《枪声谍影1928》 第1章 探望 两个穿薄花呢子西装的青年走进北川路永康医院大门,穿过门诊楼右侧的小花园,直接来到后面的内科病区。在病区门口,他们被1中年人叫住了:“喂!先生,现在不是探望病人的时候。请止步!” 两人闻言,看着对方。 其中1个瘦高个子笑呵呵地道:“我们是来拜访内科医生李凤苍李老先生的。” “噢……那可以,你们请进吧。” 两人进了住院大楼,并没有去找李医生,而是走进护士站办公室,问道:“你好,我们想找1位姓蓝的护士”。 值班护士说声不认识,两人又退了出来。 “看清楚了吧?”瘦高个用耳语般的声音问道他的同伴儿,那个2十56岁的大眼睛中高个子青年。 “嗯,看清了,2楼十5号病房。” 2楼十5号病房是特等单人病房,两人推门进去时,病人正侧躺在弹簧床上午睡,鼻腔里响着轻微而富有节奏的鼾声。两人便轻手轻脚地绕过病床,在窗口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大眼睛”随手翻阅着茶几上的外国画报,瘦高个则转动着机警的眼睛,打量起这间特等病房。 这是1间十2、3个平方的屋子,里面放置着弹簧床、沙发、茶几、床头柜、写字台和皮转椅,墙角檀木架子上放着1盆色彩艳丽的鲜花,为病房增添了1缕生机。 病房窗外是马路,1辆有轨电车响着清亮的“鸣鸣”声从窗下驶过,把病人从酣睡中惊醒。 瘦高个站立起来,充满喜悦说:“老何,你醒啦?” 被称作“老何”的何家进从病床上坐起来:“哦,哈哈······是鲁城啊!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啦?” “4月的春风!哈哈,老何,给你介绍1下,这是小尤,尤林,现在跟我在1起共事。” 何家进用老练的目光打量着尤林,点点头:“你好,哈哈······坐!坐!” 两人重新坐下,何家进坐在床沿上,从床头柜里拿出1包香烟,扔给客人:“鲁老弟,不用客气,自己拿着抽吧。我不能抽,医生说最近1段时间绝对禁止抽烟!” 鲁城点了支烟,抽了两口:“老何,你身体怎样?好点儿了吗?” 何家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微微摇头:“哎!心情不佳,健康相应的也受了点影响,前几天1直出血,医生每天让打止血针,昨天才好了点。” 何家进约摸2十78岁,1张平滑瘦削的脸,上面现出肺病患者所特有的病态苍白,两条细弯的眉毛下长着1双温柔的沉思着的眼睛,双目之间的距离较宽,凸起的前额上印着几条淡淡的皱纹。 他是刘新农同志的秘书,并担任下辖江苏、浙江、上海2省1市赤色革命队5组织的中共江浙区委委员。 鲁城眼里显出关切的神色,轻声说道:“那你务必注意调养,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何家进端起床头柜上的茶杯子喝了两口凉茶,脸上现出1丝苦笑:“老朋友,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不会特地跑到医院来询问我的健康状况,有话不妨直说吧!是不是为刘新农同志被捕那事来找我的? “咳······咳咳!” 鲁城咳嗽了两声,用低沉的声调说道:“老何同志,你说得不错,今天上午十点半,我受命负责调查刘新农同志被捕事件······” 尤林见两人的谈话即将进入正题,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写字台前的皮转椅推到门口,坐在上面把脑袋侧靠在门框上,假装看画报,耳朵却仔细的听着从门缝间透进来的走廊里的任何1点声响,监视着门外是否有人偷听。 何家进的眼睛湿润了,看得出他是强忍住不让自己流下眼泪的。 好大1会儿,何家进才说道:“唉!刘新农同志的被捕让人是意想不到的,他4月十4日刚从湖北调查工作回来,第2天就突遭敌人逮捕。我估计刘新农同志的被捕1般说来不会是偶然的,多半是我们内部出了叛徒。”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流下1串晶莹的泪珠,怕被笑话,连忙用手背抹去。 鲁城看着何家进,他能理解对方的感情,何家进跟随刘新农已经好几年了。 1925年,他们曾同赴大鼻子国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此后,1直以上下级和老朋友、老同学的身份相处,关系1向不错。对于何家进的判断,鲁城是认同的,事先他和尤林分析情况时,也是这样认为的。 “老何同志,你能否谈谈刘新农同志被捕那天去时髦路机关的详细情况?” “可以,完全可以。” 何家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4月十5日上午,我同往常1样,8点钟开始工作,那天应当起草‘5·1’节散发的传单草稿。我花了半个多小时完成了初稿,正准备修改1遍,王辉同志来了,他是来检查机关安全工作的,在机关待了大约半个小时,了解了最近的安全情况,传达了中央关于秘密工作的指示精神,于9点整离开机关。 当时,我并不知道刘新农同志已经回到上海,王辉同志也没说,我们谁都没提到过刘新农同志。王辉同志走后,大约56分钟,华国救济总工会的交通员6大勇登门来取那份传单稿,因为说好是由那边负责印刷的。 按照规定,像6大勇这样的交通员本不能在机关久待,应当随到随走。但由于我没把传单稿修改完善,只好招呼他稍坐片刻。 就这样,6大勇就在机关多待了1刻钟时间。他告辞离开时,刘新农同志正好进门,两人在院子里相遇。刘新农同志听我汇报了最近的工作情况,作了几点指示就走了。 他出门时墙上的挂钟正被敲响整点钟,我抬头看了1下刚好十点整。 没想到,刘新农同志就这么1去不返了。当时我还不知道出事了,中午十2点十分,王辉同志获得消息后立刻派人通知关闭机关,我听见消息,当场吐血昏了过去,苏醒过来时已经在这里了。” 何家进说到这里,潸然泪下,接着又是1阵强烈的咳嗽,最后吐了1口带血的浓痰。 鲁城往他那个茶杯里倒了点开水,让他喝着润润嗓子。 过了1会儿,鲁城问道:“那个6大勇认识刘新农同志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不认识吧!因为我站在客厅门口目送他离开时,刘新农同志正巧走进大门,两人只是互相看了1眼,并没有打招呼。” “嗯嗯······”鲁城用浓重的鼻音应着。 “那么说,在刘新农同志到机关之后,机关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出去过?包括那个娘姨在内。” “的确没有人出去过!”何家进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可能怕鲁城不理解,又补充道,“那天,外面就我1个人在。娘姨陈妈在后面厨房绕饭洗菜,并没有出去过。” “嗯······”鲁城想吸烟,才发现手里的烟已经灭了,重新划了根火柴点燃,转脸对尤林说,“小尤,要来1根烟不?” “嘿嘿……好,来1根。” 尤林知道,这表明有关调查内容的谈话,已经结束了,便撒消了警戒,回到沙发那里坐下,点了1支烟,他那双大眼睛饶有兴感地注视着何家进的脸。 鲁城望着何家进,道:“老明友,你脸上气色很不好,1定得注意调养啊!这1阵睡眠怎么样?” “不好!几乎每天晚上都做恶梦,内容千篇1律,妖魔鬼怪拿着大刀乱砍人,遍地都是鲜血,就像去年‘4·12’的宝山路。” 鲁城祖上5代都是中医,他虽然没专门学过,但略微懂1点,马上说,“这是肺气虚的症状,《内经》中说:‘肺气虚,则使人梦见白物,见人斩血籍籍''’,所谓‘白物’,即金属。你千万要注意了!” “嘿嘿……”何家进摇头苦笑。 门上“笃笃”响了两下,医生来查病房了,进来的正是李凤苍医生,但双方却不相识。 这位留学漂亮国的青年医生很认真,虽然上午已经查过1次,但李医生还是详细询问了病人4小时里的身体情况,当他听说刚才又吐过血时,眉头间马上皱成1个“川”字。 “何先生,你这个病实在不轻,得赶快去拍1张x光片子,看看肺部究竟损坏到什么程度了。记着,十天之内你必须拍x光片子。” 医生走后,鲁城和尤林两人也告辞了。 何家进送他们到病区门口,双方握手告别。 令人难受的干风几乎疯狂的刮了1整天,到了晚上,大风停了,偶尔只有1丝清风掠过树梢,轻轻摆动着枝叶,这似乎是即逝去的1天的最后1声声叹息。 夜空中阴云密布,如同蒙着1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将天际遮得严严实实,不透1点几星光。 鲁城双手枕在脑后,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眼睛1动不动的盯着那些透着些光亮的窗户,对面床上,助手尤林早已沉沉入睡,但他却不能睡,也睡不着。 当年4·15运动至今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1般,紧紧地缠绕着他······ 刘新农的被捕,1般说来并不意味着时髦路机关出了毛病,可以排除机关主持人何家进叛变的可能性。因为经过核实,何家进所说的4月十5日上午8点多,王辉同志去机关1切完全属实,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鲁城冥思苦想,1时如坠云里雾中,理不出个头绪来。 这1段,机关里的人是经过严格审查才进来的,从登记表上看,除何家进外,其他人都有赤色革命军的组织关系,既然这样,他们中间有叛徒的可能性就极小了。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夜深了,鲁城仍然没有1点睡意,他披上衣服,点燃1支烟,推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夜色清冷······ 【作者题外话】:新书请多多支持 第2章 问话 王辉声名显赫,他在敌人的心秤上是1块分量沉重的钢铁,是青天白日组织在上海市警察局、淞沪警备司令部和英、法以及公共租界,还有巡捕房,都把这块成色颜纯的钢铁列入他们的抓捕名单,并且名列前十位。 不难想象,如果时髦路机关确实出了毛病,那么那天第1个落入敌人毒手的应该是他无疑······ 这样看来,何家进所说的在时髦路机关院子里跟刘新农偶遇华国救济总工会的交通员——6大勇,他倒成了1个可疑的人物。 下午离开永康医院后,鲁城立刻让尤林搞来有关6大勇的《情况简介》。他只看了1遍,便已记住了《简介》的主要内容: 6大勇,上海浦东人,3十1岁,性格内向,生活非常俭朴,不抽烟,不喝酒。 原系城市贫民,曾在青帮帮会组织中当过混混,后参加军阀孙某人的部队。 先是当伙夫,后担任班长,去年第3次工人武装起义前夕,受赤色革命组织地下工作者影响,秘密同工人纠察队接触,起义时为他们领路。 之后,6大勇参加中央救济总工会的工作。 由于他是本地人,熟悉上海地理情况,救济总工会便安排他担任交通员。 根据上述情况看来,鲁城觉得6大勇不会不认识刘新农。 刘新农在上海工人中影响极大,是3次武装起义的主要组织者和领导人,北伐军到上海后,他从秘密的地下工作者转为公开战斗的1线英雄。 “4·12”运动前,曾多次在群众大会上露面。6大勇当时在上海并且参加了大会,怎么会不认识刘新农呢?······ 看来,这个6大勇的嫌疑非常大!脑子里胡乱的思考着,鲁城从后脑勺下抽出被压得麻木的双手,往右翻了个身,把身躯弯成大虾状,合上了疲惫的眼睛。 第2天下午,1辆老式福尔迪轿车缓缓地开至英租界教堂大街,停在了洪志旅社门前,从车里下来1个身穿青色旧西服的大个子。 “是6先生吧?欢迎,欢迎!请进!” 早已站在旅社门前台阶上等候的尤林1见来人马上嚷嚷着,快步迎上前去,把手伸向对方。 2人握手问好······ “6先生,请随我上楼。”尤林在前面,把客人领入2楼的1间客房。 鲁城为了安排这次谈话,特意到这家新开张的旅社来,定了1间甲等客房,为的就是遮人耳目,确保机密。 甲等客房布置得富丽堂皇,洁白的天花板上悬垂着莲花形白铜吊灯,地板上铺着暗红色印花地毯,两个墙角的雕花红木架上放着花卉盆景,墙上挂着仿古字画。 两侧墙边各放置了1对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摆着茶具和彩瓷烟缸,正中地下并排放着两张单人席梦思床。 朝南通往阳台的落地长窗前,站着身穿深灰色中山装的鲁城。 他站在那里,眼睛望着窗外出神,听见6大勇进门,他没回头,也不吭声。 尤林热情地招呼道:“6先生,请坐,请坐!来,这边坐,光线好些。” 他手脚利索地为客人沏茶、递烟,又在楠木茶几上摆了水果和蜜饯。 6大勇身高体胖,4方脸,浓眉大眼,两边连鬓的络腮胡子磋,根根扎肉,条条透风。 5官分布得很均匀,唯1的缺陷就是右耳上端少了1只角,这是小时候顾皮,爬树摔下来被树丫枝勾去的。 此人看上去4肢发达,头脑却不特别灵活,还有个说话结巴的毛病。 “谢……谢谢先……先生!” “嗯!他说话口吃?《情况简介》上怎么没提到?” 尤林觉得有点奇怪,他怀疑对方是故意装的,就特别留心那张4方脸上的表情。 “不用谢,你是我们请来的客人嘛!” “兄……兄弟……还,还……没请······请·····请教先······先生大……大名!” “我姓尤,尤林。” “久仰······久······久仰。”6大勇抱拳拱手,完全是帮会人士那1套,他眼角边透出的余光直往鲁城那里看去,那意思很显然,很想知道另1位的姓名。 尤林看在眼中,却并不介绍,自顾自的开口道:“请6先生大驾光临,主要是想向你打听1些事情,抽烟!” “谢谢!我不······不会抽!”6大勇伸手推开递到面前的香烟。 尤林留意1看,那中指、食指皆是色泽如常,并无焦黄的烟斑,说明《情况简介》上的“不抽烟,不喝酒。”是真实的。 6大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着尤林道:“我······知道。老······老张跟······跟我说过了。” 老张是华国救济总工会交通站的负责人! 尤林到这会儿算是相信了,这6大勇是真的说话结巴,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谈话开始,6大勇结结巴巴讲了半天,尤林总算是听明白了······ 4月十5日上午,6大勇奉老张之命去时髦路机关取“5·1”游行传单草稿。 机关主持人老何说稿子还需修改1下,让他在那里坐等。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时间,老何把稿子改好了,他就藏起来,告辞出门。 在院子里,他碰见1个戴眼镜的,面孔削瘦的中高个子,看上去有点面熟,后来才想起这人就是领导工人武装起义的刘新农先生。 之后,因那位负责把传单稿送地下印刷厂去的交通员还未到约定地点,他就溜达到外摊转悠了1会。 纵观6大勇的全部谈话内容,尤林觉得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原先是搞民运工作的,转来保卫部门不久,因此经验不是很足,不知再往下该问什么,便咳嗽1声向鲁城请示。 鲁城也觉得6大勇刚才那番话里并没有什么破绽,1切都是那么自然和顺理成章,但问题在于6大勇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在机关里的那1节,他所叙述的与何家进说的完全相符,无须怀疑。 时髦路机关并未出毛病,这点可以初步肯定了。那么假设1下,从6大勇见到刘新农到向敌人告密,这中间需要多少时间呢?鲁城在心里计算了1下,估计即使打电话起码也要十分钟。6大勇离开机关时是9点2十5分······ 对了!问他1个问题。 鲁城慢慢地从窗前转过身来,走到6大勇面前,犀利的目光直刺向6大勇,轻声道:“你好!6先生。我刚才听你说,你离开时髦路机关后去了外滩。不知你坐的什么车?几点到外滩的?” 6大勇见鲁城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说道:“我是乘······乘······英商······英商电车公······公······公司的电车,到外······外·····外滩的,我看······看海关大钟是······是5十8分!” “十点5十8分?” “不!不!9点······9点5十8分!” “哦!”鲁城点点头,心说如果真是这个时间,那他说的差不多是真话了。 他点了1支烟,突然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从报上看到,4月十5日上午十点,在外滩英大马路口发生1起车祸,1辆道奇卡车撞死了1个十岁的报童。6先生当时正巧在外滩,1定过去看热闹了吧?” 这是1种特殊的讯问手段,事实上,并没有哪家报纸登过这则新闻,当时外滩也没发生车祸。 但是,现在鲁城以“报载”的形式说出来,毫无疑问会给对方造成1种心理压力。 现在,就看6大勇如何回答了。 但杀手锏并没使成,6大勇颤抖着厚嘴唇后还没回答,房门被人“笃笃驾”轻扣了几下。 鲁城转脸道:“清进!” 出现在门口的是1个4十多岁的胖茶工,冲鲁城欠欠身,道:“先生,您的电话。” 电话?几乎没人知道我在这里,怎么会有电话来找? 鲁城1愣,朝对方递过去1个询问的眼光。就在这时,他发现茶工迅速眨了1下眼睛,于是不动声色地点头,说:“知道了。” 茶工返身走了,鲁城跟了上去。两人在走廊里1前1后走过十来个房间,来到楼梯拐角。茶工停住身形,4下1望,压低了嗓音急促地说:“老鲁,老王让你们即刻离开这里!5分钟内,敌人就要赶到了!” 鲁城因吃惊而不住地眨巴着眼睛,但他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这个茶工显然是自己人,巡捕房内部也确实有我们的内线,他不吭声地点点头返身便走。 房间里,尤林和6大勇并排坐在沙发上,1个抽烟,1个喝茶,神态悠闲泰然。 鲁城推门进来,道:“赶快离开这里,敌人就要来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把眼光射向6大勇。 今天在这里找6大勇调查1事,事先除了王辉、老张和眼前3人,再也没人知道,敌人怎么鬼使神差地冲这里下手来了?这里面有问题!这个6大勇非常可疑! 尤林闻言1跃而起,道:“兔崽子,耳朵倒挺灵的!” 6大勇也站起来,半信半疑地问道:“消息······准······准实吗?” “绝对准确!” 3人走出旅馆大门时,远处已经传来凄厉的刺耳警报声。 单听声响,就知道敌人出动了两辆警车。鲁城跟6大勇握手道:“我们另约时间再谈吧!” “兄……兄弟听……听您的通知!” 鲁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和6大勇见面的第2天,保卫部门领导转来了济难总会报来的消息说,6大勇失踪了。 鲁城心中1震,马上联想到昨天分手时6大勇那颇不自然的神态,当时以为他是不愿在人前显出与自己过于亲密的关系,现在看来这里面1定有鬼。 他当时对自己的怀疑和猜测仅仅是凭感觉,现在可是有了确凿的证据。 1个极不好的念头在他心里产生了,如果昨天和6大勇分手后,对方没有走掉呢? 想到这1点,鲁城身上1阵发冷。如果6大勇真的出了事,那么首先怀疑对象就落在自己头上! 因为除了昨天与6大勇接触的人员中,谁也不知道6大勇和自己有过接触。 也就是说,济总会内部有人向敌人出卖了情报! 【作者题外话】:新书请多多支持 第3章 现形 “哦……他这时候玩失踪,不显得太匆忙1点了吗?”鲁城自言自语了1句,拧眉思索了1阵,对尤林说,“你马上去华国救济总工会了解1下情况。” 尤林是骑摩托车去的,1会儿就回来了,1进门就嚷道:“老鲁,6大勇失踪得好蹊跷啊!” “怎么蹊晓法?” “据跟6大勇住在1起的人说,他昨天傍晚回到住处后,坐着喝了好几杯茶。大约9点半左右,他说去外面厕所1趟,谁知这1去就没有回来。那边已经向上面报告了,今天1早机关就转移了。” 鲁城忽然兴奋起来,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敲着桌子,不紧不慢地说:“看来线索出现了!” “线索?”尤林的眼睛里闪出疑惑之色。 “现在可以肯定,不管这个6大勇跟‘4·15’事件有没有关系,他的失踪都和这事件有关系!因此,我们现在有事做了!第1步,先查清楚6大勇的下落。走,去现场附近看看!” “老张同志说那里可能有敌人的暗探,让所里的同志暂时都不要去那1带。” “没有关系,我们化装了再去。” 两人去6大勇住宿处附近秘密走访了几户人家和弄堂口的馄饨摊,又悄悄地去查看了厕所,最后找到昨晚和6大勇同宿1室的两个印刷工人谈了1会,但没发现什么痕迹。 当天傍晚,鲁城去见保卫部门领导,请求秘密动用内线关系,协助寻查6大勇的踪迹。 3天过去了,所有的查访都杳无音息!6大勇就像长了翅膀飞离了地面,销声匿迹、无踪无影。 第4天中午,消息来了,只不过这个消息是通过青天白日组织在上海市组织内部控制的《国民日报》传给他们的。 消息中说《无组派人士6大勇先生出席国民上海市组织部委托本报举行的记者招待会》本报讯:日前,无组派人士6大勇先生应本报总编辑李家成先生之邀请,欣然出席了青天白日组织下辖上海市组织部,委托本报举行的小型记者招待会。 席间,6先生愉快地和本报记者罗美丽小姐进行了谈话,以轻松、流畅的语言回答了罗小姐提出的有关问题。征得6先生本人的同意,本报现将谈话内容摘要刊登于下: 罗:6先生,据说不久前被国府委员长下令枪决的赤色组织首要人物刘新农的落网跟您有关,不知此说是否属实? 6:可以这样说。 罗:能否请6先生谈谈内中详细情况? 6:罗小姐,这个请原谅我无可奉告。因为青天白日政府负责此事的长官有言在先,暂不向外界透露此案任何情况。 罗:听说青天白日政府有关部门为表彰6先生,准备发给您巨额赏金? 6:对有功人士进行奖励,这是青天白日政府的1贯方针。这次我获得南京中央政府发给的两万元特别奖。 罗:不知6先生今后准备定居何处?是否打算加入青天白日组织? 6:我计划最近出国1次,是否定居在国外,到时候视具体情况而定。关于参加青天白日的事,我暂时没有这个愿望。但我想,不论是否参加青天白日,作为1个国民,都应当服从蒋委员长的领导,遵守国政府的法令······ 这段文字的旁边赫然刊登着1张6时照片,身穿深色西装的6大勇在跟女记者谈话,6大勇神情激动,边说边打着手势,罗美丽笑容满面,手里拿着钢笔和采访本。 “砰!”尤林往照片上砸了1拳,咬牙切齿道:“他妈的!这个叛徒!逆贼!老子早晚让他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鲁城正在看另1份报纸,听见声音,他眉头1耸,沉着脸说:“很遗憾,6大勇大概已经去另1个世界了!” 尤林大出意外,问道:“老鲁,你是说姓6的已经完蛋了?” “是的,你看看这份《太平日报》上的头条消息。” 尤林抓过报纸,看了看大标题,小声念道:“《海盗头子龙阿福昨日在龙华刑场伏法》本报讯以十余年横行舟山海面而闻名沿海各省的海盗头子龙阿福昨日被国军淞沪警备司令部稽查处执法队在龙华刑场枪决。 海盗龙阿福,男,3十4岁,浙江海宁人氏,系海盗组织‘洪海帮’总舵主。海盗龙阿福自民国8年执掌‘洪海帮’以来,十余年来率领该帮2百余名海盗惯匪对抗政府,横行海面,杀人纵火,抢动财货,实为沿海商人、渔民之心腹大患。中央政府久有严惩之决心,曾数次命令江浙两省军警备司令部组成海上特别行动队,予以抓捕。但海盗龙阿福狡诈诡谲,武艺高强,多次从军警人员层层包围之中脱逃。 今年2月,龙阿福率小股海匪在舟山沈家门海面设伏,妄图伺机抢劫海军1给养船。此情为海军方面所侦知,遂以1连精锐士兵藏于船内,佯装给养船,堂而皇之行于海面。双方在沈家门海面相遇,发生激烈枪战。国军以歼敌6十3名、俘敌9名而大获全胜。匪首龙阿福亦被我军俘获! 昨日,军法处根据中华民国《惩治土匪条例》之有关条款,依法判处海盗龙阿福死刑!警司司令长官熊3江亲自下令由稽查处执法队执行枪决,记者被获得准许前往龙华刑场观看执刑。 下午3时十分,4名执法队员将刚饮过‘断魂酒’的海盗龙阿福架到刑场。龙阿福显然因不胜酒力而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 就见龙阿福脸色发红,脚步踉跄,5大3粗之身躯不住摇晃。执法队员将龙阿福拥至行刑点,喝令其跪下。 4名队员迅速闪开,跟在后面的两名行刑手早已拿枪在手,双枪齐发,龙阿福1声未吭,1头栽倒在地。 行刑后,记者上前去观察,发现龙阿福后脑勺中两弹,子弹从面部穿出,爆裂成两小酒杯大的洞眼,观之甚为惊骇。片刻,刑场收尸人即将龙阿福尸体装入1白坯棺材,用小推车装走。 海盗龙阿福伏法的消息传至社会,各界人士莫不拍手称快,真可谓是‘大快人心’。(记者:王小敏)” 尤林念报纸时,鲁城1直背着手在来回踱步,待到念完,他忽然驻足。小声问道:“怎么样,有启发吗?” 尤林眨着眼睛,1脸迷惑的问道:“6大勇和这个海盗头子有什么关系呢?” 鲁城坐下,缓缓开口说道:“据我所知,海匪龙阿福在今年2月沈家门海战中已经命丧东海,那时我正在舟山执行1项秘密任务,和龙阿福手下1个海匪有过接触,他告诉我‘洪海帮''已为总舵主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海盗头子龙阿福的坟墓就设在东海洋面上的乌鸟岛。 你想想,龙阿福既然已经死了,上海怎么又会冒出1个龙阿福呢?我想这里面恐怕有诈!另外,从《太平日报》这则报道来看,也是漏洞百出!龙阿福海盗出身,酒量1定很大。 稽查处执法队的1杯断魂酒,绝对灌不醉他的,怎么会‘脚步踉跄,身躯摇晃’呢?这情形倒和真正不胜酒力的6大勇很相似。 再说,作为头版头条的重要社会新闻,《太平日报》怎么会不配发照片?答案只有1个!显然在场的新闻记者事先被告知1律不准拍照,这又是1个疑点。因此,我怀疑6大勇已被敌人当海盗龙阿福处死了!” “可,那《国民日报》······” “报道先不说它!我们第1步仍要查清6大勇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走!先去《太平日报》找那个叫王小敏的记者。” 《太平日报》记者王小敏竟然是1个年近6十的干瘪老头子,鲁城和尤林走进他的写字间时,这老先生正戴着老花眼镜在写稿子。听见脚步声,他转脸抬头,疑惑的问道:“2位是······” “王老先生,打扰了!”鲁城拱拱手,在王小敏对面椅子上落座。 尤林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1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王小敏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最后问道:“2位先生有何贵干?” 鲁城神色肃然,把1张《太平日报》扔在桌上,说道:“我们为这而来!” 老先生1愣,道:“先生是……” “不满王老先生说,我们是龙阿福的仇家,想当面请教王老先生,被处决的那人是否确是龙阿福?” 王小敏怅然叹道:“嗨!果然不出杜总编所料,这独家新闻真的惹麻须了,刚才警察局已经来电质问过了,说我们不该擅自报道这则消息。现在,你们2位又找上门来,这真是······” 鲁城问道:“既然警察局允许你去采访,怎么又不许见报呢?” “先生有所不知,这个犯人是被秘密处决的。老朽有位朋友的女婿冯某在警备司令部执法队任职,听到消息给我来了个电话,于是我马上赶去抢独家新闻,那边看在冯某面上,允许我远远站着看,只是不许照相。情况是冯某向我介绍的。” “那你看到些什么?” “这个,报上都已刊登了,恕不重复。” “没遗漏什么吗?” “没有。” “这么说,王老先生并不能肯定被处决的犯人是不是龙阿福?” “正是如此!” 鲁城站起来,道:“王老先生,很抱歉,占用了你不少时间,告辞了!” 王小敏把来访者送到报馆门口,拱手作揖告别。 鲁城与尤林信步走在2马路街道上,鲁城陷入沉思,他脑海里闪现出这样1幅画面:1个身材魁梧的海盗头子龙阿福被5花大绑在刑场上,执法队员们将1杯毒酒灌入他的嘴里,龙阿福倒地身亡,然后刑场收尸人将尸体装入棺材,抬上小推车运走…… 突然,鲁城停下了脚步,对尤林说:“不对!有问题!” 尤林不解地问:“什么问题?” 鲁城说:“你记得吗?《太平日报》的记者王小敏说,警备司令部执法队的人向他介绍了情况,那具尸体是龙阿福的。” 尤林点点头,表示记得。 鲁城继续说:“但是,警备司令部执法队的人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又是在哪里看到的呢?” 尤林疑惑地说:“对呀!按理说,警备司令部执法队的人应该是在刑场执刑时在场,他们应该亲眼看到那具尸体是龙阿福,否则怎么敢保证那人就是龙阿福呢?” 鲁城深沉地说:“我想,这里面1定有鬼!” 尤林问:“那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呢?” 鲁城说:“我想有两种可能,1是警备司令部执法队的人被敌人收买了,他们看到的不是龙阿福的尸体。2是警备司令部执法队的人根本就没有到刑场,他们得到的是假情报。” 【作者题外话】:新书请多多支持 第4章 开棺 2人又走了1程,鲁城对尤林说,“今晚我们去龙华墓地开棺认尸!”与此同时,王小敏正抓起电话机,让接线员把电话接往市警察局······ 深夜,温暖清新的和风,吹拂着漫天的夜幕,弯弯如弓的下弦月,在乌云缝隙中透出银白色的面孔,居高临下地窥探着人闻的隐秘。月光下,两条黑影正悄悄潜进上海西南郊的龙华镇,叩响了镇西端1间简陋的小木屋,这是刑场收尸人的住处。屋里,1个5十来岁的瘦老头正坐在昏暗的油灯下喝酒,听见声音喝道:“来者何人?” “江湖上的朋友。” “什么路子?” “来自东海。” “意欲何为?” “小事1桩,与阁下无关,尽可放心。” 话是这么说,但声气语调中却似乎透着1股隐隐的威胁之意。瘦老头显然领会了这层意思,低声嘟囔道:“他妈的,这帮龟孙子,消息倒是怪快的。” 门1开,闪进两个身穿黑衣的汉子,正是鲁城和尤林2人。 鲁城冲瘦老头拱拱手,说道:“老人家,受惊了!夤夜登门。多有打扰,还望多多包涵。” 瘦老头看来也懂江湖上那1套,笑吟吟道:“远道朋友,请坐,请坐!” 说着挑亮油灯,随手把窗户用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睁着1对耗子眼,打量着两位不速之客。 鲁城望着对方,问道:“阁下可是专门管刑场收尸的的陈老团?” “正是在下,不知2位是······” “本人是东海‘白龙帮''特派员代表,这位是本人的随从从。陈老,所说过白龙帮吗?” “哦······久仰,久仰。” 鲁城忽然把脸1沉,声如寒冰道:“久仰什么?” 陈老团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干笑道:“自民国以来,在东海洋面上称霸的是“洪海帮''和‘白龙帮’,据说这两帮历来素有仇怨,水火不容。” “嘿嘿······陈老既然知道,那就省事多了,你听着!本人奉总舵主之命,特前来验查‘洪海帮’总能主龙阿福的尸体,1辨真假。望阁下给予方便,不胜感谢!” 陈老团面有难色:“此开棺之事干系甚大,警备司令部有令!不论何人,非军法处同意,1律不准擅自开棺,违者……哦!”他的身躯突然1哆嗦,又改口道,“呵呵,2位远道而来,好说!好说嘛!” 不用回头,老头也能知道,顶在脑上的是1支硬邦邦的手枪。 鲁城道:“此等区区小事,如阁下能鼎力相助,则你我是朋友,这里备有重金相酬,若不识时务,嘿嘿!那可就对不起了,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周年祭日!” “呵呵,好说!好说!实话奉劝2位,死者身份,我并不知晓,不过若2位不嫌麻烦,愿去墓地开棺验尸的话,在下愿意效劳。” “那就有劳陈老头前领路!” 陈老团从床底下取了开棺工具,又拿了1盏马灯。3人离开小木屋,从屋后小巷出了镇子,往镇外西头的乱坟岗子走去。 墓地并不远,1眼望去,地上黑黝黝的都是1个个低矮的坟丘,夜风吹拂着,发出细微沙沙的声响,给神秘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恐怖感。 陈老团大概终年跟尸体打交道,胆大如牛,停下来点亮马灯后,若无其事地在坟丘间穿行。鲁城和尤林两人握着手枪紧紧尾随。 片刻,陈老团在1排尚未入土的白棺材前停下,指着其中1口棺材说道:“这就是你们要打开的那口棺材,这人是前天下午上路的。” 鲁城打量着棺材问道:“怎么还没入土?” 陈老团解释道:“按照墓地的规矩,要过了头7之后方才能下葬。” 鲁城冲老头浑身上下1打量,说道:“看来,阁下定是掘墓开棺的老手,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再麻烦陈老爷子伸伸手吧。” “嘿嘿······在下理应为远道朋友效劳!”说着话陈老团把马灯放在旁边1口棺材上,用带来的撬棒开棺。 鲁城的猜测并不准确,这老家伙撬棺材盖的手法不熟练,动作缓慢不说,还不时发出声响,足折腾了十几分钟,才起出棺材盖4周的5寸铁钉。 掀开棺盖,1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怪味从棺材里腾然而起,直钻鼻腔,熏得陈老团和尤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鲁城却若无其事,扇动鼻翼呼了两下,戴上自棉线手套,1手撑在棺材边沿口,1手打着手电简往里照。 雪亮的光柱在尸体上缓缓移动,最后停留在那张血肉模糊、肿胀了足有4分之1的脸上。 这样1张脸,再高明的法医1时也难以辨认死者生前的真实面目了。对于这1点,鲁城早就已经估计到了。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陈老团上前来拿着手电筒,腾出手伸进棺材,手掌抵住死者右腮,用力把那个脑袋推转过去,两个手指轻轻拨开那垂下来的长发,1看,死者右耳上端有1个豁口——果然是6大勇! 尤林站在1边监视着陈老团,他见鲁城脑袋1晃,知道死者肯定是6大勇了,心里不禁1喜。 鲁城直起身子,摘下手套1挥道:“把棺盖盖上吧,照原样钉好!” 陈老团遵命照办,临末,小心翼翼地问道:“认出了吗?是不是‘洪海帮’总舵主?” 鲁城冷冷地说:“这就不是阁下能打听的事啦!” 原以为对方1听这声调1定哦哦连声,再也不敢吭气,但陈老团却出人意外地发出1阵笑声:“哈哈哈······” “什么意思?”鲁城厉声喝问。 笑声戛然而止,陈老团拱手道:“哦······恕在下失态,请先生海涵!至于说意思吧,倒是有1点的,恕我直言,我是笑先生自作聪明。” “不妨说得再明白1点!”鲁城掏出几块袁大头在手掌里颠了颠。 陈老团说:“实不相瞒,我知道死者不是龙阿福,而是1个名叫6大勇的浦东人。这家伙脑后生就反骨,喜好背主!先是在孙传芳将军那里,待到北伐军抵沪,他立刻背叛将军,投向北伐军,参加红色革命队5。‘4·12’后,他觉得朝不保夕,日子难熬,不久前又背叛红色革命队5,出卖了红色革命队51个姓刘的大头子。他原以为此番必有好结果,没料到······” “此话当真?” “嘿嘿,若有半点虚言,天地不容我陈老团!” “言重了!言重了!”鲁城把银元递给老陈头。 “多谢!多谢!”陈老团接钱在手,两眼笑眯眯的,满是地很。 鲁城拍拍他的肩膀:“今晚这事不许对任何人张扬!若不听奉劝,多嘴饶舌,以后可别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那是!那是!”陈老团连连点头。 鲁城、尤林回到徐家汇临时下榻的1幢小楼时,已是清晨3点多钟。 远处隐的传来1声声尾音拖得很长的鸡叫声,尤林边脱衣服边咧着嘴巴打哈欠:“呵······真困!眼皮快粘1起了!好啦,这下子事情可完结了,老鲁,睡觉吧。” 鲁城眼睛里透出疲惫的神色,他点了1支烟。抽了两口,说道:“小尤,我们要调查的事情不是完结了,而是刚刚开始!” “什么?” 尤林吃了1惊,睡意全无。 鲁城又重复道:“我们的调查到现在才算真正开始!” “刚刚开始?”尤林的嘴巴张的能塞进去1个拳头,两片嘴唇间仿佛含着1个大大的问号。 鲁城又抽了两口烟,叹了1口气道:“看来,6大勇十有89是无辜的。不知你刚才仔细留心过那个收尸人没有?他使用工具的动作很生疏,这表明此人平时从来没有跟锤子、撬棒之类的工具打交道,也就是说,他是今天刚上任的临时收尸人。 另外,开棺之后他表现出少有的热心,多嘴饶舌,喋喋不休。我想,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们相信死者确是6大勇,而6大勇则是出卖刘新农的主角。这点和1个收尸人的身份是极不相称的!再则,从我们登门到开棺结束,这家伙自始至终镇定自若,既不觉得突兀,也不见他惊慌,这说明他事先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很可能他是敌人专门布置的1个‘演员''。 因此,我怀疑这里面有1个连环计!先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6大勇,之后再杀害6大勇,却在报上登出假消息,谁知《太平日报》的报道露出了破绽,敌人为弥补失误,故意安排了这么1场戏。我估计《太平日报》那个老先生在我们走后,恐怕立即就打电话报告了敌人。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在墓地里设埋伏抓我们,这是因为他们要让我们相信叛徒已死,以保护至今仍混在我们队5中的真正的叛徒。我们现在面临着的任务就是查清并且严惩这个叛徒!” 尤林眨着眼睛问道:“可是,我们前几天在旅社差点被敌人抓去,又怎么解释呢?” “我估计敌人知道我们要去找6大勇,因此1直暗中盯他的梢。洪志旅社的事情,看来也是个计谋,目的就是要陷6大勇于不义。” “老鲁,你认为叛徒是谁?” “事到如今,结论只有1个11那就是时髦路机关出了毛病!” 尤林摇摇头道:“我想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老何事先根本不知道刘新农同志哪天会到机关来检查工作。这样他就不可能事先通知敌人。刘新农同志到机关以后,他更没有离开去告密的机会,因此应当排除疑点。” “你别忘记,那时机关里还有1个人,那就是娘姨——陈妈!” “啊!对的!对的!”尤林恍然大悟,“那个娘姨······” 鲁城扔下烟把儿,打了个哈欠道:“小尤,那个娘姨是老何1个亲戚的同乡,盐城人。当初时髦路机关在雇佣她时,我曾去盐城乡下访查过底细,是个穷苦人,老实本分,年纪也大了,不会是她!估计她是在无意中帮了敌人的忙。 我想既然她是蒙在鼓里,那就不大会故意隐瞒那事,考虑下来,我决定让你明天去时髦路走1趟,你会说盐城话,冒充她的同乡上门去,也演它1场戏。” 【作者题外话】:新书请多多支持 第5章 试探 第2天下午,尤林独自1人来到时髦路机关,他身穿纳着56块补丁的破衣衫,头戴1顶沾着灰尘的皂色旧毡帽,浑身上下透着1副邋遢相。1路上,小伙子也不管是否有人留意自己,完全摆出1副外地乡下人头次进大上海的样子,走人行道紧贴边沿,过马路畏畏缩缩,就这样慢慢腾腾找到时髦路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 时髦路机关是1幢1上1下的石库门房子,整幢建筑由天井、客堂、灶间和客堂楼、亭子间组成,前后有门。这里原是1个宁波布商的住所,去年“4·12”后他搬往公共租界1幢新建的洋房居住,原住所登报出租,恰好当时中央正需建立秘密联络机关,于是由华国救难总共会委托私人出面租下整栋房子,何家进率人迁入。 这个机关最后的使用时间是4月十5日中午十1点半,当刘新农同志不幸被捕的消息传到中央领身同志那里后,中央随即派交通员传递紧急命令,对时髦路机关予以关闭。 尤林走到门前,装模作样抬头仔细看了看门牌号码,又从衣兜里摸出了1张卷成1团的纸,核对上面的地址,磨磨蹭蹭了足有5分钟,才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扣门。 门开了,出现在尤林眼前的是1个5十来岁的妇女,人高马大,肤色暗黑,穿1身毛蓝布衣裤,脚下蹬着方口搭攀布鞋,她那双螃蟹1样的眼暗紧盯着尤林,从头到脚打量了足有1分钟,这才开腔道:“你找哪个?主人不在家,去外地了!”她不知道什么机关不机关,更不知道这1个多星期为何只留她1个人守门。 尤林1声不吭,那双眼睛像玻璃弹珠1般地在眼眶里滴滴打转,透出掩饰不住的惊奇神色,目光直射向陈妈那张老脸,横看竖看不说,还移动脚步,挪到旁边去看侧面。这1通打量把陈妈看得浑身不自出,面露惧色道:“你看什么哪?我······” “3婶子!”尤林突然打断了她,“怎么?您不认识我了?我是东村刘家的2狗子啊!小时候放牛路过陈家庄,经常向3婶子讨水喝的!” 陈妈1听乡音,心头涌上1种亲切感,她再次冲着尤林打量起来,似乎觉得这张脸比刚才眼熟了,“喔······是东村刘家的?嘿,都长这么大了?娶媳妇了吧?” 刘家她是知道的。也知道他们有7个儿子,眼前这个既然叫“2狗子”,自然是在家排行老2了。 尤林心里暗笑,嘴上却1本正经地回道:“回3婶子的话,已经娶过媳妇了,也是咱村的。” “哈哈……这孩子,怎么还这样说话呢?3婶子我又不是做了富太太!”陈妈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显出欢喜之色,这个5十多岁的乡下老妈子竟然也有1浓厚的虚荣心。 “嘿嘿……”尤林憨厚地笑着说道,“乡下他们都说3婶子福气好,现如今阔啦!我起先1看,还真不敢认呢!3婶子看上去年轻了,胖了,也白了,好福相!” “净瞎说!2狗子,快进来!” 尤林随陈妈穿过天井,走进客堂。陈妈热情地款待她的“同乡”,沏茶递烟,1看“2狗子”还没落座,连声叫道:“坐呀!坐呀!” 尤林看看自己的破衣服,又看看擦得1尘不染的硬木椅子,拘束地说:“谢谢3婶子,我站1会好了,弄脏了椅子不妥哩。” 陈妈笑道:“嗨……坐!坐!” 尤林在自己身上拭了又拭,这才小心翼翼地在橘椅子上安下了半片屁股。 陈妈开口问道:“2狗子,你是几时到上海来的?怎么找得到3婶子这里的?” “回3婶子的话,俺是昨天夜里到上海的,这‘地头海跟’(地址)是我妈在我临走前去您家向2妮子要的,说兴许能派得上用场的。” 2妮子是陈妈的女儿,她曾在几个月前来上海看望过陈妈,这情况中央保卫部门当然是知道的。 “哈!2狗子你来得正好,这1阵这里只有我1个人,你吃了晚饭再走好了。噢,不走也没关系,我在这客堂里给你搭个地铺,省得你去住客栈,还花钱哩。” 谁知“2狗子”1听这话反倒愁云满面,眼睛里露出明显失望的神色,脑袋晃悠着,咂么着嘴说:“额……3婶子的主人不在……那这事不好办啦!” 陈妈看见“2狗子”这副神情,又是这活,十分惊讶,忙问道:“2狗子,你这是碰上什么事了?” “2狗子”沮丧地摇晃着脑袋道:“唉!那就不提也罢!” “2狗子,有什么事尽管对3婶子我说!我们是同乡人,在上海滩理应互相帮衬!”老妈子神情凛然,口气坚决,俨然是1个打抱不平的女中侠客。 尤林迟疑片刻说:“3婶子,我这次是到上海来做生意的,我爹从北方带同1些中药到让我运到上海来卖给中药铺,回去时再贩点小百货。我昨天半夜坐船到上海,在码头上蹲到天亮,胡乱吃了早点,挑着药材,到了‘平安栈房’。我爹说1定要住这家,说是出门人就图个平安,他上次来也住这家。不想刚进去,外面就来了两个巡捕先生,对我好1阵盘问,硬说那药材是偷来的,要没收!幸亏栈房老板帮我说了几箩筐好话,他们总算答应暂不拿走,先封存在找房里,让我在今明两天在上海找1个有身份的先生作了担保才还给我。我在上海举目无亲,两眼1摸黑,想来想去只有来找您3婶子,请您央求东家先生做个担保。没想到这里的先生外出了,如今……如今······”说到这里,他眼睛1眨,两串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1样,1颗接1颗地滴落下来。 陈妈1听信以为真,立刻摆出1副见多识广的神色,愤愤地说:“这是‘包打听’为了弄几个0花钱在敲竹杠!” 尤林见对方渐渐上钩,心中窃喜,脸上却愁云密布,拾手用袖子擦擦眼泪。那袖口上预先被他挤过几滴干辣椒熬的汁水,眼晴1经接触立刻泛红,泪如泉涌,哪里还擦得完? “2狗子,莫着急,东家先生不在,我也可以给你想办法,那‘平安栈房’是不是就在后面马路上的那家?” “是的,3婶子,就是那家。” “嗯!那就没问题,我认识1个巡捕先生,他就是管附近地段的,必定跟那两个‘包打听’认识,等会儿我去找他,让他去说个情就完事了。”陈妈似乎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尤林1听,顿时喜上眉梢。装作傻乎乎的抬脸望着陈妈,咧着嘴“嘿嘿……”直笑。 陈妈1看也笑了,“看你,到底还是个孩子……” 这话不错,话音刚。“2狗子”的脸又变了,笑容在1瞬间飞得无影无踪,脸上重新阴云密布,那两片厚厚嘴唇还微微撅起。 “2狗子,又怎么啦?” “2狗子”支支吾吾,语气中充满着委屈地道:“3婶子哄我的哩,听我爹说,上海人根本看不起我们江北人,您怎么会认识巡捕先生?” “哈哈……你这孩子,3婶子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能哄你呢!我真的认识1位巡捕先生,就是上个礼拜替东家先生去还钱时候认识他的。哎,2狗子,你别看那位巡捕先生长得满脸凶相,待人倒是挺和善的,我现在每天去买菜什么的,他看见了还总跟我打招时,并特别关照附近店家不许欺负我这个江北姨娘。” 尤林喜出望外!心里暗道:老鲁真是神机妙算。他妈的!这老何还真跟敌人有瓜葛呢!不!我得稳着点,再从老妈子嘴里掏点东西出来。 “这……俺听说3婶子的东家先生是1位有钱主儿,他怎么会去向别人借钱呢?” “嘿,2狗子,倒看不出你还挺聪明哩。这事儿啊,别说你2狗子了,就是3婶子我1听说也不相信啊,后来先生1说情况我才明白。东家出门的前1天去北站买火车票,谁知碰上了扒手,把钱包给掏走了。正在着急呢,恰巧碰上了朱先生,就是那个巡捕。他们天天见面,看着面熟,就开口借了5块线。第2天上午,就是东家发病的那天,我在灶间洗菜,东家进来拿热水瓶,把钱递给我说来了客人,他脱不开身,让赶快把这钱去还给路口那站岗的巡捕,说是说好上午1定还的,我就去了。” “噢,原来是这样。那感情好,我这事有望啦!3婶子,拜托您啦,多谢!多谢!” “嗨,谢什么?老乡嘛!2狗子,你坐着喝茶抽烟,我去灶间弄儿个菜,已经4点钟了,弄好了早点吃晚饭。那事儿你放心,明天1准儿给你办好!反正货在客栈里,不会少1点的。” 尤林站起来拱手道:“谢谢3婶子了!那个,我出去解个手,顺便到客栈去1趟,告诉老板1声,也让他高兴高兴!” 出了大门,尤林看看4下无人留意自己,迈开大步住前走去,特意绕了1程,拐上1条岔路,路口停着1辆小吉普车。看见他走近,坐在车里的鲁城把车门打开喊了句:“乡下人,上来吧!” 吉普车立刻启动起步,鲁城单手打着方向盘小声的问道:“怎么样了?” “老鲁,你估计的1点不错。”尤林把情况叙述了1遍,“不过,我有1个疑问,为什么王辉同志······” “是的,为什么敌人不抓王辉同志?我他1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没把疑点对向何家进。看来,是刘新农同志的价码更高些。”鲁城1字1顿地说道,“况且,敌人也是为了更大的阴谋。” 片刻,他把汽车停在路边,说道:“小尤,你赶快去向上级汇报情况,即刻派人把那个娘姨秘密转移到僻静地点,在未解决‘4·15事件’前,暂时不允许她外出自由行动。我去打听那个巡辅的底细,今晚上想办法会他1会,这事非得在他那里敲定不可!” “好!我马上就去办!” 【作者题外话】:新书请多多关照 第6章 答案 当天晚上,英捕房巡捕朱永贵在1家小酒馆里和几个狐朋狗友泡了3个多小时,喝得醉醺醺地起来,歪歪扭扭的往回走。这是1条偏僻的小马路,两旁都是树木、竹篱笆和杂草丛生的空地,远离尘嚣,清幽安静。 树丛后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朱永贵看看4周,空旷旷黑悠悠的有点吓人,不过他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很自信!1来,他腰间佩着手枪;2来,他从小拜名师练过武术,1来8的大个子,巡捕房搞格斗训练时,3个棒小伙都敌不过他。他毫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着。 树丛后面的人有些沉不住气了,又窸窸窣窣了1阵子,终于站了起来。 “什么人?”朱永贵粗声喝道,右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待到看清对方赤手空拳时,他又把抽出1半的手枪重新放进皮套子里。 “你就是英捕房的朱先生吧?”尤林双脚1蹬,轻巧敏捷地跳过半人高的冬青树,站在朱永贵面前34公尺处。 朱永贵“丁”字步1站,抬眼打量着对方,此时他酒已经全醒了,气势汹汹地问道:“别管老子是谁,你想干什么!” 尤林面露笑容,脚下移步,“朱先生,我是公共租界巡捕房的······啊,打!” 1声怪叫,1招“黑虎掏心”,尤林的拳头直袭对方心口窝。 朱永贵是练家子出身,心中早有防备,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掌拿住尤林的手腕关节,脚下1动,身体重心移至前面,左手突然伸出,1把抓住对方的前臂,嘴里喊道:“你给我过来!” 尤林的右臂完全被对方抓住了,挣扎不脱,身子不由自主被拖过去。朱永贵右手突然松拳变掌,猛击尤林面额,掌心拍打“天庭穴”。 如果真挨上这1下,当场就得昏厥。幸亏尤林还算机灵,1见朱永贵这掌来势凶猛,把脑袋往旁边1闪,勉强避过那厉害的1击。但躲过了上面,却逃不过下面,朱永贵用右足1抬1扫,把他踢出2米开外,重重攀在地下。 这1切,只用了十来秒钟,朱永贵的确身手不凡! “哼哼······”朱永贵双手叉腰,神情得意,“起来!起来!老子可是好汉,打起,不打卧!” 夜色幽深,暗淡的月光映照在小路上,斑驳如同尤林此刻的心情。他踉跄着爬起来,眼眸中闪烁着不服输的冷光。朱永贵得意地笑了,挑衅地扬起拳头,尤林的眼神却像猎豹1般,紧紧盯着对方。 "看来,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朱永贵冷笑道,右手再次挥舞起铁拳。尤林并没有退缩,他以更快的速度冲向朱永贵,1记勾拳重重击打在对方的腹部。 朱永贵痛得弓起了身子,尤林瞬间占据了上风。他以1记凶猛的后摆腿,正中朱永贵的脸,将其踢出1米开外。 “好小子,还有后手呢!” 朱永贵话音未落,鲁城从另1侧路边电线杆后面闪身出来,抱拳拱手道:“朱先生,幸会!幸会!” 朱永贵见是个瘦高个子,手里也没武器,完全不放在心上,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认得老子?” “哈哈,大名鼎鼎的英捕房朱巡捕麻,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那还得是民国第十4年‘5萨’时,你朱先生在大马路老闸捕房门前大开杀戒,1人打死4名纱厂工人,事后曾受到英国探长的奖赏,我没说错吧?” 朱永贵见对方对自己了解得这般清楚,心里暗暗吃惊,意识到来者不善,边掏枪边喝问:“你想干什么?” “我想跟朱先生来点运动量大点的游戏!”鲁城言出身动,如猛虎下山1般地跃向对方,双手快如闪电似地揪住对方的肩膀。他使的是在日本高级警官学校学的柔道,只用1招“送足扫”便把朱永贵这个山东大个子摔在地下。 “呀……”朱永贵又惊又痛,用手撑着想爬起来。 鲁城身形1闪窜到对方身后,双手揪住衣领,来了个柔道绞技中的“并十字绞”。 “啊……嗷……嗯······嗯嗯!”衣领紧紧压迫脖颈里的大动脉,勒得朱永贵喘不过气来。 “吃我1拳!”尤林趁机上前,往巡捕朱永贵太阳穴上猛击1拳。朱永贵瞬间耳朵里“轰”的1下,眼前1黑便昏了过去。 夜色如水,月色斑驳,小路上的静谧与祥和被打破了。尤林看着昏倒在地的朱永贵,心中满是欣喜。他冲着鲁城挑起了大拇指,赞叹道:“鲁大哥,真是佩服你的身手!” 鲁城轻轻1笑,回道:“你也不错,要不是你引开了这家伙的注意力,我也没办法这么快制服他。” 尤林瞪大了眼睛,认真地问:“这么说,我的功夫有长进了,对吗?” “当然。”鲁城重重点头。 尤林高兴地跳了起来,把鲁城的手握得紧紧的。 1辆小轿车把鲁城和尤林连同俘虏1起送往徐家汇,在偏僻地带的1幢小楼前面停下。这幢像岗亭1样高高耸立在空旷场地面上的3层破楼房,是鲁城傍晚的时候无意间物色到的。这是1幢等待拆卖的破旧楼房,主人在报纸上登了则启事,被鲁城注意到了。 他们从车上架下俘虏,摸黑开了门,悄悄钻了进去。鲁城让尤林看着还没苏醒过来的巡捕朱永贵,自己打亮手电筒察看楼内情况。 底楼是1个厅堂,里面东西已经搬空,地面上铺着水磨方砖,大半已破碎,凹半块凸只角,4周的窗户也是没有几块完整玻离。春天夜里的凉风穿堂而过,透出几分寒意。 鲁城踩着“吱嘎吱嘎”作响的楼梯上到2楼,房间里乱78地堆着1些断腿的破家具,散发着1股股霉涩味。3楼的破损程度似乎轻点,门窗玻璃完好,地板也还牢固,只是墙壁由于渗水,大部分都落了石灰纸筋,露出黑褐色的砖块。 鲁城决定把朱永贵弄到3楼来讯问! 英捕房巡捕朱永贵被尤林弄醒后,眼睛不停地眨巴着。 鲁城故意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脸:“醒啦?” 朱永贵没吭声,坐在地下,背脊靠着墙,脑袋在脖颈上缓缓地转动着,暗自集中注意力,仔细地观察着4周。片刻,朱永贵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弄我到这鬼地方来干什么?” 鲁城笑了笑:“我们是什么人?朱先生先无需关心,至于请你到这么1个地方来,当然不是做客,想请你帮个忙。” “哦?不知道阁下要我什么忙?”朱永贵马上警觉起来。 “别紧张,小事1桩!4月十5日上午,你们巡浦房抓捕了1位姓刘的先生,请你谈谈内中详情吧。” 朱永贵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颤声道:“你们……你们是赤色革命军的人?” “明白了就好,说说吧!” “哼!说什么好说的?” “那天你在整个抓捕行动中起了什么作用?实话实说,我饶你不死!” 谁知这家伙竟对生死似乎不怎么在乎,脖子1挺,硬气的说:“我没有参与这事儿,你们问侦探社社长兰普,兰光斗先生吧!” “他妈的,你敢再说1遍!”1把塞光闪闪的7首伸到巡捕朱永贵鼻子底下,微微晃动着。 朱永贵不吭声,继续喘着粗气。 鲁城发现他眼珠子在滴溜溜转动,知道他正在思考。于是,摆摆手示意尤林收回匕首。笑着道:“别急,让朱先生细细掂量1下再拿主意。朱先生,我想你活了这么些年岁,总听到过这样1句话吧:‘生在人间1刻,胜死地府千年’,嘿嘿······” 朱永贵确实是在考虑,他明白“5萨”时自己对赤色革命军所犯的血案,知道这笔血债意味着什么,权衡再3,认为横竖1个死,干脆充1回“英雄好汉”算了!于是,他把脖子1挺,粗声道:“刚才说的就是实话,你们有本事问探长先生去!” “不······不不,朱先生还是太性急了,再考1下吧。”鲁城看透了对方的心事,便好言劝说道:“朱先生,在请恕下直言相告。民国十4年‘5萨’那事,我们知道你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嘛,可以理解。因此,我们并不打算找你算这笔帐。我们今天只是想知道4月十5号,那1天的事情经过。冤有头债有主,刘新农先生那案子真要讨债,说破大天去也讨不到你的头上啊。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我等你5分钟时间,现在是9点5十2分。” 朱永贵沉不住气了,两片厚嘴唇不住地蠕动着,鼻腔不住地往外喷气。这时,外面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笃笃”的梆子,1个苍老的声音拖的老长,隐隐地穿过夜幕,传进屋里来:“酒酿圆子······” “咳!咳咳!”朱永贵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先生说话,是否算数?” “君子1言,驷马难追!”鲁城斩何截铁的说道,“只要你实话实说,保证放你1条生路!” 朱永成松了1口气,哑着嗓子说:“我有个请求……” “朱先生尽管启口。”鲁城紧盯着他。 “我想先吃碗酒酿汤汤11先前喝了不少酒,至今滴水未进,嗓子眼都快留烟了,吃过酒酿汤我即刻如实奉告。” “这个好办!”鲁城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对尤林说:“你去跑1趟,车里有个大杯子,给朱先生弄1杯来。” 尤林冲巡捕白了1眼:“好家伙,咱给你跑腿啦!”收起武器慢慢地摸下楼去。鲁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竟是朱永成的1招调虎离山之计! 尤林的脚步声刚在楼梯上消失,坐在地板上的朱永成突然倏地1跃而起,鲁城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上已经挨了1脚,手枪落在地下。 朱永成使的是连环腿,1脚刚着,后1脚接背就到了。鲁城1看不对,往后1跳1闪。就这两秒钟时间,朱永成1侧身,右肘冲窗户猛撞1下,插销断裂,1纵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瘪犊子玩意儿!坏了!”鲁城眼里冒火,飞快地奔下站去。 电筒光下,朱永成象1只被铅弹击中、从绿叶森森的枝头跌幕在地的巨大的飞鸟,蟋缩成1团躺在抛下,7窃流血。 鲁城摸摸对方的脉却,站起身来,怅然叹息道:“唉!线索断啦!……看来,只好另打主意了。” 【作者题外话】:新书请多多支持 第7章 计策 何家进出院已有两天了,他并不急着回去,他的伤口还隐隐作痛,而且医生也嘱咐过,需要再多休息几天。他独自住在法和界霞飞路贞园,这是他的远房舅父,西药商人——郭学智的产业。这座贞园颇具规模,环境优雅,安静宁谧。 何家进的伤口虽然疼痛,但他的思绪却游荡在这座贞园里。他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每1砖每1瓦,每1树每1花。他闭着眼睛,可以感受到阳光穿过树叶的温暖,听到蜜蜂在花丛中的嗡嗡声,闻到土壤的气息。在这里,他可以忘记医院的气息,忘记疼痛的困扰,完全沉浸在大自然的怀抱中。 在阳光最强烈的时候,何家进喜欢坐在园子中的石凳上,那里有1棵古老的槐树,他喜欢槐树的香味。他会看着阳光在树叶间闪烁,听着远处的鸟鸣,感受着生命的脉动。有时,他甚至会拿出画板和画笔,将这美丽的景色画下来,留作记忆。 3个月前,郭学智受何家进的委托,派人把1批专治外伤的西药秘密运往江西井岗山卖给赤色革命军。 哪里想到,这件事快就被青天白日组织淞沪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知道了消息。警备司令熊石辉闻报大怒,下令逮捕这个竟敢通赤资敌的西药商。 稽查处还没动手,西药商已得到清息,马上收拾起金银细软,扔下家眷,来了个不辞面别,径赴海外。何家进在这1刻,不仅感觉到了恐惧,也感觉到了孤独。他开始怀念过去的日子,那些和郭学智1起在贞园度过的快乐时光。 他独自走在贞园里,园中的每1砖每1瓦都带着郭学智的影子。他看着湖中的倒影,那是1个苍白而孤独的自己。他开始怀念郭学智在的时候,那些热热闹闹的场景,那些欢声笑语,那些…… 在香港,郭学智给稽查处处长发了封电报求情,并汇来1笔数目可观的款子。稽查处处长得了好处,便以案犯已全部逃走为由,网开1面,不去为难郭氏家眷。于是,贞园得以保全。何家进出院后,因时髦路机关已不能住人,就暂时住在这里。 他眼中的恐惧逐渐被1种坚毅的表情所取代。他开始明白,现在不是恐惧,是必须面对的现实。何家进深吸1口气,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寻找1丝头绪。 他不能1直躲在这个园子里,尽管这里充满了过去的回忆,但那已经不属于他。何家进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他决定要走出这个园子,走出这个阴影。 他走在街头,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何家进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看到了太多的惨案。他明白,如果他不想办法应对,如果他不改变这个现状,那么他的下场会很惨。 清早,何家进从楼上卧室下来,披着夹皮大衣在花园小径间踱步。经过1段时间的滋养,他的脸色比以前略微好看些了,不再白得吓人,开始有了点光泽。昨天晚上他没有睡好,眼睛4周显出1道明显的黑眼圈。他被“4.15”事件压得快透不过气来了······ 半个多月前,也就是4月十2日那天,何家进去老城座庙买东西时,被1叛徒认出,当场就被抓了。他贪生怕死,151十地供出了全部机密,也当了1名可耻的叛徒。 事后,警察厅指示他仍以时髦路机关负责人的身份出现,意欲逮捕更大、更多的赤色革命组织的重要人物。 敌人对刘新农恨之入骨,指令何家进1定要先抓住刘新农。待刘新农返回上海后立刻就下手。 可怜的刘新农,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他的老朋友、他的秘书出卖了他······ 鲁城1露面,何家进就心惊肉跳,他太了解鲁城了,深知这是个厉害角色,自己前途未卜,凶多者少。好不容易使个金蝉脱壳之计,把目标引向6大系,不想又被《太平日报》捅破了。 他猜到鲁城会去开棺验尸,也告知侦缉队有所准备,但不知道鲁城会如何判断,是否有破绽,因为1点点破绽就会被鲁城抓住。 昨晚,鲁城再次来访,何家进想探探鲁城的底细。不曾想鲁城绝不提“4·15”之事。只问了问他的健康状况,和他杀了几盘棋,便告辞了。弄的何家进丈2和尚摸不到头脑,1夜未眠,也搞不清个所以然······ “何先生,有人我您,在客厅里等着。”1个佣人从后面走过来,轻声禀告。 “嗯。”何家进点点头,转身往客厅走去。来人是穿着便衣的上海市警察局侦缉队队长范争涛,他2十78岁,精神饱满,红光满面,声音朗朗:“哈哈······何先生养身有道,1早就在呼吸新鲜空气了!” 何家进在沙发上坐下,神色沮丧地说道:“不瞒范队长说,我是通宵末睡啊?” “怎么了?” 何家进叹了1口气:“唉!我碰上了1桩事,吃不准······” 他把昨天晚上鲁城来访的事说了1遍。 范争涛仰面大笑:“哈哈······何先生,此为吉象!那个鲁城上我的当啦!他准已认为6大勇是祸首,昨晚是来向你表示歉意的。” “这话从何说起?”何家进1脸疑问。 “呵呵……兵不厌诈!我们跟鲁城的较量就像打仗1样,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我跟鲁城玩了两手:1来,安排都下冒充龙华刑场收尸人…… 范争涛把那个其实已被鲁城识破而他还毫不知晓的阴谋说了1遍,得意处眉开眼笑,唾沫水4溅。2来嘛,我已经请上峰出面跟警备司令部熊司令联系,请他在小范围内放出口风,声称6大勇是他下令处死的。老实说,警备司令部不是净土1块,肯定混有赤色革命组织的耳目。这样,鲁城就不得不相信4.15事件的祸首就是6大勇了!昨晚鲁城来访,无非是表示歉意。何先生,恭喜你啊,躲过审查关啦。” “这······”何家进眨着眼睛想了1会,说道:“赤色革命军也讲兵不厌诈,也许这是鲁城的计策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鲁城认为是你坏的事,昨晚为什会不下手?像你这副样子,他不用动刀枪,1只手就能送称上西天啦!哎?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我在前门后门都安了暗哨,他们怎么没报告?” “不知道啊。我又不能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反正这家伙是鬼精灵,向来神出鬼没。” 侦缉队长笑道:“他再精灵也没用!反正这事已经定了,你看着,赤色革命军方面很快会来通知你开会什么的。嘿嘿······江浙区委委员这么个头衔不算小啦,他们怎么会把你搁在1边不用呢!好吧,我走了。” 范争涛走后,何家进让佣人送来早餐,边吃边想着眼前这桩事,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刚放下饭碗,佣人来禀告:“何先生,门口来了位小姐,要求见您。” “哦?”何家进1愣,小姐?这是哪个? “她姓什么?” “她没说” “请进!” 进来的是位2十出头的时髦女人,1身春装,路膊弯里挂着1个小巧玲珑的鲨鱼皮拎包。她睁着1双明晃晃的眼睛冲何家进打量着,半晌才问道:“是何先生吧?” “正是鄙人,小姐是······?” “我姓李,顾老板托我给何先生捎个信。”女人从拎包里拿出1个信封。 何家兴1阵心跳,看来赤色革命军组织真来联系啦!他打个手势,冲姑娘笑笑:“李小姐,请坐。” “不了,我还有事。再见!” 送走时髦女人,何家进赶紧走进楼上卧室,撕开信封1看,1行熟悉的笔迹跃入眼前:“何先生:小别半月余,甚念!今闻汝已出院,料想贵恙已愈,喜慰!今晚9时,你我过江1会如何?” 字条下面没有署名,但何家进认出这是江浙区委机关秘书黄嘉雄的笔迹,他是专门负责起草文件、发会议通知1类文职工作的,以前召开区委委员会议,全是由他写通知的。 “过江”是开会地址,即过黄浦江,江浙区委时常在浦东“外国坟山”举行会议。 何家进又看了1遍,默念了1会,划了根火柴把信烧毁。望着烟灰缸里那袅袅上升的蓝色轻烟,何家进脸上显出1道喜色。 如此说来,审查工作已届尾声,只差下1个定论了。但是由于6大勇已完蛋,死无对证,不能排除对他何家进的最终疑点,因此弄了这么1个会议来试探,赤色革命军组织江浙区委碰头会1般有中央领导人(兼职)参加,看你有什么反应? 何家进经验丰富,估计这是个假会议,如果他真的过江去,肯定会有人拦住他,传达1个“紧急通知”,会议因敌人如何如之何被迫取消!处在白色恐怖下,这种现象是经常出现的,丝毫不值得奇怪。 何家进决定去1趟,来他个将计就计,过了这1关,审查就算结束了。 傍晚,夕阳西下。 稻草垛子顶上,伏了半夜1天的鲁城喘了1口长气,那动了1下蜷缩得几乎麻木了的下肢,自言自语道:“好了,是时候啦!” 【作者题外话】:写书不易,请多多支持。今天签约成功,祝愿本书事事如意,1顺百顺。 第8章 诱敌 接着他从衣兜里取出1个为了携带方便而从双筒军用望远镜上御下的半个镜筒,举到眼前,熟练地调节着焦距。 随着那个白铜小旋钮的转动,对面5百来开外的“外国坟山”赫然呈现在他的眼前。 破烂不堪的竹篱笆里,凸立着1个个圆形的长满野草的坟丘,坟前坚着1个个十字架,有木头的,有石头的,也有金属的,高低大小不尽相同。 有的十字架上还嵌着封在厚玻璃框里的死者照片,墓地中间的空地上,停放着1排尚未下葬的棺材。墓地西侧是1片苍翠的松柏树林。 鲁城搜索着“外国坟山”的每个角落,最后把镜头停留在树林方位,如果敌人要设埋伏,那里无疑是最好的位置了。 前天晚上,巡捕朱永成坠楼死亡之后,鲁城和尤林处理了尸体,带着满腹懊恼回到下榻处。 鲁城经过几乎1夜的思考,最后定下了1个试探设想。派交通员通知何家进今晚9点到浦东“外国坟山”参加“江浙区委在沪成员碰头会议”。 这个设想的出发点是,如果时髦路机关的娘姨陈妈所言情况属实,那么何家进毫无疑问就是出卖刘新农的叛徒。而这个叛徒至今仍未暴露身份,其目的无非是企图出卖更多的中共负责人,他是在等待1次大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鲁城故意将何家进的行动方案暴露给对方。看看这个叛徒敢不敢去!1个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的高级领导人若无百分之百的把握,是轻易不会下这个决断的。 现在已是晚上8点来钟,鲁城从望远镜里依然看不出“外国坟山”有任何异常。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是不是人家根本没瞧上眼?或叛徒压根儿不知道会议是真是假?鲁城想到这里,不禁为自己的冒失举动捏了1把汗。 何家进不是****,刘新农牺牲后,他也不再是中央政治局成员的秘书,他只是江浙区委会委员,这样,从客观上来看,他所能得到的最佳机会就是“江浙区委成员碰头会”。 根据他以往参加这类会议的经验,出席者将有十几名江浙区委要员,其中包括兼任江浙区委负责人的中央领导周大帅,廖成云(陈大帅),罗万(李为汗)、军代英以及江苏省委书记何大雄。 如果何家进真是叛徒,估计他1般不会放过这么1个重要机会,1定会秘密通知敌人设伏,来个1网打尽。因此,作为试探,鲁城决定搞这么1个子虚乌有的会议,就是要看看敌人的反应。 昨天晚上,鲁城为了稳住何家进,专程去贞园拜访了1趟,之后便潜藏到这里来潜伏观察情况。 今天上午,保卫部门领导已指派交通员去通知何家进了,且看他作何反应。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地平线,极不甘心地抹去了最后1丝光芒。 大地上薄暮初起,望远镜镜头里的松柏树林渐渐起了变化,由清晰的1棵棵树木变成模糊的杆条,又由杆条变成片状,最后完全看不见了,只有1块黑漆漆的夜幕,敌人似乎并没有来设伏! 鲁城收起望远镜,心里好生奇怪,什么情况?这样好的1个机会,这位者们友怎么不想利用呢?难道这个计划在执行中什么地方出了岔子,给对方察觉了? 他仔细回想了从制订到执行的全部过程,想来想去也没发现有什么破绽。。上级出于慎重,特地指派1名富有经验的交通站长亲自去霞飞路通知何家进的,这个同志鲁城熟识,言语间断然不会出现闪失,不会给对方发现疑窦。 如此看来,难道陈妈的话有问题,何家进跟“4·15”事件没有关系? 夜,更黑了,天空如同1块巨大的黑丝绒幕布,上面镶嵌着几颗闪着微光的星星。鲁城看看夜光表,已经8点钟了。他想了1想,决定去“外国坟山”走1越,看看仔细。 他侧耳谛听4周动静,确信无人,便轻轻地从稻草垛子顶上下到地面,拂去身上的稻草屑壳,抽出手枪,往“外国坟山”走去。 “外国坟山”是当地乡民对这块专门埋葬外国人的墓地的称呼,它设立至今已有6十多年。 186o年,忠王李秀成率兵进攻上海,和外国流氓痞子混混组成的洋枪队战于郊区,洋枪队大败,被歼数十人。 然后,这些洋流氓的尸体被集中埋葬于林家村外,这就成了最早的“外国攻山”。从那之后,英、法及公共租界的洋人死后,家属不愿将尸体运回本国的,便也在此安葬。 就这样,墓地的规模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越来越大,至2十年代中期已占地数十亩。 这样大的基地,却没有主管机构,也没1个看守管理人,从而成为荒芜世界,野草丛生,蛇蝎横行。1到晚上,鬼火闪烁,随风飘荡,更有怪声奇啸,令人不敢涉足。 由于“外国文山”地处偏僻,环境幽静,所以赤色革命军组织时常在这里举行会议。深更半夜,35人或者十数人,传达文件,商议机密,1个小时左右会议就结束,每次都十分安全。 鲁城曾数次来这里参加会议,所以熟门熟路,不1会就悄无声息的来到墓地外面,从竹篱笆墙破洞里钻进去,轻悄无声地在墓地各处转了1圈,并未发现异样。 他来到墓地中间那块空地上,心里迷惑不解。不应该啊?这么好的1个机会,何家进为何无动于衷呢?难道······ 他还没来得及往下想,西边树林子里忽然传来说话声音。 “看到了吧,就在前面!” 那是1个男子的嗓音,音质很差,如同声带上蒙着1层东西,又沙又哑。 鲁城1惊,我滴个乖乖,这是谁?听声响就在附近不远啦!这家伙走路怎么没有声响?情势紧迫了,已经不允许他多想。黑暗里他往4下里1扫,急忙闪向78米开外的1座坟丘,潜伏在后面观察动静。 “嗯?我好像听见有什么声音!”说话的是另1个尖嗓子,听语音是个十78岁的大小伙子。 鲁城知道这个“好像”是在说他,尽管他不知对方的身份,但还是把手枪保险打开了。 夜色幽深,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枯枝发出的沙沙声。鲁城心跳如擂鼓,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黑暗中1片模糊,实在看不清楚。 不多时,树林里走出来两个人影,果然有1个大小伙子。鲁城心下大疑,这个哑嗓男子跟这个大小伙子是什么关系?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大小伙子走到中间那块空地上,停下了脚步,轻声说道:“到了,东西就在这里。” “沙喉咙”开腔道:“别疑神疑鬼的,这里从来没人来的,除非像老兄你我这种人。2杠子,你指1下,那洋老爷子的棺材是哪1口?” 2杠子走到鲁城刚才站立的位置,往1口黑漆棺材上踢了1脚:“就是这1口!” “看准了的?” “那是当然,今天上午我看着入殓的嘛!” “好例,准备下手!别的不说,光他那只金表就值不少钱啦!” “沙喉咙”把手里的物件往地下1摔,静夜中发出1声清脆的金属磕碰音,听上去好像是撬棍、铁锨之类的器具。 鲁城明白了,原来这两个家伙是盗墓贼,来“外国坟山”捞洋财的。 他隐身不动,看他们如何动作。 黑暗中,78公尺开外已看不清什么,只见两条黑影围着那口棺材在忙碌。那“沙喉咙”看来是熟家惯盗,撬棺材动作远比龙华墓地那个“收尸人”熟练的多,只听见“吱吱呀呀”响了几声,棺盖钉子已经全部给他起出来了。 “2杠子,你到那头去,搭个手,把盖子揭1边靠着。注意!手脚轻1点,别磕碰出痕迹了,等会儿还要原封不动的给封上去,免得落葬时给发现了,影响以后的活儿。”那口吻俨然是师傅带徒弟的口气。 “嗯!嗯!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1只硕大的黄鼠狼被撬棺材盖的声响惊了1下,突然从鲁城旁边的坟丘上跳起来,飞快地穿过他的身子,储进草丛去了。 2杠子吓了1跳,拾头寻声观望:“什么东西?手电!呔!” 说来也巧,1阵风刮跑了遮住月亮的那团鸟云,月光直泻大地,于是他看见了鲁城。 “1……1个……”他不知伏在坟边的是人还是鬼,惊恐的无以表达。 他的师傅是墓地夜游神,知道世上没有鬼,抬头1看,突然跳过几步,撬棍高举过头,大叫道:“什么人?给老子滚过来!” 鲁城背着双手,不慌不忙走过去:“盗墓的,生意如何?” “沙喉咙”1听对方口出不逊,冲他大忌,立时火撞顶梁,开口怒道:“好你个混小子,讨打!”手起棍落,冲鲁城劈头盖脑砸下来。 鲁城早有防备,身子轻轻往旁边1闪,侧里1脚,正蹬在对方胯骨上,把他踢翻在地,吱哇乱叫。 2杠子不识好歹,抄起1米长的铁纤子想捅过来,但他1下就傻眼了。 “啊!他有枪!” 鲁城冷笑道:“嘿嘿,这是假的,拿着吓唬胆小鬼的。你2位胆大如斗,连鬼都不怕,有胆子的可上来1试!” “沙喉咙”趴在地下破头:“先生饶命!先生饶命!” 鲁城打着哈哈,说到:“不敢当!不敢当!打扰2位夜间作业了。告辞!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那两个盗墓贼吃不准遇见了什么人,心里打着退堂鼓,大腿筛糠般地打抖,面面相觑了1阵,不约而同抓起工具就跑。 鲁城出了“外国坟山”,看看时间刚过9点多,估料情况不会再起什么变化了,于是决定先过江回市区。 突然,前面林家村响起了枪声,还隐隐约约传来呐喊声,听声音正是冲这边来的。 【作者题外话】:写书不易,请多多支持。 第9章 暴露 鲁城心里1惊,怎么回事?远远望去,月光下村口那个稻草垛旁边闪出几条人影,飞快地朝这边奔来。 在这极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来不及做出什么判断,不假思索地返身,依旧进了“外国坟山?潜伏在先前那个坟丘后面。 外面,路上传来1阵急促的脚步声。鲁城听见大约有34人窜进墓地,掠过坟丘,奔进树林子。紧接着,1群人边打枪边奔到竹篱笆边 “都给我听着!对方强盗手里面有家伙,小心挨枪子!人员全部分散!1组、2组随我包围坟山,仔细搜索!3组、4组给我4下里查缉。执行命令!”1个人粗声粗气的吼道。 “是!” “不好!” 鲁城意识到坏事了,这帮子愣头青很有可能是去年“4·12”后成立的地方反赤色革命军的自卫队,是追捕先前那儿个逃窜者的,他们这1包围,自己无疑就是“瓮中之鳖”了,得赶快往外跑! 然而,此时再想往外跑已经晚了,只1眨眼的功夫,各小组早已分开,散搜的散搜,包围的包围,根本不可能再往外跑了。 鲁城额头沁出了汗珠,心里暗道:“莫非,我今天要落在这帮家伙手里?不行!决不能坐以待毙。” 他眨了几下眼睛,心生1计,跑不了我还躲不了嘛! 外面,追缉者已经完成了包围,正往竹篱笆里钻。 有几个嘴里还咋咋呼呼的瞎嚷嚷:“强盗,你们被包围了,乖乖地投降!” “朋友,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放下武器吧,咱保证不伤害你们!” 鲁城从藏身处窜到刚才被盗墓贼敲开的那口棺材前,迅速移开半块棺材盖,往里1跳1躺,又把盖子复原。 棺材里凉嗖嗖的,1股呛鼻子的石灰味,这是压在尸体身上的石灰包在起作用。由于死者新亡,天气又凉,因此尸体还未发异味。 鲁城仰面躺着,右手握着手枪,如果对方竭盖子,那就对不起了?先放倒几个,然后再往外硬冲! 追捕者人来了不少,光在墓地里搜查的就有十多个,分4个方向往中间合拢。1刻钟后,4路兵马在棺材旁边会合了,1齐向那个发号施令的头头儿报告:“赵组长,没发现目标!” 赵组长?这么说,这帮子愣头青不是自卫队,而是警察局或者警备司令部的?鲁城正在寻思,那姓赵的开腔了。 “再搜!重点搜西边那片树林,给我摸着树1棵棵找过去!” 部下刚走开,外面传来叫声:“报告组座,我们抓住1个!” “带过来!” 鲁城在棺材里小心的听着,却被那大喊“冤枉”的嗓音吓了1跳。 被抓的正是先前撬棺材的“沙喉咙”!鲁城心中暗道:“他奶奶个腿的!今天正合该倒霉,那小子不是强盗而是贼,贼比强盗罪责轻得多,因此他1定会向赵组长分辨,这样,开馆脸证……” “冤枉什么?老子从警多年,从没冤枉过1个好人!” 妈的!这帮子是警察局的!鲁城明白了。 “长官老爷,小人实在不是强盗……” “不是强盗是什么?看你这长相就不是安分之徒!” “长官老爷,小人名叫林阿4,是林家村百姓,您老可以去调查的呀!” “你敢胡说!老子毙了你!” 旁边有人说:“你不是强盗,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转悠什么?” “长官老爷,小人家境贫困,因此……” 鲁城的心脏不知不觉跳得快了,1下1下往喉咙口撞。 “……因此,想到人家田里拔几棵菜,明天早上好煮菜粥充饥。” 鲁城暗自喝彩:“好!太好了!回答得妙极了!就这么说!” “先带到那边去绑在树上,等会儿到村里去问1声就清楚了。”赵组长想来不愿与他多啰嗦。 “青天大老爷!长官明镜高悬,公侯万代……” “走!”1声大喝,打断了赞美诗。 鲁城刚喘了1口气,又有人来了:“赵组长,我们抓到1个人,看样子不像强盗,不过行迹十分可疑!” “带过来!” 1阵脚步声由远渐近,在棺材边停下。 “嘿……”赵组长1声痰咳,把棺材当警察局的公案,用力拍了1下:“你是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鸣枪捕人,凶神恶煞1般,扰得众生不安,谁给你们这么大的权力?” 此言1出,鲁城大大吃惊!听声音,被捕的居然是何家进! “啪!”这回赵组长不是拍棺材盖,而是1巴掌抽在何家进脸颊上,那声音倒比先前清脆。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子,说!你是什么人?” “哼哼……”何家进发出1串冷笑,“你姓赵是吧?好啊,你有种!有种!哼哼,实在有种!兄弟佩服,佩服!!” 意外的话语把赵组长弄糊涂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要让你知道!你让他们全部退后2十公尺!” “什么意思?” “退后2十步!”语气中包含着不容拒绝的严厉。 赵组长下令:“你们往后退!” 何家进是8时3刻登上浦东渡口的,走了1段路,斜里忽然闪出1个中年人,佯装借火点烟,塞过来1张小纸条。 何家进不露声色,悄悄展开1看,上有十个字:情况有变,会议改期,另告。 他自然明白这“有变”是怎么回事,心里暗暗好笑。本来这时可以往回返了,但他见渡船已离开码头,再候1班要等4十分钟左右,于是干脆信步到附近转转,顺便想找个地方“方便”1下。 没想到他这1转正巧落入缉盗组之手,1上来就挨了1记大耳光,苍白的脸上印上了赵组长那粗大的手印。 现在情况不同了,何家进脚踏两只船,国共两方,他是哪方也不怕,他这记耳光当然不能白挨。摒退缉盗组员之后,何家进用严厉的语调轻声喝道:“姓赵的,你小小1个组长竟敢如此猖獗?真是胆大如斗,回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组长吃惊不小:“你······你是何人?” “你没有资格问我!给你看这件东西。”何家进1翻袖口,亮出佩戴在衬里上的1枚证章。 “啊!” 赵组长目瞪口呆,手电筒差点落地。他早就得到过上峰通知,凡是佩戴此证章的人都是搞秘密行动的长官! “啊,对不起!对不起!卑职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先生是秘密行动长官,多有冒犯,请长官多多海涵!” “哼哼!你认识这玩意儿?”何家进很得意,范争涛没有骗他,这枚证章就是护身符。 “认识!只是……只是长官肯定不是本局人员,我是老人马了,认识本局各处各科的各位长官。” “嘿嘿·······以后或许你会认识的!我已经认识你了。你是哪个处的?” “侦缉队!” “范争涛手下的。哈哈······我跟你们长官非常熟的!” 赵组长猛然间醒悟了,忙说道:“您先生是那天被老邵带进来的那位!哎呀,那天真差1点点,哪听说老虎凳、烈火盆、辣椒水什么的都给您准备好了······” 老邵就是4月十2日认出并逮捕何家进的那个前赤色革命组织的交通员,他是赵组长的好朋友,把消息泄露给赵听了。 何家进是先败走麦城,后过关斩将,因此当别人提起那段经历时,他觉得很不舒坦。 “废话少说!哼,后会有期!” “长官,我让人送您1程?” “不用了!”何家进打着手电走了。 这番对话,鲁城1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心中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何家进啊何家进,我到底是抓住你叛变的证据了! 午夜时分,何家进终于回到了贞园。 “何先生回来了!”看门老头迎上前来,弯了弯腰:“有位先生我您,已经在客厅里坐了两个钟头了,” “哦?又是谁找我?”何家进意识到不对头了。 深更半夜坐等两小时,这人不管是鲁城还是范争涛,都不会是好事。 他匆匆走进客厅,倚在门边直瑞粗气,“哦!是······范······范······” 范争涛脸上挂着严霜,盯着何家进粗声道:“你上哪儿去了?我等了整整两个钟头啦!” “我去······” 范争涛打断道:“何先生,我是来通报有关事宜的。这个鲁城,他妈的果然诡计多端!据英捕房内线密报,4月十5日那个替你转报消息的朱巡,已经于前天晚上突然失踪,捕房正在寻查下落,估计是凶多吉少啊!” “啊?!” “还有!今天上午得到消息,你们时髦路机关的那个江北娘姨也不知去向了!据隔壁人家说,那里已经空了好几天了。” “啊呀,不好!”何家进失声大叫。 1种不可言状的恐惧感袭了上来,令人颤栗地控制了他,触电般地通过全身。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命运出卖了,死神已经俏然来临。 仅仅只是1瞬间,他脸上的兴奋神情便消退了,双目中的喜悦消失殆尽,只剩下1阵惊骇的微光。原来,他以为今晚去“外国坟山”,是保卫部门的最后1次审查,过了这道关,他又是中共江浙区委委员,照样受信任、重用。哪里想到,这竟是正正式式的第1次审查,换句话说,这就是对他的1次试探,保卫部门已经找到了他的脉络,正把富有临床经验的手慢慢地搭上来。唉!没想到这个鲁城如此厉害啊! “咳!咳!咳!……” 【作者题外话】:写书不易,请多多支持。 第10章 酒楼 何家进觉得胸口好像绪着1团棉花,憨得难受,禁不住爆发出1阵剧烈的咳嗽,咳得脸色发青,临了吐出1口鲜血。何家进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巨大的黑暗笼罩,他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微弱。他想要挣扎,但他的身体似乎不再听从他的指挥。那团棉花1样的东西梗在他的胸口,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他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世界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但那并不能减轻他内心的痛苦。他开始剧烈地咳嗽,每1次咳嗽都像是在他的胸口撕裂1块肉。他的脸色变得青紫,他想要喘口气,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范争涛皱皱眉头,猛抽了几口香烟,以驱除从腹腔里往上冲的恶心。看看何家进,仍然在以手抚胸,他指指茶几上的凉茶:“何先生喝口茶润润喉咙吧,我还有活说。” 何家进1小口1小口地呷着茶水,眼睛望着债缉队长,透出询问的神色。 范争涛1言不发,在沙发和盆景架子之间来回踱步,1时间,客厅里寂静无声。何家进等了半天没听见下文,禁不住开腔问道:“范队长,不知上峰对下1步有什么安排没有?” 范争涛在何家进面前站定,眼睛里射出冷冷的凶光。范争涛狠吸1口烟,摁灭了烟头,站起身缓步走向窗边。他双臂撑在窗台上,寒风呼啸,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他缓缓开口,声音变得异常冷静:“何先生, 我想不得不说,在这1步上,应该算是我们输了!我们脑子比赤色革命军组织少了1根弦啊。不过这事也很难,那个江北娘姨我们是无法控制她的,1旦她被控制起来,绝对会被赤色革命军组织的人发现!那岂不就等于是“此地无银3百两’。算了,不说了,他妈了巴子的!碰上那个姓鲁的,算老子倒霉! 下1步,根据上峰指示,现在你已不可能‘深藏内部,1网打尽’了。因此,决定改变策略,来个将计就计,利用赤色革命军组织的人来找你的机会。出其不意把他们擒获,追使他们就范,供出保卫部门头目的住处。 那几个头目的肚子里兜着赤色革命组织中央机关的1切机密,要是他们落在我们手里,总有手段使其中至少1人同意和我们合作,这样我们的人就能把赤色革命军组织,头头脑脑1网打尽,完成蒋委员长的战略部署——团结1致,消灭**。何先生,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何家进惊骇地瞪大了1对泛着幽光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范争涛,心里1片冰冷,他1切都明白了。自己现在已经成了1个食饵,被抛出去了。如果在执行计划时,被对方趁机“锄”掉,他们也不管了。他们的兴趣是抓住鲁城、尤林这样的赤色革命组织头头。 何家进心中的惊骇瞬间转变成了怒火,但他的表情却无法做出任何的改变,依旧如同雕塑1般,1动不动。 他明白了范争涛他们根本就不关心自己的生死,他们要的只是能够引出鲁城和尤林这样的赤色革命组织头头,他们的目的不在于自己,而在于鲁城和尤林。 何家进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的棋子,他们把自己推到了前面,却根本不管自己的死活。 何家进有些悲哀的想到,如果自己真的被对方趁机“锄”掉了,他们也只会怪自己无能,而不会管自己的死活。 何家进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沉默了1会,他讷讷地问道:“范队长的意思,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逮捕鲁城和尤林?” “不错!上风想利用你把他们引过来,由我的部下负责抓捕。” “咳咳······这个······到时候我就不必露面了吧?” “那是自然!何先生是蒋委员长点名要保护的角色,我们纵然有水缸大的胆子,也不敢把你往枪口上推啊!上蜂指示:何先生的任务是守着电话机,等待赤色革命军组织的行动员来联系。 根据我们分析,他们在明天或后天1定会打电话来,假惺惺地询问你健康状况什么的。那时,你就佯装称有要事告知,约对方到老城煌庙的春风得意酒楼碰头。他们1心要杀你,又不知道我们已经识穿了意图,因此1定会上当的,接下来的事就由我范某人包办了。” 何家进沉吟道,“要是他们找上门来呢?” “找上门?那再好不过了!我在这里经设下埋伏了,现在几点?哦,刚好十2点半!哈哈,我的人马半小时前已秘密进入贞园了,这1点,何先生你尽可放心!” 何家进松了1口气,自己的性命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开始关心起“老朋友”的命运了。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满是对这个曾经的朋友的惋惜。何家进知道,他不能直接插手此事,只能暗中祈祷,希望自己的这个老朋友能逃过这1劫了,也让姓范的尝尝失败的滋味,不然的话,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只有自己担惊受怕的份儿,自己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生入死不说,如今又当了叛徒,出卖了自己的同志,图的是什么?还不是那点黄白之物么! 想了想,何家进抬头说道:“可是,鲁城这个人可不是1盏省油的灯,他决不会束手就擒,引颈受屠戮的。1旦发现势头不对,1定会拼死反抗的。并且,如果按照上面那个计划,我觉得抓捕他们1定要不显山不露水,以免惊动他们的同伙儿。否则,即便他们同意限范队长合作,提供的地址也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范争涛得意地狞笑道:“这个嘛,何先生不必多虑,我们已经制订了1套周密的计划。包管他们这1次在劫难逃,束手就擒。” 何家进虽然听了范争涛的保证,但心中仍然有些不安。他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鲁城这个人他了解,如果被逼到了绝境,他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他可不想在某1天睡醒1觉后,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个城市通缉了。 “你说的计划是什么?”何家进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范争涛的眼神闪烁着兴奋,他压低声音,对何家进说:“我们设了1个局,就等鲁城、尤林自投罗网。这个局,我们精心策划了很久,就等着请君入瓮了。” 何家进听后默然。事已至此,他除了相信范争涛之外,别无选择。他希望范争涛的计划能够成功,这样他就能彻底摆脱鲁城这个噩梦了。 接下来的几天,何家进过得异常煎熬。1方面,他期待着范争涛的计划能够早日成功;另1方面,他又害怕自己的推断错误,导致鲁城被捕后,他的老朋友们会受到牵连。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倍受煎熬。 而范争涛在这几天中也是坐立不安。虽然他已经对何家进做了保证,但他也明白,如果计划不周密,很可能就会出现不可预料的后果。他每天都在关注着警队的行动,同时也在不断优化他们的计划。 终于,范争涛的计划开始了。他们在城隍庙春风得意酒楼里设下了陷阱,只等鲁城、尤林等人自投罗网。 这1夜,何家进也是彻夜未眠。他想起了自己和鲁城1起度过的那些日子,也想起了自己为了摆脱鲁城而做出的那些努力。他心中5味杂陈,不知道今晚的行动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城隍庙由宫殿、庙宇、商场、庙市以及东西园组成。春风得意酒楼坐落于城隗庙北片,是1幢高大、坚固、古色古香的楼房。总共有34层楼高,占地面积约200平方米。该楼建于清道光年间(1821年—1850年),为3层砖木结构建筑,楼前有长廊连接南北两厢房及正门。楼上设有大厅和厨房,2楼设雅间,3楼则供顾客休息之用。由于此间环境幽雅,茶室敞亮,上海滩的人都喜欢来这里喝茶、吃酒、聊天、打牌。久而久之,春风得意酒楼名扬4海,竟然成为上海滩数1数2的,有名的茶楼。 这里分早、晚(下午)两个市头,鲁城和尤林两人到来时,正是晚市开始的时候,1批主要的顾客,包括布业、糖业、豆业、药业、钱业等行业的商人以及“白蚂蚁”(经纪人)等等之类的3教9流,达官贵人,早已经是捷足先登,占据着好座头,窃窃地谈起生意经。 鲁城踏进门口,1双锐利的眼睛滴溜溜转动,往4下里略微1扫视,早把全屋子里的情景尽收眼底。看来时间尚早,何家进还没到。 “出去溜1趟再来?”身穿蓝竹布短褂子打扮得如同小跟班似的尤林小声地问道。 鲁城穿1件玄色毛葛长衫,头戴黑色礼帽,俨然是1位年轻的富商打扮。他用手1甩宽长的衣柚,嘴巴1努:“进去坐坐!”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向屋子深处,尤林紧随其后。 两人在屋子里闲逛,看似随意的浏览,实则仔细地观察,对每个角落都不放过。须臾,过来1个人高马大的主儿,看穿着打扮就是知道是酒楼的个小跑堂,就见他1溜小跑迎上前来,点头哈腰,未语先笑:“呵呵·······2位客观,您里边请!” 【作者题外话】:写书不易,请多多支持。 第11章 下药 他把客人引领到后窗边1张空桌子那里,1边用搭在胳膊上的抹布来回擦拭桌子,1边热情地说道:“请坐,2位要喝什么茶?吃点什么菜?您吩咐下来,小的好给2位准备。” “嗯,取3套茶具。茶嘛······嗯,你们这里今天都有些什么茶?” “哈哈,本店乃上海滩最有名的茶楼,要说茶叶,我们是品种最齐全的,先生请听着:西湖龙井、兰溪雨前、君山银针、庐山云雾、黄山毛峰、福州茉莉、苏州明毫、敏歙县珠兰、云南普洱、安徽铁观膏、太湖碧螺春、信阳毛尖、宜兴阳羡茶、祁门红茶、屯溪绿茶、武夷岩茶、普陀佛茶,太平猴魁、都匀毛尖、桂平西山茶、蒙顶茶、惠明茶、普洱茶,货真价实,包侬满意的来。” 这个小跑堂的其实是冒牌货,他真名叫唐小3,是范争涛手下的1个行动组组长,今天受命率领十2个便衣警察来此执行缉捕任务。为了应付眼下这个场面,今天上午他跟茶楼账房先生学了半天茶叶知识。 鲁城不知道他的底细,随口道:“那就来壶‘君山银针’吧。” “好例!君山银针1壶、茶具3套!”唐小3笑吟吟地走到门口去了。 功夫不大,1个驼背老头,范争涛手下行动组副组长安海,1手拎水壶,1手托茶具,来到桌前。 “呵呵······2位先生好!”他把茶具放在桌上,揭开茶壶盖,“请先生过目,此为正宗‘君山银针’,芽头茁壮,紧实挺直,长短均匀,形如银针,外露白毫,内呈金色,用开水冲泡后,香气清鲜,汤色澄黄,叶底明亮,针芽儿在水中能几上几下,最后簇立杯底,状如春笋出上,又如刀剑林立。饮用后,领觉茶叶味道甘醇,清香可口。再冲泡,针芽儿复而立起,水光芽儿影,相映成趣,堪称茶中珍品啊。先生,请品尝,请慢用。”他们1边上茶,1边卖弄起来,当真是现学现卖。 “喔,这么讲究嘛。”鲁城倒了1杯,闻了闻,果然是清香扑鼻。 “这茶倒是不错,清香醇厚,余味悠长。”鲁城喝了1口,顿时觉得口舌生香,神清气爽,赞不绝口。 他环顾4周,见春风得意酒楼内装饰古色古香,镂空的木窗雕着精美的花卉图案,红漆的桌椅上刻着流云纹路,1股古朴典雅的气息扑面而来。对这个卖弄茶知识的驼背老跑堂那过份的殷勤和多嘴饶舌,他并不介意,只寻思对方无非是想多要点小费,想到这里便冲尤林使了个眼色。 “嘿,还真能侃啊,赶上单口相声了,给!”尤林把1枚银毫子递给这位驼背“老跑堂”。 “哈哈······谢谢先生打赏!” 安海拎着水壶转身走向后边的茶水间了。 鲁城坐在那里,不动声色越打量着4周,心里盘算着等1会儿如何下手,从哪儿撤退,万1遇到意外情况应该采取哪1种应急措施。 放在面前的那杯茶,他始终没去碰。 尤林的目光则是1直盯着门口,等着叛徒的出现。因此,他也没想到去喝那杯被“跑堂”的吹得天花乱坠的“君山银针”。 隔壁1张桌子上坐着3个商人打扮的茶客,他们时不时欢声笑语的交谈着,抽烟喝茶,桌上方始终被朦朦胧胧的烟雾缭绕着。 就在这时,突然1个粗嗓门扯着嗓子叫喊道,“跑堂的,加开水!”“来了您呐······”安海应声过来,身子紧挨着桌子,提起来硕大的铜水壶给茶客添水。 那3个客商打扮的人用的是瓷杯,老跑堂的分别往每个杯子里倒水,他给近前两人添过水后,挪脚步移动位置,走到桌子那边,去给对面那人倒水。 这1幕无意中被鲁城看在眼里,心中突然1动。不对啊,这个老跑堂的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外行啊!这是倒茶,又不是斟酒,哪有绕着桌子给客人倒水的? 看年纪,他应该年过5旬了,怎么还外行呢?春风得意楼这么大的牌面,怎么允许外行跑趟的招待茶客?难道老板不怕把自己的牌子弄砸喽? 这样想着,鲁城顿时感觉得情况不对头了。抬头再看看门口站着的那位人高马大的“跑堂”,尽管他对每1个进门的茶客都笑脸相迎,却远远没有迎接他们两个时的那热情劲儿。 另外,这个跑堂的对他们这张桌,似乎特别感兴趣,就算没有茶客进门时,那双叽里咕噜眼光,老是来回往这边那么1瞥。 鲁城越看越觉得十分可疑!什么情况?难道何家进已经提前察觉他暴露了,放意引我和尤林钻圈套?今天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逮捕我们······ 这时候,尤林也发现门口那人高马大的“跑堂”有些不正常。于是,小声地说道:“老鲁,门口那小子怎么老朝我们这边打量?” “你小子,小点声。”鲁城下意识地把手掌盖在了茶碗上,低声道:“尤林,情况不对!” “什么?”尤林没听清,1脸的疑惑。 “嘘!”鲁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用下巴指了指老跑堂的背影,道:“看到那个老头了吗?我觉得他是何家进的人,可能是过来抓咱们的!” “啊?!”尤林1愣,差点儿没把手里的茶碗给摔了。 鲁城眨了几下眼晴,决定试试对方来了多少人。 正巧这个时候门外走过1个卖花女郎,鲁城然然站起来,大步往门口走去。没想到这1下,不亚于热油锅里滴进去1滴清水,惊动的不在少数。 先是两旁边桌上的茶客,就见他们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有的把手往怀里伸,有的站起来,门口的行动组长唐小3下意识地用自己魁梧的身子挡住通道,嘴里却说着:“吆喝,先生这是······” 鲁城不答理他,冲卖花女看了看,目光里露出来失望的神色,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唉,看来不是她!” 说完话后,立即返身回座,大声对尤林说:“这个女人跟去年从我家逃跑了的那个丫环太像了!” 尤林听罢用恭敬的口吻搭讪了1句,道:“是吗?去年这个时候我还没跟着先生呢。” “去年?”鲁城鹦鹉学舌,故意拉长了声音。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在店内4周扫了1圈,又落在跑堂的身上。奇怪!按理说何家进应该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才对啊! 鲁城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敲开了边鼓。 他奶奶的!看来自己和尤林已经被包围了!敌人至少有十个,而且分布在各个角落,前后左有都有,看来今天想要顺利脱身有点困难呐,免不了是1场恶战。 当然,何家进也决不会来了。可是,敌人还在等什么呢?鱼儿已经进来了,可以收网了,为什么还不下手呢!是等大鱼?不大可能。 因为今天上午,他让保卫部门另1位跟何家进不相识的同志,以组织名义跟叛徒通电话时,何家进仅仅是提出下午跟联络员谈事情。 现在看来,这绝对是他何家进做贼心虚,生前保卫部门起疑心,而不敢直接说要求见领导同志。但事实上敌人也清楚,今天不可能有比他鲁城更大的“鱼”进网了,怎么还等呢? 鲁城觉得此事十分地反常,凡是反常的事情都有研究的价值,他决定乘这个机会好好在心里琢磨1番。 尤林也知道何家进不会来了,于是把目光从门口收回,心里开始盘算如何跟眼前的敌人拼1阵。他端起茶杯往啼边凑,想呷几口已经谅了的茶水。 “别喝!”鲁城低声喝道。 这位经验丰富的地下保卫组织工作行家经过1番思索,已经隐隐猜测到了敌人的阴谋,而这阴谋的重要1环,十有89就在自己眼前的这壶茶里。 尤林1惊,放下茶杯,低声问道:“怎么了,有毒?” “既然敌人想秘密逮捕我们,这茶水里1定有能让人产生迷幻的药物。然后,他们就可以以送医院急救为由,堂而皇之的把我们抬出去,我敢断言,外面这会儿肯定已经停好汽车了!” “啊?这······这可能吗?”尤林半信半疑道。 难道敌人真的有这么狡猾?可是,除了这个解释,尤林实在找不出其他原因,能让1贯谨慎行事的鲁城认真到这种地步。 他端起茶杯,透过昏暗的灯光仔细观察。茶水的颜色看起来很普通,但尤林却敏锐地发现了1丝不易察觉的白色沉淀物。 “我看到茶里有东西。”尤林放下茶杯,紧紧盯着鲁城的脸。 鲁城没有立刻回应,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没错,我猜到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尤林有些慌乱地问。 鲁城环顾4周,确定没有被人监视后,神秘地笑了笑:“他们想用迷药困住我们,我们偏偏不让他们得逞。” “嘿嘿······你看吧!”鲁城侧着脸冲那个站在通往后边炉子间边道上的驼背老头招了招手。 “跑堂的!” 安海急步过来,欠身问道:“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给我打盆洗脸水来,我要洗个脸。” “好咧!您稍等。” 转跟间,脸盆送到,里面盛着半盆温水,1条清洁白的新毛巾。鲁城不慌不忙的拧了1把毛巾,擦了擦脸,然后把毛巾往桌上1放,把茶壶连同茶杯里的凉茶全部倒在脸盆里。 “这······”安海急头白脸的叫道:“先生,您这是干什公?” 鲁城平静地说:“啊,这茶凉了,倒掉重新给加点开水,好喝热的。你刚才不是说这‘君山银针''再冲泡,针芽会再1次竖起来,水光芽影,相映成趣吗?正好让咱想开开眼界,哈哈······” 第12章 脱险 安海又高声叫道:“那······那您这还没喝怎么就倒掉了!” “这你1个跑堂就别管了,我出钱,随便怎么喝,你就土地爷掉井里——别劳这个神了!呵呵······” “怎么回事儿,都吵什么?”行动组长唐小3过来了,1看情况,知道他们的第1步方案算是彻底的废了,右手1甩打了个响指,嘴里说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这响指就是他们的行动信号,两边桌上的“商人”马上围了过来,为首1人嘴里打着哈哈道:“别吵!别吵!出门在外,万事以和为资嘛······哈哈······” 然而,这“哈哈”的内涵不在他的话语里,而在他手里。 这家伙1手抓着自己那顶礼帽,帽子底下露出1支乌光闪闪的手枪,枪口直指鲁城的胸膛。 安海1瞧,立马闪到1边,而鲁城却还是那个表情,站在那里,似乎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商人”的枪口随着鲁城的胸膛移动,而鲁城的目光却是透过那枪口,直视着那“商人”的瞳孔。 唐小3右手1扬,那些“商人”马上又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那个抓着手枪的“商人”也把枪收了起来,抓着帽子,1副笑眯眯的样子。 鲁城却还是那个表情,似乎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1样。 1个拿着手枪的“商人”竟然在1个大活人面前收起了自己的枪,这看似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却在他们的行动中,变得如此顺理成章。 唐小3拍拍鲁城的肩膀,说道:“鲁先生,咱们交个朋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看,还是上楼去说吧?” 尤林把手往腰间伸,被1个侦驾队员1把抓住。“亲热”地据晃着,嘴里不住的说道:“嗨,想不到在这里碰上您了!老朋友,这1阵还好吧?咱们可是好长时间不见了。” 鲁城若无其事地朝对方逐个打量了1眼,也是笑着开口说道:“好啊,那就上楼吧!” 4个家伙,两人1组簇拥着鲁城和尤林直奔楼上而去,其他茶客不明真相,还以为真是“劝架遇到了朋友”,这会儿是上楼叙旧的,也不以为奇。 其余6个侦缉队队员中,有两个出去准备汽车,4个依旧坐在那里喝茶,他俩真实的目的并不是喝茶,而是作为看押俘虏的第2道关卡。 鲁城、尤林被侦缉队队员押到楼上账房先生的卧室。这间房子有十几个平方,朝南开窗,光线极好,屋里摆了1张床,1张桌子,4把椅子和几个档案柜子。屋子里弥漫着古朴的木质气息,让鲁城与尤林倍感沉静。 唐小3让两人在床前站定,抽枪对准了他俩,嘴里喝令道:“转过身子,双手高举过头。” 鲁城、尤林两个无奈,只得照办。 唐小3让两个部下分两侧用枪胁迫住他们,自己坐在椅子上用枪瞄准着。小老头安海戒心十足地走到两人身后,先动手搜鲁城,再搜尤林。各自从他俩腰间搜出1支左轮手枪,又从裤子兜里搜出2十来发黄澄澄的子弹,全部放在桌上。 唐小3嘴角扬起,冷冷地笑了。他示意两个部下把桌上的手枪和子弹收起来,然后慢悠悠地说道:"鲁老板,看来你们这是有备而来啊。"唐小3嘴角带着残忍的笑,语气却十分平静。 "你把我们逼到绝境,把我们当猴子耍?"鲁城嘲讽着说道。 "鲁老板,话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出来混的,鄙人也是迫于无奈。"唐小3依然保持着那冷冷的笑容,"吆喝······你们这枪是美国货,不赖!不赖啊!”唐小3摆弄着缴获品,“2位,公事在身,不敢违抗,只好委屈你们了。现在,你们可以转过身子,坐下来谈1谈吧。” 鲁城、尤林转过身子,坐了下来。 尤林1脸怒色,努努着腮帮子,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敌人,牙齿咬得咯咯响。鲁城却镇定如初,笑吟吟问道:“先生怎么称呼?” “鄙人姓唐,警察局侦缉队组长。” “噢········唐组长,没听说过啊。” 唐小3并未生气:“只会逞口舌之快?呵呵,不知道不要紧的,从今天开始,我可以扬名啦!” 鲁城依然嘲讽地望着他:“哼,这可难说!事情全在我这里,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哈哈·······鲁先生言之有理!那就恳请先生玉成兄弟,也好让兄弟享几天福。鲁先生要喝茶吗?” “不渴!你们倒的茶,水脏,不干净!” “呵呵,行吧。鲁先生您也别多心,既然不喝,那咱们就打开亮话,淡谈吧?” “噢?不知道唐组长想谈什么?” “谈谈你我两方的前途,这叫共商前程,兄弟在这里全仰仗鲁先生了!” “呵呵······这个好说。只是,这气氛······”鲁城指了指持枪戒备的侦缉队员,笑道:“似乎跟我们的话题不相称吧!” 唐小3回答得很干脆:“鲁先生,恕兄弟直言,别的都好说,这警戒1事可万万不敢松懈啊。除非鲁先生和尤先生2位能立刻提供我们所需要的东西!明人不说暗话,你肚里兜着的赤色革命军组织保卫部门头子和交通员的地址。” 鲁城笑道:“哈哈·······今天这个气氛不好!我不想谈及这方面的内容。” 唐小3受命时知道这个鲁城的价值,也知道必须尽快得到口供的意义,因此心里很急。 “鲁先生,你如果执意不肯提携兄弟,那就别怪兄弟我翻脸无情了!我只好把你押到局里去处理了!到那个时候,怕是鲁先生就不好受了!” “局里处理?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大刑何侯,老虎凳、牛筋鞭、辣椒水、火烙铁、铁扫帚、木杠子、碎玻璃、吊拇指、扎脚板、竹签子,还有新从英国进口的电刑。” 鲁城沉默不语,眼角余光不时往3个拿枪的家伙那边急扫1下。 唐小3以为对方心里犹豫,便说:“当然了,你如果肯配合,那就不上刑罚了,还会给你好处。奖金就不用我多说了,绝对少不了你的,而且还能当官,像你这种有本事的角色,在警察局少说也能弄个副处长干干!到时候,兄弟说不好还得跟着你混口饭吃呢,嘿嘿······” 鲁城朝尤林看看,叹了1口气,说道:“看来,这次我们是没法子啦!走吧,去局里就去局里。” 说着,两人同时站起来。 唐小3怒喝道:“姓鲁的!你真的执迷不悟,敬酒不吃吃罚酒?” “呵呵······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向来如此。” “你可别后悔!走,下楼去,外面有汽车等着。” 鲁城迅速冲尤林使了个眼色,拾手用两个手指拂拂额前的头发,暗示尤林按他的训练的第2种脱险方式行动。 “恭敬不则从命,走吧!” 唐小3当然不知道鲁城在动什么脑筋!当下,安海和1个侦缉队员在前,鲁城和尤林被夹在中间,唐小3和另1个侦缉队员紧随其后,1行数人起身朝楼梯走去。 他们的脚步落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回音,走了两级楼梯,尤林忽然低声嘟囔道:“他妈的来!都是你,我说别来别来别来,你偏不听!否则,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么1个狼狈地步?” “什么?你小子······”鲁城闻言勃然变色,抬脚冲尤林的屁股蛋子就是1下。 尤林站立不住,踉跄着往下面跌冲下去,把走在头里的两个侦蜂队员压在楼梯脚下。 鲁城刚才这1觉,由于用力过猛,自己连带着也往下跌撞了几级,幸亏用左手抓住楼梯栏杆才稳住脚跟。随后,他乘势1个急转身,右手1抬,伸出袖口,亮出1支小巧玲珑的德国“鲁格尔”自动手枪,枪口直指唐小3。 “啊!”唐小3惊叫1声,面如土色。他万万没想到,鲁城这家伙的袖口里竟然还藏着1支手枪!其实鲁城1直把枪握在手里,正出于这种目的,他才穿这套行头。 唐小3还没来得及后悔,鲁城手里的“鲁格尔”已经响了起来。 “砰!”1颗0点35口径的子弹射进行动组长唐小3的右肩膀,手枪落下。几乎是同时,另1名侦缉队员也扑倒在楼梯栏杆上。 尤林也没闲着,刚才他是有意冲跌,自然早有准备。压倒安海两人之后,劈手夺过安海的手枪,随手1击,枪柄砸在安海左脑,顿时鲜血4溢。随之尤林腾身1跃,1脚刚着地,另1只脚已经飞向那个刚爬起1半的侦缉队员的裆部,1记撩阴脚把对方当时就踢昏了过去。 整个过程太过短暂,从鲁城拔枪到安海两人被打倒在地,只有几秒钟时间。 此刻,鲁城和尤林两人如临大敌,枪口分别指向下面的唐小3和另1个侦缉队员。 唐小3只觉得右肩膀火烧火燎的,他用左手捂住肩膀,鲜血还是从指缝里往外渗着。 楼下原有4个侦缉队员守着,但他们掉以轻心,压根儿也没料到有此变故,两个擅离职守去外面买香烟了,留下两个也是只顾喝茶聊天。等他们所见“轰隆隆”有人“摔”下楼梯而迟迟疑疑站起来时,尤林已经冲他们勾动扳机了,1个家伙被当场打死,另1个1看来势凶猛,吓得1猫腰赶紧躲进桌底下。 “快走!” 鲁城低喝1声,手往栏杆上1撑,身子腾空而起,从横里跳下楼梯,直扑后窗。尤林也紧紧尾随,两人在众茶客的怪叫声和惊骇的目光中敏捷地跳过后窗,拔腿飞奔,转眼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游客之中······ 春风得意酒楼的闹剧上演过以后,何家进突然失踪了,唐小3等人也失去了踪影。 第13章 寻查 鲁城脱险之后,立刻通过传呼电话用暗语问上级报告了事情经过,上级领导即刻命令另两名保卫人员火速赶往贞园门前秘密监视叛徒。 半小时后,监视哨看见1辆轿车拉着范争涛、何家进和几名警卫人员驶出贞园,往外滩方向急速驶去。“要不要派人跟上去?”1旁的助手问道。 “跟上去干什么?”监视哨有些恼火,“外摊那片不是我们俩能插手的,做好本职工作,我们在这里监视好贞园,等着上风指示就行了!” 助手不再吭声,监视哨摸出1支烟点燃,深吸了1口。 当天晚上,鲁城神色阴沉地从保卫部机关回到徐家汇临时住所。开门进去,尤林正在灯下抽着香烟等他。 “出什么事了?”尤林见鲁城脸色不对,问道。 “档案被窃,1些重要的科研资料落入了敌方特工手里。”鲁城沉声说道。 “这么不小心?”尤林有些不信,“保卫部不是高手如云吗?” “不管是疏忽还是叛徒,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鲁城叹了口气,“上面已经震怒,明天开始,我们要进入战时状态了。” “有何家进的消息吗?” “唉!暂时没有······”鲁城摇摇头,倒了杯水喝了几口。 “上级还有什么指示?” “要求尽快查清叛徒下落,坚决镇压!” 尤林点点头,说道:“可是······上海滩这么大,鬼知道何家进这家伙究竟躲在哪个角落呢?” “上级已经命令所有内线设法探听叛徒下落,1有消息,立刻通知我们。当然,我们也不能在这儿坐等,还得4处寻查。我考虑了很久,我们的这个‘老朋友''身患疾病,他离不开医院,我们明天往医院跑跑,兴许能有点意想不到的收获。” “嗯,好主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呵呵,你是压根就没动脑子。”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接下来的时间,鲁城和尤林两人花了整整两天时间,跑了数十家医院,也没探听到有关何家进的任何消息。所有内线也没能提供有关叛徒的任何线索,这个何家进就像人间蒸发了1样,无影无踪了! 第2天晚上,鲁城倚在床头苦苦寻思着,反复推敲这几天所经历的任何1点蛛丝马迹。午夜时分,忽然有所顿悟!永康医院那个李凤苍李医生曾经郑重其事地告诫过何家进,十天之内必须拍1张x光片。 对此忠告,十分珍惜自已生命的何家进不会不听,这几天他1定去医院摄x光片了。全上海目前,只有1家医院能拍x光片!那就是工部局医院。所以,只要去台拉斯脱路法租界工部局医院打听1下,就能知道这“老伙计”的消息。 “好啊,明天去那里走1趟!” 转过天的午后,鲁城动身去法祖界台拉斯脱路工部局医院。他身穿浅灰色旧西装,兜里装着1份公共租界工部局卫生防疫所的证明。1般说来,凭这份证明就能查看这几天去该院拍摄x光片子的患者姓名还有住址。 他独自走在繁华的马路上,4周的建筑与车流都带有浓郁的异国情调。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份不安如同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往事,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越来越模糊。然而,此刻它们却像电影的片段1般,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旋。 法租界工部局医院是上海滩的1家大医院,医疗设备首屈1指,堪称1流。这家医院的主治、主任医师全部都是外籍人员,其中以法国人最多。 负责x光室的是1个名叫安德鲁斯的法国巴斯德医学院的毕业生,鲁城走进办公室时,这洋人还没上班,只好得在门口耐心等待。 两点整,安德鲁斯大摇大摆地来了。这位x光室主任大的2十78岁,身躯高大壮实,圆脑袋,鹰勾鼻子,1对招风耳,脸上长着十几颗红小豆般大小的肉疙瘩。 安德鲁斯身着笔挺的高级毛料西服,外罩洗得洁白的长大褂,目不斜视,1副趾高气扬的气派。 “是安德鲁斯先生吗?”鲁城迎着他用中国打招呼道。 安德鲁斯看都没看他1眼,大步往办公室走。 鲁城不管372十1,从他后面跟着也进了办公室。这家伙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回头1看,顿时脸色变得赤红,大声叫嚷道:“混蛋!是谁允许你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 他说的是法语,鲁城在日本留学时跟法国留学生经常打交道,因此能听懂法语,只是说不好。 鲁城确目视对方,不卑不亢,操着1口流利的英语,说道:“既然安德鲁斯先生,听不懂中国话,那我们就用英语交谈吧!” 安德鲁斯1听对方的英语说得这么好,心里有点吃惊,他也不敢再提“滚出去”了,略微1停顿,也用英语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找我干什么?” “安德鲁斯先生,我是公共租界工部局卫生防疫所的职员,奉所长华尔特先生的吩咐,前来贵院办公务,希望能得到阁下的协助。” 鲁城说着递上那纸证明。 谁知安德鲁斯只是略略1瞥,便把证明往鲁城面前1扔,冷笑道:“哼哼······你们公共租界也有求我安德鲁斯的时侯?拍摄x光片人的娃名、住址,我这里全都有!可是,我没有兴趣协助你们。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而且永远也不会有!” 鲁城被他弄了个文2和尚1阵不着头脑,耐着性子问道:“安德鲁斯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哼!没什么意思,你走吧!马上高开!” 安德鲁斯火气很大! 原来这家伙上个月酒后驾车,带着1个时髦女人去公共租界兜风,不巧出了1起交通事故,被公共租界巡捕房关押了3天,汽车差点都被没收。他既吃了苦头,又丢了面子。因此,暗地里对主要是英国人负责的公共租界管理部门兜着1肚子的火。 这几天,他已经回掉了78个公共租界工部局介绍来要求拍x光片的病人。现在鲁城来查病历登记卡,正好撞在他枪口上,他当然1口回绝,只是这其中的原因,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鲁城碰了个钉子,好不销火,可是又不能发作,他用冷峻犀利的眼光盯着对方,好半道:“安德鲁斯先生,你这样做以后会后悔的!” “哈哈······后悔?我后你个大头鬼!黄皮猴子,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哼哼······”鲁城甩1串冷笑,转身就走。 尤林在医院门口等候,见鲁城出来后马上问:“搞定啦?” “没有!他妈的来,这家伙故意习难。” “为什么啊?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鲁城却胸有成竹道:“晚上再来!” 当天晚上十点钟,鲁城身穿风衣,鸭舌帽压到眉毛,双手插在口袋里,不慌不忙地走进工部局医院大门。那看门人以为是法捕房来治病医伤的捕探,不但没拦,连问都没问。 鲁城绕过门诊大楼,来到放射科门前,里面1片漆黑。鲁城掩入室内,眼睛适应了几秒,开始隐约看得清屋内的景象。放射科内部空间很大,应该说是小型的医院都可以居住了,但此时能见度极低,鲁城仅能看清几米之内的东西。 他4下1望无人,便用万能钥匙打开大门,轻手轻脚地钻了进去。他摸黑拉上窗帘,亮出手电筒照了照,拉断电线,然后走到靠墙那两口大橱前。 他把手电筒放在桌上,光柱照着橱门,用万能钥匙打开橱门。1拉开,鲁城吃了1惊!好家伙,里面都是瓷碗、瓷杯花瓶、笔筒之类的古董。 哼!这洋鬼子原来是盗卖中国古董的奸商!但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鲁城关上橱门,正想重新锁上,外面忽然传来1阵急促的摩托车引擎声。 声音由远渐近,1瞬间就来到放射科大门外。 “嗯?这是什么人?难道我进来时被人看见了,偷偷地报告了巡捕房,这会儿来巡捕啦?” 鲁城顾不上锁橱门,迅速收起手电筒,闪到屋角挂着两件白大褂的衣帽架后面,手往腰间1伸,双枪瞬间握在手中。 “吱吱呀呀,咣当······” 时间不长,大门开了,走廊里传来1个粗犷的嗓音,唱着法国歌曲,好像就是那个安德鲁斯。鲁城把手枪对准门口,心想:“这家伙不在家睡觉,深更半夜来办公室干什么?” 门外响起钥匙互相碰撞摩擦的声响,安德鲁斯开门了。 这位法国老1进门就摸门边墙上的电灯开关。 “啪嗒!”按了下去,不亮!关上,再开,仍旧不亮!黑暗里听不清安德鲁斯嘴里嘟囔了1句什么,就见他摸黑往写字台那里走去。 鲁城看见他手里捧着1个皮鞋盒子大小的东西,往桌上1放,声音沉重,估计又是从哪里半盗半买弄来的古董。 安德鲁斯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1个手电筒,拉亮,摇晃着钥匙串往大橱那里走。这家伙刚喝过烈酒,鲁城闻到1阵强烈的酒精气味。 安德鲁斯把钥匙插进锁眼,转了1圈,顾手1拉,却没拉开。 先前开着,现在锁上了。 “嗯?”了1声,这家伙把钥匙急速反转1图,拉开橱门看了看,站在那里沉思起来,看样子多半在回忆自己究竟是不是忘记锁橱门了。 过了片刻钟,他忽然1个急转身,电筒光照在掩着的窗帘上,猛然醒悟:这间屋子里肯定有人来过!他1步冲过去,猛然拉开窗帘,但令他惊讶的是,窗户竟然是开着的,室内的空气正通过窗户流向外面。 他心生恐惧,但还是勇敢地跨出1步,小心翼翼地朝外面窥探。 第14章 得手 鲁城1看这情形,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把手枪重新掖进怀里,双臂微动,开始运功发劲。他的身影在昏暗的房间里摇曳,就像1头蓄势待发的巨兽,空气仿佛都在他的身边颤动。1股内力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将4周的1切都笼罩在1片未知的氛围中。鲁城双眼如炬,仿佛能洞察世间1切。 安德鲁斯把手电筒晃了几晃,慢慢地往衣帽架走来。他刚挪了几步,鲁城冷不丁地从白大褂后面闪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对方太阳穴部位猛击了1拳。安德鲁斯眼前1黑,身子往侧里歪过去。鲁城怕他认出自己,紧接着又是1拳,把这位自视清高的法国佬打昏在地下。 鲁城用安德鲁斯的钥匙打开另1个大橱柜,迅速的查阅了近几天来拍x光片子所有病人的登记卡,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终于他找到了标着“何家进”的那张,上面注着地址,华界南市小北门123号······ 1刻钟后,鲁城驾驶着安德鲁斯的摩托车离开了医院。车上载着1个用绳子扎紧的纸板箱,里面装满了古董。 鲁城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巡捕房的目标引向盗贼。鲁城在街头巷尾开始散布1些看似无害的小道消息,这些消息像随风而散的种子,悄然生根发芽。他巧妙地利用了人们的好奇心和不安,将盗贼的画像与巡捕房的调查联系起来,使得安德鲁斯对这伙子新出现的犯罪团伙越发感到恐慌和困惑。 1切安顿就绪,鲁城和尤林连夜去南市小北门观察,1看123号不禁1愣。那是1座名叫“鸳鸯楼”的2层古建筑物,和小北门警察所紧挨着,警察所和鸳鸯楼门前都有荷枪实弹的黑衣警察站岗。 鲁城和尤林在黑暗中注视着这1幕,彼此交换了1个眼神。他们心中都明白,这个看似平静的场面下,隐藏着他们将要面对的重大挑战。 他们慢慢靠近鸳鸯楼,试图寻找进入的入口。然而,这座楼的铁栅栏将每个窗户都密封得严严实实,仿佛与世隔绝。 “吆喝,看样子这个范争涛把鸳鸯楼的主人撵走,腾出地方让何家进居住,这还真是个高招!既符合他们优待叛徒的宣传,又保护了何家进的安全。嘿嘿······”鲁城1阵冷笑。 尤林也自言自语道:“他妈的来,就是不知道鸳鸯楼里面有没有警察?” 鲁城分析道:“肯定有!不过我估计不会多,因为隔壁就是警察所,他们的人显然以为我们不敢下手,最多安排两3个家伙充当保镖和特务的角色。” 闻听此言,尤林伸拳蹬腿,跃跃欲试。 “哈哈······正好让我们这些人活动活动手脚了。” “不行!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先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的好。1切按计划行事,记住了吗?” 见众人纷纷表露出跃跃欲试的架势,鲁城不得不提前给他们打预防针,免得到时候因为过于鲁莽而坏了大事。 “那干脆硬闯不就得了,既然不能用枪,我们就用刀子下手。” 鲁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把握的事儿不能蛮干,那几个守门的肯定高度警惕,1有动静马上会开枪报警,这样以来,我们就没法接近何家进了!” “他妈的来!那我们怎么办?” “别急,我想总有会办法的。我们先赶快回去,抓紧时间休息。” 鲁城、尤林他们迅速撤离,消失在夜色中。 小北门警察所共有警察1百2十4人,是上海市警察局的1支精粹力量。无论是侦查方面,还是缉捕方面,小北门警察所都有专门人员。因此,他们的破案率在华界各警务单位向来是名列前茅,被市局捧为“全局之楷模”。 小北门警察所的警察们,也因此被华界民众誉为“华界之剑”。 然而,这样1支优秀的警察队5,却并不是由单1的警察组成。他们中的每1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身份和经历。 比如,小北门警察所的所长,华界警局的1名老警官,他曾经是1名优秀的刑侦警察,也是1名经验丰富的侦查人员。 就在上个月,小北门警察所的侦缉人员破获了1起轰动全市的大案,报纸上至今还可见0星报道。 这起案件是这样的:浙江杭州有1位名闻全国商界的丝绸富商宋老板带着太太、小姐前来上海“江南名刹”玉佛寺进香还愿,顺便在上海逗留几日,打算到各处著名景点游逛观赏。 临返回杭州的头天晚上,宋小姐独自去上海最大的娱乐场所“7重天”跳舞,谁也没有想到,这宋小姐竟然1去不返。 宋老板夫妇视女儿如掌上明珠,当下急得6神无主、抓耳挠腮。幸亏旅馆帐房帮他们出主意,1面找人报案,1面登差人登报寻找,同时还雇人4处查访。 3天过去,依然音讯皆无。宋太太悲痛欲绝,几次都要寻短见,幸好被仆人发现的及时,才没有避免祸事发生。 正在宋老板1家人焦急无措的时候,这天晚上,宋老板收到1张3寸宽的条子,上面是女儿1手娟秀的笔迹。扬言自己被土匪绑架,现在被囚禁在外滩附近的乡下,让爹娘在1天之内带着5十两黄金去赎人,否则性命难保。 那宋老板虽然颇有资产,但他吞不下这口气啊!当时就把纸条交小北门警察所。 所长鲁统德是个老侦探了,经他之手,侦破过许多疑难案件。此人眼神犀利如鹰,1丝不苟的观察,独特而奇妙的推理,常常让人眼前1亮。 鲁统德连夜制订抓捕土匪的方案,秘密调兵遣将。第2天上午,亲自带领手下4位得力干将前往约定地点伏击等候,1举擒获前来取赎金的6个土匪。当场就地审讯,摸清歹徒的老巢,全所出动,天降奇兵,将1伙绑架勒索的江湖土匪全部抓捕归案,救出了宋小姐。 此案1破,小北门警察所可谓是声名大震,全国警察总署行文嘉奖不说,每个人还都发了1笔不大不小的奖金。 这下子,所里的全体成员自认是是洋洋得意,上自所长下至伙夫,个个趾高气扬,眼睛朝天,逢人便说绑票案,出口必称自己是小北门警察所的!端的1副小母牛骑摩托车——牛逼轰轰的架势。 这天中午,小北门警察所大门口轮到站岗的两位正是新手,他们自己知道各自的老底,相互间没什么好吹嘘,便不时叫住路人,先发1阵成威风唬唬对方,然后接着再自吹自擂,把自己描绘成擒匪英雄,救人好汉。既满足了虚荣心,又打发了两小时站岗时间,真可谓是1举两得。 十2点4十分,离换岗还有2十分钟时间。这时,打从南面路上走来1个身穿闪闪发光的软缎长衫,头戴大沿帽的青年,此人神态举止从容镇定,边走边冲岗哨打量。 小北门警察所门口这两位站岗的1看对方那身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个富家子弟,便低声嘀咕了几句,决定叫他过来戏耍1阵,以打发最后2十分钟无聊的时间。 其中1个“3角眼”把手1招,扯开喉咙喊道:“呔!这位少爷,你过来!” 那人其实是在往门前走,听见叫喊加快了步子,走到近前立定,冲两个岗哨略微1打量,微微领首,抱拳拱手问道:“不敢动问,此地可是小北门警察所?” 警察所门口本来是挂牌子的,这两天鲁统德所长让油漆匠来重新刷漆,因此这会儿门前无标记了。 “3角眼”咳嗽1声,凶声凶气的说道:“不错,正是小北门警察所。你是哪位?跑到这儿来究竟欲意何为?” “呃·····呵呵,不要误会,在下姓史,从杭州来。不敢动问2位老总贵姓大名?” 看起来像富家少爷似的这位,是中央保卫部门行动组长史机关,他是来协助鲁城、尤林2人执行锄好方案的。他从口袋里掏出“大金刀”香烟,每人给了1包。 看门的两位警察得了香烟,说话客气多了。 “哦,我姓王,他姓沈。不知道史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在下是杭州宋老板府上的管家,今奉主人之命,专程来上海向贵府奉送匾额,以答谢贵府营救小姐之恩!” “哦······原来你是那个宋老板的管家啊!哎呀,早说啊,你不早说。失敬!失敬!嗯······还请略等1下,我去报告上峰。”说完,“3角眼”拔腿就往里跑,背后斜背着的盒子枪1颠1颠地敲击着他的腰臀。 所长鲁统德今天去警察局开会,所里的大小事务全都由柳巡官代为处理。 这是个中年胖子,1听说有这等好事,3步并两步着急忙慌地赶了出来,由于身体过于肥胖,1路上跑得气喘吁吁。 “史······史管家······” 史机关点点头,问道:“敢问阁下是······” “这是柳巡官。”方才那个“3角眼”插话介绍道。 “喔?失敬,失敬了!柳巡官,本人奉······” 史机关有鼻子有眼地把刚才的话照样重复了1遍,说完回头冲3十米开外候着的1伙人招俩人招手。那边聚着十几个人,是史机关上午到城隍庙以每人1元的价钱临时雇佣的流浪汉和地痞无赖。 他们事先已经知道安排,这会儿见史机关1发信号,立刻起劲地敲起了锣鼓家伙,大步往这边走来。前面两人拾着1块用红绸蒙着的木匾额画。 警察所里的警察听见外面热闹,都走出来看希罕。 路上来往的行人见有人向警察所送匾,也都感觉到十分的新鲜,这样的热闹自然不能不看,所以纷纷驻足围绕过来。 也就短短只几分钟的时间,小北门警察所大门口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15章 化装 化装成瘸腿叫花子的尤林早已经在斜对面1条小巷里等候多时了,这会儿1拐1拐地走出来,径直往鸳鸯楼门前。 他随身带着根打狗棍,顶着副叫花子的破篓,活脱脱1个断了腿的乞儿。 鸳鸯楼门口站着1个警察,他也是小北门警察所的,奉命担任鸳鸯楼的警卫,这会儿望见警察所门前热闹非凡,心里吃不准是怎么回事,正想找个路人问问,尤林过来了。 “喂!那叫花子!说你呐!那边敲锣打鼓的干什么?” “回老总的话,听说是有个杭州富商派人来警察所送金匾,以感谢警察先生救了他家的小姐。” “哦,原来是这么1回事,我说呢。”这个警察不喜欢凑热闹,因此1动不动,并没有想过去的意思。 “还有呐!”尤林见状,又卖关子似地顿了顿,1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嗯,我看见那边那个说是宋老板的管家,正在发‘大金刀’,凡是穿警服的,每人1盒。听说每十盒中有6盒里面装着1张条子,凭条可以去英大马路富大祥绸缎庄领1身上等衣料。嘿嘿······老总你在这执勤恐怕没这种福气了。” 尤林说完拄着拐棍走开了,走了十几步回头1望,那家伙早已跑到警察所门口去了。他摸了摸下巴上那1撮毛茸茸的短须,嘴角泛起1丝狡黠的笑意。 这时,从马路对面“顺德饭庄”里突然窜出1个人来,大步穿过马路,在“冬冬当当”的锣鼓声和“劈劈啪啪”的鞭炮声中1闪身,飘进了鸳鸯楼的大门,此人就是这出戏的主角鲁城。 他头上戴着1顶黑色的礼帽,身上是1件深色的长袍,腰间系着1条细细的皮带,脚上穿着1双擦得发亮的黑色皮鞋。他的脸色十分苍白,仿佛经历过无数风雨,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屈。 鸳鸯楼是1座尖顶翘角的圆形建筑,确切1点来说,它应该算作古塔。由上下两层3十多平方米的房间组成,房间外面是1圈环形走廊,边上围着红漆栏杆。 楼的4周是假山、水池、草坪、花墙,景致幽雅,4周拦着高高的青砖围墙,只开了1扇前门。阳光透过穹顶的窗棂洒在环形走廊上,斑驳光影如同时间的涟漪,在红漆栏杆上跳动。 走廊外,雕花的木窗半开半阖,凭栏远眺,1片湖光山色尽收眼底。若从塔底仰视,鸳鸯楼恍如1个矗立的巨大花瓶,与天地争艳。 夜幕降临,塔顶的铜铃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仿佛讲述1段古老的故事。月色朦胧,映照着鸳鸯楼的影子,如1幅泼墨山水画。 这里原来住着1对信佛教的老年夫妇,前几天被缉察局秘密挪往英租界1家高级旅馆去“享福”,腾出地方作为何家进的保险箱和安乐窝。 这个地方很快就成为了何家进的独立王国。他不仅带来了亲信和私人保镖,还带了几箱珍贵文物,以及1份秘密名单。 何家进对着1众精心挑选的工人大声宣布:“这个地方,以后就是咱们的天下!你们给我好好干,把这里打造成最安全的地方!” 这个地方很快就成为了何家进的独立王国。他不仅带来了亲信和私人保镖,还带了几箱珍贵文物,以及1份秘密名单。 何家进对着1众精心挑选的工人大声宣布:“这个地方,以后就是咱们的天下!你们给我好好干,把这里打造成最安全的地方!” 话音刚落,何家进便领着1众工人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改造工作。他心中早已有了1幅蓝图,他要在这里打造1个固若金汤的堡垒,1个无人能破的保险箱。 几天过去了,鸳鸯楼的改造工作进展迅速。何家进带来的工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日夜不停地劳作,将原来的窗户封死,换上厚厚的防弹玻璃。他们加固了楼顶的铜铃,使其变得更加结实耐用。他们还在楼底加装了钢门,用钢板把墙壁重新铸造了1番,使整座楼都变得坚不可摧。 与此同时,何家进还命令他的私人保镖在楼外加强巡逻,防止任何可疑人物靠近。他本人更是亲自坐镇鸳鸯楼,督导工程的进展。他的目光如炬,对每1个细节都要求严格,不容有任何差错。 鲁城和尤林春风得意酒楼成功脱险的消息传到贞园,何家进背脊上立刻腾起1层鸡皮疙瘩,阳春3月竟打起了寒颤。这个叛徒原来是赤色革命军组织里的干部,深知革命组织锄奸叛变者的决心和手段,自感朝不保夕,随后他向范争涛提出“先隐居,后出国。”的请求,让层层上转,报告给蒋委员长。 范争涛边报告边为何家进物色地方,当晚就把叛徒从警察局接到鸳鸯楼。何家进1看这座鸳鸯楼环境位置易守难攻不说,还非常便于撤离,警卫措施也是人手颇多,几乎几分钟就轮1岗,当下感觉满意,1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这几天,他1直在写介绍赤色革命军组织内部情况的书面材料,虽说他只是去过1次法租界工部局医院拍x光片子。来去匆匆,戒备森严,行踪秘密,他自信没留下半点痕迹,却没想到自己的临时警卫已经捅了个大篓子!这愣货竟然在医院登记卡片上留下了住址。 担惊受怕的何家进此时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后路。他深知鲁城的个人能力,1旦他在医院登记卡片上留下的地址被鲁城、尤林等赤色革命军组织的人找到,那么他的处境将会变得岌岌可危。 这种情况下,他必须为自己找1条退路。他决定向范争涛提出自己的想法,他需要1个更安全的地方,能够让他暂时躲避风头。 “范先生,我可能遇到麻烦了,我想我可能需要1个暂时安身的地方。”何家进开口道。 范争涛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何家进的想法,也知道他的处境。但他并不知道该怎样帮助何家进。 “我需要1个安全的地方,可以暂时躲避1些风头。”何家进再次开口道。 范争涛想了1会儿,然后说道:“我可以帮你找到1个地方,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你最好还是赶快想办法出国。” “出国?”何家进听了之后,不禁有些迷茫,“出国之后我该怎么办呢?” “出国之后的事情,你可以再慢慢考虑。”范争涛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保住你的性命。” 何家进听了之后,不禁有些感激。他并不知道范争涛是否可信,但他知道,范争涛是目前唯1能够帮助他的人。 于是,何家进开始写起了自己的材料。他并不敢写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只能写1些他知道的事情。他写道:自己曾经去过法租界工部局医院拍x光片子;自己曾经在戒备森严的情况下离开过赤色革命军组织;行踪秘密,自信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临时警卫在医院登记卡片上留下了住址等等。 写完之后,他感到轻松了许多。虽然他知道这份材料并不能完全保住自己的性命,但他也知道,这至少可以为范争涛提供1些帮助 史机关在和警察所门岗说话时,何家进刚吃过中饭上楼。他有个习惯,中午饭后总要小憩1会,但这几天由于精神过于兴奋,影响了这1习惯。 他的兴奋出于两个原因,1是昨天范争涛来通知他,蒋委员长已经批准同意他出国住1阵,所有开支由青天白日军政府负担,这儿天警察局正在给他办手续,启程前蒋委员长还准备亲自接见他这个为青天白日组织立卞大功的“新同志”,2是x光片子结论已经出来了。肺部有感染,但并不像永康医院说的那么严重,完全有希望治愈。 这2项消息犹如1剂补气益中的仙药,使他精神振作,兴奋异常。这会儿,他正满面春风,扬扬得意,正好比《圣经》里面那回头的浪子。 然而,这个“浪子”不知大祸即将临头,上床之前还站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的神态举止,心里喜滋滋地想象着被落委员长接见时的情景。 忽然,何家进发现镜子里多了1个人。 瘦高个,长瓜脸,身穿米色西服,头戴礼帽。 他猛地1惊:这不是鲁城吗!何家进以少有的敏捷,突然1个急转身。 “啊!你·······” 鲁城神色平静,语调平和的说道:“老朋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唉!多么可惜啊,我的出现恐怕让你大煞风景了。” “你……你……”何家进把手往衣兜里1伸,想掏那把防身用的勃朗宁手枪。 “老何,不必跟我来这1套啦!”鲁城用魔术师般手拔出手枪,对着何家进。 何家进脸色煞白,他意识到自已面前的路怕是只有走到头了,但他没有开口向“老朋友”求饶,因为他知道鲁城是怎样1个人物。 第16章 锄奸 何家进不明白小北门警察所大门口锣鼓喧天,爆竹声声响的意义,以为鲁城在折磨他,于是颤抖着声音说道:“鲁城,干脆点下手吧,我们是多年······” 正说着,他眼里忽然进发出1道异样的亮光。鲁城举枪瞄准叛徒,耳听外面的声响,等待着又1阵的爆竹声,好让枪声夹杂在爆竹声中。 何家进死到临头还没有弄清楚隔壁门口声 “哎呀……看招!” 鲁城背后1声狂叫,1双有力的大手像老虎钳1样紧紧的卡住了他的脖子。 来者是何家进两个警卫员其中的1个,刚才他在厨房,出来时在院子假山边发现了倒在地下同伴,就知道出事了,随后便拔腿跑上楼来。 这家伙仗着自己力气大,功夫高,想徒手抓住鲁城。 于是,他1声怪叫,对鲁城发动了突然袭击。鲁城猝不及防,当即被紧紧的勒住脖子,眼前1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何家进绝处逢生,喜出望外,大声叫喊道:“掐住了他!抓活的!抓活的!” 但鲁城是何许人也?久经沙场的老革命了,岂会束手就擒,任凭对方摆布?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鲁城举起空的左手,1个翻转攥住对方的手腕子,使了个大哈腰,1个“大背胯”,把对方从自己头顶上摔了过去,重重的砸在地下。 何家进的警卫员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招式1点也不含糊。他1骨碌从地上爬起神来,当即使了1招就地十8滚,欺身上前,1记肘膝,向鲁城的腹部撞去。 鲁城痛得呲牙咧嘴,腹部翻江倒海,感觉5脏6腑都移了位,但他顾不得这么多,抬手向对方的小腿猛地1扫。 那警卫员再也站立不住,1个踉跄扑倒在了鲁城的身上。鲁城就势向前1滚,将对方压在了身下,左手抓住对方的右手腕,右拳则凶猛的击向对方的太阳穴。 眼见鲁城就要1击得手,突然那警卫员嘴角溢出1丝狞笑,头1侧,竟张口咬住了鲁城的拳头。 “哎呀……你!” 鲁城叫骂着,只觉得拳头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但他没有退缩,硬是挣扎着向前扑去,将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右臂上,对着对方的头猛地砸下。 “砰!” 1声巨响,那警卫员的头不偏不倚,正好迎上鲁城的重拳。他的身体1颤,登时昏死过去,嘴里连哼都没哼出1声。 何家进怎么也没想到,形势会在短短的1瞬间从奥斯特里茨变城滑铁卢,后悔没有趁着刚才的机会拔出随身佩戴的勃朗宁手枪。 “唉·······1失足成千古恨啊。” “蓬······咚嗒!” 外面,1个爆竹窜上天空。 “1······2······3!” 鲁城心里默数着,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枪声和爆竹的第2次爆炸声响混合在1起。1颗子弹正中叛徒的眉心,何家进仰面朝天栽倒在地下,鲜血和脑浆溅了1地。 鲁城上前,1脚把尸体踢了个翻身,弯腰检查了1下枪口;眼睛1扫,走到桌前把那叠材料塞进裤兜,拔腿下楼。 此时,外面史机关的“雇佣军”还在卖力地放着爆竹。 “蓬······啪!…咚嗒……” 时间过的总是很快,这1年的春天来得比以往要晚1些,都已经是阳春3月了,湖面还封着厚厚的冰,枯草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声。 宋老3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1袋烟的功夫,他拢紧衣领,吸着冻红的鼻子,哈着有些发僵的手,眼睛迅速地在湖面上扫来扫去。 他的心扑扑直跳,由于过度的兴奋,他的脸有点发白。 现在,他注视着迎面走来的年轻汉子,看样子那年轻汉子是个外乡人,也就2十几岁的样子,头戴斗笠,黑色布衣褂,皮护腕,皮绑腿,驳壳枪倒插在宽腰带上。 宋老3感到今天的事有点麻烦了。 湖滩上,老北风贴着地面呼啸而过,透骨地凉。 两人都站立不动,他们的目光碰在1起,就像两把尖锐的刀在空中相撞。宋老3感到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仿佛能够听到少年冷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在下宋老3,不知这位小哥如何称呼,约我来此有何见教?”宋老31改平日的蛮横,客气地拱手问道。 年轻汉子阴冷着脸,嘴里满是不屑的飘出几个字:“人死如灯灭,死了死了1死百了,你何必再费神问东问西呢?” 宋老3不禁哈哈大笑,他1按刀鞘上的括簧,3尺鬼头刀铮然弹出半寸:“小朋友,够狂的啊!我纵横江3十载,自知结仇无数,但距死期尚远。你若是寻仇,我劝你回去再练十年,你若是想在这洪泽湖上闯名立万,那还得拜个师傅,学点江湖规矩!” 年轻汉子无动于衷:“浪得虚名3十年,如此说来,你早就该死了。” “那好,今天我就是死,也要请教1下朋友的高姓大名吧?” 宋老3彻底炸毛了。 就见他狂啸1声,长刀出鞘,人随刀走,1招乌龙探海先发制人,直向那年轻汉子的前胸刺去。这1刀来的极快无比,十步之内能瞬间透敌心脏,此乃是宋老3闯荡江湖多年以来惯使的杀人绝招。 然而,那年轻汉子并不躲让,拔枪,扣机,却比宋老3快了许多。 驳壳枪轰地1声,喷出了1团蓝色火焰,宋老3前额中弹,颓然栽倒在地。 他最终仍然没有明白,究竟是谁杀了自己。 就在宋老3喋血湖滩的时候,刘金福正手持双刃渔叉,在洪泽湖中的小游滩滩头踏冰捕鱼。刘金福虽已6十7岁年纪,但目力极佳,每见湖边冰下有大鱼游动,便掷出渔叉,1掷必中。 看看天色将晚,他拎起叉到的大甲鱼,准备回家。 “今天有清蒸老鳖下酒了。”他美美地想。 他踏着薄暮,沿着湖边的小路慢慢走着。夕阳映照在他身后,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犹如1只孤独的猎豹,在冰面和湖水中寻找猎物。他的眼睛,像猫头鹰1样,在逐渐昏暗的世界中发出独特的光芒。 3月里,在冰下叉甲鱼可不那么容易。 那刘金福号称“天涯断肠客”,6年前还是位响当当的黑道大哥,1杆好渔叉,神出鬼没,伤人无数,曾使洪泽湖无数过往商船上的保镖肝裂肠断。 后来他不知何故起了归隐之心,在人迹罕至的小游滩上筑起1栋土坯房,喂几只只鸡,种数垅菜,田中耕,湖中渔,优哉游哉,日子过的十分惬意。 这时,他发现自家土屋门口坐着1个头戴斗笠,身着黑衣黑裤的不速之客。 “敢问,阁下是刘金福刘老前辈吗?” “不敢当,我刘某人身居湖野,无论魏晋,难为还有人记挂着老夫。” 那人抬起头,刘金福这才看清来人是个年轻汉子。 “晚辈有1事请教,老前辈自称‘天涯断肠客’,却为何至今没有断肠?” 刘金福自称“天涯断肠客”,是要断别人的肠,自己怎么会断肠呢? 他苦笑着摇头道:“呵呵······小兄弟莫不是特意来消遣我的?” 年轻汉子长身站起,擦开衣襟,露出枪来:“老前辈尘缘末了,今日神仙难做了。” “这个我懂,”刘金福瞥了年轻汉子腰中的骇壳枪1眼,“洪泽湖上,有多少自嘲英雄志士之人,为争那虚名薄利,互相残杀,无休无止。唉!我已年逾花甲,早就过了那争强斗狠之心,但作孽太多,小兄弟今日特来索命,就拿去罢。只不知是何缘份?” 年轻汉子干涩地说:“前辈所言极是,但缘份自有天定,今天还是以武定命吧。” “这我也懂······” 刘金福渔叉指起,神情闲逸,向年轻汉子的喉咙间刺来,招势苍劲古朴,速度不快不慢,这招“枯藤老树”,正是刘金福自创的“天净沙叉法”的起手势。 年轻汉子将头微微1偏,避过叉锋。 但刘金福这1叉却是虚招,只见他叉锋1沉,1招“夕阳西下”,斜斜划向年轻汉子的小腹。如果挨上这招,年轻汉子必将开膛破肚,“断肠”当场。 那年轻汉子1个旱地拔葱高高跳起,左脚直踢叉杆。 刘金福嘴里叫了声:“来得好!” 再看刘金福,猛然间招势忽变,1招“古道西风”,渔叉快如飞箭,横挑着向年轻汉子的双腿间扫去。 这1叉来势急猛,犹如闪电划过天际,力量与速度兼具,让人无法抵挡。 年轻汉子大惊之下,却不慌不乱,他腰身1拧,就地翻滚,巧妙地躲过了这1击。 刘金福1击落空,却并未停歇,他足下1错,身形如风,渔叉再次刺出。 这1回,他使的是“夕阳西下”。渔叉在空气中划出1道半圆,带着凌厉的气势,直袭年轻汉子的后脑。 这是1记必杀之招,1旦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年轻汉子却并不畏惧,他脚下1滑,如同泥鳅般灵活地闪过这1击。 随后,他大喝1声,反手1扬,1招“倒挂金钩”,竟然用脚底将叉杆踢了回去。 第17章 杀人 刘金福眼见这1幕,心头大震。这年轻人的武艺出乎他的意料,他的每1个动作都精准无比,显然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不过,刘金福也非等闲之辈,他见对方能反弹叉子,也并不惊慌。他微微1笑,手中的渔叉似乎更加灵动。他的动作放慢了3分,每1步却更加精确,犹如在做1件精细的活计。 年轻汉子更是不含糊,再次跳起来,空中的右脚使了1个连环鸳鸯飞踹,直踢叉杆。刘金福的渔叉被硬生生的逼回,凝劲前指。 年轻汉子从空中落下,胸口刚好顶在叉尖之前数寸之遥,刘金福正欲挺叉送入他的胸中,突然感到自己肚子上被硬物猛击了1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 “砰!” 于此同时,刘金福耳听到1声枪响,年轻汉子收起枪,漠然吟道:“枯藤老树昏鸡,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吟罢,扬长而去。 刘金福躺在冰硬的泥地上,腹中血水汩汩流出,他看着那只背上被自己戳了两个洞的老整正探头擦脑地向湖边爬去。 “罢了,罢了。” 他心里想着,双眼无力地望着越来越暗的苍穹。 几天后,3里镇大街。 街旁的渔市场里今天热闹非凡,渔枭王白老鳌不知从哪捕来3十几筐鲜鱼,满堂堂摊了半条街,把1个镇子的人都引来了。1时间,问价的还价的,拣鱼的偷鱼的,忙的不亦乐乎。 那些饭庄老板更是人狠话不多,1买就是2、3筐。渔枭王白老鳌吆5喝6地指挥着十几个下手,几碗儿茶的功夫就卖得只剩1地的鱼鳞了。 “好买卖,好买卖啊!哈哈······今天我诸客,摆饭局去。”渔枭王白老鳌兜里装进几个钱,就财大气粗起来。手下们嗷吼1嗓子,簇拥着他走进了街道旁的的“洪泽湖小酒馆”。 “酒家,打十斤酒,来些5香糟鱼,红烧肉,猪头羊肝、杂碎汤。今天老子发财,大家痛快痛快。”渔枭王白老鳌往条椅上1蹲,拍着裤兜儿说道。 “好哩,十斤瓜干酒,两盆5香糟鱼,5斤红烧肉,1个猪头,4串羊肝,再加十3碗羊杂碎汤,来罗您呢·········”店小2拉长嗓门喊道。 只不过,谁也没注意临窗的桌上伏着1个灌满了黄汤的年轻黑衣汉子。 佳肴美味和透瓶香醇瓜干酒顷刻到齐,十3双手似风卷残云,盘中瓶里早先去了1半。饮到酣畅淋漓处,划拳行令之声不觉震天般响了起来。 “5魁首啊,7个巧啊,663十6个拳啊,”老鳌高声嚷道,“快出拳啊,出1拳啊,不出拳啊,就是输啊,” 满堂酒客也随着老鳌的每1次叫嚷,发出1阵阵吆喝助威之声。 “店小2,店小2,”老鳌用筷子敲着酒杯,尖着嗓子叫道,“快过来给爷斟酒,别楞着啊。” 店小2应声赶来,将酒壶嘴儿插进酒碗里,随着酒液的倾泻,酒花飞溅。 那个伏在桌子上着睡觉的黑衣汉这时拍案而起,恶声恶气地骂道:“哪里来的这些水耗子,搅和了老子的好梦。” 店堂里的众人为之1愣。 有个名叫大力水手的趁着酒劲,撩拳冲到年轻黑衣汉子面前,嚷嚷道:“嘿,你这小子,狗咬石匠想找捶吗?” 话音未落,砰地1响,大力水手已经被黑衣汉子踢出了店门外。 渔枭王白老鳌的手下们呀呀地乱叫着,摸刀,散开,将那黑衣汉子团团围住。 渔枭王白老鳌眯缝着醉眼,仔细看那黑衣汉子时,吃了1惊。 黑衣黑裤驳壳枪,不正是那位? 渔枭王白老鳌伸手拦住手下们,当下心里明白,这年轻黑衣汉子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位朋友,哪道而来,哪道面去?” “来道面来,去道而去。” “哼,你在这洪泽湖这1带连伤两命,怎不敢报出万儿来?我也好为你扬扬名嘛!” “既然你有这份闲心,那我今天就破例告诉你。”年轻黑衣汉子眼中寒光1闪,“听好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赤色革命军万里独行尤林是也!” “好!今天你既然有胆在光天化日之下露脸,被我撞见。识像的,跟我见警察局!哼哼,你要是不识好歹,就别怪我渔枭王白老鳌活劈了你。” “听人说洪泽湖上无王法,见官何用?咱例还是在此了结吧。” “哼,你能杀宋老3、刘金福,但未必能奈我何!” “出水才见两腿泥呢。” “那好,别嘴硬,咱们今个儿手底下见真章!” 渔枭王白老鳌边说边去拔绑腿上插着的渔刀,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尤林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刹那间,渔枭王白老鳌背脊上1阵发毛。 “朋友且慢!你莫不是为6年前······” 不容渔枭王白老鳌把活说完,枪声已响。可惜渔枭王白老鳌浑身的本事,没使出半招来。 赤色革命军万里独行尤林3日之内连杀3位有名的黑道帮会人物,洪泽湖当地黑白两道大为震动。但谁也不知道这个外乡人的来历,也不明白他究竟为何杀人。 这个小镇再次陷入了混乱。原本安静的街道变得充满了紧张和恐慌。居民们害怕那个外乡人会再次出现,杀戮无差别。每个人都开始质疑身边的人,亲朋好友,甚至是家人。 与此同时,黑白两道也因为这个外乡人的出现而产生了动荡。黑道势力开始4处寻找这个外乡人的下落,试图消除这个威胁。而白道势力则试图找出这个外乡人杀人的原因,以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雄甲1方,气势非凡的崔家寨子。 傍晚,正厅红烛高烧、篆香缭绕,亮子油松,灯球火把,把个夜晚照的辉煌如白昼。寨子正厅外的长棚里1字排开十张大圆桌。厅内外高朋如云,人声鼎沸。寨中主人崔铁手,身着绸面衬绒马褂,长髯及胸,红光满面,矜持地笑着,应酬着各路来客。 时间不大,7帮十8会的主宾到齐,入位坐定,崔铁手从主桌上座位中站起,拱手向4周抱了抱拳,朗声道:“今晚,承蒙各位赏脸,光临寒寨,崔某深表谢意。崔某今日邀请众好汉、豪杰,只为将我崔家寨子安青帮舵主之位,传与犬子崔大虎,并请诸位今后多多帮衬帮衬!”言毕,举杯环示敬意。 众宾客闻听崔铁手刺眼,不由愕然而愣。 原来,崔家寨子几十年来掌管的安青帮,由于3刀6洞地大打出手,早已经成了洪泽湖地区的第1大帮。如今,精神健旺如昔的崔铁手突然传位于长子,怎能不叫众人惊讶? 然而,片刻之后,他们随即异口同声道:“祝少帮主海阔天空,鹏程万里。干!” “干!” 坐在崔铁手身旁的崔大虎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他拿起桌子上的大碗,咕嘟咕嘟几声,顿时碗底朝天,傅得了个满堂彩。 崔大虎这个名字可没白起,这小子虎背熊腰,力大无比,练就1身铁布衫硬功夫,善使1条链子枪,性子暴烈,就是有点缺心眼儿,他也不知父亲怎么会突然将帮主之位让给了自己。 崔铁手接着朗声说道:“诸位,今后咱帮派就由大虎掌舵了。我们不想招惹谁,但哪个敢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撒尿,安青帮也不是属吃素的!所以,崔家寨子安青帮要在这洪泽湖立住脚跟,大家就得扶助少帮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安青帮的弟子们顿时异口同声:“安青帮子弟皆兄弟!” 崔铁手本是有感而发,没料到在做的客人们听罢,1个个脸色陡变,场面顿时尴尬下来。 原来,这安青帮虽说是洪泽湖上的船帮,但大都是洪泽湖周遭的渔民和附近的江湖人组成,虽然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但是在1些大的事情上,却是貌合神离。不过这安青帮自打5年前成立以来,在崔铁手的带领下,竟然真的就将洪泽湖的水路,从淮安到徐州,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不过最近突然冒出来个自称是赤色革命军万里独行尤林的年起人,却忽然打破了洪泽湖黑白两道往日的宁静。 最让人吃惊的是,这个万里独行尤林丝毫都不讲江湖帮派规矩,1言不合就抬枪动手杀人。洪泽湖地面上的黑道帮派虽然也是以暴力出名,但是对自家的帮众和周遭的百姓,却1直是以强买强卖为主要经济来源。而这万里独行尤林1上来就杀人,完全不按规矩来,1时间搞得帮派这些人也人人自危,唯恐避之不及。 还是汤祖集乡练练主吴老邪1声干笑,率先开口说话。 “前些天有个自称是赤色革命军万里独行尤林的年轻人,3天之中连着杀了宋老3、刘金福和渔枭王白老鳌,闹得这洪泽湖地面上人人自危。少帮主英雄少年,不知对此人有何看法?”吴老邪问道。 几句话,把整个棚子里的注意力全吸引过来了。其实吴老邪是放了个全套让崔大虎钻。 “屁个万里独行!他也算是英雄吗?”自封为抗日救国先锋军司令的水贼高化亮跳将起来嚷嚷道。 原来,那被杀的渔枭王白老鳌是他手下的“上校旅长”,所以他对渔枭王白老鳌的死1直耿耿于怀。 “哼!这小子别落在我手里,哪天让老子逮着他,我非活剥了他的皮不可!” 第18章 宴席 “哼!要照我说,”崔大虎不紧不慢地发言了,“那万里独行尤林乱杀1气,不像专为寻仇,倒像是来洪泽湖扬名立万儿的。” “难道洪泽湖就没有能了吗,任这小子胡作非为。”吴老邪又激了1句。 “诸位请放心。”崔大虎拍了拍厚实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崔大虎主舵安青帮的第1桩事,就是去找万里独行尤林·······” “好!”举座宾客哄然而起。 吴老邪嘿嘿1笑,酒杯高高地举着敬了过去。 “慢着!”崔铁手用食指关节敲着桌面说:“大虎,查清他的路数可以,别的话却不敢乱说。” 只有崔铁手心里明白,宋老3、刘金福和渔枭王白老鳌连着自己,保守着1个重大的秘密。现在,3人相继被杀,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他深深地吸了1口气,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感觉到,这个秘密可能涉及到他的生死存亡。他必须查清楚这个秘密,但现在,他需要的是时间,时间却是最紧缺的东西。 "大虎,你听着,"崔铁手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你现在就去查这个人的底细,但记住,别打草惊蛇。我怀疑这里面牵扯到更深的层次,我们现在的行动可能已经触动了1些人的利益。你查清他的底细,不要轻举妄动。" 大虎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就在这时,站在寨子门口的1个崔门弟子高声报道:“西滩刀会王宝华、王宝田到!” 众人面面相觑,棚子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谁都知道,这个西滩刀会向来与崔门安青帮有过节,这次不请自来,怕是是要生出事端了。 崔铁手略1沉吟,点头示意。 门外弟子们齐声高呼:“有请西滩刀会王宝华、王宝田!” 寨门外两个大汉应声直闯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西滩刀会的师傅“单刀王”王宝华。他身高6尺有余,满脸的连鬓络腮胡子,1柄足有十8斤重的大刀斜插在背后,乌黑乌黑的透出杀气。祖传的宝刀配有祖传的1套“疯刀十8法”,使他名震洪泽湖1带,方圆百里无人敢碰这个硬点子。 王宝华身后跟着1位2十56岁的青年,国字脸,锃光瓦亮的剃着光头,目露精光,皮肤黝,1看就知是位功夫不低的人物。 他背上也背有1柄大刀片子,灰布棉袄敞开着,腰里明晃晃插着5枚飞镖。此人正是王宝华的亲生儿子王宝田,由于,他善打飞镖,毫无虚发,指哪儿打哪儿,黑道上人送绰号——“飞镖王”。 崔铁手站起身,拱手问道:“王师傅今日屈尊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哈哈······来呀,看座,上酒。” “不必客套”,王宝华往堂中1站,开口见山地说,“崔大当家的,别来无恙啊。正所谓无事不登3宝殿,3天前我们渔村的几位乡亲,在崔风滩上拾草茬时被你的徒弟们给打伤了,这话怎么讲?你崔大寨主是不是得给个说法?” 崔铁手皱起了眉头。 两年前,淮河水几近干涸,属于崔家寨的皇陵滩露出水面。也是这个王宝华,领着人在滩上种稻子,秋后丁3胖子去收租,被他刀1横,挡了回来。今天又来捣局,看来这崔家寨子有西滩刀会在,就别想安生了。 “这事怨不得我们,拾草也不招呼1声,难怪学生们把你们当成偷草贼打了。”崔铁手道。 “怎么说是偷草?草你们不是早就已经收过了,咱只是拾些草茬。眼下天寒地冻下不了湖,乡亲们拾些草茬子去换粮,难道你也不容吗?” “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崔铁手冷笑道,“你该去问那些打死人的学生,不该来问我。再说了,拾草打招呼?皇陵滩上这么多人拾草,咱哪能1个个都打招呼?打起来也没个轻重,万1招呼到人可怎么办?” “你……你们这是不讲理!”王宝华气得胸脯起伏,指着崔铁手半不出1句整话来,“当初说好的,每年都可以在皇陵滩上种稻子,怎么突然就不行了?你们这是耍赖皮!” “耍赖皮又怎样?”崔铁手嘿嘿怪笑道,“谁让你崔家寨那么不济事,竟然让西滩刀会把持了?我们想在皇陵滩上种稻子就得乖乖听他们的话,你以为是听你的啊?你也别在这废话了,有本事把西滩刀会的人给叫来,让他们放你进去,否则你就别想拾草换粮了!” 说着1挥手,众人便朝王宝华围了上来。 王宝华气得哇得1声吐出1口浓痰,却到底没敢再往里走。 西滩刀会名头很响,其实也就是1帮地痞流氓凑在1起而已,根本就不算什么大势力。但这些人很会收保护费,只要你还在淮县呆着,没有哪个生意人敢不交的。若是遇到硬骨头不交,他们就会放出话来,让你这生意没法再干。 王宝华之所以敢跟崔铁手叫板,就是因为他没在崔家寨做生意。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行不通了。 若是真的跟崔铁手打起来,王宝华肯定不是对手。 他也不傻,自然不会以卵击石。 崔大虎终于忍不住了,气愤地说道:“现在我是安青帮帮主,有什么手段冲着我来吧。” 崔铁手先生矜持地瞥了1眼王家兄弟。 “王师傅啊,我这儿子大小儿让我惯坏了,脾气有点暴躁,说不准可就得罪你们喽。” “好,我告诉你,”崔大虎蛮横地说,“限你两天之内,把偷的草全送回来。否则,哼!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哦?少帮主,否则怎样?你个乳臭未干,胎毛未退的小娃娃能奈我何?” 1直没出声的“飞镖王”王宝田冷眼盯着对方插话了。 崔大闻听虎也不答言,1甩手,缠在腰同的链子枪疾飞而去,越过圆桌,枪头直刺“飞镖王”面门。 这链子枪是1条面杖粗的铁链,顶上有个锋利的枪头。这1下要是**上,指定来个透心凉。 说时迟,那时快!飞镖王同时出手,就见白光1闪,飞镖与链子枪枪尖撞个正着,铮然冒出几星火花。这1下,链子枪偏了准头。 崔大虎抖腕收回枪链子,这1回合他算是输了半招。 “他妈的来!你们想动手吗?”王宝华怒骂道。 崔铁手悠然举起酒杯,1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这是你们自找的!” 此言1出,安青帮弟子哗啦1声端枪的端枪,拿刀的拿刀,1下子冲出来3十多人。 众客人皆是脸色陡变。 吴老邪此时突然开口道:“咱们做客人的,两不得罪,不会以众欺寡,被人耻笑。” 他与那王宝华交情不错,所以先说出这句话来,其目的,就是要客人们动不了手,两不相帮。 “我就等着各位这句话!崔家的兄弟们,亮招吧。”王宝华抽出寒光闪闪的大刀,沉声说道。“飞镖王”王宝田也将飞镖暗扣在手心,眼睛直盯着崔铁手先生的喉咙。 突然间,长棚的角落里有人嘿嘿地发出几声冷笑。 这剑拔弩张之际谁还笑得出声? 大家回头看时,见不知何时,棚里多了1个谁也不认识的年轻人,黑衣、黑裤、驳壳枪,正坐在那儿自酌自饮。 有人惊呼起来:“万里独行尤林!” 崔铁手脸色陡然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他万万想不到王氏兄弟俩与万里独行尤林会同时找上门来。最近这些日子,让他操心劳神的就是这两人。他将帮1之位传给崔大虎的目的,就是为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可是,现在的局面他怎样随应变呢? 尤林冷笑着开口说道:“万里独行就是我,我就是万里独行。各位大爷变着法儿想见我,盛情难却,咱们这就明明白白地照个面吧。” 崔大虎欲抽枪上前,被崔铁手先生给硬生生拉住。 “不知尤兄弟,今日前来有何见教?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海涵。”崔铁手抱拳拱手,面露笑容的问道。 崔大虎也叫道:“哼!有啥话就明说吧。” 尤林又哈哈1笑:“好极了。说实在的,我到洪泽湖这许多天,只有1个朋友能打得我倒。” “哦?是谁!” “瓜干酒!” “哈哈·······好,那就请尽情畅饮吧!”崔铁手笑吟吟地说道。 可是,今天在场的其他人可都糊涂了,这小子如何进来的?来干啥? “今天我们崔家寨子里可热闹得紧啊,”崔铁手转脸对王氏兄弟俩说道,“王师博,你说怎么办?” 王宝华朝“飞镖王”使了个眼色,回答道,“崔寨主,你就先忙着招呼这位客人吧,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着,两人快步退出了崔家寨子。 这时,高华亮偷偷的挪到尤林身后,见他正仰头喝酒。心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小子,你今天就在这吧。 想到这里,忙伸手抽刀。另几位帮会首领也将手探进怀中,攥紧武器,准备接应。这1切都在悄然无声中进行,周围的人依旧热烈地欢笑着,没有意识到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高华亮的目光锁定在尤林的身上,手中的刀子紧握在手中,只等1个机会。 尤林依旧毫无察觉,他用力地灌下1口酒。 高华亮心头冷笑,他已经开始倒数,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尤林的喉咙,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刀子在瞬间将那喉咙割破,鲜血喷溅的场景。 第19章 恶战 谁知尤林面露冷笑,猛地扬起右臂,驳壳枪的枪口已经顶上了高华亮的喉咙。 虽然今晚在场的都是刀尖枪口混日子的人,可如此怪戾的冷面快枪手还是头次遇见,大家1愣之下,都不敢乱动了。 “给我住手!谁敢在我的寨子里动刀动枪,我们崔家寨就和他势不两立!”崔铁手鼓动丹田之气,朗声说道。 声音震得棚顶嗡嗡作响。 尤林冷声1笑,收回了驳壳枪。 高华亮哼了1声,也退了下去,面带悻悻之色。 崔铁手整衣正色,端着1杯酒来到尤林面前:“尤少侠,幸会幸会,咱们崔家寨来者便是客,我陪你干1杯。” 万里独行尤林站起身来,说道:“好说,小辈久仰崔老先生威名,咱换只大碗,干了怎样?我先干为敬。”说完1口喝干碗里的酒。 崔铁手不动色地打量着,他太年轻了,瘦瘦的,蜡黄的脸皮,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江湖上风里来雨里去的侠士豪客。但他的眼神与众不同,无论喜怒,总是冷飕飕的,这种眼神杀人不会眨眼。而且,从他刚才露的1手看,武艺绝不在自己之下。 崔铁手也1口喝干了碗中的酒。 “不知尤少侠,是哪道而来?” “桃园而来。” “哪道而去?” “梁山而去。” “旱道而来看见什么山?” “大雾茫茫看不见山。” “水路而去要过什么滩?” “大水滔滔碰不到滩。” 从搭话中,崔铁手只能听出尤林是初闯江湖,想在当地闯个名声。至于是何原因,又为何1进洪泽湖就连伤3命,他却不愿说。 崔铁手又问:“桃园易离,梁山难寻。洪泽湖茫茫8百里,你到崔家寨来是何道理?” “万里独行无拘无束,任他弱水3千,我自是来去自如,海阔天空。听人说崔门安青帮在洪泽湖雄甲1方,寨主崔铁手更是当地英雄豪杰,故而特意前来拜山。如能让个前程,我就在此歇篙。” 崔铁手闻听此言,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尤兄弟少年英雄,若欲在崔家寨子歇篙,安青帮当真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啊。” “哦?那就先谢了。”尤林1拱手说道。 崔铁手高举酒杯,环顾4周,朗声说道:“尤兄弟今后在我崔家寨子歇篙,诸位可要多亲近亲近呀。来来来······大家共同干1杯!” 可此时,他心中想的却是:“我倒要看看你能生出什么花花肠子来!” 尤林也举杯道:“请各位多多关照,干!” “干!” 满堂黑白两道的豪士们也纷纷举起了酒杯······ “贺小乱子!” 就在众人狂欢豪饮之时,崔铁手暗中叫住自己的开山门弟子。 “从今天起,你的任务就是暗中监视万里独行尤林的1举1动。如果发现他想捣鬼,立刻用枪打死他!”崔铁手悄声吩咐道。 夜色中,烛光闪烁,映照出酒宴的喧闹。尤林的身影在酒气中晃动,他正在和1群江湖人士大声笑谈,酒到酣处,他的眼睛不时会瞄向崔铁手。 崔铁手的弟子接收到师父的命令,悄然藏匿在暗处,监视着尤林的1举1动。他的心跳在黑暗中加快,每个脉搏的跳动都带着紧张和期待。 尤林在人群中穿梭,他的眼神狡黠如狐,嘴角挂着看似无害的微笑。某1刻,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崔铁手的弟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现。 晚霞中的渔村,宛如1颗宝石般镶嵌在海与天的边缘。孩子们在沙滩上追逐,扬起1片片金黄的沙尘,像他们的欢笑1样,飘散在暮色之中。大人们忙着收拾渔网,准备明日的工作,他们的吆喝声与海浪的潮汐声交织在1起,形成1首粗犷而和谐的渔歌。 在村子的中心,1棵古老的橄榄树静静地屹立着,它的枝叶向天空舒展开去,仿佛在用它的古老和智慧,庇护着这个小小的渔村。 1个土屋内,王宝华躺在木床上,悠然自得地捧着酒壶,王大娘和养媳妇英子坐在1旁织补渔网。 养媳妇英子长得明眸皓齿,眉清目秀,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眼神显得深邃而温暖。今年十6岁的她,外人只知她是从荒民中领养来的,可谁也不知道她原来的身世和家庭是什么。 “我说呀,宝田和英子都不小了,他们的婚事也该办啦。”王大娘唠唠叨叨地数说着。 王宝华伸了个懒腰正要说话,门突然“通”地1下被踢开,朱大汉子撞了进来。 “王师傅,不好了,安青帮、安背帮······” 正躺在床上的王宝华1惊:“别着急,慢慢说,安青帮怎么了?” “安青帮上滩了!” “什么?他妈的来,快吹号去。”王宝华说着,从床上跳下。 王大娘迅速从墙上摘下大刀,递了过去。 原来,西滩刀会的人非但未再和崔家寨子谈判,反而让王宝天在那天夜晚直接将草茬子运往盱胎换粮了。这大大激怒了崔门安青帮,于是,他们趁着西滩刀会少人之际,向他们袭杀而来。 安青帮由崔大虎打先锋官,尤林陪同崔铁手在后面压阵。 时间不大,呜呜的牛角号声犹如低沉的雷声1般,在渔村里回响起来。村民们得知消息后,迅速地撤向村后,头上裹黄巾的西摊刀会会员,1个个带着刀枪棍棒,聚向村后的神庙内。 王宝华点燃香烛,对2神像拜了3拜,开始祷告。完事之后,将1张画着神符的黄纸点燃,1口吞下。 “神火助我,刀枪不入!”西滩刀会会员把手中的大刀片子高高举起······ 村头大道上。1股浓烟横吹,血红的晚霞染在开阔的滩地上。 崔大虎带着8十名弟子慢慢向村里逼进。 王宝华和朱大汉子等刀会会员分两排列开横队,十步1人,手执大刀从村口迎出。 崔铁手、尤林、贺小乱子和2十几个手执长枪的弟子站在离村口较远的道旁观敌督阵。 双方的人群越走越近,1场大战1触即发。 骤然间,轰地1阵巨响,村里射出1排鸭枪子弹。原来,王宝华在村里埋伏下了十几杆鸭枪。 这鸭枪是当地人打野鸭用的1种长管的土枪。内装铁沙和小钢丸,射程不远,但杀伤面极大。3个进入射程的安青帮弟子中弹,浑身被打得筛子似的,哀号着倒在地上翻滚不止。 崔大虎抽出链子枪,叫骂道:“妈的来!他们上枪弹的速度没有那么快,都给我冲呀!” 安青帮弟子们1声唿哨,冒着硝烟紧跟崔大虎向西滩刀会会员扑来。 “别冲进去,开枪,放排枪!”崔铁手生在后面焦急地喊道,但为时己晚。 崔大虎自恃武艺高强,人多势众,杀进了王宝华的1字战阵。 中间的西滩刀会会员立即后退,两旁的西滩刀会会员横穿进来,插进安青帮弟子的人群,将他们1分为2。 王宝华带领十几名西滩刀会会员围住崔大虎等5人,朱大汉子带人封住外围的安青帮弟子。顿时,崔大虎变成了以寡敌众。 王宝华迎站崔大虎,1招“3阳开泰”,大刀直劈崔大虎面门。 崔大虎低头避过,链子枪顺势疾扫王宝华脚踝,这1招以链代棍,透贯内力。 王宝华回刀下撩,崔大虎1抖腕子,链子枪缠住了大刀片子。 他不知王宝华的武功蛮横之极,招招都是进攻的招数,从不后退。 王宝华将刀1挣,没有挣脱,便1个马步冲拳,向崔大虎击去。 崔大虎竟不躲不让,以硬打硬,也暴然出拳,蓬的1声,双方胸口同时中拳。崔大虎站立不动,王宝华却退了3步。 这3步卸去了崔大虎1半的劲道。 崔大虎只觉胸中气血翻涌,肋骨巨痛,若不是练了几年铁布衫功,早就1口鲜血吐出来了。但他那1拳也异常凶悍,虽然没有击伤王宝华,也打得他眼冒金星。 崔大虎强咽1口气,站稳下盘,将链子枪舞的呼呼挂风。扫、点、缠、刺,如鞭似枪,1团团白光直向王宝华攻来。 王宝华横刀封住门户,调匀内息,纵声大笑。 “哈哈!来得好!看你如何躲过我的疯刀十8法。看刀!” 王宝华的这套“疯刀十8法”以快见长,托架抹挑,擦挂云刺,翻转劈扫,1刀快似1刀,1刀紧似1刀,讲究的就是1个“疯”字。 崔大虎方才硬接了王宝华那1拳,内息已经乱了,步法不灵,哪能避得过去?链子枪又是软兵器,不便硬挡硬接,只得连连后退。 反观王宝华的进攻速度确实更快了,呼呼山响的刀风声中,1个不留神,崔大虎瞬间身中1十8刀,浑身血肉模糊地翻倒在地。 可怜这位少年英雄,只做了3天的崔门安青帮帮主,就1命鸣呼了。 这1下安青帮弟子兵败如山倒,4处溃逃。 村头大道旁,贺小乱子拔出快慢机,大吼道:“大当家的,少帮主死了,怎么办?” “放排枪,1定要打死王宝华!”崔铁手想不到儿子这般无用,急火攻心,不顾1切地叫道。 “这······现在双方混在1处,容易伤着自家弟兄啊。”贺小乱子提醒说。 “他娘的,老子要你开枪!” “是,大当家的。”贺小乱子见崔铁手理智全失,只得命令身边举着枪的弟子们,“弟兄们,给我打!” 崔家寨安青帮众弟子排枪齐放,迎面逃回来的安青帮弟子中有几人1头栽倒。 “趴下,快趴下!”贺小乱子喊着。 退回来的安青帮弟子纷纷伏下身去。 这时王宝华和朱大汉子领着人正好杀到。 排枪又轰响了。 第20章 交易 朱大汉子等十见名西滩刀会会员中弹倒地。 单刀王宝华也早已身中数弹,倒在血泊之中。他1边喃喃自语着“神火助我,神火助我,”1边咬牙爬向落在身旁的大刀,抓住刀柄,站立起来。 又1阵枪响,大刀片子从王宝华手中滑落,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暮霭4合,喧嚣声歇。 尤林淡漠地注视着这横7竖8,缺头少腿,血流不止的尸体,他纹丝不动,冷得像冰块1样。 接下来该找当年的那个蒙面人了,他想。 数天后,“飞镖王”王宝田回到西滩。他回来时是从小淤滩绕了近道,无意之中躲开了崔铁手生在大淤滩设下的埋伏。 他接过母亲递传的大刀,掩埋了乡亲的尸首,带领剩下的西滩刀会会员,含恨1头钻进了茫茫无际的洪泽湖。 湖面上1片波涛汹涌,王宝田站在船头,望着迷雾笼罩的远方,寒风中他的衣发在飘扬。他心中满是复仇的火焰,发誓要向崔铁手讨还血债。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4月,洪泽湖湖面上波光粼粼,阳光暖暖的洒在上面。这天,尤林出去转了1圈,回到崔家寨时,发现崔铁手正陪着1位肩挎美式卡宾枪的中年军官坐在屋里。 “来,让我引见引见。这位是盱胎城守备连孙连长。这位是万里独行尤林。”崔铁手为他们介绍。 “幸会,幸会。”尤林拱手客气道。 孙连长鼻子1哼,并不起身:“原来你就是那个连伤3命的枪匪?崔先生,贵寨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从小生长在南方的孙连长,1幅5短身材,黄埔军校出身的他,虽说不上是1身正气,起码有时是疾恶如仇的。因此,对不知内情的他来说,尤林的做法无异于杀人越货的土匪。 “哈哈······孙连长言重啦。”崔铁手打着哈哈说。 “孙连长,听说警署司令部悬赏2百块现大洋拿我人头。现在我就站在这儿呢。”尤林阴阳怪气地说道。 前黄埔军校士官,现盱眙城守备连孙连张,用手压着卡宾枪的枪筒,恶狠狠地道:“姓尤的,今天我是在崔家寨,卖个交情,不与你计较。如果你敢走出寨门1步,我立刻逮捕你。” “随你的便,你怎么说都行。” “崔先生,我此次奉县长之命来,总要带个话儿回去,不然不好交代啊。”孙连长转过脸,不再理会尤林。“王宝华是赤色革命军组织的人,‘飞镖王’王宝田也是。”崔铁手还想用老办法解决问题。 孙连长摇了摇头:“哈哈······崔先生,今时不同往日了,国共两方面早就携手抗日了。这个理由行不通了,得另找个理由。” “哦?如此说来,孙连张,你看这个理由怎么样?”崔铁手捧出十封现大洋,共4百块。 “不行!6年前,你们当地帮会联合围攻潘3怪潘龙,死伤百多人,这案子至今未了。现在又发生如此大规模的血案,连县长都难以向上交代了。” “那么你看如何是好?”崔铁手说这话,又加上十封现大洋。 这回,孙连长不再推辞,笑嘻嘻伸手收起了银元。 “中日开战以来,前线可吃紧的很呢。”孙连长靠在椅子上,转了话题。 “如果有那么1天,洪泽湖黎民百姓还得仰仗孙连长的卫护呀。”崔铁手顺水推舟地说,心里却在想,8百块银元的价格算是公道的,“请用茶,现在盱眙情况如何?” “不太妙呵。来了许多日本浪人,寻衅滋事,被我杀了几个。” “忠贵,人还好吗?” “他的买卖越做越大了,早不是初出茅驴的傻小子了。但据我了解,他与日本人暗中有来往,你告诉他小心点。” “啊?这小子·····” 崔忠贵是崔铁手的2儿子,在盱眙城中经商,做船运生意。 “国共虽然合作了,”孙连长喝了口茶,意味深长道,“但对于扰乱治安,破坏抗日的土匪,我们从来就是格杀勿论。” “哦?此话怎讲?” “崔先生可以出来为抗日干点事嘛。比如当个乡长,管管治安。” “这么1来,王宝华、‘飞镖王’不就都成了扰乱治安,破坏抗日的土匪了?” 孙连长和崔铁手生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懒猴滩是洪泽湖中1个方圆几百米的小岛,滩上长着1人高的灌木丛和杂草,4周茂密的芦苇下沼泽遍地都是,不识路的外人根本别想上滩。 滩头,王宝田拔起竹篙递给跳上小船的英子,“东西别人会送的,以后你别来了。这种事不是女人家做的。” 英子答应了1声,用篙撑了1下。 王宝田站立在雨中,他望着隐没在雨幕中的英子,望着远去的小船······ 突然,他感到身后的柳丛子里有人,肯定不是刘洋和杜小鞭儿!王宝田猛地转身,3支飞镖同时出手,直向柳丛子里打去。 “啊哟”1声,柳丛子里跳出1个人来,黑衣黑裤,腰带上倒插着驳亮枪,竟是万里独行尤林。 “好险,好险。”尤林嘻嘻笑着。 3支飞镖齐刷刷的钉在柳树干上。 王宝田1个箭步上前,不容尤林动作,手中的飞镖已抵住了他的前胸:“你怎么上这滩来的?” “这有何难?还真以为你‘飞镖王’躲在懒猴滩就成了没人知道的机密了!”尤林退后1步,不以为然地说。 “哼!那你就别想回去了。”王宝田脸上掠过1丝杀气。 “你想杀我?没有这个必要吧。”尤林并不慌忙,“第1,崔家寨子的人早已经查清了你住在懒猴滩。第2,你杀了我就失去了1次杀崔铁手的机会。” 王宝田将信将疑地收回飞镖:“你要说什么?” “新任的本乡乡长崔铁手明天去3里镇乡公所上任,带着我和丁3滑子。他上任后的第1件事就是通缉扰乱治安,破坏抗日的水匪‘飞镖王’。嘿嘿······到那时,你这懒猴滩就热闹了。”尤林顿了顿,1字1句地说道,“记好了!明天1早我们经过榆树湾,就3个人。听懂了吗?” “懂了!”王宝田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打量着尤林。 尤林感觉到他的目光仿佛在打量着1条黑鱼精。 王宝田怒道:“你这是放个饵儿想让我咬钩?” “他娘的来!你小子别不知好歹!我要杀你,刚才你早死1百回了!”尤林忍不住骂了1句。 “那么你为何报信给我?”王宝田正色说。 “嘿嘿·······小鸡崽子不尿尿,咱各有各的道!谁也别多问,说也别多想。你到底想不想报仇?想报仇明天就干!” “明天我遇到你怎么办?” “怎么办?你看着办呗。” “行,那咱明天榆树湾再见!” 转过天,清晨。 3里镇外的田野,麦子苗已经长出1指多高了,1片青色,郁郁葱葱。高梁杆也长得没过腿肚子高了。路边漂满荷叶的莲池边,兀然歪立着1棵异常粗大的老榆树,这里就是榆树湾。 崔铁手骑在1匹黄票马上,领着尤林和丁3滑子,仨人顺大路向3里镇走来。朝霞似锦,和风阵阵,崔铁手今天心情特别好。 “阿林呐,你我相处也有些日子了,有件事我1直想问你。”崔铁手话语间显得漫不经心。 “哦?有什么事你就问吧。”尤林脸上也是摆出1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和潘3怪潘龙是什么关系?”崔铁手回过脸,注视着尤林。 尤林不解道:“谁是潘龙?” 崔铁手哈哈1笑:“尤林啊,你年纪不大,城府很深嘛。唉!咱安青帮就缺少1个你这祥的人。如果你真心想在崔门插香堂,我1定好好提携你,让你干1番大事业。” “吆喝,那感情好啊。我需要做什么?” “嘿嘿,要不说你小子聪明呢。按照道上的规矩,你得献1份进山礼,这个规矩不能破。” “说说吧,要我干什么?” “杀了‘飞镖王’王宝田。” “崔大当家的,你与和潘龙有什么关系?”尤林也冷不丁问了1句, 崔铁手脸色微变:“有什么关系?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呀。” 随后两人不在言语,各自想开了心思,不知不觉来到老输树下。 就在此时,走在前头的丁3滑子突然紧张叫道:“崔大当家的!” 前方不远处,大路正中赫然插着1柄裹着黄布的大刀片!1个斗笠遮住半边脸的青衣汉子蹲在路边。 “‘飞镖王’王宝田。”尤林不慌不忙。 话音刚落,身旁“啊哟”1声,3枚飞从背后飞来,直透丁3滑子背心。 崔铁手1个海底捞月伸手疾捞,接住另2枚朝自己射来的飞镖,向老榆树上反打回去。 原来,王宝田和刘洋早就躲在树上,让杜小鞭儿在前面吸引崔铁手的注意力,自己则趁机暗施杀手。 飞缥疾至飞回,王宝田举刀格开1枚,但刘洋右手腕上已经中了1镖,倒下身去,盒子枪也落得不知去向。 王宝田呼地舞起1个刀花,从树上1跃而下,直奔崔铁手杀去。 尤林谁也不管,1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随后竟然地走到1边儿看热闹去了。 王宝田横刀疾扫崔铁手的后脑勺,崔铁手人在马上,使了1个蹬里藏身,险之又险的避过这1刀,但马头被十8斤重的大刀活生生劈了下来。 崔铁手丹田发力,用脚1踹马的尸体,身子向后蹿出1丈多远,没有被马尸压住。但他兜里的左轮手枪是掏不出来了。因为王宝田紧跟其后,刀法奇快,杜小鞭儿也挺刀赶来,刀刀向他身上招呼。 第21章 毙命 王宝田这次是搏命而来,志在必得,所以1出手便使展开“疯刀十8法”,出奇制胜,顿时占据了上风。 “唰!”的1声,崔铁手腿上依然中了1刀,当先心神1乱,瞬间背上又挨了1刀。 崔铁手怒吼1声,突然双掌翻飞,使出了他压箱底的绝活——“崔家铁手崩掌”,他崔铁手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崔家铁手崩掌”是他父亲自创的1门邪派功夫,使用的时候,需运用通身之气汇集于双掌,发功后双掌红如洛铁,坚不可催,刀刃剑锋都敢鞭抓硬接。 练此功危险极大,容易自残自伤,甚至走火入魔当场死掉,所以,崔铁手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使用这门功夫。1旦使用“崔家铁手崩掌”时内耗也极大,内功好的人最多只能使出十余招便会精疲力尽,所以这“崔家铁手崩掌”本身的招数虽然很少,但每1招都是惊世骇俗,1旦被拍中,必当场气绝身亡。 此时,崔铁手呼地1掌击在杜小鞭儿的背上,大刀片子拦腰断为两载。杜小鞭儿吃了1惊,抽身欲退已然来不及了,眨眼之间,胸口上又中了1掌,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砸在老榆树上。 杜小鞭儿7窍喷血,胸口凹陷下去巴掌大的1块。看样子已经是骨断筋折,5脏6腑也被霸道的掌力给震碎了,眼看出气多,进气少了,纵然大罗金仙也难救他了。 尤林眼色陡然1寒,脑海之中闪现出另1个人的形象。那人的死状与眼前杜小鞭儿1摸-1样! 崔铁手1招得势,后招纷至,双掌似排山倒海,直向“飞镖王”推去。王宝田被掌风压得胸憋气急,抵挡不住,闪跳躲避时左臂被掌风刮了个正着,顿时“咔嚓!”1响,肘关节立刻脱臼。 就在此时,尤林1甩手腕子亮出了驳亮枪。他也不说话,照准崔铁手就扣机开火。 崔铁手的“崔家铁手崩掌”纵然再硬,也接不住飞来的枪弹,瞬间身上连中数枪。 “你、你······”崔铁手瞪着眼睛,嘴里冒着血泡,俨然已经是说不出话来。 “我们两清了,”尤林面无表情地吹了吹枪管, “闭眼难看3春景,出水才见两腿泥。” 崔铁手1切都明白了!他明白了自己不该显出“崔家铁手崩掌”秘功,他也终于证实了万里独行尤林的身份来历,但为时晚矣。 “飞镖王”王宝田跳上前来,反手1刀,割下了他的脑袋。 王宝田将刀插在地上,扶起刘洋,1起走到尤林面前:“今日我能大仇得报,全靠尤兄弟仗义相助。日后有什么事用得着我的,‘飞镖王’万死不辞!” 尤林森然1笑,驳壳枪1晃,直指王宝田面门:“先别忙着说义气话,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友非敌?咱俩的事还不算翻篇呢!” 王宝田和刘洋对这1突变吃惊非小,他俩呆呆地立着,不知所措。 “十天后的此刻,我在皇陵滩石人石马旁等你。到那时咱俩只能活1个。” 那声音听起来冰冷透心寒。 从外表上看,手里晃着象牙烟嘴的崔忠贵温文尔雅。他身材修长,穿着米黄色西服,白净的脸上总是挂着1丝心满意足的微笑,活脱脱1个新派的富家公子的模样。但是,谁不知道2十3岁的崔忠贵已经是5个船运货栈的老板,垄断着盱眙城所有的船运生意! 崔忠贵排行老2,是崔铁手小妾所生。十5岁那年,崔忠贵离开家乡独自1人闯荡江湖,6年中遍游苏、皖、鲁等地。 2十1岁时他带着浑身伤疤,1箱子现大洋和两支手枪回到了盱眙,开办起船运货栈,短短两年时间就置办了如此大的家业。关于崔忠贵的家业,盱眙城里流传着几种说法。 有人说,崔忠贵在闯荡江湖期间,结识了1位在北伐战争中战败的将军。那将军在走投无路之际,被崔忠贵所救,便将自己在上海的产业悉数托付给了他。崔忠贵由此1夜暴富,便在盱眙买地置房,做起老板。 也有人说,崔忠贵在山东曾救过1个被土匪绑架的富商。那富商感恩戴德,将自家的生意交给了他打理,几年下来,崔忠贵便积累了丰厚的家底。 还有人说,崔忠贵根本就是土匪出身,他做老板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管怎么说,崔忠贵确实做了老板,成了盱眙城里1个人物。 崔忠贵虽然做了老板,但绝不是1个等闲之辈。他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置下如此大的家业,绝非易事。 崔忠贵回到盱眙后,做的第1桩生意是与南京的青天白日组织高官做生意。他通过关系打听到高官要到盱眙视察,就提前与县城里的船家联系,准备了1批上好的绸缎、茶叶、瓷器等货物,以最优惠的价格承运到南京。 那高官在盱眙视察期间,住在县城最大的客栈里。崔忠贵不失时机地以1个晚上的时间,将准备好的货物搬到了高官的住所里。高官见这位年轻人如此懂事,就问起他的来历。崔忠贵乘机将自己与青天白日组织高官的渊源说了1番,高官听了大喜,当即表示要关照他。 从那以后,崔忠贵的货栈就垄断了盱眙所有给青天白日组织的官员送的礼品生意。那些官员也乐意将这样的生意交给崔忠贵来做。 除了做官员的生意,崔忠贵还秘密做起了走私军火的生意。他通过关系从山东、上海等地搞到1批批军火,再偷偷地贩卖给苏北、皖北等地的土匪、军阀和日本人。 盱胎城最热闹的宣华大街中段,朝南有1排朱门青砖2层楼房,大门口蹲着两个威武的石狮子,这就是崔忠贵寓所的“崔家楼”。 现在,崔忠贵正席地跪坐在桌旁,神色冷峻的山本1次郎也是席地跪坐,长发披散,脑袋上戴孝似的扎着1条白色布带,两把长短武士刀横放在膝盖上,褐色日本和服外面,罩着1件无袖的传统日本武士袍子,手臂上饰着青蛙徽记。 靠着墙边,4名束发白袍的日本浪人面无表情端坐着,手握日本刀,1动不动。整个房间弥漫着1种阴沉、神秘的气氛。 山本伊1次郎眯缝起他那对小眼睛,打量着坐在桌对面的崔忠贵。片刻过后,他乌黑的眼珠1转,开口说道:“崔桑,你的,今天请我,有何吩咐?” “山本君,你要的那批军需品已经下船了,按时启航,按惯例依旧是走老道。”崔忠贵淡淡道。 崔忠贵利用这个浪人,1手承接了日军军需物品运输。但这只是他要走的第1步棋,接下来他要与高华亮走第2步棋,最后他自己还要走第3步棋······ 这可是1笔大生意啊!想到这里,崔忠贵不禁露出笑容,虽然风险很大,但是值得1搏。 崔忠贵莞尔1笑,吹出1口烟,不等山本1次朗说话,又接着道:“我家里也有1私事,欲请山本君相助。” “哦?说来听听。” “嗯,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市面上突然有1个报号万里独行尤林的枪手和1个叫‘飞镖王’王宝田的刀贼,兴风作浪。这两人竟然合谋杀了我爹,我双拳难敌4掌,所以只能请山本君出马,去杀了他们也算是我欠你1个人情。” “明白了,乐意效劳,我最喜欢和你们华国的功夫高手切磋技艺,我要与他俩决斗!”山本1次郎兴奋地说道。 杀两个华国人并不难,崔忠贵对皇军是极有用的,答应他,以此拢络人心,使他诚心为黄军办事,这才是山本1次朗之所以爽快答应的真实想法。 崔忠贵两眼直盯着山本1次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说道:“山本先生,友情提示1下,万里独行和飞镖王两人皆是武艺高强之辈,你能对付吗?当然,我不是不相信山本先生你的实力,我们华国有句老说说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望山本先生,小心应对才是。” 山本1次郎1咧嘴,像是笑,又像是在苦,露出1股僵尸般的神情。 “哈哈······请崔桑看看我们大日本共和国的双刀流和忍者术吧。” 话音刚落,墙边的4个白衣浪人已经飞身而起。嘴里呀呀地发出1阵怪叫,成双成对的厮打起来。但看上去虽说有那点意思,也只不过是1般般的日本空手道。 看罢多时,崔忠贵不屑地说:“呵呵,山本军,你就凭这个是赢不了他们的。” 白衣浪人不再打斗,他们抬出几根碗口粗的木桩和两捆用棉被裹着的细木条,竖在房中央。 1个浪人抽出雪亮的日本刀,刀锋前指,凝气收神,然后呀地1声向木桩冲去,顿时房内白光闪闪,寒气4溢,木屑飞溅。 等他停下来之时,腰中的短刀不知何时也早已经握在手中。 “这是双刀流技,传自大日本国古代侠客山本武藏。”山本1次郎平静地说。 好家伙,再那木桩已被横着竖着劈成了6、7块。 随后,又有两个白衣浪人站出,立拳屈膝,面对被棉被裹着的木条,操练了起来。 “这是忍者术,忍者乃大日本国古代的职业杀手。忍者术包括暗器、轻功、伪装、施毒等等技,强调实战效果而不重武士风范。虽然如此,忍者术的威力不可低估,掌劈肩而肩骨必断,拳击胸而胸骨俱裂。” 两个日本浪人的拳脚向木条击去。呀呀几声,劈、撞、踢、弹,打开棉被再看时,木条已是根根断裂。 崔忠贵哈哈1笑:“哈哈,神乎其技!徒弟尚且如此,可见山本君这个当老师的,想必武技就更高了。” 山本1次郎1鞠身:“请崔先生雅正。” “真是神仙放屁。”崔忠贵冷不丁言语道。 山本1次郎1愣,他对中国的歇后语不甚了解。 “——不同凡响啊,哈哈·······”崔忠贵得意的嚷道。 第22章 往事 十天的期限眨眼就到了。 天已拂晓,尤林1夜没合眼。他躺在湖边芦苇丛里,手里捏着1枚翠绿色玉珮,这是母亲唯1的遗物。 他对姨夫潘龙的印象并不很深,只是在儿时朦胧的记忆里,依稀有些模糊的影子。 尤林记得母亲说过,那块玉珮是父亲留给母亲的唯1念想。 潘龙是尤林的父亲尤如雨的师弟,两人分别娶了他们的武术师父,苏州富商皇甫剑的双胞胎女儿为妻。3年后,潘龙遵父命带女儿潘小倩回老家洪泽湖接管铁舵帮。 临行前,皇甫创取出两块1模1样的玉珮,赠与两个女儿。因此两块玉佩,出自同1块和田玉石,后请能工巧匠1分为2,雕刻城两块玉佩,又经寺庙得道高僧开光加持,因此这玉佩颇具辟邪护身之功,姐妹俩同出1胎,生来不曾有1日分离,如今各奔前程,愿女儿们见玉如见人,长相忆,勿能忘。 那是6年前的1天,也是外公皇甫剑中风辞世的两周年忌日。 这天,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十4岁的尤林与母亲坐在堂屋内的火炉旁烤火。桌上,外公的祭品早就已经好摆了,就等出诊的爸爸回来。 突然,尤如雨背着1位满脸络腮胡子茬,冻得僵硬的汉子闯进屋子。 “当家的,这是怎么啦?”妈妈惊叫道。 “是潘龙!我在门前雪地里发现他的,快!快取些酒来给他擦身。”爸爸此时也显得有些慌乱。 潘龙已是奄奄1息。 母亲把他扶上床,解开衣服。只见他浑身包着纱布,渗出1滩滩血迹,前胸凹陷,边沿处青紫青紫地肿涨着,隐约分辨出是个掌印。 尤如雨将手心压在潘龙的丹田之处,催动自己的真气逼进他的体内。 潘龙身子猛地1阵颤抖,静开了双眼。 “大哥······”潘龙看见尤如雨,眼里滚出两行清泪。 尤如雨脸色铁青,神情异常凝重:“阿龙,你的时间不多了,是谁伤的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快把话说出来,快!” “都死了······我们铁······铁舵帮全完了······”潘龙说话断断续续,已经是气若游丝。“大哥,你1定要给我报······报仇啊!呕·····咳咳······” “我妹妹呢?”妈妈着急地插嘴问道。 “也死了,那天她······她······”潘龙1阵激动,话没说完,又昏迷过去。 尤林见母亲如5雷轰顶,呆呆地坐在那里,动弹不得。 尤如雨责怪地瞪了她1眼:“别愣着了,快把‘9草还魂丹’拿来。” “9草还魂丹”是尤如雨自己研制的强神保心药丸,采集9种珍异药草按特殊秘方提炼而成,得之非易,是数命急药。 母亲神情恍惚地出去将药丸拿来,递给爸爸。 尤如雨把“9草还魂丹”全部和水灌进潘龙口中,又催动真气,逼入他的丹田之内。 潘龙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快说,谁是梁子?”尤如雨着急地问,他已是精疲力竭,满脸冷汗。 “是······宋老3······天涯断肠客刘金福······渔枭王白老鳌······还有······有1个蒙面人,打了我1掌······我杀出重围,想找大哥,就······就······” 潘龙又陷入半昏迷状态。 “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那个单刀王宝华和他的兄弟‘飞镖王’,他······他们······”潘龙突然啊地大叫1声,口中喷出1口鲜血,眼睛、鼻子、耳朵里也涌出暗红的血水,话语未尽,已然当场气绝。 潘龙身上受了十处刀伤,3处枪伤,右手臂骨折,但致命的1击,还是胸口的那1掌。内功深厚如潘龙这等几十年功力的高手,也被击得前胸凹陷,肋骨寸断,5脏俱碎,可见那施掌人武功之高,确实惊世骇俗。 母亲失声痛哭。 尤林虽然当时只有十4岁,可他已预感到有这么1天,自己会独行万里,茫茫江湖觅恩仇。 几个月后,母亲,忧郁成疾,竟不治而逝。 尤如雨对儿子说:“阿林,自今日起,你要习武练功,去杀6个人。宋老3、刘金福、渔枭王白老鳌、王宝华、‘飞镖王’王宝田,还有1个蒙面人,你的姨娘,姨夫、表妹都被他们害死了!你妈与你姨娘同胎所出,1脉相联,所以也紧跟妹妹面去。那蒙面人练的是1种邪派内功,不光强横,而且将好几种毒素吸进体内,发功时放向敌手。那天我运气救你姨夫时,1时不慎,将毒气带进内丹,这几天虽然经常做功排毒,但无济于事,命不久矣。因此,这涛天血仇,唯托你1人雪报了!你要记住,别人都不可伯,真正的硬点子是那个蒙面人,他1定是白道上不便公开露脸杀人的成名人物。” 没过多久,尤如雨去世。 从此,尤林脸上失去了笑容,他变卖所有家产,立誓学武复仇。 6年后的他,2十多岁的年纪,以1个脸色寒冷、身怀快枪绝技和旋风腿神功的少年杀手形象在洪泽湖出现了。 短短几天的功夫,他手刃数位敌,1举杀死崔崔铁手,更是震动了洪泽湖的黑白两道。 如今,只剩下最后1个劲敌11“飞镖王”了!然而,他不知怎的,竟然觉得王宝华和王宝天像是真正的侠义之士,自己竟然有点不忍与他们刀枪相向。 想到这里,尤林猛地站起身,也就在这时,他听见不远处传来“数命”的呼声。 他凛然长啸,1招燕子3抄水的轻功,朝呼救处奔去······ 呼救的人是英子。英子遇见了鬼1样的的人! 天刚蒙蒙亮,英子将水缸打满水,正转身欲进房,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回头看时,吓了1大跳。只见1个披头散发、褐色长袍的佩刀人双手叠胸地站着,身后还有4个白衣汉子,也是双手叠胸,活脱像4个勾魂的无常鬼。 “我们要找‘飞镖王’决斗,杀死他!”褐衣人道。 他们正是日本浪人。 英子强自镇静,小心地回道:“他不在。” 这个浪人浑身透出1股凛人的杀气。 “纳尼?那我就要把你带走,你是我的了。王桑来找我的时候,就是我就杀他的时候。” 4个白衣浪人并肩面立,无声无息,英子心中恐惧到了极点。 “不,不!我不跟你们走!”英子叫道,她猛地转身拉开柴垛边的小门夺路而逃。 这个小门,日本浪人进来时没有发现,1时大意,竟然被她逃脱了。 英子在青纱帐里飞奔,她爬上山坡。 眨眼间4个身影从她头上掠过,白衣浪人已经并肩拦在英子的面前。 “你的!很不老实。我要惩罚你!” 英子听到身后那个褐衣浪人恶声恶气地说。 4名自衣浪人哇呀呀地怪叫着,向她扑上来。反抗是不可能的,她被牢地按在地上,1个浪人伸手撕开了英子的衣襟。 “哈哈·····吆西,花姑娘滴干活!” “啊!救命啊!救命啊!”英子绝望的喊道。 仿佛苍天听见了她的呼喊。朦胧的晨雾中,1个头戴斗笠、脸色苍白的黑衣年轻人出现在山坡上。 旁边立着的褐衣浪人刷地抽出武士刀:“我乃大日本帝国浪士山本1次郎,阁下是何人?” 黑衣年轻人的两眼犹如两盏寒冷的冰灯。 “放开那个女人!” 山本1次郎感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华国人有1种慑人心魂的气魄,这气魄只有优秀的武士才会具备。他发现了年轻人腰上倒插着前驳壳枪。 “扫戴斯乃!原来你就是万里独行尤林?” “我再说1遍,放了那个女人!” 山本1次郎目测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十5米。自己的武士刀只能突刺十米,所以还得靠上去5米,而在这数秒钟的时间里,对方可以轻而易举地拔枪射击,这个万里独行也不是等闲之辈呵。 山本1次郎1挥手,白衣浪人放开了英子。 “尤林,我将要约时间与你决斗!”山本1次郎插刀回鞘。 按照武士习惯,今天只能算他输了,因为屈从了尤林的命令。 说完,他恼怒地带着白衣浪人飞奔面去。尤林这才伸手去扶坐在地上的英子。他这才发现面前竟然是位柳眉秀目,肤色微黑但楚楚动人的女人。 英子出于羞涩,急忙去掩敞开的胸脯。 尤林忽然眼睛1亮,他伸手飞速1撩,英子脖子上用细绳系挂着的1枚玉珮已经捏在他的手上。 “说!你是什么人?”尤林激动地问道。 “我是西滩王宝天家的,我叫英子。” 英子望着尤林的神色,疑惑地回答,1时忘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你是潘龙的什么人?”尤林见英子闭口不管,又继续说道,“我是尤林,尤如雨的儿子。” 他摊开手,手心上双胞胎似的并排着两枚1模1样的玉珮。 英子做梦也想不到,要与宝田哥决斗的万里独行会是自己的表哥。 她不由得紧紧抓住尤林的手,热泪盈眶:“表哥,我是小倩,我是潘小倩呀!” “什么?你······你!”尤林也哽咽说不出话来了。 第23章 泄密 原来,当初潘龙带着妻女回到家乡后,领着铁舵帮在高嘴1带充当扫匪捕贼,维持治安的保镖。 潘龙刚正无私,嫉恶如仇,黑白两道全不结交。而且,不论是谁犯案,他1旦发现决不轻饶。所以,他名声在外,威望越来越高,也越来越遭到黑白两道众多头目的记恨。 终于,洪泽湖地区黑白两道中有十几个帮会共同联合起来,那天夜里趁铁舵帮不备,偷袭高嘴,潘龙身负重伤,便将小倩托付给老朋友单刀王宝华抚养,自己南下苏州寻请师兄复仇。 潘龙走后,王家为掩盖仇家耳目,便把小倩改名为英子,在王宝华家做了童养媳。 尤林至此,方彻底明白了这段恩怨情仇,暗暗庆幸自己还没有和“飞镖王”交手。 “他们要我把宝田哥说出来,他们要杀他。”英子说出刚才事情的原由。 尤林答应了1声,内心却十分不解,这日本浪人为什么要杀王宝田呢? 这时,“飞镖王”王宝田的身影在远处出现了。 尤林双拳1抱,高声喊道:“宝田兄弟,哨俩都误会了。我是潘龙的侄子,英子的表哥。” 王宝田也很快弄明白了事情的原由。 他惊讶之余,也1拱手,答道:“尤林兄弟,不知者不怪。从前的事就别提啦。我们是友非敌。只是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家仇已报,国难未解。如今本鬼子已经杀进洪泽湖了,咱们不能如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尤林说道。 “对,尤林兄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留下来,咱1起干吧!” “光靠咱们俩,浑身都是铁,能打打几颗钉?赤色革命军是专门打日本鬼子,为老百姓服务的,不瞒兄弟你,我就是赤色革命军组织的人,依我看你还是跟着我干比较好,也拉着弟兄们投奔1个好前程啊。” 在尤林的话语中,他仿佛已经把两人之间的恩怨放下了,展现出1股对未来的决心和对建设新国家的神往。 听着他的话,王宝田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 尤林的目光中闪着神采,气势恢宏地说道:“咱们需要更多的志同道合的人1起干。你看,现在日本鬼子已经侵占洪泽湖了,咱们不能坐视不理。我这次来的目的既有家仇,也有国恨,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解放全华国,把日本鬼子赶出去!” 王宝田深吸1口气,他知道尤林的决心和能力。他清楚地知道,赤色革命军是真正的为了国家和人民,而他也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1份力量。 “好!我加入!”他大声说道,“我会带着我的兄弟们,1起跟你干!” 尤林看着他,眼中闪烁着信任和鼓励的光芒。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们将1起面对未知的挑战,1起战斗,直到最后的胜利。 随后,两双打手紧紧握在1起。这时,天已经大亮。 孙连长已经2天2夜没合眼了,他刚组织国民盱眙城守备连官兵在城墙上用乱石和机枪击退了日本鬼子的第2十2次进攻。 士兵们的军装早已经是破烂不堪,他眯着通红的眼晴,从城墙墙垛上向外望去,只见城外开阔地带上,日本鬼子又在集结,土黄色的1大片,少说也有千8百人,日本鬼子把重炮推进了阵地。 日本鬼子的冲锋号又响了。 随着阵阵炮声,孙连长脚下的城墙猛烈地震颤起来。 几个呼吸的时间,城墙就被炸的坍塌了1大块。日本鬼子蜂涌而上,与青天白日军官兵展开殊死的拼成。 孙连长端平卡宾枪向城墙缺口1阵急射,嘴叫嚷道:“弟兄们,堵住缺口!” 守备连官兵挥舞大刀,向缺口处冲杀过去。但日本鬼子越上越多,孙连长眼睁静看着士兵们成群地倒下,败局已定,无力回天了。他将冲到自己面前的5个日本鬼子击毙,突然感到腿上灼人地疼痛,大脑1阵眩晕,往后便倒。 幸好司号兵赶来,伸手将孙连长扶助。 “连长,你受伤了!” “传我命令,撤退!”孙连长无奈地说道。 十几个守备连士兵簇拥在他俩周围,杀开1条血路,退到了县政府门口。 孙连长猛灌下两口酒,才悠悠地清醒过来。 “县长呢?还有保安团,城防大队,警察署,都哪去了?”孙连长问。 “县长早就带兵逃跑,只上下我们了!” “嘿!他娘的来。盱胎城,完啦!”孙连长颓然叹气道。 预备队员们挺起胸膛,齐声激昂地说:“不成功,便成仁!” “混账!你们懂什么!”孙连长1阵心烦。 他自从黄埔军校毕业,大小经历过上百次阵战,从来没有败得如此窝囊。无论如何盱眙城不能丢,他想到了洪泽湖地区凶猛强悍的帮会势力。 “撒!”孙连长双目闪着狡猾光芒说道。 青天白日军组织守备连残部向城东渡口撤去。 战争过后的田野显得格外萧条,高梁秫子稀稀落落。稻田里稻穗瘪瘪地昂首挺立在太阳下,唯有远处的洪泽湖依旧是波光粼粼。 朝着高圩子方向,5骑快马飞奔而来。领头赤棕马上的骑手正是山本1次郎,后面紧跟着他的4个白衣徒弟。 他们又领了1个重大使命。 原来,淮河水道中,5天之内就有两起运送重要军需物资的货船被劫。从抓获的水匪口中审讯出结果,原来是自称为抗日数国先锋军的高华亮所为。 高华亮的老巢高圩子离盱眙城有百里之远,日军司令石田3泽兵力不多,不敢贸然领兵深入洪泽湖内地清剿。他命令山本1次郎带1支人数不多的突击队,偷袭高圩子,1定要生擒高华亮,夺回被劫的物资。 山本1次郎远眺高圩子的方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他回头看了1眼身后的4个白衣徒弟,他们的眼神同样坚定,仿佛已经准备好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他们渐渐接近高圩子,周围的水草也变得茂密起来。高圩子位于1片湿地之中,只有1条狭窄的小路可以通向圩内。山本1次郎命令队员们下马,将马匹拴在路旁,徒步走向高圩子。他们手中紧握着日式武器,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太阳已经斜西,地的尽头隐隐约约凸出几片房屋。 “当心,我们已经进入高华亮地盘了。”山本1次郎道。 他看清了农田里作活人凶悍的眼晴,但他并不害怕,因为身后还悄悄跟着十名精心挑选出来的大日本皇军,带着4挺机枪,这支力量在自己的带领下可以击败中国的1个正规军营。亮他1个小小的土匪头子高华亮还能有多少能耐? 山本1次郎1夹马肚子,当先1人来到村口。 5人下马走进高圩子,村里清1色几十栋都是黑黄色的土坯房,根本分不清哪家住着高华亮。山本1次郎推开1扇虚掩的门,正好里面1个女人提着水桶出来。那女人刚洗完澡,赤着脚蹬着1双布皮鞋,褂子扣儿全敞着,白晃晃露出两玉龙雪山和平滑的小腹。 “嘿!干什么呢?你这家伙没鼻子没眼地撞进来干啥?出去!给我出去!”女人将水桶往地上1掷,恶声恶气地说道。 山本1次郎1低头:“哈衣!打扰了,问1声高华亮家怎走?” 女人1把将他推出房去:“朝自己脑袋上放1枪就到啦!” “砰!”的1声,门关上了。 这1下,着实把喜怒不形子色的山本1次郎气得嘴歪眼斜。 山本1次郎1使眼色,身旁的白衣浪人“嘭!”的1声踹开门,长刀架在女人脖子上。 “8嘎!高华亮住在哪里?你的,前边带路!不然,死啦死啦滴!” 女人1翻白眼:“哼!领路就领路,我领你们5个小兔崽子见阎王去!” 高华亮住在村南头大柳子林旁,土坯房前围了个院子。高华亮光着肩膀子,满胸口上长满了打折卷的黑色护心毛,此时,他正在院子里剥1张黑狗皮。 女人领着浪人进门,他眼皮也不抬1抬。 “哪道子来的?” “听着,我乃大日本浪士山本1次郎!你是何人?” 闻听此言,高华亮停下手中的活,抬起脑袋打量着面前这几位身穿和服,腰佩武士双刀的日本浪人。 “吆喝,都是催命的大爷嘛!我就是抗日救国先锋军司令。你们是不是嘴馋了跑来找郎中,想自讨苦吃啊?哈哈······” 山本1次郎双臂抱胸,叉开双脚站定,神情傲然地说道:“高桑,你滴竟然公然与大日本皇军为敌,抢劫军火,罪不容诛。如果你能自觉交还所劫物资,跟我去盱眙请罪,供出同谋人,我可考虑免你1死!” 高华亮听罢哈哈大笑,屋前屋后也响起哄笑声。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土坯屋的4周已经站满了手执大刀长枪的村民。高圩子整个村的男女老少,除了下田种地、进湖捕鱼,闲下来人就干抓人绑票的活儿,都是打斗惯了的土匪。 他们见有日本浪人进村,早就抄起家伙围上来了。 高华亮见浪人们成了瓮中之整,底气更足了,狂傲地说道:“哼!告诉你又何妨?军火是我与崔忠贵合谋夺下的,现在就藏在崔忠贵的仓库里。你们可以回去报告啦,但脑袋得留下。” 第24章 枭雄 其实,高华亮才是真正的蠢笨之徒。如果,崔忠贵听到他如此大咧咧地口无遮掩,怎敢与其共谋大事。 山本1次郎闻听此言,心中大惊。看高华亮的神情不像说谎,再1想,只有崔忠贵知道发船时间,不是他还能是谁呢?真相已明,山本1次郎杀意顿起,他伸手去摸包着漆皮的刀柄。 “刷啦”1声,4个白衣浪人也同时长刀出鞘,他们都是久经杀场,师父稍有动作,就能立刻明白其用意。 山本1次郎手中的刀,与高华亮所差无几,都是1柄百炼之钢、吹毛断发的大刀。不过,他的刀鞘上镶有金边,望去如同黄金1般闪闪发光。这1把刀,是他引以为傲的武器,也是他的精神寄托。 山本1次郎抽刀在手,寒光1闪,映得在场之人无不心头1颤。他步履坚定地向高华亮走去,眼中闪烁着凌厉的杀气。而那4个白衣浪人,则紧随其后,犹如4大护法,准备随时应战。 高华亮见状,面色并未改变,只是眼中流露出1丝深沉的忧虑。他知道,这1刻,生死已在1线之间。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并未退缩。 “他奶奶的,给我废了他们!”高华亮骂道。 院内1阵骚乱,村民们向浪人扑去。 山本1次郎身形不动,呀地大叫1声,长短双刀同时闪出,眨眼之间已在靠近身旁的两个大汉肚子上各开了1个血洞。 日本浪人的“双刀流”的确不同凡响。 山本伊1次郎的刀法犹如狂风骤雨,丝毫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他双眼射出凌厉的光芒,就像1头饿狼,凶狠地扑向了面前的高华亮。 高华亮并未退缩,他也是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的人,知道此时不能有丝毫的软弱和恐惧。他握紧了手中的大刀,迈开大步,正面迎向了山本伊1次郎。 两人的刀锋在空中交错,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山本伊1次郎的刀法虽快,但高华亮的刀法也不慢。他凝神聚气,每1次挥刀都准确地挡住了山本伊1次郎的攻击。 1旁的4个白衣浪人并未加入战局,他们充当着旁观者的角色,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他们并未出手,但他们的存在却给高华亮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高华亮的体力和耐力都在消耗着,但他知道不能停下来。他用尽全力继续对抗着山本伊1次郎,心中想着如何让这场战斗尽快结束。 突然,1个浪人从旁窜出,手持长刀,向高华亮砍去。高华亮心中1惊,他没想到这些浪人会出手。他匆忙应对,勉强挡住了这1刀。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高华亮和山本伊1次郎的刀法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每1次攻击和防御都让人心跳加速,每1次拼杀都让人热血沸腾。 高华亮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他知道自己不能败。为了家乡和亲人,他必须坚持下去。他用力挥舞着手中的大刀,1刀刀地劈向山本伊1次郎和他的浪人手下。 时间1分1秒地过去,战斗也愈发激烈。 院子里早已经是杀成1团,双方人马也渐渐地杀红了眼睛。 突然,4周响起1片机枪声,房顶上站着的人纷纷栽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华亮不知自己的院子已经被悄悄摸进村来的十朵名鬼子兵给团团围住了。1时间,他也闹不清到底来了多少日本鬼子,1转眼就见自己手下的小喽啰们前仆后倒,左右都是机枪声。 “他妈的来!兔崽子们,风紧,拉帆子扯呼啰!”高华亮心中惊慌,大吼1声道。 言罢,就见高华亮右臂暴长,瞬间透过刀风抓住了1名白衣浪人的脖子,同时右腿后蹬,1脚踢翻另1上前解救的白衣浪人。这1招是南派洪家拳中的“子午单掌虎尾脚”,只不过现在被高华亮改掌为抓,即见奇功。 高华亮力大过人,那名白衣浪人早就被其1抓捏断了颈骨。他轮起那日本浪人的尸体,以人代棍,唿哨1声,发风似地舞着,1直打出门去。 山本1次郎被十几柄大刀缠得脱不开身,眨眼间的功夫,高华亮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当家的1逃走,起先还如狼似虎拼命的村民也1哄而散,4处奔逃。 山本1次郎领人东追西赶,只抓回4十几名老弱伤残。 盛怒之下,山本1次郎下令将高圩子焚烧夷尽。 熊熊火光中,山本1次郎放出信鸽。 接着,他从抓获的村民中叫出1个老头儿,命令道:“你的,去找高华亮,对他说,我在这里设擂比武。懂了吗?如果没有人来,我就1天杀1个人,直到将俘虏全部杀光为止!” 盱胎城防司令部设在城南天台山山顶的东南公寓。 石田3泽踱步到办公桌旁,拿起山本1次郎用信鹤送回来的纸条,又仔细地看了1遍。他今年已有4十5岁,微微发福的身上很合体地穿着1套土黄色薄呢子日本军服,金丝边的近视眼镜为他增深了几分儒将风采。 战前石田3泽是关西大学的汉语教授,对佛教信奉之极,他不赞成不讲原则、无所畏惧的滥杀生灵,所以对山本1次郎在高圩子设擂比武1事颇为恼火。 卫兵推门进来,行了1个标准的军礼:“报告,崔忠贵到!” “请他进来。” 崔中贵右手执着象牙烟嘴,不紧不慢地迈进屋子。 “大佐,您在找我吗?” “崔先生,请坐,”石田3泽示意崔忠贵坐在办公桌前的红木太师椅上,“山本君送回来1封信,你看看吧。” “哦?又有啥好生意啦?”崔忠贵接过纸条,他还不知道山本1次郎去了高圩子。 崔忠贵包揽了日军在盱眙水上中转的所有军需运输业务,崔记船行的货运船只不用检查就能自由进出盱眙港码头。 前些天日本鬼子两起药品和枪弹发往蚌埠,崔忠贵认为时机已到,便传信给高华亮,想在途中里应外合1举劫下。不料第1波就被1群不明来路的人抢先劫了去,高华亮只抢到第2波的5条货船。之后,他把货物混在其他运船里拉回盱眙仓库。 日本鬼子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被抢劫的物品就藏在眼皮子底下。崔忠贵准备将这批货物卖给当地土匪,事成之后携款溜之大吉。他早就将能带走的钱财全部装进大木箱子里,藏在书房暗橱中了。 崔忠贵喷出1口骆驼牌卷烟的烟雾,将纸条递还石田3泽。 “呵呵,山本君可能误会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高华亮。而且我也不会蠢至如此地步,打皇军军火的主意,抓只跳蚤往身上放。” 崔忠贵在太师椅上挪了挪身子,好让自己坐的更舒服1些。 没有过不去的河,他想。 “崔先生。” 石田3泽的汉语纯正而又清晰,不带半点东洋味。 “就在我打电话请你来的时候,我的部下已将藏在吴家花园仓库里的所劫物资运回来了。虽管得很好,但缺了3船。” 崔忠贵眉毛1扬,小鬼子动作真快啊。 “哈哈······当然缺了3船喽,因为那3船根本就不是我干的。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呢,他娘的来。”崔忠贵若无其事地说。 “哦?不是你,那是谁干的?” “你想请我帮你查1查吗?这好办,我去打听1下。” 石田3泽挥了挥手,温和地说道:“请你把上衣左胸内口袋中的手枪交出来吧。” 崔忠贵撩灭烟头,摸出左轮手枪放在石田3泽办公桌上。 他没有回头,他知道有两支上着刺刀的长枪此时正在角落里瞄着自己的后背。 “现在,我的卫兵会带你到审讯室,你必须回答1些提问。” “然后呢?”崔忠贵站起身问道。 “然后?呵呵······然后你将在宣华街口被处决。这是对你的惩罚,崔先生。” 石田3泽的口气像是在批评1个考试不及格的学生。 说完,石田3泽闭上了眼腈。 崔忠贵耸了耸肩,微微1笑,在两个卫兵的挟持下走进了隔壁充满血腥味的审讯室。 他环视了1下这间只有2十个平方米的屋子,左墙边1拉溜摆着各种刑具,真他妈的真脏! “哐啷!”1声,身后的门关上了,1名日本兵执枪站在门旁。 迎面1张大桌子后坐着1个阴沉沉的马脸军官,他身边还有位翻译,看样子像是个华国人。 军官身后就是窗子,钉着木栅栏。 “姓名?年龄?”马脸军官例行公事地问。 “在盱眙还要问我的姓名吗?他娘的真是笑话!” 军官拾起疲惫的眼睛,吃惊地打量着崔忠赏。 崔忠贵听到身后日本兵的长枪哗啦1响。 “怎么着?这就要给老子上大刑啦!”崔忠贵轻蔑的问了1句,说完掸了掸衣服,从裤腿的暗袋里掏出另1支手枪。 谁也没有防备他的这招暗棋,崔忠贵随手1枪就将日本兵的脑袋打开了花。然后,反手再1枪,子弹穿过马脸军官张开的大口,撞在墙上,发出砰的1声。 石田3泽哪里知道,崔忠贵就是靠这两支手枪闯江湖的! 翻译目瞪口采,看着崔忠贵挥掌击碎窗上的木栅栏,从容不迫地跳出3楼,滚下山坡,扬长而去······ 第25章 打擂 3里镇洪泽湖小酒馆,热闹得炸开了锅。 这间不大的酒店里,挤进了不下12百位江湖豪客。个个劲装打扮,提棍携刀,神情亢奋。 万里独行尤林,飞镖王王宝田也站在人群只中。 他俩前几天,带领西滩刀会的会员,在淮河边潜伏了5天,终于截下了3船日军的枪支弹药。1招得手后,他们立即打出抗日旗号,并广发英雄帖,广邀当地的各大帮会结盟共同坑日救国。 时间不大,各路人马都到齐了,尤林将夺来的枪支武器全部散发给了大家。 王宝田1刀剁下1只雄鸡的头,将鸡血滴入排在桌上的酒碗中。 “各路英雄豪杰,朋友们,”尤林举起血酒高声说道,“日本鬼子杀我们的父母,抢我们的牛羊,烧我们的房屋,还用刺刀逼我们的兄弟姐妹作亡国奴!与我们有不可共戴天之大仇!” 尤林双目灼灼凝望着各位神色肃穆的好汉,继续说道:“今日,各位应邀结盟,足见在座的各位都是侠肝义胆之辈。咱们共同干了这碗英雄酒,共赴国难,并肩子杀鬼子去!” “干!”豪士们纷纷抢过盛有血酒的大碗,喝干了朝后便丢,顿时满堂里乒乒乓乓响成1片。 “老板,结帐!”有人喊。 店小2从灶间里探出头来:“得啦,今天算咱老板请客。” 尤林悠然啜干碗里的血酒,拔出盒子枪,咔嚓上了1梭子弹,然后倒插进腰带:“咱先去高圩子,废了那几个日本浪人。” “说干就干,走啊!”吴老邪1挥臂道。 场面1时间乱哄哄的,众人出了店门,直奔高圩子而去。 店小2肝颤着跑出灶间,望见满地的碎酒碗,直嘬牙花子······ 就在尤林他们昂然奔赴高圩子的时候,崔家寨里也在深室密谋。 从盱眙逃回来的崔忠贵和孙连长以及贺小乱子,在1起商议如何收复盱眙城和收拾在高圩设擂的日本浪人······ 山本1次郎的擂台就摆设在柳林子边,面向村外,左面是1人多高的秫子地,背后的高圩子村早已化为1片焦土。 当崔忠贵带着人赶来时,就见擂台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密密麻麻的不下67百号人。贺小乱子护卫着躺在担架上的孙连长。 崔忠贵4周1望,眼见都是与安青帮颇有交情的帮会人物,当下心神稍定。 再朝里望时,只见擂台旁高挂着1幅对联:“拳打7帮十8会,脚踏盱眙洪泽湖”,横批是“武运长久”。擂台前横摆着56十具尸体,有的已经腐烂,尸臭冲天。 山本1次郎刀在鞘内,手抱胸前,旁若无人地席地而坐。 3名白衣浪人手执雪亮的日本长刀,面朝外“品”字形站在他周围。 突然,人群中1人凌空飞起,1招力劈华山直奔山本1次郎头顶。白衣浪人3柄刀同时上撩,那人使了个鹞子翻身,斜斜地落了下来。 崔忠贵仔细1看,发现竟然是高华亮。 高华亮两脚刚1沾地,立即使开少林十字成拳,身动如车轮,闪展纵横,8方生风,拳脚肘膝滚滚而上,3个白衣浪人1时挡他不住,被他直逼到山本1次郎身旁。 其实高华亮的武功并不高明,所学杂而不精,完全依仗着体强力猛,乱拼1气,白衣浪人被其气势所震慑,意识不慎,着了道儿。 高华亮展开虎形爪,1招“乌龙入水”就欲朝山本1次郎头顶心拍落。 山本1次郎身形微动,也不见他使什么招,只听“砰!”地大响1声,高华亮肥胂的身躯沿着扑来的线路倒飞了回去。 众豪杰惊呼着伸手接住,这才不致摔成重伤。 高华亮被众人接住,尚未落地,便听人群中又有1人喝道:“小鬼子,我来领教领教!” 只见人群中跃出1名周身穿青挂皂的老者,正是山东帮帮主葛老万。葛老万是谭腿名家,自幼师从名家高手,正所谓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葛老万尤的功夫其以迅猛异常的十2路谭腿见长。 葛老万人未到,腿先至。 山本1次郎依然不动,旁边3名白衣浪人持刀齐上,葛老万身形1缩,双腿1翻,竟以双脚踢挡3刀。 只听“当!当!当!”3声翠响,刀刃相互碰撞,火星4溅。 葛老万身形如遭重击,被震退3步。 而3名白衣浪人也被震得刀势1顿,差点拿捏不住手中长刀。 浪人3人组冷哼1声,身形电闪齐上,3把武士刀,招招直取葛老万要害。 葛老万大喝1声,挥腿迎上,以快打快,腿影翻飞,身形交错,快如闪电。 片刻之间,葛老万已和浪人们交手数十数招。 葛老万力大招沉,但速度却比日本浪人慢了许多。 日本浪人组合招招抢攻,丝丝入扣,1时间竟然打的葛老万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数招之后,葛老万已然险象环生,危在旦夕。 正在此时,那3名白衣浪人呀地叫了1声,3柄长刀上中下3路向他直刺过来。姜还是老的辣,葛老万也的确身手不凡,1招“金蛇合口”,左锁右闭,齐齐将长刀封入腋下,紧接着便是“怒猊踢天柱”,举腿疾扫3名浪人颈脖。 高手比武,胜败仅在1招之间,却不料日本狼人除了刀技之外,还擅长阴险毒辣的忍者术。3个浪人1弓腰,毒针如蝗虫1般从他们的袖口中飞出,葛老万躲闪不及,狂叫1声,双目已经连中数针。 他双手捂眼,疼痛异常,急忙展开8路回转腿护身,那腿风刚劲有力,浪人近前不得。 1名浪人鸡贼的将长刀倒插于地,葛老万目不视物,1腿扫正在刀锋上,这1下,右腿齐膝被削为两截。浪人们趁虚而入,1起痛下杀手。1旁1柄刀卸下了他的两只胳膊,当中1人双手捧住他的头,只1扭,葛老万颈骨断裂,整个脸倒翻过去,死状极其凄惨。 在场的众豪杰们,皆目瞪口呆,举众哗然! 山本1次郎依旧面无表情地端坐不动,使人感到深不可测。 “点子太硬,扎手,谁还敢上!”有人叫道。 话音未落,擂台中应声走入1人。 但见,这人西装革履,口里还叼着1根香烟,象牙的过滤嘴儿在阳光下的照射下锃明瓦亮。 “崔忠贵?”山本1次郎腾地跃起身道。 3个白衣浪人“呀”地怪叫1声,舞起刀花,便向崔忠贵扑来。 崔忠贵左手执烟,身不移,脚不动,右臂猛地暴长,1个浪人眼前1花,面门砰地1声,已然中了1拳。 “好!” “打得好!” 几百个声音同时喝起彩来。 众英雄豪杰都只是听说崔家2公子身手不凡,可谁也没见过,不想今日才得以亲见目睹,众人的气势不由得为之大振。 那个中拳的浪人脸上象开了染色铺,早已倒地气绝身亡。另两名白衣浪人,1见形势不妙,慌忙挥刀护身,知识呜哩哇啦呀呀地乱叫着,却不敢冒然进前了。 “山本君,”崔忠贵这时开口说道,“虽然咱俩交往不浅,但你作孽太多,这遍地冤魂可以作证。身为洪泽湖第1大帮崔门安青帮的掌门人,我只能义不容辞,为民除害了!今天你恶贯满盈,是时候偿还这笔血债了!” 崔忠贵有意扰乱山本1次郎的心神,但山本1次郎并不为其所动,他辉手示意两个徒弟让开。 “崔桑,你能逃出盱眙城,却难逃过我的双刀流。”山本1次郎叫道。 崔忠贵微微1笑,随手弹出,那骆驼牌香烟竟然如飞箭1般疾刺山本1次郎右目。 山本1次郎挥手间,长短刀同时出鞘,白光闪闪,烟头顿时被削为3段。 明朝程宗猷在《单刀法选》中对日本口曾记叙道:日本刀是“以双手用1刀也。其技来自倭奴,锻炼精坚,制度轻利,靶鞘等物,各各如法,非他方之刀可并,且善于磨整,光耀射目,令人寒心。其用法,左右跳跃,奇诈诡秘,人莫能测,故长技每每常败于刀。” 日本刀法之狠可见1班。 而这双刀流又与1般的日本刀法不同,创自日本战国时期的著名剑侠山本武藏,单手执刀,目顾刀尖,气沉双足,运刀如剑,长刀主刚,迅速刚猛;短刀主柔,诡秘狡诈。长短双刀刚柔并济,往往能1击奏效,在日本可算是所向披靡了。 这山本1次郎更是在双刀流中又加进了忍者的腿法和暗器,使得双刀流较之过往更胜1筹,真可谓是刀刀老辣!招招致命! 但这次崔忠贵与山本1次郎的斗法为极为罕见,两人相距丈远,都是站立不动,如木桩1般。 山本1次郎长刀前伸,直指崔忠贵眉心,短刀则软软下垂。 崔忠贵双掌掌心朝上缓缓推出,稳稳地1招“猿猴献桃”之势。 山本1次郎突然长刀1抖,短刀凌空斜撩,快如闪电般的直奔崔忠贵。 崔忠贵身子急沉,山本1次郎慌忙短刀上举,长刀横胸。识货的人1眼便可看出,此乃真正的高手比武,两人各势均含无数变化,双方防守极严,无解可击,但山本1次郎略微稍逊1筹,显得处处受制。 这种比武看似轻飘飘杂耍1般,其实是舍命相拼,凶险至极,不管哪1方先出手,1招之间就能生死立判。 第26章 翻转 孙连长等人和众绿林帮派好汉都全神员注地耵视着擂台里的厮杀。说也没注意到,冷不丁的,柳林丛中和秫子地里发出1阵异常的响动,探出几支黑洞洞的枪管,竟然是机关枪! “不好!”孙连长失声喊道。 话音宋落,枪声已骤然响起,子弹如疾风骤雨般向众人头上倾泻,眨眼间立刻倒下了1大片。原来,山本1次郎在擂台两旁埋下了伏兵,企图将前来比武的江湖豪士1网打尽。 “他奶奶的,和他们拼啦!”有人叫道。 众豪士原本都是刀枪丛中闯荡惯了的亡命之徒,这时候已看清伏兵只是十个鬼子,呼哨1声,奋起神勇,竟然迎着弹雨冲去。 擂台上,山本1次郎双刀1并向崔忠贵猛冲过来。 崔忠贵身子微微下挫,左手护喉,右掌空手入白刃,1招“黑虎掏心”直抓山本1次郎的前胸。山本1次郎回肘相格,崔忠贵双掌齐翻,抓住了山本1次郎的双腕,山本1次郎1挣之下没有挣脱,被崔忠贵推得连退数步。 山本伊1郎身子1沉,稳住了脚跟,两人1个挣不脱,1个不放开,比较上了内劲。另两个白衣浪人见有机可乘,便举刀扑了上来。 那边柳林子里的日本鬼子虽然只有十人,但武器精良,训练有素,众帮派豪杰冲上1批,倒下批。1时间,竟然难以靠近。 就在这紧要关头之时,日本鬼子身后响起了枪声。 原来是万里独行尤林和“飞镖王”王宝田的人马正好杀到,日被鬼子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孙连长带领的人和众帮派豪杰也趁机冲进了柳林手和秫子地。 尤林和王宝田直奔向擂台,王宝田截住正欲偷袭崔忠贵的两名白衣日本浪人,挥刀与他俩打斗在了1处。 王宝田的“疯刀十8法”施展开后非同1般,论功力更在两名日本白衣浪人之上。只见他只攻不守,招数如浪似潮,汹涌而出,刀风横溢激荡。 果真是行家伸伸手,就知道有没有。几招1过,两名白衣浪人已是只有招架、躲闪的份儿了。1个浪人久战不支,故技重演,暗中扣动刀鞘上的括机。 “啪嗒!”1声轻响,1道银光电射而出。 王宝田号称“飞镖王”,乃是暗器高手,1眼就认出这是日本鬼子的袖箭袭来。就见他左臂微扬,同时打出5支飞镖,1支将袖箭击落,1支被浪人挥刀格开,还有3支稳稳钉入了日本白衣浪人的胸膛。 尤林冲到崔忠贵与山本1次郎跟前,他见山本1次郎双臂上举,正与崔忠贵比拼内力,但胸口却露出了空档,当下1个穿心腿踢向他的心窝。 山本1次郎闷哼1声,顿时感觉5脏6腑都被震移了位,嗓子眼发甜,口中吐出1口血水,同时抽身急退,有心想调匀内息,但已支撑不住,1下子跌坐在地上。 这1下,正好倒在在从后面赶来的贺小乱子身旁,贺小乱子起手1枪,打飞了山本1次郎的半个脑袋,死尸栽倒在地。 尤林回头看时,最后剩下的那个白衣浪人也早成了“飞镖王”的刀下之鬼。 枪声渐渐停止,柳林丛中和秫子地里的十名日本鬼子终于尽然全部被歼灭。然而,余下的人却两派对峙,枪机大张。 崔忠贵站在尤林面前,朗声问道:“你就是万里独行尤林?” 他认识“飞镖王”,但还不认识万里独行。 “你就是崔忠贵?”尤林冷冷1笑。 突然,贺小乱子伸手拔枪,但刚拔出1半,尤林的驳壳枪早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顿时,双方1阵紧张,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贺小乱子按着拔出1半的盒子枪,看看尤林,又看看崔忠贵。 崖忠贵看着尤林与王宝田,1拱手说道:“方才多谢了。但杀父之仇,不敢言忘,你们看这段梁子如何了结?” “你就看着办吧。”王宝田说道,回手抽出十8斤重的大刀片子。 孙连长、吴老邪、高华亮等人带着兵丁、群豪从柳林子和秫子地里钻了出来,不知发生何事,围了上来。 孙连长见双方几乎就要动手,急忙阻拦道:“各位······各位听我1言!眼下外敌当前,大家都是华国人,理应该同心同德,1致对外!私人的恩仇嘛,以后再了吧。大家看怎样?” “他奶奶的,都是1个老祖宗的,现在还较的什么劲。”吴老邪也嚷嚷道。 尤林、王宝田与崔忠贵的目光都抖了1下。 这句话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缓解下来,孙连长的话如同1个长辈在为孩子们调解纷争,让人感到十分温暖和亲切。 "孙连张说得对,我们都是1家人,现在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在外敌身上,1致对外。”吴老邪也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语虽然粗鲁,但充满了真诚和善意。 尤林、王宝田和崔忠贵听了这话,也不再犹豫。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豪杰,深知在民族大义面前,个人恩怨显得微不足道。 “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个人的恩怨就先等1等。”崔忠贵率先响应道。 “好1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说得好!”尤林和王宝田也紧随其后,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坚毅的表情。 这1刻,他们仿佛成为了无懈可击的铁壁,准备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敌人。 尤林登上高处,振臂1呼,对群豪们说道:“心各位英雄好汉,今天我们收拾了日本浪人,灭了小鬼子的威风。但是,只要不把日本鬼子赶出盱眙,赶出华国,老百姓就永远不得安生!在场的各方帮派、练刀会哪1个不是烈血男儿汉?有骨气的就跟咱走,到盱眙城里显身手去!” 话音1落,崔忠贵也登上了高处喊道:“网沉众人拉,要想打败鬼子还得靠大家。各路英雄有枪出枪,有人出人,只要大家同仇敌忾,打跑日被鬼子指日可待!” “别罗嗦啦,要干咱就快干!”众人齐声嚷嚷道。 瞬间,场面沸腾起来。在这片混乱中,众人的呼声响彻云霄,他们的决心和勇气让人感到震撼。 孙连长见状,心中满是欣慰。他站在高处,看着这些热血男儿,心中充满了敬意。 他清嗓,高声喊道:“各位英雄,听我号令!现在,我们以尤林兄弟为前锋,王宝田兄弟和崔忠贵兄弟各领1路人马,协助尤林兄弟攻打盱眙城。其余的人,有愿意跟着我们的,就跟着1起上。不愿意的,可以自行离去。” “啥?凭什么听你的号令?你凭你是孙连长1个吃败仗货色?哈哈······孙连长,你的船有多大,可装得下我这洪泽湖抗日救国先锋军高大司令呀?哈哈哈······”高华亮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挺这个身子,尖着嗓子叫道。 “哼!别人我不管,咱汤祖集乡练听孙连长的。”吴老邪道。 “不行,”高大头1摇大头,“都听老子的!” 尤林冷冷插话:“高华亮,你那王8胆量啥时检回来的?” “万里独行?咱的账还没清呢。” “高华亮!你这小子想清账?”崔中贵对高华亮从来起就压着1肚子的火,见他如此无赖,火气不禁又冒了出来。 “够啦!大家到这块不是来闹内江的,”孙连长大声喝道,“明天攻打盱胎城,1切由我指挥!”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响亮的应答声。这些人中,有的是江湖豪杰,有的是热血青年,他们虽然来自不同的背景,但在这个时刻,他们的目标是1致的——为了民族大义,为了家乡的安宁,他们愿意共同奋战。 尤林站在高处,看着这些充满决心的人们,心中充满了感动。 他再1次高举双手,大声喊道:“兄弟们,让我们共同奋战!让那些日本鬼子知道,我们华国人的团结和勇气是他们无法抵挡的!” 众人齐声高喊,他们的声音如同万箭齐发,直冲云霄。在这个时刻,他们的士气和决心已经达到了顶峰。 “2爷,报仇何必要等?咱今天就能把事给办了。”贺小乱子对崔忠贵悄悄说。 崔忠贵微微1笑:“你懂什么,打盱眙城的人越多越好。留着‘飞镖王’和万里独行,也能挡几粒枪子儿。” “可是,2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贺小乱子心有不甘地嘟囔。 “你懂什么?盱眙城现在是咱囊中之物。那几个小瘪3,只不过是疥癣之疾,成不了大气候。如今咱要等待时机,让他们狗咬狗,等他们内讧起来,我们就坐收渔利。” 贺小乱子听了崔忠贵的解释,也不再执拗。他抹了1把脸,点燃了1支烟:“那好吧,2爷,你说咋整就咋整。” 石田3泽大佐刚起床,就接到了西城门的电话报告,说是有人攻城。 “什么部队?”石田3泽问。 “看不清,只有十几个穿军服的兵士,其余全是老百姓。”小队长在电话里叫道。 “纳尼?老百姓?”石田3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很多,有78百号人呢,我这里只有两个小队的兵力。请求支援!” “扫戴斯乃!没什么可怕的,老百姓都是乌合之众!你滴,务必守住城门,我立刻与淮阴联队队长联系,调1支机动中队来就行啦。” “哈依!” 第27章 攻城 电话刚挂下,码头哨卡的直线电话铃又骤然响起。 “报告大佐,今天码头上来了许多渔船,公然带着枪,可能要出事。” “纳尼?有闹事者,死啦死啦地!格杀勿论!” “哈依!” 石田3泽感到情况不妙,但必要时,他并不怕杀人或被人杀。就在他与日军联队长联系援兵时,盱眙城中已是枪声大作,杀声4起了。 尤林、王宝天带领西滩刀会的弟兄们在城东首先冲上码头,消灭了哨卡里的十几名日本鬼子,然后杀向西门。 高华亮的行动也快如出洞猛虎,他领着人从城南采石场悄悄爬了上来,绕过日军调堡,然后在山顶上1声唿哨,简直如神兵天降,直扑进了市中心宣华大街。 只有攻击城西门的孙连长和崔忠贵遭到了两个小队日本鬼子的顽强抵抗,战斗异常激烈。城墙上下,炮火连天,攻城的人们高举长枪大刀,呼啸着扑向被土炮炸的坍塌了1角的城墙,前仆后继。日本鬼子的机枪扫射着,形成交叉火刀网。 日本鬼子只注意到了正面的进攻,不料背后西滩刀会的人马杀到,猝不及防,城墙上日本鬼子与王宝田、尤林等人展开了白刃战。 孙连长等人领兵趁机攻入城门。 孙连长不愧久经沙场,刚占领城墙就立刻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安青帮、红枪会跟着我向纵深发展!西滩刀会、汤祖集乡练速清残敌!” 说完,孙连长、崔忠贵赶到宣华大街,只见高华亮和湖西刀会正大显神勇,露出水匪本性来,在街上沿门挨户地打家劫舍。1条街被他烧得烈火熊熊。 “高华亮,你要干什么?”孙连长喝道,举起了卡宾枪。 “呸!你管得着吗!”高华亮也摸出手枪,“弟兄们们,给我废了他。” 高大头如此卖力地攻入盱眙城,就是想大捞1票,怎么容得了别人来阻拦?水匪们十几杆长枪1阵乱响,可怜孙连长1世英勇,没能为国捐躯,却窝窝囊囊地栽倒在高华亮的乱枪之下。 崔忠贵可不想引火烧身,好在崔家楼还没被烈火燃着,他急忙带着贺小乱子冲进房内,从书房暗橱中抢出早就藏着的两大箱钱财,1人1箱拎了出来。 “2爷,现在咱怎么小?”贺小乱子问道。 “去找飞镖王与万里独行,然后尽快离开盱眙。”崔忠贵阴沉着脸地说道。 西城墙上,硝烟初泯。 “你领着西滩刀会守着城门,我带领汤祖集乡练去攻打东南公寓。” 尤林对王宝田说完,提起1艇机枪,率领吴老邪等人直奔天台山而去。 刚走不久,站在城墙头望风的刘洋突然喊了起来:“宝田哥,快来看!” 只见城外远处的大道上,尘土飞扬,大批汽车和马队滚滚而至。 日本鬼子的援兵到了。 “集合各路人马,到西城门来!”王宝田命令道。 刘洋吹起牛角号,但只有所剩无几的守备连士兵、西滩刀会和1些渔帮乡练过来集合,00落落不过78十人。 飞镖王感到非常意外:“怎么就这么几人?” “高华亮和湖西刀会在抢劫市民财物,孙连长上前阻栏,被打死了。”1红枪会会员气喘吁吁地报告说。 “啊?······他娘的!这个高华亮死不足惜!” 眨眼间的功夫,日本鬼子增援的部队就逼近了城下,向城门发起冲锋。 1时枪声大作。 玉宝田1刀劈翻1个日本鬼子,又1名敌人脸色铁青地挺枪冲了上来,但被斜刺里蹿出的刘洋抢先1刀,捕进了这个日本鬼子的左眼。日本鬼子呜嗷怪叫1声,手中枪1下刺偏,戳进王宝天右腋下的褂子里。王宝田往左边1闪,敞开的上衣被刺刀挑出1丈多远。 刘洋又1个突刺,1刀将日本兵撂倒。 突然,又冲上3个日本鬼子,将他俩围住。 刘洋慢慢后退,不小心被地上的尸体上绊倒,立刻被日被鬼子给捅死了。 王宝田抡起大刀,砍得围着他的刺刀火星4溅,他叫道:“大家赶快走吧,这城咱们守不住啦!” “飞镖王!” 王宝田将面前的3个日本鬼子劈翻,正欲跟着众人突出重围,猛听背后有人叫了1声。回头看时,崔忠贵的枪口赫然对准了自己。 “哼!你也就只有用枪对着我后背的胆量了!”王宝田愤恨地说道。 崔昌贵没有找到尤林,只在这乱作1团的西城墙上遇到了王宝田。 崔忠贵微微1笑:“那你转过身来吧,我让你死得像个英雄。” 王宝田骤然转身,但飞镖还未及出手,崔忠贵的手枪已发出轰响。 尤林等人正在攻打石田3泽指挥的日军残兵,忽然,身后响起1片枪声厮杀声,日本鬼子的援兵冲进了城内。 “尤林,鬼子大部队来了,咱还呆在这儿就没命啦!”吴老邪慌张地道。 “老吴,你领着大家分散突围吧。”尤林道,他心里已经明白,单靠帮会和乡练永远也赢不了日本鬼子。这时,石田3泽也带人从天台山上往下杀来。 “你怎么办?”吴老邪问。 “我去接应飞镖王。”尤林拱手道,“山不转水转,咱后会有期。” “弟兄们,风紧,扯呼!”吴老邪高喊道,众人1哄而散,向4处奔逃。 盱眙城中,挥舞战刀的日军骑兵正在追杀未逃脱的帮会乡练。尤林机枪开路,打翻了几名直冲过来的日本骑兵,这才冲到西城门下,找到了奄奄1息的王宝田。 “他们进山了······是······是崔中贵······”王宝田已说不出话来,他指了指自己流血的胸口。 尤林点点头:“明白了!你放心吧······” 王宝天眼睁睁地看着尤林,似平还有什么话要说。 “崔忠贵他逃不了。”尤林道,“你娘和英子,我会照顾的!西滩刀会的人我也会重新组织起来,你就放心吧。” 王宝田的眼里涌出了泪花。 尤林心头1阵刺痛,他感到王宝柱的手越来越凉。 尤林伸手合上了王宝田的双眼,他的脸上露出了1种阴冷的神情,像是笼上了1层寒霜。死在他枪口之下的人,都曾经见过这种神情。 关台山深处。 贺小乱子和几名安青帮弟子护拥着崔忠贵,仓皇地走着。 “歇歇吧!”崔忠贵道,喘了1口气,放下钱箱,点起1支香烟,“今天各位尽心尽力,我不会亏待你们。现在我们先回崔家寨,1切从长计议。” “只是便宜了万里独行。”贺小乱子不甘心地说。 “没什么,总有1天会碰到他,只要他不死。”崔忠贵言罢,斜眼瞥见前面不远处的岩石上,兀然立着1人,身穿褴褛不堪的黑色衣褂,遍身是血,手中端着机枪。 “只要咱俩都不死!”尤林森然说道。 贺小乱子举枪欲射,机枪子弹已如急雨般泼来。 崔忠贵低头滚到1裸大树背后,只听身旁几声惨叫,贺小乱子等人的身体早已被打成马蜂窝了。 尤林1把丢开空了膛的机枪,跳下岩石:“崔忠贵,出来吧,就咱俩啦。” 崔忠贵把心1横,也站出身来,抬手弹了弹皱皱巴巴的西装,说道:“你说的也是,凭咱俩的本事,如果躲着,谁也伤不到谁。” “你先毁约,杀了飞镖王。”尤林色冰冷。 “他死了吗?”崔忠贵微微1笑,“好极了。” 尤林不由冷哼了1声:“崔忠贵,我进洪泽湖也有半年多了,照我看来,除了王家父子,你到也算是个英雄。” “如果说英雄,并不少,像刘金福,孙连长,还有山本1次郎,都算。但依我看,能成大事者,唯你我耳。” “你成不了大事了。” “这要看你的枪法如何。” 尤林不语。 两人相距么约2十多米不到3十米的距离,尤林的枪就倒插在腰带上,但崔忠贵的枪却看不出藏在哪里。 “万里独行,我有几件事想问你,”崔忠贵道,“鬼子的那3船军火,可是你带人抢去的?” “是又怎样?” “哼!我在代你受过呢!这笔账也得由你来还了。” “听说你的双枪威名远扬,今天我倒想领教领教。”尤林道。 “不,现在我只玩1只枪。另1支留在石田3泽的办公室里了。” 崔忠贵说完,骤然起手出枪。 “砰!”地1声轰响。 尤林的驳亮枪他同时喷出了火舌。 硝烟过后,两人都依旧站着。 “好样的,万里独行。”崔忠贵说道。 他第1次遇到了与自可出枪同样快的人。 崔忠贵感到小腹里像钻进了1团火,火辣辣的疼痛,他支撑不住,颓然跪倒在地上。 尤林的口中也涌上1股血腥味,赶紧强自咽下,知道自己同样也中枪了,并且还伤了肺部。 “告诉我,你为何杀了我爹。”崔忠贵跪在地上问道。 他的肠子缓缓流了出来,他慌乱的用手按住。 “这还要问我吗?”尤林冷冷1笑,“你马上就要去他那儿了,问他去吧。” “混蛋!”崔忠贵骂道,仰面栽倒下去。 “你独自在这块慢慢消受吧。”尤林最后说道,转身踉跄向山里是去。 在致命伤中,小腹中弹是最难熬的,要等鲜血流尽才会气绝。 尤林爬上山顶时,已是黄昏了。遥望山下的盱眙城内,还是烈火熊熊,杀声震天。他的右胸阵阵剧痛。 “我不会死,我也不能死,鲁城同志交给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革命的事业还要继续下去······”尤林心里想,眼前突然1黑,就此昏了过去。 第28章 刺杀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尤林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右胸的伤口,似火烧1般地痛。他低头1看,原来那处伤口,已经被白布包扎过了。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1个声音在尤林耳边响起,把他吓了1跳。 “鲁城?怎么是你?我这是在哪?”尤林挣扎着坐了起来。 鲁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站在1旁的陈云鹏和孙巧妹此刻也是露出了笑容,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你现在在上海,我们自己的地盘上。你受伤太重,先不要做剧烈的活动。”鲁城山说道。 尤林除了感觉胸口还有些刺痛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什么不适感了。 他看了1下自己的伤口,发现已经好的7788了。 他活动了几下,说道:“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不要紧。” 孙巧妹1脸好奇,她是医生:“1般情况下,枪伤是不可看能这么短时间就回复过来,你的命真大,恢复的也快,这也太神奇了。“ 几个人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上天不想让我死呗。“尤林说道。“鲁大哥,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尤林同志,你在洪泽湖这段时间,赤色革命军组织上非常关注,是组织上的通知救了你,你为革命事业所做的贡献组织上给予充分的肯定和表扬。但是,个人的英雄主义要不得,这个问题我带代表组织上对你提出批评。干革命凭的不仅仅是1腔热血,还要多动脑子。接下来,组织上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希望你能服从命令,不要盲目单干,更出色的完成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 “是,保证完成任务。” 这段时间,不少赤色革命军组织的地下工作者被日谍给杀了,或者被叛徒出卖投降了。 日军在中国占领了很多国土。 上级领导要求他们早点行动,铲除汉奸,可是他们损失不少,成功的却很少。 “尤林,你要有信心,消灭汉奸要讲究策略。”鲁城继续给尤林分析者当前的革命形势。 ”老鲁,你刚才说什么?消灭汉奸要讲究策略?能详细说说吗?“尤林现在最想了解的就是这1点。 “当然可以。”鲁城点了点头。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日军在中国的占领区越来越大,他们正在对中国的抗战革命人士进行严厉的打击。有不少汉奸甘愿为日军卖命,其中王有生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这些汉奸给我们的行动造成了很大的威胁。我们要消灭这些汉奸,否则我们的抗日斗争将更加艰难。“鲁城说着,看了1眼窗外。 ”我知道1个狗汉奸我知道,此人在上海滩兴风作浪,无恶不作,干了不少坏事。“尤林说道。 ”干革命工作不能感情用事,不能因为王有胜是汉奸就杀了他。我们要通过组织上详细的调查,掌握王有胜的罪证,再对他采取行动。“鲁城说着。 ”老鲁,这个我懂,这需要讲究策略。“尤林说道。 ”干革命工作就要这样。好了,我们先讨论1下,如何除掉汉奸吧。“鲁城说着就站了起 几个人坐到1张桌子旁,便商谈起来。 这1次行动,他们要杀的汉奸就是上海滩的王有胜!王有胜原本市赤色革命组织的骨干成员,执行任务失败被捕后,由于贪生怕死出卖了组织,出卖了不少同志,给组织上的革命事业造成不小的困扰。 赤色革命军组织上领导要求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杀掉他。不过,王有胜随时时都有保镖跟着,他平时也不太爱出来,因此要杀他还真的有点难。而且,多次的刺杀,都没有杀得了他,使他便的更加警惕起来,想要杀他,将会更加难了。 1切谈论之后,尤林认为,此时要做进1步的调查,才可以行动,目前1切还是要小心为好。他打算亲自出发,前去查看情况。 鲁城叫他小心,要保护好自己,同时完成任务。 尤林点头答应。 尤林先到王有胜的住处附近,仔细观察起来。他仔细观察了1下周围的地形和地理特点,同时看了1下他的庭院,情况十分棘手。 王有胜住在2楼,院子周围都埋伏着汉奸和日谍。他的房间窗户虽然开着,但防盗栏很坚固,要进去只能走楼梯。 他离王有胜的住处,有1段距离,如果跑过去,绝对能在敌人发现之前,冲到2楼。但问题是,他不能确定王有胜是不是在家,如果在的话,自己这么贸然的闯进去,很可能会让敌人警觉。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可能还没上2楼,就被敌人堵住了。 反复观察了很久,尤林始终下不了决心。最后,他决定还是先悄悄的探听1下消息再说。 打定主意之后,尤林悄然离开了王有胜的住处,开始在附近转悠起来。 时间不长,他便发现了1个可疑的人物。 这是1个中年男子,看上去应该有5十多岁了,留着1撮山羊胡须,戴着礼帽,手里拿着1根文明杖,身上穿着长袍马褂,很有民国范。 这个人看上去很斯文,但尤林却发现这个人在来回的徘徊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人。 凭自己的直觉,尤林觉得这个人应该是敌人的眼线。 暗自记住了这个人的相貌特征之后,尤林继续朝前走去。 这个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尤林决定先找1家客栈住下在说。 现在他的首要任务是想法混进王有胜的家里,如果能够找到1个机会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干掉王有胜。 现在各处的交通要道已经被敌人封锁了,而且又在村外搭了很多哨棚,想进去的话已经越来越难了。或许只有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想办法行事。 虽然现在的任务很艰巨,但尤林相信只要自己小心谨慎的话1定能够完成任务。 月黑风高,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尤林在客栈里闷坐了1会儿,然后出了房间,找了1家偏僻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时机。 此刻,他的心情非常紧张,他知道这是他执行任务以来最关键的时刻。 时间1分1秒的过去,尤林的心也1点1点的沉了下去。 直到午夜时分,村子里1片寂静,尤林终于有了行动的机会。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哨兵,悄悄地朝王有胜的住处靠近。 来到庭院前,尤林观察了1下4周,发现没有异常情况,然后便准备翻墙进去。然而,就在他刚刚踏上墙头的时候,突然听到1阵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尤林吃了1惊,赶紧伏下身子,藏在1旁的黑暗处。 不1会儿,1个身影出现在尤林的视线中,看身形应该就是那个中年男子。 尤林心下疑惑,这个人半夜3更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 看着中年男子1步步朝庭院里走去,尤林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人就是王有胜的眼线! 情急之下,尤林已经顾不得危险了,他悄然跟了上去。 进入庭院之后,尤林发现了很多让他触目惊心的场面。院子里竟然有十几个日谍和汉奸正在巡逻,而且他们还牵着狼狗。 尤林真后悔没有带上鲁城所说的那种不怕狼狗嗅觉的药物。 现在想要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尤林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巡逻的敌人,悄悄地朝2楼走去。 到了楼梯口,尤林刚要抬脚上楼,突然听到1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紧接着,1个日谍从楼上走下来,手里还牵着1条狼狗。 尤林赶紧藏到楼梯下面的黑暗处,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1点点过去,那名日谍和牵着狼狗的汉奸走下了楼梯。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尤林长长地松了1口气。他估计现在楼上的王有胜应该已经睡觉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尤林果断地抬脚上楼,很快就来到了王有胜的房门前。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非常紧张,他知道接下来将面临的是生死考验。 尤林深吸了1口气,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房间里传来了王有胜的声音:“谁?” 尤林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敲门。 “谁?再不说话,我就开枪了!”房间里传来了王有胜愤怒的声音。 尤林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果断地1脚踹开了房门,端着枪冲进了房间。 房间里很暗,没有开灯。尤林刚冲进房间,就听到1阵枪声响起,子弹从他耳边呼啸而过。 尤林赶紧朝床边跑去,同时开枪还击。 此时,王有胜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拿着1把短枪朝尤林射击。 尤林凭借着过人的反应力和枪法,迅速躲过了子弹,同时扣动了勃朗宁的扳机。 “砰!砰!”两声,王有胜被击中,倒在了床上。 尤林没有停留,继续朝前冲去,打算乘胜追击。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尤林吃了1惊,抬头看去,只见1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1把手枪,正对着他。 尤林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他只能开枪还击。 中年男子没想到尤林还有这么1手,赶紧躲避, 尤林借机冲出了房间,迅速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29章 渔村 “打了两枪,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估计很难活了,不过这还需要观察核实。”尤林说道。 鲁城很高兴,说道:“好样的,我已经派了人盯着他们了,我要向上级请示下1步的行动计划。” 尤林和鲁城静静地等待着消息,他们的眼神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鲁城不停地看着尤林,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但尤林只是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 突然,1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宁静。鲁城立即接起了电话,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尤林问道。 鲁城放下电话,皱着眉头说道:“我们的线人被发现了,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形势已经非常不利于我们工作的开展了。刚刚接到组织上的通知,目前日本侵略军向我解放区域进行了疯狂的大扫荡,企图进1步蚕食我国领土。组织上命令我们赶赴张家湾码头沿海地区,扎根铁山根据地武工队,深入敌后运用毛先生的人民战争思想,配合主力部队,采用游击战术,不停顿的主动打击敌人。这次的任务,我和你共同去执行,你收拾1下,即日我们就启程出发。” “真的?太好了!老鲁,我们又能在1起干革命了。”尤林兴奋的说道。 这1年,抗日战争正处在最艰苦的年月。日本鬼子凭着暂时的优势,想1下子消灭我赤色革命军和敌后抗日游击队,摧垮我抗日民主根据地,进而把华国变成他的殖民地。 从刚开春,日本鬼子就对我赤色革命军组织根据地进行了疯狂的大“扫荡”。1船1船的日本鬼子从海上运到张家湾码头。 日本鬼子从张家湾登6,然后顺着沿海公路,1队队扑向我3军分区坚持的抗日后方——铁山根据地。 2鬼子部队沿途抢粮抓夫,杀人放火,到处炮声轰轰,浓烟滚滚。 华国人民在伟大领袖毛同志英明领导下,军民团结,对敌伪军的疯狂扫荡展开了英勇的抗击。 张家湾是1个大码头,附近3个县的农副产品要从这个港口向外运出,广大农村所需要的日用工业产品必须从这个港口运进来。 全镇4千多户人家,既是1个比县城还繁华的重要集镇,又是1个能攻能守的重要军港。 日本鬼子侵占内6地区的枪支弹药、军需物品,都要从这个港口运进。鬼子每次向赤色革命军内6根据地扫荡时,也要从这个港口运兵。 因此,张家湾就成了日本鬼子向赤色革命军组织根据地扫荡,向华国边沿区蚕食的兵站和基地。因为地位重要,侵占本县的日本鬼子指挥部不是安在县城,而是设在张家湾码头。 为了确保这个港口的安全,日本鬼子除了用重兵驻守码头外,还把码头两翼,沿海边公路上筑了1溜炮楼,其中在公路南边有个李家湾,就是敌人守卫码头的1个重点。 李家湾是1个3百多户人家的渔村,和张家湾只有1山之隔,距离只有3里地,背靠群山,面临大海。张家湾通往县城去的公路,就绕着山根,从李家湾庄西通过。 县城距离张家湾4十里,从县城再向南走7十里,就是赤色革命军3军分区的铁山根据地。这片根据地不光有丰富的矿藏,更重要的是它横跨在临海公路上,掐断了日本鬼子从张家湾和临城鬼子的联系。 因此,日本鬼子下了狠心,想占领铁山山区这块宝地。在经济上掠夺我们的矿产,在军事上打通由张家湾到临城的交通。这样就把赤色革命军3军分区和2军分区的直接联系切断,为鬼子分片包围创造条件。 为此,从4月份开始,日本鬼子又集中了5个团的兵力,前边大踏步前进,对赤色革命军进行远路奔袭;在后边,沿边沿地区步步为营,在他们的占领区大修乌龟壳,强行建立伪政权。因为张家湾是敌人的后方基地,整天汽车、马车,把敌人的兵力和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 李家湾对赤色革命军组织开展沿海对日本鬼子的战斗很重要!如果能控制住这个渔村,不但能随时掐断日本鬼子在6地上的交通运输,而且还能为将来解放张家湾建立了进军后方。 赤色革命军组织的革命工作者们从张家湾码头搞出来的敌军活动情报、军用物资,也要从李家湾上岸送出和运走。正是由于这个海湾,对敌我双方都很重要。 所以,敌我双方争夺这个渔村的斗争也很激烈。为此,早在1927年,赤色革命军组织就已经在这个渔村发展了组织成员,建立了地下联络站。 日本鬼子为了防备我们夺取这个海湾,除了安插了密探和2鬼子还有警察所外,还把周围山上修上了3个炮楼,派了1个2鬼子中队守卫。 李家湾百分之9十的户,靠出海捕鱼生活。其中百分之8十,不是大财主李天1的渔工,就是李天1的欠债户,这个李天1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走狗,破坏革命分子的头号通敌份子。 赵老海是个贫苦渔民,从他曾祖父起,就给财主李天1当渔工。全家4口人,除了3间草屋外,几乎1无所有。 为人耿直、倔强,生就了1副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的性格。自己捕了1辈子鱼,却从来没有1片网,就靠手上1杆鱼叉养活全家。 传说他的原籍是河北人,从他的爷爷辈就玩叉,置下了8亩地,生活还能过下去。但是老头儿好打抱不平,就是旧书上说的,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就因为他村的1个恶霸地主,强行霸占佃户的1个闺女,佃户不干,那恶霸地主抢了人家的闺女,还把闺女的爹打了个半死。 赵老海的爷爷气不过,就和恶霸地主打起官司来。 别人说他:“又不是你的事,何苦替人家结这份仇?” 老头脖子1挺,硬气地说:“不杀杀恶霸的这股子威风,我心里的恶气出不来!” 老头儿在众邻居们的帮助下,狠狠地整治了那个恶霸,自己的房屋土地却也都卖光了,这才逃荒来到李家湾落了户。 他把祖传的飞叉传给了自己的子孙后代。 赵老海继承了爷爷的飞叉,也继承了爷爷的脾气。 在家庭和邻居中,他那颗心善良得象个老太太;但是在外边,整天却为阶级兄弟受欺受压气破了肚皮。赵老海和他的爷爷1样,把祖传的飞叉传给了儿子和孙子,自己那性格脾气,也在儿子和孙子的身上打上了深深的印记。 赵老海老伴早年去世,给他留下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赵庭海因欠了大财主李天1的阎王债,大风天里出海,刮翻了渔船,最后连个尸首也没找到。 2儿名叫赵庭山,娶的是张家湾码头工人刘世海的闺女。儿媳妇名叫刘桂香,因为嫁给了赵老2,所以后辈们都管她叫“赵2婶”。 因为家里穷,赵2婶从小就顶个男劳力使唤,出海、摇船、帮助弟弟刘长亮扛包。出嫁后,整天上船,帮助公公和丈夫捕鱼。 赵桂香出嫁的第2年,生下1个胖小子。因为是在船上生的,于是就起名叫“海生”。海生1落地就在船上,赵2婶怕他滚到海里去,就用1根绳子,1头拴着海生的腰,1头拴在桅杆上。眼下海生已经十5岁了,那脾气、性子和爷爷1个样儿。就连那1身海上功夫,也是爷爷手把手教的。潜水游泳,在水底下像鲨鱼似的那样快;行船跑风,像1只海燕贴着水面劲飞。 特别是从爷爷手里继承下来的那杆飞叉,白光1闪,水下取鱼,当真是百无1失。所以伯伯叔叔们送了他1个外号,管他叫做“燕子”,时间长了,赵燕就成了他的大名儿了。 赵燕的2舅刘长亮,是张家湾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的支部书记。为了对日本鬼子斗争的需要,赵2婶和贫苦渔民张传庭,由刘长亮介绍加入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并在李家湾建立地下联络站,由赵2婶担任联络员。同时,也是鲁城和尤林这次前来报到的接待员。 在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赵燕的2舅刘长亮,张家湾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的支部书记,肩负着无数革命的重任。他1直在秘密地组织和领导着当地的革命活动,对抗日本鬼子的侵略。 刘长亮带着严肃而紧张的神色找到了赵2婶和贫苦渔民张传庭。他向他们揭示了新的斗争形势,日本鬼子正在对根据地进行残酷的扫荡,为了应对这个严峻的挑战,他们需要建立更广泛的地下联络站,李家湾就是他们的新据点,并告知鲁城和尤林这两位赤色革命军成员前来报到的消息,叮嘱赵2婶做好接待安置任务。 赵2婶和张传庭没有犹豫,他们深知这是1场不仅是关乎自己村民的斗争,更是关乎整个民族存亡的斗争。 经过数日的长途跋涉,鲁城和尤林2人餐渴饮,风尘仆仆,这天终于赶到了李家湾。赵2婶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为他们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和温暖的床铺。 晚上,李家湾的灯火通明,革命者们围坐在火炉旁,分享着他们的故事和理想。尤林是1个年轻的热血青年,他的眼神坚定而热切,对未来的革命充满期待。鲁城则是1个经验丰富的老革命者,他的目光犀利而深沉,对斗争的前景有着清晰的认识。 他们的加入为张家湾、李家湾这片沿海区域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注入了新的力量。 在那个夜晚,他们共同策划了未来的行动计划,决定利用渔民的身份作为掩护,秘密地在海上进行情报收集和传递工作。 他们的目标是收集日本鬼子的军事部署和行动计划,为根据地的抗击行动提供关键的信息支持。 第30章 邙壮 赵2婶以卖鱼走街串巷为掩护,将张家湾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转来的情报,再传送到其他联络站去。赵燕十3岁就跟着大人出海,眼下不光是在捕鱼生产上能顶个劳力,而且还是赵2婶在通信联络工作上的1个不可缺少的得力助手! 赵燕家就是个联络站,在敌后坚持斗争的武工队战士和工作干部,经常到他家里来。赵燕在母亲和武工队的叔叔们不断教育下,懂得了很多抗日救国的革命道理。 他知道毛先生是中国人民的大救星,穷人只有推翻压在自己身上的3座大山,才能翻身得解放。因此他对日本鬼子和汉奸满腔怒火,对地主老财势不两立,像爷爷那样,敢斗,敢打,很不能1天把那些坏家伙扫除干净,更是对赤色革命军总根据地延安,有着痴迷1般的神往。 农历5月上旬的1个上午,1群半大孩子,沿海边飞也似的向码头那边跑着,大的不过十4,小的只有8岁。他们有的只穿1件裤头,有的把裤褂团个蛋儿抱在胸前,还有的干脆光着屁股。你1看,就知道他们是刚刚和人打过架,而且还是败阵下来的,因此个个遍身“中弹”,头上、胸前,有的甚至连额角和腮帮子上都被人糊满了黑乎乎的臭海泥。 领头的那个孩子名叫李大牛,今年十4岁,是贫苦渔民李老贵的小儿子。 李老贵今年5十来岁,是1个闯了3十多年海涯的老跑船的了。他从十5岁就跟着大人出海捕鱼,常年漂泊在那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对附近百里海面,摸得就像站在自家炕头那样熟。不光哪个地方水深,哪个地方水浅,哪个地方流急,哪个地方流缓,在什么地方出什么鱼他都知道。 而且,这百里沿海共有多少海湾和山头,甚至连有多少礁石他都能数得过来。但是,李老贵为人胆小怕事,1辈子光知道勤出海、多捕鱼,盼着1家人能够吃上穿上,过冬的时候别再向财主李天1借债。 但由于日本鬼子和汉奸李天1的明抢暗夺,他劳累1年,收入的8成都被那些2鬼子们抢走了。去年冬天他娘去世,1次就借了大财主李天1两千多斤鲜鱼钱。 眼下1条船天天出海,家里还是经常揭不开锅。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依靠他的小儿子李大牛赶小海,扒个蛤蜊,拾个蟹子,倒腾点海货,卖1点钱补助家里的生活。 李大牛有个哥哥叫李满舱,今年2十5岁了,去年由赵2婶介绍秘密加入了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眼看这日子实在是没发过了,李满舱感到再也忍受不下去了,火冒3丈,怒气冲冲地说:“我看趁早豁出来这百十斤,和那些日本鬼子、汉奸走狗的们拼了吧!不走这条路,这1辈子也别想站起来······” 李老贵1听顿时就害怕,瞪了满舱1眼说:“鬼子们手里拿着枪,咱又在他们的手底下,你赤手空拳的和他们拼?你有几条命够你拼?自己还打算要命吗?” 李大牛很同情哥哥,恨不能把那些坏蛋们1网打尽,因为家里经常揭不开锅,他小学只上了4年就不上了。每天只和本街上的孩子在1起,赶小海,学驶船,再就是成群结队,和他们的对手玩打仗“开火”。 他没想到今天自己这帮虽然人多,却比“对手”力薄,较量的结果,不但多数人“负伤”。而且被人家缴了“械”,因此败阵下来,他特意跑来找赵燕儿去替他们“报仇”。 由于天气突变,突然刮起了6级以上的东北风。海面上白茫茫的1片,1道道浪山像1道道沙丘,1道跟着1道在海面上翻滚着,呼啸着凶狠地扑向海岸。 因为风大浪高出不得海,1百多只渔船都停在海湾里避风。李大牛领着他的1大群伙伴来到南海湾码头,就朝着海湾里打量起来。只见离海岸不到3百米的1片深水里,抛着1只小渔船。 那小渔船的船头迎着呼呼不停的东北风,1上1下就像是放到天空里的1只风筝。风大、浪滚,小船又跳又摇,滚滚浪涛碰到船头上,撞起来1片又1片1丈多高的水花。 在那摇头摆尾的小船前头,船面上站着1个少年,圆圆的脸蛋,明亮的眼睛,黑乎乎的脸色,长得眉黑如墨,鼻高口方,宽肩膀、粗胳膊,身板儿结实得象个生铁蛋。 少年上穿棕色单褂,下穿蓝布短裤,腰里还扎着1根青带子。尽管渔船在风口浪尖上颠簸得好象1匹脱了缰的烈马,可是小伙子的两只脚,却像是粘在船面上似的。任凭那渔船仰头翘尾,海水瓢泼似的冲上船面,他却脚不动,身不摇,像站在平地上那样稳当,这就是孩子们的“老大哥”赵燕儿。 李大牛1见赵燕,就大声吆喝起来:“赵燕哥快来呀,了不得啦,他们连篮子也给抢去了······” 赵燕望着李大牛领着1群孩子站在海岸上,手拿着1个小褂向他摇摆,就知道岸上出了什么事。于是把腰里的带子1解,把小褂1脱,好像1个高台跳水的运动员似的,居高临下,扑通1声,扎到船下面那海水里去了。 岸上的孩子们,都用惊讶的眼色望着那片白浪滔滔的海湾,十几双眼睛,1会儿从东搜到西,1会儿从南搜到北,可是谁也没看到赵燕儿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孩子们有些紧张,1齐转脸看李大牛:“糟啦,人呢?” “大牛哥,你看······” 李大牛把脸崩得紧紧的,心里也在1个劲儿乱打鼓。 正在这时,忽听前边海水哗啦响了1声,李大牛低头1看,赵燕在离岸边十几步远的海水里钻了出来。李大牛惊喜地喊了声“燕儿哥”,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海,迎了上去。 “好家伙,1口气扎了这么远,如果把船摆起来,8只轮船底还不止呢。” 赵燕拉着李大牛上了岸,1看自己的小伙伴们,1个个乌眼鸡似的狼狈不堪,那两道黑眉1扬,脸色就沉了下来:“瞧你们的身上,怎么搞的?” “是······是邙壮把我们打的。” “赵燕哥哥你得给俺们报仇啊,狗剩子见了俺们就欺负?邙壮每次都帮着那小兔崽子拾掇俺,你看······” 孩子们1见了赵燕,简直就像夏季里雷雨过后的蛤蟆池塘,你也说,我也说,乱轰轰的,谁说的是什么都听不清。 赵燕不耐烦的1摆手,问李大牛:“大牛,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别理他!可是今天······你告诉我,他今天为什么又打了人?” 李大牛气呼呼的说道:“俺们今天在北边海湾里摸蛤蜊,大财主李天1的儿子硬说那里的海是他家的,要俺每个人都得给他抽份子······” “什么?单凭这1点就得狠揍他。” “我怎么不想揍他!可是还没等我动手······”另1个孩子打断了李大牛的话。 “还没等大牛哥哥动手,邙壮就冲上来了,也不管谁对谁错,抬手就打人,打了人还不算,连俺摸的蛤蜊也全给抢去了······” 赵燕1听,越发恼火了起来,只见他脸色突变,气冲冲地问道:“他奶奶的!那兔崽子呢!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在北边海湾,还在划拉俺们的蛤蜊呢。” “走!你们都跟着,我打要看看他长着几个脑袋!” 赵燕儿振臂1挥,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孩子1见赵燕在跟前,都壮起胆子,赵燕儿1拾脚,身后1窝蜂似的跟着1大帮人,叫着、跳着、找邙壮算账去了。 说起这个邙壮,他本姓丁,家住在张家湾北部的丁家洼。 他家原来是个中等户,8亩地,1只小渔船。他父亲是1个书呆子,不会生机,日子过得也就1年不如1年。赶上日本鬼子来了,8亩地卖尽了,只剩下1只小渔船和3间屋。因为1年的收入不够吃的,只得靠邙壮他爹在村里教私塾挣1点钱贴补家用。 邙壮他爹名叫“丁昌盛”,读了半辈子5经4书,是1个受孔老2思想影响很深的贫苦知识分子。1辈子不曾踩死过蛤蟆,从没到别人地里拔棵葱。 为人忠厚老实,不管对穷人富人,都是1样看待,不知道社会是分成阶级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财产,是怎么进了富人的腰包,所以外人叫他“丁愣子”。 “丁愣子”全家4口人,老伴、女儿和儿子,原来生活还能勉强维持下去。谁知,现在日本鬼子侵占这1带沿海那年,鬼子兵没到,先派飞机把沿海渔村狂轰烂炸了1遍。 “丁愣子”的老伴被炸死了,房屋被炸塌了,唯1的小渔船也被炸毁了。“丁愣子”办完了老伴的后事,爷儿仨除剩下了随身穿的衣服,再没有任何财产。 当时他的闺女儿子都小,“丁愣子”又是1个死啃书本不知道如何讨生计的人,爷儿仨到底怎么办呢? 因为他和大财主李天1是姨家表兄弟,托着亲戚的面子,他就领着两个孩子,投奔李天1来了。 李天11看“丁愣子”虽然老,可笔还拿得动。他的女儿丁海云长得机灵,刷锅洗碗、伺候太太还是行的。儿子丁邙壮虽是1团儿孩子气,却可以伺候他那个唯1的宝贝儿子——狗剩子。 李天1权衡了1下,感到自己吃不了亏,便把他们爷仨个留下了。 第31章 报仇 “丁愣子”自然是千恩万谢,连连作揖,说道:“大哥,兄弟此来给你添麻烦了。.” 李天1则皮笑肉不笑地说:“嗨,说这个就见外了。有道是,是亲3分向吗。只要兄弟拿着我不当外人,哥哥不会亏待你······” “兄弟知道,既然投奔大哥而来,这里便是我的家,无需大哥嘱咐。” 从此,“丁愣子”便成了李天1在李家湾渔行的账房先生,女儿丁海云成了李天1大太太的管家丫头,儿子丁邙壮便成了提壶倒水,扫地烧炉子和伺候少爷的小伙计。 “丁愣子”受孔孟之道腐化很深,思想觉悟低,阶级意识比较模糊。 李天1以“照顾”亲戚为名,把他们爷儿仨个当做免费的长工使唤。 “丁愣子”却认为要不是亲戚照顾,他们爷仨早就得流落街头要饭吃。因此,他对李天1感恩戴德,不知怎样报答才好。 他怕两个孩子少干了活,叫主人生了气,辜负了李天1的好意,1有空就教育两个孩子,用什么“人不知足,鬼神怒之。”那1套,要两个孩子逆来顺受,感恩知足,要他们用行动报答李天1对他们的“好处”。 邙壮今年已经十4岁了,来到李天1家已经整整两年了。在这两年当中,他先后和赵燕打了不下2十个回合,至于和其他孩子,那就更多了。 到底为什么呢?李天1是个靠剥削穷人发财的老财主,在赵燕看来,单单是和李天1有亲戚关系,就1定不是好人!再加上看到“丁愣子”穿的是长袍大褂,是李天1的账房先生。邙壮是李天1儿子的“保镖”,凡事都向着那个狗剩子。这就等于他“丁愣子”1家,和大财主李天1是同1类货色。 两年来,凡是孩子们和邙壮打架,都是那个李天1的儿子狗剩子惹事引起来的。凡是狗剩子出来欺负穷人的孩子,邙壮又都是站在狗剩1边。 至于邙壮呢,他的心情是矛盾的,有很多事,他的行动和思想还不1致。邙壮他娘死在日本鬼子的炮弹下,因此他恨死了日本鬼子和汉奸。 刚来到李天1家时,心里热腾腾的,和他爹是1个想法,感到到底还是亲戚近,要不是靠着李天1,爷儿仨个到什么地方吃饭去都是个问题。因此,他打从心眼里真心实意地向着李天1。 可是时间1长,邙壮越来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第1,邙壮把鬼子汉奸看成是仇人,大财主李天1却把那些鬼子、汉奸和特务当成亲人,他们彼此称兄道弟,迎来送往,经常到他们35成群,勾肩搭背的到李天1家吃吃喝喝。第2,虽然他和李天1家是亲戚,但是他们爷儿仨在李天1家的地位,还不如管家李2蛋。 凡是李天1家来人吃饭,都是李2蛋作陪。人家坐席,邙壮和丁海云忙着端盘子,“丁愣子”坐在院子只能里干瞪眼。 邙壮渐渐地明白了,原来他们爷仨比大财主李天1的管家李2蛋都低1等,李天1根本就没有拿他们爷仨儿当亲戚看待。 再说,李天1那名叫狗剩子的儿子才十岁,正是讨人嫌的时候。仗着他家有钱有势,又熊又不老实。他见了穷人家的孩子就欺负,你想孩子们能不揍他吗。 刚开始,邙壮觉得自己是狗剩子的亲戚,1切都得向着他,确实做了不少错事。村子里的孩子们因为邙壮是李天1的亲喊,又不分是非黑白的帮着狗剩子,这就把邙壮和狗剩子看成是1样的坏人。 特别是那些吃过亏的孩子,不但看见狗剩子就骂,而且连见了邙壮也是直接动拳头。后来,邙壮渐渐地发现狗剩子太过混蛋,有时候简直就是混蛋加3级! 每次和村里的穷孩子打仗,都是狗剩子无故欺负人引起来的。可他是伺候狗剩子的,只要是狗剩子在外边吃了亏,李天1的大老婆,也就是狗剩子的娘统统把不是全都加在邙壮身上,轻则挨骂,重则挨鞭子。 邙壮恨不得能立刻杀了那个老娘们,却又摆脱不了当前的处境,外边的孩子哪里知道邙壮的心情和难处。 邙壮对李天11家的看法变了,可是外边的孩子们对邙壮的看法却没变,还把他当成大财主李天1那边的人,动不动就动就拳脚相加。邙壮也固执地认为赵燕和李大牛那帮人欺负他是个外来户,故意变着法儿欺负他。 因此,心底也是憋着1口气,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赵燕他们的手底下甘拜下风。好像两只好斗的小公鸡,互不相让,越斗越红眼。其实,邙壮并没惹着赵燕,因为赵燕的脾气像他爷爷,孩子们受气,他心里不平,多少次争斗,都是为了他的朋友。 赵燕刚走了十来步,忽然被1个人拉住了手,他回头1看,却是大伯李老贵。 李大伯怕赵燕惹事,又急又怕地说:“燕儿侄子,这可使不得!那李天1有钱有势,还和鬼子汉奸扯连在1起,你打了他的儿子,他能和你算完吗?你想没想到后果?” “那他凭什么又打人,又抢俺的蛤蜊?”李大牛冲着他爹说,又道:“狗剩子还想连海都霸占到他家里去呢,不去狠揍他,今后穷人又到什么地方去扒蛤蜊?” 李老贵气得瞪了大牛1眼,急急的说道:“我就知道是你拱的火儿!要是真惹出事来,看看我不先砸打断你的狗腿!” 李老贵怕说不服赵燕,他朝周围望望,又小声劝道:“听大伯的话,现在还不是咱穷人出气的时候。前年冬天,你爷爷打死了李天1家的1只狗,梁大胆就把你爷爷抓了去关了4天!最后现托了人,请了客,赔了李天15担鱼,才把你爷爷放出来。那还是狗呢,你打了他的儿子,李天1能不下死手治你吗?” 李天1的厉害孩子们都知道,打死狗都得坐监赔鱼,更何况打了人呢,弄不好只怕连在李家湾也不能住了。 所以孩子们1听,不约而同地把赵燕围住,7嘴8舌的说道:“怎么办,我们还打吗?” 赵燕脖子1挺,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他1想到狗剩子打了人还抢了东西,再看他的朋友人人满面是泥,个个遍身带“伤”,就觉得这口气非出不可!如果不让狗剩知道,穷人的孩子是不好欺的,今后他不越发踏着鼻子上脸吗?于是1攥拳头说:“我不怕,只要他欺负穷人,我就偏要揍他。.” “对,就得揍他!走呀,报仇去!报仇去······” 孩子们高声呼喊着,1个个跟在赵燕的后边,扑向北海湾。 李老贵拉了1把没拉住,就飞也似的找赵2婶去了。 今天这场斗争还是狗剩子找事惹出来的,这个小子在家里闲得浑身不自在,逼着邙壮领他去钓鱼。俗话说,端着人家的碗,就得受人家管。 李天1前边的3个儿子都没养活,所以未了得了这么个儿子,所以才起名叫狗剩子。意思是狗也不喜吃。李天1的大老婆拿着狗剩子特别娇惯,狗剩子就是要个人头,大太太也恨不能立刻端给他。 他要去钓鱼,邙壮不敢不陪着去。可巧他们来到北边海湾,李大牛正领着1群孩子在浅水里扒蛤蜊。狗剩子1看人家扒的蛤蜊都比拳头大,立刻馋红了眼。硬说这个海湾是他家的,凡是在这个海湾里扒的蛤蜊,每1个人都得抽1个份给他。 这显然是拿着不是当理讲,别说孩子们不干,就连邙壮也觉得狗剩子太过分。好家伙,1时间,狗剩子硬要,孩子们都不给,3说两说,接着就1齐动了手。 狗剩子虽比李大牛小,却比其他的小孩们大,他正伸手在夺1个孩子的篮子,冷不丁的只听“啪!”地1声,1滩臭海泥飞到了狗剩子的脸上。 顿时,狗剩子脸上贴上了1个黑“饼子”,什么也看不清了。狗剩子哪吃过这样的亏?“哇!”地1声嚎了起来。邙壮1看坏了,这样回去,他至少得挨大太太的鞭子。因此,不得不跑上来护着狗剩子。 孩子们1看,越发火了。接着劈了啪啦1通混乱,臭海泥从4面8方朝邙壮飞来。再说那邙壮本来就认为孩子们仗着赵燕撑腰,才欺负他这个外来户,正憋着1肚子气没出。眼下1看大家朝他开了火,他怎么能服软。 于是,把头1低,腰1弯,迎着那群孩子们就冲了上去。 邙壮个头比李大牛都高,力气头比任何1个孩子都大,孩子们别说1个顶1个治不了他,就是3个5个1齐来,也不是邙壮的对手。 结果可想而知,邙壮狂风似的1阵乱打,李大牛带来的小伙伴1下子乱了阵脚,早跑的人,身上中了臭海泥,晚跑的,被邙壮抓住了胳膊,1个个糊成了泥猴儿。 狗剩子开头还咧着那张水瓢似的嘴在干嚎,后来1看孩子们被邙壮打得纷纷败退,抹了把眼泪笑开了。 邙壮简直要气炸了心肝脾肺肾,抓着狗剩子的胳膊给他洗了把脸,催促他说:“赶快走,他们回来就是厉害的。” 狗剩子却1瞪眼,嚷嚷道:“干什么?他们跑了,正好这些蛤蜊都归我的了,快,赶紧收。” 十几个篮子,有的扔在岸上,有的丢在水里,每1个篮子里都有3、5个大蛤蜊。 邙壮因为看不惯狗剩子抢人家的蛤蜊,所以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狗剩子呢,自以为得了外财,就跑下水去把篮子1个1个提到岸上,又1个1个地摆了起来。正当他摇头晃脑地弯着腰,从各个篮子里向外拣那些大蛤蜊的时候,突然觉得1只胳膊被人抓了起来。 狗剩子猛直起腰来转脸1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那手里的蛤蜊哗啦1声落到了地上。 “你·······” 刚喊了个“你”字,就听“啪!”的1声脆响,1只又硬又有劲的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第32章 身份 狗剩子只觉得他的脸好像被热烙铁烙了1家伙,嗡地响了1,挨揍的地方,就跟着滚烫起来了。狗剩子刚要哭,就见1个沙包1样大的拳头在他的脸前晃了1晃,赵燕抓住他胳膊的那只手松开了,狗剩子的1只耳朵却又被揪了起来。 “哎吆······哎吆·····” 狗剩子歪着头,咧开大嘴直叫唤。 赵燕,却是满面怒容地呵斥道:“小兔崽子,你要是敢在我面前哭1声,我就把你摁在海里,让你尝尝海水的咸淡······” 狗剩子被赵燕的话吓得愣住了,他捂着被揪疼的耳朵,嘴角抽动了几下,终于没敢哭出来。 赵燕1把拎起狗剩子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狗剩子1看赵燕的脸,全身立刻抖如筛糠,忙说:“赵燕哥哥,我再也不敢啦。” 赵燕问道:“我知道你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你给我老实说,这片大海是你家的吗?” “哎······哎呀!” “说!是不是你们家的?” “不······不······不是俺家的呀!” “那你为什么要抢人家的蛤蜊?” “我······哎哟,快救命呀!” 只要狗剩子在外边吃了亏,邙壮回家就得挨鞭子,1听狗剩子喊救命,就是不管也得管。于是他大喝1声,冲了上来。 赵燕本来就对邙壮就有1肚子意见,1看邙壮又向着他冲了上来,当下就丢开狗剩子迎了上去。 “来吧,我早就准备好了!别以为仗着李天1有钱有势,穷人就不敢治你了。我就不怕,有种的就给我上来吧!” 邙壮是“丁愣子”的独生子,虽然家中并不富裕,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个性强,自尊心高,向来也不是个受气的主儿。 他长得比赵燕儿胖,但身个儿却比赵燕儿矮,4方脸,大眼睛,面色红扑扑的。 这时,他额上挂满了汗珠,1双不饶人的眼睛盯着赵燕,满脸怒容,气呼呼地说道:“来吧!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外来户,就得受你们的欺负?就得比你小1辈吗?” 赵燕不了解邙壮家的情况,更不知道邙壮在心里想了些什么。他只是凭自己的感觉盲目的把邙壮划到大财主李天1的1边,对他自然也就没有好感,于是说:“只要你当财主李天1儿子的保镖,仗势欺人,我就绝对不饶你!” “好啊!来吧!别看我是个外来户,我要是怕你,就不姓丁。” “哼!你以为我不敢吗?不要以为满地汉奸就了不起,别忘了还有赤色革命军······” 邙壮1听赵燕把他和汉奸划上块,觉得简直受了莫大的侮辱,再也忍耐不住了,怒吼道:“你放屁!你才有了汉奸得了势呢!” 邙壮攥紧了双拳,1个助跑冲了过来。 赵燕也挺起来应战的巴掌,正要给邙壮1家伙。不想,邙壮却突然猛地1头撞了过来。顿时,两个人你来我往,打成1个儿。 赵燕的胳膊被邙壮抓破了皮,邙壮的耳朵被赵燕扭住了。邙壮在李大牛面前虽是个“将军”,可是他却不是赵燕的敌手,两个人斗了几个回合,邙壮就被赵燕摁到地上了。 赵燕把邙壮的屁股打了1巴掌,问道:“今后还敢不敢出来欺负人?” 别看邙壮在底下,他根本就不服输。 赵燕揍他的屁股,他就狠扭赵燕的腿:“只要你欺我是个外来户,我就1辈子和你干到底!” 李大牛抓着1把臭泥扑过来,大声问:“你投降不投降?不投降,我就给你臭泥吃。” 邙壮鄙视地看了1眼,1口唾沫吐在李大牛的脸上。 这1下子李大牛更火了,刚要把手中的臭泥向邙壮的脸上抹,自己的屁股却突然挨了1巴掌,李大牛回头1看,原来他爹和赵2婶来了。 赵2婶把赵燕拉开,批评道:“把拳头打在自己阶级兄弟的身上,算不得英雄好汉。” 赵燕喘着粗气,邙壮同样也喘着粗气,两个人各列好了架式,还要继续打下去。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招呼说:“财主李天1来了······” 赵2婶1听,立刻警惕起来,为了看看李天1来搞什么鬼,就匆匆忙忙和李老贵到南边海湾去了。 这个李天1原来是李家湾的1户大地主,因开渔行,放高利贷,用预支鱼资和大秤压人等手段盘剥渔民,积累了大量钱财,慢慢的李天1就由大地主,逐渐变成了大渔霸,大财主。 眼下李天1在李家湾仍然开着大鱼行,在张家湾码头除了水产、百货、棉布、粮店等0售商店外,还经营土产,收购出口,轮船运输。李天1自己有3只货轮和若干大型木帆船,至于小渔船那就更多了。 李天1在战前就暗地里贩卖枪支弹药,暗中勾结了1个名叫杨震天,外号叫杨大麻子的土匪头子,并且磕了头,成了结拜弟兄。 杨震天所使用的武器,由李天1暗地里供应,李天1的财产由土匪替他保护。 李天1靠着贩卖军火、剥削穷人发了大财,在张家湾盖了1个豪华的大公馆。他全家本来都住在张家湾,李家湾的财产由管家李2狗管理。 因为,最近李天1半路上又娶了1个名叫“赛牡丹”的小老婆。这个赛牡丹和大老婆不合,两个老婆整天打架,大老婆1气之下就带着李天1唯1的宝贝儿子狗剩子,回到了李家湾老家。 李天1大部分时间住在张家湾,因为他在李家湾有大批的财产,怕渔民欠债不缴,更怕赤色革命军和武工队在李家湾站住脚,直接威胁着张家湾码头。 所以,他每月总要到李家湾来几趟,表面上是回来检查生意,看老婆孩子,实际上是来督促催债,查防赤色革命军组织和武工队到李家湾来了没有。 这个家伙表面上披着生意人的外衣,实际上,早在青天白日组织统治时期,他就仗着自己的雄厚财产,同青天白日组织的当权人物勾结,参加了青天白日组织的特务机构,成了1个别准的特务。 日本鬼子侵占这片沿海地区后,他又由青天白日组织特务变成了日本特务。他的干兄弟土匪头子杨震天,也由李天1牵线投靠了日本鬼子,由土匪队变成了特务队。 李天1为了对付赤色革命军组织和武工队,1方面,把他的心腹爪牙安全部插在伪军里面当了头目;另1方面,又利用他从前的门客、熟人,在敌占区到处设立特务网。 李家湾货郎李拐子,老王家园反动地主王算盘子,刘家沟伪保长刘3头等等,这些在村民眼里的大人物,都是大财主李天1安上的耳朵和眼晴。 他们看似无关紧要,那些汉奸特务表面上好像同李天1没有什么关系,但实际上都是李天1暗中操控的棋子,1切反革命的勾当都在他的密室里策划,他们的活动全部由李天1暗中指挥。 日本鬼子指挥官小泽川忍对华国的政治情况也有深入的了解。他明白,如果让李天1公开戴上汉奸帽子,那么他伪装成商人的计划就会被揭穿。因此,为了使李天1能够继续愚弄华国人,小泽川忍决定暂时不让他公开戴上汉奸帽子。 实际上,李天1早就干着伪军司令的角色不是1天两天了。 李天1为了把广大渔民的血汗剥削干,每到冬季,他就利用海里不出鱼,贫苦渔民吃不上饭,过不去冬的机会,向贫苦渔民发放预支鱼资。 这种预支鱼资,和农村地主买青苗1样。谁使了李天1的钱,按当年鱼价,再压低两成,到第2年用捕获的鲜鱼向李天1缴鱼还账。 日本鬼子、2鬼子等明抢暗夺,捐税如山,物价暴涨,冬天使了李天11斤鱼钱,第2年还买不到1斤葱。再加上压价两成,渔民捕获1百斤鱼,至少被李天1抢去7十斤。不但害得广大贫苦渔民年复1年还不上账,而且由于捕获的鱼,被迫缴给李天1顶了账,不少人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了。 李家湾2鬼子警察所长梁大胆,是李天1的内弟。在青天白日组织统治时期,曾干过盐务所长,这是1个杀人抢劫无恶不作的地痞流氓。 青天白日组织逃跑以后,盐务所散了摊子,李天1就给他弄了个李家湾警察所长的差事。主要任务就是防守赤色革命军组织和武工队打入李家湾,同时也为了保护李天1在李家湾的财产。 为了抵制李天1强行抢鱼还债,李家湾广大渔民在赵2婶、张传庭、李满舱3个赤色革命军组织城员的具体组织下,早就和4乡鱼贩子约好,渔船不在李家湾靠岸,在约好卸货的地方,把鱼卖给鱼贩子,所以李天1的鱼行这个时期收鱼少了。最近,赤色革命均组织资深地下工作者鲁城和尤林两人加入,更使得赵2婶、张传庭、李满舱等人的革命工作开展的如虎添翼。 梁大胆把这个情况报告了李天1,所以,今天他马不停蹄地带着张家湾的管家张大炮和1批化装成买卖生意人的特务,坐着人力车到李家湾查看情况。 这时侯大海市生产已经快结束了,李天1刚来就叫管家李2狗报账。 李2狗1说数字,原来去年冬天发放的鱼资收回来还不到百分之4十,李天1怒了。 这个李2狗是大财主李天1的堂叔兄弟,靠着李天1的势力,加注剥削渔民。曾经因为逼债,害得8户贫苦渔民逃荒,3户贫苦渔民被迫大风天出海丧失了生命。而他自己却新排了两只船,雇着十2个渔工为他下海。 第33章 反抗 李2狗1看李天1发了火,就提出强迫渔民出海捕鱼还账。李天1的哲学是“杀不得穷人,致不了富。” “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干的事,还用得着来问我······” “大哥,只怕还得叫梁所长命令他的弟兄们帮着点,不然的话我怕有人闹事啊!” “你去告诉梁所长,叫他说给那些穷鬼们,就说皇军要鱼,刮十2级大风也得出海。哪1个敢违抗皇军的命令,立刻抓起来严办。” “是!” 李2狗去通知了梁大胆,接着2鬼子警察们1齐出动了。 赵燕看他娘和李大伯走了,就和李大牛1同来到南海湾码头。抬头1看,不禁吓了1跳,就见2鬼子、2鬼子警察不下5十多人,个个用枪托子捣着渔民的腿,把他们从各自的家里赶到码头上来。 码头上站着3百多渔民,汉奸们如临大敌,站在4处把人们包围着,不准任何1个人走。 就听见大家7言8语地说着:“这样大的风浪叫大家出海,这不是逼着大家去卖命吗?” 赵燕看见爷爷和爹,还有李大牛的哥哥李满舱,都满面是怒色的站在那里,他刚要过去问问。 “立正!” 不知道是个2鬼子警察喊了1句。 赵燕转脸1看,1群人前护后拥着李天1,到码头上来了。前边是4个穿黑色制服的警察,后边是李天1的3个跟随,跟随后边是梁大胆、李2狗和管账先生“丁愣子”。 李天15十岁上下的年纪,3角眼睛,挺长1张驴脸,鲶鱼嘴,蒜瓣牙,里出外拐。虽然头发秃了大半,但嘴巴和腮帮子却刮得很光,也刮得很青,猛眼看去,好像贴上了1层鸭蛋皮。 他身穿灰绸大褂,头戴礼帽式的白色细草帽,棕黄色的长裤,发蓝皮底的1脚蹬的皮鞋。右手拖拉着1根手杖,左手提着大褂底襟,1步3摇地向前走着,派头十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地主老财。 管家李2狗伸长了胳膊,把1把洋伞举到李天1的头顶上,迈着1点1点的小碎步,必恭必敬地贴着李天1屁股后面向前颠着。 梁大胆是个大烟鬼,半天不吸大烟就流鼻涕,他骨瘦如柴,看上去活脱就是1只风干鸡。“丁愣子”比李天1小两岁,由于长期贫困、操心,身子骨显得特别瘦弱,脸色苍白,满脸的皱纹像刀刻的1般。 李天1这1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要查账,所以他双手抱着1大摞账本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怎么啦?为什么天快晌午了,都还不出海呢?”李天1来到渔民的面前1站,神气十足地说道。 3百多贫苦渔民都在海边上站着,但是谁也不回答,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李天1。 等了1阵子,看无人回答,李:“不要以为出海捕鱼是为了我!如果去年冬天的账还不上,今后再吃不上饭,过不去冬,可不能埋怨我李天1不讲交情······” 说着话,李天1看了梁大胆1眼,梁大牙会意,立刻把那只干巴巴地瘦手1扬,就给站在面前的人下了命令:“我要告诉你们,今天是皇军命令要鱼的,就是刮十2级大风也得出海。都给我上船,谁敢违抗皇军的命令,我就把他关起来。” 2鬼子们狗仗人势,1听梁大胆的命令,立刻从4周向着渔民扑了过去,用手推,用枪托子捣,大声咋呼着:“上船!赶快上船!” 赵燕拉着李大牛,望望大海,海面上白浪滚滚,海水碰到海湾里那些礁石上,扬起来1阵又1阵白色的浪花。赵老海、赵庭山和李满舱站在1块儿,爷爷气扎煞了胡子,爹气红了脸。 赵2婶看到公公和赵燕爹要发作,就挤出人群,来到李天1的面前,说:“不是大家不出海,也不是大家不还账,你看这个大风,船小浪大,出海不得翻船吗?” 李老贵跟在赵2婶的身后,也接过话茬说:“看在邻居的面子上吧,这样的天叫大家出海,不是明摆着要大家拿着命去给你换鱼嘛······” 李老贵还没说完,李天1突然喊了声“老2!”。 管家李3狗1听,立刻像从发条上弹起来似的,跳到李天1的面前:“大哥!” “看看老贵的账,还欠我多少没还上?” “是!” 李2狗象1只被鞭子抽着转的陀螺,转身从“丁愣子”手中接过账本,翻着找到李老贵的名字,点着小碎步来到李天1的面前,报告说:“李老贵,还欠鲜鱼1千3百6十4斤。” 李天1先看了李老贵1眼,仍对李2狗说:“还不上鱼,就把他的船折价顶账。从今天开始,他再用船就得拿现钱租!” 渔船是渔民的饭碗,没有船,今后1家吃什么? 李老贵1听要拿他的船顶账,喊了声,“东家!你们·······”,就向前扑。 可是,还不等他靠近李天1,那个狼心狗肺的梁大胆就腾地迎上来,照着李老贵猛踢了1脚。李老贵站立不住,呼通1声摔到地上。 赵老海1看,1阵怒火冲到头顶,把下海的油布褂子1摔,大步迎上来。 梁大胆又要踢第2脚,赵老海伸手,1抓住了他,手腕子1叫力,1招顺水推舟将他推倒在地。梁大胆1屁股摔坐在地上,举起他那只瘦手,歇斯底里地叫喊道:“妈的!反了!反了!给我抓起来!都给我抓起来······” 李满舱腾地1声扑了过来,质问道:“抓起来?我们犯了什么罪?” 赵老海说:“叫他们抓,咱们都去。只要他管饭,关上十年咱也赔得起!” 赵燕跑到爷爷的跟前,说:“爷爷,我跟你1块去。” “好孙子,我喜欢。咱家多少代从没向任何人低过头,现在也要把胸脯挺起来!” “爷爷,我知道!” 赵燕正和爷爷说着,此时,缓过来的李老贵又对李:“东家,没有船我1家人怎么活呀!” 李满舱伸手拦住了他:“你求老虎吃素,能办得到吗?走,出海去!” 说完,他架着李老贵走了几步,又松开手回到李天1的跟前,气愤地说:“今天是你把大家逼下海去的,如果出了人命,你姓李的也别想干净!” 话1落,就硬拉着李老贵走了。 在场的渔民都欠李天1的债,因怕不出海李天1拿他的渔船顶账,明知外边风大,可还是得被迫离开海岸,上船出海捕鱼。 赵燕气得肚子鼓鼓的,真恨不能照李天1的肚子踢上两脚。他转身对李大牛说了几句什么,就跟着爷爷出海去了。 李家湾靠山,整个海岸全是岩石,7高8矮,从岸边1直伸展到深海,因此整个海湾里礁石密布,涨潮时被水吞没,落潮又都露出水面。站在海岸上1看,1个个的像是站在水里的妖怪,大的比3间屋还长,小的就像浮在水面上的乌龟,趴在海里的水牛。 渔船顶着大东北风出海,外边风大浪高,迎头浪1碰,那船几乎站起来,两个人摇橹都顶不动,人人累得满头大汗,整整1个多小时,最快的船才到口子外。即使能出去,这样大的风浪根本就不能撒网! 李老贵被梁大胆踢了1脚,至今小肚子还扭着劲儿疼,别说是摇橹,就连站起来都挺费劲。他的船正向前摇着,突然1个墙头似的大浪迎面打来,李满舱和李老贵顶不住,渔船1偏头横在浪口上,哗地声,顺风顺浪冲了回去。 “爹!” 赵燕1看,失声地叫喊道。 “满舱顶住!” 赵庭山刚喊了声,只听哗地1声,小渔船撞到礁石上了。 1只木船被大风大浪顶着,那猛劲儿好像把1个鸡蛋摔在墙上,转眼间小船不见了,海面上漂出来1堆木板子。 李满舱双手抱着橹,李老贵抓着1块木板,就像涨河水冲下来的1样,顺着大流淌下去了。 “快救人!” 赵老海喊了声,1调船头追了上去。 其他船见李老贵落水,也从4面围了上来。 赵庭山下腰抓起1盘绳,喊了声“老贵哥,接住!” 那绳子就刷地朝李老贵飞去了,李老贵抓住绳,大家动手把他拉上船来。 李老贵喘着粗气,对赵老海说:“老海叔,你快拿个主意吧,还没到渔场就碰碎了船,到外边那乱子就更大了。” 李满舱也被救上了船,他把1张橹向船面上1扔,说:“爷爷,这海出不得啊!李天1就是1条永远也吃不饱的毒蛇,依着他,把命都送上他也不会满足。” 赵老海没回答,伸手拿起篙来,举起来连摇了几摇,出海的渔船1看,都1齐摇船过来了。 “老海叔,快回去吧,咱不能拿命去给李天1换鱼。” “老海叔,干脆咱反了吧,这样下去就活不成了。” 赵老海看看兄弟们那1张张又气愤,又不安的脸,望望大海里那层层白花花的浪涛,突然把手臂1挥说:“返航,山南角抛销,咱们1块商量。” 山南角在李家湾南,离李家湾不到3里地,北边是1个伸在海里的山膀子,山膀的南边是1个海湾,岸上1片沙滩,没有人住。 6十多只渔船到山南角海湾里抛锚,人们6续走到滩上。伟大领袖曾经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第34章 闹事 大财主李天1借着敌伪的势力,对广大贫苦渔民敲骨吸髓,逼得广大渔民无路可走,再也忍不下去了。生活告诉了人们,对反动势力不进行坚决的斗争,就没有出路。 李老贵本来胆小怕事,整天所担心的是2家人吃不上饭。今天出海碰碎了船,他就觉得1颗心也跟着渔船碎了。 赵庭山把他扶上岸,他还流着眼泪说:“庭山弟,今天连船都碰碎了,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赵老海气冲冲地说:“碎了船就叫李天1赔,难道就这么白白的算完了吗?” 李满舱今天只抢出来1张橹,1寻思今天的撞船事故,简直把肚子都气破了。他把橹向沙滩上1扔,冲着他爹说:“李天1好比1条咬人的狗,你越怕,他越得意!我早就看透了,不豁上这百十斤和他干1场,你1辈子就得永远趴在他们的脚底下。今天的事你也看着了,不起来反抗,还有穷人的活路吗?” 赵燕从心眼里同意满舱大哥的意见,狗不打,它不跑,对反动势力,你不斗,它不怕。于是插嘴说:“大哥,你说的好,就说李天1的儿子狗剩子吧,你越怕,他越欺负穷人的孩子,你不怕他······” 李老贵打断了赵燕的话:“小孩儿家,知道什么呀。人家手里有枪,不和他斗,他都治的你死死的,要是再斗······” 赵庭山是个火暴性子,来了火,拼上命都不在乎,今天鼓了1肚子气。这时,他打断了李老贵的话说:“老贵哥,别怕了。满舱的话我服,你越怕,他越欺,咱吃亏就吃在害怕上,他手里有枪又怎么样,难道他还能把李家湾的穷人都赶尽杀绝吗?” 李满舱说:“对,咱再不齐心和李天1斗,早晚就都被他生吃了!” 赵老海说:“就得这么办!今天回去和李天1斗争,我老头子在前头领着。” 今天出海是被李天1逼出来的,人人憋着1肚子火。又加上被李天1逼得吃不上,穿不上,更是火上浇油,再不和李天1干上,就别没有路走了。 有人接着赵老海的话茬儿说:“老海叔,你说吧,只要你向前,大家没有个后退的。” 赵老海说:“怕什么,人心齐,泰山移嘛。只要大家1个心眼,1个有难,众人向前,梁大胆不能把明所有的人都关起来,李天1也不敢把咱们都推到海里去。” 李满舱说:“刚才出海我带了头,带错了。我赞成爷爷的章程,回去要和李天1干到底。谁赞成和李天1干,赞成的都到我这边站。” 李满舱说着走到1个高地方,大家1看,呼啦来到李满舱的跟前,把个李满舱围起来了。 赵老海1看大家齐了心,就把手臂1挥,说:“走,跟着我找李天1算账去······” “等1等!” 赵老海正要回身上船,忽听有人喊道。 老海转脸1看,却是儿媳赵2婶从家里赶来了,她是装做赶小海来的,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娘!” 赵燕1看,喊了1声就迎着跑过去,伸手接过竹篮子,兴高采烈地告诉说:“娘,你看,这1次人心齐了,俺爷爷要领着大家回去和李天1对抗呢。” 赵2婶是不同意出海的,不管李天1使什么势力,只要大家齐了心不上船,他就没有办法。不想正在斗着,李满舱带头上了船,她想挡也挡不住了。 但是她不放心,船走了,她1直站在海边上望着。后来,看到所有渔船1齐划向山南角,就知道1定是出了事,因此提着篮子追了来。 赵老海1看,就迎上去,把今天发生的事和大家的打算告诉了她。末了,又说道:“咱穷人被欺压的再没有路走了,治不了李天1,今后别说吃饭,恐怕连命也难保了。” 李满舱说:“爷爷说得对,不斗争,就不能活,2婶同意不同意?” 赵2婶看看人人满面是气,个个摩拳擦掌,说道:“咱斗争我不反对,可是斗争得有个目的,有个章法,没有个目的,没有章法,那不是胡乱瞎碰吗?” 赵老海1听感到对,就问:“那你说说吧,这目的和章法又是什么?” 赵2婶说:“咱们整天出海,可是很多人连地瓜干都吃不上,这到底为什么?就是李天1的高利贷和大秤把咱挤干了。要和李天1斗争,1要他答应减利息,鲜鱼按市价算钱还账;2要他保证大家出海安全,大风天不能逼着咱穷人出海;3要他保证咱捕鱼的人吃上饭;4要他包赔逼人出海受到的损失······” 赵老海1听,情不自禁地说了个“好!” 又对大家说:“燕儿娘说得好,我赞成。李天1不答应咱的要求,咱就和他斗到底,大家赞成不赞成?” “赞成。” “还有,”赵2婶继续说:“我估计咱回去1斗,梁大胆推要出来抓咱的人。要是走到这1步的话,也别怕。不管抓谁,抓1个,去1群。不光咱在场的人去,连家里的老婆孩子都去,就坐在他那个警察所里,就叫梁大胆管饭。” 众人1听,齐声说好。 赵燕用钦佩的眼色看着娘,说:“我回去告诉李大牛,把俺的人也1齐拉出来,要到警察所,俺都去。” 赵2婶把赵燕前边的扣子扣好,说:“要跟着爷爷1块儿斗争,看看老人们怎么斗的,你要好好儿学着。” 赵燕儿应了个“是!”,就上了小渔船,拿起来他的鱼叉,1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天傍晚的时候风小了。 还不等出海的渔船回来,管家李2狗就吩咐渔行工人把码头上摆上账桌子,抬来鱼筐,扛来大秤,桌面上摆好了账本,放好了算盘子。 因为害怕渔民抗缴,梁大胆还特地派来十名警察压场。日头快落山的时候,出海渔船1齐回来了。1只只靠岸抛了销,渔民披着下海的油布褂子上了岸。 李2狗1看大家都空着手,立刻气呼呼地迎着大家冲上来了:“为什么都空着手?赶快过来缴鱼。” 走在最前头的是赵老海。 老头儿敞着怀,蓝夹袄搭在肩膀上,赵燕紧跟着爷爷,他的身后是李满舱。 赵老海没答李2狗的腔,李满舱却怒火上头,沉不住气了,他把橹哗啦1声扔到地上,冲着李2狗扑了过来,还没等李2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李满舱伸手抓住了他的领子。 李2狗吃了1惊,刚说:“哎?你干什么,反了吗?” 只听啪地1声,1只铁扇似的巴掌打在李2狗的脸上。 “呸!你这条狗腿子,反了又怎么样?赔我船!” 李2狗只觉得满脸窜火,刚喊声:“我!” 赵老海就下了命令道:“这个狗杂种,没长半点人肠子,整天在穷人的头上拉屎撒尿,给我狠狠地打!” 人们1听,1拥向前。李满舱先扇了那个小子3巴掌,跟着1脚把他踢倒在地上。李2狗的脸红了,脖子歪了,趴在地上滚了起来。 坐在账桌子跟前的“丁愣子”1看,突然脸色大变,呼地1声站了起来,伸手从桌子上抱起账本,把身1转就想跑。可是,还没走几步,赵燕腾地窜上去,抓着衣服拉了过来。1把把他推到桌子跟前。 “站住,不准动!” 李2狗在地上滚着叫起来了:“来人呀,救命呀!” 警察们哗地1声围了上来。 可是,从海边上过来了1道人墙,1百多名刚下船的渔民,朝着警察冲了过来。警察1看不好,没敢动手,就跑回去找梁大胆报告去了。 李满舱丢开李2狗,伸手拿起抬鱼的杠子,朝着账桌子冲了过去。 “丁愣子”以为满舱要打他,吃了1惊,就向旁边躲闪。 只听喀嚓1声,1张账桌子被砸了个粉碎。 “丁愣子”正在呆着,赵老海1个箭步冲上来,伸手夺过了账本,接着1把1把,撕了个粉碎。纸片儿从赵老海的手里飞出来,扑扑楞楞刮走了。 李2狗1看,这才知道坏了事。爬起来想溜,突然被赵庭山1把抓住:“哪里跑?你们逼着大家出海,不光撞碎了船,还差点出了人命,你就这样走吗?” 李2狗脸上挂着1片臭汗:“这······这不干我的事呀!” “不干你的事儿?逼着大家出海有没有你?” “这······” 李2狗刚说出1个“这”字,梁大胆带着1大群警察来了。 “是谁打人的?敢在我的手底下造反!” 赵老海把夹袄扔给赵燕,1迈大步迎了上去:“是我,大风天逼着穷人出海,船都撞碎了,难道不应当叫李天1赔吗?” “啊?原来是你这个老东西带头闹的!” “我带头闹的又怎么样?” “来人呀,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2狗子警察们1听,立刻包围了赵老海。 赵燕1看,照着那个要抓爷爷的警察1头撞了上去。那个伪警察思想上没有准备,手还没够着赵老海,就哎哟1声仰在地上了。 渔民1看敌人要抓赵老海,轰地冲了过来,就把梁大胆和他的警察围起来了,海岸上挤成了1团人“疙瘩”。 警察包围着渔民,渔民又包围着警察。 赵燕和爷爷被围在核心,接着被周围的人挤得连脚也不着地了。赵燕正用头顶着向前拱,忽然觉得1个硬梆梆的东西硌着他的肋巴条。 赵燕伸手1摸,原来是个枪套,他这才发现,他已被别人挤到梁大胆的身边了。梁大牙被周围的人挤得抬起来了,还挥动着两只瘦手大叫:“抓起来,抓起来。” 可他身子连转都转不过来。赵燕仰起脸来看着梁大胆,那手却伸出来抓住梁大牙的手枪,趁着人推来晃去的机会,向外1抽,就把手枪抽了出来。 梁大胆还压根儿不知道呢,赵燕把手枪向爷爷的夹袄里1包,3下两下挤出人群,抬头1看,1个少年迎着他走来。 第35章 组织 赵燕挤出人群,抬头1看,正是表弟刘海波迎着他走来了。 刘海波是张家湾码头工人,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支部书记刘长亮的儿子,是赵2婶的娘家侄子。 他比赵燕小1岁,因为赵燕原名叫海生,他表弟随了个“海”字,就跟着表哥叫海波。 刘长亮是张家湾码头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的负责人,原本他还是地下联络站的负责人,自从组织上委派鲁城和尤林两位同志来了以后,现在的联络站归尤林负责,张家湾地下组织暂时由鲁城协助刘长亮共同负责。 刘长亮虽然是支部书记,但也是粗中有细的1个人,他让两个同志先到码头上去和船工们接头。 鲁城、尤林和刘长亮来到码头上,刘长亮让鲁城和尤林先到船上去,他自己到码头上和船工们打个招呼,让船工们配合鲁城、尤林他们工作。 鲁城、尤林来到船上,把刘长亮让他来协助码头工作的意思告诉了船工们。船工们听说有新同志来帮助他们,都很高兴。 刘长亮随后也到了船上,和船工们11见了面,并告诉他们组织上派鲁城和尤林两位同志来帮助他们开展工作。船工们纷纷表示感谢,并表示1定会配合新来的同志开展工作。 刘海波和他的表哥赵燕,在革命工作上处在同等级别。为了掩护刘海波他爹传递情报,重要情报刘海波就陪同他爹1起向外送;1般情报他就以走姑家为名,自己1个人给赵2婶送来了。 每次来刘海波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赵燕待在1起,经常1住几天不回去。日子1长,不但熟悉了李家湾,而且和李大牛也成了好朋友。 今天他突然又来到李家湾,不用问,赵燕就知道他来干什么了。于是他朝海波1撒嘴,表兄弟两个就顺着1条小街向西走去。 李家湾1共是3条东西街,赵燕家在最北边1条街的路北,1个大门,1个小院,3间座北朝南的草房,当中是个明间,两边有两个里间。因为他家是个地下联络站,坚持敌后的工作干部和武工队的战土,经常到他家里来落脚,联系工作。 因此,为了防备敌人突然搜查,就在东里间挖了1个地洞,里面能住十几个人。洞口在墙底下,出口却通到房后庄外1片菜园地的水井里,十分秘密。 地洞从建立联络站就挖了,至今外人都还不知道呢。 赵燕1进家,他舅刘长亮正在和他娘讨论着什么,还有两位他以前没见过的叔叔。 “舅舅!” 赵燕喊了1声,把爷爷的蓝夹袄向桌子上1放就向前扑。只听咕咚1声,有件东西像是1块砖头落了地。 赵2婶忙问:“看你慌的,抱来家块什么东西?” 赵燕这才想起来手枪的事,他1提夹袄,1支崭新的手枪落到桌面上。 赵2婶吃了1惊:“手枪,哪里来的? “我缴了梁大胆的。” “什么?” “嗨,事情是这样的。” 赵燕把经过1讲,刘海波感到很羡慕。刘长亮却感到吃惊。 “舅舅,这位叔叔是?”赵燕看着屋里的那两位没见过的叔叔问道 “哈哈,光顾着看你的这把手枪了。来来,我给你们介绍1下,这位是鲁城,这位是尤林,都是咱码头革命军的领导。” 赵燕忙把两个人上下打量了1番,只见这两位都2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眉宇间都透着1股英气。赵燕忙请两个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刘长亮接着说:“今天,鲁城和尤林从张家湾来,正好让你给遇上了,这里离码头近,他们就不在咱这里住下了,等会儿谈完工作他们就回张家湾去。” 鲁城摆摆手说:“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了解李家湾地下工作组织的情况,明天还得继续查看1下附近的情况。本来不该麻烦赵2叔和赵2婶,可现在敌情复杂,不得不小心,还请2叔和2婶多操心。” 赵2叔和赵2婶忙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鲁城又对赵燕说:“小兄弟,你的路还长着呢,要好好学习你,可不能逞个人英雄主义呀,以后有机会还得请你帮忙呢。” 赵燕红着脸点点头:“鲁城叔叔,尤林叔叔,你们放心,我们1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赵燕啊,以后办这样的事情可得小心,出1点点差错就不得了。”尤林也用关爱的目光看着赵燕说道。 赵燕说:“我知道!不十分保险我还不干呢······” “哈哈,看来我们的赵燕小同志干革命还是很有把握的嘛。”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赵2婶告诉他,准备好东西,马上出发。赵燕答应1声,立刻按照往日送情报的老规矩准备起来。可是娘仍然坐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爷爷回来了。赵婶迎着问:“爹,…” “现在我可知道人齐了心的力量了。”赵老海抢着说,他和刘长亮打了个招呼,又道:“梁大胆开头叫着要抓人。谁知大家1齐拥进警察所,他也没有本事了。” 赵2婶说:“敌人很狡猾,爹可不要大意。” 她招呼赵老海、刘长亮、赵庭山、鲁城、尤林等人吃过饭,大家又1同研究了可能发生的问题和对付李天1办法。之后,赵2婶子就领着赵燕,连夜到陡山河联络站去了。 原来在李家湾西部是1片山区,东西4十余里,南北1百里还要开外。李家湾暂属青山区管,青山区本来靠边沿,鬼子春季1开始“扫荡”,就沿着边沿区向里“蚕食”。 从3月到5月,青山区全部被2鬼子占领了,到处修满了日本鬼子的碉堡,区公所也被迫转入地下。由于敌强我弱,区公所的武装活动白天也不能公开活动了。 残酷的斗争环境象1炉燃烧着的烈火,在锻炼着每1个抗日战士的革命意志。 陡山河在李家湾正西,直着量全程不到2十里。在陡山河东边,有1道拔海数百米高的南北山,长达十余里,两边悬崖陡壁,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人能到山顶上,所以群众起名叫“陡山”。 陡山河座落在山西面的山根下,虽然也是敌占区,因为从1927年年底就建立了赤色革命组织支部,广大群众在赤色革命军组织支部的领导下,紧密团结,1致对敌,成了名副其实的抗日堡垒村。 这里,不光赤色革命组织敌后武装经常来,连区干部也常来碰头开会。所以,陡山河就成了赤色革命组织地下工作者互相联系的中心了。 1928年,在赤色革命组织的领导下,以陡山河为中心,组织了有几十个村的贫苦农民参加的革命暴动。当时如同火山爆发,不几天的工夫,就把几十个村的土豪劣绅打了个落花流水。 可是过了不久,这次革命就失败了。当时陡山河暴动的领导人名叫高新军,1看青天白日组织派了大批军队到处抓人,他在家里站不住脚了,就领着儿子高明虎到江南找赤色革命军去了。家里还剩下高奶奶1个人。 转眼今年是第7的年头了,爷儿俩1点信儿也没有。这天上午,高奶奶正在家里收拾锅准备做饭,忽听有人叫了声“奶奶!”。 高奶奶回头1看,屋门口站着1个小伙子。身材高大,4方脸,面色黑乎乎的,两只大而亮的眼睛,显得非常机警。身穿青长裤,白色的贴身褂,外套1件古铜色的夹袄,腰里扎着4指宽的皮带,皮带上挂着两把蓝光闪闪的驳壳枪。 高奶奶1面愣愣地看着,1面用围裙擦着手向外走,当她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的时候,不敢相信地喊了声“虎子!”就扑上来把他抱住了。 “虎子,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奶奶,你还身子骨还好?” 高奶奶点点头,把孙子从头到脚看了1遍,擦擦满眼的热泪,说:“还好······怎么光你自己,你爹呢?”“我爹······” “他,怎么不和你1块回来?” “我爹在第5次反‘围剿’斗争中,作战牺牲了······” 娘儿俩久久的站着,高奶奶那热泪1串1串的滚了下来。 高明虎也陪着奶奶落下了泪。 高奶奶是1个很坚强的老革命,她终于控制了自己的感情,掀起围裙擦干了泪,同孙子1道进了屋。她替孙子接下了行李,让他坐下,这才问:“你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从延安,从我们伟大领袖毛先生住的地方来的,这次来组织上安排我扎根这里,前些日子已经有两名我们的同志秘密的来这里了······” 高明虎把1路来的过程告诉了老人,最后又说道:“奶奶,你不要难过,如今不是当年暴动的那个时候了。从前光憋着1肚子气,以为只要敢和土豪劣绅斗争就能胜利。从当初暴动失败,我爹牺牲,到跟着毛先生1次又1次地粉碎敌人的包围阻击,最后利地到达陕北。使我1步1步地认识到,要使斗争面得胜利,全靠毛先生的革命路线指引,如果在斗争中,方向路线不正确,革命就要失败······” 第36章 形势 高奶奶愣愣地看着孙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原来,高新军爷儿两个找到了赤色革命军组织,拿出在家乡打土豪分田地的证明,马上就参加了工农赤色革命军。高明虎参军的第2年就入了赤色革命军内部组织,抗日战争爆发后,赤色革命军组织派他到抗大学习了1个时期。为了斗争的需要,这次他又被派回家乡,到敌后去开展抗日游击战争。 高明虎回到县,就要求继承革命先烈的遗志,回到当年父亲战斗过的地方干革命,同当地的乡亲们1道,组织群众,发展抗日武装。把被日本鬼子侵占的地方夺回来,把侵略者从祖国的土地上赶出去。 为此,组织任命他为青山区分区委书记。从此,高明虎就依靠群众,建立赤色革命军的基层组织,发展地方武装,同敌伪军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高明虎原来在赤色革命军里,就是1个机智勇敢的侦察员。为了开展全县对敌斗争,他在青山区干了两年,就被调到县独立团去了。 他离开青山区不长时间,日本鬼子就开始了春季大“扫荡”。由于环境恶化,青山区区长在战斗中牺牲了。副书记张田明和副区长马庆高,在如何克服困难去夺取胜利的问题上,发生了意见分歧。 因此,青山区对敌斗争,1度处于困难和被动地位。为了统1领导意见,扭转当前对敌斗争的被动局面,特别是为了配合赤色革命军,彻底粉碎敌人对铁山根据地的疯狂“扫荡”,按照县委“到敌后最要害的地方去打击敌人,想尽1切办法拖住敌人”的指示。 高明虎和独立团副团长辛远山带着1个加强连,在5月的1个深夜,穿过敌人层层封锁线,来到了陡山河。为了统1领导,这次高明虎回来,仍担任青山区的分区委书记兼武工队队长,联合地下组织领导人鲁城和尤林1起负责铲除张家湾1代汉奸走狗,消灭张家湾1带沿海地区的日本鬼子和伪军。 赵2婶和赵燕儿到陡山河送信时,全区的干部正在陡山河开会呢。 夏季的夜短,赵2婶在家里商量完了事,时间就过半夜了。夜里又围着陡山转了个大圈,当她们娘儿两个来到陡山河的时候,日头就出来很高了。 赵燕用鱼叉担着半罐子虾酱和半篮子海杂鱼,赵2婶挎着个竹篮子,刚1进庄,忽听有人喊了声“燕子!” 赵燕指头1看,原来是武工队上的陈大刚叔叔。 这个陈大刚,是贫苦渔民出身,虽然才2十3岁,却是个参军3年的老战士了。赵燕想干赤色革命军,从去年就向这位陈叔叔挂了号。陈大刚倒也痛快,大包大揽地说:“这不成问题,只要你快着点儿长起来参军包在我身上。” 赵燕问:“我比你只矮1头,到多高才要我?” 陈大刚说:“你不用急,我心里有尺子,到了时候就拿出来了。” 时间过了1年,赵燕儿觉得自己的身个儿又长出来半截子。今天1见陈叔叔,急忙把虾酱罐子放下,噔噔噔跑步窜上来,摽着陈大刚1站,说:“陈叔叔你再看看,我现在够不够?” 陈大刚手摁着赵燕的头顶,说:“我看呀,还差那么1块儿呢。” “什么,还不够?” “对!还差1点。” “什么呀?你不要我!” “什么不要你?” 突然有人在旁边插言,赵燕转脸1看,从1个大门里走出来了1个人。 来人2十67岁的年纪,细溜溜的身个,白白的脸,漂白褂,哆嗦裤,灰色的袜子,1脚蹬的撒鞋,头戴白草帽,肩挂驳壳枪,手里还拿着1把黑扇子。原来是副区长马庆高。 马庆高的家在马家园,离陡山河十几里地,家里早先是地主,中农都叫他“马算盘”。 马庆高在政治上很反动,但是外表上却十分会伪装。抗日战争开始,他对外虚与委蛇,表示拥护抗日,拥护赤色革命军组织提出的抗日民族统1战线。暗地里却和大财主李天1等汉奸土匪勾结,偷偷的参加了青天白日的特务组织,并在马家园建立了情报点,积极为李天1搜集赤色革命军和武工队的活动情报。 抗日战争爆发时,这个马庆高在县城中学当教员,被当时抗日的洪流卷了进来,参加了我们赤色革命军领导的抗日救亡运动。 那个时候环境不像现在这样紧张,斗争也没有现在这样残酷,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波折。马庆高有文化,贴标语,搞宣传,表现特别积极。不但入了赤色革命军组织,还从区文教助理提拔为副区长。 后来,随着环境逐渐恶化,斗争越来越紧张,他也就慢慢的堕落了。本来他就觉得在革命队5里,比在家里苦,苦还是小事,可怕的是敌人每时每刻都威胁着他的生命安全。 他1看鬼子来势汹汹,兵强马壮,再看看赤色革命军这边,武器不好,人数又少。鬼子1个“扫荡”,不几个月,就把全县原来坚持的地区几乎全部占领。 马庆高觉得只靠1个小小的游击队打鬼子,要想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那真是遥遥无期。即使将来能打败鬼子,南边还有蒋某人。姓将的在鬼子侵占华国前,就和赤色革命军打了多少年,打败了鬼子,他能让赤色革命军组织得天下吗?1山不容2虎,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1想到这些,马庆高就动摇了。他后悔自己走错了路,觉得当前不但想战胜鬼子不可能,自己不被鬼子吃掉,那就算老天保佑了。为了不被鬼子吃掉,他从去年就坚持从敌人的占领区撤出米,当时曾受到高明虎的严厉批评。 马庆高虽然在加入赤色革命军内部组织,但是在政治上,他和高明虎却分别代表着两个不同的阶级。马庆高想逃出敌占区的打算没能实现,只得跟着武工队来到敌占区,实际上还是为了找个保险的地方藏起来。 因此,他只主张销声匿迹地藏身,反对积极主动地打击敌人。因为他回避斗争,主张逃跑,使敌人越发疯狂的摧残敌区的革命群众,使我敌后武装1直处于被动的不利地位。 就为这事儿,区委副书记张田明同他产生了原则的分歧。高明虎昨天夜里1到陡山河,就开分区委会议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由于立场不同,至今还没把意见统1起来。 马庆高多次到赵燕家住过,所以赵燕1看是他,喊了声“马叔叔”就高兴的扑了过去。 “我想参军啊,陈叔叔不要我。” 马庆高把赵燕拉到跟前,上上下下看了1遍说:“哼!他不要,我要。” 赵燕1听,那心里立即热腾起来,打断马庆高的话说:“马叔叔,你说的,是真的? “你说叔叔我是干什么的?” “你?是······副区长。” “对喽,副区长怎么还会说谎话?” “可是陈叔叔说我的身个儿还不够。” “个儿矮就跟我当通信员嘛,干不干?” “干!” 赵燕要求参军的心情迫切,听马庆高说要他当通信员,就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马庆高更好的人了。赵燕心里热得像团火,恨不能1下子把马庆高搂起来。 于是,跳起来扑到马庆高的跟前,1伸手摘下来马庆高的驳壳枪,向自己的身上1背,说:“马叔叔,你说吧,从现在开始,我就跟着你。” 马庆高本来就是想哄哄赵燕,现在1看,倒成了骑虎难下了。 他抓住赵燕的手,把驳壳枪又给拿过来了。 赵燕瞪着惊讶的大眼睛:“哼!你也骗人!” “燕儿,你听我说。” 马庆高苦笑了下,接着说道:“最近敌情紧张,我们还要执行1个十分艰巨的任务,你马上跟着不合适。你放心,你参军的事,叔叔给你打包票。1但环境好转,我到你家里去领你。行不行?” 赵燕愣愣地看着他。问道:“你不是哄我的吧?” “傻孩子,刚才我不是说了吗?” “说话算数。” “千真万确!” “太好了!马叔叔,你真好。” 赵燕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双手把马庆高抱住了。 马庆高是回来拿烟的,他推开赵燕又开会去了。 陈大刚早已经担起来赵燕的海杂鱼,3步两步进了高奶奶的大门,招呼说:“卖鲜鱼喽······” 高奶奶1听,立刻从屋里走了出来,1看是陈大刚,故意气恼的说:“我就知道是你!又是赵2婶来了吗?” 话音未落,赵2婶已经进了院子,笑着说:“是呀,婶子你好呀?” 高奶奶过来接过赵2婶的篮子,说:“我1看这罐子,就知道你又走娘家来了。3十多里路,现在这个点就到了,准是夜里从家里走的?” 赵2婶说:“有紧急情报,不能过宿。” “你也赶巧了,虎子昨天又回来了。” “是吗?那太好了。” “可不吗,这阵正在这个庄里开干部会呢。”说话间,赵燕也来了。 革命同志之间,自有1种深厚的阶级感情。 赵2婶和高奶奶说了1会儿话,她就要直接去找高明虎。 赵燕1看,抓起来干粮包袱就向外走。 高奶奶伸手把他拉住,说:“我和你娘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听我的话。走娘家还带着干粮,有这样的事吗?放下!” “奶奶,这里面…” 高奶奶明白了,原来情报就夹在干粮里。马上改口说道:“乖孩子,我喜欢。去吧,1会儿回来吃早饭。” 部队刚插进敌占区,怎样活动还没最后确定,暂时隐蔽在各家。庄外山上有几个人在割青草,十字街口1群青年妇女在压碾子,在干部开会的那个院的大门口,1个妇女在纳鞋底。 很显然,这1切都是群众布置的层层岗哨。 第37章 会议 革命推进会议由于意见不统1,昨天1下午外加1晚的时间,最终愣是没有解决问题! 今天早饭前,会议又开始了······ 赵燕跟着娘和陈大刚走进1个小院,就听到屋里正在争论。 赵燕伸头朝屋1看,屋里坐着十来个人,其中有高明虎,张田明,辛远山和马庆高。 张田明2十8岁,码头工人出身,是1927年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现在是区委副书记兼武工队的副队长。 虽然他是区里的负责同志,至今仍保持着码头工人的打扮和风度。 他学习认真,斗争勇敢,善于根据整个形势的变化来安排自己的斗争。 为了配合前线主力部队彻底粉碎敌人的大“扫荡”,他主张武工队应当积极的在敌占区展开活动,主动的打击敌人,想尽1切办法把沿海地区控制起来。 这样1来,拖住海边上的敌人,使他有物送不上前线,有兵增不到战场上去,这就减轻了前线上敌军对我军的压力,支援了反“扫荡”斗争。 马庆高的态度恰恰相反,他今天躲,明天藏,两个月过去了,不但没消灭1个敌人,反而使自己的1个战士牺性,4个战士负伤。 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必须纠正马庆高的错误,根据县委的指示,安排区委的活动。 张田明说:“组织上向我们指出:‘抗日战争是要赶走帝国主义,变旧华国为新华国,必须动员全华国人民,统统发扬其抗日的自觉的能动性,才能达到目的。坐着不动,只有被消灭,没有持久战,也没有最后胜利。’可是马庆高同志却畏敌如虎,错误的认为谁放1枪,也要招来1场灾难,这种思想要不得······” 马庆高打断了张田明的话:“不是我长他人威风,灭自己的锐气。我早就说过,当前我们面临着极其严重的困难。在这个特殊困难时期,不能硬充好汉!在毫无胜利希望的条件下,到处乱捅马蜂窝!而是怎样想办法保存自己,使自己不被敌人吃掉!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高明虎1听,问道:“这个时期你倒没放1枪,结果不到两个月就造成5个同志的伤亡,这又如何释呢?事实不是已经把你的错误意见否定了吗?大敌当前,主张放弃斗争,实际上就是投降主义!只有不断的消灭敌人,才能保存自己。试问,我们任凭敌人扩大势力,1步步蚕食地盘,发展反动武装;任凭敌人4无忌惮地摧残我们的革命武装,杀害我们的抗日群众,你能保存自己吗?马庆高同志的意见,往轻了说,是被暂时的困难吓破了胆,往重了说嘛,就是逃避责任!” 马庆高脸红了,腾地1声站了起来,大声嚷嚷道:“高明虎同志!大话掩盖不了事实。你整主动地进攻敌人,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可是敌人1‘扫荡’,1下子就把我们坚持的地区全部占领。你主动了半天,是敌人整天跟着我们‘清剿’,而我们不得不从公开斗争转入地下活动,这不是困难,难道还是顺利吗?” 高明虎说:“敌人虽然占领了我们1些村庄,却永远也征服不了广大抗日人民打败日本侵略者的决心。今天赤色革命军组织的领导下,任何困难也阻挡不住革命战士的前进!” 马庆高冷冷地1笑,说:“呵呵·····我佩服你的意志和胆量。可是你别忘了,沿海1带是鬼子重兵守卫的地区。我们的武工队只有十几个人,而鬼子伪军至少有3个团,在敌我兵力悬殊的情况下,想要在沿海1带站住脚,拖着敌人的后腿,可能吗?再说,我们的力量小,深入敌区活动,离根据地远,孤立无援,人家从4面8方围上来,你跑都没有个地方去,还谈什么胜利?” 赵2婶1步进了屋,接上说:“哎?这话说道不对!什么孤立无援,这话不对吧?先不说最近组织上已经派人前来,就说咱们海边上的人,除了汉奸之外,人人都向着赤色革命军,向着咱们的组织和武工队。李家湾驻着2鬼子和伪警察1百多人,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咱们的同志照样来去自如,这是孤立无援吗?” 高明虎1见赵2婶,立刻迎上去。 他先把赵2婶介绍给辛远山,接着让赵2婶坐下。 “赵2婶说的对!敌人虽然有3个团的兵力,却消灭不了我们这十几个赤色革命军。为什么?我们靠得就是广大的抗日人民站在我们1边。毛先生教导我们:‘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是群众,是千百万真心实意地拥护革命的群众。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什么力量也打不破!敌人打不破我们,我们却要打破敌人!''” 张田明说:“嗯!惊慌失措,被暂时的困难吓倒,整天被敌人追着尾股生活,只能导致自己的失败。” 马庆高是站在剥削阶级的立场上看群众的,他认为革命群众再多,也挡不住敌人的机枪大炮。 今天大家批评了他的错误,马庆高内心里不服,窝着1肚子火,他知道高明虎1回来,就要立刻向敌人展开进攻。 这样捅马蜂窝,敌人肯定会集中兵力找上门来。到那个时候,别说取胜,就怕连藏都没有个地方藏了,这十几个人的武工队就要被消灭。 马庆高怕跟着武工队受连累,决定自己单独去找个保险的地方藏身。 所以,会议1散他就找到高明虎说:“好吧,我祝你成功!”说完,就1个人走了。 高明虎追到屋门口,追问道:“你到什么地方去,我们怎么和你联系呢?” 马庆高说:“到期后,我主动的找你吧。” 赵燕是1个很守纪律的孩子,凡是叔叔们开会研究重要事,不要自己听的,绝不偷听。经常是叔叔们在屋里开会,他在大门口站岗。 今天1进门他就看见叔叔们正在开会,自己就离屋门远远的站住了。因此,他并没有听到马庆高说话。 这时,1看马庆高气冲冲地向外走去,自己立刻跟着追到大门外:“马叔叔……” 马庆高回头1看,又迎着赵燕走了回来:“小燕儿,你还是想问我参军的事儿?” “嗯,马叔叔,我够参军吗?” “够!怎么不够?小燕你放心,这事马叔叔包了,等着吧,1且条件允许,我就来领你!” 马庆高说完就走了。 赵燕目送马庆高走远,方双手棒着那个干粮包袱,重新进了大门。几步来到高明虎的面前,就敞开干粮包袱,从里面拿出情报来。 “高叔权,给!” 赵2婶家是高明虎的老房东,他最喜欢赵燕。 伸手接过情报,对赵2婶说:“桂香同志,我看小燕儿也成了联络员了。” “可不是,有很多我办不了的事,就得依靠他呢。” 赵2婶说罢,接着告诉高明虎,说张家湾的敌人为了支援对我铁山根据地进行“蚕食”、“扫荡”的敌人,最近从海城运来了大批作战物资。 这批物资暂时都还存放在码头的仓库里,准备运到前线上去。为了预防这批军事物资发生问题,日本鬼子驻码头的指挥官沙岛中佐,给沿海各2鬼子和杨麻子特务队下了命令,要他们加强戒备,加紧“清剿”,绝对不允许赤色革命军和武工队在他的眼皮底下站住脚。 渔霸李天1气焰也很嚣张,大风天逼渔民下海,贫苦渔民被他逼得活不下去了…… 高明虎说:“据我们所掌握的材料,李天1是个双料特务,是日本侵略者的1条走狗!杨麻子的特务队,明着是日本鬼子指挥,暗地里听李天1调遣,这就更不用说其他伪军了。因此,对他要提高警惕,同他开展针锋相对的斗争!” 高明虎说话间1转脸,看到奶奶站在屋门口。原来老人是来催他们吃饭的,已经在屋门口等了半天了。 方才,听到马庆高摆了那么多困难,就很担心地问:“刚才马区长说的那1些,我听了也为大家担心,要到海边上去,可得……” “奶奶,不要紧。往往在敌人十分起劲,自己十分困难的时候,正是敌人开始不利,自己开始有利的时候。奶奶你放心吧,我们有办法对付它。” 赵2婶说:“刘长亮夜里来说,他们新近搞到了1批炸药,到什么时候外运,叫你早下通知,省得放时间长了,发生意外外。还有,组织上派遣来支援我们工作的鲁城和尤林两位同志也早就来了……” 高明虎点点头,说:“我最近就到李家湾去,见见组织的同志们,至于斗争怎么进行,炸药如何外运,到那个时候再大家再1块研究。” “好吧,我该回去了。” “不要忙,吃了早饭再说。” 赵2婶看着高明虎,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她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开始行动?我昨晚都没睡好,1直在想这事。” 高明虎笑了笑,说:“赵2婶,不要急。我们还需要1些时间。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好外运炸药的计划。还有,我们需要找到1个安全的地方存放这些炸药。” 赵2婶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刘长亮还跟我说,他们新买的那批炸药,有1部分是威力很大的新型炸药。他们计划在李家湾的山洞里使用。” 高明虎1愣,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他深吸了1口气,说:“那我们需要尽快行动了。鲁城和尤林两位同志1直在李家湾附近活动,他们应该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我们去找他们商量1下。” 第38章 行动 3人匆匆吃了早饭,1起出发前往李家湾。 路上,高明虎和赵2婶不断交流着对这次行动的看法和计划。而鲁城和尤林两位同志也早已等在李家湾的山洞口,他们见到高明虎和赵2婶后,马上开始了紧张的讨论。 “这种新型炸药的确很危险。”鲁城说,“我们以前从没见过威力这么大的炸药。如果使用不当,可能会对周围造成极大的破坏。”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放弃使用这种炸药?”赵2婶问。 “不。”尤林说,“我们不能因为危险就放弃。我们需要找到1种安全使用这种炸药的方法。” 经过1番激烈的讨论,他们终于制定了1个详细的计划。他们决定利用新型炸药的特性,在山洞的深处设置1个陷阱。这样,即使炸药发生意外,也不会对周围的环境造成太大的破坏。同时,他们还决定在山洞的出口设置1道防线,以防止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 1切安排妥当之后,他们便开始了行动。赵2婶和高明虎等人在山洞里忙碌着,设置陷阱、搬运炸药、检查线路,1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鲁城和尤林则在外面指挥着其他村民,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此时的山洞口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人群,除了李家湾的村民外,还有其他村子的同志也赶了过来。大家都默默地等待着高明虎等人的出现,等待着这1历史时刻的到来。 就在大家即将绝望的时候,高明虎和赵2婶等人终于从山洞里走了出来。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看到大家都在等待着自己,高明虎深深地吸了1口气,大声说道:“同志们,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明天1早,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他们为高明虎等人的勇气和决心所感动,也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感到兴奋。 第2天1早,随着第1缕阳光的洒落,山洞口的人群开始涌动。高明虎、赵2婶、鲁城和尤林等人都站在了最前面,他们面对着1片漆黑的山洞,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准备好了吗?”高明虎转身问道。 “准备好了!”众人齐声答道。 高明虎深吸了1口气,紧紧握住了拳头。他看了1眼身边的人们,然后转身面对着山洞,大声喊道:“开始行动!” 随着炸药被点燃,山洞内传来了沉闷的轰鸣声。大地为之颤抖,山石为之崩裂。瞬间,整个山洞都被1股强大的力量所吞噬。人们紧张地注视着这1切,等待着最终的胜利。 终于,随着山洞内部的塌陷和烟尘的散去,1个巨大的洞口出现在了大家眼前。阳光透过洞口照射进来,照亮了整个山洞。 随着山洞的塌陷,1阵阵灰尘和碎石屑扬起,阳光透过尘埃折射出奇异的光芒。高明虎紧张地注视着洞口,他的心跳如同鼓点1样敲击着他的胸膛。 突然,1个身影从洞口中飞跃而出,那是鲁城。他满身尘土,但面带喜色地向高明虎等人招手。紧接着,尤林、赵2婶和其他同志也6续从洞口中走出,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高明虎长长地松了1口气,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鲁城的肩膀:“好样的,鲁城同志。” 鲁城笑了笑,说:“我们成功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他们相互拥抱、祝贺。这个时刻,他们等待了太久。胜利的喜悦溢于言表,但他们的心中也明白,这只是斗争的1部分,前方的路还很长。 高明虎站在山洞的边缘,眺望着远方的山峦。他深吸了1口气,然后转身面对众人,高声说道:“同志们,这只是我们斗争的1部分。我们要继续努力,继续前进!让我们的斗争之火燃遍这片土地!” 众人齐声高呼:“继续努力!继续前进!”声音在山间回荡,如同万众1心的宣言。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开始整理现场,清理山洞中的废墟。虽然工作艰辛,但他们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期待。他们知道,这1刻的胜利只是开始,前方的路还很长。 不久之后,这个小小的胜利传遍了整个山区。更多的人加入了他们的斗争,他们的力量在不断地壮大。而这个山洞的塌陷,也成为了他们斗争历史中的1个标志性事件,激励着他们继续前行。 高明虎站在山洞口,远望群山,他的心中充满了坚定和信念。他知道,只要他们坚持下去,他们的斗争1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大财主李天1为了把广大贫苦渔民的反抗镇压下去,就在赵2婶和赵燕到陡山河送情报的这天夜里,他们把领导渔民进行反抗斗争的赵老海给秘密的杀害了。 白天全庄渔民斗争得很顽强,从山南角回来,1直战斗到黑天。刚开始的时候,梁大胆以为只要把领导渔民斗争的骨干人物抓起来,别人就不敢动弹了。 让他想不到的是,他1抓人,全体渔民和他们的老婆孩子,1直跟着斗到2鬼子的警察所。当时李天1正在客厅里吃饭,忽听屋门咣当1声,管家李2狗鼻青脸肿,扭腰瘸腿地走了进来:“大哥,你赶快拿个章程吧,穷鬼们······他们反了!” 李天1蛤蟆眼睛1瞪,腾地1声站了起来:“反了?谁反了?难道他们还胆敢不缴鱼吗?” “他们根本就没出海。” “什么?没出海?” “大哥,咱们被骗了!不知他们到什么地方开了会,由赵老海领头,1回来就把桌子给砸了,把账本都给撕了,还差1点儿把我砸死。” 李天1闻听之后,那张脸立刻变了色,他发疯似的在屋里来回踱步。 “警察哪里去了,都死了吗?怎么还不赶快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李着,梁大胆面无人色,带着两个警察走了进来。 “穷鬼们竟敢反到我的头上来了,你的警察都到哪里去了?” “回大哥的话,穷鬼们这阵都闹到我的警察所里去了······” “啊?” “我抓起带头闹事的赵老头和李满舱,谁知······” “怎么了?” “这1下子乱子更大了,不光下海的人跟着去了,而且连他们的老婆孩子也去了。他们把大门砸得1片响,说不放出他们的人来,他们谁也不回去······” 李2狗打断了梁大胆的话,对李:“大哥,我看不开枪不行啦!把那些带头的放倒儿个,我看看哪个还敢向前!” “大哥,我也觉得不开枪再也没有办法了,是不是······” 是不是开枪镇压?李天1不发话,他不敢擅自做主。 李天1这个家伙很狡猾,因渔民砸了桌子撕了胀,他恨不得不能把所有的人都弄死,但是今天群众的反抗告诉了他,因大风逼渔民出海,就出了这么大的子,如果再开枪打死人,那乱子岂不更大吗?想到这些,他反倒比刚才冷静了。 梁大胆因见鲨鱼精不表态,先挥手把两个跟着他来的警察轰到屋外去,然后走到李天1的跟前小声说:“大哥,我看这李家湾准是进来赤色革命军了······” 李天1最害怕赤色革命军在李家湾扎下根,1听梁大胆这么说,惊慌地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不明摆着吗?如果不是赤色革命军在暗处发动,那些穷棒子渔民的哪里会这样齐心?” “对对,还有·······”李2狗打断了梁大胆的话,“他们还提出来减低利息,鱼以市价作价还债,不光要保证渔民吃上饭,而且要保证出海安金,并说要包赔他们的损失。说不答应提出的条件,他们就要斗争底!” 梁大胆说:“大哥你听听,如果不是赤色革命军进了李家湾,穷鬼们的能想出这些点子来吗?还有······”梁大胆回头打量了1眼,把声压得更低了,说:“大哥,我的手枪······” “你的手枪怎么啦?” “刚才在街上乱着的时候,被人给偷去了。” 李天1激灵灵打个冷战,呼通1声坐到椅子上。 “他妈的来!这个赤色革命军是谁?他藏在什么地方?要立刻查清,马上给我把他抓起来!” “是,我这就去办。可是眼下······” 梁大胆还没说完,忽然跑进来1个警察,报告说:“报告所长,大门被砸开了,人拥满了院子,到底怎么办?” 梁大胆1听,惊慌地看向李天1。 李天1又腾地1声站了起来。 李2狗急得在屋里打转,对李:“快开枪吧,再不镇压,说不定要闹到我们家里来了!” 开枪吗?按李天1对穷人那1肚子仇恨,就是用机枪把渔民都扫了,他也不解恨。可是如果打死人,乱子越闹越大,平息这场乱子会更加困难。而且弄不好,传到沙岛大佐的耳朵里去,沙岛不得说自己无能吗?还有,他李天1不光老婆孩子在李家湾,而且还有大批财产在李家湾,如果把那些穷下海的逼得拚了命,那又会出现怎样的结果呢? 李天1寻思再3,觉得开枪不是个上策。 因此,李2狗叫他下令,他却始终不吭1声,时间已经8点了。在2鬼子警察所的说话声和唏哩哗啦的器具声,隔着1条街都传到了李天1的屋里来。 李2狗越听越急,说:“大哥你听,是不是已经闹到咱家里来了。” 第39章 抓人 梁大胆见李天1光转圈子不说话,就催他说:“大哥,你就下命令吧,兄弟做好了1切准备。只要你1声令下,我立刻叫兄弟们开家伙!” 李天1闻听此言,却是突然站住。 梁大胆只当李天1要下令开枪,立刻对那个来报告的警察说:“传我的命令,准备向那些闹事的穷鬼们开火!” “梁所长!” “兄弟在!” 梁大胆1转身,哗地1个立正站直了身子。 “听我的命令。”李。 “是!” “马上回去放人!” “啊?” “执行命令!” “是。” 梁大胆1个向后转,带着几个警察向外走去。 李2狗1看却不通,忙问:“大哥,这······” “你不懂。” “他们打了人,撕了账,难道就白白地算完了吗?” “算完了?没有那么容易!” “那······” “你过来。” 李2狗凑了过来,李天1就如此这般嘱附了1番,又说:“告诉梁所长,时间要晚,要严守秘密,行动要快,对外不能暴露1点风声。” “是。” “去吧!” 李2狗赶紧追上了梁大胆,低声向他传达了李天1的命令。梁大胆听着听着,脸上就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但他不愧是李天1的心腹,立刻就领会了李天1的意思。他向李2狗1挥手,几个警察立刻跟在他身后,向院外走去。 梁大胆带着警察们刚走出院子,就看到1大群人聚集在外面,吵吵嚷嚷地等待着消息。梁大胆心里暗骂1声“这些刁民”,但他表面上却装出1副笑脸,向人群拱了拱手,说:“诸位,我们正在调查事情的经过,请大家先回去,不要在这里聚集了。” 人群中有人不愿意,高声喊道:“我们要见李天1!” “你们这帮人是不是打了我们的人?” “我们没有打人!”梁大胆赶紧解释道,“我们只是在进行调查,请大家不要误会。” “我们要进去看看!” “不行!”梁大胆态度坚决,“现在调查还没结束,不能让外人进去干扰。” “你们是不是心虚了?”人群中又有人喊道。 “谁心虚了?”梁大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们是警察,是依法办事的!” 人群中嘈杂声不断,但梁大胆毫不畏惧,向警察们1挥手,说:“走!”警察们立刻跟在他身后,向院子里走去。 梁大牙按照李天1的吩咐,回到伪警察所就把赵老海和李满舱放了。这次反霸斗争是李家湾有史以来的第1次,人们看到赵老海和李满舱,昂首阔步地从伪警察所走出来;第1次亲眼看到了团结起来进行斗争的力量。 大家高兴地笑着,议论着,分别把赵老海和李满舱送到家。他们哪里知道李天1放人是个花招,他们提出的要求还没有答复,更残酷的斗争还在后边呢。 赵2婶知道,李天1虽然被迫放了人,但是这场斗争并没有完。 为了将这场斗争进行到底,晚饭后,她同鲁城、尤林等人又召集骨干分子开了会。对李天1为什么放人进行了分析,对今后可能发生的问题也作了1些估计,并提出来对付的办法。 当赵2婶开完会,领着赵燕离开李家湾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赵老海出来1看天,外边风小了,满天星,估计明天得出海了。为了检查渔船上的东西,做好明天出海的准备,老人就提着烟袋到海边上来了。 上弦的月亮早已经落下山去,海边上的深夜,又黑又冷。 赵老海披着他的破棉袄,1出村子,忽听身后传来1阵脚步声。他回头1看,只见两个人紧3步地追了上来。 “是谁?” 对方不回答。 赵老海站住了,来人却是梁大胆。 “老家伙,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去?” “到船上看看,准备明天出海。” “放明白点,出来找什么人联系,快说?” “我什么人也不找······” 赵老海1句话没说完,1个家伙突然扑上来把他掐住了,正是狗腿子李2狗。 原来,李天1听了梁大牙和李2狗的汇报,他断定渔民这次斗争是赤色革命军组织发动的。为了搞清谁是赤色革命军的人,他表面上装做让步,当着群众把赵老海、李满舱放了。然后,采取单个摘瓜的手段,偷偷的把反霸斗争的带头人抓了起来。 李2狗掐住赵老海的脖子,梁大胆给他绑上了绳,赵老海虽说还壮实,但到底是年近7十岁了,没说出来1句话,就被李2狗和梁大胆架到李天1的家里去了。 他们把赵老海滑上了梁头,李2狗把绳子放在水盆里泡湿,下死劲地照着赵老海的身上抽,抽1绳子问1句,逼着他说出来谁是赤色革命军,从外边进来的赤色革命军都藏在什么地方? 丁海云和丁邙壮因为李天1没睡,李天1从张家湾带来的几个跟随也没睡,两个人谁也不敢睡。虽然已经半夜了,丁邙壮还守在炉子跟前,丁海云坐在客厅门口旁边的方凳上,以便李天1随时招呼。 丁海云正坐在方凳上打盹,突然被人1把推醒。丁海云吓得1扎煞,睁眼1看,却是邙壮站在她的面前,就像被人在屁股后撵着似的,呼呼地喘粗气。 海云只当李天1叫,急忙朝客厅里打量了1眼。 客厅里仍然点着灯,然而却没有1个人,因此惊奇地问:“瞧你喘的,什么事慌成这样子?” “姐姐。”邙壮小声说:“赵燕他爷爷被吊起来了。” “啊?”. “小点声。” “在哪里? “在书房。” “为什么?” “为······哎呀,你去看看嘛。” 邙壮不等姐姐表示同意,拉着海云站起来。先顺着客厅向西,再从前院到中院的1个夹道向南,经过前院向东,东边1个大院就是书房。 原来,李天1是封建地主,他在李家湾的老房子,和农村地主的房子基本1样,座落在1条东西大街的路北,临街是1个好像大庙山门似的大门,瓦顶,出厦,高门台,两边是1对石鼓。 听说李天1他爷爷的外甥中过举人,到李天1家里来插过旗杆,至今大门外面还有两个旗杆座子。 进了大门,前后3个院,南北半里地长。 第1个院,两边两溜厢房,西厢房6间都是敞棚,南头养猪,北头喂马。东厢房也是6间,是当年的长工、值更人员的住房,现在只有“丁愣子”和他的儿子邙壮住。 中院两边是住宅,正中3间是客厅。客厅西头1个过道向北,还有两个门,1个小边门向西,开了门是1片敞坡,墙外是1片十几亩的菜园地。 李天1的水井、菜园地都在院西,所以留出这个两边门拔菜担水。在小西门北边,还有1个门,开了门向北,是李天1的后院。 这后院有好几亩地大,但只有3间大屋,原来是个粮仓,因为李天1全家都吃大米白面,所以原来的粮仓变成了仓库。 因为院子大,李天1家里的人丁又稀少,因此后院常年荒芜,蒿草长得大半人深。天1黑,小胆的人谁也不敢到这后院里来。另外,在前后3个院的东边,还有1个独立的院子,这个院有2亩地大小,前半部种着各种木本的、草本的花草,后边是5间北屋。 这5间北屋,原来是李天1供祖宗用的祠堂。因为常年闲着,就专门请了1位老师,让他和他的几户亲房近支的孩子,在这个屋里上私塾,所以大家就管这5间屋叫书房。 邙壮拉着海云的手,到了书房前门。书房门紧紧地关着,灯光从窗子上照到屋前那漆黑的院里,把地上印上了1块1块的豆腐方。 海云还没走到那屋跟前,就听到绳子抽打人身上的扑腾声,从屋里传了出来。海云1听屋里在打人,心里就呼通呼通地跳了起来。 邙壮和海云怕屋里出来人看见他们,就放轻了脚步,冒着腰朝着窗前那1大墩月季花走去。两个人1到月季花下,倒不由得吃了1惊,只见他们的父亲不知何时来的,眼睛呆呆儿望着屋里,满脸是汗,全身发抖。 “丁愣子”半天地里见自己两个孩子也来到花下,又是吃惊害怕,又不敢吱声。海云先是1愣,因为想看看屋里谁在打人,就弯了弯腰,轻手轻脚地凑近窗户看,吓得赶紧双手捂着眼。 邙壮见姐姐那么害怕,也跟着凑到窗户跟前,1看赵老海被吊在梁头上,身上的1件单褂子早被李2狗用绳子抽烂了。只见上面黑乎乎的,1块1块的,到处是血。 狗腿子李2狗,还下死劲地向老人的身上抽。 李天1坐在旁边椅子上,左边是梁大胆,右边是张家湾的管家张大炮,身后还有从张家湾带来的两个保镖。 好半天,李天1才1摆手叫李2狗停止了抽打,把赵老海从梁头上放下来。 “赵老头,我希望你放聪明点。”李天1站起来,1脸奸相,恶狠狠地说。 赵老海遍体鳞伤,直张着口喘气。 缓了1会,他用仇恨的眼光看了李天11眼,连1个字也没说。 李天1咬咬牙,又道:“告诉你,今晚上你不说出谁是赤色革命军,不说出外边进来的赤色革命军藏在什么地方,你就别想活着从我这个屋里走出去。” 赵老海擦了擦脸上的汗,说:“你问谁是赤色革命军?” 李天1以为赵老海屈服了,喜出望外,立刻弯腰点头地说:“对······对对,快说!” “在李家湾,除了汉奸渔霸外,其他人都是。” “什么?你······” 第40章 就义 “你抓吧,你杀吧,只要你杀不绝穷人,你就永远也找不到赤色革命军在什么地方!” “放老实点,你今晚上不说实话,我就要你的老命。” 赵老海朝李天1蔑视地笑了笑,说:“你可以把我砸死,可是你改变不了穷人反对你们这批汉奸的决!。我死了,李家湾的兄弟们还活着,只要你杀不绝穷人,就有人给我报仇。李天1,你等着吧,不管你有多少枪炮和多么大的本事,穷人不把你们这些喝人血的汉奸走狗打死砸烂,决不算完!” 李天1不等赵老海说完,就发疯似地跳起来了,好像挖了他的祖坟似的,狼嚎似地喊道:“给我拉上去,狠狠地打!” 丁海云1听,就觉得头上嗡地响了1声。再看赵老海,老人家面对这1群穷凶极恶的阶级敌人,巍然挺立,满面怒容。 梁大胆和李2狗1听李天1的命令,1撸袖子就向前扑。 赵老海用蔑视的眼色看了1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李天1,除了剥削、压迫、滑梁头、抽绳子,你别的还有什么本事?告诉你,打死我,还有儿子,打死儿子,还有孙子,我们穷人是杀不绝的!” 李天1弯腰拾起来打人的绳子,威胁说:“嘴硬代替不了肉疼,给我拉上去,使劲地打。” 梁大胆和李2狗如狼似虎,呼地1声扑上来,4只手抓住挂在梁头上的那根大绳。 丁海云1看,瞪大了眼睛,随着赵老海重新被拉上梁头,她那眼泪扑拉扑拉地滚下来了。 李天1恶狠狠地说:“赵老海,你说不说?” 赵老海满身大汗,瞪了李天11眼,回答道:“打吧,穷人的骨头是硬的!从我记事起就不曾向地主恶霸弯过腰,想用吊打叫我服软,办不到!” 不等赵老海说完,好几根绳子又照着赵老海没头没脸抽了上去。 绳子抽在赵老海的身上,丁海云就觉得心如刀绞。她再也不忍看了,伸手拉着邙壮,离开那棵月季花就向外走。 邙壮只当姐姐要对他说什么,丁海云在前头走,他盲目地在后边跟着。当他们从东院里来到前院的时候,丁海云拉着忙撞朝前门走去。 丁海云走到大门上摸了1把,1把1斤多重的大锁把大门锁得紧紧的,虽有大门,出不去呀! 原来,李天1抓赵老海采取了突然袭击的手段。他怕村里的广大渔民知道了来造反,门上不光上了门闩,而且上了锁。 邙壮1看姐姐扑到大门上想开门,就明白她要做什么。他回头1看,小声说:“姐,从小西门里出去。” 邙壮在前,丁海云随后,两个人悄悄地来到西边门,伸手1模,原来西边门也锁上了。丁海云本来想到外边找个人告诉1声,叫大家快来救人。可是现在1看,根本就没法出去了,她模着小边门上那把大铁锁,多少往事涌上心头······ 2年前的1个春天,“丁愣子”用1根小竹杆挑着1床破棉被。丁海云挎着1个小包袱,领着邙壮,从他们的老家丁家洼来到李家湾。 这是“丁愣子”穷得走投无路来投亲的,爷仨起了个大早,赶到李家湾正是吃早饭的时候。春天的海风像冬天下了霜似的那样冷,邙壮冻青了嘴唇,“丁愣子”冷得不住地战战。 他们通了姓名,大门上1个人领着他们进了李天1的中院。那个时候,丁海云虽然才十4岁,却像个大姐姐似的拉着邙壮的手。 只见中院全部用大方砖铺地,北边1溜大瓦屋,院里站着十来个人,有来等着向李天1回事的,有在门口伺候李天1的,都鸦雀无声,没有1个说话的。 在客厅门旁边,放着1个茶几,茶几上放着把沏好了茶的壶,1个和好了藕粉的大花碗。生在院里的空心茶炉冒着腾腾的火苗,看茶炉的1个中年妇女不停地向炉子里添着木柴,不停地用凉水把沸开的水点下去。 正在这个时候,忽见从客厅里走出来1个腰粗肚圆,1脸横肉的汉子。“丁愣子”刚要向前打招呼,那个看茶炉的妇女,端起茶壶迎了上去:“李管家,这茶又泡过了。” “赶快倒了另沏。” 李2狗说了1句,大咧咧地走到“丁愣子”的面前,斜着俩眼把“丁愣子”上下打量了1遍,问:“你是哪里来的?” “丁愣子”说:“从丁家湾来投奔李天1大哥来啦。” 李2狗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海云和邙壮。 海云和邙壮都穿得很单薄,冻的身上1个劲儿发抖。 李2狗像对待要饭的那样,对“丁愣子”说了句:“大哥还没起床,你等着吧。” 说完就1摇3摆地进了客厅。 “丁愣子”在院里站着,海云和忙撞也在院里站着,转脸看太阳,太阳已到东屋顶上了。 肚子里饿,天气冷,腿站酸了,脚站麻了。 海云眼看着沏上的新茶又倒了,炉子仍然烟气腾腾,李天1仍然没起来。这时,邙壮又冻又饿,几乎站不住了。他偷偷地拉了爹1把说道:“爹,咱走吧。” “丁愣子”弯弯腰,流着鼻涕水说:“孩子,走?咱能到哪里去呀!” 海云放下包袱,紧紧攥着弟弟的两只手。 “姐姐,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嘘······别说话,等着吧。” 1直等到东南响,李2狗方把“丁愣子”叫到客厅里去。 海云和邙壮跟着爹刚走到客厅门口,李2狗就手把他们拦在门外。海云朝屋里1看,太师椅子上坐着1个秃头、胖腮、满眼凶光的男人,身穿1件毛巾似的袍子,两脚拖拉着两只没有鞋帮和后跟的鞋。这人朝外看了1眼,挥手给李管家做了个手势。 李管家会意,就领着海云和邙壮走到另1个屋。这个屋在客厅东面,是1个独立的小院子,3间北屋。李2狗叫海云和邙壮站在院里等着,他1个人走到屋里去,过了很大的1会儿,李2狗从屋门上伸出来头,说:“太太叫。” 海云1听,偷着给邙壮使了个眼色。她拉着邙壮走到屋门口1看,只见这3间屋中间,明间摆设得和客厅1样漂亮。 靠北墙是1张条几,条几前面是1张大方桌,大方桌两边是两张旧式椅子。1个5十多岁的女人,坐在大方桌东边的椅子上,头发秃了大半,额上的皱纹活像是雕刻的1般。 她浑身上下绫罗绸缎,鞋尖儿上还绣着通红的小花,手里拿着1根长脖、紫杆、玉石嘴的旱烟袋,远远地1看,好象1只赶羊的鞭杆子。 李2狗伸长了脖子对那女人嘀咕了几句什么,女人便朝门口打量了1眼,说:“叫什么名字?过来我看看。” 海云1听,忙把那个小包袱递给了邙壮,3步两步进了屋,说:“俺叫海云,外面的是俺弟弟邙壮。” 过了1盏茶的功夫,女人把1锅旱烟吸完,把那老长的烟袋递给李2狗,说:“不知道多少人给我磕了头,干吃饭不要钱伺候我,我还不用呢!” “从现在开始,要好好的伺候太太。”李2狗接着女人的话茬儿说。 他见女人1摆手,就领着海云走了出来。从此,海云就成了女人手底下的丫头。 “丁愣子”爷仨来到李家湾还不到3个月。 这天,“丁愣子”正在他的屋里坐着,忽见女儿海云跑了进来。 海云的辫子散了,头发开了,脸上竟然还挂着1缕子血。 “丁愣子”大吃1惊,迎着女儿站了起来:“海云,你这是怎么了?” “爹,咱走吧,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丁愣子”不用再问,1切都明白了。 他呼通1声坐在床边上,双手把女儿搂在自己的怀里,好大的1会儿,才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孩子,忍着吧······” 转眼间,时间过去了两年,这期间又有谁知,海云挨了那个财主老婆多少回打呢?从1路进李天1家的大门,海云就很明显的感到李天1和他这个老婆不是好东西! 今天夜里,她看到李天1叫人把赵老海那么大年纪的老人吊在梁上,向死处打,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海云1看西边门还是出不去,就又重新回到前院里来,抬头1看,她爹那屋里点着灯。 海云进去1看,爹也回来了,1个人坐在床边上,好像是木雕的1般,对着灯发呆。 “爹……” “海云,你怎么还不睡呀?” “你看见啦?” “别问这个。 海云靠近爹坐下了:“爹,咱走吧,李天1不是好人啊······” 海云没说完,书房门呼隆响了1声,“丁愣子”怕李天1看见,噗地1口吹灭了灯。 爷儿俩偷偷地从窗户上向外看去。 朦胧的月色下,就见两个人抬着1个人走了出来。 海云1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呼地贴到爹的身上,“丁愣子”木头人儿似的望着窗外,那身上1个劲儿哆嗦起来······ 第41章 误会 赵燕跟着赵2婶吃过早饭就从陡山河向回赶,来到李家湾,时间就快到十2点了。他走在前面,还没过公路,就远远的望着两个小伙子站在庄头上等着, 1个是海波,1个是李大牛。 海波1见赵燕,就飞也似的跑着迎了上去:“俺都等了半天了,你怎么才回来呢? 赵燕用鱼叉撅着虾酱罐,连晒加累,脸红红的,额上挂着1片汗珠。 见海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反问道:“跑什么,出了什么事了吗?” “赵爷爷,昨天晚上被汉奸特务给杀害了!” “啊?” 赵燕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接着眼睛都瞪大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瞎说!” “不信你回家看看!” 海波还没说完,忽见赵燕脸色大变,手1松,罐子落到了地上,只听“啪!”地1声,砸了个粉碎。这时,赵燕呼地扑上来,抓住海波的手,问:“这!······这是真的?” 不等海波回答,大牛随后赶到,接上说:“1点也不哄你。早饭后,从庄后山坡上抬回来的,赵爷爷身上全是血。” 赵燕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两颗豆粒似的泪珠顺着腮帮子滚了下来,赵2婶还没赶上来,赵燕没顾得告诉娘,拾起来鱼叉,立刻向庄里跑去了。 夜里,李天1杀害了赵老海后,便暗地里偷着送到庄后山坡上。直到吃早饭的时候,才被人发现了,告诉了赵庭山,大家伙才去把老人抬回来。 赵燕1进他家那条东西街,就看到他的大门上人们出出进进,川流不息。 他1进自己的大门,原来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这些人,1多半子是贫苦渔民,他们对赵老海突然遭到惨杀,有的气愤,有的吃惊,有的叹气,有的在猜测杀人凶手到底是谁?还有的在院里收拾东西,准备埋葬赵老海。 赵燕顾不得听大家的议论,推开人丛就向屋里挤。1路来到屋门口,抬头1看,爷爷躺在迎门北边的正中。虽然原来的裤褂已经换下来了,但爷爷的脸上全是青色1片,上面落下4道血口子,右眼流出的血痕比筷子还粗,至于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因为有衣服挡着,赵燕看不着。 但是爷爷身上换下来的血褂子,就放在老人家的身旁。昨天的1件囫囵褂子,全被打成了1绺子1绺子的,黑紫色的血染红了爷爷的白单褂。 李满舱坐在爷爷的身旁,眼睛都肿了,愣愣地望着爷爷的尸体,满腔怒火涌上心头。 爹坐在爷爷的另1边,不哭,也不说话,眼睛直直的,瞅着爷爷的血褂子发呆。赵燕从门外进来,他连1点反应都没有。 赵燕进门叫了声:“爷爷!” 就扑到爷爷的身上哭起来了。 突然他觉得有人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赵燕回头1看,原来是爹。 只见他爹眼红了,气粗了,打量了赵燕1眼,说:“小燕!” “爹!” “你知道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爹,我知道,是叫坏人杀害的。” “你能把爷爷哭活了吗?” “这·······” “查清杀害爷爷的凶手,报仇!” “对!报仇!” 天气正是热的时候,尸体不能久留。 赵2婶回家后,大家共同商量了1下,中午饭后,就把赵老海埋葬了。 赵燕给爷爷送了丧,突然被大牛拉了1把。 “大牛,什么事?” “走,你跟着我去看看。” 李大牛说着挥了挥手,同时又给海波做了个走的手势。 赵燕拿着鱼又,跟着水牛和海波,来到赵老海停尸的那个山坡。 李大牛在前头,抬手1指说:“你看,赵爷爷就是从这里抬回家去的。” 赵燕来到李大牛指的那个地方1看,在1片青草上留下了1片发黑的血迹。 赵燕端量了半天,抬起头来问李大牛:“这到底是哪个坏蛋干的?” 李大牛向4处望望,说:“燕儿哥,你跟着我来。” 李大牛象1个灵活的小松鼠,领着赵燕从那1片草坡上走下来。他像在地上找针似的弯着腰,海波、赵燕也弯着腰。 李大牛正走着,忽然站住。大声喊了起来:“燕儿哥!” 赵燕1面向前跑1面问:“怎么了?” “你看!” 赵燕低头1看,原来草地上是1滩血。 赵燕刚要问,只见李大牛说了个“走!”又继续向前走去了。 不到3十步,李大牛又1次站了下来,指指地,对赵燕说:“燕儿哥,你再看,这里还有1滩呢。” 赵燕蹲下身子,把那滩在地上的血看了1遍。伸手把1把滴上血的青草拔出来,说:“不用问了。爷爷是坏人在庄里打死,又抬到庄外来的。” 赵燕看看海波,又问:“海波你说说,爷爷到底是哪个坏蛋杀害的?” 海波不是李家湾的人,虽然经常到姑家来住几天,但是对李家湾的情况,到底不如李大牛熟悉。赵燕问他,他就转过脸去看大牛。 李大牛1看他的眼色,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对赵燕说: “这还用问了吗,我看,除了李天1那个大坏蛋,别人谁能这样干?!” 海波说:“大牛说得对。刚才叔叔们都说,赵爷爷不反对李天1没有事,1反对李天1连命都送上了,不是他杀害的赵爷爷,别还有谁?” 李大牛说:“赵爷爷早不被杀,晚不被杀,偏1反对李天1,就被人害了,我看,找李天1精算账没有错!” 赵燕尽管经常受到武工队叔叔们的教育,但他毕竟是赵庭山的儿子,赵老海的孙子。赵老海坚硬如钢,赵庭山性烈似火。为了给穷兄弟们报仇出气,赵老海甚至不借自己的生命。赵庭山的脾气完全像他爹,向来把穷哥们的气当成自己的气。父子俩和地主老财、汉奸走狗,真是势不两立,赵燕和他爷爷1样,恨不能1鱼叉把鬼子、汉奸全都打在地上,但具体又不知道怎样下手。 平日里,他恨李天1就恨得牙根疼。眼下,李大牛和海波都说爷爷是李天1杀害的,这下子,赵燕更是满腔怒火,手里紧紧握着鱼叉,眼望着李天1那高大的瓦房,两只脚几乎要腾空。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大牛说:“燕儿哥,你看!” 赵燕顺着李大牛指的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丁愣子”从庄里走了出来。看样子,他是到张家湾码头替李天1办事的,穿着白褂青裤,戴着1顶盖顶似的江南苇笠,正沿着海边上1条小道向张家湾走。 李大牛又说:“我今上午在街上碰着他,就觉得他脸色不对,好像偷了人家的东西似的,慌慌张张的怕见人,典型的做贼心虚。如果找爷爷是李天1杀害的,他1定有份。” 海波不认识“丁愣子”,愣愣地问:“他是谁?” “邙壮的爹。” “很坏吗? “我看他和李2狗是1路货。” 李大牛气鼓鼓的,见海波愣愣地看着他,又说:“他是李天1的亲戚,渔行的管账先生。咱穷人连饭都吃不上,他还大褂子扫着脚面子。他是帮助李天1剥削咱穷人的,他还能好到哪里去?” 孩子们理解问题就这么简单,他认为凡是穿大褂子的,就是有钱的,凡是有钱的就是穷人的对头,凡是地主老财的亲戚,就1定是和地主老财1个心眼,来斯负穷人。 “丁愣子”就因为和李天1是亲戚,赵燕和大牛就把他升了级,又看到他给李天1管账,1年到头几乎都穿着扫脚面子的大褂子。这就不光把“丁愣子”划到了阶级敌人队5里了,而且连“丁愣子”的儿子邙壮,也被看成和狗剩没有什么区别了。 赵燕两只发怒的眼睛盯着“丁愣子”,刚才大牛说的话1直在他耳边响着。 李大牛看着赵燕不吱声,又说:“赵爷爷是不是李天1害的,问“丁愣子”他准知道。” 海波听了大牛的介绍也有了气,接上说:“对,赶紧把那老家伙抓起来,别叫他跑了。” 赵燕突然把鱼叉1提,喊了声:“跟我走,”就领着大牛和海波,1阵小旋风似地朝丁老痴扑去了。 “丁愣子”是个老实人,1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心里半点亏空都没有。昨天夜里,还是他生平第1次看见杀人。虽然,李天1杀害赵老海和他1点不沾边,可是“丁愣子”却思想很沉重。 所以直到现在,还像失了魂似的,脸色、行动和往日不同。因此,就被大牛看出来了。 今天他是到码头去给李天1拿东西的,1面走,1面还在想着昨天夜里的那件事。 “丁愣子”正低着头向前走着,忽听1声大喊:“站住!” “丁愣子”猛个丁被吓了1跳,抬头1看,3个孩子膀靠膀的站在他的前边,把他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丁愣子”来到李家湾虽然已经2年了,但他是1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每天除了写账,就是拨拉算盘子。活动范围也只是从李天1家到渔行,连李家湾1共有多少户他都弄不清,对李家湾的孩子,更是1个也不认识。他看到3个孩子个个带气,还有1个孩子手把鱼叉对着他的肚子。他感到很吃惊,也很不理解。 “丁愣子”站住脚,打量着3个满面是气的孩子,说:“我是到张家湾去办事的,你们······” 赵燕把手中的鱼叉1挺,厉声地打断了“丁愣子”的话:“别装模作样的,谁杀害了我爷爷,快说!” “丁愣子”1听赵燕质问,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那脸上刷地变了色。 赵燕1看丁老痴的神色,就断定杀害爷爷1定也有他的份了。因此,他见了“丁愣子”,就好象见了杀害爷爷的仇人似的,气得脸红脖子粗。 第42章 凶手 李大牛和海波看到“丁愣子”吓变了脸色,也把他当成杀害赵爷爷的凶手。 他们1个站在赵燕左边,1个站在赵燕右边,1个个紧擦着拳头,摆出1副要随时冲上去抓人的架式。 “丁愣子”看到李天1对贫苦渔民那么狠泰,他已经深深感到这个喝干了穷人血汗的大财主,就是1头野兽。要不是怕找不到吃饭的地方,他早就想离开李天1家的大门了。 但是,“丁愣子”又是个思想很不开窍的人,对赵老海被杀的事不说吧,觉得于心有愧!说吧,李天1是1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如把他杀害赵老海的事露到外边去,那不得把他们爷仨赶出去!再说,李天1能下毒手杀害赵老海,难道就不能对他下同样的毒手吗?所以,1听赵燕要他说出杀害他爷爷的凶手时,老头儿当时慌了起来。 3个少年,个个都像些膘肥体壮的小牛犊子。 “丁愣子”是个干巴老头儿,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因此,站在孩子们的面前,话说不出来,脚抬不起来。 李大牛见“丁愣子”惊慌失措的站在那里不吭声,1个箭步扑了上去。 “说!到底是谁杀害的赵爷爷,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 “你快说!” “我······我怎么知道呀。” “不知道?.” 海波也窜上来了,伸手抓住“丁愣子”的褂子。 “我1看,就知道你做贼心虚,不知道,你哆嗦什么?” 海波1句话说到了“丁愣子”的病根上,他不由得打了个愣神,那脸上刷地冒出来1层汗珠。 赵燕1看丁老痴的神色,就越发肯定他是杀害自己爷爷的凶手了。于是,向前走了两步,突然1站说:“不说?你以为不说,就治不了你吗?大牛,给我拉着他走。” 李大牛是个愣小子,答应1声,朝老头儿扑去,不等“丁愣子”动弹,伸手拧住了他的胳膊。 “丁愣子”趁着李大牛还没抓牢,猛地挣出胳膊就向回跑,他想跑回庄去躲开这场乱子。谁知还没跑出去十步,就被1只手从后边使劲拉住。他回头1看,只见赵燕已经两只眼都发了红。 “你赔我的爷爷!你害了人,就这么白白的跑了吗?” “丁愣子”又急又委屈,喘着粗气说:“我······我什么时候杀了人了!” “昨天晚上!” “我······我没杀。” “那我爷爷是怎么死的?” “他·······” “哼!‘丁愣子’,你听着!你和李2狗是1路货。不光帮着李天1剥削穷人,还在杀害了我爷爷,今天抓到了你,就别想跑了!” 赵燕说话间看了大牛1眼,喊了声:“拖着走,把他送到武工队上去。” 两人就拉着“丁愣子”,直奔公路西那片山走去。 “丁愣子”1直围着李天1的家里转,听到李天1的谣言多,听到正面宣传革命的道理少。他知道有个武工队,但这武工队是个什么性质的部队,他就不知道了。 现在听说要把他送到武工队上去,心里就慌了起来,尽管他使上力气向后扯,但那两只脚还是站不住。于是,喘着粗气要求说:“别······别······我还有事呀!” 赵燕,李大牛和海波正拖着“丁愣子”向前走,忽听背后有人喊了1声。 “都给我住手!” 赵燕转脸1看,却是他娘找来了。 赵2婶是听到在庄后挖野菜的孩子告诉她的,她看到赵燕迎着她站住,便生气地问:“为什么把丁大伯拖到这里来?” 李大牛口快,回答说:“这老家伙杀害了赵爷爷。” 赵2婶问:“他杀害爷爷谁看见啦?” 赵燕说:“你问他,他如果不是杀人凶手,为什么我1问他就吓变了色?” 赵2婶把视线转向“丁愣子”。 “丁愣子”褂子虽然穿得很干净。但肩上和胳膊肘却打着补丁,腿上的裤子不知穿了多少年了,两个膝盖也补了好几次。这时,他满口喘着粗气,虽然被孩子拖拉着走了不到半里路,他却浑身是汗,1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像。 赵2婶经常到渔行,“丁愣子”认识赵2婶。这时,“丁愣子”对着她愣了1阵,突然求救似的对她说: “赵家大妹子,你救救我吧,冤枉呀!我活了5十岁连个鸡都不敢杀,我半天地里怎么敢杀人呀!” 赵2婶知道“丁愣子”的历史和为人,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1辈子连个蛤蟆都不敢踩死,突然去杀人,确实是不大可能。但是,为什么别人1问爷爷是什么人杀的,他就吓变了色呢?这点很叫人感到怀疑,看来,他很可能是个知情的。 赵2婶见“丁愣子”那样狼狈,苇笠早从头上掉下来了,只有1根带子挂在脖子上,就向前替他把苇笠拿起来,说道:“我知道大哥是个老实人,也相信你的话。大哥既然清白无私,那孩子1问为什么害怕呢?” “丁愣子”结巴了半:“赵家大妹子,我1辈子没说过1句谎话,就是有人砍我1刀,我也做不出来杀人这种丧良心的事呀!” 赵2婶问:“丁大哥要到什么地方去?” “丁愣子”说:“东家叫我到张家湾去给他拿东西,可是小侄们硬生生是把我拉到这里来了。赵家妹子,你替我求求情吧,如果我回去晚了······” 赵2婶刚说了句:“你回去吧。” 赵燕却突然大叫了1声:“不行!” “丁愣子”刚要抬脚,1听赵燕阻挡又站住了,愣愣地望着赵2婶,眼神里出现了恳求的表情。 赵2婶看3个孩子都气得脸色通,打了个手势先叫“丁愣子”在草垛子边上坐下。 “小燕,你为什么怀疑丁大伯杀害了你爷爷?” 赵燕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了“丁愣子”1眼说:“他是李天1的亲戚,明摆着和李天1是1伙儿的。他帮着李天1剥削穷人,就和李天1是1样的人!” 赵2婶打断了赵燕的话,说:“小燕,娘是怎么对你说的来?把拳头打在自己阶级兄弟的身上,不是英雄好汉!把丁大伯看成和李天1是1样的人,那就错啦!你不能片面的只凭着自己的主管感觉就断定1个人的好坏!” “丁愣子”1听赵2婶的话,觉得亲切入耳,他刚刚坐下,又呼地1声站了起来。 赵2婶向4处打量了1眼,又拉着3个孩子和丁大伯坐在1个草垛子边上。 “孩子,你们知道吗?你们丁大妈就是被鬼子的飞机炸死的!丁大伯的房屋被鬼子炸塌了,渔船被炸碎了,无家可归,才来到李天1的家。不错,他是李天1的亲戚,可是每天得给李天1干活。丁大伯管账,可是李天1连个工钱不给他!李天1不光剥削咱庄穷人,也剥削了丁大伯爷仨个。你们要知道,丁大伯和咱们样,都是受李天1剥削压迫的穷人呀!你们看丁大伯身上穿的······” 赵2婶说着朝草垛子伸出来手,她本想抓起来他的褂袖子让赵燕他们看看。1抬头,却吓了1跳,只见“丁愣子”满眼是泪,早已经泣不成声。 “赵家大妹子,我也是叫穷逼的,为了爷仨个能吃口饭呀!” 赵燕1看,不由得愣了,他正不知怎样才好。 “孩子们,你们把穷得1无所有的丁大伯看成和李天11样,对吗?” 赵燕听到丁大妈是鬼子炸死的。心里就咯噔响了1声,又看到“丁愣子”听了娘的话就哭了,心里可就翻腾起来。 别看赵燕才是个十5岁的少年,阶级感情特别强烈。当他不了解底细,把“丁愣子”当成和李天1那样的人时,他见了“丁愣子”就有气,1点儿好感都没有。这会儿,他1听丁大伯家里1无所有,和全庄的穷人1样,都受李天1剥削,就觉得他和丁大伯突然近了1层,再细看丁大伯褂子上那些补丁,更感到方才对丁大伯那种做法错了。 他愣了1阵,突然扑到“丁愣子”的面前。 “丁大伯,我不知道,刚才对你做错啦!” “丁愣子”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方才对赵燕又怕又气,眼下1看孩子乖乖的朝他认错,心里又1下子热起来。气也消了,怕也忘了,反倒觉得小燕儿很讨人喜欢。 老头儿用褂袖子擦擦眼,真心实意地说:“小侄儿,不是你大伯害怕,这件事1说,李天1就要了俺爷仨的命了!” 赵2婶心中1动,忙问:“这么说,大哥是看见啦?” “丁愣子”吃了1惊,这才发现自己说走了嘴。 “我······” 只说了1个字,“丁愣子”的手就打起了哆嗦。 赵2婶1看,坐在“丁愣子”的身边,说:“大哥,别害怕,这3个孩子都是听话的,他们不会对别人说。他爷爷1死,我就猜道了8成,除了李天1,谁能对咱穷人下毒手?” “丁愣子”说:“不光是李天1,还有大管家张大炮,梁大但和李2狗,唉·······” 赵燕1听,腾地1声站起来,说:“他妈的,可把杀害爷爷的凶手找到了!” 接着把鱼叉1提,飞也似地向庄里跑去了。 “丁愣子”1看,吓得那脸刷地1阵黄了。 赵老海虽在当天就被埋葬了,但是事情并没有完。第1,赵庭山不干!赵庭山由于父亲被杀,几平气疯了,可恨不知道杀人凶手是谁。如果他知道了,早就和仇人拚命去了。现在1口气还憋在心里,从上午就如呆如痴,光愣愣地坐着,连1句话也不说。第2,群众不干!谁都知道,赵老海是为了替贫苦渔民出气,被人杀害的。既然老人家是为大家栖牲了生命,大家1定要替赵老海找出那个杀人凶手算账,为赵老海报仇! 因此,赵老海虽埋葬了,但人们仍然成群的聚集在赵庭山的小院里,纷纷议论着这件事。 第43章 报仇 正在这时,忽见赵燕满面通红,气喘吁吁,提着鱼又从外边走了进来。 李满舱正站在院里和大家说话,1看赵燕1脸怒气,就迎着他喊了声:“小燕。” 赵燕朝院里张了1眼,因没见他爹,就脚不停步地朝屋里走去。进门1看,赵庭山正坐在1条长凳上,直着眼,呆着脸,看着西墙正出神呢。 “爹·······” 赵燕进门喊了1声。 赵庭山1回头,没有言语。 赵燕又说:“爹,杀害爷爷的仇人找到了!” 赵庭山1听,腾地1声站了起来:“是谁?” “大财主李天1!” “谁说的?” “邙壮他爹,丁大伯。” “呸!我就知道别人做不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 赵庭山的脸由黑变红,由红变黄,转眼的工夫,满脸1点血色也没有了。突然,他1抡胳膊,那铁锤般的拳头狠劲地砸在1张桌子上。 “哗啦!”1声,桌子上的茶碗就1齐跳动起来。 赵庭山把束腰带1紧,把身上的破夹袄向腰带上1掖,又把夹袄袖子向上1挽,伸手把锅台上那把明晃晃的切菜刀拿了起来,说了声:“小燕,跟我报仇去!” 赵庭山随他爹,也是个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的硬汉子,1辈子没向地主老财说句软话,也没在汉奸走狗面前低过头。就是性子太倔强,上来那个牛劲儿,滚开的油锅也敢跳。 刘长亮和姐姐刘桂香、鲁城、尤林等人正在研究李家湾赤色革命组织组建和发展的问题时,不只1次的提到赵庭山,因为他那个牛脾气改不了,斗争不懂的讲究策略和方法,赵2婶考虑再3感到他不成熟。所以李满舱和张传庭都加入革命组织,赵庭山还是个组织的编外群众。 李满舱知道赵庭山为人的脾气,1看赵庭山提着切菜刀出了门,就知道这小子的牛脾气又上来了,伸手把他抱住:“2叔,哪里去?” “给你爷爷报仇去。” “就你1个人?” “我1个人咋地啦?你给我松开手!” 也不知赵庭山从哪里来的那股劲儿,两臂1伸,就把满舱扑楞到1边了。他紧3步走到大门上,刚要出门,突然又扭头回来了。 赵燕跟在他的身后,赵庭山伸手拦住赵燕,又急急呼呼进了里间屋。1转身赵庭山把爷爷那件烂血褂子拿了出来。他把血褂子向自己的腰上1扎,说:“小燕儿给我把胸膛挺起来!咱们在李家湾是个逃荒要饭户,血汗都被财主李天1喝干了。先是大风天逼着穷人出海,害死了你大爷。现在又杀了你爷爷,这血海深仇,要牢牢的记住!” “我记住了,爹!” 赵庭山又说:“咱们1代1代受人剥削,虽说1年到头基本上闲着的时候多,可从来没有在汉奸走狗、地主老财面前掉过1滴眼泪,没说过1句软话。孩子,你要知道咱为什么辈辈受穷!为什么受欺负!要知道你爷爷还有你大爷都是死在谁的手里?你要有穷人的志气,要长穷人的骨头。把眼泪擦干,爹要把事托付给你!” “爹!我听着呢。” 赵燕赶紧抬手用袖子擦了把眼泪。 赵庭山把腰里的血褂子解下来,1下子塞到赵燕的手里,他单手扶着赵燕的肩头,眼看着赵燕那黑里透红的方圆脸,和那两只明亮的大眼睛,不禁心情激动,珠泪滚滚。 老半天,他猛地抬手擦了把泪,说:“孩子,爹要去替爷爷报仇!如果我被李天1杀了的话,小燕儿,出这口冤气,就要依靠你了。” 赵燕满腔怒火,立刻答道:“爹,你放心,我1定和李天1斗到底!” “对!把爷爷的血衣带在身上,大仇不报,死不瞑目!” 赵燕把爷爷的血衣向腰里1扎,把鱼叉1提,说:“记住了,1定!” 赵庭山1看,忽地转身就向外走,可是刚出屋门,李满舱又迎面把他抱住:“2叔,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 “俗话说:1块木头排不成船,单人的力量行不得舟。李天1手中有枪,还有梁大胆的警察所保卫着他,你1个人赤手空拳的去和他拼命,还有你的便宜赚吗?” 赵庭山何曾不知道李天1的厉害呢?从他来到李家湾,亲眼看到不知有多少穷人被李天1逼得妻离子散,有多少人死在深洋大海,特别是从日本鬼子占领了这1带沿海以后,贫苦渔民被李天1逼得再也活不下去了。 李天1这1霸不除,今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他的手里。更何况自己的父亲惨遭杀害,赵庭山就觉得此仇不报,冤气难出。因此,他下了决心,只要杀死李天1,哪怕自己死了也甘心。管他李天1有枪无枪,为了替自己、也替穷兄弟报仇,他去了,就没想再活着回来。 所以临行前,他把父亲的血衣给了赵燕。如果自己被杀,就让赵燕报仇。 “老侄子,李天1不死,咱穷人今后难活呀!捕鱼,有时还破了网,报仇哪能怕掉脑袋?杀1个够本,杀死两个我赚1个,只要咱穷人今后能活下去,就是叫我跳油锅也不皱眉头。” 显然,1个人去冒险是不对的。李满舱哪能让他走,说:“不管怎么样,也得赵2婶他们回来再说。” 赵庭山走不了,暂时只得罢了。 谁知他表面上应了,思想上并没解决问题。正当李满舱在屋里开积极分子会,研究下1步如何对付李天1的时候。赵庭山把1件下海的油褂子向身上1披,把那把切菜刀向褂子底下1藏,趁着大家不注意他的工夫,出了门就奔李天1家去了。 这时候,李天1正在他的客厅里同张大炮、梁大胆和李2狗商量如何对付李家湾的造反群众,两个警察站在客厅外边守卫。赵庭山1个人突然从外边走了进来,1个站岗的警察1回头,赵庭山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那个小子刚问了句:“干什么的,站住!” 赵庭山的切菜刀刷地从油褂子下亮了出来,只见寒光1闪,接着听到喀嚓1声,那个多嘴的警察就被削去了半个脑袋,咕咚1声死尸栽倒在地。 另1个警察1看不好,撒脚就向客厅里跑。说:“不好了,快闪开!” 话音未落,赵庭山就追到了屋门口。 李天11看,打了个寒噤,刚要掏枪,赵庭山那把切菜刀嗖地1声飞了进来。 李天1哎哟1声,1弯腰就向桌子底下钻。还没等他钻进去,菜刀已经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哗啦1声砍在张大炮的手脖子上,菜刀当啷1声落了地,只见张大炮手脖子上的血就像冒了泉眼1样。 李天1趴在桌子底下,毫无目标的朝外开了枪。 赵庭山1看不好,连窜带跳,几个起落闪进客厅西边的那个夹道里。正赶巧,李天1的长工正在菜园地里干活,西边门是开着的。赵庭山1闪身出了西边门,1弯腰就钻到那些芸豆架空里去了。 李天1带着他的看家护院的追了出来,把那片十来亩地的菜园搜了个遍,也没找到赵庭山,只得悻悻而回。 如今再说赵2婶他们,她为了教育“丁愣子”,没注意到赵燕窜火冒烟地向回走。她坐在地阡上,和“丁愣子”足足地谈了1个多小时。 当赵2婶从外边回来的时候,赵庭山已经和李天1干上了。开头谁也不知道,直到李天1领着1大群警察,在庄后那片菜园里咋呼着抓人时,这才发现,赵庭山早已经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天1为抓到赵庭山,闹腾了1下午。 赵燕坐在家里1直等到日头快落西山了,却仍然没见他爹回来。 有人说,今下午有个人从钓鱼石上跳了海,是不是就是赵庭山,谁也难断定。爷爷被杀害,爹死活下落不明,家里还剩下赵燕和他娘两人了。 赵燕虽然还小,可是1想到全家的遭遇,就觉得那颗心简直要气炸了。他坐在屋里的小凳上,手拿着1块破布,1遍1遍的擦着他的鱼叉,不管怎么想都是被李天1逼的没路可走了。 “爹要去替爷爷报仇,如果我被李天1杀害的小燕儿,出这口冤气,就要依靠你了·······” 赵燕手擦者鱼叉,眼愣愣地望着1个地方,他爹临走时嘱咐自己的话,还在耳边响着。 海波坐在赵燕的身边,双手托着腮帮子,也气得肚子鼓鼓的。赵爷爷被杀害,姑夫也不知去向了。这1切都是李天1搞的。如果不把李天1那个老坏蛋剁成两半,就是解不了心头上的大恨。可是,怎么整治李天1呢?自己又拿不出个主意来。 正在这时,忽见赵燕腾地1声站了起来,海波1看也呼地1声站了起来。 “哥······你?” 赵燕没回答,把爷爷的血褂子向腰里1扎,刷地抓起鱼叉来。这鱼叉是赵家祖传,爷爷能在1米以下的深水里取鱼,大爷和爹都是使叉的好手,赵燕虽然才只有十5岁,可只要鱼群从他的船跟前经过,他几乎叉不虚发。 第44章 鱼叉 那鱼叉猛眼1看像杆红婴枪,锋利的两股叉尖带着两个倒钩刺,太阳下面1晃,耀眼放光。那叉杆是白蜡杆子做的,笔直溜滑,杆头上钻了1个眼,眼里穿着1根钢丝似的细长绳。鱼叉飞出去了,绳子还在手上,以便把叉到的鱼再拉上船来。 海波是个很聪明的孩子,1看赵燕拿鱼叉的那架式,心里便明白了,知道赵燕要找仇人算账。他立即向4处张了1眼,却没找到1件如意的兵器,正不知怎样才好, “提上罐子。”说完,赵燕人已经出了门去。 海波机械地应了1声,弯腰把1个捉红爪蟹的泥罐提起来,却没找到个打人的东西。向口袋里1摸,只有1个打小雀儿的弹弓在里边。 赵燕1出大门,迎面碰着大牛来找他。 “你,到哪里去?” “找李天1,报仇。” 1听报仇,大牛在自己身上摸了1把,赤手空拳,什么也没带。水牛急了:“等等,让我找个家伙。”“你别去。” “为什么?” 大牛不高兴了,认为赵燕看不起他。 “赵2叔的话我听着了,你的仇也是我的仇。什么时候我都和你1块儿,和李天1干到底。大仇不报·······” “斗争不息。” “对!” “走!” “出发!” 赵燕提着鱼叉在前,大牛和海波跟在后边,顺大街向东走去。 李家湾1共3条东西大街,赵燕家在最后1条街的路北,和李天1家住在1条街上。前头那条街道就是2鬼子警察所。 3个少年顺大街来到李天1的大门外,大门关得紧紧的,3个人站下来听了1阵,什么动静也没有。 大牛小声问:“进不去,怎么办? 赵燕向街两头望望,朝东1嫩嘴,说:“走,到海边上看看。” 在李家湾庄东,从大街到海边有1段5十多米宽的高低不平的空地,靠庄根是1条南北路,路东边那片海边空地上,到处都是破鱼网垛,成堆的撑网杆子,1盘又1盘的缆绳和扣在海边上待修的破渔船。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在外边捕鱼的小船6续地进口,站在海岸上1看,海面上全都是竖着的,稀稀拉拉的棕色篷帆。 赵燕领着两个小兄弟来到海边上,对大海望了1阵,又从那些网垛、缆绳垛空隙间向南走去,不知不觉,来到南头那条东西街的东头了。赵燕正向海里张望,牛突然扯了他1把。 赵燕回头小声问:“什么事?” “小声点,仇人来啦。” “在哪?” “你看!” 大牛抬手向西1指,赵燕以为是李天1来了,立刻躲在1个破网垛子的东面,把手中的鱼叉提了起来。3个小兄弟伸头1看,却是2鬼子警察所长梁大胆,带着两个警察,由西向东而来。 梁大胆是杀害爷爷的凶手之1,3个小家伙们1见这个汉奸,不由怒火冲天。 大牛小声问:“干不干?” 赵燕没回答,手中的鱼叉却迎着梁大胆举起来了。 海波1看,立即放下泥罐,从口袋里掏出弹弓,伸手抓了1把石子儿向口袋里1装,就迎着梁大胆列好架子了。 大牛看见1场决斗就要开始,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呼哧呼哧地喘开了。 赵燕眼盯着梁大胆,鱼叉始终对着他,海波也眼盯着梁大胆,手里的弹弓跟着梁大胆移动,海波本来打算,他的弹弓要和赵燕的鱼叉1块飞出去,谁知他1看见仇人,怒火上升。又因为是初次上阵,经验不足。眼见梁大胆离自己还不到2十步,再也顾不得看赵燕的行动,弹弓上的石子儿,就嗖地1声直奔梁大胆而去。 梁大胆是去找李天1的,他正大咧咧地朝东走着。突然,1块石头嘣地1声打在他腮帮子的骨头上。梁大胆大叫1声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 热呼呼的鲜血,就像是从茶水壶里冲来的样,顺着他的手和胳膊流到了袖筒里。 梁大胆觉得眼前1阵发黑,呼通1声就坐下了。因为弹弓是无声的,两个警察发现他们的所长满脸是血,立刻都跑了过去。 “所长,所长······” “快······快给我抓人呀!” 两个警察这才清醒过来,他们立刻从肩上拿起步枪,东张西望,到处搜索起目标来。 赵燕1看不好,急忙伸手拉了海波1把,3个小家伙1个个弯着腰,借着那些鱼网垛子,当作屏障向南移动。 哪里想到,不活动还好,这1活动就被两个警察发现了。 “砰!砰!” 两个警察,抬手就打了两枪。 大牛回头1看,问赵燕:“怎么办?” 赵燕回头打量了1眼,就见不光这两个警察追上来了,而且在附近的警察和2鬼子,也闻声朝他们这边跑来了。 2鬼子们大声地喊着:“抓活的,别叫赤色革命军跑啦。” 赵燕南北1看,两头都跑不出去,东边又是1片大海,怎么办呢? 大牛、海波都很紧张地看着他,只见赵燕把两道黑眉1挑,说:“快!跳海!” 赵燕拉着大牛在前,后面紧跟着海波,1阵风似地跑到海边上,接着3个人全都跳下海去。2鬼子们没看清楚揍梁大胆的是什么人,1听水响就咋呼起来:“赤色革命军跳海啦!赤色革命军跳海啦!” 梁大胆手捂着腮追上来,照着1个发愣的警察就是1脚,说:“他妈的!咋呼什么!赶紧上船给我追,给我追呀!” 两个警察跑到海边上,胡乱的上了1只小渔船。1个家伙摇橹,另1个家伙两手特枪,站在中间那个舱里,伸着个脖子到处打量。 这些2鬼子在6地上欺压老百姓,1个个都如狼似虎,可1到了船上,就像老乌鸦被绑住了翅膀,尽管能摇着小船向前走,可是1碰上风浪就得叫娘。 这俩倒霉蛋,1来被梁大胆逼着,2来认为人跳到水里就失去了战斗力,乘船追了上去,抓个赤色革命军那还不比向窝里掏鸡还容易。如果把跳海的赤色革命明军抓上船来,大把的票子立刻就会到手,因此就大起胆来。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他们哪里知道这跳水的3个小家伙,是自小在海水里泡着长大的,人在水里,简直犹如蛟龙入水1般,别说两个不习水性的警察,就是成年在海上捕鱼的渔民都追不上。 太阳早已经落下山了,西部天空的几片白云,被阳光染成了金黄色,但东边那天空却灰蒙蒙的。海水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着,碧波粼粼,蓝光闪闪,被渔船碰起来的海水唏哩哗啦4处溅飞。 两个警察在船上看到他前边的水面上,不时地露出来几个人的脑袋,此起彼伏,时隐时现,因此,就紧紧追着不放松。 赵燕在前,大牛和海波随后,好像3只水鸭子,在海里潜游1阵,就得露出水面来换换气。赵燕的鱼叉漂在水皮上,哧楞哧楞跟着水底下的赵燕走。 船上的警察不断地咋呼着:“快,那不是又露出来了,追!” 在李家湾东边的海湾里,距海岸3百多米远的地方,有1个像3间屋那么大的石礁。因为石礁的形状像1只趴在海里的大乌龟,所以群众都管它叫“乌龟石”。 当赵燕、水牛和海波游到乌龟石的时候,整个海面都隐藏在黑影里了。3个人转到乌龟石东面,手抓着石头,半截身子露在外边,这时才感到全身又累又冷。 就好像天突然下了雪似的,他们1个个上牙和下牙打起架来。东北风刮起来的海水1阵阵泼上乌龟石,碰起来的浪花象扬起来的飞雪。 浪来了,哗啦1声把3个人压进水底;水退了,3个人又从水里冒出来。 大牛是个心急口快的孩子,他向4处望望,天黑了,在海里作业的渔船都亮起了灯光。他小声问道:“怎么办?” 海波说:“不怕,现在警察看不见咱,他来了咱就围着这大石头转。” 海波还没说完,赵燕突然拉了他1把,海波侧耳1听,两个警察追上来了。这时候虽然看不清人,可那只没点灯的渔船却1晃1晃的,由西往东,迎着他们摇来。 这时,听得1个警察说:“快回去吧,黑乎乎的到哪里去找?” 另1个说:“他妈的,刚才还看到在前头,难道还长上翅膀飞了吗?” 1个说:“别是游得没有力气,都沉到海里去了吧?” 另1个说:“我看难说。准备,到石头附近找找。” 大牛1听警察要到这乌龟石附近来找,伸手拉了赵燕1把,小声说:“你看,来了。快!咱到南边去! 赵燕1把抓住大牛,但身子却在原地方没动。他绷着脸,拧着眉,小心的窥视着那条追来的小船。 小船上只有两个人,只见船正向东摇着突然1转弯,从乌龟石东边向南来了。水牛和海波因看到敌人冲着他们来了,就都看着赵燕,只要他1行动就赶紧跟上。赵燕眼瞅着渔船,轻轻抓住海波的手,海波小声问:“走不走?” “不走!” “那······” “干!” 赵燕分别把大牛和海波的手捏了1捏,松手抓起来他的鱼叉。海上的孩子都知道在水上怎样和敌人斗争。赵燕的手代替了他说话,大牛和海波1接触着赵燕的手,心里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两个人随着赵燕1转身,立刻靠到赵燕的身边。 赵燕把鱼叉举了起来······ 第45章 来人 大牛和海波1看赵燕这架势,立刻向前游了过去,身子藏在水里,只把个脑袋露在外边。 警察的小船过来了。 赵燕迎着1看,虽然有个警察端着枪,可摇橹的那个警察却把枪斜背在身上。只见小船1仰1仰的,眼看就要把大牛和海波压到船底下了。赵燕1只脚蹬着乌龟石,把鱼叉对准那个拿枪的警察,咬着牙把鱼叉向后1抡,猛劲地向前1送。 嗖地1声,鱼叉像出膛的子弹,飞向船上的敌人。那个警察哎哟叫了1声,就地趴到舱里了。摇橹的那个家伙猛地吃了1惊,正不知出了什么事,小渔船突然1晃荡,两个孩子刷地翻上船面来。 “谁?” “你给我下去吧。” 李大牛就1头狠劲地撞在那个警察的肚子上。摇橹的警察被水牛撞得身子向后仰着,海波随后赶到,跟着又蹬了他1脚,只听那个家伙“啊”了1声,接着噗通1声,就掉到海水里去了。 赵燕跟着上了船,看大牛和海波两个人呼呼地喘着粗气。 “人呢?”赵燕问道。 “让我们撞下水了。” 赵燕看了看船下,海水黑漆漆的1片,赵燕又看了看船舱,只听到船舱里的那个警察刚开始还呼呼地像个牛喘,1会儿便渐渐的没了声息。 赵燕抓住叉杆,想把鱼叉拔出来,可是哪里拔得动呀!直到这个时候,赵燕方觉得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全身冻起来1层鸡皮疙瘩。 大牛和海波重新安上橹,问赵燕:“怎么办,咱到哪里去?” 赵燕没回答,朝着4处打量起来。他1回身,看到在东方不很远的海面上,1只进口渔船上亮着的红灯,连着朝海岸上闪了3闪。 赵燕知道,这是进口船向岸上要信号,立刻跳下后舱,摸到马灯和火柴,嚓地1声点亮了灯。他伸头望望,迎着那只进口船,举起马灯来划了3个圈。 1会儿,进港口的船靠过来了。原来是武工队长高明虎、副队长张田明,赤色革命军组织委派员鲁城、尤林,还有武工队员陈大刚和其他战士共十几个人,乘船从海上来了。 赵燕1见自己的亲人,那心里便立刻热腾起来,不等高明虎的船靠近,就放开嗓子喊了声:“高叔叔!” 高明虎闻声答道:“小燕,是你呀!” 说着话,船靠了上去。他只当燕儿和他爹在这个地方捕鱼,可当他登上赵燕的小船时,就闻到1股强烈的血腥气。弯腰1看,只见船舱里躺着1具警察的尸体,船上只有3个孩子。 高明虎扑向前,伸出手来把赵燕摸了1把,又去摸大牛和海波。3个孩子都1样,1个个都冻得不成样了。 高明虎1阵心急,忙脱着自己身上的褂子,大声招呼说:“快,赶紧找几件衣服来。 鲁城和尤林也过来了,1看此景,也立刻慌着脱衣服。 3个孩子穿上衣服,高胜虎把赵燕拉到跟前,惊讶地问:“小燕儿,快告诉我,你们这3个调皮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大牛口快,回答道:“什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不是2鬼子把俺们追来的吗!” 鲁城1听,这才发现船舱里躺着1个人。他用手灯1照,1杆鱼叉叉在1个警察的身上,是从胸部叉进去的,很明显内脏**破了,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尤林用脚踩着尸体,甩开膀子,两只手铆足了力气,才把赵燕的鱼叉,从那个已经断了气的警察身上拔出来。 高明虎心里明白,这是警察来追赶他们,3个孩子干掉了船上的警察,夺了警察的小船。想不到,他们小小的年纪,这么英勇顽强,祖国有这样的后代,怎么能叫人不受感动呢?咱们的革命事业,真是后继有人啊。 高明虎越想越激动,他1伸手把3个少年呼啦1下子搂了起来,心情激动地说:“小伙子们,你们干得好呀!今后还要继续发扬这种英勇顽强的革命精神。” 稍停了1下,高明虎向:“警察为什么要追你们呢?” “因为我要报仇。” “什么?报仇?给谁报仇?” “给我爷爷。” “给你爷爷?快告诉我,爷爷怎么啦?” 马灯通亮,在灯光下,赵燕那两只眼睛特别亮,也特别红。他没哭,只是愣愣地看着高叔叔。半天,伸手从腰里解下来1个湿漉漉的包袱,双手捧给高明虎。 “高叔叔······” 赵燕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那眼泪1串1串的滚了下来。 高明虎愣愣地看着赵燕,双手把那个包袱接过。 鲁城1看,立刻把马灯提到跟前。 高明虎敞开包袱1看,原来是1件破烂血褂子。 高明虎更是着急了。 “这是?” “爷爷被李天1他们给杀害了。” “啊?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夜里。” “他们杀人的理由呢?” “因为爷爷领着人反对李天1。” 接着,赵燕就把昨天和今天,渔民们和大财主李天1斗争的前前后后,以及他们3个孩子如何找李天1报仇的经过,从头到尾告诉了高明虎。 高明虎听罢,双手紧紧抱着那件血褂子,震惊的说不话来。 鲁城喃喃地说:“毛先生曾经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汉奸李天1妄想采取屠杀的手段,把广大渔民的反抗镇压下去,那是痴心安想!” “高书记,我们是不是······”尤林说着话,用手比划了1个杀头的动作。 武工队副队长张田明说:“不可,我们还需要知道鬼子和伪军更多的信息,杀李天1容易,可线索就断了。” 赵燕擦着拳,气愤地说:“我爹告诉我,大仇1天不报,斗争1天不息。我反正下了决心了,杀俺爷爷的冤仇1天不报,我也1天不和李天1算完!” 大牛1挺胸脯说:“对,我也豁上了。报仇,咱两个1块儿,不杀了那个老坏蛋和他那1家人,就是不算完。” 海波说:“还有我呢。” 大牛说:“对,咱3个人什么时候都要抱度1专什么时候动手,我什么时候去找你。好不好?” “好!” 尤林看着3个天真的孩子,觉得可亲可爱,可又不完全赞成他们的观点。3个十4、5岁的孩子能在近2十米的深水里把两个警察干掉,夺了他们的渔船,这又是何等的无畏和勇敢呢。但他们毕竟还是1群正在成长中的孩子,幼苗长大,需要阳光、雨露和养分。 尤林给鲁城递了个眼色。 “高书记,你看这······”鲁城这是插话说了1句。 “嗯,都是好苗子啊。” 高明虎想了1会,命令把船抛了锚,就手拉着3个小伙子坐下。看着他们那1张张讨人喜欢的脸蛋,说:“我很赞成你们不怕强暴,敢于同敌人进行坚决斗争的革命精神,但是,有些想法和打算是不对的······” 赵燕1听,脸上出现了不理解的气色,愣愣地问:“高叔叔,为什么?” “孩子们,你们要明白。李天1是日本鬼子的走狗,没有鬼子的势力他就寸步难行。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是想把中国变成他的殖民地,把我们中国的劳动人民变成他脚底下的奴隶。在他们的占领区,大搞什么‘强化治安'',连地皮都深刮3尺,把咱穷人当做他们随时都可以宰杀的性口,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日本鬼子和汉汗特务的屠刀下!他们为了消灭坚决抗日的赤色革命军组织,对我们的根据地进行疯狂的大扫荡。到处实行烧光、杀光、抢光的‘3光政策’,谁知他们杀害了我们多少爷爷和奶奶?这个仇,是阶级仇,这个恨,是民族恨。小燕,受难的岂只你1家1户,光你自己的爷爷吗?孩子,要报仇,是报阶级仇,不是个人的私仇;要雪恨,是雪民族恨,不是雪个人的私恨。你是咱们无产阶级的后代,无产阶级要战胜强大的敌人,就要依靠咱们的领袖毛先生和赤色革命组织来领导,依靠广大工农和劳动人民团结的力量。1个人······” 大牛抢着说:“高叔叔,俺们是3个人。” 众人闻听都笑了起来,尤林用手指头点着大牛的鼻子说:“好嘛,才3个人就骄傲了,光1个李家湾多少人?” 大牛两只眼睛呼闪呼闪的,说:“多少人?我还不知道呢,赵燕哥哥,你说咱们李家湾有多少人?” 高明虎没等赵燕回答,又接着说:“1个人离开了阶级,离开了集体,不但不能战胜敌人,给爷爷奶奶报仇,弄不好还有被敌人吃掉的危险。小燕,为什么你爹报仇未成,反而弄得下落不明呢?还不是因为离开了阶级和集体,单凭个人盲目行动而造成的吗?” 赵燕1听,感到高叔叔说得很对。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和李天1斗,李天1就不得不把抓起来的人再放出来;爹1个人去报仇,因为脱离了大家的力量,落了个下落不明。确实,离开了集体不行。 “高叔叔,我明白啦。” 尤林看着赵燕那天真的面孔,突然问道:“小燕儿,我听说你很想参加赤色革命军,成为1名真正的革命者,这是真的吗?” 赵燕不由得1阵喜悦,说:“当然是真的了,想可是······” “可是什么?” “陈叔叔说我的身个儿还没长够呢。” 鲁城看了陈大刚1眼,对赵燕说:“你陈叔叔说的对,身个儿的确很重要,但是光有身个儿还不行,关键在于思想。” “思想?” “对!我问你,赤色革命军是谁领导的队5?” “我知道。是毛先生和组织上领导的队5。” “那么,应该听谁的话呢?” 第46章 进村 “听毛先生和组织的话。” “哎······这就对了!赤色革命军是无产阶级的革命队5。他的任务不光是要打败日本侵略者,建立1个独立、自由、民主、富强的新华国,而且还要消灭刻削阶级,建立1个没有人削人的社会主义社会。因此,大家1切行动要听指挥,要按照毛先生为我们制定的各项政策办事,按照组织上的要求统1行动,只有这样才能取得胜利。你们刚才说不杀李天1和他1家人不算完,这对吗?” 赵燕愣愣地问:“怎么不对,就是他杀害的我爷爷。” 高明虎问:“李天1的老婆和儿子也参加杀人了吗? “这······” “毛先生为我们制定的各项政策,是克敌制胜的法宝。不执行组织上的政策,就是离开了毛先生给咱们指引的胜利道路,那革命就要失败,明白了吗?” 赵燕点点头:“好,高叔叔,我听你的。” 高明虎说:“不是听我的,我们都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都要听伟大领袖毛先生的。好啦!等有了工夫咱再详细的聊。现在,当务之急,我们要马上搞清庄里的情况,立即研究对付李天1的办法。” 1听要对付李天1,3个孩子的劲儿就来了。 赵燕说:“高叔叔,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和大牛、海波回去找满舱大哥。” 高胜虎看看天,不放心地向:“太黑了,光你们3个人行吗?” 赵燕没马上回答,看了大牛1眼。 大牛说:“行,如果碰上敌人,俺就向水里钻,大黑的天警察看不见。” 高明虎和大家把那个死了的警察尸首扔进大海,用海水刷了船舱。就让尤林和他们1道,乘着小船奔海岸去了。 再说梁大胆,他被海波1弹弓把腮帮子上打上了1个窟窿后,派出去两个追赤色革命军的警察,又1直没回来。这个汉奸走狗就觉得大事不好,断定1定是赤色革命军的武工队进了李家湾。思前想后,他觉得不妥,赶紧把情况报告了李天1。 李天1本来就怀疑渔民造反,是赤色革命军在暗地里发动的。1听梁大胆的报告,越发认为他估计的不错了。于是,立刻打电话给杨麻子,要他明天1早,把特务队拉到李家湾来抓赤色革命军。 赵燕和大牛、海波,领着尤林,秘密的靠岸进了李家湾的时候,李天1正在他家里同2鬼子伪军中队长陈老汤,伪军警察所长梁大胆,副所长胡来,策划着第2天的阴谋呢。 赵燕进庄找到李满舱,李满舱1听高明虎来了,还要开会研究对付李天1,兴奋地神情溢于言表。他先打发赵燕回家告诉他娘,给同志们准备好住宿的地方。接着,就叫大牛在海边上放哨,有了情况,就向海里打信号。接着,他带着海波亲自摇着船到乌龟石接高明虎他们去了。 赵燕回到家,屋里还亮着灯,他1推屋门进来。赵2婶1个人正坐在小凳上,面对着小油灯出神。晚饭摆在锅台上,可是没动1点,显然,她是在等赵燕回来。 “娘!” 赵燕小孩似的扑到娘的身上。 赵2婶1见赵燕,悬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把赵燕紧紧搂在怀里,又气又急地说:“这半天你到哪里去了?” “给我爷爷报仇去了。” “什么?你······谁让你去的!”赵2婶吃了1惊,“你爹为什么没回来,不是因为单身1个人去报仇惹的吗?你还是个孩子,1个人报不了仇。” 赵燕直起腰来,把嘴贴到娘的耳朵上说道:“为什么报不了仇,刚刚就叫俺3个人杀死了两个,还打伤了1个。” 赵2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愣地看了赵燕半天,问:“你再说1遍,你们杀了两个什么?” “2鬼子伪军警察。” “啊?在什么地方?” “在船上。” “你们······” “娘,你别害怕。连梁大胆都叫海波用弹弓打破了脸呢。” 接着,赵燕就把他们如何打梁大胆,如何在乌龟石杀掉两个伪军警察,对娘说了1遍。 赵2婶开头吃惊不小,但是后来越听越兴奋,当赵燕把全部经过都说完的时候,赵2婶又担心,又高兴,仿佛赵燕儿在1天之内,长了1大块似的。 赵2婶想到孩子的爷爷被杀害,自己的丈夫死活不明,穷兄弟们和赵家的仇靠谁报?赵2婶思绪万千,感情翻滚,下巴抵触着小燕的头顶,泪水无声的滑落着······ 赵燕仰起脸来:“娘,你知道吗?高叔叔他们来啦。” 赵2婶为之1振:“真的?他们在哪?” “在海上,满舱大哥迎去了。” 赵2婶1听,顾不得和小燕儿说话了。她叫赵燕儿赶紧下地洞,给叔叔们收拾好睡觉的床铺。自己忙把锅里的凉饭盛出来,重新刷了锅。然后下了地洞,把保存了很长时间的几斤小米拿出来,在灯下淘好,接着下到锅里,烧起火来。 当李满舱和海波领着高明虎他们,秘密地进来的时候,赵2婶已经把锅烧开了。 “2嫂子,桂香同志,我来晚了······” “他高叔,终于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赵2婶迎着高胜虎和同志们站了起来。 见了同志们,赵2婶好像新媳妇见了娘家的人,倔强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滚落。她猛擦了把泪,回头又给同志们找座位。高胜虎看着那个热腾腾的锅,愣了。 “同志们,都坐呀。”赵2婶给高明虎1个小板凳,“到这里,就是到了家啦。你看,天到这时候了,同志们不早饿了吗?” 赵2婶掀开锅,手拿勺子搅了搅,小米快成干饭了。 高明虎1想赵2婶全家的遭遇,公公被杀,丈夫死活不明,身居敌区,生活艰难,她自己吃糠咽菜,却把小米留给他们吃,高明虎觉得热浪滚滚,激动万分,说:“桂香同志,你这就不对了,同志们来还是外人吗?” “老高,你怎么这么说?咱们不是1家人嘛……” “我听说大爷他······” “被汉奸李天1给杀害了。可是,他不能把所有的穷人都杀绝。只要穷人还在,只要你们这些拿枪的同志们在。别说杀害了我爹,就是把俺全家都杀了,咱们穷人还是有盼头。终有1天,你们会给咱穷人报仇。老高同志,赤色革命军是咱们穷人翻身解放的依靠,我宁肯3天不吃饭,也不能叫自己的亲人受委屈。” 高明虎、张田明、鲁城、尤林等人听了赵2婶这番话,心情都很激动。 鲁城和尤林两人同时伸手扶赵2婶坐下,说:“大姐,你放心。我们向你保证,1定要驱逐日寇,为夺回被侵占的土地,为解放我们的阶级兄弟斗争到底!” 刚吃过饭,李满舱就和1大帮骨干分子来到赵2婶家。张传庭昨天出远海捕鱼,在海里过了宿。晚饭后,渔船才进口,刚吃过饭,也被满舱叫来了。 大家首先向高明虎等人汇报了李家湾反霸斗争情况。因为李天1的残酷剥削和压迫,广大贫苦渔民被逼得妻离子散,早就忍无可忍了。 好几次提出来和李天1斗争,都被马庆高强行压住。他说什么,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赤手空拳同李天1斗,就是冒险主义。 昨天那场斗争完全是被李天1逼出来的,当时提出来的4项要求,李天1不但没有兑现,还暗中杀害了这场斗争的带头人赵老海。 问题很明显的摆在那里,如果不支持群众的斗争,不坚决的挫败李天1对群众的疯狂镇压,不把敌人的反动气焰打下去,广大贫苦渔民,今后的人身安全没有保障,生活无法维持,而且敌人的反革命气焰,必然更加嚣张,对群众的剥削和镇压,必然变本加厉,越来越残酷。 这样,对于赤色革命组织发动和依靠群众,开展对敌斗争,会造成困难。 高明虎这次来,原准备完成两项任务,1是到李家湾组织船只,以便找机会把鲁城、尤林和刘长亮他们搞到的炸药,从张家湾运出去;2是深入海边,了解敌人活动情况,特别是驻张家湾码头的敌人情况,以便寻找机会,打击敌人。 谁知1到李家湾,就碰到渔民反霸斗争受到挫折,带头人赵老海被杀,这就首先要研究解决这个问题。 赵燕和海波换好了衣服,吃过晚饭,大牛就找他们来了。 他轻轻地连敲了3下门,接着门门哗啦响了1声,大门开了1条缝。 水牛侧身钻进来1看,赵燕和海波都站在大门里面。 水牛小声问:“高叔叔呢?” “在屋里开会。” “不让咱们听吗?” “他没说。” “走,听听去。” 大牛伸手拉着赵燕和海波,3个人轻手轻脚地则走到窗户底下,就听到李满舱在屋里说:“高队长说得对,决不能让李天1打着胜利的旗子回码头。明天继续和他斗争,赵爷爷不在了,我领头,不把李天1斗输,决不罢休!” 赵燕1听,连娘叫他在院里放哨都忘了,不等另1个人发言,就领着水牛和海波进了屋,接上说:“满舱大哥,还有俺3个,干什么事你就吩咐吧,叫俺干啥俺干啥。” 李满舱转过脸,有点儿瞧不起地说:“快到院里放哨去,大人开会研究大事,你们别跑来胡乱插嘴。” 大牛觉得伤了自尊心,说:“什么胡乱插嘴,你问高叔叔,两个伪军警察是谁杀的?” 李满舱吃了1惊,转脸去看高明虎,怀疑地问:“高队长,是吹牛还是真的?” 高明虎从身后抓起来1支步枪,向李满舱手里1递。 “你自己看吧,这是他们今晚上缴获的。” 第47章 教导 李满舱惊讶地接过枪,惊讶地看着3个小家伙,说道:“好家伙,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在哪里杀的?” “在船上。” 赵燕说了1下经过,又说道:“别看梁大胆牛叉的不行,海波1弹弓下去,就把他打趴了。” 李大牛对哥哥说:“怎么样,我们没瞎说吧?” 赵燕见大家传着那支步枪,就转身钻进地洞,说话的工夫,双手托着个布包出来了。走到高明虎的面前,说:“高叔叔,给!” 高明虎愣愣地看着赵燕的脸,伸手把布包接过去,觉得沉甸甸的,打开1看,却是1枝崭新的马牌手枪。 “这······这又是哪里来的?”高明虎吃惊的问道。 “我缴获了梁大胆的。” “什么?你什么时候得的?” “昨天下午在码头上。” 赵燕把经过1说,大家都感到吃惊。 尤林忍不住说道:“你这孩子还真的胆子大,不过办这样的事可要万万加小心!万1失手你可有想过后果?” 赵燕说:“尤叔叔,俺知道。可谁叫他的枪正好顶在我的肋巴条上呢!” 众人1听,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高明虎说:“孩子们的斗争告诉我们,貌似强大的敌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我们赤色革命军组织上的教导办事,采取针锋相对的办法,发挥我们的长处,利用敌人的短处,再强大的敌人也是可以打败的。” 马庆高怕引火烧身,高低不让武工队出面支持渔民的反压迫斗争,因此汉奸李天1越来越放4了。为了将这场斗争进行到底,高明虎决定要针锋相对,狠狠打击敌人,要给敌占区广大群众的反敌伪斗争撑腰。 赤色革命军组织的骨干分子会开到深夜才结束,散会后大家都走了,3个孩子还围在高明虎、鲁城和尤林身边。 赵燕问:“李天1这么坏,为什么有人还不让反对?” 鲁城说:“为什么,思想不1样呗?” “那怎么办?” “不听不就完了嘛!”高明虎笑着说道。 “哈哈······高叔叔说话,我真爱听你。俺们几个加行赤色革命军不行?” “行啊!” “真的吗?”赵燕高兴得拉住大牛和海波,“听到了吗?高叔叔答应了。” 高明虎把3个小伙子招呼到跟前,说:“日本鬼子、2鬼子伪军和汉奸李天1,他们些敌人和坏蛋就好像地主家里养的那些咬人的狗。对于咬人的狗,你越怕,它越追上来撕你的衣服。你1下腰摸石头,它就不敢到你的跟前来了,所以,对敌人不能怕。但和敌人斗争,不是报私仇,要依靠阶级,要依靠赤色革命军组织的领导,要听毛先生的话,步步紧跟毛先生的教导。” “都要听毛先生的话。” “对!毛先生说:离开了赤色革命军组织的领导,任何革命都不能成功。” “离开了赤色革命军组织的领导,任何革命都不能成功。” 3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可是还呆呆儿望着高叔叔,似乎是在期待着1个明确的答案。 尤林1看几个孩子的脸色,便理解了孩子们的心意。随后,他从个人的亲身经历出发,满腔热情地向孩子们介绍了赤色革命军在伟大领袖毛先生的英明领导下,所取得的1个又1个的胜利。以及,自己和鲁城在上海锄奸行动的全部过程,3个小伙子被尤林介绍的动人事迹吸引住了。 赵燕抢着问:“尤叔叔,毛先生现在在哪?” 高明虎笑着插话说:“毛先生啊,这会让在陕北呢,他呀,正在指挥全国的抗日军民对敌斗争呢。” 赵燕说:“你说的那个地方离咱这里远不远,咱们能给毛先生送鱼吃吗?如果能送的话,我下海只叉3十斤重的大黄鱼,挑着送给毛先生······” 李大牛说:“我也去。” 海波说:“还有我呢!俺那里有大马蹄蟹子。燕哥什么时候去就早告诉我,我去抓满满的1大篮子挎着。” “哈哈哈······” 高明虎、鲁城、尤林看着孩子们对伟大领袖毛先生深厚的阶级感情,都感到心情无比激动。 “毛先生离我们很远,可是心和我们紧紧地贴在1起。”鲁城感慨的说道。 赵燕问:“高叔叔,鲁叔叔,还有尤叔叔,你们都见过毛先生了吗?” “见过,”高明虎从背包里拿出1个小布包,他1层1层敞开,里面包着1个小本本,他又从小本本里面拿出来1张照片,“小燕儿,你们看。” 赵燕第1个扑上去1看,照片上正是毛先生本人,他还戴着8角帽,帽子上还有颗红5星呢。 “高叔叔,这是······”赵燕双手捧着毛先生的相片,问道。 鲁城说:“这就是我们敬爱的伟大领袖毛先生!” 1听是毛先生,赵2婶也匆忙围上来,和3个孩子头碰着头。看呀,笑呀,止不住热泪顺着两腮流下来。 高明虎说:“小燕儿,你把这张毛先生的像好好儿保存着。毛先生是我们伟大的领袖,是咱们穷苦人的大救星,大海航行的舵手,革命力量的源泉,看看毛先生的相片,就觉得我们整天都在毛先生的身边战斗。就会感到身上增添了无穷的力量,任何强大的敌人都不怕,泰山压顶也不弯腰······” 赵燕双手捧着毛先生的像,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对着高明虎、鲁城和尤林仨人1站,说:“3位叔叔们,我今后1定听毛先生的话。” “好。孩子们坐下,咱们说说下1步怎样对李天1进行斗争。” 高明虎挥挥手,3个小伙子就把他围起来了。 李天1是个双料特务,他老奸巨滑,诡计多端。他从梁大胆丢了枪、被打伤了脸,到派出去的两个警察没回来,这1系列事件中,判断出李家湾渔民这场斗争不是自发的。 他分析李家湾1定有了赤色革命军,李天1在李家湾不光有家,还有他的大批财产,而且李家湾还是张家湾码头的门户。他很清楚,如果他被这次渔民斗争打败,赤色革命军组织就会趁机控制这个海口。到了那个时候,他的经济损失先不用说,弄不好,就要直接威胁着张家湾码头的安全。 因此,李天1下了死心要顽固到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渔民打胜。他1面暗中对渔民斗争的带头人进行暗杀、镇压,1方面决心把在李家湾的赤色革命军组织搞出来,把渔民的斗争镇压下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晚上他把认为可疑的人都数算了1下。 第2天早饭前,杨麻子就带着他的特务队,赶到李家湾来了。 说起来杨麻子,敌占区的广大群众几乎无人不晓。这个家伙今年4十多岁,是1个土匪头子。早在青天白日组织反动统治时期,他就专干杀人劫路、放火绑票的罪恶勾当。日本鬼子侵占了县城和1溜沿海地区后,这个小子在李天1的牵线下投靠了日本鬼子,当上了鬼子的特务队长。 鬼子1出动,杨麻子的特务队就冲在前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敌占区的抗日群众恨不能生吃他的肉,纷纷到抗日民主政府要求,赶快把这个汉奸特务头子干掉,为被他杀害的死难同胞报仇。 为了为民除害,发动和领导敌占区广大人民群众开展对敌斗争。当时,高明虎1进敌占区,就给杨麻子写了3封警告信,要杨麻子立刻停止作恶。否则,决没有他的好下场! 杨麻子借着鬼子的势力,哪里把高明虎的警告放在心上?他看罢高明虎的警告信,把那张麻子脸1挂耷,突然哈哈大笑说:“姓高的,好大的口气,我杨翻天就驻扎在张家湾码头,你姓高的有本事就来吧。把我抓了去,碎尸万段我认输。我还告诉你,青天白日组织派出几百名大兵都奈何不着我,你姓高的长着几个头?我姓杨的玩了1辈子枪,2十多年没碰上1个像样的对手,不是我杨翻天吹牛,我要是不把你姓高的抓到我的手,我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杨麻子为了在高明虎面前耍威风,就撒出人马来,由各处据点里的2鬼子伪军配合,对高明虎的武工队进行反复的大“清期”。 不过,整整3个月,他连武工队的影子也没找到。 杨麻子认为高明虎的武工队因为对付不了他,早已经远走高飞了。让他想不到的是,在敌人戒备森严的县城大集上,大白天,竟然被高明虎的武工队架走了两个武装的便衣特务。 有人说杨麻子两大爱好:想的是金钱,抽的是大炮泡。为了弄钱,这个小子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他看哪个商人有油水,又好欺负,就以特务队长的身分,要在人家的生意里入股。有谁敢得罪他?就这么1句空话,到了时候,人家就得老老实实地把钱给他送到门上。 这天他正在集上敲1个商人的竹杠,忽听被武工队架走了他两个人,杨麻子1瞪眼,把脚1跺说:“好呀!我正找他们找不着,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快给我抓活的!别叫赤色革命军跑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叭”地1枪,杨麻子听到噗地1声,头上的礼帽就嗖地飞了。 杨麻子打了个寒噤,1头钻到卖狗肉的桌子底下,1看礼帽,已经被枪弹穿透了。 此事过以后,敌占区的群众纷纷议论起来,说武工队的个个都是神枪手,驳壳枪左右开弓,不但能百步穿杨,而且举枪能打下来飞鸟。 在街上那1枪,是给杨麻子提个醒,杨麻子再不老实,下1次就要端他的脑袋了。 第48章 抓人 杨麻子带领特务队来到李家湾,李天1立刻命令陈学堂的2鬼子伪军,再加上梁大胆的伪军警察,先把李家湾周围全部封锁起来。接着就叫陈学堂和梁大牙,配合杨麻子的特务队,在全李家湾搜查起来。 早晨,赵2婶正在刷锅准备做早饭,就听到传来1片砸门声。她敞开大门1看,1群伪军警察和特务闯了进来。他们先是强行进屋搜了1遍,1通乱翻,连床底下都用枪刺捅了捅,又到院子里挑了柴火垛。闹腾了有1顿饭的工夫,眼看确实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这才不得不离去。 这次敌人大搜查,不光在村子内把各家搜了个仔细,甚至连海边上那些破网垛、缆绳垛、破船底下,都搜查了1遍。即使这样,他们始终没有找到赤色革命军,也没发现武工队,最后,凭着他们的凭空臆想,把李天1认为可疑的人,全部抓了起来。其中就有赵2婶、李满舱和他的父亲李老贵。 敌人用枪托子捣着赵2婶向外走,赵燕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后边。他来到前街,只见4个黑狗子伪军正押着李满舱和李大伯向前走。 李大牛和赵燕1样,哥哥和爹被警察抓走了,他也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突然,他1眼看见赵燕,就加快脚步来到他的跟前,气呼呼地指着说:“你看,咱们的人都被这些坏蛋抓到警察所去了。” 赵燕呆呆的望着,肚子都快要气破了。 李大牛见赵燕不回答,又问:“海波呢?” “他今天1早就回张家湾去了。” “坏了,又少了1个人,咱到底怎么办呀?”赵燕还是不作声,他站在警察所附近,紧锁着眉头,就这么看着从早饭前1直看到上午十点,敌才逐渐地安静下来。 到底怎么办呢?赵燕1直在想着这件事。他忽然想起昨天夜里高叔叔说的话,对于敌人的疯狂镇压,必须采取针锋相对的对策,绝对不能让敌人的反革命阴谋得逞。 那时候,赵燕还不明白什么叫做“针锋相对”。尤林叔叔告诉他,针锋相对就是敌人想用阴谋打败我们,我们也要采取同样的对策打败他们。 眼下敌人把自己的人抓起来了,到底怎么和他针锋相对呢?赵燕紧紧攥着拳头,1边走1边想,不知不觉又走到庄东面的海边上。 李大牛紧紧跟着赵燕,他是个急性子,开头还能忍着不说话,看见赵燕老沿着海边向北走,终于是憋不住了。他紧3步追上赵燕,又急又气地说:“燕儿,你说我们到底怎么办,你怎么不说话呀?” 其实,李大牛也是给赵燕出难题,1百多名敌人封锁了李家湾,赵燕有什么办法呢?李大牛是个实心人,他1贯佩服赵燕的机智和胆量,把赵燕看成是自己的领头人。不是吹,除了赵燕,谁敢大白天硬是下了梁大胆的枪?谁能振臂1挥,咔嚓1声,就把1个黑狗子伪军叉得断了气呢?正因为李大牛佩服赵燕、信任赵燕、依靠赵燕,所以有了难题,就理所当然的要问赵燕了。 但李大牛的话还没落地,忽见赵燕眉头1扬,腾地抓住他的手。 “大牛·······” “嗯,我在呢。” “你小声点!” “俺知道了。” 李大牛不由得1愣,立刻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两只眼睛走马灯似的到处打量起来。可是半天,什么也没发现,于是他愣愣地转向赵燕,问道:“什么事?” “大牛,咱们得参加战斗。” “我同意。可是,怎么个参加法呀?” “针锋相对!” “针锋相对?” “对,你看那是谁?” 赵燕打断了李大牛的话,抬起手来朝北1指。 李大牛先是看了赵燕眼,扭头顺着朝赵燕手指的方向望去。海面上正在涨潮,波涛滚滚,海水拍打着礁石啪啪作响。海鸥们1群1群,挑扁担似的,随着潮头的起伏上下盘旋。 海边上并没有人在行走,只有狗剩子1个人在东北角紧靠海边的1个大礁石上,伸着个杆子在钓鱼。 “看见了吗?”赵燕问道。 李大牛说:“看见了,是狗剩子。怎么办?把他推到海里去吗?” 赵燕说:“嘿嘿,那是愚蠢的办法。” “那我们是······” “既然李天1抓了咱的人,那咱也要抓他的。” 李大牛瞬间明白了赵燕的意思,但是有点儿发愁。 “李天1有梁大胆那个警察所,抓了咱们的人押在那里头。可是咱,抓李天1的儿子押在什么地方呀?” “嘿嘿,这个不用愁,我有办法。” 李大牛说:“你有办法?好,现在就行动吗?” “对!不过你要保住秘密。” “我懂。” “还有!” 赵燕1把把李大牛拉过来,嘴对着他的耳朵,嘀嘀咕咕地说了1番。赵燕1面说,李大牛不住地点头,最后赵燕又特别嘱咐道:“沉住气。” “好,明白。” “大起胆来。” “嗨,你就放心吧,我不怕。” “别忘了去给我送信!” “什么地方” “蛤蟆沟。” “暗号?” “不变。” “好来!” “开始行动!” 赵燕向4处望了望,见近处没有2鬼子伪军的岗哨,就沿着海边朝狗剩子走去了。李大牛站在原地方望着,想想自己也参加了反大财主抗李天1的战斗,兴奋地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狗剩子为什么1个人出来钓鱼呢?原来今天敌人来李家湾大搜查,想找到在李家湾的赤色革命军和武工队。李天1虽然没有公开出面,却是这次大搜查的总指挥,不过那些汉奸头头还有2鬼子伪军,都要及时地来向他汇报搜查的情况,听他的指挥。所以从搜查1开始,暗地里到他家里来的人就川流不息。 人多了,邙壮就得在家里烧炉子,提壶彻茶,片刻也离不开李天1的客厅。李天1妄想抓住藏在李家湾的赤色革命军好镇压李家湾渔村的渔民闹事,不但饭都没来的及吃,也没工夫去管他的儿子狗剩子。 早饭过后,第1遍搜查完了,杨麻子向他报告说除了抓起来的那十几名穷老百姓外,什么也没发现。可李天1却不死心,他认为梁大胆被打伤,两个伪军警察失踪,如果赤色革命军和武工队不进来,穷下海的绝对不敢干。因此,他命令杨麻子继续搜查。 到了上午十1点,第2遍搜查完了,杨麻子1进客厅,李天1就迎着问:“怎么样?” “唉!连个毛都没有,只怕是进来的武工队早就走了吧?这1遍连锅底、鸡窝都掏了,还是没见他们的人!” 李天1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趟,突然1站,命令道:“既然没从村子里搜出来赤色革命军,那就给我从那些穷鬼的嘴里掏出来。” “是!” 杨麻子1个向后转,就回警察所对付那些被抓起来的人了。 狗剩子1个人在家里闲得无聊,邙壮又不能陪他到别处玩去,只好1个人扛着钓鱼杆子来到海边钓鱼。 狗剩子坐在石头上,1上场就钓上来1条1尺来长的海鳝,好家伙,这1下子把狗剩子给吸引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面,希望马上再钓上1条来,就是别人拉也拉不走了。 谁知正当他全神贯注地瞅着那片海水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人从后边伸手1把抓住了他。 狗剩子吃了1惊,回头1看是赵燕,那张脸刷地1阵变白了。 李天1虽然有钱有势,却不能把他的儿子拴在裤腰带上。这个狗剩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光贪着玩要,在家里1刻也关不住。他仗着他爹的势力,经常欺负穷人家的小孩,却最害怕赵燕的拳头。见了赵燕就像见了老虎似的,天大的威风1扫而光。 今天见赵燕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住了他,立刻慌着表白说:“我······我今天可没欺负人。” 赵燕说:“我看见了,不揍你。” “那你要干啥?” “跟我走。” “到哪里去呀?” “当然是带你去个好地方了,别问了,到了时候你就知道了。” 狗剩子由不得自己,1只手被赵燕抓住,好像用线提着似的跟着赵燕朝西走了。到了庄外,站岗封锁庄子的2狗子伪军认得狗剩子,只当他到什么地方玩去,连问也不敢问。 狗剩过了公路,1看西边全是山,走着走着慌了起来:“俺娘说山里有狼,我不去。” “狼白天不敢出来。” “我······” “你又怎么?.” “我······我跟你走就是了。” 赵燕说了声“快走!”,拉着狗剩就钻到西边山里去了。 李大牛见赵燕拉着狗剩子走远,马上离开海边回到家。因为爹和哥哥都被警察抓去了,李大牛1进门,娘就迎着问:“你爹和哥哥呢?怎么还没回来?” 李大牛说:“看你急的,这不是正在进行战斗吗?” 李大娘也没弄明白李大牛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见李大牛拉开3抽桌上的抽屜,从里面找出他上学用过的毛笔和砚台,研了墨,又从席底下找出来1张纸来,铺到桌子上。 这是赵燕给李大牛的任务,叫他写个警告李天1的“告示”,贴到李天1的大门上。 李天1牛忘了问问赵燕,这“告示”到底怎么写法?想了半天,方在1张十6开大的纸上,写上了2十个字: “警告:李天1,你要放老实,我们就在你身边!” 第49章 担保 李大牛鼓着腮帮子把纸条上的字吹干,随后装进口袋,又伸手到粘粥盆里抓了1把粘粥,就直奔李天1家那条后街去了。 李天1家时不时地有人出进,好在李大牛是个孩子,那些汉奸特务并不怎么注意他。他看看大门口1时没有人注意,就呼地1下子跑过来,抬手把粘粥抹在李天1家的门框上,回头朝4下里望望,就把那张“告示”贴上去了。 2鬼子伪军和警察们闹腾到中午,李天1在客厅里摆开了8仙桌,罗列杯盘地准备请杨麻子等人吃饭。直到这个时候,大太太才后知后觉地忽然发现,整整1个上午都没看见儿子了。 1开始,她只当是狗剩子到警察所里看审问人的去了,就立刻发李2狗到警察所去找。李2狗找了半天才回来,说狗剩子不在那里。 大太太又急忙问邙壮,邙壮说他在家里听差,不知道。 闹腾了半天,还是丁海云忽然想起来,说狗剩子吃过早饭就拿着杆子钓鱼去了。大太太1听,狠狠地打了丁海云1巴掌,说:“你怎么不早说,死了吗?” 丁海云说:“我又不管他的事,拿我出什么气。” “不用你强嘴,等着我的!”大太太说着,就气急败地冲进客厅,“老爷,快着吧,狗剩子钓鱼1整晌午都没回来,你还不快去找呀!” 李天1闻听,当时就急了起来,立刻打发李2狗和邙壮到海边上找。大太太从来是不到大门外的,这次为了儿子,也顾不得怕抛头露面了。她叫丁海云架着,扭扭拽拽地出了大门。 她正顺着大街向东走着,远远地看到李2狗拿着狗剩子的钓鱼杆回来了。 李天1抬眼看见这情况,立刻出了1身冷汗,脸刷地白了。 大太太也觉得不好,就急着问:“怎么光拿着杆子,人呢?” 李2狗淌着冷汗,说道:“大太太,光1个杆子在海边的石头上,人······” 这大太太养了3个儿子,死了两个,就剩下狗剩子1个宝贝,狗剩子要有个好歹,就等于要了大太太的命。她1听儿子在海边上丢了,突然1翻白眼,就晕倒在地上了。 李天1和丁海云冲上来捶打了半天,大太太这才缓过气来,她1睁眼就嚎叫道:“我的娘呀!没有狗剩子,我也就不活了!啊········” 便叫唤便躺在大街上撒泼打滚起来。 转眼之间,大太太全身滚得像个土驴,招来了许多孩子来看热闹。 李天1看着不像话,硬是把她拖起来,吼道:“臭娘们!别哭了,这成何体统!” 大太太立楞着眼,冲着李2狗说:“快去给我找儿子,找不回来,我就生吃了你!” 正闹着呢,杨麻子来了。大太太被人架着,还是1声天1声地的1个劲儿干嚎,几次想躺下打滚,都被别人拉住了。李天1原本也以为当狗剩子掉到海里淹死了,谁知他刚要进大门的时候,1抬头,看到门框上贴着1张“告示”。 李天1不由得愣住了,杨麻子抬头1看,也吃了1惊。 李天1小心的上去1把揭下李大牛贴的“告示”,就匆忙地招呼大家进去,并叫李2狗立即关上了大门。 走进客厅,李天1向椅子上1瘫,喃喃地说:“嘿!他娘的来,咱们连着搜查了两遍什么都没找到,人家却把条子贴到门框上了。在咱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架走,这些赤色革命军是从地里钻出来的?还是长着翅膀会飞呢?” 杨麻子愣了1阵,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孩子被武工队架走了?” “你看看这张条子,不是很明白吗?” 大太太1听,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老天呀!你快找人去把狗剩子保出来吧,没了狗剩子你就断了后了。” 杨麻子重新看了“告示”,这才发现纸上的浆糊还很湿,忙说:“条子还很湿,即使架走了,人也走不远,快!我马上带着人追去!” “站住!” “为什么?” “你去追,就越发没有狗剩子活命的机会了。” “那······” “没防着这1招,我们上了当了。今天那么搜,都没抓到他们的人,这会追更没有用了。” 大太太1看李天1不让杨麻子去追,又立刻冲着李天1哭闹起来。 李天1被闹烦了,吼道:“你别闹了,儿子死不了。” “大哥,我们应该······” “很明显,他们这是什对我们来的,我们把那些穷鬼抓了,他的目的,是要我们放人。” “啊?那我们······” “全部放了!” “可是,咱们还没问出什么东西来? “怕什么,他们还能飞了吗?放人不过是改变了对付他们的方法,并没改变我们的目的。” “是,我明白啦。” “老2” “在!大哥有啥吩咐?” “你赶快去把李中堂找来。” 李中堂是李天1的本姓兄弟,家是李家湾,经常往来于张家湾和西部山区,做贩卖土产的买卖。他的资本不大,经常被汉奸特务敲诈,因此对敌人也是1腔怒火。 1年前,他就成了我们的1个联系关系,经常向我们反映敌伪情况。李天1看好了李中堂经常到西乡做生意,估计他能认识我们这边的人才找他的。 李中堂被找来了,还不等李天1开口,大太太就1把鼻涕1把泪地要求他赶快把狗剩子保出来。李中堂丈2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了老半天,直到李天1把找他来的原因说明白,才知道原来是叫他出面作保,叫梁大胆把抓起来的渔民放出来,以便换取武工队放回来李天1的儿子。 李中堂知道然李天1是个手腕毒辣的家伙,因为他逼的穷人活不下去了,人家才和他斗争。从斗争1开始,大家就向李天1提出4、5条要求,如果李天1不能满足群众的要求,只怕事情仍然难办。 想到这里,李中堂嘬着牙花子说道:“大哥托我去说,我1定照着大哥吩咐的去办。可是如果大家提出什么要求,兄弟怎么回答?” 大太太不等李话,抢着说:“大兄弟你快去说说吧,只要给我送回儿子来,要多少钱我也给他。” 李中堂不回答,眼睛看着李天1,听他的口气。 眼下李天1没有上午那么神气了,叹着气说:“唉!要求什么你就都应着,大哥不会叫你为难。” 李松堂说:“那就好办了。”说完,就到警察所去了。 2鬼子伪军警察所长梁大胆为了讨李天1的好,连脸上疼也不顾了,亲自上场拷问这些被抓起来的渔民。他费了9牛2虎之力,想从十几名被抓起来的渔民身上,弄到他需要的东西。可是整整1个上午,反而被赵2婶、李满舱等人质问得张口结舌。 梁大胆没有本事了,就吩咐警察抬来凳子,扛来压杠,找来绳子端来凉水。所有被抓来的人,都被拉过来1排溜站着,面对着地上那1大堆刑具。 梁大胆当前1站,牙咧嘴地说:“都给我听着,再不说出来谁是赤色革命军和跑到李家湾来的赤色革命军藏在什么地方?我就对你们1个1个用大刑!” 梁大胆正说着,杨麻子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1进门就给梁大胆使了个眼色。梁大胆1看就知道有事,跟着杨麻子进了屋。 “杨队长,有事?” “大哥有吩咐,叫马上放人。” 梁大胆吃了1惊:“放人?为什么?” “他儿子丢了。” “怎么丢的?” “这你就不用问了,叫你放人,你就放人。” “是。” 梁大胆1回头,就见李中堂走了进来。 李中堂1见梁大牙,故意用惊讶地口气说:“梁所长,这?…怎么把这么多的乡亲抓起来了?” 梁大胆明知道李中堂是李天1派来的,却故意拿腔作势地说:“他们都是煽动闹事的赤色革命军嫌疑分子,为什么不能抓起来?” 李中堂摇摇头,陪着笑脸说:“梁所长不是此地人,还不了解渔村的情况,这些乡亲们都是好人。如果梁所长不放心,鄙人可以全面担保······” 赵2婶知道今天突然进行大搜查,乱抓人,都是李天1精心策划指挥的。可是李中堂怎么又突然出来保人呢?她正闹不清是怎么1回事。又听李中堂对梁大胆说:“今天,鄙人是为乡亲们向梁所长求情的。穷人的身子是吃饭的碗,1天不出海,家里就揭不开锅。希望所长看在鄙人的面上,叫乡亲们回去出海吧!” 杨麻子已经和梁大胆透了话,抓人、放人都是李天1的主意,他就是不放也得放。可梁大胆还要装腔作势。 “在我的手底下是不准闹事的,既然闹了事,我不能不审查。今天李先生出面担保,我看李先生的面子。可是有1条,如果今后再闹腾······” 李中堂忙说:“我担保,我担保。” 赵2婶从刚才杨麻子的眼色,梁大胆装像和李中堂出面保人这1系列的变故,就已经猜想出,1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敌人主动地让步。因此,偷着给李满舱使了个眼色。 李满舱刚1点头,就听梁大胆1张瘦猴嘴喊道: “来人呀……” 第50章 放人 “到!” 两个警察应声来到他的面前。 “解开绳子叫那些穷鬼滚回去······” “等等!” 李满舱隔开警察,1步1步来到李中堂的面前,说道:“大叔,我代表乡亲们谢谢你。可是身子正不怕影子斜,为人清白无私,就是绑上2十根绳子也不怕。为什么大家有气?是李天1逼得穷人活不下去引起来的。大风天,逼着大家出海,撞碎了船。要不是大家抢的快,1船人的命还有吗?这到底是谁的过错?怨俺们?” 李中堂抢着说:“老侄子,别说了,我叫天1大哥赔船就是了。” 李满舱说:“船当然要赔,杀了人呢,有价吗?李天1以为把我们抓起来,穷人就叫他吓住了。大叔,你去告诉他,穷人叫他逼得活不下去了,愿意在警察所里坐1辈子监,只要他李天1管饭,全庄的老婆孩子都来······” 梁大胆早就听得不耐烦了,这时,他突然跳起来,骂道:“他妈的!别不识抬举,不愿意走,再押起来。” 李满舱瞪了梁大胆1眼,说:“好啊,你这吓不倒人。”他回头看着渔民们,“走,咱们到他的班房里去。” “好!1起去!” 呼啦1声,大家伙儿跟着李满舱就向警察押人的个屋里走。 李中堂1看,当时就慌了。立刻追上来,挡住李满舱,说:“满舱侄,看在大叔的面子上,你们先回家,有什么要求再慢慢说。” 李满舱说:“大叔,你去把李天1叫来,把话当面说清。我们提的那4个条件······” 李中堂抢着说:“哎呀,老侄子,你放心,你们先回家,那4个条件我给你们办。” 李满舱说:“那好,既是大叔这么说,我和乡亲们给大叔留面子。” 李大牛站在街上,1看被抓去的人都放出来了,就飞也似的找赵燕送“情报”去了。 李李中堂说放了人,心里还是感到不实落。 “中堂,人倒是放了,可是咱的孩子呢?” 李中堂说:“停会儿我找人问问,你先等等吧。” 李天1等到下午1点,忽然看见狗剩子兴冲冲的,手里提着两笼子蝈蝈儿,冒着满头大汗回来了,他进门就喊:“你们看,我今天可发了财了!” 李天1看见儿子,立刻迎着站起来。 “到哪里去抓的?” “到西山上。” “谁和你去的?” “我自己。” 李天1不等狗剩说完,啪地打了他1巴掌,说道:“李天1啊,李天1!自己做了1辈子贼,反被别人掏了腰包,真太愚蠢了。” 话音刚落,杨麻子来到他的面前:“沙岛太君紧急电话,叫我们速回码头。” “哦?出了什么事?” “电话里没说。” 李天1摸了摸腰里的手枪,说:“出发!” 杨麻子答应1声,就跟着鲨鱼精回码头去了。 敌人在李家湾闹腾了1上午,高明虎、鲁城、尤林等人和战友们在地洞里开了1个紧急会议。由于李天1对广大渔民的残酷镇压,必须对这个铁杆汉奸进行狠狠地打击,同时对李天1那些心腹爪牙,也要给予严肃的处理。为此,大家研究决定,利用靠近敌人的有利条件,晚上先拔掉这个2鬼子伪军警察所,把乡亲们救出来再说。 中午饭后,赵2婶突然从外边回来了。 陈大刚看,说“我们正准备夜里砸警察所救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出来的?” 赵2婶说:“我也觉得奇怪,我只当你们抓到李天1的什么把柄呢?” 接着,赵2婶把李中堂出面保人,当面答应了渔民提出的4个条件说了1遍。 高明虎也觉得很奇怪,大家正猜不透李天1又要搞什么鬼?忽见赵燕儿和李大牛像两只小老虎似的回来了。 高明虎问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赵燕接着把他和李大牛做的事告诉了高叔叔。 原来,赵燕下定了决心,李天1不放人,他就不让狗剩回来。 李大牛说抓起狗剩来,没有个地方放。 赵燕想:“有办法,把他送到高奶奶那里去。什么时候李天1放咱们的人,什么时候叫狗剩回来。” 于是他和李大牛约定好,他带着狗剩先到蛤蟆沟等着,叫李大牛写“告示”警告李天1。他李天1放人便罢,要是不放人,他就带着狗剩到陡山河,不治得李天1低头,决不罢休! 那狗剩子1进山,就害起怕来,哭哭啼啼地说:“赵燕,我叫你大叔行不行?你放我回家吧。今后我再欺负小孩,就叫我变个大王8。不信你问问邙壮,你叫我怎么着,我就怎么着,连你扭了我的耳朵,我都不对俺娘说。” 爷爷被杀害,爹死活不明,娘和邻居们又被抓起来,1想到这些,赵燕恨不得能生吃李天1的肉,把狗剩子砸成1滩泥也不解根。可是,高叔叔说过,赤色革命组织的政策不能违犯。狗剩子和李天1不1样,1个优秀的赤色革命军战士,要步步沿着毛先生指引的革命道路走,事事都要听组织上的话。赵燕现在虽然还不是个正式的赤色革命军战士,但是赵燕早已经把自己看成是赤色革命军的人了。 想到这里,他忍着心头的怒火对狗剩子说:“别叫唤了,跟我走。”说着就拉着狗剩子进了蛤蟆沟。 蛤蟆沟常年流水,遍地是齐腰深的青草,两边是密密麻麻的马尾松。不光蛤蟆多,而且青草棵里蚂蚱成堆,蝈蝈儿叫成1片。 大太太怕她的儿子被蚊子咬看,虫子叮着,除了叫邙壮陪着他到近处海边上玩玩外,别的地方不准他去。今天突然来到这个新地方,1下子感觉自己开了眼界,也忘了害怕了。 “哎呀,原来蝈蝈都住在这里呀!你怎么早不领着我到这里来?”说着,狗剩子就钻到那草丛里抓起来了。 赵燕怕他玩厌烦了再闹腾,就采了野葛藤给他编了两个蝈蝈笼子,还替他捉了好多蝈蝈。 刚吃罢中午饭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布谷鸟的叫唤声,赵燕立即迎着跑进1片树丛,正是李大牛站在那里等着他。 “怎么样?”赵燕小声的问道。 李大牛满头大汗,同样小声说:“哎呀,真管。”说完,他弯腰望望狗剩,又道:“李天1眼看没了狗剩子,就慌了爪子,赶快把咱们的人都放了!” “放人就好!走,回家找高叔叔汇报去。” 赵燕来狗剩子的身边,说:“走吧,中午了,得回家吃饭啦。” 狗剩还恋恋不舍,1副没玩够的样子。 赵燕问:“你娘问你,你怎么说?” “我保证,我绝不告诉她。” “你说你自己来的。” “对!” “哎······这才是好孩子,只要听话,过些日子我还领你来抓。” “我1定听你的。”狗剩答应着,跟着赵燕回来了。 赵2婶听完赵燕的汇报,,抬头对高明虎说:“怪不得李天1急着放人,原来秘密在这里。” 尤林看着赵燕和李大牛,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大拇指,赞叹地说道:“好啊!这就对了!要战胜敌人,主要是依靠广大革命人民的支持和我们手中的枪杆子。不过,咱们1般不采取抓他们的子女做人质的办法,土匪才这么干。不过孩子们不知道,这样做了不能为过。但是,孩子们的举动,也确实打中了李天1的要害。这就告诉了我们1个道理!李天1这个诡计多端,又有着武装护卫的庞然大物,是完全可以战胜的。只要我们善于抓住他的弱点,采取灵活机动的斗争方法,就1定能够打败他。” 正说着,李满舱来了。 “刚才群众反映,鲨鱼精和杨麻子的特务队,连中午饭没吃就窜回码头去了。” 鲁城问道:“走了?这个老财主又想搞什么名堂?梁大胆的情况怎么样?” “整个警察所那条街布满了岗哨。” “要严密注意敌人的活动。”高明虎叮嘱道。 尤林说:“我看,侦查李天1他们1伙儿,就让孩子们去吧,不容易暴露。为了防止意外,我会暗中进行保护。” 就这样,搞清敌人动向的任务,就交给赵燕和李大牛他们俩了。 吃过饭,两个孩子分头到外边活动去了。谁知过了不到两个小时,李大牛满脸是伤地找赵燕来了。赵燕1看李大牛脸上是伤,全身是土,不由得吃了1惊。 “你,这是怎么啦?” “嗨!你快着去给我报仇吧,我刚才叫邙壮拾打了······” 赵燕1听,愣了! “娘说丁大伯是个穷人,莽撞的娘是被鬼子炸死的,别看他在李天1的家里,却和我们是1家人。”赵燕当时听了,也很同情。但是,既然邙壮也是穷人,他为什么老帮助李天1的儿子欺负穷人的孩子呢?赵燕1想这些,可就又不通了。 这时,他1看李大牛脸上两块青,还有1道用指甲划破的血口子,当时就火儿了。 “什么丁大伯是穷人,呸!这是俺娘怕惹事哄我的。走,领我找莽撞算账去!” 李大牛说:“邙壮打了我就回家了,怎么办呢?” 赵燕想了想,说:“回家又怎么样,反正李天1又跑回码头去了,还怕他吗?不要紧,你到李天1家给我把他骂出来,我在街上等着收拾他!” 李大牛1听,很兴奋。 “走,我领你去。” 李大牛又为什么和邙壮干上了呢?原来今天头午,狗剩子钓了1条大鱼,因为半道里被赵燕领着走了,1时倒把鱼忘了。这个小子从蛤蟆沟回来,吃了饭,玩了1阵子蝈蝈玩厌了,又突然想起他的鱼来。他问大太太鱼在哪里。 大太太说:“光拿回来1根杆子,没见有什么鱼。” 狗剩子便急了,立刻逼着邙壮去给他找。 第51章 挨打 邙壮不去找不行,谁知1到海边上,正巧碰到1群孩子在那里洗海水澡。 孩子们1个个都很淘气,因为邙壮护着狗剩子,经常和他们发生冲突,他们对邙壮都有意见。 这会1看莽撞来了,1个调皮蛋就咋呼起来:“你们看呀,汉奸来啦,汉奸来啦!” 上午狗剩子走失,大太太把邙壮骂了个狗血喷头。邙壮正憋着1肚子火儿没处发泄,1听见有人骂他是汉奸,就觉得自己受了侮辱,甚至比挨了打还厉害,真是气炸了心肝肺。 邙壮也不去找鱼了,冲着骂他的那个孩子扑了过来,那个有胆骂人,却无力抵抗的孩子,1看不好,还不等邙壮来到跟前,就光着屁股从海湾里爬出来,撒开脚丫子窜了起来,1群孩子也都跟着窜了。 邙壮岂肯善罢甘休!骂了声:“小兔崽子们,我看你们向哪里跑!”在后面就紧追了起来。 1群光着腚的调皮蛋正向前窜着,可巧在外边执行游动哨的李大牛迎面走来。孩子们1见李大牛,好像找到了靠山,叽哩哇啦的迎着李大牛叫喊起来:“大牛哥哥,快来啊,他妈的,邙壮又撵着来揍俺们了·······” 李大牛今年十4岁,还是1团孩子气。虽然他比这1群光屁股的调皮蛋,高老大1截子,但是孩子们打瓦扔石头,蒙上眼睛抓瞎子,他样样都热心,碰上就参加,和孩子们玩得特别上瘾。他在孩子们跟前说向东,孩子不敢向西,说1声捕鱼,孩子们没有1个去抓餐的。孩子们都听他的,他也维护这些孩子们。 此时李大牛1听邙壮又欺负穷人的孩子,就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小弟,因此不由得勃然大怒。 “哼!他邙壮仗着李天1的势力,越发踏着鼻子上脸了。你们赶快闪开,看我来对付他。” 李大牛说着,就好象1头牛似的,迎着邙壮冲了上去。 上次,李大牛要给邙壮臭海泥吃,邙壮至今还记着他的账。今天1看李大牛又梗梗着脖子冲上来,新账旧账加到1块儿算。于是1攥拳,1咬嘴唇,也是冲着李大牛迎上来。 别看李大牛喊着要为小弟们惩治邙壮,实际上他根本不是邙壮的对手!结果上阵只抓挠了3个回合,1只耳朵就被邙壮扭住了。 李大牛被扭得歪着头,咧着嘴,那手还是1伸1伸地向邙壮的头上抓,还不服软呢。好不容易瞅了个空子,李大牛照邙壮的肚子捣了1拳。 这1下,邙壮越发火了,拧着李大牛的耳朵把他摁在地上,狠狠地揍了1顿方才出气。 赵燕和李大牛来到李天1的大门外,他朝李大牛做了个手势,1闪身跑到李天1的大门西边,把身子紧紧地贴在墙上了。 李大牛看到赵燕做好了战斗准备,就按照他们事先商量好了的行动计划,4下张望,眼见没人注意,1弯腰,悄悄地奔着李天1家的大门走去。 李天1家大门的台阶很高,平日里,孩子们都不敢常上去。李大牛踏上了合阶后,身子1闪,就走向了方,他把身子躲藏在门框后边,慢慢儿伸出来半边脸,刚要向里看,突然听到院里有人再喊:“救命呀!救命呀!” 接连叫了好几声。 李大牛1听,连蹦加跳,跟头轱辘地窜到赵燕的前。显然,院里的叫喊声赵燕也听到了。他小声问李大 牛:“大牛,里面怎么回事?” “不知道。” “邙壮在哪?” “我还没去呢!” 院里的叫骂声和求人救命的呼喊声,1阵1阵传到街上。两个小伙子又惊奇,又纳闷,你看我,我看你,老半天,还是赵燕先开了口:“我听着好像是有人在挨打。” “我听也是。” “谁在打人?” “谁知道!你听,他妈的,还在打呢!” “走,进去看看。” 1进大门,迎面是1个高大的影壁墙。赵燕在前,李大牛随后,悄悄地来到影壁墙墙根。他俩像两只壁虎似的,紧紧贴着墙,1步1步,由东向西那动。 好不容易来到尽头,赵燕摆手叫李大牛站住,自己先是慢慢儿伸出半边脸,朝院里看去。这1看,赵燕不由得1皱眉头,脸上立刻出现了1片愤怒的气色。 李大牛见赵燕脸色大变,扳着赵燕的肩头伸出脸来1打量,跟着连喘气都变粗了。 前院西边是5间敞棚,丁海云披头散发,双手被绑在柱子上,那个凶恶的大太太,手拿着鞭子向丁海云的身上不停地抽打着。 丁大伯站在东厢房门前,邙壮站在他爹的身边。丁大伯气得脸色蜡黄,邙壮眼里含着泪珠。丁海云身上的褂子被打破了,脸上被鞭子抽上了好几道血杠子,那个狠心的大太太,还是1个劲儿抽打着。 她是在打海云,可是每抽1鞭子,赵燕那眉头就皱1皱。 只见大太太打着打着,突然冲向“丁愣子”,把手中的鞭子向他的脚底下1摔,双手舞划地说:“穷鬼,我拿饭养着你们的身子,没养过来你们的心。儿子,儿子给我丢了。盘子,盘子给我砸了。我只拍了她1巴掌,她就骂我是母老虎。我从做媳妇的时候起,连婆婆还没骂过我1句呢?你养的闺女是个什么玩意儿,竟胆敢骂起我来了,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现在鞭子在你的脚底下,你不给我狠狠地管教她,那就赶快领着你的闺女、儿子给我滚······” “丁愣子”只有丁海云这么1个闺女,自从她娘被鬼子炸死后,那么小小的年纪,就把爹和弟弟的洗旧换新的任务承担起来了。“丁愣子”平日里拿着女儿比儿子还亲,就为砸破1个盘子,竟然被绑在柱子上打起来。“丁愣子”不但从心里感到彻底凉透了,而且气得变了脸色。 现在,“丁愣子”1听大太太叫他打闺女丁海云,就像割了他身上的肉,气得身上光哆嗦,就是不听大太太指挥。 大太太等了1阵不见“丁愣子”拾鞭子,就更增加了几份怒气,下腰拿起来鞭子,又穷凶极恶地朝丁海云 冲去。 “今天我不打的你皮开肉绽,你就不知道我家的家法。” 大太太说罢,又照着丁海云没头没脸地抽了起来。顿时,丁海云的脸被打得凸起1道1道的伤痕,鲜血顺着额角淌了下来。 赵燕原是找邙壮为李大牛报仇出气来的,眼下1看丁海云被大太太打得遍体是伤,头破血流,就觉得1股控制不住的怒火冲到头顶,仿佛挨打的丁海云,是自己的亲姐姐似的。 小小年纪的赵燕,此时气也粗了,眼也红了,早把找邙壮给李大牛报仇出气的事忘了。此刻恨不能窜上去,把大太太猛抽上2十鞭。 李大牛也恨死了那个大太太,看见赵燕咬着嘴唇,皱着眉头,握紧了拳头,自己也准备随时跟着赵燕冲过去。 就在这时,就见邙壮野牛似的朝着大太太冲了过去。邙壮不知挨过大太太的多少次鞭子,而且不知多少次的亲眼看到姐姐挨打,他的怒气1直憋在肚子里,今天再也忍无可忍了。 他冲到大太太的跟前,猛地抗了大太太1膀子,伸手把鞭子夺了出来。1转身就朝大门跑去,大太太吃了1惊,1看是邙壮,越发火上加油,嘴里喊着:“小兔崽子,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说完捣着两只脚,1瘸两拐地追出来了。 赵燕早就快气破肚子了,他1看那个老婆子跩呀跩呀地追了出来,就腾地从影壁墙后窜了出去,瞅着大太太那个胖鼓鼓的肚子,1低头猛劲地撞了上去。只听得扑通1声,大太太就象1个被踢倒的粮食口袋,手脚1顿乱抓,就仰倒在地上了。 赵燕没顾得看,接着扑向丁海云。伸手解开她的绳子,说了声:“快跑!” 拉着丁海云朝大门外冲出去了。 丁海云是个十6岁的姑娘,自从来到李家湾,就像1只小鸟被关进笼子,大太太连大门都不让她出。因此,她不认识赵燕,也不认识李大牛。 她正在挨打的她看到突然窜进来1个愣头小子,1头撞倒了大太太,伸手拉着她就向外跑。自己也唏哩糊涂,好像1根线拴着她似的,跟着赵燕冲出了大门。 邙壮1看姐姐被人拉着跑了出来,自己就紧跟在后边,李大牛自然也从后边跟着来了。 赵燕1时在气头上,感情很冲动,担心丁海云不快跑出来,还得挨打,就拉着丁海云跑出大门。直到跑到街上,他这才想起来,跑是跑出来了,可是到哪里去呢?反正别处也没个地方,只好先到自己的家里来了。 丁海云因为常年不出门,既不认识人,也不认识路。但是她从赵燕的感情和行动上看,坚信这个愣小子是个好人。所以虽然不认识,还是紧紧跟着。 只见他带着自己3拐两转走进1个小院。 海云抬头1看,北边是3间草房。那个愣小子1进大门就松开手,先朝屋门喊声“娘!”,然后又回头对她说:“走,到屋里去。” 第52章 教导 丁海云跟着赵燕进了屋门,抬头看到从东里间走出来1个叔叔,身材高大,眼亮眉黑,穿的是1身渔民的衣服,可是腰里却插着两把闪着蓝光的驳壳枪。 丁海云的眼色在那驳壳枪上1碰,不由得咯噔1声站住了,那脸色也刷地1阵变了。 赵燕1回头,只见丁海云瞪着大眼睛,1脸的惊慌气色,就要回头向外跑。赵燕1看,立刻追到屋门把她挡住,对丁海云说:“你别怕,这是武工队上的尤林叔叔,他们打鬼子、除汉奸,和咱穷人1个心眼。” 丁家洼虽然靠海边,丁海云娘在世的时候,赤色革命军武工队经常到那个地方活动,晚上召开群众大会,宣传赤色组织和赤色革命军的政策,宣传敌后各个抗日战场上所取得的伟大胜利。白天,他们就分散在各家各户。 当时,海边上驻扎的就是专门反对赤色革命军的汉奸队,他们1天来不知道多少次,就是不知道武工队住在什么地方。晚上开会,丁海云也和其他孩子们1块去听,·白天有些孩子闹着要武工队的叔叔教唱歌,丁海云也站在门外凑热闹。 有1次,有个武工队上的叔叔到她家上门宣传,才说了几句话,汉奸队突然来敲大门。她娘从窗户上向外1看,呼地1声下了床,1掀床板,立刻把武工的叔叔藏了进去。 等敌人东张西望地进了屋的时候,娘又坐在床上纳开鞋底了,汉奸队进门就问:“大嫂,进没进来赤色革命军?” “俺家就这么3间屋,什么都摆在眼面上,进没进来不1眼就看见了?”汉奸队伸着脖子张望了半天,趁娘没注意,伸手把瓢里4个鸡蛋抓出来,装进口袋溜走了。 丁海云看汉奸队出了大门,跑过来小声和娘说道:“不要脸,把咱4个鸡蛋偷去了。” 娘没说话,1直等到汉奸彻底队走了,才叫武工队的叔叔出来。海云听说,像自己娘这样掩护武工队的事,全庄还有很多很多呢。 当时海云还小,还不能理解赤色革命军这个队5的性质。但她却知道赤色革命军好,老百姓都向着赤色革命军军。 李天1把赤色革命军武工队说得比洪水猛兽还厉害,丁海云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赤色革命军武工队上的叔叔才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方才她1进门,误认为那个带枪的是特务,吓得转身就向外跑。听了赵燕话,这才又把脸转向尤林。 赵燕和李大牛去找邙壮报仇,尤林和和赵2婶根本不知道。 尤林1听赵燕叫娘,以为外边发生了什么情况,刚想赶紧问问。没想到,1出里间门,看到赵燕领着1个小姑娘走了进来。 小姑娘身个儿比赵燕高,长得白净净,瘦灵灵,细而黑的眉毛,大而亮的眼睛。穿着打补丁的碎花单褂,蓝色的长裤,脚穿齐头割花鞋。辫子开了,褂子烂了,脸上道道血痕,肩上,胸前全是大1块、小1块的血斑。 不用问,1看就知道是个受苦的孩子,尤林1看,立刻心疼的扑了上来。 赵2婶1看丁海云遍体鳞伤,不由得失声地说:“我的娘哎!打成这样子,是哪个天杀的东西下的毒手?” 赵燕说:“是李天1的大老老婆,要不是跑出来,这会子就给打死了。” 这会儿高明虎、鲁城、赵大刚等人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高明虎又气又疼地说:“大刚,赶紧找药,快拿件褂子来。” 丁海云愣愣地看着面前几位叔叔的面部表情,感到惊奇,正想说句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忽听身后有人在抽泣。丁海云以为是邙壮,急忙转身看了1眼。 刚才她光看尤林去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1位她不认识的婶婶站在她的身后,手理着她的辫子,眼瞅着她全被血渗透了的褂子,眼中的泪水,无声的从脸上滚落下来。 丁海云心想:自己还是李天1的亲戚,可李天1和他的老婆却把她爷仨个拿着当奴隶使唤。稍有不顺跟就骂,不称心如意就打。自己不过是失手打了个盘子,这就被绑起来打得全身是伤,褂子粘在身上都揭不下来。可是这位素不相识的婶婶,见她遍身是伤,竟然疼得哭了。” 李天1把宣扬赤色革命军武工队是野兽,查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整天挖空心思抓赤色革命军。丁海云今天再1次看到李天1害怕的武工队,和在老家时看到的赤色革命军叔叔1样。 高个子叔叔身上带着那么多枪,不但不欺负人,相反的,看到她全身是伤,也心疼的掉眼泪。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丁海云今天第1次开始意识到,世上有李天1、杨麻子、梁大胆和大太太那样1些凶恶的敌人,也有高个子叔叔这样1些杀鬼子、爱护穷人的英雄好汉,有面前这位婶婶这样的善良母亲。 丁海云从十3岁就没了娘,这时,她觉得站在她跟前的这位婶婶,不是她素不相识的人,而简直就是她的亲娘了,丁海云心情激动,热泪滚滚,叫了声:“婶婶!”就猛扑到赵2婶的身上,紧紧地把她搂住了。 赵2婶也像见了亲女儿似的,紧紧地把丁海云接在自已的怀里,她的下巴触着丁海云的头顶,丁海云就觉得像是母亲的热泪1滴1滴落在自己的头上,热乎乎的······ 赵燕今天亲眼看到大太太打丁海云,就认识到他原先把邙壮划到李天1的1边是错了。李大牛想的没有赵燕想的远,但同样被现实所教育。虽然被邙壮扭的那只耳朵,至今还火辣辣的。但现在,他已经从感情上同情海云和邙壮,恨死那个财主李天1的大老婆来了。 邙壮1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是谁1头撞翻了大太太,又是谁拉着姐姐跑出来。甚至连他跟着姐姐进了这个小院子,还没弄明白他到底上了什么地方。 这就导致邙壮1进赵燕的家,就好像进了1个新世界。赵2婶疼爱姐姐胜过亲娘,邙壮也觉得心里滚热。他和姐姐1样,感到赵2婶比亲娘还亲。姐姐哭了,邙壮也哭了。 赵燕把邙壮领到高叔叔的面前,邙壮细心1看,突然瞪大了眼睛,直到这时侯他才发现,站在他跟前的,原来是他1见面就打的两个对手。活生生的现实告诉了他,原来对赵燕的怀疑是错误的。 邙壮看看赵燕,说:“赵燕哥哥,原来你不是欺负俺是个外来户?” 赵燕看看邙壮,说:“今天我看明白了,原来咱们都是受苦的穷人。” 邙壮说:“从前,我老觉得你欺我是个外来的,这是我想错了。” “以前,我把你看成是和李天1似的坏蛋了,也是我看错了。” 李大牛看看赵燕和邙壮,说:“还有我呢,哎呀,我骂邙壮是汉奸,这更错了。” 邙壮感情很冲动,叫了声:“赵燕哥哥!”蹲在地上就呜呜的哭开了。 赵燕也很冲动,嘴上说:“邙壮,别哭,这是干什么呀?”可是自个儿也控制不住感情,泪水也是顺着眼角流淌。 李大牛看看赵燕和邙壮,1扭脸,也用褂子擦开了眼。 高明虎、鲁尤林等人1看3个孩子的光景,感到又是惊奇,又不能理解。忙问赵2婶这到底是怎么1回事? 赵2婶把他们见面就打仗的历史告诉了他。 “我早就说过,拳头打在自己家兄弟的身上,算不得英雄好汉! 高明虎把3个孩子拉到自己的跟前,说:“孩子们,毛先生教导我们。‘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的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孩子们,要牢记毛先生的话,要懂得天下穷人是1家人。咱们受苦的人,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战胜像李天1这样的汉奸敌人。” 鲁城接过话语,把革命的道理和无产阶级团结的道理,详细地对孩子们讲了1遍。 邙壮虽然第1次听,可是觉得口服心服。为什么素不相识的婶婶和叔叔那么疼爱姐姐,就是因为都是受苦的人,这不就是天下穷人是1家吗?邙壮明白了,他们和婶婶、叔叔、赵燕是1家人。 赵2婶到里间给丁海云上了药,包了伤,换上了自己的褂子,领着海云来到外间。海云觉得全身滚热,觉得全屋的人个个让人感觉到亲近!心情老不平静,至今还是满面泪光。 尤林拉着海云的手,周身看了看,问她说: “海云儿,现在还怕我们这些干革命的叔叔吗?” 海云1听尤叔叔问,连忙摇摇头。 尤林叫丁海云、赵燕他们都坐下,对丁海云说:“不要哭,眼泪打不倒敌人,也不能使李天1这些坏家伙们发善心。咱受苦人要想不当牛做马,只有1条路,跟着毛先生,跟着赤色革命军,挺起胸壮起胆,和鬼子,和汉奸走狗,像李天1这些吃人的坏蛋斗到底。” 海云说:“尤叔叔,你们叫我和邙壮跟着你当武工队吧?我再也受不了大太太的打骂了。” 邙壮说:“尤叔叔,我也愿意,你就叫我和姐姐跟着吧?我也要战斗打敌人。” 尤林说:“好啊,我们大家伙儿随时欢迎。不过斗争也是多种多样的,不1定都到武工队上去。” 海云问:“那到什么地方去?” “坐下,听我对你们说。” 第53章 掩护 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赵2婶让海云和邙壮兄妹俩靠近饭桌坐下,尤林亲手给他们盛上饭,向他们的饭碗里夹着咸菜,说道:“孩子,吃吧!你们和赵婶婶都是日本鬼子、汉奸压迫的人,以后啊,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说话间,张田明、陈大刚和武工队的其同志们,从地洞里出来了。 海云和邙壮这才知道驻在赵燕家里的,不光高明虎、鲁城和尤林3个人。饭后,鲁城对孩子们讲了当前抗日战争的形势,讲了赤色革命军组织是广大穷苦劳动人民的救星,讲了赤色革命军这个革命军队的任务,以及他们同劳动人民的关系。 海云和邙壮虽然早就知道有个抗日打鬼子的赤色革命军,因为李天1最害怕的就是赤色革命军,整天费尽了心机,到处抓赤色革命组织,抓武工队,封锁武工队的消息。 所以,他们对赤色革命军知道的不多。现在1听穷人有自己的大救星毛先生在领导指挥,有为自己拿枪打天下的军队。顿时,孩子们就觉得心亮了,胆壮了,浑身上下充满了劲,再也不怕李天1和大太太了。 高明虎等人虽然讲不出很多的道理,但是这两个受苦的孩子,1旦开始有了阶级觉悟,知道谁是自己的亲人,谁是自己的仇家,在思想感情上就觉得自己和赤色革命军和组织上站在1边了。 从询问他们家中的情况,高明虎等人这才得知他们1家是怎么投奔李天1的,也知道了李天1和他他老婆根本没有拿海云他们当人,干1年不光不给1个钱,连件衣服也不给做。 海云说:“叔叔们好,让我和邙壮跟着你们去参加赤色革命军吧,我再也受不了大太太的打骂了。” 邙壮怕叔叔们不要,接着下保证说:“俺跟着你们去打鬼子,打汉奸,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害怕!” 高明虎、鲁城、尤林等人看看两个天真的孩子,心情都非常激动。 “孩子们,欢迎你们参加战斗,但是不1定都在军队里。” “那,为什么?” “你们还小呀,还不能去前线打仗。” “还小?” “是的。”赵燕打断了海云的话,又解释说:“不信你问陈叔叔,我整整长了1年,陈叔叔还说我不够高呢。” 海云问:“不当革命军,那到什么地方去战斗呀?” 尤林笑着说:“到李天1的家里去!” 海云1听,急了。说:“尤叔叔,那不行,我回去大太太就把我砸死了。” “不要怕,她不敢。” “为什么?” 海云愣愣地看着尤叔叔,想不明白。 尤林看看海云那又急又怕的神色,说:“为什么,因为你有组织上的领导,有我们革命军人给你撑腰,有全村所有的渔民和你1起战斗。1句话,你是我们革命队5的1员,不管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你都和千百万革命人民在1起,又怕什么呢?” 尤林看到海云还有些犹豫不决,就把为什么要在李天1的家里战斗的重要性,告诉了她。又说:“住在李天1的家里,就等于是在他身边安上了耳朵和眼睛。不管他干什么坏事,咱不光听到了,而且看见了。把李天1的活动情况,及时地告诉咱们武工队,武工队就可以根据敌人的活动情况来对付他。海云啊,别人就是想到李天1家里去完成这个侦察任务,还进不去呢,你和邙壮哪能白白的离开呢?” 赵燕说:“海云姐姐,你和邙壮回去,就是在李天1家安上情报站了。看到李天1家有什么情况,发现了敌人要使什么坏,就赶紧把情报送出来。” 邙壮问:“送出来给谁呀?” 赵燕说:“给我。” “给你?如果你不在家呢?” “那······那就给大牛。” “给大牛,他行吗?” “他连2鬼子伪军都杀过,为什么不行? 海云1听,朝赵燕瞪起了吃惊的眼晴,惊讶地问:“啊?他······他就有那么大的能耐?” 赵燕说:“你是没参加战斗,等参加了,你也会有大能耐。” 海云被赵燕说热了,就用眼色征求邙壮的意见。邙壮原先和赵燕没有联系,不知道赵燕干了些什么事。这时,1听赵燕和李大牛都敢杀2鬼子伪军,也跃跃欲试,恨不能立刻跟着赵燕去,他看着赵燕,对姐姐说:“我愿意回去,住在这个庄里,好和赵燕哥1起战斗。” 海云说:“咱已经跑出来了,现在怎么回去呢?” 高明虎看海云想通了,就说:“有办法,等会儿找个人送你们回去。” 他告诉了海云和邙壮留在李天1家里的任务和应注意的事项,就告诉赵2婶,叫李满舱去找李中堂把他们送回去。 海云和邙壮就要走了,赵燕趁着这个空儿,又和海云、邙壮具体商量起来。因为李天1家外人出入不方便,他们不光商量了今后联络的方法,而且还规定了联络暗号。 李中堂来了,赵2婶把海云受到大太太打骂的事说了1遍,并托他把两个孩子送回去,又嘱咐说:“不要说孩子跑到我这里来,就说是你在街上碰着的。” 李中堂满口答应着,就领着海云和邙壮走了。 李中堂走后,高明虎马上召开了革命军组织成员会议。为了打击敌人的反动气焰,本来决定夜里砸掉伪警察所的。谁知梁大胆虽然被迫把抓起来的渔民放了,但是李家湾有可能进来武工队的怀疑并没有解除。杨麻子拉着他的特务队走后,他立刻把警察所周围密布了岗哨。 高明虎多次派出人来侦察,就是靠不上去!最终也只得暂时放弃这个计划,准备有了机会再说。随后,高明虎对下1步的战斗计划,又重新作了安排。 为了在李家湾组织船到张家湾码头大运物资,决定派陈大刚、李满舱以捕鱼为掩护,先从海上把运输路线侦查好。从什么地方接货,从什么地方靠岸,这中间有可能发生什么问题,事先怎样预防,都要拿个详细方案来。 陈大刚和李满舱把渔船开出海湾的时候,东方就开始放亮了······ 沙岛太君为什么突然打电话叫李天1和杨麻子立刻回张家湾码头呢?原来是吗庆高出了问题了。 马庆高的爹是个反动地主,这个老家伙从骨子里仇恨赤色革命组织。当初马庆高参加抗日数亡运动的时候,他当着县、区干部的面,反复表白他赞同马庆高跟着赤色革命组织抗战到底,暗地里却1次1次地去找儿子,想把马庆高拉回来。 领导发现了马庆高有些思想波动,对马庆高的思想工作抓得紧,做得细,使马算盘子的阴谋没有得逞。最近几年,由于鬼子频繁地进行“扫荡”,环境恶化了。马算盘子就又忙活起来,几次劝他的儿子快回家。 马庆高是个地主家庭出身的大少爷,阶级烙印特别深,满脑子剥削阶级思想,经不起艰苦环境的考验,对革命胜利失去了信心,早就经动摇了。 但他贪生怕死,十分害怕鬼子汉奸。 “爹,你又糊涂了,我干了这么多年的革命军,回家万1让鬼子抓了去,那还不得杀头吗?” “如果在家里站不住,那就到炮楼里去跟着鬼子干。”他说话间看到儿子吃惊的神情,“你还犹豫什么,你看鬼子的势力,连老蒋的中央军都叫人家打得无影无踪了。就凭你们的那个土革命军想打败鬼子?根本不行。鬼子虽然不好,可是他不伤害财主。赤色组织是向着穷人,对付地主的。他失败了,你得跟着遭罪;他胜利了,你得作为阶级敌人而被打倒。你干革命军,就是帮助他们消灭咱自己,这不是拿着刀向自己的脖子上捅吗?” 马庆高站在剥削阶级的立场上,经不起艰苦环境的考验,就发生了动摇。这才和高明虎等人发生了尖锐的矛盾。对他爹1派反动言论不但不反驳,反而认为他爹说的有道理。因为吃不透鬼子是怎样对待他,虽然暂时没按他爹说的办,却越发动摇不定了。 高明虎从县里回来,马庆高意识到高明虎会立刻同敌人干起来。他怕打起仗来自己的性命难保,那天从陡山河出来,就偷偷地跑回家去了。 马算盘子为了把马庆高拉到敌人的1边,早在马庆高回家前,就和李天1达成了交易。条件是李天1保证马庆高的生命安全,马算盘子保证把马庆高弄到鬼子这边来。 所以,马庆高刚从外边回来,马算盘子就秘密的写了1封信,通过他的本家侄、伪乡长“不成人”,把信送到敌人那里去了。 沙岛太君叫李天1和杨麻子回来,就是要从马庆高的身上打主意。密谋通过马庆高,来搞垮赤色革命军在敌占区的组织,消灭赤色革命军坚持在敌后斗争的武工队。 李天1刚进沙岛太君的办公室,那个胖鬼子就喜形于色地说:“李桑,胜利大大的。叫你回来,商量大事。“大事,什么事?”李天1愣愣地问道。 沙岛太君把马算盘子的信拿出来,说:“马庆高,赤色革命军区长的千活,抓到他,赤色革命军的,武工队的,统统抓到。” 李天1看罢信,把手1拍说:“好啊。要把马庆高抓到手,我看他们这个武工队还能往什么地方藏!” 第54章 叛变 因怕走漏了风声,敌人白天1天没有声张。 深夜,杨麻子的特务队突然来到了马家园。连伪乡公所都没通过,就不声不响地把马庆高抓到码头上来了。 马庆高是昨天夜里秘密的回家来的,村里谁也不知道。杨麻子又是在深夜里把他抓走的,村里的人还是不晓得。 李大财主1听马庆高被抓到乐,立刻叫人把马庆高带到他的会客厅。 马庆高1身臭汗,1脸死色,他愚蠢地认为这1次脑袋是掉定了。1进李大财主的会客厅,李天1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了。 “庆高老侄,还认识我这个李大叔吗?” 马庆高知道他爹和李天1熟,但是他本人和李天1却并没尤打过交道。为了活命,就借着这机会,扑通1声跪下了。1把鼻涕1把泪地说道:“李老叔父,您可得拉我1把啊·······” 李天1叫别人把马庆高拉起来,面带微笑地说:“庆高老侄,你这就见外了,都是1家人,可你知道为什么到了这般地步马?” 马庆高愣愣地坐着,身子却抖如筛糠。 “庆高老侄,我和令尊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你如果相信老叔的话,那就不要担心自己的生命危险,也不要对你自己的事和你所知道的事有什么保留。你不要认为谈清楚了,你这个赤色革命人就是叛变了!实际上你早就是叛徒了,不是叛变了赤色革命,而是叛变了你的祖宗。我受令尊的委托,劝你回心转意,共同对付赤色革命军。为什么事到如今,你却还是执迷不悟呢?” 马庆高还是愣着,1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天1眯缝着眼睛故意的说:“呵呵······看来老侄累了,是不是先休息1下,明天再谈?”说着话,1面偷偷给站在旁边的杨麻子使了个眼色。 杨麻子会意,突然朝马庆高猛拍了1巴掌,叫嚷道:“起来,走!” 马庆高不由得打了个哆嗦,1看杨麻子那张凶神恶煞似的麻脸,差1点儿吓掉了魂,不由得又扑通给李大财主跪下了。 “李老叔·······李老叔·······” 李天1朝杨麻子1挥手,对马庆高说:“你到底是怕什么?” “我······” “这也就因为我和你爹是老交情,才苦口婆心劝说你。你认为我刚才的话不对吗?如果连老叔的话也不听,那你就去和沙岛太君面谈吧,我这算是好心的那个了个驴肝肺。” 李大财主软硬兼施,1会儿说保证他的生命安全,1会儿又要叫他去见沙岛。那马庆高本来对抗日就失去信心,又听李大财主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就向敌人自首叛变了。 李大财主原认为马庆高是赤色革命军的区干部,可能掌握着敌占区赤色革命组织的大量机密。 马庆高原来不在敌占区工作,他只知道当时的、公开活动的1些地区的组织情况。可是早在敌人占领那些村庄前,各村的千部和积极分子,早就转移走了。 敌占区革命组织和联络站都是绝对保密的,有专人领导联系,对不作敌占区工作的人,是不能随便公开的。 马庆高自从环境恶化以来表现得不很正常,县区领导也有点察觉。为了防止发生意外,除了李家湾、6山河几个联络站外,其他地方的联络点和联络站站,都没叫马庆高知道。当然,他就更不知道谁才是组织上的人了。 马庆高把自己所知道的机密全部告诉了李天1。倒也只能向他提供3个联络站。 李天1并没因为马庆高知道的少而灰心。他为了将这个叛徒,长期的埋藏在赤色革命队5内部为他服务,立刻向沙岛太君进行了汇报。经过沙岛太君的批准,为了不走露风声被人知道,决定当夜把马庆高放走。 李天1对马庆高交代了后期的任务,准备叫他走时,又问了1句:“你还有什么情况要说的吗? 马庆高说:“高明虎又从县里回来了,听说回来的不只他1个人。” 李天1吃了1惊,跟着问:“他回来的任务是什么? “要把鬼子······不,要把皇军的后方砸烂,使皇军支援‘扫荡''的物资运不出码头,拖住支援部队的腿。” 李大财主愣了1阵子,问:“他们来多少人?” “不清楚,看样子至少有1个连。” “在什么地方?” “前天还在陡山河,现在到了哪里不清楚。” 李大财主点点头,说:“这次老叔为你说了好话,沙岛太君对你很器重啊!希望老侄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可别叫老叔为难。” 马庆高说:“老叔放心,我1定协助你抓到高明虎。” “希望你成功。” “我1定尽绵薄之力。 马庆高怕把他知道的3个联络站1齐破坏,会引起高明虎对他的怀疑,便向鲨鱼精提出,对3个联络站别1齐动手。 大财主李:“老侄放心,我不会那么愚蠢。走吧,我不会把你垫在底下。” 最后,又和马庆高规定了派人和他联络的暗号,马庆高就千恩万谢地走了。 杨麻子问:“大哥,先从哪个地方动手?” “先从李家湾!如果没有外来的赤色革命军煽动,渔民不会齐了心和我们闹。说了半天原来赵庭山家就是他们的窝点,这就对了!肯定他家里住着从外边进来的赤色革命军。明天1早,立刻给他们打电话,叫他们······” 丁海云和邙壮跟着李中堂回到大财主李天1的家,大太太还又哭又骂闹个没完没了。赵2婶已经把大太太打丁海云的事告诉了李中堂,李中堂1看丁海云遍身是伤,十分生气,认为太太太有点过分了。于是说道:“嫂子,现如今这天下,不是你自己的,老资格不能使啦。你看看把孩子打的,要不是丁大哥老实,人家和你能算完吗?” 大太太1想,梁大胆还是个带枪的,都被人家打破了脸,心里不由得胆怯起来。最终,只得把海云和邙壮留下,照旧给她听差干活。 可是海云和邙壮接受了革命思想的教育,亲眼看到两个两重天的现实,已经认识到李天1不是自己的亲戚,而是自己的敌人了。 认识变了,思想感情变了,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在这以前,两个人干完活就睡觉,对别的事向来不闻不问。现在不同了,海云觉得她和弟弟回来是战斗的,虽然时间很晚了,姐姐和弟弟还是睡不着。 第2天,海云照常大早起来。正在这是,忽然看见李2狗急溜溜地从前院进来,脚不停步地进了客厅。海云1看李2狗神色慌张,立刻警惕起来。忙找了1块抹布,装做抹桌子,跟着进了客厅。 客厅里边就是电话,李2狗是“丁愣子”从外边找回来的,只见他1进客厅就抓起来电话。电话是谁打来的,海云不知道,只听李2狗说:“什么,赵庭山家是赤色革命军的联络站,啊?很可能武工队驻在他家里,什么?马上把他家包围起来?是······明白。我马上去告诉警察所,对,你放心跑不了他!” 丁海云已经知道赵庭山就是赵燕他爹,1听李2狗的话,知道要出事,心就跟着紧张起来。她看到李2狗1出门,立刻来到前院找邙壮。 邙壮这会儿刚起来,海云朝院里打量了1眼,伸手抓住邙壮小声说:“快去告诉高叔叔、尤叔叔他们,李2狗去找梁大胆,去包围赵家小院了······” 邙壮吃惊地问:“啊?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海云说:“哎呀,我听李2狗打电话,说赵燕家是赤色革命军的联络站,武工队住在他家里······” 邙壮不等海云说完,已经窜出门来,飞也似地朝赵燕家跑去了。 赵2婶正准备做早饭,忽听传来1片急促的敲门声。赵燕忙去开了大门,邙壮喘着粗气撞了进来。赵燕1看就知道有事,随手关好大门,跟着邙壮就向屋里跑。 邙壮1进屋,就冲着赵2婶说:“婶婶,不好了。李2狗说咱家里是赤色革命军的联络站,已经······已经找梁大胆来抓人了!” 尤林1听,立刻从东间走出来:“邙壮,别着急,慢慢儿说,这话是从哪里来的?” “李2狗接的电话,俺姐姐在跟前听着的。” “打来的电话?” 尤林重复着莽撞的话,立刻把这件事同昨天鲨鱼精突然回码头联系起来,说:“不好,我们的联络站1定是被敌人发觉了。邙壮,你赶快走!” 赵2婶1听,顾不得做饭了,伸手解下围裙,对尤林说:“快,趁着敌人还没包围上,你们赶快转移出去!” “那你呢?” “我,掩护同志们是我的任务,你不要管。” “不行,看来很可能我们内部又出了叛徒,否则敌人是绝对不会知道这里是个联络站,你不能留下,在家里危险。” 高明虎、鲁城听到声音,这时候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老高说的对,赵2婶,不也得撤离。”鲁城说道。 赵2婶急得出汗了,说:“我要是不留下挡1阵,你们1出洞口就会被人追上。” 第55章 转移 “赵桂香同志······” “哎呀,你们别忘了,你们是为咱穷人拿枪杆子的。只要你们在,咱穷人心里就有盼头,牺牲了我,敌人奈何不着穷百姓。如果你们有个好歹……你们别为我担心,从加入组织的那1天起,我就把1切交给组织了。赶快走,你们要出了事,对组织上的革命事业损失可就大了。 “刘桂香同志……” “快走!” 赵2婶下了命令,站在东间的鲁城和尤林还有其他战士们,1看赵2婶为了掩护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眼泪夺眶而出,大家含泪下了地洞。 赵2婶强逼着同志们下了地洞,回头1看,赵燕拿着鱼叉,邙壮举着棍子,摆好了战斗的架式,站在她的身后。 赵2婶吃了1惊:“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赶快走?” 赵燕说:“娘,我和你1块挡人。” 邙壮也说:“婶婶,我也和燕儿哥哥1块战斗。” 赵2婶看看两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说:“快跟着叔叔们去,听叔叔们的话,给叔叔们放好哨。” “娘,你……” 赵燕没说完,外边传来了敲门声,赵燕说:“娘你听,敌人来了!” 赵2婶1听,越发着急,回头抓起来1把切菜刀,对赵燕说:“革命同志们安全不出事,咱们穷人手里就有了枪,不管困难有多大,终有1天会打败敌人。保护咱们的军队,就是为了咱穷人自己,娘在屋里挡住敌人是为了革命同志们的安全,你们跟着革命同志去放哨也是!” “娘,我明白啦。” 赵燕伸手拉着邙壮,邙壮可不愿意离开赵婶婶,1面向里间走,1面还婶婶、婶婶叫了好几声。 他们钻进地洞1看,原来武工队叔叔没有1个走的。 尤林紧紧守在洞口旁,鲁城正用手灯给张明虎照着,在收拾地雷。 大门终于被敌人砸开了,梁大胆提着手枪,带着1群警察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他在屋门外1站,就赶着警察先进屋,只见屋里就只有1个农家妇女之外,并没有什么外人。 “他妈的!叫了半天不开门,你家的人死了吗?”1个伪军警察骂道。 赵2婶满面怒色,说:“我没死,是你瞎了眼!” 那家伙伸手抓住赵2婶,说:“快说,武工队藏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什么武工队,就没看见过。” 梁大胆随后跟进来,对警察说:“墙底下有地洞,马上给我进去搜。” 赵2婶1听,坏了,她怕尤林、鲁城、高明虎他们还没走出去,不等警察动手,猛地冲上来,把那个警察猛地向外1推说:“你乱扒什么,要是给我弄坏了粮食我找你赔!” 梁大胆1撸袖子冲上来,说:“你们的戏演到头了,给我滚!” 说着猛地推了赵2婶1把,赵2婶支持不住,呼通磕到里间门框上。等她扶着门框直起腰来的时候,敌人已经把地洞扒开了。 梁大胆先朝地洞里连打了3枪,接着就命令1个伪军警察向里爬。 赵2婶1看,越发急了,伸手抓起来磕掉的切菜刀,不顾1切的冲了上来,下死劲照着那个钻地洞的伪军警察就是1刀。 那个家伙尖叫了1声,就在洞口外边趴下了。 梁大胆1看,猛地转向赵2婶。赵2婶不等他扑过来,刷地抡起来切菜刀,可是还没等她的刀砍在梁大胆的身上。 枪响了,只见赵2婶的手突然1松,切菜刀当地1声落到地上。 梁大胆又把枪瞄准了赵2婶的胸口,只听啪地1声枪响,1个伪军警察倒在了梁大胆的脚底下。梁大胆手1哆嗦,手枪斜着打到了墙上。 方才那1枪是从地洞里打出来的。 梁大胆1看不好,急忙就向外窜,由于太惊慌,被门槛1绊,咔嚓1声磕倒在地上。这个胆小怕死的家伙1面连滚带爬地朝屋门口跑,1面嘶哑着嗓子叫喊:“给我打,给我开枪打呀!” 可是不等他说完,屋里又连续响了几枪。跟着梁大胆进里间的伪军警察,只有1个空着手滚了出来,1只胳膊被子弹打穿,连抬也抬不起来了。 敌人有的靠在屋门两边1动不动,有的窜到街上,朝着窗子乱放枪。 原来,尤林、鲁城、高明虎和战友们惦着赵2婶,虽然选了地洞,却没有1个走的。1直守在洞口的尤林把敌人赶到了屋外,赵2婶还坐在床前愣着。 窗棂子被枪弹打断了,屋里的墙皮被打得刷刷落土。尤林怕敌人还会冲进屋里来,立刻爬出地洞,拖着赵2婶,向后连滑了几滑,就把赵2婶接到洞里来。 赵2婶的胳膊被子弹穿透了,衣袖子全染成了红的。 “你们怎么还不走呀?”赵2婶问道。 尤林不作回答,从背包里拿出来救急包,立刻给赵2婶扎住伤口。 张田明爬出洞,把伪军的枪弹拿进洞,问道:“怎么办?” “马上转移。” “好!” 鲁城用灯照着,尤林把枪递给别人,他把4颗西似的地雷1齐布置下了。然后,他们顺着地洞来到出口,尤林1个人出洞进行了侦察。 陈中也接到了李天1的电话,他带领1个伪军中队,把个李家湾严严密密封锁了。 尤林1会儿进了地洞,说:“外边已被敌人封锁,出不去了。” 赵2婶1听,急得心里火烧1般,说:“叫你们快走,可是你们······” “桂香同志,”高胜虎说,“大敌当前,我们怎么能丢下自己的同志走呢?” “可是现在敌人把村子封锁了,到底怎么办呀?” 鲁城没马上回答,想了1阵,忽然问道:“牤撞,你告诉我,李天1家有没有地方?” 邙壮把李天1家的房屋说了1遍。鲁城突然有了办法,他把邙壮拉到跟前,如此这般交代了1番,最后嘱咐道:“要大胆,但要细心。” 邙壮答应1声,尤林托着他从菜园地的井口里出来了。 丁海云自从把邙壮打发走后,1直就在家里听信儿。可是,老半天不但没见邙壮回来,反而听到响起枪来了,这就越发把海云急坏了。 她想到大门外望望,邙壮为什么老是不回来?偏偏那个大太太1样1样支使她干活。 海云收拾了锅,到仓库里拿出来东西,摸起篮子向外走。刚顺着客厅西头那条南北夹道向前走着,突然叭哒1声,1片瓦块从墙外飞了进来,落在地的脚底下。 海云1看瓦块1下子想起赵燕和她定的联络暗号,立刻警觉起来。回头打量了1眼,马上开了西边门上的锁,打开门1看,却是邙壮脸红气粗、滴哒着汗珠站在外边。 “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快,有任务!” 邙壮1闪身走了进来。 海云小声问:“快告诉我,婶婶和叔叔走了吗?” “哪里呀,封在村子里出不去了。” “那赵婶婶?。” “赵婶婶的胳膊都被梁大胆用枪打透了。”海云1听,好像打伤了亲娘,不由得脸色大变,眼圈儿也红了, “啊呀,她怎么不赶快走呀?” “她不是为了掩护革命武工队员吗!” “掩护武工队······” “赵婶婶说,掩护自己的军队,就是为了穷人自已。只要为咱穷人拿枪的军队在,受苦人心里就有盼头。” “受苦人心里就有盼头······” 海云喃喃地又问:“眼下武功队在什么地方? 邙壮向前伸伸头,小声说:“敌人封锁了庄子,他们在地洞里出不来了。” “那怎么办呀? “叔叔们说在李天1家找个地方。” “在李天1家找个什么地方?” “1个敌人不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敌人不去到呢?海云想了1阵,只有后园的仓库没有人去。但这也不十分保险,万1被敌人发现,不但叔叔他们的武工队要受损失,她和邙壮怎么办? 海云虽然年龄还小,可生活在战争年代的孩子,经历的事就是多。她想起当年自己家里就只有3间屋,敌人已经来到大门上了,娘不是在床底下把8路军叔叔掩藏起来了吗?自己也应当和当年娘那样,和眼下赵婶婶那样,舍上命也要掩护高叔叔,于是她当机立断,小声对邙壮说:“有地方,你快去把武工队的叔叔们领进来。” “在哪?” “我开仓库。” 邙壮还没走,从前院传来了嘈杂的说话声。 海云1听不好,马上关好西边门,摇摇手,两个人来到前院。1看,原来是李天1,杨麻子的特务队,还有日本鬼子,1个名叫“田野小2”的小军官,带着3十多个鬼子到李家湾来了。 田野小2是个少尉,你别看他不是南瓜不是葫芦的,连李天1也得听他指挥。 李天1弯着腰,满脸堆笑,对田野小2说:“这是寒舍,请太君里边书房的休息。” 话刚落,梁大胆气急败坏地走进来,1看鬼子,啪地1个立正:“报告太君和大哥,兄弟接到电话就去包围李家湾了。” 李天1打断了梁大胆的话:“现在情况怎么样?” 第56章 搜捕 “报告大哥,武工队确实在赵老2家,可是我们1冲进屋,3个弟兄就送了命。” “现在武工队在哪里?” “报告,全部在地洞,守着洞口向外打枪,弟兄们1个也靠不上。” 李天1看了看田野小2,翻译早把梁大胆的报告翻给田野小2了。 田野小2刷地抽出指挥刀,迎头1举。 “吆西,快快的包围,统统的抓到!” “哈依!” 杨麻子答应1声,带着他的特务队首先冲出了大门。 李天1向梁大胆命令道:“传我的命令,叫陈中队长1定把村子封锁好,为了全部消灭武工队,不得把任何1个人放出村,任何1条船放出海。” 梁大胆点头答应着,李天1这才发现海云和邙壮站在北边墙根下,他吩咐邙壮烧水准备茶,叫海云通知伙房准备饭,说完就领着1群保镖到东院书房去了。 李天1为什么到书房去呢?因为中院里住着内眷,他大老婆害怕鬼子在她身上使坏,1听到鬼子的声音,就赶紧关门闭窗。 丁海云到中院里1看,李大财主大老婆住的那套房子,房门关了,窗子挡了,到窗前连1点动静听不到。海云悄悄地关上了到前院的中门,朝邙壮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进了通向后院的夹道。 她轻轻地开了西边门,伸头朝外望了望,见外边无人走动,回头小声对邙壮说:“快去吧,外边没有人。” 邙壮点点头,1出西边门,就钻到墙外那些芸豆架底下去了。 田野小2带着鬼子和杨麻子的特务队,来到赵燕的家街上,院里伪军警察密布,屋里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田野小2在大门口站住,回头朝杨麻子和梁大胆看了1眼,说:“进地洞,抓活的,你们的明白?” “明白,明白······”杨麻子扭头看着梁大胆,“快,都给我往里冲!” 梁大胆不敢怠慢,催着他的伪军警察冲进屋,外屋里没有人,也没有动静,梁大胆就1举手枪说:“快,快进洞给我抓活的。” 伪军警察被梁大胆催着,1个跟着1个进了东里间。 东里间除了3具被打死的伪军之外,什么也没有。 “给我冲!” 梁大胆喊了1声,伪军警察你推我拥地钻进了地洞。 “咚嗒!” 突然,传出连声巨响,浓烟滚滚,进洞的伪军警察全部报销了。 沙岛太君并没下令田野小2抓活的,田野小21看进不去,断定武工队还在地洞里,就气急败坏地喊:“8嘎!进不去的就放火,统统烧死他们!统统烧死他们!” 时间不大,赵燕家的3间房屋就腾腾地烧起大火来了。 正当敌人在赵燕家闹翻了天的时候,赵燕忽听井口上鸟儿叫了1声,忙对尤林说:“邙壮回来了。”说完就从井里上来,小声问邙壮:“怎么样?” “快,眼下鬼子都到你家里去了。” “有地方了吗?” “有,跟我来。” 菜园地里全是芸豆架和线麻,尤林、鲁城、高明虎和战友们,从井里出来。邙壮在前头领着,穿过层层芸豆架,来到李天1的墙外。 西边门开着,海云正在门口等着,等革命队员们全部进来后,海云随手锁好西边门,顺着夹道进了后园。 尤林跟着海云进了仓库1看,屋里又是大缸,又是粮囤,还有1些破床烂板。因为李天1吃的是成品粮,除了半缸大米外,1袋1袋的面粉垛在破床上。再有,就是精制的海产品,食糖、食油、粉丝以及干果之类的东西。 尽管杂7杂8的东西把3间屋占满了,但是空隙却也很多。墙角,粮囤后十几个人也能藏得下。 海云小声说:“这个屋他们轻易不来,只有我来拿东西,你们看看行吗?” “太行了!海云,谢谢你啦。”尤林兴奋的说道。 “尤叔叔,看你说的,你不是叫俺参加战斗吗?” “对!壮起胆来,严密注意敌人的活动,没有要紧的事不要来。” “可是你们吃饭······” “傻孩子,你看屋里这些东西,还能饿着人了吗?” 海云1转身,看到赵2婶站在身后,胳膊上还缠着布,袖子和手全被血染成红的了。海云难过地叫了声:“婶婶!”双手就把赵2婶搂了起来。 赵2婶用手给海云擦着眼泪,说:“好孩子,现在敌人正在搜查,要擦干了眼泪和敌人斗。” 海云点点头,眼含泪水。 因为怕时间长了被敌人发觉,高明虎把在外边应注意的事项,告诉了海云和邙壮。又叫邙壮秘密地去告诉李大牛,叫李大牛和他爹想办法通知出海侦察的陈大刚和李满舱,告诉他们联络站遭到敌人的破坏,李家湾已经被敌人封锁,革命队5出不去了,要他们千万别在李家湾靠岸。另外,要陈大刚立刻派人通知周围联络站,迅速转移地点,以免遭到敌人的突然袭击。要辛远山派1个排的兵力,在天黑后向李家湾靠拢,找机会狠狠地骚扰敌人。 邙壮答应着,和姐姐锁上仓库门,分头执行任务去了。 原来,马庆高在赵燕家住过几次,可他光知道赵燕家有个地洞,却不知道地洞的出口。所以梁大胆来抓革命武工队只是围住了房子,村子外菜园地里没有派人。 1直到把赵燕的屋全部烧毁,田野小2逼着梁大胆下地洞搜的时候,这才发现了地洞的秘密。可地洞里除了6具伪军警察尸体外,不但没见武工队,甚至连赵2婶也不见了。 梁大胆气急败坏地来到李天1面前,说:“大哥,咱们上了当了!地洞里没有人······” “什么,武工队不在地洞里?” “唉!地洞出口在村子外1口井里,咱事先不知道,武工队已经从那个井里跑了。” 大财主李天1跟着梁大胆来到菜园地的那眼井上,只见井壁上有个锅口粗的大窟窿。李天1望望4周,满园里都是芸豆架。他从井台上走到菜园地边,外边密排着陈学堂的伪军。 梁大胆跟在后边,说道:“不但武工队走了,连赵老2的老婆也不知去向了。” 李天1问外边的岗哨,岗哨说:“从早饭前封了庄子,连1个老百姓也没走出去。” “跑不了他们!外边是岗哨,武工队不会插翅飞出去,给我搜!”李天1恶狠狠地说道。 昨天在李家湾搜了两遍,也没发现赵燕家的地洞。 “怪不得贴出来的条子说,就在我的身边战斗。原来,李家湾有个地洞呀。高明虎呀,高明虎,今天你算是失算了,就是挖地3尺,我也要把你刨出来!”李天1凶狠的叫嚷着。 这1次的搜捕,李天1接受了前两次搜查失败的教训。叫每1个伪军带上镐头、木棍、铁锨,把李家湾分成若干片,先把1片包围起来,然后1户1户地进行搜查。每到1家,就强迫群众把屋里的东西搬出来,不光把盆里、罐里、床底、坑洞,甚至鸡窝,磨道,都搜了个遍。而且还把墙的每1个地方都用棍子敲了又敲,把他们认为1切可疑的地方都给刨了。 从上午开始,1直翻腾到傍黑天,还是没找到武工队的1点影子。 李天1惊疑地说:“怪了!难道这些武工队都长上翅膀飞了吗?” 陈学堂说:“1接到你的命令,我就立刻把李家湾封锁起来。别说是人,甚至连个鸡狗也没放它出村子。” “既然没有人出村子,为什么几乎把地刨了3尺,还是没找到武工队的1点影子呢?” 梁大胆说:“我看那些岗哨靠不住,眼下满坡里是庄稼,武工队从什么地方钻不出去?” 陈学堂说:“不对,我3个小队长轮流查岗,士兵马虎,他们可不马虎。” 梁大胆说:“陈队长,今天搜查,你是亲眼看着了,每家每户,几乎刨地3尺,你找到他们的人了吗?” “没有。” “那人又到哪里去了呢?虽说武工队神通广大,可是他们也不会飞啊!” “是呀,地都刨了,不能说搜查的不详细,可是人呢?” 李天1今天亲自参加了大搜查,确实搜查的很仔细。既然搜遍全村子没找到人,可以肯定武工队早已经走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田野小2,田野小2和他的上司沙岛太君1样,是根本不相信中国人的。尽管那些汉奸点头哈腰,在他们面前像哈巴狗,但是田野小2心里有数。但因为他们的兵力不足,不得不执行上司“以华治华”的命令。 田野小2对李天1的话,也只能半信半疑。今天他亲自率兵来到李家湾,原认为会马到成功,闹半天放了个空炮。 田野小2就认为李天1是为了讨好沙岛太君而欺骗了他,因比对梁大胆和陈学堂的争执并不理会。他用电话报告了沙岛太君,沙岛当然相信田野的。 因为天已黑,回不去了,田野小2只得在李家湾住下。但是沙岛告诉他要加强戒备,所以田野小2把所有的汉奸全轰走了,他和他的鬼子兵都住在书房。 杨麻子的特务队被轰到前院,“丁愣子”只得搬到渔行去住。为了奉承主子,李天1晚上特地办了1桌酒席,1大帮子人全都陪着田野小2吃喝。伪军和伪军警察仍然在村子外封锁着,主要是防备武工队再从外边进来,同时也防备着武工队出去。 第57章 汇合 摆好酒席,大家都围着8仙桌子坐下了。这时候李天1才发现整整1下午,没见到他的心腹爪牙李2狗。 丁海云这个在李天1家里当了2年雇工的十6岁的小女孩,每天都在大太太的巴掌和鞭子底下过。 海云恨透了李天1和他老婆,自从昨天见了赵2婶、见了赤色革命军的叔叔们,亲自感受到赵2婶疼爱她的那种关怀,听了叔叔们给她讲的那些革命道理,海云第1次知道了天底下原来有人剥削人和有人受人剥削的两个阶级。 怪不得大太太动不动就把她向死里打呢,原来他们是穷人的死对头,自己是她手底下的奴隶。 丁海云第1次知道了天下的穷人是1家的道理。因此,她接受了回到李天1家参加战斗的任务。 她叫邙壮去给尤叔叔送信,是姐弟两个第1次执行这样的战斗任务。虽说心里有些紧张,但他们是多么高兴呀!可是海云在仓库里看到赵婶婶手上的血,心里就像刀绞的1样难受,止不住眼泪滚了下来。要不是怕大太太看出来,她就得放声大哭了。 丁海云是个有心计的孩子,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前前后后想起来,赵婶婶受伤了,赵叔叔又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小燕儿有谁来管呢?丁海云想到这里,这才想起来方才看到小燕儿上身只穿1件小单褂,底下是个小裤衩,家里的衣服又给那个该死的梁大胆放火烧了,今后可到底怎么办呢? 海云想想赵婶婶对自己的疼爱,就觉得1下子又添上了1个弟弟。她再也坐不住了,就立刻掀开她的破箱子,伸手翻着找起来。 其实,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除了邙壮的破衣烂裤,还有什么呢?海云正在屋里找东西的时候,邙壮1头大汗地回来了。 海云小声问:“找到李大牛了吗?” “找到了,李大牛和李大伯潜水出海了。” “路上碰没碰到敌人?” “碰到了,可多呢,哪能能碰不上呢? 邙壮从小窗户上朝外望望,回头小声对姐姐说:“姐,咱也参加战斗了,你觉得高兴吗?” 海云把邙壮拉到跟前,用指甲给弟弟刮掉沾在小褂上的泥,下巴触着邙壮的肩头。嘴里重复着赵2婶的话:“只要有咱的军队,咱穷人手里就有了枪······” 但她还没说完,邙壮猛扯了她1把。她朝外1看,只见李2狗站在外边的院里。 这个李2狗是财主李天1的1条忠实走狗,他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见伪军们翻了1整天也没发现武工队,感到很怀疑。 既然开了枪,就说明武工队在,既然武工队在,又为什么找不到呢?他为了找到武工队的下落,1个人在菜园地里观察了半天,但是什么行迹也没发现。 当他向回走的时候,忽然发现芸豆架底下有由西向东走的脚印。李2狗跟着脚印走了半天,最后终于是断了线,这引起他的怀疑。 他正要找李天1报告,忽听得海云和邙壮在屋里小声说着什么。 他从窗缝向里1看,海云似乎是哭过,这就越发引起李2狗的注意。 李2为为了从两个孩子的身上发现点什么,故意装成没听见没看见的样子,悄悄地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这个海云平白无故的哭什么?难道她和赵庭山家有牵连吗? 李2狗等了1阵不见海云出门,就在李天1前后院搜了起来。前院没发现问题,又找到后院。后院除了仓库,就是1个女厕所,院里有十几棵桃树,蒿子长得有半人深。 李2狗找了1遍,还是没发现向题,然后来到仓库,从窗子上向里看,也没见里边有人,他正要向前院走,突然看见海云提着1个篮子从夹道里走来。 李2狗为了看个究竟,趁海云没有发现,1闪身藏在蒿子里去了。 海云只想着尤叔叔他们没吃饭,哪里想到在她的身边还藏着1条狗呢!她没看见李2狗,可藏在仓库里的尤林和鲁城早已经把李2狗盯上了。 海云放下篮子,开了仓库门,尤林和鲁城就腾地1声从屋里窜了出来。海云被吓了1跳,转身望着两位叔叔。只见他两个人1进那蒿子地,下腰抓起1个人来。 尤林掐着李2狗的胳膊,鲁城用手巾捂着他的嘴。 海云1看是李2狗,吓得全身是汗,呆住了。 尤林把李2狗拉进仓库,绑粽子似的把李2狗捆了个结实,鲁城把1条手巾,塞到李2狗的嘴里。李2狗急得光转眼珠子,就是哼不出1点声来了。尤林见海云还站在门口发呆,下腰提起篮子,把她领到屋里来。小声说:“孩子,要时刻留心,身边有狗。” 再看看篮子,原来是半篮白面团子。海云1下子扑到尤林的身上:“尤叔叔,我······” “小云儿,没事儿,吃1堑,长1智,敌人是诡计多端的,阶级斗争尖锐复杂,要时刻做好防备,懂吗?” “我懂了。” “快回去。没有事别来,有事快来报告。但要提防······” “身边有狗。” “对。” 邙壮正在帮助海云向客厅里上菜,忽听1个东西落到地上。他送菜回来1摸,却是1块瓦片。邙壮心里明白,偷偷地溜进夹道,轻轻地开了西门。刚1伸头,1个小伙子,突然从门旁边草丛里钻出来拉住他的手,忙撞1看,原来是李大牛。 两个人1溜烟钻进芸豆架底下,邙壮低声问:“你找到陈叔叔了吗?” “都来了。” “他们在哪?” “在西边,快叫尤叔叔他们出来。” “好,你等着。” 邙壮静静地听了听,又轻手轻脚地从西边门回去了。 赵燕在李天1的仓库里憋了1天,简直像小鸟关进了笼子。 邙壮刚轻轻地打开仓库门,赵燕就伸手把他拉进屋,小声问:“李天1和杨麻子走了吗?” “没有!现在正和杨麻子还有梁大胆陪着鬼子喝酒呢。” 听敌人正在喝酒,赵燕刷地把鱼叉提了起来。小声问:“能不能进去?” “不行,院里还有好几个站岗的。” 邙壮又向前伸伸头,小声说:“大牛回来了。” “他在哪?” “在墙外等着。” 赵燕1听,抬脚就想向外走。 尤林伸手把他拉住,小声说“注意,留神被敌人发觉。” 赵燕应了1声,溜出仓库门,身子贴着墙,壁虎似的,不声不响地出了西边门。 李大牛领他到西边1看,不光是陈大刚和李满舱来了,连驻扎在3号联络站的县独立团派出联系的3个人也来了。 中午的时候,陈大刚得到李老9和李大牛送去的道知,下午4点钟,他们选择了1个僻静的地方靠了岸,陈大刚接着就去下了通知。 天刚擦黑,独立团派出的1排人就悄悄地来到李家湾附近了。 李满舱和陈大刚都是从小在海上长大的。他们渡海过来,摸掉了敌人设在海边上的岗哨,问明了情况,就带领着大家转移到这片菜园地。 他们从敌人岗哨的嘴里,打听到鬼子和汉奸头目们,都在李天1的家里喝酒,就准备和高明虎等人取上联系,打李天1个措手不及。 高明虎等人出来了,陈大刚他们1问,方知杨麻子那3十多人的特务队,全部都在李天1家的前院,鬼子们则是都在书房。 李天1正和那些汉奸头目们都陪着田野小儿喝酒,院子里放了6个人警戒的岗哨。 要打李天1,不光杨麻子的特务队要立即进行包围,而且在这个庄里的其他敌人,也要向李天1靠拢包围。那样,弄不好有被敌人围困的危险。 因此,大家分析了敌情,认为伪军警察所现在兵力分散,两个头目都在家喝酒,没有人指挥,打警察所比较有把握。 可是怎样打法呢? 高明虎想了想,说:“敌众我寡,又处在敌人的包围圈里作战。因比不但要抓住战机,迅速行动,而且要尽量做到不开枪,免得惊动了敌人,不好摆脱。这就要利用李2狗去叫开警察所的门,智取。” 大家同意这个作战方案,就立刻分头准备起来。 行动前,尤林拔出李2狗嘴里的手巾,交代了政策,叫他立功赎罪。 李2狗这个家伙很狡猾,也很反动。表面上答应心里却在琢磨,为什么武工队就在眼皮底下,就是找不着?闹了半天,原来海云和邙壮都是武工队的人,他们把武工队藏在李天1的身边,李天1却被蒙在鼓里。 他焦急地想:“天1老哥啊,你已经在人家的口袋里装着了。不立刻把海云和邙壮这两个小兔崽子除掉,等于在你身边埋上了1颗地雷,那就可以随时要你的命……” 李2狗这条李天1的忠实走狗,急得浑身是汗,恨得满眼出火,恨不能立刻报告给李天1,为李天1除了害,他自己立了功,李天1肯定会更加器重他。 眼下他在武工队的手里,不答应不行。所以尤林交代1条,他答应1条,可是心里,却千方百计地想逃跑。 伪军警察所在前街上,和李天1家相隔1条东西街,座落在路北,里边是1个宽大的院子。 除了警察睡觉,梁大胆办事的房屋外,西边是1排关押群众的牢房和折磨群众的审讯室。 大门朝西,门旁边修了1个两层高的岗楼。 第58章 布局 整整1天,他们在李家湾闹了个翻江倒海,也没发现武工队在什么地方。 伪军警察1是累了,2是麻痹,认为1天没找到武工队的人,夜里庄头巷口上都放着岗,还会有事吗?伪警察所1共3十多名警察,除了在庄头巷口站岗的,家里还剩下十多个人,留下1个在岗楼上站岗的,其他的人都在个大通屋里睡着了。 不到9点,听到顺着大街走来1舞人,站岗的警察把枪1举问:“干什么的,站住!” 尤林在李2狗身后,1听警察喊,抓着李2狗的束腰带子扯了1把。 李2狗1哆嗦,忙说:“是……是我啊。” “你是谁?” “李老2!” “干什么?” “老东家说弟兄们辛苦,叫我送酒来啦!” 李天1凡是找梁大胆,都是打发李2狗来叫。由于经常出入警察所,每1个警察都认识他。 站岗的1听是李2狗,就打亮手灯照了过来。1看,确实是李2狗,后边还跟着人抬着个大食盒。 那警察说了声:“你等着。”说完就从岗楼上下来了。 尤林把李2狗交给李满舱和赵燕,跟着鲁城冲上伪军警察所的大门。 那个警察刚拉开大门,尤林猛地扑上去,双手把他掐住了,大家1看解决了门岗,就1起拥进了伪军警察所的大门,街上还剩下赵燕、李大牛和李满舱看着李2狗。 李2狗这个家伙1心想逃跑,1看武工队都进了警察所,看他的人,有两个是孩子,他们手里没有枪,因此,李2狗3瞅两瞅,突然1个猛子闪开李满舱,撒开脚丫子就向东跑。 李满舱吃了1惊,说“不好,李2狗跑了,快追!” “他跑不了!” 赵燕腾地蹦起来,飞也似地追去了。 李2狗认为死里逃生,跑回去不但逃了命,而且向李天1报告就立了功,因此,这小子是玩了命的跑。 李2狗是杀害赵爷爷的凶手之1,依着赵燕,早在李天1的仓库里就把他整死了。如果让杀人的凶手跑了,不但爷爷的仇不能报,更重要的是,他回去对李天1报告,那不是连邙壮和海云也要被李天1杀害了吗?赵燕深知问题的严重性,他在后边哪肯放松。 李2狗得拐弯向北,过去中间的1条东西街之后,才能到李天1家。赵燕追着追着,1闪身钻进南北小胡同,1阵猛跑,转眼间就出现在中间那条东西大街上了。 这李2狗也是被追急了,1时忘了抄近道。当他跑到街东头向北拐弯的时侯,赵燕已经抄近道赶到他的前头去了。 赵燕正顺着大街向东赶,忽听从南边传来1阵很重的脚步声。赵燕心里明白,这个人就是李2狗,怎么办?迎上去抓住他?不行,他不是李2狗有对手,不光抓不住李2狗,如果他1叫唤,那就坏了! 赵燕想到这里,突然在街上站住,弯下腰朝前打量了1眼,只见李2狗直冲着他这边窜过来了。赵燕向墙根1靠,刷地架起手中的鱼叉,正当李2狗要越过这条大街的时候,赵燕把手1提,手里的鱼又1溜寒光,迎着李2狗飞了过去。 李2狗向前跑,飞叉迎面来,只听咔嚓1声,李2狗呼通趴到地上了。直到这时,赵燕方才觉得身上的力气已经用尽,满口的粗气,好像再加上两个嗓子眼也喘不开了。 李满舱和李大牛这时候也追上来,1看,光赵燕1个人站在街上。李满舱就慌了,小声问:“李2狗,人呢?” 赵燕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大口喘着气,抬手朝前指了1指。 李满舱走到那滩黑东西跟前1·看,叉头几乎全部穿进李2狗的胸膛,血淌了1滩,腥气扑鼻,李2狗正垂死挣扎着1口1口向外倒气了。 李满舱抓住叉把,向里1捅,又狠狠地拧了1下,脚踏着李2狗的身子拔出叉来,李2狗就此1命呼呜,再也不会动弹了。 赵燕、李满舱、李大牛直到确定李2狗死了才离开。 他们来到前边那街上,尤林、鲁城和高明虎他们押着十几名警察也来了。高明虎1听李2狗跑了,急得出了1身汗。当知道那个家伙被赵燕1叉打发了的时候,高兴得差点儿把赵燕抱起来。 “小伙子,干得好!为广大渔民除了害,为你爷爷报了仇。跟上,走!” “高叔叔,到哪里去?” “研究下1步的战斗。” 邙壮送走了武工队的叔叔们回来,海云还在自己的小屋里等着他。 1进门,海云迎着他站起来,小声问:“高叔叔走了吗?” “走了。” “李2狗呢?” “也带着走了。” 邙壮朝外望望,探着身子小声说:“高叔叔方才说,他们要狠狠地打击敌人······” 两个人正说着,忽听外边招呼摆饭,海云朝邙壮摇摇手,两个人来到厨房。 海云1面向客厅里端饭上菜,1面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心里想:“李天1,你等着吧,武工队的叔叔们1会儿就打到你们的头上了。” 可是,她等了1阵,也没听到外边枪响。又等了1阵,还是没听到外边枪响。海云正在盼着武工队的叔叔们动手,忽然看见1个警察从外边跑了进来:“报告!” 李天1正手端着饭碗,向田野小2的面前布菜,听有人喊“报告”,朝外张了1眼。 “进来!” 原来这个警察,在高明虎和他的武工队砸警察所时,他正在厕所里,是1个漏网分子。他怕被武工队抓到,趁武工队在屋里收缴警察的枪械的时候,溜出厕所,钻到夹道里的1堆乱草里去。直到武工队抓着俘虏走远了,他才从乱草堆里爬出来。 只见他敞着头,喘着粗气,身上和头上挂满了烂糠和碎草。李天1看他那个狼狈相,腾地1声站了起来:“混蛋!出了什么事?快说。” “报告长官,警察所被武工队砸了。” “你······你说什么?” “警察所被武工队······砸了。” “啊?这······” 李天1惊叫1声,只听啪啦1响,手中的饭碗掉到地上砸碎了。 杨麻子,梁大胆,陈学堂和胡来1个个都被惊住。 田野小2却哗地1声摔了饭碗,野猪似的扑向那个报告的警察,伸手把他抓住,说:“你的说谎!” “大君,是真的,武工队把东西烧了,把十几个弟兄都带走了······” 警察正说着,陈学堂的1个放哨的伪军跑进来报告说,他们发现李管家死在东街上。 李2狗是中午饭前后失踪的,如果他是白天被武工队抓起来的话,这就说明,尽管在李家湾翻箱倒柜地搜了1整天,可武工队根本就没离开李家湾。 田野小2想起梁大胆1再强调,武工队从庄稼地里走了,显然是说谎,因此火了。猛地转向梁大胆,照着他的脸狠劲地打了个耳光:“8嘎!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 梁大胆双手捂着腮帮子,连个屁也不敢放。 田野小2刷地抽出指挥刀:“快快的,马上追击武工队!” “太君,且慢。”李天1猛跑过来,“武工队本来就神出鬼没,1到黑天,筒直就是他们的天下了。白天搜都搜不到,这黑灯瞎火,岂不比大海捞针还难?” “李桑,你的说怎么办?” “增加岗哨,进1步把李家湾封锁起来。” 李天1那张狗脸已经变成了1张白纸,臭汗顺着脸和脖子滴答着。这时他活像1棵倒了架的葡,1下子就瘫到椅子上去了。 鬼子田野小21看,只得收回自己的命令。 海云和邙壮1看李天1的丑态,觉得又好笑,又痛快。两个人进了海云的小屋,海云压不住自己那高 兴的心情,悄悄儿说:“武工队的叔叔们真了不得,1出去就把2狗子那些害人精架走了。杀死李2狗,就给赵爷爷报了仇。” 邙壮说:“你还没看见今上午呢,尤叔叔在洞口上,拔出枪来朝外1甩,2狗子们就1个跟着1个地趴下了。你等着吧,1百个汉奸也敌不过1个赤色革命军。” 海云在这以前,也听说有神枪手,杨麻子那么厉害,都被打得钻到桌子底下。眼下亲眼看到了,真是名不虚传。武工队的叔叔们叫敌人闻风丧胆,可海云却觉得他比个亲娘还亲。 穷人自己的军队,和穷人心贴心。只要受压迫的穷人在,日本鬼子和伪军还有大财主李天1他们就永远也治不了为穷人拿枪的人。 海云心潮澎湃,她虽在李天1的翅膀底下,面对着强大的敌人,却充满了希望,充满了胜利的信心。于是靠着弟弟,低声儿说:“我1想到武工队的叔叔们,就觉得1身劲儿,真想让他们老在咱跟前才好呢!弟弟,现在他们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邙壮说:“叔叔们整天在为咱们打敌人。我想,这会子准又到什么地方战斗去了。” 正如邙壮所预料的那样,尤林、鲁城和高明虎他们砸了伪军警察所,带着俘虏上了船,不声不响地奔南山角去了,大家靠岸抛了锚,和独立团派来的战士会师了。 高明虎立刻召集党员开了个紧急会议,就当前发生的情况,研究下1步的斗争问题。 “这1次战斗很突然,从敌人1包围,我就怀疑很可能是我们内部出了叛徒。要不,敌人不会突然发现我们的联络站和地洞。” 尤林说:“我也怀疑。虽然今天通知各联络站转移,为了保证不发生意外,联络方法和联络信号也要换。” “今天夜里就得通知下去。” 为了对付敌人的“清剿”,他们当晚决定派1部分同志把俘虏送走,1部分同志送赵2婶去治疗养伤,1部分同志分头到各联络站,通知新的联络信号和方法。 因为砸了伪军警察所,估计敌人明天还会进行大规模的搜查。为了避免同敌人的优势兵力硬碰,决定独立团的同志仍回原处待命,并向辛远山汇报李家湾的情况。 第59章 上船 武工队化装成渔民,随船出海,继续观察敌人的情况。 李大牛的父亲李老贵早就所说武工队经常到海边上来打击敌人,可是他从来没见过。今天他和李大牛出海去给李满舱送通知,陈大刚也在船上。 可是,李老贵不知道他就是武工队上的人。 李老9常听人说,武工队都是些不起的人,1个个都会飞檐走壁,百步穿杨,枪不虚发。无论鬼子还是伪军,布上3层人搜查,也找不到1个武工队。 今天的事,进1步证实了他听到的传说。 大财主李天1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在李家湾翻了1天,可是他刚刚搜查完,武工队又立时在他的身边出现了。 好家伙,竟然直接把个伪军警察所端了窝。 李老贵听李大牛回家1说,又是惊奇,又是佩服。 “了不得,真是神兵啊。梁大胆哪里是人家的对手。”李老贵感叹地说道。 可是当李满舱通知他,带足干粮,装足水,拿上鱼饵,准备和武工队的同志们1块出海时,李老贵那颗心又立刻扑腾起来了,他想亲眼看看武工队,又怕在海里碰上鬼子出麻烦。 在6地上,武工队碰上敌人可以飞簷走壁,在船上碰上鬼子,可又到什么地方去藏呢? 李老贵怀着又兴奋又不安的心情,准备好了船上的东西,把船摇到指定的地点。1看,海边上停着5只钓鱼船。李老贵和李满舱分头把各船上的东西检查了1遍,高明虎就下令大家上船。 武工队的同志们总共十个人,平均每个船上两个人。1个个都穿上了棕色的粗布长裤,布扣对襟单褂,头戴平顶草帽,个个脚穿草鞋,又加上每人1个下海的油布围裙,妥妥低渔民打扮。 高胜虎、鲁城、尤林和赵燕在1个船上,张田明、张传庭和李老贵在1个船上。天黑漆漆的,船上又没有点灯,虽在1个船上,却谁也看不清谁。 李老贵探着身子看了半天,却没见1个拿枪的人。这就奇了,心里想:“怎么武工队没来呢?这是准备去接吗?” 小渔船当夜开到3十里外的海面上,抛了锚,大家睡觉休息。 李老贵正睡着,被从海岸上传来的稀稀疏疏的枪声惊醒。 果然没出高明虎他们所料,敌人早饭前,就开始在沿海边那些渔村里进行“清剿”了。这时,火红的太阳已从东边海面上升起,在那蓝澄澄的海面上,水平如镜,金光耀眼。 渔船有刚出海的,有在海里过夜的,只见远处的斑斑点点,近处的起起伏伏,稀拉拉散布的满海都是,望不到尽头。 李老贵仔细看自己的船上,哪里有什么武工队呀,只有1个姓张的渔民,正抽着旱烟锅子,眼望着海岸出神,于是他小声问张传庭:“老张,不是说武工队上的人上船了吗?怎么没来呢?” 张传庭说:“早已经上船了,怎么没来。” “什么······” “你不认识张田明同志吗?他是咱武工队上的副队长呢。” 李老贵惊奇的看着张田明,愣了半天,问:“老张哥,你老家是什么地方?” “张家湾码头。” “怪不得我听你的口音不远,要不是传庭说,我还只当你是到李家湾来下海的呢!以前在家里做什么营生?” “当码头工,装卸轮船。” “家里过得还不错吧?” “呵呵,你看看吧······” 张田明说着话1脱褂子,胸前和肩膀上布满了道道伤痕,伤结了疤,疤又发了紫。 李老贵1看,就觉得身上酥溜溜的,他瞪大了眼睛,1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这是······” “大叔你不用问,人不会长这样的疮。这是敌人和把头用鞭子抽的。” “1看你身上,不用问,就知道你是个受苦的人了,爹娘都好吗?” “早就饿死了,光还有个弟弟。” 李老贵不由得1阵心酸,那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说:“唉,这个世道啊,穷人没法活啊!” 张田明猛磕了下旱烟锅,说:“为了不当牛做马,就得和那些吃人的野兽作坚决的斗争。李大叔,发愁和害怕都没有用。咱穷人只有跟着毛先生,跟着赤色革命军走革命的道路,拿起枪来和他们干,才能打倒日本鬼子和那些汉奸走狗们。” 说话间,渔船开始张线钓鱼了。 张田明1看,把腰里束上油布围裙,伸手抓起来大橹。说:“大叔,我摇橹,你挂食,叫传庭拨线。” 李老贵1看这位武工队的领导干部,对船上的活千得那么熟,就觉得自己和这位老张同志是1家人,感觉十分亲近。 “我原先只当你们和咱百姓不同,说了半天,原来咱们都是1家子。玩海的手打得汉奸们团团转,了不得呀!” “为什么玩海的手能打得敌人团团转?上靠的是毛先生的英明领导,下靠的是咱们革命群众的支持和掩护,要不······” 张田明正说着,忽听有人咋呼说:“沉住气,看准它。” 他转脸1看,赵燕站在船头,手提鱼又,眼瞅着船下面那海水打量。 尤林看见赵燕精神那么集中,也跟着朝船下看了1眼,船下面是汪汪的海水,除了船头撞起来的浪花外,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赵燕却像在地上找针,陈大刚看赵燕要叉鱼,就嘱附他看准了再放叉。只见赵燕瞅着瞅着,刷地把鱼叉举了起来,他把腿1蹬,胸脯1挺,叉头迎着日光1闪,嗖地1下从手里飞出去。只听得哗啦1声,叉杆先是淹没在海里,接着露出水外半截子,1摇1歪地晃了起来。 赵燕牵着绳子拉到船跟,下腰抓住叉杆猛往上1提,1条大鱼就被提上船来,青乎乎的脊梁,白白的肚皮,少说也有十多斤重。 尤林很惊讶,帮助赵燕把鱼弄进中舱。佩服地说:“好眼力啊,我怎么半天什么也没看着?” 李满舱1听,笑了。说道:“叉鱼这活,1要眼好,2要手快,3要劲猛。别说你,连我都不及赵燕呢。这是赵家祖传的本事,谁也比不了。” 尤林说:“从那次在船上消灭了警察,今黑夜又干掉了李2狗,我就看出来这孩子的手劲、臂力特别大。小小的年纪是怎么练出来的?” 李满舱说:“都是他爷爷在世时教他的。在平地上没有阻力,他掷出去的鱼叉比鸟枪打的都远。这也是叫穷逼出来的,捕不到鱼,1家子又怎么吃饭呢?” 说话间赵燕的鱼叉又飞下船去了,尤林站在赵燕的身后,眼见他又把1条大鱼提上船来。赵燕是个叉鱼能手,今天又有尤叔叔鼓励着,越发来了劲儿了。 但见他的鱼叉上下飞舞,在阳光下1闪1闪的,刚到中午,十几条大黄鱼就上了船。 尤林说:“你别看燕儿小,他叉的鱼比别人钓的还多呢。” 李满舱说:“要是旧历4月叉猪鱼,1个几十斤,这会子早把船舱叉满了。” 中午,5条渔船又靠近了,大家正准备抛锚做饭,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达声。经常下海的人1听就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李满舱说了声:“不好,鬼子的海兔子又来了。” 说着,腾地1声站了起来。他抬头看了1眼,只见在3海里远的海面上,出现了1艘鬼子的摩托艇。这摩托艇体积很小,只能乘坐3个人,行驶起来却像飞的1样,所以渔民管它叫做“海免子”。 这时,那海兔子像箭似的在水面上跑着,船头抬得很高,船后出现了1条长长的白带子。 李老贵1看,那脸色刷地变了。 张田明见老人害了怕,忙说:“大叔,壮起胆来,连你这个老渔民都认不出我们是武工队,难道鬼子就能看出来了吗?” 李老贵1想也确实是,但心里总觉得结了个“疙瘩”, “老天爷,叫这个熊玩艺打个旋就快滚吧,可千万别在这里找麻烦!” 张田明说:“从前我也相信老天爷,穷急了,就幻想着突然能发个意外财。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大叔,人不能有自己骗自己的幻想,最靠得住的办法就是壮起胆来同敌人斗,你明白吗?” 李老贵刚点了点头,忽听高明虎给大家打招呼说:“同志们注意!各船做好准备,以防发生意外的情况。各渔船保持1定的距离,继续捕鱼,听从指挥,看我的眼色手势行事。” 赵燕望望海兔子越来越近了,对高叔叔说:“海兔子上有机枪,是出来吓唬人的,高叔叔你看,快到跟前了。” 李满舱怕鬼子看见,白了赵燕1眼说:“它每天都出来,有什么稀罕,快干活!” 高明虎问:“敌人这种摩托艇共有多少?” 李满舱说:“鬼子在张家湾共有5艘巡逻艇,4个海免子。” 海里的渔船有上千,如果把每1只渔船都检查1遍,就是用3天的工夫也查不完。因此,敌人只不过出来耍耍威风,跑出来转转就赶紧回张家湾。 大家都摸到了敌人的规律,也都没拿它当回事。各船上拨线的拨线,摇橹的摇橹。 赵燕呢,照旧朝那海水里打量着,发现了鱼群就往下扔鱼叉。谁知那海免子正向东南方向跑着,突然1拐弯却奔他们这边来了。赵燕抬头1看,急忙对李满舱说:“大哥,你看,来啦!” 李满舱没回答,皱皱眉头,回头看了高明虎眼。 高胜虎早注意到了,于是对张田明说:“老张,敌人来啦,注意看我的眼色行动。” 张田明橹没停,嘴里答应1声。 李老贵越害怕,越碰上这样的巧事儿,打量了1眼,说:“坏了!鬼子要来查船了。” 张田明说:“沉住气,不管它,3个熊鬼子,有什么了不起!注意,好生看着高队长。” 偏巧,正当鬼子的摩托艇来到跟前的时候,赵燕正把刚叉到的1条大黄鱼提上船来。鬼子1看鱼那么大,可就要来查革命军了。 第60章 战斗 摩托艇突然降低了速度,但还扑通扑通直奔赵燕的船而来。赵燕转脸1看,还是经常看见的那1艘。摩托艇上架着1挺歪把子机枪,船舱里坐着3个人,两个鬼子,1个伪军。 摩托艇停下来,1个鬼子就摆手叫李满舱他们把船摇过去。尤林1看鬼子的手势,立刻看了鲁城1眼。 高明虎先给李满舱递了个眼色,又小声说:“摇船,靠上去!” 尤林扔下手中的钓线,就和鲁城摇橹。李满舱站在船前,以备应付鬼子的盘查。 渔船靠到摩托艇的近处,鬼子就从枪套里抽出王8匣子,特别是1看赵燕的鱼叉,就越发警觉起来。 1个鬼子用枪指着鱼叉,盘问李满舱:“枪的?什么的干活?” 李满舱做着手势,说:“那不是枪,是捕鱼的工具,叫鱼叉。” 他怕鬼子弄不明白,就从舱里抱出来1条大鱼,指指鱼,又指指鱼又,说:“你看,这鱼就是它叉的。” 两个鬼子似懂非懂,他们交换了1下眼色。1个鬼子留在摩托艇上监视着渔船上的人,另1个鬼子和伪军上了李满舱的小渔船。 “船上,革命军的有?” 李满舱说:“没有革命军,都是捕鱼的良民。” 不借口查革命军,怎么抢鱼呢?鬼子用王8匣子指着船上的人,那个伪军就把每1个人的身上搜了个遍。搜完1个,就叫到船前头站着,1个1个都被赶到前舱那边,随后就又在后舱和中舱翻起来。查完中舱,鬼子就给伪军做了个手势,他在船面上站着,叫伪军向摩托艇上搬鱼。 李满舱怕在船上出事,影响同志们安全,1看鬼子抢鱼,反倒松了1口气。因为鬼子1旦把鱼抢上摩托艇,立刻就开着滚蛋了。 他心里想:“损失1部分鱼是小事,只要不发生别的事就很好。” 可是高明虎呢?1看眼前这阵势,1看摩托艇上的歪把子机枪,就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兔子,不能再让他们跑了。于是他先朝周围海面上打量了1眼,只见附近海面上没有敌人的机动船只活动,就偷偷捏了尤林1把,用脚碰了鲁城和李满舱1下,同时给赵燕使了个眼色,朝那摩托艇努了下嘴。 海上的斗争是短兵相接的,它要求速战速决,瞬息结束战斗。 敌人就站在身边,只能背着敌人用眼色和手势下达命令。凡是经常闯海的老年人,很多人都有同海匪斗争的经历。年轻的渔民虽不1定都经历过,但都听过老人讲的海上斗争故事。 因此不用嘱附,1看动作和眼色,心里就明白了。尤林街道暗令,立刻盯上了那个提枪的鬼子。李满舱和鲁城也都知道高明虎要干什么? 赵燕开头虽知道高叔叔要收拾这3个敌人,但不知叫他做什么。他顺着高叔叔努嘴的那边1看,这才发现,眼下站在渔船上的两个敌人是瓮中之鳖,趁他们不防,1脚就能踢下海去。 可是摩托艇上那个家伙不好对付,他坐在艇上,两只贼眼紧紧地监视着船上的人。不首先收拾他,他把摩托艇1开,调过来不就用机枪把船上的人扫射了吗?赵燕1看高叔叔的眼色,伸手抓住鱼叉,看摩托艇上的敌人,1点空子不闪,想动手,瞅不上空呀! 张田明自从敌人1靠上李满舱的船,他那眼色1刻也没离开高明虎。1看高明虎给尤林、鲁城等人打暗号,他忙用脚碰了张传庭1下。 张传庭回头1看,突然把抓到手中的钓线又撒到海里去了。 李老贵1看,倒不由得打了个愣神,开头那阵子,他心里直扑腾,因为武工队的十名同志在船上,他怕出事,1颗心立刻悬起来,直到鬼子上船抢鱼,他才1块石头落了地。 心想:“今天这场风险又过去了。”谁知,就在这时候,张传庭突然撒了线。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1回事,只见张田明把那张大橹猛晃了几下,小渔船突然离开了他们撒下去的钓线,扑着摩托艇去了。 原来,张田明开头光知道高明虎要干掉上了船的敌人,但不知道自己应当怎样配合?后来发现赵燕手中抓着鱼叉,眼盯着摩托艇上那个鬼子,就是不得机会动手,他心里完全明白了。他为了把摩托艇上那个鬼子的注意力,引向另1个方向,就把小渔船摇向摩托艇的另1侧。 李老贵1看要包围鬼子,这不是自找死么!急得恨不能立刻夺过张田明的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橹板拨得那海水哗啦、哗啦1片地响,1句话的工夫,就靠摩托艇近了。 坐在摩托艇上的鬼子1看,1只渔船从另1侧驶来,就立刻警觉起来,他眼盯着张田明,把机枪对准了李老贵的船。 李老贵1看,那颗心乒乒地跳了起来。 正在这时,李老贵1转脸看到赵燕手提鱼叉,呼地转向摩托艇,把胳膊向后1抡,又猛地向前1送,鱼叉白光1闪,嗖地向摩托艇上飞去。只听咔嚓1声,扎进了那个鬼子的肋条。 摩托艇上的鬼子突然1声大叫,渔船上的鬼子不由得回头1看,高明虎随着那个鬼子1转身,腾地1脚朝那家伙的屁股踢去。鬼子被踢得1趔趄,尤林跟着猛劲地砸了1拳,只听咕咚1声,那个鬼子就1头栽下海去了。 在中舱里抱鱼的那个伪军1看不好,1扔手中的鱼,就从舱里向外爬。还不等他爬上船面,鲁城1篙砸在那个小子的头上。 尤林1个箭步上去,把那小子从舱里提出来,喝了声:“你给我下去吧。”就把他投进了大海。 赵燕的鱼叉虽然飞出,可是鱼叉上的绳子还牵在他的手里。那个中叉的鬼子疼得腾地1声站起来,赵燕跟着牵着绳猛拉了1把,那个鬼子站不住,1扭身子滚出了船舱,跟着掉下海去了。 李老贵都看呆了,脸上的汗瓢浇似的流了下来。 直到尤林上了鬼子的摩托艇,把敌人的歪把机枪、子弹和其它胜利品,搬到渔船上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这场战斗已经结束,3名敌人已全部被歼灭,连摩托艇也给翻过来,沉下海去了。 他1把拉住张田明,激动地说:“怪不得汉奸鬼子们被你们打得望影害怕,老张同志,今天我真服了。” 张田明说:“李大叔,害怕是打不了鬼子的。只有不失时机的和他们战斗,才能打败敌人,夺取胜利。” 大家围着方才战场等了1阵,也没见那3个敌人漂上水面,看来已经沉到海底下去了。高明虎帮助赵燕收回渔叉,命令渔船收线上篷。 整整1个上午,海岸上的枪声没停。下午李家湾贫治积极分子偷着出海告诉高明虎,说今天敌人出动了两个伪军中队,加上梁大胆的警察,杨麻子的特务队和1部分鬼子兵共3百多人,在李家湾周围十几个庄子里,从海边到山里,进行了拉网式的“清剿”。 梁大胆因为他的伪军警察所被砸,今天简直发了疯。没找到武工队,又在李家湾抓起来很多人,挨个严刑拷打,逼着群众说出来武工队藏在什么地方。 因为群众不说,有的人都被打得走不动了。 李满舱气冲冲地说:“梁大胆这个家伙坏透啦。听说他从前干盐警的时候,打死了好几个盐民和卖盐的,当了汉奸警察所长以来,凡是李天1害人,都有他的份,杀害老海爷爷他也是个凶手。今天又无故抓人拷打,我看不能再留着这个家伙作恶。” 船上的渔民都根梁大胆,纷纷要求武工队杀掉这个汉奸,为群众除害。 从李家湾渔民反霸斗争,到杀死李2狗,砸了伪警察所,这1些事,都发生在李家湾。李天1认定武工队没走远,就是不在李家湾,也在李家湾附近。 沙岛太君为了抓到武工队,马上从张家湾和附近据点里抽了大批伪军,协助李天1进行“清剿”。大财主李天1这次下了决心,不抓到武工队决不算完。所以,敌人虽然1天没找到武工队,但是却没有撤兵。天黑后,他们分头驻在李家湾和附近的庄里,等待武工队自己出来。 情况很紧张!上岸,李家湾和附近的庄里都驻着敌人。如果不上岸,上午干掉了鬼子的摩托艇,时间长了敌人不见他的摩托艇回去,必然出海寻找。 万1在海里碰上敌人,也会发生问题,到底怎么办呢? 高明虎立刻召开武工队的骨干分子会议,进行研究。大家议论纷纷,认为当前敌情严重,应当暂时避开,等敌人各自回到据点后,再展开活动,高明虎听着大家的议论,却没发言。 尤林从夜里砸警察所,到今天在海里歼灭鬼子夺机枪,他觉得虽在敌人优势兵力的包围下,武工队却很主动,打得也很漂亮。高明虎1回来,就扭转了前些日子光藏不打的被动局面,给了敌人应得的惩罚。当前虽说敌情严重,但是大家都充满了胜利信心。 “老高,谈谈你的意见吧。现在,海岸上有3个中队的敌人,在等待着对付我们,我们怎么办,是继续进攻还是撤退?”尤林问道。 第61章 接货 高明虎是个善于动脑子的人,他想了想说:“在确定我们进攻还是撤退以前,首先要搞清敌人当前处在什么地位。目前,敌人集中3个中队的兵力进行‘清剿’,表面上看他是进攻的,但实际上却是被我们牵来的,因此,他并没有主动权。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当猛烈的向敌人进攻,而不是撤退。” “进攻?高明虎同志,谈谈你的想法。”鲁城说着话向高明虎的跟前凑了凑。 高明虎说:“自古兵不厌诈!敌人估计我们就在李家湾附近,因此调动了那么大的兵力,决心在李家湾附近找到我们。从表面上看,似乎对我们不利,实际上为我们夺取另1个胜利,创造了条件。因此,要因势利导,他认为我们在李家湾,我们要制造1种假相,叫敌人相信我们真在李家湾,把他3个中队拴在这里 让他们走不动······” 李满舱说:“这我就不明白了,海边被他们占了,给我们造成很多困难,不说别的,单是张家湾的物资运出来,又从什么地方上岸呢?现在盼着敌人走都走不急呢,为什么要把他拴在这里呢?” 尤林笑了笑,说道:“我明白老高的意思了,我们要声东击西,造成敌人的错觉。敌人估计我们在李家湾,我们应当再给他1拳,叫他觉得我们确实在这里,因势利导,把敌人栓住,让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李家湾。我们呢,趁机迅速组织船只插进张家湾码头,把我们的物资运出来!” “嗯,好。” “是个好主意。” “对对,就这么干!” 大家1听,豁然开朗,纷纷叫好。 根据高明虎的建议,决定尤林留在李家湾拴住敌人,夜里给他割掉电线,干他的岗哨,甚至再次给李天1贴出警告。1定给李天1造成1个错觉,以为武工队还在李家湾没走。晚上派人到张家湾码头,同刘长亮联系,让他们把物资运到口外,渔船在外边等着,以红灯为联系信号。 高明虎、鲁城和武工队大部分同志,带着渔船到张家湾口外接货。陈大刚去通知辛远山,连夜把部队带到张家湾北部的丁家湾,在那里通过赤色革命军的地下组织,组织好民夫。只要物资上岸,马上由部队护送运走。 事情确定以后,各船重新调整了人员,天还没黑,就准备起来了。为了造成敌人的错觉,尤林和李满舱,以本村渔民的面貌出现,天色还不黑就靠了岸。 在码头上,有1个伪军警察站岗。尤林和李满舱抬着1大篓子鲜刀鱼,1靠近那个警察,尤林就伸手抓出来3条鱼,哗地扔到那伪军警察的脚底下。那警察1看,立刻下腰拾起来藏好。 尤林和李满舱卸完了鱼,刚来到李满舱的家门口,李大牛迎面走出来,问:“怎么就回来你们两个?” 尤林并没有回答,而是把李大牛叫进屋,问明了庄里的敌情,就和李满舱研究起作战方案来。 李大牛生怕自己参加不上,忙问:“尤叔,我是什么任务?” 尤林想了想说:“回家给我写个警告李天1的‘告示'',字要大,黑了天给我送来。” “写什么呢?” “嗯,写上‘我们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嗯,明白了。” 李大牛答应1声就跟着哥哥回家了,他在屋里找到1片窗户纸,把张传庭告诉的话写在白纸上。吃过晚饭,李大牛抓了1把浆糊找张传庭来了。谁知他1进门,看到屋里站着1个伪军警察。 李大牛吃了1惊,退是退不回去了,就静静神,说:“张奶奶,俺娘叫我来借个面罗。” 伪军警察走过来,伸手模着李大牛的头顶,说:“好小子,应变能力挺好嘛!” 李大牛仰脸细看,这哪里是伪军警察呀?原来警察是尤林装的。这是夜里砸警察所时,得的警察服装,1共十几套,都藏起来,准备留做化装用的。 李大牛把他写的“告示”,从口袋里拿出来。 “尤叔,给。” 尤林拿到灯前1看,说了个“好。”又对李大牛小声嘱附了几句什么,两个人就外出执行任务去了。 黑漆漆的夜晚,在码头上站岗的那个警察,害怕武工队从海里上岸,老用手灯朝海边上照。时间已经快到晚上9点了。 海水突然晔啦响了1声,伪军警察惊慌地问了声:“干什么的?” 接着听到1个人回答说:“我是本庄打鱼的。” 伪军警察用手灯1照,果然是个渔民朝他走来。 伪军警察火了,正要迎上去搜查,又听身后来了1个人。 他用手灯1照,却是个“警察”。这个伪军警察也没细看是谁,忙说:“快,把这个小子抓起来,大黑天他出来跑什么?” 身后的“警察”上来了,趁着这个警察死盯着那个渔民的机会,把1根绳子突然套在他的脖子上。还没等他喊叫,就1回身把他背到脊梁上了。才走了十来步,脊梁上的那个家伙就耷拉了胳糖伸了腿了。 这个“警察”就是尤林,那个渔民正是李满舱。 尤林把伪军警察的脖子勒紧,放在伪军警察所那条街上,把李大牛写的“告示”贴在墙上,就又和李大牛执行第2个任务去了。 李满舱重新上了渔船,赶到乌龟石,从石洞里取出武工队的短枪,迅速向深海驶去了。他在口外和高明虎等人碰了面,渔船就张篷扬帆向张家湾出发。 这时,突然听到李家湾爆炸了1颗手榴弹,这是尤林扔到伪军警察所的院子的。接着,敌人的据点里,村子里边,步枪机枪1齐开了火,只见火光闪闪,打得可热闹呢! 尤林和李大牛两人却优哉游哉地回去睡觉了。 因为陈大刚有新的任务,赵燕儿上了李老贵的船。这个船上有赵燕、李老贵、鲁城和李满舱4个人。 俗话说:刀在石头上磨,人在斗争中练。向来胆小怕事的李老贵,今白天亲眼看到武工队,在海上歼灭了鬼子,砸沉了他们的摩托艇,得了1挺机枪。 下午,他回来送鱼,回来给其它船捎干粮。还没等他全部准备好,李大牛就悄悄儿告诉他,尤林和满舱1黑天就把敌人的岗哨干掉了,还得了1枝大枪。 李老贵这才认识到,打鬼子和汉奸,1是不要怕,2是要勇敢,就算是他这样下海的渔民也能打败鬼子和汉奸。想到这些,李老贵不但觉得胆子壮了,而且对战胜敌人充满了信心。 李老贵正在心里想着,忽见头船突然藏了灯。赵燕是个聪明孩子,他朝前1看,也马上把马灯从船面上拿开,随手放到中舱里去。因怕还有亮,又用鱼筐把马灯扣起来。 李老贵细看之下,这才发现原来已经来到张家湾口外了。 张家湾座西向东,西面高山挺拔,南北有两个山膀子,像个巨人的手臂似的伸进深海,紧紧的把1个4千多户的镇子抱在怀中。 海湾横宽5里,靠海岸从南到北停满了各种民用木帆船,船多得几乎1只靠着1只。白天从海上向西看,那片片船桅杆好像冬季的树林。 在海湾周围的山上,炮楼子1个跟着1个,从海里的山头,1直到张家湾西部的山尖上。夜间朝海湾 望去,只见船灯成片,闪闪烁烁。但海湾里却是1片死静,只有海浪碰到海岸的礁石上,传出来哗哗的响声。 头船抛了锚,其它船也6续地跟上来。张田明把船和高明虎的船靠上块,两个船上的人汇聚在1起,他们面对着码头望了半天,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会不会出了差错,为什么没有动静呢?”张田明问道 高明虎说:“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得手,耐心的等着吧。” 大家几乎不眨眼的望着海湾,1直等到快天亮了,方见海湾里出现了1个红灯。但只闪了1闪,立刻又消失不见了。 高明虎1看,立刻用衣服包着马灯,朝着海湾的那面,露出灯光点了3点。又过了半个多钟头,从海湾里出来了两只驳船,夜里看去像两头巨大的水牛,直奔他们而来。 “准备接货!” 高明虎说完就立刻拔上锚来,摇着船迎了上去。 5只小渔船1靠上驳船,赵燕的舅舅,码头工人刘长亮和鲁城两人就上了小船。 “老高同志,我们来得太迟了。” 刘长亮是码头赤色革命组织的支部书记,最近这批物资,是通过内线关系搞出来的,大部分是烈性炸药和雷管。因为这部分东西得秘密保存,他们向外搞这部分物资时,连着摸了3个岗哨才把东西运出来。 高明虎知道他们的难处,说:“刘长亮同志,弄出来就是胜利,不晚。” 赵燕站在船面上,别人从驳船上往下卸货,他1样1样地往渔船上接,到底是什么东西,夜里看不清,只觉得方方块块的,掂在手里都很重。他1块1块地放进后舱,1会儿就把后舱占去了大半。 第62章 鬼子 当把两只驳船上的东西都搬上渔船的时候,离天亮还只有1个多钟头了。这会虽然把东西从张家湾搬上渔船,但是由于剩下的时间太短,怎样安全地运出来,却又成了问题。 敌人封锁着海岸线,船不能在李家湾靠岸。从丁家湾上岸,得绕1个弯从张家湾口外转过去,少说得航行3十海里,不等渔船到丁家湾,天就亮了。这样无论是航行还是靠岸,都可能遇上敌人的搜查。 大家开了个紧急会议,认为天已快亮,为了躲过敌人的搜查,保证这批军用物资安全到手,决定今天渔船不靠岸,先把船开到远海里去抛锚。等到傍晚黑天的时候,再靠岸。 计划决定后,高明虎、鲁城和尤林对各船说明了情况,告诉了注意事项,要各船准备好炸药,安好雷管,以防敌人的汽艇或摩托艇在海里检查时,好对付他们。1切布置停当,趁着天还不明,1齐拔锚扬帆,脱离开张家湾码头,直奔深洋大海驶去了。 渔船航行了不到十海里,天就亮了。东方出现了1片红光,跟着1轮朝阳从东方升起。为了减小目标,以免引起敌人的怀疑,所有渔船全部下篷拔桅,装成在海里过夜的渔船,用橹摇着船向前行进。 当他们距离海岸3十海里时,时间就快响午了。海水黑乎乎的,回头望海岸,只能望见那些雾腾腾的山。5只渔船保特1定的距离抛锚做饭。 赵燕这才有时间检查放在后舱里的那些东西,他抱出来1块,敞开外边那层层包着的纸,粗看像1块桃胶,用手1捏还很软。赵燕愣了半天,问道:“鲁大叔,这是些什么东西?” “呵呵······你猜呢?”鲁城笑着说道。 “嗯·······俺没见过。” “是炸药!这家伙爆炸力特别强,只要那么1包,鬼子的炮楼子就上了天了。肥皂那么大的1块,就可以把1只轮船炸沉,把1辆汽车炸翻。” 鲁城是个细心人,他不光向赵燕讲了它的性能,还把雷管拿出来,告诉赵燕怎样安放,怎样把炸药包紧和怎样拉弦。 赵燕问:“鲁大叔,这是在张家湾买的吗?” 鲁城1听,笑了,抬头扶着赵燕儿的肩头,说:“咱又没有银行钱庄,上哪里去弄钱买这些东西呢?” “那是······” 鲁城把赵燕敞开的炸药重新包好,后舱要做饭,大家把炸药又1包1包地搬进中舱,等全部搬完了。鲁城这才叫赵燕坐在自己的身边,耐心的说道:“咱们赤色革命军和敌后抗日游击队是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军队。这个军队在毛先生英明领导下,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发展起来的。从他诞生的那天起,就被敌人4面包围着,封锁着。凡是我们需要的东西,不管吃的用的,还是武器弹药,敌人都卡着不让到我们的手。我们没有武器弹药就打不败敌人。这些东西又从哪里来呢?有的自己可以造,有的造都来不及,有的临时还造不出来,这怎么办呢?” 赵燕看着张叔叔的脸,问:“鲁大叔,你说呀,到底怎么办呢?” “嗨,我们有敌人的运输大队给我们送来啊!”尤林接过话茬,笑着说。 李老贵正在做饭,1听张希明说的话,很不理解地问:“尤林同志,你再说的细1些,我还不大明白。”尤林说:“说细1些,就是夺取敌人的武器武装我们自己,用敌人制造的武器把敌人打败!” 李老贵愣愣地问:“叫你这么1说,我更糊涂了。鬼子明知道枪炮到咱手里要反过头来去打他,他怎么会把武器给咱送了来呢?” 尤林说:“那天夜里从梁大胆的警察手里得了十来枝步枪,昨天夺了鬼子的1挺机枪,今天又运出来这么多炸药,李大叔你说,这些东西都是在张家湾造的吗?都不是,这不是敌人把它送了来,又怎么会跑到我们的手里呢?” 李老贵说:“噢,闹了半天是这么个意思吗,我明白了。” 赵燕高兴的跳了起来, “尤叔,这真是太好了。” “毛先生教导我们,除了自己动手克服困难外,还要夺取敌人的武器来武装自己。” 吃过饭,高明虎通知每1个船上留1个人了望,以防敌人的突然袭击,其他人要抓紧时间睡觉,准备继续战斗。 大家6续地睡了,尤林怕赵燕受凉,把1个棉袄盖在他的身上。赵燕躺在船面上,虽然连着几个夜晚没睡好觉,这时还是1点睡意也没有呢。 革命战争年代,就好象1辆迅猛前进的列车,1旦开动起来,就奔跑不停。从李家湾开展反霸斗争以来,只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可是在这几天内,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赵燕跟着叔叔们参加了战斗的行列,每时每刻都经受着考验,接受着教育,提高着觉悟,增长着智慧。赵燕方才听了鲁城和尤林两位叔叔的1番话,又明白了处在艰苦斗争年月的革命战士,如何夺取敌人的武器,去战胜敌人的道理。 战士们每天都在废寝忘食,为了1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出生入死地同敌人战斗。赵燕越想越感动,他暗暗的下了决心要向叔叔们学习,争取做1个名符其实的革命战士。 赵燕睁着亮亮的大限晴,慢慢儿掀开蒙在他头上的棉袄,偷眼1看,尤叔还坐在船面上。他身边放着1个背包,嘴里含着烟卷,在聚精会神地看着1本书。 赵燕坐了起来,悄悄地凑到尤叔叔的身后,1看,张叔叔的背包里还有好几本书呢。只见张叔叔看了1阵子,就用1块铅笔头画在字的空间处。 “尤叔······” 赵燕突然叫了1声,尤林转脸1看,这才发现赵燕几乎趴到他的身上了。 “你怎么还不睡?” “那你呢?” “我是大人,现在还不困。” “我不信。” “嘿嘿······尤叔叔我还能哄你吗?” 赵燕双手扳着张叔叔,亲的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 “哦?你知道什么呀?” “你是赤色革命军。” 尤林笑了。 赵燕又向:“尤叔叔,赤色革命军除了不怕艰难困苦,还有什么?” 尤林伸手把赵燕楼过来,两个人紧紧地贴在1起,他眼望着那片沸腾的大海,说:“还有为驱逐日本鬼子,解放全中国,消灭剥削阶级,建设社会主义和实现共产主义奋斗到底。” 赵燕儿圆瞪着两只大眼看着张叔叔,似乎还不大明白,尤林又说:“共产主义是我们的奋斗目标,要实现共产主义,还要经过许多曲折和斗争。小燕儿,1定要知道,你在为什么而战斗。斗争没有目标,就象汽车没有方向盘。汽车没有方向盘就要翻车,1个革命战士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斗,那就失去了方向,走不准道路。” 赵燕问:“那该怎么办呢?” 张叔叔说:“照着先生说的办,毛先生的书就是指航的明灯。跟着明灯向前走,你的船永远也不迷航。孩子,你看看毛先生的书就知道了。” 赵燕点点头。 尤林又催他说:“快睡吧,养好了精神,还要战斗呢。” 赵燕听话的又躺下了,半天看看尤叔叔,还如饥似渴地在那里读毛先生的书。 5只渔船抛铺的那个地方,距海岸3十海里。从这个地方到丁家湾,至少要航行3个半小时。高明虎让各船下午5点钟做饭,6点半起床,争取晚十点左右到达丁家湾。预计不等岸上的敌人望见他们的船帆,天也就黑了。 他们竖起桅,拉上篷,刚航行了不到半个小时,忽然听到远远的传来1阵马达声。 “不好,赶紧落篷。”高明虎喊道。 赵燕在各船落篷的时候放眼1看,只见正南方3海里开外的海面上,1艘汽艇正在全速向西北方向航行着。这是1个又黑又长的大家伙,船桅上挂着1块白布,船头顶起来的海水冒得很高。谁知它正跑着,突然放慢了速度,接着1拐弯,竟朝着他们驶来了。 尤林腾地1声站起来, 大声说:“鬼子来了,准备战斗。” 高明虎说:“同志们,你们做好开船的准备,我来掩护。” “不,我来掩护。” “尤林!” “老高,你是区书记,得指挥队5战斗。” 张田明把船靠上高明虎的船,高明虎还是争着要掩护。尤林1看敌人的汽艇直扑着他们来了,着急地说:“老高,要对2十多位同志和5船物资负资,这是个争的时候吗?”他又命今李满舱,“满舱,快!把炸药搬到老高的船上去。” 尤林把放在中舱的炸药,像扔石头似的扔到高明虎的渔船上,随后把他的背包向赵燕的手里1塞,说:“快!都到高叔叔的船上去。.” 李老贵1看鬼子的汽艇越来越近,1把抓住尤林。 “尤林同志,你快走,你和老高逃出去好领着人打鬼子,我留在船上应付他们。” “李大叔,你应付不了。快上船,再拖延1会儿就被动了。” 可是,李老贵还是站着不动。 赵燕看看那艘扑着他们而来的敌艇,猛地转向尤林。 “尤叔,我不怕,我和你两个在船上。” “不行!” “尤林同志······” 李老贵急得根不能要哭了。 第63章 炸船 “你······咱船上装的是犯禁品。” “正因为这样,我们必须把鬼子的汽艇消灭在深海。不然,我们船上的2十多个同志,就有生命危险。” 尤林硬是把李老贵,赵燕、李满舱推上高明虎的渔船。 此刻高明虎的心呀,也到尤林的船上了。 “老张,我们同时上,你1个人对付不了他们!” “呵呵,你们快离开,由我负责对付他们。” “尤叔······” “小燕,要明白1个赤色革命军战士,在任何时候都要把群众,把革命摆在前头。只要有组织和革命战士在,就要想方设法保护群众和革命不受损失······” 尤林的话没说完,鬼子就在汽艇上开了枪。 尤林伸手抓起来橹,对赵燕说了个:“听组织上的话,服从命令。”说着就1晃橹迎着敌艇驶去了。 赵燕喊了声:“尤叔·······”,纵身1跳扎下海去。 高明虎喊了声:“准备战斗!”立刻给各船下了命令。 接着向自己船上的人1看,命令道:“满舱摇橹,迎上去支援尤林。” 尤林正摇橹前进,小船突然1歪,赵燕1翻身爬到船面上。 “赵燕,你?” 赵燕腾地站起来,扑上来抓住橹把:“尤叔,我和你1块战斗。” 因为敌人已经靠近,想把赵燕再送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好,沉住气,看我的眼色,听我的命令。” “是。” 鬼子1看所有的渔船都落了篷,就不打枪了,速度也放慢了。因为昨天1艘摩托艇失踪,这艘汽艇是出来寻找的。他们为了检查渔船上有什么东西,就迎着尤林的小船停了船。 艇面上站出来十几个鬼子和1个翻译,他们挥手叫尤林把小船摇过去。高明虎的船开动得晚,他还距离汽艇很远,尤林的船就摇到汽艇跟前了。 “快快的,你的什么的干活。” “捕鱼的。” “捕鱼的为什么要跑。” “我们不是跑,我们是返航。” 这时,高明虎的船也慢慢靠近了汽艇。尤林向赵燕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尤林抓起1盘绳,突然用力1扔,将绳子扔到了汽艇上。1个伪军接住绳子,栓在了汽艇上。尤林立刻把绳子的另1头在渔船上拴牢,对赵燕说了声:“快走!”说着1伸手把他推到船下去。 正在摇船前进的高明虎1看,立刻命令停止前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尤林的身上。 赵燕在水里游了几下,抬头1看,发现尤林已经爬上了汽艇。他心里1紧,知道这个机会不能错过。他用力划水,迅速向汽艇游去。 汽艇上的鬼子发现了尤林,但已经来不及了。尤林双手舞动,几只飞刀犹如子弹1般射向敌人的咽喉,瞬间放倒了两个鬼子。 鬼子们惊呼1声,举枪瞄准了他。与此同时,尤林双手再次上扬,1个包袱形状的被抛向鬼子们中间。 “咚嗒!”1声巨响,炸药包完美的在鬼子群中间爆炸。 这时候,高明虎的船已经靠了过来,挡在了鬼子的前面,鬼子们被渔船挡住了去路,无法继续追击。 尤林则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向汽艇的船尾跑去。他知道,只有到了船尾,才能跳水逃跑。1路狂奔,终于来到了船尾。他没有丝毫犹豫,1头扎入了海中。 尤林在跳水前瞥了1眼高明虎的船,发现他已经将船开到了汽艇旁边。他心中1暖,知道这是来帮他的。他用力划水,迅速远离了汽艇。 汽艇上剩下的鬼子见状,朝他们开枪,但已经来不及了。尤林和赵燕游了1段距离后,开始换气。他们感到有些吃力,但仍然坚定地向前游去。 时间1点点过去,尤林和赵燕终于游到了1个无人小岛上。他们感到疲惫不堪,但仍然努力向岸上爬去。尤林先把赵燕拉上了岸,然后自己也爬上了岸。 他们躺在沙滩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太阳渐渐落下,尤林和赵燕在岛上过了1夜。 昨天晚上,敌人惊慌地打了1作子枪,老半天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梁大胆壮着胆子,把他那十几名警察轰出门,顺着大街向海边上模。 突然,1个警察被绊了1下,用手灯1照,1个死的警察躺在地上,他惊叫了1声,立刻报告了梁大胆。 梁大胆也慌了,马上去报告了李天1。 李天1由杨麻子的特务队护卫着来到现场,1看,目瞪口呆,半天,喃喃地说:“整整1天没发现武工队的影子,难道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1转脸,李天1看到墙上贴了“告示”:“我们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前天刨地3尺,夜里被砸了警察所。白天3个中队搜查了1天1夜,就又把警察杀死在大街上,条子贴在墙上。 李天1突然觉得不寒而慄,眼望着墙上那张白纸呆了。 “大哥,这是真的吗?还是有人在捣鬼?”杨麻子往前凑了凑说道。 李天1拉这个驴脸,说道:“砸了警察所,勒死岗哨,这难道还是假的吗?给我把各个巷口封起来,明天重新细细搜查。我看赤色革命军到到底能藏在什么地方?” 李天1正准备在李家湾进行大搜查,第2天刚起床,他的电话就响了。 “哪个,找李桑的讲话。”听话筒里传来日被鬼子指挥官沙岛太君的声音。 “大君,我就是李天1······” “高明虎,武工队,大大的厉害。炸药的统统的偷走了,汽艇的被炸沉,他们的在丁家湾,那里的炮楼被他们炸掉。你的,杨的,统统回来,到丁家湾包围,你的明白?” “哈依!我的明白。” 李天1放下电话,心情沉重的走出电话室,杨麻子、梁大胆和陈学堂都在客厅里等候命令。 杨麻子问道:“大哥,谁来的电话?” “沙岛指挥官。” “什么事?” 李天1在椅子上1坐,长长地叹了1声气,说:“我们上了高明虎的当了!” “什么?上当了?” “高明虎故意虚张声势,把我们吸引在这里,他却偷偷地钻进了张家湾。不光盗走了我们的炸药,还炸沉了我们的汽艇,炸掉了丁家湾的炮楼。沙岛太君命令,马上赶到丁家湾进行包围。我不活捉高明虎,誓不罢休!” 汉好头目们1听,1个个目瞪口呆。 李天1先把沙岛的命令报告了田野小2,请示田野小2的同意,回头又对杨麻子说:“高明虎在丁家湾1带的行迹已被我们发现,沙岛太君命令,调动所有的兵力将其包围。我估计他们1旦发现了我们的行动,很可能要向陡山河1带逃跑。你马上插到陡山河以北,切断他南逃的出路,这1次1定不能再让他跑了。” 杨麻子答应1声,转身立刻集合队5去了。 李天1把脸转向梁大胆和陈学堂,又说:“虽说高明虎暂时不在这边,2位老弟可千万不要大意。我希望2位携起手来,共同把这个海口守好,绝对不能让武工队再钻进来。” 李天1的管家李2狗已被处决,他只得把在李家湾的渔行,暂时委托给“丁愣子”。他又向大老婆交代了家务,就匆忙地跟着田野小2回到张家湾。他见了沙岛,报告了李家湾这边的情记,回到家时间就不早了。回屋里刚坐下,小老婆1枝花就叫他接电所。 李天1以为沙岛又叫他去有什么事,抓起电话,原来是李家湾伪军中队长陈学堂打来的。 “陈老弟,什么事?” “报告,武工队又国到李家湾来了。” 李天1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你说什么?” “武工队又同到李家湾来了。” “你看见啦?” “胡来发现的,梁大胆已经被赤色革命军给抓去了,强上贴着布告,还给你送了1封警告信。” 李天1打了个寒战,觉得头重脚经,立刻停手扶住墙。 “高明虎还说,今天先把你的头寄下,等有了工夫再来取。” 突然哗1声,听话机从李天1的手里掉了下来。李天1满头臭汗,双手扶着桌子说:“真把我搞糊涂了,难道又上了当吗?” 他静静神,立刻跑进沙岛的指挥部,喘着粗气说:“太君,太君,大大的不好。刚才陈队长打来电话,说梁所长已经被赤色革命军抓去了,武工队的人又到李家湾去了。” 沙岛1听,呼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伸手按住电话,就猛个劲地摇起来。他抓起来所话机,突然1愣,又哗啦1声挂上了。 “革命军的,善于声东击西,李桑,你的不要上当。丁家湾,武工队的有,李家湾,武工队的没有。打电话的坏坏的,把你调到李家湾,丁家湾的武工队好逃跑。不要听,丁家湾的包围,你的明白?” 尤林炸沉了敌人的汽艇后,高胜虎在现场等了半天。尤林和赵燕都回来了,高明虎不再耽误时间,命令4只船1齐上篷开船。夜间十点钟来到丁家湾。 辛远山团长早带着部队来了,运送物资的人早准备好了。因此,物资1上岸,除了留下部分自己使用外,立刻最专人连夜送走了。 第64章 迂回 尤林为了解除日本鬼子、伪军以及汉奸们对李家湾1带的包围,把敌人再1次牵到码头北部1带沿海上来,和鲁城、高明虎等人研究决定,果断采取迅雷不及拖耳的行动,割了敌人的电话线,炸掉了敌人修在海边上的几个炮楼,找来保长叫他给敌人送信,故意把运炸药和炸沉汽艇告诉了敌人。 尤林迅速指挥着村民们撤离,往北部的山里跑去。他们1大队人马,有23百人,都是青壮年男人,还有1些妇女和小孩。他们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到了1个山头,发现已经安全了。 尤林松了1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招成功了,敌人肯定会上当。他让鲁城和高明虎等人先带村民们到山洞里躲1躲,他去海边看看情况。 尤林独自1人,往海边走去。他看到海边的景象,心中1阵欢喜。他故意把保长给敌人的信放在了显眼的地方,让敌人能够轻易地看到。他原本的计划是让敌人以为他们准备用炸药炸沉汽艇,但是汽艇已经沉了,所以他把保长找来,让他给敌人送信,告诉他们准备运炸药来炸沉汽艇。 尤林看到敌人果然上当了,他们把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到了码头北部1带沿海上来,等着尤林他们运炸药过来。 尤林回到山洞里,告诉鲁城和高明虎等人,他们的计划成功了,现在敌人已经上当了。众人1听,都欢呼起来。他们知道,只要敌人上当,他们就有机会解除包围。 尤林和鲁城等人商量了1下,决定由尤林带1些人去袭击敌人的炮楼,由高明虎等人去袭击敌人的营房。他们决定在半夜动手,因为半夜是敌人最松懈的时候。 夜幕降临了,尤林和高明虎等人分别带着队5出发了。他们悄悄地接近了敌人的炮楼和营房,开始了猛烈的袭击。敌人被打得措手不及,很多人还在睡梦中就1命呜呼了。 尤林的队5很顺利地占领了炮楼,把上面的敌人全部消灭了。高明虎的队5也成功地袭击了敌人的营房,杀死了很多敌人。 敌人被尤林和高明虎等人的突袭打得708落,很多人开始逃跑。尤林和高明虎等人追赶着敌人,1路追到了李家湾1带。 尤林和高明虎等人追到了李家湾1带,发现敌人已经被打散了。他们让村民们组织起来,把那些逃跑的敌人追捕归案。 尤林和高明虎等人回到山洞里,和鲁城等人会合。他们清点了1下人数,发现除了有几个轻伤外,没有1个人死亡。他们知道,这场战斗已经胜利了。 尤林对大家说:“这场战斗胜利了,但是我们还不能放松警惕。现在还有不少敌人在这附近活动。我们必须继续保持警惕,做好战斗准备。”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他们知道,这场战斗只是1个小小的胜利,他们还有更长远的任务,那就是彻底消灭这些日本鬼子、伪军和汉奸。 接下来的几天里,尤林和高明虎等人1直在山洞里休息和养伤。他们也1直在商量下1步的行动计划。 狡猾的沙岛太君接到保长和那些密探的报告,立刻派人检查汽艇和仓库。汽艇确有1只没回来。炸药也被偷光了,看仓库的岗哨死在地上。同时沙岛又接到报告,说丁家湾的炮楼被炸,1个小队的伪军全部被炸死。沙岛太君不得不相信,革命军是真的把李家湾的伪军和特务队,调到丁家湾1带去了。 鲁城在港湾口外等着,直到发现敌人1队队的开出李家湾,知道敌人按照他们的计划行动了。就装做渔船进港湾口上了岸,秘密的来到李老贵的家,又让李大牛去把张传庭叫了来。 既然敌人已经撤退,尤林、鲁城和高明虎他们决定乘机再给敌人1拳头。根据张传庭汇报的情况,目前敌人最软弱的还是伪军警察所。 他们人数少,距离陈学堂的伪军总部也比较远,又听说赤色革命军不在李家湾,所以思想麻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1场闪电战准能取胜。 大家正在商量着,忽听大门被敲得山响,为了防止暴露,大家立刻躲进里间。 李老贵去开了门1看,原来是保长来派他到伪军警察所听差。李老9关好大门回来把事情和大家说了1遍,这时候大家伙才知道原来伪军警察所每天要村里给他们派1个人,有事的时候送通知,没有事就劈柴、烧水。 尤林告诉李老9留神注意敌人的活动,有了情况快回来报告。 李老9走了,他们又研究起袭击伪军警察所的问题来。 尽管大财主李天1叮嘱梁大胆不要大意,可他听说赤色革命军队5又转移到了丁家湾方面去了,瞬间感到松了1口气。 刚从大财主李天1的家回到警察所,副所长胡来就迎了出来,看见梁大胆1脸得意之色。忙问:“梁所长,今天弟兄们到什么地方去搜查?” 梁大胆挥手和胡来进了屋,得意地说:“不用搜查了。” “啊?为什么?” “嗨!高明虎等人跑了,现在他们在丁家湾1带。他们1到丁家湾,就被沙岛太君发现了,现在正调集大批人马去围剿。胡老弟,你就等着听胜利消息吧。” 梁大胆得意洋洋地坐在椅子上。 胡来斜着身子陪梁大胆坐下,问道:“老兄,既然赤色革命军已经逃跑到丁家湾1带,为什么前天晚上还有个弟兄被打死,还把手榴弹扔到我们的院里来?” “哎呀,胡老弟!我们上当就上在这个地方!高明虎的1走,故意留下个别残余分子继续在这里活动,他们杀人的目的,就是造成1个假象来迷惑我们,让我们以为赤色革命军仍然在我们这1带活动。当时,我还真就信了,所以到处搜查。谁知他把我们忽悠在这里,暗地里却进了码头,偷走了炸药,炸沉了汽艇,还1上岸就把丁家湾的炮楼也炸了。要不是沙岛太君发现了敌情,我们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 “还有这事儿?他妈的来,赤色革命军这是玩了1手暗度陈仓啊。” “管他暗度还是明度,反正现在革命军是没在我们的地盘上,那就不归我们管喽······”梁大胆说着上来大烟瘾,伸手打了个哈欠,“告诉弟兄们,等会儿我要训话。” 梁大胆1出门,李老9迎面从外边走了进来。 “哪里来的?”梁大胆疑惑地问道。 “俺就是这个庄的。” “嗯,干什么来了?” “保长叫我来听差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叫我干什活儿。” “嗯,是有这么回事儿,你先去劈柴吧!” 梁大胆吸足了大烟,十几个警察早已经站在院里等着了。梁大胆到前边1站,就吹胡子瞪眼的大讲起赤色革命军在丁家湾被包围的事来。说:“我早就说过,革命军是跳不出皇军的手心的。今天他们在丁家湾被消灭,也有我们的1份功劳。要不是连续搜查了好几天,又怎么会把他们轰到丁家湾那个地方去呢?但是你们也不能大意。我命令你们,1定要在短期内,把李家湾赤色革命军的残余分子彻底给我查清······” 李老贵1听梁大胆吹牛,忍不住地想笑。他把斧头放下来,正想再听听梁大胆还吹些什么?忽然看见从外边进来了1群伪军警察。前边4个,中间的1个好像是个当官的,在他后边,还有7、8个伪军警察。他们的服装和院里的警察完全1样。 梁大胆1个也不认识,刚想招呼,人就已经来到他的跟前了。 前边的那1个问:“请问,你是梁所长吗?” 梁大胆愣愣地说:“啊!我就是。诸位是······” “到屋里说话,你身边这位怎么称呼?” “兄弟姓胡,嘿嘿······”胡来宾抢着说道,他弯弯腰,向屋门那边摆了下手,又说:“诸位请。” 李老贵1看进来那么多警察,暗暗地吃了1惊,他想偷着回家报告。谁知仔细再1看,突然呼地1声站了起来,这哪里是警察呀,原来全部是赤色革命军。 伪军警案服装是上次砸警察所得的,现在都穿在身上了。尤林、鲁城、陈大刚走在最前边,高明虎跟在他们的后边。 梁大胆的伪军警察在院里站了两行,手持步枪,眼瞅着进来的这1群“同行”,心里直发迷糊。梁大胆和胡来两个都拿着短枪,十分戒备。在大门口站岗的那个警察,也伸着脖子朝院里打量。 尤林、鲁城和高明虎他们却面无惧色,坦然自若,好像他们不是来到敌人的警察所,倒像是进了自已的家1样,当真是威风凛凛,浑身是胆。 李老贵看到为自己拿枪的亲人,这种压倒1切敌人的英雄气势,不但越发增长了胆量,而且感到自豪。有这样的英雄战士,还怕打不败敌人吗?可是,敌人那么多,如果弄不好,人家再1齐开了家伙?那到底怎么办呀?看着尤林、鲁城和高明虎他们向屋里走,李老贵心中不禁犯了愁。他知道,这场战斗不会轻松,但他们肩负着保卫家园、守护亲人的重任,不能退缩,也不能畏惧。 第65章 讲课 梁大胆抬头1看,在4名警察身后跟着那个大个子,上穿白色的新衬褂,外套灰色的绸子便褂,柞绸长裤,白色的线袜,弯底便鞋。粗眉如墨,眼光逼人,1看,就觉得对方的官比自己不知大了多少,但是他横看竖看,怎么也不认识。 见对方派头那么大,对他连看都不多看1眼,1时半会儿吃不准,又不敢怠慢。梁大胆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从对方的气场和穿着上来看,肯定不是普通人。他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应该主动问对方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待对方先开口。 正当梁大胆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个大个子突然开口了:“你就是梁大胆吧?” 梁大胆1愣,没想到对方会认识自己。他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回答:“我就是。” 这时候,胡来在前边引着众人进了屋。尤林1看,原来这是伪军警察头目开会的地方,两间通屋,1个里间,1张圆桌,4把椅子,墙上挂着个电话机。 高明虎走近圆桌,就在1把椅子上坐下了。 梁大胆和胡来走向高明虎等人的对面,尤林和鲁城他们几个人分别站在两个警第头目的身后头。梁大胆刚要把屁股落下去坐下,1看对方突然抓下草帽放在桌子上。他只好又呼地1声站直了腰,愣了1阵,弯弯腰问道:“请问长官,您是?” “怎么?打过多少交道了,你还不认识我吗?” 高明虎刷地打开白纸扇子,呼达呼达扇了起来。 梁大胆偷膘了胡来1眼,又勉强笑着说:“兄弟健忘,实在想不起来,长官是······” “我就是赤色革命军组织的高明虎。” “啊?这······” 梁大胆那张瘦猴脸刷地1阵没有血色了,胡来1听,腾地1声站了起来。但是还不等他们掏家伙,手枪已经被尤林、鲁城他们几个人缴下来了。 “高队长亲自登门,有什么吩咐?兄弟1定照办,1定照办。” 梁大胆这条日本鬼子的忠实走狗,仗着主子的势力,得意忘形,穷凶极恶,欺压百姓,残忍地杀害了赵老海,犯下了不少罪行。高明虎1想到被害的父老乡亲和同志们,根不能1把掐死他。 “梁所长,今天我接受了李家湾和附近各个村里渔民的要求,特意来取你的脑袋。为广大群众除害,为死去的赵老海报仇。” 梁大胆还想挣扎,喊了声:“快来人呀!”就腾地1声向门外窜。谁知还没等他奔到屋门口,突然寒光1闪,1只明晃晃的鱼叉迎面而来。 梁大胆打了个寒战,立刻1闪站住了脚。 赵燕挺着鱼叉向前走1步,梁大胆向后退1步。此刻赵燕双眼通红,杀气冲天,他1步1步把梁大胆逼到后墙,刷地把鱼叉举了起来。 “梁大胆,你这个汉奸!认得我吗?”说完,狠劲地照梁大胆的脖儿梗戳去。只听梁大胆大叫了1声,就立刻滚到地上了。 高明虎喝了1声:“绑上!” 尤林、鲁城等人把梁大胆绑了起来,拖出门外。 高明虎慢慢儿把脸转向胡来,胡来1看高明虎的眼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1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高队长饶命,我就要了人家8百多元钱。只要让我活着,兄弟1定偿还,兄弟1定偿还呀!” 高明虎掏出来香烟,点燃1支,把烟盒放在桌子上。 “胡来。” “敝人在。” “抬起头来!” “不敢,不敢!”胡来汗如瓢浇,只顾1个劲儿打哆嗦。 高明虎抽了口烟,道:“别忘了,这是在你们的伪军警察所,为什么这样害怕呢?起来,还有件事找你去办呢。” “是,是是。”胡来像是弹起来的1样,木棍儿似的朝高胜虎1站,“高队长有什么吩咐,我1定照办。” “嗯,麻烦你给陈学堂打个电话,叫他马上到这里来。” “这······这我可不敢。” “不敢?放心,此事与你无关,你就说李天1有秘密电话,叫他秘密的到警察所来告知。” “高队长······” “怎么?你不是照办吗?” “是······是,我照办。” 胡来哆嗦着腿走近电话机旁,脸上的汗珠子还1个劲儿往下滚。 这时,留在院里的革命军战士,不光是给那个在大门上站岗的警察下了枪,而且趁院里的警察没有戒备的时候,1个突然袭击,把那些警察用枪指住了。 伪军警察们都知道革命军的厉害,1看长短枪炮的全都对准了他们,哪个还敢动弹?1个个老老实实地放下了武器,就到另1个屋里接受政治教育去了。 表面上看,从大门口到院里设了层层岗哨,可是站岗的现在全部变成赤色革命军的人了。 李老贵原先还担心敌人那么多,怕收拾不了。谁知不到几分钟的工夫,整个警察所的人全部成了赤色革命军的俘虏。老头子觉得再没有这么过瘾的了,这时候他早已经忘了身在伪军警察所,1会儿到西边屋门外,听听赤色革命军给那些伪军警察上政治课,1会儿又回到梁大胆的门外,看高明虎等人在屋里教训那个胡来,简直就和做梦1样! 李老贵突然听到高明虎叫胡来打电话,找汉奸队长来,心里感到不能理解。按李老贵的想法,如今占领了伪军警察所,就别去多事了。但他又觉得这件事自己不好插嘴,可是不说,又不放心,他急得在院子里转了1会,就悄悄儿来到大门口。 看看4个化装成伪军警察的赤色革命军战士站在大门口,就小声说:“又叫陈学堂去了,你们知道吗?” 今天这个作战方案是大家研究好的,因此,战士1听李老9问,就告诉他:“李大爷,放心吧!这是敞开篱笆抓兔子,叫他自己向里钻。” 李老贵还在犹像,忽听1个战士小声说:“注意,人来啦!” 李老贵伸头1看,陈学堂武装整齐,腰里那宽皮带上还挂着手枪。他神气十足的走在前面,身后还有个背匣子枪的护兵,顺着大街奔这边来了。 李老贵1看,就忙回到院里。 陈学堂来到大门口,4个武工队战士先让他进了大门,却把那个护兵挡在门外边。那个护兵刚要反抗,突然被两个“警察”架了起来。那个家伙看事不好,高声喊了声:“陈队长。” 陈学堂1回头,忽然觉得1个人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枪。他惊愕地1转身,手枪已经被1个警察打扮的人抽去了。 抓枪的这人,正是尤林。 “你······你想干什么?” “对不起,我们高队长有请。” “高队长?哪个高队长?” “呵呵·····你不是整天要抓他吗?高明虎队长啊。” “啊?你······” “请吧,高队长已经等候多时了。” 陈学堂1听高明虎,那张脸刷地变了,尤林要他进屋,他简直好像是进杀场。不进是不行了,他神色慌张地刚走到屋门口,高明虎就迎着他转过身来:“你就是陈中队长吗?” “兄弟不敢当,兄弟不敢当啊······” “别客气,请坐。” “高队长,兄弟是个罪人,不敢。”说着扑通1声趴在地上了,“学堂无知,误入歧途,当了汉奸,罪该万死。可我······我从来没杀过1个人,望高队长明察,如有半句谎话,你就当场枪毙。” “站起来。” “兄弟不敢。”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来吗?” “兄弟愿听高队长的训教。” 高明虎给胡来做了个手势,不等胡来过去拉他,陈学堂已经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虽然勉强地在1把椅子上坐下了,但那屁股底下却像铺着蒺藜,晃晃荡荡地坐不稳。 高明虎说:“今天我叫你们2位来谈谈,因为你们都是华国人······” 陈学堂和胡来呼啦1声站起来,连声说:“对,对队,是华国人,可是······” “坐下。” “是······是是。” “既然是华国人,那对当前全国人民的团结抗,应该采取什么态度呢?是同金国人民站在1起,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建立1个民主独立的新华国尽力呢,还是继续叛国投敌,为日本鬼子效劳,变成人民的狗屎呢?你们要好好的考虑!” 高明虎讲了当前抗日战争的大好形势,赤色革命军和抗日民主政府的决心及对敌伪军的政策。 “你们作为华国人,为日本鬼子卖命,屠杀自己的同胞兄弟,到底有什么好下场呢?我希望你们悬崖勒马,将功赎罪·······” 两个家伙1听,1齐站了起来,连说:“高队长教导的极是,兄弟知罪······” “好了,知罪不知罪的,要看你们今后的行动。现在你们被我们缴了枪,失去了战斗能力,自然我说什么,你们会答应什么。等你们重新拿起武器的时候又会怎样呢?” “高队长放心,兄弟绝对不敢。” “敢不敢,枪把子在你们手里,我管不着。不过你们要从梁大胆的下场上吸取1点教训!” 陈学堂和胡来1听,真是不寒而栗,眼见得那汗珠,豆粒似的1个劲儿从脸上往下滚。 “你们不用表白自己,我们都给你们1个个记着账呢。坏事记上,好事也漏不了。今天叫你们来,不是要怎样处治你们,而是给你们提出警告。” 陈学堂1听,今天并不是来处治他,1块石头落了地。忙说:“高队长教训的极是,兄弟1定不忘自己是个华国人······” “李家湾是华国的土地,是属于华国人民的。我们不但要经常来,还要经常在这里驻扎。陈队长,这是你的防地,你打算怎么办?” 陈学堂看了胡来1眼,忙说:“这好办,兄弟1定协助!” “那么,胡所长呢?” 胡来忙说:“高队长,请您放心,如果在我手底下出了事,你就拿我是问。” “呵呵,要说话算数噢!” “那是,那是······自然算数。” “既然如此,请你下通知召开村民大会,我们1块来处决卖国汉奸梁大胆。” 第66章 搬家 陈学堂1听,和胡来大眼瞪了小眼,1时不知所措,老半天,陈学堂才说:“高队长,请您原谅,兄弟眼下还穿着汉奸皮,李天1到处安上了耳目。这样做了,兄弟们在李家湾就不能存在了。梁大胆杀人害命,死有余辜。不过······” 高胜虎说:“我明白你俩的意思,给你们留面子,停会儿你打电话告诉李天1,就说赤色革命军回来了。我们为民除害,枪毙了梁大胆······” “这……” “陈队长,你不报告能交账吗?” “是……是,兄弟照办。” “那就请吧。” 高明虎说罢站起身来,陈学堂和胡来也跟着站起来。 李老贵正在和尤林在院里说话,忽见高明虎从屋里走出来。 “枪呢,还给他们。” 李老贵想不通了,说道:“这……” “大叔,武器暂时叫他们给咱存着。” 他把手枪接过来,递给陈学堂。 陈学堂接过枪,恭恭敬敬给高明虎打了个立正,接着1个向后转,就带着他的护兵向外走去了。 高明虎把警告李天1的信交给了胡来,就拉着队5,带上梁大胆,离开了警察所。 今天这1仗打得实在漂亮,抓出来梁大胆,不光为广大群众除了害,而且还教育了两个伪军头目。 大家看高明虎,有勇有谋,在敌人的老窝里审判敌人,却把敌人吓得抖如筛糠,大长了革命人民的志气,灭了敌人的威风,真不愧是毛先生教育出来的红军战士。 可是李老贵却不满意,走在街上,老头儿就问道:“老高,为什么把两个汉奸抓到手里了还不毙了他,怎么又把他们放了呢?” 高明虎说:“目前形势暂时还是敌强我弱,我们公开的解放李家湾还不行。你毙了他们,敌人还会换上第2个。对敌伪军也应该有区别,没有区别就没有政策。再说,把他们治服了,使他们不敢再胡作非为,不比让敌人换上个更坏的好吗?” 李老贵可不放心,说:“你1放,他们就像鸟飞上树,听你的吗?” 高明虎说:“不听就再打,咱的手里不是有枪吗?” 高明虎为了考验陈学堂和胡来,上午做了充分的战斗准备,以防敌人包围袭击。可是1直等到十2点,也没发现敌人的动静。 大家正准备吃了午饭再开会,忽见在外大边放哨的赵燕和李牛领着高奶奶来了。高奶奶打粉成走亲破的,挎着竹篮子,盛着?大半篮子韭菜。 高明虎忙迎到院里,问:“奶奶,你怎么来了?” 老人说:“县委来了紧急指示,我怕别人送出漏子,就亲自来了。” 李满舱也迎出屋来,接过篮子,就同老人1同到屋里去了。 伪军警察所副所长胡来,在赤色革命军走后,这才敢从屋里走出来。1看那群虾兵蟹将,1个个都还坐在屋里,见他进来,还1个劲儿在心里乱打鼓呢。 今天赤色革命军带走了梁大胆,胡来亲口向高明虎下了保证,革命军今后再来,在他的手底下出不了事。这件事别说让鬼子知道了不得了,就是叫李天1知道了,脑袋也连不到脖子上了。 胡来怕他手底下的警察泄露了他的秘密,于是进门就说:“弟兄们,刚才你们都看到啦?我说了那么多好话,才把大家的脑袋保下来。今天咱是1根绳上拴着1串蚂斯,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哪个胆敢向外透露1点消息,我就立刻枪毙了他。” 其实,伪军警察们既接受了赤色革命军的教育,也看到了革命军的厉害。别说警察所,只怕连杨麻子的特务队也不是革命军的敌手。 伪军警察们1想起赤色革命军,连脊梁沟子里都淌冷汗,谁敢去找麻烦呢?胡来训完话刚回到屋里,李天1就给他打来电话,问革命军抓走梁大牙是不是真的。 胡来说:“完全是真的,早饭后武工队突然袭击了警察所,抓着梁所长就走了。” 这真是免死狐悲,李天1原想凭着他的优势兵力,1举消灭革命军,不光镇压了群众,保护了他的财产,而且还能在沙岛面前露1手。可是较量的结果,不光伪军警察所的警察损失了大半,而且他手下的两条忠实走狗李2狗和梁大胆也相继完了蛋。 赤色革命军既然能闯进码头运炸药,闯进警察所抓走梁大胆,难道就不能闯到他家里来,抓走他李天1吗?想到这里,李天1坐不住了,吓得满脸臭汗往下滴哒。 只要这支赤色革命军存在,他李天1就再也不敢在李家湾住了。大财主李天1是越想越感到不保险,于是马上决定,立即把老婆孩子都搬进张家湾码头。他在李家湾的房屋和财产,暂时委托“丁愣子”替他照管。这天下午,他就打发管家张大炮到李家湾来了。 沙岛太君亲自出马,在丁家湾1带搜查了1天,结果和李天1在李家湾碰的钉子1样。直到李天1给他送去信,说梁大胆确实被革命军抓去枪毙了,他这才知道赤色革命军是真的回到李家湾去了。 可是他刚把兵撤回码头,革命军又在丁家湾1带出现了,并在由张家湾通往县城的公路上,1个上午就炸翻了3辆汽车。但革命军最终并没在丁家湾1带停留,狠砸了敌人1阵,夜里又1翅子插回到李家湾。 第2天早饭前,邙壮去找李大牛。进门就看见高明虎,喜出望外。 “姐姐正叫我找李大牛,问你在什么地方呢?这么巧1来就碰着了。高叔叔,你快给俺找个地方战斗吧。李天1的大老婆就要带着我和姐姐到张家湾去了。” “为什么要到张家湾去?” “李天1派人来叫大太太和狗剩仔到张家湾去住,叫我和姐姐都跟她去。” “什么时候走?” “嗯,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太太都在家里收拾东西了。” 高明虎想了想,说:“回去告诉你姐姐海云,就说我晚上去找她。” 邙壮答应着,高兴地走了。 尤林问高明虎道:“高队长,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意见叫两个孩子跟着去。” “说说你的想法。” “好。” 高明虎把鲁城、陈大刚等几个主要骨干叫到跟前,又说道:“大财主李天1急于把家搬进张家湾,说明敌人在我们铁拳的打击下开始认输。现在李家湾的战斗告1段落。为了深入敌人的心脏,彻底粉碎日本鬼子的疯狂‘扫荡’,下1步的斗争重点,将由李家湾转向张家湾码头。听说李天1在张家湾的大公馆里,有的地方极为秘密,外人很难接近。这样让海云和邙壮深入虎穴,不论是对了解李天1和伪军的活动情况,还是对搞清李天1家里的秘密,都是难得的好机会······” 陈大刚不等高明虎说完,使劲1拍腿说:“好,我完全赞成你的意见,只是这两个孩子?” “你放心,我去做他们的工作。” “他们的人身安全工作就有我来暗中保护吧。”尤林说道。 骨干分子们都同意高明虎的意见。大家集体研究了海云和邙壮进张家湾去的任务和联系方法,事情就定下来了。 李天1的大老婆和小老婆1只不和睦,从张家湾搬回李家湾来住。这次李天1叫她赶紧搬回张家湾,她本想不去,怕儿子在李家湾出了事,去吧,她看着小老婆就生气,不顺眼。 小老婆1枝花手底下有个叫“秋花”的丫头,能给主子通风报信。李天1疼1枝花胜过疼她,自己身边又没个贴心的人,那不净等着叫1枝花单摘瓜吗?大老婆也为了使自己不孤立,这才决定把海云和邙壮带了去。 大老婆原先没料到会有这1天,以往她对待海云太歹毒。这回李2狗死掉了,李家湾的财产得靠“丁愣子”替她管。再者,到了张家湾,她还得靠着海云给她通风报信。因此,这大老婆就突然像恶狼顶上了花手巾,装起人来了。 她不但向“丁愣子”说了很多好话,而且还充大方的送给海云两件衣服。 “海云啊,从前都怨我糊涂,叫你受了委屈,你也别记那些事了。说千道万咱是亲戚,你大伯才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你爹管。我呢1辈子也没养个女孩儿,你就是我的闺女了。咱娘俩不1个儿心眼和谁1个心眼呢?” 海云心里可有数,心想:“不用你说的甜丝丝的,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李2狗不死,你什么时候拿俺爹当人?这会为了叫我跟你去,又说好的,俺和你才不是1家呢。” 海云不愿意跟着大老婆去,怕到了张家湾,离开了她爹,跟前没个亲人,大老婆行凶打人,还有个依靠吗?再是心里挂着她爹和赵燕没有人照顾,说:“我愿意跟着去伺候太太,可是这边俺爹······” 大老婆抢着说:“哎呀,这不用你愁,我给你足够的时间,你替你爹洗洗缝缝。再说了,路又不远,邙壮抬腿就到了,不和在跟前1样吗?” “嗯,那好吧。” “哎呀,这就对了,放心吧,大娘我亏待不了你们爷仨。” 李天1不在,大老婆怕出事,晚饭后就把门层层关严,领着儿子睡了。 海云收拾罢碗筷,刚回到自己的小屋,邙壮就悄悄儿来了。 “姐,大老婆睡了吗?” “早去趴窝去了。” “走,高叔叔来了。” “在哪?” “你跟我走。” 第67章 见面 海云跟着邙壮来到前院,赵燕和李大牛迎了上来。两个弟弟像小孩似的,1齐迎着叫姐姐。 “关上门了吗?” “早关好了。” 海云跟着3个弟弟来到东院。1进书房,屋里坐着4个人,高明虎、尤林、鲁城还有李满舱。 海云1见高明虎,好象小孩见了娘,亲热的喊了声:“高叔叔!” 高明虎叫4个孩子坐下,特意叫海云和邙壮坐在自己的身边,对海云说:“听说你想找我,有什么话,说说吧!” “张叔叔怎么没来?” “他······” “怎么了?” 海云见高明虎脸色不好看,紧跟着追问。 “唉,你们的老张叔,在战斗中牺牲了······”尤林口打唉声,痛心的说道。 “啊?这······” 几个孩子忍不住,哇的哭出声来。 李天1打发“丁愣子”管理李家湾的房屋财产,“丁愣子”就觉得-1下子戴上了愁帽子。不按李的办,他怕大财主李天1不管饭。要是按李的办,这乱腾腾的1大摊子,再掉了账,出了错又怎么办呢? “丁愣子”自从受了李天1的“委托”以后,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犯愁,忽听得外面传来几个人的哭泣声,而且越听越像自己的闺女在哭。 这可把“丁愣子”吓了1跳。他立刻穿好衣服下了床,顺着声音找来。丁老痴来到书房窗外1看,老头儿几乎吓呆了。 屋里4个孩子,4个大人。4个孩子,除了海云和莽撞外,还有赵燕和李大牛。4个大人,除了李满舱,那3个人他都不认识。 他们都是渔民打扮,可是每个人的腰里却插着驳壳枪。更奇怪的是,他角女儿竟把那些带枪的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头触着那个他不认识的人痛心的哭。 屋里没有1个说话的,4个大人在擦泪,4个孩子在抽泣。半天,那个带枪的人让自己的女儿坐在他的身边,手扶着海云的肩头,说:“那过,眼泪打不倒凶恶的敌人,也改变不了咱穷人受压迫、受剥削的地位。不管敌人多么猖狂,革命前途是光明的。在先生的领导下,我们1定能够打败日本鬼子,打倒1切反动派,建立1个独立民主的新国家,而且也1定能够消灭1切剥削阶级,建立1个没有人剥削人的、劳动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社会。但是,因为眼下站在我们面前的敌人,还很强大,不是1个早晨或者1下子就能把他们消灭的。革命的道路也是曲折的,每向前走1步,都要经过很大的努力,每得到1个胜利,都是用血汗,甚至是用革命者的生命换来的。” 高明虎把那天运炸药遇到了鬼子的汽艇,张田明为了掩护2十多个同志和4船炸药,英勇炸沉敌艇,而自己栖牲的事说了1遍,又说道:“海云,不要光听到张叔叔牺牲心里悲痛,更重要的是,学习张叔叔这种为了劳动人民的解放,勇敢献身的革命精神。用实际行动配合我们的武装斗争,多杀敌人,为张叔叔和赵爷爷报仇。” “丁愣子”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何时认识了这些带枪的人,又纳闷,又惊讶。当听到高明虎说的全是打鬼子、穷人翻身求解放的事,他想这1定是赤色革命军了。特别是听他女儿管那高个子叫“高叔叔”,不用问,他就猜着这人是谁了。 “丁愣子”老早就知道革命军队上有个高明虎。群众传说他身轻如燕,腿快似飞,能飞檐走壁,甩枪百步穿杨,当时他半信半疑。最近几天他可亲眼看到了,就在枪毙了梁大胆的那天,有几个老头偷着在海边上议论,说赤色革命军上的人,1个个都是经过高山学艺的,别说1个李天1,就是5个李天1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丁愣子”在1旁偷听到了,心中也是暗暗点头。刚才1听革命队上的1个副队长,为了保护大家而牺牲自己,“丁愣子”1辈子闻所未闻。 “丁愣子”原先对大财主李天1抱着1肚子幻想,认为是亲3分向。但现实生活告诉了他,李天1并不把他当亲戚,而是把他当奴隶。特别是李天1的大老婆拿他两个孩子向死里打。“丁愣子”的心1下子凉了,开始意识到他和李天1不是1样的人。 今天他虽然第1次听高明虎讲穷人翻身求解放的道理,但他觉得说的对,从心里认可。于是忘记了害伯,情不自禁,抬脚推门进了屋。 “海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海云1转脸,喊了声“爹!”她把老人家拉到高明虎的面前,说:“爹,你不是常对我说,革命军队上有个百步穿杨的英雄高明虎吗?你看看,他就是那位高明虎叔叔。” 高明虎站起来了。说:“老先生,请坐。” “丁愣子”还是愣愣地站着,海云又拉了他1把,说:“爹,看看你。咱和高叔叔才是1家人呢,你怎么不说话呀?” “丁愣子”朝高胜虎拱手1揖,说:“你就是那位双枪高队长吗?” “我就是高明虎。” “闻名久矣!” “您请坐。” “孩子的娘叫鬼子炸死了,可是我这个为爹的又不中用······” “大叔,可别这么说,你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 “丁愣子”坐下了,又问向海云:“云儿,你怎么认识高叔叔的?” 海云1听,就把她那天挨打,怎样被赵燕领到赵2婶家,她在那里认识了高叔叔。高叔叔怎样向她讲了1些革命道理。于是,就在李天1到处搜查革命军时,她和邙壮把革命军藏起来的事情说了1遍。 海云最后说:“爹,我自从见了高叔叔,才知道咱穷人要和赤色革命军1个心眼。爹,咱都是革命军这边的人了,你还害怕吗?” “丁愣子”哆嗦着嘴唇说:“我就你们这两个孩子,你们是革命军这边的人,拽也把我拽过去了,我还能走另1条路吗?” 尤林跟着说道:“丁大叔,真正认识到自己是哪个阶级的人,才会自觉地同我们的敌人进行斗争呢。” 鲁城也劝说道:“对,敌人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咱齐起心来和他们斗,就1定能够打败他。” 海云说:“爹,连李天1的大老婆要带我到张家湾去,高叔叔都来和我说说话呢,多疼俺呀。” “丁愣子”心里热腾腾的,听他们还要说话,就说:“那好,你和高叔叔说话吧,我走了。” 高明虎摆手把他留住,问:“听说李天1把李家湾的财产叫你管了?” “丁愣子”说:“我正在为这件事犯愁呢,自己1辈子1吊钱分不到3下里去,我能管得了吗?” “别怕!你不但要管,而且要管好。李天1的财产,都是穷人的血汗,他又是1个完全投靠了鬼子的汉奸特务。按照‘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的规定,李天1的财产应该设收。因此,你要注意别让他把这里的财产转移到张家湾去。” “丁愣子”说:“可是,我怎么能治得了他呢?” 海云说:“你治不了,不是还有咱革命军队嘛,还有高叔叔他们啊!” “那好,他高叔,今后可得靠你替我作主了。” “不是依靠我,而是要依靠这个庄的广大群众。”高明虎说着拿出来1本书,“借给你看看,可千万别让汉奸特务看见。” “丁愣子”接过1看,书名是《华国革命和赤色革命军组织》。 “那是,我夜里看。”说完,他把书藏在衣服底下,听了听外边的动静,就小心谨慎地出了门。 李天1家的两个门都关得紧紧的,外边1个人进不来,李大牛还在院里站岗呢。 “丁愣子”1出门,李大牛就进了屋。 海云把大老婆要带她到张家湾的事告诉了高明虎。 “大太太从来对我就没有1点好气,1听要向张家湾搬,对我就热乎起来了。又说我是她闺女,又给我两件衣服。反正我知道,还不知把我哄到那里去怎么折腾我呢?” 高明虎说:“对。对阶级敌人的花言巧语,是要提高警惕。不过也要分析1下,大太太为什么突然对你热乎起来了呢?” 海云说:“为什么,她哄着叫我跟着她。在这里靠着叔叔们近,赵燕儿,高叔叔经常来,大太太治我,我还有个主儿。到了张家湾,有了事我到底找谁呀?听说那个2太太1枝花可厉害了,老和大太太打架。大太太因为打不过1枝花,才搬回老家来的呢!高叔叔,你叫我跟着你去革命军吧,到了张家湾就没个主儿了。” 高明虎没回答海云提出的问题,却对李满舱说:“听说李天1两个老婆之间矛盾很深,大太太突然对海云热乎起来,是不是同她和小老婆不和有关系?” 李满舱想了想,说:“我看很有可能,只怕是想把海云拉到自己的身边,好到那里和小老婆斗。” 第68章 战士 高明虎点点头,对海云说:“我们听说李天1的大老婆要带着你们去张家湾,就对这件事做了研究。为了吃透李天1这个敌人,我们认为由你和邙壮跟着大太太去张家湾,对于我们的斗争有利,对于最后战胜这个敌人有利。” 海云愣愣地看着高叔叔,心里可想不通呢! “听说赵燕儿和大牛都能除汉奸、杀鬼子,可是俺整天憋在李天1的家里头,把肚子气破了,瞪着眼使不出劲儿来。” 高明虎看看海云那天真的脸,笑了。 “要打败敌人,首先要靠手里的枪。但是,光有枪,没有其它方面工作的配合,那也不能打胜仗。要把敌人的情况摸透,这样才能更有把握的战胜敌人。你别瞧不起整天憋在李天1的家里头,你和邙壮起的作用可大呢。要不是你和邙壮及时报信,我们又怎么会知道李天1要去你赵2婶家抓革命军呢?要不是你和邙壮让我们藏在李天1家的仓库里,我们又怎么能躲过李天1的搜查,又怎么能去砸他的警察所呢?” 海云1听,笑了。开心的说道:“俺就只告诉了那么个信儿,就管那么大的事吗?” 尤林结果话茬说道:“傻孩子,李天1家里外戒备森严,他家的内部情况,像我这个老侦察员要想不被发现搞到情报,那也是不可能的。你看,你们起的作用,不是比个侦察员还大吗?现在李家湾的敌人,已被我们打得比前些日子老实多了,连李天1也不敢在李家湾住了。今后的斗争,要把重点转移到张家湾码头。你们两个人在李天1的家里,虽然不是直接打敌人,实际上你们是战斗在最前线,李天1家就是你们抗日打鬼子的战场。咱们暂时见面的少了,可是都在1个战场上战斗。这是组织上对你们的信任,也是组织上交给你们的战斗任务。再说,等你们去了以后,还可以经常叫邙壮到这边来,我们也要经常派人到你们那里去······” 邙壮抢着问:“尤叔,你叫谁去?” 赵燕不等尤林回答,忙说:“我去。” 李大牛接上说:“我也去。” 海云看看两个弟弟,思想通了。说道:“尤叔,高叔,你们说吧,俺到张家湾做什么?” 尤林说:“李天1是个特务头子,暗中联系着很多暗特和密探。因此,你们在那里的第1件事,就是注意他都和些什么人联系?记清去找他们的人,都是做什么的,最好能打听到他们都商量了些什么事;第2,听说李天1从前贩卖军火发了财。他张家湾的房屋特别多,有些地方很秘密,什么人都没有去过。你们到那里以后,要想办法把他家的那些秘密搞清楚,但不要太急。要事事留神,步步注意,刻刻防范,千万别露出破绽来被敌人察觉,我也会在暗中保护你们。听说李天1的小老婆是他的1把总钥匙,要看看那个女人是个什么东西。” 鲁城最后又嘱咐了海云和邙壮1些平时要意事项、联络暗号和方法,几个人便悄悄地撤走了。 海云接受了革命军叔叔们交给的任务,觉得心里热腾腾地。看见赵燕要走,海云伸手把他拉住:“先等等,我还有事呢。” 赵燕问什么事,海云也不回答,说完,就回到地的屋里去了。说几句话的工夫,海云就提来1个小包袱。因为赵2婶治伤去了,赵2叔又不知在什么地方,光1个赵燕,谁去照顾他?因此海云从感情上觉得自己又添上了1个弟弟,因想到赵燕整天跟着高叔叔打鬼子,又是夜里,又是海上,身上只穿1件小单褂怎么行?所以就赶着把邙壮的1件破夹袄补起来。 海云1进门,就像个大姐姐那样,把赵燕拉到跟前。说:“快把身上的小褂脱下来,等我给你洗洗补补再穿,你看,潮成个什么样子了?” 赵燕愣愣地站着,觉得1肚子话,不知从哪里说起。 海云敞开包袱,拿出来补好的夹袄,在灯前亮了1亮,对赵燕说: “脱呀,怎么老站着呢?” 赵燕说:“这是邙壮的,我穿了,他穿什么呢?” 海云说:“他在家里,怎么也好将就,你不是整天跟着高叔叔打鬼子吗?” 海云给他穿上夹袄,还前后越着看了1番。又说:“我就要到张家湾去了,你今后衣服脏了破了谁管?” 李大牛说:“海云姐姐你放心,你不在家,还有俺娘呢!” 海云让3个弟弟都坐下,对赵燕说:“听见了吗?方才革命军叔叔们说的那些事,到底怎么办呢?你常跟着他们打鬼子,有好办法教教俺也好。” 赵燕说:“这可难了,在李天1的家里,和在外边打仗不1样。打仗,要有胆量,不怕牺牲,瞅瞅敌人不防备,猛地给他1家伙,十有89能打胜。要参加革命打鬼子,就得象张叔叔那样,心里只有革命和群众。那天海上运炸药碰到了鬼子的汽艇,如果叫鬼子查出来,2十多人都得拉了去叫洋狗啃了。张叔叔说过,赤色革命军组织和革命战士,要时刻想着革命,时刻想着同志和群众,在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不能叫革命和群众受损失。他为了大家,自己牺牲了。我想了,只要学习张叔叔的精神,什么事情也能办成。” 李大牛说:“对!咱们都要学习张叔叔。赵燕哥哥这几天光用鱼叉,就消灭了3个敌人。叫我看呀,干脆,咱也组织个战斗小组。海云姐姐和邙壮搞情报,我当联络员,叫赵燕哥哥当队长,你们说好不好?” 赵燕推了李大牛1把,说:“别瞎扯了,战斗组还有队长吗?” 李大牛说:“反正叫什么名字我不管,要干,你就得当俺的头。” 海云说:“燕儿,就得这么办。咱们这几个人,你不领头,谁领头?你们快说说,俺到那里怎么办吧,拿不出个章程来怎么行呀!” 赵燕像个大人似的,说道:“好吧。大家有什么办法,都说说!” 4个孩子围着油灯坐着,认真地研究着到张家湾如何去工作。灯光照在窗子上,耀出1道红光。 最近1段时间,敌人向我铁山根据地进行“蚕食”、“扫荡”和不断地增兵送物,使铁山前线的斗争形势越来越紧张了。为了迅速彻底粉碎敌人的“扫荡”,夺回被敌人侵占的地区,保卫我抗日后方的安全。地委和军分区联合向有关县的各级党委和坚持敌后斗争的武装,发出了紧急命令,要他们立即动员起来投入战斗,特别是活动在敌人后方的游击队和武工队,要积极出动袭击敌人,破坏公路和桥梁,卡断敌人的运输线,使敌人的援兵和物资运不上前线,以配合前线我军的反“扫荡”斗争。 命令是上次高奶奶亲自送来的,高明虎接到命令后,马上召开会议进行研究。因为新的战斗1开始,革命军武工队就要离开李家湾,到其他地方执行新的任务。 所以,首先就把李家湾的问题作了研究。由于李家湾的联络站,遭到敌人的破坏,赵2婶的身分已经暴露,现在正在养伤治疗,因此决定李家湾党的工作由尤林、鲁城和张传庭负责。 前段的反复争夺,李家湾的局面已初步打开。要巩固前1段的斗争成果,趁敌人被打得不敢活动的机会,组织广大贫苦渔民搞好生产。并秘密的把群众发动和组织起来,特别是把地下民兵组织起来,以配合武工队牵制敌人。 武工队将缴获的伪警察的枪支弹药给李满舱留下了1部分,并告诉李满舱地下民兵要吸收那些苦大仇深,又经过斗争考验的骨干分子参加,要严格遵守地下活动的纪律,绝对保守秘密。再1个问题,就是联络站了。 李家湾不光要负责把从张家湾搞出来的情报、物资及时地转运出去,而且还是我地下工作人员出进张家湾码头的主要通道。虽然联络站被敌人破坏了,但是联络站不能离开李家湾。联络站的负责人可由尤林、鲁城和张传庭担任,可是联络员又叫谁干呢?大家围绕着这个问题议论起来了。凡是武工队驻在李家湾,赵燕和李大牛都是在外边为叔叔们放哨的。他们1会儿海边,1会儿港口,1会儿回来望望。这时,他们两个人1进水牛家的院子,屋里正在研究联络员的向题。赵燕1听,伸手把李大牛拉住。 “别进去。” “为什么? “你没听叔叔们正在开会吗?” 李大牛站住了。 只听说:“我看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联络员,那就只好叫传庭同志兼着干了。” 张传庭说:“叫我兼着干可以,可是我没干过联络工作,不熟悉怎样联络。李家湾外通8个联络点站,时刻得防止敌人突然袭击。无论联络地点,还是联络信号,随时随地都要变化。我不熟悉,万1有什么紧急情报,找不到人,接不上头,那不误了大事吗?” 尤林说:“李家湾的重要性大家是知道的,难道还能因为暂时找不出合适的联络员来,就把这个重要海湾的联络站撤了。” 鲁城也说道:“不管有多少困难,联络站不能撤。临时找不出合适的联络员,就先由我和尤林还有张传庭轮流着跑腿。” 第69章 谈话 赵燕和李大牛听着屋里叔叔们的说话,也为没有联络员在心里着急。 李大牛看看赵燕,说:“我1听就恨死梁大胆了,要不是打伤了赵2婶,还会有这么大的困难吗?” 天不见赵燕回答,李大牛又说:“咱庄有个联络站,高叔叔1定经常来。燕儿哥,你说到底怎么办呀?” 李大牛1问怎么办,赵燕1下子想起娘的话来。那天夜里送赵2婶去治伤,赵燕跟着担架送到公路西。赵2婶见赵燕老跟着她,摆手叫担架停下来。 “娘,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离不开我吗?” “不,我就是想问问。” 在几天前,他们还是1个祖孙3代的家庭,尽管由于李天1的残酷剥削,他们经常断顿,可是1家人充满了信心,坚信鬼子待不长,李天1早晚得垮台。可是爷爷被李天1杀害了,赵庭山至今下落不明,自己又受了伤,她这1离开,家里就只有赵燕1个人了,还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不用问,她就知道小燕儿的心情了。 赵2婶拉着赵燕的手,说:“小燕儿,挺起腰来,咱家里从你爷爷到你爹,在什么困难面前都没低过头。爷爷为穷邻居出气而死,爹为穷人除害而逃,娘也早把自己交给革命了。小燕儿······” “娘,我也是。”赵燕抢着说,“你还不知道呢,头好几年我就觉得自己是革命军武工队上的人了。” 赵2婶笑了,说:“好,我走后你跟着高叔叔他们,要服从命令所指挥。估计今后斗争还会更加紧张残酯,小燕儿,娘希望你经得起斗争的考验,使自己成长1个光荣的革命军战士。” 赵燕1听,就觉得1股热流通遍全身。虽然他自己至今还不是个正式的革命武工队战士,那是因为自已角身个儿不够。只要好生跟着高叔叔打鬼子,到了时候,高叔叔1定会发枪。他送了母亲回来,马上上船,第 在舱里,高兴的整整1夜没睡着。而现在1听李家湾联络站没有熟悉情况的联络员,自己到底是跟高叔叔走呢,还是留下来呢? 赵燕1个心眼愿意跟着高叔叔打汉奸,杀鬼子;1会儿海里,1会儿6地;1声不响地到了丁家湾,腾,又1翅子飞回李家湾。哎呀,多带劲呢!如果留在李家湾,只能瞅着那些汉奸特务团团转,1身劲儿使不出来,那才闷人呢!可是,叔叔们不是说过嘛,要打败敌人,首先要靠手里的枪,但是,光有枪,没有其他方面工作的配合,那也不能更多的打胜仗。 为了掩护自己的亲人脱险,娘负了伤;为了保护大家不受损失,张叔叔勇敢炸沉了敌人的汽艇,自己光荣牺牲。他们哪个不是为了革命,哪个不是为了大事呢? 赵燕想到这里,就马上抬脚向屋里走去。 “高叔叔······” 赵燕1进门就喊。高胜虎朝他1转脸,赵燕像个革命军战士那样站在他的面前。 “小燕儿,什么事?” “我知道联络站在什么地方,也知道找谁联络和联络信号,俺娘养伤不在家,我替俺娘当联络员,行不行? 赵燕这样突然而来,出乎大家的意料。开会的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脸,都用惊讶的眼色看着这位面部严肃的小伙子。 高胜虎先是1愣,接着迎着赵燕站了起来。他好象第1次认识赵燕似的,先把赵燕周身看了1遍,又动手给他扣好脖子底下的扣子,心潮像大海的激浪,往事历历出现在面前。 记得那时在1个夏天的上午,高明虎刚出发回来。忽见院里出现了1个身个儿还不到1米5的少年。黑里透红的脸蛋,两个机灵但又充满了孩子气。 大眼睛,穿着单褂短裤,1手提秤,1手挎着1个竹篮子,腰里还夹着个包干粮的包袱。只见他很精细地朝屋里打量了1眼,露出1对老虎牙,说:“鲜刀鱼,刚上崖,个大、皮黑肚皮厚,亲自送到门上来了。您家里买鱼吗? 高奶奶出去了,家里只有高明虎1个人在。他1听:“亲自送到门上来”的暗语,不由得1愣。迎着那少年出了门,也用暗语说:“好了,我家里正有客。” 少年说:“巧了,我就送菜来了。” 高明虎伸手接过子,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刚说了个“赵燕”。 高奶奶和赵2婶就从外边进来了,看上去像是自己的姐姐回来走娘家似的,那么熟悉和亲热。 这是高明虎第1次和赵2婶见面。他正不知进来的这位女同志是谁? “虎子,快来认认你这位大姐。” 高明虎1听就向前跑,连赵燕的篮子也忘了放下。 “我叫刘桂香,你是高队长吗?” “刘大姐,你可来了。” “来了,小燕儿,快过来认认高叔叔。” “高叔叔好。” “好小子,我已经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了。” “燕儿,把情报交给高叔叔。” 赵燕1听娘说,伸手从腰里解下来干粮包袱,刚要敞开,突然转脸叫了声“娘。” 赵2婶1看,忙说:“放心,我到大门口望着。” 高明虎瞅着赵燕把情报从干粮里拿出来,这才发现赵燕对情报的细心胜过大人。当他问过赵2婶,才知道赵燕从十2岁就跟着他娘送情报,已经有了很长时间的锻炼了。现在赵燕虽然还是个十5岁的少年,却是1个跟着母亲送了好几年特报的老联络员了,经常是风风雨雨,出出进进,年来不知融到多少困难和危险,却从来没发生1点问圈。 最近几天,家里出现这1系列的遭遇,只剩下他1个人。但他并没被这些困难所压倒,整天跟着叔叔们,从6地杀到海洋,又从海洋杀回6地。在许多战斗中起了关键作用。高明虎越看越觉得他讨人喜欢。不过他对赵燕的要求没立刻表态,他给赵燕扣罢了扣子,就用眼色征求尤林和鲁城的意见。 鲁城1看高胜虎的眼色,就走近赵燕,刚要伸手摸他的头顶。赵燕就腾地站直了身子仰起来脸。对着鲁城的脸,说:“鲁叔叔,你看我现在够不够高?” 鲁城前头看看,后头看看,半天拍了赵燕1巴掌,却对高明虎说:“几天的工夫就长了这么高,我看小燕儿真像个革命军战士了······” 赵燕打断鲁城的话,半信半疑地说:“鲁叔叔,真的?” “我看差不多。 ”“说话得算数。” “老高,尤林,你们看呢?” “同意你的意见。” 高明虎向前走了1步,又说:既然长高了,今天我代表赤色革命军武工队宣布:从今天开始,赵燕同志正式为赤色革命军武工队队员!” 赵燕1听,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紧张,1时连站也不知怎么站了。 尤林过来伸手把赵燕的身子扶正,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1个革命战士了。站好,听队长的命令。” “是!” “赵燕同志。” “有。” 赵燕1听高叔叔叫,哗地1声站直了身子。 只见高叔叔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1遍。 “按年龄来说,你是1个破格的战士,但既是1名光荣的革命军战士,那就要以无产阶级先进分子的标准要求自己,用伟大领袖毛先生的教导指导自己的行动。学习张叔叔的榜样,继承革命先烈的遗志,不辜负阶级的重托,紧跟毛先生,将革命进行到底。” “是。”赵燕响亮地回答。 高明虎拿过来张田明遗留下的那个背包,将里面的东西点了1遍,郑重地用双手托起来,问赵燕: “你知道这是谁的吗?” “我认识,是张叔叔的。” “这里面是什么? “我看见了,是毛先生的书。” “对!毛先生的书是我们力量的源泉,前进的航灯,行动的罗盘,克敌制胜的强大的思想武器。希望你认真的学习,事事遵照毛先生的指示办,步步沿着毛先生指引的方向走。小燕儿,你懂吗?” “我1定听党的话,照着毛先生说的做。” “好!把张叔叔的背包背上。要下定决心,不怕苦难,勇敢战斗,把先烈们没有完成的革命事业进行到底!” “是。” 赵燕双手接过张叔叔的背包,紧紧捂在自己的胸口上。 “现在批准你的要求,留在李家湾,将你母亲的工作担当起来。革命军队走后,要接受尤林、鲁城和张传庭同志的领导,严格遵守联络员的组织纪律,大胆细心,机动灵活,积极地完成党交给你的各项战斗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高明虎在离开李家湾前,把赵燕今后的吃饭、穿衣和其他需要照顾的问题向尤林、鲁城张传庭、李满舱、李老贵等人作了具体交代。对赵燕在今后的联络工作中要注意的问题,又专门找赵燕作了具体安排。晚饭后,革命队5正式出发了。 赵燕、李大牛跟着尤林、鲁城等人,还有满舱大哥1直送到公路西,他们望着、望着,直到望不见了还站在那个地方。 李大牛问赵燕:“高叔叔走了,咱怎么办?” 赵燕1看,张传庭叔叔和满舱大哥已经走了。他抬头望望北斗星,说:“走,去找海云姐姐和邙壮商量1下。” 赵燕按规定的暗号和邙壮取上联系,邙壮把他们接进李天1家的大门里。 第70章 商议 邙壮到后院把海云叫出来。 海云1进东院的书房门,李大牛就兴致勃勃地迎上来,告诉说:“海云姐姐,告诉你1个好消息。今天高权叔宣布,赵燕哥哥成了正式的革命军武工队员了。” 海云1听又是羡幕又是欢喜,她像大姐姐似的走近赵燕,看看赵燕的脸,摸摸他的背包,说:“怪不得和昨天来不1样了,赵燕,这是真的吗?” 赵燕红着脸点了点头。 海云又说:“你这下可好了,终于如愿以偿了。俺什么时候也能当上革命军才好呢。你打算到什么时候走?” 李大牛说:“他不走。” 海云1愣:“不走?为什么? “留在李家湾当联络员,和咱们1块儿战斗。” “真的?好,太好了!” 邙壮方才心里还紧梆梆的,1听赵燕留下和他们1起儿战斗,觉得1块石头落了地。 海云替赵燕把背包拿下来,问:“这是革命军武工队上发的吗?” “不是,这是老张叔的。” 赵燕把高明虎为什么要给他这个背包说了1遍,就靠灯前坐下了。 海云试着背包沉甸甸的,又问:“这里头装着什么?” “是毛先生的书。” “毛先生的书?”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问,有的看着背包,有的看着赵燕的脸。别看赵燕在革命军叔叔们跟前像个小孩似的,在李大牛和邙壮的面前,倒显得像个大人了。 他从海云手里接过背包,说:“今天高叔叔对我说,毛先生的书是我们力量的源泉,前进的航灯,行动的罗盘,克敌制胜的强大的思想武器,他叫我们认真的学,事事按照毛先生的指示办,步步沿着毛先生指引的方向走······” 海云、李大牛和邙壮,1个个都看着赵燕。 海云被赵燕说得心花怒放,问道:“毛先生,他在哪儿?” “高叔叔说毛先生在陕北,指挥全国战斗呢。” 海云又问道:“毛先生知道咱在这里和李天1的斗争吗?” 赵燕说:“怎么不知道?高叔叔说,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到处都有赤色革命军和抗日游击队,到处都有根据地,全国每1个地方都有人战斗,毛先生都知道。” 海云说:“我1听就觉得亲得了不得,毛先生是个什么样,咱什么时候见见他才好呢。” 赵燕1听,忙摆手叫大家向前靠得更近1些,他从贴身的1个口袋里拿出来1个小包,1层层散开外边的布,里面包的是1个笔记本。赵燕很小心的打开笔记本,1个神采奕爽,慈祥可亲的面容出现在4个孩子的面前。 “看见了吗?这就是咱们的领导者毛先生。”赵燕很认真地说道。 “毛先生······” 孩子们异口同声,4个人头碰着头,紧紧地贴在1块。 海云、李大牛和邙壮也都很激动。 邙壮问:“你这张毛先生的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高叔叔从陕北带回来的,高叔叔说看着毛先生的像,就觉得我们都在他老人家的身边战斗,1想毛先生,浑身就都是力气。” 海云问:“高叔叔呢,他怎么不来?” 赵燕说:“为了打垮鬼子对咱们根据地的‘扫荡,高叔叔领导着革命军武工队到新的地方战斗去了······” 海云感到出乎意料,愣愣地问:“那······那高叔叔到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是军事秘密,外人怎么知道。” 李大牛回答了海云的话,他叫大家重新坐下,又说:“今天晚上燕儿哥哥来,就是商量高叔叔走了,咱们怎么办?” 赵燕说:“对!高叔叔走了,可是咱们的联络站没走。高叔叔说,得各方面配合起来,才能打败鬼子和李天1······” “这是真的。” 沉不住气的李大牛打断了赵燕的话,又说:“因为得各方面配合,赵燕哥哥才凭着枪不扛,留在李家湾当联络员呢。” 海云是个女孩子,在有些方面依赖思想比男孩子大1些,于是问道:“现在高叔叔走了,今后干什么,谁来指派咱?” 李大牛说:“革命军的叔叔们都要暗地里组织民兵呢,咱们为什么不能组织1个战斗部队呢?” 海云问:“咱也能打仗吗?” 李大牛说:“怎么不能?你问燕儿哥吧。那天梁大丹1看事不好,就想向外跑。可是燕儿哥哥照着他的脖儿梗桶了1鱼叉,那个大坏蛋就趴在地上滚起来了······” 海云听着李大牛的话,惊讶地看着赵燕,说:“可了不得,想不到你们都这么1点儿,就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赵燕说:“你别不起自已,那天要不是你和邙壮把武工队藏在李天1的仓库里,能去砸警察所吗?” 海云细心1想,不但增强了胜利信心,而且认识到支援武装斗争工作的重要性,说:“燕儿你说吧,这阵高叔叔他们不在跟前,怎么办,我就听你的。” 李大牛说:“我早就想好了,姐姐和邙壮到张家湾,我和燕儿哥哥在李家湾。咱们就是1个情报站。燕儿哥哥当站长,你们两个搞情报,我当联络员。” 邙壮说:“我愿意咱也组织个武工队······” 李大牛说:“可是咱没有枪。” 邙壮说:“你和燕儿哥没有枪都能杀警察,咱们不好自己想办法吗?” 李大牛拿不定主意,就用眼色征求赵燕的意见。 赵燕毕竟比李大牛和牤撞大,虽然十分热心组织起来同敌人千,因为他是联络员,第1得先完成自己的任务。 “我不反对组织起来和敌人干,可是,得先完成革命军叔叔们交给的任务。” 李大牛说:“你放心,联络工作我帮你干。你只管在李家湾等着,有什么事进码头,我去。可是,咱们的战斗小组成立不成立?” 赵燕说:“我到根据地看过,人家那个地方叫儿童团。” “儿童团?” 李大牛重复着赵燕的话,眼却望着海云和邙壮。 海云和邙壮没表态。 李大牛又说:“儿童团都是小3、6子那么大的小孩。咱还小吗?叫我说,干脆,叫燕儿哥哥当队长,咱们也组织个小武工队。” 邙壮首先赞成说:“好,这个名儿好。” “还有······李大牛接上说,“咱这个小武工队,1定得叫海波参加。” 海云问:“海波是谁?” 李大牛说:“赵燕哥哥的表弟。” 海云问:“他和咱1个心眼吗?” 水牛说:“你问赵燕哥哥吧,码头的情报,大部分都是他送出来的,那天还和我们1道杀伪军警察来,怎么会不1个心眼。” 海云说:“我没见过。” 赵燕说:“他在张家湾,等你到张家湾的时候,我叫他去找你们。” 孩子们办事就这么简单,李大牛的提议无人反对,事情就算决定了。4个人根据高叔叔的指示,就研究起下1步如何战斗的问题来。 李天1的大老婆领着她的儿子进码头,怕从6地上走不安全。李天1派船来把她接了去。1共不到2海里远,1顿饭的光景就到了。 海云第1次进张家湾码头,坐在船上朝西看,海岸上那个庄子那么大,海湾里的船又那么多。镇子从南到北2里多地长,房屋高低不齐,颜色不1,从山半坡上1直摆到海边上。 镇子3面环山,1面临海,周围那些山头上,高坡上,修了那么多炮楼子。其中座落在镇子东北角的1个炮楼又粗又高,北边靠山,东边是海,周围还修了1道很高的石头围子。 围子外边拉了1道铁蒺藜网,只见铁蒺藜网上叮呤当瑯拴了很乡东西。远处看不清,既像是1些筒子,又像是1些油壶。这个大炮楼是日本鬼子指挥官沙岛的指挥所。 在将近3海里长的1溜海边上,从南到北,贴着海边修了1溜又粗又透的别堡。本来南北有3个上岸口,自从鬼子占了码头,只还剩下1个上岸口了。上岸口为界,整个北部1大片海边,全部被鬼子所控制,除靠近大碉堡的海边上抛着几只汽艇外,连1只民船也没有。 沿海边从南到北拉着铁蒺藜,民船都抛在上岸口南部的海湾里。从上岸口向南,贴着海边是1片很宽的广场,这里早晚两头是小市集,各种小摊子摆在路两边,人多得连走路都互相挤着,各种叫卖声响成1片。远处1听,好象发了大海潮似的嗡嗡地响。 在岸上出口的那个地方,用木棒做了好几排栏杆,旁边是个岗楼子,两边站着不少穿黑制服的伪军警察。 李天1大老婆的船刚靠上岸,就从岸上走过来4个肚大腰圆的汉子和1个4十岁上下年纪的妇女。4个汉子走过卡子门,分别在路两边站住,那中年妇女上了船,说了声:“太太好”,就把大老婆搀扶起来。 大老婆晕船,被晃荡得1张脸黄黄的。她穿着月白色的绸子褂,石青色的长裤,扎着葱绿色的腿带子。别看她已经5十岁出头了,手指头上戴满了戒指,鞋尖儿上还绣着通红的花朵,可惜头发逐年稀少,还剩下个酒杯大的发髻儿。 海云跟在大老婆的后边,1手拿着那根至少有2尺长的旱烟袋。1手抱着大老婆那个1刻也不离身的“万宝箱”。 第71章 一枝花 邙壮和狗剩仔原来是在后边的,可是1上岸就钻到那些人从里去不见了。海云因为大烟袋在前头挡着,半天方走出卡子门来。 海边上那条大宽路是用石头铺的,路西边停着1大溜人力车。4个汉子先打发大老婆上了车,叮嘱拉车的路上小心,中年妇女放下挡在车座前的布帘子。拉车的人架起车把,1会儿就钻到人丛里去了,1路上隔3差5的喊着:“借光,闪开······” 海云紧跟在人力车后边,先顺着石头路向南走了会儿,又向西拐进了1条东西大街,这条大街是由海口通往内6地区的公路通道,是张家湾逢5排十赶集的主要市场。 整条街道又宽又长,沿街两边都是挑着红布帘、挂着木牌的饭馆、理发铺、茶庄、百货庄、布店街上的人稀拉拉的,穿黄制服的伪军,穿黑制服的警察,东张西望,眼盯着那些不时走进店门的乡下人。 人力车顺着大街向西走了1程,1拐弯走进1条南北巷子。向北走了1箭之远,街西边出现了1个座西朝东的大门。 这个大门和李天1在李家湾的那个大门完全1样,但比李家湾的那个大门高,瓦顶出头,门头上雕花,门框下面镶着1对石鼓。 这时,大门敞开,门口早有两个人等候。人力车在大门外停下,海云和那个中年妇女把大老婆扶出车来架着,连上9磴台阶之后方进了大门。跟着那几个汉子就呼啦1声,又把大门关了,接着从里边锁上了1把至少有2斤重的大铁锁。 大门里是个前院,前院的前面靠东西大街,冲着街是1拉溜9间房,开着粮食、杂货和水产3个商店,店后边的院子实际上是个货场。两边的厢房和第2排房子是仓库。所有的房子都是石砖墙,红瓦顶,玻璃窗外边镶着铁棂子。 院里到处是大缸、麻包,这里堆,那里1垛,上面盖着大篷布。从第2排房中间个门里进去,冲着门是1个迎壁,北边是1溜5间高大的厅房,两边的厢房和前院相通。 这厅房比前边的房子高,前边出厦,玻璃窗耀眼,但是和后院不通。海云走到屋前向里1看,只见屋里布置得那么阔气,桌子上都铺着花布,茶壶茶杯全部是带花鸟的细瓷,金煌煌的,连椅子上都铺着花垫子。 海云只当这是大财主李天1的卧室,可是在前边引路的那个中年妇女却没进去。她沿着房前向西,从大厅西边的1个通道拐过去,原来后边是1排正厅楼房,也是5间。中间是个门,两边4个大玻璃窗子耀眼。两边的厢房从前院直通到后头,和最后边的楼房相接。 正向前走着,海云忽听从北边传来女人的说话声。抬头1看,从楼房中间那个门里出来了两个人。1个是小丫头秋花,1个是李天1的小老婆1枝花。 秋花和海云差不多大,方圆的脸,大大的眼,鸟黑的头发,梳着1个大辫子。身穿肩上打了补丁的小花褂,浅蓝长裤,齐头方口割花鞋。 她是本镇人,她爹欠了李天1的债还不上,李天1就把秋花弄来顶了账。虽然没正式的写卖身契约,实际上就是他们家的奴仆,地位连海云都不如。 李天1的小老婆1枝花比大老婆可小2十多岁,梳着出厦式的飞机头,从后边看上去,好像是拖拉着1大扎子乱麻似的,乱哄哄的、弯弯圈圈的背在脊梁上。 上宽下尖的1张蛇精脸,两道又弯又细的月牙眉,擦了1脸粉,嘴唇涂满了口红,身穿黄底、绿叶、浅红花的旗袍,穿着1双高跟鞋,走起路来咯噔咯噔的特别响。 秋花迎着李天1的大老婆叫了声“太太”,就走上前去搀着大老婆。1枝花扭啊扭啊地迎上来,半天不冷不热地嘴里哼了声:“大姐”,转脸又问了1句:“早给你把房子准备好了,怎么才来?” 大老婆愣愣地站着,看看1枝花那张大红嘴,又看看1枝花那1身打扮,心里又气又恨,嘴上冷冷地说:“嗯,倒是叫妹子你费心了。”心里却在骂:“狐狸精,看你还有点人样吗?” 海云也迎着1枝花喊了声“太太”。 1枝花转脸1看,心底暗暗地吃了1惊。小闺女长得怪水灵啊,两只明亮的眼晴简直会说话。她为了避开大老婆,向前拉着海云的手,大量了半天,才咂摸着嘴说:“好个俊秀的孩子,你就是那个海云吗?” “回太太的话,我就是海云。” 大老婆抢着说:“她是我的姪女儿。” 1枝花却并不争辩,给秋花做了个上楼的手势。后院的5间楼不通过内室,上楼得走西边的露天楼梯。1枝花住楼下西里间,东边那间是李天1的密室。除了1枝花、沙岛、杨麻子这些人外,任何人都不准到里边去。往这间密室里送水送物的人得经过很好地挑选,凡是进过这间密室的丫头,李天1连前院都不准她们去。 大老婆被安排在楼上面,楼上前面是个1米多宽的走廊,靠外是1溜棕色的栏杆。大老婆住东头,狗剩子住西头。 海云跟到楼上1看,楼后边还有1道很高的石头墙。墙头上拉着铁蒺藜,别说人上不去墙头,就是爬到墙头上也进不了院子。 大老婆屋里摆得很阔起,大棕床,8仙桌,老式的椅子,镶着镜子的柜橱。怕大老婆弄出啥动静来,影响李天1在楼下办事,还专门给大老婆的床前铺上了厚厚的地毯。 海云刚来,给大老婆端洗脸水,沏茶,装烟,点火,都是秋花替海云干的。1直到把船上的东西都搬上楼,打发大老婆吃过饭,躺下了秋花这才领着海云去看她住的那个地方。 海云住西厢房,窗子和中间厅堂西头的两个后窗斜对着,距离只有十几步远。她跟着秋花进层1看,明间空着,南边北边都是里间门。海云只当住南边的里间,进门就拉开了那个里间门。抬头1看,南边还有1个里间门。海云拉开了第2个里间门,南边又是1个里间门。 海云1连开了4个门,已经到了中院了,还不知道向南的尽头在什么地方呢?海云见秋花跟着她,就惊奇地问:“怎么这么多门呢?” 秋花说:“这排房子通到前大街,1间1间都通着。” 海云问:“为什么都通着呢?” 秋花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海云问她住在什么地方?秋花说了个在后头。就领着海云向北走,从海云的屋向北,又连开了3个门,这才才来到秋花的住房。 秋华的屋里摆着1张破床,1个脸盆,床前是1张破桌子,桌子上放着1个没有框的破镜子,床脚下摆着1个小包袱,这就是秋花的金部财产了。 海云在秋花的屋里扫了1眼,伸手拉开北边1个里间门。从这间屋再向北就是楼房,北墙上还有个小铁门,却用1把大锁锁着。 海云正站在里间门口愣着,秋花在身后问她了:“姐姐,你们是1家子吗?” 海云转过身,带好里间门,迎着秋花摇了摇头。 秋花细细的看着海云,又问:“那你也是雇来的吗?” 海云虽然不是雇的,实际上比拿工钱雇来的还苦。海云看着秋花点了点头,秋花从窗子上向外望了,回头用小声说:“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啦?” 海云不由得打了个愣:“不是跟来伺候太太吗?怎么啦?” “咱都是穷人,我才敢对你说,太太东边那个屋你可千万别进去。” “为什么?” “1进那个屋,你再也别想出这个大门了。我是送个镇上的人,自从进了那个屋以后,连俺娘来看我,都不让我见了。”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对外人说,因为那个屋······” 秋花还没说完,1枝花就叫人来传她了,秋花答应着,朝海云摇摇手,飞也似地向外走去。 第2天早饭后,海云刚伺候完大老婆回到自己的屋,秋花推门走进来,说:“海云姐,太太叫。.” “我刚从楼上下来。” “不,楼下太太叫你。” 海云皱皱眉头,跟着秋花出了门。 1枝花的卧室,1般闲人是不能进的。海云跟着秋花刚来到屋门口,就觉得1股香味儿扑鼻。里面两间通着,中间顶北墙隔着1个屏风,地上铺着通红的地毯,屏风外面是沙发、茶几,1张桌子上摆满了海云叫不出名儿来的玩器。 转过屏风,迎面是1个面板似的大镜子。镜子对着外门,人1到门口,就在镜子里反映出来。靠北墙是1张雕着花的双人床,床前靠前窗安着1张小方桌,桌子上摆着茶具、花瓶、电话,两边是两把雕花镶玉的椅子。 李天1坐在里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1个账单子。1枝花穿着粉红底黄花旗袍,胳膊肘拐着桌子,指头夹着叫不上名字的香烟,烟雾缭绕。 海云1进1枝花的房门,秋花就给她做了个进去的手势,转身走了。1转过屏风,李天1忽然抬起头来。 海云没法,只得迎着说了声:“伯伯好!” 李天1没回答,朝着1枝花看了1眼。 1枝花身子连动也不动。 海云站住,问:“太太您叫我?” 第72章 东屋 1枝花看看海云,半:“因为你是亲戚,在这里比不得别人。李家湾那么多财产叫你爹管看,是因为亲成,才信得过,你来到这里,比不得在李家湾。我这里生意大,来的人多,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叫你去的地方不要去。不叫你知道的事不要打听!不准和外边进来的人说话!不准跑到前院里去看光景!楼上太太要什么东西,就来告诉我。可是不准把我的话传到太太耳朵里去。只要你1个心眼听我的话,我不会亏待你。” 海云1面听,1面答应着。 1枝花说完,从桌子上拿出来1把钥匙,又吟附道:“去把东边那个屋里收拾好。开了门,把钥匙给我,再进屋······” 海云答应1声,伸手接过钥匙,心里想:“怪不得秋花说,只要1进东边那个屋,就再也别想出这个大门了。我还没进去呢,就嘱附不准到前院去了。那个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我倒要细细地看看。” 海云又是好奇,又有点儿紧张,她开了东边那个房门,把钥匙送给1枝花,重新进屋1看,只见地上铺着地毯,周围摆着1圈沙发,中间茶几上摆满了茶具。墙角1个条几上放着1部电话机,在东北角靠北墙和东墙的旮旯里,放着1个又高、又宽、又厚的大衣橱,漆得油光瓦亮,镜子耀眼,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海云细看着,从地上到茶几,从窗台到窗子上的玻璃,都擦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海云伸出手指擦了擦,连1点灰尘都没有。她再看看茶壶和茶杯,同样擦得又白又亮。 海云心里不仅纳闷起来,心想:“这不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吗,为什么还叫我来收拾呢?”海云只当还有的地方没有收拾好,就弯下腰,在那些沙发的前后和空间打量起来,结果连个纸片和火柴杆都没找到。 海云正要出去,1低头发现在两个发的空间,不知谁丢下了1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海云拾起来敞开1看,不由得1下子瞪大了眼睛。原来,小手帕里包的全是纸币,卷起来比个茶杯还粗,至少也有1百多元。 这是谁掉的,怎么丢了这么多钱也不找呢?”她琢磨了1阵,心里忽然明白了:“这钱准是1枝花故意放在这里,试探人的。要不,为什么这么干净的房子还叫我来收拾呢?” 海云把钱重新包好,锁上门进了1枝花的卧室。 “太太。”海云叫了1声,把那1包钱放在桌子上。又说道:“我方才看了,屋里都很干净。” 1枝花似乎并不注意那屋里的事,看看那个钱包,故意地问:“这是什么?” 海云也多了1个心眼,摇摇头说:“不知道,在那屋里拾的。” 1枝花看了李天11眼。 “太太,还有要吩咐的?”海云问道。 1枝花没回答,站了起来,拉开橱子门,从里面拿出来1个小包袱,说:“小云儿,咱们是亲戚。你刚来,这算我给你的见面礼。” 海云愣愣地看着:“太太······” “快接着,今后缺了什么就对我说。” 反正不拿也不行,海云说了声:“谢谢太太。”就把那个小包接过来。 “去吧,有什么事,我打发秋花去叫你。” “是。” 海云答应1声就向外走去了。 尽管海云和邙壮到张家湾前,高明虎专门找他们谈了话,把斗争方法和注意事项嘱咐了又嘱咐。但是没有个大人及时地指导,总感到不放心。为此,高明虎除了告诉邙壮到张家湾后找什么人联系外,还特地尤林具体指导海云和邙壮,做好对李天1家的侦察工作。 邙壮到张家湾的当天,先安排好了住处,看了张家湾那条大街。第2天早饭后,他按高明虎告诉的4村5十3号,找尤林来了。 尤林目前驻扎在张家湾南部,邙壮从李天1家前门出来向西,到1个卖水的茶炉那里,再顺着1条很窄的南北街向南。邙壮1面看着街两边的门牌1面向前走,到了5十3号,却是1个座东朝西的大门。里面3间草屋,1个小小的院子,两扇大门虚掩着,邙壮从缝向里1看,1个婶婶坐在院里小棚底下纳鞋底。 邙壮推门走了进去。 “你找谁?” “来走姥娘家,找不着门了。” 婶婶把忙撞细细地看了1遍,问道:“以前来过吗?” 邙壮说:“这是头1回。” “那你姥娘······” “姥娘不在了,还有个舅。” “你舅叫什么名?” “尤林。” 婶婶1听,又把他看了1遍,可是怎么看也是不认识。半天,朝屋里说:“老尤,外甥来啦!” 邙壮愣愣怔怔的说道:“妗子,我叫邙壮。” 说话间,尤林从屋里出来了。 邙壮迎了上去,喊了声:“舅舅!” 这个时候,赵燕也从屋里走出来,后面跟着海波。邙壮1看,像见了亲哥哥似的迎着赵燕向前跑去。赵燕把海波介绍给邙壮,3个孩子就你抓着我,我楼着你,紧紧抱在1块。 赵燕是专为和忙撞联系而来的。高明虎写给尤林的信,因敌人对进码头的人盘查很严,不好带,是海云带进张家湾来的。 邙壮取出信来,叫了声,“舅舅!”便把信给了尤林。 尤林看了信,亲的拉着邙壮的手,说:“今天我可是认下你这个外甥了。”说完进了屋,就向邙壮问起搬家的情况来。 海云拿着1枝花给她的小包走进自己的屋,1看里边是两件衣服,1双袜子,3块钱和1副耳坠子。海云正望着那些东西出神,忽见邙壮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咦,这是哪里来的?” 海云没回答,反问道:“找着舅舅啦?” “找到了,连燕儿哥哥也来了。” “他,来做什么? “看你说的,他来和咱联系么!还有海波,说今后有什么事就去找他。” 海云1听他们刚到张家湾,赵燕后头跟着就来了。虽然她没和赵燕见面,却感到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和赵燕儿在1块战斗,这太好了! 海云叫邙壮坐在她的床边上,先看看两边的房门,又望望李天1的院子就把方才1枝花叫了她去试探她的事,从头至尾告诉了邙壮 “弟弟,今后咱就要在这个地方战斗啦!我看这里比不得李家湾,刚刚来到,1枝花就1下子放下那么多钱试探人。可要记住高叔叔对咱说的话。步步小心,处处留神,你千万别野马似的,到处胡乱窜达。” 邙壮说:“1定,刚才尤叔也这么嘱咐我,叫咱碰到为难的事就去找他,可是要注意别叫坏人盯上。” 海云点点头,说:“对,有尤叔叔在跟前,咱就有了依靠了······” 海云正说着,听到北边有人敲门,她敞开门1看,进来的却是秋花走了进来。 “秋花?” “这是谁?” “我弟弟,和我1块来的。邙壮,这是秋花姐姐。” 邙壮叫了声姐姐,就回到自己的屋里去了。 海云因见秋花愣愣地看着她床上的东西,忙说:“这是太太给的,给你1件。” 秋花伸手挡住:“不行。她给你的,穿在我的身上,她不问吗?” 海云想了想、说:“临来张家湾的时候,楼上大太还给我两件,有1件是她穿过的褂子,叫我改呢。要不,就把那件给你家婶婶吧。” 秋花说:“不行,我连大门都不能出,怎么给她送呀?” “你出不去,那就叫邙壮送去,只要告诉他地方,1定送到了。” “别,还是留给你家婶婶吧。” “我……” “怎么啦?” “我早就没有娘了。” 秋花靠近海云坐下了。海云伸手扳着秋花的肩头,刚1摁,秋花不由得哎哟了1声。 海云吃了1惊,腾地1声站了起来。 “你……你怎么啦? 秋花眼含着泪珠,面向海云,开头还愣着,稍愣了会儿,突然站起,1解扣子脱掉了小褂。 海云1看,满身是伤,肩头受了感染,已经化了脓,像坏疮似的向外流血水。 海云看罢,也刷地脱下来自己的褂子,只见海云胸前,肩膀,到处也都是鞭痕、紫疤。 秋花1看海云也有那1身伤疤,心里完全明白了。这对受苦受难的姐妹,你看我,我看你,扑到对方的身上,紧紧地抱在1起了。 为了配合前线主力部队,粉碎敌人对我铁山根据地的“蚕食”和“扫荡”。鲁城和高明虎带领着武工队离开李家湾后,按照上级的命令,和县独立团2连配合,立刻转向以破坏敌人的交通运输为重点的武装斗争。 他们在各阶层抗日群众的支持下,在以张家湾码头为中心的南北4十华里长的公路两边,主动的向敌人发动了1系列进攻。 日本鬼子指挥官沙岛,指挥着鬼子的军队、杨麻子的特务队、伪军和伪军警察,整天被这支革命的抗日武装牵着。 今天从码头南追到码头北,明天又从码头北追到码头南。他们不但找不到革命武工队在什么地方。相反的,公路上的汽车,照样1辆接1辆的被炸翻。 到处寻找革命军武工队的鬼子、伪军和伪警察,每天都要踏响革命军武工队和民兵埋下的地雷,死的、伤的,6续全部被送回码头。 沙岛就立刻给李天1下了命令,要他派出密探暗特,到处大搞革命军武工队的情报。 第73章 情报 沙岛太君还特别指示李天1给马庆高下命令,要他立刻找到革命军武工队,并跟随革命军武工队进行活动,限期把革命军武工队活动的地点和规律搞清楚,随时报告,以配合敌伪军进行“围剿”。 李天1按照沙岛太君的命令,除了下令各村的伪保长,要随时报告革命军武工队的活动情况外,又分别把他安插在各地的密探、暗特,单个的叫到张家湾码头,进行了单独部署。 敌人改变了被革命军武工队牵着鼻子跑的战术。他们根据潜伏在各地的特务送来的情报,采取了夜间行动,远路奔袭,分片包围和突然袭击的办法,就紧紧追着革命军武工队和县独立团2连不放了。 在革命军武工队前1段的整个活动中,马庆高因为怕掉了脑袋,在叛变前藏在自己的家里,在叛变后还是1个人单独活动。 马庆高是李天1秘密地把他叫到码头的,除了对他布置了任务外,还具体安排了找他接头联系的人及联络暗号。这个叛徒自从接受了李天1的命令后,就紧紧跟上了革命军武工队。 马庆高是在陡山河找到革命军武工队的,原先辛远山干副县长的时候,他曾是辛远山的部下。辛远山过去虽看到马庆高出身成分不好,但认为他工作还是积极的。在环境恶化后,马庆高表现悲观、消极,辛远山感到不满意,可他哪里知道这个家伙已经成了叛徒! 辛副团长和高明虎率领着部队来到陡山河,马庆高主动地找到他。辛远山为了提高他的认识,解决他的思想问题。1见马庆高就对他详细地介绍了革命军武工队,在前段对敌斗争所取得的胜利,并针对马庆高前1段的表现,批评说:“庆高同志,你前1段这也不敢动,那也不敢动处处畏敌如虎。这是思想上右倾保守,过低的估计了自己的力量,因而被敌人表面上的气势汹汹吓住了。高明虎、尤林、鲁城等同志1回来,就扭转了过去的被动局面。我听了他们的汇报,感到深受教育,使我认识到只要敢斗,就能取胜。对于武装起来的敌人,得用枪杆子才能把他打败,采取躲着的办法,永远治服不了敌人。最近不到1个月,我们先后歼灭了近百名敌人,缴获了那么些武器,这不就说明了问题吗?” 辛远山谈得激情满怀,叛徒马庆高却暗暗地咬牙切齿,并在心里恶狠狠地想:“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不用很长的时间,我就叫你们彻底垮台!” 但是,这个叛徒为了取得别人对他的信任,表面上却装成高兴的样子。 辛远山说罢,他赶紧检讨说:“老首长,你说得对。这1系列胜利,暴露了我的错误。为了改正我的错误,我向老首长保证!今后我决心跟着革命军武工队活动。不管碰上什么困难,也要和同志们战斗在1起。” 辛远山没看出他是1只披着人皮的狼,1听马庆高的表态,高兴得紧紧握着卜庆高的手,说:“好呀,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就得这样严格要求自己。” 随后,马庆高按照李天1给他规定的暗号,很快就和暗特李拐子接上了头。武工队1有活动,他就把写好的情报放在约定的地方。 李拐子以当货郎为掩护,得到马庆高的情报后,或者亲自送,或者交给特务的情报站,马上就送进码头。 就这样,敌人在革命军的身边安上了耳朵和眼晴,武工队1开始活动,他们全都知道,立即就对武工队进行突然袭击,武工队转移到什么地方,敌人很快就跟到什么地方。有时候1夜连换几个地方,敌人马上就会知道部队和武工队转移的情报,第2天,立刻又从后边追了来。 革命军武工队,1连5天的时间,不但没靠近公路,而且有好几个战士在战斗中负了伤。这样下去,怎么能完成上级交给的战斗任务呢?因此,如何甩开敌人,摆脱当前这种被动局面,就成了急要解决的1个问题了。 赵燕从张家湾回来快十天了,既没见高叔叔带着武工队到李家湾来,也设收到外边来的情报,感到十分纳闷。他和李大牛到公路西边望,到远处深山里找,也没找到1点影。 武工队最近1个时期没敢靠近公路,敌人就像故意示威1样,那汽车又来来往往跑了起来。赵燕和李大牛站在高地方,远远地望着松路上敌人来往的运输汽车,却不见武工队在什么地方。 李大牛气呼呼地骂道:“不用你娘的兴,等武工队的叔叔们回来再看吧。高叔他们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赵燕想了想,说:“等下晚问问尤叔,明天咱到陡山河问问去。” “对,咱们1块去。” 赵燕在李大牛家吃饭,和大牛睡在1个床上。两个人刚回家不多会儿,邙壮和海波从张家湾来了。自从他跟着大老婆进了张家湾,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几天了。 邙壮心里想着赵燕那边的事儿,人在张家湾,心却在李家湾。所以,有时来李家湾拿鲜鱼,有时来给他爹送衣物,隔不了几天就来1趟。有时他1个人来,有时和海波1块来。 李大牛1见邙壮和海波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腾地窜出屋来,1下子抓住他们两个人的手。邙壮胳膊窝里还夹着他爹的衣服,李大牛1拉,衣服扑啦1声落到了地上,也顾不得拾衣服,拉者邙壮和海波1阵风似的进了屋。 “好家伙,你们两个人1块来了。” “我来帮邙壮抬鱼。”海波说。 赵燕象个大哥哥,跟着问:“快说说,有什么情报?” “今天鬼子来了1只船。”邙壮说道。 “船?什么船?” “运输艇。专门运兵、运子弹。我半天没看到从船上下人,估计准是运了子弹来了”海波对码头很熟悉,对敌人的船型比赵燕、邙壮更内行。 “运输艇。” 李大牛说:“可惜高叔他们不在这里,要是在这里······” 突然,从外面跑来1个孩子,说:“赵燕哥哥,外边有个老奶奶找你。” “是谁?” “不认识。” 赵燕跟着那个孩子走出大门1看,原来是陡山河高奶奶来了。没有紧急重要情报,高奶奶是不亲自来的。她上次来,给高明虎送来了紧急命令。 今天高奶奶又打扮成走亲喊的,穿着新裤新褂,挎着1个竹篮子,上面还蒙着花包袱。赵燕1看,亲得什么似的,大老远喊了声,“奶奶:“就迎了上去,接过老人的篮子架着老人的胳膊就往里走。 “奶奶,你是从家里来吗?” 高奶奶说:“是呀。今天家里来了客,我是来买鱼的。” 李大妈上井台洗衣服不在家,李满舱和李大伯都出海去了。屋里只有赵燕他们4个少年。赵燕把高奶奶领进屋,让老人坐下,安排李大牛倒水,就从门后面拿起来鱼叉。说:“高奶奶你看,我就是专门叉鱼的。” 高奶奶见了赵燕,像见了自己的亲孙子似的,亲的把赵燕揽在怀里,说:“燕儿,我真不信你这么1点儿,就能踮起脚来替你娘了。” 说话间,李大牛端着水进来,放下碗,接上说:“奶奶你还不知道呢,燕儿哥哥都是武工队上的队员了。” 高奶奶上次来过,认得水牛,但是不认识邙壮和海波,只见4个小伙子都灵灵透透的,那身个儿差不多1样高。就指着邙壮和海波问赵燕:“这两个是谁家的孩子?” “我姓刘,叫海波。” “我姓丁,叫邙壮。” “奶奶,这都是我们小武工队的。” “什么?还有小武工队?” 高奶奶1听赵燕介绍,用惊讶的眼色把4个小伙子重新打量了1道。 李大牛见高奶奶好象不相信似的,忙解释道:“奶奶,是真的,俺们是跟着学高叔叔他们组织起来的。燕儿哥哥是队长,俺们都是联络员呢。” “噢······好啊!怪不得你们个个都透精神的,原来都是好样儿的!”高奶奶高兴地站了起来,打开篮子上的花包袱,伸手捧出来1大摞用韭菜、虾皮和鸡子做的白面“塌饼”,1个劲儿向孩子们的手里塞。 “快,拿着······哎?怎么不接呀?”高奶奶半天塞不到孩子们的手里去,这才发现他们1个个都看着赵燕的眼色儿,等着听赵燕的发话呢!于是老人又转向赵燕说:“怪不得都不接呢,小燕儿,原来这是你立下的规矩?” 赵燕把那1大摞“塌饼”接过来,重新放在篮子里,说: “奶奶,拿来。” 高奶奶不由得打了个愣:“拿什么?” “你不是要买鱼吗?我们是要钱的。” “哈哈,哎呀,我这是老糊涂了。” 高奶奶找出来1个“塌饼”掰开,从里面拿出情报来。原来是为了打破敌人的跟踪追击,高明虎指示沿公路两边的地下武装,立刻行动起来进行配台。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采取1切方法,向敌人开展猛列的袭击,包括袭击敌人的巡逻队,炸桥、炸汽车和其他军事目标。以便分散敌人的兵力,转移敌人的视线,把追击武工队的敌人牵回来,以配合县独立团2连和武工队甩掉敌人。 第74章 地道 高明虎送来的指示很重要,偏偏张传庭和李满舱都出海不在家。高奶奶为了等张传庭,就在李大牛家里住下了。邙壮和海波不能久待,玩了1会儿,就去渔行拾上1筐鲜鱼,两个人抬着回张家湾去了。 走到西门外,海波突然站住了。邙壮正走着抬头1看,他们已快来到西门上了。 邙壮愣愣地看向海波问道:“怎么,为什么不走了呢?” 海波不回答,眼直望着1个地方出神。 邙壮惊奇地放下鱼筐,向公路西边1看,只见1个中年婶婶,领着1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1道草阡上拔野菜。小姑娘穿着半截裤子,赤着脚。那个婶婶也是1条破裤子,补的像麻袋片子那么厚,白的、蓝的、黑的······至少有7种颜色。身上的褂子像被人撕去了半截子,上头露着半截肩膀,后边露着半边脊梁。也不知饿得几天没吃饭了。 6月间的野菜早已经长成了蒿子,她却1面从那些棵棵上摘叶子,1面不住地向嘴里填。邙壮那眼色在婶婶的身上1碰,那欢笑的面容就立刻消失了。他走到海波的身边,眼望着婶婶问海波:“这婶婶是谁,你认得吗?” 海波见问,忙回答说:“这个婶婶就是秋花的娘。秋花的爹名叫刘维端,被李天1逼债逼死了。秋花又被李天1拉了去顶了债。沿海城镇,没有寸土,光靠刘婶婶拉扯着两个孩子,1不能下海,2不能装船,不得等着饿死吗?这是俺婶子,秋花是俺叔伯姐姐·····” 1听秋花,邙壮差点儿瞪大了眼睛。好像那个拔莱的婶婶是自己的亲娘似的,心里立刻急了。他慌忙在身上摸了1把,身上只有单裤单褂,别的什么也没有。 邙壮1回头,眼色碰在鱼筐上,他向公路两头望了望,因见路上没有人来往,就扑向鱼筐,下腰狠劲地掐出来1大掐刀鱼。 “海波······” 海波突然转过脸:“这······你要干什么?” “走,送给婶婶。” 海波开头还愣着,低头1想,笑了。说:“好!” 两个人就奔向刘婶去了。 邙壮到家把鱼交给厨子,就兴致勃勃的来找姐姐。他孩子气的1进海云的屋,正巧海云打发大太太睡午觉刚回来。邙壮就把在路上碰见刘婶,她怎样穷苦可怜的,全都告诉了姐姐。 海云问:“刘婶是谁?” “海波告诉我,是秋花姐姐的娘。刘叔叔被李天1逼死了,秋花被拉来顶了债。” 海云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向来对穷人有强烈的阶级感情,又经过组织上的教育,懂得了天下穷人是1家的道理。1听刘大婶身上穿的那么破,饿得吃生野菜叫子,就觉得揪心似的难受,那脸色儿刷地沉下来了。偏在这个时候,秋花来找海云。 秋花比海云小8个月,虽然整天受着熬煎,到底还是个大孩子。自从被李天1弄来,整天在鞭子底下过日子,却又找不到个伙伴给她壮胆,找不到个亲人来倾诉满腔的仇恨。 海云来到张家湾,两个姑娘各自啦起自己的家史,这才知道1个被日本鬼子炸死娘,1个被李天1害死了爹,相同的遭遇把她们连在了起。 海云为人稳重,又很体贴别人,尽管到张家湾的时间很短,秋花却把海云看成是自己的亲人和依靠。1枝花为了通过秋花考验海云,1面装成拿秋花当心腹人看待似的,小恩小惠地给她1点东西,叫她监督海云,另1方面又把海云说成是她的亲度,叮嘱海云监督秋花。 可是秋花和海云各自把1技花的花招1谈,1枝花的鬼点子就不灵了。秋花不但有1点事儿,快去找海云商量,甚至连夜里也偷着去和海云睡在1个床上。所以,只要没有事,秋花就偷着到海云的屋里来和她说话儿。 今天秋花又来找海云说话儿,偏巧她1接近海云的屋,正碰见邙壮在说刘大婶的事。秋花开头不知他们说啥,刚要开门又停住了。后来1听,原来还是说的她娘,秋花不由得1愣,用心地听起来,只听邙壮说:“姐姐,咱们快点想个办法吧。刘大婶的褂子连脊梁都盖不过来了。饿得1把1把地吃野菜叶子,我1看就觉得挺难受的,不想办法怎么过呀?” 海云1听,止不住满眼是泪,忙低下头用褂袖子擦了起来。 秋花站在门外,早就泣不成声了。 海云正擦着眼泪,听到有个人哭,立刻转身打量了1眼。见是秋花,这才敞开门把她拉了进来:“秋花,看看你,这是怎么啦?” 秋花搂着海云,头抵着海云的肩头,眼泪1串1串地淌了下来。 海云因听到刘大婶无吃无穿,心里急得像火烧1样。她推开秋花,敞开自己的包袱,就把大太太送给她的两件衣服,全部拿了出来。 秋花1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猛扑上去抓住衣服就向外夺:“姐姐,你······你别拿衣服。” 海云看着秋花:“天下的穷人是1家吗,这是我给刘婶的,不用你管。” 海云把两件衣服1包,塞给了邙壮。 “你知道刘婶的家吗?” “海波知道,我叫海波领着我。” “好,小心点,别叫外人看见。” 忙撞答应1声,转身就向外走,刚要出屋门,海云又喊了声“邙壮!” 邙壮1回身,海云已经扑向她的床头,搬开枕头,伸手抓起来1枝花给她的3块钱,向邙壮的手里1塞,跟着给他使了个眼色。 邙壮会意地点点头,1转身就向外走去了。 海云关上房门,1看秋花正坐在她的床边上愣着,她惊讶地问:“秋花,你愣着干什么?” “姐姐!”秋花喊了声,便扑到海云身上哭开了。 秋花正感到不知说什么好,忽听1枝花传话叫海云。 海云抬头向外1看,有人朝海云的房门走来,秋花不等那人进门,就1闪身向她的房里去了。她从窗子上望着,只见特务队长杨麻子和其他几个伪军头目从外边进来,到李天1的客厅里去了。 海云是被叫进客厅,去伺候那些坏汉奸走狗的。 1个海云,1个秋花,凡是李天1在他东边那间房里秘密的开会,她们就得轮流给他们沏茶,送水。所以,她1进那个东里间,就把两个茶壶里放好茶叶,抬头1看,李天1他们1共5个人,坐在沙发上。 海云没敢停留,提着4个热水瓶走了出来。海云打上开水回来,转银工夫又多出来1个胖鬼子。这李天1开会,是不准别人在场的。 海云沏好了茶,立刻退了出来,随手给他们带上门,就着急忙慌地奔她的屋来了。秋花在屋里望着,就马上来到海云的屋,1看海云的脸色,忙向道:“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海云朝外望了望,小声说:“我提水回来,看到多出1个鬼子来,那是怎么进来的?” “从地里钻出来的。” “什么?这······这屋里有地道?” “那个屋里有个洞。” “有个洞,我怎么没看见?” “洞在大橱子底下。” “你是怎么看见的。” “我······” 秋花从窗子上向外望了望,就小声对海云讲述起来。 “有1次我向那个屋里送水,刚1进那个屋门,抬头就看到那个大橱子门动起来了。我只当屋子里有鬼,吓得我放下水瓶就想往外跑。谁知我刚弯下腰两扇橱子门1下子开了,接着从里面钻出1个大胖鬼子来。当时屋里没有别人,那胖鬼子还只当我没看见他呢!接着向里1缩,两个橱子门就又关上了。” 海云问:“是不是那个胖鬼子早就藏在那里头的呢?” “不!我有好几次看到那个胖鬼子,要是藏在那里头,不早就饿死了吗?” 海云点点头,说:“怪不得1进那个屋的门,连前院都不准去了,原来怕咱对别人说出他们的秘密。” 秋花说:“可不是吗,大财主李天1暗地里勾来鬼子,害得咱连个大街也不能去。” 海云问:“那个胖鬼子钻到这里来做什么?” 秋花说:“谁知道?反正不是来找李天1,就是找太太······” 两个姑娘正在议论着,忽然看见杨麻子和几个伪军头目从那个屋里出来了。人1走,海云得去收拾屋子,于是她朝秋花摇摇手,就马上出门奔李天1那间密室走去。 她1进楼门,迎面碰着李天1从那个屋里出来,到1枝花的屋里去了。海云1看屋里没有人,就1闪身走了进去。她先把剩茶倒掉,把使用过的茶壶茶碗刷好,接着就是倒烟灰、擦茶几。 秋花知道海云在屋里,就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先把房门关好,盖严挡在窗户玻璃上的布帘子,就给海云使了个眼色。 两个姑娘轻手轻脚地走近那个大橱子,秋花就伸手抓住橱子门,轻轻地1拉拉开了。海云伸头朝里1看,原来大衣橱没有底,橱子底下是1个大深井似的窟窿,黑呼呼的,只觉得从里边向外刮冷风。秋花小声说:“看见了吗?” 第75章 送信 海云点点头,给秋花做了个关门的手势,她们迅速地把1切都收拾好,端起水盆,拿上擦布和铁簸箕,就1前1后向门外走去了。 晚上,张传庭和李满舱出海回来,赵燕又把高奶奶送来的信给了他们,高奶奶又当面传达了辛副团长上的指示。 根据高明虎、鲁城等人的研究,决定由张传庭和李满舱带着民兵,开展夜间对日本鬼子以及伪军的武装活动。他们突击了多个伪军据点,炸断了公路上两孔将近3米长的石桥,破坏了2里路长的1段电线。但是,由于叛徒马庆高隐藏在武工队里面,不断地把武工队转移、活动的情况,报告给敌人。所以,敌人仍然把主要兵力,集中在武工队的周围,继续紧紧咬着武工队不放。被动挨打的局面,依然没有摆脱。 这天,张传庭又接到鲁城派专人送来1个紧急指示,要他派人立刻到张家湾码头和尤林和刘长亮联系。要他们组织他们的力量,通过各种形式,向敌人开展宜传攻势和地下活动。1定要给敌人造成1个错觉,认为武工队已经进了码头,以便把跟踪武工队的敌人牵回来。 张传庭接到高明虎的信后,马上同李满舱进行商谈,因为刘长亮是赵燕的舅舅,尤林同志又主要负责地下活动,张传庭决定叫赵燕以走姥娘家为掩护,马上把高明虎的通知送进码头。同事,派李老贵把渔船开到张家湾,靠岸抛锚,以防万1。1旦发生了紧急情况的时候,好从海上进行接应。 赵燕的姥娘家是好几代的老海员,两个舅舅都是赤色革命军组织成员。2舅刘长亮是张家湾镇革命军地下组织支部书记,大舅刘贯中是“大马”号货轮上的船长。赵燕收拾了下东西准备走了。 张传庭又特地嘱咐说:“敌人整天跟着武工队追击,武工队1天就要转移好几个地方。打退敌人的追击,是当前最紧急的战斗任务,有劲要使在这上头。到那里,1定把高叔叔的话对你舅和尤林叔叔说明白。咱们镇里镇外1齐使劲,1定要想办法把敌人牵回来。如果发生了严重的情况,就到港湾上李大伯的船,从海上转移出来。” “嗯,我知道了。张大叔,我这就走吧?” “不要急,再等1会儿。” 李满舱说着提起鱼筐走了。 时间不长,李满舱就提回来半筐蟹子,在锅里煮熟后,放在篮子里,上面蒙上笼布就则赵燕挎着走了。李大牛把赵燕送到庄头上,说:“我随后就跟着爹的船去,有什么事你就叫海波去找我。” 赵燕是吃过中午饭开始走的,因为从6地上进张家湾只有1个西门。在门上磨蹭了半天,被站岗的伪军、伪警察抓去了十来个蟹子,才放他进码头来。 赵燕的两个舅舅并不住在1起,大舅住东西大街路北,2舅却在1条胡同里。赵燕推开2舅的大门,他妗子正坐在院里的小凉棚底下做针线。 “妗子。”赵燕喊了1声。 外甥常来常往,刘婶知道赵燕来做什么,伸手接过篮子,小声说:“你舅在屋里,去吧。长亮,小燕儿来啦。” 赵燕不等刘长亮出屋门,抬脚朝屋里走去。他刚迈门槛,看到1个伪军警察坐在屋里,赵燕不由得1愣,腿骑着门槛站住了。 “2舅······” “到屋里来啊,怎么站住了呢?” 赵燕进了屋,那眼睛却在那警察身上打转。只见那伪军警察3十多岁,满面红光,1脸胡茬子。见赵燕进来,他给刘长亮打了个手势,1句话没说就走了。 赵燕回头望着,看他到大门上,先朝外望了望,就拉开大门向外走去了。 赵燕正要和他2舅说公事,妗子却拿了1件褂子进来了。 “燕儿啊,你娘受了伤,屋也被鬼子烧了。我就赶着给你做了1件衣服,快来穿穿,看看到底合适不合适?” 赵燕没接,回头看了他2舅1眼。 刘长亮朝她摆了摆手。说:“等会儿吧,我们还有事呢?” 妗子答应1声就转身走了。 刘长亮小声问赵燕。“小燕儿,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赵燕把高明虎的信,从苇笠边的苇柴里取出来,给了刘长亮。又问道:“高叔叔没几天连着来了两封信。上1次民兵炸了鬼子的汽车,炸断了公路上的桥,并没有起到作用。这1回高叔叔叫你和尤叔叔在码头上干,1定想办法把在外边追武工队的敌人牵回来。” “嗯,好,让我想想。” 正说着话,忽然看见邙壮走了进来,赵燕1看,忙问“你怎么也来了,有重要情报吗?” “有!” “哪1方面的?” “李天1家里的。” 邙壮做着手势说道:“你猜李天1家里有什么? “有什么?” “有个地洞。” “什么样?像俺家的那个地洞1样吗?” “比那还要大。” “你怎高发现的?” “是我姐组亲眼看见的。” “在什么地方?” “就在李天1家的密室,洞口上是个大橱子,从里面就能钻出来。” 邙壮是海云打发他来报告的。 接着,邙壮就把海云发现地洞的前后经过说了1遍。又对赵燕说:“姐姐叫你去告诉高叔叔他们,到底怎么办呀?叫他拿注意来。” 赵燕没回答,转过脸去看他舅。 刘长亮开头在沉思着,接着喃喃地说道:“从橱子里结出鬼子来······钻出鬼子来,这就说明李天1家的地洞通着鬼子的据点。这事儿我得和你们尤林叔叔好好研究研究。”刘长亮突然转向邙壮,“回去告诉你姐姐,这个发现很重要。叫她继续观察,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洞口?但是要时时提防敌人暗地里要阴谋,千万别露出破绽来。回去吧,明天下午你再来。” 邙壮答应1声,刚要走。 刘长亮又嘱附说:“出门不要慌乱,也不要老从1条路往这里来。要时刻注意身后有没有跟着的人,警锡特务盯着你。” 邙壮答应着,转脸看看赵燕,转身走了。 邙壮前脚刚出了门,海波随后就进来了。他1见赵燕,登地1声窜上来,双手把赵燕抱住了:“你怎么在这?太巧了,我正准备明天去给你送褂子呢,想不到你今天就来了。” 刘2婶1看两个孩子亲得什么似的,对刘长亮说。“瞧嘛,都这么高的个子了,还像小孩1样呢。” 海波扳着赵燕1只胳膊亲了半:“走,到海边上说话去。” 赵燕被海波拖拉着来到海边上,在岩石下抛着海波家的1个小舢板。海岸上是铁丝网,1个羊圈门似的铁丝网门用1把锁锁着。1个伪军警察背着步枪在那里站岗,眼睛不住地朝海里打量。 海波走到那个警察跟前说道:“李大叔,开开门。” 警察斜眼看看,问:“干什么去?” “钓鱼去。” “不行,我1会儿就下岗。” “下岗怕什么?我把鱼给你送到家里去。快开门,这会儿天正是钓海鲋的好时侯。”警察看看赵燕,问:“这是谁?” 海波说:“我表哥啊,他可会钓鱼了。你等着吧,晚上保准给你1斤重的大海鲋。” 警察见赵燕和海波差不多高,没放在心上,拿出来钥匙,却又说:“开门归开门,送不了鱼去,我可和你算账。” 海波说:“保证的。可是,俺回来进不来又怎么办?” 警察说:“去吧,黑了天我在这里等着。” 海波说了个“好。”出了门上了小舢板。 因为海边上的孩子经常出海捕鱼抓蟹,船上的鱼饵家伙都齐全。海波上船提了锚,赵燕下腰拿起篙来,顶在岸上1撑,小舢板就1晃荡进到深水里去了。 赵燕问道:“到什么地方去? “向外撑,到深水去说话。” 两个人摇着橹,从那些民用船中间穿来穿去,不大1会儿,就到那深水湾里去了。他们先由西向东,离岸出去了1海里多地,就又拐弯向北摇。 1过卡子门,整个北部1片海湾全部由鬼子控制着。在沙岛太君驻扎的那个大碉堡东边,靠岸停泊着3艘汽艇。汽艇上飘着膏药旗,每1个汽艇上,都有站岗的鬼子在来回走动着。 鬼子怕武工队从海里爬上岸,来袭击他们,不光沿海边拉上了铁丝网,而且在海里也划上了禁区。他们把距离海岸2海里的水域,扯上了1溜白皮球似的漂子作为标界线, 民用船只要1过警戒线,岸上的鬼子就开枪。在他们的禁区内,别说老百姓不能靠近1步,就是伪军、伪警察不经过许可越了界,鬼子照样开枪。 赵森和海波摇着小舶版过了卡子门,沿着那1大串白漂子东边向北,海波摇格,赵燕撒下了钓线。大家管这种捕鱼方法叫做“钓单线”。多半是闲着没有事的人,或者是半大孩子,到近海里钓着玩。 但是,如果会钓,半天的时间也能钓3十斤、5十斤,甚至还多。方法也很简单,把挂好鱼饵的钩子放到水里去,钧线用手牵着,或者拴在手脖子上。鱼咬上钩在水里不老实,鱼1跑,线就动弹起来,把线扯上来,鱼也就跟着甩上船来了。 赵燕是很会钓鱼的,他先问了海波水的深度,然后把钓线放了中线,但是半天什么反应也没有。赵燕抬头1看,这才发现阳光强烈,水里的透明度大,海鲋不上钩。于是又把线1放,钩沉到海深处,不到十分钟,就觉得1个很有劲的东西,拉着钓线跑了起来。赵燕1弯1弯把钓钩拉到船跟前,猛劲地往船上1提,1尾将近2斤重的大狼牙鳝,被啪地1声甩到船面上,扑扑楞楞地滚了起来。 第76章 标语 海波1看,兴奋地说道:“嘿嘿······干什么也得找个顺劲儿的。和小孩们出海什么时候也钩不上这么大的鱼来。” 赵燕悦:“革命军武工队的叔叔们说,钓鱼和打鬼子1样,干什么事都要抓到它的规律。水的透明度高,那就钓低线。还有,天热鱼游低,中线钓不着鱼。” 海波说:“再试试。” 赵燕挂好鱼饵,又放了低线。 海波双手1下1下地摇着橹,眼睛却1直不离赵燕那只手。 小舢板正向前滑着,忽见赵燕突然1扬眉头:“海波。” “什么?” “逮了个大的。” “真的?” 赵燕没回答,双手牵着线拉上船来。鱼钩还没上船,眼见得那钓线来回摆动起来。只见赵燕1弯1弯把线拉到最后,猛地往上1提,1条3斤多重的黄鱼被提上船来。 “把这条鱼送给那个伪军警察?” “行。” “你认识他吗?” “他家就住在俺那个胡同里,怎么不认识呢?” “他怎么样?” “他家里也是个穷人,不过他干伪军警察我反对。”赵燕点点头,又把线放下去了。 他们正钓着鱼,1艘鬼子的巡逻汽艇回来了,汽艇跑的很快,还故意从海波的小舢板船附近窜了过去,激起来的海水,差1点儿把小舢板船打翻。 赵燕的钓线仍然拴在手脖上,鱼钩已经沉下去了,他却不回头地朝西岸打量。 鬼子的汽艇1靠岸,就和那3艘汽艇靠在1起停下了。 海波气呼呼地说:“他妈的来,别光顾着浪,有你们难看的时候!”说话间打量了赵燕1眼,“那边山角子底下红爪蟹子最多,可是你连1个也不能去抓。谁靠近那个山,鬼子就用机枪扫。有1次,有只渔船在海里遇上大东北风,怎么也顶不住了,刮到这山根下,人被鬼子开枪打死了,船碰到山上撞碎了。咱华国的地方,自己倒不能去,这他娘的什么世道?” 赵燕手里牵着钓线,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西岸,对海波的话1点儿反应也没有。 海波低头1看,钩儿上早已经钓上鱼了。鱼在水里来回乱窜,钓线在赵燕的手脖子上乱摆,赵燕似乎根本没感觉到。 “鱼,钓上了。” 海波突然喊了1声,赵燕猛地收回视线,这才发现手脖子上的钓线就像放出去的风筝,扯的手脖子很疼了。于是他弯下腰,把那个咬钩的鱼提上来,1回船,又摇着橹向南走。他们来到抛民用船的海湾,忽听有人招呼海波。 赵燕和海波1看,原来是李大牛来了。 晚上,尤林、刘长亮根据高明虎、鲁城等人的研究指示,秘密的开了1个支委会。 第2天,张家湾从东西大街到码头,出现了1批“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各阶层人民团结起来,加强抗日民族统1战线,共同对敌!”·······的标语,下边落款是“赤色革命军武工队”。标语是用红、绿、黄3种颜色的纸写的,特别显眼。 不用说,早饭前敌人就发现了。这天早饭前,邙壮正在扫院子,忽然看见大管家张大炮和张家湾警察局的头子名叫刘2蛋的,神色慌张地找李天1来了。 大财主李天1把他们叫进会客厅,张大炮和刘2蛋把从墙上揭下来的标语,摆到李天1的面前。 刘2蛋说:“既然出现了这么多标语,这就说明革命军武工队才1次摸进来了。大哥,到底怎么办?兄弟就等你1句话了。” 李天1满面失色,像是1头挨了鞭子的骡子似的,在会客厅里来回走动起来。为了吃掉革命军武工队,3天前,杨麻子带着他的特务队出发了。他昨天接到杨麻子派人送来的情报,说革命军武工队被他们盯上了,还说什么不出十天,就1定能把武工队消灭掉。可是眼下,革命军武工队怎么突然又进了张家湾呢? 如果杨麻子给他的情报是可靠的,武工队就不可能进张家湾。如果武工队进来是假的,也不现实。第1,有李家湾的教训,第2,面前有这么多标语,这不是武工队进来,还能是老百姓干的吗? 李天1想了1阵,仍然狐疑不定。转头看见张大炮和刘2蛋直棍儿似的站在那里等待他的吩附,于是就命令道:“你们立刻把镇子给我封起来,把所有的标语1律撕掉,不准任何1个人出进码头。下1步如何行动等待我的命令。” 张大炮和刘2蛋答应1声转身向外走了。 几分钟以后,李天1来到沙岛太君的指挥部。沙岛太君是1个诡计多端、十分狡猾的家伙。当李天1把张大炮和刘2蛋送给他的标语,向沙岛太君的面前1摆,这个老鬼子也像针扎着屁股似的,腾地1声跳了起来,大皮靴踏得地板咯登略登的。 李天1垂手站立,直到沙岛转完了圈子,他方把杨麻子昨天送来的情报,和他本人对武工队进来的怀疑,说了出来。 “太君,我已经叫警察撕标语,封镇子,可是下1步怎么办?是把外边“清剿”武工队的部队调回来全镇搜查,还是······” 沙岛太君重新坐下了,挥手打断了李天1的话:“武工队,善于声东击西,进来的没有!贴标语的是想把我们调回来,他的逃跑。你的,不能上当……” “哈依!” “追击武工队的部队不能撤,这1次要把他们统统抓到,保障公路的畅通,快快的占领铁山地区,你的明白?” “明白,可是这标语······” “炸汽车、贴标语,统统的个别土8路的干活,这是革命军的调虎离山,不理他!” “哈依!可是这个别土8路······” “你的,叫特务队的搜查。” 沙岛太君说着,做了个用手掐住的手势。 李天1连应了两个“是”,就从沙岛的指挥部里退了出来。敌人早饭前封锁了镇子,但是早饭后又开放了。除了对外出的人查得特别严以外,其他方面和往日1样平静。 刘长亮和尤林原认为把标语贴满张家湾,1定会给敌人造成错觉,要在张家湾闹起来。谁知,敌人刚封了镇子又开放了。 早饭后,打入伪军警察局的革命军组织队员张希礼送出来的情报,说:“李天1暗地里派出来1大批便衣,到处查访贴标语的人。” 刘长亮和尤林两人商议之后,怕敌人上门找麻烦,吃过早饭就和几个骨干到驳船上去了。 上午,赵燕、李大牛和海波又上了昨天钓鱼的那只小舢板船。3个人在船上坐会儿,海被就坐不了,又约赵燕去钓鱼,他对李大牛说:“我就愿意和燕儿哥哥1个船出海,昨天不到半午就钓了2十多斤鱼,真来劲。” 李大牛1听就高兴了,说:“可惜我来晚了,要不咱3个人1道儿干多好?” 海波说:“走,再钓鱼去。” 李大牛说:“对,光坐在船上没有意思。” 赵燕怕有任务,思想上有些犹豫,可是搁不住海波和李大牛催,最后还是摇着船向外驶去了。 海湾里没进大船,岸上没有货物装卸,十几只渔船都抛在海湾里。有的装卸工人在船上收拾着东西,有的坐在船上吸烟说话。 夜里贴上的标语没管事,尤林和刘长亮这时正在和支委们在船上开会,研究如何完成上级交给他们的战斗任务。 赵燕把小舢板摇到1只大驳船的近处,1看他2舅还有尤叔叔正在和另外两个他不认识的人说着什么。岸边的碰崖浪哗晔地响,人在船上说话,离远了1点也听不到。 当小舳板快要从大船跟前划过的时候,赵燕听他2舅说:“整整个上车,外边的敌人没回来,镇上的敌人也没有动静,看来敌人不相信武工队进了张家湾。” 尤林也说道:“得想办法叫敌人相信,要不然就不能把敌人牵回来。” “对,可是用什么办法叫做人相信呢?” “我看,干脆,咱们有炸药,夜里偷着炸他的碉堡,我就不信这样敌人还不相信!” “倒是个办法。”尤林说着抬头朝海岸上望了望,“碉堡外边拉着铁蒺藜,里边还有站岗的,炸碉堡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1般靠不上呀!” “这········” “咱们再想想,看看用什么办法能靠上去。”赵燕耳听着他舅舅和其他人说的话,自己也开动了脑筋想起来。 是呀,敌人不相信武工队进了张家湾,他就不会把兵撤回来。如果敌人不撤兵,又怎么能帮助武工队解围呢?方才2舅说炸碉堡靠不上,可是到底想个什么办法能靠上去呢? 赵燕1面想,1面摇橹,不知不觉又来到昨天钓鱼的那个地方。海波和水牛立刻忙活起来。1个理线1个挂饵。 海波问道:“哥,放什么线呀?” 赵燕不回答。 海波又向:“哥,放什么线呀?” 赵燕还是不回答。 海波抬头1看,赵燕的手虽然还晃着格,两只眼晴却直朝着岸边的汽艇打量。看着看着,赵燕1个想法涌上心头:“炸调堡,外边围者铁丝网靠不上,这汽艇司都摆在海里,外边又没有铁丝网围着,为什么不去炸汽呢?” 赵燕想到这里,突然1回橹,小船1调头又回来了。 海波和李大牛刚把线下在海里,还没钓着鱼,船向南行,钓线拖拉着,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 海波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回去对2舅说个事。” 赵燕把小船靠上大驳船,摆手叫他2舅上小船。 刘长亮和尤林知道有事,上了小船,问道:“怎么不钓鱼了?” “我有事。” “什么事?” 赵燕把小船摇开,向周围望望,小声说:“2舅,尤叔我有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尤林笑着问道。 “今黑夜咱们下海炸汽艇。” 刘长亮1愣,刚说了个“你?” 赵燕又说:“汽艇外边没有铁丝网,夜间满海里漆黑的,从海上偷泼过去,保证敌人不知道。2舅、尤叔,你说,还跑了吗?” 第77章 汽艇 刘长亮听了1时间没想明白,神情有些愣着。 尤林却突然,伸手拉住赵燕,说:“好啊!这法子好!。小燕儿,你1下子把我提醒了。老刘走!咱们回去研究去。” 尽管沙岛不相信武工队进了张家湾码头,可1夜之间出现了那么多大标语,这个狡猾的老鬼子到底放心不下,因此1黑天就全镇戒严。大街小巷除了敌人的流动岗哨外,不准任何1个人外出行动。除了张家湾镇的北、西两个门增加了岗哨外,沿海边又增加了警察站岗。 本来沿海边每隔不很远,就是1个碉堡,敌人怕武工队夜间从海上上岸,又在两个碉堡之间新设了1个警察站岗。船上的人上不了岸,镇里的人也出不了海。 赵燕从小舢板船上回来,没参加2舅召开的会议。大人在屋里开会,他们在外边小草棚里帮助妗子烧火。不过他屁股上好像长了个尖似的,1会儿走出草棚,1会儿到北屋窗外听听,总是放心不下。 半天光景,忽听尤林在屋里说:“我同意,这个办法万无1失。!可是,1到夜里,停汽艇的附近都亮着灯光。如果目标大了,就怕不到跟前敌人就发现了。” 赵燕1听,就知道屋里正在研究炸汽艇的事,原来敌人害怕遭到袭击,专门在他们的住处安了1部发电机。沿海边竖上1留安着电灯的杉木杆子,1到晚上电灯就兆起来了,不但学上连离海边百米远的海水都照得通亮,所以从外边靠近他们的汽艇也十分因难。 刘长亮开会遇到了这个难题,大家议论了半天也没想出1个好办法。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向题还没解决呢。来开会的共有5个人,晚饭前各自回家吃饭去了。 开会的人走后,赵燕到屋里1看,里闻床上摆了1张小炕桌,杭桌上摆了几样菜,主要是熟蟹、炖鱼和花生之类的东西,还有1瓶酒和几个酒杯。但是谁也没喝1杯酒,谁也没动1筷子菜。 赵燕知道,这是为了作掩护。此外,旁边还放着1个大葫芦头。葫芦头里装满了炸药。水里爆炸,拉雷管躲闪不及,这次爆炸准备用芯子点。 只见1根很长的芯子,1弯1弯盘在葫芦把上。因为半天没想出如何靠近汽艇的好办法,开会的人走了,刘长亮1个人还在那里吸着烟袋锅子动脑筋。 赵燕知道完成任务的重要性,也知道执行爆炸任务的难处。由于敌人戒备森严,从6地根本靠不上,从海上向前又没有办法掩护,想要接近汽艇太难了。 可是赵燕没忘了海上运炸药那回,由于突然碰上了敌人的汽艇,如果不想办法对付,几十个人就要被敌人抓去杀害。在这个关键时刻,是谁挺身而出,牺牲了自己,战胜了敌人,掩护了群众?是赤色革命军组织成员张田明叔叔。 要继承革命先烈的遗志,就要学习张叔叔那种为了革命利益,不怕牺性个人的共产主义精神。赵燕想到这些,突然对着刘长亮说:“2舅!” 刘长亮猛地抬起头:“燕儿,你······” “把任务交给我,我去炸。” “你去炸?”尤林惊讶地问道 刘长亮猛地站起来,伸手把赵燕拉到自己的跟前,说:“从岸上去,敌人不光布满了岗哨,还拉了层层铁丝网,靠不上;从海上去,4平的海面,没个遮挡,又怎么向前靠呢?” 赵燕说:“那不就不能潜水过去吗?” “潜水?” “2舅,尤叔,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小小的年纪,能行?”尤林问道。 “保证完成任务。” 尤林1听,很受感动。他详细问了赵燕的水性,打算如何靠法。就把葫芦的炸药、芯子作了详细检查。耐心地告诉赵燕怎样防水,怎样点火,然后把葫芦头密封起来。 夜里的海边又潮湿又阴冷,外边刮着4级东北风。0点以后,从1条小胡同里走出来4个人,3个大人,1个少年。 3个大人都穿着警察服装,张希礼在前,后边是尤林和刘长亮。 赵燕背着芦头在后,1个跟着1个,悄悄儿朝海边走来了。 “干什么的?” “查岗的。” 张希礼回答着,迎着站岗的警察走去。正当那个站岗的警察和张希礼说话时,尤林猛地从后边扑上来,把1根绳子套在他的脖子上。 站岗的警察没哼1声,就被尤林勒断了气。 张希礼开了卡子门,刘长亮拖着那个死警察上了船,3个大人摇橹,赵燕坐在船面上。他们把那个被掐死的警察投下大海,小船冲着敌人的禁区摇去。 尽管敌人把海边上安装了1溜电灯,但是百米以外的海面上仍然是漆黑的。汽艇上都有敌人站岗,时间不长,每隔着1会儿,探照灯就把附近海面扫1遍。因此,小船不敢靠得太近,还不到禁区就停住了,刘长亮把葫芦头重新检查了1遍。 葫芦头口是用蜡密封的,火柴、芯子都在里面。外边是1层网子,栓着1根很长的铁丝粗的的线。为了保持葫芦头口老是朝上,葫芦头底下还拴着个坠子。 刘长亮小声告诉赵燕:“要沉着,细心,点火后赶快向南游,我就在那个地方等着接你。” 赵燕身穿妗子给他做的新褂子,短裤子,布底鞋,因为夜里很冷,外边还披着海波的棉袄。船下面的海水十几米深,东北风刮起来道道浪岭。 小船在浪上1个劲儿颠簸,赵燕站在中舱,两只眼睛朝岸上望着。这里距离岸边6、7百米,脚下海里1片黑,沿海边被电灯照上了1道白线,远远的1看,就像是1根白带子。 汽艇上黑乎乎的,随着船下的海浪不停地滚来,像1匹匹怪物在水面摇晃。赵燕象1个出征的战士,突然腾地跳上船面,把身上的棉袄1脱,甩掉脚上的鞋。他把牵线向腰里1扎,双手抱起葫芦头:“舅舅,尤叔,我走啦!” “燕儿,能不能把敌人牵回来,就看你这1下子了,1定要打响。” “好来!” 赵燕弯腰把葫芦头送下海去,纵身1跳,只听船下海水哗啦响了1声,小燕儿就象条鳗鲡鱼似的,扎下海去不见了。开头还看到漂在水面上的葫芦头在船下晃了几晃,1会儿工夫连葫芦头也看不见了。 刘长亮在船上望着前面那片黑漆漆的海面,脸上、身上,那汗水像蒸笼般冒了出来。 深夜的海面上,1个葫芦头半沉半浮,斜着东北风向海岸那边滚动着。赵燕正向前游着,忽见1扇白光由北往南扫了过来,白光刚要来到身边,赵燕哗啦1声扎下水去。当他从水里冒出头来嘴气的时候,那道白光早已经消尖了,海面照样是漆黑的。 赵燕不到半个小时游到有灯光的那片海面,露出头来1看,敌人的4搜汽艇,1艘靠着1艘停在海边上。那里的碰崖浪很大,汽艇又晃又摇。赵燕打量了1阵,向水里1扎,直奔汽艇游去了。 他中间只换了1次气,就钻到两艘汽艇中间的空里。船下漆黑,抬头朝上看,什么也看不见。赵燕稳住身子,把那个葫芦拉到怀里。伸手摸摸汽艇,汽艇是溜滑的铁皮,抓不住,葫芦头也没有个地方挂。 正在这时,赵燕1抬头发现船帮上挂着1个胶皮圈,像个汽车轮胎似的。赵燕趁着船1歪的机会,伸手抓住那个胶皮圈,人就1下子被船提了起来。他把牵线穿在那上面,“哧溜”1下滑下来,拴好绳,使葫芦头离开水面,就揭开密封口,从里面掏出芯子来,拿出火柴。 刘长亮和尤林两人人坐在船上,心早已跟着小燕儿去了。突然听到1声大喊:“什么的干活?” 两人心里1紧,接着“叭,叭”连响了两枪。 刘长亮禁不住小声喊了起来:“坏了,敌人发觉啦!”就迎着海岸站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突然火光1闪,轰地1声巨响冲破了夜空。顷刻,海里像起了十2级台风,巨浪翻滚,冲上海岸,海里的大小船只急剧地跳动起来。海岸上转眼间变成了1片火海。大火把海面和山坡照亮,各个敌据点里突然火光闪闪,机枪步枪炒豆般地响成了1片。 邙壮正在熟睡,突然被1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惊醒。他吓了1跳,1个骨碌爬了起来。先是鬼子的炮楼,接着是是周围伪军的炮楼,先后开了枪。 有人把李天1家的大门敲得山响。敲门、打枪都无济于事了。赵燕把炸药放在两艘汽艇中间点着的,1声爆炸,4艘汽艇全部报销。这时,鬼子的大本营和李天1的家里,却像马蜂窝里捅了1棍子,整个的乱腾起来了,外边枪声、哨声、人跑路的脚步声,整整1夜没停。 沙岛太君夜里同在外边追击武工队的伪军特务队通了电话。早饭前,杨麻子就带着他的特务队从外地窜回来了。特务队3十余人拉进李天1的中院,1个个都灰头土脸,7倒8歪,1到李天1的会客厅前,都累得像倒了架子的葫芦,乱糟槽的倒下了。 第78章 李拐子 邙壮1听来了人,就得赶紧跑出来听差。他刚来到中院,伸手抓起大铁壶,正要去倒水,1转眼看见特务队突然从地上弹起来,哗地1声站好了队。邙壮转脸1看,1大群鬼子,1个个双手挺着上着刺刀的步枪,杀气腾腾地进来了。 指挥官沙岛太君跟在后面,两眼通红,像是1条剁掉了尾巴的疯狗,杨麻子1看,迎着沙岛太君哗地1个立正站住。 “报告太君,杨翻天奉命赶到!” 沙岛昨天估计革命军武工队根本没进码头,他认为炸汽车、贴标语,全都是武工队用的调虎离山计。想不到1声爆炸,鬼子的4艘汽艇全部报销。 沙岛整天幻想1举消灭革命军武工队,好向他的上司邀功请赏,谁知反而挨了当头1棒。沙岛太君的理智被1声爆炸轰光,又断定革命军武工队进了张家湾了。 为此,沙岛不光在深夜就下令封锁了张家湾镇,而且打电话把在外边“围剿”武工队的3个中队的兵力,全部调回张家湾码头。 他下了死心,准备不惜1切代价把革命军武工队从张家湾“清剿”出来。3个中队的兵力,跟着1支只有1百多人的抗日武装,转了多少天,不但没抓到武工队的1个人,反而被武工队钻进了码头,炸了汽艇。 这个老鬼子如何不气呢?因此,他对杨麻子的报告连理也不理。汉奸头目们1看沙岛那张杀气腾腾的脸,1个个都吓得两腿打哆嗦,头上直冒冷气。 李天1、杨麻子、刘2蛋等汉奸头目们1拉溜,笔直的站着,等待沙岛下命令。 沙岛此时像发疯1毁,他在汉干头目的面前1站,刷地1声抽出来指军刀,两手1举,声嘶力竭地喊道:“分片的包围,挨家挨户搜!武工队的,统统的抓起来!” “哈依!,统统的抓起来!” 沙岛1挥指挥刀,汉奸特务们就刷地1声举起枪来,正要向外走,就见1个拐子冒着满头大汗,1点1歪地跑了进来。 “天1哥,天1哥······情报。” 邙壮抬头1看,不由得大吃1惊。原来,来的这个人竟然是李家湾的货郎李拐子。 邙壮怕李拐子看到自已,1闪身走到西边去了,用哭天1家院子里1棵松柏树挡着身形,眼睛却1直盯着李拐子。 就见李拐子1瘸1拐地来到鲨鱼精的面前,就把1份叠成3角的情报给了他。鲨鱼精拆开1看,立刻走到沙岛的面前: “报告太君,革命军武工队并没进张家湾。刚刚来了情报,我们的队51撤,他们就转移到陡山河去了。” 沙岛接过情报1看,哗啦1声,把指挥刀桶进了刀鞘。扭头相面似的把个李拐子从头到脚看了1遍,3步并作两步,来到李锅子的面前。 李拐子1看这老鬼子眼睛,血染了似的通红,不由得吓的向后打了个晃儿。 “太君……” 沙岛还没等李拐子说完就猛地扑了上去,1伸手把李拐子的衣服领子抓住了。 “8嘎呀路!你的说谎!” 李拐子刷地变了脸色: “不,不……我多次来送情报,没假过1次。” 沙岛使劲1推,李拐子呼通坐到地上。沙岛凶狠地盯着李拐子,刷地抽出指挥刀来,照着李拐子来了。 “说谎的,死啦死啦滴……” “太君……太君,我可以用脑袋担保,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时候,杨麻子过来了,说道:“据我昨天傍黑天得到的情报,武工队的确没向海边转移。如果说武工队眼下在陡山河,我认为可靠。” 李:“他的,我的本家兄弟,对皇军忠心大大的,从来没有送过1次假情报。太君,还请您不要误会。” 沙岛又把指挥刀重新装起来了。 “你的,情报的可靠?” “太君,绝对可靠啊!”李拐子说。 “李的,朋友的大大的,你的良心大大滴好。”沙岛伸出大拇指晃了1晃,给汉奸头目们1挥玉,就向李天1的会客厅走去。 李天1立刻抢在前边推开屋子大门,鬼子兵和伪军还有特务都在院里站着,汉奸头目们跟着走进层里,邙壮下腰提起来大铁壶向外走去。 在李天1家前面的街上有1个茶馆,李天1家又是自己烧水来不及,就提着茶壶道茶馆的茶炉子上打水。 邙壮走出李天1家的前门,向右1拐,直奔茶馆的茶炉子走去。回头1看,趁着大门上站岗的不注意,1闪身进了1条小胡同,左拐右转,飞也似的找赵燕报告去了。 原来尤林和刘长亮他们早就预料到在炸汽艇后,敌人肯定要在张家湾进行大搜查的。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在天黑前,他叫李老贵把小渔船停在海湾的东南角上等候。 赵燕炸汽艇成功后,尤林和刘长亮就在约好的地方等了他好大1会儿,赵燕才从北边海里游回来了。别看各个炮楼上的敌人1齐开了枪,因为是夜里,外边漆黑,敌人闹不清革命军武工队来了多少人,也不知道革命军武工队隐薇在什么地方,开枪归开枪,可就不敢出来。 尤林和刘长亮趁着天黑和敌人夜里不敢出碉堡的机会,把赵燕送到李老贵的船上,叫他们趁夜赶回李家湾去了。所以,邙壮来到海波的家,刘婶正在做早饭,海波和刘长亮正在屋里补着1条破鱼网,尤林找了个马扎子坐在边上正喝着水。 邙壮进门打量了1眼,问:“赵燕哥哥呢?.” 刘长亮见邙壮气喘喘的,忙回答说:“他,已经回家了。有事吗?” 邙壮很着急,说道:“刘叔,尤叔,海波,你赶紧去告诉赵燕哥哥,李拐子是个特务。” 刘长亮很愕然,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刚才去给李天1送情报,现在还在李天1家里没走呢。” 刘长亮1听,突然扔下破鱼网,问:“他送去的什么情报?” 邙壮朝大门打量了1眼,说:“他说武工队眼下驻扎在陡山河,催着鬼子快去找。沙岛1听,刚要到镇子里搜查又停了。” “他的情报是哪里来的?难道说······难道说鲁城和高明虎那边有他们的内奸?”尤林疑惑的说道。 尤林转向海波,说:“海波,你赶快去告诉赵燕,叫他马上到陡山河通知高叔叔他们马上转移。” 海波答应1声,到里间找了件褂子,披上就向外走。 “海波,你先等等。”刘长亮说了1声,就向门外走去了。因为敌人把整个张家湾都封锁着,刘长亮找到张希礼,以让海波到外庄送信为名,把他送出来的。 海波赶到李家湾,赵燕和李大牛1家正在吃早饭。海波把情况1报告,赵燕立刻急了,1放饭碗就要走。 李大牛说了声:“我也去。”就腾地1声站了起来。 李满舱1看,伸手从门后拿出来1根扁担,对李大牛说:“扛上,以便路上好应付敌人。” 赵燕问:“1根扁担怎么个应付法?” 李满轮说,“如果路上碰上敌人,你们就说去姥姥家里抬柜子。” 赵燕明白了,说:“那还得带着绳子才像样。” “对,我给你们找。” 李满舱找到绳子给了赵燕,又嘱咐路上碰到敌人怎样应付,就打发赵燕和李大牛进山找武工队去了。 沙岛因为汽艇被炸,这1次是彻底红了眼,决心亲自出马,进行偷袭,以便抓到武工队,为他的失败洗罪。他命令李天1留在张家湾,指挥杨麻子的特务队和刘2蛋的伪军警察,严格搜查炸汽艇的人。他亲自带着3个中队的敌伪军,兵分两路,不动声色地杀向陡山河。 从李家湾到陡山河,转山走将近3十里,对山穿过近1半。但是对山过没有条正道,上沟爬崖,遍地是树木和荆棘。 赵燕和李大牛为了尽快赶到陡山河,刚过公路就钻到正西那片荒山里去了。从张家湾到陡山河看西南,走正道2十里。沙岛怕武工队听到动静立刻转移,这次行动布置得很严密,行动很隐蔽。先是派了1个伪军中队绕开陡山河,插到6山河南埋伏,等武工队向南转移时,好进行打伏击。 沙岛带着两个中队的人马由北向南,从正面扑向陡山河。因为得让个时间,让截击的埋伏部队先赶到埋伏地区。当赵燕和李大牛从李家湾开始出发时,沙岛的大队人马还没从张家湾动身。 赵燕和李大牛翻过李家湾西部的第1座南北山,正要穿过山下面那条南北小道的时候,赵燕突然把李大牛拉了1把。 李大牛抬头1看,原来1大群伪军由北向南顺路而来。 “不好,敌人开始行动了。” 李大牛说1声,急忙和赵燕藏在桲椤棵底下。等了半天,1个中队的伪军才走了过去。赵燕叫李大牛等着,他1个人来到路上,顺路向北看,后头没有敌人了,顺路向南看,敌人已经走远。于是他给李大牛挥了下手,穿过南北路,又钻进那道南北陡山。 高明虎、鲁城、辛远山率领着武工队和独立团2连,1夜走了5十多里路来到陡山河,大家都累了。当赵燕和李大牛赶到陡山河的时候,战士们还在睡觉呢。 第79章 老马 高明虎正在自己家里和鲁城、辛远山商量下1步活动计划。抬头忽然看见两个小伙子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高叔叔……” 高胜虎迎出屋门,1手拉着赵燕,1手拉着李大牛,高兴得什么似的,1进屋门,就招呼道:“奶奶,有什么好吃的快拿出来,赵燕和李大牛来啦……” 赵燕说:“高叔叔,有情况。” “有情况?” “对!” “那1方面的?” “俺庄的李拐子是个特务。” “你看见啦?” “他早晨去给李天1送情报,邙壮看见了。”赵燕擦了把汗,“他报告鬼子,说武工队驻扎在陡山河。眼下沙岛就要带着鬼子和伪军追来了!” 李大牛也抢着说道:“嗯嗯,刚才俺亲眼看见1大群伪军从山那边向南去了。” “俺今天夜里给他炸了汽艇……” “你们,炸了汽艇?” 高明虎1听,很兴奋的打断了赵燕的话。 “炸了几个?” “4个都报销了……” “好,干得漂亮!是谁去炸的?” “是尤林叔叔他们带我俺们几个,赵燕哥哥下水游过去炸的……” 高明虎听过之后又是惊奇,又是佩服,激动猛地把燕抱了起来,用手指头点着赵燕的鼻子儿说:“小燕儿,好样的,这才是1个武工队战士干的事,炸得好呀!” 赵燕说:“沙岛发了疯,调回人去围剿镇子,可是他接到李拐子送去的情报,就又改主意了。邙壮把情报送给海波,海波到李家湾告诉了我,我就和李大牛来了。” 高胜虎看了鲁城和辛远山1眼,说:“赶快通知,立刻转移。奶奶,你也快收拾1下,把吃的用的东西带上,暂时转移到外庄去。” 赵燕问:“高叔叔,我还没汇报完呢?” 高明虎说:“跟上,另找个地方再说。为了不暴露目标,武工队1出庄就进入了庄稼地以林。 当沙岛杀气腾腾包围了陡山河的时候,武工队已经离开了陡山河5里地,正在山坡丛林里向前步行。 午饭后,武工队穿山越岭走了2十多里地,在-个只有2十多户人家的偏僻小山庄里住下了。 为了随时准备战斗,高明虎命令大家抓紧时间吃饭休息。除此之外,他们在庄外隐蔽处还放上了岗哨,以防备敌人突然包围。 高明虎、鲁城等人把1切安排好,刚在我好的1间小屋里住下的时侯,赵燕就把最近几天的情况,包括海云发现李天1家里有地洞的事儿,全部告诉了高明虎。 高明虎、鲁城等人看着赵燕、大牛、海云、邙壮和海波这群孩子,年纪虽小,却办大事,能很好地完成任务。 革命队5里有这么1批少年战士,真是令人高兴和自豪啊! 武工队有了这批少年战士,不但耳灵眼亮,而且给这支武工队增添了新鲜血液。 高明虎对海云发现李天1家的地洞这事很感兴趣,正要详细问问,陈大刚和辛远山就从外边进来了。 陈大刚擦擦脸上的汗,说:“老高,老这么跑,到底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高明虎没回答,他先安排赵燕和大牛睡下,这才和鲁城、陈大刚、辛远山等人研究这个向题。 陈大刚很急躁地说:“上级命令我们主动地进攻敌人,掐断他们的交通运输,以配合前线我军的战斗。可是现在不但做不到反而整天被敌人追着到处跑,老这样下去……” 辛远山打断了陈大刚的话:“这几天,我老是在想,敌人又没有飞机跟着侦察,为什么我们每到1个地方,敌人马上就知道了呢?” 高明虎反问道:“你们看呢,这个秘密在什么地方?” “今夜里我们刚转移到陡山河,特务李拐子,立刻就给李天1送去了情报。李拐子不可能知道的这么具体,我怀疑我们内部可能有特务,我们1行动,他们就给敌人送情报。” “不是可能,而是1定。”鲁城皱着眉头说道。 “这么说……” “辛副团长,你还记得赵庭山家的联络站,突然遭到敌人的破坏吗?我看破坏联络站,和敌人紧紧跟着我们追击,可能是1个人给敌人送的信。” “老高的怀疑不无道理啊!”鲁城说道。 “老高,老鲁,你俩的意思是……”辛远山问道。 “就是你怀疑的,这个敌人就藏在我们的内部。如果不首先想办法搞出这个埋藏在我们身边的特务,要想打破当前这种被动局面就不容易。” “说得对,可是这个敌人又是谁呢?” 陈大刚1听,用眼色征求高胜明虎和鲁城的意见。 高明虎也没点出来那个暗藏的特务是谁?晚饭前他对陈大刚说:“去通知组织队员马上到我这里来开会。” 陈大刚说:“就要吃饭了,是不是饭后开呢?” “不!开完了会再吃饭。” 不到5分钟,组织员们就到齐了。 高明虎说:“据我们派出的侦察员回来报告,今天沙岛亲自带领敌伪军出发,在陡山河和附近的村子里搜了1遍。因为没找到武工队,我估计敌人明天有可能到我们这1带围堵。为了提防敌人的突然袭击,大家吃了饭准备好东西,天1黑就出发。” 陈大刚问:“到什么地方去? 高明虎说:“敌人来,我们就走,再插回去,到刘家沟住宿。大家要注意秘密行动,不要暴露了目标。” 高明虎传达完了命令,组织队员们就6续地向外走去了。 鲁城和陈大刚正要向外走,忽见高明虎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他俩便站住了,直到开会的人都走了,高明虎才小声说:“你俩吃了饭马上出发。” “到什么地方去?” “刘家沟南山。如果发现敌人包围刘家沟,马上回来报告。” “到什么地方找你?” “就到我们驻扎的这个地方。” 陈大刚和鲁城点点头,吃过饭就走了。晚上十点钟,高明虎带着队5出发了,开头直奔刘家沟而去,不想刚走了十来里,却又1个弯儿又返回来了。 高明虎东拐西形,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却仍热回到头驻扎的那个十多户人家的小山庄。 鲁城和辛远山1看走了1晚上的冤枉路。折腾了半天又回到这个2十多户人家的老地方,就又气又笑地找到高胜虎。 “老高,你是怕大家肚子里存下食吗?像馏马似的出去跑了半天,却又回到这个老地方……” 鲁城笑了笑说:“不活动可能遭到敌人的突然袭击,这么1跑吗?可能就保险了。” 果然,1夜平安无事,到吃中午饭的时候,陈大刚回来报告,说好几个中队的敌人,早饭后就把刘家沟包围了。 辛选山1听,这才恍然大悟,说:“老高,原来你故意兜了个大圈子,把敌人指挥到那里去。” 鲁城说:“敌人包围了刘家沟,说明敌特不仅藏在我们的部队内部,而且还埋藏在我们组织内。” 辛远山问:“老鲁,老高,你们说这个敌人是谁?” 高明虎用笔在手心里写了1个字,朝辛远山1亮说:“我估计是他?” 鲁城说:“对,我估计也是他。” 陈大刚问:“是谁?” 鲁城把手向他1亮,陈大刚吃了1惊,说:“这个狗日的,真把我们害苦了。应当马上把他抓起米,挖出敌人安在我有们队5里的这只贼。辛团长,你同不同意我的意见?” 辛远山没回答,转过脸去看高明虎。高明虎看了看鲁城。 鲁城笑着说:“陷阱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它有陷害人的作用。但是,1旦被我们发现,它不但不能陷害人,相反地我们还可以利用它浇田呢。” 辛远山说:“有道理。” 陈大刚打断了辛远山的话:“既然找到了这个敌人,不把他抓起来,我思想不通。……” “找到,也只是我们分析的,现在又没拿到证据,就那么简单抓人吗?” “对呀,当前的关键是抓到李拐子,只要李拐子抓到手,那就跑不了他马庆高。” 陈大刚是个急性子,又问:“两个小伙子呢?我找他们谈谈。”说完,就出门找赵燕去了。 赵燕和李大牛是两个好动的孩子,尽管几天来炸汽艇,行军几十里地给武工队送情报,闹得很劳累。但是睡上1觉,1切疲劳就飞了。 赵燕醒来,刚走到院里,正巧碰着房东的孩子提着1篮子蘑菇进了门。赵燕1看,觉得很眼馋,“在哪里拾的?” “山上。” “还有吗? “可多了,得现找。” 赵燕进了屋,照着李大牛就插了1拳。水牛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干什么?” “走,上山拾蘑菇。” 两个人向房东奶奶借来篮子,就1蹦1跳的出了庄。当他们顺着1条小道正向东山上走的时候,看到马庆高1个人,坐在庄外沟口旁边的1块石头上,驳壳枪摆在膝盖上,手夹着香烟呆呆地望着远处出神。 原来马庆高和敌特规定了1个特殊的暗号,路上他把香烟盒上的锡纸撕碎扔在地上,就是指路的标记。跟着他取情报的敌特,看到地上的锡纸,就知道武工队朝那个方向去了。 另外,他们规定,在庄子东北角的第1家,对着街的屋山墙的墙缝里,是放情报的地方。敌特在规定好的地方找不到情报,就继续跟着向前走。 第80章 抓人 马庆高昨天得知武工队要到刘家沟去的情报,出发前就把武工队要到什么地方去的情报写好,放在规定好的地方。 可是,他不知道高明虎等人已经发现了向题,故意用兜圈子的办法来考察1下,看敌特是不是藏在自己的内部。因此敌人得到的情报是假的。 包围刘家海扑了个空,武工队暂时把致人甩掉了,马庆高和敌人断了线,就1个人溜出庄外,在路口上。等特和敌人派出的特务取得联系,偏巧赵燕和李大牛去捡蘑菇碰到了他。 赵燕和李大牛哪里知道马庆高是个叛徒特务?因为他是个副区长,过去好几次在赵燕家住过。所以孩子们见了他,也和见了高明虎1样亲。两个人还离他很远就招呼起来了:“马叔叔,你也跟着武工队到这里来了?” 马庆高1惊,回头1看却是赵燕和李大牛。于是站起来说:“小燕儿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李大牛嘴快,说:“来给高叔叔送情报嘛!” 马庆高不由得1愣,跟着问:“真是好样的,送的什么情报?” 李大牛正要说,忽见赵燕瞅了他1眼,他这才忽然想起来,情报员除了指定联系的人以外,不能随便对别人乱讲。马庆高似乎有所发觉,他想欺骗两个孩子,套出情报来,故意转了话题,对赵燕说:“小燕儿,这些日子你到底到哪里去了?我找那么多人打听,都没打听着。” 赵燕说,“我在岗位上啦!嘛叔叔找我有事吗?” 马庆高说:“你要求我干什么来?” “干武工队。” “对啊!我已经给你说好了。你什么时候来?” 李大牛1听,手捂着嘴巴子笑起来,说:“马叔叔你还不知道吗?燕儿哥哥早就是正式的武工队员了。” 马庆高1愣,说:“是吗?那怎么不跟着武工队活动呢?” 李大牛说:“燕儿哥哥是联络员,高叔叔说,送情报和在武工队上扛着枪打鬼子1样重要。” “对······对对,小燕儿,我真想不到你如今成了大人了。” 马庆高说话间,看到赵燕和李大牛都提着篮子,又问:“你们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赵燕说:“上东山,拾点蘑菇。” 马庆高为了从两个孩子的口里掏出来他所需要的情报,忙说:“好主意,正好这些日子,大家熬得连眼也睁不开了。走,我和你们1道拾去。” 赵燕和李大牛越发高兴,两个人刚说了个“好。”忽听有人喊了声“赵燕。” 赵燕回头1看,却是陈大刚叔叔,从庄里出来找他们来了。 “陈叔叔,干什么?”赵燕问道。 陈大刚看看马庆高和两个孩子,说:“高叔叔叫你们呢。” “俺要上山拾蘑菇。” “不行!高叔叔叫你们有任务。” 赵燕和李大牛交换了1下眼色,就跟着陈大刚往庄里走回来了。 陈大刚领着赵燕和李大牛从庄东北角进了小山庄,却又从庄西边走了出来。 赵燕和李大牛开头只当高明虎在庄外1个什么地方等着,就跟着陈大刚爬上庄西边的山坡。陈大刚走了1阵回头望望,就做了个手势叫赵燕和李大牛坐下。 赵燕东张西望,可就没见高叔叔,两个小伙子你看我,我看你,好半天,赵燕菜问:“陈叔叔,高叔叔在哪?” 陈大刚说:“告诉我,刚才马庆高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赵燕和李大牛1听话不对头,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赵燕急着问道:“陈叔叔,马叔叔他怎么啦?” 陈大刚靠近两个少年,压低声音说道:“马庆高,有问题!” “啊?······” 赵燕和李大牛吓了1跳,腾地1声站了起来。 “陈叔叔,你快说,他有什么问题?” 陈大刚拉赵燕和李大牛重新坐下,说:“小伙子,我问你们,那李天1为什么知道小燕儿家里是联络站?最近1个时期,为什么我们走到哪里,敌人就跟到哪里?李拐子给李天1送去武工队驻扎6山河的情报是从哪里来的呢?昨天晚上高叔叔放了1个空炮,开了个组织会议,说队5要到刘家沟住宿。 结果,今天1早,鬼子和伪军就包围了刘家沟,这情报又是什么人送出去的呢?这是在组织大会上布置的,给敌人送情报的内鬼就在我们内部。 马庆高不跟着武工队活动,敌人就根本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自从马庆高跟着武工队活动,我们1活动敌人就知道了呢?小伙子你们想想,藏在我们内部的这个敌人到底是谁?” 孩子们,张着血盆大口的狼,并不可怕,因为咱知道狼是吃人的,思想上有警惕,手里有武器,狼吃不了人。可是,如果他是个狼精,打1个滚变成了人,那就危险了。 因此,不要光看他外表上穿的什么衣服,更重要的是细心看看他的屁股上有没有尾巴。俗话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当你们向前冲锋的时候,别忘了回头看看,有没有坏人在你们的身后放暗箭呀!” 赵燕听着听着脸变了,尽管溜山风飕飕的,赵燕的脸上却挂满了汗珠。 李大牛1听嘛庆高是个环人,习怕、又气、又急,急道:陈权叔,我们快把这条大狼精抓起来吧!我不知道他是个大坏蛋,刚才把燕儿哥哥是武工队队员、联丝员都对他说了·····” “马上抓他,你们高叔叔不同意。” “为什么?”赵燕问。 “因为临时还没抓到他的证据。” “哎呀,那怎么办呀?” “有办法。” 陈大刚把赵燕和李大牛向自己的跟前拉了拉,弯弯腰,说:“眼前的关键是抓李拐子,李拐子是和藏在我们身边的这个特务联系的暗特,把那个坏蛋抓起来,马庆高还跑得了吗?” 赵燕说:“对······对对。” 陈大刚说:“这个任务交给你们了。” “太好了。” “但要保守秘密,别走漏了消息,叫那个坏蛋跑了。” “陈叔权放心,我们1定偷着把他抓起来。”赵燕首先向陈大刚表示了决心。 李大牛却问:“陈叔叔,马庆高跑了跑不了?” 陈大刚对于不马上抓马庆高,思想上也是不通的,于是说:“走,找你们的高叔叔说去。” 陈大刚领着赵燕和李大牛,来到高明虎的住处。 高明虎正在和辛员山、鲁城等人商量事。 陈大刚进了门,第1句话就问:“我们1行动敌人就知道了,就是因为暗藏在我们身边的1个敌人,给他们通风报信。现在虽然还没抓到他的证据,但是大量事实说明,基本上是真相大白了。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不把他抓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高明虎说:“为了把他留在我们的身边,好给敌人报信。” 赵燕和李大牛1听,感到不能理解。 陈大刚1听,也很愕然:“什么?你这是开玩笑还是说真话?” “大刚,你先等1等。”鲁城说完,又转脸对高胜虎道:“老高,把你的想法说说,省得大刚同志不理解。” 高明虎说:“我想暂时先不要惊动敌人。” 陈大刚问,“为什么?” “我想将计就计,改变斗争方法,转移斗争目标······” “老高,把你的想法说完。” “好。”高明虎给陈大刚做了个坐下的手势,又说:“下1步,辛团长带着2连继续留在这1带山区活动。通过马庆高这个义务情报员,告诉敌人我们没走。目的是把敌人几个中队的兵力牢牢地拴在这里,我带武 工队插到海边去······” “插到海边去?” 陈大刚喃喃地重复着高明虎的话,思想活动了。又问道:“老高,你打算怎么办?” 高明虎说:“你问问小燕儿。” “小燕儿?” “对啊。” 高明虎伸手抓住赵燕的手,又说:“这么大1个孩子,能1举炸掉敌人4艘汽艇,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靠在身边的敌人好打。插到敌人的心脏搞他的船只,炸他的仓库,烧他的物资,要比在公路上炸翻几辆汽车更解决问题。为了把敌人拴住,以配合我们的斗争,辛团长要把钓饵挑得高高的,让敌人要吃吃不着,要舍舍不下,叫他们整天跟在我们的后边追。我们呢,见机行事,趁他的老窝空虚,很狠地砸它1顿。叫敌人顾此失彼,把当前的被动局面转到敌人方面去。你们说这个办法怎么样?” 陈大刚1听,不禁1拍大腿说道:“好啊!这就是你说的利用那个暗井浇地吗?” “对,你的意见呢?” “我,完全同意。” 赵燕也明白了高叔叔的意思了。跟着问:“高叔叔,我干什么?” “等会儿我和你谈。” 说罢,又和辛远山、鲁城研究起今后的斗争来了。 赵燕和李大牛,接受了高明虎交给他们的任务,从武工队的驻村回到李家湾,时间已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李大牛在路上拾了1个香烟盒,1面和赵燕说话,1面玩着。1会儿玩厌了,就把那个烟盒撕得1点1点的,哩哩啦啦丢了1路。这真是丢者无意,找者有心。 原来李拐子被武工队甩掉,沙岛“围绕”刘家沟扑了个空,知道情况发生了变化,这个老鬼子,为了抓到武工队立功赎罪,决心不搞出个名堂来不回张家湾码头。为此,就叫李拐子马上找到武工队的下落。李拐子挑起他的货郎担,1点1瘸地顺着陡山河向南走,中午饭后,他来到1条东西小山道上,1低头发现了1片指甲盖似的锡纸丢在路上。 第81章 丁愣子 李拐子不由得1阵心喜,立刻放下货郎担子,把那片锡纸栋了起来,喃喃地说:“我的娘,到底叫我找到了!” 李拐子像1只跩腚鸭子,顺着有锡纸的路向东找,不知不觉来到了李家湾。李拐子在公路上放下担子,自言自语地说:“啊?原来回到这里来啦!高明虎呀,我李拐子可跟着你来了。”说这话,就挑起担子进了 庄子。 赵燕1回到李家湾,晚饭后,就把送情报的情况,高明虎交给的任务,向尤林、张传庭和李满舱作了汇报。尤林1听高明虎夜里就带着武工队来李家湾,就和张传庭、李满舱积极安排起来。 首先,要安排住的地方;还要准备十几套渔民服装和3只渔船,以备随时使用。为了安全、保密,李满舱准备带着民兵过公路去迎接1下。至于住处么,就安排在李天1的家里,尤林因为得先准备船只,腾不出手来,就打发赵燕先去给丁大伯送信,叫他看看住那个房好。条件是既要严密,又要安全。 赵燕答应了1声,刚出屋门,李大牛就腾地1声追了出来,说:“我也去。”拉着赵燕就向外走,可是还没出大门,赵燕就突然站住了。 “你忘了什么?” “你别去。” “为什么?" “到李拐子家看看,那坏蛋回来了没有?” “好。” “小心,别叫他看出来。” “知道。” “要是他回米了,就快报告。” “1定。” 两个小伙子出了大,李大牛顺街向西,而赵燕到李天1家里去了。 李天1的家在李家湾的房子有3十多间,自从他大老婆搬进张家湾码头,只有“丁愣子”1个人在那个院里看门。1到黑天,满院里阴森森的,所以“丁愣子”1黑天就关上大门,顶上门棍,窗子上钉上了木板子,心里还充满了恐怖。 这个读了大半辈子“4书”、“5经”的老头儿,自从上次和高明虎见了面,特别是读了毛先生的3本书,觉得天底下什么书也不如毛先生的书好,句句话讲到自己的心里,他感到亲切,感到心服。 在这以前,他觉得像他这样穷得1无所有的人,能有个地方吃饭就十分满足了。自从他学习了毛先生的书后,这才逐渐地明白当奴隶的饭是掺着气和黄连的,吃在肚子里又胀又苦。 想要不吃黄连苦,穷人确实应当像湖南的贫农那样,把那些像李大财主1样的大恶霸,打翻在地上,然后再踏上1只脚。但是由于他个性樗弱,心里明白,胆子却小,又想推翻阶级敌人的压迫,又伯招卷出事来。 “丁愣子”这时正在自己的屋里看书,忽然听到传来1阵敲门声,他吃了1惊。立刻把书收起来,悄俏地藏到院子里,然后凑近大门,听到敲门声很轻。他战战兢兢地刚拉开两扇大门,赵燕就腾地1声钻了进来。“丁愣子”先是1愣,弯腰1看,见是赵燕,高兴得连关大门也忘了。伸手拉着赵燕,加快脚步进了他的屋,和赵燕这才说道:“小姪儿,这么晚了,你这是从哪里来呀?” 赵燕说:“给高叔叔他们送信才回来。” “见着你高叔叔啦?” “见着啦,他等1会儿就到咱庄里来。” “那可好,我看书还有些地方弄不明白,就等着他来好请教呢。” “我就是为高叔叔来,先给大伯送个信儿的,高叔叔要在这里住······” “丁愣子”吃了1惊,高明虎和他住1个院,有什么不明白的事问他可方便了。可是出了事怎么办?他愣了。 赵燕没注意老头儿的表情变化,继续说:“尤叔叫我来告诉大伯,住的地方1要严密,2要安全。大伯你看哪个房间好?” “丁愣子”愁起来了,半:“这可难了,书房倒是闲着,可是特务1来就住那边。除了书房,别的哪里有个严实地方呀!” 赵燕说:“李天1这么多闲房子,怎么就没有个严密地方呢?” “丁愣子”是个实在人,为了证明他说的是真话,就伸手从床头上拿起手灯,说:“走,你跟着我去看看,真是没有那么个地方。” 东院特务常来住,前院根本不严密,“丁愣子”领着赵燕,进了中院。 中院是李天1的客厅、卧室。卧室在客厅的后边,客厅两面各有两间配房,从客厅向两边走能进配房,从两头的配房能通卧室,里面曲曲折折,互相串通。 “丁愣子”用手灯1照,不但客厅、配房都锁了门,而且每1个门上都贴上封条。 “看见了吗?要说严实,就是这个屋,你看,能进得去吗?” 赵燕说:“找钥匙把锁打开。” “丁愣子”说:“开了锁,门上还封着条子。要是给他弄破了,他不说大伯是贼,偷了他的东西吗?小姪子,这不行呀······” “丁愣子”正说着,忽听外边跑进来1个人,“丁愣子”立刻停止说话,同时熄灭了手灯。 时间不大,那人来到中院了,“丁愣子”1看,却是李大牛。 李大牛是跑着来的,进中院就喘着粗气对赵燕说:“快,李拐子回来啦。” “你看见啦?” “他的货郎担子在家里。” “李拐子呢?” “那谁知道呀,他家里没有,不知那家伙钻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没去告诉尤叔、张叔和满舱大哥他们?” “糟了,尤叔和张叔不在家,俺哥哥带着民兵出发了。” 赵燕1听,急了起来,说:“快,赶紧找着把他抓起来,千万别让李拐子再跑了。” 可是他刚要向外走,却被“丁愣子”1把拉住。李拐子原来是个地主,被他父亲抽大烟抽破了产。李拐子从长成人,就靠不正当的手段混饭吃。他在鱼市场上当过掌秤,在青天白日组织的乡公所当过乡丁,在盐务所里干过事务长。 因为夜里爬人家的墙头,被人家1棍子从墙上砸下来,就把左腿跌坏了。当货郎是从当了日本特务开始的,目的不是卖货而是为了掩护。因为他是个不劳动的“油子”,没有事经常找“丁愣子”聊天,所以“丁愣子”在李家湾和李拐子还能谈上几句。 现在,“丁愣子”1听两个孩子要抓李拐子,不由得大吃1惊,拉着赵燕的手,问:“小姪儿,怎么要抓他?” 李大牛说:“李拐子是个特务。” “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赵燕跷跷脚,仰着脸小声说:“他去给李天1送情报,邙壮亲眼看见的。为什么鬼子老是跟着武工队追,就是这个坏蛋报告了鬼子。” 赵燕说罢,1挥手,同李大牛向外走去了。 “丁愣子”1听,简直有点儿呆了。他以往把他当成好人的李拐子,原来是敌人。“丁愣子”又是气愤,又感到吃惊。 “丁愣子”1想李拐子不光是个大人,而且是个特务。光两个孩子能抓的住他吗?他怕两个孩子吃了亏,1时不光忘了害怕,也忘了给李天1看门。 于是,马上出了门,跟着赵燕和李大牛追出去了。 时间快到十1点了,群众都已熟睡,庄内静寂无声,只有伪军据点上的灯还亮着,海里的碰崖浪显得格外地响。因为武工队说不定哪1个黑夜就插回来,伪军和伪警察没有夜间活动的命令,1般在夜里趴者不活动。 “丁愣子”追出大门来,赵燕和李大牛就走远了。他从后边望见前边两个层影儿1动1动的,就加快向前追。只见赵燕和李大牛1会儿出现在大街,1会儿又钻进小胡同。 “丁愣子”只得1个劲儿向前赶,跑着跑着,就见赵燕和大牛忽然贴着墙根站住。“丁愣子”喘着粗气随后赶到,他刚要张口说话,忽见赵燕摇手不叫他说话。只见赵燕贴着李大牛的耳朵说了儿句什么,李大牛点点头,1闪身钻到1个大门里去。 直到这个时候,“丁愣子”才发现他原来站在李拐子的大门外边了。他怕李大牛擒不住李拐子,立刻抬脚也要进大门。可是刚要迈门槛,李大牛突然从里边转身出来。 赵燕小声问:“怎么样?” “不在家。” “走!” 赵燕1挥手又顺着大街向东走。自然“丁愣子”还是1步不放地跟在后边。李拐子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李拐子原认为武工队进了李家湾,1到家就没露头,他怕到外边活动早了被人看破,直到8点钟以后方溜了出来。李拐子先顺着大街小巷到处听了1遍,开头还听到有的人家在院里乘凉说话。后来各家各户都睡了,他仍然没听出来武工队住在什么地方。 李家湾是个3百多户人家的大庄子,李拐子从前街到后街,从海边到小巷,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因为没听出异常的动静,就又按照他和马庆高规定好的联络和取情报的暗号,到庄东北角的第1家对着屋山墙的墙缝里找了起来。 他哪里知道马庆高根本就没来李家湾!李拐子把每1个墙缝都找遍了,还是什么东西也没找到。李拐子感到很失望,只得从那个屋山墙头上走了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赵燕和李大牛由前街到海边,又顺着海边由南往北来了。 赵燕正向前走着,忽听对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突然站住,抓了李大牛1把。因为夜里看不清,赵燕 1下子趴在地上,李大牛1看也跟着趴在地上。 “丁愣子”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既没听到声音,也没发现来人,1看两个孩子正走着,1个跟1个地趴到地上了,心里还感到很奇怪呢! 第82章 抓拐子 李大牛脸贴着地朝前1望,来的那个人1瘸1瘸的走着。就小声说:“你看,来了。瞧那熊样,就是他。” 赵燕摆手不叫大牛说话,1面挽起袖子来。李大牛看着赵燕的动作,也伸手紧了紧裤腰带。 两个小伙子像1对等待着扑食獐子的猛虎,眼望着越走越近的李拐子,1个个都攥紧了拳头。 当李拐子1瘸1歪地走到他们的近处时,赵燕在前,李大牛在后,腾地1声跳了起来,扑上去就把李拐子摁倒了。 李拐子大吃1惊,喊了声“谁?”就拼命地想从地上爬起来。 赵燕骑在他的身上,双手按着他的脖子,他哪里还能动。 李拐子知道不好,1面乱蹬腿,1面叫唤起来。李大牛1看李拐子不老实,扑上来就想按住李拐子的腿。 赵燕说:“快,把这个混蛋的嘴捂起来!” 李大牛1听,从后头扑到前头,1伸手,那里捂得住呀!李拐子的嘴大,又1个劲儿扑楞脑袋,李大牛的手1靠上就滑到1边去了。 赵燕索性骑着他的脖子,使劲把李拐子的嘴摁在地上。对水牛说:“快,脱褂子!” 李大牛刷地脱了小褂,像蒙驴眼似的,1下把个李拐子连嘴带眼全捂起来了。 两个小伙子照头给了他几拳头,接着1个人拖着李拐子1只胳膊,刮风似的拉着走了。 “丁愣子”活了5十多岁,第1次看到这样的事,他如呆似痴的,1时竟忘记了帮助孩子们动手。 直到两个小伙子拖拉着李拐子走了,他才猛地醒悟过来,两个孩子抓的是个特务。 他立刻抬腿跟了上来,1阵小跑进了李天1家大门。 李拐子1者腿瘸不得劲,再者怕有武工队在跟前,虽然挣扎了1阵,但终于被拖到李天1家。 “丁愣子”的屋里还点着灯,赵燕和李大牛把李拐子拖进屋,向前1推,李拐子就趴在地上了。 赵燕喘着粗气说:“你这个狗特务,还当我们不知道吗?” 李大牛说:“快说,武工队的情报是哪个坏蛋传给你的?” 李拐子开头还趴在地上装死,现在1听,原来抓他的是两个孩子。不等李大牛说完,他猛地爬了起来,撕掉脸上的褂子就要逃窜。 赵燕立即扑上去,李大牛也跟着扑上,1个抓住李拐子的胳膊,1个抱住李拐子的腰,在床前连滚了几个骨碌,这才把李拐子重新摁倒。 可是李拐子呢?梗梗着脖子,死劲地想再爬起来。赵燕累得出了1身汗,李大牛那粗气1个劲儿喘,但是谁也不敢松点劲儿。赵燕1看“丁愣子”还站着,忙说:“丁大伯,快找绳子来。” “丁愣子”1听,急忙弯腰到床底下找,他刚把1根粗绳子拖出来半截子,赵燕又吩附道:“快,先把他两条腿绑起来。” 李拐子1看“丁愣子”,杀猪般地叫唤说:“丁大哥,救命呀!” “丁愣子”说:“你老实点儿吧!”就把1根绳子紧紧地缠在李拐子的两条腿上。随后,李大牛摁住李拐子的头,“丁愣子”摁住李拐子的脊梁,赵燕才把李拐子的双手绑起来。 怕他咋呼,李大牛又把自己的小褂袖子整个儿塞进李拐子的嘴里。 李拐子躺在地上像1头被绑起来的死猪。直到这时候,赵燕才觉得没有劲儿了。李大牛也满头是汗,“丁愣子”更加拉起风箱似的1个劲儿喘。 开头他还眼瞪着李拐子喘粗气,过了1会儿,不由得1愣,瞪大了眼睛。这时他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也被这场激烈搏斗卷了进去,这个1辈子没敢踏死个蛤蟆的人,竟亲自参加了活捉敌特的战斗了。 赵燕、大牛和丁大伯抓起李拐子来不到1个小时,尤林、张传庭、李满舱就领着高明虎和他的武工队来了。 他们进屋1看,李拐子还躺在床前,手脚动不得,口不能说话,光两个眼珠子1个劲儿骨碌。 高明虎1问赵燕他们的战斗经过,就表扬他们战斗得勇敢,抓得好。特别对“丁愣子”勇敢地参加了战斗,更是表示软佩和欢迎。 “丁愣子”说:“他高大叔,你可千万别再叫这个特务跑了。” 高明虎说:“你放心,跑不了他。” 尤林问赵燕:“高叔叔住的房子准备好了吗?” 赵燕说:“严实的地方,就是李财主大老婆的那个屋,可是门上锁着锁,还贴着封条,丁大伯怕李天1赖着他,不敢开门。” “丁愣子”已经不是抓李拐子以前了。说:“我眼下连特务都绑了,还怕李天1赖吗?高队长你们去看看吧,只要能住你们就住……” “丁愣子”叫起燕他们看着李拐子,领着高明虎他们进了中院。 高明虎1看,决定用酒把封条润湿揭下来,打开锁看看屋里有什么秘密,等不住的时候再把封条贴上,字迹不变,李天1就看不出来。 当高明虎揭下封条开了门,大家到李财主大老婆的屋里住下时,时间就到了深夜两点了,但是他们并没有歇息,研究了1下工作,就马上提审了李拐子。 到底没出乎高明虎的判断,武工队活动的情报果然是马庆高写的。 李拐子不仅供出了马庆高写情报的次数,同时还供出了联络暗号和取情报的地方。李拐子亲笔写了口供。 高明虎写了信,当夜就派陈大刚带领两个武工队战士,报告鲁城和辛远山去了。 高明虎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是深入张家湾码头。 码头是敌伪军水6交通的要地,鬼子、伪军、警察,有1个团的兵力驻守。最近几天,敌人虽然把大部分兵力,调到西部山区“清剿”武工队去了,但是毕竟是敌人的要害之地,兵力比李家湾儿倍的多,还有杨麻子的特务队日夜巡逻。 为了安全和保险起见,第2天尤林和赵燕1起进了张家湾码头,和刘长亮联系。 主要是解决高明虎他们怎样进张家湾?进张家湾后住什么地方和以什么身分为掩护进行活动? 高明虎想先听听张家湾支部的意见再进去,所以尤林和赵燕按照高明虎的指示,早饭后就到张家湾来了。 刘长亮和他的支委会,研究了忙撤送出来关于李天1家里有地洞的情报,认为既然沙岛能从李天1家的大衣橱里钻出来,这就说明李天1家的地洞和沙岛的指挥部通着。 搞清李天1家地洞的秘密,不仅对战胜李天1,尤其是对于战胜沙岛,有着特殊的作用。 要进李天1家的地洞,关键是搞到地洞门上的钥匙。为此,支委会对如何搞到钥匙作了专门研究。 邙壮来找刘长亮听信的时候,刘长亮就把搞到钥匙的重要性,搞钥匙的方法和要注意的问题,详详细细地告诉了邙壮。 邙壮回来告诉了海云,海云又专门做了秋花的工作,两个姑娘怀着对李天1的深仇大恨,商量了好几种搞到钥匙的方法。 原来李天1家的房后是1条由西向东的山沟子,虽然山沟子两边都盖上了房屋,但整个1条子沟却没有个管的。 李天1倚仗他手中有钱,就把山半腰打了个拦水坝,通过打通的1条隧道,把山上下来的水引向北去,就把1道山沟采取两边垒墙,上面盖石板,石板上面又铺土,山沟就和两岸平了。这个地下洞子被李天1全部独占,成了他藏财放物的地下仓库。 鬼子侵占了张家湾码头后,沙岛就把他的指挥部修在靠近海边的沟北岸,把李天1家的地洞进行了重修。 结果地洞不光通鬼子的指挥部和山上面的鬼子据点,而且通到伪警察局的房底下。 李天1在他的家里留有5个秘密洞口:1个在第1排房的账房;1个在第3排房的会客厅,两个在南北厢房最北头的靠楼房的1间屋里;1个在他的密室的衣橱底下。 这些密室,都是他以前防备士匪绑票而设的。不管在靠街的商店,还是在他的会客厅,1旦发生了意外情况,李天1可以随时钻进地洞溜走。 但是这5个洞口唯独密室里那1个最机密。那间密室不但闲杂人员不得靠近,就是连海云和秋花,凡是到那个屋干活、送水,投开门进那间屋的时候,得随手把钥匙交给1枝花。 因为钥匙1开锁就得交回去,这就难坏了海云和秋花,海云打发邙壮去问刘长亮。刘长亮给他们出了1个办法。 这天早饭后李天1又要和杨麻子在那个密室里商量事,海云和秋花刚吃过早饭,1枝花就吩附海云到那个房间里沏茶。海云答应1声,看看1枝花扭腰甩腚地进房了,就偷着给秋花使了个眼色,秋花会意,走到自己的屋里去了。但是却没进房,她躲在门后,直望着楼门。 当海云从1枝花的屋里拿出钥匙的时候,秋花呼啦1声跑到院里,朝着海云咋呼起来:“海云姐,了不得啦,我屋里钻出1条大蛇……” 海云1面说:“在哪,在哪?”1面飞也似的跑了出来。 “在床前……” “我看看。” 说话间,两个姑娘进了西厢房。秋花1伸手,海云手疾眼快,接过钥匙捏在事先谁备好的蜡上了。 “死丫头,在哪?” “8成又钻到窟窿里去了。” “快!找块石头把窟窿堵死,蛇就不出来了。” 海云刚从秋花的屋里走出来,1枝花便从楼门口伸出头来。问:“怎么啦?吵吵嚷嚷的。” 海云说:“秋花屋里钻出来1条蛇,又跑到洞里去了。” 海云进门投开锁,转身把钥匙给了1枝花。谁知第2天,大老婆却在家里闹起来了。 第83章 地洞 李天1的大老婆虽然是1个轻易不走出大门的人物,但是小心眼子却特别多。她知道李天1的金银财宝都在张家湾这边,都由1枝花收藏,她从来就没见过。 这个1枝花虽说是李天1的小老婆,可是大老婆知从来不承认她是这家的人。李天1现在已经5十岁挂0的年纪了,万1有个3长两短,这万贯家产还不全部被1枝花卷了去另嫁人家吗? 因此,财产由1枝花管着,大老婆就觉得简直像是装在贼的口袋里1样。不弄个水落石出,大老婆甚至连觉都睡不着。 大老婆为了夺取对财产的管理权,首先就要弄清李天1的财产放在什么地方。因此,她就以家庭主妇的身分出现,叫邙壮去关上大门,不放1个外边的男人进来,她由海云和秋花陪着,要来各个房门上的钥匙,就1个屋1个屋的查看起来。 李天1的房屋很多,但是前半部的房子,大部分都是堆满了各种货物的仓库,后半部的屋里都是1些粗笨的家具。大老婆1看就知道不值钱,金银财宝到底放在哪里呢?大老婆整整检查了1个上午,却没看见1件特别值钱的东西。 她挨着西厢房从南头1间1间地检查到最北头,已经觉得两条腿酸酸的了。她吩咐叫秋花去给她端水,自己便在海云安放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眼望着走远了的秋花,用讨好的口气,小声对海云说:“你看,她们就背着咱娘们,她1听我要来,就早把东西藏了,坏透了的狐狸精,叫我到哪里找去?” 海云虽然还是个小姑娘,但是进过组织上的教有和赵燕儿的影响,特别是临来张家湾前,高叔叔他们1再的嘱附:“小云儿,这1次你是肩负着革命的重任到张家湾去的。为了战胜敌人,完成组织上交给你的战斗任务,不但要提高警惕,不能露出半点破绽,而目还要大胆沉着,利用1切机会,搞好工作。” 海云1想高叔叔他们叮嘱的话,1个想法涌上心头。大老婆休息的这个屋正好有个洞口,她要通过大老婆检查东西的机会,看看地洞的秘密,因此,就小声对大老婆说:“太太您看,这个门里头是什么?” 大老婆转脸1看,她的身边还有1个小铁门,大小像页菜板,外边用1把大锁锁着。她开头还愣着,后来1寻思,忽然醒悟地说:“可是呢?这个小门里头是什么?” 海云说:“谁知道呢,反正开了门看看就知道了。” 大老婆看见秋花端着水进了,就向:“秋花,这个小门是到哪里去的?” 秋花知道那里头是个地洞,但是不敢说,她刚摇摇头说了个“不知道”,1枝花就飘飘地来了。 大老婆为什么突然查房,1枝花1看就明白了。因为值钱的东西都是她放的,就是李天1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大老婆又到哪里去找呢?因此她1进门,就嘲讽地说:“太太,你怎么不叫个账房先生跟着?把查过的东西登个账。过些日子忘了,不还得查吗?” 大老婆气得头上冒火,但又不好发作。她对1枝花理也不理,半天却对秋花说:“给我把小铁门上的钥匙拿来,我要到里头看看。” 秋花没回答,转过脸去看1枝花。 1枝花蔑视地撇了撇嘴,对秋花说:“钥匙在我橱子的抽屉里,快去给太太拿了来。” 秋花应了个“是”,就跑着走了。 秋花拉开1枝花橱子上的抽屜1看,钥匙不是1个,而是1串。就提着那1大串钥匙回来,几乎把所有的钥匙都试过了,这才打开小铁门上那把大黑锁。 大老婆站在秋花的身后,只当小铁门里面和外边1样平,谁知秋花把小铁门使劲向里1推,里头黑古隆咚不见底。 大老婆伸着脖子朝里1望,里面简直像个没底的老枯井。不等大老婆把头伸过去,1阵冷风呼地从那个大黑窟窿里吹出来。好像那里有个妖怪要伸出爪子来抓她似的。 大老婆不由得1哆嗦,赶紧闪到旁边来。 1枝花站在弯边看着,忍不住地偷笑,冷言冷语地说:“挺说这是当家的早些年用来防土匪用的,从我来就没看到有人进去过。太太下去看看吧,也许当家的把金银财宝藏在那里头呢?” 话1落,就1摇3摆地走了。 大老婆愣愣地望着那个1个劲儿向外吹冷气的窟盛,就是抽她3鞭子,她也不敢下。 秋花提着钥匙站在旁边。 海云下腰拾起锁,问道:“太太,你还进去吗?” 大老婆那张脸像霜打了的茄子,光愣着不回答,海云又说:“太太,你累了,赶快回去歇着吧。” 大老婆1听,顺势退出房门。 海云上去关严了小铁门,套上锁,回头给秋花使了个眼色。秋花会意,1闪身进了她的屋,朝外打量了1眼,就把所有的钥匙都捏在蜡上了。 海云故意没把锁锁上,想进去看看那个洞多么大。她在1枝花和大烟袋歇晌的时候,1个人偷偷打开了那个小铁门钻进去。 里面和楼梯似的,1磴1磴的石台子。海云的头顶已经落到小铁门下面了,脚还没有走到洞底下呢。里面又潮又冷,很浓的霉气味直扑鼻子,海云还没走到最底下,就又赶紧爬上来了。 海云悄悄地找来邙壮,邙壮是个男孩子,胆子比海云大,鼓着劲儿,总算走到底下去了。 李天1家的地洞两米多深,里边漆黑,人在底下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自天和黑夜。邙壮用手摸模,楼梯下面是1条很长的“胡同”。 顺着“胡同”向前走,只觉得脚底下是很硬的平地,两边是笔直的石头墙。走了1会,邙壮觉得有从大门口走到后院那么远了,向前仍然漆黑的没有个头。尽管邙壮胆子大,但只有他1个人,不由得心里也扑腾扑腾地跳了起来,他怕走迷了路回不去,调过头就又向回跑。 莽撞脚底重,墙壁有回音,只听噔噔地响起来,就觉得好像后边有个人跟着追他似的,就越发品名地窜起来了。直跑到面前出现1片光亮,这才喘着粗气站住脚。他顺着那1磴1磴的石台阶爬上去,海云还在扒着小铁门等他呢! 海云见撞脸红气粗,额上滴哒着汗珠子,就小声问:“你看到洞子里面有多大? “哎呀,黑古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没找到头呀!” “那你怎么出来了呢?” “你进去试试,里头象个老妖洞似的,光我1个人能撑住劲吗?” 海云伸手把邙壮拉出来,关好小铁门,挂上锁,两个人来到海云的屋里。 “高叔叔他们叫咱弄清李天1家里的秘密,你又不敢在下头看怎么办?” 邙壮想了想,悦:“有办法了,我去把海被找了来,俺两个人做着伴下去。“ 邙壮偷着来到海波的家,巧了,正碰上赵燕到张家湾来了。这时正在屋里向他2舅传达高叔叔的指示哩。邙壮1见赵燕,立刻抬脚就向屋里跑,扑星星似地锰地抓住赵燕的手,说:“好家伙,我正碰上了困难,偏你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什么困难?” “你快去看看吧,我们在李天1的房底下找到1个又黑、又大、又长的地洞······” 赵燕1听邙壮说的,那兴致头儿1下子来了。忙问:“你进去啦?” “我进去啦。” “那里有什么东西?” “里头漆黑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呀!再说······” “怎么啦?”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光我自己钻到那个老深的大黑窟窿里去,胆再大也把汗毛竖起来了。我找海波和我做伴下去,你来了这就更好了。” 赵燕没再继续问,转脸看他2舅的态度。 刘长亮问邙壮从什么地方发现的地洞。 邙壮就把上午大老婆到各屋里检查东西的经过说了1遍,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来1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来,对刘长亮说:“姐姐叫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刘长亮敞开手帕1看,是1块1块的印着钥匙的蜡。 刘长亮1阵惊喜,情不自禁地说:“好,太好了。回去告诉海云,她和秋花为战胜这群凶恶的敌人,完成了1个重要任务,应当表扬。但是······” 刘长亮感情冲动地把邙壮拉到面前,看着邙壮那脸蛋儿红扑扑的,那讨人喜欢的大眼睛闪闪发亮,鼻子尖儿上还挂着汗珠。刘长亮用手指头给邙壮擦去鼻子上的汗,又说:“今后出门要小心,这么多东西装在口袋里,撑得口袋鼓鼓的,万1碰上特务检查,那不就坏了吗?” 邙壮1听,可不是吗。忙说:“是!今后1定听舅舅的话。” “今后叫叔叔。” 刘长亮把要注意安全的重要性,对邙壮讲了1遍。 邙壮问道:“是不是叫海波和我做伴儿,再到地洞里看看去?” 赵燕不等刘长亮同答,忙问:“外入能进李天1的家吗?” 邙壮说,“怎么不能?不走外边,从他的厢房里向里走。” 刘长亮说,“不用忙,等我们商量1下再向里进。”说完,自已就到外边去了,邙壮也匆忙的回了家。 1夜的工夫,刘长亮就照着海云和秋花捏下来的钥匙印子,把李天1家各个地洞口上的钥匙复制出来了。 赵燕着急像看李天1家地洞的秘密,同舅舅谈完工作后,没马上回李家湾。第2天下午,尤林也来了,刘长亮交给他的1个任务,让他跟着赵燕‘海波下地洞,’趁着下地洞的机会,把复制的钥匙带上,到各个门上对对号,记出来。同时,刘长亮把怎样注意安全,如何防备敌人,又嘱咐了1番。 赵燕吃过中午饭,在家里等着。直到下午两点多钟,海波从外边回来了。他对赵燕挥挥手说了个“走!”就领着赵燕出了门。他们来到东西大街,向东走了1会儿,远远地望着邙壮站在铺子门口等着。 第84章 下洞 这时正是下午集市开始的时候,街上的人多了,出进铺子的人也川流不息。赵燕走近邙壮,留神向4处看了看,小声问:“怎么样? 邙壮趁着铺子里的人出出进进地乱着,就朝里1歪嘴,领着尤林、赵燕和海波进了铺子。 他们在铺子里等了1会儿,趁着外人不注意,1溜烟地进了前院。邙壮先让尤林、赵燕和海波钻到篷布底下藏着,他悄俏儿去开了西厢房靠前院的门。 前院里并没人走动,邙壮朝尤林、赵燕和海波招了招手。 尤林带领着俩孩子转眼就进了邙壮的屋关好房门,就顺着西边这趟南北厢房,1层门1层门地向后院走去。 这个时候,大老婆和1枝花正在睡午觉。海云和秋花在海云的屋里说话儿。忽然,南边有人敲门,海云刚把房门拉开,尤林带着仨孩子全都挤着门儿进来了。 赵燕1进门扑向海云,海波1进门扑向秋花,各叫了声“姐姐。”孩子们都激动得眼泪汪汪的了。 海云来到张家湾后第1次见赵燕,她惊喜地说了声:“小燕儿,”就迎着把赵燕拉住了。 “姐姐……” “啊,尤叔叔好。” “嗯,不要紧张,我们抓紧办正事。” 海云这时才赵燕他们身后跟着的尤林。 海云现在完全是大姐姐的派头,先看了赵燕身上的断物子、蓝裤子,半新的布底鞋,这才放心地松开手。 “尤叔叔,燕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领进来的,我们要1块儿下去看看地洞。”邙壮说道。 海波是秋花的堂弟,秋花自从进了李天1家的门,已经两年没见亲人了。这时见了海波,就觉得比亲弟弟还亲呢!她把海波揽在自己的身前,眼泪无声的流淌着。 海云第1次和海波见面,就问邙壮:“他是谁?” 秋花不等邙壮回答,抢着说:“姐姐,这是俺弟弟。” 邙壮补充道:“他叫海波,也是和咱1块战斗的人,那天我送给赵燕哥哥的情报,就是海波转出去的呢! 海云1听,就知道他是谁了,1把拉着手叫他坐在床边上。 赵燕把钥匙交给海云,传达了刘长亮的指示。又说:“俺舅说,你和秋花姐姐完成了1个重要任务,还表扬你们两个呢。” 海云满脸红扑扑的,秋花却在愣愣地看着赵燕。海云突然对赵燕说:“小燕儿,俺比你差远了。听邙壮说你1下子就把鬼子的4个汽艇全炸了,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能耐?” 秋花1听,这才知道他就是那个炸汽艇的赵燕,激动地说道:“哎呀,你就是那个赵燕兄弟吗?” “你是秋花姐姐?” “我可见了你了。” 1群少年说了1会儿话,尤林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赵就急着要下地洞。 “先等1会。” 海运说完就凑近窗子,从院子里到北边的楼,详详细细看了1遍。直到断定外边没有人活动,方摆摆手,领着尤林、赵燕、邙壮和海波来到北头那间房的小铁门前。海云拿来钥匙,开了小铁门,对着赵燕的耳朵嘱咐了1句,赵燕点点头,她又对两个弟弟嘱咐了几句。 “海云,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呢,保证孩子们的安全。”尤林说完带着头,赵燕他们1个跟着1个走了下 了地洞。 这次下地洞,尤林、赵燕几个人事先做了准备,1到下面就打亮了手灯。1看,原来李天1家这个地下室很大,1条东西干线,沿地面上两排厢房的屋底下,向南各有1条南北“胡同”。 尤林、赵燕先领着邙壮和海波向南,走了不到5十步,又向东伸出去1条“巷子”。这条“巷子”的位置在第3排房的屋底下,在这条东西“巷子”两边,南北各有3个像里间门那么大的铁门。铁门止都是暗锁,关得紧紧的。 铁门里面的房子到底多么大?房子里放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从东西“巷子”向东,连着东边那条南北“胡同”,由这条“胡同”向北,又回到那条东西干线上去了。上次邙壮就是顺着这条东西大巷向东走的,里面冷飕飕的,别说邙壮1个人,就是现在他们4个人,还感到很恐怖! 走在最前头的尤林和赵燕,就像大黑天过河似的,弯着腰,伸着头,脚抬得老高,放的距离却很短。尤林身后事赵燕,赵燕身后是海波,他1只手使劲抓着赵燕的衣服角。邙壮在最后,1只手被海波拉着,心里还1个劲儿乱扑腾,走不十来步,就要回头望1望。 1个大人加上3个小伙子顺着1条大黑洞走了半天。忽然听到前边哐呛哐呛地1片声响,尤林和赵燕吃了1惊,立刻靠墙根尊下米。打开手灯1照,远处还是黑乎乎的,除了这条像1根大黑管子似的地洞外,什么东西也看不见。 静心1听,前头还是个劲儿哐呛哐呛地响。尤林打开手灯照亮,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闹不清他们走到什么地方来了,更不知道前头是个什么东西响。 尤林小声说:“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瞧瞧。” 赵燕、海波和邙壮点点头,谁知他们好像被1根绳子栓在尤林的身上了,尤林1拾脚,他们也寸步不离地跟上来。 4个人走着走着,忽见前边透进来好几道从门缝里照进来的光亮。尤林蹲下打量了1阵,就向有光亮的地方走去。到跟前1听,原来他们已经来到海边上了,外边的海水哗哗地响。 赵燕和邙壮在尤林的身后,1看这里和进来的那个地方差不多,前边有个梯子似的斜坡,得爬上斜坡方能到上面的出口。赵燕拉了尤林1把,小声问道:“尤叔叔,这是个什么地方?” 尤林摆手不叫赵燕他们说话,1磴1磴爬到上面去。他从石头缝向外1看,外边海水滔滔,白浪滚滚。原来,这个地方是原先那山沟的入海口。 想不到大财主李天1把沟口堵死后,特地留上了1个小门,准备万1碰上紧急情况,好从这个地方钻出去上船逃跑。小铁门是朝外关的,门外竖着两片门板似的大石板,从外边根本看不到里面的门。 现在这地方是鬼子的防地,外边海里停泊的是鬼子的汽艇和摩托艇。地洞上面是鬼子的操场,再向西就是鬼子的军火仓库。 尤林朝外望了1阵,就又顺原路走了回来。4个人回头走了1程,忽见向北去还有1条小“胡同”。赵燕拉了尤林1把,小声说:“你看,尤叔叔,这里又伸出来1个岔子,还有个出口吧?” 尤林打亮手灯朝北1照,向北去的这条岔道上还有个铁门,铁门是由北朝南关的,关得紧紧的。尤林和赵燕、邙壮和海波1个大人3个孩子使劲推都推不动。 原来,这条岔子是通沙岛的指挥部的。沙岛不相信中国人,他害怕汉奸们变了心,会从地洞进入他的指挥部杀死他,才把向北去的岔巷里修上了1道铁门。此门不开,任何人也过不去。只有沙岛开门从地洞里到李天1家去,李天1却不能从地洞里进沙岛的指挥部。 尤林、赵燕、邙壮和海波推门推不动,就顺着原路走回来。 几个人从李天1家的地洞里出来,立刻把他们的发现报告了刘长亮。刘长亮认为十分重要,第2天早饭后,就叫赵燕回李家湾向高明虎汇报,说发现李天1家的地洞,不仅可以利用它藏身,还可以利用它打击敌人。刘长亮还叫赵燕告诉高明虎,叫他找张照片来,改名“张希山”,职业是“兴隆”商行的外跑。他已和“兴隆”商行打通了关系,进张家湾后就在“兴隆”商行落脚。 赵燕回到李家湾,马上把他们在李天1家里的发现还有刘长亮告诉的话,报告了高明虎。高明虎、鲁城1听,先表扬了赵燕、海云、秋花、邙壮和海波,接着叫赵燕说着,他把李天1家房下地洞的位置,1共分几条分线,画了1个地图。 摸到了地洞,又搞到了地洞进出口上的钥匙,这就初步地夺得了斗争的主动权。高明虎盼着刘长亮马上派人来,以便赶紧到张家湾码头,开展对敌斗争。因为他们身居敌占区,白天不能公开出来活动。 晚饭后,陈大刚给辛远山送情报回来,赵燕1见陈大刚,猛地扑了上去。陈大刚伸手抓住赵燕的手,说:“小燕儿,告诉你1个好消息。你爹跑到咱县独立团当上赤色革命军了。你母亲在后方医院治疗,情况都很好。” 赵燕1听,高兴得眼圈儿突然红了。 陈大刚说:“小伙子,别激动。有紧急情况,咱们赶快商量大事吧。”说着,把辛远山的1封信给了高明虎。 1听紧急情况,尤林、张传庭、李满舱和赵燕都围到高明虎的跟前来。 张传庭问:“什么情况?” 高明虎看完辛远山给他的信,说:“敌人想全面占领我们的铁山根据地,除了沿前沿地区步步为营,大修乌龟壳,进行逐步‘蚕食’外,最近又对我们的后方,采取了长驱直入、远路奔袭的战术。 5天前,组织了两个团以上的兵力,夜里行军,拂晓前突然包围了我后方医院1个驻地。医院虽然在头两天已经转移了,可是我们的1个留守机关和群众,没想到敌人会来得这么快,忙着藏了1夜东西,结果被敌人包围了,抓起来1百多人。其中,就有我留守机关的十几名干部、1批村干部和积极分子。这批人昨天已被押送到本县县城。 第85章 变化 城里我们的内线关系送出来的情报,说敌人准备把这批人,通过张家湾码头由海上押送到海城。所以,军分区给我们来了1个命令,要我们想尽1切办法,克服1切困难,尽最大的务力。把这部分同志营救出来。” 张传庭1听,都感到十分着急,说:“这可是个十分紧急的任务,可是到底怎么个营救法呢?” “高队长,你就下命令吧。”尤林说道。 高明虎说:“嗯,辛副团长信上说,尽管敌人外出扫荡,留在后方的兵力有些减弱。但是敌我相比,仍强于我们数倍人数。敌人在县城至少有5个中队的兵力守卫,而我们只有不到两个连的兵力,公开攻城营救,根本不可能。因此,辛远山指示,立刻派人进城,搞清敌人押送我们的人到张家湾去的时间。以便集中力量,在由县城通往码头的公路两边埋伏。只等敌人1到,打他个措手不及,趁机把我们的人抢救出来。” “好,确保妥当,出手必中。”尤林道 “辛副团长说,要想1切办法抢在敌人行动的前面,力争在敌人由县城向码头押送时,抢救亲人。1旦我们的人被敌人押送到张家湾码头,那里敌人的兵力大,3面环山,攻不进,1面临海,那里敌人的兵个时候想要再营数,就十分困难了。” 陈大刚说:“今天上午,叛徒马庆高突然夹踪了……” 高明虎不由得有些吃惊道:“失踪了?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不告而别,不清楚。虽然敌人还跟着我们追击,但是中午饭后,沙岛却突然带着1个中队的鬼子兵返回码头……” “马庆高失踪,沙岛突然返码头?”高胜虎喃喃地说道。两道扫帚眉刷地1阵皱了起来,半天又道,“行动异常,是不是同抓了我们这部分人有关系?” 尤林说道:“我看可能性很大,时间不等人,咱们怎么办?” 高明虎说:“按照辛副团长的指示办。打埋伏的地点,选择在李家湾附近。因为第1,这地方西边是1片山区,抢出我们的人来便于转移。第2,李家湾的胡来和陈中堂被我们打击和警告过,比较老实。第3,此地是敌人重兵守卫的地方,敌人容易麻痹。如果你们同意,尤林、大刚和满舱,你们仨今夜选择好埋伏地点,马上通知辛副团长连夜带着部队来。传庭同志马上给我准备1筐熟蟹子,明天1早,我和赵燕进城。” 大家同意把袭击敌人的地点选择在李家湾附近,但是对于高明虎进城却不放心。张传庭说:“县城也是鬼子的老窝,你自己去……” 高明虎说:“为了营救阶级兄弟,天大的困难我们也要克服……” 高明虎正说着,“丁愣子”忽然来报告,说大门上有人敲门。 大家1听,立刻做好了战斗雅备。尤林出来1听,敲门的声音是自己的人,他拉开大门1看,来是刘长亮来了。 刘长亮是从海上乘船来的,身上衣服都被海水溅湿了。 赵燕1看,感到惊讶,迎了上来,说:“2舅,你怎么大黑天里来了?” 高明虎1看,就知道有紧急情况,连忙把刘长亮让进屋,问:“看看你的身上,是不是发生了紧急情况?” “是的……” “你快说,哪方面的?” “今天过午,从县城押送到码头4汽车人。” 高明虎大吃1惊:“是不是鬼子‘扫荡’,抓的我们的人?” “是啊,就是他们。” 刘长亮在方凳子上坐下来,擦了擦汗又说:“过午,沙岛突然回到码头,紧接着在全镇所有的进出口,全都增加了岗哨,把整个张家湾封锁起来。不管是本镇子的人,还是4乡的人,外边的人不准进入,镇上的人不淮外出。我因为从路上出不来,黑天后才从海上过来的。” 高明虎说:“这样说来,敌人打算偷着把我们的人从海上运走?” 刘长亮说:“对,我看也是这样。晚饭前,我们的同志出来告诉我,敌人对我们这部分人很重视,准备马上从海上运走。为了不发生意外,决定由田野小2亲自押送,杨麻子的特务队跟随。敌人封锁镇子的目的是怕走露了消息,也怕我们赤色革命军武工队埋伏在码头抢人。所以……” 高明虎不等刘长亮说完,腾地1声站了起来。最坏的情况终于发生了,他的心里怎能不急呢? 刘长亮跟着高胜虎站起来,把1个办好的身分证塞在高明虎的手里,说:“按照你的指示,身分证已经办好。不过目前你还不能进去。” 高明虎无意地接过身分证,心里却想着1百多名阶级兄弟。于是问:“敌人什么时候开船?” 刘长亮说:“临时还在等船,货轮‘大马号’已经开走好几天了。按照往日的往返时间,今夜不回来,明天1定从海城回来。如果敌人1旦把我们的人押上轮船,营救的希望就再也没有了……” 由于情况发生了变化,原来设想的那套营救办法根本用不上了。高明虎焦急地在屋里踱了1圈,突然站住喃喃地说:“想不到敌人行动得这么快,看来营救阶级兄弟的任务更加艰巨复杂了。” “这话不错,到底怎么办呢?从正面强攻,把人抢出来吗?”尤林道。 张家湾3面环山,1面临海,敌人的兵力大于我至少5倍。别说不到两个连的兵力攻不上去,就是拉来1个团,攻开码头也困难。 现在人被押送到码头,1旦上了轮船,马上就会被运走。公路上运输可以打埋伏,海上运输又怎么办呢? 从海上截击吗?第1,我们没有机动船只。第2,日本鬼子和杨麻子的特务队亲自押送,1旦在海里打响,我们不但在船只、武器方面都处于劣势。如果1旦枪声响起,敌人的汽艇就会增援,敌人的机动船,就会直接威胁我们的小木船,那不净等着挨打吗?海上营救困难更大啊! 根据刘长亮方才说的情况,我们被捕的人,在码头上至多只能停1天1夜的时间。要救人,必须在这2十4小时内,否则就没有希望了。 由于任务重、时间短、困难多,大家虽然十分着急,却又拿不出好办法,1个个都看着高明虎的脸。 高明虎更着急,他在心里想了个营救方案,因为不行,推翻了。再想第2个方案,还是不行,又推翻了。 赵燕看着高叔叔,只见他的眉头紧起来,又松开,松开后,马上又紧起来。 高明虎突然转向大家,斩钉截铁地说: “阶级兄弟,血肉相关。只要还有1线希望,也要把阶级兄弟营救出来。” 张传庭问:“那到底怎么办呢?” 高明虎没有立即回答,却转过脸去问刘长亮:“大马号明天进来,是不是能拿得准?” 刘长亮说:“这只船装货带客,每个星期两趟。要没有大风大浪,今晚上不来,明天上午准来。” “这么说,明天上午来船,中午就把我们的人押到船上去了?” “不会,因为船进来要卸货,装货,要押人上船,至少要到明天傍晚。” “要到傍晚?从现在起还有2十个小时的时间了。” 高明虎摆摆手,让大家围着1圈坐下来。 “丁愣子”虽然站在门外,心里却在替高明虎着急。 正想着,见高明虎又说:“刚才说的两个营救方案都不行,我看唯1的办法是在大马号这只船上打主意……” “什么主意?”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高明虎说:“这要见机行事,根据实际情况采取对策,1时难说。” 尤林问道:“你的意思是,咱的武工队进张家湾?” 高明虎摇摇头,说:“不行,人多影子大,万1有1个人暴露了目标,营数计划就要落空。” “那……” “智取不在人多,关键是依靠群众,寻找敌人的弱点,以便采取相应的对策取胜。” “那么你打算?” “我准备亲自到张家湾去。” “什么?” 站在门外的“丁愣子”先急了,他1步进了屋,说:“他高大叔,这可不行!我听说沙岛和杨麻子整天撒出来密探,到处找你找不到,现在他们都在码头上,你怎么敢大白天往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钻呢?” 高明虎1听,笑了。他拉着“丁愣子”坐下,说:“丁大叔,你放心!杨麻子不认识我,我的头上又没贴上个帖,他怎么会知道我是高明虎呢?” 刘长亮说:“杨麻子不认识你,可是叛徒马庆高认识你。” 高明虎不由得1愣:“马庆高,他在哪? “刚才我不是告诉你,现在不能进码头吗?马庆高在码头。” “你怎么知道的? “今过午张希礼看见他在徐家饭馆子门外,和杨麻子交头接耳说了1阵,马庆高就顺街向东走去了。” 陈大刚说:“怪不得今天马庆高突然失踪,原来他钻到码头去向杨麻子汇报了。” 高明虎想了想,说:“敌人为了防备我武工队进码头,营救被捕的群众,他们不认得谁是武工队,可能特地叫这个叛徒到码头上来做眼线的吧!” 陈大刚又急又气地埋怨起高胜虎来:“前几把这个小子抓起来吧。你偏要留着他给鬼子送情报,结果……” 敌人偷着把被捕的群众押上码头,已经给营数工作增加了很大的困难。再加上叛徒马庆高亲自在码头做暗探,情况就越发复杂了。尽管马庆高从未到过码头 第86章 行动 可他对张家湾的地下组织支部,联路站,都不知道。但是,高明虎进码头,万1被这个叛徒遇见怎么办? 由于突然出现了这种情况,大家对高明虎进码头就越发不放心了。 刘长亮说道:“高明虎同志,你不能去。不是我胆小怕事,因为身边的汉奸防呀!万1被叛徒吗庆高碰上,怎么办呢?” 张传庭也说:“没有这个叛徒,怎么也好对行。可是半天地里出现这个叛徒,连我和满舱也进不去码头了。.” “好办!”尤林接过话茬,转身又对高明虎道,“老高把任务交给我们吧,只要有可能,我们1定想办法克服困难,把阶级兄弟营救出来,你自己金码头的确太危险了。” 听了大家的发言,高明虎确实感到了进张家湾的难度太大。但他想起组织上的委托和阶级兄弟的处境,就觉得当前的困难再大也要克服,危险再多也要战胜。 看看同志们那1张张焦急不安的脸,语重心长地说道:“为什么我们的革命是不可战胜的,任何强大的敌人都不能征服我们?就是因为我们上有毛先生领导,下有广大组织队员和革命群众的临危不惧、不怕牺牲的精神!同志们的担心我完全理解,可是这是1场你死我活的争夺战。时间短,任务重,而敌人又重兵防守,层层戒备。1个领导干部不亲自到斗争的最前线指挥战斗,又怎么能随机应变,战胜敌人呢?” 鲁城说:“高明虎同志,你说得对,大家是担心光你个人双拳难敌4手······” 高明虎说:“码头上有我们的赤色革命军组织,还有成千上万的革命群众,怎么光我1个人呢?” 鲁城说:“老高,你说得对。只要有毛先生的英明领导和广大群众的支持,什么刀山火海也能过得去。你下命令吧!怎么战斗,我们听你的指挥。” 高明虎说:“好,我们马上出发,趁着夜间先到张家湾附近观察1下,根据情况再作决定。” 大家1听,呼地1声站了起来。 “丁愣子”1看大家要走,忙向前说道:“他高大叔,我能做点什么? 高明虎还没来得及回答,尤林就问:“你能离开这里吗?” “能呀!” “那好。明天1早,你到张家湾告诉邙壮,在前门上听信。” “还有我呢!” 尤林1看,原来是赵燕也着急提要求了。高明虎到张家湾是离不开赵燕的。尽管赵燕还不能和敌人拚刺刀,因为他是个孩子,不容易被敌人注意,侦察敌情,搞联络工作,却胜过大人。 “不用急,有你的任务,你得跟着你高叔叔走。” 赵燕说:“高叔叔,叫大牛也去吧,到张家湾再叫上海波和邙壮,保证什么地方也能去呢。” 这1说,倒是提醒了高明虎,不由得点了点头。、 赵燕就飞跑着告诉李大牛去了。 夜里十1点,从李家湾开出来3只渔船,乘风破浪,直奔张家湾驶去。 张家湾没有电灯,从海里望去1片漆黑,只有抛在海湾里渔船上的煤油灯,鬼火似的闪烁着。从灯光的高低和明度来判断,海湾里没有大轮船。只有1部分像大草垛似的大木帆船,在迎着夜风摇晃。 高明虎望了1阵,告诉摇橹的李老贵放轻橹,向前靠。 海岸上碰崖浪1个接着1个,海水碰到岩石上,瓢泼似地激起浪花,只听哗哗地1片响。别说摇橹,就是说话,岸上也听不着。3只小渔船驶进海湾,经观察确实没有大轮船,高明虎才放了心。说:“只要现在没有大船,至少还有1天的时间。开船,我们到港外去研究如何进张家湾的问题。” 3只渔船驶出海湾,当他们过了北边那个山膀子时,1抬头发现在东北方向2浬外的海面上,亮着1只灯,远看那灯光像悬在半空里1样。 “停止前进!” 3只渔船靠在1起,高明虎望了望,问刘长亮:“海里那个灯光是个什么东西?” 刘长亮说:“我看像只轮船。” 尤林说:“别是鬼子的汽艇吧?” “不可能,敌人在夜间1般不出来活动。” “是不是大马号?” “看不清。” “开船,迎上去看看。” 高明虎1声令下,3只小船直奔海里那灯光驶去。渔船只航行了1半路,刘长亮就看清了,说:“大马号,进来了。现在是在口外抛锚,等天亮后进口。” 大马号上的船长是共产党员刘贯3。为了在这条船上打主意,首先要和船长商量。于是高胜虎下令:“靠上去,准备上船。” 大马号是李天1的货轮,虽然载重只有2百多吨,然而在张家湾这个海口上,它就是个船王了。因为船上带客,鬼子怕革命军、武工队夜里进码头,摸了他的老窝,所以1黑天就不准轮船进口、不管刮风下雨,1律口外抛锚,明了天方能开进海湾。 高明虎的渔船1靠近轮船,赵燕腾地站起来,高明虎伸手把他抓住: “干什么? “我先上。” “沉住气,小心闪下海去。” 说话间小船靠上了大船。人在小船上看大船,好像站在了高楼底下,得仰起脸来往上看。刘长亮是个码头工人,对于上大船特别有办法。小船1到大船跟前,他就下腰抓起来1盘绳,拴在船上紧急备用的3齿钩上,就要向那大船上扔。李老贵伸手把他拦住,下腰拾起篙来,用篙把拴好了绳的3齿钩挑起来,就把它挂到轮船船舷的栏杆上了。 高明虎抓着绳子拽了拽,就1纵身抓住绳子上了船。跟着上船的还有尤林、刘长亮、赵燕和3个武工队的战士。陈大刚和其他人在船下掩护,有的举着枪,有的拿着手榴弹,眼睛注视着大船上的动静。 夜间的海面,好像冬天似的寒冷,大马号的船面上没有人,信号灯挂在前桅,随着货轮摇晃,不时地来回摆动。前舱里是大统舱,挤满了乘客,里面亮着电灯,乘客们东倒西歪地或仰或卧,有的人晕船,在1个劲儿的呕吐,高明虎刚想进去看看,刘维亮却拉着他向后走去。 原来“大马号”是个木壳船,前头3分之2是装货,后边3分之1才是船楼。船楼比前边的船面要高好几米。船楼前半部是个饭厅,后半部分是工人睡觉和办公的房间。房底下是机舱,房上面是驾驶室。前面和后面不通,人出进后边的房间,得从船楼两边,贴着船舷转过去。 刘长亮对船上的1切,和在自己家里1样熟。他向饭厅里1看,1个值班工人已经伏在方桌上睡着了。刘长亮没有惊动他,朝高明虎等人摇了摇手,贴着船舷向后走去。 拉开1个门,里边亮着灯,高明虎抬头看,原来是1个不很长的走廊。在走廊的两边,各有几个小门。刘长亮在1个小门外站住,抓住门把子,轻轻地1拉,随着房门1开,1道灯光照了出来。高明虎1伸头,里面坐着1个4十多岁的汉子,黑乎平的大方脸,两道又粗又黑的扫帚眉,里穿白衬衣,外边披着1件青夹袄。他1转脸看到高明虎,不由得吃了1惊,呼地1声站了起来,1面摇手不叫高明虎和刘长亮进屋,1面迎着他们走了出来。 他轻轻地带好房门,就给高明虎做个走的手势。3个人顺着1个小铁梯子进了驾驶室,这才回头用小声和高胜虎说话:“老高,你怎么深更半夜地跑到船上来了,有什么任务吗?” 这个人就是刘长亮的哥哥,赤色革命组织对员刘冠3。 高明虎点点头。问:“船上有敌人吗?” “全部是民用货物,没有人押船。” “哥······”刘长亮不满意了:“为什么不在你的屋里说话,黑乎乎地跑到这里来呢?” “不行,我的房间里有人。” “是谁?” “我不认识,看样子不像个1般人物。” 原来刘冠3房间里那家伙,名叫黄明斋,是海城日本特务机关的1个重要特务,他有两个公开身份证: 1个是海城海关人员,1个是商人。这次奉命日本特务机关的指示,到这边来了解情况。为了不暴露他的特务身份,公开化装成商人上了船。 刘冠3是1个有2十多年历史的老海员,船上海口,走南闯北碰到的事多,经验丰富。那个姓黄的1上船,就叫刘冠3给他腾房间。 刘冠3从他的神气、派头上,着出他不是1般的商人。但是他到底是个干什么的人刘冠3还吃不透,因此对他特别警惕,所以才把高明虎领到驾驶室里来。 刘冠3把为什么不在房闻里说话解释了1下,就转而问高明虎有什么任务,为什么夜里到船上来。高明虎就把敌人“扫荡”抓了我们的人来,现正押在码头上,准备从海上运走,上级命令营救这部分人,以及在营救中的困难,从头到尾告诉了刘冠3。 刻长亮接上说:“现在我们的人已经被送到了码头。大马号1回来,只怕明天就要押上船运述。哥你说到底怎么办呀?” 第87章 进城 高明虎不等刘冠3回答,接着刘长亮的话茬说道:“我们这次救人,时间短任务重。刚才我们研究了半天,由于敌强我弱,又是在敌人占领的地区战斗,从6上强攻不行,从海上截击也不行,想来想去只有智取。就是要在敌人把我们的人押上船后,在这条船上打主意。冠3同志,你是个老海员了,你得帮助我们想出个主意来······” 刘冠3说:“凡是我能做到的,我1定坚决完成任务,你叫我想主意······” 高明虎说:“由于时间仓促,1切都没来得及准备,把时间拖得越长,越对我们有利。因此,希望你把船停得离岸远1点,装卸船上的货物慢1点,争取轮船明天开不出去。这样我们可以多夺得1夜的时间,以便进行准备,争取主动。” “这完全可以办到。”刘冠3说道。 “还有,”尤林补充道,“高队长为了完成营救阶级兄弟的任务,决定亲自进码头。码头上不光有鬼子、伪军和杨麻子的特务队,还有叛徒马庆高在码头上做眼线,老高1个人进去,我们不放心。老哥你看,想个什么办法好?” 刘冠3没马上回答,想了想,忽然小声说:“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你快说说看。” “船上不是有个姓黄的嘛······” “你是说,我顶替这个姓黄的身份进码头?” “先审查1下看看,查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个商人,先叫他下船委屈几天,你顶着他的名字进码头。等完成任务后,和他说明情况放他走。如果这个家伙不是商人······” 尤林抢着说:“不错,着是办法。这样上岸,要减少很多麻烦。” 刘冠3说:“不过,也不要放松警锡,杨麻子是1个老牌的土匪特务,为人狡诈且诡计多端。即使进了码头,也还有1番艰巨的斗争,可要步步加小心。” “嗯嗯,这个方案怎么样?” “同意,开始行动。” 说完3个人同时走出驾驶室。 赵燕在船面上等了将近1个小时,忽见2舅刘长亮从后边过来,小声告诉赵燕去通知陈大刚上船。上船做什么呢?2舅没说,赵燕是个遵守纪律的孩子,凡是不应该自己知道的事绝不随便向。 他从2舅放下的绳梯子上滑下小船,叫陈大刚叔叔上了大船。又过了差不多1个小时,陈大刚从大船上下来了。 “怎么样?” “好得很。” “什么?” “抓了1个假装商人的大特务,开头他还支支吾吾,直到从他身上搜出来那个特务的特殊证件,那个家伙可就猴子吃芥未,瞪了眼了。高队长还在审问着,他命令武工队到5号联络站原地待命,同时派人把这个特务送走,并把我们的作战计划报告辛副团长。另外,满舱同志现在连夜返回李家湾,以便有了紧急情况好联系。鲁城、李大叔、传庭同志把渔船抛在海湾里等候,以便发生了意外情况好接应······” 陈大刚没说完,接着从绳梯上下来了两个人。赵燕1看,1个武工队的叔叔,押着那个特务下来了。接着,高叔叔也下了小船,对陈大刚说:“要做好战斗准备,1旦有什么情况,我立刻派人去通知你。” “是。” “还有1个多小时天就亮了,出发吧。”陈大刚怕那个姓黄的特务投海,把他塞到后舱里去,把舱盖1盖,上篷扬帆,直奔5号联络站去了。 李大牛可真是个好孩子,夜里,赵燕去通知他进张家湾,搞侦察联络工作,兴奋得他怎么也睡不着了。为了进行掩护,天不亮他就起了床,听听床前,昨天抓的半罐红爪蟹子还在刷刷地响。他掀开锅,添上水,不1会儿就把蟹子煮熟了。找来笼布铺在篮子里,把蟹子1个1个摆上。娘给他包上干粮,日头1冒红,他就提着篮子到张家湾来了。 李大牛从西门进的张家湾,站岗的伪军看他是个孩子,搜遍全身又没有搜出什么东西来,拿了他几个蟹子,就放他进来了。因为在西门上耽误了1些时间,他来到张家湾,太阳就很高了。 张家湾西门,是通县城的公路,1进西门就是1条东西大街。因为敌人戒严,街上走路的人很少,可是越向东走站岗的越多。 李大牛想到海边上看看高叔叔和赵燕在什么地方,就提着篮子直向东走。走到东头,朝海里1看,大马号已经进了港口,在口门外稍微靠里1点的地方抛了锚。 这时,旅客从大船上接下来,用小船载着,1船接着1船靠上岸来。敌人害伯武工队化装进码头,出卡子门检查的特别严。 大牛到卡子门外边1看,穿黄军装的伪军,穿黑制服的警察,穿高筒皮靴的鬼子,里里外外站了好几层。沙岛特地派田野小2亲自坐镇监视指挥。 不管上岸的旅客还是渔民,从随身携带的东西,到全身每1个口袋都翻了1遍,甚至连脚上穿的鞋,都要脱下来磕打磕打。 人在卡子门里挤成了1个“疙瘩”,卡子门外照例是来接亲戚朋友的群众,招揽顾客的店伙计,有等着拉客的人力车和卖烧饼果子的小贩。 因为敌人检查得太细,1共1百多个旅客,1直检查到早饭后才全部完成。大牛1个1个仔细看着,既没见赵燕,也没看到高叔叔。 他正想提着篮子到别处找,1抬头看到冲着卡子门又来了1只驳船。驳船上只有两个人,1个是船长刘冠3,1个是武工队长高明虎。 刘冠3是青长裤,白衬衣,左边口袋上,还耷拉着半截表链子。高明虎是灰色大褂,米黄色长裤,便鞋白袜,戴着平顶细草帽。 驳船1靠岸,刘冠3提着1个皮箱下了船,高明虎随后站起来,仲手提着大褂襟,跟着刘冠3走上岸来。 刘冠3是船长那些警察都认识,到卡子门上1亮身份证,连查也不查就出来了。 高明虎刚要出卡子门,两个警察突然1举枪挡住了去路。 “站住!检查完了再向外走。” 高明虎突然站住,摆手叫已经出了门的刘冠3又把皮箱提回来。刘冠3重新进了卡子门,给两个警察使了个眼色,便把皮箱放在他们的脚跟前。 高明虎说:“这是我的东西,请便吧。” 说着把手伸进口袋里,两个警察不由得打了个愣。正要调枪指向对方,高明虎却掏出1盒香烟来,抽出1支,不紧不慢地点上火。那眼睛1会儿望望码头,1会儿望望周围那些山,对于敌伪军,连理也不理。两个警察1看这个大高个的穿戴和派头,就你看我,我看你,1时竟没了主意。 在旁边坐镇的田野小2,看两个警察不动手,就“跨跨”地走了过来,打量了高明虎1眼,问:“什么的干活?” “到西海岸,做买卖。” “证明的,拿出来!” 高明虎把手中的烟头扔掉,拾手解开大褂上边的1个扣子,伸手进去,慢慢儿掏出来1个东西,用两个手指捏着,露出来半截。 田野小21看那个卡片,立刻点头挥手说:“开路。” 刘冠31听,下腰提起来箱子,两个警察1看,不由得伸长了舌头。 李大牛远远地望着,觉得这个大个子了不起。迎面再仔细1看,原来却是高叔叔。李大牛1阵心喜,立刻高声招呼起来:“肥蟹子,肥蟹子,刚煮熟的肥蟹子。” 高明虎1抬头,和李大牛打了个照面,接着1弯腰上了1辆人力车,就顺着石头路向前走去了。李大牛远远地跟着,心里可真佩服高叔叔。在那卡子门上,连鬼子都不敢挡,李大牛看着就觉得心里痛快。 李大牛正顺着东西大街向西走着,忽听“喵······”叫了1声。他转脸1看,却是邙壮正站在店铺门口,朝着他眨眼睛呢。李大牛眼班着两辆人力车,在西边路北的1个大门口停下,就伸过篮子迎着邙壮走了过去,两只眼睛朝4处骨碌着,对邙壮说:“个个都是肥的,要哪个自己挑。”又小声问,“你知道啦?” 邙壮点点头,说:“我在这里等人。” 原来高明虎和刘长亮在上船前,向“丁愣子”交代了1个任务,叫他明天1进张家湾,就告诉邙壮带好地洞口上的钥匙,在门上等候,以便发生了意外情况好进行接应。 “丁愣子”虽然胆小怕事,但自从他帮助赵燕、大牛绑两人李拐子,思想上起了个巨大的变化,觉得自己也是武工队这边的人了。他为了执行高明虎的指示,1早就找了几件破衣服,以叫海云给他洗补和向李天1汇报海产品收购情况为名,进了张家湾。 可巧李天1大清早就出了门,直到早饭还没回来。“丁愣子”把高明虎的指示转告给海云和邙壮,就在邙壮的屋里等着了。 邙壮是按照高叔叔的指示,在门外等着的。 李大牛1听邙壮的活,小声问:“高叔叔进来了,你看见了吗?” 邙壮摇摇头。 大牛又说:“你等着,我去问问高叔叔,1会儿就来。”说着,伸手在篮子里狠抓了两把,抓出6个蟹子来。 邙壮问道:“你······干嘛?” “接住,给咱姐姐。” 李大牛把蟹子向邙壮的手里1塞,1转身向西走去了。他来到方才停人力车的大门外,朝里1看,大门里面是1个独立的院子。两间西屋,3间北屋,北屋门上挂着1个竹帘子,窗台前摆着那么多的花。 大牛进了大门正向里走,突然从屋里窜出来1个小伙子。只见他1出门,就撒开脚丫子向外跑,差点儿碰到大牛的身上。大牛留神1看,却原来是海波。 第88章 杨麻子 李大牛伸手把海波拉住问道:“你干什么去,看不见进来人了吗?” 海波1看是大牛,双手把他抱住了:“大牛,是你呀······”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这是俺大爷家吗!” “你要到哪里去? “到海边上找燕儿哥哥。” “先等等。” 李大牛朝身后打量了1眼,又伸着脖子小声说:“高叔叔来了吧?” “来啦!” “走,看看去。” 李大牛拉着海波进了屋门,高叔叔正在和1个叔叔说话呢。李大牛1看,认出他就是在卡子门上给高叔叔提箱子的人。 海波道:“大牛,这是俺大爷。” 高明虎迎上来接过李大牛的篮子,对刘冠3说:“老刘,你瞧,这是我们的小侦察员,李大牛。大牛,这是你刘叔叔,自己的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李大牛刚叫了声“刘叔叔。” 刘冠3亲切的1下子把李大牛揽过来。 “好孩子,我听海波说过了。” 高明虎问:“才刚来吗?” “嗯。” “有什么情况?” “邙壮在门外等着。高叔叔,我干什么?” 高明虎和刘冠3交换了1下眼色,说:“在这条大街上来回走动,1旦发生异常情况,就赶快来报告。” “那邙壮呢?” “他继续在铺子门前听信,有了情况你和他联系。” “那海波呢?” 海波抢着说:“我和燕儿哥哥负责侦察海边上的敌情。” 海波说罢,转身走了。 原来赵燕在李老贵大伯的船上过了1夜,吃过早饭,海波就找他来了。 海波摇着他的小舳板把赵燕接上去,小声问:“吃了没有? “吃过了。” “叫咱注意海边上的敌情。” “看见高叔叔了吗?” “看见了,在俺大爷家。” 两个孩子1边低声细语地说话,1面摇着舢板向前划着。 海波划着船抬头1看,岸边上站着1个人。 3十多岁年纪,尖溜溜的下巴,细高条。头戴细草帽,身穿棕色的长裤,灰绸子上衣。手里拿着扇子,呼达呼达地扇着。两个眼睛车钻辘似地,1个劲儿朝着海里打量。此人,正是叛徒马庆高。 海波因为经常走姑家,两次见过马庆高。穷人家的孩子见了革命军的干部,感情上很自然的觉得亲,他哪里知道马庆高已经成了叛徒! 海波处于1股子热情,朝着马庆高招呼说: “马叔叔,你也来啦?” 马庆高1听,忽地转过脸来。 赵燕1看,却偷着把海波拧了1下,海波知道不好,看马庆高却朝他们走来了。 马庆高几天来不见高明虎,是偷着进镇向李天1汇报的。正巧碰上李天1需要他,就叫他到处察看,防备武工队进张家湾。 这个叛徒正在到处侦察武工队还没侦察到,1听有人招呼马叔叔,又1转脸发现赵燕也在这只小舢板上。他知道赵燕是武工队的战士,联络员。看着赵燕,那武工队就不远。赵燕是李家湾人,无事不会到张家湾来,从海波说“你也来啦”,言外之意。除了他马庆高,肯定是武工队进了张家湾码头。高庆高因为两次情报都使沙岛扑了空,鬼子对这个叛徒就发生了怀疑。 李天1已经察觉出来,背后对马庆客打招呼说,再不立功,那就麻烦了。 马庆高急于立功,想表示他对日本鬼子的忠心,今天1发现赵燕,真是喜从天降。这个小子还认为赵燕不了解他的底细呢,于是急忙走到海边上,说:“哎呀,小燕儿,你和谁来的呀?” 赵燕知道回避不了,就回答说:“我是来捕鱼的呀。” 海波生怕马庆高不信,忙附和着说:“嗯嗯,刚才卖了鱼,眼下要去掏蟹子呢。” 赵燕的身份,那天李大牛已经告诉了马庆高,赵燕说来卖鱼,马庆高能相信吗?他刚想探探赵燕的口气,谁知那赵燕突然把身上的小褂1脱,扑通1声跳下海去。只见水面上打了个浪花,赵燕却不知道扎到 什么地方去了。 海波1看,就知道赵燕是个什么意思,于是说:“不用你逞能,我保险1定能追上你。”说着,也扑通1声扎下水去,转眼间,就只剩下了个空轴板。 两个孩子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呢?马庆高看了1阵子,也没发现两个少年在什么地方。马庆高只当两个孩子闹着玩,就耐着性子等着,谁知1等不来,2等不来,后来他发现不对头,就立刻找杨麻子报告去了。 刘冠3不光利用船长的职务,搞到敌人不少活动情报,而且还利用船长的身份,通过各种关系,为我后方医院搞到很多药品。 大牛和海波几个孩子走后,他把高明虎领到东里间,把那些药品拿出来,要高胜虎赶紧送到后方医院去。 高明虎1看,又是瓶瓶、又是盒盒,此外,还有两包各有半斤重的大烟土。 他拿起来看了看,说:“还得从海上运出去,这么多东西,只怕从6地上不好向外带······” 高明虎和刘冠3正在说话,忽见赵燕和海波1前1后窜了进来。两人都光着上身,短裤儿湿的还往下滴哒水。 赵燕1进门,喘着粗气说:“高叔叔,不好啦······” 高明虎和刘冠31齐从东里间走出来。 “小燕儿,发现了什么问题?” “我和海波在海边上碰到马庆高了。” “马庆高看见你们了?” “看见了。” “说话了没有?” “说了,他问我和谁1块来的?…”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自己来的。可是,他不相信。我看他贼头贼脑地老看我,就跳到海里躲开了。” 预料到的情况果然出现了。高明虎还想再详细向问,忽听刘冠31摆手,小声说:“注意,杨麻子进来啦!” 刘冠3说着给赵燕和海波使了个眼色,两个小伙子1溜烟躲进西里间。 高明虎隔着竹帘子朝外看,院里进来了3个便衣特务。走在前头的那个家伙是个刀条脸,1脸的麻子。穿得倒挺阔气,灰色的上衣,青色的绸裤,歪戴着白色的礼帽式的草帽。腰里插着两把驳壳枪,手里拉着1根文明棍儿。 两只眼睛好像1只偷鸡的黄鼠狼,嘀哩骨碌地到处打量。两个便衣特务手提驳壳枪,跟在杨麻子的身后。杨麻子在门外突然站住,后边的两个特务立刻抢到他的前面,伸手把屋门上的竹帘子挑了起来。杨麻子朝屋里1打量,就1步迈进了屋。 杨麻子是个财迷,每天总要寻事生非地想外快。这个家伙吸足了大烟,为了找个好欺负的茬子敲1杠子,就领着两个随从逾贴出来。他正向东走着,看到两个孩子像有急事似的迎面跑来,并且1闪身进了1个大门。这1下子引起了杨麻子的注意,于是改变了敲钱的主意,1挥手中的棍子,领着两个随从跟了进来。 杨麻子进屋来,看到1个穿得很阔的人坐在椅子上。他把手1挥,两个便衣特务,便把枪口1齐对准了高明虎。 “干什么的?举起手来! 赵燕和海波在西里间,人虽被里间门挡着,4只眼睛却从门缝里向外瞧。1看两个特务把枪指向高叔叔,两个人不由得吃了1惊,心想:“糟了,这到底怎么办呀?” 高明虎坐在正面方桌东边的椅子上,1看杨麻子那虚张声势的样子,只用蔑视的眼色打量了杨麻子1眼,连理也没理。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来1支烟卷,先放在嘴里含着,然后慢腾腾地点上火。转脸问刘冠3:“刘船长,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刘冠3仿佛现在才看清是杨麻子,忙向前走了1步,笑着说: “哎呀,这不是杨队长吗?什么风把你刮到寒舍来的?请坐,请坐。很抱歉,半天我才认出来呢······” 杨麻子两只眼老在高明虎身上打转,对刘冠3的话不但不理,而且刷地1下抽出驳壳枪,点着高明虎。虎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马上回答,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拿什么派头都挡不住我的眼睛!” 刘冠31听,连让座也不让,自己却坐下了。 高明虎可真有个派头,只伸手向烟缸里磕了磕烟灰,对杨麻子还是不理茬。 半天,刘冠3重新站起来,对高明虎说:“黄先生,先让我来介绍1下,这位先生是杨翻天,沙岛指挥官的特务队杨队长······” 高明虎1听,故意表示感到意外,迎着杨麻子,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啊!原来这就是杨队长,久仰、久仰。” 杨麻子又把那长脸1耷拉! “我不吃你这1套。你要回答我,你到底是个干什么的?” 高明虎1听,却又稳稳地坐下了:“怎么,你怀疑兄弟是混进来的革命军吗?” “你······” “我是海城的海关人员,来此地公干的。” “杨队长······” 刘冠3偷着给杨麻子使了个眼色,手1动,1掀帘子出了屋门。杨麻子多次通过“大马号”走私,和刘冠3很熟。虽然他对屋里这位阔人不放心,但1看刘冠3神秘的眼色和手势,他估计1定有名堂。于是,给身边两个特务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要好好盯着高明虎,就跟着刘冠3出了屋门。 刘冠3站在门外等着,杨麻子1出屋门,刘冠3故意朝屋里打量了1眼,小声说:“俗话说:会找不如碰巧。杨队长今天碰上这位黄先生,真是找到了上天的梯子,取宝的钥匙了。” 1听“宝”字,杨麻子不由得心里1动。也用小声问:“这个姓黄的是干什么的?” 刘冠3说:“这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单说几件事,你就会明白了。他从船上下来,1露卡片,连田野太君都不敢查,你说他是个干什么的?” 杨麻子问:“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刘冠3笑了,说:“他这次是以海关人员的身份来的。实话告诉你吧,连海关上也得听他的。” “那么说······” 第89章 烟土 “杨队长,你真糊涂,他到底是哪个地方的人,你还不明白吗?” 刘冠3又朝屋里看了1眼,贴着杨麻子的耳朵,说:“且不说这个人在皇军面前说话怎样灵了,就生意方面而言,只要他写1个条子,不管运什么东西,到海关上,哪个不长脑袋的敢检查呢?” 杨麻子1听,舌头伸出来缩不回去了。但他毕竟是1个干土匪出身的老狐狸,不管你怎么说,他是不会上当的。 此时,他既怕得罪这位财神爷,也不轻信刘冠3的话。 因此,他第2次进屋,虽不像方才那样了,却也不放松对对方的审查。 杨麻子1掀帘子进了屋,1摆手,叫两个便衣特务把对着高明虎的枪放下。 迎着高明虎笑着说:“黄先生,对不起。严防革命军混入,确保地方治安,这是兄弟的责任。咱们公事公办,希望黄先生拿出证件来让兄弟看看。” 高明虎1听,抬手解开大褂上面的扣子,伸手把那个卡片从内衣的口袋里抽了出来。和在卡子门上1样,卡片刚露出半截角,杨麻子1看,立刻伸手抓草帽,朝着高明虎1躬腰说:“黄先生,对不起,对不起。不是兄弟故意冲幢,因为革命军的武工队神出鬼没,善于化装混入。兄弟公务在身,不能不防呀……” 高明虎1听,不由得好笑,但这是革命斗争,可不能马虎,于是说:“原来此地武工队这样厉害?” “哎呀,黄先生,不得了呀!特别是武工队的头子高明虎,大白天打死我们的警察所长。还把我们的炸药从仓库里运出去,你说不防能行吗?” “如此说来,兄弟这次到此地公干,还得请杨队长多多协助了······” “好说,好说,这是兄弟应尽的责任嘛!” “黄先生,杨队长可是个很重义气的人。”刘冠3故意给杨麻子戴上高帽。又接着说道,“此地除了沙岛指挥官,就是杨队长说话算数了。黄先生虽然是大地面的人,如果能交上杨队长这位朋友······” “兄弟也久闻杨队长的为人,可惜无缘早见,想不到今天能在这里会面,幸会······幸会······” 高明虎正说着,忽见刘冠3偷看了他1眼,他转脸朝外1看,只见叛徒马庆高走进院子来了。 这个家伙1旦进了屋,不是1眼就把高明虎认出来了吗?高明虎立刻朝刘冠3偷看了1眼。刘冠3会意,迎着屋门就向外走。 高明虎趁者刘冠3向外走的机会,马上站了起来,1闪身进了东里间。这立刻引起了杨麻子的注意,腾地转过身,朝两个特务挤了挤眼,两个特务1看杨麻子的眼神,立刻堵住里间门,刷地掏出来驳壳枪。 原来,马庆高是1路打听,找到刘冠3家来找杨麻子的。他虽然不认识刘冠3,可刘冠3却认识他。 刘冠31掀帘子出了门 “先生,你找谁?” “我找杨队长。” “请等1等。” 杨麻子知道马庆高来找他必有重要事,但是,他这时正在注意进了东里间的“黄先生”。所以他不等刘冠 3进屋,就隔着帘子命令道:“先回队部等我,我马上就回去。” 马庆高在门外答应1声,转身向外走去了。 高明虎松了1口气,可是怎么出去呢?他1转脸,发现刘冠3买的大烟土还在桌子上。于是伸手拿起来1包,双手托着走出了里间门,对杨麻子说:“刚才只顾说话,倒把1件小事忘了。兄弟这次来得仓促,没带什么东西,1点小物件,不成敬意,杨队长若不嫌少,就请收下。” 杨麻子愣愣地看着高明虎,不知包里是啥东西。 刘冠3替他接过,打开1看,却是1包大烟士。 杨陈子1见烟上,就像蚊子见了血,立刻眉开眼笑,把方才的怀疑打消了。他把大烟土向腰里1拉,假意地说:“哎哟,这怎么说的?黄先生来到此地,兄弟什么表示都没有,这无功受禄,这叫我······” “呵呵······别客气,兄弟来贵地公干,麻烦杨队长的地方还多着呢!等完成公事后,兄弟还要重谢。” 杨麻子只当对方需要特务队保护他的人身安全,立刻大包大揽地说:“没说的,兄弟1定尽力。黄先生你放心,到这儿了,你的安全我包啦!” “那,我可要谢谢杨队长了。” “好说,好说,凡是有用着兄弟的地方,只管到特务队去找我。” 杨麻子给两个随从挥了下手,转身就朝门外走。可是刚要出屋门,他又扭头回来了,对高明虎说:“黄先生,对不起,兄弟公事在身,不能奉陪了。等1会儿我请客,务请黄先生驾临,兄弟还有小事1件想求黄先生帮忙呢······” “别客气,有用兄弟之处,1定尽力。” 件求黄先生帮忙呢……” 高明虎说:“别客气,有用兄弟之处,1定尽力。” “好,等会儿我派人来请。” “打扰了,我1定到贵处拜访。” 杨麻子还想着马庆高来找他的事,应酬了几句,就摇摇晃晃地走了。 高明虎刚把杨麻子送出屋门,赵燕和海波就从西里间窜了出来。方才的1切他们都看在眼里,说:“高叔叔,你真了不起!” 赵燕跟着高明虎叔叔参加过几次战斗,他深深感到,高叔叔勇敢机智,浑身是胆。细起心来的时候,又像个修船的老工匠,连麦芒粗的1个小眼儿也不放过。说实在的,方才杨麻子鬼头鬼脑地冲进来,赵燕还真为高叔叔捏着两把汗呢。 杨麻子整天到处找高叔叔还找不着,现在不光两个人在1个屋里碰上了,而且3个特务都带着枪,到底怎样对付呢?高叔叔不光不理杨麻子那1套,还1下子把杨麻子震住了呢! 赵燕又是激动,又是佩服,搂着高叔叔亲得什么似的,说:“高叔叔,你真有办法,1下子就把杨麻子那个大坏蛋哄住了。” 高明虎手扶着赵燕的肩头,看着赵燕那又天真,又讨人喜欢的脸蛋,说:“呵呵······你感到奇怪吗?我们要像钓鱼捉鳖那样,抓住它的本性和特点,把钩子上挂上羊肝让它吃。” 海波愣愣地问:“杨麻子咬钩吗?” 高明虎笑着说:“你说呢?” 海波说:“都说杨麻子抢钱抽大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东西?” 高明虎说:“这就好比1个爱吃羊肝的鳖,要投其所好,抓住脖子,把它拉上来。” 说话间,刘冠3送杨麻子回来了,提醒高明虎说:“刚才马庆高来找杨麻子,是不是和他发现了小燕儿有关系?” 高明虎说:“可能性很大,如果是这样,敌人很可能马上要进行大搜查。”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为了防备发生意外,我看得马上转移。” “到什么地方去?” 刘冠3想了1会,对赵燕和海波说:“你们赶快去找邙壮,叫高叔叔藏到李天1家的地洞里去。” 赵燕和海波答应1声,冲出屋门就向外走,刚出屋门,迎面碰着李大牛提着篮子来了。 赵燕问:“大牛,看没看见邙壮?” 李大牛朝街两头望了望,1摆手进了大门,回头看看赵燕说:“赶快告诉高叔叔,刚才李天1和两个汉奸队长顺着大街向了东。我跟到海边上,看到他们都到鬼子那个大粗碉堡里去了。” 赵燕说:“出事啦!你快去告诉邙壮,叫他想法儿把高叔叔藏到李天1家的地洞里去。” 李大牛答应了1声,飞也似地跑了。 赵燕望着李大牛走远,1挥手和海波走了回来。他们进屋1看,高叔叔转眼间又打扮成海员了。屋里收拾了1个皮箱,准备随时提着向外走。 赵燕把李大牛刚才反映的情况报告了1遍,李大牛就满面是汗地跑回来了。进屋就说:“快!正好李天1不在家,邙壮在铺子门口等着呢。” 刘冠3说了声:“赶快走。” 高明虎就下腰提起皮箱,刘冠3吩咐海波在铺子附近听着动静。他在前,高明虎提着皮箱在后,赵燕和李大牛跟着,出门直奔李天1家走去。 这时候李天1家的3个铺子都已开门,在大搜查前,街上比较平静,到铺子买东西的人进进出出。刘冠3领着高明虎来到铺子外边,看到邙壮站在铺子门口,朝他们使眼色。 刘冠3上门1看,几个店员正在忙着接待顾客。因为刘冠3经常出入李天1的家,店伙计们都认识他,对于他出进连问也不问。刘冠3见铺子忙乱着,1挥手,让高明虎进了李天1家的前门。 邙壮在前头,1进前院,就立刻进了西厢房。1面观察着院里的动静,1面领着刘冠3、高明虎、赵燕和大牛顺着房子向北走去了。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海云和秋花伺候李天1的两个老婆吃了早饭,收拾了家具。两个人刚吃罢饭,忽见李天1从他的密室里出来,命令海云和秋花说:“赶快关门,告诉太太不要出来。”接着就奔前院去了。 海云和秋花关上两道正门,回头通知了大老婆和1枝花。刚回到海云的屋,忽见邙壮1开南边的门走了进来。 海云刚叫了声:“邙壮。” 邙壮赶紧摆摆手,小声说:“快,把北头小铁门打开······” “做什么?” “高叔叔来啦!” “高叔叔······” 海云1听,感觉就好像是娘来了,又惊又喜,刚问了声:“高叔叔在哪?” 高明虎就跟着刘冠3进来了,后边还跟着赵燕和李大牛。 海云抬头1看,小孩子似的扑了上去。秋花不认识高明虎,心里扑腾扑腾地,好奇地看着高明虎。 海云顾不得说话,留神朝院里打量了1眼,从床前揭开块砖,找出来钥匙,悄悄儿向北走去。 第90章 探洞 高明虎见秋花老看着他,笑着走到她的跟前,小声问:“你就是秋花吗?” 刘冠3抢着对秋花说:“这是高叔叔。” 秋花见到刘冠3,刚要说话,海云开了小铁门回来了。朝高明虎摆摆手,于是,高明虎在前,刘冠3、赵燕随后,1个跟着1个,从小铁门里钻到地洞里去了。 高明虎告诉海云听着外边的动静,海云点点头,轻轻地关好小铁门。刚回到自己的房里,秋花儿迎着她扑上来,双手搂着海云,小声说:“姐姐,我可看着了。” “别说话,好生看着外边的动静。” 秋花点点头,两个姑娘坐在床边上,警惕地望着窗外边。 再说杨麻子1回到他的特务队,叛徒马庆高,就立刻向他报告,赵燕来张家湾了。又道:“这个赵燕,是赤色革命军联络员的儿子,新近参加了武工队。今天突然在海边上出现,我估计高明虎1定是进了码头。” 杨麻子吃了1惊:“这个赵燕呢?” “我刚要抓住他,他突然和另1个孩子跳下海去就不见了。” 杨麻子1听,立刻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黄先生。如果他是海城特务机关的要员,为什么来到此地不和李天1联系,而到1个海员的家里去了呢?还有马庆高刚要进屋,他立刻闪进了东里间,这人是不是高明虎,怕马庆高把他认出来,才跑到里间躲着呢?杨麻子越想越怀疑,立刻打电话报告了李天1。 大财主李天1听了,也觉得可疑,立即叫杨麻子先派人把高明虎去的那个地方围起来。等查出了眉目,再向沙岛报告。 杨麻子带着他的特务队1齐出动,再次来到刘冠3的家。进屋1看,既没见刘冠3,也没见那位黄先生。杨麻子慌了,立刻亲自去报告了李天1 “报告!刘船长和那个姓黄的不知去向。” “唉!自己做了1辈子贼,倒叫人家偷去了戒指,你太大意了。” 杨麻子说:“跑不了他!周围都封的严严的。我离开刘冠3家,前后不到半小时,难道他还能飞了吗?” 李天1对着杨麻子命令道:“这个黄先生到底是什么人,还没有查清,先不要声张,免得沙岛怪罪下来,你我都不好交代。现在便衣队统统出动搜查。1定要把高明虎抓到!” “是!” 杨麻子答应1声、立刻带着他的特务队出动了。 他手下的那些特务们,并不认识高明虎。杨麻子特地告诉他们说,高明虎是个大高个,穿着灰色的大褂子。于是,驻在张家湾码头的敌伪军1齐出动,堵住了各个街头巷口,挨门挨户搜查起来了。当敌人在张家湾闹翻了天的时候,高明虎在李天1家的地下室里,下1步的作战计划正在研究着······ 高明虎为了搞清李天1家地下室的秘密,走到地下室后,叫赵燕在洞口等着。他和刘冠3不是顺着赵燕走的那条巷子向东,而是窝回头去向南。 他们走了1会儿,地洞由南拐弯向东。高明虎正向前走着,看到1个台阶,1磴1磴上了地面。在手灯的光亮下,两个人顺着台阶轻轻地往上走去,高明虎突然站住,同时灭了手灯。 刘冠31听,上面有人打得算盘子1片的响。 高明虎小声问:“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刘冠3根据方才走的1段时间,想了想说:“上面是靠大街的第1排房,账房。” 从账房下来,还有1条岔道向东弯去,只十几米长,又拐弯向北伸展开去。论时间不过从前院走到中院,又有1条岔道向了西。 前几天赵燕下地洞没走到这个地方,原来从李天1的后楼底下,到中间会客厅的房底下,还有1条南北地洞,1米多宽,两边都是石头墙。 东西两边,各有3个门,大小和里间门相同,铁框铁门,1律都是暗锁。 高明虎问:“这里是什么?” 刘冠3说:“别说是你,连我这个本镇人,今天也是第1次发现这个秘密呢! “要想办法搞到钥匙开门看看。” “对,等上去问问孩子吧。” 高明虎和刘冠3把几条主要干道看完,时间已经是中午十2点以后了。他们刚回到下地洞的那个门口附近,海云就跟着赵燕下来了。 海云是个女孩子,见地洞又冷又黑,心里就有些害怕。1走到底下,她就用手紧紧抓着赵燕的衣服角。他们由西向东,迎面碰着高明虎从对面走来。海云扑了上来,不等她开口,高叔叔早看着了。迎着问:“小云,你怎么也下来了?谁在上头听动静呢?” 海云说:“秋花和李大牛。” “海云,你和秋花干得非常好。没辜负领导对你们的希望,为我们战胜敌人创造了条件,立了功······” 海云1听,红着脸怪不好意思的,说:“高叔叔,你老不来,俺天天都盼着。” “这不是来了吗?” “这次来就别走了,咱们1块抓大财主李天1吧。” 高明虎看看海云那么天真,高兴地说:“孩子,等着吧,总有那1天。不过现在还不行。” 海云急着问:“高叔叔,这次来待几天?” 高明虎说:“这次来是救人的。” 海云吃了1惊:“救什么人?” “鬼子‘扫荡’,抓来了1百多名阶级兄弟,现正押在码头。今天救不出来,明天鬼子就把他们押送到海城去了。” “这么多人,到底怎么个救法呀?” 是呀,高明虎虽然到张家湾码头来了,可是到底怎么个救法呢? 高明虎没有马上回答海云提出的问题,只是用眼色征求刘冠3的意见。刘冠3从夜里就想这个问题,因为敌强我弱,又在敌人控制的地区活动,这是1种特殊的战斗。到底怎么打呢?刘冠3方才见了杨麻子,倒是想出来1个办法。 “杨麻子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为了钱他不择手段,每到1个地方,总是找各种借口敲人家的竹杠。今天他临走的时候说,兄弟还有小事1件请你帮忙。我估计准是想借你这个‘黄先生''的势力,通过大马号走私。” 高明虎点点头,说:“我看倒是可以利用杨麻子见钱眼开的特点,引敌上钩,来达到我们的目的。” “我倒想了个主意,只要杨麻子愿意,就好办了。” 刘冠3接着如此这般地告诉了高明虎。 “嗯嗯,这个办法好啊。” 正说到这里,忽见李大牛下来对海云说:“海云姐姐,快!李天1回来了,秋花姐叫你快上去。” 海云答应1声,立即爬上地面。她到自己的屋里向外1看,李天1正从中院向后院走。海云马上出门迎上去,问:“大爷,现在摆饭?” 李天1满面是汗,焦急万分,他们把整个张家湾都翻遍了,也没找到武工队。哪有心思吃饭呢?于是朝海云1摆手:“快到屋里去,不叫别到外边来!” 海云刚应了个“是。” 忽听喊了1声“报告”。 她回头1看,却是特务队长杨麻子进来了。 李天1站住。 杨麻子说:“马庆高求见。” 李天1还是没说话,朝会客厅挥了下手,对海云说:“沏茶!” 海云应了个“是”,立刻提着热水瓶进了会客厅,打开窗子,沏上茶。 杨麻子领着1个穿得挺阔的男人走了进来,李天1早在屋里等着了,那个男人1进门,李天1劈头便问:“庆高老侄,你发现的高明虎和武工队,到底在哪里?” 马庆高说:“报告,我在海边上,看到李家湾赵庭山那个叫赵燕的儿子,却是千真万确。这个赵燕就是赤色革命军的联络员,又是武工队队员,无事不到码头上来。今上午他突然在海边上出现,这不说明武工队进了码头吗?” 李天1没有表态,朝杨麻子看了1眼。 杨麻子说:“今天每家每户都搜到了,连根革命军的毛也没找到。” 李天1转向马庆高:“你确实看到了赵燕?” “千真万确。” “马上给我把这个小崽子抓来。” “是!” 马庆高和杨麻子刚要走,李天1又把他们叫回来。 说:“要抓活的!” 马庆高1愣,杨麻子心领神会地说:“我明白啦!只要抓到这个小崽子,就不愁不知道高明虎在什么地方。” 李:“对!庆高,你现在的身份,他知不知道?” 马庆高说:“估计他不知道,不过那个小崽子挺精明······” 李天1想了想,对杨麻子说:“你不要去,别叫他望着你早早儿藏了。”“ 是。” “去吧!” 李天1跟着特务跑了1上午,早就累了。马庆高走出屋门,他就歪在沙发上。 海云1听,李天1找不到高叔叔,又派人出去抓赵燕,心里可就急起来了。她找了个机会,1闪身进了西厢房,回到自己的屋。 高叔叔、刘叔叔、赵燕和李大牛,不知何时出来的,都在她的屋里,用窗帘挡着身子,朝会客厅看呢!因为海云的屋距离会客厅很近,方才高明虎他们不但看见了,而且也听着了。 海云见赵燕直盯着两眼朝外望,便进屋拉了赵燕1把,小声说:“李天1派人去抓你去了,赶快到地洞里藏起来吧。” 第91章 革命 海云接着把高明虎他们叫进地洞,把她在会客厅听到的话,告诉了高明虎。 “那个男人是谁?光我看见他就来过两回了。”海云问道。 高胜虎说:“那是个投降了鬼子的叛徒。赵婶婶负伤,就是他报告鬼子的。” 刘冠3说:“刚才我们说的那个计划,你不亲自出面是办不成。可马庆高这个叛徒在面前,你1出面,万1被他发现,那不是1切都落空了吗?” 高明虎说:“你说得对,为了营救被捕的阶级兄弟,我看眼前第1位的任务,首先要想尽1切办法,把马庆高干掉……” 可是由谁去干掉呢?高明虎不能出门,陈大刚和他的武工队在镇外进不来。刘冠31暴露自己的身份,谁来开船?高明虎和刘冠3两人商议多时,打算把这任务交给尤林。 赵燕、大牛和邙壮,站在两个大人1边,海云在他们的身后,孩子们为大人着急,海云在替赵燕担心。 赵燕却眼望着两个叔叔在动脑筋。不把马庆高除掉,高叔叔就出不了门。高叔叔出不去门,又怎么搭救阶级兄弟呢?高叔叔说鳖爱吃羊肝,那就专找羊肝挂在钩上,1旦鳖咬上钩,就抓住脖子拉上来。 现在马庆高在外边找自己,这不正是给他羊肝吃的时候吗?想到这里,赵燕面对着高胜虎说:“高叔叔,就让我去收拾马庆高这个叛徒!” 海云吃了1惊,忽地1下扑上来,把赵燕拉住:“什么?人家正到处找你,你怎么还送到门上去叫他抓呢!” 赵燕说:“那个坏蛋认得高叔叔,不收拾他,高叔叔出不去,老藏在洞里又怎么救人呢?” 海云还是不放心,说:“你这么1点儿,能治得了他那么个大人吗?” 赵燕说:“能!” 高明虎来到赵燕面前,问:“说说我听听,你打算怎么干?” 赵燕说:“我去钓鳖。” “怎么个钓法?” 赵燕伸手搂着高叔叔的脖子,如此这般地说了1番。 高明虎问刘冠3:“老刘,你看呢?” 刘冠3伸手拉着赵燕:“孩子,让你尤叔叔暗中保护你,千万小心!” 赵燕刚应了个“是。” 海云又1次扑过来,抓着赵燕的手:“小燕儿,你真去?” “姐姐,你别怕。” “嗯嗯,小心,他还有枪。” “你没听李天1叫他抓活的吗?” 赵燕和海云正在说话,高明虎就打发邙壮出门探路,好把赵燕送到外边去。等赵燕完成了任务,就马上回来报告。 邙壮答应1声,和李大牛走了。赵燕对海云说:“高叔叔连鬼子都不怕,我也不怕马庆高。姐姐,这就是革命……” 赵燕1转身向外走去了。海云望着走去的赵燕,激动得泪水盈眶。 她喃喃地说:“这就是革命!” 敌人已经搜查完,进出镇子的各个巷口上,还是层层岗哨,不让任何1个人外出。 此时的街面上到底平静得多了,商店又重新开门,从街上往码头上运货物的车子,又活动起来。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在张家湾停泊民用船的那片海湾里,钻着船空儿出来了1只小舢板。 舢板上有3个孩子1个大人,这就是赵燕、李大牛和海波。 赵燕是和大牛、海波1块来的,这时他摇着橹,大牛撑篙,海波在船面上理着钓线。3个孩子1面忙活着,1面朝岸上打量。忽然,海波用手把赵燕的腿拍了1下。赵燕抬头1看,叛徒马庆高又站在上午的那个地方,正伸着脖子朝海湾里打量呢。 海湾西边是片岩石,从海边到那条南北石头路是个斜坡,海波发现了敌情,就小声问赵燕:“他还没看见呢,怎么办?” 赵燕说:“有办法。” 说着就1晃橹朝马庆高驶去了。他低声对大牛和海波嘱咐了几句什么,就朝着海岸招呼说:“马叔叔,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呀?” 马庆高听到声音1转脸,只见赵燕和两个孩子摇着船朝他来了,这真是喜从天降。 马庆高满脸堆笑,说:“小燕儿,是你呀,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呀?” 为了引敌上钩,3个孩子早就商量好了的。 李大牛回答说:“到南山脚下掏蟹子,停会儿再去钓海鲋,马叔叔你去不去呀?” 马庆高为了抓到赵燕献功,就眉开眼笑地说:“哎哟,我可爱吃蟹子了!你快把船靠过来,我和你们1块去。” 赵燕心里想:“你想叫我靠岸抓我吗?等着吧,我还不上当呢。”于是说道:“马叔叔,打着水游过来吧!俺等你。” 小舢板像是有人推着似地朝着马庆高去了。可是刚离岸还有十来步远,赵燕突然把格1柠,小舢板1晃荡就转了向,先由北往南,后由南往东,又像滑冰似地向那片深水里驶去了。 马庆高1看,到手的小鸟儿又要飞了,就立刻急了起来。他呼通1声跳下岩石,跟头骨碌地跑到水边,可是小舢板却滑出去有5十步远了。 脚底下海水青乎乎的,不知有多么深?马庆高从小是在山沟子里长大的,不会水。干瞪着眼就是不敢到水里去。 他甩着螳螂胳膊,装模做样地说:“小燕儿,又淘气,再淘气我就不喜欢你了。” 赵燕咯咯地笑着,说:“马叔叔,快来呀,再不上船,俺就不等了。”说着1回橹,小舢板1调头又回来了。 马庆高还以为孩子们不知道他的身份,1面擦着脸上的汗,1面说:“快点,快点,再不听话我就不亲你们了。” 赵燕心里想,:“不用你娘的说甜的,你还当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 小舢板又来到马庆高的近处,但是仍然不靠岸。赵燕1面摇橹,1面笑着说:“马叔叔,考考你,看你敢上不敢上?”说完,小舢板打了个转又回去了。 这真像举着羊肝钓蹩,马庆高欲上不能,欲走不舍。 想把凶相拿出米,又怕赵燕飞了,要求小船靠岸,赵燕又不听。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凑巧从北边驶过来1只钓钩渔船,船上只有1个老人,正是李老贵。 李老贵从夜里在这个海湾里抛船,1直没接到任务。他正在纳闷,赵燕、大牛和海波为啥悄悄儿来了。 赵燕把他们来干什么告诉了李大伯,李老贵1切都明白了。老人见赵燕引逗马庆高到火候了,便摇着小船过来。 马庆高不认识李老贵,1见来了这只船,就陪着笑脸说:“老大爷,借借光。” 李老贵故意地问:“什么事?” 马庆高说:“我想和孩子们去钓蟹子,他们光调皮不让我上船。请你把我送到那小船上去。” “哦……行啊,上船吧!” 马庆高说了个“谢谢!”就1步迈上了李老贵的渔船。 李老贵1晃橹,就向那片深水里追赵燕的船去了。 赵燕1看马庆高上了李大伯的船,就使上劲猛摇起橹来。1会儿工夫,小舢板就跑到离岸1海里多地的深水里去了。 赵燕看李大伯的小船,紧紧在后边跟着,就给海波和大牛使了个眼色,小舢板在1片青乎乎的水面上停住了。 李老贵随后赶到,靠上了赵燕他们的船,马庆高就迫不及待地上了赵燕的船,说:“调皮!怎么掏蟹子,跑到这里来了!快回去。” 赵燕虽然满腔怒火,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笑着,说:“马叔叔,你看这里多凉快。” 大牛说:“马叔叔,你瞧。” 大牛抬手朝东1指,在东边3海里地开外的海里,有1个小山。大牛又说道:“那个山根下红爪蟹子大,海鲋鱼多。燕儿哥哥,咱到那里去吧!妥妥的,1会儿就把罐子抓满了。” 赵燕刚说了声:“好。” 马庆高就1把抓住他的橹。说:“不能到那个地方去,我有紧急情报,得赶紧给武工队送了去……” 赵燕1听,心想:“去你娘的吧。你是哄着叫我上岸抓我,现在可由不得你了。”于是说:“哎哟,我还不知道呢!有情报你怎么跑到船上来了呢?” 马庆高说:“我不知道武工队在什么地方嘛!燕儿,你是联络员,快告诉我,可别误了抗日的大事呀!” 赵燕1听,咯咯地笑起来了。说:“你还是区长呢,你不知道武工队在什么地方,我又怎么知道呀?” 马庆高原来认为赵燕是小孩子,只要上了他的船,就等于把赵燕抓到手了。当下见赵燕老摇着船向外走,可就挂上火儿了。说道:“赵燕,马上靠岸!我有紧急任务。” 赵燕说:“你有紧急任务,为什么上我们的船呢?坐稳吧,和我们1块钓去。” 马庆高以为自己身上有枪,又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哪里把3个孩子放在眼里!因见赵燕不靠岸,立刻现了原形,于是把脸1套拉,气冲冲地说:“赵燕,马上摇船靠岸!” 赵燕1看马庆高的脸色,故意气冲冲地说:“我们要到岛上钓鱼,谁叫你上来的?” “我命令你……”马庆高大叫着。 赵燕1绷脸,刷地声把橹都提到船上来了。小舢板失去了橹,立刻象1个扔到海里的没把葫芦,漂在水上晃荡起来。赵燕冷笑说:“就是不靠,又怎么样?” “小伙子放聪明点,现在可由不得你了!” “那,你看着办吧!” 马庆高刷地掏出来手枪。 别看赵燕是个十5岁的少年,可是他知道怎样对付敌人。 第92章 命令 赵燕,反而在船面上坐下了。说:“你这是干什么?” 马庆高1看,大海茫茫,浪涛滚滚,小舢板像是树叶似地漂在水皮上。孩子不给他摇船,说不定他还会滚到海里喂王8呢!于是,又立刻换成1副笑脸,把手枪向口袋里1放,1伸大拇指头说:“好,像个武工队战士。小燕,快告诉我,高叔叔来了吗?” 赵燕1看,心里说:“别你娘的装模做样啦,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 李大牛和海波1听马庆高问高叔叔,心里有些紧张,两个人都很耽心地看着赵燕。只见赵燕斜了马庆高1眼,说:“来啦呀。” 马庆高赶紧问:“在什么地方?” 赵燕说:“这是个秘密,我可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马庆高是做贼心虚,从赵燕的话觉察到,赵燕似乎知道了他的老底,于是,重新拔出来手枪,指着赵 燕的胸口说:“知道就好,小兔崽子,明白我为什么上你的船吗?” 赵燕说:“怎么不知道?李天1叫你来抓我。” 马庆高先是吃了1惊,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小子,真聪明。既然知道我来抓你,为什么还不给我放老实点?” 赵燕毫不畏惧,说:“老叛徒,那你说说看,为什么明明知道你要抓我,我还要来呢?” “你······” “我奉高叔叔的命令,来抓你到海里去喂王8。” 马庆高1听,哈哈大笑起来,1晃手枪:“你瞧这是什么,这可由不得你了。” 赵燕腾地站起来:“你还是看看你这是在什么地方吧!告诉你,这也由不得你了。” 吗庆高1看4周那茫茫大海,这才发现他上了当,不由得1阵心慌起来。想开枪把赵燕打死,又怕回去李天1不答应他。可是如果不动武的,又怎么能回到海岸上去呢? 正在这个时候,忽见1艘鬼子巡逻艇从外边巡海回来了。船头上飘着1面膏药旗,若干鬼子兵站在艇面上。 马庆高1看,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迎着巡逻艇,腾地站起来,挥动着手臂招呼:“太君,这里革命军武工队的有,快来抓住他······” 赵燕给李大牛和海波递了个眼色,朝敌艇打量了1眼,呼地转向马庆高。趁马庆高挺着肚子招呼鬼子的机会,腾地1声扑上去,双手抱住了马庆高。 “叛徒!给我下去吧!”说罢,就猛地使劲向前推去。 马庆高不由得1扎煞,只听扑通1声,就和赵燕1道滚下海去了。但赵燕没有松手,他摁着马庆高1直沉到海底,方松开手翻身往上浮。 马庆高呢?嘴里冒了几个水泡,可就贴到海底再也起不来了。 李大牛和海波1看赵燕动了手,好像青蛙1样,也扑通扑通扎下海去。汽艇上的鬼子1看,朝着小船和附近水面开了枪,可是3个少年呢?早已经从水底下奔向海岸那边游去了。 原来赵燕从李天1家出来,1眼看到海波挎着水牛的篮子,以卖蟹子为掩护,站在李天1家的铺子外边放哨。赵燕叫海波把篮子给了邙壮,他和海波、李大牛走了。 邙壮挎着李大牛的篮子,从后边跟到海边上望着,邙壮的眼睛1直跟着赵燕的船。汽艇上的鬼子突然开了枪,镇上的敌伪军立刻像是炸了锅。他们只当武工队在海边的船上藏着,警察、伪军、杨麻子的特务队,1听枪响,都唏哩呼啦得扑到海边上来了。 邙壮虽为赵燕、大牛和海波捏着两把汗。但他知道赵燕他们水性好,就按照赵燕临出门的时侯对他的叮嘱,赶紧回来向高叔叔报告。 李天1家的中午饭,是下午两点以后吃的。海云和秋花伺候他们吃过饭,打发他们休息后,时间已经是快到3点了。 海云自从赵燕领着水牛走后,就觉得心里像悬在半空里。她回到自己的屋,坐在床沿上,呆呆儿望着房门。希望突然哗啦1声,赵燕带着胜利的微笑走了进来。 秋花今天不但第1次见了那位杀敌英雄高叔叔,而且又1次见到了赵燕儿。不管高叔叔的事,还是赵燕的事,秋花从海云和邙壮那里都听到了。今天在赵燕向外走的时候,秋花悄悄儿问海云:“姐姐,他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海云把嘴伸到秋花的耳朵上,如此这般地说了1遍。秋花1听赵燕要去除掉1个身上还有武器的叛徒,也为赵燕捏着两把冷汗。现在海云因老不见赵燕回来,心里急得象油煎火燎。秋花1见海云的神气,心里也感到着急。她向海云的跟前凑了凑,忽听外边响了枪。 海云1听枪响,呼啦1声站了起来。秋花知道不好,猛地扑上海云的身上:“姐姐······” “别说话。” 两个姑娘靠近窗子,正心神不安地朝外望着,忽听房门哗啦响了1声,邙壮满脸是汗地走了进来。 海云呼地迎上去,小声问:“找到那个叛徒了吗?” “找到了。” “那个叛徒呢?” “燕儿哥哥把他推到海里去了。” 海云又惊又喜,转向秋花,用夸耀的口气说:“怪不得叫我放心呢!.” 邙壮说:“那个坏蛋不会水,上了船就没有本事了。燕儿哥连鬼子都敢叉,还怕他吗?快开门,我找高叔叔报告去。” 高明虎接到邙壮的报告,趁着敌人包围海边的机会,就叫邙壮去告诉刘长亮通知了尤林。尤林叫刘长亮提着1个箱子,来到李天1的店铺里,径直上了帐房。借口,检查箱子里的东西,把帐房先生轰了出去。然后开了小铁门上的锁,把高明虎和刘冠3接了出来。 杨麻子从海上回来,就上了大烟瘾。他刚吸了1个大烟泡,忽见1个特务进来报告,说有个黄先生来拜访他。杨麻子1听,腾地1声跳了起来,正要下命令抓人,又1想,感到不妥,心想:“如果真是高明虎,他敢自己送上门来吗?” 他告诉来报告的特务,叫姓黄的先到门房等候,并命令特务严加注意,别叫他跑了。接着吩咐给海城要了电话,查明姓黄的来历。杨麻子吩咐停当,重新躺下,又吸完1个烟泡,那个打电话的特务就走了进来。 杨麻子刚问了句:“海城方面是怎么说的?” 打电话的特务就给他1个条子。 杨麻子1看,上面只有几个字“所询黄某确有其人,因有要务到贵处公干,望予协助,不得从中作梗。” 杨麻子把条子向口袋里1装,滚下床来就向外走。心里想:幸亏是打了个电话问问。要不,得罪了这位黄先生,叫皇军怪罪下来怎么得了!来到门房1看,刘冠3也来了,于是立刻躬腰拱手说:“黄先生,对不起。刚才接了个电话,!叫你久候了。请······” 说着朝1边的特务打量了1眼,又命令道:“到刘家饭馆传我的话,叫他们立刻办1桌上等酒席,马上送到队部来。” 高明虎1听,立刻摆手说:“杨队长,酒席就免了吧。你的盛情兄弟心领了。听说队长很忙,兄弟也有点要事需办,所以特来请杨队长帮个忙。” 杨麻子问:“什么事?” 高明虎说:“兄弟想到县城去1趟,可是出不去镇子,特来请杨队长开个出镇的便条。” 杨麻子说:“这好说。来,里边喝茶。” 他正要转身走,只见刘冠3给他使眼色。杨麻子知道刘冠3有事,他叫别人先陪高明虎进了屋,就小声问刘冠3:“刘船长,什么事?” 刘冠3朝屋里打量了1眼,小声说:“你不是有事求他吗?怎么不说话了?” 杨麻子说:“本来我想请他给个证明,趁这次到海城出差捎点东西,可是刚才接到沙岛太君的命令······” 沙岛这个老鬼子和武工队较量了多次,深深感到武工队的厉害。今高明虎进了张家湾,全镇都搜了也没搜到,心里可就犯了嘀咕。 丢了炸药,被炸了汽艇,还不知要受什么处罚。如果这次在押送人的问题上再出了事,别说他的官当不成,只怕连命也保不住了。他有心马上把人押上轮船运走,偏偏还没卸完货。把人留在镇上过1宿吧,他又怕神出鬼没的武工队,夜里袭击监狱抢人。 这老鬼子想了半天,决定把被捕的群众押上轮船过夜,明天1早开船。第1、人上了船,不怕武工队袭击监狱;第2、人被锁在大统舱里,4面大海,又有杨麻子的特务队亲自在船上看押,保险1个也跑不了;第3、轮船在海岸的火力射程之内,1旦发生了情况,岸上和船上1齐开火。别说1个武工队,就是几个连队也靠不上。沙岛觉得这是个万全之计,就向敌伪军下了命令。 刘冠31看杨麻子欲言又停,就说:“杨队长,我刘冠3是个什么人,你应该明白,为什么还怕我呢?” 杨麻子1听,知道这事瞒不过刘船长,就把沙岛押人上船的事告诉了刘冠3。又问:“听说田野太君亲自去,不知能不能带东西?” 刘冠3见杨麻子伸出来整脖子,怎能不把钓饵举起来!说:“怕什么,你杨队长的东西,还单独贴着条子吗?” 杨麻子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这时,他1听可以捞1把,把什么也忘了,只见他1拍手,说:“对,可是货物呢?” “想办法暂借,行不行?” “怎么不行?只要把东西拿到手,回头我重重的感谢你!” “别客气。什么时候开船?” “明天1早。” “人到什么时候上船?” “晚饭后。” “好。我把东西准备好。1旦人上了船,马上给你装船上货。” 第93章 上船 “好,够朋友!回来我请客。” 杨麻子高兴地进了屋,给高明虎开了路条。 高明虎也把黄明斋的1张名片给了杨麻子。 杨麻子看到名片上还印着个特务号码,说:“黄兄,够朋友。”说完就赶紧装到口袋里去了。 高明虎走出杨麻子的特务队,立刻根据敌人把人押上轮船过夜的情况,决定夜里在轮船上首先歼灭杨麻子的特务队。研究好了作战方案,大家分头进行。而高明虎拿着杨麻子的条子,离开张家湾到5号联络站去了。 刚吃晚饭,敌人就全镇戒严了。敌伪军1齐出动,把从监狱到海边那条路全部封锁起来。不但不让群众走这条路,甚至连街两边的住户也不能出大门。 码头上,除了6条驳船上的装卸工人外,其他群众谁也不能靠近海边。还不到8点钟,沙岛派田野小2亲自出马,带着鬼子兵和杨麻子的特务队,先在码头1个1个检查了6只驳货船和船上的工人,然后又乘船上了货轮大马号。 从货舱、机舱、工人的睡铺,1直检查到饭厅和驾驶室。检查完了船又检查人,从船长、大俥,到每1个船员,都站在船面上,1个个检查了身份证。 发现向题,留下5个武装便衣特务守在船上,田野小2带着鬼子和杨麻子下船回码头去了。 多云的天气,4级以上的西南风呼呼地刮着,蓝澄澄的海面上,滚起来1层层白浪。本来就漂摇不定的木壳货轮大马号,迎风顺在风口上,仰头翘尾,如同晃筛。 海水撞击的船体唏哩咣当响着,人在船上好像站在浪桥上,1不注意就摔个跟头。5个守船的便衣特务,本来就撑不住劲了。 天1黑,刘冠3借试车之便,又把船向外开出去1百多米。越向外风浪越大,5个便衣特务有的骨碌到饭厅,趴在饭桌上呕吐。有的抢占了工人的睡铺,扒拉开外边的挡板就向里钻,1进睡铺就躺倒,你就是推也推不起来了。 刘冠31看这光景,不由得1阵心喜。他到外边1看,留在船面上站岗的那个特务,早晕得倚在船楼的木板上,身边还呕吐了1大滩。 刘冠3正在和1个船员耳语,忽见海岸上灯光连着晃动了几下,6条驳船先后离开了海岸,奔向大船驶来了。刘贯3说了声“准备上人”,就立刻来到大统舱口上,等了不到半小时,6条驳船先后来到大马号下面。只见每只船上只有十几名被捕的群众,在船上押送他们的伪军、特务却有半个班。伪军特务都荷枪实弹,坐在驳船前后。因怕被捕的人乘机跳海,除原来的手铐外,又用1根绳子把十几个人互相拴连在1起。 被捕的人来到船下,得1个1个的解绳,1个1个地往大船上送,速度慢,费事大,当把全部被捕的人都押上大船的时候,时间已是晚上十1点以后了。 田野小2亲自上了大船,进舱检查了被捕的人,亲眼看着把舱门锁好,他觉得沙岛想的这个办法高明。别说被关在统舱里的人根本出不来,即使出来,船下1片漆黑的海水,又向哪里逃跑呢? 田野小2提着指挥刀全部检查过,对杨麻子说:“杨的,你的辛苦啦······” 杨麻子1挺肚子说:“我的,应该。” “小心武工队的干活,民船的,不准靠近,不听的,就开枪,我的,天亮就到。” 田野小2说罢1挥手,领着鬼子上了驳船,回去睡觉去了,单单苦了杨麻子。 刘冠3在鬼子走后,就小声对杨麻子说:“货物全部装在小船上等候,何时装大船,专等你的吩咐。” 杨麻子原想等鬼子下船后,他要亲自把刘冠3给他准备的东西检查1下,看刘冠3是不是当真给他办事。谁知这些家伙在6地上都是些吃人的豺狼,1旦上了船,就怎么跳也跳不起来了。除了3个不晕船的外,其他的都不撑劲了。早上船的那5个特务不用说,就是十点钟以后上船的特务,1个个都头重脚轻,肚子里如同翻江倒海,1会儿就哼呀哈地呕吐起来。 刘冠3领着杨麻子来到船面上,杨麻子晃荡着身子,连站也站不住了。留在船面上站岗的两个特务开头还站着,不到半小时,有1个就象得了麻痹病,连坐也坐不住了。 杨麻子1看,就气冲冲朝前扑,看样子想扑上去把他们踢起来。谁知刚走了几步,只听呼通1声摔倒在船面上,接着哇地1声,伸着脖子也大吐起来。 刘冠3跑上前把杨麻子架了起来,说:“外边风很大,杨队长还是到铺上躺着吧。不是我麻痹,轮船比不得6地,谁有本事能爬到船上来呢?” 杨麻子象1棵腌咸了的白菜,软皮瓜打,东倒西歪地进了船长室。不等刘冠3把铺收拾好,就1头栽下去动也不能动了。 刘冠3给他倒上水,连让了两遍,杨麻子只是摇晃了1下手,话也懒得说了。刘冠3安排下杨麻子,又到各处看了1下,每1个工人的睡铺都叫特务占了,工人只得坐在门外边。他1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十2点了,海里开始起雾,只觉得又潮湿又冷,从船上望海岸,灯光开始模糊起来。 刘冠3把船前头的灯光关灭,来到船面上,细细地观察了1下周围的情况,就用红布把手灯蒙住,打开朝东面那片黑漆漆的海面上晃了3晃。 不到半小时,就斯到海面上传来轻轻地摇橹声,接着4只小船无灯无火,由东往西,接近了大轮船。那个不晕船的特务1听船下面有动静,喊了声:“干什么的?” 瘫在船上那个家伙就挣扎着往上站。他歪歪斜斜地扑向船边,正要伸着脖子朝船下看,大船突然1晃,那个家伙也跟着1晃动,差点摔到船下去。 刘冠3伸手把他拉住,说:“都是自己的人,是来给杨队长送货的。”这个家伙不信,叫那个不晕船的特务监视着船下,他叫刘冠3架着他去报告了杨麻子。 杨麻子虽然晕的难受,因怕出事,不得不由刘冠3扶着他走出船长室,两个工人接过来架着他走上船面。杨麻子来到东边,双手紧紧抓着船栏杆。刘冠3用衣服挡住西边的灯光,以防岸上的鬼子发现,就朝船下打亮了手灯。 大船下4只小船互相靠着,每只船上5个人,1律都是码头装卸工人打扮。两只船上垛满了麻包,另两只船上摞的是油篓。 刘冠3见杨麻子晕的直不起腰来,就说:“是这么回事,生米不打税虽有赚头,但毕竟都是些粗东西。这样,我就给你搞了两吨花生油。” 杨麻子1听,喜出望外,说:“刘船长,你够朋友·······” 刘冠3说着朝船下打量了1眼,又说:“把包敞开,让杨队长看看。” 在小船上的尤林1听,忙把1个麻包撕开1个口,不用动手,那花生米就像大河里的流沙似的淌了出来。 刘冠3明知道杨麻子这时晕的连站也没有力气了,却故意地问他:“杨队长,你是不是还要下去检查1下?” 杨麻子觉得晕的比生了大病还厉害,依着他,根不能1下子飞到海岸上。别说还上小船,连在大船上站都站不住了。于是故意卖了个人情,说:“刘船长,你这就把我当成外人了。你和黄先生都是我的朋友,难道我信不过吗?” “既是这样······” “你看着办吧,大哥忘不了你。这次去海城回来,我向天1大哥保举你干副经理。” “既然老兄放心,兄弟1切都包了。” “冠3哪,你够朋友······” 杨麻子还没说完,又伸着脖子呕吐起来。刘冠3知道这个小子再也不能撑了。就叫两个工人把他架回船长室。两个站岗的特务,1看是他们的队长贩私货,去他娘的吧,谁管呢!1个个回到船楼前坐下了。 刘冠3指挥工人放下软梯,接着高明虎、尤林、鲁城、刘长亮和赵燕上了大船。 原来赵燕他们收拾了马庆高以后,怕敌伪军把他们搜出来,3个人爬到1只木帆船的尾巴下面,1直等到天黑,李老贵方把他们接到小船上。 刘长亮黑天前找到李老贵,给孩子们送去了饭和衣服,分配了李老贵的任务,所以4只小船,其中就有李老91只。大家都上了大船,只有李大牛和海波在李大伯的船上等命令。 这时那个晕船的特务,已经成了1难泥。那个不晕船的家伙还在到处打量着。 风虽然逐渐地小了,可是海雾却越来越大。刘冠3回头看海岸,鬼子据点的灯光也看不见了。这正是个动手的好机会,刘冠3黑影里抓住高明虎的手,狠狠地1捏,高明虎就知道该做什么了。因此就抓住尤林和鲁城的手打了个暗号。 刘冠3在前,高明虎、尤林、鲁城、陈大刚和赵燕儿随后,1群人来到那个晕船的特务面前。 “先生,请到饭厅里坐着,这个地方要装货,小心叫别人踩着。”刘冠3对那个特务说道。 第94章 夺船 那个特务早就不撑劲了,可是嘴还是硬的。 “队长叫我们站岗,万1发生了问题怎么办?” 刘冠3说:“这是大海,咱们船底下的海水十几人深。革命军武工队难道能长着翅膀飞到船上来吗?你们放心好了,1有动静我马上就报告。” 刘冠3见那个家伙没吭声,又对身后的人说:“来,把这位老总扶到饭厅里去休息。” 尤林几步过来和鲁城下腰把晕船的特务架起来,正要向饭厅里走。 刘长亮忽然走了过来,对刘冠3说:“刘船长,海面上来了1条船。” 刘冠3急问:“在什么地方?” 刘长亮抬手1指说:“在东边。” 站岗的特务不知是计,怕武工队从海上袭击。立刻靠近船舷,问道:“在哪?” 刘长亮用手指着,说:“老总,你顺着我的手看。” 特务正伸着脖子朝船下打量,刘冠3突然照他的脑袋狠劲的砸了1扳子。特务被砸得1个趔趄,刘长亮乘机抓着他的腿,往上1提,猛劲地向外1推,只听船下咕咚响了1声,那个被打昏了的特务就栽下海里去了。 尤林和鲁城架的这个晕船的特务,是杨麻子的跟班。1看那个不晕船的特务被投下海,知道坏了事,可是现在他哪里动弹得动呢!那个家伙1垛脚,说:“松开手,我不用你们架! 尤林抓住他的胳膊,1伸手,就把他的驳壳枪抽了出来:“不老实,就送你下海去喂鱼!” “来人啊·······” 鲁城不等他喊出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往上1提,那个家伙的双脚就离开了船面。他和尤林两人刚把他架到船边上,使劲地把他举了起来。尤林、鲁城两人同时把手1松,说了声:“下去吧!” 只听扑通1声,那个特务就被扔到海里去了。 赵燕站在1边,觉得非常过瘾,他正想到高叔叔跟前说话,忽然从后边转出来1个全副武装的便衣特务。 那个小子1过饭厅,喊了声:“干什么的,站住!”就朝着船边扑了过来。 他1面向前走,1面伸手掏枪。赵燕的两只眼睛早盯着那个特务,不等他掏出枪来,就腾地1声扑上去,狠劲地抱住特务掏枪的那只手。 特务的枪掏不出来,抡起来左手把赵燕猛打1拳。赵燕被打得眼前冒了1阵金花,但是他双手就是不松开。 随着船的摇晃,赵燕猛使劲向前1推,那个家伙仰面朝天摔倒了。 特务为了甩掉赵燕,不顾储得头昏眼花,跟着在船面上滚了起来。哪知道赵燕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似的,随着特务翻了3个跟头,双手还是紧紧地抱住他掏枪的手。 赵燕顽强的斗争,夺得了时间。 尤林转身扑过来,照着那个特务的脑袋狠狠地跺了1脚,跟着高明虎和鲁城1齐向前,把那个特务的胳膊拧了起来。不等他咋呼,鲁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3个人把他推到船边,把这个坏家伙投到大海里去了。 杨麻子带上船的特务队连他本人1共11个人,带着1挺机关枪。现在干掉了3个,剩下的8个都在工人的铺上睡下了。 轮船停泊在海岸敌人火力的射程以内,解决船上敌人的战斗,绝对不能弄出动静来,惊动岸上的敌人。不然,敌人不光要在岸上用火力封锁,而且还会出动汽艇,那样就会造成整个战斗任务的失败。因此,尤林、鲁城、高明虎、刘长亮、陈大刚和刘冠3决定务必要全部歼灭船上的敌人,同时要做到不响1枪。 头1个回合胜利结束,干掉了敌人的岗哨,船面上就成了革命战士的天下了。 尤林朝船下打了个暗号,在小船上的武工队员迅速上了大船。鲁城向战士们布置了任务,要求步要稳、脚要轻、行动迅速,1个屋1个屋的解决。 刘冠3、高明虎等人带领着战士们,沿船舷进入了船楼。刘冠3先把工人的房门从外边轻轻反锁上,每开1个工人房门,3个战士对付1个特务。先抓住特务的胳膊,后塞住嘴,缴下来武器,脱掉他外边的便衣,把双手1绑,投下海去喂鱼。 深夜两点以后,除了杨麻子以外,把全部特务都解决了。 为了全部歼灭敌人,高明虎在船上开了个紧急会议。连船上的工人也武装起来,把外边派好岗哨,严密注意海岸上的动静。 刘冠3就领着高明虎、尤林、鲁城、陈大刚、刘长亮和小燕儿,轻轻地开了门,进了船长室。船长室的电灯很亮,杨麻子伸腿仰在铺上,他虽然晕的不成样子,但这家伙毕竟是土匪出身,警觉性很高。1听进来了人,扑愣1声坐了起来:“谁?” “我,刘冠3。” 刘冠3说着走到铺前,杨麻子1睁眼看到刘贯3身后还有人,立刻伸手就想掏枪。但是还不等他的手摸着枪把,尤林就飞起来1脚,踢在杨麻子的右胳膊肘上。 杨麻子顿时觉得嗖地1阵像是抽了筋,才“哎哟”叫了1声,插在腰里的驳壳枪已被人抽走了。 刘冠3喊道:“赶快滚出来。” 尤林1看杨麻子抬起左手又摸,刷地抬脚踏住了他的左手,伸手1摸,又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来1支手枪。 这是惯匪的绝技,你下了他的驳壳枪认为没有事了,他马上用左手拿手枪把你击中。 赵燕扑上去,拧住杨麻子的耳朵,使劲1拖,杨麻子就1个骨碌滚到地上了。他抬头1看,大部分都是熟人:“啊?是你们呀?这是干什么?” 刘冠3说:“杨队长,你看呢?” 高明虎不等杨麻子回答,在他的对面1坐说:“杨翻天,还认识我吗?” 杨麻子愣愣地看着高明虎:“啊,黄先生······” “不对。” “那你是?” “我就是你们整天想抓都抓不到的高明虎。”杨麻子1听,扑愣打了个寒噤,1瞪白眼,脸上的臭汗瓢浇似地淌了下来。 呼通1声,双膝跪在地上,连连作揖磕头说:“高队长,饶命呀!” 高明虎冷冷地1笑:“你不是曾经大言不惭地说,你杨翻天玩了2十多年的枪,还没碰上1个像样的对手吗?想不到今天我们亲自见面了。你不是说,不把高明虎抓到,你就改姓吗?1切与人民为敌的反革命分子,到头来绝对逃脱不了历史的惩罚。你杨麻子也只能是这个下场。” 杨麻子的脸色全变了,瘫在地板上抖如筛糠。 高明虎喝令:“绑上!” 尤林和鲁城就把这个特务头子绑了起来,拿手巾塞住嘴,拖死狗似地拉到船面上。 高明虎在武工队的战士和船员面前1站,宣布说:“根据抗日民主政府惩办汉奸卖国贼的法律,我代表抗日民主政府和广大抗日军民宣布,判处土匪特务头子杨翻天死刑,立即执行。” 高明虎的话音1落,尤林和鲁城就把杨麻子举了起来,2人走到船边,喊了声“下去吧!” 咕咚1声,把杨麻子扔到海里去了。 由于消灭特务队耽误了很长的时间,当战士们胜利的结束了战斗,大家聚集到饭厅的时候,刘冠31看表,时间已经到了凌晨3点半了,到天亮还不到两个小时了。现在船上的敌人是被消灭了,但是被锁在大舱里的革命群众,仍然没有逃出敌人的虎口,要赶紧开舱救人。 但是,只有4只小船,用这4只小船把被捕的群众全部渡上岸去,至少得往返4趟。从停船处到5号联络站,有6里多路,再加上上下船的时间,只渡1趟天就亮了。而且就是渡1部分人上了岸,村里还有个伪军据点。几十名外地人,大白天又怎么向外转移呢?可是不用船渡,天1亮,田野小2就带着鬼子上船,又怎么使阶级兄弟脱险呢?考虑再3,只有马上把大船开走了。 外边整个海面上大雾弥漫,在岸上根本望不着轮船,开船倒是个有利条件。但是大马号每小时还跑不了7海里,现在开船,到天亮最多只能跑十5海里。天亮后,田野小2发现大船不在,那不要马上派出汽艇追吗? 高明虎召开的组织成员骨干分子紧急会议,大家连提出几个方案,因为不现实,1个1个又都被否决。只有1件事定下来了,立刻开舱给阶级兄弟松绑,让他们喝水、吃饭,并告诉他们夜里发生的事情,要他们注意冷静沉着,遵守纪律,以配合武工队完成营救他们的任务。 现在,关键是如何对付田野小2的鬼子兵。 高明虎虽然1夜没休息,但是精神特别好,天虽冷,可他却1身单衣,额上还大汗不止,烟卷几乎是1支接1支,他在动脑筋。 由于精神高度集中,烟蒂烧着手指头了还觉不出来。 鲁城想了1阵,说:“我看没有办法,只有想法对付田野小2的鬼子兵。”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只要敌人不派汽艇送,那就······” “如果得手,可在驳船上动手。” “那······” “来,咱们仔细核计下。” “对,把这场战斗可能发生的1切问题都估计到。 高明虎让大家向前靠了靠,不到半小时,1个作战方案制定出来了。高明虎命令武工队的战士,1律用杨麻子特务队的衣服化装。趁着天亮前,让5号联络站的船都开回去,船上由刘冠3和他们船员们照应,尤林、鲁城、刘长亮立刻回码头准备接田野小2。 大家分头准备了1阵子,天色就渐渐地亮了。 还不到6点钟,1只载着5个鬼子、1个翻译的驳船离开码头,奔大马号来了。 早晨是涨潮,大马号头朝北,尾向南,南北顺在流里。因为是西北风,驳船从西边靠船浪大,刘长亮故意绕了个圈子,把驳船摇到大船的东边。 田野小2神气十足,1到大船跟前,就仰着脸气冲冲地说: “杨的,船上的什么的干活?” 刘冠3赶紧靠近船舷,说:“杨队长晕船,起不来了。” 第95章 司令员 翻译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船长。” “快把梯子放下来!” “是······” 刘冠31回头,给身后的尤林、鲁城、高明虎和陈大刚使了个眼色。驳船刚停下,他就把1个绳梯放了下去。 田野小2第1个抓着绳梯,刚上了1半,翻译就头顶着田野小2的屁股跟上来。驳船上的4个鬼子仰着脸向大船上看。 尤林1瞅,立刻给身边的两个装卸工人使了个眼色。他们放下手中的家伙,闪到船1边,趁着4个鬼子不注意的机会,手抓住船舷向海里1滑,跟着用劲地把船1搬,没有货物压着的驳船突然1歪,哗地1声扣了过来。 4个鬼子已经身不由己,1齐沉到海里去了。 田野小2正爬着绳梯,听到身后哗地响了1声,刚回头1看,尤林就把1个木杆子狠劲地捣在他的脑袋上。田野小2吃不住,哇啦1声栽下海去。在他身子底下的翻译没防备,1下子被上面的田野小2砸下海去。翻译挣扎了1阵子露出头来,站在高明虎身边的赵燕1看,嗖地飞下船去,哗啦1声落到翻译的头上。翻译第2次钻进了海水,正想再1次往上钻,赵燕1个猛子抓住了他的腿,翻译由于露不出头来换气,1会儿就被海水呛死了。 在赵燕干掉那个翻译的时候,田野小2在水里蹬了几蹬,突然露出头来,拼死命扒着水,哗啦,哗啦,向那只扣着的驳船跟前靠。 尤林1看,突然空中飞人似的,从大船上跳到那只扣着的驳船底上,1挺腰站稳脚步,刷地举起手中的木杆子,大声地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华国人民绝不允许帝国主义侵略者在自己的领土上横行霸道。” 说着,木杆子刷地照田野小2的脑袋砸去。只听咯嚓1声,田野小2这个屠杀华国人民的强盗,就1扎煞沉到海底下去了。 战斗结束后,时间已经是6点多了。 高明虎把尤林、鲁城、刘长亮和赵燕叫上大船,和刘冠31道进了饭厅,外边正在提锚。 鲁城问:“老高,下1步应该怎么办?” 高明虎说:“从张家湾到海城3百多里,大马号至少得航行十个小时。6点开船,至少得下午4点方能到达。估计从现在到下午5点,敌人可能发现不了。如果敌人在下午4点到5点,仍不见大马号进口,很可能派出汽艇、飞机寻找。因此,大马号1定要在下午5点前开到根据地海口隐避,以防敌机轰炸。” 刘冠3说:“保证完成任务。” 高明虎说:“还有,估计敌人1旦发现大马号失踪,1定要在张家湾进行搜查。为了船员家属和有关人员的安全,我建议刘长亮同志立即上岸,通知船员家属,马上转移到陡山河。同时还要马上通知海云,暂时不要进行活动,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以防敌人的阴谋诡计。” 刘长亮答应1声 高明虎又对赵燕说:“小燕儿随船,以便随时接受联络任务。让李大牛回李家湾告诉张传庭,叫他马上去陡山河通知我奶奶,准备接待从张家湾转移到那里去的亲人。” 刘长亮说:“明虎同志,你们马上开船走,张家湾的1切,1定按照你方才说的办。”说完,抓着高明虎的手,说了个:“再见!”就下船去了。 高明虎目送着战友们离开大船,就给刘冠3下了开船的命令。刘冠3进了驾驶室,1摇俥钟,机舱里便响起了马达声,汽笛连鸣数声,货轮大马号,就迎着东方的朝阳,载着武工队的英雄战士们和被营救出来的阶级兄弟,沿着1条新的航线,乘风破浪,向着1个新的目的地驶去。 货轮大马号早上6点多钟开船。为了麻痹敌人,开出张家湾以后,先顺着从张家湾去海城的航线,航行了将近十4海里。 刘冠31看货轮已脱离开海岸敌人的监视,就趁着满海里大雾弥漫的有利条件,哗地1个回樯,拐1个弯向南开去。 虽然张家湾的敌人遭到武工队的连续打击,但还是有两艘汽艇经常到海上活动,高明虎估计很有可能碰上敌人的巡逻艇。为了击败追击的敌人,高明虎命令战士们把货舱里的麻袋包搬出来,做好了临时掩体,架好了机枪,准备好了手榴弹,1旦敌艇靠近,就打它个措手不及。可是货轮大马号,通过张家湾口外的海域时,并没碰上敌人。 赵燕昨天战斗了1天,夜里又战斗了1夜,实在累了。轮船1开出海口,他就睡了,吃中午饭时推也推不起来。 下午,赵燕突然被1阵汽笛声惊醒。他1个轱辘爬了起来,懵懵懂懂地进了驾驶室。朝外1打量,原来太阳已经西下,时间快到下午5点了。北边贴海边是1座山,轮船正从山南边向西北的1片又弯又长的海汉里驶去。赵燕问站在驾驶室的高叔叔,方知他们已经来到铁山根据地的海口上了。 靠海的这座山名叫牛头山,从1928年就控制在革命军的手里。日本鬼子几次想夺取这片山区未能得逞。 赵燕跟着高明虎、尤林、鲁城等人,在牛头山海湾1个偏僻地方下了船。把营救出来的阶级兄弟接下船来,把船上的货物,船员的食宿和其它事情交代给当地海防的负责人。当武工队的全体战士来到军分区驻地的时候,太阳就开始压山了。 在军分区驻地东部不远,战斗仍在进行着。时断时续的迫击炮弹的爆炸声和咕咕、咕咕的机枪声,不时地传到后方的村庄里来。武工队走的这条路线,距离前线不到2十里。每到1个庄子,庄外布满民兵的岗哨,村口上有儿童团和青妇队站岗,村里墙上刷着1条又1条大标语:“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华国赤色组织万岁!”“毛先生万岁!”等等。 时间虽是7月,为了粉碎日本鬼子的进攻,乡亲们却比抢场收麦还忙。只见青年妇女1群1组的走门穿户,1个个抱着军鞋,从这家那家的门里走出走进。村干部们手里提着秤,把各家烙好的饼收集起来,放在筐篮里,准备送到前线去。 在庄子的1条东西街上,靠墙摆着1大溜桌子,桌子上扣着1摞1摞的碗,地上放着1桶1桶的茶水,随时供应上前线的人和从前线上回来的人喝。 赵燕跟着来到东西街上,老乡们1看这支1共不到2十人的抗日武装,有两挺歪把子机枪,每个人身上还有长短两件家伙,真是又带劲又阔气。无不用高兴和惊讶的眼色看着。 “瞧,这么棒呀!” “准是才得的,真新呀!” 正在这时,1群下课的小学生唱起来了:“老乡们,老乡们,快快参加革命军。革命军是自己的人,他和咱们是1条心······” 高明虎、尤林、鲁城等人在前,十几名武工队战士在后,1个个精神抖擞,连跟在最后头的赵燕也非常神气。正走着,迎面走来1群身穿黄军装的老革命军。1个首长在前头,身后跟着两个挎盒子枪的警卫员。 高叔叔看到那个首长,突然立正行了个军礼:“报告李司令员,武工队遵照司令部的命令,完成了任务,现在来向您汇报。” 李司令员先还了个礼,迎上来双手抓住高明虎的手,高兴的连摇了几摇,说:“明虎同志,我已经接到海口上打来的电话了,你们打得好呀!刚才军分区党委已作出决定,通令嘉奖你们,命令全区的抗日武装,向你们学习!” 高明虎又给司令行了个军礼,回头给尤林、鲁城使了个眼色。尤林和鲁城走到司令员面前打了个军礼,说:“海滨武工队深夜1战,全歼杨麻子押船的特务队,缴获长短枪十3枝,机枪1挺。按照‘3大纪律8项注意’的规定,现在全部缴公。”说着,把肩上的机枪拿了下来。 司令员上来和尤林、鲁城分别握了握手,1看还有1个1身便衣的孩子,敞着头,卷着腿,滚圆的脸蛋,大而亮的眼睛,额上挂着1片汗珠子,正巴巴儿的看着他。 李司令员开头只当他是驻村的儿童团,但又1看,小伙子腰里扎着皮带,皮带上还挂着1枝手枪呢。司令员走向赵燕,问高明虎:“这是谁?” 高明虎1看赵燕,说:“武工队的小战士,李家湾的联络员,赵燕儿······” “啊!你就是那个1家伙炸毁4艘敌艇的赵燕吗? 赵燕刚想学着高叔叔给司令员行个军礼,谁知还没来得及,就被司令员双手抱起来了。赵燕说:“报告司令员,我都十5岁了。” 司令员放下赵燕,对高明虎说:“你瞧,真象个革命军战士了。” 司令员风趣地笑了笑,对警卫员说:“告诉司务长,准备点好吃的,慰劳慰劳从敌区归来的英雄们。”警卫员应了个“是”,转身走了。 高明虎说:“李司令员,你先别忙······” 司令员说:“你们太辛苦了。今晚上都给我好好的睡1觉。…” “报告司令员,目前还不是睡的时候。” “为什么?” “报告司令员,我有个想法。” “好,我们回去说。” 赵燕跟着司令员进了1个院子。这原来是个民房,因防备敌人占领,屋里没有粮食,甚至连家具也都藏了,各屋里都是空空的,只有战士们睡觉的铺草。 武工队的战士夜里没睡觉,白天又准备战斗,这时确实太乏了。他们在铺草上1躺,1个1个都睡了。 第96章 马庄园 赵燕本来是个好动的孩子,又加上几乎睡了1天的觉,现在劲头可大呢。 高明虎1进司令员的办公室,赵燕也跟着来到屋外边。只听他们在屋里说:“我们最近在李天1家房底下发现了1个秘密·······” “秘密?” “报告,我知道。” 赵燕在门外说,1步跨进了屋。 李司令员看看赵燕问:“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李天1家房底下有个洞······”接着,赵燕就把他在洞里看到的情况,报告了司令员。 李司令员1听,引起来注意,跟着问:“这么说,我们从李天1家的房底下运动过去,就可以把沙岛的指挥部炸掉。” 高明虎说:“还有道铁门隔着,但是我看过,可以从铁门旁边的墙上挖个洞过去。” 司令员点点头,又详细问了李天1家的情况和鬼子活动情况,又1同分析丢了大马号后,敌人可能采取的行动。 李司令员1个人在屋里来回的走动起来。 首长还没作指示,高明虎等人1直在等着。过了1会,只见司令员突然在高明虎的对面1站,说:“你们的这个发现十分重要,为我们夺取张家湾提供了极有利的条件。这边是前线,敌人集中的兵力大,从正面打破敌人的进攻很不容易,你们想想,鉴于这种情况,我们能不能集中1定的兵力,采取突然袭击的方法,打他的后方。” “打他的后方?” “对。既然可以利用李天1家的地洞炸掉沙岛的指挥部,那就可以攻占张家湾。张家湾是敌人向我根据地进行‘扫荡’的后方基地,1旦丢掉,等于掐住了敌人的喉咙。到那时,进攻我铁山地区的敌人,必然回兵去救。这样,既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也粉碎了敌人对我铁山地区的进攻,还可能缴获敌人的枪支物资来装备自己。.” 高明虎腾地1声站起来,说:“司令员,好!沙岛这个老鬼子,1心想吃掉我们的武工队。前几天3个中队跟着我们整整追了十来天。这回他们丢了大马号,我想这老家伙1定更加红了眼。如果因势利导,再把他从张家湾调出来······” “对!1定想办法把他调出来,我们就趁其空虚,攻其不备,1家伙打进张家湾。”尤林也兴奋的说道。 司令员又问了些情况,立刻叫通信员下通知开会,并让赵燕去休息。 为了抓住时机,粉碎敌人对我根据地的蚕食”“扫荡”,武工队只休息了两个多小时,晚上十点钟又从军分区的驻村出发了。 赵燕跟着尤林爬上东,指头朝东1看,整个1座南北山东部,到处都是火堆,各个村子都烟气隆腾,火光闪闪,在敌人临时修筑的工事里,不时地响着机枪。 武工队从南北山下来,通过两村之间的空间,利用树林和青纱帐的掩护,象1把利剑似的,直向敌人的后方插去,他们1夜急行军,赶到陡山河的时候,已经是第2天的上午了。 从张家湾转移出来的船员家属,都临时住在陡山河。因为怕敌探告密,防备敌人突然袭击,客人们连带出来的包袱都没打开,准备1旦发生了情况好提着走。 他们听说武工队来了,都来到高奶奶家里打听情况,问他们路上出没出事,自己的亲人现在佳在什么地方?高明虎、尤林和鲁城等人就把货轮大马号开到根据地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中午饭前,辛员山接到高明虎的信,和张连长从北边1个小山庄里来了。 辛员山当天就得知,赵燕这些孩子们除掉了版徒马庆高,武工队在船上消灭了杨麻子的特务队,救出来阶级兄弟,还把大马号开走的消息,他又是兴奋又是佩服。 张家湾码头,是敌人重兵守卫的海港,高明虎、尤林和鲁城等人硬是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把杨麻子干掉,把1百多名被捕的阶级兄弟从虎口里夺回来,这太厉害了。 辛员山原来估计高明虎还在外地,1接到信,就觉得高明虎和他的武工队简直就像1群长着翅膀的燕子,速度快得惊人。 他1进门握住高胜虎的手,心情十分激动地说:“这么快呀,将近2百里地1夜就飞回来了······” “有任务,不能等啊。” “1路安全吗?” “没出事。近几天怎么样,有收获吗?” 辛员山擦着脸上的汗,伸手接过高明虎递过来的小板凳,1边坐,1边说:“为了牵住敌人,几天来1直围着这1带山区转。可能敌人发现了武工队并不在这片山区,所以昨天傍黑天,1直跟着我们的两个中队的伪军,突然撒回了码头。” 高明虎点点头,说:“马后炮,晚了。” “因为马庆高突然窜回码头,跟着我们的敌人就没有眼睛了。” “这我听说了。好呀!不过最近发现,马庆高的爹,马算盘子也是个特务。” “怎么发现的?” “群众揭发,经过多方面了解,那个伪乡公所,实际上是李天1设立在马家园的情报站。” 高明虎1听,高兴地说:“好嘛!现在我们正需要他们。”接着就把军分区决定打敌人的后方的命令,告诉了辛员山。 “打敌人的后方?” “对。为了消灭沙岛,夺取码头,军分区首长决定派主力部队1个营和本县县独立团插回敌后,预计夜间就可来到。我们的任务是准备好给养,动员足够的民伕,封锁消息。1个办法是武工队化装打入进去,如果办不到,那就想办法把敌人调出张家湾来·····” 高明虎正说着,忽听有人喊了声“报告”。他转脸1看,却是尤林带着赵燕领着李大牛和海波走了进来。这到底是怎么1回事呢? 原来敌人在丢失了大马号后,又在张家湾进行大搜捕,刘长亮和地下党支部的大部分成员也被敌人抓了起来。为了向上级汇报这1情况,今天上午,张希礼以外出买鱼为名,把海波送出镇来。海波到了李家湾,就和李大牛1块来到陡山河。 两个小伙子1见高明虎,就高兴地冲了上来。高明虎听完海波的汇报,就叫赵燕领他们去吃饭,去休息。 赵燕领着大牛和海波走后,高明虎继续对辛员山说。“军分区首长的意思,由于当前还是敌强我弱,我军又是远离根据地,深入敌区作战,在战斗打响前要绝对保密,以便使部队迅速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动到作战地区。1旦暴露,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决战斗,然后,马上避开敌人增援的优势兵力,转移到安全地区。能不能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敌人,占领码头,达到把铁山敌人牵回来的目的,关键是战斗1打响,首先吃掉沙岛的指挥部。只要打掉敌人的指挥机关,伪军就成了1盘散沙,我军内外夹击,可以迅速击溃伪军,占领码头。如果打不掉沙岛,占领码头不能取胜,就会陷入被敌人包围的危险。到那个时候,就不是我军夹击敌人,而是敌人夹击我们了。” 尤林说:“领导说的太对了。不过根据刚才海波的汇报,敌人又在张家湾全镇戒严,只怕化装向里打入是困难了。” 高明虎说:“那就按照首长指示的第2个方案办,把沙岛从张家湾调出来。只要沙岛出来,我们就趁其空虚,攻其不备。” “怎么个调法?”尤林问道。 “刚才辛副团长不是说马算盘子是个特务吗?” “你的意思是······” “就在他身上打主意,利用马算盘子这个义务情报员,把沙岛从蛇洞里引出来。” 高明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1遍。 “好啊,就这么办。”辛远山兴奋地说道。 尤林通知陈大刚下通知开区委和部队连级干部会议,传达上级的命令,集体研究抛饵钓鳖的方案。 马家园在陡山河以北,相隔只有十来里地。因为马家园是个大庄,庄里安着1个伪乡公所。乡公所是1个公开为敌伪催粮要人的办事机构,实际上是李天1设在这里的1个情报站。 在马家园东头有个天王庙,黑瓦红墙,老柏树钻天。紧靠去张家湾那条东西路北边是个山门,山门顶上是个魁星阁,中殿塑的是天王,后殿塑的是观音菩萨,两边是两溜南北厢房,是看庙和尚的住处、厨房和招待客人的客房,伪乡公所就住在庙里头。 伪乡长是马算盘子的叔伯姪子叫马庆仁,这小子手下有1个文书和十来个乡丁,都是1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 最近1个时期,鬼子和汉奸特务们不断“清剿”武工队,这些坏蛋们自以为到了保险囤子。因此,每到晚饭后就打起麻将来。 这天晚上,已经是十1点以后了。 老百姓早已入睡,街上静静无人。 就在这个时候,庙前的庄稼地里出现了两个人,1个大人,1个少年。他们听了听动静,大人向少年挥了下手。少年点点头,像1只机灵的小松鼠似的,离开路南边的庄稼地,直奔路北边的大庙走去。庙东边有1排刺槐,少年前看看、后看看,双手攀着树,哧溜哧溜爬上去。这个少年就是赵燕,和他1块来的真是尤林。 第97章 侦查 他们俩负责侦察敌情,所以在大部队前头。 后殿灯光通亮,麻将牌打得桌子乒哩乓啦地响着。院里1个站岗的,1会儿从窗子上朝屋里望望,1会儿到院里转转。 赵燕看得明白,就顺着树杆滑了下来,悄悄儿进了庙前庄稼地。 “怎么样?”尤林小声问。 “都在打牌。” “有岗哨吗?” “只有1个。” 说话间,高明虎、鲁城、张连长带着武工队和县独立团2连过来了。1听赵燕的汇报,就让2连原地待命,高胜虎和鲁城带着武工队全部战士靠近了山门。 赵燕重新上了树,尤林在后边。人超过了墙头,尤林把1根棍子伸到墙头上,赵燕弯腰抓着棍子,哧溜滑上了墙头。 尤林见赵燕站稳,就把棍子扔给树下人接着,把1根绳子拴在树上,1头给了小燕儿。赵燕抓住绳子,刷地滑到院里去了。 赵燕朝后院望望,那个站岗的还在那里逛荡着。赵燕1弯腰朝山门扑来。山门又宽又高,两边塑了4个大泥像,1个个青面獠牙,眼睛比鸡蛋都大。赵燕1进山门,就觉得阴森森的,他没有多想,扑上门就摸门闩。门闩并没有上锁,却用根老粗的大横杠子别着。 赵燕伸手试了试,那杠子竟和他的肩膀1样高,托不动,扛不起来。赵燕左转转、右闪闪,身上都冒出汗来了。正用手胡乱摸着,忽然觉得有个东西绊了他1下,赵燕下腰1摸,却是1块老大的石头。 赵燕忽然有了办法,把石头搬过去垫着,肩膀不是就能把杠子扛起来吗?他用双手试了试,抱不动,只有掀着石头向前滚了。谁知刚掀了1下子,石头便咕咚响了1声,这就惊动了在院里那个站岗的。 那个小子跑到前院,喊了1声,“谁?” 赵燕腾地爬上神台,1闪身躲在1个大泥像的后边去。站岗的乡丁打亮了手灯照了1阵子,没发现问题,骂了声:“他妈的,什么东西。” 就又摇晃着身子到后院里去了。 赵燕双手搂住那个大泥神的腰,也忘了害怕了。伸着半边脸看到那个小子走了,就又从神台上滑下来,用劲地把那个石头滚到门跟前。先用手晃了晃,然后抬脚踏在石头上,肩抵着那杠子1扛,那根门杠子就被赵燕扛下来了。 赵燕开了门,高明虎、鲁城就带着武工队冲了进来。好像风卷残云1样,前后不到十分钟,不但活抓了马庆仁,而且把十个乡丁也抓了起来,还缴获了3枝“土压5”,两箱手榴弹和1个老得没有牙的座钟。 独立团2连1直没出面,这时候马算盘子正在睡觉,忽然被1阵敲门声惊醒。他是个特务,只当有情报来,谁知开门1看,却是高明虎的武工队。“马老伯,对不起,打扰你了。” 高明虎1见面就说,马算盘子开头还愣着,当他醒悟过来以后,忙点头弯腰地说: “啊!高队长,罕见,罕见,这是从什么地方来?” “从海上,有个重要任务,请老伯协助。” “我······好说,好说,只要能办到的,尽力为之。请,屋里坐,屋里坐。” 高明虎朝同志们挥了下手,武工队的战士们就押着马庆仁进了忙算盘子的堂屋。 马算盘子1看不成人被5花大绑,吓得几乎尿了裤。他1面叫高明虎和其他战士们坐,1面招呼他老婆起来烧水。 高明虎1摆手,说:“老伯,1切都不需要。” “那,你······” 高明虎做手势叫尤林把马庆仁和乡丁带到外边,然后小声对马算盘子说:“因为老伯是抗日家属,我觉得你和我们心贴心,因此特来请老伯办1件重要的事。” 马算盘子向前伸伸脖子,小声问:“不知要我做什么?” 高明虎也向前伸伸脸:“不瞒老伯说,我们劫了李天1的1只船。” 马算盘子不由得1愣:“在什么地方?” “这是军事秘密,请老伯不要多问。” “对,对对。高队长,你叫我····” “现在是抗日战争的艰苦时期,船上有大批物资,完全可以用来抗战。为此,请老伯从咱庄动员1批民夫······” “这······” “你害怕了吗?因为怕出问题,我们1进庄就砸了伪乡公所。” “对呀,我竟老糊涂了。既然扫除了障碍,我还怕什么呢?” “就是啊。” “那什么时候运?” 高明虎1看那老家伙伸着脖子问底细,故意地说:“现在老百姓都睡了,就是动员出来人,天也早就亮了,只怕今晚抢运是来不及。老伯,你看是不是明天秘密动员好民夫,准备好家伙,到明天天1黑就抢运呢?” 马算盘子忙说:“行。这是为了抗战,老叔1定尽力。” 高明虎说:“咱们这个地方是敌占区,敌人整天找我们算账。因此武工队活动要绝对保密。我们决定在老伯家住1天,打搅了老伯的,1块道谢······” 马算盘子为了向敌人献媚,巴不得武工队住在他家里,忙说:“老姪,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不都是为了抗日打鬼子吗?” 赵燕1听马算盘子那张“甜”嘴,心里骂道:“别你娘装模作样的,你当我们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 高明虎见赵燕眼睛瞪得圆圆的,带有怒色,怕被马算盘子发觉,偷用手碰了赵燕1下,对马算盘子说:“所以,我才把老伯看成是自己的人,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我们不但到老伯家里住,还把抢运敌伪物资的任务,委托老伯来办。这里距离敌人近,因此请老伯行动谨慎,找人要找那些可靠的人,绝对不能走漏1点风声·······” 马算盘子为了稳住高明虎,忙说:“老姪子,这你放心。我虽然是个地主,但庆高是咱革命队5的区长,如果咱这边败了,我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赵燕1听,鼓不住的想偷笑。心里想:“去你娘的吧!你那个坏蛋儿子早叫我摁到海里去了。” 高明虎见赵燕又1脸笑意,怕露出破绽,就嘱咐了1句:“快睡,明天还有任务。”转身对全体武工队战士命令道,“同志们,马老伯是抗日家属,来到这里就算到了家了。你们除了看押俘虏的以外,1律睡觉。休息好,迎接明天的战斗。” 战士们应了个“是,”就在马算盘子准备好的屋里睡下了。 马算盘子没睡,因为夜里进不去张家湾,他也没马上行动。他装做关心武工队的样子,到战士们睡觉的各个屋里照应了1番。 1看,战士们1个个都睡了,马算盘子不由得1阵心喜。 为了取信于沙岛和李天1,趁战士们睡着,他下腰把尤林的背包拿起来,1下子掖在衣服底下。天1亮,他就偷偷地出了马家园,放开脚板子向张家湾窜去了。 他哪里知道这是武工队放出他这个泥鳅去钓鱼的!他刚1出庄,尤林和鲁城就带着战斗小组,还有赵燕、大牛和海波,就远远的跟在他的后边了。 大马号开走的当天晚上7点钟,李天1突然被沙岛叫去了。 武工队船上歼敌,完全出乎沙岛的预料。听传言武工队进了张家湾,沙岛怕把人关在镇子上不保险,自作聪明的夜间把人押上船。他认为轮船停在海里,有杨麻子的特务队看押,武工队有天大的本事也上不了船。 他哪里知道武工队的战士们,大部分是闯海的出身,在6地上是猛虎,到了海上是蛟龙。这1天,沙岛真是洋洋得意。 刚过5点,海城方面打电话来问,为什么早晨6点钟开船的大马号,下午5点还没到?沙岛1听不好,立刻派汽艇出海找。 海城的敌人1听沙岛说,轮船是按时开出的,就马上派出两架飞机找。飞机很快把从张家湾到海城的水域找遍了,根本没找到大马号。于是,海城的日寇立刻给沙岛下了命令:限他3天抓到武工队,找回大马号,否则就以军法处置。 沙岛1听,又气、又急、又怕,放下电话,就在他的指挥部发起疯来了。 李天1刚进沙岛的指挥部,就发现两排鬼子在门前持枪侍立,好像是要处决什么人似的,气氛非常紧张。 李天1吃了1惊,突然站住。 1个曹长举着指挥刀,哗拉哗拉地来到他跟前:“快快的,指挥官的叫!” 李天1哆嗦着两腿,朝沙岛的那个大碉堡走去。 沙岛敞着前怀,坦露着胸脯,拄着指挥刀,坐在1张破椅子上。也不知道他闹腾了多大1阵子了,两把椅子被劈碎了,热水瓶摔在地上,泼的到处是水和玻璃碴。 李天1刚进门,沙岛腾地跳了起来,发疯般地扑上去,1把抓住李天1的衣服领子:“8格,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 李天1被拽得打了个趔趄:“太君,我·······” “你的说,大马号的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天1打了个寒噤:“啊?大马号出事了?” 突然,外边有人喊了声“报告。” 李天1转脸1看,却是张大炮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报告太君,出了大事了······” 第98章 审问 翻译见张大炮1身大汗,气喘如牛,忙问:“什么事,快说。” “刚才警察报告,海湾里漂出来5具尸体。” 沙岛1愣,松开李天1,又扑向张大炮:“什么人的尸体?” 张大炮哭咧咧地说:“报告太君,咱们的特务队员,都从海里漂出来了……” 沙岛大吃1惊,这才知道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了。这是武工队夜里上了船,杀了特务队把船抢走了。 他气急败坏地说:“高明虎,武工队,大大的厉害!” 沙岛虽然拿李天1不当人,但是李天1这条走狗的本性却没变。这时,他1听特务队的尸体从海上漂出来,立刻叫张大炮给刘2蛋下命令,叫他封锁海边,老百姓不得靠近1。 “这……” 张大炮话还没说完,李天1又气急败坏地说:“这什么?叫老百姓传出去,对我们不利呀!” 张大炮应了个“是。”又看了沙岛1眼。 沙岛明白李天1的意思,朝张大炮挥手说:“快快的,全镇的戒严。” 张大炮答应了1声走了。 李天1这才擦了擦早就流到脖子上的臭汗。 沙岛逐渐冷静了,意识到单单只是发急、生气,并不能解决问题,他把指挥刀向刀销1捅,问道:“李的,武工队的怎么上了船?” 李天1腰1挺道:“看来船长刘冠3是个革命军武工队员,没有船上的人员和武工队勾结,武工队上不了轮船。” “张家湾,武工队的有?” “有,1定的有!” “你的,警察的,把张家湾封锁,把武工队的统统抓到。” “哈依!” “1定查明武工队的,高明虎的哪里去了?船的,人的,统统夺回来。” “哈依!” 敌人为了抓到武工队,为了查明武工队在什么地方,抢去的轮船又在什么地方,从晚上7点多钟戒严,进行了挨门挨户的搜查。 无论是码头工人还是外乡来做买卖的商人和走亲戚的群众,凡是敌人认为可疑的统统抓走,1夜抓起来2百多名。 地下革命组织的支部成员,包括刘长亮,也都被抓到伪警察局里去了。 沙岛为了从这些被捕的群众口里得到武工队的去向,来挽救他的生命和前途。第2天,沙岛亲自坐堂审问。 伪警察局后院扎上了吊人的架子,摆上老虎凳,生上木炭炉子,端来辣椒水。早饭后审讯开始了,只听到受刑群众的叫喊声,鬼子伪军考打群众的刑具响声,1阵1阵传到大街,伪警察局变成人间地狱了。 但是他们审了1上午,却什么东西也没问出来。 在大马号开走的那天早晨,海云刚起床就听到轮船开走的汽笛响。情况到底怎么样,阶级兄弟都被救出来了吗?海云不放心。早饭后,她借着忙撞送狗剩上学的机会,叫忙撞找刘叔叔打听打听。 忙撞送了狗剩,转了1个弯来到海波家。进屋1看,1个警察正在和刘维亮说话。邙壮不认识这个警察是张希礼。这个张希礼和张田明是堂兄弟,他们1块加入的赤色革命军。家中无地无船,靠开1个小杂货铺维持生活。 为了打入敌人内部,了解敌情,革命军组织设法把他派到伪警察局,已经3年了。他负责管户口,也交了1些朋友。在大马号开走后,刘长亮也预料到敌人可能要进行大搜捕。他找张希礼来,是传达高明虎的指示的。同时,研究1旦发生了敌人大搜捕,如何组织力量继续同敌人斗争的问题。 邙壮1见有警察,立刻转身向外走。刚要出大门,海波从屋里追出来,硬是把他拉回去,小声说:“别害怕,是自己人,张叔叔。” 邙壮进了门,刘长亮就告诉他,杨麻子带上船的特务已被武工队全部歼灭,阶级兄弟得救了,大马号已经开走。 邙壮1听,感到十分高兴,就想马上回去告诉姐姐。 刘长亮把他叫住,说:“敌人1旦发现丢失了大马号,很可能又要抓人,弄不好,我也可能被捕。为了防备敌人的阴谋,最近几天不要进行活动,也不要出来联系,特别不要到我家里来。” 邙壮答应着,走了,他回去告诉了姐姐,海云又是兴奋,又感到担心。 这1天,敌人把抓去的群众,整整拷打了1天。因为没问出来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就把他们认为最可疑的所谓重大嫌疑分子,另关在1个地方。 第2天早饭后,把刑讯地点移到李天1的会客厅前。沙岛和李天1在屋里坐镇,伪警察头子刘2蛋亲自审。只见伪军、警察、鬼子兵摆了两大溜,各种刑具摆在审讯桌前。刘2蛋按照沙岛的旨意,1晃3摇地走了出来,走到审讯桌前1坐,大咧咧地把桌子1拍,大声地说:“来人呀,把刘长亮带上来。” 海云和邙壮两个提水彻茶,伺候刘2蛋和那些黑狗子、伪军。 刘2蛋的话音1落,只听到唏哩哗啦1片响。 海云朝外1看,两个警察押着1个粗壮的大汉走了进来。大个子,高颧骨,方圆脸,大眼睛,眉黑如墨,腮上的胡茬象刷子,带着手銬脚镣,走起路来1片地响。不用问,这就是指挥他们活动的刘叔叔了。 刘长亮刚在审讯桌前1站,刘2蛋就1拍桌子嚎叫道:“姓刘的,你把高明虎送到哪里去了?” 刘长亮面不改色,蔑视地1笑。 “告诉你,我已经掌握了确凿的材料,证明你就是个吃个革命军武工队的成员·······” 刘长亮打断了刘2怪的话:“那好啊,既然你掌握了材料,那就请你摆出来咱看看。” “姓刘的,在我跟前强嘴,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那你就看着办吧!” “来人呀,给我夹出烙铁来烙。” 刘2蛋1声怪叫,两个警察扑向火盆,用铁钳夹出来1根烧红了的铁筷子。 刘长亮膘了1眼,身子连动也不动。 张大炮站在会客厅1看,立刻跑出来,先朝警察1摆手,对刘长亮说:“老弟,说了吧。充其量不过你知道高明虎到什么地方去了,杀人抢船不1定是你干的,你又怕什么呢?” 刘长亮看了看张大炮:“大管家,你怎么知道我知道武工队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张大炮笑了笑,说:“令兄是革命军武工队员,难道勾结武工队就没有你的份?” 刘长亮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哥是你们的船长,和你们来往最多,如果他勾结武工队,有份的应该首先是你,不是我吧?” “你········” “我?我还能怎么样?你们查吧!” 刘2蛋1听,又下令叫警察夹烙铁。就在这个时候,沙岛在屋里坐不住了。他发疯般地从屋里窜出来,1挥手叫警察把烧红的铁筷子放回去,假猩猩地走到刘长亮的面前:“刘的,你的朋友大大的。你的装船的干活,你的说,武工队,高明虎在什么地方?” 刘长亮看了沙岛1眼:“我只知道装船,别的我不知道。” “你的狡猾,不说的就死啦,死啦。” “太君,你就是死啦死啦地我也不知道啊·······” 沙岛1听,刷地抽出来指挥刀,刚朝着刘长亮举起来。就在这时候,忽见从外边跑进来1个老头。李天1抬头1看,原来是他的暗特马算盘子。 马算盘子天亮前出了马家园,他怕高明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转移,1路上几乎是跑着来的。西卡子门站岗的伪军,不知道他是个特务,不让他进门,蘑菇了半天。当马算盘子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早饭后了。 马算盘子来到李天1的面前:“天1老弟,鄙人村的乡公所,今黑夜被高明虎砸了······” 1听高明虎,沙岛立刻把举起来的指挥刀又放下了。李天1欣喜无比,正要细问,沙岛猛地扑了过来。 “老头,你的什么的干活?” “报告太君,他是我们的特工,是马庆高的父亲,” “老头,你的说谎!” “不,不,不。”马算盘子分辩着,“高明虎是半夜后去的。他说我是个抗日家属,信得过我,还叫我暗地里动员民侠给他运东西。” 李天1问:“运什么东西?” 卜算盘子说:“他说才从船上抢来的。”鲨鱼精1听,忙看了沙岛1眼。但是沙岛还是不相信,说: “你的,说谎的有?” “太君,千真万确,我怕你不信,还拿来1个证明。” 马算盘子拿出来1个背包,这是夜里尤林有意叫他拿的。 沙岛接过背包,抬头看了看李天1。 李天1接过背包1看,里面有茶缸、牙刷、手巾、肥皂,还有1本《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于是对沙岛说:“马老兄向来忠于太君,我看错不了。” 沙岛看看马算盘子:“武工队,高明虎在什么地方?” “报告太君,都睡在我家里,这个背包就是我趁他们睡了偷出来的。” “你说的当真?” “报告太君,我敢拿脑袋担保。如果抓不到高明虎,你就砍我的头。” “你的,带路?” “行,我带路。” 沙岛转向李:“人的押回去问,你的亲自带队,准备出发。” 鲨鱼精应了个“是。”就叫刘2怪把受审的人押回警察局去了。 沙岛为了消灭武工队,这次1下子出动了3个中队,分别由沙岛和李天1指挥,杀奔马家园去了。 马家园在张家湾西北,距张家湾不到2十里地。敌人集合好队5,布置家里的守卫任务,并作好包围马家园的作战方案。 当他们走出西卡子门的时候,时间就快到中午十2点了。刚走了3里地,忽然路边高粱地里露出来3个孩子的脸。 第99章 马算盘伏诛 他们提着草筐,拿着镰刀,好像没见过鬼子似的,1个个呼闪着大眼睛,好奇地朝着路上皇。 沙岛骑在马上1看,立刻在路上勒住马:“小孩的,什么的干活?” 马算盘子1看,不由得吃了1惊。他还认得,其中1个正是跟着高明虎的,夜里就睡在他家里。 不用问,这些孩子是到外边来给武工队放哨的了。 “我认的,是小革命军。” 李天1听罢,立刻命令伪军:“快!赶快把他们抓起来!” 3个孩子1看伪军来追,就招呼说:“赵燕哥哥,鬼子出来啦,赶快回去报告去。”说完,就钻到高梁地里不见了。 几十个伪军钻到高粱地搜了1阵,哪里找到孩子的影子!他们刚回到公路上,3个孩子却又在前边出现了。 马算盘子1看,立刻咋呼说:“你们看,在前边,又出来了。” 李天11挥手:“赶快追,追不上就开枪打。” “不!开枪的不要。” 沙岛立刻制止了李天1。 “李的,你的不懂,枪的1响,武工队的跑了,你的明白?” “我明白,明白。” “跟上小孩,快快的、悄悄的,你的那边,我的这边!”沙岛做了个包围的手势,“不出声的,要快,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我的明白。” “出发!” 李天1应了个“是。”带着两个伪军中队,1下路进了庄稼地,直奔马家园西部而去。 沙岛为了让出个时间,让李天1赶到马家园西部形成包围圈,有意识的走得很慢,3个孩子1看鬼子顺路而来,1面咋呼:“鬼子来啦,鬼子来啦!”1面提着筐顺着路向前跑。 不用问,他们是赵燕、大牛和海波。 沙岛是个老狐狸,又加上最近“清剿”武工队,1次1次都落了空,受到抗日军民的沉重打击。 别看他杀气腾腾出了张家湾,说不定半路上忽然发生了怀疑,还会再返回去。 为了把这条毒蛇从蛇洞里引出来,高明虎不仅利用了马算盘子这个义务情报员,而且还特地派赵燕、大牛和海波在路上等着他,1定要把沙岛牵到马家园。 赵燕接受了高明虎的指示,早饭后就在路边上等着。 还真灵,那马算盘子真的领着鬼子出来了。赵燕、大牛和海波在路上跑了1阵,回头1看,鬼子紧紧地跟在后边。 大牛说:“你们看,臭崽子们还真的跟着我们来了。” 赵燕用褂袖子擦了把汗,说:“高叔叔说,把这些鬼子汉奸们牵到马家园就是胜利。别大意,咱们牵着他走。” 3个孩子距离鬼子不远又不近。沙岛想抓到他们,1时追不上;想开枪打,又怕惊动了武工队,因此气得干瞪眼,在马上下了命令:“快快的,抓到小武工队,大大的有赏!” 鬼子在路上跑起来,3个孩子也在路上跑起来。 下午1点半,沙岛指挥的鬼子兵赶到马家园,3个孩子却不见了。 沙岛在庄头上下了马,刷地抽出指挥刀,当空1举,狠劲地劈下来:“前进!” 鬼子兵1个个都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马算盘子1看,点着小碎步跑在前头。鬼子兵呼呼啦啦冲进庄里,来到马算盘子的门外。 马算盘子忽然站住,回头朝沙岛1哈腰:“报告太君,这就是寒舍,高明虎和他的武工队就睡在里面。” 沙岛指挥着鬼子兵对准院子架上机枪,留1个小队在大门外掩护,然后1挥手,对马算盘子说:“老头,你的带路。” “是……是是,我的带路。” 马算盘子象1条夹尾巴狗,把腰躬得象只对虾似地扑向自己的大门。 他轻轻地1推,大门开了。 马算盘子听听没有动静,回头给沙岛做了个进门的手势。 沙岛1挥手,带着鬼子兵进了马算盘子的院子。他们只当武工队还在睡觉,以便乘机抓活的。谁知扑到各屋里1看,大家都傻了眼了。别说没见武工队的影子,甚至连马算盘子的家属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在这时候,庄西北角上突然开了枪。 马算盘子对沙岛说:“坏了,太君!我们中计了!这个高明虎,太精了。夜里还告诉我动员民伏给他运东西,他倒跑到山上躲起来了。” 沙岛1听枪响,只当武工队在山上,于是立刻下令:“快快的,北山的包围。” 原来为了牵住敌人,以便让个时间收拾张家湾的伪军,辛远山特地在山上留下了1个排,天亮前就修好了工事。 沙岛虽然人多,因为我军占领了有利地形,他连续发动了两次冲锋都被我军打退。 沙岛还没有把山头拿下来,忽听从张家湾方面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沙岛感到吃惊,正在狐疑不定,忽见1个警察满头大汗地跑来了。 这个警察就是地下组织成员张希礼,他奉高明虎的命令,专程来马家园牵牛的。 “报告太君,赶快回去,张家湾被武工队占领了……” 沙岛1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猛地向前跨了1步: “你的,什么的干活? “我的,警察局的干活,警察全部被8路缴械,我偷跳窗子跑出来报告的。太君,赶快回去。” 张家湾方面的枪声还在响着,远远地望去,几股黑烟在张家湾上空升腾起来。 沙岛愣了半刻,方知自己又上了当,是被高明虎有计划地调出来的。 张家湾是日寇的军用港口,也是后勤供应基地,如果丢了张家湾码头,他这个中佐军官就再也别想活着了。 沙岛恼羞成怒,把1切愤恨都记在马算盘子身上,他根本不认为马算盘子是什么特工人员,而认为他是勾通武工队的奸细。 沙岛1看马算盘子呆若木鸡似的站在那里,就发疯似的朝那老汉奸走去。 马算盘子1看沙岛那两只凶恶的眼睛,吓得连屎加尿全拉到裤里去了。 不等沙岛走到跟前,立刻表白自己说:“太君息怒,我是地主,从根上就是反对武工队的,武工队夜里确实住在我家,为了效忠皇军,我才向你报告的呀!” 沙岛并不回答,眼睛死死地盯着马算盘子,刷地把那口指挥刀抽了出来: “8格,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你的私通武工队,欺骗皇军……” 马算盘子1看,立刻嚎叫起来了:“皇天在上,我对天起誓!我……我是忠于皇军的呀!” 但是,不管马算盘子怎么说,沙岛还是把指挥刀举起来。 马算盘子1看不好,立刻大叫:“天1老弟,救命呀!” 马算盘子的喊声未止,沙岛的刀突然1闪劈了下来。只听略嚓1声,马算盘子的半边身子呼哧落在草坡上。 站在旁边的李天1也吓得魂飞魄散,立刻用双手蒙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只听沙岛大声命令:“出发,坚决夺回码头!” 赵燕、大牛和海波把近3个中队的敌伪军引到马家园,就扔掉了草筐子。赵燕1看敌人离庄还有1里多地就拉起网来了,说了声“跟我来”,3个孩子1弯腰钻到1条山沟里去。 这小山沟是由北往南,从马家园北山上淌下来的。因为夏季雨多,沟底下哗哗淌着水,沟崖壁上长着密密的马尾松,沟底下是红柳树。 大牛和海波跟着赵燕,身子灵活的象3只小松鼠,敌人由南向北,从漫野里向卜家园包围。 赵燕、大牛和海波由北往南,顺着沟底向南运动。正朝前钻着,忽听沟上面传来嚓嚓地脚步声。 赵燕突然站住,伸手把大牛和海波挡在身后头。大牛抬手擦把汗,从树叶缝里朝沟上面打量了1眼,只见1群鬼子淌着大汗,双手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沿着沟崖冲向马家园去了。 大牛挤挤眼,赵燕忙给他做了1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好半天,赵燕探着身子爬上沟去,从树空里伸头1看,敌人已经从他们的身边过去了。 赵燕下了沟,大牛小声问道:“怎么样了? “走!” 赵燕1挥手,3个小伙子就撒开脚丫子窜起来。 他们刚跑到规定的集合地点,跑在前面的大牛,突然调过身子冲上来,伸手把赵燕拉住。 赵燕吓了1跳,只见大牛1面喘粗气,1面抬手朝前指。 赵燕愣了,大牛摆摆手,3个人靠在1块儿,扒着桲椤棵子朝前边打量起来。 这里已经远离马家园十5里,正是南北陡山的北麓,山坡上长满了桲椤棵子,空间是稀稀拉拉的刺槐和马尾松。就在山坡上那些树棵里,埋伏着黄乎乎的1片伪军,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3个小伙子偷着向东望,看不到头,向西看,望不到边。3个人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大牛小声说:“糟糕,跑着跑着碰上了。” 海波看看赵燕,小声说:“这怎么办,咱到什么地方去找高叔叔?” 赵燕做手势不让大牛和海波说话,就跷着脚到处打量起来。 上午,高明虎交代的很明白,1旦把沙岛引到马家园,就马上到陡山北头集合。还说,他在这个地方等着。这会儿来到集合的地方了,为什么整片山都被伪军给占领了呢? 第100章 救人 赵燕又是纳闷,又是感到惊讶,他想了1阵,就从那幽密的树林里悄悄地向前走去。 李大牛和海波看到赵燕钻进树林。两个人交换了1下眼色,也跟着钻进了树林丛中。 3个小伙子翘着脚,弯着腰,1步1步地向前运动着。 赵燕、大牛和海波也跟着走,赵燕停,水牛和海被他跟着停。1会儿功夫,3个人就跑到那些伪军的近处了。 就在这时候,赵燕突然住下,让桲椤棵子把自己掩护着。 大牛和海被也赶紧站住,用手经轻地扒开桲椤叶朝前望。 山坡上的人都在树荫下,有的歪着,有的坐着,步枪揽在怀里,机枪支在地上。打牛和海波,交换了1下眼色,心里说:“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两个小伙子正在想心事,忽然赵燕腾地1声叫了起来,大声地喊了声“爹!”,就飞也似地窜上山坡去了。 李大牛和海波先是吓了1跳,接着就愣起来了。 两人正不知出了什么事,忽听1人说:“小燕儿,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李大牛和海波闻声张了1眼,这1下子看清楚了,只见赵庭山叔叔从山坡上迎着赵燕走下来。李大牛和海波1阵心喜,接着扑啦扑啦,像是两头小牛镂似的从桲椤棵子里钻出来,1个贼着“姑夫”,1个喊着“叔叔”,撒着欢儿跑上山坡,揽腰把赵庭山抱住了。 3个孩子激动得流着泪,赵庭山亲的摸摸赵燕,拍拍大牛,又拉拉海波,半天方在山坡上坐下来。 原来赵庭山上次为父亲报仇未成,被警察追着跳了海。他从李家湾逃出来,就跑到县独立团参了军。他们这次是来执行攻占张家湾的战斗任务的。 将近千人的1支作战部队,1夜之间全部插了过来,这次把沙岛从张家湾调出来,目的是乘敌人后方空虚,立刻打进张家湾,这是军分区制定的作战计划。为了在敌人发觉前,迅速占领伪军守卫的炮楼,除了高明虎的武工队外,另有3个连装扮成伪军,现在正在休息待命,不想赵燕跑来就碰上了。 赵庭山早已经和高明虎、尤林、鲁城等人见了面,知道赵燕执行任务去了。 看到3个小伙子脸红扑扑的,1身是汗,就赶紧把身上的水壶给了他们。赵燕接过喝了1口,顺手把水壶给了水牛,抹了抹嘴,说:“我寻思汉奸不会跑到这里来,原来还是咱的大部队过来了。” 大牛喝了1口水,把水壶递给海波,说:“赵叔叔,干嘛穿这样的衣服?” 赵庭山说:“为了进张家湾嘛。” 海波说:“快着点吧,咱的人叫警察抓起来好几百。” 只听得后面1个人说话:“不用愁,马上就要解放了。” 3个人听声1回头,却是高明虎带着武工队过来了。 武工队2十几个人,每人两件家伙,都是新的,被太阳照得闪光耀眼。3个小伙子齐声喊了个“高叔叔”,腾地1声站了起来。 高明虎把赵燕、大牛和海波揽到身前,问:“小伙子,怎么样?” 赵燕说:“报告队长,完成了任务。” 李大牛说:“沙岛举着大刀,呼啦呼啦钻到马家园去了。” “好,你们干得很出色,我代表武工队表扬你们······” 正说着,忽听北边响了枪。接着,指挥员下达了命令,要准备马上进张家湾码头。战士们1听,哗地从山坡上站起来。高明虎对赵燕说:“你们3个在前头带路.” “是!” “到门上看我的眼色行动。” “是。” “出发。” 高明虎1挥手,带着部队奔张家湾西门去了。西门是张家湾通往内6地区唯1能通汽车的通道。叫西门,实际上并不是城门,是1道南北山中间的1道大豁口,从西边朝东看,好像用斧头劈开的1般。在路南边有1个水泥碉堡,又矮又粗,又好像扣过来的1个大囤子。从碉堡向西,拉了两道铁蒺藜网,又安了两个铁蒺藜门。天黑的时候,人藏在碉堡里,外边关上铁蒺藜门,你天大的本事也难进去。 卡在公路两边的山顶上,各有1个伪军炮楼,山半腰里1排3个碉堡,碉堡外边也拉着1道铁蒺藜网。由于地势险要,居高临下,又有坚固的工事,1个连守卫,1个营也攻不上去。 沙岛带着鬼子伪军去“围剿”武工队去了,现在每个碉堡里只有1个班的伪军在守卫。西门是个重要的地方,有两个伪军和两个警察站岗。 1个伪军背着枪正在逛荡,1抬头看到从西北方向开来1支队5,前头开路的是便衣,后边跟的是伪军,还有3个半大孩子带着路。 伪军立刻把枪拿在手,躬腰1看,队5后部还飘着1面日本旗。说沙岛带着部队又回来了吧,但那便衣他1个也不认识。说来的不是自己的人吧,服装,旗子却又象是鬼子、伪军。这个伪军正闹不清来的是那部分,3个孩子就来到跟前了。 “站住! 伪军用枪顶住赵燕。又问:“小免崽子,哪里来的?” 赵燕伸手1扑拉:“哪里来的你看不见吗?” “你······站住。” “哎,你咋呼什么?” 伪军1回头,1个腰里插着两把驳壳枪的大个子站在面前。 “几个人在门上站岗?” “报告长官,4个。” “山上多少人?” “报告,1边1个班。” “不行,人太少了。” “你们是?.” 队5在西门上聚了个疙瘩。高明虎1回头,辛远山正巧来到面前。于是报告说:“报告,山上守卫的只有1个班。” 辛员山朝山上望了望。“2中队长!” “到!”张连长立刻来到跟前。“快,守住西门。” “是。” 那站岗的伪军看到“2中队长”1挥手,1支1百多人的部队哗地奔两边山顶上的炮楼去了。跟着,十几个人就把西门守起来。两个伪军和两个警察都被挤到了路边上。只见便衣队在前,大部队在后,排列整齐地朝张家湾镇里开去了。 张家湾东西大街上走路的群众看到突然进来了这么多兵,有的愣愣地看着,有的怕招惹是非,赶快躲到家里去,也有的小声问自己身边的人:“这是驻在咱镇上的人?” “我也不认识,8成是新换防来的。” 部队1进张家湾,立刻按照事先的计划行动起来。赵庭山带着部队去夺敌人南边山上的炮楼,辛远山带着部队奔西北角那山上去了。 武工队第1个任务是占领李天1家的地洞,同时放出押在伪警察所的革命群众。所以高明虎1进张家湾,立即扑上立体那1的杂货铺子。 1进门,不管顾客还是店员,1律赶到门外。铺子里的店员见突然进来了1群便衣,只当是特务队又在搜武工队,谁敢问1声儿? 高明虎让战士们把住外门,走进账房,就把进地洞的那个小铁门开了。并又嘱咐尤林道:“你的任务是封住通沙岛指挥部的那道巷子,掐断敌人到李天1家来的地下通道!” “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通沙岛指挥部还有个铁门,要马上从旁边墙上挖个洞通过去。在沙岛回来前,搞好掩体,准备好炸药。”尤林应个“是”,就由赵燕领着,带领1个战斗小组到地下室去了。 地面上,鲁城率领着队5立刻控制了李天1的院子,封锁了前门。海云、秋花和邙壮1看自己的部队来到张家湾,立刻迎了出来,提水,沏茶,热情地招待自己的亲人。 高明虎找来张希礼,了解了伪警察局的情况,并派张希礼马上出镇向沙岛报告,1定把沙岛再牵回来。为了迅速解决敌人,在打发张希礼走后,高明虎就带上化了装的部队,直扑伪警察局去了。 伪警察局在张家湾东南角,离海边很近。大门朝东,前后两个院子,门外1个岗楼,两个警察站岗。前院关押着被捕群众,后院是拷打群众的刑场。刘2怪为了搞出来谁是共产党,好向李天1献功。 在李天1拉着队5,跟着沙岛走后,他把刑具搬回伪警察局,继续对被捕群众进行拷打。 高胜虎带着武工队和部队的战士们来到伪警察局门外,1个站岗的警察就迎着问:“哪1部分?” “赤色革命军,武工队。” 高明虎1面回答,1面继续扑向伪警察局的大门。两个站岗的警察听到高明虎的答话,又看到前头是便衣,后边是伪军,正感到纳闷。高明虎已经带着3十多名战士进了伪警察局的大门。只见前院到处躺着被打伤的群众,由4个武装警察端着步枪在看押着。从前院到后院是个穿堂门,有两个警察垂手而立,只要听刘2蛋1声招呼,他们就把人架上刑场。 高明虎把两个班留在前院,带着十几名武工队战土进了后院。只见刘2蛋剥了黑皮,穿着白衬衣,手枪耷拉在胯骨上,提着鞭子,挺着溜尖的肚子,正在拷打刘长亮。 “沙岛指挥官已经带着大部队出发,马上就把高明虎和武工队抓了来。你现在说了你是武工队还不晚。如果不说,等高明虎把你说出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刘长亮蔑视的1笑:“2蛋,看看把你兴的,你除了会吹以外,还有什么本事?” 刘2蛋1瞪眼说:“好小子,你倒敢冲着我来了!不尝尝鞭子,你不知道我的厉害!” 第101章 组织队伍 刘2蛋正抡起鞭子,1转脸看到从外边进来了1群便衣。前头走的是个大个子,穿戴得很阔气,腰里别着两把驳壳枪,直冲审讯桌走来,接着坐在刘2蛋的椅子上。 刘2蛋1看,1个也不认识。 来者派头很大,刘2蛋愣了1阵,1张蛤蟆嘴笑了笑,点头哈腰地问道:“对不起,老兄是·······” “抓到高明虎了吗?” “皇军已经出发,这1次,高明虎是跑不了啦。这些穷鬼们几乎个个都通武工队。高明虎明明是他们送走的,可是他们······”刘2蛋又霍地转向刘长亮,“姓刘的你听着!万1皇军抓不到高明虎,你不给我把高明虎找出来,我就割你的脑袋!” 开始,刘长亮看到1个气派轩昂的大个子,带着十几个便衣进了院子,只认为敌人又增加了审讯人员。听到讲话,再仔细1看,原来是高明虎来了,越发感到心宽气壮。 “哼!我看你是炕头上的汉子,锅门口的将军。只会在老百姓的身上使威风,真找来高明虎,你别吓得拉屎拉在裤裆里。” 刘2蛋1听,勃然大怒,上去1把抓住刘长亮。冷笑1声说:“好小子,用不着你嘴硬,你把高明虎找来吧,老子如果不1把抓住他,我就把头倒过来走。” 高明虎突然站起来,趁刘2蛋抓着刘长亮吹牛的机会,1伸手把他的手枪掏了出来。抬手拍了刘2蛋1把。 “我就是高明虎,你抓不抓?” 刘2蛋猛吃1惊,立刻伸手去摸枪。 高明虎1看笑了,拾起右手说:“别掏了,你的枪在这里。” 刘2蛋差1点儿吓掉了魂,1看他的警察1个个全被进来的便衣缴了械。顿时脸色焦黄,满身大汗,噗通1声跪在高明虎的脚底下,乞求说:“高队长,饶命呀。您大人不见小人怪,我是上面叫干的,身不由己啊!从今后再也不敢了。” 刘长亮不由得1阵好笑,说:“刘2蛋,你顶着天的汉子怎么趴在地上了?” 说话间,被捕群众都被解了绳,打开了手銬,从各个屋里放出来。人们1齐拥到院里,兴奋的神情喜于言表。 武工队配合主力部队活捉了刘2蛋,解除了伪警察的武装,解救了被捕的群众后,迅速占领了海湾南段伪警察控制的哨所。 遵照指挥部的命令,架上3挺机枪,对海湾北段的鬼子兵开了火。直到这时,人们才知道革命军武工队进了张家湾,把张家湾4分之3的地面占领了。 张家湾是敌伪盘踞的老窝,劳动人民长期处在水深火热中。他们1听说是革命军武工队正在围攻鬼子,等待歼灭沙岛和李天1,都纷纷回家拿起菜刀,篙杆,鱼叉,成群结队拥到街上。 打进张家湾以后,高明虎、尤林、鲁城等人救就把指挥部设在李天1的会客厅里。尤林正在向李司令员报告占领南海湾的战斗情况,忽见刘长亮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老高,快答复大家的要求吧。” 高明虎把刘长亮介绍给李司令员和辛副团长,又转身问:“什么要求?” 刘长亮说:“我们码头工人和海员,被敌人逼得再也活不下去了,都来请求首长批准他们参加革命军武工队,拿起枪来打鬼子。” 李司令员1听,就和辛远山、尤林、鲁城、高明虎几人走出屋来。抬头1看,李天1的前院和中院都被要求参军的人挤满了。人们的说话声吵成1片,听去就像赶大集1般。李司令员对大家进行了1番慰问,又回到会客厅。 为了武装群众,壮大抗日武装力量,经指挥部研究,决定以码头工人和海员为主,组织1支抗日武装。参加人员由张家湾地下组织支部选拔,把缴获伪军的枪支发给他们。 这张家湾不能久占,今后地下对敌斗争的任务仍很艰巨,除刘长亮带着1部分组织成员作为骨干参加这支新成立的抗日武装外,大部分党员仍然留在张家湾坚持对敌斗争。 在主力部队和武工队的帮助下,1支以码头工人为主体的“码头工人支队”的抗日武装,迅速地组织起来了。就等沙岛和李天1回来,就配合主力部队消灭他们。 沙岛为了夺回张家湾,就指挥着鬼子、伪军,屁滚尿流地向回窜。为了拖住敌人,使打进张家湾的革命军武工队有更多的时间收拾伪军,在张家湾外围的主力部队,拿出两个连的兵力,沿途对向张家湾逃窜的敌伪军进行了猛烈的阻击和伏击。 沙岛只怕张家湾夺不回来,不敢恋战,沿途丢下大批伤兵和尸体,他也顾不得了。阻击延长了敌人回张家湾的时间,当沙岛狼狈地来到张家湾附近的时候,已是快下午4点了。 海边上还枪声不断,其他地方却很平静。当沙岛来到西门上的时候,突然炮楼上枪声大作,机枪、步枪1齐朝敌人开火。敌人还没来得及还枪,就倒下了1大片,沙岛1看不好,倒过头就沿着山坡向北跑。 炮楼上不停的射击,外边革命军至少有1个营的兵力满山遍野围了上来,紧紧追着沙岛不放。敌伪军两面受敌,边打边退。 当他们从张家湾西转到张家湾北边鬼子的炮楼下的时候,只还剩下不到2百人了。 沙岛在山上鬼子控制的炮楼掩护下,总算爬上山钻进炮楼。可是他1看,张家湾东边的海岸有3分之2已被革命军占领了,在上岸的卡子门北部,是鬼子用钢骨水泥修建军火仓库。 敌人先从海城把军火海运到张家湾,存数在军火仓库里,然后再从军火仓库里运出,供应向革命军根据地“扫荡”的敌军。 敌人留下的兵力弱,两般汽艇1开火,就被我军用机枪压住,打得全身是洞,不起作用了,所以敌人不得不被迫撤退。 革命军在码头工人武装的配合下,前沿快接近仓库了。沙岛在山上1看,急得几乎要发疯,如果让革命军夺取了军火仓库,把大批军火抢走,他就越发不能活了。 沙岛1声狂叫,举着指挥刀,从由山上到他的指挥部的地道里冲了下来。战斗,在张家湾东北靠海边的山上山下,激烈地进行着。 机枪、迫击炮、手榴弹,就像是热锅里炒豆似的响着。在张家湾那条东西大街上,向前运送弹药和向后撤退伤员的民夫川流不息。 李天1的会客厅里人来人往,因为革命军的作战指挥部设在这里,距离沙岛的指挥部不到3百米。桌子上的电话不停地响着,控制着各个山上炮楼的8路军,不时地把敌人情况报告指挥员。 赵燕儿跟着打过不少的仗,可那都是不声不响地模到敌人的身边,突然袭击,3拳两脚结束战斗。这1次,和以往那些打法不同了。革命军来的这么多,气派这么大,连敌人的电话也抢过来了,打仗用电话指挥,多来劲。 赵燕、大牛、邙壮和海波站在门外看着,只见层里的首长就是他见过的李司令员,1会儿拿起电话说:“什么,来啦?注意,等靠近了再打。”1会儿又说:“敌人退啦?咬住他,狠狠地打。对,对,绝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赵燕正巴巴儿的朝屋里看,海云和秋花抬着1大桶开水来了。 赵燕问:“1枝花呢?” 海云说:“她和张大炮都被码头工人叔叔带去押起来了。” 赵燕接过桶,和秋花抬进屋。海云提过来茶壶,大把大把地向里抓茶叶。他们刚把沏好的茶,1碗1碗摆在8路军叔叔的面前,李司令员突然抓起来电话:“什么,沙岛已钻进鳖窝?” “敌人开始从他指挥部的大炮楼里向我开火······” “这说明,沙岛进了他的指挥部。” “对。看来敌人企图逼我军离开军火仓库······” “堵住他,1个也不让从炮楼里出来! 李司令员说着朝屋里的人打量了1眼,命令道:“通知地道的战斗小组,立刻开始爆炸。” “我去。”赵燕说。 “我也去。”大牛跟着说。 李司令员1看赵燕,忽然想起来了,问道:“小燕儿,你知道?” “嗯,我知道。” “传我的命令:沙岛已进他的指挥部,立刻进行爆炸。” “是。” 赵燕答应1声,转身飞出屋门。 李大牛、邙壮和海波跟在后边,4个小伙子赛跑般的向前窜着。 早在沙岛回来前,尤林就把通往沙岛指挥部的铁门从1边扒开了,把老大的1包炸药,在沙岛的大炮楼底下放好了。 在地道的拐弯处派两个人站岗,两根电线从炸药包里扯到地道西边。前边用麻袋装上土,垛了个小围子,武工队的叔叔严阵以待,等着指挥部的命令。 赵燕、大牛、邙壮和海波来到战斗小组坚守的阵地上1看,原来高叔叔也在地道里。他们做好了1切准备,每人1条湿手巾围在脖子上。 高明虎1看4个小伙子下来了,惊讶地问:“胡闹,你们怎么也下来了?” 赵燕说:“李司令员命令,沙岛进了鳖窝,立刻爆炸。” 高明虎说了声:“全体都有,立刻执行命令!” 赵燕又问:“高叔叔,沙岛钻了整窝,李天1是不是也跟着去了?” 尤林说:“满坡遍野里都是咱的人,他不进去还能向哪里跑?” “这次能不能逮住他?” “你放心,跑不了他。快走吧!” “为什么?” 第102章 战斗打响 “我们马上要开始战斗。” “我们也要参加战斗。跟着你们活捉李天1······” “炸药1响满洞烟,你们在这里呛死吗?” 高明虎说得很严肃,赵燕答应1声,就听话的拉着李大牛他们几个人向回走。可是,还没等他们走出洞,突然就像是塌了天似的1声巨响,把4个小伙子震得什么也听不见了。 4个人站在黑漆漆的地道里,刚要继续前进,突然1股浓烟从地道里冲了过来。赵燕说了声“不好”,急忙把李大牛摁倒地上。邙壮1看,也急忙拉着海波趴了下来。 幸亏是洞口上东南风很大,烟扑进地道,很快被风吹着从几个出口走了。赵燕抬头望望,东头出现了1片亮光,刚才大碉堡上刮风般的机枪响,这会1点儿动静也没有了,赵燕知道大碉堡被高叔叔他们炸了。 “走,抓鲨鱼精去!”说完就腾地1声站了起来,带领着3个弟弟向前冲去了。 武工队在炸毁敌人的指挥机关后,乘胜前进,又顺着从山下到山上的地道,向敌人盘踞在山顶上的碉堡冲去了。 赵燕他们4个人刚来到地道口上,山上的炸药包爆炸了,6地上的守敌全部被歼。只有两艘受了伤的汽艇在炮火中离开海岸,狼狈地向海城方向逃去了。 赵燕、大牛、邙壮和海波,从炸破的沙岛的炮楼底下钻出地道,1看整个儿1个大粗炮楼不见了,面前出现的是1批碎石烂瓦。碉堡里原有的大梁、家具被炸得708落、1堆1块,这时还腾腾地着火。 赵燕正朝山顶上望着,忽听大牛招呼说:“赵燕哥,你快瞧,我得了1枝大盖枪。” 赵燕1看,邙壮、海波也在那碎堆里找起来。这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主力部队、码头工人武装和张家湾的群众,赶大集似的拥了过来,人们欢声雷动高呼。 “我们解放了,我们解放了!” 背面,山上竖起来1面鲜艳的红旗。尤林、鲁城、高明虎和他的战友,站在山顶的红旗下,迎着强劲的东风,笑看侵略者变成了1堆粪土。 经过几个小时的激烈战斗,革命军用很小的代价取得了巨大的胜利。敌伪军除了很少的1部分从海上逃跑外,其余的全部被我军歼灭或俘虏。 经过在战场上的仔细搜索,发现沙岛已被炸死,他的指挥刀被石头砸弯,重机枪被炸坏。可大财主李天1呢,赵燕跟着尤林、鲁城、高明虎等人几乎掀了每1块石头,不但在鬼子的两个炮楼的碎石烂瓦中,没找到他的尸首,甚至连敌人1路败退而来的山坡路上,也没发现李天1的影子。 这个老狐狸到底钻到哪里去了呢?难道跟着鬼子从海上逃跑了吗? 时间已经快到下午6点了,战士们还在各处打扫着战场,搜索着个别漏网的残敌。早就准备好了的大批民侠,在部队的带领下,打开敌人的仓库,把大批枪支、军火和其他军用物资,迅速地运向内6山区。 码头工人武装也打开了敌人的粮仓,把粮食分给了镇上那些贫苦群众。军分区首长在战斗结束后,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 张家湾是1个重要码头,掐住了张家湾,等于掐住了敌人的咽喉,因此敌人是绝不会把张家湾放弃的。估计铁山附近的敌人,得知张家湾失守的消息后,会马上集结兵力夺取,海城的敌人不但会从海上派兵登6,而且会马上派飞机进行轰炸。 为了防备敌人的突然袭击,保护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同时准备敌人重新占领张家湾,紧急会议决定动员最大的力量,争取在明天天亮前,把敌伪军物资全部运出张家湾。为了防备敌人轰炸,迅速动员所有的渔船、商船立刻离开张家湾;动员张家湾的居民马上做好防空准备,赶紧埋藏东西,向外转移。此外,部队要准备好炸药,在天亮前把敌伪军所有的防御工事全部炸掉,然后,就迅速地转移到镇外来。 当赵燕、大牛、邙壮和海波回来的时候,紧急会议已经散会了,来开会的人6续地向外走着。 海云在战斗结束后,不见赵燕等4个弟弟回来,她到处打听,方知道不见了李天1,4个弟弟跟着武工队的叔叔们找去了。 现在1看赵燕、大牛、邙壮和海波从外边回来,海云小跑着迎上去,问:“小燕儿,找到大财主李天1吗?” 赵燕摇摇头:“连石头都搬了,也没找到他的1点儿影子。” “哎呀,那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谁知道呀?” 说话间,尤林、鲁城、高胜虎从李天1的会客厅里走出来。 尤林1听海云和赵燕他们的议论,转过脸去问道:“既然连尸体也没找到,那就说明李天1还存在。难道他从海上逃跑了?” 高明虎没马上回答,正要找陈大刚详细问问。 正在这时候,忽见“丁愣子”从外边走了进来。看样子是跑着来的,累得全身是汗,粗气直喘。 海云1看,立刻迎了上去:“爹,你怎么也来了?” “我有事嘛······” “爹你看,咱的人消灭了鬼子,把张家湾全占了······” “好呀,好呀,我在李家湾就听说了。” “爹······” “你先别问,我还有事呢。” “丁愣子”的话1落,就奔向高明虎。 尤林迎着丁老痴走过来:“丁大叔,你······” “尤林同志,他高叔,我跑来向你报告的。” “报告?发生什么事情了?” “丁愣子”向4处望望。 高明虎说:“老丁叔,现在解放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只管大胆地说吧。” “丁愣子”说:“你们快想办法吧,李天1跑到李家湾去了······” “什么?你看见啦?” “看见啦,看见啦。1共8个人,眼下正在渔行里藏着呢。” 这真是出乎人们的意料,高明虎1听,看了辛远山、尤林、鲁城等人1眼。 赵燕、海云他们1听,呼啦1声围了上来。 辛远山说:“这个老狐狸,怎么跑到那里去了呢?” 尤林接过话茬说道:“我们得赶快到李家湾抓到他。要不然这小子还会逃跑。” “对!这家伙是日本鬼子的1条忠实走狗,绝对不能让他逃走!” 尤林听声回头1看,说话的原来是刘长亮。 刘长亮现在是码头工人支队的支队长,尤林1听刘长亮的话,就用眼色征求高胜虎的意见。这时,赵燕、大牛、邙壮和海云他们也都急了。 6个孩子呼啦围上来,异口同声地喊:“高叔叔,可别叫李天1给跑了·······” 陈大刚是个急性子,1看气氛,立刻下了命令:“武工队集合,准备出发。.” “不行!先等1等。” 鲁城突然打断陈大刚的话,挥手制止了马上要走的武工队。说:“虽然张家湾解放了。可是别忘了李家湾还驻着1个伪军中队,外带1个伪警察所。要考虑到这些客观情况,不要盲目行动。” 1句话提醒了在场的人。 刘长亮着急地说:“可也对。那怎么办呢?······” 陈大刚说:“很简单,告诉李满舱,叫他们把李天1逮起来就行了。” “也不妥。”高明虎说,“张家湾只是暂时的解放,敌人1旦回来,将来斗争仍然很残酷。李满舱不能暴露!为了今后斗争的需要,凡是能不暴露的,尽量不要公开暴露。” 辛远山点点头,说:“完全对!可是这李天1······” “我们公开去抓!” “那驻李家湾的伪军和伪警察会不会同我们战斗呢?” “不要紧,前1个阶段我们同他们较量过几个回合。他们也曾对我们表过态,愿意改邪归正。今天我们大军压境,我想写封信通知他们,就说我们要到李家湾有任务,要他们不要出来干涉·······” 这可是个新事儿,哪里有把军事行动事先告诉自己的敌人的呢?大家1听,纷纷议论起来。 高明虎1听大家的意见,说:“事物是复杂的,矛盾是互相转化的。我认为不但应当大胆,而且应当坚定信心。” 辛远山1听,同意高明虎的意见。说:“我同意。可是这信叫谁去送呢?” 是呀,这信叫谁去送呢?找个伪人员去送,伪人员都怕敌伪军给他扣上通革命军的帽子,还可能半路上溜了,那不耽误了大事吗?如果自己的人去送,万1被伪军抓起来,那又怎么办呢? 辛远山1说他的顾虑,大家感到是个问题。时间不等人呀,再有1个小时天就黑了。李天1再趁着黑天跑了怎么办?大家正在为这件事着急,忽见赵燕1挺胸脯说:“高叔叔,你写信吧,我去送。” 赵燕的话1落,海云忙伸手把赵燕拉住了:“不行,你不能去。” 赵燕愣愣地看着海云:“为什么?” 海云说:“你是个做什么的,自己不知道吗?怎么还敢亲自跑到碉堡里去呢?” 赵燕说:“这又怕什么,我不是整天在敌人身边转转嘛!” “那你是偷着,敌人不知道你是个小武工队员。今儿你打着武工队的旗号去找汉奸,他们不把你抓起来吗?”被抓起来的可能性确实存在着。人们1听,1个个都以焦急不安的心情望着赵燕。 赵燕1看大家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心里想的什么。他何曾不知道去送信的危险呢?但如果不去送信,把伪军稳住,武工队1到,敌人误以为武工队去拔他的据点,同武工队打起来,那不正好叫李天1瞅着空子逃跑吗?赵燕想来想去,觉得高叔叔提的办法对。他看高叔叔和舅舅还在犹豫着。为了争取时间,他突然朝高胜虎1站,说:“高叔叔,你写信吧,我不怕,保证完成任务。” “好。小燕儿,我相信你。” “我也去。”大牛说。 “我也去。”邙壮说。 “我也去。” “我也去。” 第103章 抓李天一 连海波和海云也报起名来了。 最后,还是决定赵燕和大牛去。 赵燕到碉堡里去给陈学堂送信,李大牛在外边听着动静,以便发生了意外情况好回来送信。为了防备李天1从海上逃跑,决定武工队从正面进李家湾。 刘长亮的码头工人支队乘船从海上南下,截住李家湾海口。“丁愣子”马上回李家湾,暗中监视李天1的行动,任务确定后,大家就分头准备起来了。 武工队已经集合起来了,人们站在院里等着。时间不大,赵燕走出西厢房。只见他身穿长裤子白褂子,腰里扎着皮带,皮带上还挂着1支手枪,满面红光,精神抖擞。他和大牛在前边走,海云、秋花、邙壮和海波跟在后边。 赵燕来到高明虎的面前,很严肃地行了1个敬礼:“报告队长,我走啦!” “好。要大胆,要沉着。你是武工队的代表,革命战士在敌人面前,要有压倒1切的气派。” “是。就象你训陈学堂,斗杨麻子那样。” “出发。” “是。” 赵燕打了个立正,又把脸转向姐姐和弟弟。孩子们都用饮佩的眼光看着这位勇敢无畏的小战士。 陈学堂的伪军中队部是1个3层高的炮楼,座落在李家湾庄东北角的海边上。炮楼下面有1排平房,外边拉了1圈铁丝网,铁丝网外边,是1圈3米宽两米半深的壕沟。 张家湾战斗了1天,下午沙岛驻守的碉堡被炸,两艘汽艇逃窜。陈学堂派出的密探回来1报告,他立刻就像热锅里的蚂蚁1样了。 陈学堂怕革命军打下来张家湾,就手把他捎着打了。于是立刻下令,拉起吊桥,全体上阵,听他的指挥。把平日里1个岗,增加到4个。所有的伪军都上了炮楼。 赵燕和大牛刚来到碉堡跟前,4个伪军就把枪栓拉得唏哩哗啦的响,并把枪指着赵燕的胸前。可是赵燕,却慢腾腾的走到壕沟边上,说:“把桥放下来!” “你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你们看不见吗?我是武工队的,来找你们陈队长。” 这些伪军经常跟着鬼子到处捉革命军,搜查武工队。可是现在1个小武工队员找到门上来,反而谁也不敢开枪了。只见1个个伸着长脖子,又惊又奇地朝着赵燕打量。4个伪军你看我、我看你的对视了1阵,接着1个家伙就向炮楼里走去了。 不1会儿工夫,那个伪军回来了,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就看到两个伪军上来解绳子放吊桥,1个伪军把1个大铁丝门开了。 1个伪军小头目的对赵燕说:“小武工队员,进来吧,队长有请。” 只见赵燕伸手把褂襟扯了扯,就堂堂正正走了进去。 大牛在外边远远地望着,心里7上8下。 李大牛正在不安,忽见赵燕从炮楼里出来了。4个伪军点头哈腰地把赵燕送过吊桥,就赶紧回去又拉起了吊桥,关上铁丝门,溜溜地回到炮楼里去了。 迎着赵燕,李大牛跑了上去:“燕儿哥,办成了吗?” “办成了。” 两人正说着,高明虎带着武工队过来了,海云、邙壮这几个孩子也跟在后面。2十多号人摆了老长的1趟,在西沉的阳光照耀下,那枪支1闪1闪地放光。 赵燕1看,立刻迎了上去:“报告队长,完成了任务。陈学堂说请高队长自便,兄弟马上关门。” “好!” 高明虎说话1抬头,1群闺女小子迎了上来。 他迎着海云问:“小云,你们怎么也来了?” 海云看看1群弟弟,说:“谁知道呀,反正都来了。” 高明虎说:“赵燕,你已经完成任务了。你们快找个地方藏起来,抓李天1还有1场战斗呢。” 李大牛说:“走,都到俺家里去吧。” 说完就和赵燕领着海云、邙壮他们到庄里来了。谁知他们进了李大牛的家还不到十分钟,就听外边有人说:“大财主李天1跑了,大财主李天1跑了!快坐船去追呀!” 赵燕1听,急了,说了个“不好!”伸手从门后抓起来他的鱼叉,又说:“快,抓李天1去。”说完就领着大牛、邙壮和海波跑了出去。 海云和秋花经过1天的战斗,那胆子不知长了多少倍,这时也着了忙,说:“秋花,咱也看看去。” 海云拉着秋花的手向外跑。 她们来到海边上1看,海里已经满了船。武工队叔叔们都上了船,赵燕、大牛、邙壮和海波也把1只小钓鱼船推下海去了。 大财主李天1是怎么逃跑的呢?原来,李天1跟着沙岛从马家园窜回来,1靠近张家湾就又遭到革命军的两面夹击,1路上伤亡累累。就连不可1世的沙岛,也只落得1个劲儿逃命了。 李天1从战斗的阵势,已觉察到他的周围全是革命军的主力,张家湾大部被革命军占领,大势1去。即使打进张家湾,在强大的8路军主力部队的包围下,也只有束手被擒了。所以他乘沙岛拚命向海边靠拢的时候,就和他身边的1部分亲信特务在树棵子底下潜伏下来。 革命军紧追着沙岛打到海边上的时候,他钻了个空子溜进庄稼地,离开张家湾,逃到李家湾来了。张希礼为了监视李天1,也跟着到李家湾来了。 大财主李天1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他想进陈学堂的炮楼吧,又怕革命军军打下张家湾接着打李家湾,跑到自己家里藏着吧,又怕革命军军会到李家湾来搜。所以就跑到渔行,钻进水产加工场。准备1旦天黑,再从李家湾逃跑。 “丁愣子”1听张家湾的枪声,1看李天1的狼狈相,心里就明白了。 这位胆小怕事的老人,自从抓了李拐子,就把自己看成是革命军这边的人了。所以1看李天1藏在加工场,就偷着到张家湾找革命军报告来了。 再说大财主李天1半天不见了“丁愣子”,心里就狐疑起来。他怕“丁愣子”向革命军报告,就带着特务偷偷地上了船。出去牵制沙岛的张希礼,1直跟着李天1,李天1就叫张希礼摇橹开船。 4级东南风呼呼地刮着,大海里波涛起伏。大财主李天1乘坐的渔船刚出海湾,1眼看到从张家湾开出来1支由4十只船组成的船队。 这船队1字排开,摆了将近2里宽。面面船帆拉到桅顶,船头顶着1片雪白的浪花,1齐奔向李家湾来。李天1见事情不好,就犯了嘀咕,渔船出海都是先先后后,哪里有1字排开的呢?又1看各船上的枪支不时地闪光,李天1顿时吓瘫了。心里想:“难道8路军会神知巧算吗,他们怎么知道我到海上来了呢?”可不嘛,来的正是刘长亮他们那支刚刚成立的码头工人支队。 张希礼1看迎面扑来的船队,心里想:“李天1呀,这回你是跑不了啦!” 大财主李天1见情况不妙,就下令张希礼调整船樯,向东南方向航行。说:“张老弟,今天能不能逃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有朝1日,我李天1重整旗鼓杀回来,你要钱有钱,要物有物,我绝对亏待不了你······” 迎着风行船,好比推着车子上山,不但不能前进,反而被强劲的东风吹回来了。李天1向前看,正前方海面上出现了1片归航的渔帆,这是李满舱和张传庭出海捕鱼的船队,正在返航。向后看,海湾里6只渔船扬帆追出来了。这真是4面楚歌! 李天1急得满身大汗,他1个劲儿地喊:“快!快!”可是木帆船就是行不动了。 高明虎和他的武工队,分别乘坐5只渔船,离开海岸不1会儿,赵燕他们就追了上来。赵燕靠近了高胜虎的船,急着向:“高叔叔,李天1在哪条船上?” 高明虎抬手1指,说:“东南方,口门外。” 赵燕1看,立刻命令水牛说:“快追。” 高明虎说:“注意,船上有6个特务。”接着从腰里掏出驳壳枪,瞄准着前船,叭地1枪。突然,前船的棕帆刷地1声落下来了。 前船1落帆,为码头工人支队指示了目标,他们1齐朝李天1的船开了火。归航的李满舱和张传庭1看这光景,立刻抓起来篙,加快速度,奔着李天1的船来了。 李天1和6个特务趴在中舱里,用落下的帆盖着他们的头。张希礼1看,突然把大橹1丢,通1声扎下海去。船丢了橹,立刻象1个漂在水上的没把葫芦,顺着风浪漂回来了。李天1知道没处逃跑了,就突然脱掉衣服,腾地1声也跳下海去。 武工队和码头工人支队1齐朝敌船开了枪。6个特务哪里是对手,除了被击毙的外,只好缴械投降。高明虎把张希礼接上船,1看敌船,李天1不见了。问了俘虏,方知那个老家伙跳到海里去了。 “李天1跳海啦!” 武工队员们1边喊1边在海里搜寻。 赵燕的小船在后,1看前边结束了战斗,刷地1声落了帆。正向前摇着,忽听有人招呼说李天1跳了海。那大财主李天1是海盗出身,水性很好。赵燕1听这老特务跳了海,就立刻警觉起来,1面向前摇船,那眼睛却不住4处打量。猛然间,他看见海面上冒出1股血水,接着,两股血水像泉水1般地向海面上直喷。 赵燕心里明白,这是李天1使的苦肉计。他有意跳进水里,好让这股血水引诱武工队上钩。可是,赵燕想,咱也不能着了他的道儿! 第104章 李天一之死 忽然,在1闪之间他赵燕看到船后的海面上,好像1个葫芦头似的东西1闪又不见了。赵燕放眼1看,由此向东,是1望无际的大海。向南、向北,也是路程遥远,铺满了白浪。唯独向西,半海里地之外是那个大乌龟石。 李天1向东,向南,向北,都没有出路。唯独向西奔乌龟石,才是个藏身逃命的地方。再加上他看到船后1个黑东西突然1闪不见了,于是当机立断,立刻给摇橹的邙壮和海波下了命令:“快,回船。” “目标?” “乌龟石。” 邙壮和海波1调橹,小渔船滴溜溜打了1个转儿,调头直奔乌龟石而去了。 赵燕手提鱼叉,挺立船头。 太阳已沉西山,天色越来越黑。赵燕的小船刚接近乌龟石,高明虎的船也从后边追来了。他1面命令尤林和鲁城马上回船封锁海岸,1面对赵燕说:“注意海面,搜索乌龟石。” 赵燕朝前打量了1眼,就通1声跳下海去。 邙壮和海波1看,忙紧摇了两下橹,跟着赵燕追去了。 赵燕靠近了乌龟石,邙壮的小船就跟着高叔叔的船,擦着乌龟石北头而过,飞到乌龟石的西边去了。因为赵燕还在乌龟石上,他们又调过船头,迎着风浪朝乌龟石驶来。 乌龟石下面的碰岩浪很大,1阵1阵激起1丈多高的浪花。赵燕先把乌龟石东边搜了1遍,没发现大财主李天1,就贴着岩石转到西边。 邙壮和高明虎的小渔船,在渐渐地向乌龟石靠近着。赵燕从北头转过来,就由北向南搜索起来。 1阵碰崖浪打过,在南边1块石头下伸着1个脑袋。1只手露在水外,手中的手枪口正对着高明虎他们几个人。 赵燕看得清,这正是大财主李天1。原来这老坏蛋光注意西边那两只小船了,没发现从北边过来1个人。赵燕把身子向岩石上1靠,把脚在水底下蹬牢,左手扒着岩石,右手把鱼叉举了起来。 正当大财主李天1伸着鳖脖子准备对付船上的高明虎的时候,只听嗖地1声,1道白光飞了过来。李天1胳膊1沉,接着“哎哟”惨叫了1声,手枪掉了,鱼叉叉住了他的胳膊。 赵燕1看击中了目标,喊了声“抓活的!”,腾地1声离开了岩石。 李大牛、忙撞和海波1看,两人双双跳下海就向李天1扑了过去。 在1般情况下,几个孩子是抓不住李天1的。可是今天李天1中了叉,只剩下了1只手。李大牛刚靠上,就被李天11巴掌打了出来。 海波又往上靠,李天11扑楞身子又对向他。赵燕1看这老坏蛋还有那么大的劲儿,就1面使劲拉紧手里的绳,1面命令李大牛和海波道:“钻下去!抽着腿狠灌这老家伙。” 这时,4个武工队战士也哗啦哗啦扎下水去。只见李天11仰脖子,就连头顶也不见了。赵燕乘机扑过来,李天1刚露头,他就双手摁着头顶,猛1把摁下去。谁知只鼓捣了3下,李天1就再也浮不上水来了。 李大牛和海波浮上水面,3个小伙子都累得呼哧呼哧地喘。 李大牛打量了1眼,问:“咦,老杂碎呢?” 赵燕1听,这才发现不妙。忙喊:“邙壮,快!摇船来!” 赵燕、李大牛和海波刚上了船,高明虎把船摇到他们的跟前:“怎么搞的,又跑了吗?” 赵燕回答道:“绳还牵在我的手里呢,跑不了他。” 高明虎1看,只见1根绳子扯在海里。他们拉上来1看,李天1早就没有气了。大家你看我,我看 你,只好把李天1的死尸拉上船来。 海云和秋花还在岸上等着,赵燕1上岸,海云就迎着问:“李天1呢?逮着了吗?” “逮是逮着了,可惜逮着了个死的。” “死的?” “谁知这老坏蛋不禁折腾。”李大牛说,“才抓挠了几下子,他就沉了海底了。” 1句话引得大家都笑了。大家正在说话,忽见两匹马跑到码头上。众人1看,却是辛远山和他的通讯员来了。 高明虎问他有什么事,辛远山说:“马上开会,有个紧急任务。” 高胜虎1听,立刻把码头工人支队的负责人,李家湾赤色革命军组织支部的负责人和武工队的同志们集合到大财主李天1的家。 辛远山说:“铁山方面来电:铁山前线之敌,已得知张家湾失守的消息。今天下午傍黑天开始,除留下少数伪军踞守他们的炮楼外,其他敌军全部集中起来,准备夺回张家湾。为了乘机全歼留守的伪军,收复被敌人占领的地区,司令部命令在张家湾1带的部队,立刻返回铁山前线,执行新的战斗任务。因从6地上返回得转个大弯,李司令员命令部队从海上回去。这样,不仅船行比人走快,而且还是直线。因此李司令员叫动员足够的船只,从海上运送部队。此外,码头工人支队和武工队留原地坚持敌后对敌斗争,要抢在敌人的前头,沿途布雷,以杀伤敌人。” 大家1听,立刻分头准备起来,张传庭、李满舱负责在李家湾动员和准备船只,码头工人支队立刻回码头掩护群众备战、转移和抢运物资,武工队准备爆炸器材以便沿途布雷。 晚饭后,打进张家湾的革命路军主力部队和县独立团,除留下2连协助码头工人支队执行掩护群众,抢运物资和爆炸敌伪军的炮楼工事外,都浩浩荡荡地开到李家湾来。驻在李家湾的伪军和伪警察1听外边的动静,别说干涉,他们甚至吓得连大门也不敢出了。 李大娘1听亲人来到李家湾,就领着海云和秋花来到海边上。 1看赵燕、李大牛、邙壮和海波正在跟着武工队的叔叔们,帮助主力部队上船。 码头上准备送亲人的渔民,李家湾的群众,早就挤得像赶大集1样了。 夜空明月高悬,海面上闪着银光,码头上征帆面面,岸上挤满了欢送的人群。在欢腾的锣鼓声中,军民互相告别着,勉励着,各怀着胜利的豪情,又投入了新的战斗。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这1年,正值盛夏,青天白日组织的头领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愚蠢决策,公然撕毁共同抗日的约定,发动了全面内战,企图1举消灭赤色革命组织和人民武装力量。在这个形势严峻的时刻,我赤色革命组织秘密派出组织成员尤林和鲁城带领部分同志,到华南滨海地区担任滨海特委的领导工作,革命斗争的号角又1次被吹响了。 公路硬绷绷地搁在原野上,就像1条大蚺蛇拉直了身子,伸过田地,铲上山岗,向远处继续铲着去。1辆辆汽车,漆着花班驳的防空保护色,1辆接着1辆,保持间距,向前疾驶。 天气很干旱,公路上的沙土被灼热的太阳晒得冒烟,每辆车子疾驶而过,都滚起了1大阵灰尘。车子很多,许久许久了,还是过之不尽,那灰尘也就1阵接1阵,起而又落,落而又起,滚个不停,把整条公路,滚得乌烟瘴气。 车子大部分是卡车,车上满载着兵士。那是青天白日组织的士兵,帽子上有青天白日徽章,车子上也漆有那种狗牙标记。有1部分是炮车,有1部分是辎重车。又有少数小吉普车,上面坐着军官。 这些车自北向南,向在这里还未望得见的海边开着去。这些车子来得凶,去得猛,风驰电掣,所过之处,飞沙走石,使人见了,觉得这简直是1把把铲子铲了过去,地皮也铲掉3尺,给带走了。 这些车子过了许久许久,又过了许久许久才过尽,这时原野才不再咕隆咕隆地响,才渐渐静了下来,才听到虫鸣,见到鸟飞,才感觉到有行人走动。 这时,有1个人从山岗上离公路不远处的1座箭竹林后面转出来。他大概是早已蹲在那林子后面的,这时候他转了出来,我们才见得着他的形容。 他是个孩子,约十4、5岁,算不得壮健,但也还结实。他赤着上身,皮肤晒得有点勤黑,下身系了条破烂的布裤子,裤脚已扯去了半截,1边长,1边短,他肩上斜挂着1条卷扎起的破草席,席里面不知还包着些什么东西,他把这席包带着,就像带着件行李。 他头上像是1堆草那样胡乱地长着1堆头发,久未剪过,已看不出它原来是怎个样子的了。他是个圆脸,大眼晴,薄嘴唇。他从竹林后面转了出来,先在林边站着,向公路上车队来的那方向望了1会,不见再有车来了,他扁着嘴唇,然后转头又向刚才车队的去向望了望,这才呸了1声,吐了口唾沫,还用力地挥1挥手,像要甩掉件讨厌的什么东西,或扑打什么东西似的。 他像是生气,这时才渐渐平静下来。他走在山岗上,走向公路,却又象没个目的,见着丛酸薇树,他便去摘那叶儿吃,摘了这1丛又摘另1丛,吃了又吃。看那样子,他是饿了,是拿这东西填肚子,不是吃着玩的。 可是,他吃着,见有棵呲呲叶儿树,他便又去摘那晚晚叶儿,卷成个哨子样,噙在嘴里,吹得此吡响,不再吃酸薇叶儿了。 他正吹着此此,忽然,远处又有隆隆之声。他皱了皱眉,不再吹呲呲叶儿了,望刚才的车队来路,见又有1辆汽车驶着来,那汽车不同刚才的1个样子,颜色也不1样。那汽车开上岗头,停在那里的1间独立屋前不走了。 那屋原是间路头店。 孩子见汽车停住不走,他便又从山岗上迂回转来,向那路头店走去,要去看那汽车。 第105章 小孩 汽车停住时,车上下来两个人。 1个4十来岁,个子较高,身材较瘦,浓眉深目,穿蓝柳条纹白纺纱便装衫裤,是个商家打扮。 1个较粗壮,也是4十来岁,穿工装,是个司机。 2人向店家问:“掌柜的,有饭卖么?” 开店的答道:“有啊,2位想吃点啥?” 2人说:“好,捡着现成的给我们上点,我们就在这吃了再走。”说完,扭头又问道,“1路上过大兵,凡是卖吃的摊档都给扫了,怎你这里没给你搅和?” 店家说:“我把东西收在屋后,他们又没有停车,这才没事的。听说这些兵是军情火急,要去北方打赤色革命组织军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2人答:“敢情是吧。” 说着,店家切了1碟卤煮肉、1盘炒咸菜,盛出两碗饭,2人就在店中甩开腮帮子,颠起后槽牙,1顿猛造。 小孩来到店门前,见两人在店中吃饭。他又看那汽车,那是当时的1种客货混合车,车箱顶上还有个搁行李包的装置。 现在,车箱的门窗都关闭着,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货物。 因为没载客,所以车顶也没有行李包。车子停在1棵大榕树下。 小孩看过汽车,他便爬上榕树,去1个树桠权上骑着坐下,歪斜着身子,吊晃着两只赤脚,就像是在那上面闲憩耍乐。 他骑着的那地方,正当汽车的顶上,他腿1伸,就差不多可以落到车顶上了。 店中的两个人没见到有这个小孩,他们吃完了饭,1同出来,开了车门,坐进驾驶室里,开了汽车便走。 走了1大段路了,忽听车顶蓬蓬作响,有敲击的声音。 司机刹住车,2人出来看,见车顶的行李架上,坐着个小孩子,大声呱呱地叫嚷:“你们开车不带眼睛的,过树下时也不小心,差点让树枝把我扫跌下去了!” 2人见这小孩气势汹汹地训他们,反而微微1笑。 商家打扮的那人说:“噢!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上面还有个搭客。你怎样上了那里去?” 小孩说:“我落下来的。在你们刚才停车那地方,我从树上落下来。” 商家打扮的说:“好!那就请你下来同我们在1起坐吧!” 小孩说:“不,我不下去,我就坐在这里。” 司机说:“你下来!同我们1起坐。” 小孩说:“不,你们要打我的。” 2人齐说:“不打你。” 小孩说:“打的。” 2人又说:“不打。” 小孩说,“我没钱买车票。” 2人说:“不要你的钱,不用买票,你只要告诉我们你要到哪里去?” 小孩答:“海湾。” 2人说:“好的,我们的车也到海湾市,同你1起去。” 小孩迟疑了1阵,才仍有戒心地下来,任由2人让了他进车座里去。 路上,2人问小孩什么名字,小孩回答道:“小丁当。” 司机听了,哈哈地笑了说:“小丁当,好呀!是个小铃铛儿,多响啊。” 小孩生气说:“笑什么?人家是个正经的名字,你却笑!我姓肖名丁当,不是小丁当,懂吗?” 商家打扮的说:“哈哈······对!对对!不要笑。” 小孩孩蛮有性格的。 “为什么起这个名呢?” “我哪儿知道?爸妈自小这样叫的。” “你爸做什么的?” “跑船的,死了在外洋。”当地把做海员这职业叫做跑船。 “你妈呢?” “做爆竹的!日本鬼子来的时候,同我1起逃难,被鬼子兵乱枪杀死了。” “额,这样啊·······” 2人肃然,沉默了1阵,然后再问道:“那你怎样生活呢?” “打流呗。我走过广东,走过广西。” “叫化子么?” “不,只要有活,我什么都干,没得干时才去讨饭吃。前些日子我还在1间酱园铺子推小石磨,老板白天把我放在铺门口推磨,让街上人来看这是正牌的小磨麻油,晚上还要做数不清的活,做到半夜3更,累得我要死,还1个子儿工钱也不给。我不干了,要回海湾去。” “回去有亲戚么?” “没有。” “那你又怎样生活呢?” 小孩忽然不高兴了,说道:“哎我说,你们······你们俩老问我这些做什么?我会自己生活的。” 他俨然象个大人那样板起副脸孔来,2人就没有再问他了。看到他还饿着肚子,2人想停下车来买东西给他吃,却因为过兵,1路上卖吃食的摊档都散了,只好不停地往前走。 这地区在南海之滨,过去曾经被日本鬼子侵占过。赤色革命军组织成员领导当地人民组织抗日游击队,进行过几年的抗日游击战争。1直到日本帝国主义战败投降以后,晴天白日组织又从后方调来大批军队,进攻抗日游击队,游击队兵力处于劣势,被迫化整为0,分散掩蔽活动,或转移去别的地方活动。 现在,已是1946年的初夏,日本投降之后大半年,青天白日组织认为华南的人民武装力量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 蒋委员长已经决定发动全面内战,因此他把他在华南的兵力更大量地北调,刚才这公路上过的兵,就是赶到海湾去上船北运的。 后面跟着而来的汽车,越往前走,所见公路两旁建筑物上,山石上,刷写着的各种标语就越来越多;有日本侵略军刷写的“中日亲善,共同防共”之类,有青天白日组织刷写的“戡乱建国”之类,也有原抗日游击队刷写的“抗日救国”之类,还有“反对内战,争取和平民主”等等,全都是人民武装新刷写的。 汽车上的两个人,见到这样的标语,往往互相说:“看!口号还不少呢。” 他们似是留心这事物的。他们没再同那小孩多讲话。 汽车渐渐接近海湾,开到1处,路旁有个佛塔,小孩忽叫停车,问他为什么,他说是尿急得很,要撒尿。 车停了,他下了车,却对车上两人说:“我认得这地方,我自己会走了,不坐你们的车了。” 问他为什么不坐,他说:“你们好心,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那么好心,懂吗?” 再问他,他又说:“我看你们像是有钱的大老板,可又不像是个老板,我不明白你们带我去做什么,我不知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跟你们去。懂吗?”末了又说了句:“谢谢!”说完便1溜烟地钻进路旁的葵林去了。 车上2人互相看看,微笑说:“有意思!”便继续驱车,进城而去。 暂时,我们还只识得小丁当这个名字,偏偏他又不高兴人家叫他小丁当,只许叫他肖丁当,说这才是正姓正名,煞有介事。 其实,他确是小嘛!有什么叫不得的呢?他这个人,就是不肯认小,生怕人家不当他是个大人,所以讲起话来,动不动就学个大人样,问人:“懂吗?懂吗?”简直就像他往常对着比他还小的那些流浪儿们讲话似的。 这也难怪他,也许他在流浪生活中,正是要硬充着个大人样,这才撑着过了来,成了习惯的吧? 现在,他1溜烟地钻进了葵林,又从另1边钻了出去,跑到野地里找野果子吃,又跑到已经收过的番薯地里,捡漏剩下的薯尾儿。 这样,他就把刚才载了他1程的那汽车上两人忘了。 他不把那当作1回事,并不去记它。 小丁当下车的地方,离城还有2十里,那里有间和尚庙,有座塔,他过去跟妈妈到那地方拜过神,知道从那里顺着公路走,便可以回到海湾市。 自从日本鬼子来了以后,他同妈妈逃难,妈妈被杀,他流浪在外,至今4年了。出去时十1岁,回来时十5岁,虽然只是十5虚岁,他却自以为已经长大了。 他自以为已经懂事,他跟走江湖要把戏的当过小伙计,在理发店扫地倒痰盂,同流浪儿们1起拾破烂,以及他讲过的在酱园铺推石磨等等。 所以,他得到1条经验:世界上有不少假作好心的骗子,大老板们都是骗子,要小心提防。 他不跟那汽车进城,就是因此之故。 他下了车,反而觉得自己这才自由,不像是在车上那样不自在。他在野地里胡乱地找了点可以啃得进嘴的东西吃过,肚子稍为不那么饿了,他才又顺着公路向前行。 他只是悠悠晃晃地行,不急于赶路。 他忽然想起:我回城去怎样过活?这是刚才汽车上的人问他,他不高兴地拿言语顶过回去的,现在却自己又想了起来。 “我怎样生活?”他自己问自己。又自己骂了自己:“见鬼!是个脓包!像是个小娘们似的!想它干什么?”骂过了自己,这才觉得轻松了些,不去想那讨厌的问题了。他索性不再走,就去路边1棵大榕树下,铺开他那破草席,躺下去,想唱几句歌儿,又没什么好唱的,也就不唱了。不如睡觉!不久,他就睡着了。 他实在是饿,也感觉到累。 小丁当是疲乏了,他睡到第2天天亮,才爬起来,卷扎起他那破草席,挽在手中,却仍然梦梦松松,有心无神,漫不在意地挪着脚步,蹉跎着向城市走去。 这1回,他却越走越累,越走越饿,尤其是那肚子,走不了多少步路,它就咕噜咕噜地叫,要它不叫,它偏偏要叫。 叫了1会才停,停了1会又叫,犹如1只苍蝇叮在脸上,拍它不着,飞去了兜个圈子,又飞回来,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无法可治。 小丁当心烦,就又在心里自己骂自已。心里烦,脚步就反而挪得快了些,他急于找些什么可吃的,虽然他不知将会怎样才找得到它,也不知将是怎样的东西。 第106章 面包 这时候,海湾市内,正在布置1个隆重的场面,向战争时期受难流离的儿童发给救济食品和救济衣物。 抗日成争胜利后,青天白日政府收复海湾市,把市内两条主要街道改了名,1条叫光复路,1条叫胜利路。 胜利路是商业中心。这条马路上有1座大建筑物,半中半西,不洋不土,有点像是祠堂庙宇,也有点像是1间教堂。 内部陈设也是这样,有的是画栋雕梁,7宝屏风,酸枝台椅,有的是玻璃花灯,地毡沙发。 这屋子是当地绅士,各行业大商人的1间公所,也即是这些绅商的1个活动中心,却又起了个同其性质不大相称的名称,叫做同乐别墅。 这屋子不平常的地方是,它有点神秘,就像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这屋子是向来就有的。 日本鬼子未来之前,它就是这个样子。日本鬼子来了,它成为汉奸们经常聚会之所,门口多了个招牌,“中日亲善促进会海湾市支会”。日本鬼子走了,这门外又换了个招牌:“美国和平救济总会海湾市联络处。” 而现在嘛,他的门外竟然挂了1布条,上写着“欢迎美国战后难童救济中心代表白长木先生光临指导。”还贴了各种颜色的标语,什么“促进中美合作友谊”、“美国是自由世界的领袖”等等。 门外两旁的空地上,摆着1些桌子,上面分别放了1些物品。搁着1堆旧衣服,挂着牌子标明:“领救济衣处”,放着罐头的,标明:“领救济牛奶罐头处”、“领救济牛肉罐头处”,还有领救济饼干的,领救济面包的,都各自有各自的标志。 罐头食品是从美国运来的,是美国军队的剩余物资,本来要丢弃的,让所谓救济机构运了来当救济品。衣服是收集而来的旧洋服。面包则是在本市烤制的,堆满了许多张桌子,垒得高高的,最引人注目。 这些物品,都有人看守着。还有几个警察在场维持秩序。堆放物品的桌子前,用绳子拉成1道围栏,围栏之外已聚集了成群的儿童。 有些衣服褴楼的,是街道上的1些穷孩子;有些则衣着较好,原是街上小学校的学生,被主持这场面的人召集了来,要他们充当受救济的“难童”。还有些过往的行人,见了这场面,也聚集了在那外面围观。还有几个人拿着摄影机,准备在分发救济品时拍照片,拍电影。 之所以作这布置,这是因为有个叫白长林的美国人来到这城市,他的身分是美国战后难童救济中心的代表;这救济中心属于美国的和平救济总会。 这美国人身分不算高,派头却很大,是个大有来头的人,他来到这里,这里的市长去拜会过他,这地区的行政督察专员去拜会过他。 他特地要视察这里的难童救济工作,还要亲自给难童们分发救济品,把这些活动拍作新闻电影,寄回美国去放映。因此,这地方上的青天白日组织政府当局,郑重地作了这种布置。 现在,这屋子里面正聚齐了本市著名的1班大绅士,大商人,等候着参加由本市绅商的领袖,即同乐别墅的董事长陪同美国白长林先生前来,开始这救济战后难童的仪式。 屋内的人已经等了许久了,董事长尚未陪同白长林先生前来。屋外面,尤其是那些被召集而来等候着分发救济品的孩子们等得更久,他们过早地被召集了到那里,排队等着发救济品,可是迟迟不发,他们已有点不耐烦,有点埋怨,有的人已在那里说出了些埋怨的话了,有些人想散去,管事的人却不让他们散去。 这时候,场子外来了个孩子,他就是我们的已经相识过的小丁当。他小心翼翼地走了2十里地,终于走进了这城市,沿途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找到,肚子饿得发慌。 进了城来,街路他是认得的,他1步步向市中心走来。这城市经过兵乱,原来的居民,很多都不在了,而且他当日离开之时,年纪太小,认识不了多少人。 他想看看有没有旧时相识的小朋友,却1个也没有见到。 他步行到市中心,意外地见到许多人聚集在同乐别墅外面。他走近前去,见屋前摆着许多张桌子,桌子上堆着许多面包,堆得老高老高。 他什么也没有注意,只是注意那1堆堆的面包。 “喔?那是什么?” 他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1看,果然不错,还是面包,黄澄澄油凛凛的面包,仿佛闻到那1阵阵的香喷喷的味儿。 小丁当再上前去,问在那里排队等着的1个小孩子:“那是怎么1回事?” 小孩子答:“领东西,说是发给穷人的,你要吃的领吃的,要穿的就领衣裳,都不用钱。” “不用钱?” “是的。送的。说是可怜穷人,都不要钱。” “哦······还有这好事儿?” 小丁当似明白了,又不明白,他眼睛还是望着那1堆堆的面包。 他太需要那东西了。 他嘴里流诞,流出来了又自己吞下去,他肚里越发咕咕的响,他不由自主地又往前挤。 1个管事的喝他:“不要挤队!回后面去。” 小丁当没听他的,他站住了1会,又往前钻着去,1直挤了到前头,站在1大堆面包的前面。 这时,等着发救济品的孩子们等得更不耐烦了,有些人叫,“快发东西啊!快发啊。” 起初是1两个人叫,跟着就有许多人成群地叫。 管事的人喝:“不要喧哗!等白长林先生来了便发。” 小丁当也不知道什么白长林先生,他只是看着那近在眼前的面包。 “发啊!发啊!”人们叫嚷得更厉害,秩序有点乱了,许多人伸着手向前挤,叫嚷着要发东西。 管事的和警察们忙喝住拦住。 小丁当被群情汹涌的情势推着,他再也忍捺不住了,他要吃东西。他从拦着众人的1个警察的腋下1钻,钻了过去,冲过拦在前面的绳子,伸手向面包堆1拿,拿了几个面包,转身就走。其他的孩子也纷纷向前,要抢面包。 小丁当要走,被刚才那警察1把抓住。这时,马路上开来了两辆汽车,前1辆是吉普车,车上下来几个兵丁,后1辆是小轿车,下来的是1个大胖子,1个洋人和随从的保镖和跟班之人。 这两辆车子1来,就像是把刚才骚动的孩子们镇住了。他们不再纷扰叫嚷,都转眼去看那大胖子和洋人。 大胖子是这同乐别墅的董事长,姓包名得利,当地人背地里称他做饭铲头。饭铲头是1种大毒蛇。那洋人就是美国人白长林。 2人下了车,包得利引着白长林向门口走来,屋里的1班绅商们,已出来迎接在门口。 白长林见警察抓住个小孩,他问,“为什么?” 管察答:“他抢面包。” 白长林把小丁当左端详右端详地看了看,叫放掉他。 “你为什么抢面包?” 小丁当说:“肚子饿。” 白长林问:“你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小丁当说:“不用你管!” 白长林说:“嗯······你不明白。我们是数济战争中被损害的儿童的,我们有面包的,有牛奶的,给你吃的。” 小丁当看了白长林1眼,摇了摇头。 白长林说:“你不要怕!我给你面包吃!” 小丁当摇头:“不要。” 白长林问:“为什么?” “我不要你的东西。你是个红毛番鬼子,别假装好心!” 白长林听了,哈哈大笑说:“我说你不明白,果然是了。你连我是个什么人也没识得。这也难怪你们。红毛番鬼子假装好心,欺负你们,让你们心里有了成见。我嘛······我却不是红毛鬼,我是个花旗佬,美国佬。我们美国很有钱,东西很多很多,吃不尽用不完。我们不打你们,只拿东西来给你们。你看,我带来了多少东西,吃的,穿的,都给你们,1个钱也不要,只要同你们做朋友。” 小丁当再看了白长林1会,未再作声。 白长林说:“这下明白了吧?我说了嘛!我们是朋友。来,我给你许多许多面包!” 他眼睛向摄影师瞭了瞭,摄影师忙对正了镜头。 白长林摆了个姿势,装了个笑容,拿起几个面包捧在手里,给小丁当,电影机已开始拍摄,小丁当还是摇头说:“我不要!” 白长林说:“你要!我是花旗佬,不是红毛鬼。” 小丁当大声说:“你是个花旗鬼,美国鬼!” 伸手1拍,把白长林手上捧着的面包拍掉落地,拔脚就跑。 白长林冷不提防,愣住了1下,然后骂了句:“上帝会惩罚他的!” 包得利也先愣了愣,然后喝叫:“捉住他!” 刚才那警察也就应声向小丁当追着去。 正追着在马路上,忽被几个人横刺里1撞而过,把警察撞倒在地。那撞倒了警察的人却是在街上以擦皮鞋为活的小孩子,他们还各自带着个擦皮鞋的工具箱。 这群孩子撞倒了警察,也就跟小丁当1直地走了去,1个较大的走得较快,他大声地叫:“丁当!丁当!” 丁当回头1看,叫:“阿中……” 2人相见,欢喜得跳了起来。 原来,他们是相识的。 第107章 阿中 阿中同1伙儿擦鞋童帮小丁当走脱了警察,那班孩子们也拥到跟前来同小丁当相见。 他们原不识得小丁当,是阿中听说同乐别墅有物品施舍,他带同1班伙伴们来看,刚好见了小丁当被警察抓住,见了小丁当同番鬼顶撞,帮上了这1把力。 阿中说:“好家伙!你敢斗番鬼,真够胆的!可也够险的,要是给抓住了,你就糟了。你知喝叫抓你的那大胖子是谁吗?” 丁当说:“不知道。” 阿中说:“他叫饭铲头,是个恶霸王,你知吗?” 丁当说:“不知道,我是刚刚回来的。” 阿仲说:“噢,原来是这样……” 他吩咐几个小伙伴都散开,各自去寻生活,只自己陪丁当走路。 阿中告诉丁当:“饭铲头是个大坏蛋!日本鬼子来之前,他在这里是个警察头子;日本鬼子来了,他当汉奸,发了大财,是顶大顶大的财主。如今,他又是大老板,又是青天白日组织的官,凶得很。” 丁当不明白地说:“你不是说他是汉奸吗?汉奸不同日本鬼子1起吗?” 阿中说:“青天白日组织也同日本鬼子1起,他们1起去打赤色革命组织。” 丁当说,“什么是赤色革命组织?” 阿中说,“哎呀!你呀!你连赤色革命组织也不知道?自从日本鬼子来了,我们这海边地方就兴起了赤色革命组织,到处打鬼子,你不知道吗?” 丁当说,“我逃难逃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怎么知道呢?” 他把他妈妈被日本鬼子打死,他逃难到远处的经过向阿中讲了,阿中1会没讲话,又1会才说:“要记住你妈妈的仇!懂吗?” 丁当点点头。 阿中又说:“我刚才对你讲的话,你不要对别人讲!懂吗?” 丁当又点点头,可是这1点他却不明白。 他问阿中这几年去过哪里。 阿中说回乡下了,叫小丁当不要再问他这些。 小丁当心里纳闷,可也就没有再问了。 小丁当心里纳闷:这阿中到底是怎么的呢?从前,阿中同他住在1条街上住,打小两人就认识,常在1起玩。 有时很相好,有时也打架。好过了又打架,打过了又相好,大家是差不离1样的。 他们两人同年,那时候,他长得比阿中高。自从日本鬼子来,两人分手不见,如今再相见,阿中竟然长得比他稍为高了1点点,甚至嘴上还可笑地长出1些些还说不上是胡须的毛毛儿,却俨然有点像是长大成人了。 尤其难堪的,是阿中显得比他有见识,他连饭铲头的来历都不知,连青天白日组织同日本鬼子通气这事也不知,连什么是赤色革命军这事儿也不知,真羞人! 幸好阿中还是把他当成3岁小孩那样,老是问他:“懂吗?懂吗?”却没有取笑他之意。可是,他也不好意思再问了。就连自己实在还不懂的也不好意思问了,只是点头。 就这样,他跟随着阿中,回到阿中的住处。 那是1间棚子,周围用竹笪子糊上泥巴作墙,用树皮盖作屋顶,屋里窄窄狭狭地放了几张架子床,本来是有几个人住着,现在人们出了去,没什么人在屋。 阿中在屋里找出些东西先给小丁当吃了,对他说:“你就住在我这里,同我睡1床,明儿我带你也去擦皮鞋,这就是过生活!懂吗?” 小丁当没表情地嗯了1声,听了阿中的吩咐。 阿中说是他有事要出去1下,叫小丁当不要出去,在屋等他回来。 他出去了,又回来,在门外买了两个熟芋头回来给小丁当,叫小丁当要是中午他还没有回来,就拿这当午饭吃。又嘱咐道:“这屋里没有坏人,不要怕。只是有1个人有点怪,却是个有学问的人,也不用怕他。懂吗?” 小丁当依旧是点点头。 阿中吩咐过,自顾自地走了,只剩小丁当在屋里。 这屋里还能有有学问的人? 小丁当心里充满了怀疑,他很不习惯地朵在屋里,想出去,又怕阿中回来时怪他,就只好等着。 这层子里看来穷极了,床铺板凳衣物,破烂不堪,简直像是全部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没有1件好东西。屋里住的,只能是穷粗汉,哪容得个有学问的人?奇怪的是,屋角落里,搁着个破木箱子,上面有个墨碗儿,还有两3个碟儿碗儿,里面5颜6色,还有两3枝毛笔儿。 这难道就是个有学问的人? 小丁当还是难明白,他也就不去猜测它了。而且,他并不以为这是什么要紧的问题。他等了许久,阿中没有回来,却有1个人先回来。 这个人的形状比较怪!他身穿1件破烂脏污的西式衬衣,1条同样破烂脏污的西式裤子,1头乱蓬蓬的长头发,覆垂过耳,嘴上1圈乱渣渣的黑胡须,高瘦个子,黄蜡脸皮。 此人除了穿着怪之外,身上还装了整副异样异相的行头。 胸前,挂着1块薄木板,就像是挂了张桌面,这是活动的书桌。胸以下,连串地挂着两块纸板,钉着画片。背后又挂着1串几幅的纸板,也钉着画片,两腋下也分挂着这样的画片。 这些东西挂在他身上,犹如给他装上了1副纸造的铠甲,空笼晃荡。他头上原来还带着个头盔似的纸框框,4面也各钉了张画片。 他进门后,才把“头盔”脱下来,拿在手里。 那些画片是水彩画,红红绿绿的,有山水人物,有虫鱼鸟兽,把他这个人更加装扮得花里胡哨,奇形怪状,不知是个做什么的。 这人刚到门,就有邻舍的两个小娃娃走前来,问道:“画公仔先生,有好吃的吗?” 这人答:“没有,今天没发市,没钱买东西给你们吃了。对不起,乖乖的回去吧!” 他说话很温和,大概他平日买过东西给娃娃们吃,很相熟的。 那娃娃们听了他的话,也就回去了。 这人没个劲儿地进了门,摘去身上的披挂,把它搭在床架子上,就抖了口气,1骨碌地倒向床上,两手捧在脑后作枕头,伸长了腿,自己休息。 小丁当坐在阿中的床上。过了1会,进来的那人才叫:“阿中!你有吃的吗?给我1点。我饿,1幅画儿也没卖得出去。你也没有吃的东西吧?没有算了!我不吃。” 他自己在那边说话,没看小丁当,误以为是阿中。 小丁当不知怎答话好,他没有答话。 他拿起刚才阿中给的两个芋头,走过去递给那人,没有作声。 那人见了小丁当,问:“你是谁?” 小丁当回答道:“阿中带我来,要我住在这里的。” 那人说:“对,对。阿中人不错,不错······” 接过芋头,便大口大口地吃,到吃了大半了,才又问小丁当道:“是阿中叫你给我的?” 小丁当没答话。 那人又问:“是你的?” 小丁当也没有答话。 那人停了吃,把剩下的半个芋头递向小丁当:“是你的,你吃!” 小丁当不接,说:“你吃吧!” 那人却不再让,他把芋头吃完,搓搓手,搓搓肚子,这才又像是打呵欠似的噢了声,竟然没来由地像闷天打雷,叫了句:“我的妈妈呀!”就又不知所谓地唱起只歌儿来。 他唱的是《麻雀与小孩》 可怜的我的小宝宝! 你的身体好不好呀? 我的身体好,好,好呀。 我的妈妈呀。 这位小先生, 和我很要好, 小青豆、小虫儿肉吃了1个饱, 可是关住了。 玻璃窗关得牢, 谁都不能跑。 我的妈妈呀······ 他乔声乔气地唱着。 他1唱,邻舍的娃娃就又过了来看他,他就又手舞足蹈,装形作势,逗娃娃们笑。唱完了,他张张手,无可奈何地又对娃娃们说:“没有了,吃的东西没有了,没有给你们的了,回去吧!回去吧!” 挥手叫娃娃们走开了,他自己叹了口气:“唉······” 颓然坐下,背凭着床柱,掏出烟盒子,卷了支烟,自己吸了起来。 他叹气说:“唉!这就是人生啊!人生啊······” 他又用唱歌的调调儿哼了起来,却没有唱下去。 他问小丁当:“什么是人生,你懂吗?” 小丁当摇了摇头。 那人也点头说:“是啊!你不懂,你还小呢。什么是人生呢?人生就是·······” 他要向小丁当解释什么是人生。 “人生就是······就是人的生命······”又自己马上否定了说,“不对,不对。是人的生活······”又否定说“不对,不准确。”又自己问自己,“这怎么说呢?”扭头又对丁当,“这很难讲清楚。比方说,吃东西,这是人生之所必需,可是有的人自己吃饱了,还白占硬抢,不让别人有东西吃,这是1种人生;有些人宁可自己饿着不吃,也让别人吃,这又是1种人生。你明白吗?” 小丁当不大明白,可是他点了点头。 那人高兴了说:“对!对!你会懂得的。有1种人是吃人的,不拿人当人看,他想把你这人吃掉,却假心假意,先拿什么引你上钩,就像钓鱼1样,你知道吗?” 小丁当答:“知道。” 那人说:“好的,你这人聪明,1说你就明白。今天在街上就出了件痛快的事。有个美国佬,要收买我们中国的人心,在街上发什么救济牛奶,数济面包,却被个小叫化拒绝了,不要!还把东西1巴掌拍了落地,走掉了!捉也没捉得住他,把美国佬和那1班拍美国佬马屁的老爷们搅得乱了套。这孩子做得对呀!你说是不是呢?” 小丁当明知这正是说着他,他却没有点破,只回答了个是。 那人更高兴了,他说:“就是嘛!我说,你会知道我的,你同我是朋友,我们该是朋友,同阿中1样的。” 第108章 捉小丁当 那人讲到这里,忽又自己想了想说道:“是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呢?是阿中对你说的?” 小丁当说:“他只对我说,这里的人都是好人,还有个很有学问的人。” 那人说:“你看我是有学问的么?” 小丁当答:“是的。” 那人哈哈大笑说:“我算什么有学问的啊!我是个搞艺术的。对,什么是艺术,你还不懂。我在美术学校毕业。这就是,我是画画儿的,是画公仔的,这你就懂了。我原是个中学教员,失了业,只能卖画儿为生。每天我就这样披挂这套行头,站在街头,招揽生意。生意好1点,多卖出几幅,我便能吃顿饱些的,卖不出去便挨饿,这就是我的生活了。这又是人生。你看,我像是个有学问的人么?哈哈!······” 他又大笑起来,笑得很爽朗,无忧无虑似的。 这时,1个警察走到了这棚户门外来。 就是今天捉过小丁当的那警察。 今天,那布置了的美国人发救济品的场面被小丁当乱开了个头,也就有别的人乘机动手抢罐头、衣服之类的,警察们只顾着捉人打人,1时间,搅得秩序大乱。 美国人很不高兴,饭铲头发了火,1定要捉到为首捣乱之人。 饭铲头原本就是警察头子,做汉奸时,也同青天白日组织暗地里通气儿,是走他们所谓“曲线救国”那条路的。所以,日本鬼子战败后,他安然无事,仍然做这城市中的大帮会“同乐别墅”的大头目,仍然开着大买卖,仍然是警察局长,他当汉奸时的伪军,也改编为青天白日组织的海防警备队,他当司令。 他叫抓人,他手下的狗腿子哪能不着紧? 那警察今天被擦鞋童撞倒,他是认得这1班擦鞋童的,又有平日当警探线眼的人见过阿中同小丁当1起走。因此,警察就跟踪查问而来,要捉小丁当。警察到了门口,就拔枪指住小丁当,喝道:“别动!” 疾步闯进了来,1把抓住,骂道:“好小子!你跑!” 画家刚还在哈哈笑,这下吓得大惊,忙问:“什么事?” 警察说:“他捣乱公共秩序!美国人发救济品,他胆敢不要,还打落了人家给的东西。” 画家说:“啊?原来那人是他!” 警察说:“正是他。” 说完就要带小丁当走。 画家喝叫:“不准抓人!” 警察道:“你说什么?” 画家说:“我不谁你抓他!” 警察说:“你不准?你是个什么东西?” 画家说:“我当过学校教师,我证明他没犯罪。” 警察说:“顶撞美国佬了,这还不叫犯罪?” “顶撞美国佬怎么就是犯罪了?”画家气得火了,“你还是个中国人吗?我不准你帮美国佬欺负我们中国人!” 警察说:“废话!你敢来教训我?全市都知你是卖画行乞的穷鬼书生,是个怪物。” 画家说:“你侮辱我!” 警察说:“侮辱你又怎样?你给我滚开!”说罢,又暴喝小丁当,“走!” 画家大喊道:“我不准!” 伸手拦阻住。 警察说:“你再罗嗦,我就定你个阻警办公之罪!连你也逮捕了!” 说罢,拿枪向画家指了指,画家更气了,也更急了,说道:“你不放他,我就同你来这个!” 说着,他拿起个墨碗儿,向着警察。 两人正争持间,忽然阿中同1班擦鞋童急走着回来了。 每个人都握起拳头向着警察说:“哼!来捉人?” 街坊上的人们,也聚集了来看。 这时,有1女子,分开众人,走到跟前而来。 这女子头梳女学生装短发,身穿白布衫,黑布裙,衣着朴素,面容清秀,仪态大方,行藏谈定。 就见她走近前来问道:“为什么要捉这孩子?” 警察没答,他问女子道:“你是什么人?” 女子说:“我是这里的平民学校的教员。”女子又对聚集着的众人说道,“今天美国人在街上发救济品,这孩子不肯要,警察就来捉他,大家评1评,这有没有道理?” 众人说:“没道理!他美国人的东西,我们中国人怎么连要不要的权也没有呢?东洋鬼子刚走,又来了什么西洋鬼子来整治我们中国人,这不成啊!” 众人纷纷议论,都说不能让警察把孩子捉走。 警察说:“我是奉命而来的。” 众人说:“我们中国人,不听他美国人命令。” 警察见着这情势,只好放了小丁当,悻悻地溜走了。 众人欢喜说:“还得是苏老师来,才解决这事。” 女子说:“都是大家的力量。” 画家走过去1把揽住小丁当,赞叹说:“没想到,那人原来是你,好样的!好我们来庆祝1下!” 于是,他又手舞足蹈地唱起歌来,唱的仍然是《麻雀与小孩> 飞·······飞······飞······ 这个样子飞······飞······ 这个样子飞得对不对······· 他很快乐,就像是真的飞了起来。 苏老师向众人打过招呼就走了。 街坊的众人早散了去,擦鞋童们也各自回了去。傍晚时,这棚屋里住的人6续回了来,有做搬运工的,有收买破烂的,有焊铜铁锡的,有补锅的,有在工厂做工的。有的人在外面吃过饭才回来,有的回来了才煮饭吃。 阿中胡乱地张罗了顿吃的,同小丁当,还拉画家也1同吃了。 吃过晚饭,阿中说是要去上学,叫小丁当留在屋里。 阿中还上学? 小丁当觉得奇,他问:“上什么学?” 阿中说:“平民夜校,苏老师是学校的教员。”顿了顿,又道,“你也该去上学,等我问过苏老师以后,才同你去。” 阿中怕误了课,只说了这几句就走了。 阿中走后,画家才同小丁当讲,阿中每天都上学,很用功,学习得好,会看书,会看报纸,差不多有初中1年级程度了。 小丁当听讲,心想:怪不得他知道那么多世事,原来他会看书看报纸。 阿中过去上过学,小丁当也上过,是初小2年级,2人同班同学。 日本鬼来了,小丁当逃难去,连原来学识过的字儿也忘了,阿中也逃了回乡下,怎他还能读书识字? 小丁当正这样想着,忽然,又来了几个警察,正是白天被轰走的那警察带来的,还有个头目同来。几个人进了棚屋,捉住小丁当。 那头目说:“小捣乱!居然聚众拒捕!” 日间那警察指着画家说:“还有他,阻警办公,也1并逮住。” 画家叫道:“你们凭什么侵犯我的自由?凭什么?” 警察们没理他叫嚷。 日间那警察说:“那小擦鞋的呢?” 见阿中不在,也没再追究了,扯了2人便走。 屋里人叫问:“怎么捉人?” 警察说:“不许你们多事!休管!” 说着,就扯了小丁当和画家去。 屋里人哄嚷着出到街上来,街上的人们也聚拢了,众口纷纭地讲:“怎又来捉人?” 有人说:“怕还要捉阿中哩。” 又有人说:“要告诉他!” 就有人去了。 不久,却见阿中同苏老师回来。 苏老师问过了情况,她说:“为了不肯要美国人给的东西,就1次再次地硬要捉人去问罪,这政府到底是我们华国的,还是美国的呢?” 她同众人议论过此事,叫阿中暂时不要呆在这屋里,免被又来捉了去,她就同阿中离开而去。 路上,阿中对苏老师说:“苏姐!这事是我没搞好。” 苏老师说:“不,你没有做错。这是斗争嘛!才刚刚开始哩,要认真对待,大家来想个办法。” 2人又回到平民夜校。 那原是间小学,夜间,小学不上课了,就办平民夜校。 夜校学生有青年人,也有小孩子,不收学费。 这时,已下课,学生们已放学回去了,却还有几个教员和年纪大些的学生留在教务处未散。 他们知道苏老师有事同阿仲去了,在那里等着2人回来。 苏老师向那几个人讲了警察捉人的情形,大家听了都十分愤概,商量了要对此事提出抗议。 苏老师的名字叫苏平,她同本市1间报馆的编辑相熟,那报馆是1间商办的报纸,平日对***势,对社会问题,还肯发表1些较为公正的评论。当下,由苏平执笔,立即写了个本市新闻稿,标题是:拒食美国救济面包成罪,难童因拒食美国救济面包入狱,著名穷画家唐庚亦同案入狱······ 写完了,苏老师自己送稿去报社,其他各人也散了,各自向群众宣传去。 阿仲就留在学校过夜。 第2天,报纸上果然登载了苏老师的稿子,这新闻传遍了全市,引起纷纷议论。 苏平不简单啊! 第2天1早,她又来到学校,叫醒阿中,说,“你妈妈来了,你去见她!” 阿中忙起来,去见他妈妈。 阿中看见他妈妈,惊喜交集,1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 “阿中,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阿中的妈妈担心地摸着儿子的脸,“你最近过得好吗?” “我过得好,妈妈。”阿中回答,“我和同学们1起学习,1起斗争。我们反对饥饿,反对压迫,我们要争取民主和人权。” “哎,阿中。”苏平老师在1旁说道,“你妈妈为了来看你,冒着生命危险。你知道吗,她被特务跟踪了。” 阿中1听,脸色大变:“妈妈,你快走!这里危险!” “不,阿中。”他妈妈坚定地说,“我不能丢下你。你是我的儿子,我们1起面对这个危险。” 苏平老师看着这1幕,心中感慨万分。她明白,这场斗争不是1个人的战斗,而是全民族的战斗。每1个普通人,每1个家庭,都在为自由和正义而奋斗。 当天晚上,苏平老师和阿中的妈妈商量下1步的行动。她们决定在学校组织1次大规模的抗议活动,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让更多的人加入到这个战斗中来。 苏平老师在学校里积极组织活动,阿中和同学们也开始在街上散发传单,号召大家1起来反对饥饿,反对压迫,争取民主和人权。 抗议活动如期举行,人们从4面8方赶来,举着标语,喊着口号。阿仲站在台上,看着下面的人群,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只要大家团结起来,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几辆警车冲进了人群,警察们开始抓捕抗议者。阿仲看到这1幕,心如刀绞。他知道自己不能被捕,他要继续斗争。于是,他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去寻找更多的志同道合的人。 第109章 组织过往 柳3春从乡下来到海湾市。 她就是阿中的妈妈。 以前,她在市内的爆竹厂做工,她丈夫在碾米厂做工。 日本鬼子侵占这个城市的时候,她连同丈夫带着孩子1起回到了家乡。他们的家乡在海边,也有日军去侵占,却有赤色革命军组织在那里建立了抗日游击队,坚持抗日战争,同日本鬼子打了几年,直打到日本战败,日本鬼子投降。 日本鬼子来时,青天白日军退到了到后方去躲避,直到日本投降了,才有青天白日军大批大批地从后方开了出来,接收日军占领的城市,又去打抗日游击队,宣布说,这是“戡乱建国”。还说赤色革命军组织就是把国家搞乱的罪魁祸首,扬言要灭掉赤色革命军,这才叫建国。 这次,青天白日组织军方面用的兵力之大,是空前未有过的,海湾市这沿海1带地区,布满了青天白日组织的中央军、地方军,还有由青天白日组织收编了的汉奸军,又有还乡铲共团、清乡队等等拉拉杂杂的地方团队。 他们用的是“梳篦战术”,凡是有赤色革命军部队活动过的地方,他们就用大兵去扫,逐村逐乡去刮,烧杀抢掠,搜索围捕,极其惨酷,务必限期将赤色革命军消灭净尽。 现在,那地方还是兵荒马乱。 自从柳3春夫妇带孩子回了乡下,城里情况起了大变化,柳3春原来做工的爆竹厂停了业,工人们早就散伙儿了。 这工厂制造的爆竹,是出口到香港、澳门和外国去的,日军侵占之时,没了销路,因此停业。日本鬼子投降以后,不久之前,才又刚刚复业。 原日厂的工人,也有回厂复业的,但未见柳3春回来,也未见她的丈夫回来,很少人知道她夫妇2人这几年的消息。 他们的孩子回了来,人们未注意,那孩子也少向人谈起他父母。 现在,柳3春却突然回了来,住在她原日同厂工友杨2妹的家。杨2妹是个青年女工,还在平民夜校学习,昨晚留在学校等苏老师同阿中,1齐商议对警察捉人之事提抗议的几个人中就有她,不过,当时我们还未介绍过她就是了。那时,柳3春也未到她家。 柳3春是1只渔船搭载了她来的,今早天未亮时,她就去找到杨2妹,杨2妹去通知苏平,苏平就带了阿仲来同她相会。 其实,柳3春进城,也未必是为了来看儿子。看她那样子,倒像有件心事。杨2妹家是间小矮屋,隔成里外两间,2妹同父母住,2妹已回工厂去上班,她父母也上了街,屋里只有柳3春。 她独个儿在屋里行来行去,行不1会又坐下,坐不1会又行,不能安静。她年纪还不到4十岁,身体壮健。她是个圆脸,脸上有个小酒窝,不言语时,习惯地喜欢噙着嘴,这就使她常若带着微笑。这也使她的容颜显得青春,不象将近4十岁那么老。 看她那样子,她是个精神旺盛的人,她的性格可能是较豪放的,但又是急躁的,率直的。 苏平带了阿中来,1进门,柳3春未顾得及爱惜儿子,就1把抱住苏平,亲切地叫道:“苏姐啊!又见了你!” 她年纪比苏平大,却叫苏平做苏姐,叫得很亲切,抱得很用力;她感情激动,眼流了泪。好1会,她才去亲儿子,捧着儿子的面颊,定睛看了看,然后猛然亲1下左颊,又亲1下右颊,却又拿拳头向儿子胸脯上捶1捶,说:“好儿子!你还未死!妈也未死!”又对苏平说,“苏姐你也未死!好呀······我们到底顶住了,都还活着!” 说了,笑起来。她的感情是跳跃的,刚流过眼泪又大笑,而且笑得很爽朗。 柳3春怎么讲起这样的话?她是个什么人? 原来,她还在城里爆竹厂作工时,她丈夫就是个赤色革命组织的成员。日本鬼子来了,她丈夫按照组织上的指示,回乡去参加抗日游击队,她同丈夫回乡,她也就参加了当地的各种抗日救国活动,呀参加了赤色革命组织。 她是乡的妇女救国会的主任,是民兵队的小队长,还积极参加农业生产,是劳动模范。经过几年,游击队发展壮大,她的丈夫已升为连长,又升为营长了。她的儿子也参了军,在部队里当“小鬼”。直至日本鬼子投降,突然,青天白日军又调来大量的兵力,漫天盖地地向抗日游击队解放的地区杀来,反复地“扫荡”。 抗日游击队被迫自卫,大部分转移到外线,分散活动,去发展新的游击区;留下很小部分在海边老地区掩蔽活动,继续宣传群众,组织群众,坚持斗争。 这期间,华国赤色革命组织****会为了争取和平停止内成,曾同青天白日组织当局进行谈判,签订过协议,同意将华南抗日游击队撒至华北地区;但由于青天白日组织的故意阻难,仅能撤走了很少的1部分,大多数部队并未能撤走。 青天白日组织故意不让这大多数部队撤走,决心将他们就地消灭,因此调动了大量兵力来“扫荡”,这样,就迫使抗日游击队在敌我力量极其悬殊的形势下进行自卫成。 斗争非常艰苦,尤其在老区坚持斗争的同志更为艰苦。柳3春是留在老区坚持工作的,她的丈夫则已随北撒的那1部分部队到了北方去。 这时,另有1些同志,由于工作的需要及条件的许可,转移到城市作秘密活动。苏平就是这样转移到城市来的。 她原是游击区里1个区的抗日民主政府的区长。阿中是由苏平带着进城来的,他受伤,由苏平掩护进城来治好了,就留了下来。 阿中这儿年在游击区和在部队里,都未中断过政治学习和文化学习,进城以后也仍在苏平当教员的夜校学习,因此,从某些方面,尤其是政治方面的知识而言,他比同年龄的1般儿童,是成熟1些。 柳3春吩咐儿子在屋子的外间看门,她同苏平进里间谈话。果然,她不是为看儿子进城来的,她不知儿子在城里,是进了城见了杨2妹才知道的。 自从青天白日组织军来大“扫荡”,她就未同儿子见过面,未知道过儿子的消息了。 她丈夫已北撤,也只是现在苏平告诉她,她才知道。 当时,由于国民党军的大“扫荡”,我军分散活动,许多分散的部队与部队、此游击区与彼游击区之间的联系被敌人隔断,消息很难通。而柳3春所在的那个区,则更由于区的领导干部已牺牲,仅存她同几个同志在1起,已几个月同上级断了联系。 她这次是为了我联系来的。 杨2妹也下乡打过游击,同她有过旧关系,因此她通过杨2妹找关系。 柳3春所在的区,叫都朋区。根据柳3春所讲,那里有这样的情况:区的领导干部对严重的局势,没有积极的对策,没有依靠群众,团结群众,利用各种条件来对敌斗争,以达到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的有效目的。 他们采用的办法往往是无效的,是脱离群众的,敌人来时,打几枪便跑,不考虑到敌人兵非常多,几乎到处布满,这样自己暴露了目标,是很难跑得脱的。 有些人发觉这样干不成了,却又采取更为消极的办法,去野地里挖个洞,躲在里面,不敢去村庄里活动,不敢去宣传群众,组织群众,这样,就终于被敌人去野地里搜索出来,区的几个领导干部就是这样牺性了的。 敌人放出警犬去搜,那些洞就都被发现了。相反,柳3春他们儿个却始终同群众1起,靠群众掩护,这才不被敌人发现,得以保存下来。他们有时在村庄中同群众1起,有时到海上和渔民在1起。柳3春就是这样搭了渔船进城来的。 苏平觉得柳3春反映的情况很重要,应将这些情况向上级报告请示,等待上级的指示。她叫柳3春暂住在杨家等待,就自离开而去。在海湾市,苏平也是个领导干部。 当时,这城市的赤色革命军的秘密组织的形式比较特别,它有几条互不相统属的系统,即几条不同的线,工作上各自分别活动,互相配合,组织上则不相联系。 1条线是久已在这城市作地下工作,甚至在日本人侵占了这城市时也仍留下秘密活动的,这是原来的系统;1条线是抗日战争结束后从附近游击区调到市内来的;1条线是从别的城市别的地区转来的;还有专搞情报的,搞统1战线工作的系统。 这样分,为的是避免万1出了疏漏,各系统不至于互相牵连暴露;而且也因为战后情况起了新的大变化,许多组织成员的工作安排都重新调整和部署之故。 苏平领导着这其中1条线,即从游击区调入市内来的同志们这条线。她的上级机关,就是华国赤色革命组织滨海特区委员会。特委会的成员亦有变更,有的已随北撤部队撤走,有的调往别的地区,原来的特委书记这几年公开领导武装斗争,是部队的政委,已不适宜于仍留在这地方作秘密活动,他已调走了。 第110章 接头 新调来的书记前天才到,这个人就是前天让小丁当坐汽车的那个商人打扮的那人。 那天,他这个人很有风趣,还有他那同伴儿,就是那个汽车司机,也是很有风趣。小丁当说他像是个大老板,又不像是大老板,那也是说对了,果然,他并不是大老板。 他只是化装作商人,由司机拉着他,还带着1车子货物,进到这城市来的。他在这城市里的公开身分,是1间经营进出口生意的大商行的老板。 他原在别1个地区工作,同这里原来的书记1样,不适合仍在那里搞秘密活动了。因此,2人来了个对调,这里的调了到他那里去,他调了到这里来。 他就是尤林,外观上没有什么显著的特点,中等年纪,中等身材,连相貌风度也有点中不中似的。平平常常,普通的很,有点像是个商人,却也清清秀秀,又有点像是个知识分子,坚坚实实,还像个工人。 总之,初次见面,他给人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印象,没什么特异之处,而且还会无意中就感觉到他似乎就是个中不中那类人。 尤林来到了这城市,已经同苏平接过头。 现在,他听到苏平来向他汇报了柳3春反映的情况,他就决定自己亲自同柳3春见面。 苏平问到:“这妥当吗?” 苏平的意见是:按照秘密工作的习惯,上级领导同志新来初到,就去接见基层组织的1个普通同志,似是不够严守秘密的。 尤林说:“我要直接了解下面的实际情况。” 这样,就决定了去同柳3春见面。 柳3春没想到苏平这么快就带了上级同志来,她有点发窘,没有准备,不知如何回答上级同志的问话好。 尤林的问话很详细,也很具体。 谈到具体的问题,柳3春就毫不局促了。她这个人,说话就像是打机关枪,噼噼啪啪的,就讲到她认为是消极办法的挖洞藏身1类的失败的经验教训,她为那些因采用了这种无效的对策而牺牲的同志难过。 尤林问她:“那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柳3春说:“团结群众,同敌人斗呀。” 尤林问道:“怎样斗呢?” 柳3春想了想说:“不能盲目蛮干,要多想办法。不会没有办法的,比如说,你找得到两斤砒霜给我,我就能杀死他12百个狗兵。” 尤林问她怎个办法。 她说:“你信不信?我自会有办法的。” 似乎是嫌尤林不肯信她。 尤林微微1笑。 柳3春又说,她这次出来,是想过买毒药。可是,那种东西却不易买到,药店里是不能随便地出卖毒药的。 尤林说:“光靠那东西不成,还要想更多的办法。” 柳3春说:“对,要有千方百计。比方,现在敌人到处征壮丁,抓壮丁,还有征税、征粮,都得有些计去反掉它。群众对敌人这些所为,无不憎恨的。” 尤林说:“你这倒讲到当前斗争的中心问题上来了。什么是中心问题呢?就是大而普遍的问题。群众最普遍地憎恨青天白日组织征兵、征粮、征税,我们应该就用反3征这口号去发动群众,领导群众进行这斗争,这样,我们就有群众,有力量了。” 柳3春喜了说:“好呀!反3征!发动群众!你这同志真是······” 她刚才还有点怪尤林,这1下就又想称赞尤林,却不知怎样称赞好。 尤林说:“你是密切联系群众的,你能把工作做好。现在,你们的区委会没有了,就由你负责,去恢复区委会,恢复全区的工作,怎么样?” 柳3春急了说:“这······这,我怎么成?我怎么有这能力?” 尤林说:“应该想想这工作要不要去做。” 柳3春问:“不能派个同志来负责么?” 尤林说:“没有人,很多同志都已经牺牲了!” 柳3春默然,半晌才说:“我做。” 尤林说:“好!你会做好的。” 看看她,指着她襟头插的1枝自来墨水笔说:“小心谨慎,凡事不可粗心大意!你不要插着这笔儿,要是给特务见着,就把你提了,没有个农村妇女襟头上插着这玩意儿的。” 柳3春忙把笔儿取了下来。 这时,尤林才又对苏平说:“她想得好!对待敌人,应千方百计,无所不用其极。她需要的东西,应该帮她解决!” 苏平说:“是,我去想办法。” 尤林来时,这屋子没其他人,连阿中也出去了,是苏平事先布置,要他们出了去的。苏平注意到:非必要时,不让更多人知道尤林是个什么人。 她是小心的,这是她精细之处。 尤林走后,苏平还同柳3春谈了1会才走。 暂时,柳3春那个区的工作,只好由苏平负责联系。 敌人的反复“扫荡”,使滨海地方的各级党的组织都遭受了损失,这时候柳3春去我已经不知转移掩藏在何方的当地的县委,还不如直接来海湾市找苏平容易些。 搭载柳3春来的那只渔船,是只家口船,船主是个贫苦渔民,全家在船上,在近海捕鱼捞虾为生,经常来往于都朋区和海湾市之间,捕得鱼虾,常载来海湾市卖。 这船主全家在政治上是可靠的,都是“解放友”。抗日战争时,这滨海地方的抗日游击队,其正式番号已名为人民解放军,还在群众中成立过1个组织,名为“解放军之友”,这是拥护支持解放军的先进的群众组织,参加者是群众中的积极分子。 这组织的成员,在抗日战争和各项工作中,经常起带头作用。它也有1定的秘密性,是1个组织得较严密的外围组织。 群众口顺,常把这组织的成员称为“解放友”,这组织中人,也常这样自相称呼。 搭载柳3春的渔船上的全家人,就都是在“解放军之友”这组织的。 这几个月来,青天白日组织“扫荡”得凶,柳3春有时就上这船,随同出海,认作船上的家里人。以后,这船可以作柳3春同苏平之间的交通联络之用。 苏平把这些都同柳3春约定了。也还同她谈了回区里去如何展开对敌斗争,如何做群众工作等具体问题。 苏平走后,阿中才回来。 他去街上,买了两本书,1本是《卖火柴的小女孩》,1本是《大闹天官》,还有1枝铅笔,1本拍纸簿,要妈妈带回去给妹妹阿珠。 阿珠今年十岁,在村里的抗日小学读过书,当过抗日儿童团。自从青天白日兵来大“扫荡”,小学散了,没书读了,还经常要跟着妈妈走情况,学习就荒废了。 妈妈是个女旋风,是个坐也坐不定1下的人,虽然也识得字,却识得不多,只是这几年为了抗日工作,才也肯看看书,写写字,她是没耐性督促儿女学习的。 阿中怕妹妹放弃了学习,这才送给她书、本子和铅笔。 他没多钱,只能买这1些些。 他把礼物交给妈妈,又拿出他自己造的1个弹弓权权儿给妈,这是他自己拿着弹鸟儿玩的,他要送给妹妹玩。 妈妈说:“女孩子哪有玩这东西的?” 他说:“叫她拿去练好眼力,将来打起枪来准些。” 妈说,“这仗还要打到你妹妹也当得兵打得仗之时?还要打得那么久么?” 阿中说,“苏姐说,革命是长期的,也许会打到那个时候。” 柳3春喟然叹了声,没同儿子再讲这问题。 作为1个母亲,她很不愿意想到小女儿将来也要去打仗,想起这事,心里不会是愉快的。她进了城来才知儿子受过伤,现在,她搂着儿子,抚摩着儿子身上的伤疤,默默地想起今天尤林对她讲的关于时局的1段话:蒋委员长决定了全面内战,美国佬帮他将兵力运上前线,他部署已完,马上就要动手大打了。他要打,那就打吧!我们反正要打到把反动派彻底、干净、全部歼灭才止。 这样想,柳3春甚至也不再抚摩儿子了,她想到在这种形势中她该如何工作,浸在沉思之中。 这1天,阿中在杨2妹家陪着妈妈过了1夜。虽然是短暂的相会,柳3春亦已感到安慰了。她丈夫在部队,同她尚未及话别,就已随同部队,撤往北方,迢迢万里,谁知他现在到了哪里,状况如何呢? 几个月来在乡下,天天都要提防青天白日组织的大兵来“扫荡”,经常要走情况,对于丈夫和儿子,她几乎没有空儿去想念他们。只是偶然地才担1下心:他们是否还活着?这样自己问自己1句就算了,并不自己作答复,也没可能答复。 现在忽然意外地见了儿子,她才又自然而然地想念丈夫,想1家人能团聚在1起。她也没有多作这样的希望,这念头1起,她就自己把它切断了,她觉得这念头太不实在。 她这个人,从来不喜欢空想。抗日战争初结束时,她也曾有过可以享太平了的想法,但是,青天白日组织又来大“扫荡”,她那种希望很快就被战火烧毁了。 血腥的屠杀提醒了她,使她深知对青天白日组织切不可以存着幻想,那些鬼东西是绝对相信不得的,只有把他们消灭了,华国人民才得安生。 这样想,柳3春就不肯让自己还勾起什么离情别绪了,她强制地命令自己只想如何去搞好工作。 第111章 被抓 第2天,苏平再来,柳3春要的那物件已经有了,还有1些文件,1些宣传品,要交给3柳春带回去的。 苏平安排这些东西,要阿中去取,带到载柳3春来的那渔船停泊之处,3春在岸上等着接,让阿中也同船上人相识,以后就由阿中同那船联络来往。 布置过后,苏平离开。 柳3春对儿子说:“好儿子!你倒做了妈妈的交通员。” 儿子说:“我不是自小就替爸爸带过信的么?” 见儿子又提起爸爸,柳3春听了,心里亲切,她微微1笑,未再说话。 这几个月来,很难见到柳姑这样的微笑,只是现在才又见着,她脸上的笑涡明显地现了出来,嘴唇轻轻地噙着,像是含着不尽的深情厚意,神态很自然,很柔和,很宁静。 咦!女旋风柳姑! 苏平虽然布置妥当,但她未知这两天发生了新情况。 那1天,报纸上刊出了抗议警察逮捕流浪儿童和穷画家以献媚美国佬的消息,引起了社会的纷纷议论。 那天,苏平同几个人在平民夜校商议过后,曾写了1些以市民群众名义就当局这种虐民媚外行为提抗议的标语,深夜时,几个人分头去街上张贴过,阿中也去张贴过。 当然这事无外人知道,本是秘密的。可是,这影响传了开去,就有变化了。 那班擦鞋童知报纸上有这新闻,见街上有“白帖”,他们就哄了起来,说是哪个警察去提人的。 擦鞋童在街上,常被警察殴打驱逐,他们最憎警察,也认得那些家伙。 到了第3天,恰好最初捉小丁当的那家伙又在同乐别墅门外街上值岗,擦鞋童们见了,就暗地指着说:“就是他!” 商量了要揍他1顿泄恨。 擦鞋童们原不识小丁当,但那天既已为他打抱不平,自然已经成了朋友了。他们尤其不平的,是竟然捉了穷叫化画画儿的唐先生去。 穷唐先生久在街上,谁不知他是个穷人?谁不知他是个好人?偏偏作恶到连老唐也捉,岂有此理! 可惜者是这两天不见阿中再在街上作生活,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敢情是连他也给捉了去? 擦鞋童们越讲越气,就商量定了,拿着个烂麻袋,乘那警察不备,突然上前,往他头上1罩,把他的头和上身蒙住,几个人合力将他拌倒在地,就各自拿着块石头、木头之类,往他身上揍,揍了几下,警察挣扎起了来,孩子们惊散了。 警察除开麻袋,知道是擦鞋童们捣的乱,却没看清楚是谁。 他猜测可能又有前次的那1个,去到街上看,没见阿中,别的擦鞋童见了他来,也避开走了。 阿中照苏平的布置,去拿了文件同物件。 这些东西扎成了个包包,他把它搁在他的擦鞋箱子里,提起箱子,就像是平日上街寻生活那样,走过大街,要走到海边去,送给他妈妈。 他不知那包包里是什么物件,苏平没告诉他,他妈妈也没告诉。文件,他是知道有的,亦知道此外还有别的重要物品,他不管那是什么物品,反正,那是重要的就是了。 他过去在部队当“小鬼”时送过信,也送过物资,他懂得执行这种任务的意义,他也懂得留心有无特务暗探军警。 走在大街上,忽然看见前日捉了小丁当的那警察站在马路的另1边,他自己在马路的这边向前走过去了,故意回头看了看,见那警察竟然横过马路到了这边来,跟在他后面。 那警察是挨了揍,在街上寻擦鞋童不见,忽然见了阿中,就跟着来的。 阿中发现警察跟踪,他加快了脚步,那警察也加快了脚步。到十字街头,阿中拐弯,警察也拐弯。阿中心急,闪身进了1条小巷,从这小巷穿过去,就是海岸了,他妈妈在那岸边等他。 阿中拐进小巷急走,警察也拐进来跟着追。 走出那边巷口,阿中看见妈妈站在堤岸边,他奔上去,把他带着来的那包包往妈妈手提着的渔篓里1搁,急叫:“快走!警察来!” 说完,突然疾转身,回过脸向着他来路的那巷口。这时,警察正从那巷口追着出来。阿中背遮住妈妈,面向警察,手擎起他那工具箱子,下意识地作成个准备同警察对抗状,喝警察:“你为什么追我?!” 警察喝说:“你敢跑?小造反的!” 阿中叫:“快走开!” 他的话像是骂警察,其实是叫他妈妈走开。他反而向警察迎上去,警察1把抓住他,他挣扎着把警察往后推,嘴里还是叫:“走开!走开!”还是要他妈妈快走。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柳3春1下还不明白是什么1回事。她那几乎冲了上去帮儿子的手,却又猛然醒觉,她用手护住儿子给她的那包裹,站住了! 眼睁睁地看儿子同警察冲突。 儿子终于被警察捉住了。 儿子眼望着妈妈,故意说:“我没事,我不怕。” 警察骂:“你造反!我收拾你!” 扯着阿中走,阿中还示意叫妈妈走,嘴里叫:“我不怕!我不怕!”被警察扯走了。 柳3春眼见着儿子被捉走,始终忍耐住未动,到这时她才1阵酸痛从心底下涌动起来,迅速地离开,走下跳板,走上渔船去。 船上的人见她神色不对,问她为什么。 她留着眼泪说道:“儿子被抓走了。” 阿中被关进海湾市警察局的拘留所,同号子的,有小丁当,有穷画家,还有个黑黝黝的大汉,膀大腰圆,约4十余岁,是港口驳船上的工人,姓王名荣。 这里的港湾码头水浅,大船靠不了码头,货物要用驳船转运。 王荣在致船上开发动机,人们叫他机器荣。 他是昨天晚上被关了进来的。 阿中被关了进来,小丁当、画家见着他,都呆住,阿中也呆住,3人定睛相看。 小丁当问:“为什么也捉了你?” 阿中说:“为什么不捉我?刚才审问过,还是你那件事。今天有人在街上楼了那警察,他硬说是我揍的,其实不是我。” 小丁当说:“那现在怎么办呢?连你也给捉了。” 阿中没答话,他自去靠墙坐下,就坐在地板上,未再说话。 他冥冥地自己想着,想着他妈妈,不知安全地回去了没有;想着苏平,不知妈将他被捕消息,设法通知苏平没有。 他没去分析警察捉他到底是只因为他打了警察,还是因为他是个红“小鬼”。 他以为警察要捉他,是自必然的,既然他是红的,警察是白的,那么警察要捉他,这也就是自必然的了。 阿中是时时想到过会坐牢的,自从苏平带了他进城以来,他就时时这样想,有精神准备的,所以他不特别生谁的气,不怎样焦躁苦恼,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在平民夜校做功课时思考个困难的习题那样。 小丁当和阿中不同,他比阿中更不习惯于这种遭遇。 他比阿中更心烦,他沉沉吟吟,自言自语说:“老是捉我们!” 画家说:“这是人生啊!人生有时是要坐牢的,活在今天的中国,这有什么办法?” 画家亦是自言自语,自己在那里慨叹,并不要求答复。 王荣和3人又不同,他状貌似粗野,性情却沉实。 他从不多讲话。 他昨天被关进来时,画家同小丁当问过他何故被捕,他只说那没有什么好讲的,没对2人讲。画家和小丁当把自己的案向他诉说了,他说是冤案,问2人的官司准备怎样打,怎样才出得去。 2人也没想过怎样打这官司。 画家说:“管他!这官司没什么好打的。反正,他关了我在这里,他得供我囚粮。我在外边吃的,还不也是这种东西?我并没吃得比这更好些。这社会就是个大监狱,在外边,我是坐大监狱,在这里面,是小监狱。他喜欢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就任由他关到什么时候吧,我不着急。” 他反而问小丁当:“小兄弟!怎么样?不喜欢住这里吧?” 小丁当说:“在外边自由。” 画家笑说:“自由?小弟弟!你什么时候自由过啊!?你······挨饿的自由是有的,你没有不挨饿的自由;挨警察捉的自由是有的,你没有不挨捉的自由。人生就是这样的,懂吗?” 小丁当当时没答懂不懂,他问画家:“你是坐惯了牢的么?” 画家说:“不,我这才是第1次。” 小丁当问:“那你为什么不想出去?” 画家未答。 阿中对丁当说,“你不要老问他,越问,他说的话就越难懂了。他常常就是这样的。这是他的学问,懂吗?” 这样问,小丁当就更不懂了。 他对当前的事物,感到生疏。 这时,这屋子的窗外忽有人说话,王荣听到了,就走去窗口,向外窥看。 原来,拘留所这屋子正在粉刷修理,这是座楼房,外面搭了棚架,有两个泥水匠在窗外不远的棚架上做着工,是他们在说话。 王荣隔着窗口向外叫唤:“喂,工友!工友!” 两个泥水工听有人叫,从棚架移身到了这窗口的外边。 第112章 罢工 王荣就隔着窗口同2人讲话,那2人原本不识王荣,王荣告诉他,他是港口驳船上的机器荣。 前天报纸上登载了件新闻,说有个难童拒绝要美国佬的救济面包,因而被捕,穷画家唐庚也1同案入狱,他拿报纸在码头上向1班工友读了,大家议论过。 这天晚上,他就突然被捉了进这里来,连码头上同事的工友们也不知道。 画家、阿中、小丁当3人听王荣对那泥水工这样说,才知王荣被捕,也和他们同案。 3人都站到窗口跟前来,听王荣和窗外的人讲话。 窗外2人看窗内,果然,他们也认得在街上常见到的穷卖画的怪人老唐。 老唐在街上卖画,不只他那形相怪,他性情也怪。多给他钱,他不要,要他题个“某某仁兄雅属”之类的题款,他不干。听说还有过富豪人家出高价请他去画画,他也不干之事。 他每天卖画,只是卖到大概已够这天吃饭用的钱,就不再卖了。他喜欢小孩子,有时孩子们要他画,他就给他们画,画了1幅又1幅,并不要钱。 他就是这样,叫人觉得他可怜,也觉得他可亲,因此人多识得他。 窗外那两人,1见这屋内有唐穷,又见着两个穷孩子,他们就知王荣所讲的是实的了,他们是看过那天记载小丁当和穷画家被捕的新闻的。 他们对被关住的这4个人表示了同情。 王荣请2人销个口信,去码头通知那里的工友们,说他被关在这里,2人答应。 画家和阿中要2人去通知他们住的那棚屋的人,2人也答应。 小丁当是没有什么亲友可通知的。 画家忽然从怀中拿出支自来墨水笔,拿张纸,画了间拘留所的屋子,他同阿中、小丁当还有王荣4个人被压在这屋子的墙根下。他画的是张漫画,他要那两个泥水工把这画也带去给他同阿仲住的那棚屋的人。两个泥水工也答应了,告别而去······ 窗外的泥水工在时,这层子里几个人心里都热调起来,泥水工1走,几个人又沉默,静下来了。 小丁当问:“他们去告诉人又怎样?” 阿中说,“没有怎样,我也不知会怎样。” 小丁当发闷。 阿中这时也有点闷,他也确实是不知下1步事情会怎么样。 王荣自思自想,这城市的人们知道机器的作用,他们习惯于把有计谋称为有机器,王荣被人称为机器荣,其意亦说他是个有计谋的人。 他现在想些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不过,大概1时也未想出什么好计策来吧,不然,他还在想什么呢? 画家又“人生啊人生”地慨叹起来,无聊无赖地去墙边坐下,背靠着墙,闭目欲睡,直待到他忽然发现墙角有1群蚂蚁攒着只蟑螂,蟑螂还在作挣扎,他唤3人看,首先是两个孩子看,跟着是王荣也看,看得有兴趣,大家才又活跃起来。 画家还发表1通关于蚂蚁的知识,说什么蚂蚁也有个“社会”,有蚁王,有兵蚁、工蚁,有严格的社会分工,有组织,有纪律,有疆域,有战争等等,讲得煞有介事,引得两个孩子都笑起来,暂时忘记了还在监牢里。 4个人同关在个监房里,就是这样过了3天,没有再提审过他们,也没有谁再过问他们;他们住在那里,倒太平无事,好像是那些警官们已把这几个人忘了1样。 到第4天,这城市忽然出了大事。港口码头工人连同驳船上的工人全体罢了工,抗议无辜秘密逮捕了他们的团体港湾职工联谊社的理事王荣。 王荣1向在港湾做工。 日本占领时期,这港口的装御工人,发生过1次罢工,罢工的理由是要求改善生活待遇,其实是反对为日本帝国主义者装运军队和军械去南洋作成,不过借要求改善生活为名罢了。 当时,占领海湾市的日本侵略者也知道这点,他们逮捕了王荣同其他1些职工,指为煽动起那次工潮的主要人物。 王荣被拘押在汉奸市政府警察局的拘留所1年多,受过刑讯,他不屈服,敌人也拿不到他的证据,他的案尚未结,日本已战败投降,他才获释放。在港湾工人群众心目中,凡知这事的,都认为王荣是个抗日爱国的英雄。 他获释以后,同1些人领头组织港湾职工联谊社,是个性质犹如工会的组织,参加者有工人,也有职员,还有职位较高级的职员。 王荣被选为理事,但他仍然是个轮机工。 前几天他在码头,曾向工友们读过报纸上登载的难童因拒领美国救济面包入狱,穷画家亦同案入狱那段新闻。恰好近来港口的军运极其紧张,大批的青天白日军经此转去华北、东北,参加进攻解放区的反对赤色革命组织。反对人民的内战。 这些军队及许多军械,都由美国派轮船来运输,名义上都说是为援助华国搞好战后善后救济工作,实际上是支持蒋委员长发动内成。 这些,港湾工人是看了在眼内的。 报纸上的那段新闻,他们就议论开来,说美国人来发救济品,未必真是好心行善,他们派船来海湾帮助运兵,更不会是好心行善,其实恰恰是来行凶,来策动华国的内战。还说,“我们华国人有权拒绝美国这种不怀好意的援助。” 当时,有警察局的暗探在场监视着,到晚间,王荣就突然在街上失踪了,工友们并不知他去了哪里,第2天才有人来报讯,说他被秘密捉了去,关在警察局的拘留所里,同因拒领美国救济面包而被捕的穷画家及两个儿童关在1起。 这样,到这1天,港湾工人就突然罢了工。 这1天,前次登载因拒领美国面包而入狱的新闻的那份报纸,又刊出了1则本市重要新闻,说经采访得实,拒领美国救济面包案已更扩大,港湾职工联谊社理事王荣,向工人读该日本报关于此案的报道被捕,另1擦鞋小童也被捕,与原已被捕的穷画家、难童同关在1起。 报纸还刊出了画家托人带出去的那幅画:4个被囚的人,压在拘留所的屋子之下。 报纸还报道了王荣的为人,说王荣过去在日本统治时期,曾因参与反日罢工被拘押在汉奸警察局拘留所,现在又无率被拘抑在原日拘押过他的那地方。 报纸上还隐约地提到:现任市警察局长,亦即当年的汉奸警察局长的包得奎,过去当过汉奸,现仍身居数要职等等话。 这次的新闻报道以及港湾工人罢工事件,比前次画家同小丁当被捕事件,影响大得多。 它传播很快!很广! 工人1罢工,港湾的装卸工作就全停顿了。 军械堆积在码头,有坦克,有大炮,有卡车,有吉普车,还有各种箱件,不能装运上大海船。 1些军官在码头上发急,要捉工人来开工,工人早已离开,码头上就只剩下1些兵,没其他人。 有些工人则分成若干个小组,上街宣传,贴标语,叫口号,要求释放无辜被捕者。又有些学生,亦结队上街宣传,表示支持港湾工人的罢工,反对青天白日组织当局的媚外的行为,表示要求和平,反对内战,要求民主,反对专制。 有些人还叫了“不要美国佬!”、“美国佬滚蛋!”这样的口号。这些行动是有组织的,但看来又像是自发的,无组织的。 这行动反映了当时1般群众的普遍要求,吸引着人们的注意,虽未是很大的行动,却也颇有声势。 这事使当地的青天白日军政当局震动,最要紧的是港湾工人罢工,耽误了军运。而且,这事妨碍了所谓美国对中国复兴的援助计划的执行。 这行动表现出来的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政治内容,那些“不要美国佬!”、“美国佬滚蛋!”的政治口号,尤其直接引起正在这城市执行他们那所谓援助计划的美国人的不满。运输船上的美国人大骂:“华国人是野蛮民族,连个港湾也管不好,怪不得被日本人征服。” 他们骂自骂,港湾工人还是不开工,码头上空无1人,吊车、推车搁在那里不动,没有惯常听到的“吭唷”之声,也没有轰隆轧勒的机器声,静得像个散了集的墟市那样。 有个美国人,比船上那些美国人还恼火。他就是惹起了这事件的白长林。 那天,1个中国流浪儿居然胆敢对他不敬,不要他施舍的面包,他1时性起,哼了声,华国的官员、警察就屁急尿流地奔跑,为他去捉人。 他当时并没有指使谁去这样做,只不过是华国人自己要向他奉承讨好罢了。当时,他也没问过是否捉到了人,捉到者是谁,如何处理。他以为那是不必问的,不问,显得身分更高;问,反而降低了身分。 第2天报纸就他这事发表了新闻,表现出1种反对情绪,他也还不大注意,以为华国人多数还是柔顺惯了的,而且不团结,1盘散沙,这起不了什么风潮。 不料几天过后,竟然港湾工人罢了工,直接阻挠了美国政府派船载运青天白日兵去北方进攻解放区这计划的执行,白长林这才急了。 在华国,他这个人有几重身分,1重身分,是作为美国的慈善机构派遣而来的人员,即作为慈善家身分,这是他在社会上的公开身分;另1重身分,他还是由美国政府机构,以视察美国援助计划的执行为名义派遣而来的专员,这是只是有关的华国官员才得到通知,1般人是不知道的。 正因为有这特殊任务,所以白长林在华国官员面前,架子特别大,俨然有见官高1级的态势,不管你是多大的官,他都看不在眼内。 第113章 放人 他来海湾市,也是为视察所谓美援计划的执行而来,他有权督促华国官员执行美国的计划。 这天,罢工1发生,他就接到在港口指挥装卸工作的1个美国军官的电话报告,接着又有人来向他直接报告,来报告的,有美国人,也有华国人。 有人建议用武力胁迫工人复工,白长林起初亦以为这未尝不可。后来,他了解到工人已分散上街去宣传,学生们也上街去宣传,他怕若用武力胁迫,会反而致令事态更扩大。 他想定了个主意,便坐了辆小汽车,直去市警察局。 市警察局长包得奎在警察局里等着白长林来,他事先已得到通知,要他找那天在同乐别墅门外参与散发美国救济品的若干个主要的绅商和官员们,1齐来会见白长林。 1班绅商和官员们都来了,1同等着,却并未知白长林约了他们来,有何摆布。 他们情知这和那天出了难童拒领救济面包之事有关,也和今天发生的港湾工人罢工之事有关。为了发生罢工,阻挠了军运,美国人已经发了脾气,这些绅商和官员们,估计这回约了他们来,少不得要挨美国人1顿骂,大家心中都忐忑不安,可又不敢不来,而且都提早就来了,来了以后,就互相询问,看谁知道美国人的意图不。 谁也不知美国人怎样打算,这1班人就在那里闷等着。 白长林驱车来到警察局,门外已聚集了1些群众,有工人,有学生,他们是来请愿,要求释放被捕的人的。也有1般市民,同聚集在那里。 这些群众,见白长林来,有认得他的,就大叫:“不要美国佬!”、“美国佬滚蛋!”却也还没有拦阻他的汽车。 群众情绪虽然激昂,但行动却文静,不粗野。 白长林懂得中国话,他听到那些言语,故意微微作笑,表示不以为意,嘴里还哈罗哈罗地叫,向人招手。群众让开了路,他的汽车缓缓地进了警察局门口。 白长林在院子内下了汽车,走进警察局大厅,要理不理地同警察局长包得奎和1班绅商、官员们打个招呼,坐下来然后说:“女士们!先生们!请原谅我率直的讲话!你们同我们美国人,有不同的文明传统,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我们考虑问题的方法,处理问题的方法是和你们不同的。那天,我在街上发放救济面包,有1个穷孩子拒绝接受,而且对我采取了不礼貌的态度,这在我们美国人看来,原是平常的事。我们是个人主义者,主张个人自由。那孩子拒绝接受我发给的面包,这完全是他个人的自由,我完全没有干涉他的自由之意。可是,你们当中却有人误会了我的态度,以为我要向拒绝我的好意的人报复,因而去逮捕了那个对我无礼的孩子,还牵连捕了另1个孩子同1个画家,又牵连捕了1个在港湾的驳船上工作的工人,以致引起了港湾工人的罢工,激起了无知群众的盲目的亦可能是受叛逆分子鼓动的排外情绪,这很不利于发展我们美、华两国之间亲善合作的友谊。这事件已严重影响美国援助中国复兴计划的执行。既然这事件是由于对我的误会而发生的,我有权利有责任去消除这种误会。我提议:立即释放被捕的人,以便平息这次由于愚蠢而引起的风潮······” 白长林说完了话,警察局长包得奎同1班绅商、官员们,没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尽皆随声附和。他们虽然遭美国人奚落了1顿,可他美国人也够宽大为怀,并没有太多的责备和追究,包得奎等人,也就放了心,不敢再计较什么了。 美国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听,照美国人的意思办,同意不同意,反正事情是要照美国人意思办的,他们就索性都同意,毫无异议了。 美国人吩附让了1部分群众进警察局的院子里来,他要当众处理此事。 进来的有工人,有学生,有1般市民,有到现场采访的新闻记者。 王荣、阿中、小丁当、画家4个被捕的人,由警察带了出来,站在警察局大楼门前合阶上。包得奎同那天在同乐别墅门前的1班绅商、官员,还有白长林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前的合阶上,先由包得奎说明,现在是接受民众要求,当众处理此案。 他请白长林当众讲话。 白长林向院子里的人们作了演说,说的是他们美国人最尊重个人自由,他绝不会因那天1个穷孩子对他无礼,就剥夺他的自由。 相反,他是基督教徒,基督教导人们,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左脸,你就把右脸也让他打好了,不要去寻仇报复,他是格守这教条的。他们美国人拿东西来救济中国人,完全是出自善心,他绝不会强迫任何人接受。因此,他建议将那天侮辱过他的孩子释放,还有因此而牵连被捕的3个人也1同释放。 这样,就当众放人。 首先被叫上台阶的是王荣。 白长林对王荣说:“在反对日本侵略者的时候,我们原是同盟者。希望以后我们仍然是朋友。” 王荣说:“我是华国人,不懂你的美国腔。”说完就走下台阶,回群众中港湾工人那1群里去。 轮到画家,美国人正想对他讲话,他昂首不顾,像演员念台词那样说了句:“人生啊!”还作了个姿态,就下了台阶,扬长而去。 轮到阿中,他说了句:“我走!”没让美国人讲,他就自下了台阶。 轮到小丁当了。 小丁当心有点乱,不知该怎样对待这美国人好。那天,他当面顶撞了这美国佬,其实他并不知道美国佬坏在哪里,只不过因为美国佬也是番鬼子,他就以为1定也坏罢了。 可现在这美国佬来放人。 小丁当被唤上了合阶高处去,要他站在那里,让群众见着。 美国人说:“这位小朋友就是那天不肯要我的面包的。我说,这是这小朋友的自由。不应因此而使他不自由。那完全不是我的意思。现在好了,他自由了!”他对小丁当说,“我给你自由,你喜欢到什么地方去,就到什么地方去吧!你喜欢唱就唱,跳就跳吧!我们的理想是建立1个自由世界。” 小丁当没有全听懂美国人的话,他想把这洋人的话听懂,不觉的便比较注意地眼盯这洋人,像是愣住了,有点发呆。 几年前他在这城市也见过洋人,却没有同洋人讲过话。那时,1般人都怕洋人,他也跟着怕,现在他看起面前这洋人来,倒觉得不大可怕似的。 怕,自然也还是有些怕的,他心想转身走开,可也没走开。 洋人问:“你那天自己拿过面包,是吧?” 小丁当答:“是,我肚子饿。” 洋人问:“那为什么不要我给你的面包?” 小丁当答:“我不喜欢。” 洋人说:“对,不喜欢就可以不要,完全尊重你的自由。可是,现在你喜欢什么?” 小丁当没答,他不知怎样答。 洋人问:“你有家吗?” 小丁当说:“我没有家。” 洋人说:“你爹妈呢?” 小丁当说:“我爹死在外洋,我妈给日本兵杀死了。” 洋人说:“哎呀!可怜呀!可怜的孩子!你是个受战争损害的孤儿。”他又对台阶上那些人说,“我用上帝的名义发誓,我是为了救济这些不幸的孩子来华国的。现在,我怎样才能够让孩子乐于接受我们的善意的援助呢!” 他转身对1个人说:“你是孤儿院院长,这孤儿,应该由你收容教养。他聪明而又性格刚强,这是看得出来的。应该用我们基督教的博爱精神感化他,使他成为1个善良的人。应该让他读书上学,使他接受我们的西方文明,成为有知识有教养的人。应该让他承认我们的4海1家的信念,消除由于愚昧无知而习染得来的民族成见。我的主要要求是:在最短期间内,使这异教徒的流浪儿,改变其信仰和习性,成为1个虔诚的基督徒,你做得到吗?” 那人恭敬地答,“是的,先生!假如您荣幸地将这任务交给我,我相信是可以做得到的。” 白长林说,“好!这孤儿的教育,你要多加关心,务求生效。” 那人又表白恭谨从命。 那人是本市基督教会办的孤儿院院长罗以育,6十余岁年纪,留着灰白羊胡子,穿杏灰色西装,看样子倒象个朴实之人。 他的孤儿院是接受美国战时难童救济中心的经费津贴的,因此白长林要他收容小丁当,他连忙恭谨从命。当下他将白长林的意思再向小丁当说明,说得更浅白些,还作了些剪辑,他说他们那孤儿院全部免费,还供应伙食衣着和0用钱,上学读书,成绩好的再送去上中学上大学。 小丁当听说可以上学读书,他不觉心动了。 他还没答话,阿中在台阶下面人丛中喊他:“小丁当!” 意思是想叫他不要答应去孤儿院。 小丁当说:“我知道。” 这时,那孤儿院长问他肯去孤儿院不,他却点了头。 阿中在下面生气说:“小丁当!你······” 小丁当不服气地说:“我知道,我去看看,我又不是傻子。” 孤儿院长还在那里同小丁当讲着话,这时警察在台阶上宣布散场,叫人们离开。 阿中还生气。 画家说,“这又是人生,唉······” 也只好同阿中离开,小丁当没有同他们1起出来。 第114章 运兵 释放了被捕之人,港湾的罢工工人随后就复了工,在学生和市民中1时激起的群众性的爱国民主运动的风潮,暂时又平静下去。 青天白日组织方面,运兵去北方打内战的军事运输又紧张地进行。原定第1步运走的1个军已6续走清,原定暂留在这滨海地区“扫荡”当地人民武装,等第2步才走的1个军,又要6续起运了。 这些担任“扫荡”当地人民武装任务的青天白日组织军,经过几个月的反复“扫荡”,迫使人民武装转往其他地区分散活动,或在地方上化整为0潜伏活动;在“扫荡”与反“扫荡”的战斗中,人民武装确也有不少的损失。 如此以来,青天白日组织军的指挥部,就认为这滨海区的赤色革命组织的武装力量,已经大致上被肃清,他们青天白日组织的主力军中央军可以调走,只留省保安军同1些地方团队,就可以使他们在这地方上的统治,确保无忧了。 在青天白日组织的中央军调走以前,青天白日组织的地方政府军各级机构,都极力大事扩充,加强实力,特别是他们的地方军,包括海湾市的警察局长包得奎兼任司令的海防警备队之类,以及等而下之的县政警队、自卫队,区、乡联防队,自卫队之类,无不拼命招兵买马,以准备接即将调走的中央军之防。 那些原由赤色革命组织领导的抗日游击队从日军手中解放了的解放区,已经没有了青天白日组织政权的,现已普遍重新建立起青天白日组织的各级政权。 他们纠集了逃亡的反动地主、兵痞、土匪,还有摇身1变改了旗号的汉奸分子,组织成铲共还乡团,依靠这1班匪类,去各区乡建立青天白日组织政权。 他们把这种所为,叫做收复失地,为此还出现了光复社、中统、军统、保密局等组织。 现在,青天白日组织大小官员们,也1般地都认为他们的失地已全部收复,只是还有少数赤色革命组织分子逃散藏匿,尚未缉捕归案,只须把这些人也搜捕击杀,那就斩草除根,无有后患了。 在临近青天白日组织军主力要调走之时,青天白日组织军对原滨海解放区游击区的“扫荡”,并没有放轻,他们用大兵扫过了以后,又分兵去各乡村搜捕,其目的1则是要捉他们认为尚未结案的赤色革命组织分子,2则也是为了去**掳掠,还为了去征兵、征粮、征税。 他们大量地抓壮丁、直接补充到即将调走的中央军和准备接任的各种地方军,有的也解往设在海湾市的师管区司令部以备上缴和调拨。 师管区司令部是青天白日组织地方军在这1地区的统1指挥机构,它管征兵和训练新兵这事。 柳3春回去工作的都朋区,情况就是这样的。 阿中思念他妈妈柳大姑,这几天在拘留所,他沉默寡言,大半是为了思念他妈妈之故。那天他将所带的文件和物件交给妈妈之后,就迅速主动地缠住警察,让妈妈同所带的物件安全。 妈妈也机警,她眼见着儿子出事,也沉着镇定,未露声色。 好妈妈!人们都说她是女旋风,其实她不只会刮风,她懂得的事多着呢。 可不知她将儿子被捕的消息报告给苏姐同志没有?她回乡下去了没有?阿中这些思念,直到他出狱后再见到苏平时才放下。 柳姑见儿子被捉了去,她忙上搭载她的渔船,把文件和物件藏好,立即去将情况通知了苏平,然后乘那船回都朋去。 她不肯久留,她急于回去工作。 她来时,区里的1些同志约定了等她回去,她是受同志们的委托来同上级取联络,报告请示的。现在既已取得联络,接受了上级的指示,她当然急于回去传达执行。 她的任务是回去恢复已被破坏了的区委会,恢复党在这地方的组织,领导群众在新形势下,恢复和展开各方面的革命活动。她深知这些工作很艰难,敌情很严重,而我们的有组织的革命力量,则几乎已全垮了散了,剩下的只是个别人员和临时结合在1起的3几个人的小组。 由于未识得运用灵活的适应当前困难情况的斗争方式,1些同志对敌人的搜捕、“扫荡”所作的抵抗,都失败了。 这些人其实也只是各自为战,并不形成为有组织的抵抗。 同志们对于工作该如何做,感到彷徨无计,渴望得到上级指示,渴望上级派人来领导。柳3春正是为此去找上级的。 谁知,上级派不出人来,却把这领导的责任交给柳3春。 柳3春的肩头象压着两扇石磨般重。 她将怎样工作呢?她想着这问题,没顾得去多想她的儿子,虽然她眼见儿子被警察捉了去,作为个母亲,她是很担心,很焦急的。 柳3春乘渔船回到都朋区,都朋区海边1带的村庄,是半渔业半农业的,村民有的以出海捕鱼为业,称为做海,有的以耕田为业,称为做百姓。 有的人农忙时做百姓,农闲时去做海,也是半渔业半农业,柳3春的船没在大村庄靠岸。 这时敌人统治得严,大村庄有青天白日组织的乡公所、警察所,有的则住着来这1带搞“扫荡”的兵。柳3春不去那些村庄,她那船去1个小村庄靠了岸,向村内群众问过这两天有无青天白日组织兵出动骚扰。 晚间,柳3春上岸,走了十余里,去到另1处小村子,叫开1间屋子的门。 1个老头子出来开门,让了柳3春进去,再关了门。 屋里点亮了小煤油灯。 老头子5十余岁,筋骨硬朗,以打铁为业,他姓徐名兴,人们叫他打铁兴,他那形容,也使人见了会感觉到他是个打铁的。他是个赤色革命组织成员,是他同柳3春商量过,要3春去海湾市找关系的。 徐兴知道柳3春找到了关系,忙问怎么样。 柳3春说:“上级派不出人来,要我同你,还有方田,组成区委会,负责全区工作。” 徐兴愕然说:“这成吗?” 柳3春说:“不成也得成。这地方的情况我们最熟,既然上级把责任交给我们,我们就应该决心把工作搞好。3个臭皮匠,凑成个诸葛亮。也许我们会搞好的。” 徐兴说:“对,我们合计着做。我去叫方田来。” 原来,方田也是同柳3春、徐兴商量去找上级关系的,他掩薇在附近另1处村子的群众家里。徐兴去叫了方田来,他们3人开了会,新的都朋区委会就成立了。 成立了区委会,3个人就分头去活动,展开工作。 方田以前是区政府管文书的助理员,2十78岁,中学毕业,当过小学教员,性情文静。他对全区各乡村的人,识得的很多,对各方面情况,知道的也多。 他同柳3春,都是被青天白日组织当地军政机关列入缉捕名单的。柳3春的罪由是:赤军干部家属,著名的积极分子。 徐兴和2人不同,抗日战争时,他在抗日游击队的枪械修理所工作,修理所是秘密的,掩蔽在村庄内,外人不知道。他住的那村子,就曾经秘密设过修理所,全村群众都为修械所保守秘密,日本鬼子汉奸兵来查,也无人泄漏。现在,那全村的人,也仍然为赤色革命组织保守秘密,徐兴仍住在村里,柳3春有时也掩蔽在村里。 区委会迫切要做的工作是:将已暴露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和活动分子,组织成武装工作队,进行非法形式的斗争。将未暴露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和活动分子,组成秘密工作系统,进行利用合法形式的斗争。 斗争的主要口号是反对青天白日组织的征兵、征粮、征税,即反3征。 柳3春他们就是这样做的。 柳3春去找上级关系时,她和徐兴、方田,本已联络了区内1些被打散了的同志,现在用区委会的名义去活动,不到半个月,就把更多的人串连起来,有几十个赤色革命组织成员,有百多个“解放军之友”,还组织了1支武装工作队,人数3十人,配备全是短枪,由1个叫柯展武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做队长。 柯展武原在抗日游击队,受伤留在地方养伤,伤好了碰上敌人大“扫荡”,部队转移了,未能归队,留在地方,现在就由他任这武工队长。 他约3十岁,打过几年游击,有作战经验。这武工队的政治委员,就由区委书记柳3春兼任。武工队人数虽少,活动地区却很广阔。 这都朋区不是按青天白日组织原有的区级行政地界划分,它是按抗日游击队过去1个大队的活动区域划分的,是过去相沿下来的建制,整个活动地区差不多相当于半个县,但也不只属于1个县,它地处两个县的边境,是个“边区”。 这都朋区武装工作队目前人数虽然少,它实际还是个独立活动的大队,这区的区委书记,就兼任这武工队的政委。通过区委会,将会使武装活动同地方上的各种革命活动结合起来。 青天白日组织的中央军1个军,担负“扫荡”滨海1带的赤色革命组织军的任务,现在认为已完成任务,即将调走了。这个军的1部分已开进海湾市,准备上船北运,1部分则在防区集中待命。 第115章 走亲戚 这些中央军的防务,就交由省里派来的保安军和其他名号的地方军接手。都朋区的中央军亦已集中待命,由省保安军的1个团,同由海湾市警察局长包得奎兼任司令的所谓海防警备队的两个营接防,防务正在交接中。 从海湾市北调的青天白日组织中央军的这最后的1个军,是调往山东进攻华东解放区的。现在是1千9百4十6年6月了,青天白日组织的最高统帅、中国的独夫民贼蒋委员长,决定了从这个月的下旬,开始全面地向西北、华北、华东、东北各个解放区大举进犯,决定要在3个月内占领延安,占领解放区其他主要城市和交通要道,将解放军的主力歼灭。 远在华南这个滨海区的这部分青天白日组织中央军,就是奉蒋委员长这狂妄的命令而北调的。 这军队中的军官们,几个月以来,在这地区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对绝对劣势的人民武装作战,把人民武装打散了,打走了,他们在这地区杀人放火,**掳掠,横冲直撞,所向无敌,自以为不可1世。 现在,他们要走了,他们自以为已经替地方上敉平了所谓“共祸”,功德无量。 他们要求地方上的绅商们,地方官员们,对他们的功德,应有所酬劳感谢。地方上当权的1些反动地主绅士们,1些既是绅士又是大商人的所谓绅商们,还有许多官员们,对于中央军为他们征服了人民,他们确实是相与庆幸的。 这些人思量了,要搞1个隆重的劳军庆功仪式,欢送离防的中央军,欢迎新调来接防的省保安军,也慰劳原已在当地驻防的海防警备队和其他地方团队。 这样,就选择了在旧历端阳节,举行龙舟竞渡,招待官兵观看,也吸引附近以至海湾市的人来观看,作成这么个盛会,以示乐庆升平。 都朋区属于水网地带,1条河道经过这里出海,那段河道叫龙江,江边有个龙江墟,附近各村,向来有赛龙舟的风俗。 据说,这是很久的历史上流传下来的风俗。 元朝灭亡宋朝之时,双方的水军曾在这地方作过成,宋军失败,宋朝也亡了。 宋军有少数水军将士幸而未死,流落在这地方,他们不忘亡国之恨,便以赛龙舟为名,教子传孙,要子孙练划1种名为长龙的水军快艇,以便有朝1日得以报仇复国。 时日太久,这种风俗的历史意义,人们早已不复注意了,它渐渐只偏于表现了参加者之间争强好胜心理这1方面,而且带有1定的封建迷信性质。 参加赛龙舟的单位,是按古老相传的村、社、乡、约或姓氏宗族组织的,赛前要集中操练,聚众会餐,祭神祈福,大饮大食。 得胜之后,庆祝胜利,又祭神还愿,那就更加铺张浪费了。 因为太花钱,所以这种比赛,平常时期,也不年年举行;抗日战争时期,完全未举行过。只是现在,才为庆祝所谓什么胜利,又复要举行。 这次举行,其中也还有个因素,那就是有些人要乘此机会赌博。这是向来就有的习惯,比赛之前,你赌这船胜,他赌那船胜,各投赌注,等赛后见输赢。抗日战争前,海湾市曾是有名的赌城。 抗日战争结束后,青天白日组织名义上禁了赌,实际上仍然秘密开赌,由若干个有势力的人物包庇着,开设秘密赌场。 海湾市警察局长包得奎,就是最大的秘密赌场的场主,他过去也是个大赌场主。由海湾市以及其他地方来龙江看赛龙舟的人,许多是来赌钱的。 包得奎最主张搞这次赛龙舟,在这地区,他地位特殊。他的兵向来就驻防在这里,从这1点说,他是个主人;但他又受慰劳,也是客人。是他指使人搞这场热闹的,为了筹集举办的经费,他要都朋区的各个墟市用地方戡乱建国协进会的名义,征收1种名为胜利费的苛捐杂税,除按店户大小摊派1定的数额外,还在屠宰税,市场管理税,谷米交易税以至所谓担头税等等方面,也附加征收。 农民去市场上卖1只猪,1担谷,1担柴,1只鸡,都要除原已要纳的税外,还附加若干所谓胜利费。这当然弄得群众怨声4起,然而包得奎们是不管的。 他们还从海湾市募捐得1部分钱,总之他们是要筹得这笔钱,把这次盛会办起来。对那些参加这次赛龙舟的村、社,他们1方面用强迫办法,不容哪个村社不参加,1方面补助他们1些使费,以怂恿他们参加。 1般群众的心理,这时候实在仍是兵荒马乱,而且3黄4月,旧谷吃完,新谷未上,青黄不接,不少人正害饥荒哩,谁还有什么心思去划龙船?无奈为势所迫,也只好参加就是了。 这样,这事就终于办了起来。 要过节了,柳3春同女伴金兰赶着包过节用的粽子,同她们1起忙着的还有金兰的妈妈金5婶。这里的风俗,过端阳节时家家吃粽子,拿它当饭吃,还担了去探亲戚。 柳3春现在是个被青天白日组织的军警指名要缉捕的人,她没敢住在自己的家,带着十岁的小女儿阿珠,今天住在这个群众的家,明天住在那个同志的家,流动不定。 有时干脆把女儿交给别人照顾,她就象只没尾飞砣儿般飞了去,无影无踪,才又忽然回了来。如今她当了区委书记,4处去活动,责任重得很,工作忙得很。 她是带着女儿来金兰家暂时掩蔽1下的,怎又制作起什么粽子来,而且制作得那么多呢?难道她还探亲戚?难道是金兰她探亲戚?金兰是方田的对象。 她自小就在地主孤寒种家当婢女,她家欠了孤寒种的债,孤寒种拿了她去抵债,孤寒种是有名刻薄残酷的地主,她在那财主家受尽了凄凉辛苦。 日本鬼子来了,孤寒种当了汉奸。好得这地方起了赤色革命军,立了抗日游击队和抗日民主政府,镇压了汉奸孤寒种,她金兰才离开财主家,得到解放。 还“自由”了个对象,方田在区政府当文书,金兰是民兵基干队的女民兵,2人因此相识。初时2人都害羞,未敢讲白,后来还是金兰先坦了“白”,这才定了的。 原打算打败了日本鬼子就结婚,没想到青天白日组织又来大“扫荡”,至今仍未成得亲。金兰并没有什么富亲贵戚,她制作那么多的粽子去探谁? 制作这些粽子去探谁?柳姑没讲,金兰没讲,金5婶也没讲。连小妹珠(柳姑时时这样叫她女儿)也没听到她们讲。她们不让小妹珠参加制作,只让她去房里,读她哥哥买给她的那书,拿铅笔写字。 后来,又叫小妹珠睡觉了,她们3人还忙了半夜。足足做了差不多有两百个粽子,装在竹篮子里,装成两个担子。 柳姑试1试担子,微笑说:“够他们吃的。” 她1笑,她那脸上的酒涡就现出来,是1个心中得意的样子。 这时,方田到了来,他看过了担子,问柳姑:“还是你去?” 柳姑说:“我去,这是第1次行动。” 方田说,“不,我看让金兰去,这妥当些。你已经暴露,怕路上会有什么特务、探子、反动地主、狗腿子之类见着你,那就不好办。金兰她却还没那公多人识得。而且,她同5婶去,两个是母女,好掩护些。” 柳3春说:“对付这种事,我比金兰老水些。” 方田说:“你现在领导着全区的工作,你没有必要去冒这样的险。” 柳3春说:“怎么,我才当了几天这个领导,就要让你拿我当首长般保护,不许我冲锋在前了。” 她还是说要由她去。 方田说:“徐大叔快来了,这事等涂大叔来了才商量决定。” 不1会,徐兴到来,方田讲了他同柳3春的争执,徐老汉听了说:“应该金兰去。” 柳3春还要说话,打铁兴说:“你别只是1阵旋风般,什么都刮!你现在的任务是指挥。用不着你去挑这粽子担!你应该相信,有些事,换别1个同志来做,也许比你更好。并不是每件事都要非你不可的。” 柳3春1下找不到话来回答。 徐兴又说:“我们来表个决,2比1,少数服从多数,你可得服从了吧?我们是个集体。” 柳3春觉得2人说的也是理,也就只好同意了。 她提出要金兰和5婶带她小女儿去,说带着个小女孩,更像是走亲戚;她小女儿在日本鬼子来的时候就经常跟着她跑,青天白日军来了,更是经常跑,很懂事,很机灵的。 徐兴和方田倒同意她这意见。 1支兵队从都朋墟走向龙江墟,这是驻在都朋墟的中央军的1个营,他们是要去龙江墟参加所谓劳军祝捷大会,观看龙舟竞渡的。 他们还有个任务,是去龙江中学的操场作军事表演,拿他们的1些美国武器去吓唬老百姓。这中央军驻在都朋区的有1个团。 现都已集中驻在几个大墟市和大村庄,推备开拔。 防务已由新来的省保安团接了去,他们是闲暇无事的。 第116章 大会 这个团的团长同所属的这个师的师长,对地方上搞的这次所谓劳军祝捷大会,颇有兴趣。那些地方绅商们,除了要向军队的军官们献感恩锦旗,献万人伞之外,还要在龙江墟河边筑座碑亭,立个纪功碑,以纪念他们这次的所谓“剿匪”胜利。 因此,这个师的师长也重视此事,他亲自到龙江墟参加这大会,观看龙舟竞渡。他对龙舟竞渡,从来未见过,觉得是新鲜玩艺儿,所以他要看。 这师长下命令叫附近的1些部队也来参加观看,让这些部下们也开开眼界,吃喝玩乐1顿。这大会的筹备会,已准备了杀牛宰猪,大大慰劳犒赏,是有东西吃的。 这行进中的兵队,知道这回出动是去看赛龙舟,去吃喝玩乐,不是去打仗,用不着有什么敌情观念。 几个月前,他们初到此境“扫荡”赤色革命组织军的抗日游击队时,还曾遇到过较有力的抵抗,以后就没有了,只遇到1些0星的抵抗,以后就0星的抵抗也很少很少有了。 最近以来,简直是完全没有。 他们以为这地区的赤色革命组织军大概已被消灭尽,如此以来,他们也就不会有什么敌情观念。这天的天气很热,这兵队走了2十余里,走了1大半的路程,已是人人都汗流浃背,口渴肚饥了。 他们走得吊儿郎当,渐渐地不再成个整齐的队5。 这时,有3个人从路旁的竹园边转到这大路上来,在这兵队前面走着。 3个人,1个是健壮的少女,穿1套花布衣服,挑着1担竹篮子1个是约5十岁的老妇人,穿的也还干净,也挑着1担竹篮子;还有1个是约十岁光景的女孩子,也穿花衣服。看样子,这3人是端阳节担节礼去亲戚家过节的,那少女和那小女孩子,大概是老妇人的女儿。 3个人在前面走得慢,后面的兵队来得快,眼看快要跟上了。忽然,前面的人发现后面有兵队来,那少女回头1看,她惊慌了,左右张惶了1下,不知所措地放下了担子,便钻了进路旁的树林子里面去。 小女孩也跟着躲了进去,她叫着:“妈!来呀!来呀!”那老妇人也就不知所措地扔下担子便走。 她扔得重,把篮盖子也掀开了,原来那篮子里装的是粽子,倒了1地。 兵队里的兵们见了这情况,哈哈大笑。 有几个兵首先走了前来,说:“好东西!是粽子,特地送给老子过节的。”便去拿那粽子,1拿便拿许多只。 后面的兵涌上前来抢着拿。 1个军官喝叫:“不准抢!分!1个人1只。” 那些兵也就不再抢了,1个个走着来,每人去篮子里拿1只便走,1边走,1边便解那粽子吃。只1会,几篮的粽子便给拿光了,只剩几只空框框的篮子在那路上,那老妇人、少女、小女孩已不知躲了往哪里去了。 兵队继续行进着,兵们更加吊儿郎当,嘻哈说笑。忽然,有人叫起肚子痛,接着又有几个人叫痛,刚才叫分棕子,1个人分1只的那军官,他是个连长,他也吃了只棕子,他也肚子痛,又有更多的人叫肚子痛。 那连长这才意识到不好,他大叫道:“有毒!有毒!快找解毒药!” 他顾不得管队5了,路旁有间庙,他奔了进庙里去找解毒药,见庙祝的母鸡窝里有儿只鸡蛋,他就拿起来敲碎了吞下去。 兵队全乱了,吃了粽子的有1百3十多人,个个肚子痛得倒地乱滚,呼喊呻吟。 有些人分得粽子,却还未吃。 后面的队5也跟着到了来,营长也到了来,见状大惊,他立即叫兵队就地布防警戒,叫抢救病人,叫扎担架拾人去龙江墟的团部找军医,去找什么医生抢救,叫传令兵骑马急奔去龙江墟向团长火速报告。 这兵队1下子就损失了3分之1的兵力,乱得像被捅了窝的马蜂1样了。 原来,那担粽子的少女是金兰,老妇人是她妈妈5婶,小女孩是柳姑的小女儿小妹珠。这1计名为粽子计,是柳姑原就同徐大叔、方田商量好了的。 粽子里放有毒药,是砒霜,是柳姑从海湾市带回来的,当时就说过,要千方百计地打击敌人!果然如此。 金兰她们3人钻了进树林子里去,见敌人已中计,她们就忙远远的走了去,从另1边走出树林子,那里有人接应她们, 3人马上又分开,跟着接应的人,走上另1条路,混入去看龙舟竞渡的人群当中,装作是去看热闹的群众,向正在准备开始赛龙舟的龙江江岸走了去。 龙江两岸,密麻麻都是等着看赛龙舟的人,有些是兵,也集合着在岸上看。有些是从别处坐了船来看的,那船就靠在岸边。 还有只汽船,是海湾市的1些所谓绅商们坐着来的,他们就在那船上看。 岸上,在龙江墟的码头上,搭起1个彩棚子,棚子上坐着包得奎、即将调走的中央军的1个师长、1个团长、新调来的省保安军的1个团长,还有本县县长、青天白日组织县党部书记长以及当地著名的几个大绅士等等,都是大头子,他们就在那彩棚子上看,比赛结束时,由他们发奖。 龙江墟码头对开的河面上,间格地1字儿插上8条竹竿,竹竿上扎了枝小旗儿,这便是竞渡的起点线。现在,8只参加比赛的龙舟,已排列在那里,等待时间1到,号炮声1响,就出动了。 开赛时间将到了,驻都朋墟的那个营的兵队还未到,在彩棚上的那个中央军的团长正怪他部下不守时间。 忽然,1骑马突然急驰到了码头来,骑马的传令兵下了马,急步上了彩棚,向团长报告,兵队在途中食物中毒,中毒者有百余人之多,情况极严重,现正在急救中。 事情太过于突然,团长忙问什么,传令兵再讲了个经过情形,团长紧张极了。 他们那师长也当场听到,他勃然大怒,喝叫:“这是赤色革命组织捣的乱!这赛龙舟也1定有赤色革命组织捣乱!赛什么?赛个屁!停止!不准赛!马上停止,勒令所有的人都散去,不准再聚众生事!我命令:所有的侦察人员都出动,缉捕潜伏的赤色革命组织分子!” 他吼了几声,就同他那团长急急离开,去处理他们那急事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命令在场的他们的队5全部到团部集合候命。 包得奎同彩棚上1班大头子们面面相觑。 保安团长说:“还犹豫什么?下命令!解散!停止!这些人群里,1定有潜伏的赤色革命组织分子乘机捣乱。” 这团长便自下命令,叫在场的他的部队马上集合,去驱散等着看赛龙舟的群众。 包得奎也只得叫他自己的部队这样做。 那些兵们听说是不赛龙舟了,心不满意,也莫明所以,有些鼓噪,给军官们喝住,这才去喝令群众:“不赛龙舟了,走开!走开!”驱走群众。群众忽然听说不赛龙舟,也显得鼓噪起来,不肯解散,那些准备着参加比赛的划龙舟的人即那些划手们,尤其不满。 他们大声呼叫,不肯散去,要涌上彩棚子来找主办的人理论,兵们阻拦不住。 包得奎喊叫:“这里面就有赤色革命组织捣乱,谁不肯散去就捉起来!” 他拔出手枪向天开了几枪。那些兵们也就有向天开枪的,有向群众打了枪的。 枪1响,群众惊了,这才1哄而散。 有两个人被打死了,有几个人受伤了,有些人则被认为是带头闹事之人,捉了去。被打死的是划龙舟的,受伤的被捉去的也有划龙舟的。 粽子计的直接战果是,敌军中毒者1百3十余名,其中毙命的9十人。那个吃鸡蛋解毒的连长没有死,他的连队几乎全消灭了,他被监禁,等候查处。 营长也撤职,等候查处。 自中央军来大“扫荡”,滨海区的人民在对敌作战中,尚未有过1次战斗赢得这么于脆利落痛快之至的。而这次的战斗,赤色革命组织投入战斗的人员,则仅仅是1个老太婆,1个少女,1个小女孩子。 这事的确十分震荡人心,它1下就在群众中传开了,说赤色革命组织仍在,从前的抗日游击队又回来了,像过去打日本鬼子那样打青天白日组织反动派,而且打得更加灵活巧妙,神出鬼没。 老百姓1传十,十传百,把这次粽子战斗,简直传说得神乎其神,说那挑粽篮子的女子如何美丽标致,见了敌人时故作惊慌,弃担逃走;说那老太婆如何诈跌1跤,把香喷喷的粽子倒了1地,引兵们去抢吃;说那小女孩故意争吵,不让兵们抢粽子,叫兵们全不疑那粽子里有毒;那毒也不是什么平常之物,它是 1种“化学”的东西,吃上眼屎那么大的1点点,就会死去的。 这事传多了1道道,它就多了1些绘声绘影的描写,添加了1些细节,诸多渲染,而又言之凿凿,俨然如见。 有的还说,那挑粽篮子的女子不是别人,她就是从前抗日游击队的女连长刘琴,有名的女成斗英雄,从前就最会化装作大姑娘去打袭击仗,打得当时的日本鬼子和汉奸兵闻了她的名就怕。她是个神枪手,百发百中,诸般武艺,十分高强,你看她文静娉婷,她1动手可就把你撂倒了。 所以,日本鬼子和汉奸相传有句话:“莫要流口水,当心红粉女!”就是说要当心她的。 她已经几个月未见面,青天白日军宣布过她已经被打死了,如今却又回了来,化装打了这十分出奇,奇之又奇的1场粽子仗。还说那挑粽篮的女子确是刘琴,那天某某村有人在路上遇见,虽然化了装,还认出的确是她云云。 这些自然只是群众的传说,但可以见得到群众的思想感情。他们盼望赤色革命组织又出来,人民子弟兵又出来,为人民群众,狠狠地惩罚这儿个月来到处行凶作恶的青天白日组织,就像过去打日本鬼子那样。 第117章 饥荒 这场仗,在青天白日组织当地的官府和军队里面,引起了1片混乱。 祝捷庆功会没开得成,却来了这么1个郎当大败。而且,这事被人传了开去,当笑话讲,实在不光彩。 当日,那师长对包得奎发了1顿气,同他那团长回了团部去,这边派人去查缉赤色革命组织分子,那边找医生去抢救那些中毒的官兵。骂团长是饭桶,骂营长是饭桶,还骂地方的大小官员们通通是饭桶,骂遍了以后,也还是毫无效果。 中毒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赤色革命组织分子,有凭有据的,1个也没提到。只是胡乱地捉了1些去看赛龙舟的闲人,还有1些是划龙舟的人。 师长把包得奎找了去,骂他:“你混蛋!赤色革命组织在这个地方上那么多年,根深得很!你以为我们这大军来扫过几扫,就根也拔了,不足为患了,太平无事了。你只顾着去胡闹那什么赛龙舟,开你的赌场,没想到赤色革命组织随时都盯紧你,你疏忽1下,就掉脑袋!亏你还跟随日本人反赤色革命组织那么多年,却连这点知识也没有。这地方到处有赤色革命组织的地下组织,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只留下你们这些地头虫,我看,你们怎样办?连脑袋给砍掉了你也还是糊涂着的!混蛋!” 骂得包得奎没敢吱声。 这部分中央军真的也就开走了,开去海湾市上船北运。 中过粽子计的那个营,减少了约1个连的兵员,新任的营长心里苦恼得很。队5马上开拔,去华北作战,却少了1个连的兵,这如何是好?现在马上就出发,却多出了1个连的枪无人背,要征民夫子来挑,这就是够笑话的了!成个什么样子!这里的赤色革命组织尚如此不易于对付,到华北作战,少了那么多人,成吗? 上船北运之前,是没有新兵来补充的,到了华北之后,势必更难补充。总得想个办法!这营长苦思邪计地想,像是是想出了个什么办法。 龙江江边有1村庄,叫凤凰庄。 那天不准赛龙舟时,青天白日组织军兵开枪杀死了两个划龙舟的划手,就是这村的。这村还有人因那天的事受了伤,有人被捉了去。 当天,村人们被兵开枪强行赶走赶散,回到村里,死者的家属哭哭啼啼,吵着村里的乡长,要他去向官里告状申冤。 伤者的家属也要求申冤,被捕的家属也这样要求。这事引起村人们普遍的伤悲和怨愤。 这时候,兵荒马乱,缺米少粮,他们原不作兴去划什么龙船,是官府强迫着去的。去了,却无缘无故又被杀,被捉,受伤,这还有什么天理?他们众口纷纷,群情激动。 村里的乡长只好去申诉,得到的答复是:此事系因当时有赤色革命组织分子乘机捣乱,军警开枪镇压,因而误毙误伤,不必追究。只决定对死者给以丧葬费,伤者给以汤药费,被捕者查明无事,经已释放。 村人们见此情况,虽然心仍不平,却也不敢再去争议了。这样,也就将死者出殡下葬。那灵枢原是停了3天,等待官司了结的。 出殡之时,村人们出于对此事的愤慨,出于对死者的同情,几乎全村都出动,参加送殡。邻近的村子也有自动来的。 那些参加划龙船的各村划手们来得更多。 他们之中,也有那天受伤的人,也有被捕过的人。大概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吧,他们来得那么多。 送殡的人真多,有34千人,排成长长的行列,跟在棺材和死者家属的后面,从村庄走向村外的坟场。死者的亲属哀号痛哭。 巫师戴上朝天冠,穿着大红袍,吹起水牛角,鸣噜鸣噜地响,在前头引路,却又不时停下来,作诸般拜神禀鬼仪式。 行列行得很慢,人众杂沓,挤拥了在道路上。 这时,有1支兵队从龙江墟方向开来,正好与这送殡的行列迎面相遇。 这就是中过粽子计的兵队。 这兵队新任的营长那天想得1计,他找了1批民夫子,把中毒未死的病兵拾走。有十多副担架。兵队和送殡行列迎面相遇,兵们喝叫送殡的让路。 那路窄,两边都是水田,拾着的棺材,让不出路来。而且这里的风俗,只有人给棺材让路,没有棺材给人让路的。 送殡的行列不肯让路,双方都停住了,后面的人跟着走前来,也停止在那里。 兵队的营长走上前喝:“为什么不让路?!” 凤凰庄的乡长也参加送殡,见对方有官儿来问,他便自上前解释说:“路窄,而且我们这里的风俗,送殡,是不给人让路的。” 兵队营长说:“胡说!我们是兵,谁也得给我们让路!” 他见送殡的人很多,他问:“这死的是什么人?” 乡长说,“是那天在龙江墟误被击毙的两个人,上头批了给丧葬费,今日才下葬。” 营长说:“哼!原来是闹事的。怪不得那么多人送。怎么?你们又想闹事!” 乡长说:“不敢。” 营长说:“那你就给我让出路来!” 乡长感到为难,后面的群众鼓噪起来说,“不能让路!人给他们打死了,还给他们让路?没这道理!” 营长怒了说:“你们死那么两个人算个屁!我的人不也死了!让开!” 众人叫:“不能让!不能让!” 营长喝道:“你们造反了!” 众人仍叫道:“不让路!不让路!” 营长大怒叫:“我偏要你让!我当兵的难道还怕了你两个死人!”呵斥道,“让开不让开!” 众人叫道:“不能!” 营长怒喝他的兵:“把棺材推落田去!” 那些兵便上前动手。 送殡的人急了,1些人纷纷冲上前去阻拦,同兵们争持。 营长大声叫:“反了!反了!捉起来!捉人!捉!” 许多兵奔上去捉人。 人们吓惊了,4散奔逃。有些被捉住了,共有2十余人,多数是上前同兵们争执的,是那天划龙船的划手们,有些还是外村来送殡的。 营长骂:“岂有此理!”叫把捉住的人绑了!带走!” 军兵们1捉人,人们就全走散,连死者的家属也走开去,不敢近前来,兵们把棺材推落水田,继续行进。 群众远远望着兵们走了去,许久未敢再聚集过来。 这时,群众最关心倒不是这尚未埋葬的两具尸体,他们担优的倒是刚刚又被捉走的那2十余人。他们担忧,却也难以想象得知这被捉去的人将会是怎样的发落。 是的,这真是难以想象。 原来,这兵队的营长想个办法补充他这个营损失了的兵员,他想到的是抓壮丁。他拉了1批民夫子拾担架,预定到了海边就把这些民夫子抓上船,强迫他们当兵。恰恰又在这风凰村出了这不肯让路之事,他顺手牵羊地就又捉了1批。 又是1批壮丁! 他把这批人带了到海边,就连同那批民夫子1起,都当了他的兵,载了去,不回来了。 这是村里有人跟了在后面去打听,后来才知道的。 开拔的,过路的兵拉夫子,捉壮丁,这事1发生,各村的人又更惊惶了。 不只凤凰庄村如此。 1连儿天,驻在这1带的中央军6续开拔,6续过境,有些驻在更远些地方的,也是经此过境,同样发生过拉夫子捉壮丁之事,被拉去捉去的,都是1去无回。 人们不能不惊惶,尤其是凤凰庄的人们。 第1次过兵捉人,第2天又过兵,村人远远见了就逃走,不敢呆在村子里,也不敢在兵过路的田间干活。 1连几天,村人见兵来了就走。 相识的人相见了,就谈这事,骂中央军,骂青天白日组织。 晚间回村里大家相见了,也这样骂,不甚顾忌,连乡长也这样骂。 村人们讲着,就有人气愤地来说:“怪不得人说,拍错手掌,烧错爆仗,接错老蒋。这话1点也不假!这些中央军是蒋家的亲军。那姓蒋是同日本鬼子1伙的。当初,日本鬼子投降之时,我也以为接得个老蒋,日子总会好些;现在我才算看透了。日本鬼子不把人当人,姓蒋的也不把人当人,是1路货。早知如此,当初还是不如接了赤色革命军好。” 马上就又有人接着说:“那还用说!以前抗日之时,有赤色革命组织的抗日游击队同抗日民主政府在这地方上,我们都见着的。他们1是爱国,2是保民,哪里有过欺压老百姓之事?那1年天大旱,竹子开花,饿死人无数之多。凡是赤色革命组织解放了的地方,都减了租减了息,发救济粮。赤色革命组织的军队,宁可自己少吃了,也省出了军粮来救济百姓。他们那里,老百姓没有饿死的。可惜的是那时我们这村子还住着鬼子兵,还没解放!” 有人说:“现在可不又是饥荒了!多少人已经没米下锅!” 讲到没米下锅,大家就又发这个愁,眼前就是1场饥荒,许多人都断炊缺粮,可村前河边粮仓,就有满仓的粮,那是去年青天白日组织来了以后收的所谓胜利粮。 第118章 反三征 日本鬼子还在的时候,收了1道,青天白日组织来了,说那不算数,又多收了1道,1年内收两次粮,都囤着在那里,怪不得老百姓挨饿呢。 正议论着,村里的乡长走了来。 乡长听了人们的议论,他说:“何只是饥荒,还有祸事啊!” 他拿件公文给村人们看,那是征壮丁的公文,限期送交壮丁若干名。 众人1下更火起了! “刚提了人去,又来征壮丁,不让我们活了!” 有人问:“打完日本了,为什么还征兵?” 乡长说:“人家要打赤色革命军嘛!前天捉去的人,就是押着去北方打赤色革命军的。北方的赤色革命军才多呢,解放了半个中国了。这些兵在这里打赤色革命军还没有完,就赶着调去北方打了。事情就是这样的。” 人们纳闷起来,问乡长:“怎么办呢?” 乡长说:“大家的事,大家看该怎么办吧!很难说。唉······” 他叹口气,走了,让众人自在那里议论。 这乡长不是个平常之人。 他姓余名自立,1向以教书为业,人称他教书自立,又叫先生立。 他是教书的,是个先生,所以这样称呼他。 先生立1向教书,教了2十年了,人们都称赞他教得好。日本鬼子来时,他仍留在村中教书,当小学校长,常常向学生们暗中讲些爱国的话,要孩子们勿忘祖国。 他是爱国的,有学问的。 日本投降了,村中当汉奸乡长的1个地主,想洗脱当汉奸的罪名,化了许多钱,上下买通,要证明他是青天白日组织特务机关秘密派遣的人员,是搞“曲线救国”的。 余自立联合了村中1些人,多方揭发那汉奸的罪状,那汉奸才没洗脱得了。之后,余自立才当了这乡长。其实,他并不想当这乡长,他那样子,还是个先生样,斯斯文文的。 先生立回到他自己家里,写了个字条儿,折好了,交给他儿子,叫儿子连夜出村,送去1个地方。 深夜,他儿子带了几个人回来,余自立忙迎接,3个人同他进屋子内室坐,两个人同他儿子守在外间。 进了来的3个人,竟是柳3春、徐兴、方田,都穿便衣,带着短枪。 余自立向3人说:“区委同志!我现在这种活动方式可以结束未呢?这几年来我都隐蔽地工作,那是革命的需要,我理解。可是这几个月来当着这什么乡长,我实在为难极了。1般的官场来往,我还算学会了应付,可是有些事,我实在难办。比方这几天,为了无辜杀人捉人之事,群众已迫得要反,我在他们面前,却不知该采取什么态度好。眼下,青天白日政府又下令要征兵了,我执不执行?目前发生饥荒,青天白日政府却征了加倍的粮食在我这乡里,我不能拿这些粮给饥饿的群众发放。我怎么办呢?” 柳3春说:“我们正是为这事来的,我想的可能简单些。我想的是,赤色革命组织成员无论采取什么方式活动,他总不能脱离群众。他应该同群众结合在1起。现在问题是,你这里群众普遍要求是什么呢?” 余自立说:“反对青天白日政府征粮、征税、征兵,最迫切是要求破仓分粮度饥荒。” 柳3春说:“对!反3征。特委的同志也这样指示过,‘反3征’是当前发动群众的中心口号。” 于是,他们3人同余自立又1齐研究了具体的情况,认为当地群众对于青天白日政府的反动统治确已不能再忍受,普遍有行动起来的要求了。 余自立自然是应该同群众在1起的,已经到了他该公开出来带领群众行动的时机了。 余自立兴奋起来说:“好!我公开同群众在1起!” 徐兴说:“余同志怕是还未完全了解区委会决定要你公开出来的用意,这不是你喜欢哪1种活动方式的问题。我们考虑的是通过这行动,把‘反3征''斗争在全区迅速带动起来。你在区内是个知名人士,群众都知你先生立是个好老师,知你是个正直的人。你来带动这‘反3征''的第1次行动,是适合的。但这是很严肃的任务。要胜利,不能失败!” 余自立也严肃地说,“是,1定要搞好。” 柳3春问他:“行动之后,你的家眷须转移,有地方安顿吗?” 余自立容道:“我早准备了。” 余自立原来是隐蔽在群众之中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怪不得他做着个青天白日组织乡长,又不像是个乡长似的。 过了几天,青天白日组织的中央军已走完,风凰庄村不再过兵了,群众的惊惑略为少了些;饥荒却更严重了,断炊之家1天比1天多,有些人已饿得奄奄1息。 除了余自立之外,村中还有几个秘密赤色革命组织成员,自从那天区委来过,决定了行动计划之后,这些党员就分头活动,串连群众,准备开仓分粮,以度饥荒。 这些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原就团结了不少群众,有了基础的,这次马上要行动了,1串连,便个个都踊跃起来,也串连乡自卫队的1些人。这些人,平日也有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在其中,做过工作,基本上掌握了的。 自卫队人不多,只有3十多个人。前几天被兵杀了的两个人,其中1个是这队里的,被捉去的,也有几个也是这队里的。这队里人,对青天白日组织都是深怀仇恨。 1天晚上,余自立集合了全村群众,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开会,他讲了这几天青天白日组织无辜杀人捉人,实在是不让人活下去了,更加上饥荒,眼看着不少人要饿死。为今之计,只有决心做共产,把村里青天白日组织的粮仓开掉,破仓分粮,这才是活路,是正路。 当地人把跟着赤色革命组织闹革命称为做共产,余自立也就跟着1般人这样说了。这说法,是抗日战争时期,人们就这样用惯了的。有较为落后的群众,听余自立忽然这样说,疑惑地问:“做共产?哪里去找赤色革命组织?” 余自立说,“我就是1个。你们看!我们的部队来了。” 这时,1支部队开进会场来,它就是柯展武当队长的那支武装工作队。还有些是临时参加行动的由别的村子来的积极分子,还有些是跟着来分粮的,带着箩筐扁担。 柳3春、徐兴、方田也来了,金兰也同着来。 群众1下子全振奋起来。 柳3春宣布:“立即行动,破仓分粮!” 群众立即涌向粮仓,有的去了又忙回家去拿扁担箩筐。 1场紧张行动就这样开始了。 徐兴、金兰同几个积极分子主持分粮;方田指挥几个人写大字标语,向群众作口头宣传;柳3春同何展武掌握部队;余自立召见村内1些地主富农,向他们说明我们反对的是青天白日组织反动派,叫他们认清形势,不要与人民为敌。 已经下半夜了,粮食还没有分完。 余自立做的工作做完了,他想想还该做什么,就回去他那乡公所。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他看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没有。 他拿了个箩筐,把乡公所的办公用纸、墨盒、墨水瓶、墨水笔、毛笔、油印机、钢板、蜡纸、刻蜡纸笔等等,收拾起来。 柳3春进了来说:“你还顾着收拾这些!粮食还没分完,快去看看!我们要赶快撤走,不能耽误时间。” 同余自立去粮仓看,见粮仓门窄,群众挑着箩筐进去,又担着谷子出来,进出都同1个门口,很挤拥,所以粮分得慢。 柳3春说:“这样分到什么时候?” 叫拿锄头把粮仓的墙挖开个大洞,让谷子直泻到街上来,任由群众自己装走。1连挖了几个这样的洞,不久,粮就分光了。 方田早已准备了1些油印传单,这次在村内张贴了,也向群众分发了。其中有1份是用余自立个人名义发的。粮食分完之后,队5就撤走。 这时,月色微明,在凤凰庄村临江边的粉墙上,新刷上大字标语,可以看得出来,那就是:“反对征粮!反对征税!反对征兵!” 凤凰庄行动比粽子计行动的影响,更有实际意义,因为它在群众中传开去,不像粽子计那样传得很神化。 粽子计虽妙,但群众只是称赞,并不拿来学样,他们自认那是他们学不来的。 凤凰庄行动则不然,它是由有名有姓的人做出来,这个人就是1向教书的先生立,许多人都识得他,许多人还做过他的学生。 余老师是最老实不过的人,他却去做共产。余老师去做,我为什么不去呢?何况做的是破仓分粮反对抓壮丁那类事,谁不心想去做?可恨无人指点,能找到余老师指点就最好了。 这是许多人自然而然的心理,而这样,就引导他们实际地走上革命的道路。 凤凰庄的行动也直接扩大了革命武装队5,武工队1下就增加了几十人,除反正过来的原乡自卫队外,还有该村的1些青年,还有别村的来参加这行动的青年,还增加了两挺机关枪同1些其他的长短枪。 武工队还把前些日子缴获了的机枪也取了出来用,这样,武工队就实际上成了个人数足够武器齐全的正式连队,等于个加强连,可以作较大的战斗行动了。 首先,还是作1些较小的行动。他们分成许多个小组,分头去袭击各个散在各墟市的青天白日组织税所,去袭击乡长、保长之类的小官员,这是较容易做到的。 有些人也不用去袭击,只须去1封警告信,就不敢再作恶了。例如,在墟市收担头税、谷米交易税、市场管理税之类的小家伙,1经警告,就不敢再收。农民去市场卖猪鸡谷米,忽然就无人来收税,不用纳税,自然欢喜。 第119章 拔据点 这些小行动也迷惑住敌人,这里也发现赤色革命军,那里也发现赤色革命军,他们弄不清是虚是实,究竟赤色革命军有多少,在哪里。 1天,部队集中住在金兰的村里,准备1次大1些的行动。 区委也来了,还有余自立也来了,他们是来共同研究这次行动的。 有1个村庄,叫布冷村,抗日战争时,是抗日游击队的堡垒村,群众基础很好。日本鬼子投降了,青天白日政府军回了来,反复大“扫荡”,硬把这村子作成个反动据点。 县政警队人数不足的1个连,长期住在这村子里。 这些敌兵,日间在村内横行,偷鸡盗猫,调戏妇女,诸般作恶,晚间却只缩进1间炮楼里睡。赤色革命军的武工队同村内群众有联系,晚间可以进村去活动,群众迫切要求部队去拔掉这据点。 敌兵住的炮楼是间独立屋,4面空旷,不易接近。武工队又没有炸药,接近了也攻不进去。用火攻,亦怕不易接近,伤亡大。 这据点必须拔掉,拔掉它,对老区群众的鼓舞很大,好比敲起响锣向群众宣告:“敌人是可以打败的。砸碎乌龟壳,把敌人消灭掉!” 这仗要1打就把敌人彻底干净消灭,又要尽可能避免太大伤亡。 武工队长提出几个作战方案,区委议了许久,还未能决定,余自立也参加了会议。晚餐时,金兰的妈特地炒了1锅田螺,给几位同志加菜。 粽子计那仗是她同女儿打的,还有个小妹珠。 金5婶至今尚未会打枪,她原也不把那粽子计叫做打仗,可自从此计成功,人们都说是个大胜利。5婶也自豪,所以她给同志们加这菜,就说是为了庆祝那次的胜利。 她放了很多辣椒作调料,辣得很;她喜欢吃辣,她女儿更喜欢吃辣,她大概是以为天下之人,无不喜欢辣的。 余自立最怕辣,可是他又喜欢吃田螺,吃得眼出泪,鼻滴涕,1边吃,1边说是吃催泪弹。 5婶问:“什么催泪弹?” 余自立说:“是1种毒气弹,用芥子气做的。芥子气就像辣椒这辣气味1样,它杀不死人,但叫人流涕滴泪,这是书上说的。” 柳3春听了忽然说:“我们也拿毒气弹去打1仗,好不好?” 余自立说:“我们哪有毒气弹?” 柳3春夹起块辣椒说:“这不是吗?我们拿它磨成粉,同火药混在1起,像做爆竹那样,做成个特制的大爆竹,把这大爆竹点着了,塞进敌人的炮楼里去,爆竹爆了,辣椒也化作气,那里面的敌人岂不是都睁不开眼,没战斗力了?” 何展武说:“对!这样我就有把握了。只要使敌人暂时丧失战斗力,我们就冲得上前去,火攻也成,别的打法也成,可以消灭敌人,避免损失。这爆竹要制作得好。” 柳3春说:“我们来研究!你不知我原是爆竹厂的工人吗?” 他们没顾吃饭,就研究起作战方案来。 金5婶还未明白他们讲的是什么。 果然,过不几天,武工队就拿辣椒面儿打了这场仗。 黑夜里,1个战士轻手轻脚地摸了到炮楼下去,把1件特制的“武器”从窗眼往屋里塞进去,还随手塞进两个汽油瓶儿。 轰的1声,火药着了,汽油也着了,屋里满是辣烟,1团火。敌兵睡梦中惊醒,吱哇鬼叫,睁不开眼,不知往哪里钻得出去,通通给烧成了烤猪,死在这烤炉子里面了。 楼顶上原有个哨兵,他却不是烧死的,是慌了手脚,从楼上跳了下来,摔死了。 这楼是砖木结构,不1会,它就烧透顶了。 这1仗打的叫人开心,它开通了人们的心窍,人们1下子都聪明起来了。连辣椒面儿也派得上这种用场,大家1想,原来如此,也就来劲了。 有的村,就组织了杀敌小组;有的人,抗日之时就学会制地雷埋地雷,现在又拿瓶瓶罐罐,装上土炸药,就同敌人打起地雷战来;有1村子住了敌人,有人把颜料倒在井里,井水变了色,敌人怕有毒,不敢饮,也就给吓得撤走了。 自从那次吃粽子中毒以后,敌人再也不敢乱抢东西吃,只是气得很,到处去砸锅捣灶,打烂坛坛罐罐,以为报复。 武工队还在几处搞过破仓分粮,每破了1处仓,敌人总要出动保安团和海防警备队,用较大的兵力来“扫荡”,武工队却早已转移了。 敌人渐渐陷于被动,赤色革命军又取得了主动。 都朋区的地方工作和武装斗争,1步步地恢复和发展起来了。 美国船从海湾市港口,把青天白日政府中央军最后1批载走,运往北方之后,蒋委员长和他的美国主子,认为他们准备全面进攻解放区的大规模的作战计划,已部署完成了。 1946年,夏天,青天白日政府军就以进攻中原解放区为起点,在北方的各个战场上,开始了这次预定了的全面内战。 本来,自日本投降,蒋某人就立即进行这场内战了。但抗日之时,蒋某人的兵力龟缩在西南、西北等大后方地区,忽然日本投降了,他的兵力1时未开得出来,他打了几阵,吃了败仗,感觉到准备未足,才被迫同赤色革命政府谈判,订立过停战协定;被迫召开政治协商会议,通过政协决定,假意对人民要求和平要求民主表示某些让步。 现在,他的兵力既已按照预定的计划调动妥当,他就连伪装也不再要,公然对他的下属叫嚣,限期3个月就要把人民解放军消灭掉了。 在南方,蒋委员长青天白日政府所进行的**反人民内战,实际上是未尝停止过的。然而1旦又发生了全面内战,形势还是有所不同。 7月下旬,柳3春又秘密到了海湾市,她是来听关于新形势的传达和接受新指示的。还是在前次见面的地方,尤林和苏平1齐会见了她。 尤林拿出1份用薄纸小字抄写的文件给她看,那是中共中央关于以自卫战争粉碎老蒋的进攻的指示。指示中说:老蒋破坏停战协定,破坏政协决议,在东北占我4平、长春等地后,现又在华东、华北向我大举进攻,将来亦有可能再向东北进攻。只有在自卫战争中彻底粉碎老蒋的进攻之后,华国人民才能恢复和平。 我赤色革命组织,我军正准备1切,粉碎蒋某人的进攻,借此以争取和平。老蒋虽有美国帮助,但是人心不顺,士气不高,经济困难。我们虽无外国援助,但是人心归向,士气高涨,经济亦有办法。因此,我们是能够战胜老蒋的,赤色革命组织对此应当有充分的信心。 战胜老蒋的作战方法,1般地是运动战。因此,若干地方,若干城市的暂时放弃,不但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是必要的。暂时放弃若干地方若干城市,是为了取得最后胜利,否则就不能取得最后胜利。此点,应使赤色革命组织和全解放区人民都能明白,都有精神准备。 为着粉碎老蒋的进攻,必须和人民群众亲密合作,必领争取1切可能争取的人。在农村中,1方面应坚定地解决土地问题,紧紧依靠雇农、贫农,团结中农。 另1方面在进行解决土地问题时,应将1般富农、中小地主分子和汉奸、豪绅、恶霸分子,加以区别,对待汉奸、豪绅、恶霸要放严些,对待富农、中小地主分子要放宽些。 在1切土地问题已经解决的地方,除少数反动分子外,应对整个地主阶级改取缓和态度。对1切生活困难的地主给以帮助,对逃亡地主招引其回来,给以生活出路,借以减少敌对分子,使解放区得到巩固。 在城市中,除团结工人阶级、小资产阶级和1切进步分子外,应注意团结1切中间分子,孤立反动派。在青天白日组织军队中,应争取1切可能反对内战的人,孤立好战分子。 为着粉碎老蒋的进攻,必须作特久打算。必须十分节省地使用我们的人力资源和物质资源,力戒浪费。必领检查和纠正各地已经发生的贪污现象,努力生产,使1切必需品。 首先是粮食和布匹,完全自给。必领提倡普遍植棉,家家纺纱,村村织布,即在东北亦应开始提倡。在财政供给上,必须使自卫战争的物质需要得到满足,同时又必须使人民负担较前减轻,使我解放区人民虽然处在战争环境,而其生活仍能有所改善。 总之,我们是1切依靠自力更生,立于不败之地。和老蒋1切依靠外国,完全相反。我们是艰苦奋斗,军民兼顾,和老蒋统治区的上面贪污腐化,下面民不聊生,完全相反。在这种情形下,我们是1定要胜利的。 我们面前存在着困难,但是这些困难能够克服和必须克服。全党同志和全解放区军民,必须团结1致,彻底粉碎老蒋的进攻,建立独立、和平、民主的新华国。 这是中共中央7月2十日发出的电报指示,滨海特委的秘密电台收到,尤林拿了来向柳3春传达的。 尤林问柳3春:“你觉得对于我们,这指示的最主要之点是什么?” 柳3春说:“人心归向!必须和人民群众亲密合作,必须争取1切可能争取的人。” 尤林说:“你讲对了。我们这里是敌人的后方,是另1个战场。我们1定要尽可能去争取群众,团结最广大的群众,共同反对青天白日政府发动的全面内成。你们反对青天白日政府征兵、征粮、征税的斗争,已实际上是这样做的了。从反3征开始,我们还要尽快地发展壮大人民武装,它配合着正面战场上的我们的主力军,将终归会完全结束敌人的反动统治的。” 第120章 写信 柳3春问:“这时间会多久?” 尤林说:“也许时间还要很长,也许会短些。在华国革命历史中,赤色革命组织领导的革命人民的力量,从来没有这样强大过。相对而言,青天白日政府的反革命力量,从来还没有这样弱小过。虽然他们现在的兵力还是比我们大,但比差数却此从前小了。现在,全省已没有青天白日政府的正规军,全部北调了,只剩下1些省保安军和地方团队,敌人的军事力量比几个月前少得多了。而我们的大军,最终的结果就是终有1天,会打到我们这地方来的。” 柳3春兴奋了说:“对!但愿我们都能够见着这最后的胜利。” 尤林见柳3春兴奋,他也微微含笑。 尤林向柳3春传达了中央指示,谈了工作,就离开去。他吩咐苏平帮助柳3春将都朋区反3征斗争的经验,写成1份材料,以备向各县区推广。 苏平照老梁指示做了,写好了那份材料。 苏平对柳3春说:“尤林同志说,有交通去北方,可以替北撤的同志的家属带家信。但文字要简短,而且不要涉及政治,这才易于携带,不致牵连生事。趁这机会,你写封信给杜平生同志吧!” 杜平生就是柳3春的丈夫,已经撤往北方的原滨海区抗日游击队的营长。 柳3春未曾意想到还可以写信给丈夫。 自从丈夫北撤,她就没想过还可以通音问了,只有到胜利时才再见的打算。如今组织上竟然说可以给他捎个信去,她心中忽然像是有点发慌,既不是喜出望外,也不是悲从中来。总之,是感情激动了,不知如何是好,不知怎样答苏平的话好。 她沉默了1阵,才答应苏平的话,却又没有答话。 “那·······你的郭同志呢?” 郭同志名东山,是苏平的爱人,未结婚,原在抗日游击队任团政治处主任,随同部队北撤了的。 苏平说:“我也写了信。你写吧!” 她没有多说话,只须这样简单,就把许多情意都说尽了。 苏平走后,柳3春拿起笔来,要给丈夫写几句话,却又思绪万千,不知说什么好。她同丈夫相识2十年了,从来也没有给丈夫写过信。 先前是生活在1起,用不着写信,后来丈夫参加了革命部队,她在地方上,虽然不在1起,但有时也还能相见,用不着写信。 他自做他的部队工作,我自做我的地方工作,生产劳动,有时也走情况,不讲,也可想而知了,何必写信呢?柳3春是没有写信这习惯的,她也没有想起过要写信。 由于特殊的原因,她同丈夫连话别的机会也未有过,就远远地被分隔开,1个在天南,1个在地北,消息不相通,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会。 她该也有离情别绪的,然而她所处的环境太险恶,工作太紧张,她实在是顾不得去记挂个人问题,偶然记挂1下,很快就被工作问题掺了过来,把它冲淡了。只是现在苏平叫她写信,她那种像已忘却了的个人情感,才又突然浓重起来。 她有千言万语要对杜平生说,但又觉得并没有那么多话好说,似乎只须讲1两句也就够了,平生也就1切都明白了。可又不能用革命呀斗争呀这种言词。她想了许久,才郑重其事,1点1画,端端正正地写了这样的两行字。 4年前3月8日我发的誓! 我永远记得紧紧的紧紧的! 4年前3月8日是她宣誓加入赤色革命组织的日子!她写了这两行,便自以为已经把所有要说的话都说尽,不必有什么添加了。不过,她还是有过添加,过了1会,她又在纸上另1行添写了“孩子俩好”4个字,这才不再觉得缺少什么,像是做完1件大事了。 阿中来见他妈妈,他生着气。 来时,他在街上遇到肖丁当,2人言语之间,吵起架来,阿中因此生气。 自从那次肖丁当出事被捉,后来美国人放掉他,要孤儿院收容他,当时阿中喊过丁当,意思叫肖丁当不要去孤儿院,肖丁当没听阿中讲,跟了那孤儿院长去,阿中就认为丁当糊糊涂涂,马里马虎,政治落后,无警惕性,是要狠狠批评1顿的了。 那次肖丁当跟了基督教会的孤儿院院长罗以育去,他自己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想的是:我去看看怕什么?难道有老虎吃掉我?我自己会对付的,用不着谁来教训我,我又不是个傻子。 那几天,肖丁当对于阿中在他面前表现出好像比他老练,更像个大人,对他讲话老是拿出大人对小孩讲话的那种神气,实在是不心服。 心想,即使有些事你懂得,我未懂得,可那算得什么?我懂得,你未必懂得的事更多。我跑过的天下比你大,我跑过两个省,你只不过是从这城里回到乡下,又从乡下回到这城里。这样,他就跟了那孤儿院院长去。 罗以育把丁当带回孤儿院,先要他洗了澡,换了新净衣服,然后给他饭吃,吃的是面包香肠,肖丁当的肚子正饿着哩。他放开肚皮,吃了个沟满壕平,且看这羊胡子老头子怎样摆布他。 这老头子却没有怎样摆布,他等肖丁当吃完了,才像和尚念经似地,向肖丁当讲道,说什么天上有个唯1的真神,那就是上帝。 世上万物,都是上帝所造,人也是上帝所造,信仰上帝的是善人,不信仰上帝的是恶人。人应该学为善,切不可为恶。 善人死了上天堂,恶人死了下地狱。 这老头子说话的声音是柔和的,不见有恶声恶气。他大概是要做什么善人的吧?肖丁当听不大懂,也不想听。 他只见这老头子说着话,他那下巴底下的羊胡子就不停地动,渐渐地,肖丁当的眼也模糊了,所见的东西,都像圈着许多个圈圈,那留着羊胡子的老头子的脸,起初还象个人脸,以后就只象个羊脸,以后就什么也不像,只是朦朦胧胧的1团圈圈,肖丁当他也就睡着了,就在他坐着的那椅子上睡着了。 第2天,孤儿院长也没拿肖丁当怎么样,只要他去孤儿院学校的课室,随班上学,又去附设的工场做工。 肖丁当去的是藤器工场,学的是编藤篮儿、藤椅子这些手艺。 学手艺,丁当高兴,读书识字,他也喜欢,只是要学唱“耶稣爱我我知道”这什么歌儿,还听羊胡子老头讲什么道理,却叫人作闷。 但既然这里作兴这1套,那也就算了,反正在这里,已比前几天坐牢自由自在许多倍。这样想,肖丁当也就安心下来,在孤儿院1连住了几天,到礼拜天才出去找阿中。 阿中因丁当几天不来,已经憋了1肚子气。见肖丁当来了,竟然穿着孤儿院学校的学生制服,整齐新净,头发也剪了个红毛装,全不像几天前那副凄凉相。 阿中更觉得丁当是变了。 他问肖丁当:“为什么留在孤儿院?” 肖丁当说:“我喜欢留便留下嘛,那里又不是个贼窝。” 阿仲说:“他们会毒害你的。” 肖丁当说:“什么毒害?难道会拿毒药给我吃?” 阿仲说:“他们要你信耶稣,叫你变了心,不同穷苦人1条心。” 肖丁当气了说:“什么?我变了心?我成了个大老板了?!” 阿中说:“像个老板的儿子。看你这模样儿!怪不得,你把你那破布烂席也不再要了。” 肖丁当更气说:“你瞧我不起!” 阿中说:“我看不惯。” 2人对骂起来。这时,1群擦鞋童见肖丁当来找阿中,都聚拢了来看,见2人相骂,他们都帮阿中,讥笑肖丁当。 他们喊叫,“吃教的!吃耶稣的!”学起教堂唱歌的腔调,齐声唱:“耶稣爱我我知道。”大声哄笑。 肖丁当感到受侮辱,怒不可遏,要打人,可是孩子们1溜就躲了开去,却还在那边嬉笑。肖丁当追了过去,那些孩子也就远走了去。肖丁当无可如何,气冲冲地自己走掉,也不再同阿中理论。 阿中将这情形告诉苏平,苏平说对群众应该教育说服,不应这样吵骂。 阿中细思也觉得是,恰巧今天又遇着肖丁当在街边的足球场边看踢足球,他行近去要同肖丁当讲话,却被肖丁当骂了他,说他阿中同1班擦鞋童存心欺负他,他不害怕。 他敢同他们打架,只要是1个对1个,他谁也不怕。 阿中1时又生了气,索性不理肖丁当;他又有事,就到他妈妈这里来。他还是带着气,就把这情形也告诉妈妈了。 柳3春听儿子151十地说了这事,她对儿子说:“要战胜老蒋,就必须和群众合作,必须争取1切可能争取的人。你讲没两句就骂人,这算是做群众工作吗?这算是争取人了吗?” 阿中说:“他先骂了我。” 柳3春说:“他骂你可以,你骂他不可以。你为什么要找他?你有任务去团结他的嘛!正因为他和你有不同,你才要去做他的工作嘛!不然,要你去干吗?” 阿中想了1会,才又说:“我再去找他。” 他又出了去。 肖丁当仍在足球场,阿中胆怯地又行近去说:“丁当!我来向你赔不是。” 肖丁当没答话,但也没再发作了。 阿中又说:“你骂我可以,我骂你不可以。” 肖丁当不高兴地问:“哦?为什么?” 阿中不知怎样答好,他支吾了两声,才说:“我不该骂你嘛。” 肖丁当还是未满意,他自己走了去,没再同阿仲讲话。 滨海地区特委会将中共中央关于以自卫战争粉碎老蒋的进攻的指示向下传达后,农村的人民武装斗争和以反3征为中心的群众运动,发展得更快。 第121章 请酒 有些地方,又恢复了民主政权,恢复了农会,实行减租减息了。 在城市,则通过反内战运动,也日益争取和团结更多的群众。自从老蒋发动了全面内战,人民群众也就起而反内战。 这运动首先在各大城市出现,很快就传播到中小城市,它首先由学生、知识分子倡议,很快就传播到各阶层市民。 海湾市的反内成运动是从省城传播来的,也是由学生群众首先行动起来的。 学生们知道省城的学生上街游行,要求停止内战恢复和平,也知道游行的群众队5受到军警和暴徒的袭击,有些人被逮捕。 这种压迫却没有使这里的青年们畏缩,相反的,他们纷纷自动上街去,对大城市中艰苦斗争着的伙伴表示支援。 海湾市的青天白日政府警察局,对这次的群众行动,事先早已有了戒备,但它也没能够制止这次行动。原因是参加游行者,不只是学生,还有多数的教员,有几位校长也参加了,参加者还有著名的医生、工程师,也有政界人士,其中还有个老同盟会员,过去跟随过孙先生反对满清政府的。 有些工人也参加了,前次为拒绝装运军械而罢过工的港湾工人,也带头参加这次的反内战游行。警察局见参加者颇有1些是有社会地位的人,它也未免有所顾忌,没敢1开始就动用军警强行禁止。 1路用军警监视着,却又另耍伎俩,雇用了1班流氓烂崽,伪装作也来参加游行的群众,故意半路上插入游行队5中,借故与游行群众发生争执,冲突起来,然后掣出刀剑棍棒诸般家伙,袭击群众,造成混乱局面。 这时,军警才借口维持局面,将群众驱散,也捉了些群众。 游行也就半途而止。 此事之后,海湾市的青天白日政府军警头子,感觉到原来赤色革命组织在海湾市的力量,比他们估计的大。他们原来估计赤色革命组织在工人、学生中有些影响,却没有估计到能够调动那么多的人,更没有估计到在医务界、工程界和其他各界知名人士中也有那么多人。 他们把工人,学生这些人称为赤色分子,把其他各界人士称为赤色革命组织的统1战线人物。但到底谁只是统1战线人物,谁实际上还是赤色分子,他们也很难断定。而且,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对他们的危害,差不多是1样的。 他们最怕被1种潜伏的力量,忽然从地底下冒起来,把他们的铁桶江山推翻。现在,他们已隐约地见到这种力量了。 美国船已运走了全部的中央军之后,美国人白长林仍留在海湾市未走。 他似乎是有什么特殊任务留下来的,不过,对社会上来说,他的公开身分仍然是个慈善家,是为了慈善事业留在这城市的。 在这期间,他还曾去过孤儿院,代表美国的战时难童救济中心,给孤儿院送礼物。每个人送1份,是书包、铅笔盒、3角尺、圆规、笔记本之类的文具;孤儿院学校评定为优等学生的,礼物多两件,还有个纪念册。 肖丁当也领过1份,是当作优等学生领受的。 他对这美国人,变得不怎样反感了。虽然从这洋人手上接过东西时,表情还未免有点尴尬;但既然大家都领,他也就领了,那些东西又正是他学习上用得着的。而且,见羊胡子老院长对美国人尚且那么恭谨,他既然在这孤儿院学校当学生,怎可以无礼呢? 他进了这学校后,习惯上第1个起了变化的,就是比以前知道为人要讲礼。 上课时,老师进教室,同学们都起立叫老师好,老师也叫孩子们好,然后讲课。 肖丁当起初不习惯,不久就习惯了。 现在他对这美国人给他发奖品,不觉地也同别的人1样,习惯地双手接了过来,还鞠了个躬。美国人早已有了准备,他叫人当场拍了照片,在本地报纸发表,也寄到香港和美国的报纸发表。前次他发救济面包被肖丁当拒绝,曾被新闻记者拍了照,在报纸上发表过,他感到有失面子,颇以为憾;现在他终于又弄到这样的1张照片,还附上说明,说这孩子原是个顽童,因接受了基督教义的感召,现已成为品学兼优的学生云云,这就可以挽回声誉,端正视听了。 阿中见过报纸上有肖丁当这照片,他对肖丁当不禁又添了些成见。 肖丁当自己却是还未会看报,也没有见过报上的照片,领过奖品以后,他是未尝把这当1回事的。这美国人还未走,现在,他又过问起海湾市群众反内战这事来。 海湾市警察局长包得奎有1座大住宅,坐落在市内的林荫道上,占地很广。外面是围墙碉堡,带点古代西方城堡模样,里面是半中半西式的大楼,红墙绿瓦,像座中国宫殿,铁栏钢窗,也像1座西方衙门。 包得奎同他6个老婆住在里面,奴仆成群,像个小皇帝。 几十年前,他包得奎是个小流氓,以后他当流氓帮会的小头目,以后又当了大头目,又当了警察局长。他当流氓头目之时,他就开设字号,做起买卖来,他那字号叫5洋公司,名义上是做进出口贸易,实际上是走私贩毒,主要的是做这种邪门买卖。 他还开设个大赌场,还包庇暗娼,包庇鸦片烟馆,他因此发了大财,成为海湾市首屈1指的富商。 后来,到他当了警察局长,那就亦官亦商,更加势大财雄,雄霸1市了。 日本鬼子侵占海湾市时,他当了汉奸,仍做警察局长,兼汉好军和平别动队司令。却又和青天白日政府有勾结,到日本大势已去时,又摇身1变,说是率部反正,成了青天白日政府军海防警备队司令。 到日本投降,他就又回到海湾市,依然是警察局长兼海防警备队司令,依然是首屈1指的富商,依然住在他那小皇宫里,1样当他的小皇帝了。 包得奎有个儿子,叫包占元,现年2十5岁,是包得奎的次子,是第3妾所生。 他还有个长子,在他那海防警备队当支队长,是为包得奎掌握武力的。 这次子包占元,自幼就非常顽劣,只识吃喝玩乐,长大了就更加荒唐,每日里只是狂嫖滥赌,也没正经地读过1天书。 包得奎做汉奸时,省城是沦陷区,有汉奸政府办的省立大学,包得奎把这儿子送去省城读大学。没多久,日本投降,这汉奸办的大学散了,青天白日政府收复了省城,包得奎这儿子仍在省城,据说仍是在上学。 这家伙其实就是从前也1直没有当真地去学校上过课,只不过是挂了个名,算是个学生罢了。却不知怎的,青天白日政府收复省城还不到1年,这家伙就在省城的法政学院毕业,是个大学毕业生了。 放暑假时,这小包得奎从省城回到海湾市,就在他家门口贴起黄纸报条:“捷报贵府少爷包印占元参加大学生毕业考试蒙取录最优等第1名毕业指日荣升”,宣告了他是个法学士。 这报条也贴了在市内的包氏宗祠,也去包得奎原籍的乡下贴过。从此,包占元就以大学毕业生的资格来在社会上交际,不只是个花花公子了。 包得奎的意思是要这个儿子搞政界。1个儿子搞军界,1个儿子搞政界,将来都同老子1样,亦官亦商,这是最保险的买卖。 按他的计划,这儿子最好是先挂牌当律师。 当律师,打赢几场官司,马上就出名了。 老子当警察局长,儿子当律师,打官司要赢要输,权都在我,何等容易?人出了名,要做官也就好做了。 如此以来,包得奎就拨了间坐落在热闹市区大街上的屋,叫1个久跟他奔跑的老讼棍去当儿子的师爷,去那屋里立了个包占元律师事务所,屋外挂出个包占元律师事务所的招牌,就开张营业起来。 这1天,是包占元律师事务所开张营业的日子,包得奎特地在家里设宴,大摆筵席,请了市内各方面许多头面人物来赴宴,借以为儿子宣扬吹嘘,作成儿子的事业,作成他儿子的名誉地位。 赴宴者有海湾市市长、市青天白日政府组织部书记、师管区司令、滨海地区行政督察专员、绥靖主任、市银行行长、税局局长、财政局局长、法院院长等等官场大头子,也有当地著名的大绅商,也有包得奎手下重要的军队头目,警察头目,流氓头目,共有23百人之多。 1个个衣冠济楚,仪容华贵。 筵席非常丰盛,燕窝鱼翅,山珍海错,葡萄牙鸡,法兰西酒,味兼中西,筵献水6。这原是个大宴会,而且是半中式半西式的宴会,包得奎却学着当时1种时髦的称呼,说是个鸡尾酒会。 第2次世界大战,英、美、法、苏等同盟国获胜之后,国际上官场来往,时兴举行1种简单的西式宴会,名鸡尾酒会,以庆祝胜利。包得奎学的正是这种口吻,只是话没说对,不伦不类罢了。 第122章 拜契 这是不必为他更正的。 当下,包得奎同他6个老婆,还有他那儿子,都出面陪客,招呼应酬,直忙到酒阑客散。 美国人白长林也参加了这次宴会,他是上宾中之上宾。 他来到海湾市,同包得奎相识以后,包得奎知他代表着美国某1方面特殊势力,是个来头甚大的人,便对他多方勾结,甚至要将他预定要走政界的这个儿子,拜在白道林脚下,作为干儿子,认白长林作干爹。 白长林初时未答应,待到包得奎这儿子从省城回来,拿着法学士文凭,要在这海湾市挂牌当律师了,白长林见过这儿子,见这儿子虽然没什么文化知识,却也身材健壮,相貌堂堂,而且胆大心凶,颇有点英国的海盗精神和美国的流氓气概。 这种强盗流氓的气质,包占元1方面是从他老子包得奎身上传下来,是从他周围那1班原属于他老子手下的大小流氓们习染得来的。 另1方面,也确实是从他自小就看惯了的宣扬英国海盗和美国流氓的影片中学来的。白长林看起来,觉得包得奎这儿子的神情形态,竞有点象美国惯演所谓武侠片的电影明星范朋克,他心里喜欢这人,他点了头,同意认包占元做干儿子。 因此,包得奎今天设这盛宴,就1则庆祝儿子的律师事务所开张营业,2则为儿子当众举行认契仪式。从白长林和包得奎父子有相契之谊这点来说,在今天这宴会上,白长林也可以说不是宾,反而是主了。 白道林今天打扮得很特别,他穿1件米黄色的细工精织的高凉州幼纱麻布中式长衫,配1条杏灰色薄绒西式裤子,1双白獠皮透花尖嘴皮鞋,鼻架金丝眼镜,故意装成个半中半西模样,乍1眼眼看来,就像是个当地的高贵绅士。 他也是入乡随俗,故意这样来表示他对华国有感情。 他下了小汽车,飘飘然走进包宅的大厅堂,向站起来迎接他的人们打拱作揖为礼,问人:“尊姓?台甫?盛乡?盛行?”说:“久仰!久仰!”用的完全是华国礼数。 宴会之前,先举行认契仪式,这大厅堂是中国式摆设。正面墙上高处,嵌着个雕花金漆的神龛,神龛里供着赤面长须的“关圣大帝”关羽的神像,左边是捧印的白面关平,右边是握青龙偃月大刀的黑面周仓,神龛下面大堂正向,摆了1张官座椅,铺上红色绣花椅垫。 拜契仪式开始了,宾客齐集,连聚会在这屋子里其他厅堂里的宾客们,也都过了这大厅堂里来观礼,有坐在4周的椅子上的,多数只是站着。 这时,鼓乐手奏起8音鼓乐,包得奎穿1套绉纱衣裤,陪同白长林走进大厅堂来。包占元穿1套嫩绿色花格子薄绒西装衣裤,梳着个飞机头,油光腻腻的。 这小子在厅堂里等着包得奎同白长林来,包得奎同白长林过来了。就有1个赞礼之人,也穿着长袍,在1旁高声赞礼,用的却是官话,装成很是庄严肃穆的样子。 先宣布拜契仪式开始,接着喊:“安座!” 包得奎儿子上前,用手帕儿向宫座椅虚作拂拭几下,做个把座位打整干净的动作,然后转身向白长林鞠躬垂手,做个请他上座的姿态。 白长林去当中的宫座椅坐定了,赞礼的喊:“拜!” 包得奎儿子向白长林双膝跪下。 赞礼的叫:“即首!再即首!3叩首!” 包得奎儿子依声叩了3个头。 赞礼的叫:“兴!” 又依声站起来。 赞礼的喊:“再拜!” 这小子又下跪,又依喊叫叩了3个头,又依喊叫站起来。 又听喊叫:“3拜!” 依样叩了3个头,3次“兴”起来。 却又复向前跪下叫:“契爷!金安!”向白长林奉槟榔,献茶,这也是依着赞礼的喊叫做的。 白长林接过了槟榔和茶,说了句:“我的儿!上帝赐福给你!” 包得奎儿子起了来。 赞礼的喊:“礼成。” 这仪式完了。 白出那个林对包占元说:“我送你1件礼物,以为纪念。”说着话,他拿出1把短剑,剑匣和剑柄镶嵌着雕花的玛瑙翡翠,光彩晶莹。 白长林抽出短剑,剑光森森,甚为锋利。 白长林说:“这是1把古剑。它原是1位有名的西班牙骑士的遗物。它流传到我们美国,我国在开辟西部蛮荒地区时,有1位英雄,曾用过它,拿它去对付野蛮的印第安人。这剑辗转流传,传到了我手,我当它为宝。现在,你是我的义儿了,我把这剑传给你。这剑是武器,是权力的象征。你准备搞政治。可是,什么是政治呢?政治是1种统治的权力。谁拿着武器,拿着更多更好的武器,谁就有这种统治权力。鲁滨孙拿枪,所以他征服了野蛮人礼拜5,礼拜5只好当了鲁滨孙的奴隶,你懂得这道理吗?” 包占元说,“懂得,我看过这电影。” 白长林说:“你会用这武器吗?” 包占元说:“会用。我会像你们的西部片里的牛仔''那样打飞刀。我学过打飞刀。要我试1下给你看吗?” 白长林点头说:“你试试!” 包占元喜滋滋地拿着剑,手指着屏风上1幅木雕画面的1个美人像,喝声:“着!” 1剑飞了过去,恰恰插在那美人脸上。 白长林哈哈大笑,说:“果然有1手!” 众人附和着称赞。 也有默默然没说什么的,这其中有1个是基督教会孤儿院院长罗以育,他也被邀请参加了这拜契仪式和宴会,忽然见到在这仪式中竟然耍起刀剑来,他心感到这似乎不是上流社会应该有的现象。 他实在是不赞赏这种粗鄙动作,特别是飞刀插在人像脸上,这动作则他心里不好受,觉得这像是不大慈善似的,但他向来是个恭谨之人,也不致有什么非议,只是默不作声罢了。 宴会过后,客人散了,白长林留下,同包得奎在厢房吃茶闲话。 白长林对包得奎说:“你了解我送剑给你儿子的意思吗?谁掌握了权力,谁就是王。你现在是这里的王了,可是,你感到这情况在变化着吗?” 包得奎问:“有人想夺我的权?” 白长林说:“我说的不是1般人,那是赤色革命组织。” 包得奎说:“你说赤色革命组织会在我这里闹暴动?” 白长林说:“有这种可能。从最近的反内战游行看来,赤色革命组织在这里的潜伏力量不小。他们用反内战这口号,煽动了不少的人跟他们走。1旦他们暴动起来,把你的枪杆子也夺了,那你在这里的地位也就完了。现在困难的是,在这城市里,赤色革命组织是秘密藏着的,他看得见你,你看不见他,你不知谁是赤色革命组织,不知他在哪里。比方,前次那驳船工人王荣,就很可能是赤色革命组织。” 包得奎说:“是呀!可是我叫人侦查,没查得出线索。” 白长林说:“你怎能查得出?他们在地下,刚冒出1点来,你就慌了手脚,忙着去抓去打,自然是抓不到打不着。这次反内成游行,如果你任他们多搞几阵子,那就可能暴露得更多了。宜到全看清楚了,你才去捉人,那才会1网打尽。可是你没沉住气,刚1冒头,你就忙着去压,那就捉不住了。” 包得奎说:“那还得再去引他们出来?” 白长林说:“对了。你知道灯光捕鱼吗?有些鱼喜光,就拿灯光去引诱它,等到聚成了1大群了才下网。还有捕鲳鱼的方法也特别,鲳鱼是白色的,捕鱼人拿木板涂上白漆,用绳子串成1大串,船拖着在水上浮行,鲳鱼见了以为是同群,就聚拢而来,也是1网打尽。” 包得奎连声称是。 白长林说:“老兄!现在我与你是相契之交了,请恕我直说!你是个**产主义的猛将,可是你有勇无谋,头脑简单,我怕你赢赤色革命组织不得。你应该找个军师,找个比你现在的手下人更多**产主义知识的当你的顾问,那就不同了。” 包得奎问:“我哪里去找这人?” 白长林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这市内便有这样的1个人,不过你未发现罢了。” 包得奎忙问是谁。 白长林说:“市内有间小书店,叫文智书店,店主叫倪非凡。此人原在上海1间大书店当职员,接触过1些左翼文人。他自己却是个做学问的人,他搜集资料,自己私下著过1部书,名《华国左翼运动之解剖》。我有朋友在上海做过事,识得此人。 此后因避兵乱,由上海去了香港,后来又来了这里,自己开间小书店,只雇1个伙计作帮手,权且度日,犹如个隐士。他是未必肯出来做事的,恐怕要象你们华国的故事里的刘备3顾茅庐那样,才请得他出来。你得了他,也就好比刘备得孔明,如鱼得水了。” 包得奎听了喜说:“阁下所荐,必是非凡之人。多谢你关怀,我照办,1定照办!” 第2天,包得奎到了文智书店,倪非凡正在低头整理书架上的书籍。他看上去5十多岁,面容清瘦,两鬓斑白,1副眼镜后是温和而略带沧桑的眼神。 包得奎轻轻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请问,倪非凡先生在吗?” 倪非凡抬起头,看着来人,微微1笑:“我就是倪非凡。你是?” 包得奎自报家门,并说明来意。倪非凡听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是个闲散之人,已经多年不问世事。你找我有事吗?” 包得奎有些紧张,他深知倪非凡是个有学问的人,自己必须得小心翼翼:“先生,我了解你过去在上海的成就,知道你是个有学识、有见解的人。我们华国现在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为国家出1份力。” 倪非凡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想再参与世事。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大才,只是个书生而已。” 包得奎有些不甘心:“先生,你过谦了。我真心希望你能出山,助我1臂之力。华国需要你这样的有识之士。” 倪非凡看着包得奎,眼中闪过1丝不易察觉的感动。他淡淡地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无意再入仕途。我有我的理想和追求,我只想在这书店里,安静地读书、著述。” 包得奎听后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选择。他恭敬地向倪非凡鞠了1躬:“先生,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请随时告诉我。” 倪非凡微微点头:“好的。如果我有需要,1定会请你帮忙的。” 第123章 归来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忽然想起唐朝诗圣杜甫的这4句诗词,引起1阵感触。 抗日战争时期,许多身陷敌占区的人,在敌人后方打游击战争的人,在敌占区从事秘密的革命工作的人,想起隔别的亲人,也会有这种离情别意。这个人就是鲁城同志,他就是1开头就讲到过的同尤林1起的那个汽车司机。 鲁城原在香港当汽车司机,抗日战争初爆发时,香港的工人捐钱买了几部载重卡车,送给当时在华北和华中坚持抗日的8路军和新4军。 当时***势较好,由于日本侵略者突然打了进来,青天白日政府被迫应成,接受了与赤色革命组织合作抗日的政策,因此群众得以捐献物资,公开地支援赤色革命组织领导的抗日军队。 鲁城当时还不是赤色革命成员,他自动报名,驾驶汽车去抗日前线。出发之前,他先把妻子和1个才1岁多的小女儿送了回他自己的乡下去,嘱妻子在家务农为活,等他回来。 当时估计,可能不太久就可以回来,但也料到或者会许多年也回不得来。成争时期,兵荒马乱,人事变化,怎能预料呢? 鲁大嫂本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农家出身,嫁给鲁大哥之后,才迁到城市住的。她很舍不得丈夫远去,何况女儿幼小,她回到乡下,要上奉翁姑,下抚幼儿,实是艰难。但是,她是个非常爱国之人,听说日本鬼子打了来,要把我们华国整个地灭亡掉,要全华国人都做亡国奴,这事哪还得了? 鲁大嫂在香港生活过,知道什么是亡国奴的遭遇。在香港,华国人全没有做人的地位。英国人是统治者,对华国人横行霸道,谁在这些红毛鬼面前敢吱1声,也会遭到拳打脚踢,你1点儿也还不得手。甚至印度人打你,你也还不得手。 英国人用了许多印度人当警察,这些印度警察仗着英国人的威势,欺压华国人。印度人也是亡了国的,但在香港,他们比华国人还高贵些。 所以,香港的华国人常说:印度人是1等亡国奴,华国人是3等亡国奴。虽然同是亡国奴,也有1等3等之分。 香港的社会习惯,区分某些事物,要么是1等,要么就是3等,没有2等这个等级。例如,坐电车和公共汽车,只有两种座位,1种是1等位,另1种是3等位。坐轮渡也1样,1种是1等舱,1种是3等舱。 华国人,尚未亡国,已是3等亡国奴了,要是亡了国,岂不更加贱如脚底泥了吗?鲁大嫂知鲁城送汽车去给8路军和新4军,是为了救国,她哪有拦阻之理? 古人说过,没有国,何有家?她大嫂完全懂得这道理。何况赤色革命组织是为老百姓打天下,8路军新4军原就是工农红军,她亦早已听老马和听别的工友讲过,捐钱买汽车送给8路军新4军,她大嫂也捐过1份的,现在,鲁城开汽车去,大嫂当然赞成。 鲁大嫂2话也没说,要她带孩子回乡下去,她就回去。生活虽然苦,她自信熬得住。在乡下住下了,夫妻分别之时,大嫂情亲意切地送丈夫上路,送出村口,送到5里亭,再送到十里铺,才将手上的行装交给丈夫,从丈夫手上接过小女儿,让丈夫亲小女儿几下,然后自己无师自通地说了几句话:“你放心去吧!家里的事,我担当。你打败了鬼子好回家!” 这就是她的临别赠言了。 当时流行的送郎上前线的歌儿上有这类的话,1些青年工人青年学生们常唱的,大嫂听过人唱,这时不觉地也拿了来讲了。 她眼望着丈夫走远了去,直至过了前面的山坳,看不见了,她才回家去。 谁知这1去就是8年,这8年期间音讯皆无。初去之时,还来过信,说是驾车去到新4军,以后就没再来过信了。后来又听说,华国顶大顶大的大坏蛋,青天白日政府的大头子蒋某人,趁新4军在前方抗日,他却暗中调大兵,从后面向新4军开火,打了个冷不提防,新4军被打死了许多人,军长、副军长都没了。 这是旧时同马宏1起的工友,回过乡下来,私下这样传说的。他们还传说老鲁也遭了难,没敢直对马大嫂说,但大嫂也从旁听到了。 大嫂咬着牙,她不流泪,只是默默地想着。 想起以前民国十5、6年之时,老蒋也曾假意同赤色革命组织1起救国,他也是突然乘其不备,就大杀赤色革命组织成员。 那时在乡下,到处都起过农会,许多人加入赤色革命组织,被老蒋杀的不计其数。 鲁大嫂的娘家也有被杀的,其中1个是她的1个哥哥。如今,老蒋又杀鲁城!大嫂1阵心酸,恨从心底出。对于老蒋这个人,简直根之入骨。 这人是个大汉奸,他杀抗日的人!这人是个恶皇帝,他杀老百姓!大嫂她是这样直觉地看这问题的。鲁城往日最根老蒋! 凡是他最憎恶的人和物,他讲起来时,往往称之为蒋老贼。例如讲起某个工贼,他就骂:“这个蒋老贼!”讲起只狗,他也骂:“这只蒋老贼!”简直就是把老蒋作为1切邪恶东西的总称。 大嫂她过去知道老蒋不是好东西,但她没跟着鲁城这样骂。现在,她比以前更恨老蒋了,她不觉的有时也跟着鲁城口吻,也这样地骂起来。 这8年,大嫂的苦是受够了。 起初还有翁姑在1起,不久,天大旱发生了大饥荒,翁姑都饿死了,大嫂带着个小女儿,死里逃生地撑着过来。 大嫂是有能耐的,她靠1把镰刀,1条担杆,上山割草,趁墟挑担,半饥半饿的,养活着母女两口。如今,她同9岁的女儿鲁爱国,仍住在她家那间泥砖旧屋里。 鲁城是去了新4军,他留下来,参了军,起初还是驾车。那时青天白日政府尚未那么露骨地反对赤色革命组织,他驾车在青天白日政府统治地区行走时,曾寄过信回家。 以后,青天白日政府反革命反得厉害,他也调离了车队,而且他已入了赤色革命组织,当了干部,派了往敌后游击区工作,他就不能再寄信回家了。 以后,又派遣他进入敌占的大城市上海市内,仍以做汽车司机为掩护,作情报工作。这时的工作环境和条件,更不容许他同家庭通信。 当时,沦陷区和青天白日政府统治区之间,也不通邮信。 鲁城的工作忙,时时在紧张的情况中,对于家庭,对于父母妻儿,思念是思念的,可也不能太多去思念,怕影响工作。 反正,日本鬼子尚未打败,个人的事情,顾不了那么许多。直到日本战败投降了,鲁城这才记起当年临别之时,妻子嘱咐过:“打败鬼子好回家!”想回家去看看父母妻儿。 组织上理解他这种心情,就调了他回南方工作,让他得以同家人团聚。 他在海湾市负责情报工作那1条线,他的公开职业是广昌运输公司经理,他这公司有几部运输汽车,他自己偶然也亲自开汽车。他还有些证件,证明他曾经在最区长官司令部开过汽车,他现在经营的这运输公司,是某长官有股份的。 这样,他这商号也就有了某个官方的背景,当地的军警和特务分子,不敢轻易地找他的麻烦了。前1次,老鲁就是为了安全,亲自开汽车,把特区负责人尤林接了来海湾市的。 鲁城先到海湾市接了工作,然后回家去看望他的家人。他已从其他方面了解到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只剩下妻子和女儿。 他没有事先去信给妻子预告他要回来,因鲁大嫂不识字,寄信回去,大嫂只有拿去请别人念。这样,那信里的话语,就不知怎样说才好。 何以1去8年无音信?这是不能在那张字纸儿上写得明白的。 如果只简单地说几句不实之词,老鲁又不想那样做。这就不如等回去见了面才说还好。至于,就这样突然回去,鲁大嫂突然见了丈夫回来,会是怎样个感受怎样个动作,老鲁他倒也没多去想象它。 反正,8年来,他心上有那个人,那个人心上也有他,这是自然而然的。只要还活着,那个人的心,自然是向着他的。 现在,既然她还活着,他就俨然有如见着那人,切都清楚明白,用不着多去揣测了。 这时,鲁大嫂的心理状态,却同老鲁不1样。不是因老鲁8年杳无音讯,便疑老鲁无情义;她想的是老鲁怕十有89是死了。 特别是日本投降,抗日战争打完之后,许多隔别的人,都又有了音信,连远在外洋的金山客南洋客,也给家里人寄来了信,有些人也回了来。 唯独老鲁,打仗时无音信,仗打完了也还无音信,等他1个月不见信,两个3个月,快1年了,也还不见信,消息也没个消息;加上以前人们传说他已怎么样怎么样,现在岂不更确实了? 想到这里,大嫂她心就象冰1般冷,心惊肉跳,不得安宁,对于老鲁是否还尚在人世,不敢有太多的希望。有时候,她还会做噩梦,梦到老鲁浑身带血,醒来还1直惊吓不已,觉得不吉利。 她没有文化,虽说以前收到老鲁的影响,已经不信鬼神,但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鬼,人死之后是否有魂魄,她还是不知道的。 做噩梦之后,她甚至会怀疑这可能是丈夫的鬼魂回来了。总之,这1段时间,她的心情总是惶恐不安的,唯有同她的小女儿相依为命,挣扎度日。 第124章 新家 从海湾市到鲁城的故乡,有几百里路。鲁城乘长途汽车去,下了车还要走几十里路才到家。到家时天刚擦黑。 他那村子不大,他那家又住在村边,鲁城进村时,没遇见什么人,他径直走进自己家里去,家里没有人。 鲁城站在客厅里,正要找人,忽然门外有人来了,鲁城像警惕到什么似地,他忙缩进睡房去。 他不知来者是什么人,既然他进村时没有什么人见到他,此时他忽然想到别让旁人见他回了来更好。这或者也只是他的1种下意识的举动,他做惯了秘密工作,有了这样的习惯。 进屋来的却不是别人,她正是鲁大嫂。 大嫂1抬眼,见1个人走了入睡房去,那形影竟是她丈夫的形影。大嫂愣住了,她站在廊下,听房内老鲁放下行李的声响,她更疑惑了。 “谁?是谁在屋子里?” “是我。” 那声音完全是鲁城的声音。 大嫂骤然觉得是他的魂回来。 她战战兢兢地说:“你·····你是人是鬼?等会你别吓了我们的孩子呀!” 鲁城答道:“怎么了!我好好的。” 大嫂啊的叫了声,先是呆了1下,然后就像是被极其强大的风吸住了那样,奔了进房里去,扑在丈夫的胸脯上,泪水洒满了脸庞。 她长久都没有说话,她要说的话,随着那沾湿了丈夫的衣襟的泪,溶了在1起了。 鲁城带了妻子和女儿回到海湾市,租了间屋子住下,安了家。 老鲁要大嫂在家中布置个神厅,供上祖先牌位,还买了张观音大士的神像,也挂在中堂,摆上灯台香案,早晚烧香。 大嫂说:“我如今也跟你闹革命,还信神么?” 鲁城说:“要装个样,装得像个平常的老百姓人家1样。” 大嫂醒悟了说:“对,这工作我倒会做。” 她便按鲁城的吩附,把这般物事全都布置了,每日早晚点灯烧香,装得像个诚心的拜神婆那样。 隔壁就是文智书店,店主倪非凡,带着老婆孙月娥,儿子继宗,就住在店中,同鲁城1家刚好成了邻居。 倪非凡平日沉默寡言,不大喜欢交游,外表看来,循规蹈矩,是个拘谨之人。 他每日开市以后,同1个伙计照管着店面,直至收市关门,很少离开。 夜间很少外出,日间,除了去办货收账之外,也很少外出。 这人像是胸有成竹似的,你同他说话,他只是嗯嗯啊啊的应着,也不知他是说是还是说非,你很难摸得清他讲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 他原本不在海湾市,据说,早先是在上海,上海打仗了,为避兵乱,迁去香港,香港打仗了,又过了1段时日,才又迁了来这里。 来这里大约1年光景,日本也就投降了。 他初时只是当个书贩子,在街边摆摊子卖书,那时他只是孤单单1个人,并无家眷。 来这里不久,才因1个偶然的机会,娶了他现在这老婆孙月娥为妻。 说起这事来,倒也像是1段烟缘。 孙月娥原先是有丈夫的,是个旅居澳大利亚洲悉尼埠的华侨。 海湾市以及这1带地方的人,习惯称去南洋为走州府,称去南洋地方的华侨为州府客。称去美洲和澳洲为过北洋,过金山,称去这些地方的华侨为金山客。 美国的圣佛兰西斯科埠被称为旧金山,澳洲地方则被称为新金山。孙月娘的丈夫是去新金山的,虽然在那边只是当厨子,服侍澳大利亚军队中的1位军官,却也每年汇回的家用钱,够孙月规母子2人还有当时尚在世的婆婆用,不愁吃穿。 后来,忽然日本也同英国、美国、法国、澳大利亚、新西兰、荷兰等国打起仗来,澳大利亚原派了兵去防守马来亚和新加坡,这是他们同日本开战之前就派去的,孙月娥的丈夫也随同他服待的那军官去了。 战争1发生,从此就无音信。 日本人很快就占了马来亚和新加坡,那里的英国兵和澳大利亚兵,没有逃得脱的,不是死了,便作了俘虏。 日本占了马来亚、新加坡之后,有人从那里回来,据说孙月娥的丈夫已连同他跟的那些澳大利亚兵,都作了日军的俘虏,还说孙月娥的丈夫已经死了。 孙月娥全家断了侨汇,又碰上那1年天旱得竹子也开了花,禾谷失收,饿死很多人,华侨眷属饿死的更多。 孙月娥家里无田无地,更是艰难,婆婆饿死了。孙月娥带着幼儿出外逃荒,来至海湾市,寻亲不遇,流落街头。偏偏又遇着个日本鬼子兵捉住她,要施行强暴,孙月娥大声呼救,惊动了1个过路之人,也帮同大声呼救,那日本鬼子兵才放了手。 那过路之人,就是那时还只是个摆摊子卖书的书贩子倪非凡。孙月娥感倪非凡相数之恩,2人从此相识。 孙月娥正在穷途,无人可依靠,眼见得母子2人势将饿死了,幸得倪非凡还替她找个小客栈,安顿她住下,还给她母子2人张罗饭食。孙月娥问知倪非凡是个孤身汉,她心想不如跟了这人算。 这样,她便和倪非凡做了夫妻,连儿子也做了个挽油瓶,当了倪非凡的儿子。 倪非凡这才1下子有妻有子,有了个家。 接着,倪非凡就拿出了些本钱,租了这屋子,雇了个伙计,开了间书店,当了老板,生意渐渐做大了,有个开基创业的样子。 倪非凡同鲁城虽然是邻居新相识,见了面点点头,但只是这点头之交,并无什么来往。 孙月娥却很快就同鲁大嫂混熟了,她是个拜神婆,每天早晚出门口上香敬神,鲁大嫂也上香敬神,互相攀谈起来,不觉地就相熟了。 孙月娥约3十5、6岁,身子单薄,虚虚怯怯的,神情就像是带着忧郁,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似的,难见得她有过笑容,有过笑声。 孙月娥讲话的声音小,话讲得慢,很少有激动的话语。她非常迷信,以为自己生成苦命,遭逢不幸,都是天注定了的。 孙月娥敬神拜神,不是为了求福,只不过是为了消灾。 孙月娥认定是前生做事有差错,这才致令今生受折磨的。她并不祈祷今后她这家庭如何兴旺,她这丈夫儿子如何福禄,她没有这些奢望。 孙月娥所求者,只是赎她前生的罪孽,望神灵保祐,不要再降太多灾难来惩罚她就是了。 相识了鲁大嫂,孙月娥也没把她这种心情多向马大嫂说。不过,她见鲁大嫂也信神,觉得合她心意,每次向鲁大嫂谈起求神问佛之时,未免也发了1些慨叹,讲过她的1些不幸遭遇,流露出1些凄凉情绪罢了。 这1天,孙月娥向鲁大嫂说起,她要去问巫。她说市内筷子巷,有个巫婆,降巫招魂,甚是灵异。孙月娥约定了去,要巫婆为她招前夫的魂来相会,她又怕要是真的她丈夫的魂来了时,她自己1则惊惶,2则悲苦,都会禁持不住。便央求鲁大嫂陪同她去,帮她定定心。 鲁大嫂同意了陪她去。 孙月娥有过前夫,以及她如何改嫁这后夫这来由,大嫂是已经听孙月娥约略讲过,亦听街坊上其他的人讲过了的。 2人去到巫婆家,那是普通的家屋,屋的里间,布置了1个神堂。 那巫婆约4十余岁,穿1套点梅纱衫裤,头上梳1只长程,用刨花胶胶得光滑硬净,插着金仅玉搔头,戴着玉坠金耳环,手上也戴了副玉镯子,打扮得支支整整,犹如个乡间的地主婆,巫婆把2人迎了进里间去。 那屋里靠墙摆了张拜桌,桌上摆了个小神龛,神龛里供着个小偶像,模里模糊的,看不出是男是女。这是巫婆家里专供奉着的王大仙,降巫招魂,要先察告这王大仙。 巫婆先问了孙月娥她前夫是何姓名,去了何方,作何营生,知道过有什么消息,然后装模作样,替孙月娘禀神:“沐恩信女孙月娥,今因夫君雷远来,前往新金山谋生,久无音信,生死未卜,敢请大仙,代为访寻。如系生魂,离魂来会,如系死魄,引鬼来见。” 禀过神了,然后降巫。 巫婆转身去天井边另1张桌子前面站着。 桌子上放着个米斗,盛满了米,米上插了1炷点着的线香。巫婆对着这米斗,先是闭目合掌,冥冥地作膜拜状,然后张开两手,作颤抖状,扭动身体,作摇摆状,嘴里咯咯作声,作昏迷状,然后眯着眼向孙月娥,作认人状。 这是表示鬼魂已招了来,降了在巫婆身上。 就见巫婆颤着声,学着男人的粗重音,叫:“我的妻啊!我死得苦啊!” 这是说,孙月娥的丈夫已死了,来者是死鬼,不是生魂。 孙月娥惊怕凄惨,不会回答,只会说:“你······你······” 巫婆又说:“生死有命,我也不怨谁。你抚养我孩儿长大成人,为夫在阴间,也就安心了。” 孙月娥仍未晓得答话。 巫婆又说:“阴阳阻隔,我不能久留无常神来催促,我去也!” 说完,就又复颤抖了1阵,坐下来,伏在桌子上,又1会才作苏醒状,起了来,降巫完了。 孙月娥还在哭,又过了1会,她才收了泪,同鲁大嫂1起离开回去。 第125章 前夫 路上,孙月娥央求鲁大嫂莫将此事传给她后夫得知,她怕她后夫怪她还念着她那死鬼。 这时,在海湾市郊外,有1个人,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满面风尘,踽踽独行,沿着通向海湾市的公路,在斜阳欲下,暮色苍茫之中,走入海湾市而去。 这人约4十余岁,由于脸上已有不少的皱纹,他那容貌显得比他实际年龄还老。 他以前是健壮的,脸比较圆润,现在瘦了,脸上的肌肉收缩了,形成了几道较深的皱纹,那脸也就象被扯长了,成了个方不方长不长的日字形,而且成了副苦相,两眼深陷,两颧突出,眼下深深地引出两道泪纹。 这人的骨胳和皮相,看起来都像是木雕木造的,他那身子也只像是1根木头,面无表情,无言无语地在那路上走动。 他的眼珠子定定地嵌在深深的眼眶里,长久地不转动,偶然地眨了1眨,又复定住了。突然,他像见着了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看见,最少也是什么都没有清楚地看见。 那干枯的双眼只是漠漠然呆向着前方,眼珠子微微地泛着白光,半明不亮地,叫人疑心到那只是玻璃球儿造的,不是个眼珠子。 他腰身板直,像是镶着块木板。他的脚也笔直,看起来像丈量田地的弓尺的两条脚杆那样丫权开来,机械地移动。 1套亚麻布西装衣裤,大约已是穿了多天未浆洗过的了,上面积了不少的灰尘和汗渍。他还系了条领带,系得松稀拉的,只是搭了在脖子下,不像是结了在那里。 脚穿1双黑皮鞋,沾满了黄泥和灰土,已不大看得清楚原来的颜色了。他背上背着个旅行背包,使人1眼而见,知他是个旅行者,而且从他整个的神情容态,从他的整个装束,知他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的已经疲乏了的旅行者。 此人,手里拿着1块白色的纸牌子,那是1条木棒,夹着1块用横幅厚纸板做成的牌子,这是仿外国流行的标语牌子形状做成的。厚纸板上糊了白纸,白纸上写两个大字:“寻人”。 人字是倒栽的,用红色写的,这是表示要寻的是个散失了的人之意,也是取其显眼,引人注目。牌子上还有两行字,1行是:“寻孙月娥妻”,妻字用红圈儿圈着,另外1行是:“寻雷面包儿”,儿字也用红圈儿圈着。 这些都是为了引人注目,这人不是别人,他正是刚才那巫婆招过他的魂来同孙月娥相会的,他叫雷远来,是孙月娥的前夫。 现在,他像个离了魂的人1样,没神没气,木木独独,没个目的,不知所向地走着进海湾市内而来了。 雷远来还未死。 马来亚战争时,他跟随他服侍的那澳大利亚军官,1同被日军俘虏,分别关在集中营。关雷远来的集中营,是专关当地华人的。 雷远来同1些人越狱逃跑,被日军捉住,押去集体枪毙。 仵作之人去收尸,发现雷远来是中枪未死,仍有气息。那仵作之人,有个是同雷远来相识的,他冒着危险,暗地里把雷远来偷偷运走,掩藏在亲朋的家。 雷远来的伤渐渐养好了,仍1直埋名隐姓,不敢轻易露面。就这样过了几年,直至日本战败,英国军队又收复了马来亚和新加坡,雷远来才又公开出来做事。 那原来雇用过他的澳大利亚军官,给了他1笔补助金,仍雇用他。而他这时思念他的母亲和妻子,不肯在外洋了,就辞了工,搭了只从新加坡到香港的英国运输船,到了香港,就急急地赶回他自己的乡下。 等回了乡,才知母已饿死,妻带着儿子逃荒他去,不知落在何方。 雷远来心伤之极,他决意要寻回他的妻和儿。也许,妻儿亦已死了,但是,未确知道个下落,他雷远来心是未死的。 他收拾了副行装,制作了那么样个牌儿,就出门了。 他没个同伴,只是自个儿走路。也不知往哪里去才是,只是信脚而行,到1处,查问1处。查来查去,也查不出1点儿踪影。 看样子,敢情是这母子们也已经死了。想到这点,雷远来禁不住心寒,也有点灰心。 4处查问了几个月,雷远来的心更茫茫然,他不知不觉地就走了来海湾市。他身体度累了,心情也疲累了,对于他所追寻的目的,粒来意感觉到没有希望了。 他几乎是要绝望,只好见1步走1步,他像1根木头那样移动,他的心也像木头那样,快死了。 雷远来1路木然地向海湾市走去,1见路上有人迎面而来,他便举1举手上的牌牌让人看,口里嗡嗡地叫喊:“寻孙月娥,寻雷面包儿。” 那声叫喊得全没个劲儿,那不像人的声,只像是放留声机唱片,那留声机的发条松了,放出的声音也变了调,全是低音,是快要断气了那个样儿的声音。而且,他那声音也显示了他这个人的胆怯,生怕那听他喊叫的人不理睬他。 果然,他1路来这样喊叫了多次,那路上之人,也没谁理睬过他,也没谁留心看色那牌牌上写的是什么字。大约,人们只觉得他形容举有点古怪,疑心他是个神经失常之人,是个傻子。 雷远来从人们对色的眼光也看得出人们这种心理,所以他就更加胆怯了。 越走近城市,路上的行人就越多,他也越多次地举起他那牌牌,更多次喊叫寻孙月娥寻雷面包,人们仍是1样不理睬隐,大都匆匆而过,连脚步也不停1下。 走到市内的街上,人更多了,他照样举牌牌喊叫,人们总是冷冷淡淡的,也没谁答过他1句话语,没谁问过他1句话语。 他凄凉了,感到无路可行,无法可想。 孤独地在街头站了1会,见街上有间小客栈,他就管指然,慢步移动,不细所谓地走了进那小客栈去。他太疲累,他要休息了。 潇湘何事等闲回?水碧沙明两岸苔。 2十5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 这时,另有1人,也像是只归雁1样,从远处回到海湾市,也安歇在我们说的这小客栈。他比雷远来到得早,前两天就来了。 这人是个青年,大约2十3岁左右的年龄,姓司徒名彬,原是本市基督教会孤儿院收容的孤儿,由孤儿院抚育长大的。 他在孤儿院小学,成绩优异,教会选了他作奖拔生,给他助学金,供他上中学。他念高中之时,受了进步思想的影响,又学了些自然科学知识,知道宗教界的上帝创造世界,上帝主宰1切,人人都是上帝的奴仆那些所谓道理,是滑稽可笑的。 他写了篇无神论的文章,揭发那些宗教迷信,刊登在本地的报纸上,引起过1些影响。教会强迫他仟悔认错,他坚持不肯,教会因此开除了他出教,停止了给他的助学金。 他却考进另1间中学作公费生,以后又考进美术学院作公费生,继续念书。他爱好绘画,也下过功夫。他去上大学时,日本人侵占了海湾市,这城市沦陷期间,他不在这里,也没有回来过。 他念小学时,同孤儿院长罗以育的女儿罗丽娜同班同学,念中学时也同班同学,2人自小在1起,感情很好,后来就成为爱人,时相来往。 司徒彬是个高材生,罗以育是器重他的。罗以育全家,原也喜爱司徒彬,同他很熟乐。罗丽娜爱司徒彬,她父母原也同意了,或者说,是默认了,不反对。虽则司徒彬是个孤儿,罗以育夫妇,也不计较。这孤儿是由他罗院长教养成人的,是他育成的人才,他不会嫌弃这人的。 那时,罗以育以为司徒彬将来必然会学有深造,成名成家,能做出番事业来,前程远大。不料司徒彬忽然变为叛教者,罗以育是多年的基督徒,他怎能容1个异教徒掺进他这个基督徒之家来?而且他吃的是教会的饭,他全家吃的都是这种饭,他如容许女儿同个叛教者结婚,那他在教会中也就没有威信,这教会饭也就吃不成,要想过象现在这种温饱无忧的生活,也就难了。 罗以育出于这种利害关系,其实这才是最主要的关系,他就完全改变了过去的态度,极力阻止女儿同司徒彬恋爱,不许他们继续来往过从,不许他们通信,把司徒彬说成是受了魔鬼迷惑的人,要女儿死了爱这人之心。 女儿却没有死了这心,她背着父母继续同司徒彬约会见面,继续通信。不久,司徒彬去了内地上大学,海湾市也被日本侵占,联系才中断了。抗日战争结束后,2人又继续通信,未让罗以育夫妇知道。 司徒彬这次回到海湾市,是为了同多年的恋人相见。 罗丽娜也未让她父母知道这事。 罗丽娜还未来小客栈见过司徒彬,也未在其他地方会见过他。丽娜是个庄重的姑娘,平日只住在孤儿院的院子内,因为她的家也在那院子内,很少见她出门,在大街上也见不到她,更不须说她会出入小客栈这杂乱地方了。 丽娜这种庄重的性格,1来是自小曾诚心信教,从道德观上感到要养成1种凛然不可犯的正直的气度。2来是她家所在的那个环境,原来就是闭锁的,与世隔绝,有如个修道院,她自己也就是个修道女。 这情况,尤以日本占领的那几年为甚。当时,她父亲仗着宗教事业不受世俗干涉这特殊条件,没有从沦陷区撒退,他主持的孤儿院亦没有撤退,在沦陷区照旧办下来。 日本人倒也没要孤儿院解散。当时,日军、汉奸军、土匪、特务、警察、流氓,4处**掳掠,罗以育向伪市政府要了张“慈善团体不准骚扰”的告示,贴了在孤儿院门口,歹徒们也就不进来了。 第126章 罗丽娜 罗以育怕女儿出去会受侮辱糟蹋,所以他不让女儿出门。 罗丽娜也就1连几年不出门,只在孤儿院小学教书,这也是她父亲给她安排的职业。也许,正是因此之故,那几年她才得以安然无事。 兵荒马乱,那几年她那父母,也就只求她在家无事,没有急于为她找郎家了。 她如今2十2岁,还未出嫁,仍然是孤儿院小学的老师。 罗丽娜是个非常尽责的老师,同样,她也是有才能的。 念书的时候,她原也是个高材生,高中已毕业,要不是日本人来了,她准会升大学的。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流浪儿肖丁当,进了孤儿院小学,罗丽娜恰恰是肖丁当那个班的班主任。 肖丁当编了在5年级,按年龄,他早已不只这年级,按文化程度,他又还不够。罗丽娜尽力辅导,凡是肖丁当未学过,不懂的功课,她都给肖丁当单独补课。 肖丁当也是聪明勤力,很快就把拉下的程度补了上去,成为成绩优异的学生了。罗丽娜很喜欢肖丁当这学生,肖丁当也很尊敬这罗老师,对这罗老师特别感情亲切,当她是个姐姐似的。 肖丁当自从前次同杜阿中言语冲撞过之后,没再去找过阿仲。他不打算去找杜阿中了。他以为杜阿中持才傲物,以为自己有学识,是什么初中学生程度了,就看他肖丁当不起,总是像个老师对学生那样罗罗嗦嗦,问你“懂吗?懂吗?”充个大人样子。 肖丁当不服气! 现在他也上学了,他1定要努力学习,学到知识超过杜阿中,到那时才见杜阿中,才不怕杜阿中耻笑。这样,他就拼命攻书。但也不完全是为了要赢杜阿中。 肖丁当流浪了几年,既然又有机会上学,那就很想学得比较高的知识,使自己得以更有本事去谋生,这才是更重要的。 肖丁当同罗丽娜亲近,丽娜日常是不上街的,肖丁当星期日上街去,丽娜有时会叫肖丁当买什么东西。丽娜要买的差不多都是书。 这天,丽娜叫肖丁当去买1本大学生用的课本,书店主倪非凡问是替谁买的,肖丁当说是替老师。问老师是谁,肖丁当把丽娜的姓名身分说了;又问肖丁当自己姓名,他也说了。 倪非凡听了记在心里,暗想这儿童原来就是那次同美国人闹过别扭的顽童。他见肖丁当替老师买完了书,还留在书架子旁找书看,翻了1本又1本。肖丁当是要找合他自己的兴趣,合他自己的程度的书看。 倪非凡说:“你要看,就带回去看吧!” 肖丁当说:“我没钱买。” 倪非凡说:“我借给你看,你看过后送回来就是了,不要你的钱。我喜欢你好学。” 肖丁当喜出望外,当下就借了两本回去。从此,肖丁当就差不多每个星期都到文智书店还书借书,同倪非凡相熟了,觉得这店主为人好。 司徒彬回到海湾市,住在小客栈,他写了封信,付邮寄给罗丽娜,要求同罗丽娜相见。他因罗丽娜的父母反对女儿同他恋爱,而且他自己是被基督教会开除出教的,因此他不愿去孤儿院找罗丽娜,以兔惹起不愉快。 他回来是要同罗丽娜商量决定他们的婚姻大事的,这事如果给丽娜的父母知道了,1定又生风波。如果,让他罗家的亲友知道也不成。所以,司徒彬在见到罗丽娜把事情商量决定了之前,不想同这里的旧时的熟人接触,这都是为了不必张扬之故。 罗丽娜接到司徒彬的信,又惊又喜。喜者是阿彬果然回来,他们之间的大事果然是要决定了。惊者是不知又会引起什么风波。 她对司徒彬的爱情,数年来1直未动摇过。 丽娜至今仍信基督教,然而即使在司徒彬被开除出教,被指为叛教者时,她也仍然爱阿彬。阿彬纵然不信教了,可仍然是个正直善良之人,是个纯洁之人,决不是个魔鬼。 在丽娜看来,阿彬的可爱之处,不是由于他不信教就减少了,相反,它反而增加了。甚至连不肯盲从,不肯迷信,也成了优点。其实,对于上帝创造1切、主宰1切那类教义,丽娜她亦已有怀疑了。 她越多读了点科学的书,就越觉得神的存在,实在虚幻。反正,她的父母1口咬定说他们家庭不许容纳个叛教者,而她则认为她可以同那无神论者共同生活1辈子。她觉得人们的共同生活之中,有1种比宗教还重要百倍的要素,那就是政治。例如抗日,这应该是全中国人民共同的意志。 你是个华国人,你就不能同个汉奸和睦相处,但你可以同不同宗教信仰的人和睦相处,而且应该和睦相处。阿彬纵然不信教,可是他爱国,他抗日,他主张正义,反对邪恶。为什么不可以同这样的人相处呢?丽娜把这问题想之又想,她想通了,真理不在她父母那边。强迫她结束她同司徒彬的爱情是不成的,她只能服从真理。 几年来,她就抱着这样的宗旨,等着阿彬回来,她坚信他1定回来。即使在月本占领期间,她同他连信息也不通,犹如隔着条阴阳界,但是她还是坚决相信,阿彬会回来,只要打败了日本鬼子,他就会回来的。 她同阿彬都是纯洁的人,这爱情是不会变卦的。 现在好了,阿彬回了来,我多幸福啊!丽娜这样想时,心里欣慰,1阵阵地感到甜蜜。 带着7分幸福的预感,亦带着3分磨难的隐忧,罗丽娜写了封信回复司徒彬。 这1天是星期6,下课以后,罗老师找了肖丁当去,要肖丁当替她送信。 肖丁当最热心帮罗老师,他马上就替老师送了去。 那时,寻妻儿的那个归国华侨雷远来还未到那小客栈,肖丁当去时未见到木头1样的人,司徒彬也未见那人。 司徒彬看了罗老师的信,喜得他简直傻了,他在他那小房间里踅来踅去,不断地反复地说,“好!很好!很好!好!嘻嘻······嘻嘻······”说了又笑,笑了又说。 他是傻了。恋爱的时候,人总是有点傻的。 第2天1早,小司徒就准备着去同爱人相会。他先刮了脸,梳梳头。他是个画家,不修边幅,平日对于仪容,是不注意的,唯独今天,却特地打整1下。 他留的是长头发,梳1梳就不那么蓬乱,好看得多了。他的脸略长,眉清目秀,直鼻薄唇,长挑身材,双目炯炯有神,显得挺拔英俊,精神奕奕。 他的相貌是潇酒的,动作也潇酒。他穿1件白纺纱夏威夷装短袖衫,穿1条灰色斜纹布西式裤,白色运动鞋,不戴帽子。打扮得整齐,他就离开客栈,横过市区,出了郊外不远,去到海边。 他要见的那人,在朝阳光照处。 罗丽娜立在海边的石矶上,她头上扎了条黑丝带,身穿藕色短旗袍。她身材苗条,非常匀称,衣着也匀称,匀称得像是连那衣着也自然而然地长在她的肢体上,总之,是非常合适。 海上,初升的太阳离开海面还不久,那阳光很柔和,却又光芒4射。 东方半个天空的云气水气,透过阳光,都成了彩色的流霞。海水原是暗绿色的,此时迎着阳光,亦变幻成了瞬息不同的各种彩色的波,近岸处,是蓝宝石般的光波,间中亦闪烁着红的、绿的、橙黄青紫的各种的被。 较远处,生要是绿色的光波,那里的阳光没那么强烈,海水在阳光之下,似较为宁静,色彩的变化也不强烈,更远处,连接着天水之间那海面,那光波则主要是红色的,紫色的,橙色的,黄色的,非常强烈,那波光浪影也闪烁得特别厉害,象海水都给煮沸了,分不清哪是云,哪是水。 罗丽娜立在临水的石矶上,微风激起细浪,1阵起1阵落,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反复地冲拍着岸石,哗啦啦地响。 这些光,这些水,这些云,这些波浪,这些声响,都叫人觉得生动,觉得这是曙光,是朝气,是无际的海洋,是无穷的天地。 看到这景色,人也会生动起来了。 罗丽娜长久地深居简出,对这种景色早已生疏了,今天却来了这里,无意中见到了海上日出,她心也是生动了的。 她立在那里,向着海,向着朝阳,全身沐在柔和的还带着各种彩色的阳光里,那阳光,那海中的波光,都照映了在她身上,她全身几乎要被照映得透澈通明。 她面貌非常美,像是用晶莹的美玉,由良工巧匠,完全按照美的标准雕成的。她立在那石矶上,周围光明浮动,她婷婷玉立,有如绰约仙子。 司徒彬望见罗丽娜,他先是惊喜地站住了脚步,大声叫:“丽娜!”然后发脚向前跑上去,双手拉住丽娜的双手,低声叫:“丽娜!” 丽娜也拉住了司徒彬的手,她眼晴呆呆地望着司徒彬的眼睛,忽然簌簌地滴下泪来。他们长久没再说活,此刻,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都在两人的双眸之中。 第127章 游玩 这里的海中离岸不远处,有个小石岛,叫海心洲,洲中有座庙,叫海心庙。 这海心洲亦算是当地1个游览的去处,但地方较僻静,而且除看海之外,没什么热闹可看,平日去游览的人不多,那岸边有渡船,渡人到海心洲去。 司徒彬同罗丽娜,搭那渡船,上了海心洲。 洲上全是石,有些巨石倚叠成峭壁岩壑状,石罅间生长起1些野树,1些野花野草,石壁下筑了间庙,有庙祝在那里卖符卖签,卖茶卖水。 司徒彬同罗丽娜上到洲上,这时天时还早,游人很少。2人从石罅之间1个孔道穿过去,出到这石岛面临大海的那1面,从那里望出去,已是烟水弥茫,天连水水连天,望不到边的了。 2人去1个石岩坐下,你望我,我望你,又望海,望了海又互相望。 这里没有人来,没有人会来干涉他们。 这时候,2人都觉得这里的天地是他们2人的了。 “自由啊!幸福啊!” 2人从心底里这样自我陶醉,感觉到这时候这世界上,他们2人是最幸福的了。他们自认为他们的爱情最真,最深,因此他们理应得到最大的幸福,而且,他们隐然地感觉到,他们已经有了这幸福,得到这幸福了。 阿彬问丽娜:“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 丽娜1下未答得出。 阿彬没有等她答,自顾自地说道:“自由,是个人的,但又首先就不仅仅是个人的。日本占领时,你连门也未敢出过,那时整个民族都没了自由,你当然也没了自由。你父母反对你同我恋爱,这是因为这社会有1种封建势力,他们不容许平民百姓有自由,你明白吗?” 丽娜答:“明白·······被压迫者除了自己争取解放之外没有别的出路。” 阿彬说:“对了!争取解放!现在赤色革命组织领导全国人民争取解放。到全国人民都解放,我们也自然解放了。那时,我们才真个自由了,我也用不着这样偷偷地来见你了。” 丽娜说:“这道理我懂得。” 他们2人商量定了,关于他们2人的爱情问题,将由丽娜向父母郑重申明,她同司徒彬相爱,是决不改变的。 他们估计,也许可能说服父母,如不可能,丽娜就离开家庭,同阿彬远走高飞,自行生活。 相信若干时日以后,父母总应有所觉悟,有所谅解。 商量定后,他们就觉得事情很有把握,无论父母采如何态度,胜利终归是他们这新1代的年青人的了。他们毕竞还年轻,把问题想得简单了些,以为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他们下了决心,事情就1定会照他们的愿望那样发展,不再会有别的变化,即使有变化,也终会照他们的愿望而行,无有其他结局的。 他们觉得安心,也就感到幸福,现在已经很幸福,而将来则必然是很大很大的幸福,最美满的幸福。商量过以后,他们就离开海心洲,各自回去,并没有在那地方逗留太久。 司徒彬回去,经过街上时,见1怪模样的人,是卖画片儿的唐穷。 司徒彬走近前叫:“唐老师好!” 唐老师见了阿彬,喜叫道:“是阿彬!噢······你回来了!回来了!好的······好的······” 非常热情,拉了司徒彬回他住处。 原来,司徒彬念中学时,唐穷教过他画画,他是阿彬的老师。 老唐仍住在他以前同阿中住的那棚屋里,司徒彬见老师实在太贫穷,心中侧然。老唐却是欢乐的,他不让阿彬多问他的生活情况,他问阿彬回来见过罗丽娜未。 司徒彬过去同罗丽娜恋爱,后来又被迫拆散,这事老唐是知道的。司徒彬告诉老唐,他已经见过丽娜,而且决定将他们的恋爱问题,再次正式向丽娜的父母提出来。 老唐问:“这样成吗?” 阿彬说:“不成也要成!自由终归是要获胜的!” 老唐喜得手舞足蹈说:“好呀!好呀·······自由战胜!自由战胜!” 他在棚屋里前3步后3步地串来串去,兴奋地叫:“我的好学生!自由战胜!自由万岁!我祝你成功!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因为你得到的是1位最美最美的姑娘的爱情。她是1位天使,比天使还美!她纯洁,庄重,温柔,贤慧······” 老师赞丽娜,赞得阿彬心里大乐,只顾得答道:“是,是······是·······” 唐老师说:“好样的!为你们神圣的爱情,干杯!” 他随手拿起只饭碗儿作饮酒状,这才发现他的碗儿不只没有酒,连茶水儿也没有。他扫兴地摇头,说:“唉!可借你老师连为你们神圣的爱情干1杯的酒也买不起!唉·······人生啊!” 他又叹起他的人生来了,无可奈何地坐下来,头倚着床柱,居然又自言自语地唱:“人生啊·······”他那瘦棱棱的手还伸在空中,1摇1摇地打拍子。 司徒彬见老师这般光景,他难过地胆怯地说:“老师,我还有1点钱,我请你喝杯酒。” 老唐说:“你有钱?你有什么钱?你的钱,该留下来你同丽娜用。你们要准备用钱的。” 司徒彬说:“我知道,我不会胡花的,只请你喝这1次。难得老师你替我们这般高兴。” 老唐听学生这么说,他没有再推辞。 司徒彬同老师出去,他住的那小客栈隔壁就是间小饭店,他去那饭店买了1碟卤肉,1碟酱辣菜,打了半斤白酒,还要了两大碗饭,端了回小客栈,就摆在走廊的茶几上,两人坐下,学生让老师吃酒吃饭,他自己却只吃饭相陪。 唐穷饮得高兴,酒未饮完,他已有儿分醉了。他带着酒意,对司徒彬说:“听说,恋爱也是1种艺术。而艺术家却总是傻里傻气的,是傻子。你也是傻子,你承认吗?” 司徒彬说:“我不是傻子。” 唐老师1本正经地说:“你不是傻子,那你怎么学画画呢?” 司徒彬没答出来。 唐老师又问:“你为什么非爱丽娜不可,她为什么又死等着你呢?” 司徒彬说:“我们是真诚相爱的嘛。” 老唐象发现了真理那样高兴地说:“对了!没有真城,那就不叫爱,那是占有,是园服,是收买,是出卖,不管用什么好听的言语去装饰,也只是占有,是屈服,是收买,是出卖。艺术就是这样的,出卖灵魂的艺术家,绝对创作不出真正的艺术品来。那只能是垃圾!是臭屎堆!” 老唐慷慨激昂起来。 他问司徒彬承认自己是傻子不,司徒彬只好承认,老唐乐了,他哈哈大笑说:“对呀!我们都是真正的人,可是我们都是傻子。我们只晓得正直做人,绝不做虚伪奸假的勾当。叫那些骗子们见鬼去吧!我们都是傻子!傻子们万岁!” 他激动得又离开座位,手舞足蹈起来。 走廊的墙上挂着面照身镜,他对着镜子,见到自已的醉态,他就指点着自己的影子,欢乐地,得意地唱起个歌: 照照镜子, 镜子里面, 是个傻子。 “傻子傻子你是谁?” “我就是你呀!” “你就是我吗?” 唱得高兴,他忘其所以。恰好,这时那住在这小客栈的归国华侨雷远来从外面进来。雷远来是出去街上访寻妻儿,当然是没有寻到,才又回来的。这人还是那天那种打扮,手里拿着个寻人牌子,无神无气的,活象是个傻子。 他最怕人家当他是傻子。 他走在街上,还是那天那个样子,叫喊寻孙月娥寻雷面包儿,并没有人理会他。人们望1望他,以为他是个傻子,就走过去了。 现在,他闷闷的回了客栈,却碰到另1个傻子在那走廊喝酒唱歌。 他正要走过去,唐穷唱得正得劲,忽见1个人手拿着个什么牌牌傻里傻气地进来,他顺手就指着这人唱:“傻子傻子你是谁?” “我就是你呀!” “你就是我吗?”雷远来突然被人逗着他作耍,他认为这又是把他当傻子了,他气得大声叫喊:“你欺负我!我不是傻子,我是个华侨,远涉重洋,万里归来,家破人亡,我到处寻我的妻儿不见,我苦死了,你们却当我是傻子!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他气愤地用拳头捶自己的心窝,手扯胸前衣襟,似乎要把心掏出来给人看,证明他不傻。 这可把唐穷吓坏了,酒醉1下就醒了大半。 他无意地就冒犯了毫不相干的人,他感觉到很对这人不住。他连忙连声认错赔不是,司徒彬也帮着认错赔不是,那雷远来见2人志诚,他才不复芥蒂。 2人同雷远来由于吵了这1阵,反而相识了。2人问远来如何家破人亡,雷远来自出来寻访妻儿,很少人关心地问过他家庭情况,现在这两人却显得热心,雷远来感到亲切,他把他在外洋的遭遇和回国后家人死的死散的散的情形,对2人说了。 2人不胜叹息,但也没什么办法帮助雷远来,只有劝他耐心地访寻就是。 唐穷对雷远来说:“你这样周游天下般去找,恐怕很难找得到。你老婆平日最习惯去哪种地方,作哪类事,你注意到那些场合去访寻,也许容易遇到她1些。” 雷远来想了想说:“她最惯拜神,凡是什么打斋建醮,盂兰功德,无不有她的份儿。” 老唐说:“那你就该多到那些地方去查1查,看能遇到她,或者有人识得她否。” 雷远来说:“是啊,这是个好办法。” 第128章 孽缘 他谢过老唐的指点,竟然觉得他寻妻儿之事,现在似乎又有点指望,比较实际了。 罗丽娜回家,是肖丁当陪她回去的。 她出来到海边,也是肖丁当陪她来。 她约了肖丁当按时再到海边接她回去,自从她要肖丁当送信去小客栈,肖丁当就知司徒彬同罗老师是什么关系了。现在又见了罗老师同司徒彬很亲热,肖丁当也欢喜。 他问罗老师:“这司徒先生是老师的未婚夫?” 罗老师说:“小孩子,不要乱说!”虽然罗老师嘴上这样说,也没否认,也没承认。 肖丁当倒是想:“罗老师同这司徒先生哥儿,倒是恰好的1对。” 丽娜虽然拿话搪塞住肖丁当,她心里却高兴肖丁当这样说。 她同阿彬的关系,即将公开了,她觉得已没有必要再掩饰。她现在想的是如何向父母将这关系公开。既然已决定公开,那就迟1点还不如早1点好。估计父母必然会有1番责备,但是,责备就任他们责备吧,反正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不容别人干涉,父母也不能干涉。 老1代和年青1代的思想距离,很难消除,很难求得思想1致。 罗丽娜为势将与父母在感情上思想上发生决裂而感到难过,但她并不动摇,不后悔。她认为她同父母的分歧是新思想和旧思想,新潮流和旧潮流之间的分歧,要她放弃新思想,离开新潮流,去守旧复旧,那是不可能的。 她这决心既已下定,她就更加急于将她的想法向父母提出。 如父母尚执迷不悟,那就不如及早决裂算了。她估计父母舍不得决裂。 然而,残酷的现实会告诉丽娜,她想的也太天真了!她不知在她今是访女友去的这期间,她家里已发生了1件什么样的祸事。 “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据说,这是上帝的圣训。 现在,基督教会孤儿院院长罗以育在家里,心乱如麻,这两句上帝圣训老是在他脑中滚来滚去。要不想起它,又偏偏想起它。 想起它,又不知该怎样理解它。 上帝的圣意是何所指呢?是他罗以育造了什么孽,以至于报应会落在他身上呢?还是说上帝要惩罚把灾难加在他罗以育身上的那恶人呢? 他往这1面想了,又往那1面想,想来想去,也还是没来没去,没个明白。 他脑中昏昏乱,完全拿不定个主意。 他惊慌了······ “主啊!我怎么办啊!” 他悲哀地绝望地跪了在耶稣圣像面前,合手祷告,要求圣灵给他启示,或者给他什么援助。 那当然是徒然,他那样膜拜了之后,他脑子还是1样纷纷乱,张皇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今天上午,突然来了3个大派头客人。1个是1向做警察局长包得奎的师爷,新任包占元律师事务所总帮办的任贵廷。 此人原就是包得奎当流氓头子时的得力助手,有名的讼棍,奸诈诡惑之极,诨名叫棺材老鼠,意思说他食死人。 另1个,是包得奎在商界方面的同帮头子,同乐别墅的副理事长丘朋,有名的商界领袖。 还有1个,是本市基督教教会妇女部总干事符卢妙淑夫人,有名的妇女界领袖,宗教界领袖。 这3个人是来做媒的。 包得奎的儿子看中了罗以育的女儿罗丽娜,1定要娶她为妻,包得奎委托这3人来做媒,志在必成其事。 这3人承命效劳,亦志在必成其事,而且也料过必成其事,他们就相约了1齐而来。 他们说明来意之时,已先向罗以育致贺,说这是难得的好亲事,说两家都是名门大户,更兼男才女貌,珠联璧合,确是百世良缘,是上天注定的了。 他们众口纷纭,先已把这事定了下来,那口气竟是不让罗以育不答应,不许说个不字的了。 罗以育突然受到这袭击,毫无准备,不知如何答话好。 他是不敢正面说包得奎和包占元的坏话的,相反,当着这3人的面,他只能说包家的好话,只能说怕自己地位低微,家无恒产,高攀不上。 那3人1口说尽了,说这完全不成问题,包家父子是尊重他罗以育是个宗教界知名之士,人品高贵,这才拜托他们3人来做媒求婚的。罗以育若是肯时,那就看得起包家父子,若是不肯,那就未免过于使人难堪了。 罗以育推说这事要征求女儿同意,3人都说用不着,说这事主要是父母作主,定下了才告诉她也不迟。这样的郎家,别人求之不得哩,姑娘是没有不肯之理的。 罗以育说,包占元不在教,这怕有不便。 那符卢妙淑夫人说:“这有什么?小包已经是美国人白长林先生的义儿,他已决定了要去教堂受洗礼,马上就成了个教徒了。” 3个人你1言,我1语,争着讲话,而且那口气越讲越硬,硬是不管罗以育怎样支支吾吾,他们已把这事说死了。 任贵廷阴涩地说:“以育翁,就这样1言为定吧!老实说,我是小包的律师事务所的总帮办,是老包和小包千拜托万拜托,托了我来玉成此事的。我同老包是拜把兄弟,于小包是父执。小包看中了你家姑娘,1定要娶她,我能不尽心尽力吗?这事,你答应了,有好处,不答应,没有好处。好,就这样1言为定。我们回去复命,明天就来文定。你这亲家这女婿为此事急得很哩,” 说罢,3人就告辞而去,不再同罗以育议论。 为什么那包占元非要娶罗丽娜?原来,包占元回到海湾市,挂牌当律师,创他那所谓走政界的事业,包得奎也就要他成家立室,有个门庭,像个老成人的份量,不再只是去寻花问柳,让人看来不过是个花花公子,是个未够斤两之人,把他看轻了。 这包占元是1直胡混惯了的,跟他胡来的女子有的是,他倒不急于正式地娶个妻。但既然为了做事业需要个家庭,他也就想娶个出得众的女人。 所谓出得众,1是要人才出得众,就是说,要是个特出的美人。2是要是个名门闺秀。为了选美,这家伙用了个办法,把全市的女学生,青年女职员女教员等等人的相片拿了来,他自己11看过,从中挑选。这些相片,他老子包得奎那警察局里就有,有些是警察局没有的,他也可以利用关系调了来看。看过照片,选了若干个,还要设法看那本人。 罗丽娜是被他从相片上挑选了,又看过罗丽娜本人的。罗丽娜去教堂做礼拜时,他去看,就看到了。包占元周围那些狗腿子们,有的也向包占元称赞罗丽娜美貌,说可称之为海湾皇后。 包占元觉得罗丽娜是个美人。 罗丽娜貌美,但她很庄重,这同包占元常常玩弄的那些烂污女人不同。那些烂污女人,包占元很容易搞到手。罗丽娜这样的姑娘,包占元却未接近过。他带着好新好奇的心理,心想就娶个这样的看看。 恰好,美国人白长林又认了他作干儿子,为了讨好他那千爷,他决定了入基督教,跟他干爷同在1个教,这样,他就又选定了娶罗丽娜为妻,因罗丽娜正是基督教会孤儿院院长之女。 包占元的洋干爷白长林不久就要离开海湾市了,包占元要在白长林未走之前就结婚,好让白长林参加主持他的婚礼,来借以讨好白长林,2来借白长林增自己的光彩。 这样,就发生了要3个媒人来硬作媒之事。 媒人走后,罗以育像是被雷劈那样僵死,更像是被雪水浇顶那样冰冷,倒在椅子上,失魂失魄,头昏脑胀。他的女儿竟然要嫁包得奎的儿子,这事真不堪设想!真是个晴天霹雳!包得奎的儿子是什么人呢?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油头粉面,奇装异服,那样子首先就像是个人妖。 他在海湾市是个小霸王,他的老子是大霸王,他是小霸王。他又有个诨名叫秦2世,他老子是秦始皇,他是秦2世。又有个诨名叫太子元,他老子是皇帝,他是皇太子。这人简直是个恶魔,是个犹大,他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的。 他从前在海湾市就作过不少骇人听闻的案。什么碎尸案:把个女子强奸之后杀了,还碎尸灭迹;什么情杀案:为争夺女子,把对手杀死;还有打群架,捣毁跳舞场等等。 人们都传说那是包占元作的,只因他老子就是大流氓头子,警察头子,包庇住他,他才逍遥法外。如今他居然当起律师,成为司法界。 罗以育虽然不大留心世事,但他毕竟阅世多年,像包占元当律师这般荒唐颠倒的事,他还是看得出来的。那天在包宅,包占元飞刀插中了木雕美人像的脸部,罗以育当时就觉得那是邪恶所为,感到恶心难受。 现在,罗以育更难受了。 这邪恶之人,竟然要当他的女婿。罗以育的脑中又重现了那天包占元打飞刀的影象,那刀不是插在木雕美人头上,而是插了在罗以育的女儿罗丽娜的头上。 第129章 撕帖 罗以育惊吓极了,他还未来得及呼叫,那影象又变而为西方影片中常有的马贼抢掠妇女的场面,包占元骑着马,把罗丽娜抉了过马背,疾驰而去。 罗以育惊得啊的叫了声,站了起来,又跌坐回椅子上。他觉得自己是在场恶梦之中,到底哪是真,哪是梦,他是有点闹糊涂了。 “主啊!难道这是对我的报应么?” 罗以育自己思量起来,想不起自己到底是作过什么孽才致令要受这样的罪,他从来都是懦弱怕事之人。自小在教堂跟1个外国牧师做仆役,因为恭谨,很得那外国人信任。 他勤勤恳恳,学会了读书写字,也会传教讲道理了,那外国人提拔他,逐渐由1般管事的人升为总管,以后又主持了这孤儿院。 他当这孤儿院长很久了。那外国人已退休回国。他从1个仆役升到现在这个已算得是跻身于上层社会之中的地位,是不容易的。 他珍重他这种成就,他1直小心谨慎,他不去做他认为是邪恶的事,可别人做那种事,他也不去管,他以为还是不去管它好。让上帝去管它吧! “伸冤在我,我必报应。”这是上帝的圣训。 上帝明鉴1切,让上帝去报应那些恶人吧!他秉着这样的宗旨为人处世数十年,没想到今天灾难临到他家里。 “主啊!我怎么办呢?” 他又无望地祈祷着。 他的老婆罗太太,从内屋出来,问明刚才那3个客人来的因由,罗太太吓得比丈夫更惊,她没命地就骂丈夫:“你答应他了?你把我女儿送给魔鬼吃了!你没良心啊!” 罗以育说:“他能由得我答不答应么?人家是这地方的霸王,1个大霸王,1个小霸王。他管你答不答应么?他们自己定了,明天就来下文定啦!” 罗太太说:“我不答应!他来了,就叫他退回去!” 罗以育说:“退?!你不要命了?他们杀人就像吃生菜般便当,你逆了他,他就要你的命。再说,那小东西是美国人白长林的干儿子,我们这孤儿院,是美国教会资助办的,那美国人不高兴,加上包得奎的捣弄,我这职位马上就会丢了的。他不用拿刀子杀你,光叫我丢了职位,我这全家9口人,也就会饿死。这1大堆儿女,哪里找饭吃啊!” 这话倒把罗太太折难得哑了语音,答不出话来了。她也伤心地无望地哭了说:“主啊!怎么办啊!” 她也合手膜拜,做起祈祷来。 罗丽娜在回家的路上,心想着如何将她同司徒订了婚之事对父母说。心想父亲可能是怎样的态度,母亲可能是怎样的态度,也料到母亲大概会先软了心,顺从了女儿,父亲无可奈何,也就只好任由女儿自己主张了。 回到家,却见父亲象呆人1样,坐在屋里,母亲也象呆人1样。 丽娜问:“爹,妈,什么事?” 爹妈都没答。 丽娜又问:“什么事啊?” 她妈才叹:“唉!女儿啊!” 说着便151十,将如何今天有3个人来为包得奎的儿子提亲,如何定了明天就来文定等等,对女儿说了。 丽娜责问:“你们答允了他?” 她妈妈说:“你爹没敢答应,可也没敢不答应。” 丽娜怒说:“呸!谁答应,谁嫁他!我的婚姻,完全是我自己的事,如何处理,是我的自由。谁也无权侵犯我的自由!” 她妈妈说:“人家有权有势。” 丽娜说:“有权有势就能强迫我嫁他了?哼!那包占元算是什么东西?!小流氓!小汉奸!小强盗!” 她妈妈说:“你不要骂人!” 丽娜说,“我偏要骂!这些流氓,汉奸,强盗,我为什么不能骂?我就是要骂!哼!这狗东西也敢来打我的主意,无耻!” 她妈妈说:“你不要光骂,要想个办法!” 丽娜说:“什么办法?叫爹去把这事退掉。” 罗以育说,“要是我退得了,还用你吩附么?” 丽娜说,“那我自己来退。明天他们来时,我把他顶回去。” 罗以育说:“你怎么顶他回去?” 丽娜说:“告诉他,我已订了婚。” 丽娜妈说:“什么?你订了婚?” 丽娜说:“是的,刚刚订了的。” 丽娜妈说:“你说的什么话?你跟谁订了婚?” 丽娜说:“是司徒彬!他回来了,我们刚才商量过,正要向你们说的。” 罗以育夫妇听了这话都愕然,觉得女儿言词竟如此硬朗,人这么大胆,竟然自己订了婚。事到如今,做父母再要反对女儿嫁司徒彬,那就更无理,更难办得到,更说不出口来了。 要女儿嫁包占元,是决定地不能的,可是,怎么对付包占元那小霸王呢?他们实在是彷徨无计,也没能同女儿商量出个什么办法。 罗丽娜替父亲写了封信给做媒的那3个瘟人,说明是女儿不同意婚事,请明日莫来文定。信写了3份,叫孤儿院1个杂役分别送去,都没有回复。 那3个瘟人得了用罗以育名义送来的信,都去同包得奎包占元商量,觉得罗以育居然敢借故拒绝,太不把这3位媒人看在眼里了。 还有,这包司令包局长包会长包总经理在海湾,论架势是大中之大,论钱财是富中之富,论权力是王中之王,包老奎要讨他罗以育的女儿作儿媳妇,这对他是何等光宠?若然容许他不买账,包老奎在这海湾,还是个头脑儿吗? 这3个做媒的,原也是社会上有名的大绅商贵妇,这1下子还有脸面,还算得是个人物吗?包得奎生气,他原以为他自己是海湾王,他儿子是小王,他儿子看中了哪个女子,要娶她为妻,这事岂不是他父子2人说了就算,哪能容许有什么争执?管他什么女儿肯与不肯!婚姻之事,哪能任女子有主张?到时拿花轿拾了她来,管她肯与不肯,也就成亲了。 包得奎最憎人讲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之类的话,他认为万物尚有个阴阳,男女怎得平等?婚姻若然自由,男子怎去管治得天下?他是从来也不把什么妇人女子之见当作1回事的,这次他也1样,他根本不管罗以育女儿肯与不肯。 总之,他包得奎的话就是圣旨,准也不准违旨。 娶罗以育之女这事,既已把旨意传了去,就应旨到必遵,令出必行。这事只许做成,不许失败。 那女子越是刁乔扭拧,罗以育越是借故推塘,这事就硬是要办,否则,他包老至同1班绅商女士们在这海湾市,也话不得事了。 3个瘟人领了包得奎的意旨,便照旧来下文定。 第2天,3个人象瘟鸡1样,又来到孤儿院内罗以育的家,还带来了几担作为文定之礼的礼担。 罗以育家在孤儿院内,另自1个小院带1座楼房。 罗丽娜拦住小院门口,不让3个瘟人同礼担进去,说:“我不承认!我不承认!不要进去!” 3人说:“哪有此理?” 硬同礼担都进了小院,进了堂屋内。 罗丽娜还叫喊:“我不承认!你们走!通通担走!” 罗以育苦着脸看着这情况,看着进来的人。 那瘟鸡般的女人符卢妙淑夫人恶狠狠地对罗以育说:“罗院长!这成什么话?你还是个家长吗?你有家教的没有?” 罗以育张着嘴,只哑哑的作了两声,没成句话语。 罗丽娜没让那瘟鸡女人再发狠,她抢着又说:“婚姻自由,这全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同意,谁也强迫我不得!你们把东西通通担回去!我不同意!” 包得奎的师爷棺材老鼠任贵廷藐嘴藐鼻,哼了声说:“婚姻自由?强迫不得?没有那么回事!你同意也得这样办,不同意也得这样办。” 他拿出个红帖说:“这就是文定帖,上写着:谨具名帖上达,吉庚全通,奉申文定之敬。''这就是礼。有礼行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你同意,这婚事也定了,不同意,也定了。” 他把红帖子搁了在桌子上,厉声说:“就是这样!同意也这样办,不同意也这样办,这婚事就这样定了。” 瘟鸡女人同那同乐别墅副理事长、海湾市商界头目丘朋都嗡嗡地搭着声说:“是,就这样定了,谁也反悔不得!” 罗丽娜说:“我没同意,谁也代表不了我。” 棺材老鼠说:“1样的。你承认,这文定帖子是个证据,它证明了你这婚姻是合法的;你不承认,这文定帖子又是个证据,它证明你要推翻这婚姻是非法的。姑娘,你冷静点吧,这时候,对待这种事情,由不得你使气。你还是承认了算吧!” 罗丽娜说:“我不承认,你拿回去!” 任贵廷说:“不拿回去。就留在这里,这事就以此为定。依礼而行!告辞了。” 丽娜急了说:“你拿回去!不拿回去,我就把它撕了。” 任贵廷冷笑说:“你敢?” 丽娜说:“我撕掉它!” 任贵廷又说:“你敢?” 丽娜更气了说:“我有何不敢!” 嘶的1声,把搁在桌子上的红帖子拿起来撕毁了。 棺材老鼠眼看看被撕毁了摔在地下的文定帖子,眼看看惊惶的罗以育,他用幸灾乐祸的声口说:“嘻嘻!好大的胆子啊!这会儿好了,没有事了。我们走,这撕毁了的帖子,这礼担就留在这里。你们这些人啊!敬酒不吃吃罚酒,且看你是怎么个收场!” 那3个瘟人,像是不屑再同这屋里人理论了,他们吆喝1声,就连同那些挑礼担的挑夫,也1齐走了去。 罗以育惊惶得大叫:“死了!死了!这回死了!” 罗太太也惊惶得叫死,心知大祸要降临,可也不知怎个降临法。 只过了1会,忽然就有几个人进了屋里来。 第130章 叫人 那些人蛇头鼠眼,獐头狼目,进了来就自我介绍说:“我们是顺义堂人马,江湖兄弟,专爱管闲事,打抱不平的。闻说你们同我们的老大哥包大爷过不去,他要同你家作亲威,你们偏不领情。有这样的事,是吗?” 这些人努眉突目,说话时从怀里抽出匕首短刀来,搁在桌子上,吓得罗以育全家人面面相觑。 那些人又说:“打开亮话,我们此来无他意,只为1件事,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人家包老奎有意拾举你,要同你做亲家,你偏不肯,是何道理!知趣的,你们赶快答允,成其好事,这就无事了。不知趣的,你们就硬颈下去,看你们有个好下场不。” 说话的这人,是这些人里面为头的,他拿短刀插在桌子上说:“老子叫下山虎,是专干不要命的买卖的。现在问你们,包家那婚事,你们答不答允?答允了,我们就好好离开,大家做个朋友,不答允的,莫怪我们无情。我们就住在这里不走,专等你们的回答。你们不答允,我们是不走的。” 这1班人贼眉贼眼,气势汹汹,罗以育1家人,何曾见过这种人物,都不知如何对答好。 连丽娜也哑了口音,不知拿什么话来对答。 这1班其实是包得奎包占元暗中布置了来捣乱胁迫的暴徒,是1班流氓,包得奎包占元的手下喽罗,奉了包得奎包占元之命而来,占在罗家,务必要迫使罗家答允这头亲事,否则纠缠下去,不达目的,决不体止。 当下罗家父女母女们经这般恐吓,实在惊慌,商议1下,罗丽娜是决不屈服的,罗以育和罗太太无可奈何,只有仍然叫呼死了死了,毫无办法。 那些来威胁恐吓的流氓,也就不肯走,到夜里仍然不肯走,就住在罗家小院子门旁的小屋子内,监视住罗家诸人,特别是对罗丽娜,完全不准她走出小院子门外去。 看来,丽娜要摆脱这场灾难,是很难很难了。 有人来罗家下订婚的礼帖,罗丽娜老师挡着门不让进去,发生了争吵,这事孤儿院的人眼见着。当时就有孤儿院小学的教员们和1些学生聚找了来看。 肖丁当也在其中,肖丁当看了也听了,知道来要订婚的是这城市的管察局长包得奎的儿子。肖丁当见过包得奎,知道包得奎,他讨厌包得奎,也听人说过包得奎最横行霸道,是本城最大的老财,不是好东西,他儿子也不是好东西。 肖丁当自然是不赞成罗老师嫁包得奎的儿子的,果然,罗老师拒绝了。肖丁当心知罗老师是爱那今早才同她相会的司徒先生的。 罗老师哪能嫁给大坏蛋的儿子?罗老师同那送彩礼来的人顶撞时,肖丁当都在门外见着,他很佩服罗老师的勇气。他也见着那些送礼担的人怀恨而去,以后又来了几个鬼头鬼脑凶神恶煞的人,威逼罗老师嫁给那恶人,罗老师不肯,那班贼子们就住在罗家不走,不让罗老师出她家门口,1定要逼罗老师答允。 这事,肖丁当1直都见着也听老师们议论过。 老师们这1天也突然被这事沾惹住了,没有上课,就在学校里,在罗家门外,背地里议论起这事来,说这样逼娶罗老师,实太无理。但那些老师们只是在旁边说说而已,他们没敢上前去同那些来作这坏事的人讲理。 肖丁当心里暗想:“罗老师遭难了,她怎脱得这灾难呢?他自认识罗老师以来,没有见过罗老师像今天去同司徒彬相会那样高兴的。” 罗老师真是快乐之极,喜气洋洋,这肖丁当看得出来。他心知那司徒彬就是罗老师的未婚夫。那人很爽朗,很和善,肖丁当也是感觉到的。 现在,却突然来了个什么警察头子饭铲头的儿子,硬要罗老师嫁他。罗老师不肯,却又还来了1班贼子,住在那屋里逼迫罗老师。 罗老师怎么办呢?她怎么对付得了呢? 肖丁当替罗老师担心,他怕这班贼子万1动手起来,杀掉罗老师,也是有之的。 肖丁当越想越担心,晚间,他睡也睡不着。 肖丁当对罗老师的感情实在深,这几个月来,罗老师对他尽心帮助,使他的功课补得上去,关心他的学习,关心他的操行,这些他是感受得到的。多年以来,自从他成了孤儿以来,他未尝遇到1个人象罗老师这样亲切对待他。只有罗老师,才使他像有了个亲人,有了个亲姐姐。 今晚,本来罗老师还定了要帮他补课的,可是,罗老师被困在那屋子里,贼子们守着门,不准她出来了。丁当感觉到心中1阵阵酸,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捣乱,他宁静不下来。罗老师对我这般好,现在她受难了,我不去帮她,谁帮她?怎样帮呢?他也没想得清楚,但这样想,肖丁当的心便反而不乱了。 他起了床,宿舍里,同学们都睡熟了,在宿舍里的单间房里睡的舍监先生也睡觉了,屋里静静的,只听到睡熟了的人们的鼾睡之声。 肖丁当下了床,也没穿鞋子,他蹑手蹑脚,出了宿舍,去到罗老师家的小院子外。 小院子墙外有1棵树。这时,那监视罗家的流氓们睡在罗家院子门内的小屋子里,屋里还亮着电灯,也不知那些贼子们睡着了未,肖丁当没让贼子们发觉,他绕到院子后面。 他惯会爬树,他爬上那院墙外面的树上,从树上爬到2楼的1个窗户外。那窗户内是罗丽娜的睡房。罗老师还未睡。 肖丁当细声叫:“罗老师!” 罗老师见肖丁当在窗外。 肖丁当说:“老师!你要出这屋里去吗?我帮你,可我不知该帮你做什么好。” 罗丽娜意想不到丁当来,她先是愣住了1下,然后说:“你替我去告诉司徒彬,说我被困在这里。包得奎派人来逼我嫁给他儿子,我不肯,今天你见着的,你做得到吗?” 肖丁当说:“我做,我做得到。” 罗丽娜说:“小心!” 肖丁当答应,从树上下来。 孤儿院大院子的门是关着的,他出不得门去。他又去爬上1棵大榕树,那树枝伸出院墙外去,他从那树枝爬出墙,从树枝上悬垂下来,落到了地下,就直走着去那天他带信去的小客栈找司徒彬。 司徒彬在半夜之时,忽见肖丁当来报消息不好,司徒花听了,心中震动。可是,他1时也未想出个主意。他写了个字条子,叫肖丁当带回去,先安住罗丽娜的心。 那条子是叫丽娜等待他来救援的,他同肖丁当约了个明日再联络的办法,便让丁当先带条子回去。他自已却忙去找唐穷老师。在这城市里,他这次回来,还未见过别的熟人,惟有见过唐老师,这时,能同他商量心事的,除了这穷卖画的老师外,也没有别人。 司徒彬去到唐老师住的棚屋,叫醒老唐,将肖丁当来报告的罗丽娜家突然发生的情况,细声告诉老唐,说事到如今,他唯有冒险去救出罗丽娜,然后1齐逃走。 老唐说:“应该这样。”想了想,又道,“怎样救得出来?怎样逃得出这城市去?这城市是包得奎的天下,4处都有他的爪牙,他1发觉了丽娜逃走,1个电话,他那些爪牙就4下出动,把你们抓了回去的。” 司徒彬说:“似这样如何是好?” 老唐说:“须有人帮助。” 司徒彬说:“我此刻哪里去找人帮助?” 老唐说:“有倒是有的。有1种人,专造包得奎这类恶贼的反,不怕他的。你信得过我,我便替你去找他们帮助,看成不成。” 司徒彬说:“老师,我信你。只要救得丽娜,我什么危险也不怕。” 老唐说:“应该是为了自由,什么也不怕。有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2者皆可抛。’你知道吗?” 司徒彬说:“知道!老师,你说的那些人是·······” 老唐说:“是1个组织,叫赤色革命军。我还不是那组织中人,我认识他们的人。那是为人民解放而战斗的。你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吗?你怕吗?” 司徒彬兴奋了说:“不!我不怕。我正是该找他们呢。老师,你看,我同丽娜,不也要争取解放么?” 老唐说:“正是。为了你们,我这个超然派的画家,也要过问政治了。哎!人生啊!” 他不觉地叹息了声,吩附司徒彬先回小客栈去等侯他的消息。然后,他叫醒了杜阿中,将司徒彬请求极助这事告诉杜阿中,要杜阿中将这情况向赤色革命组织上反映。 老唐知道这组织,这是杜阿中把他作为同情者,告诉过他的。 这屋里其他同住的人,其实也是解放军之友。 当下,杜阿中把其他人也叫醒起来商量过,杜阿中去找苏平,汇报了这事。 第1天,制罗丽娜不服,第2天,还是不服,住在罗丽娜家的那几个流氓恼了火,可是他们也不敢真个太凶恶。他们怕万1罗丽娜肯了,竟然做了他们那大头家的少奶奶,那他们就赔罪也赔不选了。 第131章 逃脱 第2天半夜,天阴无月,黑沉沉的,肖丁当半夜里又从宿舍里偷偷出了来,去到那天从那里爬出大院墙外去的大榕树下,爬上树去,出到墙外,落到地上,走了去。 不1会,他带回了3个人,其中两个人跟着肖丁当又从墙外扳着树枝,上到树上,落到院里,然后又跟着肖丁当到了罗丽娜住的窗前楼下,肖丁当去拿了把长梯子来架好,肖丁当上去,引罗老师从梯子下来,地下两人接着,其中1个人正是司徒彬,1个是同唐穷同住在那棚屋的人。 肖丁当随即将梯子又移了开去。当下谁也没顾得讲话,便都去那大榕树下,扶住罗丽娜爬上树去,从树上落到大院墙外。 屋外有唐老师在外守望接应,出到院外,司徒彬叫肖丁当不要跟着去了,肖丁当说要送罗老师,他还是跟着去。 几个人1齐走,走到海边,就是前次杜阿中送东西给他妈妈带下船的地方,这次,却是杜阿中在那堤岸边等着。 杜阿中把司徒彬罗丽娜接应下了堤岸,上了泊在岸边的1只渔船,那渔船也随即开走了。这时,杜阿中回到岸上来,见了肖丁当站在那里。 肖丁当这才知道杜阿中是同他1起,是同这些好心的人们1起救罗老师的。 肖丁当心里感微,轻声叫了句:“阿中!” 然后两人突然紧紧地用力相抱起来。 经过大半夜的风浪颠簸,司徒彬同罗丽娜搭乘的那渔船,到达距海湾市约1百里远的都朋区海边的1处渔村。 这1夜风大,船行得快,也颠簸得厉害,司徒彬同罗丽娜不惯风浪,都晕眩了。在船上之时,顾不得同船上人谈话,也顾不得想什么。将近靠岸时,船进了海边的小港湾,没什么风浪,2人才不晕眩。 这时天已亮了,忽然听得有人唱歌,唱的是《解放区的天》。 船上人喊叫:“到了。” 叫司徒彬罗丽娜2人从船舱出到船头上来。 2人出来,抬头但见好1片景象!这小港湾的岸上,竖立着1杆红旗,迎着晓风,猎猎飘动。村前的场地上,1队配着长枪短枪,穿着普通的老百姓衣服的人们,正在进行军事操练。1队儿童,列着队,另有儿童队长带领着,吹着哨子,也进行操练。 场地的1边,有1群妇女,年纪有老有少,衣着5颜6色,聚集在那里,由1个青年女子打拍子作指挥,唱着歌曲,这解放区的天就是她们唱的。 司徒彬罗丽娜搭乘的那渔船上,有1个约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她原在船舱里睡,天亮以后,她也醒了,听着岸上唱《解放区的天》,她也就跟着唱,刚才司徒彬同罗丽娜听到的,也有她的歌声。 这时,又有1队兵,从村外开入这场地。 这些兵,服装不整齐,有穿军服的,有穿便衣的,7长8短。精神却很城武,武器也配备齐全,有机关枪,有长枪,有短枪,人数约有2百余人。 他们步伐整齐地开进这场地,听着指挥人员的号令:立定,向右看齐,稍息,然后坐下休息。这部队刚开到来,在这里住,暂时休息,等待分配驻地。 这部队坐下来休息,那原在场地上操练武装的队5和儿童队5也就停止了操练,集合在1旁。那些唱歌的妇女也停止了唱歌,聚集在新来的队5的1旁,看这些兵。 妇女们这1群中,刚才那个指挥唱歌的,她同妇女们商议了1下,她便大声喊叫说:“同志们!欢迎独立大队唱歌,好不好?” 那整群妇女便众口1声齐喊:“好!” 叫了又叫。 叫得这新来的队5没法,便有1个指挥员出来说:“同志们,唱1个!《我们是红色的成士》。”便挥手打拍子,指挥全队人唱:我们是红色的战士,保卫贫穷的人民,保卫我们的土地,房屋和自由。 唱完了,他又领着这部队的人齐声叫喊:“请妇女会的同志们唱歌好不好?”叫了又叫,叫得那些妇女们也只好唱了个《游击队之歌》。 唱完了,那武装部队却不肯罢休,他们立即又叫喊:“唱得好不好?” 齐声答,“好!” 叫喊:“妙不妙?” 齐声答:“妙!” 叫喊:“再来1个要不要?” 齐声答:“要!” 叫喊声纠缠着,1定要妇女们再唱。 这简直是在另1个世界!司徒彬罗丽娜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1个中年妇女向泊岸的渔船走来,这妇女穿着便服,腰间却带了手枪。 她是个圆脸,长眉大眼,身体健壮之人。她行近渔船,船上刚才跟着岸上的人们唱歌的女孩大声叫:“妈妈!” 中年妇女答:“好孩子!见了哥哥吗?” 女孩答:“见了,他带这哥哥姐姐上船来的。” 女孩说的是阿仲带司徒彬罗丽娜上船来。原来,这中年妇女就是杜阿中的妈妈柳3春,司徒彬罗丽娜未识其人,也未听讲过她的。 当下柳3春上船来,船上人递给她1张小纸条,她看了纸条,对司徒彬罗丽娜说:“明白了。欢迎你们2位到来。我是这里的赤色革命组织区委会书记兼独立大队的政委,这场子上的部队就是独立大队,我们刚刚行军到达这里。” 她带司徒彬罗丽娜上岸,带他们到独立大队部住的屋里。原来,这期间,这都朋区的工作已有了发展,武装工作队已扩编为独立大队,约略相当于1个县游击大队的规模了。 司徒彬罗丽娜到达的这渔村,叫那丹村。 两3个月来,这村子已成为我游击队完全控制的地区,建立了政权组织,有了农会,民兵,妇女会等等群众组织,实行了诚租减息,群众觉悟较高,情绪较高,因此司徒彬罗丽娜新来初到,觉得有1种新气象。 司徒彬罗丽娜都还穿着城市来的衣着,司徒彬穿的是夏威夷西装,这倒还没有什么,乡下的知识分子、小学教师们,间中也有这样穿着的。 罗丽娜穿的却是白衬衣黑色丁字裙,是城市中教会女学校学生惯穿的服式,在乡间较少见。柳3春叫位女同志拿套便装衣裤给罗丽娜换了身,吩附人招呼这新来的两位同志。她有事忙,就忙着别的事去了,还末顾得及同司徒彬罗丽娜详细谈话。 司徒彬罗丽娜对这渔村的许多事物,都觉得生疏,觉得新鲜。司徒彬被安排住在1间牛房内,这村子属半渔半农业区,村民也有耕田的,这牛房有1半拦着只大水牛,另1半摆着张木板床。 分配住房的同志说:“这房子是区长常来住的,今天来的同志多,房子少,你就住在这里,等会区长来了,你就同区长同睡1床吧!” 原来这是区长住的地方,司徒彬看了这牛房,他先已有1种奇异感觉。 这天上午,区长来了。 他没有到他住的那地方歇息,却先去村中审案,他是为审案来这村的。 村中有1富农,前几年天旱大饥荒,许多穷人被逼得卖儿卖女。这富农用很少1点粮食,就买了3个女子作妾侍。 他把这3人当长工1样役使,上地下田,种禾割草,捞鱼摸虾,做的是牛马的工,吃的是猪狗的食。这富农对这3个女子非常虐待,时时打骂。 从前,这3个女子都曾逃跑过,被捉了回来吊打。那时,这村子受日本鬼子和汉奸统治,后来又受到青天白日政府统治,这3个女子有冤无处诉。 近来,这村子解放了,有了人民政府,这3个女子向乡和区人民政府投诉,要求同她们那所谓史夫解除所谓夫妾关系,区长是来审这案的。 群众知区长来审案了,都去看,有些同志也去看,司徒彬罗丽娜也随同同志们1齐去看。 区长是个高瘦个子的中年人,温和文秀。 他自己背了个背包,他解下背包,在村头的榕树脚下,拿背包当作垫子坐下来,又有些乡干部村干部也就地坐下来,有坐在树根头上的,有坐在石头上的,也有蹲着的,站着的,群众聚集在事。 这是区长审案的公堂了。 区长拿个皮挎包搁在自己的膝头上,摆上个笔记本子,自己作记录,这就是他的办公桌子。 首先听那3个女子的申诉,然后问那富农,对那富农说:“人民政府不承认1夫多妻制,任何人都不谁立妾。这3个女子虽说是人民政府成立之前你已买了的,但女方提出了离异,就应判予离异。人民政府不承认有什么夫妾关系。” 那富农不敢说不依。 区长同几位千部商议1下,当时就宣判了。 3个女子连声道谢。 群众喜叫:“判得好!判得好!” 接着又判1案,是1个女子,自幼被1商人买了,名义上称为养女,实是个婢女,受的全是婢女待遇。如今女子长大了,主家将她卖与他人为妻,女子不肯嫁那人,请求政府判她同这商人脱离所谓父女关系,不承认那买卖婚姻。 这案也照这女子的请求,宣判了。 女子大喜,连声道谢,群众又叫:“解放!解放!拥护!拥护!” 大家都很欢喜,那富农同那商人灰溜溜地走了。 群众上前去同区长讲话打招呼,1帮子小孩子涌到区长面前,去抱着区长的腿,要把他抬起来作耍。 孩子们唱起个顺口溜:“区长先生立,头戴破草空,为了做解放,1天忙到黑。” 原来,这区长不是别人,他就是不久以前带领群众起义反3征的余自立,人称先生立。这时,1群妇女忽然又唱起歌来: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第132章 留下 比今天早上唱的甚至还起劲些,唱时带着笑声,带着笑态。 司徒彬看着罗丽娜,罗丽娜也看着司徒彬,2人也同时出自心底地相与微笑。他们这两天经历的是惊恐和愤怒,只是这时侯才又笑了,就像是那天在海心洲相会时那样会心地微笑,可又比当时的笑,还更为意味深长些。 他们的共同感觉也是:“解放!解放!” 他们也解放了······ 司徒彬回去他同区长住的牛房,区长已在那房里,村中群众纷纷找他讲话。有个老太婆抱了孙子来问区长,说想找部队的医生替她孙子看病,区长叫人带老太婆去找部队的卫生员。群众离开了,这时,柳3春带了罗丽娜过这里来。 柳3春同罗丽娜1起住,这时她才有空找司徒彬罗丽娜谈话。 “怎么样?我的小弟弟小妹妹!你看我们这里好吗?” 司徒和丽娜都答:“好!太好了!” 柳3春说:“怎么好呀?” 丽娜说:“自由呀!” 司徒说:“好极了!我今天见着人民解放。” 柳3春说:“怎样见着?” 司徒说:“刚才区长审案就是,受压迫的人们,1下就自由了,解放了。” 柳3春说:“不是1下子就做得到这地步的,这不知经过了多少艰苦斗争,才建立起人民自己的政权。而现在,也只有很少地方有了这样的政权,别的地方还没有。” 她问2人,打算留在这里还是转往别的地方。按照她接到的上级组织的通知,为了帮助这两个青年脱出直接由海湾市反动头子包得奎横加给他们的灾难,暂时送他们避来这乡村地方,如果2人愿意,就让他们留在这游击区工作,如想离开,就帮助他们转移往别处。 罗丽娜含情地对司徒彬说:“阿彬!我们什么地方也不要去,就留在这地方好了。” 阿彬点点头,说了声,“是。” 丽娜继续说:“这地方多好啊!自由,解放。这不正是我们所向往的奋斗的目标么?” 这时,余自立区长插了句话:“我们不光是为自己个人的自由解放而奋斗。” 丽娜说,“对,为人民的自由解放而奋斗,我们留在这里。” 柳3春和余自立赞成2人这志愿,给2人安排了工作,丽娜去卫生队当卫生员,司徒彬跟着区长作文书工作。 丽娜同阿彬就这样偶然之间适逢其会地参加了解放战争,参加了革命工作。 阿彬这几年在美术学院上学时,是参加过1些进步的学生运动的。抗日时期,宣传抗战,宣传民主;抗日战争结束后,宣传反对内战,争取和平与民主。 但那些活动,大抵只限于画宣传画,作演说,或是化装宣传,演演戏,如此而已。阿彬还未想到过直接参加革命组织,他只想从旁为革命做点艺术方面的工作。 他学的是绘画,他只想到通过绘画这种艺术,为革命作些宣传。他没有想过他要去参加游击战,要去游击区作革命政府的工作人员。这同他作个艺术家的本意,距离多远啊!然而现在,很自然地他就走上他原来未尝意想过的道路了。 他来海湾市,原来只为了同罗丽娜订婚,不料突然双双被迫出走,走来这解放区,就被这里的人们的理想情操生活方式吸引住了,自愿地要求留下来,同这里的人们1起工作和生活。 这是1个生活现象的偶然性,看起来倒也真的像是贯串着事物发展的必然性这样1条线在其中似的。小司徒似乎察觉到这点,但又似乎还没有察觉到。他同丽娜都自然而然地共同想到:既然参加了革命,那就不必再急于结婚了,甚至订婚的手续也不必要了。 他们原来有的是爱情,峡少者是自由。现在爱情也有,自由也有,这里是解放区,谁也不许再来干涉他们的恋爱自由,那么,他们还急于结婚做什么?何必要订婚?反正,到革命成功,全国解放之后再结婚,那就是了。 这样想,他们心里倒是很安乐的。 自从他们2人开始相爱,数年以来,他们还未尝这特安心过。那时候,缺少了自由,心怎会真个有安乐呢?您安乐得下来呢?呃,小司徒又记起那天唐老师问过他的那4句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2者皆可抛。 此刻,他俨然觉得自己已成为1个誓为自由而战的成士了。他心情兴奋,有点自豪,有点自傲。 余自立就喜欢小司徒这种蓬勃生气,他心里想着,应该有1种工作,让这青年发挥其特长。他最近筹备办1件事,青天白日政府由于发动全面内战,财政更加困难,就滥印钞票,滥发钞票,于是物价飞涨,币值猛跌,群众对青天白日政府的钞票,已全不信任,买卖东西,也不以青天白日政府的钞票计价,只讲值多少斤谷子。 现在,这都朋区已有了人民政府,而且也解放了1些墟市了。政府不但应该领导人民的政治生活,也应该领导人民的经济生活。活跃经济生活,需要加强物产的流通交换,但社会上却连个作为交换手段的货币也没有。 余自立打算立个人民的银行,印发人民的钞票,以抵制青天白日政府滥发的那几乎等于废纸的钞票。这是经济战线上的战争,如果群众用我们的钞票而拒绝用青天白日政府的钞票,那青天白日政府就在经济斗争方面也输了给我们这小小的地方游击队,这就更促使它全面崩遗了。 余自立这打算是经过区委讨论决定,分配了他负责此事的。要印钞票,就要刻钞票的印版。这功夫谁会做呢?余自立见新来这青年是美术学院毕业生,他就想要这青年刻那钞票印版。 余自立问司徒彬:“你的特长是什么?” 阿彬答:“绘画。” 余自立说:“你考虑过怎样才能最好地利用你这特长吗?” 阿彬说:“我考虑过了!要说艺术创作,现在是谈不上的。连块画板儿也没个地方摆,桌子也没1张,这怎样写画?最多只能画张速写,记下些素材。将来革命成功了,我1定用最大的热情,来绘画我们这解放区的明朗的天!” 余自立说:“那是将来的事。我问的是你现在最好是去做什么工作?” 阿彬说:“我现在不是做着工作了嘛,管文书。” 余自立说:“这不是你的特长。现在,我们准备出钞票1由我们自己的游击银行发行的‘代用券'',实际也是钞票。我的意思是,你会绘画,你可以去刻绘钞票印版,这对你是最适合的了。” 阿彬不明白地说:“什么?去刻印钞票?” 余自立说:“我们没有其他印刷工具,只有蜡纸油印机。就用这油印机印制我们的钞票。你在蜡纸上,用铁笔刻出钞票图案,这就是印版了。用墨油印1印,这不就是钞票了?” 阿彬疑惑说:“这就是钞票?” 余自立说:“对,这就是钞票。群众相信它,它就是钞票了。青天白日政府印的钞票比我们的精致万倍,可是群众不信任它,它就只能成为废纸,算不得是货币。可是青天白日政府还是猛印猛发这种东西,用它去搜刮老百姓的财物。我们保护老百姓,应该也在经济成线上击败青天白日政府的进攻。油印的钞票,是我们这战线方面的重要武器,它是炮弹。你会绘画,你最好是去制造这种炮弹。明白吗?” “造炮弹?”司徒彬心里还是疑惑。 可是,他忽然觉得油印钞票这事太儿戏,他既不信油印机印出来的东西能当钞票使用,尤其觉得那上面不能用得上什么绘画艺术。 他摇了摇头······ 余区长问:“怎么啦?你不愿做这工作?” 司徒彬说:“我做不了这种工作。” 区长说:“那是绘画。” 司徒彬说:“不,那是刻钢板,不是绘画。绘画是艺术。” 区长皱起眉头说道:“哦,你见着它不是艺术。不要紧,也不1定要你去做它。等你明白了这工作的意义才说。” 他没有再多谈这事。 司徒彬也没有觉得这是件大事,他跟着区长行军,参加战斗,负责后勤工作,去群众中处理各种政务,心情是兴奋的,工作是积极的。 罗丽娜很乐意做分配给她做的这医务工作,她背起个教护箱儿,束起根皮带,戴上1顶发给她的8角帽儿,精神奕奕,1下子就变了个样,很像是个卫生兵了。 她自已觉得地适宜于做这种救死扶伤的事,过去她就有过个人的志愿,想当1个学术有成就、对人群有贡献的医生。 她读书读到1位女医生经过艰苦的研究,发明牛痘疫苗,使世人免除流行天花病这段历史故事,就曾深为感动,想当这样的医生。 她自幼诚信基督教,对于“人乃造福于人而非造福于已者也”这类教义,至今也还认为是应该遵守的道德观念。她自己在孤儿院尽心教书,帮助那些孤儿们,就是从这种道德观念出发的。 现在,由于人生路上偶然的变化,她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参加人民武装队5了,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已是个武装的战士。 第133章 炸弹 她没有那种豪情壮志,她以为抡刀弄枪,不是她这个人的份内之事。她既不想把自己比拟为中国古代的花木兰,也不比拟为外国的贞德。 她是个温文之人,尽管她现在已参加了革命武装队5,也赞赏其他同志的英勇战斗精神,但她还是没打算过自己去持枪作战。 她还没有枪,领导上分配给她的只是个救护箱,她认为这工作对她,是最适合不过了。 这地区的战斗是频繁的,参加了部队才儿天,罗丽娜已经历过1次成斗,为伤员包扎过伤口,也见过阵亡同志的尸身。 罗丽娜蓦地激起了对屠杀者的仇恨和愤怒。 她平生第1次眼见这样的屠杀,而被屠杀者则是同她相熟识的人,是善良的和平的人。有1个就是部队的小通信员,非常和蔼活泼,刚刚还在做义务劳动,帮1位老大娘挑水。突然,敌人打了来,这小同志去作战,以后,罗丽娜见到的,就只是这小同志的尚末成年的尸身了。 那些屠杀者多凶恶,太残忍了! 罗丽娜知来执行这屠杀任务的正是包得奎的兵,这些贼兵是由包得奎的大儿子指挥着来的。丽娜把她自己对包得奎的旧恨同此刻产生的新仇联结起来,她不觉地也就同成士们感情溶和在1起了。 以后又发生战斗,丽娜就激动地叫喊:“同志们!狠狠地打狗子兵!” 自动作起鼓动工作来,这却也是她无意中就这样做起来的。 部队非常缺乏弹药,作战时经常要注意节约弹药。主要是靠近战取胜,接近敌人了,才掷手榴弹,拚刺刀,靠这样取胜。可同样的是,手榴弹也严重缺乏。 在重建这地方的赤色革命组织区委会和恢复有组织的武装斗争之时,区委会就决定组织了1个制造地雷和手榴弹小组,自己制造这种武器了。 这种自造的地雷和手榴弹很粗劣,特别是手榴弹,它只是用罐头铁皮制成个罐罐,里面装上碎铁片,隔上1层薄纸,薄纸上搁上白色炸药,盖上铁盖子,用铁丝扎紧,这就算是手榴弹了。 用的时候,将这罐罐掷出去,它掉到地上时,由于碰撞,里面的碎铁片就会撞破薄纸,同炸药磨擦起火,发生爆炸。 这种土手榴弹是按照爆竹厂制造的1种名为摔炮的原理制作的,那种摔炮是用炸药同碎石子包成个盒子或筒子,往地下猛力1摔,便引起爆破作响。 这都是小孩子玩的,仿造这办法制成的土手榴弹,也能爆破作响,而且声音很响,但杀伤力却很小,也很容易引起事故,1不小心,让它跌了落地,或碰撞了它,它就爆炸了。 1次夜行军,忽然轰的1声爆炸起来,1个战士腰间挂着的土手榴弹,突然爆响了。这战士倒地呼叫。罗丽娜恰恰是这连队的卫生员,连长喊她上前抢救。 大队长柯展武同政委柳3春也前来察看,那成士却伤得很轻,爆破物只撕烂了他的衣服,擦伤了表面1些皮肉。大队长见了这情况,他同政委谈起这种土炸弹的作用来,大队长报必说,“这种东西无用!”他问政委:“武制的新产品怎样了政秀就,接近成功了,原来制造小组已试制黄色并药,打算用黄色炸药代替白色炸药,用铸铁弹壳代睿铁皮罐随,这样来制皮木柄手榴弹,那就比这玩具般的东西好用了。” 过了几天,部队转移到1个驻地,白天里,忽然1声巨大爆破声,政委出门1望,急了说:“炸弹制造组发生事故了,快去!” 带了卫生队同1些同志奔了去,那地方离部队驻地不远,在1片树林后面,有3间泥砖屋,全被炸的坍塌了。 这里原是人家,空废了,炸弹制造组借了作工场的。 不知是为何发生爆破事故,整个小组6个同志,死了5个,重伤1个。当时,大队政委柳3春赶到现场,区委委员涂兴也赶到现场,他是领导这小组的工作的,还有区委方田,区长余自立也来了。同志们看了现场情况,都很惨痛。 当下,将伤者包扎抢救,拾去医疗站治疗,将死者转移埋葬之后,几个领导干部,又回到部队驻地。罗丽娜是去参加救护伤员的,也回到驻地。 这次事故,使丽娜心里很久很久都在震动。她已在部队见过打仗了,还未见1次牺牲这么多人。而这也是战斗,是危险的战斗。丽娜心中凛然列然,感觉到革命斗争之艰苦而复杂,不像她新来初到时那样,只是感觉到新鲜,感觉到兴奋而已。 这小组的同志1下就全没了,这制造工作谁来做呢?丽娜忽然关心起这个问题来。这本来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但由于见了这次事故,她不觉地也就这样关心起来。 丽娜所在的连队政治指导员,就是曾经用砒霜药死敌兵的那女同志金兰。部队发展了以后,地升任了指导员,那次手榴弹在1个战士腰间爆破了也只造成轻伤,她对这种罐头盒子的作用就更加怀疑了。 她认为这除了靠响声吓吓敌人之外,实在是不管用的,比她用过的掺砒霜的粽子差得多了。她盼望着自制的管用的炸弹快点造出来,却忽然又发生事故,整个制造组的人都没了。 去大队部开会的时候,讨论再抽出人重建制造组,继续制造那武器。她回来同罗丽娜谈起,她两人同住在1处,说:“制造这东西,光有几个老粗是不成的。1定要有个有知识,懂得什么叫化学什么叫物理这类东西的人。前次原来只有两个制过爆竹的工人,我们的政委也是制爆竹工人,可他们只能造出现在这种摔炮般的手榴弹。后来找到1个同志,是个高中毕业生,懂得化学和物理,他才研究出自造炸药自铸弹壳这些办法。快要成功了,却又突然出了这事故。现在,怎去找这样的人呢?有些人,有这学识,也未必肯做。做这事,并不比打仗少危险。” 丽娜听了这言语,她心里翻腾,想了很久才问:“做这工作,女的成吗?” 金兰说:“你问这个做甚?” 丽娜说:“我想去做。” 金兰说:“你?” 丽娜说:“我学过化学物理,多少有点这方面的知识,我在学校的实验室里还试制过炸药。我想,我耐心去做,会摸得出些门道的。反正,现在没有别人去做,让我去试试看,敢情是可以的。” 金兰说:“你不怕危险?” 丽娜说:“这事故我是见着的,哪会不怕?不过,我想,我正因为怕,可能做得更小心些。” 金兰想了想说:“你说这话,你是懂理的。好!我把你的意见向柳姑汇报看看。” 这样,柳姑果然批准了调丽娜去制造炸药和炸弹。 司徒彬问丽娜为什么要去制造炸药和炸弹? 丽娜说:“工作需要嘛。” 司徒彬说,“你想做个勇士?” 丽娜说:“不!我不以为我是个勇士。我看,那些在这工作上牺牲了和受伤了的同志,通不是为了做勇士才去做这工作的。部队上需要炸弹,他们就去做了。虽然这工作很危险,但他们不畏缩。前几天他们院过小事放,试制雷管时突然失火爆炸,炸伤了1个同志额上的皮肉,我去救护,他却已经自己包扎了,在那里手拿着个管儿仔细打量,又要动手制造。我问他‘你还做?’他没答我的活,只说道,‘我找出失火的原因了。''没想到过儿天他就死了。这些同志多好呀!可他们也没以为自己是个勇士。” 司徒彬说:“你这话也许是对的。可是,去制造炸药和炸弹,这同你的性情性格多不相称!你不以为做医务工作对你更适合些吗?你已当着卫生员了。” 丽娜说:“我已经见过战争,知道炸弹能炸死人,而我们的炸弹却炸不死人。从前,我连想也没想到过我会去制造杀人武器,可是现在我见到,要自由,要解放,武器是不可少的。为什么我不该去制造这些东西呢?难道我们不应该使自己的个人兴趣和习性,服从为人民解放事业而奋斗的需要吗?” 司徒彬默然地想了许久,他去找余自立区长,羞怯地对区长说:“区长,那天我不肯去刻钞票印版,是我错了。我认为那不是艺术,而我是搞艺术的,去搞那工作,简直糟蹋了我的艺术才能。现在,我向你请求,让我去制作那用油印机印刷的钞票吧!我保证努力去做,把工作做好。” 余区长说:“你想通了?” 司徒彬说:“想通了!罗丽娜去制造炸弹,我为什么不该去制造另1种武器呢?你说过,在经济成线方面也要同国民党作战,这油印的人民的钞票,是又1种炮弹。” 余区长笑了说:“是啊!你两个,是1个样的。” 也不知他是说2人的为人是1个样,还是说人的工作是1个样。 第134章 阴阳界 海湾市孤儿院内走脱了院长的女儿,那几个在院长家监视的流氓,到第2天早上才知道。当下立即就报告给警察局长包得奎同他儿子包占元。 包得奎气得发狠,竟亲自来看,还带了警探来。那晚上刮过风下过雨,庭院里检查不出什么踪迹,用警犬搜索也搜索不出踪迹。 罗丽娜房间的书桌上,留下罗丽娜写的1张字条。 不许侵犯我的自由! 我走了。 此外,也就没有可借以根寻的东西了。 孤儿院长罗以育全家,初发现罗丽娜走失之时,乱得象1锅粥。直到警探来侦查时,又惊得像见到了老虎,大人小孩都不敢吱声。 包得奎气胀脑门,怨毒俱发地大声喝问罗以育:“你的女儿逃去哪里?” 罗以育站在堂屋的耶稣钉十字架圣像下面,直着眼,身子也僵直直的,就像是他也被钉住在那里。 包得奎喝问,他象没有听到,不懂得回答。 再喝问,他也还是没听到,没有回答。 他简直是死了。 包占元大喝:“死物!你说话呀!” 还是没有回答。 包占元火起,拔出美国佬白长林给他的那短刀,指着罗以育大喝:“你不讲出来,我杀了你!” 罗以育就像是没有看见包占元,也没有看见那短刀,他依然僵死1般钉在那耶酥圣像下。 包占元恶从胆边生,喝叫道:“我要你的命!”指着罗以育,手1甩,唰的1声,刀子从手中飞出,插在耶稣圣像的木框框上。 这是包占元故意飞在那地方,恐吓罗以育的。 罗以育却没有惊怕,他只是仰仰头,眼也没看到那插在头上不远处的飞刀。他像是无知无觉了,他的眼死死地盯向空中,他的手擎起来,张向空中,他像看见什么了,他的手在颤动,他的身在颤动,他领下的羊胡子在颤动。 他突然疯狂地大叫:“报应呀!报应呀!” 猛用两拳捶击自己的心胸,两手打自己的嘴巴,打得嘴巴红肿。他跪了在地下,张着手叫喊:“报应呀!主啊!怜悯你的羔羊吧!” 说完,伸直了身子,眠在地上,就像死了的样子。忽然,又翻转身在地上乱滚,还是喊叫报应。又坐着,自己扯自己的头发,掌自己的嘴巴。又站起来,也自己掌自己的嘴巴。 看来,他是疯了。 包得奎父子在罗家发作了1顿,却碰上个发了疯的罗以育,越恐吓,他就越疯。他也不同包得奎包占元对敌,他只是糟蹋他自己,还打烂屋里各种物事,把杯盘瓶罐等等摔得稀烂。包得奎父子见罗以育确是疯了,1时奈何他不得。 这大小两霸,只好悻悻而去。 警探流氓等,也各自离开。 罗以育的疯病却没有痊愈,他依然胡说话,乱破坏东西。这时,包得奎们走了,孤儿院的教员职员们才敢进屋来帮着劝阻罗以育,要他安静下来。有人拿镇静药让他吃,让他渐渐睡着,他才不再闹了。 警探来时,孤儿院学校的学生也有来院长屋外看这边出了什么事的,肖丁当就是其中1个。 所有警探如何来查问,罗以育如何被逼疯,他都见着了。 包得奎的儿子包占元,回到他那律师事务所,气得行不安坐不住。他手下那总帮办,他那师爷,那做过媒人的盒人任贵廷,听到讲了罗丽娜走失的情形,猜想了1阵子,也猜不出个线索。罗丽娜是必有人帮助接应她,才离得开她家,出得孤儿院大院外去的,出了去又藏在哪里,是否已离开海湾市,这些都不得而知。 包占元叫人去市内各个客栈查问过,未有哪1家客栈见过此女子的踪迹。各车站码头,亦无人见过此人的踪迹。至于是否仍藏在市内别的人家内,没个线索,是搜查不出来的。 此时,包占元之意,倒不是非娶此女子不可了。他所恨的,是这女子居然瞧他这包2少爷不起,居然敢于拒绝他的求婚,居然敢于私逃,这是当着全市人面前刮了包2少爷的面皮,剃了他眼眉。这脸面,包占元怎丢得了? “哼!文来你不干,莫怪我动武!任你飞上天,我有黑寡妇。” 当时有1种最精利的美国战斗机,名为黑寡妇。 包占元洋里洋气,说话有时也不中不西的,爱用些外国的名词术语,因此这样比拟。他务必要把罗丽娜捉到手,轻则奸污之后扔掉,重则用镪水烧毁她的面容,或甚之干脆杀掉,他要以此泄恨。 他同任贵廷商量,任贵廷却没献得出什么好计策。 任贵廷提议说:“这事可否问1问我们那新就聘的义务顾问?” 包占元说:“他不肯管我们这种家事的。” 任贵廷说,“我试着问1问看,只随便同他谈,不说是你同东家叫问的。” 这天晚上,任贵廷去市内胜利大街的胜利茶楼开了间雅座房间,等了1会,便见1个人进了来。那人矮娌,略瘦削,脸有点近个尖形,尖眼,眼角下垂,凑合着脸上过早显露的皱纹,使脸相成了个阴沉脸相。他穿1套白府绸衣裤,袖子窄长,是当地人称为上海装的款式。 他把过长的袖子在袖口处路为卷起1点点,这是当地人穿这种服装时惯有的习惯。他举止缓慢,有点过于做作,显得有点迂气。乍看起来,他既有破落的世家子弟那种虚浮相,也有小商人那种逊顺相。这两种性格似在他身上溶为1体了。 他是何等之人,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只知道他就是文智书店的店主倪非凡,美国佬白长林曾介绍警察局长包得奎找他,说他是个人才,在反对赤色革命组织方面有知识,可找他当个军师。 根据1般人所知的是,倪非凡这人曾在上海1间大书店当过职员,以后流落到香港,又流落到海湾市,因1个偶然的机会,同1个本是华侨眷属的妇女结了婚。 如今,他已算是在本地落了籍,成为当地人了。我们已经讲到过,倪非凡同在海湾市负责秘密情报工作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鲁城是隔邻,鲁大嫂同倪非凡的后妻孙月娥,因近邻相识,有过来往。 由于白长林的推荐,包得奎派人请倪非凡到包府相见过。包得奎自己原是个草包,他理解不了倪非凡到底有何等特殊才能,只不过因为美国人说他有才能,他就觉得需要重用罢了。 倪非凡却谦虚,他不肯到警察局任职,说如包局长看得起他,只让他当个不领薪的义务顾问,有必要时向他顾问顾问就是。而且他声明,他只帮助考虑1些政治上的问题,特别有关赤色革命组织的问题,其他的问题,他不想参与。 包得奎尊重他的意见,就只叫包占元、任贵廷同他来往,他算是当了包占元律师事务所的义务顾问。但是,就算是这名义,倪非凡也还没有肯叫包占元把他公开,他只是象1般的朋友似地,同任贵廷来往。 任贵廷向倪非凡讲了包占元欲娶罗丽娜以至罗丽娜拒婚出走的经过,说小东家急于追回这女子。 倪非凡听了,对此事不大有兴趣。他说,如果这仅仅是婚姻事件,那么就应劝小东家最好不宜把它当作大事来搞,否则,引起社会议论纷纷,适足以影响小东家在社会上的令誉。包占元刚挂牌当律师,最好是不要让社会上拿他这些私事当闲话讲。如果这女子的出走是种政治事件,那就不同。可是现在还没有材料说明这女子的出走是什么政治背景。 任贵廷听了倪非凡这话,也觉得是理。他把倪非凡这话向包占元回报,包占元认为倪非凡是老谋深算,怪不得他美国干爷叫找这人作军师,原来他是有心思的。包占元这样想,也就没有那么着急去追寻罗丽娜了。 倪非凡这人真怪,他就像是不问政治,却又很关心政治。他平日并不同1般人谈政治,他同生意人只谈生意,同1般市民只谈生活上的事,也不发牢骚,也没个人想头,不搞投机倒把、画积居奇,他只是卖书。 看来,他是甘于淡泊,安分守己的了。可他为什么又受美国人白长林的重视呢?白长林同他不相认识,也没有过来往,白长林怎会知道他的呢?白长林推荐他,他没肯出来去警察局做事,却又肯做个义务顾问,连薪水也不受,这又为什么呢?他到底是怎来怎去的呢?是做什么的呢?他像是个文士,平日,他手拿把纸折扇,1面画着蓬莱仙景,1面写了字,是李太白的诗。 1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5月落梅花。 不知他是何所指,题款是“非凡仁兄大人雅属,海上笑笑生书。” 这海上笑笑生不知是何人。他书店的里间,还挂着1幅中堂,是篆书的《陋室铭》。又有1副对联,是,“莫谓渔盐无大隐,于今豪杰半归商。”也是笑笑生所书。 这口气却大,是拿倪非几作为大隐士,作为豪杰相看的了。 白长林介绍他时,说过他是个市井中有学识的隐士,这《陋室铭》,这对联敢情也是这样比拟他的?但这对联,《楹联汇编》那本流行的杂书上就收集有,1般走江湖卖字的斯文乞儿也会抄写,他们抄写出来了,却不知其意,这也是有之的。 至于《陋室铭》,那就更加常见,不足为奇了。 第135章 法事 所以,光从这些迹象,我们也还是未知倪非凡是何等样人。他名为非凡,莫非真个是非凡人?但这也只是猜测,不足为凭。 总之,他这个人是难明的。他整个样子看起来阴阴沉沉,讲起话来声音阴阴沉沉,那神气也阴阴沉沉。他给人的印象是,他像是个和尚,像个道士,像个人,又不像个人,半阴半阳的,带点鬼气。 倪非凡同他老婆孙月娥的关系也是这样,又像是好夫妻,又不像是好夫妻。说他俩像好夫妻者,是2人1直相安无事,并不嘈吵。说不像好夫妻者,是2人之间,没有热烈亲切的感情。 孙月娥对倪非凡是尊重的,感他有患难相助之恩,敬他为1家之主,也准备1生跟着他1起生活,无有2志。但那妇人其实是还经常怀念故夫的,与其说她的夫妻之情放了在倪非凡身上,倒不如说仍放在故夫身上更合乎事实些。 人的第1次爱情是最难忘的,孙月娥同她的故夫,虽然并不是由恋爱而结婚的,他们的结合,只是由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们毕竟是从那时开始成为夫妻的,在此之前,他们谁也没有过其他的爱情。 是否因为这样,孙月娘也就忘不了她的放夫呢?倪非凡知道他的妻子仍时时怀念故夫,他并不责怪他妻子,他不干涉她此事,也不问她此事,像是故意避而不谈似的,他的老婆也避免同他谈此事。 这样,2人之间,所谈的就只有阴晴寒热,柴米油盐之类,没有更多的知心话,感情就不深,总是有隔阂了。 孙月娥自从前次问巫,被巫婆装神弄鬼,装作招了她丈夫的鬼魂来与她相会,她信以为真,以为前夫果然已死在番邦了。自从丈夫过番邦,她就每天都怕这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飘洋过海,远隔万里,怎保得会生还呢?何况那是番邦,华国人在那里,当不得人,命贱如蚁,多少人死了在那边呀!偏偏又逢打起仗!孙月娥的心碎了。 她也没有确实知道她丈夫是否死去,怎样死去,她只听这个说说,听那个说说,还加上求神问卜,而最近又问过巫,招过她丈夫的“鬼魂”来相会,她就信以为真,俨如确确凿凿地见着她丈夫之死了。 她把1些幻觉当为事实,越想越觉得真实。 她问巫归来,几乎天天都做梦,或则梦见丈夫披头散发,或则见他鲜血淋漓,或则见他从什么地方掉了下来,或者她只是梦见了个什么糊涂的影迹,梦见过1些醒过来后不复再能记忆的幻象,她也就以为是丈夫的阴魂不散回来相会了。 他死得多惨呀!在那外洋地方,可怜他连个坟山也没有!有谁祭扫他的坟?初1十5,生辰死忌,谁给他烧香? 孙月娥想到这些,她就更加凄凉了。现在,又快到7月十4孟兰节了。按照旧习俗,这1天是鬼节,家家都供祭品烧纸放焰口祭鬼。祭家里的亡人,也施舍斋饭,祭无主孤魂。 这1天,寺院庵堂要设坛打醮,念超度经,祭各方无主孤魂。也有些有钱人家,在这1天请和尚尼姑到家设坛打醮祭奠家里亡人的,有些则就在寺院庵堂里专设这种坛场。 小户人家没钱摆这么大的排场,就使1点小钱去求寺院庵堂的和尚尼姑,在为那些大施主禀神念佛时,附加上个自家要超度的亡人的名字,这样就算是为自家这亡人做了功德,让他得以消灾,得以去转轮投生了。 这附加个超度名字的做法,叫做附荐。 孙月娥记起孟兰节,她就决意到这1天去寺院里,去本市有名的潮音寺里,为她的前夫附荐。 这年孟兰节,潮音寺要建1场大醮,为1个大施主超度亡灵。这大施主不是别人,他正是海湾市最势大财雄的包得奎家。包得奎的1个妾侍的母亲死了,包得奎要潮音寺的和尚专为那老妇人建1场醮,替那老妇人做功德。 孙月娥去潮音寺,对管事的和尚说要附荐个亡灵,这是和尚们的额外收入,自然无有不肯之理。当下问明了要附荐的亡人的姓名,记了下来,写了个灵位,供在正坛旁边附设的另1个灵坛上,那是专为附荐而设的灵坛,到正坛做法事时,附荐者的家属就在这附设的灵坛前致祭,这是借了正坛上那场大功德的光。 这法事是晚上做的。7月十4天黑时分,孙月娥换了身素衣服,去到潮音寺。这时,寺里的大殿上,已摆起祭坛,摆起纸扎的金桥银桥纸人纸马等等物事,陈设了供品,点上香烛,等着包家那姨太太来,就开始做法事了。 大殿旁的1间偏殿另设1个祭坛,也设了供品,点上香烛,上面设着许多灵位,这是附荐的祭坛。孙月娥见这景象,已是忍不住心酸。她拿出条白头巾,包了在头上,这头巾前面还有1块麻纱做的白色面幕,把脸也遮住了。这装束是个哭丧妇的装束。孙月娥装束了,点起1炷香,就去祭坛前,向她亡夫的灵位上香。这时, 1阵鼓钵之声,吹鼓手吹起管子和笛子,和尚们敲起木鱼,唱起:“万德园融相好光,紫霞碧雾降坛场。”几个婢女和仆妇伺候着包得奎那妾侍到了来,这法事就开场了。 孙月娘见着她那亡夫灵位,就有如见着她那亡夫,她非常凄楚。心想:饮过黄河3口水,从此阴阳两下分。她同她前夫死别之时,她连给亡人买水入殓这事也还没有办过哩,她怎对得住死者呢?枉作1场夫妻!可怜他死在番邦!想着,想着就眼泪鼻涕1齐流了下来。 她戴着个面幕,她不看别的人,别的人也不看她,她只自个儿在面幕里哭。什么鼓钺声,钟磬声,管笛声,和尚唱道念经声,她都不在意,犹如不见不觉。 凄凉了好1会,时间已不早,她要回去了。 孙月娥出来时没有对后夫说明是来祭前夫的,她不能太迟回去,免得她后夫怪她回去太迟,她又要拿言语去应付。 孙月娥1想起要走,她匆匆的就走了。她没有除下面幕,她还哭着,涕泪还流个不止,她还顾不得去除那头巾和面幕。 这时,有1个人走进这灵堂来。这人就是孙月娥的前夫雷远来。他还是同以前1样,拿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寻孙月娥妻,寻雷面包儿字样。 自从他那次在小客栈同穷画家老唐、青年学生司徒彬2人相遇之后,他仍住在那小客栈,但很快那青年就离开了小客栈,老唐也不来,他就没有再见过2人了。只是当他说起过他妻子最喜欢拜神,老唐叫他应多到寺庙之类地方去寻看能碰得上妻子否,他觉得有理。 今晚是孟兰节,雷远来想起妻子可能来祭鬼,他试到各个寺庙看看,不觉地就来到了这潮音寺,来到了这附荐的灵堂。 雷远来进了灵堂,他仍照以前的习惯,毫无表情地举1举手上的牌牌,像泄了气似地喊了声:“寻孙月娥,寻雷面包儿。” 没人答理他。 那在灵堂管事的和尚白了他1眼。 他也没看那和尚。 猛然,他见了供在祭坛上的1个灵位,蓝纸白字写着:“亡人雷远来夫君之灵位。” 雷远来惊觉了,问和尚:“谁?谁?是谁供的?这灵位谁供的?” 那和尚爱理不理地答:“刚走出去那女人不是啦!” 雷远来愣1愣,记起刚才是见1个妇女走出去。 他转身便往外追出去。 出了寺门,见那妇人走在前面不远,他跟上去,在后面看不清楚,他赶到前面,回过头看。那妇人戴着面幕,还是看不清楚。那妇人没有发现他,垂着头,哭着往前走。 雷远来迟疑,没敢向前相认。他站在1旁,看那妇人又走了过去。他感觉那妇人的行为举止是有点像他的妻,可他也还不敢相认。 那妇人走过去约23十步,雷远来这才急了,他举起手中的牌牌,叫:“寻孙月娥,寻雷面包儿。” 那妇人忽然站住,转过身来,望着雷远来。 她愕然地呆住在那里。 她还没有揭开面幕。 雷远来又叫:“寻孙月娥。” 那妇人抖索着,颧声说:“你······你是雷远来?” “我是远来。” 妇人啊的1声,大叫起来,她儿乎被吓倒了。 雷远来问:“你是月娥吗?” 妇人没会作答。 雷远来说:“我见过那灵堂上的灵牌,你错当我死了,我未死!我从外洋回来寻你同面包儿。” 那妇人像被什么力量震动了似地,身体剧烈地摇,她支持不住地在路旁的石凳上坐下来,哭叫道:“天啊!”她仰着头,手撑着石凳,无气无力了。 雷远来丢了手上的寻人招牌,行前去,揭开那妇人的面幕,果然她是孙月娥。 雷远来、孙月娥夫妻意外地重逢,孙月娥柔肠百结,意绪万千,百感俱生,1阵辛酸,忽然涌上心头。她是个再嫁之妇,同故夫重逢,原以为丈夫已死,他却活着回来。她 虽已改嫁,其实仍然爱念前夫,刚才还以为他已死,设灵祭奠他,谁料他忽然回了,黑夜之中,在这路旁相遇,这叫孙月娥怎么办?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大年初1,感谢大家的支持,莒国小郎君携全家给您拜年啦,祝愿您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第136章 重逢 孙月娥不敢同雷远来亲近,她把她不得已改嫁的因由对雷远来讲了,请求雷远来惩罚她。 她痛苦地说,“我不敢求你同我再做夫妻,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打死了我,我也不怨你······” 雷远来嗒然若丧,痛苦了许久才说:“你没有做错,兵乱之时,怪得谁呢?但愿你同你现在这丈夫百年相好,我也就安心了,难得还靠他才养活了我的几子。” 2人谈起儿子,感情更亲切,这儿子出世时,雷远来正在烤制面包,他是个做西餐的厨子,会做这东西,那年他回唐山娶妻成亲之后,有时也自己在家烤制面包吃,那次恰恰儿子出世,因此名为面包。 雷远来问起他那面包儿的情形,孙月娥讲起来,谈起往日的旧情,更加凄惨。雷远来说他不想破坏孙月娥现在的家庭生活,也不会将儿子从孙月娥身边带走,但他实在是挂念儿子,他只要让他见见儿子,他就安心了。 他准备从此以后,再回到外洋去,不再来打扰孙月娥的心神。 孙月娥觉得雷远来如此宽宏大量,她其实是很爱雷远来的。想了想,她对雷远来说道:“你另娶1个人吧!不然你下半半辈子可怎么过呀?” 她的话是真诚的,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她说这话之时,又簌簌地落泪。 孙月娥有1种旧观念,她以为她已是个失节的妇人,不配再去奉侍她这有情有义的前夫了。 她同雷远来偶然重逢,难舍难分,但又毅然分别。 雷远来问孙月娥,她后夫对她好不,孙月娥答:“他性情温和,从没有争吵过。” 她不能说她后夫的坏话,的确,她也说不出她后夫有什么待她不好之处,她后夫对她是温和的。 雷远来此时也不想同孙月娥相亲近,以免引起她的苦恼。经过刚才的谈话,他已知孙月娥的后夫是文智书店老板。他想去看他儿子,但又考虑到不适宜引起孙月娥的后夫的疑忌。 思索再3,心内暗道:“不能让那人知道孙月娥的丈夫回来。” 雷远来打算只作为个顾客去到书店,见见儿子,也看看哪1个是孙月娥的后夫,看看究竟是个何等样人品之人。 他说,他要这样才安心。 孙月娥没理由拒绝雷远来这要求,她这时心乱得很,她不知该怎样办才是了,她心里征征忡仲,很担心会出什么事。 第2天,雷远来去文智书店。 刚进屋,抬头他就见着1个人,上穿白绸西装长袖村衣,下系着条白斜布西装裤,用吊裤带挂在肩背上,这人戴着金丝眼镜,他就是书店老板倪非凡。 雷远来骤然地见了倪非凡,他像见了鬼怪那样呆住了,惊愕之极。突然,又愤怒之极,眼狠狠地盯着倪非凡。 倪非凡忽然发觉雷远来盯着他,他也吓得大惊,他惊得噢的叫唤了1声。 这时,雷远来像疯了似地扑过去,要捉住倪非凡,倪非凡躲闪开。 雷远来再扑向倪非凡,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他是日本鬼子呀!快来捉日本鬼子呀!” 倪非凡骂:“你疯了!你是疯子!” 2人相与扑打起来,从店内扑出店外。 这时,路上的人站住在那里看,倪非凡骂雷远来疯子,雷远来骂倪非凡日本鬼子。路上人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事。 这天是星期天,肖丁当从孤儿院出来,要到书店看书,恰巧看到这情形,还有杜阿中和几个擦鞋童,卖画的唐穷也在那儿看,都不知是为何事。 这时,倪非凡的老婆孙月娥从书店的里间闻声奔出来,见倪非凡正使个把势,将雷远来摔了1胶,跌开去。 孙月娥急拖住倪非凡叫:“你不要打呀!他是·······” 雷远来大叫:“他是日本鬼子!” 起了来又扑向倪非凡。 倪非凡静脱老婆的手,又同雷远来相扑打。 这时,街上的警察来了,把1人喝住。 雷远来说倪非凡是日本人,倪非凡说雷远来是疯子。 管察也不知谁是谁非,他见雷远来有了破伤,他说这是斗殴致伤,喝叫去警察所处理,就带了2人去警察分驻所。 孙月娥见2人如此狠斗,她吓得当场就糊涂了。直到警察要带走2人,她才又醒觉,叫喊道:“不要!不要!” 打算追着去阻拦,可是她刚走了几步,就发了晕,昏倒在地。隔壁的马大嫂这时也出了门外来看这场争斗,忽然看见孙月娥倒地,她忙帮着把孙月娥扶进书店里间,拿药油给她擦。 1会儿,孙月娥醒了,却又仍有点迷糊,她闭着眼,嘴里不住叫:“不要打呀!他是面包儿的爹呀!” 马大嫂问她说什么,她睁开眼,伤心地对马大嫂哭了说:“唉!他是我的前夫!他回来了。谁知他们打起来了!唉!我死了······死了······” 去到警察所,倪非凡拿1个证件给警官看,警官就对他说,“对不起。” 让他回来了。 警官审问雷远来,雷远来说那人是日本人。 警官打了雷远来几个耳光,骂他胡说,说要不是他被打伤,就判他罪。叫他以后不准胡说,不准去书店寻事生非。 雷远来还说书店那人是日本人。 警官骂:“你胡说!他是个殷实商人,书店老板。你是疯子!你再捣蛋,就关起你!” 刚才倪非凡说过这人是疯子,警官看起来,这人确是有点疯癫,所以他也就把这事当疯人闹事办,推出门去,不理就算。 他又把雷远来掌了儿巴掌,叫道:“滚蛋!”叫警察把雷远来叉出门外去。 雷远来被赶了出来,站在街头,满怀悲愤,无处可投诉。光他1个人,再去书店闹事是不成的。他那妻和儿却和日本人在1起!他虽不知此事何来何去,但这人是个日本人,他见得清楚明白。我怎么办呢? 他想了又想,想起去告状。在外国,他见过有法院,有律师,人们要告状,就请律师代你写状词,代你去法庭申辩,总之,全案都可以委托律师代理,犹如托人代理商务1样。 雷远来在外国也曾为债务事打过官司,委托过律师代理,有过这种见识的。他以为中国的事也同外国1样,既然要打官司,那就最可靠莫如委托律师了。 这样想,雷远来就决心去找律师。他在街上看见有包占元律师事务所招牌,那格局堂堂大方的。雷远来心想,这应该是可靠的。他就进了这包占元律师事务所里去。 包占元律师事务所的总帮办也就是包得奎手下的松棍师爷任贵廷,接待了雷远来这个突如其来的顾客。雷远来按照外国的规矩,进门来先问明谈话每分钟要多少钱,拼明了价目他才开始谈。 他尽量讲得简单扼要。 他说介绍说,他是去澳大利亚洲的华侨,在那边跟澳大利亚军队中1个军官当厨子,跟那军官到马来亚。日本进攻马来亚,他随同那澳军军官当了俘虏。他在俘虏营中同其他人1齐越狱逃跑被捉住,押去集体枪毙。他偶然受伤尚未绝气,仵作之人将他掩护收藏起来,治好了伤。战争结束后,他回国来寻亲,得知他的妻子已带同儿子改嫁现在的海湾市文智书店老板倪非凡,他找到该书店欲见见儿子,不料1到书店,却认出书店老板就是当日在马来亚管理俘虏营的日军军官,是判处他死刑的那个日本人。这人竟然占了他妻子和儿子,雷远来忍不住同那家伙相打斗起来。却又被警察局的长自偏心,反说他胡闹,是个疯子,放了书店老板,把他赶走。他现在要求的是向法院申诉,要求逮捕日本人,让他同妻和儿子回聚。 任贵廷问道:“这事你有什么证据?” 雷远来说:“我自己就是证据,没其他证据。” 任贵廷说:“那不成啊,口说无凭。你说的那日本人是何姓名?” 雷远来说:“不知道,他们在俘虏们面前不用姓名。他襟头有个胸章,画着人骨髑髅,他的号码是3号。他是髑髅3号。” 任贵廷说:“你这也不成啊,还是不足为凭。这样吧,你这案子我们接受办理,可是还得研究1下,不然,这官司你会输的。等我们研究了,再找你谈就是了。” 他叫雷远来暂且回住处等待,不要再去闹事。 雷远来支付了谈话手续费,他先走了。 任贵廷心想,“这事怎么忽然牵连到我们那新就聘的义务顾问身上?” 他摇电话给文智书店倪非凡,说了雷远来来委托办案之事。 倪非凡说:“那人是个疯子。” 任贵廷说:“是,我们知道。打算把他送进疯人院去,免得他在外边罗唆,不知你老兄以为然否?” 倪非凡答:“好,好。谢你关心。” 这样,就决定了雷远来的命运。那把他捉了又放的警察分驻所的警官,又去小客栈把雷远来捉住,送了去疯人院。 这刚刚寻到了妻儿的万里归来的人,就这样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第137章 来信 那1天,唐穷刚好在文智书店门外,见店老板同4处寻妻儿的归国华侨雷远来打架,雷远来说店老板是日本人,店老板骂雷远来是疯子。 雷远来不是疯子,这点老唐他知道,他同雷远来有过1面之缘。可是老雷为什么说店老板是日本人?这事却1时间难以明白了。 老雷在南洋坐过日本人的牢,日本战败后才出牢回国寻亲。这1点,唐穷听雷远来说过。莫非是老雷认得这人?老唐这样想了想,却没深思下去。 他不大习惯于作分析判断,他不肯花这种脑筋,他认为这是逻辑思维,艺术家对这种玩意儿,可以马虎1点,那是无妨的。然而,这回却由不得老唐自己,雷远来这事,你不想它了,偏偏又想起它,不管你是逻辑思维也罢,是别的什么思维也罢。反正,雷远来那呆呆憨憨的忠厚老实相,总是在你脑子里映来映去,你会记得他的。 何况老唐还同老雷有过1场误会,他饮了酒,唱“傻子傻子你是谁”那只歌儿时,拿老雷作比拟,逗得老雷发了急。这事哪能记不得? 最难忘的是老雷那种人,发了急也不过自己跺脚罢了,何至于同人打架,打得那么狠,还骂日本人?老唐想了又想,终于是没想出个究竟,他也就只好姑且把这问题搁下,没再去深思它了。但是,也没能够不记起这事。 雷远来同书店老板被警察带了去警察所时,老唐没跟着去看,他照旧满身披挂着他那些画片儿,沿街去卖画。 他回他同杜阿中住的那棚屋时,听杜阿中说,那打架的2人去到警察所,书店老板很快就放了出来,另1个不久也被警察叉了出来,那人仍叫嚷说书店老板是日本人,霸占了他的妻儿。警察骂那人发疯,拿警棍打他,把他赶走,不知去了哪里。 老唐心里更纳闷,想去找雷远来问问,他去前次遇着雷远来的那小客栈看,没想刚去到那门口,便见警察把雷远来抓上囚车,带走了。 为什么放了又捉?又提了去哪里?老唐想了想,总是不明白,而且事情变得让他更加不明白。 这天恰好天色阴沉的很,下着小雨,老唐那些画片儿怕雨淋,当天下午,他就没出去做生意。他躺在他那棚屋里的床上,自思自想,总是郁郁不乐,怅然若失。 看来,这归国华侨雷远来1定是有什么冤屈的了。虽然老唐不知是何事体,但是只从竟然出动囚车来捉这个无求无告的可怜人这点看,足以见得,这事有蹊晓。想到这里,老唐不仅有点担忧起来。 他本来不是个好打不平之人,过去他见尽不少不平事,他对作恶者表示鄙屑,对受害者表示同情,无可奈何地叹了声“人生啊!”这也就过去了。 他是不会慷慨激昂地去同作恶者相争斗的,他自认为自已是文弱书生,作不了斗士。他从来也不把自己当为斗士。 自从前次同杜阿中等合作去帮助罗丽娜出走,他开始有点变化,感到自己俨然也类似个斗士,竟然拯救1个美丽而纯洁的姑娘,逃出了这社会恶势力的天罗地网,还其自由,这姑娘同那爱她的青年好像1对燕子1样,自由自在地飞翔于自由的天地之间,他们是幸福的。 在争取这幸福的斗争之中,他唐老穷也出过1臂之力。这想起来竟然就像是写了首浪漫主义的诗。这多好啊!老唐陶陶然,甚至因此而有点自我陶醉,觉得自己居然还能于为他人创造幸福这事业上有过作为,这是可以矜夸的。 他沾沾自喜,有感到为善最乐那种神气。正因为如此,他现在想到那归国华侨雷远来大概是受冤屈了,就心里放不下,简直想着又去助人1臂之力。当然,他没帮得上那1臂之力,所以他怅然若失,像我们现在见着的这个样子。 天黑时,杜阿中从外面回棚屋来,交1封信给老唐。 信是用蝇头小字写在很薄很薄的纸上,折成很小很小的方胜样的。 这是秘密交通带来的信。 老唐1看,是司徒彬写给他的。他1口气把信看完,看完了又重复着仔细看,看了又看。咦!这封信使老唐整个人精神焕发起来,暂时不再叨念雷远来如何如何那令他心不愉快之事了,信是这样写的。 敬爱的老师:感谢你和同志们朋友们的援助,我和丽期于第2天早上,安全到达另1个天地。这是1个解放了的天地,是自由的天地。虽然争取解放的斗争,争取自由的斗争仍在进行着,斗争很残酷,环境很艰苦,然而这里的人民是站了起来的人民,他们组织起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容许任何人来作他们的主宰。 青天白日政府说1切应归他们这班官僚军阀地主老财们主宰,人民都要当他们的奴隶。人民说不行!1切都归人民主宰! 这样,就发生斗争,发生战争。有时,人民的力量也受到1定的挫折,而更多的时侯,则总是人民取得胜利,解放区逐渐扩大,有更多的人得到解放,得到自由。 我们到的这个地方的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的。 我和丽娜都欣幸我们来到了这为人民解放为自由而战的地方,更加欣幸我们终于成为为这目的而战的队5的战士。 我现在的工作是在蜡纸上刻出图案,用油印机把它印出来,作为人民的银行发行的钞票。 老师!你很难想象得到,你教给我的绘画的技巧,竟然用了在这样粗糙的货币制作上。我会感到这槽蹋了我的艺术才能吗?初时我是有这感觉的,但后来没有了。这工作其实最适宜于发挥我的作用!你要知道,我制作出来的,并不是拿去作赌博之用的纸牌,我制作的是1种特殊的武器,它是人民在经济战线方画对国民党政府作战的武器,1种特殊的炮弹。 老师!我会安心于作这样的1个工匠,你不觉得奇怪吗?丽娜做的工作会使你更加吃惊,她去制造正式的炸药和炸弹。你要知,我们多么需要拿这种东西,去杀死那些与人民为敌的人呀!1个1向以慈善为怀的虔诚的基督教徒,竟然自告奋勇不怕危险去制造这种杀人武器,这不很矛盾吗?不,华国革命的特点是武装的革命反对武装的反革命。华国人民要是没有武装,那就什么自由解放都统统没有了。 我多么希望有1天全国都解放,那时我再也不用在蜡纸上刻制印钞票的印版了。那时我将又拿起我的画笔,绘画人民革命的胜利,绘画我们伟大祖国的伟大的山川和人入物,绘画郑时侯的现在,绘画它的未来,也绘画它的过去。 我和丽娜初到此地时,听到第1个歌声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见到第1个景象也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这将是我永久难忘的记忆,自然,我将来绘画的题材,也少不了它的。 老师!我深知你是最善良的人。你的心像火1殷热,像水1般清,你知道我同丽娜都在为人民解放事业而积极工作,1定是很高兴的。 我们多么盼望得到你的教诲啊!致以学生最崇高的敬礼! 老唐把信看了又看,心里甜滋滋的,感到满足。果然,那两只小燕子,那双飞燕比翼双飞了,他们飞得多么矫健!多么自然!多么舒畅!有多少个美妙的姿态啊! 老唐用画家特有的那种观察力,就像是真的看到那美妙的飞翔姿态,简直是已经可以用笔把它描绘出来。他没有动笔,他想向人谈谈他此时的欣慰心德可同种又已另有事出去了,同层还有共他人,超又未公能理解他这种心情,老唐这人,高兴起来时,有如1个小孩,旁人是未必理解,会说他发使的。 此刻,他对同能形来说的阿彬的工作是在蜡纸上刻印钞票,而丽娜则制造炸药和炸弹,这些事他并不十分了了,也感到突兀,出乎意外,不可题议。但既然阿彬和丽娜党得好,那就自然是好的了。他应该这样产生共鸣,应该同感。总之,老唐是高兴的、快乐的。 精神驰聘于另1个天地,另1个自由的天地之后,唐老穷的感触又渐渐回归于眼前的现实。他躺在这破棚屋的木板床上,屋外正下着雨,屋内也漏雨。 同屋住的都是作苦工的人劳累了1天,此时已睡着了。 杜阿中出了去,还未回来。唐穷知道杜阿中参加秘密的革命活动,常常在夜间出去,他不知那是怎样的活动。 想象起来,那1定是紧张的,惊险的,犹如那次他参加帮助罗丽娜出走那样。然而自从那次以后,他也就没有参加这类事了,他感觉到寂寞。 他过去没有这种寂寞之感,只是自从那次参加过那有点象传奇小说描写的那种刺激性行动之后,他才会在夜深人静独自思量之时,引起这种寂寞之感。 现在,这屋内黑沉沉的,连小油灯也没1盏。老唐想起古人的1句诗句,“长夜漫漫何时旦?”他也就这样慨叹起来。 接着,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今天见过的雷远来的事儿来。这人到底是怎样的呢?有何冤屈呢?为什么他说那书店老板是日本人呢?那书店老板是不是霸占了他妻儿的呢?老唐都想不出个答案。而这些疑问却老是麻烦着他,挥之不去,拂之又来,使人睡也睡不着。 老唐厌烦了,他从床上起了来,下了床。听窗外雨声浙浙沥沥的,越下越大。 第138章 寻夫 老唐感到十分气闷,心想不如出去,道屋外让雨琳着更痛快些。 他披起件破雨衣,戴上雨帽,穿上双旧雨鞋,便出到棚屋之外去。 雨淋着他,还刮着风,老唐在风雨中昂然而行,俨然无所畏惧。 他信步而行,不觉来到了大街之上。 大街上,这时店铺都关门收市了,只有1两间饮食店开门做夜市,还有明亮的灯光。街上的路灯,在雨雾之中,更加灰暗朦胧了。 路面上淌着1片水,映着灰暗朦胧的路灯的光,有如月光照地塘般发白,也象月光照池塘般闪亮。街路几乎没有了行人。 1个警察在人家屋檐下避雨,他在打瞌睡,他那脑袋活脱像个大冬瓜那样搭拉下来,摇摇欲坠,快掉下来了,又自己摇了上去,1会儿又自己垂了下来。 唐穷见了这雨中的街景,感觉到眼前许多影象都动摇不定。 那雨雾,那灯光,那寂寞的气氛,总之是1种凄凉的滋味。唐穷无心看这些景色,他原是出来散步解闷的,他走着,心反而更闷了。 他无目的地走着,走到1家门外,那是1家商家,关了门,却有弦歌之声。这是店里人关着门赌钱,雇了个沿街卖唱的女人在屋里唱歌,唱的是个小曲,叫《骂玉郎》。 黄昏卸却残妆罢。 窗外西风冷透纱。 听秋声,1阵阵潇湘雨下。 何处与人闲磕牙? 望穿秋水,还不见他回家。 潸潸泪似麻! 又是想他, 又是恨他, 手拿着红绣鞋儿占鬼卦。 老唐识得这唱歌的人,她原是在茶楼的歌坛演唱的歌女,曾经有过1些名气的,年老了,歌坛不要她,只好沦落街头,沿街卖唱。 老唐是沿街卖画,那女人是沿街卖唱,老唐因此识得她。老唐听着这歌儿,心中更烦,心想那万里归来寻妻儿的华侨雷远来岂不是回来了却没个家? 他无意再在雨中独步了,他要回屋去,他转身走着回去。 忽然,1个凄厉的尖叫之声:“雷远来!” “寻雷远来!······” 1个女人尖叫着从1条横街出来,这女人披头散发,全身皆湿,淋着大雨,尖声叫喊,她冲过大街,向另1条街走了去。 唐穷听到叫喊,他愕然1看,依稀见到那女人的样子,像是今天在文智书店门外扯着书店老板喊叫不要打架的那女人,是书店老板的老婆。 “何以她叫喊雷远来?”老唐心里这样自己提醒了1下,他不觉地就自己催赶自己,不觉地就举步跟在那女人后面追了去。 那女人走得快,简直是狂奔,老唐也只好奔着去。那女人没个目的的,她忽然往这边拐,忽然往那边弯,拐拐弯弯就出了市区,走向郊外,老唐也跟着奔了到郊外。 郊外没有路灯,那女人和老唐的身影,就都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噫,不知又出了什么事。 文智书店被雷远来来闹过事之后,老板倪非凡去了警察所又回来。这时,昏倒过的孙月娥已苏醒,隔壁的马大嫂还过来店中照料孙月娥。 倪非凡谢过鲁大嫂,请鲁大嫂不必再操心了,鲁大嫂告辞,回了隔壁去。 鲁大嫂走后,倪非凡就像审犯人似地问孙月娥,为什么雷远来寻到来。孙月娥将她同雷远来相见过的经过告诉他,倪非凡1再讯问清楚了,就警告孙月娥,不准孙月娥说那人是她前夫,不准她同雷远来再见面,不准有任何联系,不准雷远来来看儿子,要孙月娥死了向雷远来之心。并说雷远来平白无端的骂他是日本鬼子,这完全是疯话,是个疯子,绝对不许再理他。 孙月娥认为倪非凡太过份了,她不能接受。她认为连儿子也不让雷远来见见,是不合情理的。她还说雷远来不会发疯,只不过是同倪非凡打了架,才随口乱骂人罢了。 2人开始打架时,孙月娥不在场,她以为2人1定为什么事误会了才打起来的,虽然她并不知那是为了什么事。孙月娥以往未尝同倪非凡有过争吵,倪非凡也未尝恶声恶气向过她,没料到这次完全不同,倪非凡就像吃了火药,不讲道理,不许她解释,不许她申述,完全象个霸王1般,你越向他求求情,他就越凶恶。 他宣布:从今以后,不准孙月娥出门,否则就把孙月娥打死。讲这种话时,虽然像是为了争老婆,但看他那样子,又像不是为了这回事。 他那尖脸绷得紧紧的,那尖眼露着凶光,使他整个脸面成了个狐狸的脸面,又狠毒,又狡猾,又阴险。 孙月娥不禁寒心!如今她才发现这人是不善之人。 她想起昨晚同雷远来相逢,她告诉雷远来她已改嫁,雷远来却祝愿她同后夫百年好合,那是何等大情义可是,今天倪非凡却这般凶狠地钳制她。 孙月娥难过极了,伤心极了,她觉得自己对雷远来不住,她不知雷远来现在在哪里,是关在监狱里问罪呢,还像象倪非凡1样放了出来?放了出来他又去了哪里?他没有个家啊!孙月娥很可怜雷远来,她原来就是可怜他的,现在又更可怜十倍。 唉!可怜他啊!万里归来,只落得个如此的结局!凄谅啊! 孙月娥想到这里,从心里痛了起来,放声大哭。 她不同倪非凡辩说了,只是哭。倪非凡见孙月娥哭得凄凉,他以为孙月娥已屈服了,也就不再吵骂。孙月娘哭过之后,又坐着静静地发愣,发愣过了又哭。 她儿子放学回来,她抱着儿子又哭,儿子不知所为何事,但也随着妈哭。 倪非凡喝叫不要哭,孙月娥不哭了,儿子也不哭了。 倪非凡谅孙月娥已被他制服,他又想拿些好话笼络孙月娥,孙月娥没理睬他。1家人像僵死了似的,不言不语,到了夜间,只好闷闷的各自上床睡。 深夜里,孙月娥乘倪非凡睡着了,她轻轻地起了床,轻轻地亲了儿子几下,然后蹑手蹑脚,出了房外,开了屋后门,出到屋外去。 出了屋外,她就发脚狂奔。 她奔去到雷远来住过的客栈1那是雷远来告诉过她的,她要找雷远来,客栈的人说已经不在了,而且赶她走。她这1下被打击得呆住,简直是发疯了。 她沿街奔去,大叫:“寻雷远来!” 像那天雷远来寻她那个样子。她这样走着,叫喊着,偶然被唐穷看见,引动唐穷起了好事之心,跟着她来,到了黑暗暗的郊区的野外,老唐跟着孙月娥到了野外。 本来,在城里之时,他可以追上孙月娥。可是他这个人有点迁,平日少和女子接近,他同孙月娥又素昧平生,他不敢贸贸然就上前同孙月娥攀谈,怕孙月娥误会他有不正当的意图,这样,他就只好保持着个距离,不即不离地跟着孙月娥,孙月娥行快他也行快,行慢他也行慢,拐弯了他也跟着拐弯,不知不觉的就到郊外。 郊外设灯光,路黑,孙月娥又行不择路,只是乱跑,行不多久,老唐就跟不上,不知孙月娥踪迹了。老唐灰心,想转回去,却又听到孙月娘在前头叫喊,“寻雷远来!” 老唐听那声音确是妻惨可怜,于是他又循着那声音跟寻前去。那女人在前面,走1会又哀号般呼唤几声,走1会又呼唤几声,把老唐吸引着跟寻而去,新走渐远。 忽然,那呼唤声停止,不再有了,老唐失了跟寻的去向,他在田间的道路上左转右转,不见踪迹,不闻声息,不知那女人在何方。 他心急,想叫喊那女人,却又不敢,也不知她是何姓何名,怎样叫喊她才是。 天黑得很,他见不着路,只是胡乱地走。忽然,脚下绊着什么东西,几乎绊了1他1脚。他感觉到那是个人,他用手1摸,果然是个人,还有呻吟之声,这正是他跟寻的那人了。 老唐心惊,他手足无措,没敢动手就去扶那女人。他张惶地4周望了望,4周黑洞洞的,什么也见不着。他急了,张惶地叫喊:“救人啊!来救人啊!” 他只是感到没望了才无奈何这样叫喊的,并不意识到有没有人听到他的叫喊。但是,意外地,他叫喊了,就竟然有人听到。 离他所在地不远处,有人大声问:“谁?什么事?” 老唐答:“来救人啊!” 发问话那地方,亮起手电筒,几个人走到老唐跟前来,拿电筒的光照着老唐。 1个还发着童音的人叫:“是老唐叔!” 原来是杜阿中,他同几个人路过这里。杜阿中拿电筒照着,他也认出倒在地上的是文智书店老板的老婆。 当下,老唐向杜阿中等说明他跟着这女人来到郊外之故。杜阿中等几个人都说先救了这女人再说。几个人中,有1个是女的,她背起孙月娥,几个人1齐去到1处村子的1间家屋,开门进去,安顿下来。 屋内有其他妇女,将孙月娥接了进里间去,替她换过湿衣服,煮姜汤喂她吃,给她擦药油,按摩,这妇人渐渐地又苏醒过来。 画画儿老唐也跟着到了这村中的屋里,他这时才看清楚了杜阿中这几个人。几个人都穿着便衣,他们解下身上的湿衣服,露出里面别着的短枪,他们除下短枪来,各自在那里擦拭枪上的湿气。 第139章 武装组 杜阿中也带着枪,连那背孙月娥回来的女子也带着枪。 杜阿中见唐穷有点惊讶,他对老唐说:“唐叔!我们是城郊武装工作组,去执行任务回来,刚好遇着你,救了这女人,你不要怕。” 老唐哪里会怕?如果是以前,他倒是可能有点胆怯,可是今天他已经像是被1种他尚未能准确地表述的奇特的力量,推动着他要去做他还不很理解的英雄事业。 他心想着要为雷远来申冤屈呢,他怕这些带枪的人做什么?何况其中还有杜阿中。原来,这武装工作组是新近组织成的。 这城市的郊区有些乡村有秘密的革命组织,有些则还没有。 近来,较远地方的武装斗争和群众革命活动已发展开来,扩大到这城市的边缘,需要城市和郊区在工作上的密切配合,因此组织了几个城郊武装工作组,负责在郊区和城市中执行某些特殊任务。例如:除奸细,反特务,传递情报,护送来往人员和物资之类,有时也武装着进入某些乡村,进行宣传工作。这种工作,归苏平负责的那个组织系统领导。 杜阿中他们这个组的组长是刚才背孙月娥的那女同志,她就是爆竹厂工人杨2妹,柳3春进城时,住过在她家的。 孙月娥身体很衰弱,还发烧发晕,武工组决定将她留下,给她治疗调养。 根据她讲的情况,雷远来何以指责倪非凡为日本人,这点也还是未能弄明白。但倪非凡不是个好东西,这点却明白了,据孙月娥说,倪非凡近来结识了1向给包得奎当师爷的任贵廷,2人称兄道弟,书店新安装了电话,是任贵廷叫人来安装的。 电话安装了以后,倪非凡常同任贵廷通电话。孙月娥留在作为城郊武工组秘密基地的村子里。这村子表面仍有青天白日政权,实际上已为武工组所控制。 孙月娥并不知这是个什么地方,她身体衰弱,亦无法他去,只好留在这里。她是誓不回倪非凡那里去的了,她只想寻雷远来。 孤儿院长罗以育自从女儿出走,包得奎父子来查问,把他迫疯了以后,1直未好,每日在家总是要破坏各种东西。 发起疯来,他就呼叫世界末日来临,1切都毁灭,就动手去毁坏各种东西。弄得他家里老婆孩子同孤儿院的教员职员们都对他没法,罗以育在宗教界也还有几个有交情的教友,见这情景纷纷来同罗以育老婆商议,要将罗以育送去疯人院留院治疗。 罗太太无他法,也只有同意了。 就这样,罗以育也就进了疯人院。 肖丁当仍在孤儿院上学,他对罗以育家有特殊的感情。1来是他帮助过罗丽娜出走,2来是他见着包得奎、包占元把罗以育迫得发疯。 这天刚好是星期天,罗太太带着孩子去疯人院探罗以育的病,肖丁当知道了,他也就跟同去。 去到疯人院,见罗以育已略为好了些,不再发狠破坏东西,只是神情变得很呆滞,半天也不作声,不说话。 但是,肖丁当却意外地发现1个人,就是那天跟文智书店老板打架的。这人对着来探病的人,对着疯人院的管事人大声叫喊:“为什么关了我来这里?我不是疯子。文智书店老板是日本人,我要告发他。” 这人说话时非常愤怒。 肖丁当这是第2次听这人说文智书店老板是日本人了,他弄不清这人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只是这话叫肖丁当心惊。 他同书店老板相识,如果那人真是日本人,那还得了?他希望这不是真实。但现在又1次见着这人说这话,看这人那模样,那口气,俨然所说的就是真实的。 肖丁当记起书店那人平日和颜悦色其实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越想就越觉得那老板的狐狸般的尖嘴脸,那矮个子,简直是个日本人象图书画片上见过的那种日本人。肖丁当越想越怕,想起这是属于叫做政洽那1类事的了。 他对这类事,懂得的很少。过去见杜阿中在这方面的知识比他多,他曾经不服气。那种不服气之心,自从前次同杜阿中1起帮助罗丽娜出走之后,也就没有了。 他承认杜阿中比自己强!他虽然仍未经常同杜阿中来往,但心是服了杜阿中的。这时,他感到书店老板是不是日本人,这是件大事,他没有谁可商量,就惟有去问杜阿中。 他去棚屋找到杜阿中,把他见了同书店老板打架的那人在疯人院的情形,向杜阿中说了,画画儿老唐也1齐听着。 2人都说:“原来如此。”叫肖丁当回去不要声张。 杜阿中自去将此事向组织上作了汇报。下1步路怎样走?现在还不晓得。 赤色革命组织成员鲁城,他就在文智书店隔壁,他搞情报工作,对书店老板倪非凡的可疑形迹是不会不注意的。根据他负责的的情报系统,内线反馈的情报,他知道倪非凡结交了包得奎的亲信师爷任贵廷,知道倪非凡同警察局暗中有不寻常的联系,只是倪非凡是何等样人,是何来历,仍不清楚。 那天雷远来到书店闹事,鲁城亦在旁见着,听到雷远来骂倪非凡是日本鬼子。据鲁大嫂从孙月娥口中了解,雷远来是孙月娥前夫,是宽宏大量之人,那么他怎会这样骂倪非凡呢?还有可疑的是,倪非凡的书店,1向不卖进步的书报,近来却突然卖起来。不是公开卖,面是秘密卖!有《论联合政府》、《论解放区战场》等等,有当时在香港出版的进步小册子和杂志。 倪非凡见有些学生、工人来,他有时就借故同他们攀谈,知道那些人想要这方面的书,他就从书架底下拿出来给那些人,显得颇为神秘。 那些学生、工人回去互相传说,也就有更多的人去向这书店买那类书了。鲁城将倪非凡这种异常情况报告特委,特委指示各系统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要警惕,也通知进步群众警惕,但也仍有些群众被吸引了去买那些禁书。 倪非凡那书店,竟然像是1个秘密活动的中心。 那天打架之后,倪非凡从警察局回来,他自动向左右邻舍说明他是突然被个疯子纠缠住的,他不识那疯子,那对不认识他。至于说他是日本人,那更是无稽之谈。他自称祖籍某省某县某乡士名某某村人,在上海某某书店做过事,以后又在香港某某书店做过事,何曾同日本人有过半点儿瓜葛? 这倪老板说得很带怒气,鲁城没答他话,其他的邻舍,也只随口哦哦的应了几句,没多答他的话。 倪非凡对于来同他打架这人与他老婆有何关系,根本不提,讳莫如深。当天晚上他老婆失踪了,他也讳莫如深。 鲁大嫂过屋去问孙月娥的病,倪非凡说没病了,又说她因急事回乡下去了。书店仅有1个店员,大概也受倪非凡吩附过,说的话同倪非凡1样,不肯实说。 看来,要知倪非凡的来历,是非问雷远来不可的了,可雷远来又在疯人院。 海湾市港湾职工的组织港湾职工联谊社有个图书室,管理这图书室的是个进步的工人群众,这管理图书的工人去文智书店买书,书店老板倪非凡原就识得他是职工联谊社的,常来为图书室买书的。 倪非凡对那工人说:“有几本书,人多争着要,货很缺,不知合用否?” 他拿出十来本进步书刊来,那工人看了满意,就买了回去,摆在图书室里,供人阅览。 职工联谊社的理事王荣,前次向工人宣传反对警察为讨好美国人而捕了儿童和穷画家,曾因而也被捕,他是有政治经验的。 他叫那工人道:“这些书公开供人阅览,怕惹麻烦。” 那工人说:“书店里公开卖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公开阅览?” 并没有将书收藏起来。 有些工人群众知道文智书店有这些书卖,也就去书店买,也都买到了。这1下港湾工人就有不少买到这些书的,还有1间中学叫明华中学,校长是个民主人士,他知文智书店有进步书刊买,他叫了学校的图书管理员去买,放在图书室供人阅览,也有些师生自己去买了这些书。 明华中学是1间有名的私立中学,它是由华侨捐款开办的,已有几十年历史了。 捐款的华侨,有去南洋的,也有去北洋即美洲和澳洲的,当初是为了见祖国文化落后,因此集众捐钱,创办这学校,以提倡教育救国。 这学校1向办得认真,讲求成绩,毕业学生,颇有升学成名之人,因此卓有声誉。 现任校长岑无忌,在本校任教已2十几年,是有名的老教育家。他是本省高等师范学堂毕业,书教得非常之熟。他教的数、理、化,他不用看课本,讲起课来,连课本上的句语也背诵得出,不会有念错的。 此人性情非常梗介,他只教他的书,办他的学,绝不肯低首下气向人乞求什么东西。他最看不起当时的做官的人,认为人1入仕途,就入了邪道,贪婪滥劣,没有好的了。 青天白日政府的官府也曾想拉拢他,想给他个什么参议员之类的名义,他不肯当,反而骂起来,说是有辱于他的人格。想撤换他这校长之职,可是他在华侨当中很有威信,这学校有个董事会,许多董事都是国外的华侨中的领袖人物,这校长是他们聘请的,青天白日政府的官府里,要撤换这校长,却怕华侨反对,所以1时也撤换他不得。 日本人侵占这海湾市时,岑校长率领了全校师生,撤住后方山区里,继续办他这学校。当时经费很困难,生活很困难,他本人和他的家人也是缺衣少食的,他忍受着,同师生们1起,把困难担当下来,直熬到抗日战争胜利,才又把学校迁回了这市内。 他是爱国的,尽心尽力于他所服务的社会事业的,海湾市的人们提起他,都说他是个正人,是个好人。 第140章 校长 岑校长叫学校的图书馆购买进步书刊供阅览之后,学校的师生之间,阅读进步书刊的风气很快就传播开来,师生们自己组织了几个读书会,开会讲解那些书刊的内容,讨论那些书刊的内容。 如是者23十天,学校内的自由民主思潮竟然形成为1种群众性的运动,师生们议论时局,反对青天白日政府打内战,反对法西斯独裁政治制度的大大地多起来了,有的还出了壁报,在壁报上公开发表这种议论,有的还寄信去同省城的进步学生组织联系,响应当时已在国内各个大城市蓬勃发展起来的反对内战以及争取民主的群众运动。 忽然,来了1场意外事件。 海湾市警察局派了1队警探来到明华中学,搜查教师和学生宿舍,搜出各人存有的进步书刊,包括新近从文智书店买得的,以及从其他方面得来的,都1律搜去。 捉去了两个教员和几个学生,说是从事赤色革命组织活动,有赤色革命组织成员的嫌疑。搜查之时,有些师生声明书是在文智书店买来的,既然书店可以卖,他们也就应该可以看。 然而,那些警探却不加理睬。 岑无忌校长赶到现场来,喝叫警探们不能搜,不能侵犯人民自由,警探们也不理睬他。 岑校长说:“书是我叫人去买的,要捉就捉我,不应捉那些无辜的师生!” 警探们也不理睬他。 眼见警探们把人捉走,岑校长气得眼也红了,气喘不过来。他知道同这些警探们讲理无用。他出了去,径自去警察局要找包得奎,包得奎推故不肯接见。他对包得奎的底下人发气,要求放了被捕的人,把他自己提了抵当。那警官却对他说这是国家的法度不能乱来,7挡8挡,把他推塘开。 过了两天,被捕的学生放回来了,说警察局迫他们签字承认年幼无知,误信邪说,以后不敢再犯的具结书,才放了他们。可是,那两位老师却仍未结案。 岑校长痛心地骂:“这是法西斯手段,用了这手段会亡国的。” 他去警察局,要保释那两位教师,警察局说那两人不肯梅过,不能放。任是岑校长怎样急,也没法领得那被捕的教师回来。 这事,在归国华侨雷远来去文智书店打架之前就已发生的了。那时,岑校长1点也没有想到过,他学校被搜查同文智书店有无关系。 归国华侨雷远来去寻文智书店老板打架之事,知道的人不多。那事,誉察当时就简单地处理了,人们并不怎样注意。加上雷远来很快就被关了进疯人院,知道那底细的人就更少了。 明华中学校长岑无忌是个专心教书不大过问外界事务的人,他对于文智书店发生过的事,更是无所知闻。 1天,忽然有人到学校找岑校长,这人是个粗壮的中年汉子,工人装束,他自我介绍,说是海港的驳船工人,姓王名荣,系港湾职工联谊社的理事。 这人不久以前为宣传爱国,被警察拘捕过,岑校长知道王荣这个名字。 王荣说,他们港湾职工联谊社的图书室去文智书店买了些书刊回来供职工阅览,被警察来搜查,说是违禁品,捉去了几个职工。 他闻知明华中学也发生同类事件,因此来向校长请教,看该如何处理。 王荣说,据他调查所得,文智书店老板倪非凡,是警察局长包得奎的儿子包占元的律师事务所的顾问,同包占元的师爷也即是包得奎的师爷任贵廷相交往,警察局新近给他店里安装了电话,他经常同任贵廷通电话的。 王荣的意思是:何以书店老板同警察局有关系,却卖所谓禁书?他来找岑校长,是要同岑校长共同弄清楚借查禁书为名捕人的这案的来龙去脉。王荣还说,前几天突然有人去文智书店同书店老板打了架,那人说书店老板是日本鬼子,书店老板说那人是疯子,结果是警察把人捉了去关进疯人院,书店老板去屁事没有。 无岑无忌校长听了王荣这些话,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得话。 原来有这等怪事!那书店老板竟然是警察局的探子,警察局故意要他卖那些所谓“禁书”借以坑陷人的? 狗日的!这是制造文字狱!是阴谋!是无耻的卑郡行为! 岑老先生他1时还顾不得去判断同书店老板打架的那人是什么人,为何那人说书店老板是日本人。 老先生所注意的,只是书店老板同警察局的关系,他隐然地看出这案件的底细来了。他把王荣的话听了在心里,心里像是被塞进了块石头,堵住了,出不得气。 他想出声骂那些害人之人了,却又强自镇静着,不在王荣面前发作。他谢过王荣的关照,请王荣继续去查清此事,他亦去查清此事。 王荣告辞而别,他送走了王荣,自己1个人留在他的书室里,站着呆住了,默默地思想1会,就在书室里走来走去,像是走路匆匆那样,从这1边走到那1边,又从那1边走回这1边,踱来踱去,不得宁静。 忽然,停了走动,像是宁静下来了,却又仍不宁静,倏然地又像刚才那样走起来。 现在,我们可以看清楚岑无忌校长的神情,他脸上铁青青的,像立着块铁板。1抹短胡须,黑里微微有点花白,粗渣渣地丛生在他那厚嘴唇上,显得分外硬,他那脸给人的感觉原就是硬的。 他身体不胖,骨胳硬朗,却穿着件很宽的布长衫,全不合他的身型,简直就像只是披挂在他那身上。他是个性情直绷细的人,此刻他心里正在发怒,却又强自忍耐着,所以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能宁静。 他走了1会,停下来了,又再走了起来,走了又停,停了又走。最后,他像是心里作出决定了,他拿起根手杖,就匆匆出门而去。 岑无忌校长径直走去文智书店,不见书店老板,他问店员:“老板去了哪里?” 他是常来买书的,店员认得他是中学校长。 “老板上茶楼喝茶去了。” 校长没说话,转身又去茶楼,在胜利茶楼的高等间,见书店老板同几个人在那里。那几个人是包占元、任贵廷同他们的心腹亲信之人。 岑校长不认识包占元同任贵廷,也不认识那些人。他径闯向那茶座去,冲着倪非凡大叫道:“倪非凡老板!有事问你。” 倪非凡见是岑无忌,他忙起身道:“啊,校长!请坐,请坐!” 要介绍岑无忌同包占元等相见。 岑无忌严厉地说:“不要啰嗦!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警察的暗探?” 倪非凡愕然,胡赖地说:“哪里?哪里?你这是哪里的话!” 岑无忌断然地说:“说实话!你在包得奎的儿子那里当顾问,你串同警察局设圈套,来我学校查书捉人,是不是有这回事?” 倪非凡先自呆了1呆,然后发狠了说:“你简直是胡扯!” 岑无忌说:“你敢说我胡扯?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包得奎儿子的顾问?” 任贵廷搭话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岑无忌说:“我不识你!你别管我!我只是要他答我。” 任贵廷说:“呵呵······可我自识得你!你知我是谁吗?我是包占元律师事务所的总帮办任贵廷,这位就是敝人东家包占元律师,是包得奎局长的公子。” 他指包占元给岑无忌看。 包占元怒眉凸目,昂然坐在椅子上,盛气地作势向着岑无忌。座间其他几个人,也这样作势地向着岑无忌。 岑无忌环顾1下这几个人,他不屑地哼了声说:“原来如此!”他指住倪非凡,“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你这个斯文败类!你这个奸商!你竟敢诸多好诡,来出卖善良的青年们,出卖普良的人们的生命!你,你,你到我学校去!我全校师生同你讲理!” 他1把抓住倪非凡,就要扯着倪非凡走。 包占元勃然大怒,砰的1拳播在桌子面上,大声骂:“放4!竟然敢来我面前捣乱!你趁早给我滚蛋!” 岑无忌没理他,仍扯着倪非凡走。包占元怒得跳起来,1把推翻了桌子,把整张桌面上的茶具和食物都掀倒在地,他冲过来1把推开岑无忌,几乎把岑无忌推了个倒。 包占元大喝:“他是我的人,我不准你动他1根毫毛!” 岑无忌大叫:“我要他赔我的学生,赔我的教师!他倒鬼,把好好的人们捉了去受罪!” 包占元骂:“你那些烂人算什么东西!” 岑无忌被这话气得大怒,他指着包占元:“什么?什么?你敢这样侮辱人?我的学生和教师们,是堂堂正正的人,我不准你侮辱他们!” 包占元说,“你算什么东西?!臭教书的!” 岑无忌被激得抖索,他大声叫喊:“你敢侮辱我?我教书可没罪,我没当汉奸!” 这话刺痛了包占元,他威逼地大喝:“你说什么?!你再说1声,看我要你的命!” 岑无忌顶着气说:“我说,日本人在的时侯,你老子当过大汉奸,你是小汉奸。” 包占元恶从心生,他猛然抽了岑无忌1巴掌,大骂:“我揍死你!来人啊!” 立即有几个恶汉原就是流氓,跟随着包占元来茶楼,暗中作保镖的,这时从旁窜了上前来,把持着岑无忌,不让动弹。 包占元1手抢过岑无忌手上的手杖,卡叉1声折断了。叫那几个恶汉:“捉回警局,当赤色革命分子办!”几个恶汉就扯着岑无忌走,岑无忌愤怒地挣扎着。 第141章 游行 岑无忌同包占元等人争吵之时,茶楼上的茶客们,已聚集了来看,到那几个恶汉要捉走岑无忌,茶客中就有人叫嚷:“怎么捉岑校长?他是好人呀!” 茶客们很多认识岑无忌的,有些作过岑无忌的学生,有些是岑无忌的学生的家长,他们也纷纷说岑老先生是好人,不能抓他。 包占元还是喝叫:“带走!” 1伙人正欲下楼,忽听得楼外大街上人声呼喊,人们从窗口往外看,见马路上1大队人,排成游行的队5,呼喊着走来。 “打倒汉奸包得奎!” “逮捕日本特务文智书店老板倪非凡!” 倪非凡听到这口号,首先惊惶起来,包占元也感到事出突然,吓得愣住了,这些恶徒们没敢下楼出门外。 这时,有1队人奔了到茶楼来,为首的是港湾工人王荣,跟着的,有些是工人,也有些是明华中学的教师和学生。 他们冲进茶楼,冲上楼,见几个恶徒扭住岑校长,他们便冲上去解救。 那儿个恶徒见来者人多,欲待争持,已被王荣1掌把恶徒们推开,其他人也纷纷上前。 倪非凡见众人冲上楼,他先已自怯了往屋后走,包占元、任贵廷也怯了往屋后走,屋后有张太平梯,从楼上通到楼下,从那里可以从后门走到屋外,跟包占元1起饮茶的那几个家伙也跟着从屋后溜走了。 王荣他们只顾住解救岑校长,没去追赶那些人。 众人簇拥着岑校长出了茶楼,见大队游行队5已经到了茶楼门前。队5前面走着的有前几天同倪非凡打了架的归国华侨雷远来,有雷远来的妻子孙月娥。 雷远来大声宣讲着倪非凡得罪行,说他原是日本特务髑髅3号,他改名换姓,暗藏了在这里。雷远来宣讲时,裸露了身体,指着身上的伤疤给人看,说这就是髑髅3号枪杀他未死留下来的伤疤,他完全认得这日本鬼子。 孙月娥愤怒之极,大叫道:“杀死日本鬼子!剁死日本鬼子!” 岑无忌见了这情形,未完全明白是怎么1回事,王荣告诉他个大概。 原来,王荣去找校长之时,明华中学有些师生,还有些港湾工人,已集合了去疯人院找到了那天同书店老板打架的雷远来,问明了雷远来事情的原由。 书店老板是日本人,证实了雷远来的确不是疯子,证实了雷远来确是认得日本特务的,这倪非凡就是当年在南洋的髑髅3号,正是他拿雷远来去枪杀,偶然未被杀死的。 师生们和工人们非常激愤,立即就发起示威游行。孙月娥却是爆竹厂女工杨2妹陪了她从收留了她的那乡村出来,会见了她原夫,然后1齐参加游行的。 岑校长听了王荣这般的述说,这老头子惊骇极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像是身旁发生了大爆破那样全身震动。 他怒不可遏,加上他刚才已受过侮辱,这就恰如火上加油,他火冒起来了。他冲上游行队5的前头,双手拉着走在前头的雷远来的手,叫喊:“我的同胞!我的兄弟!在国外,日本人杀你,你回国来,日本人害你。我们8年抗战,才打败了日本人,可是还让汉奸来当我们的官,让日本人暗地里来整治我们。这是什么世界!什么政治啊!” 他满面流泪,自动地站在游行队5的前列,随众高呼:“打倒汉奸包得奎!”、“逮捕日本特务文智书店老板倪非凡!”又自己叫,“反对内战!”、“反对独裁统治!”、“华国人站起来!为独立自由民主的华国而奋斗!” 这是他自出心裁地喊起来的,群众也跟着他喊。 游行的队5越来越大,参加的群众越来越多,大多数中学都停课来参加了,1部分工厂企业也停工来参加了。 队5到了文智书店,书店老板已随同包占元等逃匿不知所往,群众没有捣毁书店,只在门外作了宣传,贴了些标语,也就离开。 雷远来和孙月娥的儿子雷面包,听说继父原来是日本人假装的中国人,他也就认了生父,跟随妈妈,离开那书店的家了。 群众情绪激昂,1直游行到入夜。 这次行动是苏平领导的,她属下的杨2妹那市郊武装工作组救了孙月娥,她因此决定去找雷远来,查清楚倪非凡的来历。 明华中学有少数师生,原就是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和解放军之友,他们团结了学校的几乎全部的学生和教师群众,掌握了学校的学生联合会,又联络了港湾职工联谊社王荣等1班工人,联合行动,这就迅速组织起这次行动,使包得奎等1班反动派猝不及防,他们没想到群众突然针对书店老板是日本特务这1点发动反击,他们原没思想准备,1时不知如何对付,而群众则被这异常的情况触怒了,他们纷纷涌上街头,要求惩办汉好,要求逮捕暗藏的日本特务。 这种仇恨,酝酿已久,这时适逢其会,就1齐爆发。群众火滚地要清除汉奸,而警察局长又恰恰是当过汉奸的,虽然青天白日政府方面暂时还信任他,让他当这海湾市的警察头子,让他原来的那支汉奸军改编为国军,他终归也感到自己是支杂牌军,是半路投靠的人物,未免多了点避忌的。 果然,为此之故,那群众纷纷上街游行示威了,包得奎急得团团转,也没敢就派军警去街上镇压,怕反而酿成更大事件,让他在官场上的某些对手,乘机揭他的老底,他反而因此丢了官,说不得话,那就更是猢狲没棒弄了。 这样,这海湾市的群众起了1天风潮,市的军警当局,竟然也只是按兵不动,没出现太紧张的局势。当局不紧张,第2天,群众情绪也不复那么紧张,有些人也冷淡下来了。当时,群众与统治者之间的斗争,毕竟还未到最尖锐的阶段,那斗争情绪,也不会是经常那么高涨的。 这次游行示威,最感到兴奋的,莫如穷画家老唐。他精神焕发,兴高采烈,俨然是个斗士的姿态,他那心情也是个斗士的心情,而且是喜悦的心情,是充满了胜利的喜悦的心情。 这几天,他有过很大的心理变化。开始是苦闷,他为他偶然识得那到处寻妻儿的归国华侨雷远来的命运担心,觉得那人有冤屈,他想去救援,却又自叹无力。 偶然间,他同杜阿中等1班人数了雷远来的妻子孙月娥,当他确实地可以断定文智书店老板是坏人时,他又十分焦急,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件疑案查个水落石出。 果然,杜阿中他们那1班人是有智慧有力量的,也不只是他们那1班人,那是无数的人,在老唐看来,这几乎是全市的人,都像他老唐1样,都急于把这问题查清。 这样,就聚集了许多人,1齐上疯人院交涉,要了那被关在那里的华侨雷远来出来,才有爆竹厂女工杨2妹带了那受难的女子孙月娥来,让1对生死夫妻重又相会。 那场面多动人啊!老唐见那两个可怜人抱头痛哭之时,他感动得流泪了。 听雷远来诉说他在南洋受日本人残杀的经过,证实现在这文智书店老板就是当年当剑子手的日本人,老唐怒火中烧,根不得把他也早已见过的这书店老板,把这个假冒华国人的日本奸细杀了泄恨。 这时候,老唐也就不自觉地已经把自己自命为斗士了。这几天,他虽已同杜阿中他们1班人1起,却未参加他们的组织,未在他们的队5之中,未尝自以为就是他们那队5之中的1员。 然而今天,他却自己取消了这条界线,不再有那种把自己放在围外的心理了,在游行示威之时,他自动地同阿仲,也同杨2妹等人并排地走着,同他们1齐呼口号,1齐唱歌。 他还领头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又唱,“民众起来杀死汉奸!杀!杀!杀!” 简直完全是个斗士了。 这些本来是抗日战争时期的歌曲,老唐此时忽然心有所感,他就领着众人这样唱了。他自己挥手指挥,慷慨激昂,十分认真,整个人的神情举动姿态,都是个狂热样子。 老唐忘其所以。他在行进中,见有肖丁当同孤儿院1班学生在路旁看游行,他叫喊:“小兄弟!来!来!来!”跑过去拉肖丁当来参加游行,引动了孤儿院的学生们也参加了游行。 老唐又见了王荣,他1把又拉了王荣来走在1起,同杜阿中、肖丁当、连他自己,合共4个人,手挽着手,他大声地矜专地说:“看!我们又在1起了。那1次我们4个在1起,没了自由。今天我们又在1起,这回是争取了自由。再没有比自由更宝贵的了!争自由啊自由万岁!” 他喜悦地从内心叫喊起来,走了不远,王荣就离开回他自己的队5中去了,他要指挥他那队5的。老唐1直都很高兴,连他往日常常会叹“人生啊!”那种口气,1点也不见了。他感觉到胜利了,感觉到他居然也是个胜利者了。 肖丁当的心理同老唐不同,他被老唐招了进游行队5来,心里还有点忐忑不安。文智书店老板果然是个日本人了,这事使他非常吃惊。 他竟然连个日本人也看不出来,错把他当好人,这多么可怕啊!自己常常说自己虽然年幼,但懂得世事。这算什么懂事呢? 第142章 转变 要不是别人发现这家伙是日本人,那自己被这家伙装入猪笼捉了去当猪卖掉,恐怕也是会的。想到这点,肖丁当果断参加了游行,也就还是自觉惭愧。 他见杜阿中精神奕奕,无论喊口号和唱歌,都声声清朗。杜阿中他懂得的事才多啊!受日本人迫害的那人被关在疯人院,是肖丁当告诉杜阿中的,杜阿中他们才去数那人出来的。可杜阿中为什么不拉他肖丁当同去?想来大概是还不大相信他肖丁当了。 在1同游行之时,肖丁当想问杜阿中,却又不好意思问。他就这样自思自想,虽然同杜阿中他们1起走着,情绪却没显得特别激烈。 游行过后,肖丁当回到孤儿院,也还1直想着游行时想过的那些问题。自从他进了孤儿院,他就同杜阿中疏远了,而且还有过意见。 当初自己只不过是贪孤儿院有书读,有工做,又对杜阿中不服气,认为自己可以比杜阿中更多知识,这才不同杜阿中做朋友的。以后,虽然复归于好,但来往还不密切,总好象还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间隔着。 到今天,肖丁当才看清楚了,杜阿中他们关心的是国家大事,所以他们能分辨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看得出作假的日本人,也知道哪些人是汉奸,而他肖丁当对于这些,却不识不知。 唉!自己走错了路了。自己也曾同杜阿中他们作过1件大事,帮助罗老师出走。可自己连罗老师走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意识到,罗老师是反抗这饭铲头警察局长的,是为了不肯做那汉奸官儿的儿媳妇才出走的,这行为其实就是作反了。 肖丁当是尊敬罗老师的,他觉得他应该跟罗老师在1起。可借,当时却没有跟罗老师1起走。罗老师1定是同杜阿中他们1起的,不然,杜阿中他们怎会去救她? 想起这些,肖丁当就觉得自己在孤儿院,没个知心朋友,找不到谁谈他这种心事,连他帮助过罗老师出走这事也绝不敢向谁泄漏,这真是叫他苦闷。 他感到孤单,感到寂寞。以前还较少这种感觉,今天去参加了那也可以说是作反行为的示威游行,他就更难堪地感到孤单,感到寂寞了。 不!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宁可不读书了也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想,他就忍耐不住了。他担心今天这次大游行以后,杜阿中他们的情况不知会有什么变化,不知他们是否还会在原来那地方住,不知他们是否又会有别的行动,是否又会像这次去找雷远来那样,不叫他参加。 肖丁当这样想时,已是夜间了,孤儿院里,早已关了大门,全院人都已入睡。他无法入睡,他俏悄地起了来,悄悄地出了宿舍,就像他前次出去通知人来营数罗老师那样,又爬上1棵大树上,从树上出了到大院的围墙外,下了地,他就急脚地向黑夜里走去。他又找杜阿中去了。 夜,唐穷兴奋了1天之后,回他住的那棚屋休息。此时,同屋住的杜阿中不在,他同杨2妹那武工组的人们保护雷远来夫妇去安全的地方掩蔽。 屋内其他人也另有活动,出去了未回来,只老唐1个人在屋。4周都静寂无声,老唐仍然保持着白天参加游行时那种喜悦心情,仍然浸在胜利的快慰之中,他对自己今天表现出来的狂热性的正义的激情感到满意,他见到被损害的人得救,犹如自已得救,见他们快乐,他自己也快乐,他同千万人1起游行,1起呼喊歌唱,他全身陡然地便添了无数的勇气,也不知从何而来的。 他这次的心情,同前次救罗丽娜时不同。那次只是秘密地同少数人1起,这次却是公开地同很多的人在1起。那次是提心吊胆,惟恐其失败,这次却心雄气壮,相信会胜利。 现在,他在夜深人静之时,回想起这场斗争的前后经过,特别是回想起今天群众奋起的情况,回想起他自己的积极的精神状态,他确实地自以为他自己应该算得是个斗士了。 他微微地自傲,无意之中,口中吟吟哦哦的,竟然念出了1首诗来:我视魏征殊媚妩,不知美人在西厢。此身合是诗人未?后5百年无此狂。 这却不是他自已的诗,这是宋代诗人6放翁的诗句,他集成这样的。他心里嘀咕着的其实是,他当得个革命者未呢?他对于这个问题,近来时时这样自思自想,特别是今天,他就更加放不下来了。当然,他也感觉自己所想近乎狂想,他原就是个狂士,他也自命为狂士,他并没有打算改变他这种向来如此的性格。 老唐正在自思自想,忽然,肖丁当来到了棚屋。见杜阿中不在,他问老唐,老唐说杜阿中有事出了去,今晚上不1定回来,问肖丁当找杜阿中何事。 肖丁当说:“老唐叔!我们1同坐过牢,我才对你说。杜阿中他是做着大事儿的。我想找他,让我也去做1份儿。” 老唐问:“你知他是做什么大事儿?” 肖丁当说:“不知。” 老唐说:“你不知他做的是什么事,那你怎去参加呢?” 肖丁当被问得窘了说:“我猜的!他同1班人做的事,是为了解救受苦受难的人的。” 老唐说,“对,是为了解放华国人民的。”又问,“可是,你怎么知道呢?” 肖丁当低声说:“我告诉他,同书店老板打过架的那人被关在疯人院,他就同1班人去救了那人出来,这才揭出了书店老板是日本人。” 老唐说:“你不要去乱传讲!你自己知道就是了。你知道杜阿中他们是什么人?” 丁当说:“不知。” 老唐说:“连他们是什么人,你也不知。你参加不得同他们1起的。有1种人叫赤色革命组织,他们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丁当说:“听人说过,不大知道。” 老唐又问:“有1种军队,叫解放军,你知道吗?” 丁当说:“不知。” 老唐说:“唉!连赤色革命组织,解放军你也不知道,你怎去做那解放华国人民的事业?难啊!”他又叹息起来,“唉!这也是人生啊!你当初要是不去那孤儿院,你是会懂得更多的世事的。华国人有两种,1种人是工人、农民,还有其他的人民,他们要争取国家的解放,争取人民的解放,带领他们去作这斗争的组织叫赤色革命组织,他们的军队叫解放军。我这样说,你懂吗?” 丁当点点头。 老唐又说:“另外1种人是大地主,大资本家,他们的组织叫青天白日政府,现在在这里做着大官的什么饭铲头之类,都是青天白日政府的,他们是害人民的,是把华国出卖给别的外国人的,出卖过给日本人,也出卖给别的外国人。你懂吗?” 丁当又点点头。 老唐叹气说:“唉······我看你还是不大懂呀!连我也还不大懂,你怎么就懂了呢?人生的道路是曲折的。起初,每个人总是要自己选择1条路,自以为这就是正路。有些人把升官发财看成是正路。那些是坏人,我们且不去说他。有些人是好人,可他也以为自己胡乱地走着来的那条路便是正路。例如我,是画画儿的,我就自以为我只是画画儿,与世无争,这是最正不过的正路了。可是,我这路没走通。世界是由恶人统治着的,你要画的,他偏不准你画,你不想画的,他偏要你画。你要是画**邪盗的东西,他就喜欢了。我可不能画那种东西。这样,我就要挨饿,沦落街头,人家都叫我唐穷,像象我没个正名儿似的。连你也不会识得我的正名。你识得我的正名么?唉!这就是人生啊!不,更确切地说,这就是政治。你懂得什么是政治吗?你是不会懂得的。你在人生的路上再走久些远些,受过更多的折磨,你就会懂得了。政治就是政治。呃,我不会解说它。总之,它不会像我画的画儿那样。我画个猫儿,你看了知道是猫儿,画只牛儿,你知道是牛儿,那是形象呀。可是,政治这东西,它没个形象,画不出来的。我怎样对你说好呢?它是1个······嗯,它是讲起来很麻须的,麻烦的······它是1个概念。这样你还是也不懂的。总之,你将来是会懂得它的。你看,你还未懂得什么叫政治,你却就要求参加政治活动了。这就是,你不管致治,政治却管着你。你也想在那解放人民的事业上有你1份儿,是吗?” 肖丁当答道:“是的。” 老唐说:“你这样想,也是好的。可是,做那些事,就叫做造反,会坐牢,会杀头的,你不怕吗?” 肖丁当说:“你们不怕,我也不怕。” 老唐说:“你们?呃······可借我也还没有个份儿。我还没敢出去参加。我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不像你那样有勇气,我还怕人家嫌我未够格。唉!人生啊!” 老唐竟然又习惯地慨叹起来。 找杜阿中没找着,却听了老唐这1番议论,肖丁当半听懂,半没听懂。懂得的,是老唐说有1种人叫赤色革命组织,叫解放军,是数国救民的。杜阿中他们大概就是这种人了。不懂的,是为什么很难当得上这种人,连老唐也说怕自己不够格。 看来,这里面是有些什么学问,还不是他肖丁当所能明白的了。肖丁当暗自寻思,自己也确实还没弄清楚什么叫政治。连老唐也还说不清楚,他肖丁当是个小孩子,怎么就弄得清楚? 但是,他见杜阿中他们关心国家大事,所做的是国家大事,而他肖丁当却另走1路,几乎当了傻子,几乎被个乔装打扮的日本人拿颜色涂红了屁股,像个猴子1样,牵着卖了去。 肖丁当感到自己走的路子是不对了,他要走回来,同杜阿中他们1起。他想的就只是这些,谁管它这是政治不政治呢? 可老唐偏又把这问题说得那么难明。 第143章 情报 按照老唐的意见,那他肖丁当自然也还是不够格同杜阿中他们1起的了。肖丁当有点懊丧,夜已深,他不能久等杜阿中了,他辞过老唐,离开棚屋,便又自走出街外去。 街上很冷落,完全没有白天和夜市未收之前那种热闹景象,更没有今天群众游行示威时那种激烈气氛,就像是各种生动活跃的人和物,各种生动活跃的因素,1下子都消失了,或藏匿起来了,世界又复趋于空虚,趋于沉寂,1切东西,都像昏睡未醒。 街上各种声音都没有了,却还有1个声音,那是1个沿街卖唱的盲人,用重浊沉闷的哀怨的声音,拖长了腔调,慢吞吞地唱着咸水歌。 隔夜素馨用厘戰称哩姑妹! 虽是不香则个,亦都要念念旧情······ 这歌声听起来凄凉,并不会使人减少空虚沉寂之感。 肖丁当是不感到空虚沉寂的,他更听不懂那歌词的意思,他只是心中发闷。他出来找杜阿中,没找着,却听老唐说了1顿话,使他产生了些自卑之感。 他原猜想到杜阿中他们做的是惊天动地之事,他也要去做,去跟杜阿中1说,自信杜阿中无有不答应之理。救罗老师那次,他肖丁当不也同过他们1起了吗?谁料老唐却把事情看得这么难办。 唉!肖丁当心内叹息,没意没思地在街上孤独地慢走着,他没别的去处,只好又回孤儿院去。他不看街上的街景,也不听什么声音,他微微仰着头,向着天空,像是某些失意之人有时也会昂首望天,看会有什么好东西会从天而降那样。 之所以如此,当然不是想到析求上天降福,他不过是心里感到少了件什么东西,有点失望,偶然作了这个姿势罢了。 他抬头看天,见天上的星星象鬼眼般闪霎着。见着这鬼眼般的星星,他忽然记起文智书店那老板,那日本人,也是有这样的对鬼眼的。 那人是副尖脸,眉尖眼角往下弯,脸就给绷得更尖更小了,成了个3角形,那眼也是个3角形,1闪1闪的,就像两盏鬼火,阴阴沉沉的。 肖丁当过去没觉得这人大难看,现在他想起来,却觉得非常难看,那完全是个鬼脸,是鬼眼。噫!有鬼!肖丁当感到可怕。 这里已接近孤儿院,地较偏僻,路上全没别的行人,更没有别的声音,更加空虚和沉寂了。肖丁当忽然又有了寂寞孤单之感,他加快了脚步,要赶快回去孤儿院。 忽然,路上开来了1部小汽车,肖丁当忙避了去路边站住,见那汽车就在他前面不远停住,车上下来两个人。肖丁当看那两个人,1个他不认识,另1个,他认得,那正是文智书店老板,是那假装中国人的日本人。 这时,那屋子的门前亮了照门的灯,照得正着,肖丁当仿佛见得着那人的两只鬼眼闪着像鬼火殷的光。肖丁当惊愕了1下,不能动弹。日本人同那人却没有见到肖丁当,他们自进了屋里去,那汽车仍然停了在屋门外。 肖丁当心惊,没敢向前走,他往1条横巷拐了去,走了去那屋子的后面,在那里,他见不到前面那小汽车,他心里也不那么怕了。 肖丁当在屋后的暗处站了1会,心想:这怎么办呢?这屋子是美国人白长林住的,肖丁当知道。这屋子原是这里的基督教会1个美国牧师住的,日本占领这城市时,那美国牧师走了,至今未回来,听说是要换1个来接替他,那接替的人也未来。 日本投降后,大批的青天白日政府军到这城市来,还有美国顾问,舰船上也有美国人,他们就拿了这屋子作为俱乐部,称为盟军俱乐部。 直到几个月前,青天白日政府军运输已完毕,市内的美国人少了,这屋子就由白长林住着,当作他的临时住宅。 这屋子非常靠近孤儿院,肖丁当还曾经到过这屋子。那是白长林去参观孤儿院的工场,见了藤器工场制作的藤椅子,他还直夸好。孤儿院工场就专工为他制作了1套,叫几个年纪大些的学生送了过这屋子来,给他摆在阳合坐着乘凉,小丁当是送藤椅来时到过这屋子的。 日本人来这做什么?他同那美国人有古怪?这样想,肖丁当心里就更紧张了,紧张得慌乱起来,许久才又复定住。 他打定了个主意,他就不复怕了。那屋后有棵大榜树,枝丫伸了向院墙内去。消丁当最惯会爬树,他定了主意,就去爬了上那大榕树,那树枝丫伸了向屋子的1个窗口外,窗内有灯光,消丁当就爬向那窗口外去。 他隐在黑暗的树影内,从窗口外望那屋内。果然,白道林同日本人在屋内谈着话。 肖丁当没有能全听清楚屋里两人谈的话,他也不能完全懂得那些话。 屋里,倪非凡进了屋,自我介绍说:“鄙人倪非凡,奉召来见。” 白长林说:“不要对我来这1套了,讲清楚你的来历吧!” 倪非凡像骤然被白长林这话镇住,口嗫嚅着,1时未答得出话。 白长林冷笑了1声说:“我替你说吧!你是日本千叶县人,姓失野,名2,原是日本谍报部马来亚特遣队所辖的第5号集中营的密侦组长,于1944年调了来这海湾市,奉命化装为华国人倪非凡,长期潜伏,等待时机。是这样的吧?” 倪非凡未承认,心虚地说道:“我未明白你的话。” 白长林说,“你这样也对,作间谍的,应该对了暗号才肯答话,我还未同你对暗号呢。我是没尾巴老虎。” 倪非凡说:“我是8爪章鱼。” 白长林笑了说:“对了,”又严厉地道,“现在,我是你的上司,你听我训话。” 倪非凡霍地立正。 白长林说:“你们的政府投降了我们美国,你的关系也归美国情报局管了。我原以为你是个反对赤色革命组织的老手,才叫这里的警察局长聘你为顾问。却不料你竟然出了岔子,让个认得你的人见了你,揭发了你是个日本人,引起1场大风潮。你再留在这里,只会激起华国人的民族主义情绪,没有好处。现在,我命令你离开这里!天亮前4点钟,将由1辆小汽车送你到郊外黄竹桥头,那里有1辆卡车等着你,你换乘那卡车,它送你往另1城市。你去那里以后的任务,仍然是长期潜伏。明白吗?” 倪非凡答:“明白。” 白长林拿张条子给倪非凡说:“这是你去那里以后的接头关系。” 那日本人接过了纸条,向白长林深深地鞠了个躬。 白长林叫:“你可以回去了。” 日本人又鞠了个躬,然后退出。 白长林也出了去,窗内的灯光也灭了。 接着,那日本人又出了门口,门外停着的汽车也就开走了。 肖丁当虽然没全听懂白长林的话,可他知道这是日本人要逃走了,他小心地轻手轻脚从树上溜下来。 震惊呀!着急啊!他连忙转向他刚才的来路急速地走了去······ 肖丁当走去到老唐他们那棚屋,老唐还未睡。 肖丁当走得气有点喘,加上心又急,上气不接下气,急忙地说:“唐叔!快快!快!快去告诉杜阿忠他们,去捉日本人!今早4点钟,美国人白长林,他派小汽车送日本人去黄竹桥头,转搭大卡车逃走。我刚才听到的!快去截住捉他!” 老唐再问他,他再略为讲清楚了些。 老唐也急了,叫:“快!跟我去!”他带着肖丁当,出了市区,走去郊区,摸着黑路,直走去到那天他同杜阿中等人救了孙月娥,背了孙月娥回去的那村子里。 村子里有人放哨,喝问道:“谁?” 老唐答:“穷老唐,街上卖画片儿的。” 喝问的人说:“哦,是老唐啊。” 他是识得老唐的,让了老唐进1间家屋里去。屋里有78个人,有杜阿中,还有杨2妹。肖丁当在白天游行之时,曾见过杨2妹。见她同爆竹厂的女工们在1起,也是个领头的。因她是领头的,容易认得。这78个人都常带枪,连杜阿中也有。 肖丁当1见,果然,杜阿中他们这些人是管国家大事的,是救国救民的,是老唐说的那赤色革命组织、解放军无疑了。 肖丁当的心,这1下就有着落了,他正是要找这些人的。 老唐叫:“杨女!”游击队里习惯地这样叫女同志,老唐前1次到过这里,他不觉地也就这样叫了杨2妹,“日本人逃跑了,快去抓!你叫这小兄弟说!” 杨2妹同众人叫肖丁当讲了听白长林同日本特务谈话的情况,众人全都急了起来。 “时间只有1小时05分钟了,紧急行动,出发!”杨2妹看1看手表说道。 1声令下,几个人就立即出动,整装,集合,出发,那动作之快,你简直是连看也来不及。 老唐对杨2妹说:“我们也跟着去。” 杨2妹说:“也好。” 她没顾得多考虑,没顾得多讲话,就领着队员们急走着去,起初是急行,接着是小跑步,又接着就简直是大跑步了。 老唐同肖丁当急忙地跟着队5走,也没顾得讲什么话。肖丁当人轻灵快捷,他还可以跟得上,老唐他瘦框框的,又没走惯黑路,哪里跟得上?1路上他跌过儿跤,爬起来又勉强向前走,这就把距离拉下1大截了。好得那路是1条大路,他也懂得那去向,不至于迷路,还是远远地跟着,气喘喘地向着黄竹桥方向跑去。 杨2妹1马当先,跑到离黄竹桥头不远的地方,忽见桥头上1架大卡车亮了车前灯,咕噜噜的发动了机器,向离开海湾市的方向开了去,另1辆小汽车也亮了灯,向回海湾市的方向开了去,杨2妹站住,眼见得只差两3分钟,就让这两架汽车走掉。 第144章 加入 “嘿!给日本特务走掉了。”她拿手上的驳壳枪向下作了个要摔掉它的动作,懊根地那么说了1声。 这时,其他队员也跟上来,见敌人已经逃走,都恨的跺足捶胸,怨来迟了。 杨2妹子仍领着众人上桥头看了看,那里4无人迹,这时天尚未亮,公路上既无其他车辆来往,也无行人来往。 肖丁当也已经跟了上来,跟在众人后面,到了黄竹桥头上,得知是空赶了1场,并没抓得那日本人。他心中比别人更加懊恨,埋怨自己报讯之时没跑得更快,耽误了这几分钟。 事情已经如此,日本人已经走者走了,生气又中何用?肖丁当无师自通地想到这道理,他没话好说,只是自己懊恨着。 这时,唐穷尚未到来。杨2妹下令回去,众人循原路而回,路上才见着老唐,仍然气喘吁吁地挣扎着向前跑。众人叫他停住,告诉他,我们去迟1步,没截得住,日本特务已乘卡车走脱。 老唐站住听了,1边仍自喘气,唉的叹了声,这1场奔跑,又是未成事,又落了空。真是:“夜静水寒鱼不饵,满船空载月明归。” 这有什么办法?无可奈何,他跟着众人,又回到刚才出发的那村子里。 回到驻地,杨2妹对队员们说:“同志们!这次成斗,由于我们急行军的速度不够,迟到了几分钟,没赶得上,白白让敌人逃脱了。首先是我自己的速度就不够。以后要注意,锻炼我们的体力,提高速度。这是个经验教训。解散!立即休息!” 杨2妹是个做事很于脆,说话也很干脆的人,她做事和说话,都不会拖泥带水,有1句说1句,决不会多啰嗦1句。她是制作爆竹的工人,连她那性情,也像放爆竹那样,1点就响,响了就散,不留个疙瘩儿的。她吩附队员们去休息了,又叫画画儿老唐和丁当都去休息,说2人也太疲劳,赶回市内去不成了,且休息过后再算。 肖丁当听命去休息,他太疲累了,而且他来到了这里,心里感到有了着落,这是前面已讲过的了。他原来感到寂寞,感到孤单,感到失掉什么东西,现在没有了,那失掉的东西已失而复得,这样,他就安乐了。 他没想到要不要再回孤儿院去,也没再想到问杜阿中让不让他同他们1起。他以为既已来到了这里,那就已经同在1起,无须再问谁了,让人痛恨的是没捉得那日本人。但对这问题,他此时已顾不得再去想它。他太疲累,1倒下去便睡着,睡得非常熟,任你在耳边打锣,他也醒不过来了。 老唐却没有睡着,他脑子里象有个皮球在那里面滚来滚去,打扰着他的睡意。他老是想着我是不是个解放军战士了呢?要说不是吗?那他今天是已经又1次参加了战斗。虽然仗没有打得成,但那总是1场战斗。虽然他掉了队,但他总是赶着上前去,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要说是个战士吗?可他又没有武器,还没有编进队5里。 躺在1块搁起来的门板上,老唐想来想去,总是要想到这个问题。他刚要睡着了,偏偏是这个问题把他撩醒,如是者1而再,再而3,他索性不睡了,坐了起来。 杨2妹没有睡,她在值班。他们这小队5是要有个人醒着轮流值班,不能都睡了的。她见老唐起了来,便又叫老唐躺下去睡。 老唐说:“睡不着。” 2妹问道:“记挂着你那些画片儿?” 老唐道:“我记挂那些劳什子做什么?我再也不侍弄它了。每天为着9两米,满身披挂着那些屎片尿片儿满街跑,这有什么意思!我要活,也要活得更有意义些。” 2妹问:“你这活是怎个意思?” 老唐说:“1个人,要是光为自己而活着,那是没什么意思的,蛇虫鼠蚁,各种动物,都会寻食,为自己而活。作为1个人的品格,应该比动物高得多。我应该为人民而活着,不应该只为自已活着。我应该像你们1样,以舍己的精神,为人民的解放而斗争啊”2妹说“你不是同我们1起了么?” 老唐说,“我还没有参加你们的队5呢。” 2妹说:“你自己提出过要求吗?” 老唐说:“我怕你们不接纳,我怕我还设有作为1个解放战土的那种高品格。” 2妹说:“只要你有决心,你认识到这种好品格,你也就会有这种品格了。” 老唐说:“真的吗?” 2妹说:“真的!你同我们1起行动这是第3次了。你开始只是不自觉地参加了革命行动,现在你是自觉地有了参加革命组织的要求,这,我们难道投见着吗?你可以啊!你可以成为个战士的。” 老唐喜得跳起来说:“太好了!太好了!我成了个革命成士了!” 他叫嚷起来,几乎把睡觉的其他同志嘈醒。就这样,老唐参加了杨2妹的市郊武装工作组,肖丁当也参加了。 他睡醒以后对他1说,他自然喜不自胜,这原来是他求之不得的。他不愿再回孤儿院了,只有跟随武工组1起活动。老唐身体较弱,不适宜于跟随武工组1起活动。武工组有1部分工作是要在市内做的,就分配了老唐仍然回市内,仍然去沿街卖画,却同武工组秘密联系,担负指定的任务。 老唐也喜不自胜,他心很妥贴,感觉到他终于有了比他每日的糊口生涯高尚得多的工作了。这真是值得为之高歌,为之起舞的大喜事,老唐几乎歌舞了起来,只是他想到他现在已是个战士,应该严谨些了,才没有那样动作。但他还是忍耐不住洋洋得意,心想将他此时心中的喜悦告诉别人,与人同其乐。 他在革命队5里的熟人还有他从前的两个学生司徒彬和罗丽娜,那是两个已自由地飞翔于自由的天地之间的小鸟。老唐想起司徒彬和罗丽娜,他自已也就象年轻了2十年,也象已经自由地飞翔于自由的天地之间的小鸟了。他热情澎湃,兴致勃勃,给2人写了封信。 亲爱的学生: 我多么高兴州今关,我参加了人民解放军,同你们1样,成了个革命战士。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走了4十余年,我曾经想过当1个纯正的艺术家,用热烈的感情去描绘真善美的形象。我也曾经为生活所迫,甘心于只作日求升斗之粮的画匠。 然而,无论是追求理想或迁就现实,我的道路都越走越窄,前途越见暗淡。我不同人民大众结合在1起,我就总是找不到出路。我几乎灰心冷意,自暴自弃,也曾想到不再求上进,1切放之任之,直至老死沟壑就算了。 我参加了帮助你们出走的行动,从我的动机而言,还只是出自于对你们2人的友谊,我不忍见你们受困厄。而你们竟因此而终于奔向自由,成为为自由而战的人民的战士,则是我始未及料的。你们展翅高飞,使我的精神也振奋起来了。 你们为人民服务,我也该为人民服务呀!这样,我才认真地想到我同人民的关系,想到我活着是应为人民大众,我生应为大众而生,死也应为大众而死。 海湾市的人民为争人民的自由,为争祖国的独立,最近又掀起了大风潮。我参加了这斗争,它使我不但接受了群众的意志,而且认识到群众的力量。以共同的革命意志团结在1起的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敌的,人民解放的斗争,必将取得完全的胜利。 我亲爱的学生!我荣幸地告诉你们,我现在是你们的战友,是你们的同志了。你们应该知道,我多么急于同你们分享我此时的发自内心的喜悦。我1生也还没有象现在这样喜悦过哩。致同志的敬礼! 你们的旧老师。 揭发海湾市青天白日政府警察局任用日本特务当顺问,这事使粉寒局长包得奎颜为狼狈。他也不知那被揭发的书店老板倪非儿是何来历,他问美国人白长林,白长林叫他不该问的不要问,冷静些。他也就没马上用军警力量对游行示威的群众进行镇压,因此群众游行了1天,未同军警发生冲突。 第2天,倪非凡已失踪,他开的那书店已关门歇业,群众就不像昨天那样激烈,少有上街游行示威的了。 这是赤色革命组织滨海特委会作了布置,叫市内组织的地下组织不要过分暴露自己的力量,以免被敌人伺机袭击。 这场斗争,可以更多利用合法形式进行,那样会使敌人更为被动。包得奎包庇和任用日本特务,这事已激起全市人民群众的愤怒,而包得奎的儿子殴打明华中学校长岑无忌老先生,这事则引起全体教育界和学生们的愤怒。 第2天,教育界联合会就开了会,提出抗议,发出快邮代电,散发给省教育厅和省内各大学中学,也给其他的机关和团体,并派代表去见本市的青天白日政府的市长和参议长,要求治包得奎父子以应得之罪,要求交出包庇的日本特务分子。还有,这市内有几个社会知名人士,亦为此事愤慨,他们也各自向市青天白日政府当局提出了抗议。 第145章 退走 包得奎在此事件中,所处的地位很尴尬,他被迫无奈,不敢硬来只好请人出面调停,推说书店老板已潜逃,不知所往,也不确知他是何来历,包占元已负疚离市他去。此事系1场误会,希望各自克制,不必扩大。 教育界联合会和港湾工人联谊社,还要求警察局释放因买所谓“禁书”被捕的人,包得至也只好顺势都释放了。群众方面见有了这初步的胜利,也就暂时收缩下,设没有再紧追。 这场斗争,暂时告1段落。 岑无忌老校长却是未肯就此干休的,他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1提起来就气愤难耐,他声明1天包得奎父子不来赔礼道歉,他就1天保留去法院控告包占元侵犯他人身自由的权利。 包占元是不肯去赔礼道款的,岑校长与包得奎父子之间的冲突,实际上并未和解,而且那也是和解不了的。 日本特务已逃跑,揭发这日本特务来历的华侨雷远来也就不必留在这地方了。杨2妹那武装工作组把雷远来夫妻和孩子掩蔽在郊区的乡村内。 这两3天,海湾市警察局的暗探4处去侦查雷远来的下落,没查出来。杨2妹对雷远来说明,为了保证雷远来夫妻的安全,要秘密护送他夫妻和孩子转移往另1地方,然后从那里转移他去。 武工组用帆船将雷远来夫妻孩子送到都朋区,即柳3春当赤色革命组织的区委书记的那个区,雷远来见那地方有公开活动的解放军,有人民政府,他才明白,原来在城里和城郊救他夫妻的,是赤色革命组织和解放军,不是1股的仗义之人。 他对接待他的党的区委书记和区人民政府的区长深深表示感激,要求留下在解放区,看有哪种工作可以让他做的不。区委书记和区长余自立婉词劝雷远来不必留下,说这里目前还是成争环境,他夫妻带着孩子,怕过不惯这种生活,还是回自已家乡去或转往别的安全地方去好。 雷远来自思,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先回家乡1行,就去香港,再回南洋去谋生算了。临别之时,雷远来要求等他回到家之后,汇1笔款来给解放军和人民政府,以作为他捐助的经费,区委书记和区长也对他表示了谢意,劝他不必勉强。 雷远来哭了说:“我归国来,所见国内为官执政的,都是些卖国贼。你知道,我们华侨最怕亡国了呀!过去最怕是亡了给日本鬼子,谁知打败日本鬼子了,又还怕亡了不知给哪1国的鬼子。我伤心呀!我的家破了,国又要亡了,我便只身又到外洋去,还不只是个亡国奴?我实在是不想活了呀!多亏有了赤色革命组织,我才又看见了活路,你们救了我全家。我见着你们不怕艰难险阻,奋不顾身地救祖国。见了你们,我知祖国得救了,不会亡了。我敬你们,不只是感你们对我的私恩呀!你们是国家的忠良!我今后纵使同你们远隔重洋,我的心也只同你们1起。我的同胞呀!我的兄弟呀!” 雷远来越说越感动,涕泪交流。他妻子也哭了,夫妻2人,对他们初相识的革命同志们,谢了又谢,才洒泪而别。 那日本特务去了哪里呢?这事,在海湾市,只有美国人白长林知道得最清楚。但在那里做情报工作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鲁城,他更是略知12。 他领导的情报系统在敌人的特务机关里有内线,知道那天拂晓前1辆小汽车送日本人去黄竹桥头转乘卡车他往之事。鲁城还知道那卡车是哪个“商号”的,司机是谁。 因为,鲁城本人原就是个司机,是个开运输行的“老板”,他通过1些关系去查,也就知道那日本特务的大概的下落了。 日本特务去的那地方,离海湾市已远,不属于滨海地区,同我们现在所讲的这故事不怎么直接相关,现在,我们也就不再讲他了。要讲的,倒是白长林,因为他马上要离开海湾市了,在他离开之前,我们还得把他提1提。 白长林去包得奎家,向包得奎辞行,说他奉了美国有关方面的命令,要他去北方某地,去正在同解放军作战的国民党军中,担任顾间之职。这是因为这次全面内成,青天白日政府军以1百9十几个旅的正规军的兵力,在北方各个成场上,向解放区大举进犯,原以为3个月可以将解放军主力基本歼灭,却不料打了 3个月,解放军不但未被歼灭,反而愈战愈强,愈战愈大,而青天白日政府的正规军则已被歼灭了2十5个旅。 老蒋着了急,只好把后备的兵力忙又调了去补充增援,借以维持其仍然勉强地保有着的或势,妄图再打几个月,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白长林就是调往这补充增援的青天白日政府党军中去当顾问的。 白长林叹息起来,对包得奎说:“没想到你们的人这般不中用!许多支被整个地吃掉了的,都是美式装备的兵队。难道我们美国的大炮坦克反敌不过赤色革命组织那些破烂枪械?不是的,是你们的人不如赤色革命组织,你们的当官的人,没有政治头脑。在你们的军官中,真正有坚决的反对赤色革命组织主义的观念的人是不多的,越是下级的军官,有这种坚决观念的就越少。他们的战斗意志是不强的,他们指挥的兵队,是作战不力的,稍有不利就溃散了,就向赤色革命组织缴械投降了。这3个月来前线失利,基本的原因,就是如此。” 白长林叹息地说了这话,还连续地摇头,他似乎心情沉重。他又着重地对包得奎说:“老包!我虽同你结为兄弟,你的事业也即是我的事业,我为你目前的处境担心呀!我在你这城市住了几个月,眼见你这城市里,赤色革命组织的潜伏势力很大,最近这次的游行示威的风潮,你也看出来了。那是很有组织的行动,他们懂得相机而动,也懂得适可而止。这是有高明的人在那里指挥,而那些各式各样的人们,又悬肯昕从他指挥的,危险就正在这里了。人家对你这边的底细,了如指掌,而你对于对方的秘密,却所知甚少。你这就败了。最近这次风潮,公开为首闹事的,竟是个多年从事教育事业的老校长,而首先支持他的,又是1大批的知识分子。当然也有工人,像那港湾工人王荣,原就是个危险分子,我早已告诉过你的。但这次风潮,同前次又有不同,那就是这次有大批较高级的知识分子参加了,又有更多的上层社会的人也参加了,所以,我说它比前次更可怕。这社会上有1批人,叫自由主义者,或者叫民主个人主义者,这种人主要是1些知识分子,尤其是高级知识分子。要是弄到连这些人也反对你们,那你们在社会上就简直众叛亲离,更加无法控制那无数的民众了。” 包得奎被白道林讲得心有点动,他问:“那怎么办?” 白长林说:“按照我们美国的经验,对这种人的有效办法,应该是收买,而不是逼迫。” 包得奎也点头称是。 白长林又叮嘱说:“老包,你那儿子,我那干儿子,他性情暴躁,做事只懂得蛮来,这样去办政治,是会办糟了的。同赤色革命组织较量之时,宁可把对方看作是强将,如临大敌,切不可等闲视之,以为不过是无名小卒。你要时时告诚你那儿子,注意到这点。” 包得奎感到白长林对他父子确是关心,就也点了头,答应以后多留意。 白长林又叹息了说:“可惜形势所迫,我不能多留在这里1些时间同你合作了。前1段我们的合作,我是满意的。我们美国总统提倡4海1家的世界主义,我是秉此宗旨来华国搞中美合作事业的。我珍重我同你在这合作事业上建立起来的友谊。” 包得奎又连声说是,说他也永远不忘同白长林的友谊。说话过后,美国人白长林就离开海湾市,长久未再见他的踪迹了。 赤色革命组织滨海特委召开1次干部会议,研究当前的形势和任务。赤色革命组织****会向全党发出关于3个月总绪的指示,指示论述了3个月战争,已歼灭青天白日政府正规军2十5个旅,要求在今后3个月内,再歼灭它2十5旅,以争取转入战略反攻。 指示也论述到青天白日政府统治区的斗争形势和任务:“3个月战争,使青天白日政府的后备力量快用完了,青天白日政府统治区的军事力量大为减弱了。同时,青天白日政府恢复征兵征实,引起人民不满,利于群众斗争的发展。全组织上下必须加强青天白日政府统治区内的群众斗争的领导,加强瓦解青天白日政府军队的工作。” 这也就是滨海特委召开这会议要讨论的形势和任务。 这时,滨海地区的具体形势,同几个月前有了很大变化。原在海边老地区活动的以前的抗日游击队,有1部分留在原地方坚持斗争,克服困难,取得发展。 柳3春当区委书记的都朋区,就是这1类。他们在经过严重的挫折后又复振奋起来,恢复建立了组织上的区委会和乡村党组织,恢复建立了区政权和乡村政权,恢复建立了区独立大队和各乡村民兵队5。 另有1部分从前的抗月游击队,则从海边地区挺进到较远的山区。那地方在抗月成争时期,是青天白日政府的军队和党政机关盘踞之所,他们龟缩在那些山地里,不敢出来同日本兵接触,直到日本战败投降了,才出来接管沿海1带的敢占区,并且进攻1直在海边地区坚持抗月战争的抗日游击队。 第146章 开会 这样,1部分抗日游击队也就作了机动的转移,挺进青天白日政府已调空了兵力的山区,去那里建立新的游击区和根据地。 这1步战略部署很好,这些山区地方久在青天白日政府的铁蹄之下,群众渴望翻身,现在有赤色革命组织解放军去那里活动,那里的群众就纷纷起来闹解放闹共产,简直成了个星火撩原的形势了。 其中,较显著的是那横山区,由海边地区派去了1个小分队,以武工队的形式,配合群众,组织山区人民的武装,汇同由海边地区挺进山区的另1支游击支队,把敌人调来进犯的1支所谓“清乡大队”和当地的反动联防队,全歼灭了。 那横山区成了个新的革命根据地。 很显然,几个月来,全区的革命活动是有成绩的,现在的任务是更加大力地加强这些革命活动,特别是要迅速发展壮大人民的武装力量,扩大解放区和游击区,更加普遍地发动群众反对青天白日政府的征兵征粮征税等等措施,以此来破坏青天白日政府借以进行全面内战的后方,以此来1桩1件地削弱其借以进行全面内咸的后备力量。 会议决定了把工作重点放在农村,放在搞武装斗争这方面,要再从城市里抽调1定的力量去支援农村,支援武装斗争。 苏平同柳3春参加了这次会议,她们是参加会议的仅有的两员女将。会场就在离海湾市仅十余里的郊外的蕉园村。 这是1个特殊的地方,它密迩海湾市,紧贴近公路,交通便利,人口稠密,1片平原,向来称为富庶之区,无论是日本占领时期和现在的国民党统治时期,这个乡都被日本人和国民党当为确保区,以治安良好著称。 但是,这村子却长期以来,都是由赤色革命军的地下组织和市郊武装工作队秘密控制着。这村子大,没有乡公所,乡长却是个地下组织成员,乡自卫队也由地下组织成员当着队长。 村中有党支部,村民们1向都已经秘密串连起来,以白皮红心的态度应付敌人,隐蔽地进行革命活动。这村子是进出海湾市的咽喉之地,它却是个秘密的革命基地。 现在,杨2妹那市郊武装工作队也住在这村子,为这次会议作警卫。开会议的屋子,是村中的1座炮楼。这原是这村子的更楼,是村中的更夫队住的,楼顶上设有探照灯,有更鼓,每晚有更夫轮流在那上面值夜,打鼓报更。现在,这楼却成了赤色革命组织开秘密会议的场所。 滨海地区各县市,各支独立括动的部队的领导者聚集在这里,会议既定,这整个地区从高山到海洋,从海洋到高山,就将会风云变色了。 与会的每1个干部,都想象到这种根本性的变化,这种变化,过去只是作为想象的憧憬,在人们的意念中发生过!而现在,它已将成为现实,只要大家努力,在不远的将来,也就可以获得最后的解放了。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1定要实现。 那时候,人们的思想较简单,以为这次人民解放战争胜利,也就等于最后的斗争胜利,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大波折了。 这样想,大家心里就不由自己地欢乐起来,快慰起来,有说不出的喜悦。 当然,人们也都感觉到任务艰巨繁重,因为自从参加革命以来,还没有把解放全区的任务,像现在这样,当为即将实现的任务提出来过。如何把当前仍然在武装力量方面较我们强大得多的敢人彻底、于净、全部歼灭?人们禁不住都要想到这个问题。 会议结束了,参加会议的干部分批离开会场。有的人是要化装回去的,有的人则经由游击区的交通线护送回去。 主持会议的特委书记老梁也即将离开了,他上到楼顶上,跳望4周的景色。这村子的4周,是1大片1大片的种植芭蕉的田园,巨大的芭蕉叶1丛接1丛,风吹叶动,有如波浪起伏,使人感觉到这是另1种绿色的海洋。 这些植物不是静静地摆在那里的,它有生命,有活力。它总是在活动着,有时只是微微地波动,有时则剧烈地汹动。现在,这看来仍像是宁静的景物,是正在酝酿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这种洞澈细微的观察,大概也只有尤林和1齐参加这炮楼中的会议的干部们才会有之,其他的人,怕1时也难以领会。 尤林上楼顶时,柳3春同苏平也跟着上来。柳3春是同她儿子阿仲话别的,杜阿中是市郊武工队的队员,他在屋顶放了望哨,柳3春因儿子又回到武装队5里而感到高兴。尤林问柳3春是否想儿子回她那个区的部队里去,好让母子们能常相见。 柳3春说:“我要他回去做什么?形势发展得比我们预料的还快,形势要求的是我们从偏远的地方打到这城市来,不是要这里的人打到我们那偏远的地方去。在那偏远的地方,我们闹得天翻地覆了,可这城里的国民党的官儿们,硬是装作若无其事,他们硬不许城里的报纸报道我们的活动,甚至我们打了他们的区乡政府,破了他们的粮仓,打死了他们不少兵和官了,他们在报纸上也只说是土匪干的,硬不肯说是共产党干的。他们简直是硬以为采取这种死不承认的办法,赤色革命组织就会不存在了。哼!简直是愚蠢至极!”3春讲起来还生气。 尤林说:“不应光生气,应该打到敌人不得不公开承认我们是赤色革命组织。” 柳3春问:“他要怎样才承认?” 尤林说,“你刚才说的是1条,打到这城市来。还有1条,歼灭敢人更大的部队,打死敢人的重要官员。例如打死包得奎,那时敌人的报纸就不好再说是被土匪打死的了。它总得出现个‘共''字,承认是赤色革命干的。” 柳3春兴奋了说:“好呀!打到敌人报纸上出现个‘共''字!这任务让我来干,把我们那大队调来这近郊活动。” 尤林笑说:“看你急成这个样子,这里暂时还用不着你这女旋风,也还用不着你那大队,有苏平同志同她这里的城郊武工队就行了。”又对苏平说,“苏平同志,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呢?” 苏平说:“考虑过,市郊武装工作队必要时可以组织某种特定任务的出击,袭击某些重要目标,这样做,不只使敌人不得不公开承认同他作战的是赤色革命部队,而且也会迫使敌人收缩其兵力,从农村调兵回来保他们这城市,这将更有利于我们在农村的革命力量的大发展。” 尤林说:“对啊,你想的比我还更实际些,更完全些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柳3春也说:“好苏姐!你会完成这任务的,我们等着你法人好消息。” 尤林、柳3春、苏平3人说的,是当时的实际情况。当时,青天白日政府在公开宣传方面,根本不肯承认华南地方有赤色革命组织领导的武装部队存在,尽管自从抗日战争结束以来,他们对华南的人民武装的进攻,是无时或已的,但他们不许报纸上说那是同赤色革命军队作战,只许说那是清乡,是剿匪,把原抗日游击队,把各地的人民武装部队,都诬蔑为土匪,想以此欺瞒群众,遮掩世人的耳目。 所以,柳3春想打到青天白日政府的报纸上出现个“共”字的想法,是由此而来的。尤林同苏平想起要为某1个或几个特定的攻击目标组织1场或儿场战斗,也是由此而来的。读者们也已经可以感觉到,这特定的目标之1,可能是直接袭击某个重要的青天白日政府官员,例如袭击包得奎;亦可能是直接袭击青天白日政府在这地区最主要的据点,例如海湾市。读者们可以放心,这任务已交给苏姐同志了。 苏平回到海湾市。这1天,市内却发生了1件意外的事。 青天白日政府的誉察局长包得奎亲自去拜访明华中学校长岑无忌,想同岑校长和解,反被岑校长严词斥责,2人吵闹起来,关系更加弄僵了。 包得奎去拜访岑校长,岑校长鄙视其为人,原不想接见,但念到人不可以无礼,而且未知其意,这才接见了他。包得奎说他儿子那天冒犯了岑校长,实是无礼,他已经斥贵过那小子,要他来向岑校长赔不是,那小子自知惭愧,却又还未知好歹,竟自避走去了省城,未敢回来,因此他包得奎只好亲自来上门拜访,望岑校长见谅。 等他儿子回来,他1定再要他来赔不是。岑无忌原是盛气而见包得奎的,包得奎却先说了这样的1番话,样子象是低声下气,乞求和解,岑无忌虽然肚中有气,却未发作得起来。 包得奎见岑无忌颜色和缓些,他又继续谈下去,说起他素仰岑校长是个自由民主人士,现在南京青天白日政府政府即将召开国民大会,通过宪法,结束训政,实行宪政了。 包得奎说他虽是个武人,亦知从此就实行文官政治,而文官政治,亦即是欧美各国之所谓议会政治,民主政治。 “现在好了,青天白日政府大会1开,华国就会象英美法3个世界强国那样政治昌明,经济发达,富强起来了。所以青天白日政府大会的召开,新宪法的颁布,是国之大庆,民之大庆,凡我国民,理应有热烈拥护之表示。” 他说了他已经同海湾市各方面的领袖人物商议过,到十1月中旬青天白日政府大会召开之时,举行1个全市各界民众庆祝国民大会召开的大会。 第147章 正面直刚 他特地来征求岑无忌的同意,请岑无忌率全校师生参加,并相约各学校师生共同参加,就请岑校长担任庆祝大会的主要讲话人,以为全市民众的表率。 包得奎讲这些话时,特意把态度放得谦逊些,把言语讲得婉转些,极力要做出个向岑校长诚意敦请之状。 岑校长听了这般言语,他怒不可遏,拂袖而起,严厉地说:“你这是拿我当猪仔,要收买我?我可不是那种小人。你别以为奉承我几句,我就会捧你们的什么全体人民大会!你们开的那算什么全体人民大会?人何所在?你们早把人卖了!人何所有?你们早把人糟蹋够了!你们这些无耻之徒,竟然也要开什么全体人民大会,妄想用几句花言假语,就引诱我去当你们的吹鼓手,为你们装模作样,去帮你们盗名欺世?呸!你睁睁眼,看岑无忌是何等样人!我能像你们那样无耻的吗?!” 他骂得包得奎也发了怒! “我好好的来向你说,你倒以为我怕了你?” 岑无忌说道:“呸!难道我便怕了你?不错!你有的是权,有刀有枪,你可以杀得我,可你休想我会奴颜婢膝,当你们的走狗。你走!我同你多说1阵子话,也降低了我的人格。你是个什么样人,我是个什么样人,你自己明白。” 包得奎竟被岑无忌抢白得1脸灰,倖悻连声,离开而去。 这场争吵,又加剧了邪正双方尖锐对立的局势,看来,反动派方面可能对岑校长会有什么侵犯了。 苏平得知这情况后,忙找些同志作了应付布置,又叫人同岑校长打了招呼,叫他有所准备。但是,过了几天,也不见包得奎有什么动作。 海湾市正筹备庆祝全体大会召开和条例颁布,1切仍像平安无事。 这时,重阳节近了。 “满城风雨近重阳。” 苏平心里倒紧张,她刚接受了个新任务,时间在催着她。 包得奎被岑校长抢白了1顿,出不得声,含怒回到他家中。这时,他儿子包占元,师爷任贵廷在家中等着他。包占元其实没有负疚避往别处,那些话只是包得奎编造了要瞒骗岑无忌的,岑校长根本不听包得奎那胡诌。 那老夫子1见了包得奎的样相,就已憎恶之极,包得奎越假装得礼厚,越是和颜悦色,谦虚恭谨,岑老夫子就越觉得恶心,觉得这汉奸居然敢打他的主意,要拉拢他,引以为同类,这真是奇耻大辱。 岑老夫子那人,是个正气凛然的君子,要他同个汉奸之类的小人同立在1个天地之间,他也是片刻难以容忍的,他哪能同个汉奸对着面讲话。 所以,包得奎枉花1场心机,卖乖讨好,结果唯有遭到1场臭骂,自讨没趣。 包得奎忿懑,回到家中,对任贵廷发气说:“我说不去找他,你偏劝我去找他。那老家伙是个疯子,我们的言语,他1句也不肯听,听不进耳朵去的。这等人,老古不化,简直同赤色革命者1样造反了。杀了算,不杀这老古不化的,难泄我心头之恨。” 任贵廷说:“白长林先生临走之前,不是对你说过要拉拢这种自由民主分子,说要赢得赤色革命组织,这是重要的1着吗?这种人,无拳无勇,杀之何等容易?只要派个小马儿去,1小刀子,他就没命了。可是那样却会惹起更多人作反。首先是他的学生和教员们。这老家伙教了几十年书,在学生和教育界中最有声誉。其次是1般知识界也会被卷得作反,他们素来也敬重这人。还有,1般市民也会因此而起了反意的。他们之中,有些作过这老家伙的学生,有些是闻名饮仰他的。此事切不可造次。白长林先生劝你是有道理的,他说过,对这种人,有效的办法是收买。他们漂亮国当局惯会对付这种人,这是他们的经验之谈。” 包得奎说:“似这等,又还要去求那老物?” 任贵廷说:“现在也不必,他刚拒绝过,又去求他,反被他看轻了。如今之计,且不管他答允不答允,我们就在报纸上发表消息,说他是庆祝‘国大’的发起人,筹备委员,这是迫他就范。” 包得奎说:“要是他否认呢?” 任贵廷说:“他要是公开否认,那他就是与现行国策相对抗,·自处于叛逆的地位,他就有罪了。你要杀他,也应引诱他自己走上了犯罪之路了才动手,那才顺当些。” 包得奎说:“对,给他个难题,看他怎对付。他敢公开对抗,就说他犯了背叛之罪,杀掉他!” 任贵廷说:“也还不能太简单。此人非小可之人,我们要利用他,赤色革命组织料必也争取他。这样的人,正是赤色革命组织的统1战线要争取的对象。看这人近日之所为,很可能已同赤色革命组织员有所接近,受了赤色革命组织的影响。前次由他带头闹起来的风潮,就露出了1些线索。我们还应督住特工人员,务必侦查清楚。如侦查出这老家伙与赤色革命组织人员有来往,那他就是个死罪,脱不得了。” 包占元听到这话,插言道:“对!可恨我们那些搞特工的,很不得力,待我亲自去督住,务必短期内把这老家伙与赤色革命组织的关系查明,把这当为重要线索来查,也许这1网才真的网上大鱼。” 3个恶人这样商量过,就决定了。 包得奎还觉得未能立即杀掉岑无忌以泄恨,不够痛快,不够如意。 任贵廷说:“算了,我的大爷!跪地喂猪,为的是要吃它的肉。你暂且忍耐1下委屈1下吧!” 包得奎狞笑了说:“对,听你的。”也就没再有什么了。 岑无忌把包得奎骂走了以后,他1直仍然气愤,觉得还是骂得不够。像包得奎那样的卑鄙小人,那样汉奸,民之蟊赋,是早该付之国法,诛当其罪的了,然而那贼子竟仍然逍遥法外,做着官儿,称霸1方。 他岑无忌不卖这禽兽其行的人的账,但除了骂几句之外,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那种人,脸皮3尺厚,原就是不怕骂的。你不骂他,他做官,你骂他,他也照旧做他的官,这是定局了的,改变不得的了。 岑无忌隐然感觉到,青天白日政府的执政当局,已经把任用匪类作为他们的政策了。 如果说,过去当官的也还有些好人,有些人还想忠于职守,那么,现在这种人简直是绝无仅有,见不到了。所用者尽是些匪类,尤以抗日战争结束后为尤甚。 1旦鬼子宣布投降,几乎所有的伪军也就都被改编为所谓青天白日政府军,多数好官儿也摇身1变而变为青天白日政府官儿,还有不计其数的土匪也变成所谓青天白日军了。 包得奎就是个标本!这个汉奸,甚至把日本鬼子改名换姓收罗了在他手下,当他的顾问。这还成个什么章法?成何体统? 岑无忌想到这里,1种亡国之忧,从他的思绪中弥漫起来。他虽然向来不大过问政治,但他是爱国的。 抗日成争之时,他也有亡国之忧,但那时还在进行抗成,他指望着抗战的胜利。那时在后方,青天白日政府的官儿们虽然不积极抗成,但总还未投降给日本,还不是汉奸。 可是,到得抗日战争结束,却竟然青天白日政府与汉奸同流合污起来,好坏不分了。 还来了漂亮国人,要搞什么“中美合作”,“世界1家”,要把华国并到漂亮国的“世界1家”之下去,成为漂亮国的殖民地。 岑无忌是看得出这种趋势的,他如今却反而在汉奸官儿统治之下为民。这正如他骂包得奎时冲口而出的两句话,“国何所在?民何所有?”情况确是这样。 岑校长左思右想,越想越彷徨,越苦恼,也越气愤,不能安宁。他对待这1类的问题,很焦躁,很容易激动,上次誉察来学校查禁书捉人,他就这样焦躁激动过。 现在,他比那次甚至激动得更甚。但却也比那次更能冷静。他毕竟是多了1次经验,心知同他交手的是1群狼子野心之人,必然有什么阴谋诡计,他虽然1时骂了那贼子,但事情其实尚未完结。 下1步又会怎样?、又应该怎样应付才是?岑校长这样想时,他就较为冷静了。 但他对这种问题,却像是少了那么1条脑神经,很不会思考它似的,他想来想去也料不定对方会怎样来捣鬼,更想不出自己该怎样去应付。 他想得心烦,就又像前次那样,自己在房子里面踱来踱去。踱了1会,他耐不住了,就又拿起根手杖,他原来的1根手杖前次同包占元争执时被包占元物断了,现在他拿的是另1根,出了门,走向街上去。 岑校长就住在学校内,他惘惘然踱出校门,踱了到街上去。这学校坐落在市区的边沿,离学校不远就是田野了。 校舍是华侨捐钱建筑的,是西式的建筑物,格局不小,相当堂皇,环境颇为幽静。校外的道路是林荫道,通向郊外。 岑校长就在这林荫道上散步,走不远,见1女人带着个孩子,从1条盆道转到林荫道上来。 岑校长认得这女人,她就是基督教孤儿院院长罗以育的夫人罗太太。 岑校长同罗院长都是教育界,原就相识的。岑校长按礼同罗太太打了个招呼,问罗太太:“出来散步么?” 罗太太答:“不!我去精神病院,我不去探我们那罗先生。” 第148章 看望 岑校长疑惑了问,“什么?罗先生?” 罗太太说:“我们罗先生发疯了,给迫害疯了,住在疯人院。” 岑校长愕然道:“什么话?怎么还就迫害疯了呢?” 原来,他尚不知罗以育发了疯。 岑校长这1问,触起罗太太满腹的凄凉心事,她未曾开言先落泪。自从她家庭发生惨变以来,她凡是向人陈述那经过情状,总是含悲带泪地讲的,现在她也这样。她遇到的又是个岑校长,是有名的刚直方正的人,关心地问起罗以育怎样得了疯病,罗太太更是未开言心已酸,她要把苦情诉与岑校长听。 她站在路旁,把包得奎派人来做媒,硬要为他儿子包占元聘罗家女儿为妻,罗以育未敢答允,女儿拒绝婚事,却又被1班流氓烂崽子像魔鬼1样,来霸占住家宅,逼迫女儿顺受。 女儿不肯,夜间离家逃走了,不知去向。 包得奎同他儿子就又亲自来怒骂恐吓,包得奎的儿子还亲自出手,飞刀行凶,把利刀插了在耶稣圣像上面,这就把罗先生整个儿吓疯了。 他在家里胡言乱语,嘴里只是不停地喊叫:“报应!报应!” 说是世界末日来临,世界要毁灭,1切都毁灭了。 他抓到什么东西就把它摔烂斯烂,在家闹得没法,没奈何,只得送了他进疯人院。罗太太鸣鸣咽咽地诉说了这经过,岑校长心中恻然,哀怜罗以育院长1家忽然遭受这飞来横祸,无妄之灾。 罗院长为人,小心谨慎,敬敬戒戒,可也算得是善人了吧?然而所受的是如此的恶报。作恶的却又是那包家父子,那汉奸世家!岑校长听讲到包得奎父子作恶行凶,他就如同目睹,如同身受,因为他也是受过那恶霸道的欺侮的。 岑校长心中不平,像被块石头塞了进心胸,卡在里面,吐不得出。 “想不到你们遭此变故!”他难过了1阵,又说,“我也去病院,看看以育翁。” 就这样,他就跟罗太太1同,沿林荫道走去,走了不远,就到了坐落在近郊田野之中的精神病院。 罗以育仍然是象以前在家发病时的那种神情,两眼定定,昂首望天。 罗太太同他讲话,他并不理睬,全不会答应,连点头摇头这种表情也没有1个,只是呆呆愣愣,兀自立在那里。 罗太太拿块蛋糕给他吃,他对蛋糕凝视了好1会,又向4周险视几眼,然后忽然象惊惶起来,叫喊:“世界末日了啊!世界末日了啊!毁灭了啊!毁灭了啊······” 1手抓碎了蛋糕,摔向地上,摔得满抛碎屑。他还要抓什么他抓得到手的东西,要加以破坏。 罗太太悲哀地求他:“你别这样啊!别这样啊!” 他静了静,忽然又伸手向天,大声叫喊:“主啊!怜悯你的羔羊吧!” 他跪在地上,向天祈祷了。 岑校长等了好1会才走近罗以育去,他柔和地亲切地说:“你的女儿好啊!她自由了!” 这话是讲给罗以育听的,但也像是他岑老师自在那里自言自语。 罗以育象有所感觉,他重复念岑老师两个词儿:“女儿······自由······”两眼注视着岑校长。 岑校长又着重地重复说:“是的,你女儿好!她自由了。” 讲了又讲,罗以育又重复地有所感受地跟着念,神智竟象清醒了些。 岑无忌对罗以育说:“以育翁!我是岑无忌。你看看我!你认得我吗?” 罗以育辨认了1会说:“哦,你是岑老师,岑校长。” 岑无忌说:“对了。我告诉你,你女儿好!她自由了。” 罗以育自语地说:“哦,我女儿好!她自由了。”他细声自语地这样说了两句,忽就又大声这样地喧嚷了几句,他高兴起来,大声高呼,踊跃起来。 这时,有个病院职员喝了声,“不要喧哗!” 这喝声象闭了电流开关1样,把罗以育的活动1下就禁住了。他停止了踊跃,停止了言语,又复呆呆戆戆,僵了在那里。 岑校长同罗太太都没能再诱导罗以育讲话。 探过了病出来,岑无忌对罗太太说:“罗太!你见着,刚才罗先生的神智曾略为清醒过1会,他的病是可以治好的。他患的病是迫害狂。在这病院里,他还是继续受迫害,刚才那管理人员喝了1声,他就又呆意了。在这里是治不好他的病的,他们只拿他当为个疯子,拘禁着他。回你家里怕也不成,他就在那里被迫疯的,回家去见着那景象,他就会神经错乱的。我的意见是,应该把罗先生接出来,另找个地方,让他安静地住下,好好地安慰他,把他的病治好。主要是精神治疗。” 罗太太说:“是呀!我刚才也见着他象是好了过来的。在这病院里,人们总是恶狠狠对他,我想接他出去。可是,把他安在哪里呢?他是疯癫了的。” 岑无忌说:“我同罗先生虽未算得是深交,却也是多年的相识的朋友了。我不揣冒昧地向你建议,接他到我家里,由我照料他。不知可以不?” 这建议出乎罗太太的意外,她说:“这······这怎好拖累你呢?你见着,他会破坏东西的。” 岑无忌说:“不怕,我会使他安静下来的。” 2人商量了1阵,罗太太感激岑校长的好意,第2天,就又去医院办了接罗以育出院回家的手续,然后同岑校长1起,接了罗以育,回到明华中学内岑校长的宿舍去。 岑校长单身住在学校的宿舍内。他的夫人已去世,儿女都长大了,独立生活了,不在他身边。他的宿舍有他的书房、睡房,有客厅、客室,有1个佣人照顾他的生活。 他把罗以育安置了在客室里,他仍用那天在精神病院那种办法,诱导罗以育相信他女儿安全无恙,而且获得自由,罗以育亦会有所感受。 这里不是在精神病院那样,有1种禁制的力量使罗以育精神受到拘束,也不像在罗以育自已的家那样有使他触目惊心,引起神经错乱的环境,罗以育是较为肯听岑校长的诱导的,但他听到女儿完全无恙,获得自由这些话,他就问女儿在哪里,他要见女儿,岑无忌却无法应付他。 这时,罗以育就又会迷迷糊糊,焦躁不安了。这就惟有让罗以育吃点安静药,叫他安静下来,叫他安睡下来才成。 岑无忌也懂得点医理,他从精神病院给罗以育带了些药回来。他学校里有校医,他还请了学校的校医和护士帮同他照料罗以育。 就这样1两天,罗以育的病情虽有好转,却无大效。1次,罗以育又唠叨着要见他女儿,岑无忌心想,不如带他往外边走1走,分散1下他的注意力,看他怎样。 他带罗以育离屋,出了校门,去到街上,去到公园里。 这天是星期天,公园里游人颇多,多数是青年学生。罗以育见了个衣着像他女儿的,他以为是他女儿了,叫嚷起来,再看却不是。又见有身材有点像他女儿的,他也叫嚷,却又不是。 岑无忌无法使得罗以育安静。这时,却见平日沿街卖画片儿的穷画家老唐,身上上下左右前后披挂着他那些画片儿,带着他那卖画的整副行头,擎擎框框的,走了进公园来。 原来,老唐有时也到公园卖画,今天是假日,公园人多,他就来了。 老唐进了园,有1群孩子跟着他拦着他,嘴念着顺口溜取笑他: 穷老唐, 打当当。 娶老婆, 没得想。 老唐装鬼脸张手作势吓退了孩子们。他迤迤逦通地走着来,忽见了岑无忌同罗以育。他原识得此2人。他带着他那全身披挂向2人鞠躬为礼说:“是2位老先生。” 罗以育不懂得还礼,他突然张手向上,叫喊:“主啊!怜悯你的羔羊吧!”又叫喊:“毁灭了!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在哪里?” 唐穷奇异地看着罗以育。 岑校长解释说:“他女儿不见了,他受刺激,神经失常。” 罗以育又向着老唐叫喊:“我的女儿在哪里?在哪里?” 他像是追问老唐,老唐不知怎样答他好,不觉心里愣1愣,退了1步。 罗以育又叫喊:“我的女儿啊!她在哪里?毁灭了!” 老唐心知罗以育是思念女儿发了疯,老唐知那女儿在哪里,他脑子里还浮现起罗丽娜离家出走时的情状哩,他却又不好明言,他对罗以育说:“不,你女儿没有毁灭,她好好的,她自由了。” 罗以育条件反射地反应着说:“她好好的?她自由了?” 老唐说:“是的,她好好的,她自由了。” 罗以育说:“哦!你知道她在哪里。你带我去见她!” 缠得老唐推脱不得。 老唐说:“慢!慢!我让你见到她。” 他拿画笔在纸上很快地画了几笔,就画成了个罗丽娜的速写画像,给罗以育看。 罗以育看了兴奋说:“是她,是她。”却又仍然叫,“你知道她的,她在哪里?你带我去见她!” 仍然纠缠住老唐。 老唐这可再也没办法了,他支支吾吾,罗以育却不肯罢休,越来越兴奋,越纠缠住老唐不放。 岑无忌叹了声说:“唉······回去吧!” 要带罗以育回去,罗以育却仍要老唐带他去找女儿。 老唐无可如何,只好说:“我带你,我带你。” 哄着罗以育,帮同岑无忌,把发着癫的罗以育诸方哄说,才劝得癫人稍为安静,由2人扶持着回明华中学岑校长的宿舍去。 第149章 见面 回到宿舍,吃了些药,罗以育渐复安静了。 岑校长叹息着对老唐说:“唉!心病还须心药医。看来罗先生这病,除非再见到他女儿,是不会好的。” 他把他遇到罗太太,听说罗以育被迫害发疯,因而同去疯人院,把病人接了回他这里来的因由经过他自己的1切感慨,都对老唐说了。 他现在感到为难的,是找不到罗以育的女儿来。 老唐没敢直对岑校长说他参加过帮助罗丽娜出走,没敢说他知丽娜现在哪里。那是1次秘密行动,他是不好轻易泄露的。 他只沉吟地重复念了岑校长的语意:“非找她女儿来不可?” 岑校长却忽然想起地说:“对,你刚才画出了罗先生女儿的形象,你应该是熟识那孩子的。唐先生,那孩子落在何方,你是否也有所知闻呢?” 老唐被问得1下不好作答,他嗯嗯的应了几声,才勉强地说:“不,不的确知道。不过,那姑娘是安全的,她自由了,这却是的确的。” 岑老师说:“这就好了,我也说那孩子安全自由,可我是随便说出来安慰病者的。现在,知她确是安全自由,也就更好了。不过,如果能通知那孩子来见见她父亲,或让我们送病人去见1见他女儿,使病人得以康复,这是件好事。” 老唐说:“是,是,我去找人商量1下,想想办法。” 对着岑校长这样的人,老唐说不出假话,他只能说得较为含糊罢了。 岑校长也没追问,他同老唐只是1般相识得,尚未是素有来往的朋友,他不能叮着老唐寻根问底,他也全不知老唐同罗家女儿有何关系。 同岑无忌谈过话,老唐就告辞而别。他不回市内,却走向郊区。刚才同岑无忌校长的谈话,使他感觉到应该让罗丽娜来见1见她父亲,好让那被社会恶势力迫疯了的人恢复理智,他感觉到这是件好事,而且人民解放事业可能也包括有这类应该做的好事的。 至于罗丽娜是否能来?怎样来?这却不是他老唐所能决定的。他要向他所属的城郊武装工作组反映这情祝,等候组织上的决定。 老唐径直向武工组的秘密基地,即他初同武工组相遇住过的那村庄走去。到了那村庄,找到了武工组,找到了组长杨2妹,老唐将他见过岑校长和罗以育这经过向杨2妹报告了,提出要让罗丽娜去见她父亲的意见。 杨2妹听了,考虑过才说:“罗丽娜的工作不属我们武工组所管,她去见她父亲,如何才保证秘密安全,也须有布置。这事须向上级报告请示。” 她叫老唐回去听候指示,老唐听令,这才又回城里去。 第2天,老唐得杨2妹通知,要他再去见岑无忌,说明罗丽娜现在的政治背景,让岑无忌考虑是否方便让罗丽娜去他家与父亲相见。 因岑无忌不知罗丽娜从何而来,从何而去,徒然使他觉得神秘。这事还是不如向他说明白了,更有然些。岑无忌是个民主人士,他让罗家女儿去他家,是要在政治上担负1定风险的。把这情况告诉他,请他考虑,这是尊重他。组织上还有个意图,就是通过这次行动,使革命组织与岑无忌彼此互相公开地建立起联系,以便于今后的合作。 老唐去对岑无忌说,实告诉他,罗以育的女儿是由他老唐本人同1个从事秘密活动的政治组织营救出走的,这个组织名为“解放军之友”,是赤色革命组织领导的组织。 那被救出去的姑娘现在解放区,参加人民解放斗争。老唐还就昨天未对岑校长明言这点,对岑校长致歉意,说那是因他未征得他参与活动的那组织的同意之故。现在,他已经把情况向岑校长说明了,就还请岑校长再考虑,既然这样,让罗以育女儿来校长这里,是否方便,望岑校长不可勉强。 岑无忌留心听了老唐的叙述,他开始感到意外,渐渐就点头赞许,听完了以后,却又还沉思了1会才说:“我原料过这城市也该有赤色革命组织的人,果然如此。这样就更好。那女孩子到得赤色革命组织那边,自然是解放了,自由了,我也就安心了。我正怕她被迫出走,终归脱不出这社会的恶势力的魔掌。想不到是赤色革命组织数了她。怪不得人们说赤色革命组织是人民的救星。真是哪里有人民受灾难,就哪里有赤色革命组织同人民1起抗灾教难。我原未知唐先生你是赤色革命组织,失敬失敬!” 老唐忙解释说:“我还未加入赤色革命组织,我还未够条件。我只参加他们的活动。惭愧!” 岑无忌说:“在我看来,是1样的。我也不问你那些。我最担心的是我这受迫害至疯藏的朋友的病怎样才能治好。” 老唐说:“先生的意见是·······” 岑无忌说,“让那女孩子来见她父亲!我只问这行为是否合乎正义,不问你们是不是赤色革命组织。”这样,就同老唐约定了,让罗丽娜去见罗以育。 这次工作,是苏平布置的,但她没有直接露面与岑校长相见,甚至也未与老唐相见。她只是通过城郊武装工作组和市内秘密组织,作了布置。 这明华中学内的党的秘密组织,也接到通知,暗中配合和掩护。 1天傍晚,暮色迷朦,天将入黑,有两个人,沿海湾市郊外的林荫道走向市内来,走向明华中学。这是1对青年男女。 女的,是罗丽娜,男的却是司徒彬。 为了安慰那被迫疯的孤儿院长,使他恢复神智,革命组织不只让他女儿来见他,而且让他女儿的恋人也1齐来了。 2人都穿着学生装,是城里人的打扮,像1对正从郊外散步归来的情侣,并肩走着。这时路上行人较少,又借迷朦的暮色作掩护,他们并不大担心有人认得他们。 他们其实是有人掩护着的,那是杨2妹同城郊武工组的1两人,伴随着这2人走在路上,但只是装作路人,或走在2人前面,或在后面,暗为掩护,并不同2人1起。 罗丽娜同司徒彬走到明华中学校门,进了去,那里已有唐庚老师等着,带了2人,便去岑校长住的宿舍。武工组的同志,却没进学校来。 岑校长在宿舍里同罗以育讲着话,自从面画儿老唐那天画了罗丽娜的肖像给罗以育,罗以育把肖像收藏着,看之又看,看过了就吵着要同女儿相见。 他担心着女儿的生死吉凶,1会儿说女儿被包占元飞刀插死了,1会儿说被包占元飞马拉走了,1会儿说被军警流氓捉住了,1会儿说是被水淹被火烧了。 总之,他胡思乱想,发生种种恐怖的幻觉,光拿些虚话哄他,他就是神经错乱,劝止不住的。刚才他又这样发作。 岑校长只好对他说:“你不要急!你女儿马上就来到了。” 罗以育疑惑说:“马上就来到?” 岑校长说:“对,我约定了她来的,下午7点钟,准时到达。你准备好,她来到了,你不要胡言乱语!你要听她的话!她要你怎样你就怎样,你要听她的,知道吗?” 罗以育象是把岑校长这话听了在心地说:“对,我听她的。”却又悲哀地叫道,“我就是没有听她的,才得到这样报应啊!” 眼看着,又像是要神经错乱了。 岑校长又说:“你不要胡思乱想!看着时钟,看她是否快来到了!” 罗以育就果然听话,望着壁上的时钟,时钟已指着6时5十5分了,他指着时钟,嘴里念着数字,痴痴呆呆地1秒1分地计算着,直至钟声敲响了7下,他兴奋得跳起来说:“到了!到了!” 这时,唐老师恰恰带着罗丽娜同司徒彬,进了岑校长宿舍的门口。 罗以育猛然见了女儿,却又竟若不知所措。他天天吵着要见女儿,女儿却真的来到了。他呆在那里,望着突然出现的女儿,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的所见是梦是幻,是虚无缥缈。 他睁睁眼,又再睁眼,极力辨认。 女儿却清楚地亲切地叫了声,“爸爸!” 走近前来。老头子猛然狂叫:“女儿啊!女儿时我的上帝!”把扑向他怀中的女儿揽住,眼泪纷纷落。父亲爱抚着女儿说:“是你呀!是你呀!” 女儿说:“爸爸!是我呀!还有,彬彬也来了。” 父亲1手揽住女儿,1手拉住彬彬的手,悲喜交集地叫道:“啊!是阿彬!感谢上帝!”抱住女儿,拉住阿彬,长久地未再讲话。 他战战兢兢地把2人的手拉住,让2人的手紧握在1起。 罗以育问女儿:“你们现在怎么啦?” 女儿答:“我们自由了,爸爸!我们到了个自由的天地,那里的人们勤劳勇敢,他们要成胜恶魔,建设他们自己的乐园。爸爸!我们是同建设人间乐园的人们在1起的。我们是幸福的,我们从来未感到过象现在这样的幸福。” 父亲象理解又不理解地说:“啊!幸福!那些是什么人呢?” 女儿说:“是耶稣的使徒1般的好人。不,是比使徒们还要好的好人。” 罗以育疑惑地说:“比使徒还要好的好人?有这样的人么?” 丽娜说:“有呀!爸爸!你看,岑校长不就是吗?我们有灾难,他就来救我们。这不是使徒们1般吗?不是比使徒更好的好人吗?我们没有见过耶稣使徒,可岑校长我们是见着的。爸爸!你放心吧!同我和阿彬1起的都是岑校长这样的好人。我们会懂得怎样做人的。” 罗以育领会地点了点头。丽娜又说:“爸爸!谁是恶魔,谁是好人,这回你分得清楚了吧?” 罗以育又点了点头。这时,刚才已出了去屋外作掩护的唐老师忽然又进来叫:“快!包得奎儿子同1队警探来了!” 几个人都惊愕起来。 岑校长叫:“去!藏起来!”唐老师立即同罗丽娜司徒彬2人出了去,屋里只剩下岑校长和罗以育。 罗以育又给吓呆了······ 第150章 搜人 包占元是来捉罗丽娜的。 那天,包得奎、包占元、任贵延3个恶人商量过要侦查岁无忌校长和赤色革命组织有无来往,包占元去布置,他叫了前次带流氓去罗以育家监视过罗丽娜的那下山虎做这事。 前次虽没有监视得住,让罗丽娜走脱,受了包得奎和包占元的斥责,但这人是包得奎的老手下,因此这次还是用了他。 下山虎派了个暗探在明华中学附近,监视岑无忌的行动,所有岑校长去精神病院接了罗以育来家,以及那天岑校长陪罗以育去公园,遇着卖画片儿的唐穷,又共同陪罗以育回家去这些情况,那探子都侦查了去,报给包占元。 罗以育是个疯子,包占元是不以为意的。至于唐穷,在包占元看来,亦是个半疯潮之人,他也不大以为意。他命令探子们继续侦查,看岑无忌同可疑为赤色革命分子的人有来往不。 探子们继续监视······ 这天,将入黑,见有1对青年男女,从郊外方向进城来。探子见女子似是孤儿院长家大姑娘。那探子跟着下山虎去罗家监视过这姑娘,记得这姑娘的样相,但这时暮色迷朦,并不看得十分真切。探子忙跟上前几步,要看清楚些。 这时却有两个过路之人爵到他面前,向他问路,像故意阻止他似的。探子只得应付两个人,却已让邦1对青年男女走了进明华中学校门去了,向探子问路的那两人离开了自走路而去。 探子忽然想起,罗以育住在这中学内,他女儿是来看他老子的,这是罗以育的女儿无疑了。那狗腿子心想,这女子虽不是赤色革命分子,但她是东家要捉拿之人,正寻之不得,这次却被我发现了她在这里,这岂不是1件大功? 就这样,狗腿子就匆忙去报与下山虎,下山虎又报与包占元,包占元1听,发现了罗丽娜,他就率领了几个警探,火速地亲自赶来了。 刚才那在路上问路的两人,却是杨2妹那武工组的。他们见有人注意到罗丽娜和司徒彬,就故意去试惹那人1下,他们其实未发现那人是个探子。 包占元只是要来捉罗丽娜,他根本没疑心到罗丽娜会同赤色革命组织有关系。他诚恐迟来1步,文让罗丽娜走脱掉了,所以他匆匆地赶着来,也没带太多的人马。要捉个女子,只他那几个流氓烂崽也就足够有余了。 包占元沙里笼冲,贸贸然冲进了岑无忌的屋。 岑无忌站在厅堂当中,脸色铁青青,像个铁面包公,盛怒地向着这进来的人。包占元骤然见岑无忌这气势,不觉胆怯1怯,室住了脚步。 岑无忌问:“你来做什么?” 包占元1心只是来捉罗丽娜,没想反被岑无忌先这样问,他竟然1下子找不出话语来对答。 岑无忌却又继续先声夺人地说:“你老子来讲过,要你来向我赔罪,你是赔罪来的吗?” 包占元更没准备岑无忌有这个问法,他更难答话了,只是鼻子里哼了儿声。 岑无忌又道:“你不赔罪,你就别踏进我屋内来!这屋子是我的,你无权进来!你作恶够多的了!你给我滚!” 包占元这才也作起气说:“我来提人的!” 岑无忌说:“你提什么人?” 包占元说:“你管不着!” 岑无忌说:“你来我屋里捉人,我怎管不着?是捉我吧?你拿逮捕令来!我跟你去。”说着,他伸手向包占元要逮捕令。 包占元被岑无忌这1记反击,竟被弄得招架不住,手足无措了,他哑了口。支吾了1会才说:“我捉罗以育的女儿。” 岑无忌说:“他女儿犯了什么罪?” 问得包占元又只会张着嘴。 岑无忌道:“你说呀!她犯什么罪?” 包占元窘得发急了说:“废话!我不同你讲!”喊叫他那些警探,“还不快动手!” 那班狗腿子们1声吆喊,1涌而前,把屋里各个房间,角落,周天下般搜索了1遍。 向包占元报告:“没见人。” 这时,罗以育被吓得惊惊颤颤,缩了在岑无忌身边。岑无忌护住他说:“莫怕!你女儿是安全的,自由的,幸福的。” 罗以育似是听懂了岑无忌的话,他紧靠在岑无忌身边。 包占元手持小刀,像那天去罗家那样,恐吓罗以有:“疯鬼!你女儿在哪里?!” 罗以育没有答话。 岑无忌喝包占元:“他有病,不准你欺负他!” 包占元不理睬,继续恐吓罗以育:“你女儿在哪里!” 罗以育仍不答包占元,望着岑无忌,岑无忌像座山1样立在那里,他那威严的目光罩定包占元,包占元虽然装腔作势,却有点神魂不定,怕碰到岑无忌的目光。 岑无忌好比个无敌将,包占元有如只斗败公鸡,他简直是被镇住了。在罗以育看来,此时的岑无忌,简直是圣灵显现,是个救世主。 罗以育精神激动,忽然冲向前叫喊:“上帝保佑!我女儿得数了!我女儿得救了!” 包占元似被罗以育这突然的动作冲得动了1动,身子缩了1缩,但他仍然喝问:“你女儿在哪里?” 罗以育像仍在幻觉之中那样自顾自地说:“我的女儿安全了,自由了,她很幸福。耶稣的使徒们同她在1起。同她在1起的,还有那爱她的亚当。她是夏娃,那后生是亚当。多好啊!他们像天使1殷生着羽翼,他们在飞翔,飞翔!他们在天上的乐园飞翔。他们在建造人间的乐园。多好啊!上帝啊!保祐正直善良的人,让善人得到幸福,恶人得到怎罚吧!” 他跪了下来,向上帝作析祷。 他是虔诚地,认真地在那里作析祷······ 见着罗以育这种半疯不疯的情状,包占元觉得晦气,大骂:“见鬼!”喊叫他那班警探道,“别理这獭鬼!快去搜遍全间学校!” 狗腿子们吆了声,正要去。 岑校长大声喝问:“哪里去?” 包占元说:“那女子分明藏在你学校内,我要搜遍你全间学校!” 岑校长说“好大的胆!你搜我家,案尚未了结,还敢搜我的学校你先立个具结来!” 包占元还未完全理解到岑校长说的是怎样个意思,岑校长已迅速地把纸笔摆出搁在桌上,手拍桌子,喝问包占元:“你写!你又不是警察局的官员,也没个手令,你无故借口要捉拿个无罪之人,就擅自闯进我家,破坏骚扰,你侵犯我的自由,你犯了罪,你先写个服罪具结!你写!” 岑无忌声色俱厉,如雷鸣闪电。 包占元猝然被震慑,只叫:“你······你······你。” 岑无忌没容他答辩,又大声斥骂:“你居然还要搜遍我全间学校?!你再立个字凭,写明所因何事,搜捕何人,如搜不出,你甘愿服罪,我就让你搜。你写!” 包占元还是只得叫:“你······你······你。” 岑无忌再喝他:“你写!写!写!” 包占元硬着说:“我不写,我就是要搜!”指挥他那些警探,“去搜!” 同狗腿子们转身,正要出门去。 这时,全校师生闻得有歹徒来抄岑校长的家,纷纷不平,人人愤怒,汹涌而来,有些人还手拿着扫把棍棒之类的家伙,把万徒们堵了在校长宿舍门口。 群众人多,几个歹徒,这1下就包围在人海之中,出去不得了。 岑校长站出门前,向群众大声讲:“本市警察局长的儿子包占元,强迫1女教员嫁给他,那教员不肯,失踪了。包占元现在带人来我校,搜了我的宿舍,还要搜遍我们全学校,捉拿那女教员。同学们,全校师生员工们你们答应他不?” 群众们高呼:“不答应!” 又有高呼:“不准他横行霸道!”的,还有高呼:“他敢瘦就揍死他!”的,更有高呼:“叫他滚蛋”的,群情激奋,不可通止。 岑校长对包占元说:“怎么样?你签个字,去搜吧!” 包占元没答岑校长的话。他逡巡4顾,看形势不妙,想溜了。 群众高呼:“叫他滚蛋!” “滚蛋!” 歹徒们被群众轰得心带惊惶,挤在1起、遑遑然若丧家之犬,夹着尾巴,滚走了。 轰走了歹徒们,群众高兴,却也愤怒未息。 他们散了回宿舍回教室去,就这里1堆,那里1群,继续互相议论此事。他们称赞岑校长正直刚强,也唾骂万徒们奸邪鬼鼠。 画家老唐又去见岑校长。这时,罗丽娜、司徒彬已安全转移出校外,由同志们掩护走了。老唐将情况告诉岑校长,岑校长放了心。 老唐原要告诉罗以育,让他知女儿同阿彬安全无事。罗以育当包占元1班歹徒被轰走之时,喜得高声大笑,非常兴奋。 岑校长怕过分欢喜也会又导致神经失常,便让罗以育吃了些安静药,他已经睡觉了。照看来,他的病,可以完全痊愈。 老唐赞岑校长今天处事坚决镇定。岑无忌说:“无他,我只是反对对人的尊严,人的自由的迫害。婚姻自由,这本来是个人的不能被侵犯的权利。而我们这里却竟然有恃势迫婚的,还公然率领警探来捉人。被迫害的是个弱女子,有权力迫害人的却是个卖国贼,是个汉奸。唉!我本来是不问政治的,可是,现在看看,我们的国家是个怎么样的国家啊!我们这个国家的政治是什么政治啊!” 岑校长慨叹着,忧伤起来。他又自言自语地说:“我不是个革命者,我只是个自由知识分子。” 第151章 报纸 老唐说:“我也是个自由知识分子。” 岑校长说:“对了,可是,今天的事你见着,命运使我同赤色革命组织联了在1起了。我同情这受社会的恶势力迫害的两父女,我不觉地就同你们1致起来了。” 老唐说:“我也是不觉地就同赤色革命组织1致起来的。你知道,我同赤色革命组织1起救过今天这姑娘。更早以前,漂亮国人发救济面包,有个流浪儿拒绝接受,他因而被捕,我也因同情他而被捕。” 岑校长沉思了片刻,说道:“是的,我知道你那次被捕过。看来,我们都珍重自由,反对迫害,从这1点上说,我们就同赤色革命组织1致了。” 说完,又继续沉思,没同老唐再多讲这问题。 2人谈了这1阵,都觉得语言十分投机,都有了成为知已之交的感觉。老唐感到满意,他辞过了岑校长,又去校内的学生会和职员会探望。 那里1些积极分子,正在撰写传单和标语,就今天包占元带领警探来学校搜捕受他迫害失踪的女子之事,提出玩议,主要的内容是反对迫害,反对侵犯自由权利。 这是校内赤色革命组织的秘密组织同学生会、职员会的领导机构临时决定了的斗争行动。老唐精神振奋,他也就去参与其事。 我们这画家参加的是画画,他画的是1组漫画,内容是,总标题《迫婚记》 第1幅,2太子图娶女教员;第2幅,3媒人强下订婚帖;第3幅,撕婚帖大姑娘拒婚;第4幅,占家宅恶流氓威胁;第5幅,争自由深闺女出走;第6幅,飞利刀大小霸行凶;第7幅,受迫害慈父发癫;第8幅,疗狂病老友仗义;第9幅,搜学堂追捕逃婚女;第十幅,撄众怒轰走小霸王。 这些事实,唯有穷老唐最清楚最了解,亦唯有他穷老唐能不见着本人,不对着照片,就画得出这故事中的人物状貌神态,画得活龙活现,维妙维肖。 他画罗丽娜纯洁美丽像是个天使,罗以育就像羔羊,岑校长像是包公,包得奎是饭铲头,包占元是个飞贼,媒人像发瘟鸡,狗腿子就是狗腿子;愤怒了的群众,如海如潮。 众人见了都赞画得好,老唐也自觉得意。他是在蜡纸上刻出图画,然后用油墨印刷的。 他来了劲,连刻带印,直干到下半夜,到他把工作干完时,天已将亮了。这时他才感到疲累,他去1张课桌1躺,眼1闭,就入了睡,也不知人们是怎样拿了传单标语同他这些画儿去张贴散发的。 组画《迫婚记》与相关的传单标语张贴散发之后,海湾市的群众竞相传讲这新闻。尤其是《迫婚记》这十幅连环图画,群众中有不少是认得画中人的,看过了都说画得像,画出了神情。 包得奎父子恃势迫婚之事,有些人原已略有所闻,却未知其详,未知得确实,现在看了图画,又看了传单,人们就更明白其事了。 加上还有新发生的包占元去搜学堂捉逃婚女,激起岑校长与全校师生的公愤,把万徒们轰走这1段新情节,人们自然更加注意。 他们关心这事态的发展,怕那逃婚的姑娘会终于逃不出这海湾市的大小霸王的魔爪,怕岑校长和学校的师生们会遭到报复。 总之,自由仍受侵犯,迫害仍在继续,人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然而,传讲这迫婚事件的真相,原就会唤醒群众,发动众起来争自由反迫害,这作用其实也达到了。人们不但从这事件看到有迫害存在,而且看到受迫害的人很多,连基督教孤儿院院长那样已经算得是有些社会地位的人,尚且被迫致疯,他女儿被追逃亡。 那老头子为人,素来谨慎小心,也算得是个善人了吧,结果还是要受迫害。这样想,人们就会更深切地感觉到自由之可贵了。 包得奎得知街上出现了许多反迫害的传单标语和漫画,他大发雷霆,找任贵廷商量,要进行报复。 昨天包占元在明华中学被轰了回来,就要调动军警去包围明华中学,镇压搜捕,以为报复。当时任贵廷劝阻,说包占元原不应为捉那逃婚的女子便亲自去明华中学。 要捉那女子,只须派1两个人钉住梢,待那女子出到校门外,才在路上捉她,这是举手之劳,神不知鬼不觉,捉了去,你怎样摆布都可以,不会引起什么社会风潮。 现在却不然,包占元既已亲自去过,而且宣布了是为捉那女子而去的,回来又再去,那就很可能使风潮更闹大了。 过去,文智书店老板倪非凡当包得奎的义务顾问时,他是不主张包占元把罗丽娜拒婚之事看得那么要紧的,他认为那不是1场事件,任贵廷也是这样看的。 任贵廷说:“为个女子大动于戈,对老东家和少东家的名声,都不大好。1则怕赤色革命组织分子乘机扩大宣传,煽动起所谓反迫害风潮,现在省城和国内别的城市已有提出这口号的了,不宜给他们以这种可乘之机。2则还要防我们的所谓自己人这边,也有巴不得借此中伤老东家你,挤你下合的。过去倪先生已这样点醒过,不可忘记了。” 包得奎听任贵廷这样劝说,才敛住手,没再派军警去。却不料第2天就满街满巷出现反迫害的传单标语和画片儿。包得奎特别讨厌那画片儿,把他父子两人画得非常丑恶,却又画得非常像,谁看了都认得出就是包得奎同包占元,1个是饭铲头,1个是洋阿飞。 包得奎认为这些反叛的东西1定是岑无忌那老反叛指使人捣弄出来的,他包老奎按兵不动,这回倒是岑无忌先放马过来了。 包得奎发火,因此找任贵廷再参详,还是要采取强硬手段,把造反的风潮压下去。 任贵廷皱着眉头,转着他那阴阴湿湿的眼珠子,心中琢磨了好1会才说道:“我的包大爷!还是照我们原来的计议做好些。十1月十5日,全体大会就开幕了。这次大会,要选举老蒋当领导人。这是最重要的日子,你愿意要庆祝,不愿意也要庆祝。不庆祝,就反叛之罪。 上次,我们计算过,要拉岑无忌下水,因此上你才不情愿地前往,亲自登门拜访,卑词厚礼,请那老学究当全市各界庆祝开幕的大会主要领导,这是让他也下海湿了身,叫他夸不得自己干净,不得同我们闹别扭。 那老无赖不答应,反把你辱骂1顿,那时我们又计议过,再迫他1步,不管他答不答应,就在报纸上发表公告,说他是召集这个庆祝大会的发起人,是筹备委员。他如默认,那就是他自己蔫了,日后反悔不得。他如否认,那他就是公开反叛,把自己置身于与青天白日政府对立的地位,是个死罪,你怎样整治他,也就不难。 这1计,不管怎样,都是我们赢了的。现在,犯不着因2世侄去过那学校里1趟就改变原计。现在看来,那学校里必然有赤色革命组织分子,那老反叛也必然同赤色革命组织分子有关系或至少互相默契,这才会抓着2世侄这场婚姻之事为题,借题发挥,大作文章。那些传单标语,句句同我们斗,却又不点明,那些图画,幅幅鼓吹斗争,却又没提到是斗争。 这是赤色革命组织的1种宣传手法,这手法才高明呢!可我们却又还不知到底哪1个才真的是赤色革命组织分子。人家抓住这婚姻事件来攻我们,我们如果文偏从这1面去还手,那我们就低着了。唯有赶紧按原计而行,迫使姓岁的对‘国大''表示态度,那才是要命的1着!是妙着!这1着保险杀得他清盘落索。” 包得查听任贵廷这样解说,他再想了1香,也就点头同意了。他原来就是同任贵廷商量过用阴功夫对付岑无忌的,现在他再1想,地下组织得任贵廷下的是好棋。他向来靠任贵延当他的智囊,肯听任费廷出点子的。 明华中学的师生们张贴散发了反迫害的传单标语和宣传画之后,估计包得奎、包占元会来报复,他们作了些应付的准备。 但那天却没有警探再来学校,只有警察在街上把张贴了的那些宣传品通通撕了去,不使复留痕迹罢了。 人们正觉得有点奇怪,不知包得奎们何以如此忍耐得住。第2天,报纸上却登了个海湾市各界庆祝国民大会开幕典礼筹备委员会的公告,把明华中学校长岑无忌列名为筹备委员,又发表新闻,说这次庆祝,是本市各界领袖人物发起的,发起人名单中,也有教育界领袖岑无忌名字,说是他同商界领袖包得奎等首先创议庆祝的。 明华中学的师生,还有些识得岑无忌的人,见了这公告和新闻,又是奇怪了。岑校长怎会同这些人混在1起? 穷老唐1早就看到这混蛋报纸。他起得早,出到街上,买了份刚印好了发售的本地报纸看。就看到了这说岑无忌发起庆祝什么国民大会,当什么筹备委员的消息了。 老唐心纳闷:“这是怎么1回事?” 他猜想这是假的,可也还不明白是怎样1回事。 他便忙往明华中学去,要问岑校长。 岑校长看了老唐拿来的报纸,气得抖索,连声大骂:“无耻!无耻!无耻之极!” 第152章 阴谋 岑校长骂了又骂,1连几次,就像是是给气懵了,话也不识讲,就只晓得这句言语了。好大1会他才嗯了声,强自咽下1口气,对着老唐,说包得奎来找过他,要他当庆祝什么大会的主办成员,被他臭骂过1顿,恨恨而去。却不料不管他怎样表明绝不参加了,那些鬼子、汉奸、地痞流氓等还是硬摆他的名字进去,当为同类。 岑校长说了又气,又骂:“无耻!无耻!岂有此理······” 他说不清楚何以包得奎之流为什么1定要这样摆弄他。 老唐也说不清楚,他们都隐然感觉到这1定是个阴谋,可也猜不着是怎样的阴谋,看不出它是怎样来怎样去的。2人共同推测了1番,还是不明其所以。 这也难怪,他们2人,1个有1点儿傻,1个是傻1点儿。红加蓝变紫,蓝加黄变绿,还有什么加之1分则太浓,减之1分则太淡,这些色调变化,唐老师是懂得的,可他不懂人事的变化多端。 岑校长懂得负乘负得正,正乘负得负,还有什么大至不可名言,小至不可名言那些数学变化,可他不懂得多端变化的人事。 两个人加起来是1挑子,1对儿,差不离的。2人议论了好1会,只是愤慨,发怒,并没有具体商量出个对策。 岑无忌郑重地、庄严地对老唐说:“我无端受诬陷污辱,我是决不肯善罢甘休的。我决不与包得奎之流同流合污。我是个自由主义者,我决不会拥戴任何人伪造老百姓的愿望改制称统治者和变相的改制称王称霸。我此心天日可表。在我所接触的人中,你向我吐露过你是赤色革命组织方面的人,现在我请求你代我向赤色革命组织表达我这种决心,以避免他们对我有误会,可以吗?” 老唐也觉得这事情严重,他当然是答应了。 他没再同岑无忌多讲,就离开了去。老唐走后,岑无忌仍然自个儿在屋内想来想去,也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严重。那些卑鄙小人这般恶毒地污蔑他岑无忌的操行,如果不申辩清楚,就等于默认附从,那他岑无忌还有什么骨气?还敢在学生面前教他们以为人的道德么?他还能以清白自明,以梗介自负,以方正自期,以刚直自许么? 岑无忌想得非常认真,他简直认为他已受着众人的指责,藐视,他难以解释,羞惭得要难以自容了。岑无忌觉得现在他才是确实地受到迫害。 以前他也受过迫害,但那时他1股正气,抗住了那迫害,迫害者虽然来势汹汹,但那压力却被抗住了,没压得下来,所以那时岑无忌还没有深重地感觉得出被压迫的痛苦。 但现在却有这种感觉了,这老先生感觉到像是有件重物泰山压顶似地压在他头顶上,压得他整个人扁了下去,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夹住箍紧,把他挤得要爆裂。最难受的是他压迫你,却又不谁你反抗。是而可忍,孰不可忍? 终于,岑校长想出个反抗之法了,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来,拿起毛笔,打开墨盒、笺纸,伏案作书。 他写的是,岑无忌启事,启者:无忌服务教育界数十年,素性梗介,不作谄谀权贵,趋炎附势,阿媚奉迎之事。本年某月某日,突有本市达官包某,登门求见,云将于全体人民大会召开之时,以全市各界人士名义,举行庆祝会,拟以无忌为此庆祝会之主办者。 无忌思及,抗日战争方止,国内战争已起,当局不以和乎民主为重,而乃1意孤行,发动内战。又复伪造民意,召开实系****之国民大会。其代表既不代表任何人民其宗旨亦犹昔日之独夫民贼袁大头伪造民意动进,以便改制称帝耳。 无忌系1自由民主分子,央不拥戴任何人改制称帝与变相之改制称帝。发动内战与压制民主,此乃祸国殃民之政策也,无忌坚决反对之。 为此,无忌当时经已严词向包某表示,决不参加被等之所谓庆祝大会。不料某月某日,突有人于本市报纸上发布公告与消息,谓无忌为各界庆祝国大大会之发起人与筹备委员。 此显然有人对无忌恶意污蔑。 无忌为自卫计,兹特郑重声明:所有谓无忌为本市各界庆祝国大大会之发起人及筹备委员之消息及公告,纯属造谣。造谣者犯有破坏无忌个人名誉之罪,无忌将依法而控告之。 岑无忌不惯于写这种政治性的争论文字,他费劲地才写完这启事。想我学校的1个职员帮他拿去报馆登广告,却又想到,此事恐怕会惹起风波,不宜找别人代办,以免牵累别人。 他便不找人了,自己带了启事稿子,出了校门,去市内1家报馆。岑无忌估计,国民党的官办报纸是不肯登他这广告的,他也不肯去求他们。 他去找的是家商办的报纸,说明是来登广告,他付广告费。报馆的1个职员接待他,看了那广告稿子,心中惊得跳。 那人认得岑校长,他说这事他做不得主,便请岑校长上楼去见报馆经理。那经理也是识得岑校长的,他看过广告稿子,也皱眉头说:“很抱歉!敞报馆有为难之处,你这广告,我们不敢登。今天见报的关于你老先生的消息和公告,是上头发下来,散报不敢不登。要是又登了你老先生这广告,上头追究下来,敝报怎担戴得起呢?” 他婉辞把岑校长推塘走。 岑校长心想:“不如找印刷厂印出来散发。” 他便又去找印刷厂,印刷厂见了那样的内容,也不敢接这买卖,说怕警察追究他厂承印违禁品。 岑校长没法,带着稿子,就又回到学校。他不再去求什么人了,他拿了张蜡纸,自已刻起钢板来。刻完了,又自已油印,印了好几百张。他包起这些油印的启事文件,抱在手里,又出门到市内的大街上去。他1切都不假手他人,现在,他还亲自来像发传单1样,发他那些启事文件。 岑校长是怎样散发他那些文件的呢?他像走上课室的讲坛那样严肃地站在街头,手拿起1张单纸,嘴里像念课文那样说明“岑无忌启事。”就不用其他言语了。 有人伸手向他,他就给1张。很多人伸手问要,他也不慌不忙,仍然是1张1张地发。每发1张, 总是先念说明:“岑无忌启事。”像是他这样1说,人们就1切明白了。而这句话则是非说不可的,因为这话表明了他是岑无忌。 他做这些动作,对周围的人和物他是不张望顾盼的。警察瞪着他,他置之不理;暗探钉着他,他不知道,也根本不管;还有些什么闲人诧异地望着他,有些人议论他,他也没有理,没有留心去听。 总之,他那神态,竟然像是“天低吴楚,眼空无物。” 他是无所畏惧的,是无忌的,是个岑无忌。 唐老穷是在街头见着岑无忌发传单的,岑无忌也见着他,岑无忌没向老唐打招呼,老唐也没向他打招呼。 老唐留神地看岑无忌的举动,这时,他象更加识得这个人是岑无忌了。 在场的警察和暗探,也没敢干涉岑无忌。他们没准备这人竟这样昂昂然而来,公然地无视所有的明的暗的施加于他的威胁,公然散发他那些违禁的印刷品。警探们竟似反而被岑无忌先发制人地制住,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对付他才是了。 岑无忌不用多久,就发完了他的启事传单,他不再讲话,没再作别的宣传,就拿起他的手杖,又昂昂然地自走着回去。暗探在后面跟着他,他也没有回头去看过1眼。岑无忌坦坦然,又回明华中学去了。 明华中学的师生们,闻知校长独个儿去了市内街头,亲自散发他的启事油印件。有个同学拿到了1张印件,跑回学校给同学和老师们看,报了这讯。 同学们和老师们闻讯吃惊,校长前次自去茶楼找暗藏的日本鬼子论理,就被包占元同1班流氓殴辱过,几乎被捉了去,同学们和老师们怕又会出那样的事。 有人喊叫:“快!去保护岑校长!” 同学们,老师们就纷纷跟着,成群地涌出校门向市内大街走去,要去保护岑校长。走在路上,却见岑校长拿着手杖,迈着阔步,昂昂然回来了。 他已散发完他那些启事,安然无事。 同学们,老师们欢喜,迎上前去。 盯梢的暗探见学校出来的人多,没敢再跟踪前来。岑校长的步履举止,仍如住日1样斯文淡定,但他神态严峻,心情是沉重的。学生们,老师们上前来了,岑校长没有开口说话,同学们、老师们本来有话要说,有些人还想欢呼,想高呼句口号之类,见校长如此肃穆,他们也就没有激动起来了,大家只是同着校长,又回到学校内。 岑校长走在前头,挺直腰身,正履方步,大家肃穆地跟着他。他径直而行,不回他宿舍,不去教室,却径直地走进学校的大会堂,登上讲坛。师生们也跟着进了去,还有原在校内的师生们也进了来。 第153章 讲话 校长矗立在讲坛上,没有坐下,众人进了去,也只是立着,没有坐下。校长矗立在讲坛上,凛凛洌洌,象个黑面神。 他咬紧嘴唇,脸抽搐着,抖索着,想讲话了,却又未讲,像是要咬着牙,把无限的悲愤春咽下去,却又吞咽不下,要吐又吐不出似的。 他许久许久未讲话,同学们、老师们心情紧张地等着他,等着听他的话。终于,岑校长作声了,他那声音,像是被禁锢了1万年,郁结闭塞,现在才发泄得出来。 “同学们!同事们!国亡了啊!我们的国家要亡了啊!” 他叫喊亡国,就像是已经见着亡国那样哀痛凄凉,像是死了爹娘那样哀痛凄凉,他那声音是惊惶求救的惨厉之声,他的眼泪鼻涕随着这呼救之声,猛然地迸流洒落。 他像已经傻了,又像已经被恶人,被那要覆灭我们这国家的恶人迫害傻了。 他放声大哭,谁也未曾见校长这样凄凉地痛哭过。同学们、老师们突然见着校长这样痛哭,听着他凄惶求救般叫喊,大家不禁地心惊,也有跟着哭泣了的。 校长继续讲话,他说:“大家关心我所受的迫害。可是,在我们国家内,所有的人民,都同我1样受迫害,都没有了自由,许多人受的迫害比我还更甚。国家是人民的,人民没有自由,这国家就等于灭亡了,因为人民已变为奴隶,不是主人了。大家见过的,以前市内发生过警察捉拒领美国救济面包的人之事,又发生过警察来我校查禁书捉人之事。最近又有警探来搜查我校,要追捕拒绝同警察局长儿子结婚的女子。今天又发生硬刊登我去当什么庆祝会的发起人和筹备委员之事。就从这几件事,就可以知道,作为1个人,我们是连吃不吃人家给的东西,看什么书,同谁结婚,以至对某件事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去庆祝呢还是不去庆祝,都是没自由的! 为什么人民的自由被剥夺得清清光光?因为有人想做皇帝。华国从前有过皇帝,那时叫大清帝国,大清皇帝。辛亥革命,清帝逊位,建立民国。几年后又有个袁世凯伪造民意,说华国需要帝制,人民拥戴他当皇帝,他就自称为洪宪皇帝,把民国改为帝国。 只几十天,他就失败死了。但想做皇帝的人,却1直都有。现在又有1个人,他独揽了国家的1切权力,自封为最高领袖,又学着袁世凯的老样,要伪造民意,先推他做总统,然后拥戴他做皇帝。他就是为此而召开那不代表任何人民的所谓国民大会的。 什么狗屁的国民大会!?这是祸国殃民的大会!哭之吊之,犹恐不暇,何庆之有?何祝之有?岂有此理!这地方上的那班无耻之徒,却硬要派我去当那独夫民贼的臣仆,为他的登基即位山呼万岁!岂有此理!” 岑校长讲到“岂有此理”他就忍不住又要怒骂了。骂了1顿之后,才又复冷静些,叫师生们不必为他个人担心,要为国事担心。他此时反而非常关心国事,和他以前不多谈政治的习性很不相同。 岑校长散发启事传单之事,轰动了整个海湾市。 近日以来,青天白日政府的报纸和广播电台都就他们即将召开国民大会之事,大4宣传,说这是他们完成训政时期政治,进入宪政时期政治之始,说1等大会开过之后,华国就有宪法,有总统,就如同欧美的所谓西方民主国家那样,1切都归民有,民享,那就民族独立,民权自由,民生幸福了,那就是舜日尧天,臻于至治了。 1般人听了见了这种宣传,都会嗤之以鼻,不拿它当真。有些人也看得出,那个被吹嘘为国家民族的最高领袖的青天白日政府头子老蒋,要当皇帝,这开什么间民大会,不过是他登其大宝的1个步架,1种形式罢了。 人们对奇国大盗的所为,是不会要去庆视的。但是,却也不敢公开反对。因为谁要是对那个孤家寡人吟1声,谁也就要被治以不敏之罪,轻则坐牢,重则杀头了。 现在,却有个岑无忌,居然无所顺忌,把众人不敢讲出口的话,1古脑儿讲将出来,人们看了岑无忌那启事传单,心中称快,却也替这老先生担忧。岑无忌这样无忌地反对了老蒋,还直接地反对了这里的小蒋 ——包得奎之流,将会有怎样的灾难落到他身上呢?那些恶人们会怎样整治这岑老夫子呢?人们就是这样担忧着。 包得奎又同任贵廷商量岑无忌之事。 包得奎说:“老弟的引蛇出洞之计,果然生效。那老反叛跳来了。你看,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捉他?” 任贵廷说:“别忙!现在尚未查明谁同那老东西有关系,光捉住那老东西,所获不大。他既已跳出来,料想赤色革命组织分子必然加紧同他接头。这就还须细心侦查,待把赤色革命组织分子也查出来了,1齐破案,才能1网打尽。还有,此人是个知名人士,捉他之前,还宜先将他的犯罪情由,是报上峰,说是未敢自专,请求批示,这才显得我们办事慎重周至。” 包得奎说,“也是。” 就这样,海湾市的警察局对岑无忌,就暂时似乎是网开1面,并未立即来提人,也未公开来追究。包占元布置了1些特务暗中监视岑无忌。 但这学校中,进步的力量较大,学生、教师中,并没有警察局的特务分子。包占元从外面派特务进来,只能找个借口来张望几下,不可能真个把岑校长监视得住。自从校长散发过启事传单后,校内赤色革命组织的秘密组织,估计到警探们会来作恶,已布置1些积极分子秘密警戒,以保护岑校长。 那些积极分子发现有狗子混进学校来,是会想办法把他撵走的。所以,包占元虽然督着他那些手下人极力要侦查岑校长同赤色革命组织有何联系,却实在是还设有侦查出个线索。 岑校长散发了启事传单后,1连几天,来访问他的人是不少的。多数是教育界的人,亦有其他各界的,是原来就同他相识来往的朋友,有的还是社会知名人士。 有个老人,原是华侨,早年跟随孙中山先生,参加反对满清政府的革命,参加过庚戌年的起义,是1个名为庚戌同志会的成员。这人是个老同盟会会员,现在还是个青天白日政府成员,在青天白日政府内有很多老相识老朋友。他却是反对老蒋的,他认为孙中山先生创立的青天白日政府被老蒋篡了权,孙中山的3民主义已被老蒋拿法西斯主义代替了。 他看了岑无忌的启事,大为称赞,来找岑无忌,赞岑无忌有骨气,有胆色。尤其是把老蒋比之为袁世凯,的当之极。 他慨叹说:“唉!当初我们跟着中山先生闹革命,目的是取消帝制,建立民国。不料清帝废了,又出了个袁世凯。袁世凯死了,又仍有许多个未称皇帝的皇帝。老蒋就是未称帝而实际上是做着皇帝的,他现在还要公然称帝。古时候有个鲁仲连,宁蹈海而死,不肯帝秦。你老先生正是今之鲁仲连也。可惜当今之世,似老先生这样的高风亮节之人,实在太少了。” 这人叹息了1番,也就离开了。其他来访之人,大致也同这位老人1样,只表示同情关注之意,并不志在商量什么事。 来访者走后,岑无忌的心情,长久未能宁静。 君敢于略为抗争1下,就已引起那么多人的同情关注,这是他他对当代暴始未意料的。古语有云:“千夫所指,无病而死。”今日那独夫民赋被人民怨根之甚,何只是干夫所指?看来老蒋的天下是不稳的。 他可能像袁世凯那样,被人民诅咒而死。 岑无忌看到,来向他岑无忌表示同情关注的,大多是同他1样的平常人,不是叱咤风云的非常之人。这些人平日谨小慎微,是没有什么大志的。有些人还婆婆妈妈,虽然好心,但不过是妇人之仁。他们是弱者,甚至比他岑无总还更加是弱者。这些人难道能把暴君诅咒死吗?这样想,岑无忌就又觉得茫茫然。 时日易丧,余及尔借亡。 据史书所载,古时候的暴君夏桀在位之时,人民用这话诅咒他:“这世界怎还不毁灭呀?我宁愿同你1起死亡呀!”结果夏桀就灭亡了。 今日的暴君,到底何时才灭亡?怎样灭亡?岑无忌思之再3,自己作不出个答案。这不像演算个代数公式,证1条几何定理那样容易的呀!岑无忌感到苦恼。 想起跟随过孙中山先生反对满清王朝的那老人的1席话,他就尤其惶惑。孙中山其人,可以说是华国的自由民主主义的先行者,是伟大的政治家和思想家了吧?他毕生致力于在华国消灭君权,建立民权。可是,奋斗了几十年,推翻满清王朝了,还是又出现袁世凯,又出现北洋军阀政府,又出现老蒋。 几十年来,仍然是王权统治。这些历史,岑无忌本来是见过的,他也讲及过,现在,那老人再度谈起这些历史,岑无忌不觉地就感触更深,亦思之更深了。他思之更深,而又未得其解,是以惶惑。 何以1王死了1王生,王权竟如此难灭,而民权又如此难立呢?现在的蒋家王朝,拥有历代王朝从来未有过的庞大兵力,又有国外的帝国主义者首先是美帝国主义为其后盾,美国人派兵驻在华国,直接援助蒋家。 这恶势力如何才推得倒?岑无忌虽然知道赤色革命组织正在同蒋家王朝相抗衡,但他对于赤色革命组织,其实所知甚少。 第154章 开会 赤色革命组织1贯的作风就是主张和平与民主,这1点他是知道的。但也只仅仅是知道个大概,具体的细节就比较模糊了。 至于赤色革命组织到底有多少力量,如何同青天白日政府做斗争,有无把握取得胜利,这些他就更加不了解了。 他看不到现今的华国有什么新兴的进步的,且负有正义的力量。是1种力量,足以战胜1直居于统治地位的腐化的堕落的邪恶的力量。 这样想,他不禁又有些悲观。 华国究竟欲往何处去?出路到底何在?谁才是扭转乾坤的捍卫者?他自己是无力的,他也不见谁有此神力,不知何处蕴藏着这种神力。 他自己的抗争,只不过是沧海1粟,左右不得历史潮流的去向的。 他隐然地看到,上下5千年的古国,正在漂向连天黑浪的紧急的漩涡之中,是势难避免沉沦的了。唉!他喟然长叹,他自己又惊怵国之将亡,哀愁起来。 恰在此时已入夜,屋外天黑如漆,风驰雨骤。 海滨这个沿海小城,自古似乎就多风,现在节近重阳,台风季节本应已过,然而这风和雨却还是那样狂暴。 风雨带来了寒意,就在屋内,亦使人感到悄悄轻寒,袭人而来。这风,这雨,这轻寒,造成1种秋天来临的气象。 虽然南方气暖,但时逢9月,序属3秋,这风声雨声,毕竟已是纵纵繁第,金鼓齐鸣的战伐之声,是秋声了,这空气亦已是肃杀的秋气了。 唉!1年容易又秋风!自抗日战争结束以来,不觉就已又将过完另1个秋天了。人们原期待结束了抗日战争,就过着和平的日子,过着自由的日子,却不料又打起内成,还是没有自由。 岑无忌心中烦闷,感到肃杀的秋气,听着衰飒的秋声,哀愁不已。他猛然地想起了句著名的诗句,秋风秋雨愁煞人。 这是被满清王朝杀头的革命者秋瑾女士的绝命词,她是早期眼随孙中山先生阔革命的女子,被捕处死,临刑前念了这句诗句,慷概就义了。 她是浙江人,故乡有1个湖名为鉴湖,她死后,人们敬重她,称她为鉴湖女侠,又称秋女侠。她是近代中国历史上为争取自由而捐生的第1个女子。她是在秋风秋雨之中被砍了头的。谁能知她死后几十年,华国依然在秋风秋雨之中? 岑无忌抚时感事,忧思欲绝。1个人孤独着彷彷徨徨地在屋中走动。他老是想着个问题,何以自由如此其难得?他忽然想到不自由,毋宁死。 这话,最早原是从外国传来的,外国也有争自由的历史,其经过也是艰难复杂的。他想查1查外国的历史,看能为他的疑问找得出个答案不。最少可作为借鉴,作为参考。 于是,他去书架上,找出1部《世界史纲》。这书他已多年未披阅过了。他要查阅英国革命史,法国革命史,因为近代的为自由为人权而战的革命运动,在这两国是以激烈著称的。他翻阅这史书,却在书中的空页上,见到用墨笔题的两首诗: 海盗群雄忽改行,英伦豪杰尽经商。自由从此成狂想,市井公然审国王。产业果真能革命,人权写入大宪章。克伦威尔虚成事,只共潮流走过场。 小农兵士大王军,盖世英雄拿破仑。百战已能无敌手,失机竟在自为君。何其1代人中杰,未解卢梭民约论。霸气霸才终败尽,凄凉荒岛但黄昏。 这是两首咏史诗,第1首讲英国的事,第2首讲法国的。诗不是岑无忌写的,字也不是他的字迹。他见了这两首诗,他就不再继续翻阅那书了。他握卷沉思,整个人浸沉在1种带着哀伤之情的回忆之中。他记起写这诗的人和事。 穷老唐来访岑无忌,他披着他那件破旧的雨衣,脚穿雨靴,冒着风雨,黑夜里来岑校长的屋。他那衣着和形容,有点象进来了个披挂着甲胄的唐吉诃德。 岑校长却没有留心到老唐有什么异样异相。他见老唐黑夜到来,他停止了他的沉思,招呼老唐解下雨衣坐下。 老唐见校长看书,他说:“校长晚间还用功。” 岑校长说:“有个问题未理解,找书来看。” 他把他想弄清楚何以王权如此难灭,民权如此难立这问题对老唐讲了。他说,从书文上他没有找到答案,却见了书上他的故友题的两首诗,像是有助于解答这个问题,他让老唐看了这两首诗。 老唐说:“是好诗,好比两篇史论,我可是不懂得理论的啊。” 岑无忌说:“我也不懂理论。这诗的作者和我同过学,后来,他从事政治活动,我却只是教书。我们两人的友谊却还1直是好的。我不知他是不是赤色革命组织人,只知他信仲共产主义,也著过书,是个著作家。他的著作使他犯了所谓‘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之罪,他不能在社会公开露面了。1次,他为了逃避警探追捕,曾来我家暂住,这书就是他那时留下的。后来,他在另1个地方被警探提住,枪杀了。十余年了!” 岑校长说着难过,眼中含泪。 “我过去不理解这诗意,以为不过是1般地咏史,慨叹兴亡罢了。现在看来,这诗似乎也议论着我所提的问题。英国的议会派战胜了,又出现克伦威尔军事独裁,法国的共和军成胜了,又有拿破仑称帝。我们中国的历史不也和这相象吗?”岑校长又难过的说道。 老唐说:“对!对!可他们到底是民权终于战胜。” 岑校长说:“我也正在这样想。” 2人都兴奋,对这两首诗念了又念,琢磨起来。 老唐念着:“自由从此成狂想,市井公然审国王。”念了又念,忽然有了领会,他高兴地道,“对!对!自由成狂想,市井审国王。‘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2者皆可抛。’自由怎样才成狂想?人们肯把自由看得比生命更贵,比爱情更高,它就成为狂想了。当1般的市民1市井之徒也普遍这样狂想时,他们就能去审国王,敢去审国王了。” 老唐又问岑校长:“这英法两国的人不都是曾经把国王推上断头台的吗?” 岑校长说:“可两国又都发生过王权反复。” 老唐说:“结果还是人民终于胜利了,自由成为人民的比生命更贵,比爱情更高的需要时,人民会发狂地爱自由,争自由,保卫自由,我想到那时,就任何恶势力也阻挡不住人民之获得自由了。自由啊!自由!”老唐讲得入神,就好像他自己也正在作自由的狂想了。 岑校长受了老唐的影响,他也感情激动地说:“对!为了自由,无所顾忌。”他这话象是讲给老唐听的,但也象是自言自语。总之,他大概是已经对自己提出的问题找到了答案了。 岑校长同老唐又渐渐都冷静下来,谈别的事。由于许多人来访问过岑校长,岑校长起了个主意,打算约集他相识的人,择定于老蒋召开国民大会那天,也即是包得奎们召开他们的庆祝会那天的同1时间,举行1次祭奠为国家独立为人民自由而捐生的死者的仪式,以对青天白日政府的所谓国民大会表示抗议老唐赞成岑校长这意见,他说要将岑校长意见向他所在的组织反映,以便取得指导和协助。他还嘱校长注意自己的个人安全,没有同校中师生们在1起时,不要单独上街。 就在这1年,海湾市的公共运动场上,布置了个各界民众庆祝国民大会开幕的会场。插了彩旗,悬挂了万国旗,张贴了许多彩色标语,有什么“实施宪政”、“宪政伊始”等等。又有“国家至上,民族至上,领袖至上”、“蒋总裁是全国当然领袖”等等,又有“戡乱建国”等等。 这天以前,1连几天,当地报纸就对召开国民大会之事加紧宣传,说这次还政于民,是最高领袖蒋总裁的建国伟绩。 1切宣传,都离不开两点:1点是宣传他们的“领袖至上”那1套法西斯理论,宣称老蒋是全国的当然领袖,是国家的当然元首。第2点是诬蔑赤色革命组织制造叛乱,因而要“戡乱建国”。那些报纸还报道消息,说本市各界,对于参加本次举行的庆祝会,非常热心。 这天上午十时,开会时间到了,会场上的人,到得很少,00落落,稀稀拉拉的,站不满小半截场子。这时,忽有警察局的1个职员急速地走了来向包得奎报告:有明华中学的师生们和别的学校的师生们,还有工人团体、其他团体的1些人聚集了,不来开这庆祝会,却去公园里的中山堂,开什么祭奠会。 包得奎听了气说:“又是岑无忌捣乱!” 他连这会也顾不得参加了,急忙离场,回了警察局去,对付这突然事件。 第155章 祭莫会 公园里的祭莫会,果然是岑无忌同1些人约定了开的。 他同他学校里1些教师南量过,又约同别1些人商量过,就把这事决定了。还把这次祭莫仪式定名为国殇祭。 《楚辞》内有1篇名为《国殇》,是祭莫为国捐躯的人的。有1位教师提出用这名称,大家觉得好,也就采用了。约定了参加这次祭奠仪式的,主要的是教育界的人,包括几间中学的师生们,但也有其他各界的人。 他们约定了在明华中学聚集了,然后排着队,1齐去公园。包得奎回到警察局,带了1队警察,赶往公园,他要制止岑无忌他们这次行动。 走到公园门外,却见1大队的人,1个个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从明华中学方向,1股脑儿地走向公园而来。为首的两个人,1个是岑无忌,另1个却是这海湾市有名的1个老青天白日政府成员。此人原是华侨,早年跟随孙中山先生反对满清王朝,参加过庚戌起义的。这人在青天白日政府中是个元老,在海湾市却是个倚老卖老,自高自傲,目无官府,不服管束的人。 他跟随孙中山之时,包得奎之流尚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做什么脚色。这人是难以对付的!这人,之前早就出现过,他就是岑校长散发启事传单后去探访过岑校长的那老人。 这老人同岑校长2人,走在队列的最前面,1左1右,手扶着个大花圈。花圈另有人抬着,花圈上题着字:“国殇祭”。 后面跟着的,还有许多个花圈,有题献给为国家独立人民自由而捐生的烈士们的,有题献给抗日战争阵亡将士的,有题献给黄花岗7十2烈士的,有题献给秋瑾烈士的,各式各样,不1而足。 参加祭奠仪式的人很多,队列排得很长,人们都严肃,整整齐齐,1个跟着1个地走着,全无喧嚷之声。走在前头的岑无忌,神情尤其严肃,他绷着脸,更像是含悲忍泪,饮恨吞声。 突然,他呼号起来了,像那天在学校的讲坛上向师生们呼号那样呼号起来了。他用悲修的声音叫喊:“亡国了呀!快来救国呀!救国呀!” 同他1起扶着花圈的老人也这样叫喊。 接着,那行进着的队5就齐声跟着高喊:“亡国了呀!快来救国呀!救国呀!” 无数的人这样齐声叫喊,那声音就像是山崩地裂1般。 两个老头子又叫喊:“还我独立呀!还我自由呀!”又叫喊,“自由呀!自由呀!” 众人也跟着齐声叫喊。 人们是齐心1致的,然而那表现出来的情感却是沉重的,是悲哀的,痛苦的,都有带着不避刀锯斧钺的决心走向刑场那样的神色,穆肃地走向公园中已布置了的举行祭奠仪式的灵堂。 包得奎见了这样的队列到来,他禁不住室住了脚步。走在前头的岑无忌和那1同扶着花圈的老人,似乎亦已见着包得奎和警察们,然而他们视若无睹,他们只是径直地走向灵堂去,眼也不斜盼,不侧视,他们是无所顾忌的。其他的人也无所顾忌的,都径直地走往灵堂面去。 过了1会他们便又发出“救国呀!”“自由呀!”的叫喊,像是1群受伤求数的人。他们的声音,叫人听了感到悲哀,受到震动。 包得奎勃然发怒,这是1场对他直接的挑战,他难以忍受了,他正要他那些警察去制止这些人。这时,包得奎的师爷任贵廷闻得包得奎亲自出了马,他忙赶着来。他忙劝阻包得奎,叫不要动手。 任贵廷说:“这些人借了个祭奠抗日救亡将士,祭奠黄花岗7十2烈士等名义,不宜由警察公开去制止,免得让人说我们禁止祭奠革命先烈。” 包得奎说,“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胡闹?” 任贵廷说:“这个得另想办法。” 他拉包得奎离开,却吩附警察继续监视现场。 包得奎、任贵廷走在路上,便叫人找了下山虎来,吩附下山虎去对付那些在公园里祭奠的人。 下山虎召集1群流氓,匆匆跑到公园,见中山堂前摆满了花圈,许多人肃立在那里致祭。 1班人要闯进人群里去,却有人拦住他们问:“干什么?” 下山虎答:“老子也来祭奠。” 拦阻的人问:“你们是哪个团体的?” 下山虎说:“你问什么?” 同1班流误掣出铁尺、软鞭等凶器,便要打人。 那些阻拦的人,却是这次祭莫会场的纠察队,他们见流氓来捣乱,便立即吹起哨子,高叫:“散会!散会!”这是约定了的信号,众人听了哨子音,便1哄而散。 流氓们挥舞着凶器打人,人们纷纷走避,也有被打伤了的。 岑校长原不肯走,却被明华中学的老师们护着,1齐走了去。那同岑校长1齐领队而来,1同主祭的老人也被人掩护着走了。 发生了岑无忌等人举行国殇祭,反对庆祝国民大会之事,包得奎、任贵廷就认为岑无忌等人的危害民国之罪已构成了,过去还可以说犯此罪的只有岑无忌,现在则不仅仅是岑无忌,而且还有1大群1大片的同谋者,有聚众为乱的行为了。 同犯此罪的那同盟会老人就是首先1个,还有明华中学的教师学生,还有其他教师和学生,还有些工人。所不足者是,虽然花了不少气力去侦查,却至今尚未查清楚到底岑无忌同共产党有何联系,谁才确实是赤色革命组织分子,难以斩草除根。 为此,包得奎才仍然引而不发,等待再去侦查,暂不动手去捉人。而这时却又发生了另1件大事,使包得奎心烦意乱,也1时顾不得去侦查岑无忌了。 这件大事是:经过前1段由青天白日政府的正规军和地方军极力“围剿”,早已宣布被歼灭净尽的滨海地区的共产党解放军,竟然又大搞起来,竟然袭击海湾市的飞机场,抢去大批武器,打到海湾市的郊外,连飞机场这样的重要军事基地也敢于打,能够打,而且干脆地给端掉了。 飞机场在海湾市北面,离市区4十里,比上次中共滨海特委会在那里召开过秘密会议的蕉园村还远,从市区往机场,路是经过蕉园村的。 这机场原是日本侵占时所建,是个军用的小型飞机场。那时的日本侵略军,1则为对付采取消极抗战态度的青天白日政府军,有时还需要派飞机去青天白日政府地区侦察或轰炸,或散发1些诱降传单,2则为对付赤色革命组织领导的抗日游击队,他们是常常派飞机去配合所谓“清剿”作战的,因此修建了这个临时的飞机场。 日本投降后,这飞机场由青天白日政府军队接收,起初由中央军驻防,中央军调走了,又交给包得奎的海防警备队接防。 青天白日政府接收了这机场,就将它弃置,不复使用了。那时,他们用极其优势的兵力去打共产党的抗日游击队,不必再用飞机。而且他们的飞机数量少,所有的飞机都调了往北方同解放军的大军作战去了,这地方的小飞机场上,已不存放有飞机。 这飞机场有个仓库,存有机场原贮备的1些军用物资,还有日本投降后青天白日政府收缴日军和汉好军的武器,亦有部分存放在这仓库里。 原来贮存较多,大部分逐渐分拨领用去了,现只存少数,据闻尚存有步枪约千余枝,机枪数十挺。机场原装有高射炮5门,因机场已决定弃置,那些高射炮已被拆除,存放在仓库内,等待运往别处,另作他用。既然还有这些尚未处理的武器和物资,这机场就仍然是个军事据点,由包得奎的海防警备队的1个不足数的连防守着。 中共滨海特委在蕉园村开会决定发展武装斗争扩大活动时,苏平汇报了1个情况,海湾市城郊武装工作组在飞机场的守军中有内线关系。 有1人,原是郊区乡村人,早先被包得奎征了去当兵,逐渐升至排长。这人的村子是我武工组活动的基地。他家是穷的。 武工组通过村中的积极分子和他家里的人,对这人做工作,这人有了觉悟,同武工组建立了直接联系,要求反正。这人已在他那个排里串连组织了几个人,秘密成立了个“解放军之友”小组。 照估计,他那1个排的兵,他是可能掌握得住的。会议研究了这情况,大家非常注意,认为这关系重要,很有价值。 如果能利用这关系,里应外合,把机场攻下来,这不但把战争推进到海湾市的大门口,迫使敌人要收缩兵力回来顾他的老巢,而且更直接的是缴获大批的武器,马上就可以大大加强了我们的武装力量。会议决定了组织这次行动,还决定了交由都朋区独立大队会同城郊武装工作组负贵这次行动。 这是因都朋区同城郊在地域上较接近之故。决定了之后,参加这会议的都朋区委书记兼独立大队政委柳3春又高兴又担心······ 第156章 打仗 这1仗打赢,战果很大,甚至会使全区的敌我形势发生很大变化。但也可能打不好,因那据点是个飞机场,近着海湾市,夹在敌人几个重要据点中间。 这1仗,也好比向饭铲头包得奎这大毒蛇口中拔牙,搞不好,会被毒牙咬着的。然而柳3春虽是个女旋风,是个女闯将,却不是个莽撞之人。 她敢想敢干,遇事思而后行,觉得有几分把握,她就大胆去做,把事情最后的成败,宁可委之于随机应变与指挥若定的进行过程中,也不肯当机不断,犹豫失算。她在都朋区迅速地恢复了局面,打开了局面,反映了她这种闯劲。 现在,她又接受了新任务,要打回到这海湾市的大门外来了,这也是和她当初回都朋区去1个样儿的。何况,现在又和原来就领导过她,比她更有工作经验的苏平在1起,她就更加觉得完成这新任务是有把握的了。 所以,上次会议开过后,特委负责同志问她,既然儿子在城郊武工队,要不要她儿子回都朋大队去,柳3春当时就表示,不是要儿子回去,而是她要打到这城市来。这也确是她的实际思想,她正领受了打回这城市来的新任务。 果然,正如柳3春的预料,这仗打得顺利。 仗是这样打的,那驻飞机场的包得奎的海防警备队的连长,他守卫那军火仓库,却监守自盗,将仓库里的枪支弹药,偷卖给买卖军火的私贩子,这买卖他已做过几次了。 这次,城郊武工组同都朋区独立大队,就因此设计,通过内线关系,同那连长指上线,说是搭上了个大私商,要作1宗大买卖。由独立大队派人伪装大私商,同那连长见了面,谈妥了价钱和数目,还交付了定金,约定取货日期和办法。 到了这天晚上,就由独立大队的人和城郊武工组的人假作依约去提货,到了那仓库,同作内应的人们1齐动起手来,匪兵全无戒备,猝不及防,这就未发1枪,不动声息,手到成擒,把个飞机场整个地端了。难得的是那大量的枪支和弹药,独立大队和城郊武工组早已作了准备,动员了许多人,肩挑车载,全部搬走,连那拆了下来的5门高射炮,也搬了去。 到天亮之时,人们已走得无影无踪,俘虏也被押走,据点内空无1人了。 包得奎闻此讯,急得顿足咆哮,他匆忙调集兵马,亲自赶往飞机场查究,督促他那些匪兵,分头去搜索追缉,却也没有查出踪迹。 丢了这1大批武器,包得奎职守所在,是罪过不轻的。他怕上峰追究,就暂将此事压住,未往上报。这事不上报也难,那些家伙往哪里去了,他总得有个交代的。 步枪、机枪之类,他还可以改改库存数字,再拿别的破铜烂铁顶当1下,使1点冤任钱,上下买通,或者可以掩盖下去。那5门高射炮不翼而飞,他却是遮瞒不得的。 他为此发急,心想,那是些笨重的大家伙,1定运走得不远,大概还藏在附近地方。他叫匪兵们就在飞机场附近1、2十里,2、3十里,去各个村庄反复搜查。 那些匪兵,穿房入屋,搜遍每个角落。这时,他们1个个都如同和尚开了戒,放嘴大嚼,尽情地去翻箱倒箧,**抢掠。还捉了人,用刑拷问,查有无窝藏军火,有无窝藏赤色革命分子,知不知赤色革命分子去向,有无见着那些被搬走的军火的去向,特别是那大炮的去向。 这些被提住的人,有些人,花1笔钱就买放了;有些没钱买放的,则被捉住带走,当嫌疑犯办;有些则干脆被捉了去当壮丁,准备交给收兵站,上交给管征兵的师管区司令部去。 这样,1连3几天,这飞机场附近各村庄,就都被糟蹋得像是煮滚1锅粥,遭了场浩劫了。 依然设搜得出那些兵器,未知那天来袭击飞机场的赤色革命组织军队是何部分,从何而来。根据收集到的情报,说那天晚上是有许多只帆船来过这里的海边,又开了去,那些船,可能是都朋地方的渔船。这附近地方,算是都朋区的赤色革命组织活动得厉害,破仓分粮,打掉过许多个乡公所和税站,不久以前还发生过用毒药毒死中央军百余人之事。 那里的赤色革命组织是建立了政权,委派了区长,乡长,公开地同青天白日政府相对抗,犹如过去日本占领时同日本人相对抗那个样子的。包得奎也料来袭击飞机场的赤色革命军,1定是从都朋地方来的,他们抢走了的那些兵器,1定也运了回那地方去。 于是,他又调集兵力去“扫荡”都朋区。但是,在这地方,他却不能像在飞机场附近那样所向无敌了。他的兵,随处都会受到突然的袭击,在行进中踏响了地雷,或者被伏击,被骚扰,住下来也被骚扰。而且,在这地区,赤色革命组织游击队的主力并不1味避开他,他们组织了两次反击成,打得很硬,使包得奎那些去“扫荡”的兵,吃了败仗,颇有损失。 包得奎有所忌惮,他那“扫荡”,只搞了几天,也就只得暂停下来包得奎余怒未息。那天,他驻兵在都朋墟。这是都朋区最大的墟市,是个渔港,是青天白日政府在都朋区的主要据点,统治中心。 这港口经常有许多渔船湾泊,渔船有多种,大致可分深海作业和浅海作业的两类。深海作业的渔船,当地人称之为7膀船,即从船底龙骨起,上至船舷,1共用7块同1规格的大木板嵌制而成的船。这种船形体较大,吃水较深,用拖网捕鱼,每两只船为1对,协同作业。 这种船远离海岸,前往深海作业,往往需2、3十天或1、两个月才回来1次。因为要去得远,所以他们都是结队而去,十对8对船为1帮,同去同回,以便互相照应。这种船,船上全是男子,多是精壮劳动力,不带家口的。 另1类是浅海作业的,当地人称之为家口船。1般是1条船也即是1个家,丈夫、老婆、孩子,老老少少,全在船上。这种船形体小,只能在浅海也即近海作业,早出晚归。 那天,包得奎在都朋区,见有许多家口船回港,又见有1帮7瓣船也回港。这又想记起飞机场被袭击那天,有渔船到过机场附近海边的情报。他心中暗想,这种船户疍家,生来是贱种,见人低1等,逢人要低头让路;上岸只准赤脚,不准穿鞋,只准住棚,不准住屋,人人都欺负得他,如敢不服,那就有理3扁担,无理扁担3,他只有挨打的份儿,没有别的道儿可走的。 这正式是人中最贱的人了,赤色革命组织是最作兴煽动贫贱之人造反的。这地方到处有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岂有不煽动这些人之理?这些人又岂有不受其煽动之理?那天帮赤色军去劫飞机场搬走了那么多军火的,必有这种船户登家无疑了。 莫非这些船上就藏有军火?包得奎觉得自己所料的确无疑,他就下命令,“封住港口!搜查船户!” 这港口有只巡逻艇,原是只小火轮,不是军用舰艇,是经过政装,装备了小炮和机枪,作军用的。这巡逻艇为包得奎的海防警备队所有,平日专在这沿海1带巡逻,名为警备海防,实则向来往渔船、客货船敲诈勒索。 当下,包得奎命令这巡逻艇封住港口,叫其他匪兵将港口船艇逐只逐只地搜查。那些匪兵,如狼似虎,1上船去就先施威作势,动手打人,然后翻舱掀柜,恣行抄掠,还污辱妇女。 匪兵们1下就登上了几条船,恣行强暴,船上人被打得号哭,妇女们大声呼数。惊动了其他的船,大家慌张起来,纷纷起错解缆,撑船离岸,要避祸他去。匪兵们大喝制止,没制止得住。 匪兵们便开枪恐吓,渔民们却惊惶得更加亡命地要逃走了,全港都动乱起来,有的船划桨挂帆,要逃出港外去。巡逻艇把要逃出港外的船堵截住。 这港口阔,逃走的船多,那巡逻艇截得这几只船,却截不住别的船,别的船趁这边正在纷扰着,从另1边忙挂帆,急划桨,竟已冲出了港外去。巡逻艇急了,开动机器,追出港外,要追回那逃走了的船。 这时风猛浪急,逃走的船如脱网之兔,惊弓之鸟,只顾住逃命,什么险恶也不顾,都张足了帆,兜满了风,还拚命地摇桨,急驶而去。巡逻艇急急地追着来,还开炮轰击,开枪射击,要迫使逃走的船停下。那些船却没有肯停下来的。 巡逻艇加足了马力急追,快要追上,眼看快可以逮住1只了。巡逻艇又开炮轰击这将要被追上的船,没有击中,那船仍不肯停下来。 正危险间,却见有1只船,也只是1般的家口船,偏着帆,驶满侧面风,从斜刺里向着这追逐着的船艇之间,冲浪而来。 这船驶得猛,风把船差不多要兜得翻倒了,它也不松兜,不收帆。这船像是1支箭似地冲着来。 巡逻艇上的匪兵正疑惑:这船做什么? 忽然,洞洞洞······ 1连串的炮声,来的这家口船,竟然向巡逻艇开了火,而且开的是炮火,是1连串的连珠炮,没打中巡逻艇,1连串的炮弹,掠空而过。 第157章 炮船 巡逻艇的匪兵,出乎意外,惊愕起来。 巡逻艇长忙指挥转舵,避开来船的继续轰击。来船却没继续袭击,也没有继续冲着来,它整个船像是被什么力量扭得转了个向,横了过来,帆不再兜得住风,帆也乱了,那船在水上打旋,像做了个原地向后转。 巡逻艇闪偏船身,转了转舵,就又趁势兜转头来,它这才校正了炮位,发炮向刚才那来船轰击,也没有击中。 这时,那来船不再横着,不再打旋了。 来船又开连珠炮还击,巡逻艇又转舵避开。来船又在原地横了1横,却没有再打旋。 巡逻艇兜转头,第2次向来船炮轰。这回,来船未再还击,它挂正帆,兜正风,要顺风远扬了。巡逻艇追向前去,追近了些,第3次开炮轰击,还开机枪射击,那船上却亦用机枪还击。 正因为有抵抗,巡逻艇不敢过于接近,只远远地用炮轰,却又打不中。风急浪大,那顺风船去得快,天又已入黑,不久,那船就去得远,看不见了,巡逻艇只得又转回都朋港来。 由于巡逻艇追逃走的渔船,出了港口去,出了去又遇着那么只怪船缠住,竟然发生了1场炮战,巡逻艇没封得住港口,让港内大部分渔船逃脱了。 船在水上,任包得奎那些匪兵在岸上怎样叫喊,开枪恐吓,那些船也还是走者走也,不回来了。包得奎下令搜船,没有执行得成,那恶贼正为此发怒,气得扁嘴,瞪眼,连脖子也瘪下去,像只饭铲头。 饭铲头蛇生气的时候,样子就是这样的。他这种气势,以前他把孤儿院院长吓疯了的时候,我们也见过。不同的只是现在这次吓唬的,却是他自已的贼子们。 巡逻艇长回来了,包得奎劈面就先大骂他1顿,说要砍他的脑袋。巡逻艇长先没敢吭声,等包得奎骂够了,他才报告了遇着怪船,发生了海战这情况,还说明了那船上打过来的是连珠炮。 包得奎听了,这才冷住,好1会才说:“连珠炮?这分明是把我那飞机场的高射炮搬了去,装在船上,作平射用了。不然,哪里来个什么连珠炮!” 这恶贼发狠说:“既然发现了那东西果然就是在这些水上贱种那里了,我剥了他们的皮,1定要把东西夺回来,要不然我怎当我这海防司令!” 这恶贼连夜下命令,调集兵力,去“扫荡”沿海各港口、各渔村,所有船舶,1律先加以拘留,搜查审问过再处置。他这巡逻艇,也立即出动,去追捕昨天那连珠炮船,务必擒获。 何来连珠炮船? 原来,这是解放军都朋区独立大队海上武装工作队的“兵船”。这是新成立的1个分遣队。 都朋区近海,很多群众以渔为业,有些村子全是渔业的,有些是半渔半农的,当然,也有更多的全是农业的。 自从恢复建立了中国共产党的区委员会,建立了区人民政府和解放军独立大队,这地方的群众在党的领导之下,有了自己的政府和军队,许多村子成了解放区,许多人是获得解放了。 但这只是6上如此,1到海上,那些渔民,还有以运输为业的船民,他们就仍然是受着国民党的管辖。前面已经讲到过的海防警备队的巡逻艇之类,固然得以向任何渔民、船民敲诈勒索,欺凌掠夺,还有任何的国民党兵,只要骑上只什么船儿,到得海上,也是可以向渔民、船民收所谓保护费,或随便拿走鱼货,分文不给的。 至于,到仍归青天白日政府控制的埠头出售鱼货,要受那里的税站盘剥,受渔霸盘剥,那就更不必说了。海上还有些岛屿,那上面有居民,也全部是以渔为业的,他们也都还未得解放。除了青天白日政府之外,海上还有士匪。 有些土匪驾着帆船或机帆船,出没无常,常常劫掠渔船、民船,杀人夺货。有些士匪盘踞在海岛上,收“行水”即买路钱。所有的渔民和船民,都是社会上的所谓贱民,即被包得奎辱骂为船户家的这种贱民。 他们自古以来,遭受这社会历代的统治者所制定的歧视法规的歧视,直至今日,这地方上的统治者也还是按照着那套相传下来的法规歧视他们。包得奎骂他们生来是暖种,见入低1等,逢人要低头让路,上岸只准赤脚,不准穿鞋,只准住棚,不准住屋,人人都欺负得他们,如敢不服,那就有理3扁担,无理扁担3,他们只有挨打的份儿,没有别的道儿可走,还骂他们是人中最贱的人。 这也确实是相传下来,历来如此,至今未改的。这些人受的压迫最重了,他们多么渴望得到解放,多么渴望海上也有解放军,也有人民政府啊。 正因为这样,所以当都朋区的工作发展到可以抽出力量向海上发展时,区委就抽出了个分遣队,派到海上去,组织成为海上武装工作队。抗日时期,也曾有过海上抗日游击队,现在,这分遣队,亦可以说是派出去海上恢复工作的。 区委派了个干部当这海上武工队的队长,这人原姓杨名木,但人们只叫他阿木,当了队长了也只叫他阿木队长或木队长,像他原就是姓木的。他是水上人,熟识海上情况,抗日时期就在海上游击队当兵,作战勇敢,性情猛烈。 还有个指导员,却是我们已识得的金兰,行使过棕子计的那女同志。之所以调个女同志来当指导员,这是因为渔船和民船多数是家口船,其中有许多妇女,需要有女同志来作妇女工作之故。 我们的武工队的“兵船”,亦是要以家口船的模样去活动的,船上亦要有妇女,甚至还有小孩,这才装得象样,好进行活动。 海上武工队是有女队员的,武工队的“兵船”,平日也1样去打鱼作业。作战的方式1般是,故意去接近敌人的船只,乘其不备,突然发起袭击。但这只是对付载着青天白日政府兵或海贼们的1般船只,可以这样,对付青天白日政府的巡逻艇或所谓缉私舰、炮艇之类,是不能这样的。 那种舰艇是铁船,装着炮,武工队的船见着这些舰艇,唯有避开。海上武工队成立不久,有过几次战斗行动,袭击过乘船到海上作恶的小股的青天白日政府兵,袭击过在海上收“行水”的小股土匪,捉过渔霸,袭击过渔埠头上的税所,尚未有较大的战斗。 最近这次袭击飞机场的行动,海上队是去参加了的。他们的任务是带同1些渔船,去飞机场附近的海边,将缴获的物资,搬运回来。搬回来的东西竟那么多,而且有几门炮,队员们1个个乐得眉笑口开。尤其是看着那炮,大家都心爱不舍,珍惜万分,不肯离开。 大家吵着队长同指导员,1定要向上级请求,把这炮分配1门给海上队。海上队有了炮,那就连敌人的军舰也敢打,用不着避开它了。他有炮,我也有炮,怕他个什么? 把炮给海上队,海上队的同志们保证,敢打敌人的军舰,首先把作恶最多的包得奎的巡逻艇打掉!众人纷纷如此要求。 队长、指导员原亦同众人1样,心想要那东西,他们就去向大队部提出。这时,大队部的同志和区委的同志正为如何把缴获这大批武器和物资收藏掩蔽吓来伤脑筋哩。 尤其是那几门炮,它在飞机场是安装了在地上,固定的,并没有个轮子可以推着走动,现在搬了回来,每1门就要儿个人扛着走,笨重得很,无法使用,唯有先找地方把它埋藏起来,等以后设法把它改造过了,才好使用。 可那大家伙却又不易收藏得住,随便搁在间屋子内是不成的,怕被敌人来搜了去。正在商议把几门炮分几处掩蔽收藏,海上队的同志却来提出,要求分配1门给他们使用,还说炮搁在他们船上比搁在村子里还保险,敌人无法来搜查。而且,那东西,正是在船上才好使用。大队部的同志觉得所说也是理,便给了海上队1门炮。 海上队分得1门炮,大家欢喜万分,兴高采烈。他们选了只较大较好的船,用木料、铁箍、螺钉,将炮固定在船舱内,用布篷覆盖得严密,外面看来,这船还同1般家口船1样,也还可以照常作业捕鱼。作战之时,拉开布篷,这就是只炮船了。 这是我们的主力舰!大家赞之不已。炮安装好了,便出海去试航。大家心想,如遇着只青天白日政府的兵船,或遇着只赋船,拿它试炮,那就更好。 这天,两只船1齐出航,前面1只是新装的炮船,队长在上面,作为领队,后面1只,指导员在上面,作为策应。两只船乘风破浪,驶得飞快。 队长胆大,故意叫船琼都朋墟港外的海面而过,看能遇上敌人的兵船,拿它试炮不。这样,就恰恰同追逐渔船的敌人的巡逻艇相遭遇,打了场遭遇成,谁也没打中谁,各自走开。武工队却因此救了许多只渔船。炮战之时,指导员乘的那船距敌较远,射程不及,未开枪。 敌人未留心还有此船,何以我们的炮船在打了炮之后,在水上打横打旋,以后又未再牙炮了呢?原来,海上武工队的同志打炮之先,未估计到炮在发射之时,有很大的后座力。 尤其是连发之时,那后座力加积起来就更大。那天打的是连珠炮,强大的后座力推得船横了向,掌舵的掌不住舵杆,被舵杆反推回来,把人推倒,那船就在水上打旋了。 第158章 那丹村渔港 第2次开炮时,加了两个人去协同把住舵杆,也没把得住。不过,这次好些,船只横了横,没再打旋。因此,就没再开炮。 打完仗,海上武工队的两只船回到解放区的那丹村渔港。 那丹村就是罗丽娜、司徒彬从海湾市逃出来,到达解放区,听到唱《解放区的天》的那村子,早就有了人民政权的。这渔港是海上武工队的1个基地。这晚上,还有些从都朋墟港内逃出来的渔船也逃了到这里来,还有些逃出来的船,则暂时还未知躲了去哪里。 听从都朋港逃出来的渔船的人讲了那里发生的情况,海上武工队才知是青天白日政府兵上渔船、民船搜查军火。 那军火确实是渔船搬走了的,现在还有1门炮在这里的船上,今天还跟那鬼巡逻艇打过1场炮成,未分胜负。 这样,青天白日政府可能已查知他的东西是被船弄走了的,他要来搜船,那也是必然的了。 这那丹村离都朋港不很远,敌人可能料到逃出的船会聚集到这里,可能会料到刚同他作过战的兵船也来了这里,那么,敌人会来这里“扫荡”,来这里搜船,那也是自然会有之的了。 海上队的队长阿木同指导员金兰这样商量过,他们就通知了村里的乡、村于部和民兵,叫作战准备。又通知港内的渔船,要他们最好在天亮之前就离港出海,提防青天白日政府会来“扫荡”。 这天风大,是6级风,这样的风候,家口船是不出海作业的。 渔民们不大信海上武工队的同志的劝告,说:“出去又做不得海,去别处也会有青天白日政府去‘扫荡’,这里有你们在,倒放心得下些。” 渔民们竟不肯离开。 海上武工队的两条船,却在拂晓以前,很早就离港出到港外去。他们没远去,只在这港口附近游弋。 天亮时,却见1只火轮船,来到港口外。木队长拿望远镜1望,认出那就是昨天交成的巡逻艇。 队长1惊,说:“不好!敌人又封港捉船了!” 忽听岸上轰的1声响,是迫击炮声,是敌人开迫击炮轰击村庄。敌人进攻我村庄之时,是惯于先用炮轰的。接着,港口那巡逻艇也向港内洞洞涧的开炮和哒哒哒的打机枪了。 这时,岸上更是枪声大作,敌军已向村庄冲击。 木队长焦急说:“怎么办?不去救,港内的人和船都没了!”他下了决心,“转舵!冲向敌船!” 两条船向敌人接近。敌人发觉了,掉过炮口来先向武工队的船发炮。 木队长喊:“打!” 连珠炮向敌艇发射。这次因有了经验,做了准备,炮船虽则仍然被后座力推得晃荡,却没有打旋,也没全横了过去。但也没打中敌艇。这回敌艇却没有躲,它迎着我船冲来,连续开炮。 我炮船也继续开炮,另1船则从侧面冲向敌艇,用机枪步枪射击敌艇。敌艇又转而发炮击我这副船。我炮船又复掉转方位,继续发炮。 如是你来我往,2对1,走马灯般互相追逐着打,敌巡逻艇只顾得交战,根本顾不得去封锁港口,港内的渔船便乘机全逃出港外,4散逃走了。 我两只兵船同敌巡逻艇互相追逐着打,越走越远。忽然,木队长的炮船被敌炮击中了,船底漏水,船身倾侧,不能控制,船被风浪推着,直向岸边推去,竟搁了在浅滩之上。 敌巡逻艇趁势逼近,用密集火力继续向木队长的炮船猛射。木队长的副船亦逼近敌艇,向敌艇密集射击。敌艇又只好将火力转向木队长的副船。 此时,炮船又开炮轰敌艇,敌艇又转而射击我炮船,木队长的炮船已残破不堪。 队长下令,“撤!”战士们跳下海涉水走了上海岸去。 副船见状,亦顺风扬帆,迅速撤离了战场而去。 炮船没了,炮被敌人夺去了。 丢了船,丢了炮,还伤了两个战士。 木队长同他这1组人走上岸,又同正在“扫荡”这海边1带的敌兵相遭遇,边战边走,绕路而行,直至天黑以后,走了很远很远了,才到了另处海边渔村,同撒出战斗离开战场的另1只战船上的同志们会合。 打败了这场仗,队长同指导员都后悔难堪。他们安排了1个组继续留在海上活动,1个组随他们2人去找大队部。 他们从交通站问知了大队部所在,去到大队部,报告了这两天的金斗与损失,队长同指导员都说指挥不好,打了败仗,请求给以处分。 队长说,战斗是他指挥的,打了败仗,是他之过,与指导员无关。指导员说与她有关。 大队政委柳3春听了这情况,思虑了1阵才说:“也不全是你们之过。你们有了炮,碰上了敌人,自然会打这仗的。可是,用帆船装炮去打军舰,这种做法,悉怕原来也就是不成的。那炮,在6地上,我们计算过我们的队5小,用不得那笨重的武器,只好拿它坚壁起来。却没有想到你们不嫌它笨重,也还用它不得。帆船毕竟不是军舰呀!我们没计算到这1点,我们是有责任的。看来,你们的作战还应该是像以前1样,尽量打小仗,出其不意地突袭,那样的打法才对。” 阿木和金兰听了,承认政委说的正确。 区长余自立说:“你们是个武装工作队,任务不只是作战,还要做群众工作。现在海上还没有我们的政权。近来,敌人借口搜查军火,抄掠渔船、民船,还捉去了不少渔民、船民。敌人在北方打了大败仗,急需补充兵员。有些军和师,是整个地被消灭了,又在这里立上那个军或师的番号,重新建制,限期补充完毕的。敌人急着征补充兵,就4处出动去捉壮丁。敌人捉渔民、船民,也是拿去当补充兵的。你们应当在群众中进行反征兵的宣传和组织工作!” 队长和指导员接受了大队和区的领导同志的指示,就又回海上去。领导上没给他们处分,只叫他们回去好好地工作。 夺回了1门炮之后,包得奎1连几天,调集他的海防警备队,还有驻防当地的省保安团,还有其他地方团队,会同“扫荡”沿海1带,围村,封港,搜船,捉人,任由滥兵们**抢掠,穷凶极恶。包得奎之意,料失掉的其他几门炮,那笨重东西,6上不便搬动,不好使用,必然在其他的船上,还有其他的兵器,很多也必然在船上。 包得奎对水上人,原来就极其贱视,现在就更加恨之又恨了。他认为这种贱人,反叛成性,留之无用,应该通通杀掉,天下才得太平。 他发了狠,逢船就扣,就发疯地抄掠,就捉人审问,审问不出情由来,也不放人。要拿这些人去当补充兵。 “这些死物,通通是反叛的胚子。他们不**,赤色革命组织不**他们,那才怪哩。不如都叉了去当猪仔兵,打死了算数。没有了这些死物,这世界1样繁华。”包得奎怒骂道。 恶贼对于世情,是这样看的。 敌人集中兵力“扫荡”这海边1带时,都朋独立大队是不宜于据守着这些海边渔村迎战的,只有挺出外线去,主动出击,才能调动敌人,使敌人陷于被动。 独立大队是这样做了,大队主力隐藏转移,又回到飞机场附近,在那里打了1场伏击成,伏击1只载着青天白日政府兵从河里经过的船,那些兵是护送1个青天白日政府县党部书记长的,那官儿被击毙了。 这1着打得包得奎忙要招架,忙又勒马回兵去出事地点张支舞弄。这样,他才被迫停止了对海边1带的连续“扫荡”。 这次“扫荡”,受害最深重的是水上人,最感到惨痛的是水上人。他们事先没有思想准备,水上人有1种习惯观念,以为自己是江湖浪荡,4海为家之人,虽然被人贱视,却到处致去,不怕风波,还有兵荒贼乱,他们也不大怕。 反正已经暖到不能再贱的地步,是受惯欺凌的了,还怕什么?所以以往他们遇着兵,遇着贼,也不大逃避,听之任之。他们不是编户之民,不同于1般老百姓。 1般百姓还有房屋田产,有个户口,有村社,而水上人却连这些也没有。谁都管得着他们,可也谁也没完全管得住他们。他们周天下漂流,流到哪方就吃到哪方,有时也自有1些自在自由之感,竟像是乐天知命似的。 他们有时也会唱起歌: 3百6银做场大戏哩,姑妹!船头拉箱船尾扯旗。香港有班红毛鬼反哩,兄哥!你千祈不可落澳门! 不知歌中,确切意思是何所指。总之,水上人,“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们对于世情,有他们特殊的看法和想法,所有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以及人生所受的阶级压迫和剥削,各种的人生苦难,他们都见惯受惯,竟然不大以为意了。 惟独最近青天白日政府在这里沿海1带的毁灭性的“扫荡”,这才使所有的水上人,始则惊惶,继则悲痛。所有落到国民党手上的船,都遭洗劫,有的被焚毁,妇女被强奸,各只船都有人被捉了去,有的人被杀了。 水上人在这社会上,历来就低人1等,是奴隶,而现在,却连低眉俯首地做奴隶也做不得了。这社会的统治者,那些恶霸主们,下了狠心,要把水上人这1种人,连根种也铲除掉。外线出击,迫使“扫荡”海边1带的敌军撒走之后,都朋独立大队又回海边1带。 渔民们见了解放军和地方工作的同志,纷纷垂泪诉苦。诉说青天白日政府捉去他们的儿子、丈夫,抢掠财物,**妇女。 群众痛定思痛,仇恨入心,要求解放军为他们报仇,特别是要求解救被捉去的人。过去,水上人中也有积极分子,有敢于造反的,但那时1般的群众,却大多数仍然感情麻木,不容易激动。现在不同,人人愤怒,溢于言表,不可忍耐,像熊熊烈火。 第159章 受伤 罗丽娜同司徒彬2人,1个制造炸弹,1个刻印钞票,原本都是住在海边地方,敌人来“扫荡”时,他们跟着区政府的同志们1起转移了,这时才又回来。 小罗和小司徒对于这1带的村庄,本来是已较为熟识的了,这次回来,却1片地方都变了样。许多村庄被烧毁了,特别是小罗和小司徒从海湾市逃来这里初次登6的那丹村,全烧毁了,只剩下断垣残瓦。 2人听群众来向区长和区政府同志诉说受害的情形,心中惨然。那只载过他们来这里的渔船,现在尚未回港,尚未查明是否在海上或别的渔港遭了殃。2人同渔民们也是有了感情的,听说别的渔民受害,也就如同见着他们相识的那船上人受害1样。 斗争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残酷,敌人越失败,他就越疯狂。我们这两个青年人,从实际中渐渐体会到这种情况,他们的心情也就自然而然地沉重起来,觉得解放人民这担子简直是无比其大地在他们身上,而且骤然地加重了。 罗丽娜问金兰:“那么多人都被抓去了,他们能解救吗?” 金兰说:“难啊!敌人在北方打了败仗,急着要补充兵。这些人被抓了,就要集中运往北方去当补充兵的。你说,这怎样数得他们回来?难上难呀!” 指导员也说是难上雅,那小罗听了,岂不更加难了吗? 小罗心中难过之极,心想着那么多人被抓了去,无法解救,这些无辜的可怜之人,还要被追着去当赋兵,去杀同他们1样无辜的可怜之人,去抓人,也许还要**掳掠,残害老百姓,还要去同赤色革命组织解放军为敌,糊里糊涂去打自己人,卒之当炮灰而死。 事情之可悲就是这样的,本来是些好人,被捉了去,就被迫着去杀人,去做赋,连不杀人不做贼的自由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小罗整个心都酸了,流了眼泪。 罗丽娜心知,要解救受苦难的人民,必须消灭反动派。这是人人有责的。她应该更积极地去为革命而做好工作。她同她那制造炸弹小组的人回去他们小组的隐蔽地,取出坚壁了的工具和原料,又继续试制那杀敌武器。 但是,隆然1声爆炸,出了事故,丽娜被炸伤了!她重伤了! 战争年代,人们的感情很微妙。那时候,死伤是常事,谁都时刻准备着会遭到意外。但既然时刻准备着,那就反而习以为常,不大觉得可怕了。 人们倒有1种不平常的心理,人们心想如发生意外事,那就宁可让那死或伤落在自己身上,也不要落在别人身上。尤其是对自己所爱惜之人,人们就更加会有这样的想法。危险时,战士们护着首长,老同志护着小同志,男同志护着女同志,都是这种心理。 罗丽娜在同志中,在群众中,是最受人爱惜的。 她美丽似初日芙蓉,清秀如晓风杨柳,光彩同玉树琼林,气度是3春气候。相识她的人,都喜欢以她作为夸耀“我们那里有个小罗同志”“我们的罗女同志”从容貌到性情,从文化知识到工作态度,无不拿来矜夸,好像他所识的是个仙女,是个圣人似的。 同志们就是这样的,他们都希望小罗同志不会有什么意外事。然而意外事却发生了,出了事故,丽娜受伤了,受重伤了。 部队医生为丽娜开了刀,取出体内的破弹片。她是伤得不轻,需要将息养伤,而都朋区战争频仍,环境动荡不安,把她寄住在这海边渔村里,是不适宜的。 区委书记柳3春来看丽娜,区长余自立也来看她。 2人见这情形,便叫把丽娜送到海湾市郊区,那里有个村子,是城郊武装工作组的秘密基地,村内有个秘密的医疗站,都朋区部队同城郊武工组有联系,有伤病号送往那里掩蔽医疗的。为了照料罗丽娜,区长叫了司徒彬也陪同而去。司徒彬带了他那些油印工具,陪同罗丽娜去。 他1面照料丽娜,1面也还可以刻绘他的油印品。到了秘密医疗站,罗丽娜和司徒彬才见到穷老唐画的连环图画《迫婚记》。 司徒彬1看就认出是唐老师的手笔,那虽然是油印品,不同于真的手笔,但司徒彬是唐老师的学生,还是看得出1定是唐老师画的。况且把罗丽娜画得那么婀娜刚健,有如个自由女神,又画得容颜逼真,宛如其人。 这除了唐老师之外,还有谁画得出来呢? 罗丽娜看了图画,心中引起了1阵感激之情,感觉到自己个人的1次偶然激发的争自由行动,竟然同那么多的广大群众的争自由的浪潮连结在1起了。 岑无忌校长那样德高望重,也站了在这条阵线上。 “这些人都是同志啊!是同志啊!” 感到有那么多的人是自己的同志,她自己又是那么多人的同志,丽娜的心就热呼呼了。丽娜还听了村里的群众传晦湾市的新闻,岑校长同很多人在公园里祭莫为国家独立为入民自由面死的人们,高呼“救国啊!自由啊!”的口号,以反对青天白日政府召开的假“国民大会”,听过这新闻,丽娜就更加觉得与自已成为同志的人直多,真是无穷无尽的人群,是无穷无尽的力量了。 丽娜轻轻地握着司徒彬的手说:“你看,同我们战斗在1起的人有多少!真是无穷无尽的人群呀!还有岑校长。画得他多像!多可爱呀!这老先生!”说着,她含着微笑。静默了1会,她才又说,“可惜我爹不知怎样了,不知他清醒了未。” 自从那次在岑校长家会见过她爹,见她爹略为清醒,却又被包占元突然而来,她同司徒彬又匆匆走避以后,丽娜就未再知她爹消息了。 她料想她爹又会被迫疯,在唐老师笔下,罗以育是个被迫疯了的老头子,瘦伶仃的,样子怪可怜的。 医疗站这村子是城郊武装工作组的秘密基地,城郊武工组不时会到这村子来。唐庚老师有时也来,他是来同武工组联系,报告情况,或为着个什么任务而来的。 这1天,武工组来到这村,组长杨2妹同唐老师、杜阿中、肖丁当来看罗丽娜。这几个人都是《迫婚记》描绘的那事件中,救助过丽娜的,不过唐老师画那画儿时,没把他自己和他这些同志们画进画里去罢了。 丽娜谢过同志们对她的关心,她问起她父亲的消息,健康怎样,清醒了未,是否还住在岑校长家。 唐老师说:“有岑校长的照看,那天包占元没能把罗院长再次迫得发疯,他渐渐痊愈,最近已离开岑校长处,回到孤儿院内自己的家,打算又在孤儿院上班管事了。” 丽娜又问:“他的政治思想怎样?” 唐老师说:“这个我却设听他说起过,我也没问过他。敢情还是未有什么变化。” 丽娜说:“可借他不同岑校长1样。” 老唐说:“他怎像得岑校长,岑校长是只狮子,他是只老绵羊,驯服惯了的。” 丽娜说:“就算是绵羊,也应当懂得见了狼就避开,不能同狼做1群呀!” 她对杨2妹说:“我想写信干脆告诉他,我参加了解放军,请他从根本上考虑1下什么才是善,什么才是恶,争取他,叫他思想有所转变,不知可以不?” 杨2妹说:“你想要他放弃宗教信仰?” 丽娜说:“不,那是不成的。我只是想他明白我走的才是正道,换不是邪道。哪怕他只能明白1部分也好。这样做,也是做统1战线工作吧?” 杨2妹说:“对,那你写吧!我们想法交给他。” 这1天,孤儿院又发生了1场事变,院长被撤职,换了人,罗以育失业了。 罗以育前次见过女儿和司徒彬,庆幸女儿果然从魔鬼手中逃脱,获得自由,他对自己过去亦干涉过女儿之事,还表示了已经仟悔。 那次虽然包占元又来逼迫,女儿又匆匆逃走了去,但罗以育已添生了为人的勇气,没再被包占元恐吓得住了。他神游天国似地半疯不癫,不理睬包占元的恐吓,然后看到包占元终于被岑校长和全校师生撵走,他于是哈哈大笑,不疯藏了。以后又渐渐更加清醒起来,恢复了神志。 细思1生兢兢业业,小心做人,结果竟被迫发藏,宛如做了场恶梦。幸得上帝保茄,他的病康复了,他女儿也平安无事,远走高飞,自由了。 岑校长只告诉罗以育,说他女儿脱险,获得自由。 罗以育相信岑校长的话,他是未知女儿去了何处的。既然如此,罗院长就又心挂着他的孤儿院,那是他1手办起来的慈善事业,他总要我些事情做,他离不开他的孤儿院的。 这样,他就回家去,决定了回孤儿院去照常上班管事。 罗以育通知全校员工师生齐集在孤儿院内会堂,院长病愈,日院上症了,他要同全你人员集会相见,感谢上帝圣题讲演圣谕。人们集齐了,院长登坛,正要讲演。 忽然,1架小汽车开了进孤儿院来,直开到会堂门前停住,几个人下了车来。1个是以前来为包占元做媒的遮鸡女人符卢妙淑夫人,本市基督教的妇女部长,所谓妇女界的领袖。1个是本市基督教会的会长,所调宗教界领袖,姓王名伯当。 这两人为头,其他是随从之人。 第160章 撤职 1班人发疯似的滚了进会堂喊道:“停!停!停……” 罗以育和员工师生们不知所为何事,那王伯当和符卢妙淑夫人就已经自上了讲坛。 王伯当是个驴子脸,伸长了脖子,用驴叫的声腔减道:“敝人代表本市基督教会,今日特来向诸位宣布1项重大决议,孤儿院院长罗以育,患精神分裂症,不堪再任公众职务。现经本会长决定,立即解除罗以育孤儿院院长职务,任命符卢妙淑夫人为孤儿院院长。我身边这位就是符卢妙淑夫人大家欢迎。” 说着,他便介绍符卢妙淑给众人,还不忘了叫罗以育下去。 罗以育没下去,这事太突然了,他竟然1时没说得出别的话,呆住了1阵,才大声申辩说:“我病好了!我没发疯!” 王伯当说:“所有的疯子都是说自己没发疯的,你说这话,就证明你在发疯。下去!” 罗以育不肯下去,他叫喊道:“你凭什么免我的职?我创办了这个孤儿院,我为它服务2十年了。我没有发疯了,你却硬说我发疯,免我的职,这叫我怎么办啊!上帝啊!” 他哀号地叫喊,王伯当没有管他哀号,转身冲着那些随从喊道:“他发疯了,拉他回屋去。他已被免职,他不能再在这地方住了,限令他家,1星期内要迁走!” 那几个家伙1哄而上,便去拉罗以育走,罗以育不肯走。 师生员工们纷纷叫:“罗院长是病好了,他没发疯”王伯当喝众人:“你们想怎么样?他分明发疯了,你们偏说他没发孩。你们想违抗我的决定吗?”喝得众人未敢再响声。罗以育茫茫然地被那儿个人架了出会堂外出。 罗以育被架了回家中,晕晕乌乌,脑子象被打了1闷棍,1下子就眼花缭乱,由不得自己了。也不知这种打击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的。 他罗以育1生小心行事,何曾敢得罪于人?除非是为了女儿的婚事,得罪过包家父子,这才会由包得奎下令,叫基督教会会长撤他罗以育的职,叫那妖婆1般的女人来接管他的孤儿院,而这女人正是为包得奎的儿子来强做过媒的。 由此看来,现在这1次,1定又是包得奎为了那婚烟之事,再次来逼迫他罗以育无疑了。想到这点,罗以育忽然剧烈地害怕起来,怕的是包得奎既然又来逼迫他,那自然就更是要去逼迫他女儿丽娜的了。纵然他女儿已逃走,但包得奎有的是警察流氓种种歹徒,他可以满天下地去追寻,捉回来的。 包得奎的儿子是个飞贼,那模样1看就像是个正经人样,只像个飞贼,那人把丽娜当猎物,志在必得,任丽娜会飞,那飞贼也会去把她擒拿住的。 这样想,罗以育的脑子和眼睛就1阵晕眩,又产生了见丽娜被擒拿住,被包占元飞刀插中的幻觉又出现了。罗以育骇然地定1定神,那些幻觉才消失了。 罗以育心里还是惊,他又作祈祷:“上帝呀!可怜可怜你的羔羊吧!” 心里却总是忧心忡忡,宁静不住。那些可怕的幻觉,总是去了又来,忽然地它就又发生了。如此反反复复彷徨无计,直至天黑。 出了今天这事变,罗院长全家,从罗太太到孩子们,也都彷徨无计不知如何是好。到了天黑以后许久,大家只好闷着去歇息,连罗太太也到楼上房间去了,只剩下罗院长独自留在楼下的前厅,即前次包得奎父子亲自来闹过事的前厅,呆呆傻傻,仍在那里自思自想。 忽然,1个人闪进了罗家的小院,进了门来。 来者正是肖丁当,他像以前他多次夜间进出这孤儿院那样,从院外攀树,翻墙而进,进了大院,又进了这小院,无人知觉。 他进了门来,叫道:“院长······” 院长见是肖丁当,他漠然地失精落神地说:“噢,你······听说你又自己跑掉了,去当流浪儿了。怎么又来见我?” 肖丁当没答话,他递给罗以育1张信笺,罗以育着,心情骤然紧张起来,忙把信看完,看完又看。他感到难以想象,他自言自语地说:“她!她······她现在在赤色革命组织那里?······我上帝啊!”他又问肖丁当道,“你同她在1起?” 肖丁当答道:“是的,我同同志们数她出走的。” 罗以育疑惑地说:“你?你和同志们?什么是同志呀?” 肖丁当说:“哎呀!看你,连什么是同志也不懂。同志就是同志,就是1同闹革命的,懂吗?” 罗以育默然未答。 肖丁当又说:“就是国家要独立,人民要解放。我们为这而斗争,这就是同志,这回你懂了吗?” 罗以育微微地点点头,他问道:“她在那里好吗?” 肖丁当说:“好呀!没有人不赞她好的。她对人好,对工作的态度好,好极了!” 罗以育说:“不会有人欺负她吗?” 肖丁当说:“欺负她?嗨!你呀!我们那里都是好人,没有人欺负她的。我们有纪律,不调戏妇女的。还有说话要和气,买卖要公平,不打人不骂人,借东西要还······我们是不拿群众1针1线的。你说,我们是这样的军队,会有人欺负罗老师吗?” 罗以育说:“哦?你们也守‘十诚''。” 肖丁当说:“不是‘十诫,是3大纪律,8项注意。懂吗?” 罗以育不大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罗以育自言自语地说:“敢情丽娜走的路是对了的。她说过,她同阿彬,他们那些人是去建造人间乐园的。她只有到得那边去,魔鬼才再也追踪她不着。” 他这样吟沉嘀咕了1阵,心也就安定了些。但他也意识到女儿这是去造反了,他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他简单地写了个字条回复女儿,告诉女儿,他已被撤职,但他不会向魔鬼求乞怜悯,叫女儿勿惦记家里。他没敢让肖丁当多逗留,肖丁当也就迅速离开了。 看了肖丁当带回来的信,罗丽娜对她父亲倒是放了心,她父亲经过包得奎1伙的再次逼迫也没再神经失常,这是好现象。 罗丽娜对自己家里的事,觉得无须过于牵挂了。她对于自己的工作,却反而更多牵挂。她如今卧病在床,自己负责试制的炸药和炸弹未成功,她不能继续这工作,也还没有人接手去做这工作。她为此而感到苦闷。 唐老师留在医疗站这村子,同司徒彬研究刻绘钞票印版的技术问题。唐老师看过阿彬刻绘的图样,他也引起兴趣,觉得这工作有意义,就留下来,同阿彬1起动手刻绘,果然有所改进,2人都高兴。 有了唐老师指导,阿彬工作得更加得劲了。 罗丽娜见着这情形,感觉到自己对于制造炸药炸弹的知识实在太少,又无人指导,这才致废时费日,久无成效,而且出了事故,自己也负伤,工作停顿下来。她将她自己这些感叹向唐老师表露出来。 唐老师说:“哪里去找你说的那种化学师?有那种知识的人,未必肯造反,肯造反的人,偏偏又没有那种知识,难就正是难在这里了!海湾市有些在学校教化学的老师,其中最有真才实学的,是明华中学的岑校长。可我们又不应该去请岑校长来做这事。” 罗丽娜觉得唐老师所说是实情,她也就没有要求找人来指导,只求唐老师替她找些有关的技术参考书看,唐老师答应了替她去找。 正说话间,忽然,医疗站借住的这房子家的老太婆从外面踉跄地走回来,对3人说:“有狗兵来,快藏起来!” 老太婆出门外,倒锁了门,把3人关住在屋内。 老太婆却转身,背靠着门,坐在门槛上,堵住门口。 3个人在门内,精神紧张,连罗丽娜也扶着张桌子,离开床,站了起来。她是带着自卫小手枪的,她掏出小手枪,对着门口,准备敌人进门她便开枪。 司徒彬也有自卫手枪,他也这样警戒着。 唐老师没有枪,他随手拿起张凳子作武器,也1同警戒。 3人都紧张得心猛跳,可也不张皇惧,只是等待着同散人搏斗。 屋外,房东老太婆背门坐着,她是第1重守卫。 这屋子外面有个院子,围着院墙。这时,听到院墙外面有喧噪声,1个声音喊叫:“来!这里!” 1个青天白日政府兵闯进院子内来,还有几个也跟着涌了进来,都带着枪。 坐在屋门口的老太婆问:“你们来做什么?” 兵们不答话,为头的1个叫:“都给我动手!” 院子里栽着许多木瓜树,结实累累,有些已黄熟了,那些兵便纷纷动手去摘木瓜,伸手去摘,用枪或拿竹竿去顶跌下来。 老太婆说:“你们要干什么?怎么乱摘我家的木瓜?” 那些兵说:“什么乱摘?!老子们下乡捉壮丁,没捉走你们1丁人,摘几个木瓜吃,这也叫乱摘?你再作声,我给你钱8银子!” 从前,用银子的时候,1颗子弹卖1钱8分银子。这兵是恐吓老太婆,要给她1颗子弹。老太婆不懂这兵的言语,但她知那是吓唬她,她没再作声。 青天白日政府兵们胡乱地摘了许多木瓜,1边摘就1边吃,又随手拿只簸箕,拣黄熟的装了挽起来,像1群鸭子1样,哄乱地,1窝蜂地走了。 门外的老太婆起了来,跟出院墙外去,又过了许久,她才又回来,开了门,对屋内3人说:“无事了。” 青天白日政府兵已离村而去,这1场紧张,已经过去。 第161章 告状被抓 这些兵是来提壮丁的,这村却是解放军城市武工组的秘密基地,村里的保长暗地里掩护革命活动,他用村里公款,事先花了些钱,买通来捉壮丁的官儿,所以那些兵只是虚来张支1下,捉了些鸡鸭,摘了些瓜果便走,没有捉人。 唐老师3人了解了这情况,互相谈起来,觉得这郊区是敌人的所谓治安确保区,敌人1般是不来这种地区胡为的,所谓兔子不食窝边草。可是,现在居然也来这里捉壮丁。 这村子虽然没捉了人去,别的村子没花买怕钱的,难道就不捉人?这事也可见敌人确是在北方战线上吃了大败仗,兵源缺乏,急于补充,是以到处去提壮丁。 事急马行田,敌人的棋是走乱了。 3人议论了1会,唐老师就离开回海湾市内去,他记着要替罗丽娜找制造炸药炸弹的技术参考书之事,也记着刚才议论过的这次恰恰碰着的青天白日政府兵下乡捉壮丁之事。 穷老唐满怀感慨,回到海湾市。他又戴起他那峨峨高冠,披挂起他那些画幅儿组成的芝佩荷裳,像是个行吟泽畔,形色枯槁的古代诗人那样,去沿街卖画。 他那形容,现在我们看起来,也是越看越觉得他像个屈原。不只是他那装束象峨冠博带,他那高瘦的个子,他那岸岸然的高傲神气,也很象屈原。 不过,这1点,唐老师却是自己不觉得的,他只是同往常1样上街作营生去。街上的孩子们也像往常1样,见了他就唱歌讥笑他:“穷老唐,打当当······” 他不以为意,街上人轻视他,叫他穷唐,唐穷,他都不以为意。他高视阔步,纡纡然地在街上走着,有时也有人向他买画片儿。 这时,是正午时分,街上熙熙攘攘,正是最纷闹时候,老唐对于这种纷闹的市容和市声,见惯听惯了,毫不觉得新奇,他也不大在意。这城市中心,有个广场,那里有几颗大榕树遮荫,那地名就叫做榕树头。 走江湖卖药的,耍把戏的,耍猴子要狗熊的,占卦算命看相的,常在榕树头下开档作场,还有卖糖水的,卖各种0食的,也去那里兜卖。 老唐要兜卖画片儿,他也逛着往那广场去。他每日都去那里兜生意的。 广场上,要猴子的是外江人,打着锣,用外江话叫喊:“我打1打,你跳1跳,我不打,你不跳。” 猴子插雉尾,穿红褂子,骑在绵羊背上作状跳蹦。 又有几个人敲锣打鼓,吹管子拉弦子,着起破烂的戏装,在作场演戏,粉墨登场地唱:“孤王兵败筲箕湾,不知何日到中环。迈步来在扯旗山上,红坎对面土瓜环。” 这是1出胡闹剧,唱词中说的是香港的地名。 又有唱木鱼书的,说的是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水路行程不觉久,1程来到白沙江;远望高楼有儿座,未知哪座是英台房。” 这唱的正是《山伯访友》。 故事中的祝英合却是住在水乡,村名叫白沙江,要乘船去访的,像是就在这滨海附近地方。又有唱《老鼠告状》的。 “从前有个老鼠3斤半,食口钱粮过日辰。” 说的是老鼠偷钱粮,反而作恶先告状的故事。老唐都没去理会这些玩艺儿,广场的边边上,有人用粉笔在地上写了字,在那里告地状。 这里的人,把在地上写字,陈述自己落难贫困祈求救济的求乞方法,称为告地状。这人在那里告地状,却没什么人聚集看他,告地状的垂着头,孤00地蹲在1旁。 老唐过去看,嗯?他被那地上的文字,被那蹲在1旁的求乞者吸引住,他愕然地震动了,求乞者用粉笔在水泥地上写了这样的文字: 鄙人谢宝树,原籍上海,系贵阳兵工厂化学技师。抗战胜利,该厂迁往南京复办,而鄙人则竟被无理解雇遣散。是以携誊回乡,另寻生理。不料辗转道路,资斧告馨,衣物变卖净尽,妻已饿死,鄙人携幼儿流落贵境,人地生疏,举目无亲,呼吁无门。惟望4方君子,慈悲为怀,怜此孤独。如有肯收养我此亲生之子,使免为饿殍,资助鄙人旅费,使得归故乡者,鄙人将感其高义,没齿难忘。鄙人曾受高等教育,虽在贫困之中,不敢云鬻子。如有愿收养我此子者,鄙人愿立赠帖,举以赠之。 老唐见了谢宝树这名字已然心惊,这求乞者抱着幼儿,蹲在地上,他垂着头,脸几乎埋了在绷幼儿的布片上。他大概是羞惭,无颜见人,才这样俯首低头的。 老唐见不着这求乞者的脸面,他又看那地上的文字。这求乞者身穿1件白布西式衬衣,下系1条灰布西式裤,都是十分破烂污旧的了。他头发蓬蓬的,长久没有剃剪过。 老唐站在这垂头的人旁边,他胆怯地似问非问地说:“是宝树吗?” 垂头人听了这话,他拾了头,突然,感到意外地呆望着老唐。 老唐叫起来说:“唉!是宝树!我是唐庚,中学时同学。” 谢宝树抱着幼儿站了起来,叫道:“啊!唐庚······” 唐庚说:“唉!凄凉啊!你怎么到了这般田地?” 谢宝树说:“唉!没人事关系,人家说解雇,就失业了。” 老唐说:“这事慢着讲,你先到我那里去!” 谢宝树看了老唐的形状,问道:“去你那里?” 老唐说:“是,我现在每日串街卖画片儿过活。你到我那里,先养活着孩子,将来的日子怎么过,我们再计议。” 正说话间,忽然,广场上人声呼喊:“捉壮丁了呀!走呀!” 广场上人群大乱,纷纷走避。 1队兵奔了到来,提那些赤身**衣服槛楼的人,也提那些演戏的,耍猴子的。 谢宝树尚不知是何事,不知所措,已被1个匪兵跑到跟前来,1把把他抓住。 唐庚叫喊:“不能捉他!” 赋兵根本不听他,扯谢宝树走。这1扯,谢宝树抱不住幼儿,孩子跌了落地,贼兵把谢宝树拖着走。唐庚设能再顾谢宝树,因那孩子掉了落地,张着嘴,大声啼哭起来,老唐心慌,就去抱起孩子。 这时,谢宝树大声叫嚷道:“我的孩子呀!我的孩子呀!” 叫喊着,就要挣脱回来,却被另1个赋兵过去协同原来那贼兵1齐把他拿紧,用枪撞他,用绳子捆住,硬把他捉走了。 穷老唐抱着个啼哭着的孩子站在广场上,他气得发抖,但又动弹不得,他呆住在那里。他手中的孩子呜哇大哭,老唐完全慌了手脚。 哎!老唐!他能怎么办呢?老唐毫无办法。1阵凄惨之情忽然不可制止地涌起上来,要忍也忍不住了,老唐1张嘴,竟然叫:“苍天呀!”也大哭起来,像是他手中的孩子那样呜哇大哭。 哎!穷老唐,这回你怎么办呢? 穷老唐慌了手脚,抱着个啼哭的幼儿,不知怎样才是。他伦怆惶惶,抱着幼儿,回他住的棚屋去。街上的擦鞋童见老唐抱着个啼哭的幼儿,正想问他什么事,却见老唐也流了泪,便没敢问老唐。 有人说,这小孩子是老唐拾得的,小孩子的爹是个落难人,在街上告地状求乞,被捉壮丁的兵抓了去,老唐拾得了那人遗下的这小孩子。 擦鞋童们听人这样说,也就都跟着老唐,看老唐有什么事用得着他们的不。老唐去街边买了1碗豆浆,喂幼儿吃。他生平何尝做过这种事?他像画画1般把孩子糊了满脸的浆水,连孩子的衣衫也给弄湿了。 孩子却因为吃了东西,住了啼哭。老唐又买了块面包,1小块1小块地撕下来,喂给孩子吃。 1帮子擦鞋童,也争着拿熟番薯熟芋头之类,跟着老唐,喂给孩子吃。 也有伙子人护着老唐同那孩子,回到老唐那棚屋。 老唐替孩子解下湿衣衫,暂用他自已1件衣衫,把孩子包裹起来。不知怎的,他又把孩子弄哭了。孩子已会认人,会叫爸妈的了,啼哭起来,就叫唤爸妈。 老唐又只好设法哄孩子止哭,他记起曾在书上见过鲁先生哄孩子的办法,拿个玩具小红象,逗孩子玩,抱着孩子,在屋里走来走去,口念着:“小红,小红,小红象。” 孩子就安睡了,老唐于是照样做。他没有玩具,他拿着他调颜色的瓷碗儿代替,口念:“小红,小红,小红碗。” 他这办法却不灵,孩子依旧哭,伸手蹬脚,把瓷碗拍跌落地,跌破了。 老唐顾不得收拾破碗,只顾得要孩子止哭。 孩子还是哭着叫爸妈,老唐无可奈何,凄然地又哼起《麻雀与小孩》那只歌儿:“可怜的我的小宝宝!”反复地只是哼这1句,拍着孩子,慢慢地,竟然真的哄得那孩子睡着了。 不久,杜阿中和肖丁当也回到了棚屋来,老唐同2人商议,不如暂将孩子送往秘密医疗站那村子,托群众抚养为宜。 商量过了,就由杜阿中去找城郊武工组长,将今天所知散人在城中捉壮丁这些情况向组里汇报,由老唐同肖丁当将小孩送往医疗站。 罗丽娜听唐老师讲了拾得这孩子的经过,心中恻然。她对别人的不幸,最富于同情心。 这孩子是个孤儿了,她自己曾经是孤儿院的教师,对于孤儿,又习惯地会特别关切。她要求将孩子暂时留在她身边,由她照料。 那孩子也乖,把他交在丽娜手中,他就接受了丽娜的抚慰,1点也不怕生,安静起来了。 第162章 计夺龙母岛 丽娜问唐老师:“这孩子的爸爸在兵工厂当化学技师,他当然是会制炸药的了?” 老唐说:“那当然,他在中学和我同学时,同学们中,就算他的理化课学得最好的了,大学时他学的又是化学专业。” 丽娜说:“可是他现在却被青天白日政府捉了去!不的,我们能向他请教1下怎样造炸药,那就最好了。” 老唐说:“我看你,总是记住你那些炸药。” 丽娜说:“我能不记住么?那是我的工作啊。” 老唐说:“唉!总之,别指望谢宝树了!他已被捉了进兵营去,除非有人识得那里面的军官,拿钱去通融赎买,才得出来。可是,敌人捉壮丁提得如此之急,这被捉之人,会很快押解走了的。” 丽娜觉得老唐说的是实情,她便没再那样指望。 这天,还有海上武工队的指导员金兰,也来看望罗丽娜。许多水上人被捉壮丁,集中了来设在海湾市郊区的敌人的师管区司令部兵营,等待转运上交。 还有些被捉的人的家属,准备花钱去买放,在找关系搭路子。 金兰也是为了那些被捉的人而来这郊区调查情况,看有无可能营数他们的。她要了解的是有无可能袭击兵营,把整批被捉之人解数出来,不是要赎出这个或那个人。 她曾经和罗丽娜同在1个连队,知罗丽娜在此养伤,因此来看望丽娜。 丽娜又对金兰讲起她身边这孩子的父亲是个化学技师,被提壮丁捉进了兵营之事。 金兰说:“最近敌人4处捉壮丁,这是因为在北方战场上吃了大败仗,急着要补充。这里的师管区欠了许多应交的兵额,师管区司令部严令限期交足,因此凡被捉了去,集中了到师管区兵营里的,就连花钱去买放也不行了。水上人被捉去的,有的家属拿钱去买放,也打不通关节。师管区的兵营太接近市区,设防严密,调动我们的部队进来袭击兵营,解救那些被捕之人,这种可能很少。” 丽娜说:“那就去路上截击他?” 金兰说:“也不可能,敌人运兵,是用大轮船,走海路的。我们没有炮船,截不住他。” 听金兰这样说,丽娜知道要救那些被捉了去的人,是无望了。这时她想着的,也不只是唐老师遇到的那化学技师。 城郊武工组长杨2妹得了杜阿中汇报的情况,还从其他方面了解到今天有关敌人在城市抓壮丁的情况,她也及时回到作为武工组基地设有医疗站的这村子里来,同金兰在此相见,2人交换了情报。 据杨2妹所得的情报,敌人确是为了补足这次征兵的次额,才急不暇择,在市区内也恣意捉壮丁。捉得的人,都立即关入师管区的兵营,几天内就解运。 眼下敌人已经征用商船大元号作为运载船,准备起程了。 金兰了解到这情况,知道时间短促,要在敌人解运之前袭击敌兵营解救被捉的人,就更无可能了。她留此无益,应该快点回队里去。 也正如她对罗丽娜说过的那样,她回去不是要去海上截击敌人的运兵船,那是办不到的。她只是要回去加紧做些别的工作和战斗活动,以补偿这次已无可挽回的损失。 海湾区的海域上,有1小岛,名龙母岛。 岛上有1庙,名龙母庙。 相传古代有1女子,偶见1小蛇受伤,断了尾巴。女子将蛇携回家中饲养,小蛇伤愈,渐渐长大了,化为龙,飞天而去。 这龙是断了尾巴的,是秃尾龙。 龙是由那女子饲养大的,它很有孝心,奉女子为母,这女子就是龙母。 秃尾龙隔1个时候就要回来拜母。它性情猛烈,回来之时,总会带来大风大雨,这就是台风,是飓风了。 渔民、船民们迷信,认为这秃尾龙性情猛烈,惟独肯听它母亲的话,人们只要诚心祈求龙母保祐,那就虽遇台风飓风,也不至于有翻船覆舟之祸了。 所以沿海1带和有些海岛上,建有不少的龙母庙,渔民、船民们常去拜神祈福。这龙母岛就是因为上面建有龙母庙而得名的。 这岛正当海湾市通往省城和香港、澳门几个主要港口城市的航道上。岛上设有海防警备队的1个稽查所,驻有1个小分队的警备兵,这是专为向来往的客货船和渔船收所谓护航费而设置的。 岛上原有1股海贼在此设卡收“行水”即买路钱,又名保护费,包得奎当汉奸时,收编了这股海贼,将收“行水”改名为收护航费,相沿至今,包得奎的汉奸兵改编为国民党兵之后,这关卡也1直保存下来。 包得奎派了个心腹爪牙在岛上任稽查所长。这岛孤立在海中,是不大怕有赤色革命军部队去攻打它的,所以派驻的贼兵不多。而且,岛上没有淡水,也不适宜于住人太多。 岛上原来就少有人家,自从它成了海贼的巢穴,就更没有人家留在岛上,连临时去捕鱼的船也少了。这岛子附近的海底多巨石,形成岩壑,流水潆洄,鱼类聚集,尤其盛产名贵的石斑鱼。渔民习惯把这1类型的渔场,称为“鱼排”。 往年,常有渔船来这些鱼排钓石斑鱼、装龙虾。这岛子既然是海赋巢穴,自然也就没人再去作业。只有些贼兵住在岛上的龙母庙里,专1向过往的商船和渔船收税,敲诈勒索。连龙母庙也无人去拜神,庙里的庙祝也已离庙他去,断了香火了。 木队长和金兰指导员率领的海上武装工作队,自从成立以来,就打算打掉龙母岛的敌据点,为海上渔民及来往的商船除害。 木队长对此事最积极,他原是水上人,自小就最痛恨海贼。他布置侦察,搜集情报,积极准备。岛上敌人的兵力,向来少有变化,除了曾同我武工队作过战的那海防警备队的巡逻艇有时会去那里巡逻1下之外,没有其他贼兵会到那里去。 岛上的贼兵原就只是1班喽罗和虾兵蟹将,并没有多大战斗力。困难的是那地方是个小岛,只有龙母庙前1个小港湾可以靠岸,武工队用船去。只能在敌前强行登6,强行攻击,不能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突然掩袭。 所以,金兰未去海湾市郊区之前,海上武装工作队已多次研究过进攻龙母岛的作战方案,都觉得未够把握,未能作出定夺。 木队长找到1个最熟龙母岛地形水势的老渔民,共同研究这问题。这老渔民从前常到龙母岛捕鱼,他名叫阿3,因他善于捕石斑鱼,人们便称他为石斑3,他本来的姓名,反而少人知道了。 最近这1次敌人在海边1带扫荡时,石班3全家遭了大殃,船被烧掉,儿子被捉去,媳妇被强奸,财物被抢掠1空,烧毁净尽。 石斑3向来甘居卑贱,认为水上人低人1等,是命运造成,前世未修行,今世遭阴骘,所以他平日遇到种种欺凌歧视,总是极力低头忍受,不敢抵抗,也不敢想到抵抗。 他辛勤劳动了1世,节衣缩食,到了年老之时,总算有了1点积蓄,装了只新船,买了套网具,儿子也娶了亲,生了孙儿,全家住在船上,有个家业了。 却不料忽然1场浩劫,所有安贫乐命过此1世的打算,1下子就全幻灭了,宛如做了1场恶梦。 石斑3不复能忍受了,他如疯如狂地愤恨青天白日政府兵,1心就想着报复。木队长了解到老头子这种思想变化,找了他商量,怎样才上得龙母岛去。 老头子说:“另有1条路,只是太险,而且只有我晓得。” 木队长听老汉说出了那另1条路,他突然心花怒放,对于攻打龙母岛这1仗,原来感到无把握,现在却觉得有把握了。 他只等指导员回来商量过了,才作最后的决定。 罗丽娜同司徒彬带着唐老师拾来的那孩子,仍然住在秘密医疗站那村子,仍然住在有国民党兵来摘木瓜,他们2人同唐老师都吃过1场虚惊的那屋子。 夜间,丽娜、阿彬、房东老太婆还有几个邻人,同在院子里休息闲谈。 虽然已是冬天,南国的气候,仍未觉得寒冷。 这几天,青天白日政府在乡下提壮丁,在城市也提壮丁,人们的谈话,很自然的就提到捉壮丁之事。 司徒彬却因此讲起都朋区人民的反3征的斗争,他讲的是凤凰庄人划龙船起祸,在作秘密工作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先生立的带领下实行武装起义的经过,这是他跟余自立即先生立区长作区人民政府的文书时听人说的,他讲得绘声绘影,俨如亲见目睹。 画画儿的人善于描绘形象,而且总会有些渲染,司徒彬是个画家,他把那经过讲得生动些,甚至有些夸张,这也是可以的。 他讲得非常逼真,使几个听者都为之动容。这时,有几个小孩子在场,他们对于司徒彬所讲的事,不大听得懂,听到说划龙船,他们却有兴趣,孩子们兴之所至,摇曳着身子,唱起支儿歌: 咿咿嘎, 摇摇船。 阿爹叫我睇龙船, 我不睇。 睇阿文哥劉鸡仔, 给个鸡头我嫌硬, 给个鸡腿我快快行。 大人们无心看孩子们要乐,说,“想吃鸡腿?这年头,世界艰难,又要闹饥荒了,怕要吃草根树皮了。” 孩子们不完全懂得大人这话,他们又唱另1支歌。 第163章 化学技师 月光光,照地堂。3十晚,铡槟榔。槟榔香,买子姜。子姜辣,买蒲达。蒲达苦,买猪肚。猪肚肥,买牛皮。牛皮薄,买菱角。菱角尖,买马鞭。马鞭长,起屋梁。屋梁高,买张刀。刀切菜,买箩盖。箩盖圆,买只船。 船沉底,淹死两个番鬼仔,1个浮头1个沉底,你说好睇不好睇? 大人们说:“这歌儿倒好!淹死番鬼仔,可惜的是番鬼仔的船是铁船,是兵船,不那么容易弄得它沉底的。” 海边的人,见惯各种番鬼仔的船,有红毛鬼子的,有法兰西鬼子的,有日本鬼子的,还有花旗鬼子,也就是美国鬼子的。 尤其是日鬼子们的兵船最可恶,各种鬼子都用兵船来打华国,要华国人当亡国奴。 讲到这里,司徒彬就讲了都朋区解放军的海上游击队用木帆船同青天白日政府的兵舰作战之事。众人听了,又都说青天白日政府可恶,他们的兵舰不去打番鬼子,却拿了来打老百姓。众人也佩服解放军英勇,可惜没有铁船,对付不了敌人的兵舰。 谈了不久,众人各自散了回去。 司徒彬问罗丽娜:“何以态度沉默?” 丽娜说:“我记挂着金兰姐他们,想着他们在海上活动,却眼见着敌人捉住他们的亲人,用轮船载着从海上过了去,他们要截截不住,要救救不得,那心里多难过呀!” 司徒彬也默然,他听了这话,也难过起来。 1天黄昏,那丹村渔港内,出海的渔船纷纷回来,聚集了很多船,差不多整个港面都排满了。这村子这渔港虽然新近被青天白日政府兵毁灭过,但自从敌人那次凶恶地搜船捉壮丁之后,原来常去敌占区的渔港例如都朋墟渔港湾泊的渔船,也不敢再去那些地方湾泊了。都转了到懈放区来,或逃了往远处去。 如此1来,聚集了到那丹村港内来的船,便反而比往常更多,桅樯林立,气象兴旺,显得这里是人心所归的革命根据地,不是敌人的武力所能摧毁的。 渔船聚集得多,就有更多的行商也临时到了这里来收买鱼货,还有供应渔民需要的各种商品的小贩也聚集而来,那丹村的废墟上,竟然成了个临时的颇为热闹的墟市,直到天晨入夜,这鲨市才散了,断断静了下来,这时,各只造船上,才各自点上盏风雨灯,显显点点的,点缀胺清港植火。 这时,也会有人唱起渔歌:日落西山是黄昏,点起孤灯照孤篷。日来想兄没得暗,夜来想兄到天光。 声音是幽怨的,带着哀伤之情。 刚刚经历过1场大灾难,人们的心情是欢乐不起来的。唱歌的人思念的,也许就是前次灾难中被提去了的亲人吧? 这种哀伤之情,不只1般群众有,连革命战士,也是有的。 这时,海上武装工作队的同志们,也人人怀着复仇的意念,抱定哀兵必胜的决心,在所有的渔船都已回港,喧闹的港口已渐趋静寂的时候,他们却轻轻地开动了他们的战船,悄悄开出港口外去。 他们完全没惊动任何人,他们是去海上执行成斗任务的。 那天,金兰回了到海上武工队来,听木队长讲了他对于攻击龙母岛的作成方案的新设想,金兰同意了队长的意见,现在,武工队的同志们去执行的,就是那个战斗任务。 海上武工队的主力是1对战船,前1次遭到损失以后,他们补充了1只船,合起来仍是1对船。另有1对支应的船,不从那丹村出发,的定了在海上才相会,那是不担任袭击的战斗任务的。 队长同指导员都在担任费击任务的这1对船上,还有带路的石斑3老汉也在。 船行了半夜,到达龙母岛。 龙母岛是整座的石山,北面向内凹入,形成1个小港湾。龙母庙是背靠石山,面向港灣建筑的,它紫贴在峭壁之下。 这山的东、西、南3面都是峭壁,不能泊船,不可攀登的。岛上的敌人住在龙母庙,为了便于了望和守卫,敢人在庙内修了个炮楼,那楼也背靠峭壁,面向港湾。 夜里,庙里的敌人关门而睡,只在炮楼顶上放了个哨。在那里,可以完全监视住港湾的动静,这就使从庙前的港湾登6掩袭该据点,很不可能。 石斑3老汉带的路是这样的,他不走正面的港湾,却远远的就叫两只船绕到了石山的背后,那边因为都是石壁,无路上得岛上去,敌人是根本不设防的。 那石壁中却有个大岩洞,洞下是海水,上面有个大窟窿,容得渔船进去。 石斑3老汉亲自把着篙,将船撑入岩洞内,老汉爬上桅杆,从桅杆上攀过岩洞内的石壁上1个横洞去,其他的同志也跟着那样爬上去攀过去。 那洞是个通道,它曲曲折折的在石山内部转来转去,竟然转了到山的正面来,转出到山外面,恰恰在龙母庙背靠着的石壁之上,在敌人的炮楼背靠着的石壁之上。 这时,敌人的哨兵站在炮楼顶上放哨,从石壁上望下来,借着微明的夜光,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家伙的身影。 武工队推备了绳索,准备缒人下到炮楼顶上。 1个突击手正缒绳而下,突然,敌哨兵发觉石壁上有异常情况,他正要开枪,石壁上的木队长已经抢先开了枪,1梭子冲锋枪,把敌人先打倒。 突击手迅速地缒了下到楼顶上,他首先就向楼下屋内塞下去1个手榴弹,隆然1声,把楼内刚被枪声惊醒的敌兵炸得死的死伤的伤。 其他同志也纷纷缒了下去,从楼上往楼下打,直打到庙内各个角落,把闻声躲匿的人也搜索出来。这场战斗打得干脆,很快就全部解决,胜利了! 从前,讲故事的人,喜欢在讲正文之前,先讲1段闲文作引子,名为得胜头回。得胜头回讲完了,念几句定场诗,然后闲话少提,言归正传,引入正文。 前面我们刚说到海上武装工作队攻龙母岛得胜了,却忽然念起这4句诗,无非也是借以引起另1段故事之意。这4句本是唐朝人的诗句,1人1句,原来无关把它拾掇起来,凑成这么个样子,居然像是1首诗。可是,原本也解不清楚这诗意,看起来,它是可解,又是不可解似的。 有人说,诗之妙,就妙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据说,这样才耐人寻味。这是诗人的话,诗人是会讲糊涂话的,我们且不必管它,我们还是借此来引起我要讲的另1段故事算了。 化学技师谢宝树,这个东西南北之人,辗转道路,流落到海湾市,艰难贫困,在街头求乞,被捉了当壮丁,关进兵营去。 拉师先生被麻绳捆了手臂,同耍猴戏的,画了花脸在街头唱大戏的,卖假药的,还有其他的流浪汉,用长绳绑在1起,成了长长的1串。 技师先生开始还呼号着叫喊他的儿子,他1呼号,那些捉人的兵就揍他,掌他嘴巴,或用枪托撞他。他不敢再叫了,开始看看和他同绑在1条长绳子上的同伴,绑着挨在他身边的,1个是唱大戏的花脸,1个是男粉女的,还穿着女人的戏装。 谢宝树看看同伴们,又看看自己的形状,看看把他同那些人绑成1长串的绳子,他苦着脸,潸然地流了泪,是1种说不出来的凄凉滋味。 到了兵营,1个官儿讯问捉来的人,登记他们的姓名、籍贯和年龄。 官儿问道:“姓名?” 谢宝树答:“谢宝树。” 官儿骂道:“什么保输保输的!保赢!以后你就叫谢保赢,不准叫保输!”又问,“哪里人?” 谢宝树答道:“上海。” 官儿又骂:“不准你是上海人!你是这里本地人!”又问,“多少岁?” 谢宝树答:“4十。” 官儿又骂:“放屁!不准你那么大!你2十5岁!” 就那么样填上去,此外就什么也不再问了。其他的同伴也都是这样问过话,就胡乱地填上花名册去的。 在兵营关了几天,就押解上大元号轮船去。仍然是捆着手臂,几个人捆成1串。 上了轮船,就成群地装了进大舱里,像装着群牲口1样。舱口有押解的兵持枪把守着,不准任何人骚动。舱里闷热得象个蒸笼,人们1个挤着1个地坐在舱板上,挤成1堆。 谢宝树挤在人堆中,呼吸着那污浊的空气,胸膈里感到难受,心闷得厉害,简直是胀得要死,连心脏也要吐出来了。 如是者许久,这轮船才发出隆隆之声,机器开动,船离了码头,开到海上去。这时才有较新鲜的空气透进大舱内来,不再那么闷热,呼吸不再那么困难。 然而谢宝树却在心里凄然自叹:“完了!完了1”他将被运了到他难以想象得到的战场上去,糊里糊涂的死在炮火之下,到其时,他这1生所受的灾难也就完结了,1切都完了。这样想时,他甚至连他遗弃了在海湾市街头的幼儿的命运,也不再去猜测了,反正,他觉得1切已经绝望,已经完结。 海上武装工作队胜利地结束了袭击龙母岛的战斗,随即清理缴获的物资,处理俘虏。 这时,两只战船和两只支应的船,都到了龙母庙前的港湾里来,搬运物资,载运俘虏。正进行间,忽然,港口外传来了轮机声,1只轮船鸣响汽笛,向港口开来,同志们警觉。 第164章 抓住包占元 这时,正要押俘虏上船。被俘的敌稽查所长听了汽笛声,哈哈地笑起来。 木队长喝问他:“什么?” 那贼奸笑说:“你们完蛋了!你们投降吧!那是巡逻艇来了,你们1个也休想逃得脱。” 木队长迅速地作出决定,叫道:“把俘虏看管住!镇定!准备战斗!” 说完,就叫几个同志披上敌兵军装,他自己也披上敌兵军装,迎出屋外去,站在码头上。敌巡逻艇进港内来了。 艇上敌兵虽然见港内停着几只帆船,却见几只船都静静地停在那里不动,没什么异常状态,敌人并不生疑。 巡逻艇靠了码头,突然,木队长同化了装的几个战士,像迅雷疾风般1跳便跃上巡逻艇,手起枪响,先把艇面上两3个敌兵撂倒。其他同志也接着奔上艇去,把船舱里的敌人全掣住。 停在港内的4只船上的同志们也冲着过来,冲上巡逻艇,艇上的敌官敌兵,全没来得及还手,就已全体成擒了。 接着是审问俘虏,审问敌艇长:“来此何事?” 艇长供称:“海防警备司令包得奎的儿子包占元,乘载运新兵的大元号轮船去省城。最近在龙母岛这1段航线的海面上,曾发现有过去战争时布下尚未扫除的水雷,包得奎为保儿子的安全起见,责令巡逻艇在此等候,待到大元轮来时,由巡逻艇在前导航,保证安全过这1段海域。” 审问出这情况,木队长和金兰指导员叫把俘虏看押起来,不再审问了。 2人召集武工队全体指战员,开了个紧急会议。讨论的问题是,如何利用已经俘获的这巡逻艇,化装作敌兵,去航道上截住大元轮,活捉包占元。 解放船上被捉“壮丁”,大大地扩大战果,这仗要不要打?如何打?同志们听了,万分兴奋,磨拳擦掌,表示决心把这仗打好。 当时就开起“诸葛亮会”,定下了作战方案,分配了各个战斗小组各个人的战斗任务。把俘虏交由4只帆船,连同物资,先载运回海边根据地,只留下舵手和轮机兵,还有信号兵在艇上,强制使用,迫使他按照我们的指令开动这船。 部署既毕,天已亮了。 包占元在大元轮上,这小贼占了1套特等套间,有两个跟班跟随着伺候他,他正在吃着西餐。有两个军官陪同他吃西餐,1个是少校参谋,1个是上尉连长,2人是师管区司令部的军官,负责押送新兵去上交的。 包占元未有官职,但他是个少将司令的公子,所以那两位现役军官,对这位少爷,毕恭毕敬,犹如看待个上司1样。包占元也坐大,他对两位军官,虽然也讲几句客气话,却总是开口家父如何如何,闭口家父如何如何,拿他老子的名衔,充他自己的体面。 两人听了他那些话,又总是顺水推舟,趁势奉承,赞包得奎是地方领袖,青天白日政府中坚,赞包占元年少英俊,前途无限。包占元听得快乐,也就更加趾高气扬,洋洋自得了。 他讲得高兴,站起来,指手划脚,装腔作势。他梳着个飞机头,穿着件飞机师装,动作起来,那神气就象个洋阿飞。 连他脸孔,也有点象个洋人,像不是个中国人,而是个混血儿。当地人称这种混血儿做半唐番,他就象是个半唐番。 包占元乔声乔气,居然谈论起国事来,他说:“目前上头催补充兵催得紧,有些人就以为国军在北方打了败仗,互相传说,说这儿大败,那儿也大败,到处都大败,搞得人心惶惶,以为共军大胜,乘胜追下来,像燎原火势那样,1下子就席卷全华国了。这真是庸人自扰,把情势看得象‘火烧旧金山’那样紧张。其实蒋总裁对于‘剿共’大计,早就定了。第1计是开‘国民大会’,选他老人家当总统,这就更加确定了他的1个党,1个政府,1个主义,1个领袖的地位,由总统来发布命令讨伐叛党,名正言顺,师出有名。此计已行。第2计是进攻延安。把赤色革命组织总部1举拿下来,那就会震动全世界,赤色革命军也就全线崩溃了。此计即将实行······” 他说得有如讲演,口沫横飞。 两个军官对于包占元的议论,不1定佩服,对于他说的什么“火烧旧金山”,亦不知是怎样1回事,但他们也还是赞包占元:“高见!高见!” 包占元说话,习惯爱用1些洋名词。有个美国影片,叫《火烧旧金山》,演的是美国旧金山市火灾,全城被烧毁之事。包占元说顺了口,不觉就拿了来比方。 两位军官未看过那影片,因此听了包占元所说,不知其所谓。那包占元却没有理会两人知不知其所谓,只要得人称赞,他也就更加自以为了不起了。 他又骄夸地说:“2位知道,我义父是美国人白道林先生,他原是个慈善家,如今当了中央军的顾问。我们的国府,是所有大事,都请教美国顾问的。从我义父那里传来的消息,那是最灵通的了。比如打延安,你们过1些时候看看,我料的准确不准确。” 两个军官忙说:“准确,1定准确。” 包占元得意,就又神秘地说:“我这次去省城,也是我义父叫我去的。不过,这是个特殊任务,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说着,他嘻嘻的自己轻轻地笑了声,以自鸣得意。 那两个军官也没敢问他有什么特殊任务。 包占元是顺便搭乘这轮船的。当时,海湾市同省城之间,尚未有直达的长途汽车,须绕道而行。公路在抗日战争时破坏了,那些临时修复了的地段,坎坷不平,行车时颠簸得厉害。而且有些地段所经过的地区,有赤色革命军的游击队活动,青天白日军的政府官员们是怕经过那些地方的。 海上航线,原来有很多在战时布下的水雷,战后经过1个时期的扫除,交通是恢复了,有定期的客货船行走。 但不久以前,还发生过1艘客轮撞着水雷被炸沉,死了几百名旅客之事,人们对于乘船来往,便又有戒心,近来又传说航线上发现漂浮的水雷。 包得奎是不大放心儿子于此时去海上旅行的,恰好师管区司令部为了运载新兵,征用了这大元轮。包得奎才让儿子搭乘这船,并借口派出巡逻艇为运载新兵的轮船导航,其实是为他儿子搭乘的这船导航,1举两得。 包得奎的儿子去省城,有两个任务:1是包得奎的海防警备队驻守的飞机场被共产党游击队袭击,夺去全部枪炮和物资,包得奎对此损失匿不上报,被人检举在案,包得奎叫儿子上省城去找1两个官场老相识,为他疏通活动,希望免掉这场官司。2就是包占元自己说的那件所谓特殊任务,那到底是怎样1回事,我们现在还不晓得。 这时,将近中午,天气晴朗,风平浪静。 原来就很宽阔的大海,这时望起来,就更加宽阔,更加无涯无岸,无边无际了。那天也显得特别高,青天朗日,长空万里。 天和水相接之间,由于天高,由于水长,那连接处就显得特别遥远,简直是迢迢烟水,无穷无尽,而且天连水,水连天,也分辨不清哪是天哪是水了。 在这宽阔的海面上,视线所及,除了大元号这轮船外,未见有其他轮船。间中见有几只帆船,扬着帆,在海上缓缓移动,远远望去,只见帆影,不见船身,那帆也只象1片叶子静静地立在远处,不大看得出它是动的。 这海是宁静的,唯独有大元号这只轮船,鼓动着机器,发出隆隆之声,在碧色的海面上,破浪前进。这船未算得是大轮船,但也不是小船,它是经常来往于这沿海港口的客轮,外形还是颇为壮观的。 它现在装载着几百个被捉了强迫去当兵的各色各样的人,其中还有我们已识得的化学技师谢宝树。这些人被绳子捆着,有如运去屠场的牲口,任由这只船送他们往死地。 船渐渐接近龙母岛,见有1艘小火轮,从岛上开出来,迎向大元轮航行而来。那是1艘小炮艇,可以明显地看得出它的指挥台和炮塔。 这炮艇向大元轮鸣汽笛打旗号,大元轮便开慢车,让炮艇靠拢来。 包占元在船舱内觉得船慢下来,问:“什么事?” 跟班进来说:“到龙母岛了,巡逻艇来接引我们这船。” 包占元说:“好的。” 两个军官想出去看看,包占元说:“看什么?那是家父的部下,派来导航的。” 说话间,炮艇同大元轮已靠拢了,1下子就有十多个人涌了过大元轮上来,有几个人直奔上餐楼,包占元同两个军官还在吃着西餐,突然被几支枪指住,还没弄清楚是怎么1回事,就被逮住了。 炮艇上还有更多的人也上了这轮船来,纷纷去捕船上的押运兵,大喊:“缴枪不杀。” 那些贼兵猝不及防,都来不及抵抗,也都作了俘虏。 包占元抖索着,叫嚷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还以为来者是他老子的部下。 木队长大声说:“是赤色革命军,你们被俘虏了。” 包占元1听,像受了雷震电击,全身软瘫,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第165章 海战 这时,同志们缴了看守着被捉“壮丁”们的那些土匪兵们的枪,向关在大舱里的人们呼叫:“我们是赤色革命解放军。乡亲们,你们解放了!” 大船舱里群声轰动:“解放了!” 人们纷纷互相解掉绑着的绳子,踊跃起来。 海上武装工作队驶着缴获的1艘军舰1艘轮船,开回那丹村渔港。事先已经有4只帆船载运俘虏和物资,从龙母岛回到那丹村渔港,他们是知道这次扩大战果的战斗计划的,他们焦急地等待海上的消息。 果然,等到下午,望见原已缴获的炮艇押着大元号轮船回来,同志们知战斗已得手,他们将这消息向群众宣布,全港立刻欢腾起来,有些船还开动出港去欢迎,有些人还放爆竹欢迎。 船到港,那些原来被捉了去的人上岸,他们之中不少是渔民船民,就马上有亲人来相认,抱头痛哭,悲喜交集,涕泪交流。 武工队回来了,马上就有许多事情要干。要将俘虏押往安全地方看管,要将缴获的兵器,物资转移保藏,要处理解放出来的被捉“壮丁”。 先安顿他们住下歇息,供应他们吃饭,向他们作宣传工作,然后按照他们各自的志愿,或发给路费,遣送回乡,或同意他们留下参加部队。 武工队的木队长和金兰指导员,1方面找地方工作同志,发动地方的积极分子和民兵,协同武工队1齐做着这些工作,1方面写了紧急报告,派人专程送去区委会和独立大队,请区委会和大队部来此主持和指导这些工作。还有,对大元轮如何处理,亦需区委会和大队部来才决定。 这1天,区委会和大队部驻地离这那丹村渔港比较远,到区委会和大队部接到报告赶着来到这里时,已是第2天早上了。 区委会和大队部的同志来到后,也马上就进入紧张的工作中。这次的胜利如此其大,战果如此其大,大家都是料所未及的,谁也未曾处理过这么大的事件。 他们分了工,有的去审讯俘虏,有的去同解放出来的“壮丁”们谈话,有的去处理缴获的武器和物资。对于大元号轮船,因那原是商船,按照政策,是不能没收的,属于轮船的物资和船上人员的个人财物,是不该侵犯的,船上的人员和人身自由,是要尊重的。 区委会派干部去船上向船上人员讲清楚这些政策,检查我方工作人员或武装人员有无违犯政策的行为,然后宣布不复扣留该轮船,该轮船可以启航,自行离港。船上人员,意想不到赤色革命组织的政策这般大度大量,他们千谢万谢,然后开船,离港而去。 被捉“壮丁”的人,很多要求参加赤色革命解放军。区委会和大队部考虑到这些人的情况各有不同,有些人身体不好,年纪太大。有些人家累很大,要照顾家庭生活,实在不宜离家。 对于这1类人,虽然他自愿要参军,工作人员也还是劝他回家。这工作最麻烦,人数多,要逐个谈话,问家庭情况,问个人思想,还要作许多宣传解释工作。这件事情,第2天做了1天,直至第3天,也还没有做完。 区委会和大队部的同志到了这那丹村来以后,也曾派出侦察人员去收集情况,派出游击小组4处出动去监视各个据点的敌人,准备敌人来报复“扫荡”。 然而,区和大队的领导干部虽然有敌情观念,却料不到敌人竟来得很快。 第3天,突然来了情报,敌人分水6两路来进犯。大队部立即命令大队和水上武工队,亦水6两路,分头迎击。 敌人为什么会来得这样快呢? 原来,龙母岛被袭,敌人当天就知道了。有两只缉私艇,当天经过龙母岛,发现岛上的稽查所着火焚烧。缉私艇的敌官兵上岸查看,见岛上无人,却留下被破坏的痕迹。海上武工队离开该岛时,放火将岛上的炮楼连同庙宇焚毁。 缉私艇当时立即拍电报报告敌海防警备队司令部,还有当天中午,大元轮被海上武工队化装突袭之时,船上有个电报员,曾立即发出了个“意外被劫”的急报。 武工队当时在匆忙之中,也由于不知船上有无线电设备,未曾留意。该船被释放离开那丹村渔港后,那电报员又再发出电报,报告了出事经过和所在地点。 这样,敌人就知道了这事件的过程和他们被俘获的人员和巡逻艇之所在了。包得奎没了儿子,他又痛又恨,找敌师管区司令商量,立即派兵来营救。师管区司令因丢了几百名新兵,也发急。 他们估计早发兵去,有可能把人和炮艇夺得回来,兵发得迟,那就人没有,炮艇也没有了。他们急忙的发了命令。 水6齐进,直趋那丹村。 6路的兵力,是保安团和包得奎的海防警备队。水路的兵力,是上面说到过的那两艘缉私艇。他们还发电报到省里,要求派海军舰艇来协同“进剿”。 海上武装工作队驾着缴获的巡逻艇出海迎战,敌两艘缉私艇列队而来,想向革命军舰艇夹击。革命军舰艇抢先开了炮,敌艇也开炮还击。 双方都没有击中,革命军舰艇趁敌人躲闪炮击之机,甩开被敌内外夹击之势,脱出战斗。敌尾追不舍,终于又双方炮战了1个回合。革命军舰艇又兜过侧面,从侧面向敌开炮。如是者互相纠缠,1个回合又1个回合。赤色革命军是完全不熟悉这种炮艇作战技术的,开炮总是击不中目标,敌人则胆怯,不敢逼近作战,也击不中目标。 双方只是互轰1场,互相追逐,在海上兜圈子。直至天黑,革命军舰艇才终于脱出了战斗,去1个海岛旁隐蔽起来,暂时休息。 然而,在海上是隐蔽不住的。 第2天,敌两艘缉私艇继续搜索,发现革命军舰艇,双方又打了1场。这回革命军舰艇却不敢恋战了,脱出战斗,便开足马力向远处逸走,敌艇仍尾追不舍。 到了天黑,革命军舰艇才又摆脱了敌人的追踪。赤色革命军感到离自己的基地太远了,就转了向,向都朋区海面回航。 队长同指导员都感觉到这样的作战很被动,要摆脱这被动局面,最少也要有个时间休战几天,研究1下打法,作好准备再打。他们正在回航,以为可以避开敌艇的追击了,却不料情况有了个大变化。 第3天,在海面追截他们的,已不只是两艘缉私艇,还有两艘军舰也来了。这是敌人的海军派遣来的。革命军舰艇在海面上,前有来敌,后有追兵,4只敌舰艇,两只在前,两只在后,向赤色革命军逼来。 木队长见情势危急,他下命令向敌1只缉私艇迎头冲去,迎头猛轰。这回却把敌艇击中了,敌艇受伤,闪开1边,我艇乘势冲出包围,全速离开。 敌舰艇却继续尾追而来,连那受伤的敌艇也未丧失战斗力,仍尾追而来。敌4艘舰艇,排成个扇形阵势,向赤色革命军压迫,却也不猛冲过来,只是用炮火轰击,逼革命军舰艇退向海岸。 在敌人的密集轰击下,革命军舰艇也中炮损坏了,舵被击坏,驾驶失灵,同志们也有死伤的。同志们斗志坚决,继续抵抗,发炮还击,又击中了1艘敌舰。 敌人不敢过于迫近,仍只在远处开炮,革命军舰艇又被击中,冒烟起火。 舵已坏,船只能向岸边方向开去,眼看这局势已难以支持了。 木队长命令:“撤走!” 同志们跳水撤走。 这时,已近岸边,岸边是山地,同志们从流进海来的山溪走上岸去。这地方是都朋区的邻区,海上武工队这回只好又当海军6战队,又要1两天才转得回他们的老地方去了,都朋区独立大队在6上的战斗较顺利。 那天,独立大队组织了1场阻击战,阻滞了敌人的推进,掩护群众撤退,将俘虏押走,将解放了的被捉“壮丁”也带走。 敌人这次从6上对海边的进犯,实际上是扑了个空。独立大队在第2天就摔开了敌人,转移到较安全的地方,照常进行那两天尚未处理完毕的工作了。 化学技师谢宝树跟着大队部撤退,他没有要求参加解放军,部队的同志也没要他参加。他无家可归,只有暂时仍然跟随着部队,实际上是跟随着同部队1齐行动的地方工作同志,他是跟着区委委员涂兴,由涂兴照顾他食宿与生活的。 还在大元轮上,忽然有人来夺了轮船,宣布被囚禁的人们已得解放之时,人们欢欣鼓舞,谢宝树却木然默然,未明白是怎么1回事。来者是些什么人?为什么他们自称赤色革命解放军?这里怎会有赤色革命解放军?赤色革命解放军怎会来解放这些受难人?他觉得这是不可理解之事。 当时,金兰指导员曾在船上向大家问:“哪1位是谢宝树先生?有谢宝树先生吗?” 金兰在罗丽娜那里见过谢宝树的儿子,听说过谢宝树的名字,听说过他被捉“壮丁”,她想找寻谢宝树。 谢宝树听了这问话,却不敢作声承认。他不知为什么有人知道他原来的姓名,不知为什么要找出他这个人来。 金兰见没有人答话,她就不再问了,她那时忙得很,顾不得太多的事。到了那丹村,金兰负责同解放了的人们谈话。 金兰问谢宝树姓名,他答:“谢保赢。” 金兰说:“谢保赢?有个谢宝树,你识得吗?” 谢宝树没答。 金兰说:“莫非你就是谢宝树吗?” 谢宝树点点头。 金兰说:“那你为什么改了名字?” 谢宝树说:“兵营的长官给改的。他们嫌保输不吉利,不准我叫宝树。” 第166章 抓蛇的人 金兰说:“让那些坏蛋见鬼去吧!现在他们不是输了?那天我找你,你没敢认,是吧?我找你,是想告诉你,你的儿子平安无事。他在我们这里,我们1个很好的女同志负责抚养他。” 谢宝树说:“在你们这里?那老唐······” 金兰说:“那画画儿的老唐把孩子送了来,由我们抚养。老唐是你的旧同学,对吧?” 谢宝树感到不可思议,他感到他要认真地认识1下他所面对着的这些生疏的人了。他已经知道,他面前这些确是解放军,是赤色革命组织成员。 对于赤色革命组织成员,他过去不是毫无所闻的。但他想象中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却是1些刚强坚忍而又不近人情的人。 在他面前,有人讲过赤色革命组织成员人为了主义,不惜牺牲,坚贞不屈这些品德,也有人散布过赤色革命组织人共产公妻,不要父母,不要家庭等等谣言,他对于那些谣言,虽未尽信,却也未加以廓清,这样,他就自己想象出1个对于赤色革命组织人的印象,认为赤色革命组织人是可敬可畏而不可亲的。 而今天他却同成群的赤色革命组织人在1起,这些人救了他的命,救了他儿子,抚养着他儿子,急着要找寻他。还有那老唐,他那还在青年时候就已傲骨嶙嶙,清高耿直的老同学,他也都同赤色革命组织有关系,把他失落了的儿子交给赤色革命组织抚养。 赤色革命组织是些什么人呢? 谢宝树觉得惭愧,他为自己对别人有误会而感到惭愧了。 金兰同谢宝树谈过话,就把他交给涂兴,因为要安排谢宝树去见儿子,得经过涂兴,是涂兴负责那些工作的。 又过了几天,等敌人的报复“扫荡”的风头火势缓和1些了,涂兴才能布置让谢宝树去看他儿子。谢宝树去到罗丽娜那里,见儿子果然平安无事,而且保养得好,原来黄瘦的脸面也变得红润,胖起来了。孩子扑在谢宝树怀里,活泼可爱,谢宝树象把失去的宝贝又寻了回来那样,紧紧地亲孩子的脸。 孩子给爸爸的胡子戳得痛,他翻过身去,叫道:“阿姨!”找阿姨抱他。 谢宝树将孩子交给罗丽娜,见着孩子同罗丽娜很亲热,他自己也就感到亲热。他感谢罗丽娜替他照顾孩子。 见罗丽娜受伤,他问丽娜:“怎样受的伤?” 丽娜说:“炸伤了的。” “怎样炸伤的。” 丽娜说:“我的工作是制造炸药和制造炸弹,出了事故。” 谢宝树听了愕然。 罗丽娜继续说了出事故的经过。 谢宝树问:“你过去学过制炸药?” 丽娜说:“没有。” 谢宝树焦急说:“那你为什么做这工作?” 丽娜说:“革命需要呀。”她把原来的制造炸弹小组出事故,全部人员伤亡,她才自动报名继续研制这因由对谢宝树说明。 谢宝树听了大为感动,觉得这女子是个英雄,他心中佩服,他称赞罗丽娜:“你是个坚强的赤色革命人。” 丽娜说:“惭愧,我还未是个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呢。我参加革命的时间还很短。我生长在1个基督教徒的家庭,自幼笃信基督教。我原是基督教孤儿院小学的教员,我父亲1向是孤儿院的院长。” 谢宝树不理解地问:“那你为什么参加赤色革命解放军?” 罗丽娜拿了画家老唐画的《迫婚记》连环画给谢宝树看,说:“你看了就明白了,画中说的是我的经历。是唐老师同1些革命的同志救我出虎口的。这宣传画是唐老师画的。这是他的工作。” 谢宝树看了图画,他浸在沉思之中。这几天的经历,使他添了许多知识。他原来对赤色革命组织,对共产主义还有些疑惧,这些疑惧渐渐没有了。 他认识到革命是好事,是正义的事,但他又以为那是天生就有1副特殊性格的人物,即英雄人物才能做的。他这几天所见到的革命队5中人,他们都是那么豪爽,英勇果敢,而他自己却从来是软弱的人,他有1种自卑感,以为革命事业不是他这种人可以做的。 他不敢有参加革命的要求,许多同他1起被捉“壮丁”的人报名参加解放军了,他却没有这要求。他仍然有前路茫茫之感,打算领回孩子以后,就继续带着孩子去当流浪者,也许终于饿倒路旁,双双俱毙,他也无可如何,忧虑不得那么多了。 没想到他在这里却见到了罗丽娜。这信基督教的姑娘也参加革命,居然还去制造炸药,受炸伤了也无有惧怯之意。 谢宝树的心动了,他忽然对罗丽产生了十分怜惜之念,心想自己如不去制造炸药,却继续让这位纯良的姑娘去做,又出了事故,那他谢宝树简直是犯了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谢宝树很费劲地才说出这几句话:“我明白了,你同大家1起为自由解放而斗争。我也应该同你们1起呀!你的工作,我可以做吗?我曾经是兵工厂制造炸药的化学技师。” 罗丽娜听了谢宝树这话,她喜不自胜,叫了声:“啊?师傅!” 她喜得1时也未说得出别的话来。 得知海上武装工作队打了夺军舰,截轮船这仗之后,赤色革命组织滨海特委书记尤林到了都朋区。部队发展得很快,仗打得越来越大,革命根据地和游击区日益扩展,群众的革命热情高涨,形势大大改变,同志们正急着需要领导同志来了解情况,指导斗争,尤林是来得及时的。 这时,为了活动的方便,尤林仍然在海湾市保留着个商人身份,他时而化装作商人,出入于青天白日政府控制地区,时而化装作另1种身份,来到我这支或那支游击部队。 滨海特委下属的各个活动区中,都朋区的武装斗争是恢复得快,发展得大,成绩较显著,其他的工作也做得较好的。 尤林这次来,准备以都朋区为基础,联合相邻的几个区,配合作战,扩大各个游击根据地,使之联成1片,成为1个较大的根据地,这将是滨海地方的中心根据地。那时,特委领导机关就驻在这中心根据地内,不必象现在这样化装来往了。 这次同尤林来的,还有苏平,她负责领导海湾市城郊武装工作队的活动和市内1部分工作。自从那次打了郊区的飞机场以后,城郊武装工作队的活动地区大有发展,实际上已同都朋区我军控制的乡村秘密地联成1片。 苏平是为了商量两区之间的工作配合而来的。 夺军舰,截轮船,解放了几百名被捉“壮丁”,俘虏了包得奎的儿子,两个军官和几十个押运兵,青天白日政府的报纸讳而不言,不讲这是赤色革命组织解放军干的,却说是海盗劫夺了炮艇,截住商船,将船上财物洗劫1空,掳去搭客多人,其中有本市某富商之公子,当局闻讯,迅即派出军舰4艘前往追缉,激战数日,卒将被劫夺之炮艇又复截获,击毙海盗无算,现水6两军,仍分头搜剿中云云。 苏平把这份报纸带了来,同志们看了,觉得可恶。前次特委在海湾市郊外的蕉园村开会议讨论发展武装斗争时,都朋区区委书记柳3春就因为青天白日政府报纸上总不肯承认这地方上有赤色革命组织的武装活动,不承认同我们作战是同赤色革命组织军队作战,只说是同土匪作战,因而气愤。 她说过:“非打到青天白日政府的报纸上出了个‘共’字不可。” 现在打了这么大的仗,敌人的损失可说是不少的了,可他还是那么厚皮死脸,不肯承认同他打仗的是赤色革命组织,这回柳姑更是气炸了。 她是个女旋风,气起来就象龙摆尾那样打旋,要翻江倒海。 柳姑恨恨的说:“捉了包得奎的儿子了,报纸上还不肯出个共字。那我们就干脆打死包得奎,或者活捉个比包得奎更大的官儿,那时再看他怎样说话。” 苏平说:“我完全支持你!打到敌人非承认我们不可之时,那就说明我们在人民解放战争中已成长为不容轻视的武装力量了。” 尤林说:“正是这样的!我们的力量壮大了,在配合全国的解放战争中起的作用更大,敌人再不承认我们是共产党,那终归是不成的。” 经过讨论,同志们都认为人民武装仍须大力发展,但亦要同时注意提高,尽速建成有1定战斗力的主力团营,建立巩固的根据地,这将会把当前斗争形势,推向1个新的阶段。 同志们对特委提出的把几个区联成1片,建立中心根据地的计划,非常赞成,大家都提了许多积极意见,要求这计划在最短期间内实现。 审讯包占元,发现1个特别的情况,包占元去省城,是他的干老子美国人白长林叫他去的,是个特殊任务。 这1点,包占元开头未肯供认,但他在大元轮对两个押运新兵的军官这样自己吹嘘过,那两个军官招供了,他不能抵赖,只好承认是有其事。不过他还是说并没有什么特殊任务,他不过是随口胡诌,拿来哄那两位军官罢了。那两个军官不能证实包占元的话是否胡诌。这样,这问题就还是挂着,未审清楚。 尤林看过审讯记录和档案材料,他打算亲自再审包占元。 第167章 接头暗号 包占元象个斗败公鸡,羽折毛摧,失了神气。 他仍然穿着他那套洋阿飞装,却已经脏污不堪。头上原来梳的飞机装也变了,变成蓬松散乱的,像个母鸡窝,几绺头发搭拉在额前,像是头发忽然就长了几寸,不可收拾。 尤林问他话,他仍然象说过的那样答,说他只是吹牛皮,哄那两个军官。 “你是有点吹嘘,说你是美国人的干儿子,借此来抬高你自己的声价。可是你那天并没有完全撒谎,你说老蒋政府大小事都请教美国顾问,这没有说谎吧?是不是呢?”尤林问道。 包占元答:“是。” 尤林又问:“你说白长林的消息最灵通,你怎么知道他最灵通呢?” 包占元说:“我觉得他是这样。” 尤林说:“你那天同两人谈话,1直都没有撒谎。可是,你为什么忽然又无中生有地撒了谎,说白长林给了你什么特殊任务?” 包占元没答得出话,只说他确是撒了谎。 尤林突然问:“谁是8爪鱆鱼?” 包占元猛不提防地愣了1愣,然后答:“不知道,不知道。” 尤林说:“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本子上写着?” 拿存档的包占元自己的记事本子给他看,那上面记着4句话:8爪鱆鱼样,未知是何方。有只美洲虎,东洋又西洋。” 包占元见着,仍说:“不知道,不知道。”又说这不是个人名,这是几句歌儿,他随便抄来的。 尤林说:“你不是随便抄来的,是白长林给你的。只有他知道8爪鱆鱼是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包占元面如土色,他支吾不过来了,他吞吞吐吐的,在尤林的追问下,只好招供。 原来,白长林因包得奎被人告发,恐被革职查办,特寄信要包占元往省城找1人,用此4句话做暗号,那人将帮助包得奎消弭此案。包占元说他不知要他找的是何等样人,只知亦可能是熟人。因白长林来信说,如系熟人,也必须用暗号。 审讯过后,尤林就离开部队,他是悄悄地离开的。 苏平亦离开了,回海湾市去。 海湾市城郊武工组组长杨2妹,通知肖丁当,说有同志要找肖丁当谈话,了解1个情况。这事要很秘密,不可告诉别人。 夜里,杨2妹带着肖丁当同杜阿中,去到公路边。 1辆汽车来了,停在路上。 杨2妹带肖丁当行到车旁去,吩咐肖丁当就站在车外,隔着车窗,同车厢内的人谈话。她自己同杜阿中在路上警戒。 夜很黑,肖丁当看不见窗内的人,杨2妹吩咐过他不要看。 车厢里的人问的是那次他听到美国人白长林同日本特务谈话的情形,要他尽量回忆,要讲得清楚准确。肖丁当把那情形讲了。 车厢里的人问他是否确实记得清楚。 肖丁当说,他记性是好的,那天又特别留心,不会记错。 车中人满意,同丁当道别,就开车而去。 杨2妹也带杜阿中同肖丁当离开。 同肖丁当谈话的车中人是两个人。肖丁当心想,这两人的声音有点熟。可他到底也没记起是哪两个人。 车中人是同肖丁当相识的,他们就是在肖丁当还是流浪儿之时,在路上同肖丁当相遇,用汽车搭载了他到海湾市来的尤林和鲁城2人。 那时肖丁当以为2人是有钱的大老板,他不敢完全相信2人的好意,半路上他就自动离开了,以后未再相见过。他想不到他如今是个革命队5的战士了,却同他认为是大老板的那2人是同志,因此虽觉得2人的声音熟,也猜不出原来是那2人。 在车上,鲁城对尤林说:“情况已查对无讹,我看,这蛇可以捉。它虽狡猾,1溜就钻进了另1个洞,可终归也藏头露尾。” 2人说着,不觉就回到了海湾市。 在海湾市,鲁城开设的广昌运输公司,生意越做越大。他隔壁原是日本特务开的文智书店。自从群众起风潮,书店老板被撵走,书店倒闭关门,鲁城就把书店那铺屋也租了,扩大了他的运输公司的门面,变成横过两间的大商号,修饰1新,颇为堂皇。 人们原来就传说鲁城曾在战区长官司令部开过汽车,他的运输公司有某长官的资本,现在见这商号生意兴隆,就更加认为那是果然真实的了。 战区长官司令部现已改名为绥靖区司令部,长官仍是原来的长官。鲁城开的又是运输行,要是不和官方、军界搭上些关系,他那些车呀船呀等等,首先就是不得通行的。 那时的军队,常常借口军运,征用商船商车,或随时强行搭载,分文不给,名为搭霸王车。只有备有官方或军方高级机构发的某种证件的车船,可以不受这种干扰,鲁城的运输公司是有那种证件的。 随着营业的扩大,鲁城在海湾市商界中的名声和地位也大了,人们认为他是个未可限量的大头家,对他另眼相看。 他也交游渐广,在海湾市的商界以至军政界中,有不少新相识。 海湾市有个玫瑰游乐场,是个舞场,是市内商界和军政界头面人物经常聚集之所。1天夜间,鲁城去到这舞场。 舞场里灯光暗淡,4壁上和天花板上的饰灯,发着蓝色的,紫色的,黄色的微弱的光。这大厅当中是舞池,4周设着些咖啡座。 这时,舞客不多。鲁城去1张空的桌子旁坐下,要了杯咖啡,在那里看跳舞,听唱所谓时代曲。有舞女到跟前来要伴舞,鲁城摇手,表示不用。 舞场上跳完了1场狐步舞,暂时歇息。 穿西装礼服的舞场管事去扩音器前介绍:“现在由张玛莉小姐唱《蔷薇处处开》。” 就有1瘦女人,穿1件绣花镶边的紫色天鹅绒长旗袍,那些花绣缀上了些发光物体,闪闪发光,显得她象是1条鳞甲发光的水蛇。 她扭扭捏捏地上前,对着扩音器唱:“蔷薇,蔷薇,处处开……” 她唱得用气力,脖子上的筋绷得紧张,那声音很像猫叫。 唱完了,管事又宣布:“由王蓉蓉小姐唱《何日君再来》。” 就又有1个胖女人唱,那声音颤得象拉锯1样,叫人觉得她在打抖索。 鲁城无心看这些表演,他顾视场内,见1个人进了来,这人是包得奎的师爷任贵廷。任贵廷去1张空桌子旁坐下,他也未带旁的人。 鲁城过去,对任贵廷说:“任翁,有件事,想借1步讲话。” 任贵廷见是鲁城,他们2人是不久以前相识的,他知鲁城是个大有来头的人。 他也不知鲁城是所为何事,他忙回礼答:“鲁老板!好的,好的。” 跟鲁城1同进了舞厅侧边的1间房间,那里无其他人。 鲁城对任贵廷说:“我的身份,任翁该也有所知闻了。贵东家因飞机场失守之事,被人告了在案,我知道你们正为此事着急。可是最近炮艇被夺,轮船被截,数百名新兵被截了去,贵东家又被人密告了1状,这事你们恐怕未知,更不知告发者是何人。” 任贵廷忙问:“是何人?” 鲁城说:“非系别人,乃系此地的师管区司令。1则他丢失了几百名新兵,只好把责任全推在贵东家身上,2则他早就谋夺贵东家的权力了。谁都知道,贵东家掌握着海防警备队,又掌握这市警察局,这些都是实权,那师管区司令,不过虚有其名罢了。如果他把这实权拿了过去,由他自己兼着,或由他的亲信之人做着,岂不更加如意?所以,他乘机要弄贵东家1把。” 任贵廷听得流了冷汗说:“似此如之奈何?” 鲁城说:“难呀!除非你们有更大的人事。这事,现归长官公署军法处办,军法处是主张严办的,看来,很快就要定案了。少不了是撤职查办。只有长官本人才改变得这决定。” 任贵廷说:“仁兄你可否帮助想个办法?” 鲁城说:“似这等事,我人微言轻,有什么用?贵东家不是同美国人相契吗?得美国人在长官面前说说,那就最有用。现在的长官,就最肯听美国人的话。” 任贵廷说,“可惜敝东家相契的那位又隔得远,要求他怕也来不及了。” 鲁城说:“也是。不过,事情有许多是偶然的。此事至今也未必绝望。我只是向你打个招呼,望你们早为之计罢了,别无他意。” 任贵廷谢过鲁城的关照,就匆忙离开。他要回去向包得奎报告这消息。 鲁城的消息是真的,确是师管区司令告了包得奎的状。包得奎知此消息,唯有更加行不安,坐不宁。他是难逃厄运了,唯有祈求青人天相,也许会有神仙打救,逢凶化吉。 这神仙是谁?也许就是鲁城吧?他向任贵廷透露这消息,总会有点企图的吧?也许他是做买卖,不肯放盘,志在提价。 他既然透露得这消息,必然是手中有货色的。看来唯有上门求他,请他摆出条件,只要长官肯撤销此案,那就花钱他好别的什么条件也好,1切都好说话。 包得奎同任贵延商量了华夜,第2天1早,任贵廷就登门拜访鲁城,却不料鲁城对此事似乎不大在意,他坐着他的运输公司的汽车,天刚亮就起了程,到省城去了。 鲁城去到省城,按照包占元供出的地址和姓名,去找“8爪蟑鱼”。鲁城已经断定地知道“8爪鯖鱼”是谁。他早就往意此人,那工作的情报系统也给他提供过有关此人的情报。 然而,此人是1条毒蛇,同毒蛇接触,尽管惯于捕蛇的人,也还是要小心谨慎,提防被蛇突然咬你1口的。鲁城是个捕蛇者,他现在是小心翼翼地去拨草寻蛇。 鲁城去到1家洋行,找这家洋行的买办先生。进了买办的写字间,主人起立相迎,2人相视,4目交投,2人是相识的。 第168章 下一步行动 买办是原来的文智书店老板倪非凡,倪非凡精神略有点紧张,但随便镇定了。 他笑着说:“老邻居,想不到是你来了。” 寒瞳着,请鲁城坐下。谈话间,鲁城掏出个怀表看时间,却又像有意又象无意念出了1句话:“8爪鱆鱼样。” 这话,中国话的意思是指形状象8爪鱆鱼,日本话却是称呼8爪鱆鱼先生。 倪非凡意外地震动1下,他也像是自言自语地念:“未知是何方。” 鲁城念:“有只美洲虎。” 倪非凡念:“东洋又西洋。” 倪非凡释然,对上暗号了。 鲁城说,“矢野君,觉得出奇吧?当初白长林先生找到你时,他是没尾巴老虎,你是8爪嶂鱼,是吗?” 倪非凡忙说:“是······是是。” 鲁城说:“偏偏是事有凑巧,我们做了邻居。” 鲁城问倪非凡有无接到白长林的指令。 倪非凡说,“他不是常来联系的,只是最近才来信通知,说有人按过去约定的暗号来联络,来者可能是熟人,我却没有想到竟是你。” 鲁城说,“你没有想到的事多着呢。” 他又问:“不是还有别的指令么?” 倪非凡说:“他相契的包老板被人告发在案,他要我帮包老板消却此案。” 鲁城说:“你怎么个手法?” 倪非凡说:“我这洋行原是日本人产业,成后,国民政府来接收之时,接收大员串同美国人,把这产业暗地里转了做美国人产业,未被充公,其中1半的股份却归了那接收大员。这弹行做的还是东洋生意,因此用得着我来做这买办。那接收大员是个军法官,我打算通过他来勾销包老板的案。” 鲁城说,“你这路子不行了,目前包老板又因为丢了军舰,失去了几百个新兵,被人告了另1案,告发者是当地的师管区司令,那人是个中将,面子大,他上下做了手脚,务求把包老板撤职查办而后已。这案比前1案更大,你那什么军法官是作不得主的了。此事要是你办得成,也用不着我来了。我识得的官儿比你识得的大得多,我已把事情谈妥了。人家做大官,不是吃自饭的,总要有油水。条件是要在包老板的军队和警察局里给他安插1批人,包老板的5洋公司里他占1份红股。时间紧迫,包老板要是答应,这买卖算做成,要是不答应,人家就撒手不管了。现在,却用得着你,按照白长林的意见,这事不应由我出面去同包得奎交涉,只可由你出面,因为他推荐过你给包得奎。你回海湾市,说是白长林叫你办这件事,要包得奎在协议上签个字,这就成了。” 倪非凡犹疑说:“我去?” 鲁城说:“是的,你去。你在海湾市惹起过风潮,不宜于公开回去,我会考虑安排的。你做了这件事,包得奎将会万分感激你,你同他就是生死之交了。这对你也有好处。这是命令,明白吗?” 倪非凡肃然地说:“明白!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不觉地念了句老蒋的“军人守则”。 包得奎知道了师管区司令为失了军舰,失了新兵之事,告了他的状,连以前飞机场失守之事,加在1起,2罪并发,他眼看这回是势将撒职查办了,而又难以挽回。 他彷徨无计,如坐针毡。 任贵延去拜访传来这消息的鲁城,却又未再见着鲁城。也不知鲁城到底是何等样人,抛出这消息给他,是何用意。抛出来了,何以又淡然漠然,不以为意。 包得奎经过仔细打听,知道师管区司令告他的状,确有其事,而且准备谁接他的海防警备队司令之职,谁接他的警察局长之职,人也安排好了。包得奎很气闷,这师管区司令职位虽比包得奎高,却无实力,实际上是个无兵司令。 包得奎对那人,倒是孝敬,奉为上司,自称卑职,未尝有所怠慢的,却没想这人竟倒打1耙,乘人之危,要谋他包得奎的权力。 他包得奎在海湾1带之所以飞黄腾达,无非是手下有1帮军警之故,这次如果真的弄到撒职查办,那他就是几十年之功,废于1旦,还可能破家荡产,真是不堪设想了。包得奎越想越怕,想同那无兵司令斗1场,无如那人是个中将,老军人,虽然无兵,却有资历,那人在上头,比他包得奎有脸面得多,他包得奎只不过是个少将罢了,人家是个正牌军。 偏偏又连续出了几次大漏子,给那人抓了当把柄。那确是失误戎机,包得奎要辩也辩不脱的。包得奎想同那人讲和,也曾派人去探探口气,想低首下气,让那人1大步,给他好处,请他包涵,撤回控告就算。 那人却只板着面孔说官话,说是上头要追究,公事公办,他亦难以说话。包得奎派儿子上省城,原是为了解决飞机场失守那件官司,却不料祸不单行,又出了失军舰失新兵之事,儿子也设了,自己被告了几重罪过,此时谁来相救? 包得奎想起从前跟日本人作事时被抗日军打得势穷力竭了,有日本人来相救,如今他跟了青天白日政府,有了危难,反而无人来相救,他不胜有今非背比之感。他因此又想起白长林,还是那美国人有情义,白长林知他包得奎吃官司,就介绍干儿子包占元去省城找个人帮忙销案。 只是变生不测,祸起须臾,他包得奎的儿子也陷在共军之手,连白长林介绍的那条路也断了。包得奎心想,除非是白长林如神仙心血来潮,知他受困,设法来数,他这场风波才度得过,可以安然无事。 这些只是他自己烦恼地这样思量,至于做起事来,他倒也未必真的坐以待毙,就此甘休。他还是立即派了人赶去省城活动,看他的官司有可能挽回不,是未至于完全绝望的。 任贵廷从街上回来见包得奎,说街上有人聚众演说,散发传单,指责包得奎“剿匪”不力,谎报军情,贻误戎机,把失了机场,丢了军舰,轮船被截,新兵被夺走等等都列举出来,成了十大罪状。 这些都是师管区司令叫人去捅出来的,那些人依靠师管区司令作后台,公然在街头集会,毫无忌惮,警察们也没敢制止。 任贵廷拿那传单给包得奎看,包得奎看了,眼中爆火,却又发作不得,只能扁着嘴,咬牙切齿,鼓着气,徒呼荷荷。 他是饭铲头蛇,习惯要鼓气,鸣鸣作声。倪非凡是金环蛇银环蛇,阴阴沉沉,不大动弹,1动就咬人,其毒非常,儿小时内就叫人毙命。任贵廷眼见包得奎烦恼,他也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劝解,2人只是闷坐着。 忽然,1个心腹的手下之人,拿了份加急电报进来。 电报是倪非凡打来的,电报说:“贵契托办之事已办妥,兄今后可以1切如常,虽有风波,不足为虑。弟即来湾面晤。” 署的是1个假名,是倪非凡过去当包得奎的顾问时用的暗号,电报中用的也是暗语,意思说:包得奎的官司,已遵白道林之嘱代为料理,得以无事了。 包得奎同任贵廷看了,喜出望外。包得奎正指望有神仙来救,果然白长林就来了。真是,船到江头自有路。包得奎愁颜顿解,像是豁然开朗了。他同任贵廷商量过,此事暂不声张,且待倪非凡来到,详知其情了,再作摆布。 他们急迫地等待着倪非凡来。 自从夺了军舰,截住轮船,解放了大批被捉“壮丁”,华国赤色革命组织滨海特委领导同志来到都朋区,传达特委关于建立中心根据地的决定之后,都朋区的革命军民,情绪高涨,热烈地工作和战斗,争取早日实现这计划。 都朋区独立大队联合邻区部队,组织了1连串的成斗,拔掉了1些敌据点,摧毁了1片又1片的敌乡村政权,使我控制的地区,已有可以联成1大片之势。 敌人则因屡遭失败,慌了手脚,加以内部互相倾轧,不能合作不相照应,顾此失彼,往往陷于被动。新的革命高潮到来了。 罗丽娜的伤大致上已痊愈,但尚须继续疗养。因为谢宝树参加工作,她高兴得不得了,不肯再留在医疗站,就同谢宝树回到制造炸药炸弹小组去。 司徒彬也1同回他的印刷钞票小组去。 谢宝树的幼儿留在医疗站那村子,托农民代为抚养。谢宝树同罗丽娜、司徒彬离开医疗站那村子之前,画家老唐来见过谢宝树,谢宝树谢老唐救他的儿子。 老唐说:“我个人有什么能耐?我自己原来也不知道该怎样过活。在社会上,起初我只孤00地自己存在着,我看不起别的人,别的人也看不起我。那时我是很孤单,很寂寞的。 后来,我渐渐同大众接近,觉得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也觉得我是他们的朋友,我才不那么孤单,不那么寂寞。 以后,我就成为大众之中的1员,而他们却是我的同志,我同他们1起,为大众的解放而斗争,我也是1个战士了。这道路是曲折的。这也是人生啊!你的儿子不是我救的,是大众数了他,不的,我纵然在街头拾起他,还不是同你1样,带着他在街头告地状求乞?难道你以为我比你更有谋生的本事么?” 第169章 连环计 谢宝树点头称是。 老唐还讲了最近海湾市的敌人因军事失败,张皇失措,群众则暗中告庆,希望我军得胜,大众早日解放。 罗丽娜、司徒彬都觉得形势逼人,他们应急速回自己的岗位去,加紧工作。 谢宝树则因自已仅仅是提出了参加工作的要求,尚未开始工作,他急于开始工作,而且,他要做的那些工作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仅仅听罗丽娜介绍过,知道个大概,知道那些工作是很简陋,很落后的,他要去改进那些工作。但能否改进,如何改进,他未亲眼见过,也还未能断定。 他急于到他的新的工作岗位上去。这对于他,完全是1件新奇的事。几天之前,他做梦也梦不到他会到赤色革命组织游击队的炸药炸弹制造小组去工作的。 罗丽娜同谢宝树到制造小组去,谢宝树检查过小组的制造工艺和制成品,他慨叹地说:“哎呀!我的天!用这种笨拙的方法来制造这危险品,怪不得连续出事故了。我们的制造工具落后,这是条件限制,无可如何。可是,我们总得有知识,没有知识,是制造不出可以用的东西的。知识是力量。光凭热情是不成的。” 说得罗丽娜听了,也有点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惭愧。 谢宝树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话有无使人感到惭愧,他接触到这工作,他就把全副精神投了进去,1心要改进它,把这工作做好,别的他都不管了。 果然,他是个有学识有经验的技师,经他指点,他还亲自操作,改变了炸药的配方,改变了工艺方法不到几天,就成功地制成了1种炸药,经过试验,这新制造的炸药各方面的性能是良好的。谢宝树和罗丽娜高兴,把这种新炸药定名为新1号。 区委领导同志来看这新炸药的试验,大家都高兴。 管这方面工作的涂兴说:“这是谢宝树同志的贡献,应该定名为谢新1号。” 大家都拍手赞成,弄得谢技师同志也不好意思起来。 炸药造出来了,它将被拿去使用。为了人民的解放,让这些炸药去把那束缚人民的枷锁炸得粉碎吧!让它去把杀害人民的恶赋们杀死吧!谢宝树看着他同同志们制造出来的新炸药,自己在心里这样默默地祝愿着。他心里感到满意,他感到自有生以来,这是他作过的最有意义的工作。 “你有围墙,我有火秧。” 火秧是1种有刺植物,可栽作藩篱。这句俗话的意思是,你筑起围墙,我就栽起火秧来对抗。这火秧不是围墙,却顶得起围墙。 目前,海湾市郊区人民同青天白日政府反动派之间的斗争,大概是这句俗话说的那种态势。1方面,青天白日政府反动派用“强化治安”,“厉行保甲制度”,“加紧特务活动”等等办法,压制人民;另1方面,则是人民以武装工作组的非法斗争方式,同时又利用各种公开合法的斗争方式,两种方式互相配合,对抗青天白日政府的反动究治。 这非法与合法两种方式互相配合的斗争发展得很好,收到了效果,扩大了革命活动的空间,丰富了其内容,麻痹和迷惑了敌人,宣传和组织了尽可能多的群众,不少村庄的政权成了革命的两面政权,村里的保甲长以至乡长表面上为青天白日政府做事,实际却掩护革命活动。这些乡保甲长有些是赤色革命地下组织指示成员或积极分子去做的,更多的则是经过1定的宣传工作和统1成线工作争取过来的。 城郊武装工作组在这种宣传工作和统1战线工作方面,很有作用。这样的1支小小的武装队5的存在,使作多本来是中闻分子的人物,看得见赤色革命组织解放军的真实形象,体验到赤色革命组织的政策,新渐改变他们对于赤色革命组织解放军的疑惧心理,有的人也就因此而同情革命,支持革命了。 经过几个月的这样的革命活动,城郊武装工作组本身也扩大了,几个原来各自独立活动的小组联合而成为武装工作队,队长仍然是我们已经熟悉的女工杨2妹。 同志们也变得更有知识,聪明机智了。不只原来是抗日游击队“小鬼”出身的阿仲聪明机智,就是参军还不久的流浪儿肖丁当,也老练起来,有点象是个老战士。 城郊武装工作队在海湾市市内和郊区,建立了许多个活动的基点,又通过活动,把许多点联成线,这些线又织成网,实际上已把海湾市笼罩了起来。这也就是说,有如用长刺的火秧藩篱,把海湾市的青天白日政府反动派围困住了。 雷管装进新1号炸药中,扎成炸药包。都朋独立大队队长柯展武、政委柳3春检查过这爆破装置。炸药包放进1农用小艇中,覆上蔬菜。 这是运蔬菜进城出售的小艇,两个战士化装农民,摇着小艇,在夜色中,顺着小河汉,悠悠然地荡着而去。夜色中,柯展武同柳3春带着独立大队的队5,在田野间前进,渐渐看不见。 夜色中,杨2妹带着城郊武装工作队的1个小分队。进入前次滨海特委在那里召集过会议的蕉园村。他们进入前次作为会场的那更楼,登上杜阿中曾在那里放了望哨的楼顶。 杨2妹看看表,命令队员们分散掩蔽。杨2妹同杜阿中还有肖丁当,将武器藏在身上,去村外看地形。此时已天亮,他们去到公路边,见有几个孩子在那边追着打蛇,小棍子1打,正打中要害,蛇被打死了,伸直了在地上。 杨2妹同2人不觉都含笑,杨2妹又看看表,同2人回蕉园村内去。可以感觉到,1场战斗要发生了。公路上,汽车疾驰。 鲁城同倪非凡坐在车厢内,汽车沿着以前鲁城同尤林搭载过肖丁当的那条路驶向海湾市。倪非凡看看鲁城,又望望窗外,有点不安,但随即又自定住。马宏则泰然自若,微微含笑,感觉到胜利在望,很有把握。 汽车到了蕉园村停下,鲁城同倪非凡下车来,同倪非凡进1间屋内,屋内装有电话。 鲁城说:“这就是我事先布置了的地方。你不宜于进市内去,只能在这里打电话,约包得奎来相见。包得奎在郊外有间别墅,就约他到那别墅去,要他马上就来。把他约定了,我就用汽车送你到那里同他相会。你的任务是要他答应这协议上的条件。1定要他来,这是命令,明白吗?” 倪非凡说:“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他照着鲁城的命令,打了电话。 海湾市内,自从师管区司令指使人上街演说,发传单,追究包得奎的失机场、失军舰、失新兵等等十大罪状,要求将包得奎撤职查办,制造那么1场明争暗斗之后,第2天,当地的报纸也公然登载了这消息,这也是师管区司令授意登的。 这时,市内的军政界中,以至商界、各界的头面人物中,纷纷知道这是师管区司令同包得奎之间互相角逐,已到了摊牌时候,胜负已显然可见了。 那些人,辅旺不辅衰,连平日奔走于包得奎之门的人,连曾经替包得奎的儿子去强做媒的所谓妇女界领袖符卢妙淑夫人,商界领袖丘朋等等,也各在自己的团体集会,表示支持社会上、报纸上的與论,成将包得奎撤职查办。 他们明知包得奎倒霉,师管区司令势将袖揽大权,他们也就都改换门庭,趁早另拜1主爷了。包得奎知此情形,他却制止不得,唯有焦急地等待倪非凡来,看省城的官司到底已料理得如何,才断定自已的命运。 忽然,有电话来,任贵廷去听,叫包得奎:“是那人的。” 包得奎去听,是倪非凡打来的。 倪非凡说白长林派了个专员,为他包得奎的官司之事,去绥靖区长官面前做了手脚,长官答应,案可勾销,但要有两个条件,1是海防警备队须安插1些他的人,2是他要在包得奎的公司里占份红股。 包得奎急了,没等倪非凡讲完他就说:“答应他!只要不撤职查办·······” 倪非凡说:“人家派了人同我来,专等你正式签个字,好去回复上头,马上就下公文来。” 包得奎说:“我签,我签。” 倪非凡说:“我在这城里引人注目,进城不便。城里又有人正在构陷你。你马上到你的郊外别墅去,我这里有汽车送我去那里见你。” 包得奎说:“好······好,我去,再过十5分钟,我便从家里出发。你要准时到达,快1些!” 打完电话,包得奎象赌赢了大注的钱那样喜形于色,对任贵廷说:“好彩数!遇着贵人了!幸亏结识了个美国人。” 他同任贵廷1起,乘着他的专车去他的郊外别墅。那专车是装了钢板的汽车,前面车厢里是包得奎的座位,后面敞篷里站立十余个卫兵。 那是包得奎特意装起来供自己用的,他出入常带着十余个卫兵以防不测。他同任贵廷这次也就坐着这车子,带着十余个卫兵前往郊外他的别墅去会见倪非凡,还准备或者会见那个省里来的人。 第170章 炸死包得奎 包得奎自己觉得这次是他绝对是时来运转,虽有小厄,但有惊无险,只要确实通过美国人搭上了绥靖长官这条线,那就再也不怕这里的什么师管区司令捣鬼了,他可以斗赢那无兵司令。 他是这样忽然来了神,恢复了信心,匆匆忙忙地走上了他那黑漆棺材般的座驾车的。 蕉园村内,鲁城看看表,对倪非凡说:“时间到了,我们走!”说完同倪非凡走出屋外,出了村外,上了他们刚才坐着来的那汽车,转上公路,向和刚才来时不同的方向而去。 藏着炸药的载运蔬菜的农艇停了在1条公路桥下,两个化装作农民的战士离开农艇上到河岸上,监视着公路的来向。 他们手把着电流触发键,准备触发通电。而此时此刻,公路上,包得奎同任贵廷坐着车,后面站着卫兵们,飞驰而来。 突然,1声爆炸,包得奎的专车被炸翻,公路桥被炸塌,衣艇也破碎了。两个爆破手掣出短枪向前冲去,都朋独立大队队长柯展武同战士们也从附近突然出现,他们扫射尚未炸死的敌兵,捡起敌兵的枪,迅速地离开。 包得奎的尸体上,留下个“处死汉奸包得奎”的纸牌子。 鲁城的汽车在行进中,听到爆破声。 倪非凡惊了说:“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车子停住,鲁城同倪非凡下车,望见爆**铸起灰烟,传来枪声。 鲁城说:“完成任务。” 这时,路边转出几个人来,他们是城郊武装工作队队长杨2妹带着杜阿中和肖丁当等人。鲁城对倪非凡说:“你的事完了,该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去了。”继而大叫道,“抓住日本特务!” 几支枪突然指住倪非凡。 倪非凡惊愕举手望着鲁城叫:“你······” “带走!” 直到肖丁当等人带走倪非凡,他这才认出抓他的是肖丁当。 倪非凡突然摔倒肖丁当,要脱身逃走,却被鲁城捉住,倪非凡用日本柔道手法,要翻倒鲁城,反被鲁城把他翻倒。 众人将倪非凡擒住,肖丁当拿麻绳狠跟地捆住倪非凡。 鲁城说:“小同志!要当心他······” 肖丁当看鲁城,原来是他曾相识的汽车司机,他觉得奇异,叫道:“哦,同志······” 他没来得及同鲁城讲话,武工队押着俘虏迅速离开,鲁城向他们挥手致意,上了汽车,汽车也迅速地开走了。 爆破以后,敢军警闻讯,仓猝出动。这时,穿插于海湾市郊区各乡村之间的由柯展武指挥的都朋独立大队和由杨2妹指挥的城郊武装工作队,用声东击西战术,把敌人打得晕头转向。 赤色革命军部队经过的村庄,群众纷纷出村观看。部队同志向群众报喜“打死汉好包得奎了。”“捉了日本特务。” 群众欢欣鼓舞,也互相奔走相告。到我军已远远地撤走了之后,敌军警才到了爆破地点,见着包得奎的尸体、任贵廷的尸体和包得奎那1群卫兵的尸体。 海湾市内,军警纷纷出动,气氛紧张。群众背地里相传说打死包得奎,捉了日本特务。有些商店惊惶关了门,有些人欢喜得故意在街上放爆竹。 尤林在鲁城家,鲁城的女儿鲁爱国从外边回来,对尤林说:“尤叔,很多兵向公路那边跑去。” “哦?去看看。”说罢,尤林走出街上,见敌兵列队跑步从街上经过。又见有6个妇人,穿戴5颜6色,花里花绿,拿手帕捂着脸,放声啼哭,往公路方向而去。 街旁很多人驻足面观,有的人细声传语:“打死了包得奎。” 那6个妇人是包得奎的妻妾,跟随着的还有些奴婢。 尤林回到屋里,对鲁大嫂说:“是打死包得奎,老鲁的计划实现了。” 鲁大嫂说:“还有那日本鬼子呢?” 鲁大嫂最恨那日本鬼子,尤林1提起包得奎,她自然而然地就问起那日本鬼子。 尤林说:“你放心老鲁的计是连环计1环套1环。你还未知道,这回是老鲁负责提那日本鬼子,那鬼子跑不掉的。” 说话间,鲁城回来了。 进屋酒笑着说:“老尤啊,完成任务了。打死包得奎,提了日本特务。” 马大嫂喜得不觉说:“果然是1棍打两,1捉抓双,好呀!好呀!谢天谢地!” 鲁城说:“你还迷信?” 马大嫂说:“不是你叫我装拜神婆的么。我倒忘了,今天我还只顾着听新闻,还术顾得着上香拜神哩。”她便出了门外去,又照往常那样上香拜神。 尤林说:“现在形势已经大大变了个样,我要去指挥部队了,你留下来。” 他同鲁城道了再见,就离开,去街上,进了间成农店去,又复出了来。1个店员模样的人同他出来,那是个秘密交通员,像是伺候他的店伴,而尤林却象是个大老板。 他穿1件杏灰色线绒长褂,脚登米黄色黄珠皮鞋,步履安详,像个很有身分的人。 2人走出市区,走到郊外。 这时,市内虽因死了个警备队司令兼警察局头子,军警出动,情势紧张,那些特务军警,却也没盘查尤林2人。 尤林2人平安无事地出到郊外去,行了约3里地,去到1村子,入了1间家屋,有几个穿便衣带武器的人等着在屋内。 这里是城郊武装工作队秘密控制的1个点,1个交通站,是另1番天地的了。在这屋内等着尤林的,还有1个女同志,她不是别人,她是这次推进到海湾市外来作成的都朋独立大队政委柳3春,刚才的爆破成,就是他们部队打的。 尤林对柳3春说:“祝贺你们立了功!你以前说过,要打到敌人公开承认我们,这1回,敌人大概是不能再赖账,要承认同他们打仗的是赤色革命组织,报纸上要出现个‘共字了。”说得柳3春笑了,大家也喜悦地笑了起来。 第2天,海湾市的报纸上报道包得奎被击毙的消息,果然出现了个“共”字。报道说,海防警备队司令兼海湾市警察局长包得奎少将,平日尽力“剿共”,卓著功勋,深为赤色革命份子所忌恨。 昨天,包氏又驾车出发前往进剿地区督部进剿,不料竟被潜伏之赤色革命份子于公路上用地雷燥炸,包当即受伤,但仍率随从卫士奋勇血战,击毙赤色革命份子多人,终因受伤过重,忠贞殉国云云。 报纸上虽然仍诬蔑赤色革命组织,却也多了个共字,承认这地方是有共产觉了。1般的市民,原来早已知道这地方上有赤色革命组织有解放军,现在却也因报纸上承认有赤色革命组织有共军,他们就觉得新奇,拿着来当新闻讲,说:“这回是被打得不能不招认了,连包得奎也被人家打死了,还好说人家不是赤色革命组织么?” 人们对于赤色革命组织军队的活动,1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广,也越传越厉害,说得人数众多,声势浩大,英勇善战,神出鬼没。 有些是听得来的,有些是在乡村地方见过的,有些则是加以夸张,加以渲染的,连那些听来的,见过的,讲起来时,也总免不了有夸张,有渲染。 人们纷纷传说,赤色革命组织即将打进城来,这城市也即将解放。这传说却也未尽是虚言,因为1连几天,城市武装工作队确是乘敌人混乱之际,派遣突击小组,深入市内。 袭击过敌人的银行,夺去了库存的现金,在警察局门外放置过爆破物,引起过爆炸,开枪狙击过青天白日政府市区书记长,还有散发传单,张贴标语等等行动;在郊区也袭击过几个据点。 这样,就使敌人更加慌张起来,摸不清赤色革命解放军究竟有多少人马是怎样个企图,只好缩在城里,只顾得保住这个衙门那个官儿,顾不得出去作战了。 谋夺包得奎的权力的师管区司令却因包得奎之死面黄了便宜。他告了包得奎的状,虽说有可能照准,可也不1定照准,而且不见得就能把包得奎的军队和管察抓得过来。包得奎1死,这事就顺当了。 敢绥靖区司令恐怕再有变化不调,匆忙间就立即任命了这师管区司令兼任海防警备队司令,任命了师管区司令的小舅子做海湾市警察局长,这任命令都以电报发来,奢即到职视事,不得延误。 又以近来海湾市1带“围剿赤色革命军”1事,层层失利,特着今师管区司令统率全区各团队努力进剩,限期新清,不得有误。至于包得奎被告失职等罪,因包得奎已死,也就置之不间了。 师管区司令这1下子就把包得奎的实权夺了过去,已经满足,他也不再提他告过包得奎之事。而且,他还乐得给包得奎以“忠贞爱国”这样1句褒词作为所谓死后复荣,把他和包得奎之间的1场勾心斗角的争斗,体面地结束。 这几天,兼海防警备队司令和新任的海湾市警察局长,只是忙于接任,忙于抓新到手的权力,他们实在是没有工夫,也调动不出力量来对付1时蓬勃发展开来的人民武装的攻势活动。 尤林到了部队,就迅速将已经发展了的都朋区独立大队和其他几个大队集中整编,每个大队抽出1部分人,合并编为1个团,称为滨海支队,这是滨海地方的主力部队。仍然留下1部分部队作为各个区的独立大队,这是地方部队。 整编过后,利用击毙包得奎的战胜之威,利用敌人1时慌乱,处于被动的局面,尤林带着滨海支队,纵横驰骋于各个区之间,主动出击。 除了支队本身之外,有时还联合1两个大队1齐行动,有时联合两3个大队1齐行动。这样的1支数量较大而有战斗力的游击支队,对敌人的县,区、乡、村反动武装,是1个很大的威助。 敌人的乡自卫队,联防队,大的有百余人,小的只有数十人,是顶不住这游击支队的攻击的。游击支队1来,有时还联合着1两个或两3个独立大队1齐来,散人的乡、村反动武装有许多就只好投降。不肯投降的,被我军拿炸药1炸,连炮楼也炸掉,亦消灭了。 有些则逃进较大的据点,守在里面,不敢出来。这样,原来敌人控制的地区,被我滨海支队这样扫了几扫,许多敌人的乡村政权被摧毁了,有些区政权也被摧毁了。 我原被分割开的各个小解放区联成1片,敌人反而只好控制了若干个较大的点,被我分割开。在这过程中,敌人的保安团、县天队等等,也曾出动同我滨海支队交过锋,都吃过败仗。 第171章 真正的战场 敌师管区司令接收了包得奎的权力,经过约1个月,觉得自己的地位已巩固,对那些新归附于他的手下们已可以控制得住了,他就思量要在军事上搞出点战绩,在报纸上吹嘘为赫赫成果,好让他去向上报功,并在下僚面前借以炫耀他自己的个人威风。 他自以为自己是正牌军人出身,比那半路入伙的杂牌军官,比如说包得奎之流本领高强十倍,只要他亲自出马指挥,号令严明,部署周密,1切动作按战斗条令而行,即严格地采用正规的打法,赤色革命军不过是些游击队,是必然抵挡不住的。 他的计划是集中兵力,把现在已为人民武装控制的横亘于都朋区和几个区之间的1片地区包围起来,然后兵分数路,4面进攻,步步为营,逐步推进,将共军压缩在最后的包围圈内,迫使进行决战,这就必然战胜。 这位中将司令解释说:“这种战术,日本鬼子称之为‘囚笼战术’。日本鬼子过去在华北‘剿共时用过,蒋总统十余年前在江西省‘围剿赤色革命军’时也是早就用过的,皆甚有成效。”他又说,“本地区过去‘剿共''军事成效不大,皆因未有统1指挥,各将领不相统属,各自为成,而且顾着保全实力,不肯用命之故。如今有了我来统1指挥,又采用了‘囚笼成术,只要各将领督率所部,奋勇向前,这就成功了。” 这敌军司令调集兵力,以省保安队两个团,海防警备队两个团为主力,联合各县大队,各地方团队,合共数千人,将滨海地区新建立起来面积还不大的革命根据地4面包围,逐步推进。这敌军司令本人,就同其中1路兵力在1起。 这股敢兵是原驻海湾市郊区及其附近的海防警备队1个团,还有师管区司令部的1个特务营。这特务营是这敌军司令的亲兵,是他的警卫部队。这1路合共是1个团加1个营,是各路敌军的指挥中心。这1路在海湾市郊汇齐出发,经过曾被攻袭过的飞机场附近,从那里推进到都朋区,再向解放区的中心逐步推进。 赤色革命解放军的指挥部得到了敌人这进军计划的情报,敌师管区司令部内就有我军的重要的情报人员,也有敌人的海湾地方行政督察专员公署内亦有我重要的情报人员。 因此,从专管情报系统的马宏那里传来的情报,常常是准确的,及时的。赤色革命军指挥部研究应付的对策,有的同志认为敌军在数量上及武器配备上占很大的优势,赤色革命军应避其锋,突出外围,分散活动。 尤林说:“现在的条件同几个月前不同,我们已建立了个主力团,把我们的力量集中起来作战,有可能击败来犯之敌的1路。我们应利用这条件,争取较大的战果。可以在敌人尚未完成对我合围之前,就将我们的力量最大限度地集中起来,主动出击。只要能将某1路来犯之敌歼灭其相当的1部分,敌人的进犯计测也就被打破了。” 同志们同意尤林这意见,接着就研究作俄神刻,决定了打由敌军司令亲自统率的从海湾市附近来的这1路。这1路敌军主力是海防警备队的1个团,那是包得套的国部,许多原来就是土匪,受包得奎收编的。 这部分敢兵战斗力较弱,而且包得奎新近被击毙,这些原来是包得奎手下的军官新归附了现在这新司令官,心存疑忌,是不肯卖力作战的。师管区司令部那特务营,平日是抓壮丁,看管壮工的,也设什么战斗力。 要打这1路改兵,宜于在它尚末同其他各路之敌构成椅角之势之前就迎击它,那时它才更加孤立。这样,战场就须选择在离海湾市郊区之外不远处。在那里,除了海湾市的敌人赶得来救之外,其他几路敌兵是赶不得来的。 海湾市内敌防守力量不大,又刚发生过包得奎被击毙事件,有我城郊武工队的活动,估计敢人不敢再抽空兵力出来。可惜是作为成场的那地方,4望平原,没有利于伏击的好地形。但在那种无险可凭的地形中,两军相遇,勇者胜,赤色革命军士气高,是勇者,是有把握打胜的。而且那地方是4冲之地,是兵法上的所谓衡地,兵法云:“衡地则散”。 敌兵士无斗志,在那样的4冲之地,被赤色革命军猛冲,就会溃散的。而赤色革命军去那接近敌大本营的地方作成,则是深入重地。兵法说这叫重地则固。 赤色革命军会尤其坚强的,经过这样研究,就决定了作战计划。战场选定了在由海湾市飞机场通往都朋区的大路上,在前次飞机场被袭击之后,包得奎为了搜查失掉的枪炮军火,纵令他那些部下在这1带恣意洗劫,**掳掠。 城郊武工队和都朋独立大队却都派了人来这1带做工作,建立了工作基础,秘蜜地控制了1些乡村。现在,滨海支队同都朋大队,还另有1个大队转移到这地方来,拂晓之前,进入了大路两侧的村庄掩藏起来,封锁消息,待命出击。 这地区开阔,村庄也离大路较远。田野间没有山,只有略为隆起的土岗,有树林和竹林。敌人干余人。从海湾市方向蠕蠕而来,像爬行着的1条长虫。 原来是没料想过大自天在这样的地方会遇到伏击的,他们只是授照预定的行军计划,要走这么1段路。敌师管区司令,这时也洋洋然,大模大样,大显信气。 他不骑马,却坐着1顶桥子,在轿上翘起腿,仰着头打圆睡。突然,响起枪声,前头的兵队被截住了。前头枪声1响4下里也就枪声齐作,赤色革命解放军从4面的村庄冲出来,或从别的掩藏地冲出来,向行进中的散兵冲击。 散司令从轿子上跳下来,跑到1个高地上,指挥抵抗。敌兵也纷纷就在路旁利用田梗、土岗等各种地形地物,进行抵抗。因为有抵抗,地形不利,敌军火力颇强,赤色革命军1下也尚未能冲入敌阵,解决成斗。 尤林在1个土岗上指挥,他拿望远镜望了指着说,“那高地是敌人的指挥阵地,要冲掉它。” 杨2妹在旁,她说:“我们武工队去,我们熟悉地形。” 尤林同意。 杨2妹带着她那武工队,不从高处走,却下到1条水沟里。那水沟原有水,现在是冬天,水涸了,是1条干沟。 他们低着腰在沟里走,敌人没发觉。他们在沟里拐了儿拐,竟然就来到了敌人的指挥阵地附近,这才突然从沟里跃出来,冲锋枪,驳壳枪,各种枪猛射,冲向敌人,去争夺那高地。 敌人措手不及,纷纷散乱,敌司令官首先就吓得惊慌走避。武工队夺过敌人指挥阵地上的机枪,扫射还趴在前面的坡地上的敌兵,那些敌兵正在同迎面而来的我军对打,忽然后面又被打,全乱了。 赤色革命军乘机前后穿插,将敌分割为两大片,然后又纵横穿插,将敌人分割为数小块。敌司令官带了1部分敌兵,拚命夺路而逃,给他逃脱了。 其他敌兵,有死的,有伤的,有被俘的,也有4散逃走了的。这逃走了的,有些原是土匪,他们就不复再去归队,只走了去当土匪。 这次成斗,敌军足足损失了两个营的兵力,赤色革命军大获胜利。 敌司令官逃了回海湾市,没再出来,他那所谓“进剿计划吹了。打了胜仗,论功行赏,城郊武装工作队算第1。 肖丁当也立了功,他抓了两个俘虏,1个是军官,是跟着敌司令官的。另1个金某人,这家伙带着军事地图和机寄文件,是敌军司令官的厨子,这军阀出来打仗,把私人厨子也带了来,这女败得他够狼狈,连锅儿碗儿也让肖丁当给增掉了。 打完这仗,部队就在散场附近的村子宿营。 尤林去城郑我工队住处同干部、战士们相见。 他认得肖丁当,肖丁当也认得他。不过,肖丁当不象前次再见到鲁城那样有奇异之感了,那发再见过鲁城之后,他就料想到尤林也是鲁城1样的人。 尤林问肖丁当:“想回海湾市去吗?” 肖丁当说:“不!我想参加主力队,4处去打仗。” 尤林说:“你今天不也1样打了仗吗?而且你们队的功最大,你也立了功。” 肖丁当说:“我们那里不常有仗打。” 尤林说:“不打仗就做别的工作,1样是革命工作嘛。不是人人都当主力队的。” 肖丁当听了,也就不再提了。 他其实也没认为武工队的工作不重要,只不过是觉得经常有仗打,而且打大仗,大胜利,那才更过瘾些就是了。 尤林找了杨2妹谈,布置城郊武工队仍回城郊活动,而作了个指示,要她回去向负责市内和郊区工作的苏平传达,原来,海湾市内还有些没有完成的事情。 第172章 劝说撤退 尤林拿个文件,叫杨2妹带回去给苏平。 这是从敌军司令官那待从参谋身上搜出来的机密文件,是1份黑名单,把所谓海湾市赤色革命组织嫌疑份子通通排着名,开列了在上面。 为首的正是明华中学校长岑无忌,还有其他的民主人士,有中学教员,有工程师,还有港口工人吕荣及其他工人。还有穷画家老唐,他因同岑无忌校长有过来往,而且坐过牢,也被列名在内。 整个名单有百数十人之多,是敌师管司令的小舅子,就是新任的海湾市警察局长整出来,送给他姐夫,那司令官尚来不及细阅,叫参谋把文件带着来,等他审批的。 按照警察局长意见,这名单上的人。虽未能断定个个都1定是赤色革命份子,但个个都有重大嫌疑,应全部拘押起来,再行追究。 这些人同最近海湾市1连发生多起的赤色革命组织份子袭击骚扰事件有关,全部抓起来,才能整肃治安,这是很重要的1份文件。 敌司令官这次兵败回去,必然咆摩大怒,他会更加疯狂凶恶,督着他那些军警特务照这名单去提大的。 尤林叫杨2妹火速回去通知苏平,立即布置,将名单上所有的人撤离海湾市,以免损失。还特别交代,1定要保护岑无忌校长同1批知名的民主人士和知名的知识分子,这些人虽不是赤色革命组织成员,但是赤色革命组织的朋友。 他们是国家之宝,社会之宝,要不惜代价地保护他们。 杨2妹听了尤林这话,她连忙同她那武工队离开营地,赶回海湾市郊外。她找到苏平,传达了尤林的指示。 苏平当下就紧张了起来,立即找人,分头去通知各人辙离。 时间紧迫,说不定敌人已下了捉人手令,迟去1步,人就可能已被捉走。有些人,原没有思想准备,你通知他撤离,他还不1定同意。有的则是走也不知走到哪里去好,犹犹豫豫,就会误事。 苏平焦急起来,1时也没能逐个考虑周到,要这个人撤到这个地方,那个人撤到另1个地方,她来不及这样安排了,只能叫武工队分头接应,把人们通通接到郊外武工队秘密控制的村庄再说。 有些人,是要由苏平自已亲自去通知的。 那时城市中赤色革命军的秘密组织,通常只是单线联系,原来由这个人联系的,就只能由这个人去通知。还有1个关系,也是非苏平去不可的,那就是岑无忌校长。 岑校长不是组织成员,他是个统1战线关系,原来只由画家老唐同他联系,以后,发现老唐的政治面目有点暴露,引起敌人怀疑了,才改由苏平直接联系,这也有加强同这位重要的组织外人士的关系之意。 这1次的黑名单,却头1名就是岑校长。尤林又特别提起岑校长,叫注意保护他们这些知名人土。这1点,就是尤林不提到,苏平自己也会想到的,何况尤林又提到了呢? 苏平找了几个人,叫他们分别去通知别人了,她就自已先去通知岑校长。 这时,已是敌师管区司令挨打的这1仗的第2天了。敌师管区司令半途遭截击,吃了大败仗,师管区司令率残部逃脱,尚未回营,消息传来,海湾市内的敢人,尽皆惊惶,风声鹤唳,军警戒严,怕解放军来袭击城市。 杨2妹虽然当天晚上就赶了回郊区,却是第2天才进城来辗转找到了苏平的。等到苏平去找岑校长时,已经是这天的下午。 苏平的公开身分是平民学校的教员,她常去明华中学,但此时岑校长已名上黑名单,而且是头1名,料必有特务分子暗中监视,苏平此时去见岑校长,就要十分警楊。 她先找校中赤色革命组织成员秘密放了警戒,然后进到校长室,对岑校长说警察局已经把他列入黑名单,是头1名,即将来捉他,要校长撤走。 校长说:“撤往哪里?” 苏平说:“我们给你安排,先撤到郊外1个安全地方,以后去哪里,再商量。” 校长说:“我得考虑考虑。” 苏平说:“没时间考虑了!不能延迟,要趁敌人尚未动手就走掉。” 校长说:“我几十岁人了,做事总得考虑考虑的。” 苏平急了说:“校长,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是我们赤色革命军组织上的意见,叫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你的安全。” 校长说:“我尊重你们的意见。” 苏平以为校长同意了,她说:“这样就好,我叫个同志保护你出去。”她说了这学校1个教员的名字,那人是个组织上的成员。 这时,放警戒的同志在门外打了个符号,意思是有人来了。 苏平不能再多谈了,她出了去,找校内其他党员作了布置,要他们保护岑校长离开。 校内也还有其他人名列黑名单的,亦通知他们撤走。交代过后,苏平就又匆匆往别处通知别人去了。苏平听岑校长说了半句话,就以为岑校长已经同意走避,这其实是误会。 有些同志,识得岑校长其人,却未深知其为人。苏平其实也是这样的。要了解岑校长这位老夫子为人的特点,以苏平而言,恐怕她的年龄还嫌轻些,知识还嫌浅些社会经验还嫌少些。岑校长为人处世,服膺两个字,1是正2是直。 他做事先看正与不正,是正当之事,正义之事,他就去做。做的办法是直,直道而行,径直地去做,不矫扭做作不拐弯抹角,不管前头有什么困难险阻,不管旁人怎样阻挠讥笑,他都置之不理,只管径直地走自已的路。 唐朝人韩愈写过篇文章叫《原道》说:“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 岑夫子是不作兴那样烦琐地去解说所谓仁义之道的,他认为1个人只要看得正,行得直,这就够了。这就是1切,其他都不必去考虑。为了正义,虽赴汤蹈火,亦应义无反顾。相反,1个人,如果患得患失,老是考虑着个人的东西,那么,其人也就未可以言知义,不足观也矣了。 岑无忌自认为他1生所为,尤其是最近在海湾市的爱国行为,是完全合乎大义的。他在那样做之前,就抱定刀锯鼎锅,决不畏避之心,等待着那些民之蟊贼来捉他去杀头坐牢。 而今天,那些民赋果然要来捉他了,他难道需要畏避吗?岑无忌觉得这是不需要的,不可以的。他不能在同他相斗的那些卑鄙小人面前示弱。那些算什么东西?难道他岑无忌还怕那些小人?哼!你捉就捉,杀就杀吧!怕你时,我就不是岑无忌。 这样想时,岑夫子就横了1条心,他不走!对于赤色革命组织劝他走这好意,他是感谢的,也是尊重的。但他不走! 他怕人说他临难苟免,对他误解,说他是个怯儒之人,是个庸俗之人,有损于他的人格。 苏平尚未了解到岑校长是这般的性格,岑校长是个硬性子,直性子,他直着脖子走路,你拖也拖不得他转弯的。岑无忌自己想了想,定了主意。 苏平指定的那个同志来招呼岑校长走,岑校长说:“我不走,我就留在这里,看贼子们拿我怎样办。” 那同志愕然,说道:“这怎么成?贼子们来抓你。” 岑无忌说,“正因为这样,我才留下来,让贼子们见着,读书人有不怕死的。” 那同志说:“这是不必要的牺牲。” 岑无忌说:“不!有必要。我是个书生,不会拿枪拿刀,我走也没有用。我有的只是正气,我所能起作用的,就是保持着这天地间之正气。” 那同志急了,再对岑校长劝说,他总不肯接受,最后他说:“人各有志,不必再劝我了。请代我向你的同志们转达,我感谢你们的好意。可是,我要用我自己的方法去同邪恶势力争斗。我不会向那些小人屈服的。” 那同志没法,他急了,只好又去找苏平,可苏平正忙着去通知别的人撤走,1时却找她不着。 敌师管区司令吃了败仗,败了往别处,收拾残兵,次日下午才由他的特务营保护着他,回到海湾市。这败军之将懊丧念根,怨毒俱发。 他大骂:“赤色革命军居然知道我行军路线,半路截击。有鬼!马上就把所有的赤色革命军嫌疑份子通通捉起来,宁可杀错1万,不可放过1个。1定要把潜伏的赤色革命份子根绝,不准再留后患!” 他对新任警察局长的他那小舅子说:“你开列的那嫌疑份子名单,不用我批了,通通抓起来!” 警察局长听了,便忙去调动警探,分头出动捉人。 他点了原是包得奎心腹手下,负责监视过岑校长的那下山虎带人去捉岑校长,那家伙是个探长。岑校长在学校,等着他斥之为民之蟊贼的青天白日政府军警来提他。 他像等得不耐烦,在他那校长室里踱过来踱过去,时面拿出怀表来看看,时而又立定1下,若有所思,然后又来来去去地走动。 忽然,有人来报信,警探们来了,要校长避1避。 第173章 钟楼 来报信的是学校里的秘密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当时在城市里赤色革命军的秘密组织,同1个单位里,例如同1个学校或工厂里,党员都按情势需要,分别编入第1线配备,第2以至第3线配备。 第1线是现时公开出面领导群众斗争的,第2线是准备于第1线的人员被捕或被迫掩蔽起来时,出而接手工作的预备队,第3线是预备队的预备队。 现在,明华中学的第1线的清动分子已经暴露,有的名列黑名单,已经撤走,有的掩藏起来,接手工作的,已是原来配备在第2线的秘密赤色革命组织成员了。 这位同志见无法劝令岑校长走避,他也没时间多讲话,因为反动警探马上就要到来了。岑校长没回答那劝告的同志的话。他就像早已准备,胸有成竹那样镇定自如。 他把书桌上的书物收拾了1下,然后走出校长室,走出这办公楼屋外,走到校内的大钟楼,1头扎了进去。 这学校是数十年前,爱国华侨捐款建筑的,建筑模仿外国的样式,建有大钟楼,有点像教堂的钟楼。那个时候,凡是新的公共建筑,都时兴这种样式。 学校的钟楼是1间独立的建筑物,它像1座塔1样矗立着,也像立着1条方形的石柱。顶层有大时钟,4面可见时钟的钟面。也有大铜钟,学校上课下课,定期作息,就敲此铜钟为号。 岑校长进了钟楼,随手关了门,就上楼上去。 1群警探象蝗虫1样哄进明华中学,去教室,去宿舍,指名道姓,要捉校长和几个教师还有学生,可是没捉着。 警探们在校内搜查,大声喝问:“那老反叛的去了哪里?” 忽然1个声音在大钟楼上回答:“岑无忌在这里。” 声如洪钟,嗡嗡作响。 警探们仰头1看,见岑老先儿站在钟楼高层的窗台上,双目下视,神色严厉,面呈怒气。 警探们喝叫:“你下来!” 岑无忌说:“我就在这里,你要捉,就上来捉吧!不然,就开枪吧!我要让我全校的师生员工们见着你们是怎样杀死我的。你们开枪吧!无耻之徒!” 那些无耻之徒没想到岑老先儿竟这样来拒捕,他们没敢开枪,只喊岑无忌下来。 岑无忌哪里肯下来,岑校长在钟楼上大声说道:“独夫民威的走狗们,你们听着!我岑无忌主张爱国,主张民主,你们的主子却命你们来提我,来杀我。我所犯何罪?你们敢当众宣布吗?你们想偷偷的把我捉去,把我杀死,痴心妄想!我要让全校师生员工们都见着你们的暴行,让全市人民来看你们的暴行。我召集他们来。来啊!看祸国殃民之徒是怎样杀害人的啊!” 他愤然地拉动1条绳子,那绳子牵动了1个撞击铜钟的槌子,敲响铜钟。 铿!铿!铿!······ 声音很响,音闻数里地之远。学校的师生员工们见警探来捉人,1开始的时候颇有些人吓得吃惊,躲藏在教室内宿舍里不敢出来的,这时听了钟声,听说是校长在钟楼上敲钟,有的人见着是校长在钟楼上敲钟,听着校长在钟楼上大声召唤,人们就纷纷涌出室外,要聚集起来要保护校长。 警探们忙威吓着人们,不让近前来。 有个警察想开枪射击岑校长,探长下山虎叫:“要抓活的!” 警察们开始上楼去捉岑无忌,那楼门锁着,几个警察便抬起1条大木,要去撞开那楼门。岑校长没理会这些,他只顾自在楼上敲钟,敲了钟,又向楼下大声演说。 苏平以为岑校长已接受她的劝告撤走,她忙着去通知别的人撤走,布置有关的各方面工作,把这些工作做完了,才到近郊的1个秘密点去,检查应撤走的人已按计划撤走了未。 不料明华中学的组织成员来报,岑校长不肯撤走。又有组织成员来报说警探进校捕人,岑校长走了上钟楼上,鸣钟聚众,向警探抗议。 苏平1听大惊,悔恨自己做事粗心,没做得落实。 她急命令道:“快去!救岑校长!1定要救他!” 这时,她顾不得太多了,她亲自带着城郊武装工作队,迅速出发,径奔明华中学。画画儿老唐原就同武工队1起,他没有枪,本来没有参加成斗的任务,却因是救岑校长,他也自动跟着1起来了。 明华中学的围墙外,有警探放哨监视。武工队突然而至,将放哨的警察搬倒。队员们翻墙而进,进入明华中学校内。 这时,岑校长在钟楼上敲钟,警探们弹压住闻钟声面来的师生群众,几个警察拾起条大木,撞击钟楼的门,形势紧急谁也没想到会有救兵突然而来。 武工队抢先开了枪,将撞击楼门的警察打得扔下大木逃走。其他的警探尽皆惊惶,各自退进屋内或占住屋外墙角,开枪还击。 苏平率领几个队员,占住花坛、水池、假山,同警探对打。 苏平叫道:“快!去救岑校长。” 肖丁当听命而去,画画儿老唐亦去。 钟楼的门关着,入不得去。 穷老唐叫喊:“岑校长!你下来开门,我们来救你。” 岑无忌像听见了,他摇摇手,表示用不着,却又像没有听见似的,仍自1个劲地敲钟,不理会下面发生的事。 老唐急了,他要同肖丁当抬起那大木去撞楼门。肖丁当不抬,他缘着楼外1棵树爬了上去,从树上1摇晃,进了钟楼的窗口,进了楼内,下楼开了门。 唐穷进了楼,同肖丁当上到高层上去,见岑无忌还在那里撞钟。 老唐大叫:“走!快走!” 岑无忌说:“我不走,我就这样同贼子们相斗。” 老唐说:“你不该无代价地牺性你的性命。” 岑无忌说:“这是我自已的事。”仍然撞他的钟。 老唐厉声说:“岑无忌!我们命令你跟我们离开这里。” 岑无忌说:“命令我?我是按照我自己的意志行事的,没有谁能命令我。” 老唐更严厉地说:“是人民命令你!你是人民的1员,人民能命令你。你看,为了救你,同志们在拚命地同敌人战斗,你不走,许多同志会为你而成死在这里的,懂吗?懂吗!” 岑无忌望望窗外楼下,见苏平同儿个战士在花坛,水池、假山之间同警探战斗着。岑无忌醒悟,凛然怵然地说:“啊?这······” 老唐叫道:“走!” 岑无忌随同老唐和肖丁当下了楼,救了岑校长,苏平同武工队便迅速撤出战斗,保护着岑校长,仍然是翻墙而走。 武工队进城来,分为几个小组,有的进学校救岑校长,有的去街上指东击西,扰乱敌人,以为支援。苏平带的这组得了手,撤出战斗,其他各组也就跟着撒走。 敌人突然被袭击,1时不知虚实,这边响了枪,那边又响了枪,没能及时增兵来明华学校。待到岑校长已被武工队抢救而去,增援的军警赶了到来时,苏平同武工队已保护岑校长到了郊区。 这时天已入黑,那些反动军警,就不敢再去追赶搜索了。苏平等人到了预先约定了的郊外的集合点,集合了武工队各个组,还有布置了从城市撒走的那些人。 苏平带领武工队1个分队,保护这次撒走的人员,连夜转移,以后又辗转护送,过了几天,才到了滨海区中心根据地。 尤林在滨海支队司令部接待新从海湾市来的同志们, “感谢你对我们的支持。”尤林对岑无忌校长说道。 岑校长说:“我才要感谢你们呢。我如今是人民的1员了。” 尤林说,“怎么?你不从来都是人民的1员么?” 岑校长说:“这事须问唐庚老师,才说得更清楚。” 他把他如何在钟楼上傻撞钟,不肯离开。唐老师如何上去,说他是人民的1员,要服从人民的命令,他才服从了离无这段事讲了,讲得大家听了都笑。 尤林说:“对!要服从人民的命令。人民是最伟大的!唐庚同志这话最有力了,不然,任用什么办法,怕也难把你老先生从那钟楼上拉下来啊。” 大家说着话,很喜悦。 尤林说:“同志们从城市到农村来,这对我们来说,1方面是战略撤退,从城市撤退,1方面也是进攻,向衣村进攻。在农村,近来的人民革命运动发展得很快,无数的革命工作急待我们去做。我们要尽可能更快地更大地巩固解煎区,发展解放区,造成包围城市的形势,然后进攻城市,解放城市。到其时,同志们便又要回城去了······” 大家听了,情绪兴奋,都急着要看有什么适宜于自己去做的工作,急着要去工作。 唐庚最兴奋,他也最活跃。他到了解放区,就找相识的每个人来相会。有肖丁当、杜阿中、王荣,这是最初同他1起坐过牢的。 还有罗丽娜、司徒彬,这是他和同志们帮助他俩进了解放区的,罗丽娜的父亲罗以育被解除了基督教孤儿院院长之职以后,已带了全家离开海湾市往别处谋生去了。 还有谢宝树,他是解放军解放被抓的“壮丁”,把他解救进来的,老唐还把岑校长也请来在1起叙谈。这些人,有工人,有原抗日游击队的小游击队员,进了城当擦鞋童的,有流浪儿,有穷画家,有学生,有老校长,有化学技师,他们的出身经历各不相同,最后却都进了解放区,1同做着革命的工作。 第174章 见面 老唐同几个人谈起各自的情祝,他忽然发现了个道理。 他说:“对了,既然每个人都按照各自不同的道路走向革命,不可能只是1个样。人原来就是各不相同的嘛。可是有1个共同的目的,却把无数的不同的人们吸引了在1起,这就是国家的独立,人民的解放。多么好呀!我们在1起!” 老唐象欣赏宝贵的艺术品那样赞美这些同他在1起的人们的友谊,欢喜地又歌唱起来他经常唱的歌曲。 “人生啊······” 他这时对于人生是乐观的,生气勃勃的。他拉着杜阿中、肖丁当、王荣同他站在1起,要司徒彬为他们这4个同坐过牢的朋友画1幅速写像,他自已为罗丽娜、司徒彬画了速写像,为岑校长画了速写像,为谢宝树画了速写像。 他说要把这时各人的意气风发的精神面貌记录下来,将来他必定精心制作出1件真正的艺术品,以纪念今日的风云际会。 他的意思是,他许下制作那艺术品的时闻,是要等到战争结束以后了。 目前,老唐仍是城郊武装工作队的成员,他还要回海湾市郊区去,那里还有工作等着他去做,老唐同几个老相识叙会过,他已经很满意了。 夜里,由海上武装工作队用船将苏平同她带来的城郊武装工作队这个分队,送回海湾市郊区去。老唐同杜阿中还有肖丁当同在1条船上。 月光明亮,清风徐来,微波荡漾,船张着帆,还轻摇着桨,在平静的海面上飘然而行。唐老先是坐在舱板上,看海上的景色。 海上的景色,此时近处所见,唯有波光月影,更远处则1片微花,连波光月影也溶在1起,分不清楚了。他又卧下,仰望天上的月亮和星光。 月是圆的,很皎洁,星很稀疏,却每颗都特别显得明亮。船摇着行,是微微有些晃荡的。老唐今天喝过1些酒,微有醉意,船飘然摇动,老唐闭目冥思,不觉地也有飘然高举之感。 他默默地念起苏东坡《赤壁赋》中的1段歌: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诉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1方。 渐渐地,他就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见他画了1幅飞天图,图中的“飞天”竞然活动起来,飞天而去,于是他也就张着手,学着他画的“飞天”,飞了起来。 老唐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仿佛没有了重量,他开始在空中自由地飞翔。他飞过了海湾市的高楼大厦,飞过了郊区的田野和森林,1直飞到了云端之上。 在云层中,他看到了许多奇妙的景象。他看到了1条巨大的龙在云中穿梭,还有1只凤凰在飞翔。他还看到了许多仙女在云层中翩翩起舞,他们手中拿着各种乐器,吹奏出美妙的音乐。 老唐被这美妙的景象所吸引,他跟着仙女们1起在云层中起舞。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非常轻盈,仿佛可以随意穿越任何物体。 突然,1阵风吹来,把老唐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船上,周围是1望无际的大海。老唐感慨万千,他觉得自己仿佛是经历了1场奇幻的旅程。 深夜时分,在1条羊肠小路上,鲁城领着尤林政委在快步走着。 鲁城穿1身青色粗布棉衣,腰间系着红色牛皮带,上面斜插着金鸡圆眼大机头的盒子,棉衣瘦得裹身,两个袖口挽的挺紧,加上他那矫健而轻快的步伐,使人感到他是个手脚利索头脑灵活的人,打起仗来准是把好手。 他1路上老是拉开尤林政委1段距离,为的是能在前面提前侦察情况。遇到意外,免得两人突然面临危险从而惊慌失措。 起初,他们踏着冰硬的小路。后来,又踏着路旁的枯草。就快要进村的时候,巧妙地躲开笔直的大道,钻进村旁的树林。 那林木大多是榆树,柳树和桑树,还有槐树。正是严冬季节,树叶早已脱尽,光秃秃的树枝,杂乱地伸向天空。 鲁城蹲下来听了听,4下没有动静,便站起来,照旧拉开距离,朝村庄里走去。当他刚要横跨过路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喊了1嗓子。 “站住!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鲁城反问时,发现前面村头路口趴下56个人。 鲁城话音未落,人已经狸猫般敏捷地1个箭步窜到道旁1棵大树背后,趁势拔出腰间的手枪。 这1系列地动作,更使来人紧张了。但是,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又欺负对面是孤身1人,思索片刻,便放开胆量。 “他妈的来!混蛋玩意儿!也不打听打听你到了什么地方,这里是东亭镇!” 听说东亭镇,鲁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来的必是东亭炮楼上的那帮特务土匪。这些家伙,黑夜里成群外出,说不定又要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于是1股怒火涌上心头。 “龟孙子们,你们眼瞎,耳朵也瞎!没听说过姓鲁的神枪手?” “你是赤色革命组织武工队的鲁队长!” 为br/>“正是他老人家!”艺高胆大的鲁城,侃侃而谈,并不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哼!那又如何?不要耍横的!我们有1个班,你占不了便宜。”另1个特务壮着胆子说,偷偷抬头看鲁城身后有没有伙伴。 “鲁队长,咱们今天狭路相逢,也是碰巧的很。我们可不是专找你的麻烦,依我说,双方都有公事,咱们两下都行个方便好不好?”为首的人又说道。 “那你们还不赶快退回去,今天通夜你们就别出门了!” “我们可以退回去,君子1言为定,可不许背后开枪。” 特务们夹着尾巴走了。 这1段谈话,尤林听得十分清楚。心里暗想:“只当鲁城是个老革命,想不到他在敌人面前还有这么大的声威呢。” 在村外停了几分钟,他们从另1条道进了街。街口有紧闭着门板的商店,有散发着药味的中药铺,小贩摊的货架,打铁的风箱都摆在露天里。 尤林站在1家写着:“骡马大店、草料俱全”的屋檐下,等鲁城去找向导。时间不大,鲁城像是押犯人1样,把个伪保长押了过来。 这个家伙,嘴里直嘟囔:“光是带路,我另派个人不行吗?” “你那儿那么多废话!” 出村不远,就看到封锁沟,他们踏着棉花地朝沟边前进。棉花秸楂早都风干了,枝权上还偶尔挂着雪白的棉桃,想是辛勤种地的主人,为了避免招惹是非,草草收割,把它们拉下来的。 伪保长迈上沟沿,指着深不见底的封锁沟说:“两丈多深,直上直下,这哪能过得去呢,等到天明,化了装从炮楼口走吧?要不,插翅也飞不过去啊。” 尤林走过来,想对伪保长作动员说服工作。 鲁城作了个制止的手势,扭转头说:“爬沟还是过楼任你挑,出了差错,这第1颗子弹是给你准备的。” 伪保长无可奈何,改说炮楼附近沟浅,也能通行,就怕被敌人发觉。 鲁城说不怕,叫他领路奔炮楼走。 接近炮楼处,果然沟浅,而且有行人踏践的小路,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到炮楼里的挂灯。 伪保长带着发抖的声音说:“同志们听,楼上正打牌,趁这机会,你们快过吧干万别出声响。” 鲁城根本不理睬他,先帮助尤林过路,在背静地方给他找了休息处所,返身扒住沟沿,突然亮开嗓门喊:“伪军们听着!现在,抗战已经多年了,这不是日本鬼子刚来的时候,你们还给鬼子当看门狗呀?我今天挺忙,只说两句话!你们已经对人民做下了很多坏事,赶快低头认罪,给自己留个好下场,要再执迷不悟,留心赤色革命组织武工队的神枪。” 话音未了,他举枪啪的1声,那盏明亮的挂灯给打灭了,黑暗的炮楼上吓的死1般寂静。 伪保长伏在封锁沟对面,动也不敢动。 尤林称赞道:“老鲁,好准的枪法呀!” 鲁城有些得意,说:“将来叫我遇见敌人大头面人物,照样这么1枪。” 不知什么原因,过沟之后,鲁城的步子越来越快了。 经过1段急行军,1个村庄显现在眼前。这时候,寒风比以前更加刺骨,远远地听到时隐时显的鸡声,大地漂浮着1层水雾,村庄被烟霭弥蒙着,好像是浸沉在水里。 月亮从雾帐后面升起,红晕晕的,就像谁从东方地平线上挑起个大红灯笼。这个村庄的出现,鲁城止不住的高兴起来。 过沟之前,他几乎整夜都沉默无言,可现在话反而多了。尤林知道这儿不是鲁城的故乡,鲁城为什么这么高兴?可能是因为冲过了封锁线?他们从北面进了村。 西高坡上有矮矮的3间土房,周围用秫秸堆砌。要是不仔细看,不晓得这里还有人家。鲁城很熟悉地搬开两个秫秸捆,照着山墙,按照暗号敲击。 敲到第3遍时,听见有人的轻轻咳嗽声。时间不大,门开了,1个头发蓬松手掩襟怀的女人,把他们让进去。 鲁城领先朝里走,到屋之后,就像在自已家里1样,伸手摸出火柴,点亮灯,看了看炕上睡得正香甜的孩子,然后扫了扫炕,拉下条棉被,叫尤林上去暖和1会儿。 尤林也确实疲乏了,刚躺下,眼睛就睁不开了。朦胧之际,听到外间有说话的声音,声音低而沙哑。他竭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我在这儿休息1天,行不行?” 说话的口气,好像小学生向老师请假。 “不行!” 女人说的挺干脆。 “那你可得早些过路去呀。” 第175章 金木兰 “急什么!等我把这位通知送到内线以后再说。” “孩子能带过去吗?放在这边没人照管哪!” “这些问题上你少操点心,男子汉大丈夫,偏这么婆婆妈妈的。” 尤林奇怪了,这是鲁城同女房东在交谈吗?想起鲁城同志在路上喝退特务枪打炮楼那股威严雄壮的劲头儿,可为什么在这位女同志面前这么服服贴贴的像是换了1个人呢? 正捉摸着,他们进屋来了。 鲁城发现尤林并没有睡觉,表情稍稍有些不自然。1面说着周围的情况,并给他介绍这位女同志,说她的名字叫金木兰。 尤林也做了自我介绍,趁着说话,不经意地向金木兰看了1眼,见她年纪不过2十几岁,面色微黄,身材纤瘦,两只眼睛显得聪颖机警,但是隐藏着1股子泼辣和傲气。 金木兰知道客人的身份职务之后,很大方地同他说话,说她家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人,没有多余地方,希望领导不要见外,就睡在炕的那头。还解释说,这地方距离敌人的地区非常近,不像老区边沿经常拂晓被包围,可以放下头睡。 末了,她笑着说:“万1敌人来查,你就说是俺孩子的爸爸,新从外面回来的。” 听到这句话,尤林有点犹豫,偷眼瞧了1下这条不太宽敞的土炕。 鲁城看到尤林的神情,解释说:“都是自己的同志,没说的。你就在这安心休息吧,我该走了。” 说完转身离去,女主人去送鲁城出去,很久没回来。 尤林也未能入睡,生活变的这样快,使他脑子里1时转不过弯来。3天前,他以地区团队政委兼县委书记的身份,在靠近津浦路的1个重要县份,召开县区党政军民负责干部的联席会议,由他传达上级组织对今年工作的指示。 会议还没开完,突然接到地委机关转来的加急电报,要他立刻接受新的工作任务。到了地委机关,地委书记说,上级决定调他搞城市工作。尤林提出把会开完再走,不料接鲁城要他立刻动身,声言要他去见军区的肖部长。 两天3夜,从津浦线来到3百里外的平汉线,来到敌人统治下的省城的边沿。这座省城,曾经磨炼过他的青春,这儿儿十里外的千里堤旁,曾经是他的故土。多少往事啊!他正要从头回忆,身旁的小孩翻身咬牙挑被,这1来,把他的思路打断了。 看了看俊俏的小女孩,轻轻给她捺了捺被角。 这时候,女主人还没回来。 根据刚才她对他的态度,作了1些没有根据的猜想,多少有些不放心。后来想到鲁城那句都是自己的同志的话,才肯定了女主人的政治身份。 “同志”是多么亲切的称呼啊!靠近敌区遇到同志身份的人,说明革命组织是对他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心里1舒服,就睡着了。 轻微的拉风箱声和燃烧豆秸的哔剥声,把尤林从梦中惊醒了。他轻轻翻转身,隔着半撩起的门帘,看到灶门吐出的红亮烟火。 火光映照下,女主人比昨天夜里鲜气多了。若不是她拦腰系着自围裙忙来忙去的淘米切菜,你不会认为她是家庭主妇,倒更像是1位盛装的客人。 她的头发早已梳得整齐净亮,凸鼻梁,长型脸,脸上擦了1层薄薄的白粉,再不显微黄。眼睛此昨天夜里更加明亮。上身穿的是银灰薄棉袄,下身是藏青棉裤,脚下穿的是白夹鞋。从举止到服装,给人的印象是,身材适中,衣服可体,走路轻灵,处处显得洒脱干练。 尤林急于要同接头的萧部长会面,草草吃了早餐,就催促金木兰出发上路。 金木兰说:“别忙,先向你交代清楚。政治上,我服从你的领导。可是,走路进城,你得听我的。” 尤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点头表示答应。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伪军驻扎的河头镇。今天正逢49大集。按照金木兰的意见,尤林换好便服,抱着金木兰的闺女小梨儿,金木兰提着小包袱,两人打扮成夫妻走亲模样,沿着集镇大道,两小时以后走到了河头镇的东寨口。 离老远,就看看寨口蹲着两个冻狗似的伪军。 金木兰回声嘱附说:“沉住气,伪军不比特务,他们多半是有眼无珠的。” 不料行至跟前,冻狗拿枪挡住金木兰,调皮寻隙地问她往哪儿去。金木兰说是回娘家去。伪军用猥亵的腔调指着尤林,问她:“是你男人?” 金木兰把脸1沉,说:“瞧你说的,谁家没有男婚女嫁的。”说着,拿出自己的“良民证”来。 伪军们放他们进入寨口之后,金木兰有些显示自己地对尤林说:“就凭他们这两条看门狗,还想咬人?气恼了我,找他们顶头上司,把狗日的饭碗敲掉喽!” 尤林伸了个大拇指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 镇子上喧哗嘈杂,似乎要把村镇架到空中似的。尤林蹲在1家冒着乳白蒸气的豆腐脑棚子旁边,等待金木兰的消息。 中午时分,金木兰从人群里钻出来,朝尤林点点头。 尤林者跟着她,穿街过巷,走到1所很僻静的宅院里。 金木兰说:“事情变化真快,那个萧部长前天已经走了,这是他给你留下1封信。” 信是毛笔写的,字体很熟,写着:尤林同志,我亲爱的老战友,本想与你作彻夜长谈。可昨晚,接到平原区组织上的来信,要我参加1个紧急会议,因而只能笔谈了。 我俩1别9年,你的消息,如石沉大海,为寻找打入省城搞地下工作的社会力量,我查看县团以上干部档案,无意之中,发现了你的名字,我是多么高兴啊!这项工作,要算你是最好的人选了!随后我当即发电报请示,军区组织上批准了我的建议。 这就是说,组织上要求你,从1个曾经任过团政委现任县委书记的领导于部,立刻以失业市民的身份,打入到散占区去。 组织配备给你的兵马并不多,外线由城郊武工队梁队长援助你,金木兰同志负责外线交通员。这种交通员至少要有两名,我们建议请伯母大人担任这1角色。你如同意,希望你顺便回家看看她老人家,并动员她参加这1工作。 地方组织上认为她在改治上是很可靠的,内线力量有高氏叔侄。高老先生的合法身份是参议员,他侄子高子平在伪市政府工作。给他们作交通联系的人叫银木兰,她是金木兰的双胞胎妹妹,她们姐妹都是赤色革命组织成员。此外,我想你应该找到老韩同志的后代,看他们是否还住在省城。你就依靠这些力量,去同省城的3个敌伪头子多田总顾问,伪省长吴赞东,伪治安军司令高大成和他们率领的全部敌特人员作战。 对你来说,敌人是强大的,更是凶恶的。但你应该知道,真理和正义在你们1边,你们背后有组织和人民的支持。今天,你是携带着革命种子去拓荒。革命种子播在沦陷区人民的心里,必然要开花结果。那时节,再强大的敌人,也是甘拜下风无能为力的,下面是敌军分布概况和特务组织与活动的情况。 尤林暂时没阅读这些资料,急忙翻到最后1页,看到签字处写前是:老战友赵萧峰。看到这个签字,尤林笑了。 金木兰低声问他:“你跟萧部长熟识?” 尤林说:“提起来这事来,话就长啦!” 那1年,尤林进了省城师范学校,他是1个靠母亲纺线供出来的穷学生,以同等学历考入了官费的高级学府。初入学,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满意。例如,茶炉上叫敞开口儿喝开水,他就很满足。 同学们星期假日逛公园溜市场,他根本没有这些兴趣。他最喜欢的是看书。每天下了课,他在图书馆看到天黑,图书馆关门时,他才出来。 有1天,他去借梁启超的《饮冰室文集》,没有借到,图书员给他找来鲁迅的《狂人日记》,他看着挺入迷。从此以后,他所看的书,都是由图书员给他找。这位图书员就是赵萧峰。日子长了,不知不觉的,他同赵萧峰成了好朋友。 1个星期天的早晨,他跑到图书馆。老赵还没起床,在他枕头底下压着1本书。他很想知道老赵读什么书,并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看懂。轻轻地抽出那本书,跑到校园的假山石上。看见书皮上写的是:《赤色革命组织宣言》。他惊奇地掀开书本,1口气把它读完,感到全书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反转头来,还想看第2遍。抬头1瞧,太阳已经西下了。 把书放进衣袋,朝回走,星期天的图书馆冷清清的不见半个人影。他悄俏地走近藏书室门口,听见里面有响动,推门进去,发现屋里除赵萧峰外,有两个是叫不上名字的同学,另1个是打钟的工友老韩。 “老韩怎么到这地方来?”他迟疑地想掏书,又怕不方便。注意到他的神色,老韩摘下耳朵轮上夹着的半截烟卷,划根火柴点着,吸着走了。 两位同学说是来借书,随便捡了两本,也匆匆走了。 赵萧峰看见他掏出那本书,问他对这本书的意见。他说:“书太好了,看了这本书,我也愿意当个共产主义信仰者。” 赵萧峰说:“信仰共产主义,光读书不行,必须要实干。” “哦?怎么个干法?” “你跟他学习!”赵萧峰指着老韩的背影。从此,他便认识了老韩。 第176章 发传单 在1个春天的傍晚,赵萧峰叫尤林请假跟老韩1块上街办点事。 这是个飘着雪花的晚上,街灯很暗,行人也稀少。他们穿街过巷,走到1家印刷厂的后门口。 老韩刚走到门前,门立刻开了,就像有专人等候似的。开门人和老韩握过手,也没说话,即转身回去。1会儿,搬出两捆书。老韩背起大捆就走,尤林便抄起那捆小的跟上。回到图书馆,老韩才告诉他背的是传单,准备在后天省城庙会散发的。 庙会那天学校放假,组织春季旅行,尤林接受了跟老韩1块散传单的任务。 清早,尤林将传单藏掖在衬裤里,外面用皮带扎紧。到庙会场上,他躲开同学,独自溜到山门口。在那里,老韩早已等候多时了。 两人走到背角处,老韩先交给他1打子商标,要他把传单压在商标底下,然后划分了散发区域,指定了集合地方,并教他怎样躲避宪兵警察。 为了教尤林,老韩先作示范:只见他嘴里念叨着什么“丸散膏丹”,1页页的向外散发;到了人稠的地方,他的动作骤然加快了,白色传单像1群白鸽子从他手中飞出来。 尤林又羡慕又饮佩,心情更是激动。他不再逗留,按照所分配的路线,也散发起来。可是他的动作,又吃力又慢,心里卜咚卜咚的,仿佛每次向外散发1张,就像有人抓住他的胳臂1样。越散越沉不住气,最后,把剩下的百来张传单,1下子投向围着少林会的人群里,他很快隐蔽了。 传单突然从空中抛下,夺了少林会的场子,大家趋步去抢,争先阅读。有人默读,有人朗诵,有人揣在怀里。忽然,1个公教人员模样的人,提高嗓门说:“这是赤色革命组织的宣传品!看1眼都要杀头的。”说完话,他像从手里摔出个大蝎子似的扔掉了宣传品,带头跑开了。 片刻,人群4散逃走,连少林会要武术的也撒了腿。空旷的广场上,只剩下没拿完的传单和闪闪发光的剑戟刀枪。 尤林随着人流跑到河南,在集合点1钓鱼台同老韩会了面,心里还在不停地乱跳,同时又感到从来未有的兴奋和满足。 半个月以后的1个深夜,青天白日政府派了十几个宪兵,窜进了学校,逮捕了两位教员和3名学生。尤林听到宪兵追问被捕人中哪1个姓赵,便急忙跑到藏书室给赵萧峰送信。 赵萧峰急得顾不上穿衣服,从窗子里跳出去,藏在锅炉房的水池后边。特务们走后,尤林又给赵萧峰送来衣裳,趁着天色未明,把他送出校外。 第2天,赵萧峰领导同学组织了请愿团,坚决要求释放被捕的师生。反动当局置之不理,师范同学便列队游行,沿途散发传单,张贴标语,把老蒋投敌卖国的1切勾当痛予揭发。 市政当局恼羞成怒,当天派出大批军警,把师范学校包围得水泄不通。同学们更加气愤,宣布无限期罢课,誓死营救被捕师生。同时,对包围学校的步兵7连展开了宣传争取工作。 尤林参加了宣传队,被选为分队长。他领着十几位同学,骑上学校围墙,对着墙外士兵,用《满江红》的调子唱他们自己编的歌曲: 2月雪天,被捕在师范校园,1个个被拳打脚踢锁引绳牵;要问犯的什么罪,为爱国家锦绣江山······ 以后又编了《告士兵弟兄》之歌:士兵弟兄仔细听!枪杆为的保人民,打日本鬼是英雄汉,残害学生挣骂名······ 争取士兵工作有了显著成绩,他们不刁难同学,让同学们随便出入,送粮送菜。有的人还帮助学生们买大饼油条。事情做的不机密,被特务发觉了,把7连调回营房,连长撤了职。 9连接7连的防,又派来1个宪兵分队。他们提出最后通牒:“限3天内交出赵萧峰等3十名同学,其余学生全部解散。” 同学们听了,十分气愤,全体都加入了武装大队,拿着刀枪木棍,同军警隔墙对峙。 1天晚上,老韩找到尤林说:“情况很紧急,校里的米面眼看就要吃完,派你今夜给赵萧峰去送信。去时我送你。回来要有困难,找我儿子燕来帮助你。” 夜深人静的时候,鸡不叫,狗不咬,尤林带好给赵肖峰的紧急信件,和老韩1块走到钟楼。老韩迈了几步,在钟楼左边砖槽上,用力掀开上面的铁篦子,回过头来,拍着尤林的肩膀说:“这儿底下是污水沟,外人都不知道它的底细。出口在校墙外的河坡上。去吧!全体同学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同老韩紧紧握过手,尤林心急火僚地钻进去,先用脚尖抵住沟底,然后伏下身向前爬。沟里凉气袭人,还有股腥酸味。爬了十多步,身底下礁渣砖头多起来了,他猜想是到了校墙。心里很紧张,仿佛军警就蹬在自已脊背上。 不顾礁渣扎手,使足了力气,加快速度,恨不得1步爬出去。忽然酪嘣1声,脑袋撞在什么硬东西上。头撞晕了,眼睛直冒金星。他停下来摸了摸,原来是铁篦子卡住出口。 费了很大力气,推开铁篦,才钻出来。不远,有1座小石桥。 “桥上有站岗的吗?”他问着自己,不由地停下来。听了听,没有动静,又沿河爬下去。刚爬上东坡,听到桥上有人问:“口令!”他撒腿就跑,凄厉的枪声,朝他背后射击过来。 这天中午,他拿着赵萧峰的信往回走。绕到原来的地方,远远的看见两个士兵在桥头上站岗。 不好!敌人已经堵塞了回去的道路。赵萧峰说过,信若不能在白天送到,就耽搁了晚上的行动啦!正在没有办法,忽然想起老韩的话,马上转身快步朝城里走。 走到菊花胡同,打听到韩家住在大杂院里。他走进韩家那间小屋,看见1个5十来岁面色黄瘦的老太太,老太太背后藏着1个怕生的45岁的小姑娘,炕沿前站着个男孩子,面庞清秀,眼睛灵活,腰挎书包,手捧着玉米面饼子,他知道这就是老韩的男孩子韩燕来。 尤林向老太太说明了来意,没等妈妈答应,韩燕来把书包往炕上1扔,拉着杨晓冬就朝外走。等妈妈跟出大门时,他们早已拐过菊花胡同口。 路上,尤林把严重的情况和艰巨的任务慢慢告诉他,试探他有没有勇气送信。不料,这孩子半点也不怕。出城之前,先找了个背静地方,把尤林的信接过来,掖在他的衣兜里。 到西关后,两个人围着学校绕转了1周,到处都有军警把守,不用说人,就是1只鸟儿,也逃脱不了他们的眼晴。 后来,绕到靠近护城河的西北面。这儿校墙陡立,墙外河水很深,把守的人也比较少。 韩燕来说:“我浮水过去,爬到挨墙根的柳树上,把信投过去。” 尤林说:“浮水,我刚才也想过,问题在于你下水,就被人家发现了。”说着,发现靠河北面有1座茶馆,为数不多的茶客们,坐在水面的茶亭上,有的向外看水,有的打瞌睡。 心里1动,领着韩燕来进了茶馆。两人要了壶茶边喝边等机会。约喝两杯茶的工夫,茶客渐渐走了。韩燕来早已盯准茶亭外面那个伸向水面的小平台,当茶炉工友刚从那里挑走1担水,他向尤林交换了1下眼色,目测了达到校墙的距离,1个猛子扎进水里去。 不久,对面墙根露出了韩燕来的脑袋。他是多么灵巧啊!攀着1棵拳头粗的小树,活像个狸猫,3抓两挠,扳住墙头。当他向墙里跳的时候,尤林的心也跟着跳,活像韩燕来的双脚从空中跳到他的胸脯上。 再也喝不下茶水,眼睛死盯着韩燕来爬墙的地方,希望他赶快出来。可越等越不见动静,正焦急中,忽听得枪声连响,眼看2十米外的河水里,子弹溅起浪花的地方,韩燕来象只水鸭1样,浮过岸来。 他边游边向茶馆摆手,尤林会意,便匆匆从茶馆躲开。 这天夜里下两点,距最后通牒3小时前,全体罢课师生,突然向外猛冲,与包围的军警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老韩率领3十名同学,先打冲锋,后作掩护。为了拯救多数,老韩和他的3十名战友流尽了自己的鲜血。冲出重围的同志,受到组织上的掩护,当夜把他们作了安置。 有的派赴平津,有的送往乡下,有的隐蔽在本城。这就是老蒋宪兵3团血洗省城师范的大惨案。从此,尤林失学了。但他在政治上更坚强了。不久,他就参加了赤色革命组织。抗日战争爆发,他被派到平原根据地······ “我们是老战友,1别快十年了。”尤林用怀旧的心情说,“赵萧峰同志的身体可好?” “你说的是肖部长?”金木兰纠正着他的话,“身体够好,久经风霜苦险,跟你1样,老胡子老脸的啦!” “哈哈······”杨晓冬苦笑着,笑她说话的坦率,“我想给他写封信,告诉他咱们就要进内线去。” “信我已经写了1封,你看行不?” 尤林接过信,念了1遍,发现文字通顺,字体也还清秀。心中暗想:这个女同志在政治上文化上都不简单哪。他从新打量了她1眼。便征求她的意见说:“有你这封信,我暂时不写了,到里边去了再说。当前的事,你看怎么办好?” “我去城郊打个前站,1切搞妥当了再来接你。” 第177章 老妈妈 尤林不愿独自留在敌人据点里,于是顺口说明自己离家很近,愿意同她作伴出发,顺便回家看看毕竟也有1阵子没回家了。 金木兰听了十分高兴:“原来你是本地人,口音不大像啊。好,等我把小梨儿安置安置,咱们随后动身上路。” 黄昏以后,他们到达千里堤坡,商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尤林便同金木兰分了手。只身夜间走路,他似乎感到有些不安。 这1带,虽说离家不远,敌情可不够清楚。至于地形,他心里有底。顺着长堤,经过4座石桥,就是他的故乡古家庄。哪知走不到3华里,就发现迎面堤坡修有敌人的炮楼。 尤林1时情绪有些紧张,便快步离开堤坡,深1脚浅1脚,时间不大就走得满身是汗。内衣湿透了,冷风1吹,凉的浑身发抖。 这时,天色阴沉,抬头不见星光,地下没有道路。心里1急,连方向也辨不清了。 “两只脚走遍南北几千里,家门口迷失路途,你是思家心切吗?保持镇静就这么难吗?” 尤林自己给自己下达命令后,便停住脚步,索性蹲在地下。看到前面不远,土埝高起。靠近土埝1边的枯草根里,发现残存未化的雪糁。 尤林会心地点了点头,知道积雪是背向太阳的地方。为了证实这1论断,伸出掌心试了试冬夜的风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信念。他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大踏步前进,就像是在他要去的前面,有谁同他争夺什么似的。 又走了56里路,迎面的坟地里,出现了成行的柏树和石人石马,这正是他熟悉的柏树坟。跨过它,再有两节地就到家了。想到这里,尤林顿时心明眼亮,手轻脚快,忘记了疲劳。 尤家庄虽尚未看见,但被尤林感觉到了。骤然间,周围的环境使他感到异常亲切。眼前冰封冻裂的土地,使他感到温暖软绵。脚下的枯枝草芥,使他感到轻柔美丽,儿堆土丘,赛过名园胜景。这都是小时候的记忆。 尤林怀着1颗沸腾跳荡的心,走到尤家庄村边。为了警惕,他伏在村东口地上,小心地听了半天,确实没有任何动静,才傍着堤坡,向家走去。 家门口,他亲手栽的那棵槐树,已经3手粗了。他双手攀树,爬上墙头,用脚尖试着,轻轻落地,他站到院中了。漆黑的窗户,很像是土房子的眼睛。看见窗户,犹豫开了······ 这房里住的还是她老人家吗? 他站在窗外,1时拿不定主意,不知是敲门好,还是在窗外站着好。这时,听到屋里有响动,仿佛是翻身。接着,翻身的人咳嗽了1声。不论离家多久,尤林完全熟悉这种声音,他毫不犹豫地扶往窗户,低沉地叫了声:“妈!” 屋里静的像空着,显然,屋里的人被惊住了。 尤林用了更重的沙哑声音:“妈,是我啊。” “噢!我的林儿啊······” 门打开了,娘儿两个依偎在1起。 儿子感到热辣辣的东西滴在他的脸上:“妈!不要哭。” “我没哭,是冷风吹了眼晴流泪的。”老人家极力掩饰着,“松开手,让我点灯。” “点灯容易被人察觉,咱娘儿俩在黑影儿里说话吧。” “你说什么呢?” 老妈妈爬上炕,先拿被单罩住窗户,又伸手摸着火柴。第1根用力过猛,擦断了。第2根燃着后没有去点灯,先借着光看了看儿子,回头找灯盏,又找错了地方,第3根火柴才点亮了灯。 老妈妈转过身来,紧握住儿子的手,仔细端详着儿子的脸。 “大林子,你的脸色没变多少,就是胡子拉楂的,你看,比过去看老了。”说罢,老妈妈指着挂在墙上的木框小镜,那里有他中学时代的像片。 “妈,你还在外面挂这个?” “我能丢掉它?儿是娘身1块肉啊!” “妈!这张像片,要么是藏起来,要不就交给我。” “这是为什么?”妈妈困惑了。 “我马上要到省城里面去。” 老妈妈这时才注意到儿子穿的是藏青棉袍,新棉布鞋,绒线袜子。从他那赋鼻子藏脸和露出的青胡须楂上,从他那浓密的黑眉和深深的大眼上,从他那细高的身材和朴实城恳的举止上,老妈妈觉得他几乎同当年他的老爹1模1样。不过老爹什么时候都是短衣短裤劳动人民的打扮。儿子的现在服装,既不同于老爹,又不同于搞革命工作的干部。 老妈妈站起身来:“大林子,你过来!” 她用审查的眼光注视着走近前来的儿子。当看到他那开朗的面孔,特别是看到他那双眼睛放出她所理解的光辉的时候,老妈妈两肩微耸,长出1口气。 “大林子!组织上又派你来搞地下工作啦?” “嗯,妈妈你猜的很对。” “听说出城入城盘查的挺严,要当心啊,日本鬼子可是毒辣的很!” “没关系,妈妈,省城是片大海,我好比叶子鱼儿,摇摆着尾巴就浮进去了。” “甭拿着苦瓜当甜瓜卖,妈是那么好哄的?”老人显出固有的倔强劲,“告诉我,这次回家,是单看看我,还是有别的事?” “离开78年啦,不知家里怎么样,心里十分牵挂,就打算看望你老人家1等1会儿还得赶路呢。”这原是他忌讳说的话,终于脱口说出来。 “不能走!我给你做点饭吃。” 儿子坚持不让母亲做饭,要把利于粮剩菜拿来吃。老妈妈就把剩干粮放在炕上,便去烧水。 尤林发现炕上摆的是两个红高粱窝窝头,心里觉得挺难过。他拿着干粮,凑在老人跟前,安慰着说:*我在外面1切都好,不要再惦记我,倒是妈您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7灾8难的不容易。盼着吧!盼到咱们老百姓翻过身来的时候,我告假回家住上儿天,然后领着妈妈坐上火车,到北京、天津看看风光去。”他想用未来的幸福,给母亲1些精神上的满足。 老太太连连摇头:“那些个幸运事儿,娘不想。只要你们能打出鬼子去,叫娘看到赤色革命军成了气候,看到儿子没灾没病的回来,我就算烧了1搂粗的高香了。那时候,当娘的喝口凉水,就着剩千粮吃,也是心甜的。” 娘儿两个的话越说越多,争相发问。儿子总不愧是搞政治工作的能手,很快地说服了母亲,使她同意儿子作地下工作,并答应帮助儿子做合法交通员。 老妈妈除了叫儿子搞好工作以外,又专门向儿子提出3个要求,做好掩护,千万别暴露目标;1年之内讨个儿媳眼看快到年底,要回家过个年。儿子为讨好老人家的欢心,满口答应着。母子们正在快活喜悦的时候,后邻传来喔喔的鸡声。 “妈,你听,鸡叫啦!”儿子1口吹灭了灯,拉开窗帘,察看窗外的时光。 “莫着慌,那是后邻毛娃子家的芦花公鸡,整天价胡叫唤,没个准头。按理说,春3遍,秋4遍,冬天1夜叫8遍,还早着哩。” 不管母亲怎样拦阻,儿子终于坚持要走。不管儿子怎样阻拦,母亲还是坚持要送。娘儿两个难舍难离地依偎着走出门口,沿着村旁小道朝西南走。 看看走到村边,尤林回过头来攥着母亲的手,轻声说:“妈,天冷风大,你快回去吧。” 母亲想说什么,1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看儿子的影子消失在黑夜中,她兀自站在冷风里,像木雕泥塑般的1动也不动,仿佛儿子从她的心肠上面系了1条绳索,每走1步都回引牵得她心肠阵阵作痛。 晚上9点半,金木兰走到老家5里铺,家里空落无人,父亲加夜班去了。她父亲叫颜宝,因为忠厚老实,人们给起个外号,叫他蔫把。 他在省城火柴公司当了2十年的看门工友。老伴死后,他好不容易把两个闺女拉扯长大成人。大女儿结了婚,小女儿上了护士学校。才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大女婿就牺牲了。这件事,他认为是女儿的命不好,世界上守寡的多着呢,也不大在乎。 最担心的是他两个女儿都不听他的劝告,都参加了赤色革命组织方面的工作。在他看来,小女儿银木兰不轻易出头露面,深居城里,问题还不大,他特别不满的是金木兰。 大女儿不断出出进进的,和什么样的人都打交道。他常责备她:“说不定哪会儿,我总得吃你的挂落儿。” 金木兰把脸1沉:“养女儿,不得济,就生气,吃挂落,你活该!” 他不吱声了,他清楚地知道,大女儿“刁”,小女儿“娇”。娇的他舍不得管,刁的他不敢管,只好冷眼看着她们自行其是了。 十点半钟,颜宝值夜班回来,见小屋里有灯亮,推开门,看见了大女儿。 “金木兰!你深更半夜的扔下孩子,胡乱跑些什么?” 女儿说明了来意,他楞了1会,慢腾腾地说:“你净管闲事,这年头,自己低头闭眼的活着,还说不定哪会飞来灾祸呢!” “爸我可闭不上眼晴,你不知道吗?我睡觉都是睁着眼。” “管闲事,落闲事,放着觉不睡,深更华夜的,领个外路人去?”老人说着就要上炕睡觉。 金木兰生气了,吹乎老人说:“日本鬼子叫你出1年劳力,你致说个不字?自已人叫你带带路,你拿捏着不动弹,咱们是华国人还是外国人?你说说!” 老人被金木兰挖苦到不可开交的时候,无言地踱到锅台旁边,双手抱着破瓷壶,吱咕陵咕喝了个饱,用袖头擦净胡须上的水滴?冲着大姑娘说:“递给我棉袄!” 第178章 接人 “干什么?” “给你1块儿接好人去。”金木兰格格笑了,1口吹灭了灯。 父女2人走到沟外柏树林,远处鸡在啼叫,他们围着树林绕了1圈,不见半个人影,4周也没响动等了片刻,发现来自尤家庄昏沉沉雾蒙蒙的道路上,有个黑点,越近越大,尤林快步走来了。 他们见面之后,立刻隐蔽到树林里。 不久,老人先从树林里钻出来,领路前进,两个黑影拉开十多步的距离紧跟着。绕村庄,抄小路,进入漫长的凹深地带,大地在这里仿佛坍塌下去似的,凹地尽头是深沟,这儿地势较陡。老人趴下,后面也跟着趴下,经过1段艰苦的匍匐前进,爬上了沟。 金木兰附在尤林的耳边说:“最难的1条封锁沟,被咱们闯过来了。从这条路走,躲开好儿个炮楼,外路人哪敢走啊。” 又越过两个村庄,远远瞧见,电线杆上系着1排电灯,灯光在雾气弥漫的深夜里,好像浮在水面上。尤林许久不见电灯了,看到这些东西,想到农村根据地的艰苦生活,心里很激动,感触也挺深。跟着他们又进入1个小村镇,拐弯抹角的跨上1道漫坡,只见上面盖着孤00的两间土坯房。 金木兰紧走几步,赶过父亲,抢着掀起谷草门帘1他们到家了。1分钟后,金木兰燃着了干柴,让尤林烤火。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使她显得更年轻了。她感到完成了重大任务,止不住的高兴,对着尤林有说有笑。扭头看见爸爸装烟,就拿起1块带着浓烟烈火的干柴,舞弄着给他点火。 老人边躲边沉下脸说:“当着生人,都没个安定劲儿,真不讨人喜欢。” 金木兰说:“你喜欢谁?你眼里就有那个不说不道的小妮子,是不是?” 老人并不否认,舐了舐嘴唇,慢腾腾地说:“天不早了,先休息休息,明个有事早走,别耽误了。” 黎明时分,尤林同金木兰出发了。 公路上有朝城里行驶的大车,有影影绰绰的看不清面孔的行人。右侧是被铁丝网围绕的飞机场,正前方耸立着青铜色房舍。其中峥嵘触目的是发电厂,面粉厂和兵营的烟筒,它们像树林似的矗立起来。 再远些,可以看见古老的城墙,横躺在隐约的山峦怀抱里。这座古城,对尤林说来,十分亲切。在这儿,他曾度过他因苦的童年和美丽的青春,在这儿,曾燃烧过他的生命之火。为了使这里的人民能够生活在阳光底下,自由地呼吸,许多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和爱国人士,在青天白日政府的屠刀下流尽了自己的鲜血。谁能想到,青天白日政府的刽子手举起屠刀对待人民的时候,是那样的凶狠残暴,当国难临头、敌人杀来的时候,又是那样软弱,奴颜婢膝呢? 尤林现在是思绪万千了,他曾幻想,将来大反攻时,他以1个普通指挥员的身份,带领1支人马,参加解放故乡省城的战斗。 他愿意率领他的部队首先登城,第1个看到被解放人民的笑脸。那时,他们和全城的居民,挺立在大街的十字路口,放开喉咙高喊着“革命组织万岁”,那是多么得意洋洋! 现在,当古城和她善良的人民陷入水深火热的时候,组织上派他只身先期来这里领导地下斗争。想起这些,尤林的心情更加激动起来。 “决不能辜负组织上的委托,我要在敌人的心脏里大干1场。”尤林心中默默地说道。 1种渴望和受难同胞会晤的心情,只身闯入龙潭虎穴的豪迈感情,浪涛般地撞击着他的胸膛。不知不觉的,他脚步加快了,带路的伙伴被他拉下很远。 “喂!你走慢点呵!”金木兰紧跟上来,“咱们抄近,走电灯公司后边那条道。有人问话,由我出头,你可别冒失。” “行,知道了。” 走过电灯公司后面的木桥,前边岔开两条道。1条奔东关,1条去南城门。去东关的路近,但地旷人稀,不易掩护,尤林主张绕道走繁华的南门。 上午8点,他们接近了南城门口。通往南门的马路上,来往行人很多。城门口外站着伪治安军两个门岗,他们身后有4个穿青制服的伪男女警察,警察对面有两个像木桩般的日本兵,他们身穿米色军装,臂缠红布袖章,黑眼珠子死盯着1个方向。 在这黑眼珠的监视下,伪警察检查行人十分仔细,不论出城入城,1律要盘问。女警察搜人时,连胸带腰都摸个遍,稍有嫌疑,就当场逮捕起来。 尤林见事不妙,向金木兰使了个眼色,两人徐徐撤退,刹那间,走到南关大石桥。 “平常出入城门也是这般检查?”尤林问道。 金木兰说:“平常人少,也没这么紧。不碍事,无非是多等会儿,咱们先到小面铺里吃早点去。” 尤林说:“吃饭是小事,你去打问打问,把情况闹清楚。” 金木兰去的工夫不大,从1个伪公务员嘴里,知道今天是要迎接日本加藤报导部长,由机场到南关1带,从早8点戒严。 为了躲避这块地方,他们试着从西关进城。来回绕了两趟,结果空空浪费了3个钟头,白白跑了2十里路。依着金木兰的意思是,先返回5里铺,尤林还不死心,经过多时的考虑和商讨,决定再试试1般乡下人不敢出入的小南门。 他们沿着护城河边走过小教场。护城河水早已结冰,挑水工人,在6棵枯柳附近的冰河上,凿开几个冰孔,人们挑着水桶推着水车,忙忙乱乱地从冒着热气的冰孔里取水。然后踏着冰凉梆硬的道路,经过小南门运往城里去。 尤林和金木兰他们走到小南门的时候,天已过午。守门的是1个傲气十足的伪治安军和1个身着破烂制服的伪警察。 出入这里的人,除了上述运水工人外,大都是在敌伪机关里混事的。看来,行人不多,稀稀落落,时有时无。小南门外便是1所花树调谢冷落无人的公园。 尤林坐在公园边缘的靠背椅上,注意着敌人这两只看门狗,金木兰同他并肩坐着。他几次试着站起来,都遭到她的劝说。 金木兰心想:千斤重担放在我的肩膀上,进与不进,由我来抉择,你这样1个负责同志,哪能碰时气撞运气呢!她不愿意叫同伴焦急,所以不断地宽慰他道:“没关系,天气早着呢!万1今天进不去,还有明天呀。别恼火!”但她心里卡分恼火,“挨千刀的们,偏在我执行大任务的时节,叫我丢脸。” 尤林似乎早已看穿她的心思,任她说话,也不答言,注意力集中在小南门口。那里有1辆人拉的水车,正贴城门朝里走。 车水装的过满,拐弯时轧在石块上打了个趔趄,车水激荡出来,溅了那个伪治安军满身。这家伙没事还要从鸡蛋里面挑骨头,哪能忍受这些,赶上前去,照着拉车人的屁股踢了两脚,见拉车的没吭气,他还觉着不够本,从后面劈手拔下堵水车的木塞,拳头般粗的水柱立刻飞流出来。 这时,恰巧1条毛驴拉着满车青萝卜赶进城门洞,水柱直喷驴头。它惊吼1声,窜出辕外,板车辕轻后坠,萝卜满地乱滚,阻塞了道路。 警察又气又急,连喊带骂:“浑小子,不长眼,快收起来,你想找死啊!” 伪军认为事从根上起,又追赶拉水车的算账。 这些都瞧在尤林的眼里,他蓦地站起,快步走进城门,帮助驴车装萝卜。起初,由于内心激动,出手过猛,扔出的萝卜掠过菜车碰到洞壁上。当发觉警察对他的行动不抱反感时,他的动作就自然了。帮着装好车,套上性口,牵着缰绳走过城门洞。满脸大汗的车夫,走过来,向他千恩万谢。 尤林1向也没听清他的话,扭转头朝着城门外边的伙伴不住挥手。金木兰又惊又喜,向他微微点头作别,尤林倒抽1口长气。 随着这口气,那颗已经紧张了很久的心,开始松驰下来。 就像电话员熟悉自己掌握的线路1样,尤林熟悉这个都市的每1条街道。他进城后,很快走到比较热闹的中山路南。 这里街道依旧,而别的方面大大改观了。原来的机关学校,大部改成日本人的驻在所或出张所。迎面高大的箭楼上,悬着“强化治安运动”的大字标语。 百货商店门脸上挂着“完成大圣战”“建立共荣圈”的对联,看了这些,尤林1阵恶心。他躲开这条街道,穿入沿街的胡同,奔向他要去的唐林街。 唐林街尽头,有1所大墙院,铁叶包裹的大门外面,挂着市立第3医院的招牌。尤林估计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从容不迫地走进去。 门房看到他大模大样的神气,迟疑地问:“看病吗?到灰楼那边挂号。” 他盯住灰楼,沿着走廊,直奔药房取药处。取药处的玻璃窗口,有个女护士正在低头写字,雪白的帽子,罩压住她乌黑的短发,看不清她的面庞。 不久,那女护士起身取药,拾头时,尤林才看到她是长脸型,高鼻梁,清秀的眉毛,鸟光晶亮的眼睛。这对眼睛和金木兰的十分相象。所不同的,是没有金木兰的那种傲气,而是含着1种沉思和温顺。 金木兰的模样在妇女群里算是受看的,她却比金木兰更显得俊秀而年轻。 第179章 反映情况 白衣女护士给人的印象是温柔可爱的,她比1般护士更加恬静而端雅。 尤林估计这就是他所要接头的姑娘,便排列到其他取药人的后面。快要轮到他的时候,后边又排上人,他怕说话不方便,又自动排到后面,如是者3次。最后,女护土微微1笑,用温和而尊敬的眼色看看他,开口说道:“先生,次序有先有后,不要老尽让,请拿出你的处方来。” “我是来买贵重药的!” “对不起,什么药也必须有处方。” “我是买起死回生药的呵。” 说的声音很低,低到第3个人都不能听见。但这句话含有很大的威力,就像在对方耳根前放了个炸雷。她立刻神经紧张了。匆忙左顾右盼之后,上下打量着尤林。 “从哪里来?” “从萧家来。” “到哪里去?” “到高家去!” “嗯!”女护士容光焕发了,“你先在候诊室稍等1下,我随后就来。” 1点钟后,尤林和银木兰坐在唐林街1家有小楼的饭馆里。银木兰为老家来的客人要了两碗米饭,1碗白菜豆腐汤,陪着他边吃饭边说话。 可以看出来,她很高兴尤林的到来。她虽然有说有笑,但笑的很勉强,说话总是低着头,偶尔拾头,也总躲避着对方的视线,右手拿的筷子像拿着毛笔,左手扶住饭桌,下意识地揉搓着桌面的罩单。 从银木兰的简要汇报里,完全证实了萧部长信中的话。高家叔侄的工作架空浮浅,停留在给伪上层人物拉扯关系上。特别是高自萍,自从他叔父高参议卧病后,多把力量放在给外面运输物品。例如,通过私商向外贩卖医药器械,运送子弹等。 在反映情况的同时,银木兰说高自萍是聪明有为的青年,应该加强对他的教育帮助。尤林1面点头答应,心里已经放弃了原来想在高家做掩护居住下来的打算。 离开饭馆时,关于住宿问题,尤林试着问了问银木兰。银木兰表示,医院也不好留客人,建议到她的朋友小叶家或是回到她自己的家去。 这两个地方,尤林都不同意去,但自己1时没有办法,也不愿意叫这个姑娘为难。想起萧部长信上是的老韩同志家,他原打算生活安排就绪后再找他们,便打定主意去找老韩的儿子韩燕来。 银木兰听尤林要找朋友,认为是另外的内线关系,不便过问,便约定了下1次接头的时间地点先回医院去了。 离开医院和银木兰告别后,尤林直奔菊花胡同。天阴的很沉,冰凉的看不见的雪糁打在脸上,他也不大理会,他脑子里急于搜寻韩燕来和他家庭的模样。不料越想越模糊,仅有印象是,扎入水中快的像条梭鱼似的1个小孩子。 分别十年,他还能是小孩子吗?至少也有2十出头,这就是说,他已经长大成人。他现在干什么?在敌人统治下有什么思想情绪上的变化?没关系!老韩同志教养出来的儿女,呼口气都是倾向革命的。具要找到他的家······ 心里高兴,脚步加快,按照方向部位,尤林到了目的地。糟糕,眼前哪有什么菊花胡同,连那著名的西水门街及其附近的机关学校,都被敢人拆成1片广场。广场4面覆遮拦,也无专人看管,进口处有儿间红色平房,西面纵深2百米是城墙。城墙脚下掏了很多洞口,这是青天白日政府军队撒退之前挖作防空洞用的。这些洞口,好像无数只眼晴在凝视着人。 尤林盯住这些洞口,注视了很久。然后,小心地向广场周围扫了1眼。看到广场北面,有1所检阅台,城墙上长满了荒草,再朝北是败破的城楼,城楼背后是阴晦的铅色天空。 “万1没办法的时候,就在洞里过夜。”尤林心理暗自想着。1扭头却发现广场外口有1新高大的庙宇,上写“关圣帝君庙”。 他转身攀登石阶,步入山门,面向正殿走去。行走之间,发觉厢房内有个出家人模样的尾跟上来,为了不叫人怀疑,他从正面供桌上拿起3炷香,付了0钱,持香走到长明灯前燃着了,“虔诚”地插在香炉里。 这些举动,引起尾跟人的好感,他走近前来,同这位“香客”作着友好的交谈。谈话之中,出家人感到“香客”举止端庄,谈吐风雅,便把自已知道的情况,以历史见证人的身份,统统告诉了他。 当尤林知道菊花胡同的居民大部分被鬼子迁到南郊,少数迁到西下洼的时候,心里泛起了希望。才说要打问西下洼的座落,适有其他僧众走出,他怕引人怀疑,告别出来,重新步入体育场。 去南郊出入城不方便,西下洼又不知在什公地方。尤林沉思地注视着洞口,又胡乱寻思道:“莫非进入都市的头1个夜晚,就过钻洞的生活?多不济的命运呵!” 他这样想,并不难过,倒仿佛是嘲弄旁人。信步漫游了1会,听得晚鸟还巢叫声,拾头看了看天,西天边上抹出几道红色云霞,“嗯!是她该来的时刻了。” 银木兰从广场外面踱进来,她穿着1件深绿色的旧棉袍,罩着姜黄色毛外套,头发黑密蓬松,脸庞匀称端正,闪亮着1对左顾右盼的大眼晴。当这对眼睛捉住尤林时,她消失了第1次见面时那种羞涩的陌生神情,就像是遇到知己的朋友,在两丈开外便热情地举手打招呼:“尤先生,出来转转吗?”行至跟前,她又十分关心地问道,“怎么样,你要找的人接上头了吗?” 尤林想到去南郊找人的事,自己不便出城,只得托靠这位姑娘。心想:“她是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可以向她说。” 打定主意后,便把从庙里探听来的情况和韩燕来的家世,统统告诉她,并委托她到城外寻找韩燕来的下落。 银木兰答应说:“现在天晚了,出城找人不方便,我明天起去,只要有住处有姓名,不愁找不到。” 尤林点头同意。 银木兰想了想,说:“明天上午9点钟,咱们再接头。地点,找个更清静的地方,到西下洼子去。” “西下洼?在哪里?” “就是那里!” 尤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西南角2百米外,靠近城墙边,有块小小盆地。那里地势低凹,住宅毗连,从广场望去,可以看见1家家的朴素小屋,1道道的洁白粉墙,和1排排带格儿的木窗户。 白灰抹页的两出水的屋脊,纵横合拢排队,活像水浪波纹,从浪波中腾挺起几株苍绿的伞形的柏树。这般景色出现在严寒的冬天,出现在暮烟霭霭的黄昏时刻,真有说不尽的诗意。 尤林很喜爱这个地方,本想立刻前去访问韩家,又怕天晚了,惹出漏子来,便用赞许的口吻说:“那好,明天再会,你请回吧!” 银木兰口里答应,并未动身,楞了1会儿,她担心地说,“天色这般晚了,关系又没找到,跟我回去找地方住宿吧?” “这,你不必管啦,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到底在什么地方?” 尤林被她逼问的无奈,向城墙根努了努嘴。 “啊?就这?真是的,数9寒天,你就住在冷冰冰的城墙洞里?”她吃惊地说,“那怎么能行?” 尤林做出不在乎的神气说:“没关系嘛!对我来说,露宿荒郊野地,是家常事。何况,上边还有怪厚的砖顶儿。你快走吧,明天还要起早呢!”他见银木兰不作声,便脱口说:“瞧!广场口外灯光亮了,影影绰绰的,莫不是有人走动?咱们分开吧!”这句话起了作用,她马上离开了,他也独自向西南漫步,也许在安静地方受点冷,也比到没把握的地方好的多。 由于整天的紧张和劳累,尤林想乘此机会休息1下。他倒背两手,步伐迟缓,态度安闲,不知不觉走了很长1段路,这时天空里,乌鸦成群,它们飞行的声音像刮风1样。 尤林目送它们飞向红关帝庙旁的杨树上,不知不觉地停住了脚步。当低下头时,瞧见有人站在他跟前,不觉吃了1惊,1看,来的是银木兰。 就见她手捧着1件东西,用自疚的语气说:“我们的工作不好,连个安全住宿的地方都找不到,实在对不起首长。把它披在身上,夜里遮点风吧!” 尤林看清接到手里的东西是她的毛外套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他看着她的背影,手捧着这件外衣。这件外衣,虽然抵御不住冬夜的严寒,但却给了他无限的同志的热情和温暖。 夜深人静,尤林迈上城根土坡,顾盼左右无人,弓腰钻进城洞。在根据地时,尤其是从“大扫荡”以后,钻洞成了习惯。不管洞身再窄,空气再不好,时间有多长,他都能够忍受。 可是,今天的情况不同。他刚刚全身入洞,1股冷风扑来,如同刀割,他披上毛外衣,就像是披上1张薄纸。他发现洞里两面通风,特别冷,便冒着刺骨的冷风,想我个背风的角落,可是1直走到另1边出口,也没有可以站脚的地方。 第180章 思想斗争 他下决心走出洞来,不巧的事出口那地方,外高内低,脚下都是看不清的冰凌,几次打滑,险些跌倒。最后他猛1用力,跨上洞口,不提防脑袋碰碎洞口的冰柱,冰柱带着清脆的响声摔在暗凌上,有1截冰柱刚好钻进他的脖项里。 “真他娘的!这事什么鬼地方!” 骂了1句,尤林1生气,索性走到广场。突然,从西方响起撕心裂胆的声音,接着,连城墙带大地,1阵忽悠悠的震动。刹那间,尤林愣住了。当听到机车呋呋出长气的时候,他也长呼了1口气,恍然大悟,原来是西关外的火车开过来了。 多少年的乡村艰苦生活,使他把城市渐渐淡忘了,现在的火车声响,才唤起他对城市生活的回忆。他再也不觉困,沿着沉睡的广场,向西北方向漫步走去。 远处,西北城门楼上,亮着两盏电灯。他眼前出现了幻觉,城楼就像1只蹲在城墙上的妖怪,那电灯就是妖怪的眼睛。忽然又觉得这个妖怪正是敌人的化身,仿佛故意瞪着眼嘲弄他的尴尬处境。 尤林气愤了,心下暗道:“老子只要在城圈里站住脚,看我怎么整治你们。” 1转念,又自己暗笑了,笑这想法怪无聊。 “进得城来没个落脚处,眼前的力量,也只有这么1个年轻的姑娘,如果说地下工作是1条战线,你现在连个单人掩体也没有。不!不对!”内心里另1种声音在批判自己,“不管高家叔侄能否起作用,只要有这位热情可靠的姑娘,通过她再找到韩燕来,这就是力量。用这个力量来团结群众,群众是干柴,赤色革命组织是烈火,干柴触烈火,就能在敌人心脏中燃烧起来。” 想到这里,尤林立刻觉得心明眼亮,胸怀舒畅,西城楼上那两只电灯不再是鬼眼,它们变成有情的笑眯眯的眼晴了。他从毛衣兜里掏出双拳,伸开两臂,呼吸了儿口新鲜空气,侵入肌骨的寒气,被他火炽的热情战胜了。 时间长了,还是冷得无法入睡。他扭转身,朝南走去。广场尽头,是个大坑,1条白色的羊肠小道儿,直伸到西下洼子。大坑漫坡处,地势低洼,可以挡风,尤林蹲下来,两只眼晴立刻眯成1条线。 第2次火车吼叫,尤林从梦中醒来,浑身冰冷,鼻孔酸痒,手脚冻的生痛,穿在他身上的似乎不是棉袍棉裤,而是冰凉梆硬的铠甲,寒气穿刺到每个毛孔。尤林搬起1块满带霜雪的石头,不停地举起又放下,直到精疲力竭的时候,感觉到生命的活力才被他呼唤回来。这时,大地渐渐发白,周围景物的轮廓越看越清楚了。 这样早的时光,1个陌生人孤00地站着,实在不妥当,快去西下洼吧,也许韩家没去南郊就搬到这里呢。尤林刚走到大坑坡口,从对面走来1个年轻小伙子,手里挎个浅竹篮。 两个人,1个上坡,1个下坡,他躲避不及,同对方正撞了个满怀。小伙子用审查的眼色端详着他,尤林看到来人并无恶意,便主动让开道路。来人又盯了他1眼,像是思索着什么走开了。这样1来,倒使尤林沉不住气,偷眼大量着那个人走远后,踉踉跄跄沿眷小道奔向西下洼。 西下洼冷静无人,到处是1片白霜盖地,突出屋际的常青柏树就像滚了1层白粉,迎街口有棵杨柳树,枝条粘满了霜雪,沉沉下坠。 天色昏昏,雾气沼沼,大地和天空都被银灰色的气团笼罩着。 “不妙啊!穷汉赶上闰月年,看光景要降1场大雪。”尤林1面想着,1面踏上这块小小的盆地。突然发见迎面那棵柳树身后站立着1位小姑娘,她正朝他走来的路上抬头跳望。 小姑娘有十45岁,体格玲珑,举止活泼,鸭蛋脸冻的绯红,微黄蓬松的头发结成两个发锥,眼神动中含笑,薄嘴唇微微翘起,像1朵刚开的小喇叭花。 她上身穿着紫色的露棉絮的薄袄,下边是补钉缝成的黑夹裤,虽然穿的单薄,但她精神奕奕,看来,严寒天气对她并未发生什么生理上的影响。她见到尤林,现出惊奇的表情,随即讨好地说:“先生,你早呀!” 尤林向来喜欢孩子,这个小姑娘,1见面,便使他从心里喜爱,因而随口答应道:“我才下火车。” 发现小姑娘直端详他,又改口味道:“小姑娘,你冷吗!” “我呀!我不冷,看你浑身冰雪,那才真冷呢。到我家取取暖吧!饿了的话,吃上几个油炸馃子。” “哦?你家在哪里?” “就是身后这个门。”发现对方有些迟疑,她又接着说,“家里就是我1个人,方便的很。” 尤林并不俄,他想找个清静地方,1则免得出是非,2来可以顺便打听韩家的下落,即使找不到,也可躲避风雪,消磨时间,等到9点钟他好与银木兰会面,想到这里他便答应了。 尤林坐在小姑娘的家里,想起她刚才的神情,便主动地向她解释说他是从北京来的旅客,下火车还不久,来到西下洼看望朋友,因为天气过早,怕朋友起不了床,特意绕到这里转1转,消磨点时间。 小姑娘听罢就说:“先坐下休息休息,等1会儿我给你烤几个馃子吃,肚子饱了,身体暖和了,再找朋友去够多好。” 尤林坐下后,1面同小姑娘说话,1面信手拿起桌案上的1本书,掀开书,发现是本《天方夜谭》。 “小姑娘,这本书是你看的吗?” “那书是哥哥的,我也看过,有些字,花里胡梢的,认不全。” 尤林1面听她说话,1面翻书,发现书里印盖着省城师范图书馆的蓝色图章。正待问什么,忽听对面屋里有人喊:“小燕儿,你燕来哥哥出车了没有?” “早就出了。” 小燕尖声地回答道。 尤林看了书本图章,又听到叫燕来的名字,有意识地问道:“小姑娘,你贵姓?” “我姓韩。” “姓韩?是从菊花胡同搬来的?”小姑娘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们住过菊花胡同门牌3十7号吗?”尤林扬起两道黑眉,眼睛睁的大大的,等着她回答。 小姑娘颤抖了1下,从新上下打量着这位过路的客人。客人的脸是忠厚的,眼神是慈善的,没有可怀疑的地方,但她没回答。 “有位叫老韩的工友,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不知道。”小姑娘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她想起哥哥说过,城里是鬼子的天下,关于父亲的事,对谁也不许说。于是,她摇了摇头,两条发辫随着摆动了几下。 “哈哈······用不着害怕,我在师范学校限老韩1块闹风潮,我们是知心换命的盆友。告诉我,你是老韩哥的什么人?”他的真情流霹的脸色,不容人有任何怀疑。 “我是他的女儿。”小姑娘率直地答复了他。 呵呀!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世界上竟有这般巧事,你竟然是老韩的女儿。那你燕来哥哥呢?” “我哥哥?”她反问着,“在广场边上跟你撞个满怀的,不就是他?” “是他!”尤林追亿着刚才那个年轻小伙的模样。这时,窗外走过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是洪亮的本地口音:“小燕!你在跟谁说话?” “哥哥!赶快进来!” 虽然小燕家的房屋简陋晦暗,对于1夜饱受风霜的尤林来说,却有无限的温暖。尤林盖了两条棉被,头前升起火炉。火炉对面并排坐着韩家兄妹,尤林要他们谈谈别来十年的经历。 说不清是由于兴奋,还是由于感伤,哥哥脸胀的通红,眼睛凝视着火炉,说不出1句话。妹妹急得抓耳挠腮,抱怨哥哥见了生人那么憨傻,生怕冷淡了尤林。 她憋不住了,先开了口:“爹爹死后,妈妈领着哥哥和我下了关东,混了两年,差点没喂了关东狗,多亏周伯伯把我们带回来。不久,妈妈得急症死啦。哥哥考入电灯公司,干了3年,学会了手艺,就赶上鬼子来啦。哥哥不肯给鬼子干事,赌气辞了职。接着就失业,有本事没人用,有力气没处使。周伯伯看着俺兄妹可怜,把他那辆3轮,让给哥哥拉。哥哥有股子拧脾气,钱挣多了,1文不花,饿着肚皮把钱拿回家来。钱挣少了,连家也不进,到酒馆里把钱喝净。看他年轻轻的,喝足了,是醉汉,睡醒了,是傻子。要不是我挎个油条篮子,早饿散他的骨头架子啦!” “别净抢嘴夺舌的,我替你趸来馃子啦!提着篮子卖点去,留神长眼力,有事给家送个信。” 韩燕来从广场上遇到尤林的时候,觉得他既陌生又特别,仿佛见过面,1时又想不起来。当晓得他是父亲的老战友,是十年前领着他浮水给学校送信的叔叔时,对他的身份和意图已经明白了十之89,这才要小妹留神报信。 在小妹看来,爹娘死后,门庭冷落,家里穷的锨不开锅,压根没个亲戚朋友走上门来。今天偶然遇到爹爹的朋友,这算是个意外的幸运,是她的眼力和本事呵!凭哥哥?他当面把人家放走了呢。 这真是件大喜事,是喜事,就该把西屋周伯伯,北屋房东苗太太呼喊出来,给大家介绍介绍,叫他们知道韩家也有出头露面的亲戚,这有多好。 第181章 吃饺子 小燕儿想到就做,并不等哥哥同意,伸手撩开门帘,门外雪花乱舞,1股飘摇的雪花随着冷风钻进小屋。 “哟!老天爷真鬼,偷偷地下雪也不告诉人。真是。”说完,她尖起嗓子喊,“周伯伯!快起来呀!” 韩燕来忙制止她说:“小燕儿,甭吵吵!下雪天馃子容易反潮,赶快卖掉,割半斤肉,咱给杨叔叔包饺子。” 哥哥最后的话,引起了她的兴趣。 她说:“包饺子,太好了!我去割肉,现成的白菜,还有2斤白面。不够的话,我吃豆面的,连周伯伯也请过来。” “小燕儿,大清早起,你乍呼什么!” 随着宏壮粗犷的声音,周伯伯走进来。 这位老人,头发苍白,高鼻深眼,赤红脸,宽下须,腰板挺的很直,1眼就可看出是个很结实的人。小燕儿不等哥哥说话,抢着给他们作了介绍。 周伯伯伸出有力的大手掌,紧紧地攥住尤林的手,热情的说道:“怎么着?你跟燕来他爸爸也是磕头换帖的兄弟?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1家人不认识1家人。你今年可有4十?” 尤林笑着说:“哈哈,严重了,差不多吧。” “那你是老弟啦,哈哈······” 尤林边点头承认,边从他铁箝子般的手里,抽回自己麻酥酥的手。周伯伯并不注意这些,他以当家作主的口吻,吩咐小燕儿放下篮子在家剁馅,吩咐燕来陪着客人说话,他自己去割肉买东西。也没征求谁的意见,从桌上拿起空酒瓶,撩开门帘,闯闯地走出去。 小燕为了使客人安静,端着白菜白面到周伯伯的房间去。 院里,落着撕棉坠絮的大雪花。小屋里很暗很静,尤林和韩燕来对脸坐着。韩燕来有很多话要说,由于心烦意乱,不知从何说起。 尤林看出这位小伙子心事重重,试探着摸索他的思想情况。 “生活过的可好?” “这哪叫生活呢?1天吃不饱3顿饭,1年混的衣服裹不住身。” “你们这地方安定吧?” “鬼子,汉奸,特务,狗腿子,多的赛过夏天的臭虫苍蝇,还安定得了?” “哦?鬼子、汉奸他们经常到西下洼子来?” “你说西下洼子,这地方还背静,可你总得出门啊!” 尤林同韩燕来谈没多久,院中响起咯吱咯吱的踏雪声音,周伯伯左手托着红里套白的鲜牛肉馅,右手提着1瓶酒,小燕儿端着白菜馅跟进来。 于是,宾主4人1齐动手,擀皮铧馅包饺子。时间不大,全部包好。周伯伯吩咐小燕放好饭桌,让尤林坐到上首座儿,提瓶给客人斟酒的时侯,他说道:“小燕家兄妹,1年到头没有亲戚朋友走动。今天你真是从天上掉下来,多么叫人高兴啊!没别的,清水饺子红粮酒,咱们喝个痛快!哈哈······” 小燕搅完了锅,睁大带笑的眼睛,盯着锅底说道:“尤叔叔这1来,煤火也高兴,看!火苗儿舐着锅底,够多欢势。” 水饺端上饭桌,韩燕来还没就座,老人像是理解到什么,伸手拿起豆绿茶杯,说道:“你干么还闷头闷脑的?平常反对你喝酒,今个你也开开荤,1块儿喝点吧。”说着,倒了半杯酒,递给韩燕来。 韩燕来盯着酒杯,大气也不哼。 周伯伯并不注意这些,呷了1口酒,话匣子就打开了。 “我这个人,不会虚情假意,有什么说什么。我没儿没女的,他兄妹就像我的亲生儿女1样。我呢,也愿看着他们长大成人。姑娘,岁数虽小,肯听话,也情理。这个燕来呢,性格不好,是个没把儿的流星,说不定他会干出什么事来。你这遭儿来喽,多住几天,好好调理调理他,叫他学老实点!” “周伯伯!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呀?”燕来已经不满,当着客人不好发作出来。 “你估量着我看不透你的心思呀?休想蒙我,说穿了你,你整天想斜性!” 周伯伯对待他们兄妹,确实用了疼儿疼女的心肠,但他们之间还是经常吵嘴。争吵的对手主要是他和韩燕来,小燕儿处在帮腔的地位。 小燕儿的立场没准,有时站在哥哥1边,有时带助周伯伯,有时两边解劝。吵嘴不是为了吃饭花钱的生活问题,在这方面他们互通有无,不分彼此,过的像1家人1样。 他们的矛盾主要是思想不1致,平日里,燕来在外面听到看到不平的事,回到家来又骂又叫。老人怕他惹是非,就想用长辈的口气教训他。越教训,对方越不服,结果把外边不平的事,转变成他们之间的顶嘴材料。 比如,老人劝他:“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你涌马蜂窝,还不是自找不自在。” 韩燕来说:“我豁出1身寡,敢把皇帝拉下马!” 老人说:“拉谁的马?再胡说,我连3轮都不叫你拉。” “不拉3轮更好,我到大街上截鬼子的汽车。”这样越闹越凶,有时闹的双方连话都不说。 今天周伯伯又发火了,由于尤林在场,韩燕来没有哼声,把涌到嗓门的“对嘴”活,用唾袜强压下去。尤林新来乍到,不好评论谁是谁非,便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举起竹筷,笑着说:“饺子快凉了,大家都趁热吃。” 趁老人去揪大蒜的空儿,小燕儿附在尤林的耳根前,小声嘀咕了两句,尤林会意了。老人回来入座的时候,便频频朝他敬酒。果然小燕儿那句“1杯话多,3杯眯眼。”的话证实了,半茶缸酒没喝完,老人双眼发粘,呼吸气粗,勉强咽了儿个水饺,显出颓然欲倒的姿势。 小燕儿1边向尤林使眼,1边搀起老人说:“回你屋体息会吧,我扶着你。”而后,她匆匆吃了1碗豆面饺子,提篮子到门外去做小营生。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天越阴越沉,屋子暗的象黑天1样,炉火映在屋顶,1片通红。这些,对于进行内线工作的人说来,是最好的谈心时刻。 尤林滔滔地讲完他要讲的1片道理,韩燕来沉默着,炉火映着他风尘仆仆但又年轻发红的脸身子不动象泥胎,面孔不动像是石板,两只冒着火焰的眼睛,像是跟谁发脾气般的死盯住墙角。当他听到尤林说:“我进城来,特为找你。你不比别人,不能这样糊糊涂涂地呆下去。” 韩燕来骤然立起,粗转头,劈手从桌上抄起那半碗酒,长出1口气,带着很病吃药的神情,1口吞下去:“尤叔叔,你对我的看法不对!我不是糊涂混日子的人。难道我从几千里外讨饭跑回来,还不为的出口舒坦气?可是,周伯伯掐我的头皮,小燕拉我的后腿,我能怎么办呢?我好比隔着玻璃向外飞的虫鸟儿,眼看到外面明朗的天,头碰的生疼也出不去,1来2去,变成断线的风筝,上不着天,下不挨地······” 韩燕来在发电厂学徒的时候,每逢下班就到河坡溜湾,有意无意之间,认识了1位撑船的水手。日久天长,知道这个水手是赤色革命组织的地下工作者,经过几次谈话,这位同志答应介绍他去解放区参加革命工作。 在这些日子里,他显得活跃了,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到这个日子到来。有1天,接到水手的通知,在后天上午十点钟,到南河坡码头集合,跟伙伴坐船到解放区去。 这天夜里,韩燕来高兴的闭不上眼,天刚铺亮,换上身于净衣服,跑到城外码头,左等右等,等到中午也不见人来。正苦恼时,听见人们吵嚷说,日本鬼子要枪毙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刑车开过南关大桥啦,他急忙赶到南关大桥跟前,1眼就看到,被绑着的正式这位水手。 水手在人群里高呼:“达到日本帝国主义!” 每1声叫喊,都引起他心里1阵地激动和酸楚,但是韩燕来对此却爱莫能助,终于,眼看着敌人夺去水手同志的生命。 从此,他与组织失掉了联系。但他知道,拾头望见的西山,离城不到4十里路,只要靠近山边,就是另1个天下。他下决心试着到西山去,但几次都失败了。 有1天下午,他偷偷溜出封锁沟,正赶上敌人出发回来,他不得不绕开敌人,奔小路走,走来走去,走到民兵封锁的路口。民兵误认为他是探路的汉奸,连话也没问,1阵排子枪,险些送了命。 他失望地回来了,从此,他的脾气更加古怪,平常很少说话,对外跟谁也不联系,就连同院的苗先生家他也很少去。跟周伯伯说话,不投机,就拾杠,对小燕也短不了抢白。再后来,变的肚里有话也不对人讲,苦闷来了就喝点酒。总之,他很苦闷,觉得没人了解他。方才他说的风筝断线、头撞玻璃就是这段生活的写照。 听了韩燕来的遭遇,尤林上前握住他的手,用无比亲切无比信赖的音调说:“燕来,我问你,你还愿意走你父亲走的那条路?” “尤叔叔!还问什么呢,除非我死了,不!死了也要走父亲走过的道路。” “那好,从今天起,你的风筝已经接了线,你不是囚笼里碰玻璃的虫鸟,你是太阳光下自由的飞鸟,是赤色革命组织领导下的1个光荣的战士。” 第182章 见面 “这是真的?” 瞧见尤林点头,他兴致勃勃地迈着大步朝。 “你到哪里去?” “我要去北屋看看苗家的月份牌,我永远记住这1天。” “月份牌无须看,今天是1月廿5号,房东屋里有表的话,倒是请你看看儿点吧!” 韩燕来摸不清尤林的意思,但他照办了。 “11点啦!”韩燕来从苗家看表回来说。 “11点?糟糕,整超过两个钟头了!” “怎么回事?” “嗯,没什么,给1个朋友约会见面的时间耽误啦。”尤林迟疑了1下,“我暂时没住的地方,能不能想点办法?” “那就先住在咱们家里吧!” “户口上没有问题吗?我可没有什么‘居住证’啊!” “临时住两天,跟保长说好就行。超过3天,得报临时户口,手续是够严的。不过,这院的房东苗先生是混官面的,要托他活动活动,也许有办法。”韩燕来停了停又说道,“我跟苗先生从来很少谈话,等会我告诉小燕,叫她张罗吧,这些事儿你就别管了。” 接着尤林详细询问了苗家的身世和西下洼子的周围的情况,直谈到小燕子提着空篮子回家的时候。 抱着双袖,冒着冷风,银木兰瑟缩着朝医院走。 她责备自己,脱下件毛衣就冷的吃不住,人家钻到城墙孔里怎么受呢?回到宿舍后,晚饭咽不下去,躺在床上也不踏实,心里仿佛系着块石头,担心尤林熬不过这样冰冷漫长的冬夜。想来想去,脑子里忽然闪亮了1下。 对了,小高自己不是住1个房间嘛,暂住两天还不行?人家是从根据地来的,又是领导干部。我他商量商量,他若不拒绝的话,我连夜到广场带他去。 想到这里,银木兰地从床上1跃起来,看了看同伴小叶的怀表,时间是8点正,时间还来得及。 她从宿舍出来匆匆上路,不到半个小时,走到伪市政府,忽然想到高自萍现在不上班,扭转头往北,跨过大杨家胡同,直奔万家楼。 银木兰平常很少找高自萍,他对银木兰有规定,只许他去医院我她,不准她到他家来,理由是这1带敌伪上层人物多,也不叫她同高参议发生横的关系。 依照高自萍的吩咐,银木兰很少到这1带来。加上阴天,路灯少,光线暗淡,使她虽然走到万家楼,也找不到高自萍的住处。 心里正在兀自焦虑,突然有1辆3轮车,从她身旁掠过去,3轮车停在不远处的1家住宅后门。1个身材瘦小,头戴皮帽,项缠围巾、看不见嘴脸的后生跳下车来。 只见他面向灯光付车钱的时候,银木兰1眼瞥见他那压住双眉的皮帽下,有1对不断滚动的杏核般的小眼睛,这正是她要我的高自萍阿。 压抑不住内心的高兴,她几乎喊出他的名字,考虑到内线工作的禁忌,她从后面快步追赶上去。 高自萍看来很怕冷,大衣皮帽温暖不了他发抖的身躯,佝偻着身子奔向后门,从手套里抽出他那冻红的小手,才要向前叩门,由于警惕性的习惯,他小心地扭转头来,杏核眼晴忽幽忽幽4下张望着,像老鼠防猫1般。 银木兰乘这个机会走到他的眼前。 “高先生。” 她声音虽然不大,骤然在阴暗的晚间,特别是从他身后发出来,像是大棒击在背脊上,他猛烈地颤抖了1下。 “是你······这么晚了·······我不是说过。” “现在有要紧的事情。在这儿能说吗?”她的话音低而且急。 “什么事?”他向周围看了1眼。 “老家来人了。” “就为这件事?”他恢复了镇静,“有问题你们先谈,然后再转达给我。” “这可不是普通人。” 银木兰将尤林的情况和当前的处境对他学说了1遍。 “任凭是谁,都得按着内线规矩办事,需要见面的话,可以约定时间地点,不能到我家来接头。” 高自萍平常对银木兰是很好的,今天因为她讲到老家来人的消息,增加了他内心的紧张,也不愿意在街头同她多说话,3言5语,便把银木兰打发走了。 银木兰回到医院,久久不能入睡,她感到高自萍的态度不对头。人家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来,你这样冷淡,怎么对得起同志,何况尤林同志是1位领导。转念1想,也许小高有实际因难,敢占区是不同根据地呀。 蚁负粒米,象负千斤,含人尽到各人心。我虽然只担负交通传信工作,但我是个赤色革命组织成员,我应该尽到最大的力气。明天,我先完成尤林同志的嘱托,1定把搬到城外的韩燕来叫进城来,叫他们接头见面,然后设法安排他的生活······ 这1夜,银木兰不断做梦,每次都是梦见敌人封锁交通不让出城。后来恍恍惚惚地把韩燕来找到了。两人急回城里,为了抄近路沿冰横穿护城河,天气冷的要死,行至河中,河冰角裂,全身忽悠悠地陷落河底。惊醒之后,发觉自已和衣睡在床上,浑身冷的发噤。银木兰活动了几下身体,再也不能入睡,黎明时分便出城去。 在大雪纷飞的寒天里,银木兰跑的满头是汗,失望的浪高1个挨1个冲击她。城外没找到韩燕来,9点钟又没有见到尤林。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医院,心绪上1阵混乱1阵恐布。姓韩的找不到还不吃紧,最叫她担心的是尤林。 是不是敌人把他抓去了?整天心烦意乱,拿东忘西,上班给病人服药时,接连打碎两个量杯。心急等待下班,坐不稳立不安看看大阳,恨太阳去的迟,看看钟表,怨钟表转的慢。为了提前完成自已的任务,她的工作效率非常之快,她从市民患者污垢的腋下抽出体温计,原封不动就插进伪警察病号的口腔里。 下班钟敲了第1声,她第1个走出室外,希望在广场上遇见尤林。蹬上小叶的自行车,顺西城马路,1口气跑到红关帝庙。不管别人怀疑不怀疑,她围绕广场连转了3遭。当尤林从西下挂子刚露脑袋的时候,她便飞车蹬到他跟前。 “我的天,你到哪里去啦?真急死人!” “实在对不起······”尤林照直说了巧遇韩家兄妹的经过。 银木兰也说了昨天晚上见到高自萍的情况,但她隐瞒了高自萍的那种冷淡态度。尤林急于要见高自萍,要银木兰马上带他去,银木兰虽然为高自萍的态度担心,但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晚7点半,他们走到高宅的门前。这是1所有3层院的住宅,进大门是前院,左右边有两排房。迈上7级台阶,进入月亮门到中层大院,这是高自萍的叔父高参议的宿舍。 院中有个耳门直通后院,后院很小,仅有东西对应的4间房,西面住的是高参议的亲戚,高自萍住在东面的房里。 银木兰他们从大门进来,1直奔向高自萍的卧室。 高自萍躺在床上,正在欣赏《影星画报》。刚听见敲门,就见银木兰领着1位身材魁悟的人进来了。他惊讶地朝他们点头。 尤林很随便地找到自己的座位,主动自我介绍之后,便说:“9号叫我找你,有问题要面谈。” 高自萍避开对尤林的回答,扭转头,用不悦之色看着银木兰说:“你到院外看着点。” 他完全是命令的语气,随后自己又跟银木兰出去,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些什么,从低沉的音调中,听得出来仿佛是在指责她。 趁着高自萍外出的空隙,尤林向房间4周扫了1眼,觉得房舍虽不大好,布置的倒也华丽,东西放置的很0乱,散发着1股香水味。总之,不像是公子哥儿的书斋,倒象是小姐的绣房。惹人注目的是墙壁上贴着长长1列电影明星的照,玻璃板下压着高自萍很多单身像。 尤林正端详这些照片的时候,高自萍回来了。 “同志!这个地方不够安定,请你抓紧时间谈谈吧!” 尤林先谈了自己是硬着头皮进城的,没有任何合法证件,须要内线同志们的掩护。没容讲完,高自萍就打断了他的话:“同志!咱们搞地下工作的,1要进的去,2要站的住,3要坐的下,然后才谈到工作。现在你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叫我怎么掩护你呢?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看到尤林脸上出现了冷漠表情,又改口说:“当然了,从政治责任上我完全应该掩护你。这样吧,我设法给你找哥职业,有了职业就好办。不过,这得需要时间。我的意见,为了安全,你是否考虑先回去,等······” “这个问题咱们放下不谈吧,9号叫我找你,了解你们叔侄的工作情祝,同时有这么个事要咨询你。近来,敌人对交通要道,封锁的挺紧,组织上想从内部开辟1条交通路线,护送同志过路,这件事想依托你做,看你有什么意见?” 高自萍脸上露出不满意,说:“我进都市的时候,领导上对我要求很高,希望很大,叫我做1些有份量的工作,现在叫我出出进进的送人,这不是钢材当木材用,起重机吊摇篮,大炮打麻雀嘛?这样使用干部,妥当吗?我希望领导上再考虑考虑。” 听到高自萍把自己比成钢材和起重机,尤林沉默了半响,把拱到嗓子眼的愤慨,竭力压下去。他严肃地说:“如果你真担着重要的工作任务,也可以不管这些‘小事’,那就请你谈工作情况吧!” 高自萍听说要他谈工作,便着慌了,只得推脱说他事前没有思想准备,他叔父又染病在床,他1时谈不圆满,等整理1下,再做个汇报。 第183章 观棋 他最后又表示,他们叔侄正在干1件放长线钓大鱼的工作,等这大鱼上钩之后,1声号令,省城会4门大开,让解放区军民排着大队开进来。 尤林压抑着内心的激愤,离开了高自萍的家。回去的路上,银木兰几次试探着问他对高自萍的印象如何?尤林只淡淡地说:“我同他谈的不多,印象不深刻。你看他这个人怎么样?” “我们虽然不断见面,交换思想也不多。” 尤林见银环谈话很谨慎,便没再往下问。 雪后的冬天,空气变成寒流,冷得钻心刺骨。踏上半尺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歧有节奏的声响,银木兰同尤林沉默着走向万家楼。 到万家楼东口,银木兰还要伴送他回西城去,尤林再也不肯。正争论间,1辆3轮从黑暗角落里蹬出来。为了不使银木兰伴送,没问价钱,他就上了车。 3轮走了几十步,尤林回过头来,看到白皑皑的雪地上,银木兰翘立着她那穿的很单薄的影子。他往后招手。 “雪地里太冷,快回去吧!” “我不冷,叫3轮拉体育场,给他3角钱。” 尤林还没答话,拉车的却先气愤了:“我拉到家门口,1分钱也不要。” 这个耳熟的声音倒把坐车人吓1跳,仔细1瞧原来3轮工人正是韩燕来,他特地前来接他,早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这时,尤林立刻从胸中冲来1股暖流抵御了雪夜冷风的袭击,冲散了从高宅带来的郁闷,他感到他是被同志们捍卫着的。银木兰,韩燕来就是可靠的力量。把他们的力量拧成1起,可以向敌人冲杀作战。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愿意斯文地坐在车上,坐车不但是很大的束缚,也是对同志的不尊重,他叫燕来煞住车,他要下地走。 “别出声,不坐车哪行,前面要到女2中了。”韩燕来的声音虽低,听来叫人毛孔发作。 女2中有什么可怕的?尤林想起事变前这座叫人憧憬的校舍,两排常青柏树的尽头,排头似的蹲着两棵伞形洋槐树,槐树簇拥着开敞的朱红大门,迎面是喷水池,周围栽满各种鲜花。 1群群比鲜花还娇艳的姑娘们,经常在这里出出进进。从校门外路过,可以看到巍峨陡立的假山和假山两侧的成荫绿树。透过绿树茂林隐约瞧见宫殿式的建筑······ 尤林脑海里正在搜寻记忆的时候,乘车已到学校的墙垣。原来的绛色围墙,已变成铅灰色。墙头上挂了3道通着电流的蒺藜铁丝网。门外伞状洋槐已没影了,代替它们的是两座碉堡。朱红大门不见了,铁栅栏挡住门口。 透过栅栏,有两个戴钢盔的日本兵,他们机械地不停地倒替着位置,从微黄的电灯光下看去,活象1对幽灵舞蹈。 幽灵背后,看不清什么,只是1片可怕的黑暗。 尤林看了这些惨景,咬紧牙齿,我们自己的国土,美丽的城池,被野兽们糟蹋到什么地步啊!走过女2中,韩燕来扭过头来小声说:“刚才那个地方住的是日本宪兵队,老百姓叫它阎王殿。很多好人,只见抓进去,不见放出来,夜深时,没人敢从这儿走!” “那是戒严了?” “就是不戒严,谁忍心听那受刑不过的嚎叫呢!” “原来这样,那你蹬快点,咱们回家吧” 小燕儿撩开门帘,对着院中的积雪说:“这老下雪就忙忙乱乱地整天下个不停。现在停了,又不声不响地也不告诉人。” 西屋周伯伯说:“小燕儿,你嘟囔个哈?” “雪停啦!周伯伯。” 你扫出条路来,别叫你尤叔叔回来深1脚浅1脚的。” “俺们的屋子还没拾掇好呢!” “那忙什么,先扫雪,嗯,从大门扫到北屋。问问苗先生吃过晚饭没有,他愿不愿意杀1盘棋?” 小燕儿胳肢窝里掖着扫帚,踩着没鞋帮的厚雪,走出大门,到她早晨站过的那棵柳树下,放眼向东北方向了望。 停雪后的晚上,房屋披上洁白素装,柳树变成臃肿银条,城墙象条白脊背的巨蛇,伸向远远的灰蒙蒙的暮色烟霭里。远望红关帝庙1带,是1片看也看不清的青悠悠的建筑。近处,西下洼坎坷不平的地面,被雪填平补齐,变成白茫茫的1片平地。 小燕儿1天来心情愉快,见到这些景色,更加兴奋,见了什么都想跟着说说话。她觉得4周的1切都像有了生命,而凡有生命的东西都向她微笑点头。猛地1抬头,发现广场边沿影子晃动,很像是尤林叔叔同哥哥回来了。 她等着和他们招呼,甚至想躲在树后吓唬他们1下。可是左等右等,他们始终迟迟不前,她再仔细看时,哪里有叔叔哥哥,原是1堵墙。 “真是扫兴,哪有小孩眼花的?” 她等到嘴唇哆嗦发抖的时候,才走回家来。虚掩住门,开始扫雪。 雪厚盈尺,1扫帚下去1个窠,用力连扫儿下,才露出那黧黑的冰冻地皮。她十分喜爱雪的洁净,细心地不让隆起的雪堆溅上1点黑土星。就这样,等扫到苗先生门口时,浑身都冒汗了。 小燕儿挺直腰身呼了1口长气,清冷新鲜的空气使始精神格外振奋起来。她瞥了北屋1眼,北屋灯光下,周伯伯同苗先生正在杀棋。 周伯伯是红脸,浓眉,大眼,宽嘴岔。苗先生,发灰白,脸蜡黄,细眼瘦脸尖嘴头。两人同庚,都是属虎的,满5十岁了。 周伯伯象只粗犷硕大的老虎,苗先生象条短小玲珑的蝎虎。周伯伯双手有力地捺住桌角,胸脯前靠,洪亮的嗓子喊着:“快走!走啊!” 苗先生离桌子半尺坐着,脑袋左右摇晃,不管对方怎样催,他丝毫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慢着,别心急,绵羊迟早会赶到山里的。” 周伯伯专心下棋,似乎他这1辈子所关心的就是这盘棋了。小燕在窗外越看越生气,推门进去,狠歹歹地站在他身旁,周伯伯根本没注意她走进来。她站了分把钟,再也忍不住了。 “周伯伯,你的棋走得怪自在呢!” 对方“嗯”1声,眼晴没有离开棋盘。 “尤林叔叔的事,到底咋办?跟苗先生说说嘛。” “你这孩子,真唠叨,大雪天,联保所还有办公的?先住下就是。拱卒!” 苗先生提1步车,威胁住周伯伯两个过河不靠拢的卒子。他松了口气,尖嘴头吮住1支“飞马牌”的纸烟,欣赏着对方的困难处境。 移时,回过头来说:“小燕儿,你家客人下火车丢了证明书吗?这不碍事儿,户籍科里咱们有朋友,托他补1个就是。”看到对方为自己两个卒子的命运担心,他越发高兴,“没关系我最喜欢念书人,没地方的话,就住到5号房间。” 5号房间紧挨着周伯伯的屋,是个小跨间,不久之前为1个打鼓儿的单身汉所住。这间小屋空了两个多月,这对作为2房东的苗先生来说,当然是1笔损失。 听到丈夫的话,苗太太从灯后面伸出头来说:“这房间可不能随便租赁,说不定人家啥时候回来呢。” 她的话明是扯谎,打鼓儿的早已退了户口,肯定不再回来。她说这话的本意是觉得小燕家的来客既是识文断字的人,这些人条理多,眼皮儿尖,说话刻薄,找个职业,十之89是混官面。同这种人住同院,出门入户都不方便。不过她也愿意让出这间空房,得点0钱花。 小燕听说苗先生同意杨叔叔搬进来,非常高兴,想不到苗太太泼1瓢冷水。但她清楚苗家的生杀大权操在男的手里,便先争取主导方面。 “俺尤叔叔书理儿深,住在咱们院里,苗先生满肚子文章,就有地方施展了。”1会儿又用夸耀的口吻对女主人说,“苗太太呀!你可晓得俺尤叔叔的为人吗?他可善良啦。跟这种人同院住,打着灯笼也难寻呀!” 可惜的是小燕儿的话并没引起多少反应,下棋的专心厮杀,苗太太针线活儿紧。小燕儿心中有事,里走外转,有时候像只小公鸡似的,挺直脖子,注意着外面。 韩燕来1敲门,她便飞也似的跑出去。尤林他们刚1进院,她1划上门,就快步到北屋给下棋人报了个信。 苗先生听了,说请客人进北屋坐。 周伯伯马上拉开大嗓门:“尤老弟!苗先生请你北屋坐哩,来吧,这里有开水喝!” 韩燕来扯住尤林的袖口,说:“不去,别同这种人打交道。” 尤林知道燕来指的是苗先生,觉得认识这个人有好处,没好处也不能不周旋1番,不然怎能在这里站脚存身呢。 他拒绝了韩燕来的意见,1面端详窗户上苗先生的影子,跟随小燕儿进了北屋。没等人介绍,他主动地问候了苗先生和他的金家。 苗先生发觉来客谈吐文雅,举止大方,立刻产生了敬重之意,他停了棋,试着从炕上滑下来。 尤林双手拦住说道:“自家人,不要客气,我也来看看棋。” 说着在小燕儿搬来的长凳上打横坐下。 苗太太见客人横炕坐下,趁人不注意,将身子慢慢地朝灯影里移动,借丈夫的身体,遮住客人的视线。 棋局重新开始了,两个指挥员,两种战斗风格。周伯伯大杀大砍,直出直入,专门对车。苗先生虽然对这种无礼的棋风很恼火,但当着客人,不愿意暴露自己没修养,偷偷地用鄙夷的神情横扫了对手1眼,然后委屈地将自己的车收回去。 壶水开了,小燕儿忙的象在自己家里1样,灌好茶壶,又去通火炉。火是4溅,火苗高窜,屋子里温度突然热呼呼的,很有生气。 第184章 入住韩家 尤林在路上受到寒冷的身子,渐渐回暖过来。 他接过小燕儿斟好的茶,头两杯递给下棋的双方对手。苗先生全副精神贯注在棋局的胜败上,接茶杯时,只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眼晴仍然紧紧地盯着棋盘,尤林根本不注意这些小节,端着第3杯茶很客气地送到苗太太跟前。 苗太太3十出头了,虽是3个孩子的母亲,对她丈夫来说,还是个年轻的妻子。人长的不难看,穿的也整齐。在熟人跟前爱说爱道的,对尤林这种规规矩矩的人,倒觉得有些局促。 她蜷缩在灯影暗处,紧盯着男人的脸色。没想到尤林会给她送水,仓皇接过茶杯,又感到应该回敬客人。等到再端回茶杯时不小心,1下子,碰着丈夫的肩胛,热水从她发颤的手里溢出来,怕烫着她男人,急忙向右1闪身,谁知又碰醒了她身边6岁的男孩子进宝。 进宝静开眼便要撒尿,见屋里人多,他闹着要去外面撒。母亲告诉他外边雪大风紧,不能出去。小孩听说有雪,闹着非出去看雪不可。娘儿两个发生了争执。 苗太太说,外边天气冷,不能去。原来她那对瘦小的鞋子,放在尤林坐的凳下,她不愿意在生人面前伸手探脚地穿鞋。 孩子可不懂妈妈的苦衷,坚持要出去。 接近败局的丈夫,被他们吵的心烦意乱,蜡黄脸沉了下来。苗太太很懂得丈夫的心情,但对不听管教的孩子又束手无策。 这时候,尤林站起来,走到进宝被窝前说:“来,叔叔抱你去!” 孩子1听,立刻高兴地爬起来。苗太太帮着给孩子穿上衣服。尤林抱着他到门外去撒尿,顺便给他讲了个馋老婆看雪的故事。 进宝经过这1番活动,精神振奋了,回得屋里,再也不钻被窝,硬要跟尤林1块看下棋。不断问这问那,“叔叔长,叔叔短”地叫不住口。 苗先生在紧张的战局中,为进宝的安静,为尤林的友谊,十分高兴。苗太太从接茶杯时就觉得这个尤林平易可亲,及至人家给孩子服服帖帖地穿衣服,孩子又是这样亲近地听尤林的话,唤起了她爱屋及乌的心情,对尤林发生了好感。 小燕儿把这1切都看在眼里,心生1计,便逗进宝说:“进宝!明儿个尤叔叔领着咱们到雪地里支起筛子捉麻雀,你说好不好?” 进宝听说,十分赞同,马上就要出去捉。 小燕儿说:“我是哄着你玩呢,尤叔叔住宿1夜就走啦。” 进宝急了,嚷嚷着道:“我要叔叔,妈妈,我不叫叔叔走。”说着,双手抱住尤林的脖子,撒娇撒痴,无论妈妈怎么劝说,只管1头扎在尤林的怀里,再也不肯松手。 苗太太终于哄着儿子说:“进宝,别调皮,你叔叔不走,爸爸说好啦,让叔叔搬到咱们院来。” 小燕儿见苗太太转变态度,高兴得眼晴发亮,张开喇叭形的小嘴笑。这1切都使尤林看得清清楚楚。他侍弄着进宝站稳身躯,1起观棋。 战斗微烈到白热化的程度了,周伯伯用“抽将”法吃了苗先生1条“车”,他利用这种优势,拚命向敌方攻击。苗先生败局已成,但当着客人又不愿认输,竭力拖延时间,想争取和棋。 周伯伯很讨厌这种作风。心想:“千干脆脆,棋输木头在,何必脸发红。你越不认账,我就非杀光你不可。” 苗先生脸孔灼热,呼吸迫促,心里责怪对方,也痛恨自己,为啥开始麻痹大意,弄到不可收拾呢。1看桌上的马蹄表过了十1点钟,他更加紧张了。 尤林完全懂得苗先生的心境,他知道这流人脸皮儿薄的像灯花纸,虚荣心重的火车都拉不动。1局小棋的胜负,他会彻夜失眠。国家兴亡大事,他们可以无动于衷。尤林本就是个弈棋能手,他决定援助弱方挽回“面子”,趁着周伯伯棋胜不顾家的当儿,帮助苗先生出了两着棋。导致原本胜利的周伯伯损失了1匹战马,造成了平局。 苗先生擦掉额上的冷汗,怀着失而复得的愉快心情,把棋1推,满脸陪笑说:“冷淡朋友,有罪有罪。”说着,从身旁接过孩子,并向尤林亲切地寒暄问候。 尤林抚慰过孩子,乘势辞谢了苗家夫妇,跟随小燕儿出来。 小燕儿家屋里和苗家就象两个季节,冷嗖嗖地袭人肌肤。但这间屋子,被小燕儿拾掇得干干净净。烟熏色的立柜,擦出漆红颜色。茶壶茶碗擦得锃亮,油醋瓶瓷瓦罐摆的整整齐齐,油条篮子挂在房梁高头,从那里发出甜丝丝的油香味。 炕上横铺两个被窝,贴北墙情角,支着1张板床,上铺破棉被1条,磁釉谅枕1个。已经熄灭了的火炉,业已放在墙角。 韩燕来1直在院里擦车,直到尤林从苗家出来,才1块进了自家的小屋。看到屋里这样整齐清洁,1叠连声地夸奖妹妹心灵手巧。 最近几年,在小燕儿的记忆里,几乎是头1次看到哥哥这般有兴致。她眼里含着笑花,向哥哥学说苗大大从拒绝到同意尤叔叔搬来居住的经过······ 尤林见小燕铺盖单薄,脱下自己的棉袍,要给她搭上。兄妹俩齐声说有铺盖。说着,哥哥从衣橱里扯出1条麻袋,双手扯住麻袋角,用力抖擞。这时,悬在房梁的苇帘上,忽然发出急剧的咕咕声,尤林吃了1惊,拾头1看,发现竟然是两只鸽子。 1只是银灰头白翅膀黑尾巴,另1只是黄褐头花翅膀。灯光映照着它们发亮的身躯,翅膀彩霞闪耀,头顶冒出火光,探出脑袋,瞪圆眼睛,惊讶地凝视主人。小燕儿看了赶紧说:“雪里白,金凤头,睡觉吧!哥哥今天可不是给你们发脾气。” 哥哥把麻袋放在小燕的床上,对尤林说:“小燕儿这孩子,不管是天土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浮的,什么都喜欢。她养过猫,猫整天偷嘴吃,我打跑了那个馋货。养过两只家兔,家兔可肥啦,我看着是锅好肉,过节时偷偷地宰了。小燕回来高兴地闹着吃肉,听说是宰了那对兔子,哭哭啼啼,闹个不休。没法子,才答应她要来这对鸽子。现在鸽子又长肥啦······”他也斜着眼瞧着小妹,“说不定哪天,我拿菜刀······” “你敢!拔我1根鸽子毛,叫你赔1个手指头。” “说真的,这对鸽子,真叫人喜爱,早飞出,晚飞回,多远也能认识回家。有1次,小燕儿带着它们去西关检煤核,想起家里没0钱,把钞票绑在鸽子腿上,它乖乖地给我送到家来啦!” 小燕儿倒在床上,留神听哥哥说她的故事,她想:“哥哥几时像今天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呢。在平常,就像匹没笼头的野马,又蛮又横,不是故意气她,就是有意怼她。哥哥不多说话,要说就是噎嗓子的话,顶的人喘不出气来。尤叔叔1来,野马披鞍挂镫,不踢不咬,服服贴贴了。看来,生活要起变化了·······” 她面含微笑,憧憬着未来美丽的生活,呼吸逐渐平静匀称了。十几分钟后,炕上的主客2人,钻进被窝。 “尤叔叔,冷不冷?” “比起昨夜,现在是天堂了。” “那咱们睡吧!”燕来伸手闭了开关,灯光闭后,1切显得更加沉静,雪映在窗户纸上,室内光线依稀照人。 韩燕来发现客人睁着眼睛望着房梁。 “尤叔叔,没睡着?” “我有个坏习惯,哪会也不能马上入睡,总得思谋会子。” “你可真用脑子呀!” “脑筋这个器官,多用点还好使唤。闲起来,就生涩发锈了。” “尤叔叔,我有个问题不明白,以前没有门路,进不了解放区。现在有你这领路的,为啥不让我去?” “这很好明白,鱼在水里好,你在这里工作方便。” “这个人鬼杂居的地方,气也得把你气死,还有事做?” “当然有事做。从水里火里,把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们打救出来,还没事做?怎么,你看不中内线工作呀?这是又艰苦又光荣的任务呢!” “我这个人,内线外线都没关系。挟上床被子,迈动两条腿,就算搬了家。只要有人领头,就是今天晚上攻打耳本宪兵队,我都肯干。说来说去,是小燕儿累赘着我,十45的姑娘了,简直是我的绊脚石。” “小燕儿是绊脚石?你开开灯。”尤林拿起棉袍,轻轻下炕踱到小燕床前,揭下那块麻袋片,用棉袍给她覆盖好。 他独白似地说:“玲珑剔透的乖孩子嘛,说你是绊脚石,我看是水晶石。”回头对韩燕来说,“你看的不对,绣花针对铁梁,大小各自有用场。可别瞧不起小燕儿。就凭她今天晚上对苗太太那点本事,满够聪明伶俐的,很多成年人也未必赶上她。今后,我抽空儿,帮她补习文化,她能做的事多的很呢!” 尤林对小燕儿的赞美,纠正了也提高了韩燕来的情绪。他觉得妹妹都能作很多事情,他当然留下更有用处。于是睡意消失了,跟尤林说这道那。最后,他表示:“可惜我手里没有枪,有的话,那些躺卧烟馆的,醉倒酒店的,1切坏家伙们,在我眼里,他们都是卖脑袋的。” “你要知道,这是敌人统治的地方,别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你打死1个坏人,自己未见能脱的干净。现在主要的是学会打不拿枪的隐形仗。窗户纸发亮,想是月亮出来啦,休息吧!” 第185章 鼓励 睡梦中忽听得枪炮隆隆直响,尤林1骨碌爬起来,习惯地伸手抓枪,胳臂碰了韩燕来的头。 韩燕来惊醒了,坐起来开灯,问道:“怎么回事?” 尤林徐徐出了口气:“你听,枪响了,正南方向,机枪大炮声乱成1片。估计离城不过2十里,可能是在铁路线上开了火。” 尤林愣愣的,像在思索什么。 韩燕来说:“早先,1听到枪声,就盼望赤色革命军打进来。几次盼不到也就麻哪啦。” 小燕儿的床板咯吱1响,就听她说:“保不定这回打进城来了!” 过了1会,韩燕来穿好衣服,朝窗外看了看说:“天就要亮了,我去车站跑1趟,对付着拉个座,顺便探听点消息。”接着他忽然感慨地说,“尤叔叔,不瞒你,俺兄妹俩靠4只手刨食吃,抓挠紧点,混个肚儿圆,抓挠不紧,还得紧裤腰带勒肚子呢!” “哎呀,哎呀,尽是些没油没盐没滋味的话。还不快点走,又得空放1趟。走!我给你开门去。”小燕儿觉得哥哥的话不中听,尤叔叔刚住下,就朝人家哭穷叫苦,多不象话。再穷,兄妹俩勤快点还没尤叔叔吃的? 小燕儿担心哥哥的话会起到逐客令的作用,其实她并不了解哥哥,哥哥同尤林的关系,已经远远超出世俗人情了。尤林完全能够理解他们兄妹俩的不同感情,他感到这两种感情都很可贵。 小燕儿送哥哥回来,口里呼出白气,揉着两只红肿的手,走到尤林跟前,说:“尤叔叔,夜里冷吧?” 尤林回答说不冷。 小燕看着水缸:“缸里水都结冰了,还不冷?这么冷的夜里,还下床给我盖棉袍,当时我真想不要呢。”她故意把“当时”两字说得很重,同时,眯起笑眼,探看尤林的神色。 尤林心中暗想:“这孩子真鬼,也许是她偷听了我和燕来的谈话。”但他也沉默着,有意不理她的话碴。 “尤叔叔······”小燕儿实在憋不住了,你们夜里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昨天见面,我就看出你不是从北京来的。原来······” 正说着呢,小燕儿1看,尤林在摆手,她就愣住了。尤林朝窗外看了看,正言厉色地说:“可不许长舌头,到外边胡址乱说。”看到小燕那种小心懂事的表情,又安慰她说,“叔叔知道你是好孩子,很有出息,以后好多事要依靠你去完成呢。” 小燕儿1经鼓励,又活跃起来了。她那花朵般的小嘴,又成串地说开了:“尤叔叔,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吧。狗熊嘴大啃地瓜,麻雀嘴小啄芝麻。别听哥哥的话,他总是说我年龄小。小怕什么!秤锤小,压千斤。我就是个胡椒,也能辣他们坏人1下。” 尤林赞许地说:“好孩子,叔叔信得过你,快别站着啦,披上棉衣上炕暖和1会,当心冻病喽!” “尤叔叔呵!我长了这么大,不知道什么叫病。也有发冷发烧的时候,发冷时晒晒太阳,发烧时喝碗凉水。冬天,风雪迷着眼去拣煤核,手裂流血不喊疼。夏天毒阳底下拾发臭的碎纸,嘴唇烧焦不喊热。穷人有个穷身板骨,我同孙猴子1样,早练的刀枪不入啦!” 尤林听了,鼻子里酸酸的,激动地1把将她拉到怀里,抚摩着她那尚未梳好的长发。小燕儿啊,小燕儿,你是敬爱的先烈老韩同志的优秀儿女,你是伟大祖国未来的接班人啊!尤林感到小燕的思想已经成熟,就趁热打铁给她讲了些革命道理;要她利用卖保子作掩护,负责同银环接头,并说这就是重要的工作。 小燕儿听罢,1面答应着,1面从尤林怀里脱出来,叫道:“叫我先生火熬粥,随后到市立第3医院去。” 她砸开瓮中冰凌,灌了1壶水,又燃着了火炉。火光映着她红润润的脸蛋,她开始作出门的准备。尤林劝阻她,说天气很早,要她在火炉上多烘烤1会。 小燕探头向外看了看说:“天色发青,星光发暗,正是我上街取货的时候了。” 尤林和银木兰走后,高自萍1夜没睡好觉。他对尤林的冒然登门,很恼火,他认为搞地下工作,要有合法证件,能经受起检查!要有靠山,遇事有人保证!要深居简出,不多向外界接触。多认识1个人,就多1分危险。尤林同志难道不懂这些道理?既然条件没准备好,怎能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内线工作,稍1不慎,就要流血呀!他把满腔怒火泼在银木兰身上。 “净怨你个该死的木兰,他姓尤的,有个风吹草动,拿起脚来可走。我这里有家有业有户口,这不是成心惹是非?你不过跟我叔侄作交通工作,竟自作主张,真是岂有此理。难道非组织同志搞工作就没职没权?”转念又1想:“银木兰是组织成员,姓尤的至少是个组织委员。她还能不听他的,呵呀!” 高自萍感到昨夜言语态度,对待1位组织上的负责同志,实在有失检点。越想越不是滋味,“不能1开始就给人家留个坏印象。” 他决定设法弥补1下。 早饭后,叔父家的女佣人送来两张戏票,是商会庆贺伪省长新兼警备司令包的场。他叔叔因病不能出席,特转送给高自萍。拿到这两张戏票,高自萍认为是大好机会。立刻通知银木兰邀请尤林会面。 尤林听到高自萍有要事找他商量,按照规定,在华灯初上的时候,到达新舞台门口。人群里走过来1个皮帽压住双眉,不断眨着核桃眼睛的人,向他握手。 想了老半天的功夫,尤林才记起来这就是昨夜曾会过面的小高。现在小高态度殷勤多了,他说,1来是请尤林看戏散散心,更重要的是通过看戏,可以瞧看瞧看这个地区的敌伪上层人物。 新舞台门口,临时加了门卫。高自萍持票领路前进,尤林跟着走进去。场子很大,池座廊座加上2楼包厢,约有千余座位。 楼下和东西厢俱已满座,只有正厢大部空着。他们在廊下中间我到自己的座位。高自萍说:“正面空余的包厢,是给头子们留下的。他们不看帽儿戏,说帽儿戏是给桌子板凳唱的。” 他的话未了,尤林就瞥见从入场口走进来1群穿将校呢服装的伪军官。为首的年纪4十开外,身体高大粗壮,面斗脑袋,黑脸盘,鹰钩鼻子,大嘴岔,茶晶眼镜遮住右边的那只大而瞎的眼睛。 他左右的随从人员至少有1个班,每人至少带两件武器。只见为首的家伙把皮大衣1脱,大嗓呼喊:“小田副官!咱们的位子在哪?” 这1喊叫,惹的全场都朝他这边注视。 很多人都同声道:“治安军集团司令高大成到了。” 小田副官接过他的大衣,回身将大衣交给随从马夫,然后挺起胸脯喊道:“来人哪!我们高司令的包厢是哪1个?” 他这1声未了,商会会长刷场经理和招待人员都快步赶过来,点头哈腰地把他们接到楼上第3厢去。 尤林进入内线之前,早已经知道高大成是惯匪出身。多次到解放区烧杀抢掠,曾亲自制造过两次大惨案,屠杀过上千的老百姓,为此得到日本军部多次奖赏。曾3次晋京,与日本华北派遣军冈村上将亲自谈过话。根据地军民对他根入骨髓,骂他是个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铁杆汉奸。 继续入场的另1群伪军官,1个个穿着带有马刺的高腰皮靴,耀武扬威地登上楼上的包厢。有的还带着眷属。在靠边的包厢里,坐着1个身材魁悟而匀称的伪上校军官,他那服装朴素、娇小玲珑的妻子紧靠他坐着。 两人安安稳稳的,1声不响,在到场的伪军官群里,要算最守规矩的。尤林感到他们两个与众不同,问高自萍这人是谁。 高自萍摇摇头说不晓得,邻座有人说,他是高大成的第1团团长,叫关敬陶。尤林正在追忆敌情1览表上特别标着关敬陶的名字的时候,就见1位麻面上校伪军官疾步登台,面向观众喊:“省长兼警备司令到!” 这1声喊,全场马上就鸦雀无声了。只听得楼梯慢步声响,1个花白头发绅士样的人出现在包厢中间,他将手杖挂到左腕,右手托着礼帽,向大家点头招手。 跟在他后面的是1个身穿绛红丝绒大衣的女人,他的3姨太太。他们刚要在2厢落座,发现高大成司令在3厢里傲慢地仰卧着,仿佛根本不知道他这个省长兼警备司令的到来。 伪省长看到这些,向姨太太小声唧咕了两句。两人相对微笑之后,并肩走到第3厢,笑容满面地和高大成握手问候。 高大成对今天的庆祝晚会,很为不满。他认为自己是实际掌握军权的指挥官,警备司令这个头衔,应该归他所得。没料到1向被他认为腐朽无能的伪省长,竟买通了日本军部和大汉奸齐大元,不声不响,1纸公文,竟把个有油水的肥缺从他嘴里夺去。 第186章 争面子 人们这么欢迎伪省长,他不服气,伪省长不穿军服,也看着不顺眼。现在伪省长夫妇前来看他,只得勉强应付1两句,心里可是十分恼火。 麻面军官见伪省长坐定之后,转向舞台,十足威风地叫道:“晚会开始!” 刹那间锣鼓敲动,响得震耳。全场除了正厢还空着,整个戏院都挤得满满当当。 麻脸上校绕楼走了半圈,在伪1团长关敬陶夫妇上首找到自己的座位。这个麻脸军官就是伪省长的儿子,绰号“麻狼子”,高大成的第2团团长,他会日本话,很得敌人的赏识。因此,他的队5经常把守城防。 跳加官过去了,正戏刚1出场,猛听高大成亲自喊着震耳的口令:“统统立起!” 足足1分钟,他才喊了1声:“坐下!” 大家回头朝楼上1看,发现第1厢坐下了两个身着便服的日本人。两都是矮个子,1个肥实,1个瘦弱。 消瘦的留日本胡,刀削脸,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这是省城人所共知的多田首席顾问。那个墩实个子,头发已经花白,两眼灼灼有神。 尤林见他大模大样的坐在多田首席顾问的上首,估计必是阿布龟雄旅团长。跟这些人坐在1个大厅里,尤林哪有心情看戏,恨不得从卫兵腰间夺过手榴弹,跑步登楼,朝着正面123厢,轰!轰轰!炸他们个肉泥烂酱。他竭力想捺住自己的感情,但有点坐立不安了,高自萍发觉他有些反常。 “不舒服吗?” “我的脑子怕震动,受不了这种锣鼓的刺激。” “安静些,唱起来就好了。” 高大成之所以喊口令叫全场起立,不单是向日本人溜须拍马,还想借日本人的声势,压下新任警备司令的威风。不料,旅团长阿布少将并不赏识他这1手。他便装而来,为的就是不显眼。这1来就完全暴露了他的身份,说不定会招来什么杀身灾祸,越想越恼火,竟不顾同伴,拂袖下楼而去。 多田也不满意,由于职务的关系,他不能不顾点外场,勉强坐了几分钟,又担心受旅团长的责备,因此,胡乱吃了些茶点,也托故告辞了。 伪省长送走多田回来,经过高大成的包厢时,笑脸带着讥讽。这1来,高大成恼羞成怒了。他感到这笑容后面藏着数不清的语言1这等于说他拍马挨了踢,上劲崩了弦,送礼被打落托盘,作揖叫人家抽嘴巴子。 为了报复,他决心在鸡蛋里边挑骨头,先是借口毛巾太烫,打了茶房两个嘴巴。又对台上演员喊了两次倒好。这样他仍不解气,总觉得箭头并未射到靶子上。想来想去,打定主意,带着1群护兵,闯入后台,查问下面进行什么节目。 查问的结果是《龙凤呈祥》,扮演孙尚香的女演员正在化装。他下命令立刻要这个女演员改装换演《小上坟》,女演员不敢答应。 剧团经理赶来向他求情:“这个节目是专为新任警备司令献演的,为的凑个喜气,如果高司令喜欢看小上坟》的话,我们明晚1定为高司令上演就是。” “浑蛋!”亲手抽了经理1个嘴巴。 “我看《小上坟》干毛用,就为姓吴的升官,才点这出戏。” 经理自然不敢作主,1面使眼色叫人给伪省长送信,1面嬉皮笑脸的说奉承话,高大成哪吃这1套,他喊:“给脸不要脸,来!把这个娘们,弄到车上,跟老子回公馆唱堂会去。” 主持晚会的商会会长早跑上楼去向伪省长汇报情况了。 “有这样的事,真是?依我看······你说呢,会长·······” 1分钟的时间,伪省长没说出1句完整话。这家伙老好巨猾,处警最讲权术,他有个“3”字哲学遇到名利,他是1争2夺3开枪。遇到责任,他是1摇2摆3不知话到嘴边留3分。事要3思而后行,对付高大成这流人,他要“以柔克刚”。 他的儿子麻狼子团长走过来,气势汹汹地抢白他说:“有啥可考虑的,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这不明明拿咱爷们的小毛病,给咱们小鞋儿穿。好!我限他讲理去!” 你!你········也不方便。你还是他的下级!” “什么上级下级,扯淡!”麻狼子说着就要走。 “你回来!”伪省长经过3思,他说话也流利了:“这件事,我请会长全权处理,对方要留面子,两不伤和气。要耍蛮,我姓吴的也未必好欺侮。” 会长走后,他将儿子叫至跟前,面授了1套机宜。麻团长便尾跟会长步入后台。会长向高大成讲了许多好话,对方仍坚持要把女演员带走,麻团长看到这种情况,便按照他父亲的锦囊妙计,偷偷地把高大成的亲信田副官叫到跟前,先向他表示:“警备司令不能在这种场合下栽跟头,真要高司令故意给脸上抹灰,打破了脑袋也得拚到底。”接着又说,“警备司令希望副官居间调停,自家人,不要窝儿里反,留点地步,免被外人笑话。” 田副官原想帮助高大成大闹1场,听了麻团长的话,头脑清凉了1下,觉得闹下去没好处,不管动文动武,省长都不是好惹的。既然省长指名把面子搁在自己头上,为什么放着河水不行船呢。 想到这里他回答说:“团长你放心!省长的吩附我1定作到。你也不用出头,统统交我承办好啦。” 他到电话室秘密地给高大成的姘头红宝打了个电话,尔后,到高大成跟前低声说:“高司令!你知道省长不怕你带走女演员吗?他不但不怕,还愿意叫你干这1手呢!” “这是为什么?” “我听省长的随从讲,省长与多田讲好,晚会闭幕后,亲自带着这个演员到首席顾问家去。现在咱们带走她,正好叫他抓住辫子奏本啦。” 高大成听了这话,要带女演员的事,凉了半截,正沉默着,有个护兵请他接电话。电话就是红宝打来的。她按照田副官的盼咐,说有紧要事情,非要请高司令去不可。高大成举棋不定,眼晴注视着田副官。 田副官十分肯定地说:“既有急事,必须马上走。” 不等高大成同意,即叫司机开车。 高大成觉着闹下去也没多大趣味,顺水推舟对商会会长说:“现在我有个紧急任务,必须马上回去,这个情面送给你商会会长,人不带走啦,你可得记住这个碴口。” 咬群架的疯狗走了,剧场又恢复了平静。观众们没人肯放弃这个白看戏的机会,照旧伸着脖子看下去。只有1点例外,就是楼上那位关敬陶团长,在高大成去后台耍无赖的工夫,协同他的夫人退席了。这件小事,根本不被醉心看戏的人们留意。然而,却给尤林留了个较深的印象。 节目进行到正热闹的时候,尤林把高自萍带到休息室外面的平台上,他要他具体讲讲他们叔侄进行的工作。 “我们工作的目标,就是晚会上的台柱子,吴省长兼警备司令。” 高自萍夸耀争取伪省长的工作对平原对山区以及对敌后根据地的重大意义。 “套鸽子还得舍个红豆,搞这样巨大的伪上层工作,总得有些应酬,否则,人家说咱们赤色革命组织办事小气。” 尤林听出高自萍的意思,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他说:“我不反对你们在伪上层人物中进行工作。提住条大鱼,比捞几百条小虾都强。不过,希望是希望,事实是事实,两者距离还很大。从伪省长父子看,他们没有进步的要求。从我们来说,又不能对他们直接进行教育。这样的工作基础,我看是把洋楼建在流沙上了。” “你这样想?”高自萍脸上泛出失望的神情,说话的声音有些变样,仿佛自己正捧了个奇货可居的古董,却被人家说是不值1文的假货1样。 “尤林同志!我不同意你这种分析法,你过分估低了我们的工作。要知道,伪省长跟老蒋矛盾很深,对日本人实在没有好感,他公开说给鬼子混事为的吃饭。他们家里还偷听苏联广播哩。1切事物都在发展变化,他们没路可走,加上我们外线的军事压力,内部的政治争取。你说他们上哪儿去?” 小高将两手向空1摊,想借助这个姿势,增强他的说服力。 “这项工作你们可以做,也要争取做好。但头脑要保持清醒,要懂得反对老蒋并不等于倾向赤色革命组织,当汉奸更免不了发几句牢骚,听听苏联广播能算什么呢?老蒋的儿子还在苏联学习过呢,他还是反苏反赤色革命的呀。” 尤林见高自萍不作声,转变话题问他:“护送过路的事,你想了些办法没有?” 高自萍皱了皱眉回答说:“现在时景不佳,最好别去。1定要去的话,可以从西关搭汽车混过铁路线去。”高自萍见对方听完他的话沉默不语,感到沉默中有1种压力。慢慢地从布袋里掏出1枚伪市政府的铜质证章,说,“路西是治安军的防地,比日本军好说些。带上它,在1般情况下,能顶用。” 他介绍了证章的作用和路西特务活动的情形。 尤林接过证章说:“好吧!你可以回去看戏啦,我要办些事情去。” 第187章 娱乐场里的情报 走出新舞合,门外1群3轮车拥上来。 “要车吗?” “去哪里?” “我拉!” 他既不答话,也不抬头,仿佛没所见1样地独自往回走,直到韩燕来从后面喊了1声“尤叔叔”,他才心事重重地上了车,车子像飞1样奔向西下洼。 小燕儿开门把他们迎进院来,北屋窗户上照样映出1个粗壮和1个瘦弱对脸下棋的影子。但这遭儿谁也不想惊动他们,3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东屋里去。 韩燕来掏出手巾1面连脖子带脸擦汗,1面盯着小燕儿说:“快拿出来!” 尤林从小燕儿手里接过的是张报纸,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韩家兄妹。 韩燕来焦急道:“快说呀!” 小燕儿说:“那位姑娘就给了我这张报叫我亲手交给你。” 尤林重新拿着报纸翻来翻去,忽然发现第4版左角上剪掉1块,他眼里放出光彩了。才要嘱咐小燕儿什么,忽听得外面沉重的脚步声,周伯伯拖拉着大毡鞋走进来。 他瓮声瓮气地说:“怎能叫你叔叔在外边吃饭去,这儿同家里1样,可不要见外!” 燕来说:“谁叫他到外面吃饭来?无非转转吗。天不早了,您老休息去吧!” 尤林瞪了燕来1眼。这时,就听得苗先生在门外说:“尤先生这么晚才回来,真是辛苦了。” 随着话音掀门帘进来,他身后是苗太太,她手里提着1壶开水,不言不语地灌满小燕儿家的茶壶,然后,站在1旁听他们说话。 尤林首先跟苗先生表白说,今晚跟着朋友去参加晚会,顺便提到出席的头面人物和高吴两家吵架的情形。苗先生很熟悉敌伪方面的上层人物,但他劝告尤林在没有正式职业之前,少到娱乐场所去。 他说凡是公开场所,都有敌人的专门驻在特务。还问尤林看没看到1个戴黑眼镜的,他说这个家伙叫蓝毛,长相很难看,墩实的个子,趴鼻子,鲶鱼嘴,3角眼,生就的恶相,是省城有名的黑鬼子。他虽是治安军的谍报队长,但因他跟鬼子多田不断送情报,连全城的高级军官也都怕他3分。 听完苗先生这段话,杨晓冬觉着很有帮助,认为,有肖部长给的敌情资料作基础,加上高自萍和苗先生的两次讲解,对敌特方面的内幕也算有些了解了。心想,别管苗先生为人如何,可以利用他起“同盟军”的作用。因而希望他多谈谈风俗人情。苗先生笑着推辞说:“改日再谈,我们都出来了,屋里还有1窝孩子呢。”说完很懂事的告辞出来,苗太太点头笑了笑,跟在丈夫身后,快到门口,她回头对小燕说:“几时缺水用火,北屋里是现成的。” 周伯伯从进屋的时候,被燕来抢白了1句,心里就不满意,苗先生讲的这套,又觉着不中听,情绪上挺懊丧,当着尤林的面又不好发泄,顺手拿起苗太太灌的茶壶,倒了满满1碗,1口气咕突咕突喝了个干净。用袖子抹了抹沾湿的胡子,悻悻地说:“睡觉吧。” 说完,拖着两只沉重的毡鞋回西屋去了。 燕来接着用力插上门。 尤林用柔和的语气对燕来说:“往后注意些,脾气可不要这么暴腾呵!”说完他拿起缺角的那张仍报,放在火炉上面烘烤,几秒钟后铅字缝里,显出萧部长的笔迹。 尤林同志,得知你胜利地进入敌人巢穴,并与有关同志接头会面。这是很重要的成绩。望能在此基础上,争取公开合法,着手安排工作。 昨日为通过铁路,彻夜与敌人激战,由于敌人铁甲车拦路扫射,有两位病弱的负责同志,留在路东,因他们有急事,必须马上动身,组织上决定,改由你们负责,日内护送上述同志······ 尤林再次默读了1遍,立刻把伪报烧掉,看到韩家兄妹询问的眼色,尤林说:“有两个自已人,让我们从市里送出封锁沟。”等了1会尤林又问韩燕来,“有办法吗?” 韩燕来插话问:“这些人也是没有证明书?” 尤林点点头,又把这件事的意义说了1遍。 韩燕来紧皱双眉反复考虑了很长时间,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没关系,3道卡子口,总有空子可以钻过去。” 原来韩燕来在发电厂学手艺的时候,有个要好的朋友叫邢双林,住在西关外铁路边沿上,家里开个小茶馆,带卖白酒香烟油条。 父亲是个瘸子,只能蹲着拉风箱,1切活儿主要靠他母亲。母亲很干练,娘家住在根据地,她不断回娘家往来带点东西。每次回来,总要带回1些新鲜情况,任何情况邢双林都毫无保留地告诉韩燕来。天长日久,两人心投意合,知心换命。 日本鬼子占领城市后,邢双林便帮助母亲照料生意。起初,往来过路的客商很多,附近教会医院的门诊病人,也不断到他这里喝茶小吃。自从铁道外边挖了封锁沟,行人稀少了,生意萧条了,邢双林生活没着落,又怕挑壮丁,便主动混到伪洽安军里,当了1名贴写。 从打邢双林干了伪军,韩燕来再没同他联系过。现在尤林提起过路的事,他想到西关外的3个卡口,除了中路以外,南卡子口经常站着1个伪警察,1早1晚的都是“爱护村”的徒手“自卫队”看守着。领两个人过路可能没大间题,万不得已时,去求邢大婶,她家挨着铁道边沿的北卡口,总会想个办法。 尤林分析了邢双林全家的情况,认为走邢大婶这条道可靠。便叫小燕儿端过晚餐剩下的米汤,他蘸着米汤在1片包茶叶的纸上写了1封信。嘱咐小燕儿妥为带好,1清早就把它送交银木兰那里去。 银木兰值完夜班,正是早晨5点,天色似明不明的,她感到头张眼酸,浑身无力,拖着疲乏的身子,从病房踉踉跄跄走回宿舍,恨不得1步迈到床上,倒头便睡。 刚蒙住头,恍惚觉得有什么事情,1时又想不起来。她抑制住睡意,撩开棉被,凝视着透出玫瑰颜色的窗户:“啊哟!是小燕儿到来的时刻了。” 翻身下床,奔向医院门口。 医院对过,小杂货铺的灯还亮着,旁边烙烧饼的架起冒着火苗的炭火。卖豆浆的老人刚刚放下挑子,两个大圆肚的浆桶,从棉盖里直往外冒热气。 主顾们多数是医院的,也有少数过往行人,大家争着买烧饼豆浆。这时候,小燕提着篮子和颜悦色地赶到了。大家见小燕满篮都是新炸的馃子,把她围起来。 这位小姑娘可真不含糊,边拿货边算账,不出1点差错,保子卖到将近1半的时候,小姑娘似乎有些焦急,1面给大家递油条,不住地东张西望。 正在这个当口,银木兰挤近跟前:“小姑娘,卖给我两个油条!” “在这里吃吗?” “拿回家去吃!” “那我给你找块纸垫上吧!”小燕儿不慌不忙从篮子底下掏出1张早已准备好的纸。她格外郑重地盯着银木兰把香果子递过去。 时间不大,银木兰出来,手拿纸币递给小燕儿说:“还账,还账!” 小燕儿接钱时,银木兰说:“记住!这是我那份钱,不要上花账。” 小燕连声说:“错不了。” 便把这份纸币掖在篮子底下。至此,小燕心下顿时轻松,又和颜悦色地卖货了。 第2天早8点,尤林同韩燕来1起出城,两人1前1后朝着来往行人最多的西城门走。守门的瞥见尤林胸前佩挂证章,根本没有拦问,他们随着人流很自然地走出城去。 城外青石桥,是约定的集合地点。 石桥直对西关大街,今天是集日,格外显得烟气弥漫,人声嘈杂。尤林在街上骝哒了1趟,估计时间尚早,反回桥头装作安闲无事的模样,向南跳望,冰河洁白透明,晶莹耀眼。冰面上连日积雪,冷风起处,雪浪滚腾,透出1股冷森森的凉气。 尤林指着1曲河湾说:“敌人乱拆房舍,把我也闹蒙了,那里,是不是当年你下水的地方?” 韩燕来摇了摇头说:“事情印象挺深,具体地方闹不清了,也许再朝南些呢!你看那是不是她?”韩燕来指的正是1路推车步行走近前来的银木兰。 燕来那天在万家楼见过银环1面,因为是晚上没看清楚。 银木兰身后,跟着两个拉病号的3轮车。她瞥见尤林他们走过来,装作陌生人打问道路:“先生!去教会医院,可是走这条路么?”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响着铃铛骑车前进了。 尤林向燕来1摆头,两人紧紧跟在后面,路上挨肩擦背,挤挤拥拥,经过纸烟工厂、屠宰场、穷人房等高低不平杂乱无章的建筑,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园。 远远的1片红楼出现了,这就是省城闻名的教会医院,这里边主事的是法国人,医护人员都是华国人,他们绝大多数信天主教,因此,过去病人来这里就诊的并不多。 自从省城大部分医院被敌人征用以后,这里的病人逐渐增加,每天来往门诊的不下12百。病人虽多,医院工作却很不好,医疗中的大小事故数不清,病房有多少病人也闹不清,有时候病人从医院里逃跑了,有时候患者病故1两天也没人知道。 这医院当局只有1件事抓得紧,入院病人先交足保证金和1个月的伙食费。这样无论病人是死是跑医院总亏不了本。 第188章 冲破关卡 银木兰很熟悉这个医院的情况,因为小叶的姑母就是这里的护士部主任,她曾几次邀她的侄女和银木兰到这里工作,但由于离市中心较远,她们都没答应。 银木兰付了车费,看见有了你他们跟上来,她点了点头,便扶着两位下车的同志穿过医院大门直奔候诊室走去。 尤林走到了候诊室的时候,发现过路同志当中1个是平原军区政治部的袁主任,他曾是尤林在组织学校学习时候的指导员。尤林记得当年的袁指导员年轻体壮,精神焕发,可现在他的脸色消瘦苍老,神态也显得疲乏颓唐了。另1位同志看着更孱弱,正在发高烧,银木兰给他用湿毛巾盖住额头。 袁主任给尤林小声地介绍那位发高烧的同志,说他是赤色革命组织北方分局的1位部长。尤林听后,上前同他握手,简单地安慰了几句。尤林知道这不是谈问题的时机,也不需要多谈什么。他的任务主要是抓紧时间护送他们过路,便把银木兰招呼过来共同商谈过路的事。 银木兰说,过路的人,必须在十2点前离开候诊室,因为十2点后门诊看病的人就走光啦。另外银木兰说,冬天日短,卡子口在下午两点就不允许1般市民出入。她提议把过路的事情抓急些。 尤林同意她的意见,吩咐进门多时1言不发的韩燕来,快去打问情况。 从医院门口到邢家茶铺只有半里多路,韩燕来几分钟就走到了。多日不来这里,处处觉着生疏变样,连吊着的那两块“蒙山顶上茶”“扬子江心水”的油漆招牌,也仿佛脱落了颜色。 韩燕来见茶棚底下空冷无人,抬腿直接迈入邢家的卧室。 邢大婶正在炕上作针线活,看到韩燕来,她摘下花镜,笑着说:“大侄子,好久不见,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走错门啦!” 燕来说:“就为刨1碗饭吃,累的没工夫串门,俺双林兄弟近来混的好吗?” “嗨!他呆头呆脑的,能成什么气候,还不是要笔杆当个文书贴写。说是拿上士的薪水,实际挣不了1壶茶钱。” 韩燕来没心思多谈这些问题,敷衍了几句,便开门见山地说:“邢大婶,我想给你打听1件事,你跟把守封锁口的警察熟识不熟识?” “你怎么从脑袋上1下扯到脚后跟啦,平白无故的,干么问这个?” “嗯······这不是有点事儿嘛。比如说,送个朋友,或是带点东西通过1下,也没什么大事儿,这不是跟你瞎聊嘛。” “燕来呵!大婶可不是3砖打不透的人,用不着3猜两猜,我1猜就知道你想走私。带点大盐、染料或是药品什么的,是不是?” “大婶!先不谈这个,你到底跟他们熟不熟?” “没有的事儿,婶婶还骗你,再说熟也不行,你要带犯私的东西,躲过卡子口,还有1连串的炮楼子,别闹这些冒险的事。” 韩燕来听着邢大婶的话不入耳,拿起脚来就向外走,心中好生不痛快。 邢大婶招呼他坐下喝碗茶水休息休息,他就像没听见1样离开小茶馆。在候诊室的外间,韩燕来汇报了刚才的情况,提出再到南卡子口去看看,尤林没吱声。 银木兰说:“大家既然到了这里,还是从这里过路方便。” 她要用医院护士的身份直接找护路警察谈谈。银木兰走后,尤林不去见首长,也不说话,心事重重地看着墙上那只挂钟。 这种表情,使韩燕来十分难过。 “组织上把重担子交给我,要我在指定时间送两位首长到达目的地,错过时间,这里出不了封锁沟,那里接不上头,回来进不了城,1步赶不上,会步步赶不上。这完全怨我呀,谁叫我向尤叔叔夸大话,说过路不成问题呢。” 他1面想着,1面不住地偷眼看尤林和墙上的钟表。它每滴嗒1下,他都感到心烦,不由的又胡想。想起尤林没来省城之前,他闭着眼1天1天的瞎混。有时候饿着肚子躺在3轮车上,蒙头睡1大觉,天塌地陷都不在乎。 现在已经参加工作,睡觉不安定,吃饭也不踏实,干1点事都得掐时间,说实话,光掩护个尤林就够担心的。正想着,听得钟内丝丝1阵响,连打了十点。他屏住呼吸,停止思路,像犯人受刑1样,钟声每响1下,仿佛有人在他心上猛击1锤。 熬过这十锤之后,他看到尤叔叔粗粗地出了口长气,里间的两位过路首长微微动了1下,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这种异样的沉默,使他头脑发胀,他实在忍不住了。低声说:“尤叔叔!别指望1块云彩下雨,我到南卡子口看1看。” 尤林不同意,要等银木兰回来。 约半个小时左右,银木兰回来了,她表示走这条路还是有问题。韩燕来刚听到“有问题”3个字,抄过银木兰的车子,飞身骑上就走。 其实,银木兰把事情办的有了眉目。她用医院护士的名义,先见的邢大婶,照直说明了来意,邢大婶帮助她去见守铁道封锁口的伪警察,说有两个同乡来看病,忘记带居住证,能不能通融1下放他们过去。1个伪警察答应了,另1个说不敢作主,邢大婶懂得这种意思,当即挑明,说事情办妥了每人弄双鞋穿,两个伪警察同意了。 银木兰同邢大婶回到茶馆里进1步研究,伪警察只管过铁路,过铁路不远便是1个伪警备团的防地。这个团坏家伙最多,团长就是个血债累累的反动家伙。这样即使过了卡子口,问题还是很多。 银木兰汇报之后,过路首长同尤林都否定了这条路线,大家又等着韩燕来的回信。 韩燕来骑着车子,躲开敌人军警机关,躲开人烟稠密的西关集市,从1条背静的便道上,穿入公园苗圃中间的林荫马路。 1路上拚命奔驰,时间不大,接近了南卡子口。原想这里和平时1样,至多是个把护路警察,或者是带红袖章的老百姓。脑子里萦绕着1种念头,任谁在这里防守,打破了脑袋也要冲过去。 终于等他走到跟前,看见把寨口的是两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韩燕来险些从车上摔下来。他面向敌人,发了1阵呆,无奈何掉转车头返回来,悲观失望地向尤林说明他见到的1切。 尤林说还有1个钟头的时间,要他再朝中卡口看看有没有办法。 韩燕来对中卡口从不抱什么希望,但又不好说不去。耐着心里急火,忍着棉衣的汗湿,从人群中,时推时骑地到了西关的尽头,步入1条漆黑的地洞,穿洞进入车站。 车站距卡口有2百米左右,卡口分内外两道门,内门是铁栅栏,有鬼子兵和伪警察站岗,把外口的是伪治安军。两口中间有相当宽的地带,那里堆积着多种货物,摆列着临时摊贩,有穿梭不断的过往行人,俨然就是1个杂货商场。 韩燕来推车到了中间地带,正走着呢,忽听有人喊了1声:“哥。” 回头看时,小燕儿提着篮子跑步赶来。她问过路的事情怎样了。 韩燕来长吁短叹地说了困难情况,小哥俩站在1块出主意,没有多久,小燕儿忽然说:“我可想出点子来啦。” “快说!”哥哥1把抓住小妹的肩膀。 “不是铁栅栏有鬼子站岗吗?这都不要紧,那边有个得利成煤炭厂,就在临街,厂子后面有小门,穿过小门可以绕到咱们脚下这不就躲开鬼子这1关了嘛!” “哎呀!就这个点子呀!”韩燕来松了小妹,显出失望的样子,“好是好,可问题解决了1半,还有这道关口呢。”他眼巴巴耵着伪治安军把守的外口。 “慢慢来嘛!你想1嘴吃个胖子呀,要不是我串进煤厂卖货,连这点主意也没有啊!” 韩燕来觉着小妹说的有理,推着车子跟小妹转了1趟。途中看到伪治安军拉煤的大车,不断出入封锁口,穿着破棉大衣翻毛皮袄的勤杂人员横躺竖卧在车上睡觉,站岗的对他们1点也不过问。 韩燕来眼里冒出希望的光芒,向小妹耳语了1会说:“燕儿!这回瞧你的啦!” 1刻钟后,小燕跳跃着回来了。 “活该咱们不丢脸,治安军拉煤的有十多辆大车,负责押运的是个火夫头,趁他们休息的工夫我找到他,替他买纸烟,倒茶水,吃了咱们3个果子,我死活不要钱,最后我对他说有两个西马庄的亲戚,来城里看病,雇车花不起脚钱。刚说到这里,火夫头说正好,他们的大车也是往西马庄去的叫他们来上车吧!我没敢再说什么,先赶回来给你报个信。” 哥哥听完,1手抹去额角上的大汗:“小燕,你别离开,我也报个信去!” 尤林他们比较了中卡口和北卡口的情况,1致同意走中卡口,连分局那位负责的同志也显得有了精神。他曾经在北方的城市搞地下工作,有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他说南卡口增加了日本岗哨,跟前几天赤色革命军过路作战有关系,北卡口表面平静,实则敌情复杂,中卡口虽是要冲,敌人未必十分注意。往往是,看来岗哨林立,警卫森严的地方,对地下工作人员来说,倒是最缓冲的地方。 上午十1点半,韩燕来领他们从车站大街进入得利成煤厂,绕过后门,1路无人过问,在煤堆跟前,他们找到小燕儿。 第189章 护送出关 小燕儿先给那位兼押运员的火夫头儿介绍了她的哥哥,押运员已经喝到醉醺醺的程度了,他手里摇摆着酒瓶子,大包大揽地说:“这个小姑娘,跟我投缘。没关系,你们的亲戚就是我的亲威。我王大虎好交朋友,秦琼为朋友两肋扎刀,这点小事算什么!慢说是亲戚,就是几个赤色革命军我也敢送出他们去,从脚下到西马庄营部,1文钱也不要,我负责的这十辆载煤大车,你们爱上哪辆就上哪辆。” 他因醉酒而口吃,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那两个“辆”字。 “小姑娘,你的亲戚在哪,快叫他们上车,要是冷的话,就披我的皮袄。” 说着押运员慷慨地脱下他的由灰变黑的皮袄,又从车上拉下1条破军大衣交给韩燕来。 首长们同尤林交换了1下眼色,表达了走这条路的决心,他们过去只朝火夫头点了点头,披上保护色的大衣,同王大虎坐在1辆车上。 韩燕来步行跟在后面,时间不大就出发了。 尤林同银木兰她们远跟车后,1行送至外卡口,瞧见伪军取驽马手,抽着响鞭,打着口哨,大摇大摆往外赶。到封锁口时,不晓得王大虎对卫兵说了些什么,客人连车未下就出了外卡子口。 小燕儿高兴的眼神带笑口角开花,拉着银木兰的手连蹦带跳,银木兰也感到完成了重要任务,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尤林那副牵肠挂肺的心情,始终未得到松驰,他集中精力思索首长们1路安全的问题。 途中碰上敌人怎么办?他们可不要1直坐到敌人营部啊!西马庄距接头地点还有几里路,韩燕来能完成这么重要的交通联系的任务吗?他1切都没经验呀!越想问题越多,越想越感到问题严重,他转回头对银木兰说:“下午你不是还要上班吗,你快回去休息吧!” 银木兰说:“要回就1块回吧,这里并不无平妥,我同小燕儿和你1块走!” 尤林没吱声,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这时,银木兰完全看出他的心思,小声劝阻他说:“你可不能亲自······自个儿还没个护身符呢!” “能因为自己,坐看着首长们······”银木兰的话倒促进了他的决心,尤林没来得及表达清楚他的意思,便朝着外卡子口赶去了。 大车拉下尤林也不过1里路,他再3加快脚步,始终道赶不上,看看快到西马庄跟前时,1条大道奔向村北,那里并排矗立着3个大碉堡,碉堡拔出村房树木,威胁并监视着来往行人。 拉煤的大车,统统奔着炮楼长驱而去,尤林心内十分焦急。 “莫非他们坐到敌人营部去?不会的!可为什么不见他们的影子呢?”他小声嘟念着,恨不得1步撵上大车,又怕被人看出破绽,只得暗地加劲走。 等到了村边,发现韩燕来他们3人正向当地老乡打问道路,他追到跟前,不敢直接打招呼,便高声向老乡问路。听到他的声音,他们都吃惊地回过头来,8只眼晴互相传神对视,彼此了解到相互间的感情。 韩燕来知道尤林是关心首长们的安全,更感到他是为了帮助自已完成护送任务。这是同志是真正的阶级友爱,他用感激和钦佩的眼光盯着尤林,不知不觉地已经滴下眼泪。 他们拉开档子,背着炮楼绕到村南面,尤林吩咐韩燕来先行1步到前面接头。 韩燕来怀着恐惧和神秘的探险般的心情,沿着村边便道走到西马庄的寨沟,这里所有寨门并无敌人防守,田野被冰雪封冻,空落无人,他快步走出寨沟,沿着1条发白色的行人道,直奔西南那个看来像是铺在平地上的苑家屯。 大概有抽两袋烟的工夫,他从东北角进了村,街头空旷冷静,引起他心里怀疑,这1带村庄虽说离城只十几里路,但他自己从来没到过。因为接头地点在大街,提心吊胆地朝街里走。 行至街心,发现有1群老乡围着看木偶戏。他心里稍为轻松些,但又觉得在陌生人群前面走路多有不便,由于任务紧急时间促迫,也顾不了这许多,硬着头皮从群众面前经过。 幸好大家集中精力看戏,没引起多大注意。行至北街口,果然有1个漆黑大门,外面挂着“中医施诊所”的牌子。他走进施诊所打了1声招呼,柜房油来1位3十出头的人。 这人长的干净,穿的整齐,看着象学校的教员,或是账房的先生。 “劳驾,敢问1声,这儿可有1位姓赵的医生?” “你贵姓?” 教员模样的人打量他1眼,冷冷地反问着。 “我姓线,奉朋友所托,特来找赵先生看病的。” “得的是什么病?” “筋骨痛。” “痛的能走路吗?” “就是因为疼的不能走路,这才来找你啊!” 这人上前握住韩燕来的手,承认他就是赵医生。十分钟后,赵医生将尤林等3位同志接到了。他给每人倒了杯热水,要大伙装作就医的病人稍为等1等,说完就匆匆出去了。 时间不大,从外面轻手轻脚地进来1位女同志,尤林看出她是金木兰时,金木兰也认出了他,她微黄的脸上立刻泛出笑容说:“咦!你怎么也跟出来啦!”马上低声对大家说,“这里临街,太杂乱,跟我走!” 她在前面引路,拐了两个弯,进入1个有豁口的墙院,穿过豁口,她吩附赵先生搬秫秸堵死豁口。大家跟她进入后院。 金木兰介绍说:“这就是赵先生的家,大伙朝北屋请吧!里面还有熟人呢!” 她的话音未落,1位高身材、穿着都市服装的大汉撩起门帘让大家进屋。安排过路首长休息之后,大汉赶过来招呼尤林。 尤林仔细1瞧,才看出这位打扮的像走亲模样的人,原来是接他到内线工作来得鲁城,急忙上前握手说:“你这样棉袍外罩的穿戴起来,闹的我不敢认了。”接着给大家介绍韩燕来说,“这位同志姓韩,跟我1块的。” 韩燕来见尤林介绍自己,便客气地点点头,这种场合他还没经历过,觉得说不上话去,就搭讪着站在角落里了。 金木兰这时候成了最活跃的人物,她同所有的人都熟识,两位首长进入省城就是她领进去交给银环的。她给同志们打水倒茶的工失,继续介绍情况,说赵先生的寡居嫂嫂,限她是小时候伙伴,亲的就像姐妹1样,通过这个关系她认识了赵医生,从而创立了1个近敌区的堡垒户。这使尤林1时感到金木兰作为地下工作的交通员,登山渡水,登城上府,跨封沟钻炮楼,来往穿梭,出生入死,废寝忘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是多么不容易。 稍稍休息之后,过路首长们精神好多了,主动找尤林和韩燕来谈话,对他们的护送表示感谢,对内线工作提出了1些期望。 尤林很愉快,觉着现在才是真正完成任务了,看了韩燕来1眼,两个人站起来准备告辞。金木兰哪肯答应,坚持要他们同首长1起吃午饭。 “西马庄的伪军到下午两点就不出动了,满打满算,离城只有十5里路,迟些起身也能赶回去。”金木兰说道。 尤林听了很矛盾,既愿意有这样的机会同首长谈谈多受些教益,又怕时间晚了不好进封锁沟。正在考虑的时候,赵先生从外面慌里慌张地走进来。他说:“有情况,西马庄炮楼里的伪军朝这村来啦。” 金木兰听了安定大伙说:“别着慌,这里不比老区,汉奸们来来往往是平常事,再说咱们有隐身子的地方。”说着,她瞪了赵医生1眼,“还在这里磨蹭什么,你快去联保所,叫他们派人迎接去,有事再来送信。” 赵先生走后,金木兰主张立刻把首长们坚壁起来。 鲁城说:“用不着这样草鸡胆,你看,天色已经是下午啦,要是来上3头5个的,敲掉算啦!” “少说些没油盐的话,这里能比根据地?再说你现在负是什么责任?” “我负的是保护首长安全的责任。” “你不服气,咱们请示请示······” 袁主任带着排解的语气说:“请示什么,派人到外边放个暗哨,能合法的,分散躲开,不能合法的,可以先坚壁起来。” 没多久,赵先生又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金环说:“镂上的人烟不吃,茶不喝,又不去联保所。从前街到后街挨门埃户地胡转游。” 金木兰听罢,指着赵医生的鼻子,像下命令1样地说:“既是这样,你还发什么呆,快打开夹壁墙,叫他们先进去。” 袁主任扶持着分局负责同志先进去,他握住尤林的手说:“要是还能走的话,你们争取走,不要在这里伴怕了。” 尤林摇了摇头说:“首长们先坚壁吧!” 袁主任说:“同志们听我的话,组织上不要求你们只做这1丁点事情。” 杨晓冬不好反驳首长的意见,转面对韩燕来说:“你先走。” “留下你怎么办?” “不要管这么多,先走你的。” 韩燕来看了看尤叔叔的脸色,不敢不依从了。 首长们已经进入夹壁墙,赵先生急的里走外转,后来他用请求的脸色向金木兰说:“这儿没事,我到药铺那边去吧。” 金木兰制止他说:“不要去啦,夹壁墙很大,你也钻进去。” 赵先生的老妈妈,正在忙着藏东西,听了金木兰的活,就出来拦阻说:“你1个治病的先生,有名有姓的,怕什么?快到药铺支应门面去!” 第190章 谈判 金木兰厉声说:“现在去药铺是想给伪军看病,还是想图财害命?” 赵先生瞧了瞧金木兰严肃的脸色,转脸对老人求饶道:“娘啊,人家到咱们家里,怎好躲开呢,我进去同他们作伴也好呀。” 老太太对儿子又恨又痛,对金木兰又惹不起,便嘟囔着说:“人家说话,金玉为贵,当娘的话,粪草不值!” 金木兰故意装作没听见,赵先生坚壁妥当,她领着自己的女孩小离儿走到老太太跟前,改变了刚才的口气,满脸陪笑地说:“伯母呵!我是个有口无心的人,别生我的气。你老人家是怕药铺丢东西吧!走,咱们1块看看去!” 老人本来不肯离家,耐不住金木兰又是好话又是拉拉扯批的,也就出去了。 赵家只剩了赵先生的寡嫂,她在外屋当中点火作饭。尤林同鲁城两人此刻没有坚壁,他们登上窗合,划开最高处的窗户纸了望敌情,忽听外面有人喊叫:“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城里人,来这儿请医生的。” “胡说,城里有那么多的大医院,还跑到乡庄子上找大夫?” “城里的医院得花钱,这里赵大夫跟我们是亲城。” “看他横眉吊眼的,1定是私逼**。捆起来,先楼他1顿。” 尤林心里沉重了,从第1次答活时他就所出是韩燕来,心里后悔不该让他独自回去。他急于想知道情况的发展,把耳线贴着窗耀仔细听着,先是听到撕掳叫嚷声者,继而听到有说这个小子倒是城里人,带有身份证,是个拉3轮的,放他走吧······” 究竟放走了没有,因为透过窗眼冷风唿哨,加上间里烧豆秸哔哔剥剥地乱响,再也没听清楚。 鲁城跳下来坐在窗台上,手中提着大机头的盒子,紧着眼晴,燃豆秸的响声使他很烦恼,每发出哔剥声音,他便皱1次眉。忽然,灶火里通风顺畅,发出的爆炸声音象放鞭炮1样。 实在忍耐不住了,鲁城撩起门帘探出脑袋对赵大夫的寡说:“大嫂同志,你修好行善,别造这小情况好不好?” 尤林并不注意梁队长的话,他心里在想,敌人是偶然来的,还是事前了解我们的底细?真要搜查到这里怎么?我能不能利用合法面孔,保护首长的安全······ 大门吱呀1响,金木兰带着小女儿回来了,她说:“炮楼上前朝北胡同去了,也许就滚蛋了呢?” 迈上台阶时,她的鼻翅连续掀动:“怎么1股子糊焦气。”说着上去掀开锅盖,“哎呀,我的傻姐姐,哪有做饭不添水的?锅底都叫你烧红啦。” 金木兰急从水缸里舀满1瓢带冰碴的凉水,划着圆圈倒在锅里,锅底嘶楞嘶楞直响,热气霎时间冒到房梁上。 烧火的人怯声声地说:“我心里光顺害怕,早忘记是烧干锅了。” 鲁城从炕上跳下来说:“你光是烧干锅还罢了,不知以挑拣了带响的柴火,和打机关枪1样。” 金木兰吃惊地说:“你怎么还在外边?这可不行。” 她1面叫鲁城进屋坚壁,1面自已从新添水作饭。刚刚烧开了锅,就听见大门咯吱作响,金木兰回头1看,院里已经进来1伙强人,前边3个身穿便衣,为首的年近4十岁,中等个,4方脸,青泥色,入字眉下,1副黑桃眼镜。 这家伙头戴呢子礼帽,身穿黑毛皮袄,右手放在播兜里,鼓绷绷的像是藏着手枪。他身旁紧跟1个螃蟹脸的助手,另1个便衣,手提插梭盒子的像是警卫人员。 见到他们,金木兰从心里打了寒噤,但她迅速站起来迎上前去。 “长官们辛苦啦!”她的声音很高,意思是叫室内同志听见。 鲁城他们听金木兰喊叫“长官”,情知不妙,迅速钻进夹壁墙。 “我命苦!”黑眼镜旁若无人地走上前来。 “长官们有什么事?”金木兰迈步走出来,很自然地遮住门口。 “有事也用不着给你说,闪开!”他推了金木兰1个趔趄,56个穿便衣的人1拥而入,先走到东头屋,问赵大夫寡嫂家净什么人。 她直着脖子回答不出来,5岁的小离儿手摸住耳朵说:“她是个聋子。” 他们相信了小孩的话,又到西头屋里撩门帘看了1眼,没到里跨间去便退出来。 螃蟹脸问金木兰:“你们家没男人?” 金木兰回答说:“你们有事就说吧!要到联保所啥的,我可以领着去。” 螃蟹脸没理她,迟疑了1会,带几分失望地说:“回吧!” 黑桃眼镜摇了摇头,不同意他的意见,站在院里4下端详,半响他说:“我看这个宅院有毛病,你们带皮尺来没有?” 金木兰听了,向后倒退两步,低声向夹壁墙说:“赶快想个办法吧,敌人要丈量房子的尺寸啦。” 夹壁墙同外面,仅隔1层薄木板,金木兰的话里面听的很清楚。 赵先生说:“夹壁墙就怕丈量尺寸,这样1来就露了馅啦,怎么办?要不要我出去,托人了结了结,咱们花点钱······” 鲁城低声吆喝他:“你这是废话!我们又不是被绑了票儿,干什么花钱,老子有5十发子弹,跟他顶到天黑,不行的话,我掩护大伙朝外冲!” 袁主任说:“赵大夫的法子不行,老鲁同志的办法也不,这里是敌区,又在炮楼跟前,只要打响喽,我们没法冲出去,大家静1静,尤林你还有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是咱们沉着点,再等1会,观察观察敌人的企图,看他是专来找我们,还是想诈财。” 院里唧唧喳喳的,大家都同意黑桃眼镜的意见。 有人说:“没带皮尺。” 有人说:“没皮尺也没关系,咱是丈量房子的老手啦,找条绳索比量比量就行。” 有的主张先量屋里,后量房顶。 螃蟹脸说:“带好镐头,先量上面,再量底下,量出毛病来就拆。”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伪警卫人员说:“外院有个大梯子,快把它搬来,靠在北房上。” 夹壁墙内的人们,情绪更紧张了。外边任何1句话点音响都听进耳朵里,猛听得房檐处克哧1响,知道敌人把梯子靠在北房上了。 尤林站起来,扯住两位首长的手说:“事情急啦!让我亲自对付他们。” “你有什么办法?” “我用合法身份唬唬这群狗日的。” “有把握吗?” “见机行事吧,他们的1般情况我都了解。” “万1不行怎么办?” “万不得已时,我跟他们见敌伪头子去。” 尤林的意思是豁着自己的生命保护首长安全。 袁主任说:“不能采取见敌伪头子的办法,你要竭力拖延时间,争取和平解决,真要决裂喽,我们1起夺枪向外冲。” 鲁城说:“小林子,放心大胆去谈吧,谈崩了,我1梭子弹都撂倒狗日的。” 尤林见首长们不再说话,知道是同意了这种作法。向同志们说了声:“首长们保重,同志们保重。”拉开夹壁遮板,缘开中堂画,1跃跳下。 金木兰不知怎么回事,回过头来吃惊地对他说:“你要敢什么?” 尤林急向她耳边讲了他们的办法,她听了点了点头,显得更镇静了。就见她迈步出门朝着坏家伙们讲道:“登梯上杆的,白天抢劫吗!你们不能欺侮人,我家不是没名没姓的小百姓!” 螃蟹脸听了对她说:“你这个小娘们,吃了枪药啦!干么话板这么硬!什么杈杆支持着你啦?” 说着走近金环跟前想动手动脚。 这当儿尤林昂首大步走到院中喝叱说:“不要耍蛮!” 群匪看见陌生人骤然出来,非常惊恐,不约面同地把十几支长短枪,同时逼住他。 黑桃眼镜用吓人的腔调喊:“干什么的,举起手来!” 尤林站在台阶上,对逼近身前的枪支,理也不理,用缓和又轻蔑的口吻试探着说:“你们是想发点洋财,对不对?”接着突然提高声音像是下命令,“有话好好讲,省城脚下,是个有规矩的地方,摆弄几支破枪吓唬谁,收起来!” 经他这1吆喝,多数敌人当场楞住了,乖乖地将枪缩回去,两个架梯子的也悄梢放下梯子。 黑眼镜觉得丢了脸,狠狠地质问:“你是咱们哪部分的?你们有多少人?” 尤林听着他的话有漏洞,紧接话头说:“人嘛,就我个,哪1部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螃蟹脸见黑眼镜向他施眼色,端着手枪,到北屋东西两头从新查了1趟,回来说:“就是他1个。” 黑眼镜故意挑剔说:“刚才你在哪,为何不出来?” “刚才我认为没有必要出来,你有公事,难道别人就是私事?” “别说废话,来人!先给我搜搜他。” “想搜也行,我什么也没带着。”他自己先将衣服撩起,叫人看到他没带任何东西,“可不能在这里搜,近说到西马庄炮楼,要不咱们1块回到城里机关搜去。” “你别想唬我,不管你是什么机关什么身份,我都有权查问你。” 黑眼镜这句话有更大的漏洞。 尤林掌握住对方这种心情,马上改变了缓和态度。 “我承认你有权检查,也接受你们的检查,我只提1条,这家是我的朋友,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我第1次来看他们,碰在这个节骨眼上,兄弟们真要乱搜1通,知道的还说我们各行其事,不知道的呢······这与兄弟面上太难看了。我希望抬抬手方便1下,跟来的兄弟们有什么困难,我完全可以负责,连城里不用回,到联保所就办啦!” 黑眼镜翻动眼皮盯了尤林1眼,没吭声。 尤林继续说:“兄弟们,”他同时面向着大伙,“你们是1团2营住西马庄的吧?我认识你们关团长,关于你2位,我觉得面熟,不知道是在哪恭喜,是在治安军第6集团吗?” 第191章 思想斗争 黑眼镜不答话,他在考虑用什么方法打击他的对手。 螃蟹脸听了尤林的言谈态度,开始解除了疑虑,他面带笑容地说道:“这是我们司令部的蓝队长,我是营部情报组的。” 听说是蓝队长,尤林想起苗先生提到治安军里姓蓝的队长,外号黑鬼子的1定是这个人,他更警惕了,马上说道:“哦?蓝队长!久仲久仰!方才失敬的很,我看院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屋里请吧!” 金木兰听见尤林往屋里让他们,急忙领着小离儿和大嫂占据了那间有夹壁墙的屋子。 蓝队长起初不愿进屋,无奈由于尤林的特别热情,由于螃蟹脸的头前引路,只好跟进来。尤林同他们客套了几句闲话,问蓝毛日前到新舞台看晚会节目没有,蓝毛淡淡说了句因故没去成。 尤林向他竭力描绘高大成和伪省长矛盾的经过,因为蓝毛是治安军的人,话语中总是向着高大成这1面。 螃蟹脸此时完全信赖了尤林,羡慕他能参加盛会,为了显示个人,不断鸡1嘴鹅1嘴的胡乱插话。尤林这时倒很喜爱螃蟹脸,竭力怂恿他多说话,1来不使冷场,2来从他谈话中探听情况,利用矛盾。 果然,时间不大,螃蟹脸透出他们出来的目的是为缉拿私运西药商人。尤林便说他也知道西药的事,说这批药下午才出城,估计在当夜晚间运到封锁沟外去。 螃蟹脸听了这个消息象猫闻见腥物1样,坐不定立不安,生怕丢掉这个发财的机会。蓝毛却根本不问西药的事,他在适当的时候发问说:“我还没问您先生在哪作事?” 尤林知道这个特务对他并未放心,随口便答:“朋友们给我在市公署挂个空名。” 他的话说的很轻松,好象有不有这个工作没有关系似的。 “那你真正在哪发财?” “不久以前在1417部队。” 这是阿布旅团的特务部队代号,尤林讲出它来不光为了适合他便服外出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估计蓝毛不了解日本军队中特务的情况。 “你现在算是什么工作?”蓝毛又逼紧了1步。 “现在跟冈村特高班帮忙,今天出来就是为朋友我点鼻子。” 冈村特高班有十2个高级特务最近由北京到省城工作,他列举了其中几个经济特务的名字。 蓝毛不了解细情没法表示什么,他看了看螃蟹脸,希望他能帮助寻我1些酸绽。不料螃蟹脸心里有事,反催他说:“我看别在这儿耽搁啦,咱们小孩拉屎——挪动挪动吧!” 蓝毛听着不顺耳,决定单独向对手进攻,从新打量了尤林1眼,摆出摊牌的姿态,他说:“说起来咱们都是吃官面的,可有1宗,私凭文书官凭印。没说的,拿出证件来看看!” “你要看‘派司’?不凑巧,因为离城远,靠近外防,我没敢带。”见蓝毛直摇脑袋,尤林又接着说,“不过,多少还有点说明身份的东西。” 说着解开扣子,显出事前别在里身的那颗证章。 蓝毛方微微斜视了1眼,仍没表示态度。 尤林故作激动地说:“蓝队长,我真佩服你办事认真,本来吗,看不见棺材怎么叫人落泪呢,这样好吧,咱们1块回城里。或是我跟你到治安军司令部面见高司令,或是你们派人跟我到日本旅团司令部,查对1下有没有我这个人,两条道路任凭你们挑。” 听到这样话头,螃蟹脸显得沉不住气了,他觉得蓝毛实在有点无理取闹,谁敢到日本司令部查对人呢,说不定要插出大漏子来。他1面向尤林说客气话,同时坚决主张回炮楼,并作主叫随员集合队5准各返回防地。 蓝毛看到这种情况,不好硬坚持,加上对手不断晚些软中含硬的客套话,也就勉勉强强地就坡下驴了。尤林抓紧这个机会,扬言要同他们1块返回省城,院里的伪军同蓝毛他们前前后后的向外走,尤林装作告辞般的朝金木兰打招呼,金木兰紧在后面跟送。 刚至外门口处,尤林回过头来,静大眼睛盯着金木兰:“告诉他们,快快转移!” 银木兰下1点回到医院,按照常规,值大夜班的人,白天应该全休,由于日本鬼子加紧“冬防”,从这个医院抽了不少医务人员,这样即使值了大夜班,白天还得加班加点。 银木兰在1至3点加班的这1段时间,像肝脏上扎了草,什么工作也干不下去。眼前出现了很多幻景,1会儿看到首长们通过敌人的层层封锁,安步迈上山坡。1会儿又见鬼子拦住韩燕来他们的大车严加盘问。恍惚间觉得杨晓冬迷失了道路,又似乎听到小燕儿在医院门口喊叫她。 “不行!1定要闹个水落石出,不然的话,把人急也急死啦!”她1边想着,1边抬头看时钟快到下3点,急忙收拾了1下,想直赴西关看个究竟。这当儿,传达室来电话说有人找她。 她估计是小燕儿送消息来了,3步当作两步,慌忙外出,快到大门口,和从门房出来的高自萍撞了个满怀。 “是你?”她出乎意外的。 “是我呀!”刚放下电话银木兰就出来,高自掉很兴奇。 “呵……” “怎么?”高自萍感到劲头不对他神经质地反问说,“你有旁的事?” “没什么,我想到西关去1趟。” “我跟你作伴去好吗?” 银木兰不愿把首长过路的事让他知道,含糊着答应了1句。 高自萍看出她心中有事,也不便直问,赖着脸跟着,双方在不同心情下,都懒得开口,默默无言地走出唐林街。 看看到了西城,银木兰沉不住气了,她说:“小高同志!有什么问题你就谈谈吧。” 高自萍听懂她的意思,认为是她背着他去谈什么组织内的秘密问题,心里很不高兴,想抢白她几句,又怕引起麻烦。压住心头的火气,跟她走出西城门,到了护城河的青石桥,天早晨银木兰与尤林接头的地方。银木兰停住了脚步,凭着栏杆凝望着那条罩着白雪的冰河。 “这里呆着多冷呀!”他试探着问她。 “冷是冷,还清静。” “那边的饭馆,热气腾腾的,咱们去吃小馆好不好?” “我1点不饿。” “是不是嫌我那天晚上同你发脾气,可你不该随便领人到我家去呀!” “这不是对我的态度问题,是你对领导同志的态度问题。” “你说的是那个姓尤的呀,他太估低人啦。我叔叔搞的那个关系,够多重要,偏叫我干什么送往迎来的小事。这个账太好算啦,捉住1个打铁的顶多少小炉匠。” “尤林同志的思想水平,领导能力都很强。我们应该好好跟他学习,服从他的领导。” “他能力强我信,可是,对敌斗争是大事,不比3个铜板买个烧饼那么容易。” 银木兰听了他的话,更替过路的首长们担心。 高自萍见银木兰不吱声,就调皮地说:“59、69冻烂石头,你在这儿呆着为的挨冻吗?” 银木兰听他话中有刺,没作声。 “我可没这么大的火力,再站1会就冻僵啦!” “你要怕冻,就先走吧!” “我早看出你是要撵我,好!我不碍你的眼。”高自萍气汹汹地离开青石桥,朝西关街道走,他心里满指望银木兰把他呼唤回来,走了十多步回头1看,银木兰早已凭倚栏杆面朝正北了。 他想:“我绕北面冰河回去,你在桥上,我在桥下,看你理我不理我。”于是,他反转身步入冰河里面,估计她在桥上准能看到他,故意板着脸低头踏冰过河。 不料刚刚走至河身,冰凌猛然作响,沿着他的脚下裂开1道大缝,忽幽忽幽的声音随着裂实响到很远的地方。骤然听得音响,高自萍头发根子发炸,眼睛紧闭,本来想喊,因惊吓过度没喊叫出来。好容易盼得响声停了,他想原路回去,又怕被人讥笑,便便着头皮,擦着小步,提心吊胆地踏冰凌走过去。 看看就要迈上河坡工,他情不自禁地朝桥上回顾。桥上早已不见银木兰的影子了。原来,银木兰在他步入冰河的时候早独自走开了。 高自萍看不见银环,心中更加气愤,漫不经心地迈上河披,哪知河披都是暗冰凌,上面仅被风吹罩了1层浮土,他脚下擦滑,身体失掉平衡,接连摔了好几跤,勉强爬上河岸,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脑火,骂骂咧咧地返回城里去。 银木兰到了西关的中卡口,根本没见到尤林他们的踪影,等了1会,心里感到烦乱,又转到北卡口。北卡口栅栏已经落锁了,伪警察仍在那里,像蹲门貂似的站着。 她退了回来,路过邢家茶馆,明知那里没有希望,总忍不住到里边去看看。邢大婶对她十分客气,1再给她端茶倒水,还张罗着给她做饭。银木兰没有心情吃饭,喝了1杯茶辞别着要走,邢大婶送出她来,再 3叮嘱道:“什么时候清闲喽,到我家住几天。” 银木兰告别了邪大婶,从新返回车站。站台上下,除了穿着蓝布坎肩的装卸工人背运麻袋,4下冷清清的很少来往行人,她正在徘徊的时候,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1回头,发见是小燕儿。 第192章 小纸条 两人点了点头,彼此都了解对方的意图,彼此也都反映出失望的神色。 两人并肩走了1会,银木兰说:“小燕儿!办事要1竿子扎到底,咱们1块儿到西马庄去1趟好吗?” 小燕儿说:“我离开家的时间不小了,说不定他们也许回家啦!”银环听着有理,两人又赶回西下洼。 小燕儿领银木兰到家,看见自家的房门开着,高兴地向屋里跑。撩开门帘,发现是周伯伯坐在矮凳上,正在1束1束地择理韭菜根。周伯伯对小燕的莽撞举动实在生气,刚要骂她瞎马撞槽,看到她身后跟着1位姑娘,从神色举止上看,是位有身份的人,便捺住了火性,只用抱怨的口吻说:“燕儿呀!别学你哥哥,整天在外疯跑,眼看要过年了,什么事儿都得张罗张罗呀。” 要在往常,小燕儿会同意老人的意见。现在,这些话她听不入耳,当着银木兰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她扫了扫炕席,让银木兰先坐下。 北屋里苗太太看见小燕儿家来了女客人,也赶过来了。苗太太平常在男人跟前1般的不多说话,遇到年轻的姑娘媳妇,就变成饶舌的人了。 她先问人家姓甚名谁,干什么职业。听小燕儿说她是尤林的朋友,就编着法儿跟银木兰开玩笑,并恶作剧地问银木兰什么时候搬到他们院里来住。 银木兰越听越红脸,原想向她打问打问尤林的情况,这1来倒不好开口啦。 周伯伯听着苗太太的话不入耳,拾掇起韭菜根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说:“你尤叔叔不回来,可燕来也不照面,苗先生中午回来说证明书的事,他已经和户籍科的朋友说好,只要从联保所里填1张登记表,贴好本人像片,用抽梁换柱的方法,不出3天,就亦妥当啦。这是多么重大的事,偏偏迟延着,等着来了查户口的,看倒血霉。” 银木兰听了周伯伯的话,起身告辞出来,在大门口外,低声嘱咐小燕:“什么时候尤林回来了,你立刻给她送信,关于取证明书前事,告诉他1定抓紧弄到手。” “嗯,放心吧,1定办好。”小燕儿点头说道。 离开西下洼,银木兰慢慢来到广场,想走又舍不得走,总愿意多等1会碰到他们回来,不知不觉地已经围绕广场转了1周。 在1个地方站久了怕引起别人怀疑,向东1拐,漫步走进红关帝庙。庙里点着长明灯,住持僧人正在燃香长跪。1缕蓝烟掠着那赤面乌须的神像腾空升起,银木兰盯着匍匐在地虔诚叩首的和尚,觉着有些可笑。 你的祷告顶用吗?你是未卜先知吗?你能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她捺不住自己望眼欲穿前心情,匆匆退出山门,放眼跳望,4处没有尤林他们的踪影寥寥的几个过路行人贴着广场无声地走过。 疲倦归来的乌鸦早已停止踮噪,闭住眼晴静憩在枯树枝头。没有暖意的冬日太阳,看看要落到城墙下面。大地上刮着阵阵的冷风,银木兰没精打采地1步步下着石阶,想到尤林他们还没回来,心里荡起不安的波浪。 那1年的冬天,银木兰高小毕业后失学了。趁着寒假,去瞧姐姐,在那里认识了干里堤的区委书记。他们喜欢这位态度端庄、心地温和的女孩子。 因为她是金木兰的胞妹,又有点文化程度,便给她1些油印的小册子读,还不断给她讲些抗日救国的道理。对解放区的人和事,她觉得都新鲜,遇到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和革命干部,觉得可亲可爱。 原本打算下乡1两天就回去,不料这里的吸力太大,竟使她在姐姐家度过了整个的寒假。末了,这位家境贫寒,童年丧母,寡言寡笑的姑娘,竟向姐姐提曲放弃读书参加抗日工作的要求。 经过地方组织上委员们的考虑,同意她参加工作,决定由公家拿钱供她回省城念书,这样她读中学了。上中学的两年,按照上级指示,不断带进些传单宣传品,也向外带些敌伪出版的书报杂志。 暑假的时候,她又到根据地来学习,这次她认识了萧部长。他介绍她加入赤色革命组织后,就让她转到护士学校读书,并告诉区委今后不要再叫她携带宣传品,也不要再同她发生横的工作关系,使她更加群众化合法化。直到她毕业派赴医院工作的时候,萧部长才决定她作高自萍叔侄的地下交通,直接传达外线对他们叔侄2人布置的工作任务。 她抱着如饥思食如褐思饮的心情,接受了组织上交给的任务。她以革命的阶级友爱和女同志特有的热情对待了高自萍,觉得他是这个环境里唯1志同道合的知己。 1开始的时候,高自萍对待工作还努力,对她也还好。时间长了,高自萍常常显示自己地位高文化深,动不动摆出领导身份,有时对她简直是下命令。他不允许银木兰到他家里去,也不允许她和他的叔父发生直接关系,她只能被动地等待他的电话或是他直接到医院里来。 高自萍来时也很少谈论工作,多是邀她看戏看电影骝公园吃小馆子。每当银木兰表示拒绝,他总是拿出辖制她的态度,说这是为了合法,为了工作,并举例说明为了搞地下工作,年轻男女完全可以装成夫妇。银环的斗争性不够强,对小高有几分惧怕,又照顾到同志的团结,因而虽然不断给他提些意见,对方总是振振有词地巧言争辩。她不敢也不愿同他决裂,可是满肚子不愉快。 每次同高自萍看电影或是骝公园之后,她感到的是空虚无聊,觉得这样的处境和工作,实在意味不大,觉得生活里似乎没有理想,没有愿望,没有鼓舞前进的力量。她十分怀念根据地,想回到根据地医院里贡献出自己的1份力量。 后来,她把内线情况和个人的意愿统统写信告诉萧部长。萧部长指示她在政治上好好帮助高自萍,并说在适当时机1定选派得力的领导干部。果然组织上把尤林派进来了,银木兰第1次接触他,便鲜明地感到这位新来的领导同志,对革命忠诚,对同志热爱,对自己的得失毫不计较。 有了这样的领导,感到有了依靠,仿佛她是1只小雏鸡,正怀着惶恐心情害怕鹏子和毒蛇的时候,尤林像只保护她的老母鸡进入都市了。 银木兰每次接触过有了你之后,思想上总是感到充实提高精神也感到兴奋愉快,再没有以前那些寂寞空虚的感觉。 她时常想领导干部实在重要,有了好的领导,消极的变成积极,愚味的变得聪明,怯儒的变成勇敢。人是能转变的,像高自萍这样聪明而又有才华的青年,如果能虚心接受尤林同志的领导,他会转变好的,会给组织和人民作出贡献的。可是尤林同志刚刚开始工作,便亲自出马,真要是1去不回来,这就······ 想起原来的工作状况,想起下午高自萍在青石桥那股查劲,她的心里投入1个暗影,不敢想下去了。 风冷,天黑,银木兰无法等了,带着暗淡和失望的情绪,她回到医院宿舍。时间已过7点,宿舍黑洞洞的,小叶也不在。 她扳开灯,发现床头上有1张小叶写的字条,言说接到外边来的电话,说银木兰的父亲偶得急症,她们替她值夜班,要她星夜赶回家去。 1刻钟后,银木兰出了南门。为了争取时间,她抄小道走。天阴着,鸣儿鸣儿的刮着西北风。她心急赶路,对准方向,乘着顺风,走1阵跑1阵,工夫不大,感到周身汗渍渍的。 行至村边,她停住脚步,想听听动静,结果任何音响也听不到,1切音籁都被狂吼的西北风吞噬了。东北角1里远的地方,敌人盘据的营房顶上,露着时睁时闭像魔鬼眼睛似的电灯。 挺出房顶的儿个烟囱,不断气地喷吐黑烟,黑烟刚1冒出,即被狂风吹散,边冒边吹,似乎那里是个专门散布浑浊与黑暗的所在。 银木兰悄俏走进村庄,无论天色怎样暗淡,她能1眼瞧见自家那两间土坯房。土房门窗朝南,门口挂着挡风御寒的谷草帘。风吹帘响的声音,有1种凄凉的味道,只有窗户纸上映出的那1片红润润的灯光,才给人1种有生气的感觉。 瞧见灯光,银木兰知道是那盏俗名“黑小子”的煤油灯。她猜想“父亲1定是守着孤灯呻吟,也许他老人家还没吃饭,他多么盼望女儿回来!” 她急速地城起门帘,3步当两步走。正想扑到老人身上,喊叫声爸爸。1种完全陌生的景象,使她惊呆了,她瞪圆两只黑黑的大眼,儿乎疑惑自己走销了门,甚至想退出去。 炕上并没有卧病的爸爸。代替他盘膝坐在炕头的,是1位头发花白、衣服洁净、神态纯朴但又是农村走亲打粉的老太太。从面部轮廓上看,仿佛在哪里见过面,1时又想不起来。 第193章 送信 “老太太你是·······” “姑娘!让我先问你,你可是叫银木兰?” 老太太流露的感情和语气是诚恳又率直的,银木兰大胆地点了点头,同时不断上下打量客人,想从她身上预先推测出1些什么。 老太太迅速地出溜下炕来,凑到银木兰跟前,压低声音说:“我是萧部长指派来给你们送信的。在这里等了好久啦,你父亲说天黑风大,怕你来时胆小,他到发电厂大路上接你去啦。没碰上?” 她说着朝窗外看了看,表示很关心。 “老太太,你说的是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银木兰故作惊讶。她不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姑娘!别多心哪!冰天雪地,爬沟过界,我舍死忘生地赶到这儿,还会有差错儿?罢呀!私凭文书官凭印,你往外瞧着点,我掏给你点东西看。” 银木兰按照她的要求注视外面动静的时候,就见她撩起棉上衣,翻开裤腰,用力撕开1块缝好的补钉,掏出1丸指头般大的用美浓纸迭成的信笺,收信人是“10”,署名是09”。 银木兰知道这两个代号是表示萧部长给尤林的,她代替尤林打开信,发见信是赤色革命组织平原区委员会敌工部写来的,说从北京出来1批青年学生,其中4人中途失掉联系,现住城内迎宾旅馆,要设法从速把他们送到根据地,迟误时期,可能被敌人发觉,那就直接影响到北京的内线工作,后面写着注意事项。银环看过信,说:“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头我1准把信交上去。”说着收藏好信件,请客人到炕上坐,1面动手点火烧水,1面试探着叙家常。 “老人家,你常到城里来吗?” “不价!庄稼人,除围着乡庄子转转,没见过大世面。” “在区,还是在村里搞工作?” “我哪会搞工作!”老太太谦虚地微笑后,话也多了起来,“家住在边沿区,除非夜间才有咱们的人活动,白天净受鬼子汉奸的管制,啥事也不好办,啥话也不敢说,这次,姓萧的派人找到我,说外边人手不方便,要我帮助送封信。起初,我觉得自已有年岁的人了,拙嘴笨腮,又没心计儿。他们都说你儿子搞地下工作,妈妈当联络,最好掩护。还说苏联的什么书上也有妈妈同儿子1块闹革命的故事。其实,咱们这土里土气满脑袋高梁花子的人,还敢比古!不过话又说回来,孩子有胆量,敢在敌人枪尖底下挺着胸脯搞工作,当娘的还能缩脖子打退堂鼓?再说俺娘俩上次见面,儿子要求我给他捎书传信的时候,我也答应过。” 看到银木兰对她的话满有兴趣,心里感到喜悦,尽量地把话讲开了。 “姑娘,头来之前,我睡不好觉呵!天不亮就动身,通过炮楼,心惊肉跳,腰里缝的鸡毛重的1片纸,总觉着有个包袱沉·······豁着1身剐,敢把皇上拉下马。事到临头,也就不怕啦。谢谢老天爷的保佑,也算托肖部长和你们大家的福,3关6卡没翻没拦平平安安地走过来啦。唯独西北风顶头呛的厉害,棉衣棉裤穿在身上,就像是裹着层灯花纸,1点不挡寒。” 银木兰听她提起肖部长的名字来很随便,插话问道:“你和萧部长认识?” “他跟俺家冬儿是老同学啦!” “你的儿子是········” 银木兰本来想问谁是她的儿子,忽然想起刚才人家说是搞地下工作的,遵照内线工作的纪律,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嗨呀!净怨我说话着3不着两的,把你这聪明人搅糊涂啦!怎么,你还没闹清楚,俺家孩子不就是跟你1块工作?刚才的信就是老萧给他的呗!” “哎哟!我的天!你·······你是尤林同志的母亲。” 银木兰慌忙从锅台旁边站起,上前攥住老太太的双手。 “伯母!这是怎么说的!多么失敬啊!快到炕头里坐,盖暖和点,不用说你还饿着肚子呢,我马上给你做饭。关于信上的事,不用挂心,由我办好啦。” 平日立银木兰不是好说道的人,此时此地看到尤林的妈妈,心里又兴奋又激动。从新打量老太太,见她的面部轮哪眼神嘴角都酷似尤林,心想怪不得才见面时觉得挺面熟呢。 老太太听完银木兰的话,1叠连声问儿子住在哪里,是否报上户口,生活指靠什么,有没有公开职业。这些问题经过银木兰巧妙的回答,老人满意了,她用嘱托和央告的表情说:“小林这个人,外表和善,内心梗直,跟他妈妈1样,有股子宁折不弯的怪脾气。你们1块工作,多担戴他,对外共事,不断地劝导着他点········” “快别这样说哟!”银木兰拦住她的话,“尤林同志是俺们的领导人,在他跟前,我们都是无知的孩子,他讲的话,大家没有不依从的。” “你们拿他当领导人,我眼里,他还是孩子,不过比你们大点罢咧!” “伯母说的对呀!儿子白了头发,在妈妈面前,也是孩子嘛!” “姑娘!你说什么?俺家小林在你们眼里究竟有多大?别看他胡子拉楂的,满打满算,还不到2十7岁。” “啊······”老太太这句话,不知触动了银木兰什么,她陷入沉思了,刹那间,她对尤林的家世作了种种猜想,之后,用侦察的口吻说:“大娘你出来,家里还留什么人?” “家里独门独户,冷冷清清,出来进去,就是我这1个孤老婆子!” “那······那尤林同志在外边可曾有女朋友?” 她终于嗫嚅地说出了这句话1这句难于开口,不说又不甘心的话,既然说出来希望老太太顺口回答1下也就算啦,偏是老太太没有立刻回答,闹的银木兰怪不好意思,后悔不该说这句话。 人家有没有女朋友于自已有什么关系呢?为了摆脱这种尴尬情况,她随手拔下墙上1支系着红线的针,故作安闲地用针挑拨灯芯。灯芯挑大冒黑烟时,又往下捺,捺到灯光变成豆粒大时,又急急地挑出来。 反复如是,直到她感到难挨的时候,老太太无限深思地说:“姑娘,俺小林是个苦命人呀!我们的老家,住在城东十里的连环闸。小林的父亲看管闸口,整天向水里求食,是个有出息的渔民和水手。 1917年发大水,他和另1个伙伴被吴财主家觅去打捞东西,1连去了5天没有音信。有1天晚上,我心里很烦乱,想起孩子他爹,再也睡不着觉,听着河边水声越流越响,想起我在河坡上支的跳网,出溜下炕,踱到河坡,看了看,跳网上只有几个白鳞鲫瓜。 正想去拿,猛然贴着网边窜出条大鲤鱼,跳离水面有1人高,看着至少有45斤重,鲤鱼落在网绳上,3颤两跳又沉入水底。我知道鱼有游1条水流的习惯,迟早还要回来,便蹲下等着。等了有吃顿饭的工夫,发现对岸河坡上有人探出头来,接着把两个什么沉重的东西投进水里。 第2天,听村里人们传说吴家的金银财宝都是两个水手打捞的,打捞完了,怕水手往外说,借着请客为名,把他们灌醉啦······ 我听了这个消息,想起夜里的情景,心撕成1片1片的了。这天傍晚,吴家派人送来1袋白面,5块白洋,声言是小林爸爸临走留下的工钱。 我问孩子他爹到哪去了,他们撒谎说不知道,问的急了,他们狗脸1翻丢下东西便走。我1切都明白了,咬牙切齿,把白洋和面粉统统投进滚着浪涛的河里。要不是看着小林这孩子留下没人管,我立刻就得找到吴老财家拚命去。 后来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慢慢把孩子拉扯大了再说。又1想,不行,蝎子针毒,财主心狠。不早离开这块是非地,他们要挖苗断根哩!当夜我带着孩子搬到3十里外的古家庄。 姑娘,你知道杀人凶手吴老财是谁吗?就是今天伪省长吴赞东的胞兄弟。 小林9岁我送他上了学,每天放学回来,帮助我打铁子络线,碾苇介枚子。十2岁他考入平里镇高小当走读生。来回2十里路,中午在校啃块干粮喝碗白开水,虽然这样,我也拿不起1年6块白洋的学费呀。读了半年高小,他到省城酱园当学徒了。 学徒生活多苦,白天干1整天,晚上还得去掌柜的家里抱小孩洗衣服,哪里错1丁点,遭他们指点着脑门子臭骂。即使这样,小林都能忍耐,有1点工失他还是念书写字温习功课。 过了春节,掌柜的家里请新媳妇,叫他去送开水,小林很腼腆,跟女人说话好红脸,看到满桌都是穿的花花丽丽的女眷,便低头灌暖壶,壶灌满了,刚捺进软木塞,蹭的1声木塞窜起,不左不右,正落在大冰盘里,汤水4溅,老板娘臭骂他,女眷们嘲笑他,小林1怒,离开酱园,哭哭啼啼跑回家来。以后才考取了不花钱的公费学校······· 你不是问他有没有对象吗?这个事可曲折啦,他读高小的时候,同本村后街的1个姑娘订了婚,当时他也没意见,1到师范学校念书,他变卦了,非要罢亲不结。 后来,才知道他有个姓陈的女朋友,俩人的关系很好,只隔1层薄窗户纸,1捅就破,就是谁也不先开口。 第194章 夜里谈话 抗战后,姓陈的姑娘抛开家跟他1起参加工作,在1块工作了两年。后来,上级调动陈姑娘赴路西受训。临走之前,上级找了他们去,先对姓陈的说终身大事该办啦!姓陈的红着脸没吭气。问到小林,他笑着直摇头。领导上说不晚不早,今天就好·······哎呀,银木兰姑娘,你别烧着手啊!” 银木兰注意到自己时,针尖就已经烧道了手指。她脸胀红了,忍着蜂蛰般的痛楚,把针掷到窗台上。老太太的故事又继续说了起来······ 当天晚上,姓陈的找了尤林去,问他到底怎么办。尤林说抗战正在艰苦的时候,咱们年轻轻的,先好好努力工作加紧学习,姓陈的没吭声就同他分了手。 半年以后,姓陈的受训期满,回平原过路时牺性了。尤林听说这个消息,表面上没显什么,工作也照常地干,同志们看的出来,他就像是得了1场大病,身体都消瘦了。从此,尤林来信再不提念婚姻的事。上次夜里回家,我1盘问,才知道他还是光棍1条呢!” 银木兰听这1段长长的谈话时,好比负重爬山,随着故事的进展,她的思想也在跟着爬山巅,迈沟涧,踏岩石,履平地,最后如释重负地吐出1口长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伯母!养儿养女不容易,你为儿子真是担心的很哪!” “看你说的,我5十多岁的人啦,进家没个说话的人,满打满算就这1个独生儿子,1走就是78年,我多么盼望他······你看。”老太太伸出食指,露出1只嵌了两颗红心的白银戒指,“这是当年小林的爸爸给我打的,收藏了整3十年,什么时候,我亲自把它戴在儿媳妇的指头上,就松心啦。” 老太太谈出这种希望的时候,心头充满了喜悦,围绕儿子结婚的事,话语更多了。说来说去突然对银木兰提出要求道:“你们在1块工作,在点心,帮助他找个对象吧!” 银木兰听了这句话,半响没有回答,自己陷入1种惶乱的状态。这种表情,立刻被老太太捉住了,她目不转晴地盯着银木兰,好象要从她的脸色上找出什么答案,屋里的空气顿时紧张了。1个张目进攻,1个低头防御,防御者感到压力太重的时侯,她站起身来说:“爸爸还不回来,待我看看去。” 尤老太太望着她的背影,点头夸奖说:“多好的姑娘呵!真要是······那就太好了······” 听见锅里滚水咕嘟响,老太太揭开锅,舀出1壶开水。时间不大,银木兰回来了,浑身带着冷气,怀里抱着苇楂,把苇楂倒在锅台跟前,抖掉粘在衣服上的冰屑草芥。 “大娘你朝里坐吧,我刚才出去,看到西北方向天昏地暗,兴许下1场大风雪。” 尤老太太说:“真要下大雪,那敢情好。今年麦盖3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看来明年小麦要丰收啦。” “下雪天留客,大娘就得多住两天了。” “真要下的太厚了,也不好走回去,你说,趁这个机会能领我去看看小林吗?” 这个突然要求,银木兰思想没谁备,1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要有难处就罢咧。”老太太看出银木兰有犹豫,立刻改变口吻:“其实也没多少事,只是上次他夜里回去的时间很短,娘儿们没有很好说说心里话。” “尤林同志正搞1桩重要的工作,怕他分不开身。”不会说谎的银木兰,自己先红了脸。 “那就算了吧!”老太太矜持地说,“我虽然是庄稼人,也懂得不妨害你们的公事。当娘的都是瞎疼爱儿女哟!”她补充了1句。 银木兰看出杨老太太是个既要强又懂事的人,怕伤了她的自尊心,转换口气说:“娘见儿子还有啥说的,大娘家里要是不忙,先在这里住下,我瞅空儿领他出来就是。” “这就不必啦!见面的日子多着呢。这么办,我到年底再来,到时候叫小林跟我回家过个年,你要不嫌俺们的背乡庄子不好,也赏我个脸,去转游1趟。” 为了解决眼前的问题,为了满足老人未来的希望,银木兰全部答应了她的要求。顺手提壶给她倒了碗开水。这时候窗外有踢赋喝哒的响声,银木兰知道是爸爸穿着“老头鞋”回来了。 老人进门看见女儿,说着充满疼爱的责备话:“人家从大路上接你,偏从小道上抄过来。”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几块烤自薯,面向老太太说,“买时烫手热,这遭儿象块冻石头。没别的,就白开水,填补点!” 他把最大块的挑给尤老太太,3个人清水加白薯草草用过夜餐,银木兰张罗着给老太太安排就寝。 睡觉前,为了防备敌人查户口,银木兰同老太太编排了称呼和对话,她嘱咐老人:“沉住气,别怕敌人拿刀动杖的。” 老太太很自尊地说:“姑娘啊!不要多嘱咐啦。” 老太太倔强坦率的性格,反而给了银木兰1种镇静的力量。觉得真要敌人来查,也没多大关系。于是俩人又从新谈话,很多话是有关尤林的。 夜里银木兰和老太太共盖1条棉被,用年轻的肌体温暖着她。 这1夜伴奏她们睡眠的是嗷嗷啸叫的北风,北风吹得草房屋檐、铁门吊拉、撕破的窗户纸发出不同的音响,像1支雄壮的交响曲。 天黎明时,银木兰听见响动,睁开眼晴,看见尤老太太已经起来。她1骨碌跟着坐起,才要说话,老太太摆手,轻轻说道:“别惊动你父亲啦,他整夜为咱们打更,停明才睡着觉的。” 银木兰知道老大太也没睡好,要留她多休息1会儿。老太大坚持要走,银木兰只好送她。俩人收拾停当,轻轻撩起草帝,户外大雪屯门,北风嚎叫。 银木兰见这样恶劣天气,怕老人吃不住,想再挽留她,但老人家转过头来笑着说:“我风来雨去地惯了,不怕什么,倒是你这单气娇嫩身子,快回家暖和暖和,当心些,别感冒了。” 银木兰想跟她说些什么,老人家头也没回就走了。北风吹飘着银环的黑发,吹透了她单薄的冬衣,她站在顶风的村头上,早已忘掉自已,无限情深地凝视着1望无边白形茫的矿旷野,凝视着身入龙潭虎穴毫不畏惧的车色革命组织成员的母亲,凝视着母亲那步履艰难但又坚强的背影。 母亲的形象突然在银木兰的脑海里高大起来,1股暖流从她内心喷出,顿时浑身都是力量,仿佛裁判员发令要她同老人赛跑1样,她顾不上回家,扭转身子,朝着还在闪着灯光的城垣矫健地走去。 同1个黎明,小燕儿冒着冷风,踏着咯吱作响的积雪,挎着篮子去趸货。 天空青悠悠的不怎么亮,由于皑皑白雪,街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快到炸馃子铺的时候,就嗅到1股喷香的气味。 炸馃子铺座落在临街,占1间不大的门面,淡黄色的电灯光下,焦黄脸色的男掌柜,腰系油渍围裙,手持焦头长筷,立在翻滚着油花的锅旁,正在侍弄新炸出的馃子。 小燕儿进去,他连招呼都不打,等了很长时间,才慢吞吞地问:“多少?” “凑个整儿,闹1百。” 男掌柜没吱声,内掌柜的正蹲在男人身后洗脸,她接了话岔:“孩子别贪多嚼不烂呀,这是风雪着她接过小燕的篮子,嘴里念叨着,“15”“1十”的数字,装好了递给小燕儿说。 “8十。” 小燕儿接过来,心想:“无拘多少吧,横竖有赚头,到手就属我,先拿回家去叫他们吃点再说。” 朝回走时,天已大明大亮,雪后放晴,东方太阳升起。看见旭日阳光,小燕儿心情开朗了。天气她不感冷,提篮也不觉重,脚踏雪声听着象音乐,宽阔的体育场上铺了1块大白毯。 西下洼1排排屋脊显得多么肥肿,连1条摇着尾巴的小白狗子也显得头大腰粗了。小燕儿快要从广场下坡的时候,见坡口的两棵榆树上粘着沉甸甸的雪块,仔细瞧去,雪块都是由种种奇形怪状的密集雪花组成的。她摇撼了1下榆树,雪粉纷纷降落。猛然1只喜鹊受惊飞起,小燕儿对自己无意识的动作很懊悔,朝着喜鹊说:“落下吧!落下吧!谁成心的呢!” 喜鹊不远不近正好落在她家门口的柳树上,这时小燕儿的心情喜悦到极点,放下竹篮,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想:“雪后的早晨,够多好!又新鲜又清净,那些在臭气昏昏的屋子里撅着屁股睡懒觉的人们,哪会享这份福。” 由于高兴,她把心里的话谈出声来了。 “叫那些坏家伙们都睡死吧。这太阳,这活生生的雪地,连柳树上的喜鹊儿,都是我们的·······” “不好好走路,瞎念叨什么?” “哎哟!吓死个人,是你呀!银木兰姐姐。” “看你眉开眼笑的,有什么喜事儿?” “喜事,天大的喜事呢!知道吗?尤叔叔和我哥哥昨夜更深人静的时候回来的·······嘿呀!”她在银木兰耳旁念叨了她听到的1切,最后说:“你没见喜鹊落在俺家门口上?” 第195章 研究可行性方案 “小燕!别唠叨了,快把你尤叔叔叫出来!我也有喜事儿告诉他。” “这还有几步远,你到我家去谈不好吗?” “不要给你家造目标,还是叫他出来的好。” 小燕儿走后,银木兰心里1阵喜津津的,觉着尤林回来1切又都有办法,有希望了。觉着她对尤林比其他人更加了解更加清楚了。 忽然,1个失望的念头来袭击她。 “我怎么这样简单,为什么不领她老人家进城来。相差不到1个钟头,她至多走出十里地,咳!这是怎么说的。” 银木兰正在懊悔不止的时候,尤林迎面走来了。 他第1句话便说:“这个地方太重要,咱们转移到旁边去谈。” 银木兰依照他的意见,领他走到广场讲话台。 “不行,这儿也挺显眼,再挪动挪动。” 银木兰见他警惕性这样高,知道是昨天出事的关系,便宽慰他说:“可以领你到个清静地方,不过也不必小心过火了,坏人不是随便都碰上,而且他们也都有个记号。” “有什么记号?” “我也是听人们这么念叨:紫花布作西服,昧心眼色狐狸步,没把的流星站不住,不要惹他是特务。” “哈哈······照你刚才讲的,不过是特务腿子之流的,到处招摇撞骗无事生非的东西,高明点的特务,可不这么简单。” 尤林把昨天与蓝毛斗法的经过对她学说了1遍,银木兰听后,沉思了1下说:“那咱们到土山公园去谈吧!” 土山公园的正门朝北,西面开有旁门,他们是从旁门进入的。进门不远便是该园有名的荷花湖。在夏季荷花盛开的时候,这里游人拥不动挤不动。现在冷风扫地,湖水冰封,木叶脱尽,游人寥寥无几了。 银木兰她们进门后,看到湖边石子路上有个日本人和他的狼狗并肩赛跑。再远些,锁了门的茶馆门前,有位半尺鸟须身穿缎服练武的师傅,正教他的年轻女弟子打拳。34个伪公务人员站在路旁伸长脖颈看打拳的。 几个人正在看的入神,日本人和他那条满带骄气的洋狗雄赳赳地先后跑过来。伪公务员们怕得就像是火烧似的疾忙躲闪,因为躲法不1致,耽搁了时间,阻挡了狗的道路。他们怀着惶恐心情和带着犯罪的脸色,推备接受处分。 出乎意外,日本人不愿停止他的课目,只骂了句“8嘎!”就奔驰了过去。伪公务员们当着那位女弟子议论开了。有人猜说日本人恼了,有人说没恼,主张没恼的人说他看见日本人鼻子尖上纵起笑容。 第3个伪公务员没参加辩论,他挺起拇指称赞“友邦”人的厚道:“人家是大大的明白人。”议论完了,他们心情都很痛快,带着交了好运的神情上早班去了。 银木兰见伪公务员们迎面走来,领着尤林躲开他们奔上土山。山顶有个凉亭,凉亭上边挂着鸟笼,鸟笼外罩棉套,只听见里面有个小东西蹬吱蹬吱乱跳,瞧不见是什么鸟雀。 鸟雀的主人,头顶红疙瘩帽盔,脚蹬缎子棉鞋,上身礼服呢马褂,长筒丝料皮袍,1部细长卷曲的大胡须,他见人来故意闭住眼睛。 银木兰朝尤林点了点头,坐在靠着大胡须附近的亭栏杆上,希望用这种势态将他逼走。愣了1会儿,银木兰偷眼看他,他也漠然地睁了睁那对视而不见的眼晴,看来个把钟头之内他是不打算走的。尤林还是心情开朗地说东道西,银木兰可沉不住气,她有满肚子话要说,说了义怕被这位享清福的老人听了去。 想来想去,她心里打定主意,脱下毛外衣,装作撢拂亭上的尘土,乘着鸟笼先生闭目养神的时候,朝着笼底猛1挥动,鸟儿十分惊骇,连飞带窜狂叫不停。鸟笼先生吃惊地睁开眼睛赶来保护,当他察觉到原因时,满脸愠色地摘下鸟笼。临行时节狠狠地白了肇事人1眼,然后像是捧着神主牌位般的捧着鸟笼慢步下山,并打着口哨安定鸟儿的情绪。 银木兰朝尤林投射出1脸成功的笑容。 “为什么要撵走他呢?这些人脑子里没什么政治,我们搞工作,要学会利用灰色环境,有这号人在场,不正好是鱼目混珠嘛。” 银木兰说:“很多重要事还没办,我实在等不下去。有封信,是给你的,看看吧。” 说完,她掏出那封手指头般大的信,递给尤林。 尤林接过来看完信说:“嗯,此事关系重大,办起来够麻烦,搞不好会出漏子。” 银木兰说:“信我都看了,找人的事我可以去。” “你到旅馆同他们接头,目标更大,我想法找人,你先回医院上班吧!” “还有件大事情没同你说呢。”银木兰终于把憋在肚里的话说出来,“昨天送信来的正是伯母,她老人家想要看你,我不晓得你回来,只好劝阻了她,这件事办的有点糟糕啊!” “母亲十分想念我,总愿同我多说说话。不过,这样兵荒马乱的年月,不见面也好。怎样,她老人家身体可好?” “老人身板挺结实,精神也挺好,能说会道的。在谈话中,我看出伯母为人精明干练,刚强志气,我很喜欢她,她也很爱见我,她要我春节到古家庄过年去呢。” “你答应了吗?” “不好推辞呀!” “那很好嘛,春节放假你到我家住几天,跟我们老人好好谈谈,你也变换变换生活,她也解除解除寂寞。她老人家多么希望有人作个伴啊·······” 听了尤林最后这句话,她感到意味深长,按照她自已的理想,咀嚼着这句话的滋味。沉默了片刻,猛抬头时,发现尤林正盯着她,耳根1阵发烧,脸腾地红了。 为了避免举止失措,她装作寒天怕冻活动身体,轻轻站起朝南走了几步。亭南朝阳的漫坡上,探出1株冒出花蕾的腊梅,腊梅枝头粘了很厚的1层白雪,树向阳的1面正在发青,背太阳的1面,还冻结着冰柱。 “腊梅也在为自己的生命搏斗呵,前进1步是春暖花开,后退1步是严冬冰雪,犹豫徘徊可不行。”这样想着,她鼓了鼓勇气,向尤林说:“尤林同志!我同伯母谈话时间很长,很多事情都谈到你。” “我有什么好谈的,1个穷学生在赤色军组织的教育下参加了革命。” “革命是件好事呀,在革命中也要正确对待个人问题·······” “个人问题?我们赤色革命组织成员是要公而忘私,1般是先公后私。把个人提在第1位有什么意思?”尤林说着扬起脚踢了1块圆石头子,它带着响声滚下山去。 尤林的谈话和他的动作,使她再没有说什么,沉默了1会,冷冷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上班啦!” 尤林对她的突然离开,当时找不出什么原因,仔细想了想自己的谈话,才感到有些唐突。他盯着银木兰的背影,露着款意的苦笑。 尤林回到西下洼,刚迈进院,听到韩燕来和周伯伯正在争吵:“先给尤叔叔取出像片,花钱的事,可不要对他讲,再重的担子,我们也担起来。” “说话容易,你有什么办法?” “把存的那副梅花牌的外带卖掉它。” “我知道你又出这个点子,卖掉以后别蹬车啦,真是想的好主意!” “我的主意坏,你说!” “我说!先叫苗先生垫着,等我养种的黄芽韭菜下来······” “又提黄芽韭,你没看着,细弱的象头发丝,再说除了园主的,有你多少?” “我苦抓苦挠地侍弄它,总有我1份。” 俩人越说越声高,渐渐顶撞起来,尤林只好倒退步,1面大声咳嗽,1面呼喊小燕儿。小燕儿打起帘子,让他进去,屋里吵嘴的沉默了,韩燕来绷着脸,周伯伯点头笑了笑,笑的很勉强。 尤林故意不同他们谈话,搭讪着问小燕儿说:“今天回来这样早!都卖完啦?” “我见你早晨还没吃饭,放心不下,回来看看。”说着从篮子里拿出1串馃子,“你吃早点吧!我给你倒杯开水去。” “叫我吃这个?你好大方,我问你,这1篮子货有多大赚头?”尤林故意说的很开朗。 “这里边的故事点子可多喽。”小燕儿很认真的说道。 “炸馃子铺里也0卖也批发,批发的百里加十,傈子个头小,买批发价的多是小饭铺,他们资本大,现钱买现货,炸保子铺还得给人家送上门去。我们算是0买,0买百里加5,早晨取货,下午交钱。我们0买的馃子,个头大,赚项小,为的好出手,像今天这8十个货,都卖了也只赚4个货,碰到刮风下雨,至多保住本,有时候还出大错了!” 小燕儿说的是去年汽车轧篮子的事,去年秋天,小燕儿挎了满篮子货,想到车站去,途中听到大车叫,她慌张赶路,不提防拐弯时撞在1个日本兵身上,那家伙恼了,拾脚踢翻她的篮子。深子滚落满地,刚打算要猫腰拾起来,1辆大卡车飞驰开来,连篮子带货碾的稀巴烂。 小燕哭哭啼啼走回家来,全家没吃中午饭······ 第196章 希望还是失望 小燕儿重提这件事,韩燕来心里颇有感触,联想到目前生活,他长叹了1口气。 尤林抓住这个机会想同他们谈谈,刚说了句:“你们的生活够困难的呀!” 周伯伯接过话头说:“谁说不是呢,可是困难到家啦!就说我养种这点园子,春季种菠菜,接着种玉米,冬天侍弄暖房,每年总有3大季,收获不小啊!可十成交给人家园主7成,落到个人名下,够喝凉水的。劳累1年,闹的缺吃少穿,哪有余钱呢?” 他的话虽是实情,韩燕来听后却起了很大的反感。 你为什么当着尤叔叔哭穷,这能起什么作用?幸亏借钱取证书的事他不知道,要不,这叫尤叔叔多难为情。 韩燕来沉下脸,瞪了周伯伯1眼。 尤林故意不理睬韩燕来,走近周伯伯跟前,用商量的语气说:“辛苦1年叫园主不动不摇的分7成去,确实有点不合理。比方说,有朝1日,城市叫工人当家,土地叫农民使用,暖房归了你这养种菜的,你觉得怎么样?” 周伯伯眉飞色舞:“这还不好?你到受苦人群里问1下,管保1百个人,有9十9个愿意的。哈······” 他从希望变成失望,透出像是梦里拾得金银财宝,醒来两手空空1样的表情。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呵!心高妄想,说说开心话罢啦。”晃了晃脑袋,周伯伯自嘲地说了1句。 “这可不是心高妄想。”韩燕来又不同意周伯伯的论调,说出去的话带着教训人的口气,“要知道,打倒日本鬼子,穷人联合起来,我们穷人那个时候就·······” “你们穷人能干啥?”周伯伯没让他说完话,“干啥呀?穷人就是受穷,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你怎么断定没说法?依我看,只要大伙齐心,没有办不到的事,能搬山,能填海,能推着地球转轱辘!” 周伯伯脸涨红了:“你别逞强,再强还强过你老子,你老子英雄1辈子,下场好吗?人总得为自己留个后路,前进不了,就后退1步,拾不起头来,就低着点。这不丢人!” 韩燕来脑子早热了,捺不住心头火:“不是低头,就是退步,这不是丢人,难道是长脸!” 当着尤林的面,受到这样抢白,周伯伯脸上热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嘴巴。 他气的直颤抖:“这······这······这不是当着你尤叔叔,我把话说清楚喽。我和你爹是磕头的兄弟,你爹没了,我怜惜你们,才收敛到1块。现在,你翅膀硬啦,把我看成累赘了!” “为啥说啥,谈不到这上头。” “对为啥说啥!咱索性说穿喽!这些日子,你马不停蹄的,什么活儿不想干,整天胡跑,昨儿深更半夜才回来,我都看在眼里啦。叫我说什么呢?要依我说,在矮房檐底下,就得低着头走路。你们要真忍受不下去,到外边去,1刀1枪多痛快。大活人蹲在老虎嘴底下,大睁着眼睛挺着胸脯朝人家刺刀尖上碰,为什么,为什么呀!你们真要不听劝说,我带上小燕,远走高飞,离开这块地方!” “周伯伯,悄俏的!”小燕儿从帘外缩回头来,“提防给苗太太听见呀。吵什么呢,背人的事,不显山不露水就行呗!谁个傻瓜拿胸脯碰刺刀哇。从前我小的时候,记得周伯伯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上了岁数倒胆小啦,好比象棋上的‘老将儿'',躲在城圈里不动弹,人家将1军自己退1步,这样活着多憋气别净抱怨我哥哥,他作的不差,不能遇事缩脖子。这年头,就是当个小卒子,也得过河顶撞顶撞!” “想不到,想不到你这小小的人,也有偌大志气。好!既然你们都会翘腿迈高了,我还当这块绊脚石做啥!可有1宗,今后遇到山高水低,可别埋怨我!” 周伯伯气咻咻地站起,光景他要远走高飞了。 尤林赶忙拉住他,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在炕上坐好,随手给他倒了杯开水。 “周大哥!别冒这么大火,你的苦心,我很明白。你为的是什么,无非为的不出是非。你说今后不管他们,这是气话。你要不是实心实意地关心他们,绝对不会从几千里外把他们带回来!我是这么想的,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离开你活不了!特别是小燕儿,要不是你拉扯养活她,说不定早就流落他乡冻饿而死了!” 尤林的话触动了小燕的伤心之处,她1边听着,1边不断用手背抹泪。 这种情景看到周伯伯眼里,他1肚子恼火先灭去了1半。想到两个孩子在关东受的3灾8难,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这时,尤林继续说:“燕来抢白你,这当然不对!不过,周大哥,你说,他们是没良心的孩子么?我看不是吧!我来这几天,也看清啦,就拿小燕儿来说,她给你洗衣服烧菜,吃点改样的总不忘给你端过去。孩子们都有火性,可心地都不差呀,你养了他们的小了,他们能不对你养老报恩吗?” 谈到养老报恩,老人感触最深,边听边点头,眼里饱含了热泪。韩燕来没哭,脸色也和平多了。他心里更加佩服尤林,觉得人家能把话说到人的心里去,用十分期待的表情盯着尤林,希望他进1步施展本领,完全说服他们这位“家长”。 “周大哥!刚才你还提到我,我同他们兄妹1样,也得托靠你的帮助呀!要不是老大哥出头给我找房子报户口的,我在这里住不成啊!你说朝敌人刀尖上碰的话,我不这么看。谁这样傻瓜,自找其祸,我看,日本鬼子打进华国,就是来杀人的,抗日牺牲的虽然很多,不抗日牺牲的更多,亲日死的也不少,要紧的是1定要多加小心。周大哥,就这样打个比方,比如说:再有像燕来他爸爸那样的人到城里来,你知道了咋办?帮助他,还是给敌人送信去?” “老弟,你怎么啦?你打听打听姓周的为人行事吧!” “周伯伯,我告诉你,尤叔叔跟俺父亲是1模1样的人!” 韩燕来有意识的点破这1点。 周伯伯歪了歪脖子,没作声。像是1样的话从燕来嘴里说出来,他便不肯服气。 “周大哥!我非常感谢你,老韩同志牺牲后,是你殡埋的。他的儿女也是你拉帮长大了,这都是不能让敌人知道的事呀!我受了你很多帮助,今后你还得多搭手啊!” 周伯伯对尤林处于这种矛盾状态,他想象中的尤林是个危险人物,他观感中的尤林又是个诚笃可亲的人物,背地里他对尤林的行动不满意,当着面不好意思说出来。听到人家要求他遇事多搭手,既惶恐又欣慰,他不大同意,但又点头应允了。 危险的事情必须干,大家警惕加小心,是这场斗争的结论。有了结论,韩燕来自去出车,周伯伯去到暖房添火,小燕见他们都走啦,收拾篮子就要出去。 尤林却叫住她:“小燕儿,你等1下,有件大事情,要你去试着办办。” “什么大事儿?”小燕儿好奇地问道。 “你过来,如此这般·······” 小燕儿鼓足了勇气,朝着迎宾旅馆去······ 迎宾旅馆是省城著名的地方,面临大街,3层楼房,上百个房间,门口汽车马车停停去去,3轮车雁摆翅摆成长长两行。 3轮车为什么特别愿意给这儿拉座,原因是老板暗里答应了条件。每拉1位客人,账房补贴3角。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点钱财最终出在旅客的头上。 小燕到了旅馆门口,想到账房查查旅客登记簿,1惦量自己的年岁装束和手里的篮子,没敢这样做。 “尤叔叔教了半天,我不能头进门先碰个硬钉子。”愣了1会儿,瞧见出入旅馆的人们当中,有背柜子卖烧鸡的,有卖熏肠叉烧肉的,还有头顶竹篮卖冰精葫芦的。 小燕儿咽了口唾沫,放开胆量端着大人架子走到门口,挑开棉布门帘硬着头皮迈步走了进去。 她第1次进这样豪华的旅馆,迎头发现有1座大门,跟刚才走过的1模样,只是亮晶晶的显得更漂亮些。想停住脚步问1下,又怕发生麻烦,便硬着头皮朝前闯。 当发觉眼前是面大穿衣镜的时候,脚下可当1声踢翻1盆天冬草。幸而花盆撞在大镜的梨花木框上没有碰碎玻璃。 小燕吓得心突突乱跳,又咽了口唾沫,继续朝里走。刚拐过大镜,进入过厅,听得有人“哼!”了1声,小燕偷眼望去,左面敞着门的柜房里,理发员正给1位胖子刮脸,胖子满脸都是浓白肥皂泡沫。 “哼!”的声音估计是从胖子的鼻孔里发出来的。小燕等他闭住眼睛,想偷着溜过去,刚扶楼梯,那家伙又“哼!”了1声,无奈,小燕儿只得举起篮子。 “卖油条的?” 那家伙又大哼1声,小燕儿只好停下脚步。从此胖子眼也不睁,小燕儿也不敢动,形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 第197章 进旅馆打探 “要是这遭儿完不成任务,往后杨叔叔就信不过我啦。胖肉蛋呀,我恨死你!” 小燕儿正在心里发恨的当儿,3楼上有位客人,俯身向下手里摇晃着空壶,大声喊茶房要水。楼下1时无人答应,客人叫的挺急。 小燕儿灵机1动,放下竹篮,喊了声:“就来!”咯咯跑上楼去。边走边向胖子瞥视。 胖子嘴唇吮了吮,看光景还想发作,恰因剃刀爬到嘴角,他没敢哼出声来。 小燕儿提着空壶走下楼,来到冒热气的茶炉上。打过招呼,擅满茶壶,递给已经走下楼来的客人顺便提了个大铁壶,从新走上楼。 这1遭,她1步1步地慢登楼梯,留心旅客房间的特征。2楼的客房里,有围圈打麻将的,有对坐下象衡的,有憋成小嗓子玩命练京剧的。还有儿个房间比较安静,但从行动举止上看,总不像是青年学生,小燕心急火燎地步上3楼。 “这样多的房间,这样多的旅客,我朝哪·······” 她的思路被1缕动听的箫声打断,侧耳听时,箫声发自西北角。 小燕走到跟前,箫声停止了,说不清奏乐的住在哪个房间。她心生1计,挨门挨户问人家要不要水。 当走到第2个房间时,里面有1对青年男女,女的围着白围巾,男的穿着蓝士林大衫,手里握住1支箫。他们脸上都堆满了愁容。 小燕子说:“你们喝水吗?” 男的漫不经心地看了她1眼,说:“不渴!” 小燕儿冒着风险说:“你们1路来的同学也不喝吗?” 听到她的话,围白围巾的女子喊:“小孟,你们要开水吗?” 隔壁传来很尖的嗓音,说道:“喝水能当什么,我又没吃有渗透的东西。” 小燕儿随着声音,走进隔屋去。 这屋也是1男1女,女的个子不高,穿的比较阔气,脸上胖胖的,瞪着两眼也不说话,就像是要跟谁呕气。她身旁那位红彤脸庞的,倒像是同她解释什么,小燕头进门时,仿佛听得男的讲:“急什么,就要有人来找咱联系了。” 红彤脸见到小燕儿进了屋,立刻停止谈话,上下打量了小燕儿两眼。 “我们没说要水,你出去吧!” 小燕儿看清两屋是4个人,都像青年学生,心里就有了几分把握,她便下楼回到茶炉,摆下铁壶帮助工友拾掇0活。 工友见她手勤面善,非常喜欢,两人攀谈了1阵。经过工友的帮助,查明楼上那9个人正是从北京来的学生,而且迎宾旅馆他只有这1帮子成群结队的学生。 小燕把粗更大丁,从新压着脚步,悄悄地来到3楼,正看见红彤检和披白围巾的女同学,两人正凭着楼廊老杆小声的说着什么,见到小燕儿,他们又停止了谈话。 小燕儿这才放心大胆地把他们叫到屋里,同他们交谈了9句,得到证实之后,她掏出尤林写好的信。 “千万别忘丁时间、地点和暗号。” 说完这句话,小燕儿匆匆走下楼梯······· 下午,尤林同银木兰又站到土山公园的山顶。湖中积雪扫除了,有很多人在溜冰。约定会面的时间到了,银木兰俯首看到山下那个靠背椅上,早就已经坐着1男1女,他们不住地东张西望,征得尤林的同意,银木兰下山了。 她在另1个靠背椅上坐下,瞥见身旁那个白围巾的女同学,坐不稳,立不安,摘下围巾,又披在肩上,那位红彤脸庞的男同学,眼睛死盯着手表,像是牙痛似地吸着冷空气说:“又过了5分钟!” 银木兰悄悄从衣袋里掏出墨晶眼镜,戴好之后,突然站在他们面前。 女同学见到戴黑色眼镜的,又惊又喜,她冒冒失失地说:“你这眼镜从哪买来的?” 银木兰见近处无人,笑了笑说:“姑娘,你错啦,应该我问你,你的白围巾从哪买来的?” “呵!对啦,是我搞错啦。我的围巾是从北京买来的,请问,你的眼镜?” “我的眼镜是从山西买来的。” 红彤脸的大学生也兴奋地参加谈话,虽然遇到的是银木兰,虽然银木兰看来比他们还年名,但他们感到银木兰就是组织就是领导。见到她就算有了依靠,像从黑夜里忽然见到太阳样。 这批大学生,是由燕京地下组织派两位同志护送出城的。他们彼此乏间,平素并未发生横的关系,出发之前临时集合见了1面,大家按照标记进行联络。 红形脸前面是白围巾的女同学,他俩都是组织成员,再前面是拿箫的男同学,再往前是穿的阔气的孟小姐。孟小姐前面的人手持万寿山牌手杖,省城车站到了。大家拥挤下车,都在紧张地盯着前面的联络标记。 孟小姐从车门迈下时,闻到烧鸡的香味,她嗅了嗅鼻子,小贩发现她是个买主,提篮截住她喊了声“烧鸡!好吃的洪沟烧鸡!” 她刚问了1下价钱,身后有人催她:“还不快走!” “叫你催丧啦,跑在前面等着喝毒药。” 她恶狠狠地回击身后拿箫的男同学,及至抬头向前1看,再也瞧不见持手杖的踪影,她这才真急了,两条灵巧的小腿倒替着奔跑,很多旅客被她跨过。 谢天谢地,目标终于被她捉住了,持万寿山牌手杖的人正在蹒跚着步上天桥,地舒心地吐了口气,紧跟在持手杖的后面。 出站了,持手杖的人迈腿上车,低声对3轮说:“迎宾旅馆。” 就是这点低音,孟小姐也听到了,她向后高呼:“去迎宾旅馆。” 接着招手雇来4辆3轮车。 到旅馆门前了,5辆3轮同时煞住,大家发现出了问题。孟小姐前面持手杖的原来是1位欢眉喜眼的青年大学生,现在这位持手杖的年纪有4十开外,脸色焦黄,眼睛懒得睁开,活像个犯了瘾的鸦片烟鬼······ “就这样,”红形脸的大学生说,“我们失掉联系,住在旅馆怕出危险,回北京去怕暴醒,万般无奈,才拍电报的。” 白围巾的女同学说:“姓孟的,可直难缠,错误鬼地犯的,顶属地问题多,关于她的问慝还得向组织请示······” 话还没说完,银木兰碰了地1下肩膀。 原来另1个靠背椅上,新坐下两个背冰鞋的。银木兰楼着白围巾的脖子,指着冰场说:“看那个戴红绒帽的站娘,滑的花样多好呀!你爱不爱滑冰?嗯,他们走啦,你接着说,要请示什么问题?” “是这样,孟小姐原名孔梦华,出燕京才改了姓。她是教育系的学生,差半年就毕业。她的爱人高她1班,半年前到了根据地。她接到爱人的信,坚决要出来,很大的程度上是想结婚。组织上起初不同意她出来,她便大闹情绪,多处乱我关系,领导上怕出事才答应啦。她到省城之后,不晓得从哪里得的消息,硬说她爱人转到平原工作了,她发出口号:‘誓死不钻山’。怎样劝说也不发生效力。我们商量的意见,是请组织批准她单独到路东平原去,好在路东路西都能锻炼,总比回北京去好的多。” 银木兰汇了情况报后,尤林沉思了好久,觉得这个姓孟的很成问题,1时也没更好的主意,既然当任务接受了,决定分头送他们。 韩燕来负责送3位同学去路西,他托的人是邢双林,乘势给邢双林进行了1些教育,邪双林听说学生们都有合法手线就满口应承。 这3个人走的很顺利,事先由韩燕来去外边找妥接头地点,经那双林在封锁沟口指点了1下略线,他们自行走出去。 送孟小姐的同样采用了最简易的方法,由小燕儿给她1封信,叫地直奔千里堤敌工站。但地这1行惹出很多麻。 原来这位孔梦华小姐的父亲在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工作,哥哥跟青天白日军跑到重庆,未婚爱人投奔了赤色革命8路军。在从父从兄从夫的选择上,她选择了后者。她对抗战和时局的看法是,华国亡不了,鬼子长不了,青天白日军好不了,赤色革命8路军少不了。 在迎宾旅馆她的情绪虽大,但她并不害怕,觉得哪1派里都有后台。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她说山里生活受不住,烧饭要自己砍柴,渴了要喝冷苦水,小米饭砂子多,住上半年肚里集成个小碌碡。夜里没灯,全村在公所里挂着根冒烟的草绳,人们从那里排队取火······ 平原上吃的是白面,穿的是细布衣服,走起路来还可骑自行车,她认为平原的生活是她能够忍受的最低标准,坚决要求到平原工作。 她打算即使爱人不在平原,可以打电报调他过来。当接到小燕儿给她的介绍信时,她没有顾虑也不害怕,怀着观光旅行的心情,离开了旅馆。 孟小姐走1阵歇1阵,边走边打听,太阳落山的时候,她路遇了敌工干事。仗凭信件,敌工干事接待了她。由于距敌工站很远,他竟然就近领她到古家庄尤林家里去。 暮色苍茫中,杨老太太接见了陌生的来客。这样1位服装很新气派挺洋的小姐被地方干部领来,老太太怕家贫舍陋慢待了人家。 孟小姐倒没丝毫拘束,她初到乡间,1切觉得新鲜,精神十分兴奋,拉开话厘子,天南地北信口开河大吹阵。无论讲什么都拿燕京来作比较。 第198章 被抓 指着菜油灯,她说:“这家什挺好玩的,比起燕京的电灯来,顶多有1烛光,不过电灯不怕风,这玩艺儿可不行。” 说着1口气吹灭了灯,老太太点着时,她站的远些,又吹灭了,如是3次之后,她哈哈大笑,笑时摊开两手碰倒桌上那杯开水。 老人微笑了1下,忙擦净桌子。接着,她大讲在危险环境下如何搞地下工作,敌人怎样侦查追捕,她又怎样泰泰然然地应付过去。 这些都是她按照惊险影片编造出来的,老太太听了心中十分不快,觉得她太特别,比起她来,银木兰是多么温柔端雅的孩子。 见对方还在狂情纵意的吹嘘,便脱口说:“黄豆里边也掺着黑豆,十个指头不1般齐,俺家也有在都市搞地下工作的,他们可没你说的这么排场。” 孟小姐陶醉到得意忘形的程度,对老太太这些有棱角的话,没有丝毫的理会,倒觉得“排场”两字对她是1种夸奖。1再追问老太太的儿子叫什么,在哪个都市搞地下工作。老太太被迫无奈,便说儿子在“77”事变前曾在省城工作过。孟小姐当然不满足,继续追询,这次出城是什么关系送她们的,老太太知不知道? 敌工干事先是向老太太递眼色,最后不得不正面制止她。这样1来,给谈笑风生的小姐头上泼1瓢冷水,她显出优越感和自尊心,再也不向谁说话了。 孟小姐到达新光县后,教育科长十分喜爱她的才华,羡慕她读过教育系,愿意留她就地参加工作,还答应负责给她爱人联络。她觉得这里领导赏识,生活条件尚能凑合,还有靠近都市的方便,便答应留下来。姓孟的这1次古家庄住宿,又在靠近敌区分配工作,又缺乏教育和警惕,这才导致后来给革命工作造成了重大的损失。 眼看要过阴历年,韩燕来家没钱置买年货,欠苗家垫证明书的钱也没还,为这件事,燕来同周伯伯又吵了嘴。 两人都主张过年要还账,只是还的方法不同,燕来要卖那副多余的外带,周伯伯要卖他种的黄芽韭菜。当时意见没统1,燕来就偷偷地把外带卖给打鼓儿的。 老人知道后,登时吵起来:“叫他们敲竹杠,我白活半辈子啦,还不晓得打鼓儿的把戏,你给他赶只大肥猪去,连头蹄下水钱都收不回来。” 他怒气冲冲地从燕来手里要出钱来,立马追风赶到打鼓儿家里,掷下钱收回外带。回家后,他像跟谁呕气1样地说:“暖房的菜蔬,不是我养种出来的?玉皇爷出来也不能说没我的份。” 他气哼哼的,也不通知园主,径自开门割了满满1担韭菜。试着挑了挑,沉甸甸的估计有百斤上下。 “够挑的了。” 他锁上暖房,顾不得回来吃早饭,挑起双筐直奔菜市。 1路上,他心里盘算怎样卖法。卖给菜推,出手快点,就得按批发价要是打街0卖呢,自然多卖钱,只是消耗时间。 正在思前想后,没提防迎面开来1辆摩托车,驾驶员是1个日本通讯兵。原先,这鬼子看到前面有个挑担的挡住去路,倒是捺了棕喇叭,但喇叭响过之后,挑菜人闪得不快。鬼于心中不饱勉强又棕了1次,当挑菜人闪的速度不合理超的时候鬼子国火丁,是你栏阻我的选路,难道皇军还为你煞车?他凳加大油门照直前进, 周伯伯发现迎面的黄衣鬼子照直驶车飞奔前来,吓的头发根子发仁,想前躲又想朝后退,1时拿不定主源,百行重担压在肩上,使他失掉了时间。猛听克嚓1响,扁担离用,来整飞出,头脑喻的1声,周伯伯失去了知觉······ 十步开外,有个值勤的伪交通警,他是事件的目击人。起初没看清是什么人开车,心中暗想,你这开车的,真不讲理,就说你响过喇叭,老汉闪躲不及,就该煞车,怎么拿人命开玩笑。他认为这是给他职务上添麻烦找岔子,1股不平之气促使他打出手势,叫对方停车。不料发了疯的摩托,像是猜透他的心思,怒吼1声,笔直向他扑来。 伪警察见势不好,1个箭步向外跳闪,车子“嗖”的1声擦身掠过。在1口粘稠的唾沫飞到脸颊的同时,他听到司机狠狠地骂了句:“8嘎!” 他低下头发见青棉裤上被撕开半尺长的口子,白棉花露出来。抚摩着棉裤,他像做了1场恶梦。忽然神志清楚了,知道操这样语言的人,在沦陷的华国土地上,不用说撞死个卖菜的穷人,就连擅死他值勤有责的警察也是不犯法的。 “幸亏没拦住他,果真那样,当场挨揍还是小事,上司知道,来条反抗皇军的罪名,连饭院也打碎了呢。”他想到这里气头消灭了,心情也转变了,不再根肇事的鬼予,也不怜悯倒在马路上的老汉,痛恨的倒是他自己,“你小鬼能管阁王的事?” 经过自疚之后,忽然又高兴了:“亏我心灵眼快年纪轻不这个年。”他看到遍地都有撞散了的青韭,乘乱腾的空子,偷拣起两把掖在腰兜,慨足潜踪地躲开了。 人群里,有西下注的长生,是个卖苦力的,跟周伯伯熟识他叫来1辆3轮,送周伯伯到附近的小医院,又亲自去给韩家 送信。韩燕来到医院的时候,大夫已给周伯伯作了临时处置。撞 伤部位在左大腿,大夫意见,伤者应该住院,否则危险不小。住院须交5十元的保证金。韩燕来跟长生商量了1下,打算借债也要治伤。 交保证金的消息被周伯伯听到了,他突然睁大眼晴很坚决地说:“我这条命都不值5十元钱,快把我抬回家去。休养两天,我还干活呢。” 大家劝说无效,只得依从了他。这场风波,给韩家生活带来更多的困难,光是急诊费和医药费整整花了十元,还没算来回的车钱。除花掉那担韭菜折款以外,燕来手里存的67元差不多也搭净了。可是要解决的事半点也没解决。 当燕来再次提出卖外带的时候,老人没话说了,只是叮嘱:“买值卖值,别仨瓜俩枣的扔了它!”旧社会里,对于穷人,1切的厄运和不幸都会蝉联发生的。 韩燕来拿着外带到紫河街破烂市,直蹲了两个钟头,没有1人过问,看着天近中午,他烦躁了。这得等到几时?干脆还卖给打鼓儿的算啦,满差能差几个钱,斤斤两两的干啥,别叫扬叔叔在家老等着,万1耽误了他的事,检芝麻丢西瓜更不合算。他打定主意,把外带套在肩上,站起身要走。 正在这当儿,迎面有两个穿便衣的叫住他:“站住!你的外带是哪里来的?” 韩燕来不痛快地作了回答。 来人中穿长衫的眼睛1翻:“你卖东西为什么又要走?” 韩燕来生气地说:“我自已的东西,愿卖就卖,要走就走!” “没那么简单,不早不晚,偏是查私货的当儿你才走。” 韩燕来觉得十分委园,本想发作,知道查私货的人是吃官饭的,便耐心地述说理由。准知对方根本不理睬他的话,向同来的伏伴递了个眼色,两个家伙抢前1步,猛然用力去夺车带。 “有这1副,那9副都得朝你要!” 他们气势汹酒地紧紧韁着车带,看来他们这1聚子是不想松手了。韩燕来由小长大从没受过这种侮辱,虽说是1副车带,它关系着家庭和个人的名誉也关系着尤叔叔和周伯伯的生活命运,他不顾1切用力回夺,双方撕撕掳掳,最后扭到派出所。 由派出所又转送到分局,分局里早坐着个坏家伙,声言他是龟山经理派来的原告,没容韩燕来分辩理由,伪分局的1个什么科长,立刻作出结论车带归还原告,还要韩燕来承认是偷的。 韩燕来才要分辩,就见这个伪科长,眼睛1睁1闭,眉毛1低1扬,操着京腔加日本调的混杂语言叫嚷道:“怎么着,你这小偷的干活,不要脑袋啦,胶皮行业都归龟山经理管辖,你不知道龟山大日本经理的厉害?” 说着派人把燕来押在拘留室。 天黑的时候,韩燕来被释放了。在回家的路上,他心里十分憋气,感到没脸见人,1时头晕眼胀,周身发烧,恨不得有医生给放放血才解气。 迎面有家小酒馆,他想起十个钟头没吃饭了,摸摸衣袋里还有0俄,身不由已地走进去。以前他对尤叔叔作过保证,坚决戒酒。现在,心里这样须乱,早把1切誓言撒在9霄云外了。 酒家问他时,他指着4两的酒杯伸出两个手指头。借酒消愁,愁更愁,半斤酒没喝完,伏在桌上沉醉了,逃跑中,酒家把他叫配,算完酒账,找回5角钱,他跟踉跄跄走出门来。冷风1吹,头脑清醒些,他想起今天受到的侮辱,这样空手回家,还有脸见人?说书唱戏,虽说有贪官恶霸欺压良民的。可是,就在那个时代,有多少行侠仗义的英雄好汉,他们杀贪官除恶霸,痛痛快快的活着。 第199章 报仇行动 今天,韩燕来感觉自己这就算是正式开始革命了,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要受这份腌臜气,不光是丢掉了尤叔叔的脸面,连祖宗3代的脸也丢光了。 他叫着自已的名字:“韩燕来呀!韩燕来!想你也是5尺5的汉子,就这样忍气吞声善罢甘休吗?不!你是鬼子经理也好,冒牌的汉奸商人也好,我要把丢掉的东西找回来!” 经过分析,他估计抢他外带的这些家伙,准是伪经济警察和轮带商人勾结起来干的,他想到橡胶洋行去找,但他们人多势众,赤手空拳怎能讨出公道呢? 边想边往前走,韩燕来忽然发现道旁1家铺子挂着刀剪铺的招牌,玻璃罩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刀剪,电灯照的闪闪发光。 骤然之间,触动了他的1件心事。 稍微等了1下,他迈进门去,逐1观看。各种刀子都标着价码,标着5角的是7寸长的攮刀,他拣了1把端在手里,像是在衡量它的分量。 “掌柜的!这家活什能杀鸡不?” “杀鸡?”掌柜的透出委屈的表情,“老弟!你怎么啦,没看招牌呀!这是真正老王麻子的······” 掌柜的用江湖口吻卖弄着王麻子的等级,像是说山东快书那么流利,他1连串说了王麻子、真王麻子、老王麻子······最高级的才是他这真正老王麻子的牌子。 当看到顾客脸色透出不尚虚名贵乎实用的时候,掌柜的又笑着说:“兄弟!可能你没开过宰杀行,这把刀,要说宰牛是有点吹呼,杀猪还是十拿9稳的。” 韩燕来1句话也没说,掏出仅有的5角钱,抛在柜台上,拿起刀来便走。 街上,很多商店都早早的关了门,他隔着门缝窥察了很多家,像大海捞针1样寻不到1点迹象。他闭住眼睛冷静思考了1下。 这么大的都市,瞎摸乱撞不行!事情出在紫河街,总归在那1带,马跑过有蹄印,鸟飞过也得有影儿啊,除非你钻天入地,否则管你什么老板,就是日本鬼子龟山,老子也不怵头······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右手探入衣兜里,紧紧握住那件报仇的武器,脑海里闪出1幅称心的图画。他冒充顺客进入橡胶行了,那个原告大肚子老板被他哄到无人黑暗角落,嗖的1声亮出匕首,然后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掐住对方的脖子。 “呸!睁开你的狗眼,认识认识我姓韩的。哼!用不着提名道姓,干脆说就算还了老子的车带,这事儿也不完不了,记住!今后不准再干坏事,敢说半个不字,削下你的脑袋,当夜壶使唤······” 韩燕来陶醉在复仇的幻想里,毫不在意地闯过日本宪兵队,铁栅栏内那个站岗的日本兵,瞪大了惊疑的眼睛,对他注视了很长时间。 他跨过市府后街,穿了两道胡同,到达紫河街。刚登上丁字路口,想起附近胡同里有两家橡胶商人。 “也许就是他们干的?” 他返身钻进这个平素很熟悉,现在1时又想不起名称的胡同。时间已是十点以后了,胡同深处有几只路灯,灯光微弱,看看要被周围的黑暗吞噬进去。 韩燕来踱进胡同几步,发现侧面门缝里透出灯光,估计是橡胶商人,走到跟前1瞧,是两个戴眼镜的鞋匠正在纳鞋底,1时又感到自已记错了地方,撤步就往回走。 正在这时,听得胡同口有人问:“干什么的?” 从声音里判断,不像普通人问话。 韩燕来按照城市生活的经验,回答:“我住在这胡同里,出来解手的。”想到自已带的那件东西,心里直嘀咕,要来搜身怎么办。 还好,问话的人没近前来,他乘此机会朝着相反方向溜走。路上留神细听,身后没人跟进,私下正在庆幸,不料快出胡同时,迎面突然有人挡住了他。 “干么去!” “到紫河街买点吃的!” “慌张什么?” 迎面说话的人已站在电灯下,韩燕来看见来人那两道满带凶气的8字眉,1双滴溜乱转的猴儿眼,猴儿眼正眯这眼睛着朝黑暗中搜索韩燕来的形状。 像突然发现浑身斑点,扬头吐舌的毒蛇1样,韩燕来猛然想起,来人就是2十天前在路西捆打他的那个戴黑眼镜的特务。 他打了个寒,顿时倒退了1步。 “真要被他认出来,个人,家庭,尤叔叔,革命工作,嘿呀,这还了得?” 欲待转身回走,身后有人跟来了,还不住地乱打电筒。眼前的特务用捕捉猎物的姿势逼近跟前了。 这时,韩燕来的醉意完全消失,急中生智,咽了口唾沫,细声说:“我就是这儿的老百姓,啥也没带着,不信你看!” 骗得对方伸长脖子窥探时,他猛抢1步,对准8字眉心,狠狠地打出1拳。 对方眼冒金星,鼓动1声,跌倒在地。 韩燕来趁机会夺开道路冲出胡同口。 被击中的这个家伙正是蓝毛,因为捕杀抗日人员有功劳,受到日本人的赏识,被提拔到侦缉队。 这小子新官上任又逢年关,想在日本人面前献殷勤,显示自己,便亲自带队深夜查勤。想不到头1天夜里,便领受了这样沉重的当头1拳。 他感到头颅似乎被敲碎了,当时仆倒在地,神志稍1清楚,顾不得起身,马上从袋里掏出口笛,拚命地嘶吹。 韩燕来冲出胡同口有5十米,听见有人向他鸣枪发射。吓的他疾转身躯钻到小巷里去,刚想蹲下躲避,就听得后面有成群成伙的人呼喝着追赶前来。 他没命地朝里面跑,跑着跑着抬头1看,巷口尽头,路灯照着1块蓝色糖瓷牌,上写“此巷不通行”。这1来使他万分焦急,前进不得后退不能,1时感到头顶上的电灯光线特别强烈,敌人只要追进胡同,很远就可能发见他。 心里1急,俯身捡起块砖头,猛朝灯泡投棉,灯泡破灭后,才意识到灯杆靠近的是高墙,1秒钟也没迟缓,他用猴儿爬竿的手段,攀上墙头。政人追进胡同的时候,他已爬上了相邻不远的房顶。 为了减少音响,他脱掉鞋,弯下身子,轻轻伏行,爬过很多平房和瓦房后,他蹲下来,听了听4下都很安静。 拾头望天,天空繁星密布,4下空旷凄冷,唯有紫河街南面的奎星阁,高高伸入云际。 看到奎星阁的时候,他知道离开闯祸的地方很远了。 此时此刻,他那颗沸腾的心才稍微镇静。 低下头,发见自己是骑在1堵很高的围墙上,围墙南面是高大的瓦房,兀自静悄俏地酣睡了。北面是1套独立的小庭院,坐北朝南,里面还有灯亮,灯光被窗帏遮住,在深夜雾气弥漫中,看去是黄澄澄灰蒙蒙 的。 “要是屋里的人都睡熟了,可以通过这家浅宅院,下墙逃走·······” 他的想法还没完,就感到点灯的屋里有音响。侧耳细听,像是有人撕掳和争夺什么,偶尔还夹杂着低声喝斥。 “自己满屁股流鲜血,还能管别人长痔疮。” 韩燕来管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但当屋里这种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好奇心加上青年人的火爆脾气,使他无法控制自已了,看了看前面靠墙地方,有砖砌的花池,要是从那里下去,不费事也不会发出音响,贴着墙根可以挨近窗户。 他按着所想的出溜下墙,踮着脚尖挨近玻璃窗,眯细起眼睛,隔着窗帏露缝,来了个木匠单吊线。 屋子分内外两间,东面是寝室,沙发床上无人,两条绛红色的皱被,滚落地面,1只木屐底朝天,另只不知去向。 外间屋有方桌,上面摆着瓶酒罐头,墙上有挂钟,时针指向下1点。 韩蒸来正看着,忽听墙角有响动,仔细瞧去,发现1个墩实个子,上披睡衣,下打赤脚,蒜瓣形的脚鸭子揪踩着地毯。 只1眼,韩燕来就断定他是个日本鬼子,但不知他弓腰捕捉的是什么,只听见他呼哧呼哧的仿佛同谁角力。 猛然,被捉的东西翻过身来。原来是1位头发蓬散,衣襟撕破,满脸怒气,眼睛急得快要发疯的女人。 从她的表情里,韩燕来瞬间就明白了1切。 “原来是这样的事情。” 韩燕来踌躇了,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日本鬼子欺负中国女人的事并不稀少,自己才从祸坑里爬出来,不愿再朝灾井里跳。 他想悄悄地离开,思来想去自己又做不到。 女人那愤怒燃烧的眼晴,倔强不屈的脸色,又吸住他的两条腿。 屋里激烈的搏斗进行着,窗外青年的怒火也逐渐上升。突然,日本鬼子又把女人扑倒在身下了。 韩燕来终于是度发冲冠为红颜了,什么也没考虑,劈手拉开风门,抢走几步,站立在日本鬼子的面前。 乍1见到屋里进来人,鬼子吓了1跳,心中暗道:“大门和通前院的便门都锁啦,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咦!” 当发现对方赤手空拳,特别看到他是中国人的时候,他完全恢复了镇定和自信,他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仿佛韩燕来在他屋里多站1会,都伤害了他的尊严和体面。 “你的!滚出去!”他命令着。 “你!放开她!”同样也是命令着。 第200章 龟山之死 鬼子感到没有理喻的必要,抛下女人,站起身形,扑赶过来,动手就要殴打。 韩燕来闪过他的拳头,乘势推搡了他1把。 鬼子习惯了打人,从没想到住在城市里的华国人敢和他还手,没有防备,被1把打个趔趄,险些栽倒。鬼子狂怒了,站稳身,使足力气猛扑韩燕来,韩燕来者支架住,两人打在1起。 韩燕来原是激于义愤,脑子1热就冲进来的,他主要是想拯救这位不肯受屈辱的女人,并没想把对方怎样。哪里想到这个家伙喷着恶臭的酒气,扭住韩燕来撕皮掳肉地下起了毒手。 韩燕来带着满腔怒火,双手招架住上面,找了个空子抬起右脚朝着对方肋部猛踢1下,这个家伙两手松开倒退了两步,随着沉重的响声跌在地板上,就像是从空中掉下个大件行李。拐子爬起来头也不回,直窜进里间屋去。 “你······你······快跑啊!” 女人急的话不成句,从她神情上可以看出,如果韩燕来再迟1步,必然有生命的危险。 “你不认识他?他是龟山经理!” 那女人又催他离开。 听说是龟山,韩燕来发愣了。 “权在多田,钱在龟山”。 这个顺口溜早就听说过,龟山是在省城经济界里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是经济顾问,经济特务,发横财的资本家。 想不到几个钟头之前,他还驱使爪牙,劫夺自己的财产,现在狭路相逢了,怎么办? 韩燕来1时犹蒙不决,1方面是惧怕那龟山几分,同时又觉得他更加可恨。 “还有她······” 韩燕来看了屋里依旧坐在地上的女人1眼。 “逃你的命,不要管我。” 女人的这句话倒起了相反的效果,韩燕来是个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的人,怎能虎头蛇尾有始无终呢?就再他愣着的时候,龟山有杀回来了。 手里倒提着王8盒子,咔嚓1声顶好子弹,举起枪口对准韩燕来的脑门,看看就要搂火,姑娘尖叫1声,紧跑两步,全身遮住韩燕来。 “龟山先生,我求求你,放走他!” “他的是什么人?” “他······他是我的表哥!” “你的,撒谎!他,土匪的干活!” 龟山把女人推搡到1边,枪口又对准韩燕来的胸膛。 从龟山的表情上看,说他是凶很残忍还不如说他是骄横跋扈。他那条枪仿佛赐给了他充分的权力,可以任意惩处任何住在省城的华国人。 女人看着事态越来越严重,她知道龟山并不把杀死个华国人当成是什么很大的问题,而且,即使救命恩人为她牺牲了,于事实也无多大弥补,想到这里,她便重新掩住韩燕来。 “放开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闪开!”龟山吼了1声,“我滴,先要他的命,后要你的身·······” 话还未讲完,龟山突然感觉像有根铁棍敲击他的右臂,右臂1阵火辣刷痛,手枪当啷掉落在地。 龟山要俯身捡枪,韩燕来从女人身后冲出来,底下伸出绊脚,上肩猛力1撞,把龟山撞1个筋斗。然后扑过去骑着龟山抡拳便打。 龟山咬牙忍着身上的疼痛,拚命抓地板上的那支枪,眼看着就要抓到手,女人又急了,不用说叫他打死救命恩人,只要叫他响声空枪,前院的人闻声赶来,谁也难逃活命。 在这紧要关头,女人也发了发狠,1脚踩住龟山的手,另脚踢开那支枪。韩燕来看见姑娘这般帮助自己,心里感到高兴,稍1疏忽大意,龟山乘势翻身把燕来压在下面。 此时,龟山占了上风,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狠命掐捏被压者的咽喉。韩燕来1阵刷痛,觉得咽喉憋胀,呼吸困难,想要滚翻,刚1用力,感到胯骨下有个硬挪东西硌得生疼。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来这个东西正是报仇讨债的那把短刀。想到它,韩燕来1切新仇旧恨全部涌上心来,不顾咽喉的酸楚,挣扎着抽出它来,照准对方后心,猛力1捅······· 好半天,韩燕来站起来,出了1口长气,凝视着女人。 女人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好心人可······可是也闯下大祸啦!” “不怕!这里就他1个死鬼?” 韩燕来说着,到龟山卧室迸行搜查,从龟山打开的箱子里,扔出像片簿,邮票集,铜质神像等乱78糟的东西后,发现有两叠厚厚的伪钞,约有大几百块。 韩燕来拿着伪钞走出屋来,为了工作,为了生活,他是多么需要钱哪。可是果真把钱拿走,有损于自己的品德,受害的女人又怎么看这个问题呢。 想了想,终于说:“枪交我,钱给你,你是哪里人,我把你送回家去。” 女人拒绝接钱,并不肯走。 原来,她的母亲跟龟山当佣人,因两处相距不远,女人有时前来帮助母亲拆拆洗洗的。今日黄昏时刻,她来看她妈妈,龟山借口留她做点0活,还强留她吃饭。入夜,鬼子紧闭前后门,把她妈妈锁在厨房里,就在他对女人强行要奸污的时候,韩燕来赶到了。 “既是这样,咱们先放开你母亲再做商量。” 从龟山身上搜出钥匙,他们开了厨房门。1位4十出头佣人打扮的妇女走出来。她已经了解到发生了什么问题,嘴唇打着哆嗦,又抱怨又恐惧的道:“你打救俺家孩儿,倒是慈心善意。可是,这里离他手下的 人,只隔1道墙,你要走老人,不是把俺们推进火坑里嘛。我是妇道人家,碰见这样天塌大事,哪还有主心骨呢。没别的,你是好汉。好汉作事好汉当,就算可怜我这寡妇孤儿吧·······” 她任何办法没有,唯1的心思,是把灾祸推出去。 “妈!你这话可不对。事从咱们身上起,咱们能自己躲下净,叫人家顶灾?要紧的是看看有没有办法。” 韩燕来看出女人比妈妈识大体,便问她来这里的时候有无旁人知道。 母女齐声回答说没人知道,并说这个死鬼纵有万贯家财,也经营着几家大商号,但他自己很少出头露面,总是个人独住1个小院。 韩燕来按照这种情况,把想到的意见先和姑娘商量了商量,她想了1会儿就同意了。姑娘跟母亲1商量,起初她不同意,后来为了女儿也无可奈何了。 于是,按照燕来的意见,把她妈妈捆绑好,嘴里塞了块毛巾,安置她进厨房,外面挂了锁。1切都准备妥当,韩燕来收拾了短刀,把王8盒子插在腰里,再1次把伪钞给女人。 女人接过伪钞,将它撕的粉碎。 这样1来,韩燕来对她更加敬重,鼓励了她几句,便帮助她跳出墙头。 走了百十来步,到达女人的家门口,韩燕来低声说:“咬紧牙关,天塌下来,也别承认······” 姑娘心事重重地点头答应着,快要进门时,她扭转身:“你留下个名字吧!” “我的名字?”韩燕来精神上没有准备,稍微愣了1下,他说:“我个人的名宇,现在不需要告诉你,要觉着有人替你办了点好事,记着是赤色革命组织派来的人就行啦!” “你不愿意留姓名也好,我总得告诉你,我叫蒲小蔓,高小毕业就失学了,要是俺家能熬过这场灾难,这个家可以当你们歇脚的地方。门牌是101号,若记不住门牌号数,注意迎面墙上那块‘大学眼药’的招牌。” 她的话打动了韩燕来,真有个歇脚的地方,对工作可挺好。他想给她再说点什么,女人已经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早晨6点钟,银木兰值完了最后1次大夜班。回到宿舍,见小叶钻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纹丝不动。怕搅乱小叶的安睡,她轻拿轻放地拾掇自己的东西。 “呔!”小叶翻身猛喊1声。 “你呀真是无事忙,好容易值完1个月的大夜班,又赶上春节放假,安生睡睡嘛!” “死丫头,装睡觉,还瞎嚷嚷,多吓人!” 小叶笑着,坐起来,打了个舒展,披上棉衣,吩咐银木兰说,“给我买馃子去,要糖浆!” 看来银木兰是被她支使惯了的,她2话没说,从小叶提包里掏出0钱就走啦。 不大时间她给小叶买来了早点,小叶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就想吃。 “小姐!起床后再吃吧,这样懒丫头,将来怎公搞对象。” “搞对象?要搞,我就把你搞喽。” “别胡说!搞我有什么用?” “你脾气柔和,手脚勤快,我就要你给我使唤着。” “有个男人伺候你不更好?” “我可不冒这份危险,现在讨个老公,多少总得跟鬼子汉奸的有点联系,将来人家过来,头戴十顶汉奸家属的帽子,还少你的苦头吃!” “想不到你个死妮子,有这么高超的理想,那你去投青天白日组织吧!”银木兰有意这么说。 “我没有那么长的腿。” 图近道呀,出城到处是赤色革命军,你去投吧。几时混阔了,别忘了服侍过你的人。” “环姐,别瞎扯,投赤色革命军,我胸膛里没装着那么大胆子。” “那怎么办呢,要不然,学你姑姑,当修女去。” “咱是肉眼凡胎草木之人,享不了那份清福。只要吃的饱,睡的倒,不闹病就行,天若掉下来,我跟大伙1块砸死。不掉的话,舒舒坦坦地活几年。” 第201章 自以为是的高自萍 小叶说着披上衣服,让银木兰1起吃早点。 银木兰推辞,她说:“我知道你是等着下馆子的对吧!” 见银木兰不理睬她的话,小叶进1步说:“环姐!说真的,你要是找个称心爱人,我十分乐意。看你近来,经常外跑,坐不定睡不稳,怪好的两只眼睛有点浮肿,依我说,趁着春节,到我家去住几天,咱俩住1个屋,够多好。偏是你不走这条路,老跟那个姓高的小子跑什么。环姐,我实在替你担心,你是心慈面软老实巴交的人,提防上了他的当。” 银木兰听着她的话里有音,怕小叶看出了自己的政治活动,便想追问底细,正同小叶谈到深处的时候,宿舍吱呀1声,高自萍探进个脑袋来。 小叶说:“嘿······说曹操,曹操到!” 高自萍笑了笑,想坐下来。 小叶说:“你先请出去冻1会,容我穿好衣服。你这个人倒随和,也不嫌这股不开窗户的空气味道。” 高自萍受了小叶的抢白,1点也不发火,婉言向小叶道歉之后,对银木兰说:“为了不打搅叶小姐休息,咱们到外边说话好吗?” 银木兰随同小高出了宿舍。 路上,高自萍用谈虎色变的神情说:“真是糟糕的很啊,本想请你看电影,结果看不成了!昨天夜里,赤色革命军派进人来,把1位著名的日本经理杀啦,闹的大街上处处戒严,1切娱乐场所都停止开放······其实,你说他杀个鬼子能解决什么问题,无非刺激人家1下神经,这1下弄的反而叫鬼子们提高了警惕。” 银木兰说:“既是街上戒严,最好咱们别出门,免的招惹是非。” “咱们到背静地方走走,我有要紧事情和你谈。” 自从尤林进城以后,银木兰认为高自萍表现的不够好,在很多问题上感到小高对她有意见,很想乘此机会好好同他谈谈,消除隔阂,加强团结,以便做好工作。抱着这种希望,银木兰跟他出了院。 刚出大门口,发见小燕儿在卖豆浆的旁边站着,篮子里的货早空了,看光景是专门等候她。知道小燕多日不来,今天来了必有要事。当着高自萍,银木兰不便公开打招呼,暗暗向她递了个眼色。 小燕儿十分机警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他们躲开唐林街,1路南行,来到了行宫。 行宫是省城闻名的1所宫殿式建筑。高自萍跨过行宫的高门坎时,便发现银木兰有些踌躇。高自萍以为她有什么估计,便解释说:“行宫对于普通市民出入有些限制,公教人员到这里游逛游逛倒是家常便饭。” 说着他领先迈进,绕过职员宿舍,从便门跨进东院,东院寂静冷清,满庭积雪未除。他们沿着没有女儿墙的长廊,进入1所方砖铺地的大厦。 大厦前边是舞台,中隔1道石头砌的水渠。渠宽1丈,深8尺。舞台的金碧朱颜虽然脱落褪色,那些经过精雕细刻的蟠龙舞风,仍然记录着古典艺术家的精心绝技。 高自萍到了这个地方,环顾4下无人,精神格外振奋。 “知道不?”他自以为颇有风趣地卖弄着,“咱们脚下这庭厦,是慈禧太后观看戏剧的地方。想当年他们帝王之家,引护城河水流经眼前的水渠,渠中荷花盛开,西太后1个人,在这里赏花观剧。当然了,有时也许有少数文武大臣陪伴她。想1想呀,歌声音乐透过清流,是多么优美动听呢!其实,不用说舞台上有人藏歌载舞,就像咱们今天到这里安闲地散散步,也够诗意的啦······” 银木兰本是怀着与人为善的心情跟他出来的,方才看见小燕,使她改变了初衷,想着尽早结束这次谈话。现在,高自萍流露的感情,更不投她的心意,好容易抓住小高说话的空隙,她直截了当地说:“你不是说有要事要谈吗?抓紧时间吧,我还有事情!” 银木兰这样突然打断他的兴致,使高自萍感到懊丧,为了表示回击,他说:“我们还能谈旁的吗?我跟你是工作关系,咱们纯粹谈工作。” “谈工作,那很好!请你说吧!” 为了避免类似上次的冲突,银木兰竭力把语气放得缓和些。 高自萍哪有谈工作的思想准备呢,只好把他叔父病好之后,进行伪省长的事说了说,说的空空洞洞,没有具体内容,更谈不到有什么成绩。 1经银木兰追问,他辩论起道理来了:“我认为地下工作是秘密工作,是无公开形式的工作,要有特殊的发展规律。今天把线扔进大海去,有朝1日,兴许把鳌鱼钓上来。但急不得,催不得,不能1嘴吃个胖子。有的人刚进都市,立刻动手动脚,想搞垮敌人建立起来的秩序,甚至像对龟山1样采取恐饰手段,这是‘左''倾幼稚病,早晚得把脑袋乍呼掉!怎么,你认为我这样说是胆小?不!我是反对拚命主义。真要时机到来,什么我都敢去,侧刀放在脖子上也不含糊。可惜,我的看法老尤不支持,你也不谅解,由于近来咱们观点上有分歧,1直影响着相互间的情感,近1个时期,你对别人多么接近,对我是多么疏远呀!” 银木兰知道他说的“别人”是指谁说的,因而勾起她的情绪,想起那天尤林在土山公园对她的态度,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很不自在。 “小高!你这说的是什么呀,同志们谈论问题麻,分什么远近厚薄呢!你不该胡思乱想,要紧的是我们都在尤林同志领导下,加强团结,做好工作” “得!得!得!”他像1听这些政治名词就头痛似的,“咱们不谈这些,1年1个春节,好容易盼到的。本想咱们出去玩玩,又赶上大街戒严。怎样,你是缺钱花,还是短啥东西,说吧,看我能帮你作点什么呢。”他想以物质来换取对方的好感。 “高自萍!”她扬了扬眉毛望着他,对他怀着希望地说,“我本人啥也不困难,我看尤林同志的生活很成问题,你手里若是富裕,支援支援他!” “话不是这样说!”他又打断她的话,“你我之间,是1回事。对老尤同志嘛,我是这么想的。他是组织派来的,上级应该给他充足的经费。连我们的生活,也应该由他负责开销。” 银木兰听着高自萍的话,像喝凉水就生蒜1样的没滋味,本来她想用她的影响,劝说小高,促使他进步。不料双方意见相距很远,根据以往的经验,想说服他并不是件容易事。想到小燕儿还在等候她,心里十分焦灼,沉默了许久。 “上班多时了,我得马上赶回去很多手续,要我亲自交代的。” 说完,没等高自萍同意,便转身离开了。 高自萍看着她的背影,呆呆地出神,当意识到她真要离开而想劝说她的时候,银木兰已经经沿着走廊进入西院。 这时,高自萍就像卖肉的抽去他的骨头,浑身支撑不住,他颓然卧在身旁1条冰凉的石阶上。神志稍微清醒,他恶狠狠地说:“好你个黄毛丫头,王8吃秤铊,你真铁了心啦!” 小燕儿见到银木兰,把过年欠债,周伯伯撞伤,韩燕来闯祸等1切发生的事情,统统向她学说了。谈到尤林的情况,小燕说:“哥哥出事的那天夜里,他像是害了病似的,1句话也不说。等哥哥回来,他问清楚原因,狠狠地训了哥哥1顿。之后,两人和衣躺在床上,4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死盯着房梁。我替他们闭了灯,两人倒替着出长气。后来不知听到墙外有点什么响动,两人急忙推门出去,爬在房顶,整冻到天明······” “是这样······” 银木兰心里1阵凄惨,想到在敌占区搞地下工作,不只是担惊受怕,实在是梦魂不安。至此,她完全原谅了前些日子尤林对她的顶撞,担心地问小燕儿:“你们的困难有办法解决吗?” 小燕儿摇了摇头:“账还欠着,过年也没辙。不过,尤叔叔不叫我对你说。” “为什么?” “他说你不领取公家分文,还得养活老父亲。” “对我是什么看法呢?你等着!” 她返回医院了,进了宿舍,她喃喃自语:“无多有少吧,我能眼看着他们为难吗?” 在床铺下取出提包,从中抽出薪金袋,数了数,0整相加不到十5块钱。这点钱,她原打算交伙食费,过年买双布鞋,余下的寄给父亲。现在看来,统统拿出去也解不过他们的渴来。 正在思谋中,小叶哼哼着京剧走了进来。她发见银木兰拿着钞票出神。 “怎么啦?对着财神爷发愁,又发生经济恐慌啦?” 银木兰面带愁容说:“除掉交伙食,没回家过年的钱。” “唉呀!我亲爱的姐姐,别上愁嘛,没关系,我兜着你。不过,我过年手头也很紧,这么办,伙食费我替你交,你手里那几个钱都带回家去吧。” 小叶是来取围巾的,说完话她就从床上取下围巾,匆匆离去。 银木兰掂着手里的钱沉静了1会,像是想起什么,自己点了点头。弯腰打开包袱,3翻两翻,找出自己存的那块黑底粉花的平绒衣料,连同1丈5尺鸭蛋青色的洋布里子,用包袱裹好,匆忙走出医院,远远望着小燕儿,她说了声:“等我1下。” 说完,直奔傍依唐林街的1个胡同走去。 第202章 分钱 胡同口拐弯处,有1家商号,外面吊着米黄色的棉门帘,上边用黑色丝绒镶嵌着1个大得吓人的“当”字,她照直走进去。 里面的柜台,远高过她的脑袋。1个秀头的家伙像是凭依城墙似的从上边朝她探头注视着。她怀着几分羞惭,吞了1口空气,发了发狠,双手举起小包袱,用力投掷上去。 莫约有45分钟,秃头从城墙高处再次探出,先打了个哈欠,然后慢吞吞地说道:“不顶!” 随着话音,小包袱落地。 “怎么不顶?” 银木兰用他的话反问着,没去拾包袱。 “当铺喜欢见成物,你这是衣料。” 银木兰摆出要走的样子。 “等1等!要是有成物伴搭呢?” “拿来!”从柜台高空,伸出1只指甲修长没有血色的手。 银木兰毫不犹豫,脱下姜黄毛衫,和包袱缠在1起,从新投了上去。 算盘1阵连续作响,听见秀头在柜台里面说:“十块钱!” “归总十块?”她吃惊地向柜台望着,“光是衣料也得2十多块哪!” 看到秃头再次探出身来欲将衣物扔还给她的时候,她发狠了:“开手续!” 她拿着当票,刚1出门,正碰上小燕儿,想藏掖手里的东西已来不及,小燕儿盯住她拿当票的那只手。 “银木兰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当两件穿不着的衣裳。”为了表示平淡无事,她故意微笑道。 “骗人!这么冷天,你的毛外衣是穿不着的?” “打春好久了,现在河开雁叫,要脱棉衣啦。” “把苦瓜当甜瓜吃,你们都是跟尤叔叔学的。唉!都怨我的嘴不严,累的你跟着受罪。” “小燕儿呀!可别这么看问题。要知道,在同志们1起生活中,自己受点委屈,旁人得到点好处,身上冰凉点,心里是暖和的,你懂不懂?” “银姐!我懂,我懂得你的心······”小燕儿含笑的眼晴里蒙了湿润的泪水,“不过······” “不过什么,怕拿回钱去挨批评,是不是?不要紧,我跟你去,顺便给周伯伯瞧瞧病。” 银木兰回到医院,取了1只旅行药箱,随着小燕儿朝西下洼子走。快要进入大街,1位卖劈柴的老汉,慌张地理面走来。 劈柴从筐里不断掉落,他也顾不上拾了。遇见小燕儿他们,连忙制止说:“别往前走啦!大街上,宪兵队,警察队,便衣队都在检查证明书,快快躲开。” 两人听了只得绕开顺城街,找背静地方走。 路上两人提心吊胆拉开距离,互不说话,互相看着,好容易才走到西下洼的坑沿,小燕儿回头,长出1口气说:“总算是到家了!” “别大意,你先回家看看。” 时间不大,小燕儿探出头来,左顾右盼之后,向坑沿招了招手。 银木兰知道没有问题,提着药箱到她家去。 院里很清静,北屋门锁了,东屋门关着。 西屋里周伯伯高声讲话,像是跟谁呕气:“从前只说好刀切药不如不划破口,现在看,打破脑袋不怕用扇搧,这条命是从狗日的汽车错辘底下拾来的。” 银木兰听着话音,断定尤林他们都在西屋,便直接进西屋去。 周伯伯眼睛塌陷,脸庞消瘦,胡须茸茸,显得更加苍老。他刚镣开棉被坐起来,侧歪着身子,等尤林给他披棉衣。 韩燕来站在下手,试着给他缠绷带,他的技术不够好,每缠1遭,病人就1咧嘴。 “看你手脚重的,这不是叫你捆绑犯人,小燕呢?” “周伯伯!我来。” 银木兰放下提包,从韩燕来手里接过绷带坐在周伯伯对脸。 “行吗?脏呵!”周伯伯忸怩不安了。 “让她缠吧,她比小燕高明得多。” 尤林说着同银木兰打招呼。 小燕儿向他们学说了街上戒严的情况。银木兰缠了几遭,想着看看伤势轻重,从新解下绷带,仔细检查了1番,见伤势不重,便打开药箱,涂了些药,很快绑扎处理完毕。 她安慰病人说:“你放心吧,这不是骨折,果真那样你痛的就吃不住啦。别老躺着,可以活动活动,试着走1走。” 周伯伯听罢,屈伸了1下大腿,果然不十分痛,绷带缠的不松不紧,腿上象减轻了分量,感到挺舒服。 心里1阵喜悦,他说:“你尤叔叔又有了身份证,我的伤势又轻了,受苦人平安就是福。小燕儿,你去找长生他娘,叫她给我借上几块钱,回来置买点年货,割1斤肉,连治病的先生,1块吃顿饺子。” 韩燕来说:“有钱人过年,穷人们过难,长生家也不宽裕啊。尤叔叔他们也不在乎吃喝,依我看,家里有白菜,有剩馃子,包顿素馅饺子算啦。欠债的事,等吃过饭后,我到邢大婶家张张口去。” “你就不要出门啦,省的捅马蜂窝。”周伯伯瞪了他1眼。 尤林忙着排解说:“吃上素馅饺子就不赖,在外边过年遇到敌人出动,吃不上饭的时候也多着呢。欠下的债,你们别张罗了,由我写信想办法。” “还能叫你想办法?小燕儿!我没说叫你借钱去呀?怎么不动弹?” 小燕儿心里有底,纹丝不动,对周伯伯的话,1声也不哼。 周伯伯恼火了:“你不去我去,我不信姓周的在西下洼赊不出账来。” “周家伯伯,你可不能走远路,静养几天再看。用钱?我有1点。”银木兰说着,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那1叠票子。 她数了十元交给韩燕来,要他还苗家的账。又数了十元递给小燕儿。 “给你尤叔叔买件村衣,买双新鞋,余下的置买年货。”转过身来她对周伯伯道,“你不是叫小燕出门借钱吗?我看罢年根底下,穷人家都够紧的,这里还有儿块钱,给你留下,买两瓶虎骨酒,你老人家的伤势不重,多将息儿天就好啦。” 对于银木兰这种慷概的举动,除了小燕儿有精神准备以外,他们3位都感到很突然。 韩燕来象看陌生人1样盯着银木兰分钱尤林,愣了1会说:“你哪有富裕钱,是过年发双薪啦?发双薪有几个钱呢,留着你自己用吧!” 银木兰笑了,笑的很勉强。 小燕儿实在憋不住了。她说:“你们都没看见呀,她连身上穿的毛衣都送到当铺去啦!” 这句话,把3个人的心都打动了。 尤林盯着银木兰纤细而又穿著单薄的身躯,久久没有说话。 韩燕来心里有1股说不出来的激动。 激动最厉害的是周伯伯,他心里1酸,热泪盈眶了。他想:这样有身份的姑娘,像亲人1样给自己看伤治病打绷带,还拿出钱来给自己买药,她贪图我这个孤老头子什么呢?什么道理使得她数9寒天把自己的衣裳都变卖了给人雪里送炭呢?没有旁的原因,她必然是赤色革命组织成员。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赤色革命组织就不容易找出这样好心肠的人来。怪不得老韩兄弟加入了赤色革命组织,情愿把身家性命都搭赔上,他敢情是甘心乐意啊。 老人感到眼里那股热辣辣的东西要向外流,他不愿意叫人瞧见,扭转头挥掉了。 1阵沉默过去,尤林打定了主意,他很开朗地说:“既然你把钱送来了,咱们就大大方方地开销开销。第1,苗家的账要还;第2,周伯伯的药要买;第3,不但要置买年货,还买儿瓶酒送礼。” 他把3项开支的款子都递给韩燕来,然后拿起最后的钱,用商量的语气向银木兰说:“我的衣服鞋子,买不买不吃紧,这点钱给你父亲拿回去。” 银木兰什么也没表示,从尤林手里接过钱,转过头来问小燕:“晓得你尤叔叔穿多大尺寸?” “我早比试过几次,总想胶双底子作1对,没鞋面布,也抽不出工夫来。” “不用作啦!你到外边给他买1双吧!”她把钱从新交给了小燕。 这时候尤林也就不拒绝了,便嘱咐小燕儿说:“你们兄妹作伴出去置买东西,要记住在附近小市上买,可不许到远处去。” 燕来兄妹走后,周伯伯睡着了,尤林同银木兰回到燕来家的东屋,北屋苗太太上衔还没回来,室内室外显得分外寂静。尤林发觉东屋没生炉火,感到凉嗖嗖的,便问银木兰说:“屋里没火,你冷不?” 银木兰认为他要说她当衣服的事,回答说:“脱件毛衣,能冷多少?在医院工作,1年4季都穿单衣服。” 尤林忽然想起了往事,他带着幽默的口吻说:“这件毛衣为革命出力不小啊!我进城的那天夜里,它替我挡了风寒,现在咱们困难的时候,它自我牺性,为我们到当铺里坐牢,将来不能忘记它的好处。” 银木兰笑了笑,脸红了,她没有作声。她深记着他给她在公园土山上说的话,她愿意在1切问题上更有涵养,她站起身,看样子是想告辞了。 尤林拦住她说:“干什么要走呢,要你到这里来是研究问题的,咱们先研究研究韩燕来加入组织的问题。” 综合韩燕来的优点缺点,做了全面分析,两人同意介绍他加入组织,认为有机会的时候,叫他到根据地去见识1下。 接着银木兰谈到高自萍,她说高自萍的叔父卧病刚好,他们叔侄正在进行伪省长的工作,据说已经有些眉目。这些事本是几个钟头前高自萍亲自对她讲的,但她当着尤林总不愿谈论这些,连1起去行宫的事,她都回避了。 第203章 老太太进城 尤林见她谈的很不起劲,便说:“高家叔侄的工作,远水不解近渴,我想利用春节的机会,向敌人开展‘政治攻势’,你看行吗?” 银木兰很有兴趣的回答:“当然行啦,你只要写出宣传品来我负责刻印散发!” 尤林说:“过去城里的习惯,每逢过年,都送贺年片,代替拜年,现在怎样?” 银木兰说:“现在也有呀,过年起5更后,机关衙门,绅商大户,都派公务员,学徒的或是听差的拿着成厘成袋的贺年片,分头拜送,这时街上影绰绰的不断行人,家家门户都紧闭着送贺年片的敲着门板吆喝,张老爷恭喜!王老板发财!隔着门缝把贺年片投进去,我们那个医院,不能算什么大机关,到初1早晨,红红绿绿的装满1药车子呢。” “还是这样。好,你能不能找到钢版蜡纸?” “我们只要想尽法子,还有找不到的?” “那太好了!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在敌人过年的时候,给他们送几张‘恭喜发财’。” “今天是大年3十了,又是个好晴天,可别睡懒觉呵!” 小燕儿大清早从外面买了两棵白菜,带着十分喜悦的心情回家,见同院都没动静,她就想把大家伙叫喊起来。 东屋,尤林早就起床了,他正在看书报,没有搭话。 西屋周伯伯咳嗽1声,也没表示什么。 只有北屋的进宝,听到喊声再也无法安静,不顾天气再冷,光着屁股眼子爬到窗台,才说要响应两句,被他妈妈提住两条腿拖进被窝去了。 见没人答言,并没减低小燕儿的情绪,她推开门将白菜放在案板上,然后打开门帘,放出两只鸽子。鸽子落在西房檐,静圆眼晴,盯着小燕儿咕咕直叫。 “你们真机伶,竟然知道我会给你们吃的?” 小燕儿把昨天偷偷买的红高梁撒在院里1把,鸽子飞下来,哆嗦着脑袋啄食。小燕儿1面切菜,发现雪里白不断与金凤头争夺。 “东西多着呢,没点让性,今天过年,管你们个酒足饭饱。”说着又撒出1把,鸽子们见新弃旧,又挨挤在1块争抢起来。 户外那棵粘满霜雪的柳树上,满是树挂,像是银条,成群麻雀落在银条上面,它们正在朝着东方晨雾中升起的鲜红太阳纵情歌唱。 1只麻蜜侧然回过头来,发见韩家院里这种从来少有的大方景象,招呼同伴叽叽喳喳连飞带跃地飘下院来。树上霜花时纷纷坠落,映在阳光中,好像霞光彩色的瀑布1样。 麻雀与鸽子争食,喧宾夺主的景象,小燕儿切下1个白菜疙瘩,对准麻雀群狠狠投去。哪知麻雀作贼心虚,随时警惕,菜头打来,1哄而散。倒把毫无准备的金风头,打了个筋斗。 小燕儿急跑出来,抱起金凤头替它抚摸,这时听到外面响着有规律的叩门声,隔着门缝1瞧,是银木兰推车来了。 银木兰鬓边冒汗,脸色彤红。呼吸喷着白气,她精神奕奕地低声对小燕儿说:“他可在家?” 尤林隔着玻璃窗已瞧见她,知道问的是自己,便在屋里咳嗽了1声。 银木兰听了,再也不问小燕儿,放下车子撩门帝走进去。 尤林看出银木兰是有高兴的事,便问:“事情办好啦?” “都办好啦!油印机蜡纸等都准备齐了,老家又送来现成的,这里边就是······”她说着摘下斜挎在肩头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趁着现在没有人,先打开看看净啥东西。” “东西留下回头再看,你立刻抓紧时间,到城外去1趟,大娘等着你哩。” “你说什么?”尤林有些糊涂,可也猜到几分。 “你母亲来了呀,这些宣传品就是她带来的。昨夜又是宿在我家,上次没让她见你,心里挺后悔。这遭儿我1提念,她老人家跟来了,我告诉她在公园红木桥旁边的皇亭子等着你。现在路上的情况很安定,你带上证明书,骑着车子前头去,我随后就到······” 按照银木兰的路线,尤林怀着1则以喜、1则以俱的心情登车离开西下洼,去和母亲会面。 母亲在他思想中,地位很高大。他的每亲生在多灾多难的祖国,愁城困海的家庭,父亲死后,他和母案相依为命地渡过0丁孤苦的童年。 在他刚读书的时候,每从书本上张得点新鲜故事,总要同母亲分享。多少个灯前月下,多少个风雪晨昏,他向母亲讲说着《伯俞泣杖》、《孟母择邻》、《岳母刺字》的故事。 有时他又为母亲唱歌,安慰她心灵上的创痛,取得她的欢喜。在他的幼小的心灵上,这是他的无上的满足。 儿子读师范后,娘儿两个见面很少,母亲对儿子的书信、学校的通知、成绩分数的报告,都当成珍品藏在严密的地方。 儿子走向抗日前线,母子1别多年。他来省城的前夜,仓仓促促地见了个面,双方要说的话都未说完。甚至,他感到由于当时心情紧张,没顾的仔细看她老人家的容貌。现在母亲勇敢地走上革命的道路,她象伯惠尔,符拉索夫的母亲1样,带上宣传品昂然无惧地冲进敌人盘据的省城来。 母亲是农村妇女,正因为这样,她才具有特殊朴素和坚强的风格。他以自已有这样的母亲而自豪。这时,脚下的车瞪快了,巴不得1脚踏进公园和她老人家会面。 骑出唐林街口,发觉有个伪警察招呼他,不得已下了车,细看伪警察的眼神,并没对准他。转回身1看,发现被招呼的是另外1个人。 虽然这样,可也引起了他的警惕,觉得在窄街道骑快车分外显限,稍不注意,会桑露目标,被特务发现。 这时,内线工作那种时刻提心吊胆的情绪,又来爱扰他。心情便不像才出西下洼时那样的愉快了。再想到母亲时,又感到她年老体衰,像她这样年岁的人,在农村里做些支援前线有利于根据地建设的事也就可以啦,何必出入沦陷区,跟敌人打交道呢!让她老人家在危险的浪涛里游泳是必要的吗?前天这里刚发生了问题!她老人家在公园里呆久了行吗? 他想着,就像有个小虫子咬着他的心,胯下的车子也不住地打蹩脚。 “不要胡思乱想吧!老人从几十里外赶来,又碰上春节,可能的话,接到燕来家住上1两天,娘儿们谈谈心里话。” 他又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尤老太太站在公园里,是挺显眼的。她穿着高领的毛蓝棉袄,下身是藏青棉裤,因为不习惯开裤脚,照旧用青帆布带扎腿。 她的面色微透焦黄,目光深沉,举止持重,给人1种朴素善良的印象。她手里拿着原是包头的羊肚手巾,不断拧来拧去,时不时地拧皱双眉,东旺西望,从她的焦急表情中,从她对过往行人鄙夷的态度中,更展示着她的刚毅倔强的性格。 老太太认为等的时间太久了,她开始想自己的心事:“眼看要过阴历年了,这两天鬼子没出动,地面还平静,可以带他们回去住几天。银姑娘昨晚答应到乡里看看,不知小林的意思怎样,真要他们两个都跟我家去过年的话······” 老太太陶醉在自己安排的幻想里,紧皱的眉毛舒开了。为了理想中的幸福,她露出了谁也难以察觉到的微笑。 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母亲很早便作了种种准备工作。她刨出水缸底下埋了6年的两块白洋,跑到很远的集镇上置买年货。 腊月2十4她撢扫房屋,里外整的1干2净,2十6日蒸馒头,名义是蒸馒头,实则把发好的3斤白面,蒸了1对刺猬(用黑豆点眼),1双白兔(用赤豆点眼),1盘带红枣的花糕和许多莲花卷子。 2十7日她蒸出了粘豆糕和猪血糕,2十8煮熟那挂加了葱花胡椒的血肠。 这天夜里剁好肉馅,擦净灯盏,捻好灯花,灌满灯油,连煮饭用的柴禾都挑拣了最整齐的。 2十9黎明,她腰里缠好宣传品,朝省城出发······· 银木兰把她安排在公园里等着,这是她从来很少到的地方。但她今天的胆量突然大了,心情也更豁亮了。 看到太阳照着皇亭子的玻璃瓦放光,感到眼前的境界清新;看到河岸向阳处返青的草芽,感到生命的喜悦。连那见人就吆喝“冰糖葫芦”的向她来招揽生意,说“老太太来1串”,也感到这是对她特有的尊重。总之,只要有人从她跟前走,必是仔细观瞧,生怕漏掉她的儿子。 尤林刚登上红桥,她第1眼就捉住他。老太太摊开两手,像是要抱他的样子。她原来准备了满肚子话,都等着同儿子说。她想叫儿子讲讲国家大事,比如县区同志们讲的“先收拾希特勒这个大鬼子,再对付日本小鬼子就容易多了。 想问问儿子对不对,她认为儿子多年闹革命,说出话来比县区同志的更保准。她想把过年准备的东西,这些是儿子最爱吃的,跟儿子学说学说。 她想知道儿子的生活情况,连他住房吃饭都想问个仔细。可是,当儿子站在眼前喊她“妈妈”的时候,她内心非常微动,想说的话都飞到9霄云外,1句也说不出来。 这时,她突然改变主意了。这哪是叙家常的地方,只要领上他们回家儿车话说不完呢? 第204章 母子谈话 儿子走到母亲限前,先笑了笑,想站下说话,见周围行人很多,便领母亲寻找僻静的地方,走了不远,正碰上银木兰。 她像是早懂了他们母子的心情,努了努嘴便头前带路。走到河坡弯曲有树丛遮障的地方,她接过尤林骑的车子,让他们坐在河岸漫坡,自己扶车站在岸上,替他们4下了望。 老太太看了看岸上银木兰那种举动,知道是该说话的时刻了 “小林子,你现在工作很忙吗?” “比起外边来,这里清闲多啦。怎样,妈的身体结实硬朗吗?” “看你说的,穷人没好身子骨哪里行。” 她心里为儿子回家的事堵着,旁的事情无心奢谈下去,说不到几句,就照直讲:“妈这次来,不单是给你们送文件。你离家67年了,咱娘儿们没机会多说说话,趁这过年的当口,妈想叫你回去住几完,紧盯着儿子的脸色,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妈叫我回去,1定准备下好吃的了。”尤林有意用了缓和的词句。 “那还用说,都准备好啦!” 老太太把预备出的年货背诵了1遍,临了她面向银木兰用轻松的口吻招呼:“连你也1块去。”见银木兰没吭声,老太太心中暗想:“昨夜你已经答应了,怎么又变卦,就是你不去,也应该帮助动员他呀!” 银木兰懂得老人的意思,但她不愿意过早表示态度。 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尤林很体谅母亲的心情,自己是母亲亲眼看着长大的,1别67年,当娘的还能不想念。他自己从感情上也愿意回去,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小屋里过个年,如果再有银木兰同去,妈妈1定非常高兴。说不定妈妈同银木兰已商量过了这件事倍呢。 他抬起头看到母亲那副热情期待的脸色,没有勇气正面凳出拒绝,为了缓和1下空气,转脸对岸上的银环木兰声说:“咱们不是还有工作吗?” “是·······”银木兰怯生生地回答着。 “我不多耽搁你们,跟我回去住1两天。”老人几乎是悬求了。 “你愿意跟我母亲下乡过年吗?要去你们1同去,顺便到你姐姐家看看。” “我看,我看是你们娘儿两个回去,这里的事交给我······” 银木兰违背了自己的感情,说着理智的话。 “你又不是外人呀,我哪次来不宿在你家里,你是打算今后不叫我登你家的门啦!” “大娘可不要那么说哟!” “妈!是这样,你听我说·······” 尤林终于从正面向老人作动员工作了。 “今天晚上我有重要工作,你老人家带来的文件,那是对敌人攻心的炮弹,也要在今夜打出去。” 看到老人的特异表情,他知道不需要再深说了。 “要是留大娘在城里过年呢?” 银木兰看到老太太沉默冷静的脸色,自己心里挺难受,她提出了折衷的办法。 “缺什么东西我去置买。” “有好处吗?城里这两天的情况挺紧张啊!” 尤林并没反对这个意见,他用期待的神色,等着母亲肯定或否定这件事。 “我不能在这里住,上边还等着听我的消息。” “妈!”他用了儿子对母亲特有的求饶语气,“说真心话,我实在想和你1块回去,跟妈妈1块过年够多好啊。不过我们进来很多日子,没做什么事,我们确实安排在今天夜里,狠很地打击敌人1下。妈妈,我小的时候咱们说书唱戏不都说‘国破家何在’吗?答应你儿子‘先为其国,后为其家吧!” 谈话陷入停顿状态了。 银木兰扭转头,回避了他们的眼睛。 母亲继续沉默着······ “妈!你生我的气啦?” 沉默,沉默,沉默到难挨的时候,老人用低哑到几乎无声的声音说:“林儿!你过来······” 尤林依从着向前挪了两步,从新蹲下并依偎在她的跟前。 “摘下帽子来!” 儿子顺从地执行命令,妈妈慢慢伸出满带皱纹的微微颤动的双手,轻轻摸索着理顺着儿子的头发。头发中有几根花白的,她无言地把它们拔掉了。 这段时间内,银木兰已经放好车子踱下坡来,3人互不说话,4下寂静无声。母亲慢慢地拾起头来,看了看升到中天的太阳,说:“林儿,妈懂得你的心,我答应你,你们先办咱们的国家大事,咱娘们见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十2点前,小燕儿把过年的活儿都拾掇清了。端过1盆水,连脖子带脸洗的1干2净,洗罢脸到窗前照镜子梳头,镜子子里映着她那微黑的脸蛋,高耸的鼻梁,含笑的眼睛和突起的小嘴巴。 梳完头,别上两个卡子,这样显得她更加利索和更有精神。接着,她穿上新拆洗了的薄棉辨,登上刷洗后烤干的夹鞋,破棉袄外边套上那件青底粉花的单褂。 着装完毕,她站在院子里散心。 小燕儿很喜欢过年,觉着年下的时光比平常格外别致。白天,男孩子聚集街头踢铁球、抖空竹,女孩们买红线花扎蝴蝶结,穿花衣服。 入夜灯光放彩,鞭炮齐鸣,更加有趣。小燕儿无钱买不起多少鞭炮,总也买点滴滴,金老鼠屎放放。此外,每逢年底,她要作1件花钱最少兴趣最浓的游戏,那就是从小市上买来葫芦哨,给鸽子缚在尾巴上,让它们自由自在地飞翔高空。 小燕儿喜欢闭住眼睛听那悠扬动人的琅琅音乐。过1阵儿,她抓1撮饲料,向空中招手,鸽子俯冲飞降,音乐骤然停止,她最爱听这1刹那间的袅袅余音。 今年过年有叔叔不叫给鸽子带哨了,她闹不清是什么原因。起初她认为有叔叔不喜欢音乐,又觉得不象,因为他不断教她唱歌子。后来,她想这响声准是对尤叔叔的工作有妨害,也没仔细问,就作罢啦。 小燕儿朝北屋看了看,北屋苗家正在热气腾腾地蒸馒头。 苗太太隐约在云雾思,手糅面,脚烧火,忙的不可开交。在平时小燕儿会主动地帮助她,现在地没这种心思,不光是为了贪玩,还等者尤叔叔早些回来。 可是,正在地要转身外出的当儿,苗先生在里屋大声喊叫她。 苗先生在春节原有是天假,按道理腊月2十9下午就没事干啦。大家正在准备封门落锁的时候,突然他们经理科的李科长来宣布上峰指示。 为了协助“友邦”完成“圣战”,全体公教职员要“勤劳奉仕”1天。李科长决定1马当先亲自带队! 这个李科长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两年前被委派到靠山区的县份当过1番伪县长。这个县倒是甲级县,全县3百4十个村庄拥有近4十万的人口。 但绝大部分属于解放区,他所辖制的范围仅仅是3座大炮楼。炮楼集中在1个村,因而他实际上等于个伪村长。他居中楼,两个侧楼各自配属1个伪军中队和1班鬼子兵,即使这样,他上任后从没敢下过炮楼。 有1回鬼子换防,原有的走了,新的没来,游击队乘机冲进街里,打了1整夜的枪。县太爷吓的换上老乡的便衣,抹了满脸污灰,蹲在锅炉坑底。天明时,听说游击队撤了,他1高兴想猛朝外跑,不料面撞锅炉,弄得鼻颈歪曲,从此落了个“李歪鼻”的外号,也就打消了到根据地“入山探宝,大发横财”的迷梦。 他转勤到伪省府后,向同伴发誓不再到城圈外边做官。李歪鼻第2天来到“勤劳奉仕”的现场,他对全科人员说:“你们股长科员,雇员都来啦!咱们是‘为政不在多言’,任务就是要搬砖推土除垃圾,我让会计股长把活儿分成堆,庶务股长监工,用度股长计算成绩发配给证。谁干完活就在名册上划个圈圈,谁个不愿干也没关系,我1不向顾问报告,2不肃正思想,只在花名册上打个xx。划圈的马上领配给证,打x的迟发两月薪金。” 苗先生今天来的很早,原想点名后就回去,为了配给证上那十斤面粉5盒纸烟和1斤砂糖,硬着头皮干下去。 大伙为了赶回家去过年,都咬牙拚命干,两个钟头把活干完了,发配龄证时李至鼻又来了。 “还有件事,向大家打个招呼,今天晚上上峰军政长官在宴乐园举行招待晚会,兄弟接到请帖,代表大家出席,这就是说,人家把咱们经理科当成1块肉,我们必须出点血,咱们大家也来个‘合理负担’,按2468十等级摊分。我当科长的打头阵,拿十块,股长8块,科员6块以此类推,款由下月份薪俸里扣除······” 苗先生清楚地知道这又是李歪鼻,科长玩的烟泡鬼吹灯,科殷长们出钱摊份子吗?那只有天知道,主要是敲大家的竹杠。 苗先生越想越窝火,你们真个胡子眉毛1把抓,人人眼里插棒槌,难道姓苗的眼里那么好揉沙子?他悻倖作色地走到他的顶头上司会计股长跟前:“股长,明儿个1早,我要带着老婆孩子给你老磕头拜年啦!” 会计股长听出苗先生话中有话,拉他到背人处问他是咋的回事。 “往年报份子,我没说过2话,今年手头很紧,再报这笔昧心钱,我的全家大小要喝西北风了。” 股长看了看他的气色,估计这位老科员要挑头闹事,沉思了1会儿说:“好吧!看在老同仁的面上,别声张,你这1份我兜起来。” 第205章 诉苦 苗先生谢过他,兴高采烈地领出配给证,会来的时候,买齐了配给品,捎带着还买了几张万年红纸。 进家已经中午十2点了,躺在杭上,想睡1觉,嗅到蒸馒头煮肉的味道又睡不着,心情1阵喜孜孜的,想写几副对联发挥胸中的感想,刚摊开万年红纸就看到小燕2穿着干净衣服在院里无所事事,便把小燕儿叫进屋来。 小燕儿帮助他磨墨裁纸打浆糊,做完1切准备工作。 苗先生下得坑去,从苗太太的肉锅里,夹出两块肥肉,连香带烫吞下去,然后对酒瓶灌了1大口,顿时精神振奋,提笔1会儿就,第1幅对联完成了。 老苗正在自我欣赏的时候,尤林回来了。 苗先生放下笔特意到门口招呼,尤林进屋落坐后,他拿出配给纸烟来殷勤招待,并要尤林也写两副春联。 尤林看到桌上那副墨迹未干的7字对联是:嵩蓬隐匿灵芝草,淤泥藏陷紫金盆。心里暗想:这位5十岁的职员先生,感到怀才不遇呀。 随便称赞了几句,这1来,苗先生越发精神奕奕,非要尤林也写两副不可。 小燕儿看不惯苗先生那股酸劲,也想叫尤叔叔写两副好的压下他去,便也按着纸头招呼尤叔叔。 尤林推辞不过,接过笔来,1时心情很乱,想不出合适的章句。 写什么呢?母亲的音容面貌在脑子里闪耀着,别离母亲后的惆怅眷恋还没从感情里消除。1时恨不得把鲁迅的“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写出来,但又觉得不妥,于是控制着自己的感情,竭力往开阔处想,便将红纸叠折5个格,用行书字写了: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 尤林搁笔,苗先生非要叫他再写,便又写了1副应景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 苗先生看着对联,不住地夸赞:“哎呀,多清秀,多健韧,多灵活。尤先生,你真是好书法好笔力!行家才能看出你是颜真卿为肌,柳公权作骨,润泽了赵孟颜的风格。从笔锋的这股潇酒劲,8成还临摹过岳武穆的《出师表》呢!” 苗先生说完,忽然叹了1口长气,看来是同情朋友,实则是怜悯自己。 “满腹经纶文章,谁来赏识;就是干里马,没有伯乐,谁来相买哩。反过来看,那些5官不全的科长,倒吊起来空不出1摘墨水的股长,长着两个舌头说日本话的翻译,他们吃香穿光,趾高气扬。” 苗先生这时心情变得压抑了,本来免掉6块钱的份子,觉得是个便宜。现在想来,那顶多是不出血呀,实则1分钱也没敢入。而科股长呢,还不是每人乘机大捞1把。 他们仗凭什么,有多少真才实学?他感到自己仍是吃亏,于是1腔牢骚不管尤林爱听不爱听,像流水般地倾泻出来:“尤先生,咱们是凭真才实学吃饭的,每月领那点薪金,自觉问心无愧。那伙科股长,他们懂个屁! 不!他们懂的生财有道,单拿我们经理科说吧,领到大批修建费,借口买不到材料,迟不开工,拿着巨款叫3个股长多处投机倒把,最后材料买到啦。 物价每涨1次就要偷改1次单据,叫公家按最大价码出钱。这还不算,各厅处的薪金,1再拖延迟发,把钱存到银行吃利息。 配给品下来,私自提高价格还不算,最缺德带冒烟的是白面里参喜面,绿豆里灌土砂,小米里加谷糠,红白糖对凉水······ 1句活大雁从经理科上空飞过去,也得叫这群东西拔下根翎毛来。眼头面人物在宴乐园聚餐,也要大伙送礼。见鬼吧!应送的礼物早从正常经费里开支了,这次大伙出的钱,是填他们的腰包。我晓得他们这些脏心烂肠子的事,若不然,他会计股长会给我兜起来?” 尤林闻到苗先生的酒味,好言宽慰他说:“睁1只眼闭1只眼吧,好不容易盼到过年这个机会,他们还不捞大伙1下。” “真要1年1次,那得谢天谢地啦!”苗先生激动地伸出5指,“咱们单算1年之内给省长送多少次吧,端午、中秋、新年、春节,节节不空,他出聘4姑娘,3儿子结婚,加上他6十大寿,是3次。3姨太太生孩子庆出生、过满月、贺百天,又是3次。我们科里有人诅咒说,该嫁的叉开腿给了人家啦,该生的叫老娘婆给拉出来啦,看他省长还有什么说词?他奶奶的,谁能想到啊!神仙也想不到啊! 上两月省长搬家,人家说这叫乔迁之喜,需要大伙温锅?又得送礼。总而言之,他们1年光有喜事,喜来喜去,像血吸虫1样,把小职员的骨头都熬干巴了。” 苗太太送来油黄煎饼的时候,苗先生才被迫结束了冗长的谈话。 小燕儿进来朝尤林使了个眼色,尤林乘这个空子才告辞出来。 西屋里,银木兰正脱那件戴着检疫袖章的白外衣,韩燕来提进那只标有红十字的沉甸甸的箱子,尤林知道1切需要的东西都搞到手了。 大家简单地商量了1下,准备立刻开始工作。先派周伯伯到北屋伴陪苗先生下棋,小燕儿拿两束芝麻秸秆做幌子到门口外面站岗,韩燕来检查外面送来的宣传品,尤林帮助银木兰裁纸,安装蜡纸油印机。 虽然早就已经打过春,可天气仍然很短,不知不觉已是下午5点多钟。 西屋的光线阴暗了,不开灯不好刻字,开灯又容易暴露目标,银木兰放下铁笔,才要休息1下,见小旗疾步进来。 这1整天小燕见谁都有遮掩不住的笑容,现在她惊慌了:“尤叔叔,查户口的正冲着咱家走来啦!” “有没有日本人跟着?” “我没看准,反正有带枪的。” 小燕和尤林问话答话的工夫,早忙坏了韩燕来和银木兰。 他们慌手忙脚地把东西收拾在1起,仓促装在箱子里。箱子有点大,放在哪里都碍眼。 韩燕来比平日显得格外紧张,他向银木兰说:“东西没处藏,外人在这儿也不方便,你快上车,我送你离开。” 边说边提着箱子朝外走,尤林说:“别慌,箱子并不要紧,先把油印机和宣传品包起来。” 韩燕来从新用布袋装好油印机和宣传品,把它们提到院外放在3轮车座的柜子里。 小燕儿又跑出去为他们探信,刚到门口被谁喝斥了1声,她只好提心吊胆地退回来。 韩燕来发现闯进院来的是伪保长和1帮伪警察。他拿起块破布装作擦车,慢慢把车推向南墙角,自己觉着没啥可说的,便朝北屋喊:“查户口的来啦!” 北屋苗先生虽然听见,并不在意,当周伯伯推乱棋子,他才勉强走出北屋,嘴里嘟嘟囔囔:“过个穷年,大伙都不得安定。” 周伯伯的心情可够紧张的,他扶着拐杖紧跟在苗先生身后,不住瞅韩燕来,希望从他眼里得到点什么,偏是韩燕来又不阻他。 猛然扭头朝西屋里1瞧,看见尤林早已站在门外,周伯伯心里骤然发抖,险些掉落手里的拐杖。 伪保长抢前1步,向苗先生打过招呼,转身对1位警官模样的人介绍:“这就是户主苗先生,在省公署发财,是1等科员,代理股长职务。同院的都跟苗先生至厚,多年的老住户啦。” 人们听出保长的话是好话,心里稍微踏实些。 “不对!”镶着满口假牙的户籍警翻着蓝皮户籍册,“哪能都算老住户,不是有位新迁来姓尤的吗?” 户籍警这句话,真叫银木兰和韩燕来他们胆颤心惊,是不是他们专为尤林来的呢? 尤林对这句话也没底,寻思着要不要自己答复。这时候,苗先生先开腔了:“不错!尤先生是新迁来的。但他不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是从北京转勤来的公教人员,而且跟我是老朋友。” “他没有北京的迁移证,还是单身汉。”户籍警的发言,1面是抗拒苗先生的话,1面是向警官说明情况寻找挑刺的理由。 为了表示理由充足,说话时他从耳轮上抽出那支削尖的铅笔,用笔杆敲打着户口簿上尤林的名字。同来的警察们用审查的眼光盯着尤林,有的背着枪到东屋和西南小间侦察了1番,许是西屋北屋门口都站着人,他们没有进去。 伪警官从保长介绍情况时,即保持了主动和慎重,眨着将信将疑的眼睛,盯着户主和房客,耐心地等待情况的发展,尽量让尤林和他的保护者发言,1但有什么破绽,他好乘机而入。 尤林在疑问眼光逼视和两屋搜索的威胁下,保持了异常的平静。查户口这件事似乎对他是家常便饭,他的态度1时变的很斯文,脸色矜持地微笑着,像是准备在必要时候再说什么,又像是什么也用不着说。 他的表情更引起苗先生的钦佩和同情,户籍警的态度挑起苗先生的午间余恨。 第206章 查居住证 苗先生为尤林辩论了几句之后,便决绝地说:“北京的迁移证是肯定丢了,你们看着办,死物丢了有活人在!你要人?”他面孔严肃地盯着户籍官儿,“我去警察局!要手续,我给机关打电话,给你们出证明。” 户籍官儿1点也不示弱,他呲着满嘴假牙说:“苗先生,你这话欠考虑,手续是要这位尤先生本人的合法证明,既不要旁人代开,也无需你打电话,再说现在下是大年3十,各机关都停正办公啦,你上哪儿打去?” “谁说没地方打?”苗先生紧抓住这1点,“我不会给省长公馆打?我还可以上宴乐园打嘛!今天晚上,宴乐园那里宴请多田顾问,军政警宪首脑人物都去参加,还有找不到人的?” 恰在这时,苗太太送出茶水和纸烟,她先递给伪警官,并给他点了根火柴,伪警官向她报了个微笑。 苗先生乘势改用了缓和的表情,向伪警官客气了几句,然后拿宴乐园这条新闻又唬了他1番,最后以轻松语气说:“警官先生,我到宴乐园去1趟,我找我们省长兼警备司令出个证明如何?” 伪警官还是被宴乐园这条新闻给唬住了,怕闹出事来自己吃不消,内心已经打消了挑刺诈财的主意,看了看同来的伙伴,伙伴也在无可如何,他面对尤林说:“办好居住手续了吗?” 尤林和气地点了点头,掏出证明书叫保长看,保长看出问题可以和解了,他向伪警官说:“尤先生的居住证早就起出来啦。” 他从尤林手里接过证明书,故意朝大家面前展示了1下,随后采取了为双方捧场的态度:“苗先生1向是真诚对待朋友,偏偏又遇到办事无私无弊处处认真的警官先生,双方都叫人钦佩。其中疏通双方情况不够的地方,都怪我们联保所。本来这些事是我们早应该协助办好的。我看,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啦,先请警官先生回联保所休息。” 伪警察们没摧着油水,灰溜溜的走了。 苗家院里,1时呈现了欢腾喜悦的气象,尤林、周伯伯、小燕儿都向苗先生致意道谢,连平常不爱答理苗先生的韩燕来,也破格向他应酬了几句。 苗先生1时得意,又自吹自擂了1番。时间不大,保长也返回来了。 他说这两天风声挺紧,城里出了大案件,各处都在查户口,重要街道都有宪兵跟着检查,说西下洼子费了9牛2虎之力,才拦住宪兵没有跟来。 总之,1句话,苗先生的意思是大家能安生过年,有他当保长的很大功劳。 小燕儿递给他1杯水,他乘势教训她说:“丫头,城里住惯了,学着大方点,别见带枪的就害怕。” 苗先生不愿意听他这1套,便歪过头去同他太太叨念过年的事。 尤林懂得保长的来意,叫小燕儿拿出1瓶2锅头,亲自递给保长,还说了不少客气话。 保长接过瓶酒,1步1步躬着身子向后退,眼看要碰到3轮车。 韩燕来说:“留神撞到车上,摔了你的酒瓶子。” 保长听着话里有刺,为了维持面子,还是连声喊着:“是……是……” 说完1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苗先生指着保长的后影,大骂了他几句,遗憾地说:“好好的1盘棋,叫他们给搅散啦。” 尤林听罢频频向周伯伯使眼色,周伯伯会意了,用挑战的语气说:“刚才那盘棋算我输了,敢再杀1盘敢不敢?” “还敢不敢?来!” 苗先生进屋的时候,回头朝尤林说:“等我下完棋,咱们好好喝点熬岁的年酒。尤先生你别在心,没关系,娘要嫁人,天要下雨,爱咋咋地,别在乎他们。” 尤林跟小燕儿他们重新聚到西屋。 “银木兰没出门,还算沉的住气,就是咱们小燕儿,变貌失色的,今后可要当心哪!” 小燕儿指着油印机说:“我知道家里摆设着这玩艺,他们1群疯狗冷不防间进来,就把我吓懵圈了。” 韩燕来说:“别说小燕儿,今天我也毛啦,心里不住地打鼓,生怕翻腾我的车。” 尤林安定大家说:“咱们来个贼过去插门,重新分工,再搞牢靠点。燕来,你去东房顶放哨,小燕在院里巡风,我帮助银木兰印刷刻写。” 平时,银木兰同尤林接近虽然不少,但像今天这样两人对面坐下来工作还是第1次。她觉得除夕之夜,在偏僻陋巷的小屋里同领导干部1起工作特别有意义,因而精神加倍振奋,握笔十分轻快,刻划的线条特别清秀。 时间不长,刻完第2张蜡纸。 她吹了吹蜡纸上的白毛,把它放在机子上,撑紧4角之后,拿起油滚子,蘸了不多的油墨,轻拿轻放地推了几次,油墨吃的不匀。 尤林说:“看你刻字倒像是个行家,印刷东西可是累吧。” 说着挽起自己的袖口,从她手里接过滚子,饱饱吃足油墨,在手中熟练地掂了掂,像是衡量它的份量,然后盯准蜡纸,对正方向,用力1推到底。 揭出第1张看了看,对银木兰说:“你给我当助手!” 便接2连3地印起来。 每印1张,银木兰揭1次,他越印越快,她揭起来感到很吃力,1时闹的手忙脚乱了。她心里暗暗责备自己。 你怎么这样抽手笨脚的,越在要劲的时候,越没出息。她用全部精力应付工作,只有在他加油墨的时候,她才松1口气。 银木兰毕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揭过百十张后,她得心应手了。这时候,她提出了问题:“你不是当政治委员吗?几时学的这套本事呢?” “提起来话可长啦。” 他随手转动滚子,使它在蜡纸上走的更均匀。1928年在游击支队的时候,我搞宣传工作,支队委员决定出版《星火》小报,版面就跟这张蜡纸1般大,报纸的主笔、编辑、刻写都是我-1个人。 夜里收听广播,听完就整理刻印。那时的工作经常打通宵,每逢行军,就把油印机同行李打成1块背在肩上。 起初这个小报是3日刊,印百十份。后来读者多了,需要多印,为了节约,再多印也只能刻1次版,于是便在提高印刷技术方面打主意。 蜡纸印乏了,拆卸下来叫它休息休息。版面裂缝了,糊个补钉。天气炎热时,为了延长蜡纸寿命,等到夜凉的时候印,或是钻到地窖里去印。 后来敌人不断出发‘扫荡'',为了坚持出版,就在地洞里坚持工作,有时候敌人在上面搜村子,我们在地下印报。” “难道没碰上过敌人?” “还有不碰上的!” 她要求他讲坚持地洞斗争的故事,这当儿小燕家兄妹冻的进屋来烤火,他们完全支持银环的倡议,缠磨着尤林讲,燕来说外面已平安无事。 尤林问北屋下棋的怎么样? 小燕儿说:“苗先生下完第1盘喝了儿口白酒,已醉的睁不开眼啦,周伯伯正帮助苗太太蒸馍剁馅呢。” “既是这样,我接着讲讲印报的事。” “有打仗的事吗?” “有啊!” “可得讲你自己。” “我有啥可讲的,说说我们报社的小鬼吧?” 尤林同小燕对话的时候,并没停止手里的工作。 “编制扩大了,报社的人员增加了1倍,就是说,除了我又添了1个十4岁的勤务员,名字叫小赵,是我们驻在村庄农散会主任的儿子。 小赵只念过1年书,刚来时连‘抗日救国’4个字都认不全。日期长了,先学会推滚子,又学会刻钢版,后来文化程度高了,创作了不少快板诗,成了1个名符其实的编辑。 我说说他在长流庄给敌人遭遇的事。喂!你把下面的纸正正呢!好!我接着说,那次我们估计敢人必然出发,上级要我们加印出1部分学习文件,我们觉着村庄大堡垒好,又有坚强的群众基础,便没转移。 我和小赵半夜开始工作,黎明的时候,民兵送信说敌人来了,我们告诉他盖好上边洞口,照常突击工作。 干完活,我实在的疲乏,趴在印好的文件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听小赵说要上去解大手,顺便看看敌人的动向。 我朦朦胧胧地不知说了句什么,他便掀开洞口盖板,推开盖板上的面柜。啊!我说漏啦。我们的洞是挖在跨院的磨房里,洞口在磨房墙角的面柜底下。 小赵爬上去,刚要脱裤子解手,恰恰碰上1个持枪的伪军来搜查磨房。他发现小赵的同时也发现了洞口。 伪军用枪逼住小赵,问他是干啥的。这时候我也惊醒了,知道上面出了事。想上去,不晓得有多少敌人。 我得沉着,越在紧急情况下越得沉着,我把4个手榴弹都放在身边,两个打开保险盖,准备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往外冲! 小赵1口咬定说自己是邻居家孩子。说孩子是可以的,那年他不满十5岁,身材很倭小,穿的又是便服,倒霉的是洞口已经暴露啦。伪军指着洞口,问里面有什么。小赵不吭气,挨了很多耳光之后,伪军呼喝着要带着他走。 小赵急中生智说:“这里边就有俺嫂子!” “是真的?”我从声音里知道这家伙不怀善意了。 第207章 贴传单 小赵说:“不敢骗你老总,洞底很浅,到跟前就看见啦······” “嗯,你接着说。” “我听见脚步声咚咚走过来,当时不知道敌人有多少,真想把手榴弹投出去,但我又忍耐着,想再忍耐个十秒8秒的看看动静,正在心里默念1234计算时间的当儿,就听见咕咚声,伪军掉下洞来,小赵急忙隐薇了洞口,就这样我们抓了俘虏,还缴获了1支枪·······”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根据地可歌可泣的事数不清。总之,他们整天在战斗,比这里凶险紧张得太多啦。今天,敌人来查对1下户口,你们都有点沉不住气,那怎么能行?就算敌人凶狠歹毒似豺狼虎豹,我们得变成打狼捉虎的英雄好汉。没这点气魄,是搞不了内线工作。当然这也不是1天两天的工夫,要我们好好锻炼,逐渐使自己能经受得起困难和挫折的考验。” 3个听众面面相觑,内心都有不同程度的激动。印刷品1张1张地连续翻飞,看看就要印完,小燕忽然说:“小赵现在长大了吧?” 推滚子的人点了点头。 “尤叔叔,哥哥才出了事,叫他在家休息。今天夜里分散这些东西,把我也算上。” “这么大的事,我也得参加。”韩燕来说道。 银木兰说:“他们兄妹进宴乐园都不大方便,我去比较合适。” 尤林没有回答任何人的话,他把指名送的宣传品都装好信封,左手执笔写好收信人的名字地址。 1切都整理输络了,他很严肃地说:“今天是1场战斗,我们4人要全体出动,根据散发传单的经验和本人的合法条件,我们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银木兰。” 接着他讲了应该注意的问题,每人分好自己应带的宜传品。 除夕的夜晚,比平常热闹多了。 大街上增加了路灯,到处播送着肉麻的黄色歌曲。商场里灯红酒绿,光怪6离,男女摩肩擦背,奇装异服,到处泛滥着1种淫声妖气。 唯利是图的老板们,哪里肯放过任何发财的机会,他们临时张贴海报,甩卖各种应时商品。贪赌的商店早已提前关门,麻将响的就像摔惊堂木1样。 市场外面街道上,不少缙绅大户,借着敬神的名义,实际上是逞威夸富,拿出很多鞭炮烟火,请了专门放花炮的,摆好桌凳唱对台戏,观众围的水泄不通。 从市场再朝东行半里地,就看到悬灯结彩的宴乐园饭庄。 正在鞭炮齐鸣,烟火灿烂的时候,尤林站在人的堵墙外面,遥指着宴乐园大门对银木兰耳语说:“那里明灯火仗的,警卫定不会少,你可得加小心!” 银木兰很镇定地说:“这地方我很熟识,有前门也有后门,可以混进去。万不得已时,隔着墙也要把宣传品投到他们会场去,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黄昏时候,宴乐园的朱红大门高头,闪亮着4个红纱宫灯。彩绸被风吹的哗哗直响,迎门影壁上悬着4个大字“恭贺新禧”,在大字周围挂着5色霓虹灯。 影壁后是前院,经过穿堂可通中院,穿堂两侧的房间是饭庄的普通散座,今天为了招待“贵宾”做了临时休息室。 中院宽敞开阔,1律是方砖铺地,正中间1条由黄白紫3色卵石砌成的甬道直达中厅。中厅门外有5级白色石阶,6根朱红柱子,迎门两侧有副红字对联,写着“名驰冀北3千里,味压江南第1家。” 横额高悬梨花木匾,3个泥金大字“宴乐园”。 中厅里宽敞空旷,可以摆几十桌酒席,是个大型宴会的好地方。通过中厅可达后院,那里还有很多附属建筑。 总之,宴乐园是驰名的饭庄,顾客们不是西装革履,也是长袍马褂,粗手粗脚的劳动汉子,没有到这里吃东西的。 据说,有个受穷的市民曾表示不服气。他说:“谁订的这个等级,有钱还能不卖给?” 他硬着头皮进了宴乐园,在普通散座里选好自己的座位。他知道旧社会里有“店大欺客、客大欺店”的习惯,便争取主动,响亮地叫喊。 “来人,来人呀!” “你先生吃么饭?” 天津口音的堂官把抹布握在手里,慢悠悠地走到跟前,瞅着来客的衣帽,装束,但没有动手擦桌子。 客人忙开口说:“来个中碗肉丝炸酱面!” “吃么菜?” “有肉丝当菜就得例呗,不要菜!” “先生,门口有猪肉杠,割上4两,自个回家吃!” 这位市民还想争辩,抬头看时堂官已经走远。 在“高贵客人”们的哄笑声中,他面红耳赤的走了。 宴乐园过去布置的很排场,中厅挂满名人字画,条几上摆着很多珍品古玩。 夏天,中院搭起高高天棚,白兰花、红石榴、橡皮树、柳叶桃等大盆花摆成行列,几十盆小盆的奇花异草列在东西两廊,爬山虎的油光翠绿枝叶蔓延在整个中厅,映的庭院都绿生生的,空气中透着清香,给人1种幽雅恬静的感觉。 因此这里整天车马盈门,高朋满座,不用说进来吃饭,只要从门前经过1下,那些梅汤汽水香槟啤酒散发出来的浓郁气味阵阵扑人的鼻子。 日本鬼子占领后,顾客1天天减少了,中厅几乎空起来。掌柜的几次递歇业,得不到批准。他便勾结了两个伙友,1个是李歪鼻李科长,另1个是前些天被杀的龟山,3人合股经营。 龟山任经理,他们两个中国人当副理,饭庄照常营业,兼着倒腾粮食贩卖商品,日期长了,随着物价飞涨,吞吞吐吐投机倒把,赚了很多昧心钱,光是分到李歪鼻名下的就买了56所城宅。 龟山死后,李歪鼻升了经理。他预感到没有日本人作后台,难免被敲竹杠,听说伪省长和高大成司令要请多田首席顾问,他便招揽到这里来开会。 他知道军政各界头面人物在这里聚会,门口摆上两列汽车,这就等于挂上1把上方宝剑,满可以慎唬慎唬那些鸟嘴抹黑的家伙们。为了这个目的,宴乐园上下人等1齐动员,停止了两天营业,前庭后院扫的1干2净,桌椅板凳摆的整整齐齐。 晚7点,李歪鼻提前到了。他像个大总管,率领所有人员从前庭到后院,比手划脚地指点了半个钟头,直到他认为可讨主子欢心的程度为止。 8点钟,开会的人滚着疙瘩来了。 前面是伪省府的厅处长,后跟的是靠近省城和铁路沿线的23十名伪县长。新民会科长以上的职员们是第3批。 伪治安军的营团主官是坐大轿车来的,他们从中厅甬道迈上石阶的时候,故意高拾皮鞋发出卡卡的响声,响声中充满了旁若无人的优越感,吓得那批青衣小帽的伪新民会的职员们,从已经登上石阶的地方又退让给这帮趾高气扬的“武士”。 那伙土匪装束的伪保安团长和警备队长,认为有资格可附“骥尾”,便跨过新民会职员紧跟在伪治安军的屁股后面。 就属最后进来的1帮人形象复杂了,单从胡须上区别吧!有弯腰驼背老白了胡子的,有仁丹胡的,有日本胡的,还有男身女象把胡须拔光变成老公嘴的。 这帮人就是财务、税务两个部门的科局长。他们是因职务上的关系来出席会议的。这支队5被人唤作“3爷队”,因为他们是由于姑爷、舅爷和丈人爷的身份作官的。 东西两侧的休息室,原打算分别招待两位军政首脑的家属和随员,由于首席顾问提前到来,两家的随员临时合并在西体息室,田副官首先抢过电话机,连吹气带敲打。 “我是高司令的临时公馆,我说。你们死净了没有,没有?那你快给我接贾老板······” “哈娄,你是贾老板,好,你给我跑步叫红宝去! ‘你是小红······” 他回头看了伪省长的随员们1限,声音低了:“高司令盼附,你们今晚1定来,人越多越不嫌多,小凤姐妹几个可得来,打扮漂亮点。老板?他敢找麻烦,告诉他1声就行。对!再等半个钟头就动身。进后门。能进,我告诉门岗,凡女的就让进来。” 田副官1把扣上电话机,把滑到脸上的长发抖上头去,想到红宝那两句体已话,自己微笑了。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他又夺过来,听说是伪省长公馆来的,他递给伪省长那位老跟班的。 后者拿起电话:“是姨······” 想到为加个“姨字,挨过很多的骂,急忙改口称太太。然后他问有什么事。 电话里声音很尖:“别管什么事,我先问你,为什么电话老叫不通?” “这个,太太,刚才是高司令公馆用着呀!” “又是小田给窑子里打电话吧!你们缺德挂冒烟啦,我当太太的,还不如那群婊子!” “这话,是太太你说的,我可不敢说,呵是,是是,是是是,对!你同少爷准备吧,顾问1开始讲话,就可以动身啦对!进后门······” 东休息室的屋子很宽敞,耀眼的灯光下,1块发亮的漆布罩着8仙桌,桌上摆满了适合日本人口味的水果和各种凉菜,打开口的啤酒咝咝的冒着凉气。 多田顾问只手擎着酒杯:“我已说了很多,总之,为了完成‘大东亚的圣成’,为了确保省城的洽安,也为了你们的融治和睦,我想在干杯之前,能满意地听到你们的回答。” 伪省长同高大成嘉地从两侧同时站起来,身躯肥大的高司令瞪圆那只独眼想开口的时候,被他的对手捷足先登了。 第208章 阿谀奉承 “首席顾问先生!” 伪省长脸上投出谄媚的微笑:“我常说,只要有利于‘皇军'',有利于‘皇军?的事业,我个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至于鄙人限高司令的关系,顾问如此关心,真叫人感激涕0,今后我们保证乳水交融,同舟风雨······” “我是你顾问胯下的1匹马!”高大成抢过话板,他怕伪省长把好听话都讲绝娄,“顾问的鞭子指向哪里,我就能跑到哪里。顾问要认为海里的月亮能捞,我高大成不脱衣服就跳下去。我管两个师,从连长到团长,都跟我拉竿起来的,谁的奶名叫啥我都知道。他们象儿子服从老子1样地服从我。我常说,不管是8路军还是旁的冤家对头,要拆我的台,那是梦想。顾问只要看的起我,我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什么时候看我不中用,你写个纸条,我马上滚蛋!” 正说呢,抬眼瞥见多田偷瞧手表,高大成立刻剪短了话头:“至于和省长的问题,我按照首席顾问的吩附办事,旁的没啥可说啦。” 高大成把自己比成马,多田也有这样的看法。 他认为伪省长是匹滑头的识途老马,轻车路熟时,扬鞭即走,路途坎坷时,挥鞭也不动。不要说肝脑涂地,拔他根汗毛也得考虑考虑。高大成是匹野马,又踢又咬还容易把骑马人掼下来。但真遇到劲头儿上,狠抽他两鞭子,他肯拚死拚活的卖命。 重要的问题决定在驭手的本领,像他这样神明的驭手什么样的马还不是手到擒来,想到刚才他们所表示的,多田笑了,为自己的优异才华笑了。 主子又是贵宾的这样1笑,下首作陪的两位文武官员,认为是千金难买的机会,连忙满脸陪笑的举起杯来。 麻狼子团长隔着门缝看到他父亲同顾问和高大成碰杯,知道调解关系的问题告1段落。进去报告,说开会人业已到齐。于是,两位文武大员陪同多田进入中厅。 中厅到会的人虽然就座,但他们不晓得多田顾问提前赶到,更没想到他们不声不响地从体息室走出来,因而有的人信口开河,有的人窃窃私语,坐的也很不整齐。 伪省长走在前面,也看到这种景象,想提起大家注意,他说:“诸位同仁,首席顺问多田先生特来······” 他的语音有点斯文和矜持,想在日本人银前不大卑微,在大家面前不失他身份产上的严肃。然而,这话在高大成听来非常不入耳,感到这种语音既叫人听不清,又不能算是军语,便前跨1步遮住伪省长的全身,伸直脖颈猛喊:“统统站起,立正······” 他这1声吼,意在表示日本顾问的尊严,表示有他们军人在场应该显示的隆重,也有意识地表示与省长的假斯文截然不同。 他这大震人心的1声喊叫,产生了多种效果。站在会场核心的军官们,皮鞋吱哧1响立正了,因他们是原地立正1按照立正是不动姿式,1以致有不少的军官屁股对着讲台。 距离高司令近的这伙人是伪省府的高级职员,他们平常多半是书呆子,太阳底下站久了要灼伤脸皮,办公室打个茶杯都会吓的心跳,猛听高大成闷雷似的叫喊,丢神失魄地站起,碰倒前沿两3张方桌。 税务人员中有1个日本胡起的过猛,手肘碰落邻居的瓜皮帽盔,帽盔滴溜溜滚转到高大成脚下,高大成怕顾问看到不礼貌,乘势1脚把它圆的无影无踪。 日本胡的右边是位戴金丝眼镜的,他怕被日本胡起时撞了脑袋,急忙闪身歪头,金丝镜勾挂住身旁老科长的花白胡须。即使这样乱78精,但在怕人的立正命令下,谁也不敢动,1律保持着肃静,静的能听见西休息室田副官口吹送话器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听众们多么希望伙坐下呢。可是,多田没有满足他们的愿望。他认为,他是来训话的,被训的不能坐下听,特别是训话内容里还要传达日本最高领导方面的意图,听众只能立正受训。 高大成也没体会到这些,他不断清理喉咙,等待多田什么时侯允许坐下,再喊1嗓子。 等了多时不见动静,他和伪省长4目对射之后,像大小2鬼给阎王把门似的侍立在多田的两侧。多田并不关心两位文武官员的表情和动作,甚至没考虑到他们的存在。 舐了舐口须,他开始训话了。他的中国话很流利,流利到能熟练运用中国的古典传说,并富有东北方言的风味,若非不断在语尾中出现“沙沙”“咝咝”的声音,你听不出他是个日本人。 多田首先谈到东条在去年十1月2十8号的演说,提起东条多田表示。他个人只是1个地方政府的长官,而东条英机已是国际舞合上此咤风云的人物。 想当年他们在6军大学是同学,在关东军宪兵司令部时,又是1起工作的要好朋友。他又含蓄又暗示地说了这么多,话板直转到当前的国际形势问题。 “·······首相承认,在德苏战场上,譬如在斯大林格勒,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这不影响大局。轴心国家强大无比,我敢保证,历史会无言地证实我的保证。在不久的将来,大日本皇军同希特勒总统的闪击部队在西伯利亚、在天山山脉会师。” “你们都有眼晴,看吧!东北兵站基地、华北粮站基地,这是不败之势。不要听信英美造谣,你们翻开近1个世纪的历史,看看这两个国家的行为,他们是老虎戴素珠——假充善人,实则把中国人民的鲜血当饮料。 “我们在中国树立的新政权大大的巩固了,老蒋要走‘和平’道路,有他的板吃。蒋帮在日本银行的私人存款,可以考虑发还。要想抵抗,那我们日本皇军伸出1个手指头,可以藏碎他的头颅。” 他越说越激动,在微动时他反对任何纷扰,正因为这样,他怒目拒绝了李霍鼻亲自送来的咖啡茶。然而这终于使他作了个顿挫,他呼出1口长气,说到赤色革命组织,苏联、中共,不论他们把自已的主张宣传得多么好,我可以保证,对你们今天到会的人说,是没有好处的。 但我们绝不能轻敢,要正视赤色革命组织工作的深入性和它的预强性。对付他们不是伸1个而是伸十个手指头去抓他。 为了这样做,你们知道,截至去年十月,单是在华北平原上,我们的碉堡新建了7千7百余座,遮断壕长达1万2千公里,相当华国6个万里长城,约合地球外围的4分之1。为什么花费这么大的劳动建筑这样巨大的工程呢?1句话,大日本皇军要用全力对付赤色革命军。 提起赤色革命组织,他忽然想起前夜鸣枪拒捕和杀死龟山的事。觉得没家鬼引不进外鬼来,说不定今天到会的人里就有危险分子,不禁胆怯地悸动了1下。 他怕旁人看透他的心思,脸色立刻狰狞了:“现在居然有人勾结匪徒到城里制造骚乱,大日本皇军绝不能忽视,大家亦有责任协助检举。遗憾的是,不少的人抱着混事吃饭的态度,对紧张的圣战,充耳不闻。更可脑的是某些人思想上受了赤色革命组织的熏染,说不定龟山经理的事件,同内部的伪装分子有关系。 我郑重宣布,大日本帝国,大日本皇军,对破坏‘东亚新秩序?的人,是不吝情子弹的······· 伪省长原打算在春节请顾问来讲讲话,借以提高大家的情绪。他也雅备顾问讲完之后,自己煽风助火地说儿句,想不到顾问给大家来了1场威胁。 这1瓢冷水,打消了他的原意便丛将大成说几句,高大成是个麦面粗野内心精细的人自然不背讨这份无趣。何况多团马上统要走,他只形式站又碱了1声“立正”赋声比起初开会的时候,显着少气无力了多田走后,乘着两位文武官员送客的空隙,中厅自行休息了。 很多人流鼻涕挤眼泪,打哈欠,偷吞黑药9,很多人伸手探脚打舒展。军人解皮带,文官吸纸烟,金丝眼镜从老科长毛茸茸的胡须上摘下镜钩,频频道歉。 瓜皮帽盔又被1个武夫从墙角踢出来,会场出现了活跃的空气,3个1群,5个1伙,胡乱聊天。 “今天的会开的不赖!吭?”说话的人是有意识的探听旁人的口气。 “那是自然,人家就是有学问,光凭这口中国话就够棒的。” “日本军就是有办法,不用说有希、墨那两怪杰的声援,单是大日本帝国的武士道精神,加上华国的南洋的资源,可以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是伪新民会的宣传处长绰号鲁大头说的,他故意摇晃身躯,以便飘起胸前的桃红领带。 “你没看东条演说中写的种种困难吗?”高大成的第1团长关敏陶打断了鲁大头的话。 他认为骨大头故意闭着眼睛颠倒黑白,有国难就说有困难,为什么不抱正视现实的态度呢。说真的,俄国人实在不筒单,破签沉舟,1直在斯大林格勒顶着干。” 有人暗合着关敬陶的意见。那有什么不简单的,斯城2十4个区,被德军打下了2十3个,剩下的还不是3底游鱼能中之整。” 第209章 窝里斗 鲁大头又提出了反驳。 “你翻来复去讲报纸登的官方消息,这些对小学生都不是新闻了。”关敬陶再次抢白了鲁大头1句。 “你认为我们新闻处不知道新闻?不说罢了,试问你们谁知道龟山先生是怎样被杀害的?”鲁大头的话获得了听众,立刻凑来十几个黑脑壳围挤着他的大脑袋,就像1群尿克螂滚住1个大粪球。 鲁大头见大家静下来听他的,故作机密地说:“龟山经理为什么被害呢?我讲出来,大家切不可外传,这可是内部的绝密消息。龟山经理,专门收买解放区的粮食物资,赤色革命组织认为这对他们非常不利!于是,就派来便衣队混进城。晚间先是在街头捣乱,迷乱我们的视线,暗地里派人包围龟山私邸,残忍地结果了经理先生的生命······” “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上次开会你向大家宣传说,‘土8路’百分之9十9回乡生产了。少数坚决的‘老8路’,也已把大枪锯掉,曳着剩下的半截短枪,钻到老山老岳不见天日的地方去了。怎么现在又有许多便衣队混进城来呢?”说话的是伪省府的陈局长,外号“陈半城”,意思是说城圈里的房产,有1半属于他的。 他本人1不读书2不看报,至少有3年没敢出过城关,除了每周上3个半日班,主要精力是核算房租的收入。他最害怕8路军,只要谁提起8路军,就跟老虎要吃他1样。 他不愿意任何人讲说便衣队进城的消息,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这倒不是同情龟山,主要是害怕临他自己头上。 “你们整天蹲机关听谣言,就认为没有8路军,好说你啦,河里没鱼市上看。不信你到沟外炮楼住两天试试,多着哩。按说有8路军也有好处,像今夜这个没完没了的会,该有8路军来扔两个手炮,大伙就提前散会回家过年啦。” 关敬陶不单是讨厌陈半城,也讨厌今天的会议。他想起爱人在家等着他回去过年,心里十分焦急,把满腔不平,冲着陈半城泼出去。 站在关敬陶身后的第1营营长,跟他关系至厚,生怕他们团长任起性来,还会谈出1些不顾影响的话。他有意识地提醒说:“我说,诸位同仁,咱们莫谈国事,我看刚才宣传处长说的话,就不利‘防谍''。今天是好日子,省长和高司令为了庆祝新年,大摆宴筵,咱们闲话少说,多吃为妙。” 1营长的话,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到宴会本身了。 陈半城带着不赔本的意思说:“说的对,把顾问这顿臭骂的代价,可着肚子吃回来。” 留仁丹胡的税务局长有风趣地说:“陈局长啊,你想可着肚子吃谁呢,这是狗吞**自吃自呀。” 中厅泛起1阵哄笑。 伪治安军第4团赵团长是商人出身,专会打算盘,他警惕大伙说:“你们笑什么,仔细着出血吧。上级还能白请咱们,吃1个铁雀,至少得出1只耕牛。好好算1算,熬过今天晚上这1关,才知道当这1年的团长是赔啦,还是没亏本。” 银木兰打定主意,直奔宴乐园的大门口。不等卫兵说话,她主动上前说:“我是警备司令部的机要员,刚收到1份加急电报,我要亲自交给省长。” “不行,不行······”卫兵甲粗暴地拒绝了。 卫兵乙打量了银木兰1眼,便说:“不是我们拒绝,上边的事我们作不了主。” 银木兰说:“这与你们有多大关系呢?我跟省长很熟,进去就当面交给他啦!要是普通的信件,我何必亲自跑1趟呢。” 卫兵乙说:“本来可以给你传禀1下,现在厨间正在讲话,你到后门看看去吧,那边有他们的随员。” 银木兰绕到后门时,正赶上1群花花绿绿的女人向后门拥进,卫兵谁也不拦,她不明原因,也不敢冒失,还想用送电报的名义试1试,不料她刚走到跟前,还没开口,卫兵向她朝里摆头说:“快进去吧!” 她抓住这个机会,迈步紧跟进去。 中厅灯火辉煌,多田还在讲话,她从中厅夹道,绕过前面穿堂,这里的服务员们正忙着预备酒菜,没人干涉1个女人的出入,他们知道今天女客是很多的。 银木兰直接进入了账房,聚房先生正同1个招待员开列清单,猛然看到银木兰进来,误认为是高吴两家的眷属,必恭必敬地问:“小姐!你有事吗?” “我是军部的,有事要麻烦你们。”她把准备好的信件拿出来,“这是上峰机关给到会军政首脑人物的贺年片,颜你们分头送交本人,能作到吗?” 柜旁两个人同声答应:“愿意效劳。” 银木兰把所有信件很整齐地放在1个托盘里,叮嘱那个招待员说:“酒菜上齐的时候,烦你把贺年片送上去,1定要作到,这是司令部的指示!” 银木兰在这位招待员护送下,又从夹道绕至后门,正碰见高大成同伪省长送多田回来,银木兰停住脚步,等他们进门后,才辞谢招待员走出后门。 这对文武官员,倒是发现了银木兰,但没引起注意,1来觉着警卫森严,2则互相认作是对方的女眷,不便干涉。特别的原因是两位大员陪着多田吃了很多凉菜,肚子咕咕作响,都忙着跑厕所,因而顾不上盘查什么别人了。 两位大员急不择路,进入伙房的厕所,这里只有1个粪坑,双方急不能待,便平分秋色,对着屁股蹲下,即使这样,为了行将实现的发财迷梦,双方进行着激烈的争辩。 “你兼了警备司令,弄到两个肥缺,把腰包都撑破啦。我这个穷当兵的可饿着肚皮呢!” “1家不知1家,我跟‘友邦?宦海5年,搭上了3顷好地······” “你别哭穷,我也不朝你打饥荒。咱们谈正格的,今天这后半场戏咋唱?” “按照原订计划行事吧!”吴赞东提着裤子站起来。 “原订计划,21添作5,我没意见。”高大成也站起身,“我要说清楚,今天到会的这几十个保安团长和警备队长,可得归我整治整治他们。他娘的,这些家伙,平素蹲在炮楼里,作威作福,称王称霸。每逢下乡讨伐?,总是不敢过夜。夜里遇到民兵在煤油筒里响两挂鞭,硬说是8路军放机枪,吓的尿裤子。真正碰上8路军的主力,哪遭儿不是姓高的给他们壮胆子。今的,狗日的都得坐下来,老老实实打几圈。” 高大成说的打几圈,是他的拿手杰作。每次他把这样的牌手请到,1摆就是十桌8桌。说是打牌,高大成可不动手,每桌都有个“捧牌”的姑娘。 按照规矩,每次是3家归1,叫姑娘赢。赢饯多少就看姑娘的本事,打多少钱1锅,锅大赢的叫多,姑娘的小费也多。 每当打风的时候,捧牌的总是讨价:“每人出1千元的锅。” 打牌的其他3家往往还价,还价都用可怜相。 “姑娘,我们是穷差使,可吃不住呀!” “请你抬抬于吧,我那个城圈小,8路军围的紧,弟兄们吃小米都因难呵!” “茹娘向高司令多加美言吧我们兄弟3人,权当陪你坐1坐,共掏1干块吧。” 这就是高大成招财进宝的妙决。 1点钟前,田副官电话里叫姑娘来的越多越好,就为的这1手。 高大成走出厕所,管见西休息室1他的临时公馆里,闪动着不少油头粉面的人影。他草草地结束了同伙间的谈活,迈开大步,响着路咯的马刺长靴,就像1只贪馋的大狗熊,拱起身子急扑过去。 伪省长转过头来,发现老跟班的向他点头,知道是眷属到了。1时精神抖数,进入东休息室。 这里3姨太太早已等急了,看见她的猫面丈夫,第1句便是:“人家的牌手凑齐啦,你的算盘是怎么打的?” 伪省长鄙夷地说:“那种庸俗低级的调子,只有姓高的才能弹。至于我·······”他向姨大太附耳说,“酒会开始的时候,你和少爷到宴席上坐1坐,认识的打个招呼,生人连睬也别踩,别等散席,就回休息室坐等,来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要是空钩子呢?”姨太太很不放心。 “哪能?哪能呢?十面埋伏,我预先布置好啦。”她听完话,眼里冒出金花,仿佛从高空云端里悠悠降下无数笑脸,笑脸握着很多钞票,直向他们母子衣袋里塞,塞到无法携带时,她从幻想回到现实中了,抬头用疑惑的限睛盯住他,后者感到这种眼晴的力量,便说:“没问题,今天的收入,完全归你。” “光叫我当过路财神,再弄鬼捣棒槌可不成!” “哎呀!谁骗苦你啦,我的雏······”他想伸手拧她那脂粉涂有铜钱厚的脸蛋。 “报告省长!”随从秘书探进1颗脸色煞白的脑袋,“中厅里发生事情啦!······” 5分钟前,中厅酒菜摆齐了。到会的人急于等着开餐,有人馋的直流口水,眼巴巴瞧着休息室,等候送多田的那1对文武官员。 这个时候,服务员笑吟吟地捧着托盘走进来。 “端的什么好吃的?” 服务员说:“是贺年片呀。” “谁这样早送贺年片呢?” 第210章 宣传单 服务员说:“是军的指示,女机要员亲自送来的!” 他把银木兰交代的经过说了1遍。 “军部?哪个军部?是谁家,怎么送到这里来?” 麻团长觉得有些蹊跷,上前抓过1封信,立刻拆开了。随即,嗅到文件上的油墨气息,他那有花白麻子的鼻孔,连续煽动着,眼睛盯住文件,从上至下连看了几行。 突然,他像是被什么咬了1口,惊呼道:“这······这哪里是什么军部的指示,这分明是赤色革命组织的宣传品!” “什么?赤色革命组织的宣传品?” 大伙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 1时间谁也不敢动弹,仿佛谁动1下,便立刻踩翻了地雷,马上会引起爆炸。 不1会儿,有人头脑清楚了,便说:“左右不过是几张宣传品,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索性翻开看看。” 这个建议当即就被大伙无言地采纳了,于是,众人对着服务员的托盘,伸出几十只手,你抢我夺,百十份宣传品,比卖“号外”还快,顷刻之间被抢空了。 伪省长和高大成步入中厅时,有人正在高声朗读:“苏联红军正沿着广阔战线,突破德国法西斯军队的防线,击溃敌人1百02个师,俘散2十余万,缴获大炮1万3干余门,向前推进4百公里。” “哎,你们听这1段!”李歪鼻也开始念了,“斯城红军歼敌3十3方,俘中将少将十5名,生擒德国元帅鲍利斯······” “元帅被俘?你念错啦!”伪团长关敬陶含着满不相信的语调,从李歪鼻手里要过宣传品,看到朗诵人确实宣读无误,他自言自语地说,“鲍利斯,德国最著名的将领,第6坦克军的总司令,希特勒总统前几天才授给他元帅的称号,难道这是真的?” 李歪鼻又打开1篇,他骂骂例咧地说:“这1篇是他妈的顺口溜,赤色革命组织文化低,只好弄这1套。我在外防的工夫,不断看到这玩艺,诗不象诗,词不成词。不用对称,不讲平仄。”他1面竭力非薄,他又高声宣读了起来,“正月里来是新春,奉劝伪军官兵深夜摸摸心。既然是,祖宗田园都在华国地,为什么帮助日本鬼子屠杀华国人?西方的德国大鬼子眼看要完蛋,东洋的日本小鬼还能闹几天。早打主意早盘算,事到临尾后悔难!伪军伪组织的人员有姓名,解放区对你们个个记的清。种瓜得瓜豆收豆,到头来,黑的黑来红的红······” “你他妈的还念!”高大成上去给了李歪鼻个嘴巴,夺过宣传品撕个粉碎,他1手插腰1手指着高喊,“这个会场里有匪。田副官!叫警卫把前后门关紧,立刻搜查!” 这1声令下,跟随高大成的军官和警卫人员,立刻拉枪栓顶子弹,桌凳推翻,酒菜泼地,东西喝呼,前后奔扑,把1座“恭贺新禧”的宴乐园,霎时间变成厮杀交锋的战场,从室内到室外如临大敌似地搜索了1遍。 战斗胜利结束了,宴乐园的全体职工统统作了俘虏。 李歪鼻挨了个嘴巴,已经感到冤枉,现在把柜上的人都逮起来,他真急了。站出来为他们辩护,并说借用这里作会场是省长同意的。 伪省长心里正盘算这件事,怕与自己有什么瓜葛,偏是李歪鼻又提出他来,眼神1转,他说:“李科长,你现在还是不说话的好,因为你是宴乐园的经理呀!” 高大成听到这句话,想到刚才是他大声念宣传品,立刻叫人把他绑了。并借这个原因把其余的文职人员统统监视起来。 稍1消停,宴乐园又变成临时法庭,先审问同伙朋友,大家异口同声说是1位年轻姑娘送来的。 高大成不愿从这条线索道问,1则他认为女人做不了大事,再者后门开放女人跟他有直接关系,便草草结束了第1审,把李歪鼻带宴乐园全体东伙统统锁在前院派人看守起来。 接着,第2审1轮到参加会议的伪职员。他们逐个受了人身检查,职级低的不断受到申斥和辱骂,随身带的金票或其他稀罕物件也被1扫而空了。 深夜下两点,宴乐园张开大嘴,把1群无精打采极端疲乏的局处科长吐出来。 1个个紧皱眉头谁也不说话,只有那位宣传处长摇着大脑袋,出了口长气:“好家伙,这个新年,差1点儿没被送到宪兵队去过。还好,没出大事,不幸中之大幸······” 说完,他习惯地摸了1下桃红领带,但领带不知在什么时候已被人揪去了。 伪省长吴赞东回到家,就像被卖肉的剔了骨头,浑身懒洋洋地连头也抬不起来。想伸脚叫姨太太给他拔皮鞋,管见她那气的发青的脸色,便没敢招惹她,自己脱下皮鞋,登上拖鞋,像是倒树1样把全身扔到沙发上,紧闭眼晴,1声不响。 他1不是酒醉,2不是失眠,是在运用脑筋研究今天夜里所发生的1切。 “你多田顾问是骂谁?是不是骂我?好!任你骂,这个鬼政权的事,反正谁也干不好,无非闭着眼睛瞎混。哼!瞎混可不成多田还说要肃正思想。” 提起肃正思想,伪省长从内心里打了个冷战像是被花脚蚊子叮了1口。姨太大认为他发冷,像件孤皮大衣给他盏上。 他睁眼睛看了看,没有作声。她火了! 今天这个倒血霉的会,伤神卷气,分文捞不到手,老东西回来还这搬拿捏人。地1赠气先摔大衣,后扒袄裤,滚到床上,用红续霞被蒙往头再也不理他。 他知道她在生气,往常遇到她生气他总得想法温存她,现在他顾不了这许多,接着刚才的思继续想。想到多田说大日本皇军不吝惜子弹那句话。 “我佩服日本人说到做到的精神,刀欣吧,枪毙吧!可有1宗,苍蝇不叮没缝的鸡蛋,再说轮到我头上的时候,省城里混洋饭的人就十室9空啦。多田啊,多田,你说的是浪言大话啊!” 他脑子里得到这个满意的结论,在沙发上翻了翻身。 “哎呀,不好!”思潮里滚来1个大的浪花,汹涌地向他神击过来,他惊呼出声了。 姨太太吓的掀开缎被,1跃而起。看到他那凝神发呆的样子,才知道他是想心思,骂了声,“魔症!”索性脱掉内衣,头朝里睡了。 伪省长惊呼的是宴会上散传单的事,他把整个过程回忆了1番:“这件事要叫多田知道娄,就是有缝的鸡蛋啦。况且,不只多田这1面,还有赤色革命组织这1面,不是吗,他们已经直接攻到我的头上。” 这时候他想起从宴乐园带来的那封信,立刻站起,摇撼睡在床上的女人:“喂!别生闷气啦快把那封信给我!” “什么信?” “8路军送来的。” “那有啥看头,要看,你自己有手,信在大衣兜里。” 伪省长掏出信,依很在她的身旁躺下,打开床头绿色台灯,戴上花镜,信中字迹立刻清楚多了。 “······你要知道,帮助日寇残害中国人民,万古干秋被人睡骂·······” 他笑了,他笑信中的内容无力,跟日本人混事,挨驾算什么,做官不挨骂,难把洋刀挎。曹操还主张不能流芳百世,宁可遗臭万年哩!信中接着揭露了他历史中的罪恶,他冲动了。 “对我写信为什么辱及先人骂遍子女,真真是岂有此理。” 1怒把信扔到床下,冷静了1会儿,觉得信里含有内容,单是对他了解这样多的情况就不简单,又翻身从床下捡起那封信,继续看。 “你认为是享乐吗?不!出卖祖国、出卖灵魂的人,心地卑微人格下贱,生存是屈辱,享受也是卑鄙的,而且任何金钱物质上的所谓享受,也填不满上述损失于万1。” 他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眼镜的位置因摇头滑动了,正了正眼镜,继续朝下看: “我们全面分析过你的1切,认为你的地位并不稳固,也不安全。眼光短的看不远,无远虑者有近忧。你纵不为国家民族着想也要为自已的下场打算·······” 最后这句话,打中了他的要害。 他自言自语地说:“我有1分钟不为自己打算吗?日本人占领了平津上海,我看国家没希望了,为了个人生活,就走了这条道路。以后太平洋成争爆发,南京的朋友告诉我说,汪精卫和老蒋是明暗1条腿,就同他们挂上钩,在华北百团大战之后,又同高参议拉了1条线这些都是为自已呀。现在,形势摆的很清楚。 日本人霸占中国、占领南洋这是1派,美国帮助的老蒋是1派,中共和苏联义是1派。不多不少整3派,3派有3条路线,需要3只胸走。是啊!狡兔还有3个窟富呢,有奶就是娘,就是老母猪有奶,也可以叫娘。” 他用力推动身旁的姨太太。 3姨太太骤然坐起,双手上去捋住他的胡须:“老东西,你说谁是老母猪?” “嗨!你听的哪去啦!”他解释并安慰了她之后,说道,“高参议不是几次找我吗?他再来电话,你给他规定个时间。” “又臭又硬的穷棒子,理他作什么?” “这是北方的实力派呀!” “你到底1个闺女聘几家?吃着日本饭,盼着老蒋,又想投赤色革命组织。当心些,跟着庞拐子庞炳勋队5过来的那个姓范的家伙,已经到日本特务机关接洽好了,听说他要当剿共委员会的主任啦!” “当个3条线起飞的风筝有什么不好,适者生存嘛,好的舵手会使8面风呢。8路军这1阵闹的多欢哪,我得摸摸他们的底。” 第211章 车票 现在宴乐园里只剩下高大成和他的卫队了。 高大成躺在休息室里,仰面朝天,头枕两个手心,左腿搭着右腿,独眼盯住天花板。红宝同他挨着脑袋作人字形躺着,胸前茶盘上放1盏黄色烟灯。 在跳跃的灯头上,她伸着焦黄的食指和拇指烧烟土,烟土从米粒小泡烧的开了花。她揉捻成半截粉笔长的烟泡,安插在烟斗上,用烟针扎个孔,吹了吹气自己试着先吸了个烟尖,然后肩头碰了碰高大成。 “给,别生气啦,吹了这个吧!” 高大成没说话,张嘴含住烟枪,抽的滋滋作响。 红宝1面用烟针替他拨泡,等他快吸完的时候,乘势说:“高司令,刚才你在火头儿上,我也不好开口。说正格的,跟我1块来的姑娘们,都是大大的好人!这1点,田副官都清楚。” “我清楚!”小田立刻接过话头,他早同红宝商量好了帮腔说情的,“她们都是好姑娘,司令,依我看把她们放回去算啦,女人的手是扎花的,谁敢弄这玩艺儿。” “呸!你满肚子大粪,就懂的吃我的冤枉。” 小田不敢作声了。 红宝知道高大成喜欢奉承,变着法儿给他说好听的,果然高大成有活口了。 “红宝!本司令把面子赏给你,凡跟你1块来的,我1概不追究。快把她们都喊来,给我捶捏捶捏。” 红宝同她的伙伴围着高大成,卡头,捶背,揉腰,捏手指头。 高大成仰面朝天4脚拉叉地躺成1个“大”字,倒拧着两道牙刷似的黑眉毛,紧闭住那只顶用的眼睛,心里叨念着:“今天的传单上有扑鼻的油墨气息,1定是从内部印刷的,这就是说,城内有赤色革命军的组织,有他们的宜传印刷机关,有通讯连络人员,通讯人员有男有女,今晚散发传单的就是个年轻女子。嘿嘿······” 想到这里,他1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挣开大家喊道:“你们统统是危险分子,给我滚开!” 她们并不理解他这时的心思,1个个吓的变貌失色。 小田连忙向红宝使眼色,红宝乘此机会领着她的伙伴离开了宴乐园。 高大成并不关心她们的去留,命令小田去叫副官长。刹那间,1个年近6旬、小头窄脸佝偻腰的人,身着长袍马褂,1脚轻1脚重地走进来。 “你说,怎么办?”高大成没头没脑地问了1句。 “没错儿,刚才我跟商会会长谈过,出事说出事,办事说办事,人头落地,大伙也得掏钱。” “你肐膝盖上钉掌——离了蹄(题)啦!糊涂······” 平时副官长在高大成眼里倒是个诸葛亮,此人生在清朝的科举制度时代。先习文,学8股,多次县考不中,是望进的同。 后改习武,学兵法,练武功,眼看武秀才到手,举重时被石头砸了脚。 以后学中医,卖炮药,捎带着相面算卦看风水。 高大成还当土匪时,就把这位风水先生吸收入伙了。 起初,人们喊他师爷,以后随着伪军几次改编,升到副官长。高大成对他确有几分敬重,刚才本想骂他糊涂虫,因为敬重,话到嘴边把虫字咽回去。 副官长挨了申斥,脸上灰溜溜的,急中生智,他想起8路军送给高大成那封亲启的信。 “司令!是叫我念给你听吗?” 他从衣兜里掏出信,清了清嗓子,就要念。 高大成眉毛倒竖,眼睛睁圆,把烟灯1推:“快给我烧掉那劳什子!” 副官长2次碰了钉子,心里更慌了。 “有话照直说呀,干么擦着拳头叫人猜?”毕竟他是熟悉高大成的,他意识到高大成是思谋今天出事的后果和责任,便献媚地说,“高司令你是担心目前的吉凶祸福吧!不要紧,今天夜里诸神下界,求神问卜最灵验,我给司令爻1卦。” “我还有心思算卦今天的事,纸里包不住火,多田总会知道的。那时节人是咱们抓的,官司是咱们事的,凶手没找出来,他当省长的倒躲了个干净,这1盆稀尿还不扣在我的头上·······” 高大成故意把话说了1半。 “高司令,我看不会的。宴会是两家召开的,有责任两家超负。我看懂了吴省长的意思。他拉出李歪鼻就是要找个誉死鬼。我回头找咱们麻团长合计合计,把问题1古脑儿推给歪鼻子算啦!” “光拿李歪鼻问罪,那就太便宜啦,你跟前来。”他终于向副官长小声说了他的全部计划。 “我倒同意司令的意见。”副官长的话口有些犹豫,“我担心吴家根子硬,不好拱动,再说剿共委员会的范大昌主任新到职,会不会跟咱们1个鼻孔出气呢?” “范大昌离开咱们的枪杆,他能开展工作?都似你这般犹豫,那颗警备司令部的大印,什么时候姓高呢!”说完他再也不理副官长,命令田副官,把全部嫌疑犯人统统带回司令部去。 伪团长关敬陶的家,住在红关帝庙以北,地名叫北沟治。 从西城流来的水,灌入这条沟。沟长1华里,横架两座木桥。 桥北是1排民房,其中有个乌黑大门连着1所小3合院,就是关团长的家。 本来军官有官家儿植楼房当宿舍,他们为了寻求僻静,特意搬到这里的。 关敬陶怀着懊丧疑虑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家。他敲了敲门,没人答活,用手电照了照发见门未上门闩,只是门顶上用插销拨住,他身形高,踮起胸尖把插销拔掉,进院之后又轻轻关了门。 屋里有灯光,隔着玻璃窗1瞧,他爱人陶小桃趴在桌子上睡了。虽知道她是为的等自己,但也不大想原谅陶小桃。 进屋后,关敬陶脱下大衣,用力摔到床铺上。 陶小桃惊醒了,看到丈夫的脸色,知道又是从外面生了什么气。她无声地走过去,帮他挂好大衣,宽了外衣,拧1把热湿毛巾递给他擦脸,替他拔去长简高皮靴,打了洗脚水,亲自给他洗净双脚,放好拖鞋,最后端来1杯可口的香茶。 关敬陶像往常的烦恼时候1样,本想从老婆身上撒气,偏是老婆在这时候,伺候的特别周到,使他狗咬刺猬没处下嘴。 陶小桃确实对他有1百个好,在历史上对他也有过很大的恩情。 在芦沟桥事变的那年暑假,关敬陶在北京读大学2年级,平津陷落敌手,学生们纷纷离校,他也随着大流搬家,住到西城的2龙公寓,每月房饭费共十2元,日期久了,家里汇不来款,手里的钱花1个少1个,他心里十分焦虑,每天4处打听消息,希望时局有所好转。 有1天上街,恰逢日本兵入城示威,军用汽车填街塞巷,这引起了他的害怕和激愤。这天回到公寓,听说很多同学离开北京,奔赴抗日前线,2龙公寓里有1批同学要走,他们是投奔赤色革命组织去。 他对赤色革命组织1点认识也没有,自然不想去。怎奈大家异口同音说北京呆下去危险,他便也想着离开,凑了最后的0钱,跟同学1起买了车票。 他想着先跟大伙上天津坐轮船奔青岛,然后设法回河南老家去。临行前日,大伙都去理发,为的是化装商人改变学生的身份。 他跟同学1块到了理发馆,连问也没问就推光了头发。同学们发现后告诉他说,我们都是带垫推,头发茬留的长,你这秃光光的,日本人查问时准说你是学生改装的。 他心里既害怕又难过,万般无奈,硬着头皮跟大伙到了车站。 车站谣言更多,说从北京到天津这1段要经6次大检查,检查出有嫌疑的人来,立刻拉下火车去枪毙。听到这些话,又看到那些咣牙裂嘴的日本兵,他心里沉不住气了,想迟走几天,等头发长长些。 决心下定后,跑到车站退票,从人山人海的旅客拥挤中,好容易涌到票房窗口。他把票先递进去,高声申诉情由,刚说了两3句话,那张票从小窗户里飞出来。 “不退也罢,豁着我这颗脑袋,赶车1块走!” 他想着急忙俯身捡那张票,看看票要到手,手被1只皮底鞋踩住了。抬头瞧看踩他的人,票被另1个人拿走了。他看准这两个家伙的相貌,不顾1切地追出去。 抢票人又从1位年轻女人手里夺皮包的时候,他赶到了,伸手帮助女人。 “你们偷我······还抢人家·······” 他的骂声未落,头部遭到铁器猛击,立刻昏了过去。 他躺在2龙公寓,迷迷糊糊地过了45天,照顾他的是给公寓客人洗衣服的叫陶小桃的姑娘。她给他煎汤熬药并付出医药费。 身体好些了,他知道净靠这个穷家姑娘不是长久之计,便决定由北京南下,追赶中央军。他想:只要中央军能被他追到,无论如何,都要跟到底。 他酒泪告别了陶小桃,沿平汉线步行南下。他在后面追赶,青天白日军队在前面撤退,总是赶不上。 他的物脾气来了,不吃饭不睡觉也要赶上。 这天,他咬着牙走了1百2十里路,赶到定兴城。然而,这1天青天白日军队撤退的成绩又创造了惊人的记录。在著名的逃跑将军刘峙率领下,整整撤退了3百3十里。 为这件事情,日本人都为他出了号外。 关敬陶追赶中央军的幻想被打破了,讨饭回到北京城。住公寓,公寓不收,只得又去找小陶。 第212章 宣传信 小陶的爹娘早死了,当时跟着舅父过日子,舅父扫马路,她给人家拆洗衣服,两人住在1间仅能容身的小矮房里,添上关敬陶这口人,供不起吃也供不起住。 就是这样,小陶还是说服舅父,收留了关敬陶。 不久,敌人搜查单身汉,登记户口。他住不安生,急于找个职业。恰逢汉奸齐燮元登报招生,他便考取了伪清河军校。 关敬陶具有大学文化程度,又有两次集中军事训练的基础,毕业之后,见习3个月,就担任了连长。连续配合鬼子“扫荡”中,他的莲多少占了些便宜,8路军在反扫荡中间,靠山边所有敌伪稠堡被拔掉了,他所守的大碉堡坚持了3天两夜终于保存下来。 就因为这件事,他曾受到日本华北派遣军的奖励,并提升为营长。这时,他才同陶小桃结婚,为了纪念她的好处,他把自己的名字由原名关金涛改作关敬陶。 1942年伪军扩大,他当了团长。在高大成所属这1批伪军官中,他打骂士兵比较少,喝兵血的事也不多。不嫖不赌不娶姨太太,1直跟小陶的感情很好,并按照她的愿望,搬到清静的北沟沿来······ 今夜,小陶看到丈夫不高兴,不愿意过早打扰他,等他舒适地躺下,她把暖水袋放到他被窝的时候,才问:“为什么这样晚才回来?” 他把宴乐园的事从头到尾向她说了,就像平素1样,无论军政大事或身边琐事,他只要高兴,对她毫不隐瞒。 “怪不得······”她微微浮肿的眼睛透着惊奇,伸手从枕头下拿出1封信,“你要是不说起来,我早已忘记了,咱家里包有这样1封信。” “快给我烧掉它!不!让我先看1下,”他从头到尾很快看了1遍,“烧掉吧!都是8路军的宜传品。” “宣传品怕啥,人家不是说8路军会宣传吗,看看又怎么的?信后面那3句话不正打中了你的心思?” “人家说人家,咱自己管自己,我们别沾8路军的边,别管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他回忆了宴乐园的经过,小声说,“咱们是骑在老虎脊背上做事,错1点脚步儿,就不得了啊!” “这封信送的可蹊跷啦!”小陶把信塞往火炉的时候说道。 “是呀!这封信是怎样送来的?”他忽然想起这是个重要问题。 “十2点前,左等右等,你总是不来,我揪心死啦。要是普通日子也罢咧,这可是大年3十晚上呀,没有你怎么成。电灯亮的我眼晕,钟摆嘀嗒的我心烦。我走到院里想清凉清凉,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星星密麻麻的也挺乱,便坐在花池旁边那冰凉的石凳上。刚1定神,听见轻轻推门,我想是你回来了,忙去给你开门。刚走到门洞,发见有人隔着门缝往里递这封信。我咳嗽了1声,送信人扭头就跑,透过门缝1望,那小家伙迈着灵巧的快步,咚咚咚地跑往桥南,我估摸着是个女孩子······” “又是女孩?”关敬陶沉思了许久,得不出合乎理想的结论。按照平日的见解,他说,“世界上的事,5花8门,有提倡的就有信服的,干赤色革命军够多危险,偏有很多入跟他们1块卖命,甚至是年轻轻的女孩子。这个世道,唉!咱们操这个心有哈用。小桃,地下怪冷的,快上炕钻被里,嗯,你再念念信上的那3句话。” “······你是中国人不?你脑子里有没有祖国?你就甘心传散卖命。”小桃小声念叨着。 小燕儿跟银木兰学说了去关宅送信的危险经过,银木兰安慰她又鼓励她,并给她介绍了在不同场合散发传单的方法。同时,把去宴乐园的经过也学说了1遍。 尤林在1旁听完银木兰的话,心下很为惊异。心中暗想:“平素只看到她温厚老实,甚至单看她意志薄弱的1面,没想到她竟敢在如此众多的敌人面前,不声不响地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 对她的印象不知不觉中更加深了。其实,银,瘌干这项工作很有经验,受地方赤色革命组织领时,曾经多次散发传单,有时直接交到本人,有时竟在公开合散发,由于掩护的巧妙,从来还没出过乱子。 尤林他们4人集合在1起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街头上6续出现了真正送贺年片的人,大家松了口气,都有说不出来的高兴。 归途路经奎星阁,韩燕来把剩余的宣传品统统要到手,他说:“你们前头走,我要来个飞机散发传单。” 见大家不懂他的意思,便指着奎星阁低声说:“我小时候逢年过节,净到奎星阁提迷藏,1般孩子至多爬到6层楼。轮到捉我的工夫,我每次都从6楼窗户探出身去攀到阁顶。同伴们眼巴巴地看着,谁也不敢上去捉。阁顶横脊上插着1列小小的3股铁叉,每次不小心,都要划破肉皮。现在我想把传单挂在铁叉,天明刮起西北风,传单1张1张地从空飘落,飞满全城,人们看到天空飞这玩艺,还不说赤色革命组织派飞机散发传单呀。” 尤林觉得韩燕来说的点子十分可行,决定走慢点等侯他。 韩燕来做事色真快,不到十分钟,他就完成了任务,赶上大伙1同回到西下洼。 现在剩下的是善后工作了。 尤林说:“5天以内,停正活动,也不出门,坐看敌人的动静。” 说完并叫银木兰连夜离开西下洼,银木兰收拾停当要走的时侯,韩着来见地提着销印机,便说用车送她。 这事儿,1经大伙研究,觉着里边有问题,因为送人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明大亮,哪有正月初1出车的呢。 银木兰看这问题不好解决,便说:“我自己可以单独回去,提包份量还不太重,正好趁着又响鞭炮又有行人的工夫走。” 小燕说:“你自己走倒行,可谁知道你出事啦没有,还是我送你1趟。” 尤林说:“就是小燕送也有问题,她回来的时候,如果碰上空中飞传单,也是麻烦事。” “都这样蝎蝎蜇蜇的,什么事也别办啦!”韩燕来用力抖了下棉罩衣,他是想穿好罩衣出车送银木兰去。由于抖劲过,猛吓的房梁上的鸽子连着咕咕了好几声。 尤林眼睛1亮说:“小燕!不是常夸你的鸽子吗?” “对了!”小燕懂得尤林的意思,马上搬凳子攀上吊帘,把雪里白掏出来,2话不说,就往银木兰的怀里塞。 银木兰见小燕递给她这样个暖突突的东西,1时有些糊涂,燕在她耳边小声叨念了几句,后者才把它很珍重地接收起来。 黎明之前,4城鞭炮1阵紧过1阵。西下洼1带,像是受到感染1样,也哔晔剥剥地响起来。不管鞭炮怎样响,韩燕来因为连夜没睡好党,早已呼呼地入梦了。 小燕心里有事不肯睡,尤林刚1下坑,她立即出溜下来跟着。尤林没阻拦也没同她说话,两人轻轻出门,慢扶木梯,登上房顶。 天空里青悠悠灰蒙蒙的,有的是云,有的是硝烟气,4下里鞭炮在继续响。沉网的大乜灯炮响的像敲大鼓,仿佛响过之后就钻到地下去。 2踢脚打到天空,响音象炸雷。风刮着撕碎了的鞭炮纸片,带着火星和药味从空中飘落下来。 尤站在房顶望着东方,陷在沉思里。 小燕突然手指着天空发问:“尤叔叔,你看今年收什么?” “你说的啥呀!”尤林心不在焉地。 小燕饶有兴趣地说:“爸爸活着的时候,常说,正月初1,起5更看天色。东天边露什么颜色,当年就收什么庄稼。银白色收棉花,金黄色收谷子,鲜红色收高粱······咦!”她急剧地拉住尤林的袄袖,高兴地双脚跳起来:“尤叔叔!东边冒天云里,雪里白飞来啦。” 1连几天,市面上很安定,西下洼1带,也都平静无事,尤林估计,这种密云不雨的政治气候,也许像征着大的风暴要到来。 想起萧部长要他抓紧机会进山1趟,觉得这正是时机。他先向苗家扬言要回北京1趟,韩燕来也说要跟他作伴跑点买卖,然后他们又到联保所里打了招呼。 在1切都准备妥当的时侯,银木兰传来高家叔侄的紧急消息,说高参议打开了伪上层关系的大门,要请尤林代表8路军跟伪省长进行谈判去。 对内线工作来说,这当然是很重大的消息,尤林先征求韩燕来的意见,韩燕来表示坚决反对。他说:“把危险两个字先抛到1边,凭他这号人跪到咱们脚底下求情,也不能理睬他。” 征求银木兰的意见时,她认为,事情是可以做,就怕不安全。 尤林说,安全方面问题不大,赤色革命组织这样雄厚的势力,他敢把组织的代表欺骗进城加以陷害?就是没有高参议的关系,凭吴赞东1贯的为人作事,他也不敢做这样老鼠啃猫鼻子的事。只是感到对他的工作没有政治基础,究竟能起个什么效果呢? 尤林再次经过考虑,便让银木兰转达高参议,说他因事不能参加,请高参议自行处理,但须注意,不论会谈有无效果,1要我们不泄3要对方保证安全。 银木兰转达这个意见儿后,高参议当即叫银木兰捎来1封短信,其中有1段说:“······我要求你信赖我。如果认为姓高的这个老头子可以教育的话,请到接头地点跟我见个面,这对于我,也算是1种安慰了······” 第213章 接头谈话 从这短信中,尤林看出高参议产生了误解。对于这位被育界有名望的人,又是肖部长当年的老师,怎能不信任呢,于是他决定推迟出发日期,处理这件临时急务。 第2天,尤林到了新市场,在1家设有清唱的茶园里,他见到了高自萍。 今天,高自萍的心情与往日大不相同,他表现着喜事临头的神态,精神奕奕地招呼尤林入坐,双手捧着1杯热茶,边递给尤林边说:“昨天家叔给你写信后,亲自到警备司令部去了1趟,咱们提出的事,那边全都是满答应啦!” 尤林看了看周围观众,急忙拿话岔开。 高自萍却是不管这些,开口1个司令部,闭即1个省公署,看来他是故意叫旁人听的。 尤林眼看着不妙,问他叔父几时来,对方说至少还有1个钟头,尤林水也没喝,就主张改变接头地点,直接到高宅去。 十分钟后,他们走到万家楼,从侧门穿后院进入高自萍的卧室。 尤林刚才的意见未消,含着批评的语气说:“高自萍同志,在那种公开的场合,你为什么大谈司令部、省公署呢?” 高自萍回答道:“1个人1副眼光,我认为在这种乱78糟的环境里,扛出警备司令部那块招牌来,大有免疫性,等于打预防针。” “你不吆喝着打针,叫旁人不认识你,不注意你,岂不更好?” “这些生活上的细节,对与不对回头还可以研究,现在我跟你谈谈主要问题!”尤林忍耐性子地点了点头。 高自萍得意地说:“家叔的力气总算没有白费,全省最高的军政头面人物,被咱们打通脑筋啦!” 从他说话的语气里,伤佛这项工作不是刚刚开始,而是收工完成了。 尤林从靠墙的茶几上,取下暖水瓶倒了1杯热水,喝了1口水,内心平静些了,他说:“打通敌伪上层人员的关系,能给我们谈论谈论,这是成绩,也是件好事。但要知道给他们谈是1回事,谈的结果又是1回事。做通1个伪省长的工作,是复杂万状的事,形势随时都会有变化,不像我喝这碗开水这样简单。你去请高参议来,咱们再研究研究。” 高自萍听了这些话,心里不大高兴,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解释说:“我虽然幼稚,也没想接1次头就解决1切。反过来,也不要把1切事情看的太难,事情总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谁见过1嘴吃成胖子呢。好,你坐,我请家叔去。” 尤林刚好喝完1杯开水的工夫,门外高台阶上小门吱呀地1声响,高自萍领着1位老人走下台阶来。 老人,平正脸庞,鼻梁高耸,须眉苍白,两眼发光,挺着胸脯走路,处处给人1种刚强自负的感觉。 进屋后,不等高自萍介绍,上前握住尤林的手说道:“我就是高鹤年!” 尤林刚说了自己的名字,高参议就急着说:“论理,应该请到舍下去谈,唯是那边太乱,权在这里吧!我听说你来了不少日子啦,原该早找你谈谈。不料入冬以来,我病倒了,真是抱歉得很。” 尤林原想插几句客气话,不料对方活板密的没1点空子,便索性听他讲。 “姓吴的这个关系,是我3十年前的老同学。那时候我是全班的状元,他是坐红板凳的扔货,双方接触很少,谈不到什么感情。哪里想到,以后人家有本事会做官,我只能当个吃粉笔面的教书匠。现在他给我挂上个参议名字,倒不在于是同学,是我背后有赤色革命组织这个政治力量。对他说来,很大程度上是为自己着想的1种手段······” 高老头儿滔滔不断地畅谈着过去经历,聊着伪省长最近找他的情形。 最后,他归结说:“还是那句老话,远来和尚好念经,我想请你出马跟他谈谈。” 尤林刚说了句要大家分析分析这次见面的意义和作用,高鹤年又接过话头:“这很明显,他想了解我们对他的态度,我们要乘此机会对他进行教育,看看有没有可争取的地方。有,咱们继续加工。要是没有的话,尤先生,你晓得,我背着个黑锅跑到内线,就为这么点事。打开亮话,我在这人鬼杂居,物欲横流的地方也过够啦。烦你替我转告萧部趁早调我出去,根据地的学校那么多,我还是干教书匠的好。” 尤林看出高参议既直爽又矜持,满带学者的派头,把复杂的政治斗争看的过于简单,便提醒说:“谈谈话是可以,但我们要当心,别受了伪省长的欺骗。” 高参议恼火了:“就凭他?敢救骗我?去他的吧!尤先生,请你相信我,我固属没有加入组织,工作两年也没有拿出点贷色。但我的做人到底如何呢?请你打问1下萧部长吧!他完全了解我······” “高老先生,我认为这问题最好是分开讲。你,连高自萍同志也1样,在里边吃了苦,又作了不少的工作,上级都很清楚。我们组织上对于像你这样年高德劭的人,1向是尊重的,也完全信赖的。至于伪省长,那是另1回事,不论他口头怎样表示,没有把握之前,就是不能轻信。因为跟我们谈话的是敌人,跟敌人打交道,要提高警惕,不能简单化,不能先考虑个人荣辱得失。我跟高老先生是初次见面,有个感觉,觉得老先生把问题看的容易了些,考虑个人面子上多1点。” 高鹤年在进入内线工作后,以至他过往的生活中,听到的都是恭维话、客套话,或是不关痛痒的话。像今天这样震撼心灵火辣辣的话,被个初次见面的人谈出来,几乎是第1次尝受。仿佛不会喝酒的人猛吞了1口老白干,心烧脸红了。 高自萍觉着尤林的话,句句都在影射着他,甚至感到这些话表面是向叔叔讲的,实际是对他来的,顿时感到周身很多芒刺,原是饮茶听话,现在含在口里的已经不是他平素喜欢的绿茶,而是苦涩的药水,几次努力再也咽不下去。 尤林看到他们叔侄的尴尬表情,转换了语气向高鹤年锐:“高先生,我也是个有话就说的人,特别咱们自家人在1起,更应该坦诚相见,因为咱们同生死,共患难麻。假如我说的有不对的地方,还望高先生多加多海涵。” “你说的对,我能够接受,关于会面这件事,成功多少,我不敢说。安全何题,我敢作保,不放心的话,我跟你作伴去,看推敢动你1手指头。” 会面时间即将到来的时候,伪省长爽约了,因为恰在要会面的这个时间,新上任的剿共委员会主任范大昌来找他。 范大昌是衔着高大成的使命来找麻烦的,但这个老牌特务并没有掰瓜露子地说明,仅仅作了1些暗示。而且为了讨好伪省长,反而说了些体己话,要伪省长检点行为,站稳脚步,防备冤家对头。 老奸巨猾的吴赞东,遇事1点即透,立刻打电话推辞了当日的会面,偏偏遇到个固执己见的高鹤年,他跟伪省长在电话上吵了好长时间,也没将真实情况向尤林反映,就硬着头皮把尤林领到伪省长的家里来。 高参议领着尤林进入伪省长公馆的时候,吴赞东和他的3姨太太正陪伴着范大昌在当院客厅说话。听说高参议领着1位客人来找,吴赞东有些发慌,急向姨太太使眼色,姨太太会意了,脑子1转,很自然地谈了几句甜言蜜语,哄着范大昌跟她到她的寝室里抽大烟。 临行前她说了句:“等会儿我要陪范主任到外边吃个便饭啦,我想吃上春园,你会完客人,就找我们去吧!” 吴赞东点头答应,他知道这就是女人的特别聪明处。等他们到卧室后,他想了想,便吩咐马弁把高参议留在门房接待室,把客人领到作为书斋的东跨院。 他这样做,是避免高参议在场唠叨,希望3言两语把客人撵走了事。 尤林和吴赞东对面坐在东院的起坐间里谈话了,从对方的神色里,从几句简单的对话里,尤林就感到对方不是希望交谈,而是希望结束交谈。 尤林心中暗想:“这个家伙哪有心思找我们谈什么,高老先生是怎么搞的呢?这不完全是胡闹吗?”又1想,既然冒了偌大的危险见到汉奸头子,哪能会个哑巴面。于是,不顾对方意愿,把当前的形势,对方的出路和赤色革命组织的主张滔滔不绝地讲了1遍。 伪省长果然没等听完尤林的话,就恼了:“刚才我已经和你讲过,公务忙的我连接见客人的空余时间都没有,哪有闲情逸趣听你这1套漂亮的宣传。即使我有时间,在你谈的这点知识范围,我虽不敢说博学多闻,对于华国的形势,世界的趋势,不会比你懂的少些。” 说罢,他作了个顿挫,想吐口唾沫,见尤林想插话,急忙咽下唾沫,继续抢说下去:“大概其,你不认识我,要真正了解我的话,你不会滔滔不断地背诵你那成套的课本啦。告诉你,跟你谈话的人,他不是孤陋寡闻,攥锄头把出身的大老粗。他是幼读诗书、壮游宦海、北方讲经、东京留学博得南京重庆的重视,受到友邦军政各界赞扬的人······” 尤林听了十分生气,经过抑制,他用鄙夷的口吻说:“哦?请你停止自吹自擂吧!用不着谈身份道字号,我了解你,我比根据地人更了解你!他们从你投靠敌人才知道有你这么1号!至于我,连你家大门朝哪儿开,你们坟上有几棵树都清清楚楚······” 第214章 策反辩论 “你是什么人?” 伪省长端详着尤林的相貌,用惊疑的眼神盯着他。 “这1点你没有问的权利,我没有回答的义务。人总不能把耻辱当荣誉!1个在民族敌人脚下屈膝低头、在祖国面前有罪的人,还有什么可卖弄的呢?你刚才讲的那些话,当作投敌卖国的资本倒是绰绰有余,放在赤色革命组织和根据地人民的眼里,它1文钱也不值!” “住口!”伪省长气的心脏暴跳肺管炸开,毛茸茸的圆脸上1片暗紫色,脖子里冒出青筋,瞪着两颗发黄的眼珠子,活像1只愤怒的老猫。 “赤色革命组织,根据地,有什么值的夸耀的?我下1纸讨讨伐令,3天之内,就可以扫平平原和山地的村庄,把你们赶的无影无踪。要是你们敢于在内部捣乱,我说1声戒严,十2个钟头以内,可以查清从长城到黄河岸所有的城市。你们能有多大的气候?动不动就搬弄苏德战场,你知道玉泉山上的水好喝,可别忘了!远水不解近渴!当今天下,是日本人当权统治,再说还有美国帮助中央军,翘起哪只脚来,都高过你们赤色革命组织的脑袋······” 伪省长讲的口于舌燥了,伸着颤动的手去摸茶杯,胡乱摸到敞盖的墨盒里,染了3个黑指头。 “你说的口渴了吧?” 尤林借着推给对方茶杯的机会,有意识地把茶壶向自己跟前移动了1下。 “告诉你,我们赤色革命组织人神经很健康,不会被你的吹嘘吓倒。去年日本华北派遣军的总司令冈村宁次,调动了十万人马,并没打赢我们平原上的1个中军区。你有多大的力量?至多是日本人喂出来的1条颤抖屁股的看家狗而已,走不出城圈的小小警备司令。就是这座小城圈怕你也作不了主张,打肿脸充胖子,你还知道羞耻不?”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污辱我,就是中央政府派来的正式代表,对我也得敬畏几分!按照情面,我看作是朋友介绍来的客人,按照本份,你是匪徒,我应该把你逮捕法办!” “你把话说颠倒啦,要说道惩办,是对于那些丧尽良心出卖国家的人。在我的面前,你还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我没资格?”伪省长显出1副大权在握杀气腾腾的表情,黄色的眼珠子盯着桌案上那个小小的电铃,“只要我的手指轻轻按1下,马上来人逮捕你!” 他伸手比试着眼看就要按铃,在这1刹那间,尤林脑子里闪电般的旋转。 心中暗想:“莫非这老家秋真要下毒手?还是说这个混蛋背后真有老蒋有派来的特务操纵?如果真这样,可算我们估计错误,那就遇到临来时所准备的“最后关头”了。不能急躁啊,无产阶级的骨头,耍横是硬的过他,沉住气同他讲道理。” “等1下,我问你,你要不要讲点起码的信义?” “你在胡说8道什么?” “呵呵······你自己很清楚,邀我进城之前,你曾保证过3个条件。” “彼1时,此1时,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 “你知道赤色革命组织室不怕大话恐吓的。” “我在大话后边紧跟着的是行动。” “那你可知道赤色革命组织的人不怕死?” “什么人死了也不能再活。” “你敢把我怎么样?” “我敢······”他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伸出青筋暴露带有长指甲的手。 “我不准许你按电铃!” “你也配!?” 伪省长黄眼睛里网起红血丝,胡须乍起,手哆嗦着去按电铃,电铃带着微荡心弦的声音,叮叮叮地响了起来。 独立耳房里的听差,从音响中感到有了急事。 “来了!来了!” 他们1叠连声答应着,有两个人响着沉重的脚步声,朝起坐间跑去。 伪省长听到护兵马弁们的跑步声,神态更加安闲,也更加骄傲,眯缝着眼睛,手拈着胡须,两腿8字叉开交替着摇晃,伸出长满颗粒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准备着发号施令。 同1瞬间,尤林突然挺身站起,紧皱两道浓眉,燃烧着复仇的大眼,像锥子1样盯着1桌之隔的伪省长吴赞东,用低沉而又严肃的声音说道:“吴赞东!你已经杀害过我们不少的同胞姊妹,你家弟兄也暗害过我的先严,现在又想斯骗陷害我们赤色革命组织,我这国仇家恨,本应该立刻向你讨还,但我给你留下最后1线生路,你要不想重走龟山的下场,你就还有机会挽救你自己,否则!你来看·······” 尤林举起那把滚圆的瓷壶,道:“我随时可以把你砸个脑浆进裂!” 伪省长像被长嘴蚊子猛叮了1口,立刻患了颜面神经麻痹症,眼斜脸歪,筋肉抽搐,嘴角哆嗦着:“你,你这位根据地来的代表,你可是当年······” 他的话未说出,两个护兵进屋了。护兵们看了1眼屋子里的情形之后,立正等待吩咐。 尤林盯着伪省长的嘴巴,伪省长微微斜视着那只握紧瓷壶的大手。 屋里是死1般的寂静。 寂静到难挨时,伪省长朝外1挥手,少气无力地说:“准备······准备晚饭!”说万他横跨1步,把整个身躯像是倒树1样,扔到8仙桌侧面的沙发上。 尤林目送护兵走出门外,只手放下茶壶,站在伪省长对画,点着他的鼻子说:“吴赞东,我现在对你提几件事,第1、赤色革命组织上并不主张恐怖手段,但也不能忍受别人的欺骗,如果你自己吞食了自己的诺言接进送出,保证安全。或在今日,或在明天,总会给你算清这笔血账。你大概相信,赤色革命组织上说话是板上钉钉的。 第2,不要认为你投靠了日本人,又给老蒋派来的特务挂上钩,就算双保险,那你就错打主意啦。最初谈话时我就给你讲过,看来你没听入耳,我再说1遍:华国人民的抗日战争1定能胜利,任何1块华国的领土都会解放收复。 你和你全家所住的这个城市,早就被包围在伟大的抗日怒潮里。只要华北的抗日军民每人喷1口唾沫,就会淹没你们的头顶。 别妄想这个城圈是铁壁铜墙,不!它是人民握在铁掌心里的1个软皮鸡蛋,随时可以拿它捏成稀泥烂浆。但是,命运要你自己选择,脚步要你自己走,你的1举1动,千万只眼晴瞪着你。 我们,当然希望你放下屠刀洗清血手做点好事,不能做大的就做小1点,最低限度少作点坏事。第3、今天和今后,高参议和他亲朋友好的1切安全,统统由你负责,他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幸,我们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现在天要断黑了,我的话到此为止,你若有话,还可以经高参议转达。最后我要你起来辛苦辛苦,亲自送我离开这个地方。” 伪省长吴赞东象患了1场大病,汗水涔涔下流,神色怔征地看着尤林,半响才说:“对高参议我1定负责他的安全,对你代表先生的不礼貌,也是我今天吃酒贪杯说的醉活,绝无相害之意·······” “你少说废话!” 桌子上的电铃又叮叮响了。 这次,是尤林按的。护兵们用同样的应声和同样的速度跑进来。他们变的聪明些了,先笑出作下人的那副惯用的逢迎笑脸。 两人齐声抢话说:“报告省长,晚饭准备好啦!请吩咐在哪儿开?” 尤林1招手,把护兵的视线引过来:“先不忙吃饭,你们1个去派车,1个去把高参议请过来!” 黎明前,屋里黑洞洞的,小燕儿下了床,踮着脚尖走到炕沿前,才要轻轻说声起床,就见尤林和韩燕来同时翻身坐起来。 时间不大,他们把出门应穿应带的东西就都准备好了。 尤林对小燕耳语说:“你到医院告诉她,在我们离城期间,哪里也不要去。你们都得提高警惕,防备敌人的阴谋诡计。特别是周伯伯,要他说话办事多留神,别露出我们进山的马脚来。” 小燕答应着,先开开门,到院里听了听,又从大门缝向外瞧了瞧,然后轻开大门送他们出去。 天亮时,他们平安出了西门。 按照预定计划,先到邢大婶家,再了解1下封锁沟外面的情况。 太阳刚露头,金黄色的光线照射在小茶馆的屋顶上,看着非常醒眼。 茶馆门口贴着鲜红春联,门楣横挂5彩缤纷的花纸,悬在竿头的笊篱上,也更换了1块簇新红布。 韩燕来才要领杨晓冬进门,正好邢大婶从外面买菜回来。她拎着柳条篮子,里面装满白豆腐青萝卜黄豆嘴,还有不大的1块猪肉。 她会用这些材料做成廉价的合菜,专门卖给穷哥儿们喝茶就烧饼。瞎见韩燕来,她笑着朝家里让,他们跟她进了茶馆。 盘着高灶的外间,东西放的很乱,中间邢大叔没起来,再朝里还有个小套间,可以放两张单人宋,邢大婶把韩燕来和尤林让到了套间里。 第215章 搭车出城 韩燕来介绍说:“这位是我盟叔,俺俩打算搭伙到沟外边跑点小生意。因为不了解沟外情况,想跟大婶这儿来打听打听。” 邢大婶见韩燕来连尤林的名姓都没介绍,心里就有点不痛快。 “打听什么呀,不论沟里沟外,都紧的很,光为跑个小买卖,何苦贪这么大凶险呢?” 尤林看懂了她的心思,插口说:“我姓尤,燕来是我的盟侄,我们先到这里来,就是相信你老人家,拜托你给咱们拿点主意。” 邢大婶就爱听好话,见尤林这么说,当时就乐了,话也变的谦虚了。 “哎呀,这年月的,哪有个准头,既有要紧的事,我看是走1步说1步,干脆你们多花点钱,到西关大街坐汽车,先混出卡口和封锁沟去······” 按照邢大婶说的,尤林和韩燕来他们到了汽车站。 这里是原来的民生职业学校,教室被拆改成车房,传达室改成售票室,买票的在售票室的小窗口外面排了很长的队。 右边不远的地方,原来学校的体育场里,爬着十几部十个轮子的大卡车。靠墙角有两部车在发动,因为天冷烧木柴,发动不好,冒着团团呛人的浓烟。 韩燕来才要排队买票,忽然看见1个穿呢料衣服的日本人从票房里出来,身后还跟着1个满身油垢的华国司机,他们走到冒烟的汽车跟前。 司机上了车,喊了1声:“定时班车,因故停开了,这辆卡车临时开往马驹桥,有愿意去的,上了车再买票。” 听到这句话,排队的人们1窝蜂赶来,争抢上车。 马驹桥离城3十里,方向靠西北,距尤林他们接头的地点比城里并不近多少,好处是摆脱开了城关岗卡的封锁。 尤林同韩燕来商量了1下,也抢上了这部车。 8点整,车开了。 汽车破,车厢浅,道路糟,走起来悠悠晃晃,很有掉下去的危险。 韩燕来站在外首脚刺住车,竭力用身体挡住尤林,尤林担心韩燕来站不稳,双手扳住他的肩膀,车子在颠簸摇荡中前进。 汽车经过商业区,钻过西下关的黑暗地洞,未受到任何检查,很顺利地开出封沟卡口。 1出郊区,道路更加不平,旅客前仆后仰,1个个都被摇晃的肠肚阵痛。 天阴沉着,西北风里夹杂着雪糝,打的人脸坐疼。 按节气来说现在正是春天,但是在敌占区,却让人感觉不到1点春意。唯有汽车大摇大摆地开过沿途所有炮楼,使得尤林他们感到些许的轻快。 上午9点钟,车终于是开到了马驹桥。 马驹桥是个近千户的集镇,敌人设立了1整套的军警宪特基层组织。由于这部车是省城开来的,盘查手续很松,韩燕来在前面刚掏出证明书,敌人就摆手叫走人。 韩燕来回头看了尤林1眼,带着幸运心情,双肩1耸,匆忙领先朝村外走。 “往哪儿去?”尤林停住脚步问他。 “哪儿去?”韩燕来回过头来盯着他,发生怀疑了,“我能上哪里去呢?你不愿离开这块是非地还是怎的?” 尤林面带笑容的看着他,用肯定的语气说:“先不出村,跟我在集市上溜达溜达。” 韩燕来不大痛快地想:“还先溜达溜达!”但他不愿把心里的话讲出来,便跟着尤林走进来往穿梭的集市上。 起初,韩燕来主动在前面引路,走了半条街,见尤林啥也不买,1个劲儿的往人多的地方钻,更感觉看不懂了。 “这个鬼地方,能有什么然卖?我这心急火擦的,你倒是怪轻松。”小声地嘟囔了1句,他索性跟在后边,也不再主动带路了。 快到集市中心区,尤林忽然变成1位热衷于买办东西的顾客,不断询问着各种行情物价,在卖藕的小贩跟前,他连连夸赞说:“多新鲜的莲藕呀!多买些,能带出村吗?” 小贩回答道:“你趁散集的工夫,跟着大流朝外走,买多少都能带,东西南北4面都可以出村。” 尤林很满意这个答复,说了声:“那感情好,等会儿我再买。” 说完,拉着身旁那位心不在焉的韩燕来,又串到提竹篮卖红枣的老大太跟前,笑着问道:“大娘,你这大枣多少钱1斤?” 老太太回答了价目,放下篮子,问他们称多少。 尤林买了半斤,抓了1把转身递给韩燕来说:“城里吃不上这么肥颓的枣儿,尝尝吧!” 韩燕来接过枣而,心情有些转变,心中暗想:“尤叔叔是根据地长大的,很喜欢乡村,在都市憋闷的久了,乍1出来,愿意散散心。好在时间还从容,任他多转游会儿吧!” 尤林兴致勃勃地吃枣子,夸奖颗粒儿大,肉膘肥实,还问枣子是哪里出产,老太太是哪里人,卖完枣又是怎样回去。 总之,他对老太太的方方面面显得都很关怀。 老太太显然是喜爱这位饶舌的顾客,她同尤林谈了很多的话,把自己所知道的统统告诉他。 韩燕来对他们的谈话,完全当耳旁风,听到尤林说找路子买山货,也不在意,他专心注意的是身旁来往有针么可疑的人,看他们是不是化了装的特务······ 突然,尤林拉住他的手同老太大介绍说:“这是我的伙计,因为我们老是赔俄,他对出门作生意也不上心啦!” 这样介绍法,使韩燕来处在1种尴尬的境地,为了避免破绽,不得不随话答话向老太太打招呼,并被迫粉演着小伙计的角色。 老太太楞了楞神,望着韩燕来说:“你们掌柜的打问的这个地方,我也说不清楚。反正离这不远,西坡口上有个剃脑袋瓜儿的,他是甄村人,跟眺山庄是儿女亲家,我领你们找他去!” “眺山庄”3个字,像1个拧开的水龙头,立刻在韩燕来干旱的心田上,洒满甘霖雨露。 他露着今天出发以来第1次开朗的笑脸,像是对待最好的亲友1样对待老太太。不管她怎样推辞,他终于从她手里抢过那个沉甸甸的篮子。 临走之前向尤林做着兴奋又抱歉的表情,表示在此以前他完全误解他的种种活动。 经过介绍,他们认识了剃头的,在不影响对方生意下,尤林断断续续地同他谈了很多话。 这次所谈的每1句话,都引起韩燕来的极大注意。他完全叹服了尤林接近群众的惊人本领。因为,他同理发的交谈不久,关系搞的亲如家人,而且在1起共进了午餐。 饭后,理发的说天气太早,再做几个活,等着散了集跟大流1块走。 尤林这时反倒不安静了,1会儿站在坡口,盯着西面阳光照耀下那些漠漠烟霭的村庄,1会儿又放眼跳望远处那连绵不断的山脉。 过了1会儿踱下坡来,躺在1堆秫秸上,闭往眼睛,思索什么。 理发的偷眼瞧见这些情况,他的精神呈现紧张,剃刀变饨了,手指头也不灵活了,接连在顾客头上划破了几道血口子。 韩燕来自从见到理发的,态度完全乐观了。吃完饭,舒心地躺在斜坡上,回忆着半天的经过。 回忆中,他懂了1条道理,不管多大的困难,不管多复杂的情况,只要亲临现场,钻到群众里边,摸清底细,办法多的很。 对比起才下汽车的时候,自己那股猫头火性劲儿,越发显出尤林的老练而有经验。 散集之后,他们跟着理发的平安到达了甄村,过了甄村不远的3叉路口上,理发的指着左手道路说:“顺这条路,1直就走到啦!” 尤林他们道过谢请他回去,他口里答应着却不动弹,等了1会,他终于说道:“咱们交朋友1场,现在要分手了,我想讨几句实话,你们到底是千什么的?” 韩燕来抢着回答说:“没告诉你进山贩柿子呀?我们掌柜的是老山客啦。”。 理发的摇着头说:“为两个贩柿子商人,我肯送这么远?” 尤林反问他:“老乡,你看我们像干什么的?” 理发的说:“依我看呀,你们是这个!”说着,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此了个8字。 韩燕来强不承认道:“你从哪里看出来?” “光看是看不出来的,从这位的言谈话语里我揣摩到的,要不我下牛做活光出错儿呢!” 尤林拍着理发的肩膀笑着说:”你猜的对,理发员同志谢谢你,你猜的对哟!” 理发的十分满足地说:“谢不谢不要紧,只要换出同志这两个字来,送你们这2十里地就不算白费了。” 理发的回甄村了,韩燕来不放心地盯着他的背影。 尤林冬说:“燕来,你放心把,好人坏人咱们鼻子1嗅就清楚,你要相信这条真理——在基本群众里边,绝大多数都是站在我们这1边的。” 下午4点钟左右,4周都很安静,估计没有敌情,两人奔向迎面村庄。 从村边的小孩嘴里,打问出交通站的地址。交通站是个土坯大门,1进院空空落落,没有人烟,1明两暗3间屋,屋内冷冷清清,炕上没席,仅有1条硬木炕沿,灶前没锅碗,石板作碗架,上面放1盏干油灯。 尤林和韩燕来刚刚站下,从外面进来了1个十多岁的姑娘,他们托小姑娘找村干部,她向他们要介绍信,他们解释了不能带信的原因。 小姑娘说,等办公人下地回来,就给他们安排食宿。 第216章 自己人 她走后,尤林倚卧在没席的炕上,闭眼休息。 韩燕来也躺下了,他睡不着,觉得这1天过的太长,想思虑点什么,可1点思路也抓不住,脑子乱的发胀。 他走到对面屋里看了看,这屋没炕,藏了1些农具,墙角有靠梯,顶端直通天空,他带着童年那种登梯上竿的兴趣攀了上去。抬头1瞧,上面原是个小小房间。 东面安着窗户,他扶着撕破窗户纸的木条框外瞧,看到1片波浪式的石头房顶。房顶的衰草正在返青,天上淡云横抹,迎面轻风吹来,有1种初春的舒适感觉。 韩燕来的头脑觉着清楚多了,正想下楼梯喊尤林,却忽然发现1种怪异现象。 目光所及之处,距交通站不远,有所大院,院中棚了1个高出地面3尺的白菜窖,窖口支起晒竿,上面横挂着3个马灯。 虽然在白天,仍可看到灯内冒着黑烟的火苗。突然有人从窖口爬出来,手持带钩的木棍,葡匐到第1个马灯跟前,仰面朝天,举竿摘下灯,并迅速的吹灭灯火,又爬到第2个第3个跟前,做了同样的动作。 这1系列的操作,在韩燕来看来,处处都显得十分诡秘。 愣了1会儿,不见有旁的动静,他便扶梯下来,想叫尤叔叔1块儿上去看看。 回到屋里,见尤林没睡着,他正握着铅笔在小本上记什么。 韩燕来估计他在写汇报材料,便不敢打扰他。 外面太阳快要落山了,韩燕来想村干部下地也快回来了,争取时间休息1会,刚刚躺在炕上就听得外面咕咚响了1声,好像是有人跳墙。 韩燕来坐起时,就听外面有人喊话:“你们是干什么的?” 完全是敌对和威胁的声音。 “我们是······”韩燕来刚说了半句,被尤林摆手制止了。 “你们又是干什么的?”尤林反问。 “我们是来逮捕你们的。别反抗了,先扔出武器,然后举起手,滚出来!” 1提武器,倒是提醒他们。 尤林搬起当碗架的那块白方石,韩燕来揭起那根硬木炕沿,分头把住窗户和门口。 不管外面怎样威吓他们,俩人暂时都不吭声。 房上的人生气了,不耐烦地说道:“1班压顶,2班堵窗户门,膘子过来跟着我掏他们的窝。” 韩燕来听罢十分紧张,双手高举武器,不错眼珠儿瞪着。看这架势,不论是人是鬼,只要探进头来就得砸他个脑浆进裂。 尤林听着房上说话的人,语音有点耳熟,才要朝熟人上想,立刻又警醒自己,语音熟又怎的?熟人中也有投敌的败类,再说自己是当地人,当地人听当地话就没有不耳熟的。 想到这里,尤林握紧了手里的那块石头,严密守住窗户口。 这时候,有沉重的脚步声闯进堂屋,跟着喊了1声:“给我冲进去,抓活的!” 突然,门外有人进头来,韩燕来用了十分力气,照着进来的脑壳猛击1棍。 进来的人应棍倒落,大气也没哼1声。刹那间,韩燕来感到自己的威力,这样硬梆脑袋的家伙,竟吃不往他1棍。 不料,正是他这1棍暴露了无枪的秘密,外面人乘势1个箭步窜进来,以手枪逼着大喊:“不准动!” 当他们看到不顺1切举石下砸的尤林时,闯进屋的人惊呼:“不要砸!” 说着话,立刻把枪插在腰间,摊开两只大手十分遗憾地道:“哎呀,这是从哪说起,净是小姑娘瞎报消息,怎么把自家人当特务呢!” 这时,连韩燕来也认出进来的是鲁城鲁队长。 鲁城觉得十分对不起尤林,愧疚地说道:“也怨我们故意转腔转调的,不的话,老尤总会听出我的口音来。” 尤林笑了笑没作声。这时,从外面进来两条汉子,韩燕来认出那个身体魁悟的就是刚才那个摘马灯的人,另外是位年轻的瘦个子。 鲁队长介绍说魁梧的叫膘子,年轻的叫张小山,外号“山猴儿”。 这两人先后过来与韩燕来握手。 韩燕来心里十分不安,感到他误伤了同志的性命,偏偏梁队长又不提念这码事。他实在沉不住气了,不断偷眼往炕沿底下瞧。 鲁队长看懂了他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嘲笑着说:“小伙子呀,你这是怎么啦,你打碎的是‘判官老爷’——5道庙的泥胎!真当成我的队员哪?好说你啦。” 韩燕来听罢,向前走了几步,伏到炕沿下边黑暗处仔细1瞧,果然是头颅破碎的泥胎,劓地1下,心里宽亮了。 “鲁队长,真把我急死啦,现在放心了,请你把两班队员都叫进来休息吧!” “两个班?”鲁队长愣了愣神,想起自己刚才的话,颇为风趣地回答:“对啦,倒是两个班,就是两位班长来啦,队员们还没出发呢,哈哈······” 问明了尤林他们的意图,鲁队长说:“交通站派人送你们当然可以,最好是跟我们1快走,可送到王虎岭。只是我们今夜要执行点任务,愿意作伴的话,多绕23十里路。” 多走几十里路,对打游击习惯了的人,不算个问题,他们答应了。 鲁队长见尤林答应跟他们作伴进山,十分高兴,认为有必要进1步介绍他的新队员,便指着魁梧的汉子说:“咱们这位膘子,身强力大,憨厚直爽,是条铁打的汉子啊。” 说罢,又指着张小山说:“这是个机灵鬼,他家就是5虎岭的。怎么样,小山,这回奔你的老家走,能送同志们过封锁沟吗?” 山猴子故意恶作剧地说:“睁着眼睛不能,闭着眼睛才能呢!” 韩燕来觉着张小山很活泼,又跟自己年岁差不多,很愿意接近他。不停的向他问这问那,问到今天夜里执行什么任务,张小山要告诉他,膘子瞪眼插言说:“这是军事机密,时候不到,告诉你也不懂,时候到了,不问也就看清啦!” 黑天了,大伙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尤林找了条草绳当腰带,把长袍卷成短裙。韩燕来的鞋不跟脚,临时系了根布条鞋带。 鲁队长把棉袍拽起,大机头的插梭盒子横挎腰间,空着两只手很利索。 张小山打扮的好比戏台上的武丑,膘子象这支夜行小队的驮子,背后系着自已的行李和鲁队长1部分东西,右肩扛着1条凸绷绷的大麻袋,里面活像装了两个俘房,手持带钩长竿,腰里还挎着5连子弹袋和2把盒子。 换个人,准叫这些东西压的喘不过气来。膘子可不在平他摇晃着身躯仿佛漂在水上的1只大船,倒是因为没装满载,才使他这样晃里晃当的。 夜过封锁沟对大家是家常便饭,对韩燕来就新鲜透顶了。 从打出发之后,他时时刻刻掂记着这件事,就像他童年那会儿持竹竿子捕马蜂窝1样,捅了怕挨螯,不捅手心又痒痒得难受。 接近了眺山庄,远远的他就瞧见有个很高的炮楼,心里突然紧张了,见同伴1个个都放心大胆朝前走,他不便问,咬了咬牙,心里对自己说:“难道你是老鼠胆吗?” 虽在责备自己,可总是不安,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抢走几步赶上张小山,轻声问炮楼有多少敌人,是鬼子还是汉奸队。 张小山告诉他,这里没有什么炮楼,那个高的是眺山庄驰名的7层宝塔,登在塔顶上可以看清西面的山,眺山庄就是因此得名的。 韩燕来心里1轻松,这才看清真是玲珑宝塔,也不再像炮楼了。 绕着眺山庄西行5里路,视线突然开阔了,迎面挺立着第1个圆柱形的碉堡,隔不到2里路又挺立着1个,放眼细看,越看越多,像绕山玻钉了等距离的木桩1样。 韩燕来顿时觉到,沿着林立的硼堡下面,定然是那条环山封沟。 他对封沟厌恶又仇根,在他看来封沟象条拦路伤人的毒蛇,碉堡好比毒蛇脊背生的疖子。 接近碉堡时,按照鲁队长的手势,同志们全趴在地下,5个脑袋集成1朵梅花。 鲁城说道:“同志们,看着碉堡横在眼前,实际还有2里路,大家不要慌,每个碉堡只驻1班伪军,火力也不强,我们先护送尤林他们过路,回过头来再同狗日的算账。说真的,要不是首长跟着,我们不能悄步哑声,1堂政治课是短不了他们的。好啦你们趴着别动,我去侦察1番。” 鲁队长走后,韩燕来问张小山什么叫上政治课。 张小山说:“就是给敌人讲话。” 韩燕来看了看4下的开阔地,他有些怀疑了。 “难道他们老老实实听讲?” 张小山说:“敌人还有老实的全靠降伏嘛。”他讲起喊话的经历,“最初谈不到政治果,那叫对敢喊话。喊什么华国人不打华国人''啦,伪军弟兄枪口朝天放枪啦,以后添了点国际国内形势。 再往后,又添上炮楼内部情况,谁作了什么恶事,有名有姓的讲,敢人最怕这1手。我第1次领着敌工干事喊话,每讲1句,敢人乱放1阵枪。 第2次讲完娄,炮楼里答话啦:‘有种的白天来,1刀1枪的干千,别夜里念葬经。’ 也有人讽刺:‘你们讲的又饥又渴吧!快爬到山坡上,喝泉水就石头子,又凉又硬,吃去吧!’ 第217章 过封锁线 第3次我们队长跟着去了,敌工干事刚开话板,楼里拉起胡琴,伪军们合着弦唱窑调,越唱越声高。敌工千事气急了,顾不上隐蔽身体,挺身出去喝斥他们。 我看到有个坏家伙伏着窗口正要放枪,就听到当的1枪,坏家伙从窗口掉下来,是鲁队长先下手了。 接着他趁势喊:‘今后再讲话,只许用耳朵好好听,不许捣乱,对捣乱分子,伸胳臂打成断手,探脚的打成瘸子,吐口唾沫都要打成豁唇。''从此,敌人再不敢龇牙咧嘴······” 鲁队长侦察回来,先领着大家爬过封锁沟,这儿距执行任务的地方还有十里路,沿沟向北走了半点钟,发现眼前有1道光亮,光亮上端红润润的,与铅灰的天色混合了。 再向前走,1切都看清楚了,封沟东面的边缘上,每隔十米左右,埋了6尺来高的木柱,桩头悬吊马灯,1溜火光照射沟沿上下,封锁过往行人。 看到马灯,鲁队长说:“这段路地形最复杂,是我们军民过路最多的地方,敌人夜里不敢出来,又想封锁我们,想出这么个照明的鬼法子。膘子,给我长竿,你把‘阎王’小鬼’倒出来,提前出发配合行动。” 说完话他要求尤林他们躲在西边土披后头观阵。 尤林说:“老鲁,都是自己人,我们也别袖手旁观,多少搭把儿手。" 鲁队长摘下自己的插梭盒子递给他:“拿上这件武器,必要时掩护我们1下。” 韩燕来看着尤林接了枪,他对张小山说:“你这枪能借我使用吗?” 张小山脑子1转说:“我跟着队长离不开枪。膘子,把你的枪借给这位同志吧!” 膘子本不愿借,见队长点头,不好拒绝,连同5连弹袋1齐摘下交给韩燕来,他拖着两个泥胎开始匍匐前进了。 十分钟后,靠敌人沟沿那面突然挺立起两个人,韩燕来看清他们是泥胎时,碉堡里的枪响了。与此同时,在另1个地方,鲁队长1跃上沟,仰面朝天举竿摘下第1个马灯,然后1招就地十8滚又摘了第2个。 膘子操纵着泥胎跳舞,引逗的敌人对泥胎加强了火力,机枪、步枪交叉扫射。 终于,敌人发觉中了调虎离山计,他们开始分出1股火力,射击摘灯的人。 这时,鲁队长也顾不上熄灯了,每摘1个,带着火亮扔给沟内的助手,速度快的就像流星1样。当1颗迫击炮弹落在他脚下打滚时,鲁队长则是1个筋斗翻进沟里······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总共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炮楼枪声还在寻找目标的时候,鲁队长已经横扛着那根长竿,大摇大摆走回来了。 他仿佛不是刚刚经历过危险的成斗,倒像是个老农民干完地里活儿杠锄回家的样子。 两个助手每人提拎1串马灯,很安闲地跟随在他后面。走到尤林跟前,鲁队长说:“任务完成了,成绩不懒,敌人歼灭了我们两个泥胎,咱们摧毁了他的灯火封锁,还带回······喂!带回多少?” 山猴子见问,先数完自己的,赶快又数膘子的。 膘子自己也在数,没等数完,就听张小山抢嘴说:“嗯,总共十个马灯。” 鲁队长说:不赖,不赖,真不赖!” 张小山接过尤林的手枪,交给队长说:“敢情不赖,1粒子弹都没费呢!” 听说没费子弹,膘子把韩燕来交回的弹袋捏了捏,5条子弹空了多半,他粗声粗气地说:“你们不赖,这位同志可不地道,有什么放头,这是军火子弹,你当是过年的炮仗呀。” 鲁队长见打了3条子弹也怪心疼,1则是打了胜仗,又当着尤林的面,便很大方地说:“算了吧,人家新学打仗嘛,敢放枪就不赖。依我看,这小伙子就很不简单,他对‘判官老爷’那1棍子够狠!” 膘子抱怨也好,鲁队长开玩笑也好,韩燕来则是半点也不往心里搁。他担心身后的敌人,又向往眼前那朦胧可见的重峦叠嶂的群山,禁不住加快脚步,走到大家的前边。 尤林看出他是担心敌人,便说:“走慢些吧!登上封沟西沿就是解放区的天下,敌人不敢随便过沟,放心大胆地走吧。” 鲁队长认为他是喜欢风景,他说:“别着急,太阳出头咱们就可以登上眺山。小伙子!开开眼吧,眺山是把山口的头1个风景区呀!” 东边天发白了,韩燕来越走越加劲,他第3次回过头问:“尤叔叔怎么还不进跳山?” 尤林说:“看山跑死马,别着急,到山根这段路,够你走1阵的。” 接着又告诉他要挑选道路,脚步放平些。只可惜这些嘱咐,韩燕来全当耳旁风,他连窜带跳地走到前面去了。 初升的太阳,把玫瑰色的光线抹到巍峨的山顶上的时候,眺山真好比穿着凤冠霞帔1样。把她比拟作1位漂亮的美人,可并不算夸张。 挂在山腰里那淡青色和乳白色的晨雾,就像飘在美人胸前的薄纱,满山玲珑透明的石块像是嵌在衣冠上的宝石,遥遥看到那成行成列的密密麻麻的发着绿色的树林,颇象霞帔上的缨络。1条灰白色的通向山腰的漫坡路,是美人围腰垂下来的长长丝带······ 韩燕来沿着漫坡路,爬了半个钟头,突然回过头来说:“尤叔叔,你闻闻,哪里来的这股香气呀!” 尤林赶到他跟前,嗅了嗅,果然有1股浓郁芬芳的气味,两人都不晓得香味是从哪来的。 张小山赶到了,他指着前面说:“你们看见那条羊肠小道啦,顺着它走3里地有个村庄叫桃花沟,那里桃杏满山坡,香气就是从那里飘过来的。” 韩燕来问:“奔桃花沟走绕多少路?” 张小山说:“绕不过23里路,只是道路难走点。” 鲁队长说:“小伙子!逢山看景还有个完?挑好的看嘛,眺山风景区是大筵席,桃花沟不过是盘小菜。” 韩燕来请求般地说:“天气这么早,又没有敌情,咱们多绕上几里吧!” 看到尤林他们没有贵备的意思,他又闯闯地走向前去。 走了半里,听得流水声音越来越大。 转了两个弯,拾头1看,呵,漫山坡上,到处盛开着鲜艳的杏花。 韩燕来心中暗道:“明明是杏花,怎么叫桃花沟呢?”他怀疑地用眼睛由远到近4下寻觅。忽然在他的脚下,发现长长1列背了皮的果树,仔细确去在赤褐色的枝头上,长满了粉白色的豆粒大的桃花挎朵桃树枝纵横错杂笼罩住下面潺潺流水流水的深沟。 韩煮来觉着山地里春天不但来的早,而且饶有风趣。 他骥下斜坡,想折1枝花膏,闻闻香味。 刚走到桃树跟前,1只青灰头,花龙背,5彩翅脑的鸟儿,从桃树枝头惊飞出去。飞到对面杏花丛中,伸直脖颈长叫。 见了这种情景,韩燕来放弃了攀树折枝的念头,继续往前走,登上陡立的石阶,有块小小的平地,平地尽头,傍依山坡有个村落,他估计是桃花沟。 听说山里任何1个村庄都有人盘查路条。他不敢前进了,坐在石阶顶端的平地上。 围绕在韩燕来周围的野草,差不离他都认识,那紫梗的2月兰,玲珑的老鹊金。但他最喜欢的是那生命力顽强的马兰草,它们为了追求生存和发展,从大块顽石的压制下,生出了密密丛丛的嫩芽。 同伴走来时,韩燕来说明不敢进村的原因。 膘子说:“不要紧,叫山猴子头前走,在这1带,他是个活路条。” 大家向前走了不远,从树枝发绿的树林里,飘出姑娘们优美动人的小调。 大阳露出在东山庄,姐妹们春天格外忙,你拿梭标去放哨,我为战士们洗衣裳。 为了不惊动她们,山猴子张小山踮起脚尖轻轻前进。 村口插立着1支红缨枪,他照直奔枪走去。 树林内,流水溪旁,有几个十89岁的姑娘,正在洗涤成捆的绿色军装。 她们1不用肥皂,2不用碱水,把泡湿的衣服放在大块石头上,抡起胳臂粗的棍子,1顿狂抽暴打。 山地早春季节,比平原暖和的多,燕来他们来时还穿着棉衣,这里的姑娘们为了干净利索,已换上了单薄衣服。 负责站岗的姑娘竞插起梭标打赤脚去趟水,她正在向洗衣姑娘溅水,1抬头,发现了山猴子的企图,飞跑过去拔下那支红缨枪。 横枪拦住他们的去路,接着严加盘问,多方为难。 旁的姑娘们认识张小山,放下水湿衣服赶来为他讲情。 赤脚姑娘1口咬定他背的马灯是敌货,坚决要扣留。 山猴子知道她是想报复,也是故意作给杨晓冬等生人看。他把眼睛1瞪说:“东西任凭你留,可有1宗,这物件是给县委机关送的,要耽搁了今晚5虎岭大会使用,你们桃花沟可得负完全的责任。” 这才把赤脚姑娘吓唬住了。 走出桃花沟,水流声更响了,韩燕来问是怎么回事。 尤林说:“这里是不是有个石罅?” 山猴子高兴地说:“你算猜对啦,就是有个石罅,在村后山坡上,咱们再迈过1个猪脊梁就看见啦。” 登上猪脊梁,看见对面漫山腰几块大岩石相衔接的罅隙里,喷出冒着白烟的澡布,瀑布带着清新雪白的泡沫,灌入1池子天然的蓄水池里,桃花沟的流水就是从蓄水池中溢出的。 池水澄清,可望见底层的沙石和水草。各种颜色的鸭子漂在水面上游着,有只白鸭潜入水底,就像装在玻璃里面1样。 第218章 穿过山区 韩燕来十分喜欢这块地方,他紧走几步蹲在池边,双手掬水喝了两口站起身来长出1日气赞美着道:“味道甘甜的很呢,要是干完累活出了满头汗,我要可着肚子喝个饱呢!” 张小山栗势告诉他说:“操布后边基山洞,敌人每次‘扫荡'',老乡们常常躲到山洞里边去。” 韩燕来说:“瀑布后边有山洞,多美气呀,看了这个地方, 再看公园的假山池水,可就太没有意思啦!” 鲁队长见韩燕来对根据地兴趣这么浓厚,带着边区人民殷勤好客的习惯,也带着对年轻人的特殊友情,他说:“小伙子,兴趣这么大呀,眺山十大景,这里的还排不上队呢。天色早的很,是不是再绕到风景区看看呀?” 尤林说:“算啦,他尝到1瓢海水,跟整个大海的滋味都1样。要是都看起来,那得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呢!现在是咱们游山逛景的年月吗?” 韩燕来听罢,再也不闹着看什么了。 翻过石罅,他们爬上1个较高的山脊。眺山就出现在正北面的峡谷口上,那青色的石房,黄色的土房,尖尖的教堂顶,长长的白色石头砌成的大街道,离离拉拉的性口驮子,密密麻麻的来往行人,都看的1清2楚。 在峡谷东面的高坡上,高高地站着两棵垂柳,树顶上空飘着1条黑头黄背红尾巴的蜈蚣风筝,它在蓝色晴空里不谢摇头摆尾,就像是有生命似的。 韩燕来觉着这里边有名堂,便小声请问张小山。 张小山说:“两棵树外边是眺山口,凭高下望没遮栏,民兵的了望哨设在柳树上,他们操纵这条娱蚣,风平浪静,人们看着风筝安心干活。要是有敌人来时,蜈处身上的铜铃,1阵哗啦啦乱响,就由空中落地啦。” 这又引起韩燕来的兴趣,他终于向尤林要求说:“回来的时候,1定路过眺山,好容易碰上个春天啊。”、张小山附和着说:“就是嘛!山里的春天,实在的好呵!” “春天又怎的?”膘子认为张小山不断暴露军事秘密,处处显示自己,有意识地顶擅他,“依我看是夏天好,你带上镰刀,到哪个沟沟坡坡上,都能割到没膝盖高的青草。割罢草,光脚鸭子背着草筐,在烤火般的日头下,脚踩着冒金星的热沙土保管你出满身汗。呼······” 膘子呼出口气,仿佛真个热气攻心了。 他接着说:“有热才有凉,热极了,你走到大叶树底下,放下筐,叫风嘶嘶,多过瘾。再不解气,到水池边上,浑身脱的没条线,噗咚噗咚跳下去,扎个猛子······”膘子说着,竟然真的像进到水里似的,身板1晃,肩上的马灯碰的叮当乱响。 鲁队长说:“山里的秋天也不赖,遍地开花遍地收粮食。记得我才当排长的那年秋天,全排在山坡上,种的春玉米,粗棒棒的,吐着红缨,每棵长两3个。 1天夜里,轮到我值班看地,刚进地边,看见地那头有个黑汉子站着,到跟前仔细1瞧,呵!黑狗熊打立桩正啃棒子哩。 赶跑它之后,我想夜里,黑灯瞎火的,防备点好。就拣了些干柴,燃起1把夜火,火焰当风,呼呼作响。我看没事啦,便睡在篝火旁边。 迷迷糊糊的听见嗅鼻子的声音,又党着脸上热呼呼的,仿佛谁用舌头舐我。眼睛睁了个小缝,阿呀!我的天!1只花纹豹子,眼里冒出火苗,正向我张嘴呲牙伸舌头。 说时迟,那时快,1个鲤鱼打挺我跳起来,甩腕朝它脑袋打了1枪。对了,尤林,记得去年接你的时候,我靠身那件小皮袄呗?那就是花纹豹子给我送的礼物······” “要变着法儿找好处,我看冬天更好。”张小山截断了鲁队长。 “你挑上担公粮,爬过山顶,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进村子边,从茅柴火建造的柿子垛里摸1把。不要练大个,抚个牛心的带着冰道,两口吞下去,满肚子发凉,美得很啊。” “你就是会偷人家的柿子,仗着人熟,到处犯群众纪律。” 膘子反对张小山的意见,不在冬天好坏,主要嫌他是强好胜,打断了鲁队长的话头。 “到冬天,下大置,冰封河,手脚不敢伸出来,石头都冻裂娄,有什么好处?你说说。” “你提下雪吗!”张小山受到膘子的打击,心里不服,当着鲁队长和客人不好翻脸,故意装作有涵养。 但他总得找点便宜,眼珠1转,开始编排了起来:“有这么档子事,有1回下了大雪,我支授前线回来,看到雪地里有花瓣脚印,脚印踏的很深,想必是只体笨膘肥的免子。我顺着脚印,走来走去,走到1堆乱石跟前,果然有只肉厚膘肥的大兔子。它正自言自语说:‘冬天下大雪,冰封河,石头都冻裂唠,不好,不好’我猛1躁脚喊‘呔!你发牢骚呀!’吓得它跳起来。” “兔子还能说话,胡造谣言,可你到底逮住它了没有?”憨厚的膘子,被故事吸引住了,他担心那只兔子的命运。 “山猴子还能放走窝里的笨兔子。哈哈······”张小山讨了同伴的便宜,笑的格格响。 尤林见他们谈的这种开朗乐观劲儿,也是有所感触了。他说:“从你们的谈话里,说明1条真理!那就是工作苦不营环境好不好,主要决定于人的思想感情。比方说,1个好的同志,他对人生对革命是乐观的,那么困难痛苦,在他面前,就失掉原有的力量。自然界对于他1年4季都是长春的。反过来那些心地卑微胸怀狭促的人,他们整天愁眉苦脸,月亮升落要感伤,花谢花开要发愁,鸟鸦迎头叫1声,都认为不吉利。这是庸俗的没落阶级的感情,在我们革命同志的思想感情里,不应该有它的位置。” 鲁队长对这番话很加称赞,注视着他的队员说:“尤清说的很对,节令里有严寒苦热、眷夏秋冬,咱们的思想里,不应有大暑大寒,应该永久是春天,永久是精明佳节。” 经过几次往高处上爬,韩燕来感到与平原比起来,至少有十个奎星阁高了,看到眼前更加高耸的山峰,真要登上对面的峰顶,1定能够用手摸着云彩。 这时前面道路,陡然直下,引向1条宽敞的峡谷,峡谷的河川,1段是黄土细沙,1段是鹅卵石块,这样走了十5里,到了5虎岭。 5虎岭虽说没有跳山气魄大,也是2百5十户的村庄,在山区说来也算繁荣重要的乡镇,驻了很多的县区机关和武装部队。 鲁队长领头进村时,看见很多人集在村庄高头,正在紧张地挖地道。 十多个浇园的3角架,分布在高山坡上,下洞的人手握并绳,坐在柳罐里,坠到5丈以下的洞底掏土。 每掏筐碎石沙土,即摇动手铃,上面听到铃声,把轱辘拧转几十个圈才能系上来。 山区挖地道,比平原又艰巨多少倍。从这村打通那村,需要消耗成年累月的时间,要支付巨大的劳动力。可是,英雄的边区,英雄的边区人民,为了生存,为了战胜日本鬼子,不论支付多大的代价和牺性,他们是从不皱眉的。 5虎岭迎街有座大庙,庙前广场上,有不少人搭彩棚。他们发现鲁队长和他们所带的马灯,欢呼着围上来。 尤林碰了韩燕来的肩膀1下,两人躲在背静地方,鲁队长知道他们作内线工作的要回避人,便叫张小山给找了1间靠村边的房子,领他们先去休息。 韩燕来紧张了两天1夜,又经过爬山,早累坏了,放下脑袋,马上就响起了鼾声。 尤林按着打游击的习惯,到宿营地照例不能入睡,他向房东借来茅柴,烧了半锅开水,自己洗罢手脚,本想销下睡觉,担心燕来不洗脚明天不能行军,便用力把他推醒。 韩燕来迷迷证征地坐起来,尤林问他睡的可香甜,他点了点头。又问他可曾打泡,他摇了摇脑袋,尤林叫他检查检查看,他低头1看,两只鞋子都已经成了眼镜,每只1个大窟窿,拔掉袜子,脚掌上露出鼓蓬蓬的大白泡。 尤林嘱咐他说:“今后走山路不要蹦蹦跳跳的啦。” 韩燕来说.:要是登3轮,让它装满了载,我1口气走·······嘿,这个道·······”他感到文不对题,没有说下去,1瘸1拐地到门外去找毛房。 尤林看到他呲牙裂嘴的,很心疼他。 韩燕来虽然比他只大67岁,但对他们兄妹,多会儿也有长辈疼爱子女的心情,而且这种心情随着共同生活,越来越加浓厚。 韩燕来从厕所回来的时候,尤林已经给他舀了1盆热水,从炕席上折1根席楣,叫他洗完脚把泡挑开,然后又跟房东借了针线,撕掉1条衣襟布,折成补村,垫上硬纸,动手给他补鞋底。 粗针大线很快补好两只鞋。 韩燕来穿上试了试,挺合脚,他也高兴,也有些惭愧,说:“在家里这些事,都是小燕儿替我做,想不到尤叔叔党这么能耐。” 尤林说:“艺不压身嘛,这也没什么不得了,你随便找个战士问问,没有不会缝缝补补的。” 第219章 见萧部长 晚饭后,张小山请尤林和韩燕来参加群众晚会。 晚会的会场,就是白天见到的大庙前面搭的席棚,只不过,经过布置,比白天看起来要秀气多了。 舞合上挂着红色分幕,十个马灯两面排开,灯光映照下,插在合口的柏树枝显得分外翠绿,也衬的幕布越发水红,嵌在幕布上面的“哨兵刷团”4个白布大字,也更显得鲜气。 台下,1望无边的人群,1片欢腾期待的脸色,几千只夜明珠似的眼睛,紧紧盯着舞合上任何1个细小的动作。 张小山很惋惜地说:“咱们要早来1步,就赶上听县长的讲话了。” 听人说,今天县长讲话的内容有“拥政爱民的总结,开展大生产动员工作”,又有人说县长在会上表扬了很多个人和单位。张小山希望散播消息的人最好能问问县长表扬的什么人,也好把他们缴获马灯受表扬的事也显摆显摆。 偏偏在这时侯,红幕布里伸出个洋铁喇叭叫喊:“同志们,晚会开始了。第1个节目是5虎岭完全小学演出的,剧名叫《拥护咱们的子弟兵》,马上!马上就······” 连喊了几个“马上就”,不知怎的,连报幕人带喇叭1起被拉到幕后去了。 在台下哄笑声中,喇叭又伸出来说:“马上就是不能升演,因为导演兼提词的黄教员是近视眼,他把眼镜拉在他老婆衣兜里啦!” 喇叭筒里连说带笑,台下笑的前仰后合,会场显得有点乱了。 喇叭又伸出来说:“我们欢迎部队的同志唱歌好不好?” “好!” 全场用同1的语音热烈的响应,很多拉拉队立刻组成了。其中,顶属妇女队的声音尖。 “部队同志打冲锋,唱首歌儿行不行?” 部队什么场合都会争取主动,带红袖章的政工干部马上站起,挥动胳臂,指挥着唱了个《我们在太行山上》。 刚唱完,他们就向妇女队反击:“公平负担才合理,这回该听她们的。” 这个“她”字拉的很长,有点嘲弄的味道。 这1来,妇女们顿时成了被攻击的目标,她们想唱,两个女指挥互相推让,丧失了那点空余的机动时间。 民兵队政击她们:“肯年妇女或器后,1首歌儿也没有。” 青救会拍着有节奏的掌点:“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你们妇女是哑巴!” 韩燕来的全部精神,都被这种热闹气氛吸引住了。 尤林几次叫他,他也不理会,碰他1下,他就躲1下,直到他被拉住肩膀,才跟尤林来到舞合左面无人的空地上。 尤林问他:“山里的生活好不好?”不等韩燕来回答,“你记得从北京出来的那位大学生吗?她想抗日,又骂根据地是穷山恶水,后来她硬要求到平原去了,这种人跟工农群众的思想感情距离太远,要不改造怎么行呀!” 韩燕来说:“依我看,抗日阵营里,应该要那些1敲咯噔路噔响的人,不该收留那挑蛆拣垃圾、中看不中吃的扔货!” 韩燕来说活时似乎很生气,用力踢出脚下那块小石头,不想却把他的脚硌得很疼。 他们回来时,学校的节目已经演过,舞台上,边区著名的盲艺人正演唱《把鬼子领进伏击圈》。 最后的节目,是部队演出的京剧武打《西游记》。 台上锣鼓频敲,真刀真枪闪亮,下面几千只眼晴,连口大气也不出。 扮演唐僧的,面向着青脸红发,巨齿獠牙、携带1群打手的妖怪苦心哀求。 妖怪们,瞪圆眼晴张开血口,声声要吃唐僧的肉。 站在唐僧后面,手持金箍棒,身着虎皮裙,内穿绿军装裤的孙悟空,急的前进后退,抓耳挠恩,妖怪率领妖群刀枪齐举时,孙悟空忍无可忍,1个箭步跃进妖群用全身挡住唐僧等,擎出金箍棒,用力朝天1擦,把妖怪们跃跃欲试的刀枪,腾空磕起。 与此同时,他喊道:“师傅,闪开!” 台下的人早绷不住了,他们齐声暖:“打!” 韩燕来小声说:“尤叔叔,这1点我不同意,观众们都来这1手,将来把这种习惯带到都市去,戏园子还有秩序吗?” 尤林笑着说:“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到1时说1时,重点看边区人民那种豪迈劲嘛!他们在战斗里过生活,抽个空子来娱乐娱乐,还管什么常规呢。逼真说,孙悟空穿军装裤也不行,你细看了没有,沙僧的褊衫上还有抗日救国的字样呢!” 韩燕来被说服了。 他想,也许边区人民把妖怪当成日本鬼子,把孙悟空当作抗日力量了。 这时,他特别羡慕孙悟空,愿意有孙悟空的这种本领,在尤叔叔碰到紧急关头时,自己也能像他掩护唐僧似的来这么1手。 台上鼓声响得像爆豆,敌对双方正进行着生死格斗,他俩对这种气氛有了不约而同的感触。 感到内线工作不能单凭机智,必要时,须有像孙悟空说的“师傅闪开,打!”这样的力量。 第2天上午,他们到达了燕头寨。 肖部长和负责内线工作的2处处长都到外面去开会,接待他们的是担负内勤工作的女同志。 她很细心,因为他们是从内线来的,叫他们脱下都市衣服,换上拆洗干净的军装,亲自领到后山坡那所独立的客房,嘱附他们不要下山乱窜,好好休息,等候首长回来。 下午,萧部长开会回来了,听说来人是尤林,立刻跑到山坡。 见面时,他紧攥住尤林的两只手,1时说不出话来,徐徐出了几口长气,才说:“听说你来了,我是特别高兴啊!登山坡时,快走了几步,这个讨厌的心脏病不原谅人······老战友,你身体好吗?不会太好,内线工作又艰苦又因难呀!” 他说话的同时,朝韩燕来点头示意,表明艰苦困难也包含了他在其内的。 韩燕来在萧部长初进门时,看到他后面跟着警卫员,知道是位首长,当时心里有些局促不安。直到看到他同尤林那样谈话,就减免了些拘束。 当时这样想:你们老战友见面,畅谈个够吧,最好别理睬我。想不到萧部长1开口就销带上自己,躲也躲不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尤林注意到他的神情,开朗地笑着说:“怎么腼腆的象个姑娘啦!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就是咱们在内线常说的‘o9'',1敌军工作部的萧部长。你不是老喊我叔叔吗,跟他也叫叔叔好啦。” 看到萧部长有些困惑,尤林解释说:“我不是写信告诉过你,这就是大老韩同志的儿子——韩燕来。” “哦,哈哈······”萧部长上前,伸手勾住韩燕来的脖子,把他揽到限前,仔细端详着:“这就是······嗯,差不离,浓眉大眼,满脸忠厚气,比起大老韩同志,嫩的1掐冒水呢,怪不得我觉着仿佛在哪见过面。是第1次进山?” 韩燕来点头说:“是!” “这段工作好吗?” 尤林代替他作了肯定的回答。 “是不是党员?” “这次叫他跟来就是讨论这个问题。” 接着谈话转到韩燕来的家庭上。 大老韩是工人阶级优秀的儿子,是师范学校的打钟工人。 193o年加入的组织,萧部长作学校支部书记时,他当支部组织委员,就在那届支部才正式培养尤林作革命工作。 大老韩整整当了十年打钟的工友,师范学校闹风潮受到军警包围时,大老韩担任支部书记,为了掩护同学冲出军警包围,他贡献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提起这事儿,萧部长无限悔恨地说:“在‘左’倾错误路线下,违反毛先生的思想,搞可恶的盲动冒险。使得包括大老韩同志在内的很多优秀组织成员和革命青年,白白的流血和丧命。” 稍停了1下,萧部长转换了情绪,满怀信心地说:“共产主义是世界全人类的良心,是最大的无所不包的真理。华国在毛先生的领导下,经过2十余年的共产主义运动,信仰它和崇拜它的人就像滚雪球1样越滚越大,反动派就是用流血居杀的手段,也制止不住赤色革命组织这种如万马奔腾的发展趋势。他勉前韩燕来要学习父亲的优秀品质,要有后来居上的精神,才不愧充当革命先烈的后代。” 这些话,韩燕来在同尤林初次见面的时候,也听这样说过,那时给他灌输了1股革命热情,现在萧部长再朝深处1讲,他感到要检查自已的实际有动了。 韩燕来频频点头,表示全部接受上级的意见。 萧部长又说了几句闲话,把管卫员找来说:“告诉伙房,包3个人的水饺,萝卜羊肉也可以,没肉的话就吃素馅的。另外你去买点花生米,打1瓶枣儿杠子,搞好了,端到我屋里去。” 警卫员刚要走,收发来了,他说司令部来了电话,请萧部长马上去开会。 听到这个消息,警卫员站着不动弹。 萧部长说:“东西照样准备,搞好送到这屋里来。告诉秘书,把这1时期的文件搜集1下,立刻送给尤林同志。” 晚饭后,客房里光线暗淡了。 桌上点了1盏豆油灯,春风带着山地特有的微温气息,带着袭人的早花香味,带着不知名的山禽断续鸣声,从撕破的窗孔里吹送进来,吹的灯焰东倒西歪。 尤林怕灯被风吹灭,拿起条绿色军毡堵住窗户,这1来,不但挡住风,也隔绝了从窗外透来的各种音响,客房里更宁静了。 第220章 老战友谈话 尤林的脸上泛出幸福的表情,如获至宝1样地打开文件包。 他先警愒自已:“进山的时间没有多久,不要负多嚼不烂!”然后自言自语道,“嗯!这本是《开展大生产运动》。 看不看?日本强盗和老蒋1齐封锁我们,给边区物质生活上造成很大因难,克服因难就得开展大生产这是边区人民的主要任务。要看! 《敌伪军动态》,这是业务。要看! 《降兵如毛,降将如潮》,拿出来参考参考。嘿嘿······ 《目前形势问题》。在都市净看伪报,哪能正确认识目前形势。必须看! 这本是组织上的政策,十分重要,要看! 这几本是整风文件,毛先生亲笔写的,快挑出来,1定要看! 1包文件,尤林认为要看的至少有3十本。盯着高高的书叠,他自己嘲弄自己说:“这些东西都看1遍,至少也得两个星期,上级是调你来住训练班的?” 他把中央指示和毛先生的报告先拿出来,打开1本开始阅读。糟糕!这1个时期,他习惯了电灯,乍到油灯下看文件,感到油印字体密密麻麻,花里胡梢的1片。 使劲揉了揉眼睛,凑到灯前,1字1行地默读着。 看不到1页,文字掌握住了尤林的思想。 思想1明,眼晴也亮了,感到书中每1句话都含着特殊的说服感动力量,从字里行间跳跃起来。工夫不大,他忘记了时间的行进,忘记了所处的环境,忘记了他和同伴的存在,全部精神浸沉在文件思想的深渊里。 韩燕来坐在桌子对面,写他个人的自传,准备附在加入组织的志愿书上,这1任务对他似乎是件不小的困难。 铺平白纸,善好蓝水,费了很长时间,才潦草地写出:父亲是赤色革命组织员,尽忠报国为组织上牺牲1切。我是个工人,8岁念书,高小没毕业······ 是呀!我高小没毕业就失学啦,哪会把自己写成文章呀。 韩燕来1原谅自己,文思都从脑子里溜走啦。 几次提笔试着写父亲死后他们全家去东北那段经历,脑子却不受他使唤,他也不愿描绘那段颠沛流离伶仃孤苦的生活。 因为,刻下他的思想情绪里充满了对新环境的喜悦,对现实生活的快乐,对行将得到的政治生命的僮憬与追求。 现在是他2十年来最幸福的时刻,他压不住思潮的澎湃汹涌,他不能埋下头来1笔1划地写文章,他想向尤叔叔求助。 抬头,看见尤叔叔的脑袋,随着文字行列1低1扬的像只吞食桑叶的春蚕。他想起小燕儿春天养蚕,在群蚕头顶撒1把新鲜桑叶,很快从绿叶中咬穿圆孔,露出白头,白头上下低扬,削食桑叶,那种景象就是尤叔叔现在读书的样子。 使他更感有趣的是蚕春桑叶沙沙作声,尤叔叔读文科时嘴里也啧啧有声。 他这样幻想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像第1次看到1个有趣味的陌生人。不知经过多长时间,骤然间他灵魂归壳,脸腾红了:“人家把脑袋埋在书本里,你的心思飞到云端里,羞不羞?” 韩燕来用笔杆点戳眉心,表示对自已的惩罚。 这种动作,打扰了尤林的安静,他从书本上抬起头来。 韩燕来乘势问:“尤叔叔!提纲上写着思想转变过程,我感觉到自己没有多少思想,也没有什么转变。” “这不合乎事实吧?想想看,从跟组织取上联系,心情上观点上没变化吗?嘿嘿,你的眉心怎么红了1块,是不是用脑过度啦,来,咱们到外面清凉清凉去。” 门外是漫山坡,时间早已吹过熄灯号,更深夜静,沉寂无声。 天空,月亮率领着群星在广阔的晴空里各就各位。 尤林和韩燕来他们慢步走到山顶。 面向西望,西面群山列队雄叠峦层连绵起伏,1眼看不到边。 山头上积着白雪,白雪外面笼罩了1层雾沼沼的灰云。 烟云流动着掠过山巅,在星月交映下看去,活像无数条露着雪白脊背的潜水游龙,它们时隐时显地在烟青色的浪涛里游泳。 东南面的山岭,因靠**原,地势较为低矮。 有些小的峰岭好像站在他们的脚下,似乎跨过它们就可以踏到平原了。 天空在这里颜色更加清淡,月光更加洁净,空气流动的更加畅快。从那里流来的空气中夹杂着1股平原土壤的气息和花草芬芳的味道。 嗅到这股味道,两人怀着眷恋乡土的感情,不由地作起深呼吸来。 山脚下面两里远的河川里,有1道已经化冻的冰河,月光下,浮光耀金的河水,还在轻轻流动。 仔细静听,可以听到流水漫过石沙的冷冷响声。 面临着这样的美景良宵,他们彼此都不说话,仿佛1经开口,便会惊扰了大自然的肃穆和宁静。 乍1从敌人盘据的地方出来,置身在安全又美丽的群山里,尤林1时感到自然无限美好,生存实在快乐。 他坐在山顶先看远处,再看近处,最后千脆闭了眼睛,什么也不看,企图使自己溶化在这幅壮丽而又广阔的自然夜景里。 他给自己作了决定,要学老和尚在山头打坐两点钟。 可是坐了不到两分钟,他脑子里闪出1个问题,解放区和敌占区比起来,这里是天堂,那边是地狱。 地狱的同胞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呵你的青春正炽,斗志方强,你有权利这样消磨时间吗? 想到时间,忆从前听说过的成语:“生命最宝贵,而时间更宝贵。” “是啊!生命是由时间计算的呀!还不抓紧时间学习党的政策文献去!”他1跃而起,立刻招呼韩燕来说:“快回去!” “这儿坐着很开心,咱们多休息休息。” “休息诚然是件好事,可惜咱们没有这份权利。” 他领先朝回走,沿着下山小径,走回客房,才要继续看书,发现桌上有个便条:我已返部,如不十分疲倦,请来同榻,彻夜谈,出门南下,马尾松旁边,点煤油灯的屋子。 5分钟后,发亮的窗户纸上,露出两个人影,起初是笑主对坐,1会儿改成并肩来回走动移时,头挨着头,纸烟接火, 后来,两个影子带着响声1齐倒在床上。 两位老战友的谈话,跟他们的影子1样,没有什么固定的形式。 正谈这个同愿,为了1点小事,能扯到山南海北,经过很多插话才集中到1个问题上。 又因为,两人经历过共同的生活,谈论什么问题总是同过去作比较。 尤林说着省城特务活动情形,萧峰就问:“青天白日组织的花样还多吧?说真的,青天白日组织特务们想的法子够绝的啦,你记得吗,我在北京的时侯,特务就像尾巴1样,整天跟着,你躲出去,他不声不响地打开你的房间,像块厘油似的1连几天蹲着等你,无耻极啦!” 尤林同样有插话,他说:“老萧哇!咱们在学生时代,认为那个土山公园还不错吧!年前我去了1趟,登在东南角亭子上,4下1望,总感得太小啦!” “是不是柏树林前的那个亭子?那上边还有乾隆皇帝游历时亲笔题的匾额呢。” 谈到护送袁主任他们过路,尤林说:“那是我第1次出城,走的小西门。你晓得吗,直对咱们母校,开了个小西门,从城门到学校围墙那段路觉得可远啦。” 萧部长问清了小西门的方向位置,两人对这段距离远近发生了争论。 尤林说:“还会错?想当年我爬过,这次又亲自经历过。” 肖部长说:“你两次都是心情沉重的时候,没准头我有确买把据。你还记得不?918以后,青天白日组织市部那伙穿蓝大褂的委员们,指挥警察,在城墙高头张挂镶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标语。那时节,我们组织了1按同学,站在校墙外面,拿砖瓦技他们,把城墙顶上1个蓝大褂的脑袋陋了个大包。你想想,这段距离能有好远?” 就在这样兴致勃勃的对话里,尤林谈完了他要谈的问题。 路上准备的那份汇报材料,安睡在衣兜里,连动也没动。 轮到萧部长发表意见了。 他坐起来,双手抱住膝盖,他的朋友用同样的姿势坐在对面。 因为是后半夜了,两人中间搭了1条薄棉被。 萧峰畅谈国际国内形势和组织上的当前政策,谈到军区委对展开敌伪军工作的决议。 阐述这些内容的时候,他很巧妙地把尤林提出的问题,逐个给了恰如其分的做了回答。 时间太晚了,经过逐日累夜奔波劳累的尤林,再也挖制不住自己,偶然歪倒床上,立刻发出鼾声。 萧峰的眼也发粘了,他想睡觉,忽然想起1件事,他推了尤林1把:“我考虑着还是把小高调出来,单留下老高同志。” 他看到尤林强静开眼睛听着,接着说:“是这样,工作越进展,斗争越尖锐,我考虑那个年轻的后生,经不起大的风浪······另1方面,把他调由来,叫银木兰掩护你,你们报上户口搬到1块去,这样对工作对你们的生活都有好处,你要同意,组织上就出面提出这个问题······” “老萧哇!调小高说调小高嘛,干么牵连别的呢?” 尤林不愿为个人生活的事给领导找麻烦,现在领导同志提出这样间题的时候,他有些着急了。 “你别急,向我说老实话,你对她有没有意思?” “你是上级,说话要掌握原则,嗯?” “别给我扣大帽子,说说私生活就是不掌握原则吗?别逃避,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第221章 面见军区长 尤林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呢?银木兰确实是个好姑娘,他从心里客欢她,但自已是地的直接额导,进入内线以来,对她帮助不大,工作上也没摘出什么成绩,这会儿谈这些人事干什么。 想到这里,尤林说道:“可以回答你,我对她并没有那种意思,至少目前没这种考虑。至于高自萍,我看他的思想作风,不适合留在内线,同意调他出来。” 萧部长说:“高自萍肯定要调,我告诉3处在省城其他关系中,物色个政治条件好的人来代替他,1但去人与高参议接上头,就叫他出来。至于给你介绍银木兰这个姑娘,也不是捕风捉影。她两次来信提到你,从字里行间,我感到她对你有点心思。你别不好意思,你这个人,在恋爱上是顽固派······” “老萧!看你,净开玩笑,把我的嗓子都急干啦!” 尤林翻身下床,从瓷壶里倒了1杯凉开水,带着响声1口气喝下去。 再回床时,萧峰的呼吸早匀称了。他想睡,躺下翻了几个身,怎样也睡不着,很多思绪扰乱着他。 恍惚中,他又在公园河坡与母亲会面了。母亲要他回家过年,银木兰也怂恿他去。他起初推辞,说路途上不安定,后来银木兰答应跟他作伴回去,他见母亲很欢喜,也就同意了。 3个人商量着正要动身,忽然花墙外有人嘿嘿发笑。抬头1看,高自萍的脑袋从墙头探出来,尤林1急,睁开眼睛,哪里有高自萍的脑袋,面对着的是那盏光度渐渐变暗的罩子灯。 1阵心复意乱,再也不能入顺,尤林轻轻下床,随手捻灯,灯光小了,窗户纸显得亮悠悠的。 他趴在窗户前向外1看,户外星月收光,青山突兀,大地显现出1片膝胧的青灰色。 天就要亮了······ 早晨,尤林看了近两万字的文件,韩燕来也写成自传草稿。 他们学习太专心注意了,勤务员打进饭来都没察觉。 9点钟,女秘书领来1位年经的通讯员。 他举止满有礼貌,态度有点矜持,看光景很像是从大机关来的。他拉着两匹马,1匹是4蹄踏雪的桃红马,1匹是黑鬃黑尾的银白马。 女秘书指着通讯员说:“刚才萧部长打来电话,说军区首长要同你们见面,这位同志是来接你们的。” 韩燕来听说去见军区首长,顾虑挺多,他向尤林说:“尤叔叔,你自己去吧,我留下看家,把自传草稿抄抄。” 尤林说:“首长叫去,不去不好。” 女秘书说:“还是去好,自传我替你抄,这个机会可是难得的呀!” 韩燕来没什么理由好讲,偷眼看了看这两匹高头大马,想叫尤林和通讯员骑马,自己步行跟着。 通讯员根本没考虑韩燕来会不会骑马,把两条缰绳1块递过来。 尤林看着桃红马呲牙裂嘴的,有几分生性。他牵过它来,勒紧缰绳,认镫窜身骑了上去。 韩燕来看着银白马,作难啦。 是马就有几分生性,要从山顶摔下去,怎么得了呢? 尤林看懂他的心思,吩咐通讯员把马拉下山坡,再扶他上去。 通讯员微笑着服从了命令,并用很大力气帮助韩燕来上了马。 韩燕来面红耳赤,暗自抱怨马说:“活该我在你手里栽筋斗,我骑着你,比我拉着你还费劲。不信,把你打载装车,死活我也拽你几十里。” 尤林在马上,热心地给他介绍骑马术,他的骑马经验是,缰绳持稳,两腿夹紧,胸脯抢前,随马颤窜。韩燕来试着实践这套理论,但理论和实践1时无法结合。 他习惯于用力蹬踩两个马镫,但没有1点作用。 尤林看到他的狼狈情形,故意逗他说:“燕来!你看那绿生生的麦苗,长得多肥实。” 韩燕来头不敢动,眼睛也不敢斜视。身子像根木桩子钉在马上,但他嘴里却说:“嗯!肥实,是肥实。” 横在眼前的是1座小木板桥,韩燕来心里吓得直跳。 “可别跌落到水里去呀!咱会游泳不怕水深,只是弄成泥猪疥狗的,怎么去见首长呢!” 想勒住马,越勒它越走得快,想喊那位通讯员,不好意思开口,看看桥临近了,没奈何,1手握缰绳,1手捉马鬃,佝偻着腰伏在马背上,惊心动魄地听任白马兀自过桥,好容易熬得跨过桥去,才要松口气,不料,通讯员嫌他的马走的特慢,猛朝马屁股拍了1掌,白马立刻撒开脚步,险些把他摔下来。 韩燕来心中冒火:“这位同志,真不将就人。” 拾头见前面是1片黄沙地,心想:“摔个筋斗又怎的。” 脑子1热,他挺直身躯晃了晃缰绳,马立刻跑起碎步,他按着马的脚步大胆地晃悠着身子,这1来倒觉得松泛了。 经过两个村庄,进入1个大的黄土山环。 漫山上下,长满了白皮松树,傍依山坡,挖着几十间窑洞,有的挂了白布窗帘,有的敞着洞口,敞洞口的活象山的眼晴。 接近山坡时,他们下了马,通讯员领他们进入1间窑洞。 这个窑洞很宽敞,向阳处摆了3张新桌,十多把木凳,桌上放着报章杂志,还有新旧小说。 他们刚刚坐好,小勤务员端进洗脸水来。 小勤务员年纪十45岁,白净脸,挺精神,棉军装穿脏了,外罩1套草绿色单军装。 等尤林和韩燕来净过手脸,从衣兜里掏出1盒海燕牌的纸烟递了过去。 尤林原不爱吸烟,看到是边区造的,他先接了1支说:“这是边区的名牌,它的特点是含有大量的冰片香料,吸1支满口清香,浑身凉爽。” 韩燕来听说有这样大的好处,便也接了1支。 勤务员从外面取来火绳给客人点烟,韩燕来1时觉得,窑洞具有普通房间嗅不到的温暖气息,陈设的新桌凳特别雅致,纸烟异香沁人肺腑,火绳散发着嵩蓬野味,加上这位照顾周到,态度和蔼的小勤务员,1切的1切,都显示出这里的生活格外新鲜有趣。 十1点钟,勤务员进来俏悄告诉说:“首长们来了!” 他收拾了1下屋子,随即掀起门帘向外招呼说:“3号首长同志,客人在这屋。” 尤林认识“3号”首长,他姓陈,两年前他曾是平原军区的司令员兼政委。那时,尤林听过他很多的报告。陈司令员上调军区,担任副司令员兼副政委的职务。 这里的司令员和政委都到延安去开会,全部军政工作都放在他1个人的肩膀上。 1眼看到陈司令员的时候,尤林觉着他面容没变,赤红脸,耸鼻梁,灼灼有神的眼晴,走起路来腆胸脯挺身板,标准的军人姿势。 只是头发有些花白,显得比以前苍老些了。 尤林敬礼后,上前与首长握手,陈副司令笑着问他说:“你改行喽!” 尤林笑着点了点头。 第2位进屋的是参谋长,细高身林,清瘦脸盘,1对见微知著顾盼迅速的眼睛,年级比陈副司令小不多,也有4十岁左右。 他是宁都暴动起义过来的,在红军时代就已经是最有名气的军事参谋。再后边是军区政治都的副主任,山西人,细身材,中等个,戴1副近视眼镜,文质彬彬的,颜有学者风度。 最后面是萧部长和袁主任,两人为了进门,互相礼让,终于握手并肩走进来。 韩燕来不晓得前面3位首长是什么人,看到他们都走到萧部长的前面,估计是更高的首长。他听尤林讲过,在赤色革命组织内,高级领导干部跟普通劳动人民1样,很容易接近。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当看到陈副司令展示着开朗的面孔迈着昂阔的步伐走进时,他怯生生地站起来,想躲开又没地方可躲,想打招呼又没勇气,头半低半扬,心且慌且跳,手指头不自觉地摸蹭着方桌棱角。 “坐嘛!”陈副司令伸出右手让客人。 “坐!都坐下!”回头喊他身后1群领导干部。 萧部长到他跟前小声的念了两句什么,他1面谦虚地点头听话,随手拉过1把椅子让萧部长坐下。 韩燕来偷眼看到这个细小动作,他感到这是他熟悉的领导风度,这就是赤色革命组织上下级间特有的同志关系,当初尤林就是这样对待他的。 首部长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了杨晓冬,而今陈副司令仍是谦逊和蔼地对待他的部属。 陈副司令听完萧部长的话,脸上泛出喜悦的表情,要客人们就近坐。 尤林紧挨着副司今坐下,韩燕米只好坐在尤林的下首,大家随便谈说了几句之后。尤林问陈剧司令近来还打不打猎,这句话触到他嗜好的痒处,他笑了笑,笑声在窑洞里回荡,笑声又感染了大家,空气比刚才更活跃了。 参谋长像是介绍情况,也像解答尤林的发问,说道:“副司令的生活习惯,1点没改,每天6小时睡眠,十小时工作,早晚两遍太极拳,每周1次打猎。” 戴近视眼镜的副主任,操着山西口音插话说:“你还拉掉1项,晚饭之后,抽出时间来,还得将1军。” 说着他从勤务员手里接过茶水。 “小鬼,是你跟副司令下棋吗?”勤务员点头承认了。 “胜败如何呀?” 勤务员小声说:“差不太多。” 见到副主任惊奇,小鬼幽默地补充说:“让我车马炮后,差不太多。” 韩燕来看到小勤务员跟那些首长们谈话,态度自然又有风趣,1时间也驱走了心头的畏怯,不像刚才那样局促了。 头开饭前,萧部长要尤林说说敌伪方面的情况。 第222章 汇报工作 尤林便将敌军情况,敌伪上层人物情况以及敌伪之间,伪伪之间的矛盾情况,都扼要地讲了讲。 不管讲说什么,陈副司令总是沉默静听,从不打断讲述人的谈话。 参谋长就不同,他掏出很小的本子,不停地记录,好几次提出反面问题,要尤林解答,并对证了敌伪军团长的姓名和他们的分布情况。 袁主任也记,只是记的简单些。 韩燕来担心让他讲话,心里直打鼓。 开饭了,5个警卫员,每人端1盆菜。 两盆烧猪肉,1盆羊肉萝卜,1盆辣椒白菜,还有1盆鸡蛋豆腐汤,小勤务员提的是馒头和米饭。 因为吃饭,谈话转到沦陷区的生活,萧部长同沦陷区的人们吃什么穿什么。 尤林叫韩燕来说,韩燕来虽然担心讲话,对这个问题感到并不太难。 “城里的生活可困难到家了,近几个月配给的杂合面,根本就说不上是粮食啦。那是东北仓库屯积了几年的,因为发了霉,才运到华北来。这些像尘土1样的东西,闻着腥酸,嚼着苦辣,不论熬粥还是蒸馒头,总得捏着鼻子才能下去。盆穷户这样,中等户也有难处,头1条买不到烧的,走亲访友提着盒子,里边装几斤煤球,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鬼子兵的生活怎样呵?”参谋长见他说的很具体,希望能了解敌人部队的生活情形。 这方面我说不好。”韩燕来有幽抱款似的,“光知道他们官兵之间是层层压迫,我是听长生说的。对,长生也是个轮的受苦人。他亲眼望见,鬼子出发回来,曹长给小队长小心谨慎地脱皮鞋拔袜子。 小队长走了,曹长原封不动坐在小队长的位置上,把脚1伸,喊声‘过来!’军曹赶忙跑来替曹长照样作他刚才作过的动作。 军曹也不赔本,他下边还有士兵!最受苦的是新兵,他们经常挨打受罚,生活顶苦。 有1次我拉1个新兵,离鬼子营门很远他就下车,跟他要车钱,他没有,最后掏出1袋老火车牌的牙粉顶了账······” 韩燕来发觉首长们听他的话有兴趣,胆量大了,东鳞西爪的,又讲了许多。 因为谈话,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 陈副司令最先放下碗筷,他微微斜睨了1下腕头的手表。 这个动作被萧部长注意到了,他也看了看自己的表,时间是十2点半,距下午开会的时间还有1个钟点。 他知道陈副司令的时间观念最强,午后也还需要休息,连忙放下碗筷,1面给陈副司令递纸烟,1面说道:“趁现在这个空儿,请首长对我们的内线工作给些指示。” 看到陈副司令播头微笑,又看到他在思素什么,萧部长便又说:“用几分钟的时间也好。” 袁主任在旁边也帮着要求。 陈副司令又看了看表说:”现在敌情有新的变化,今天下车的会要提前开,我用简短的时间提点儿意见。“他先向客人和后向在座同志用眼神打了招呼,这才说道:“你们的工作,萧部长向我说了1下,我同意他提的那些具体意见。让我谈,隔靴子搔痒说不大好,只能1般的说说。” “争取瓦解敌军,是我们组织上的重要政策和重要政治任务。我不否认这项工作有1定的技术性,但更重要的是政治上的争取和瓦解。革命组织成员靠真理吃饭,靠提高别人的思想认识去进行工作。在你们部门里,有人忽视政治,单纯追求技术把主要精力放在什么侦察术呀、化装术呀、秘密联络法呀、十字路口倒穿鞋呀等等,不1而足。这样搞下去会犯错误的! 技术有重要性,但更重要的是政治,忽视政治的观点,任何工作、任何时候都是错误的。” 尤林偷看萧部长1眼,对方立刻投来活跃的目光,意思是说你注意呀,这话咱们纵然谈过,未提到这样的原则高度呵! “敌我是个原则界限,丝毫不能含糊,我们要化敌为友,但这必须具备条件。比如昨天的敌人,今天放下武器变成俘虏,我们说这就具备了化敌为友的条件。 故此我们有优待俘虏的政策,不放下武器,怎么能谈优待呢?对于还在敌对阵营执掌军政实权的人,愿意跟我们联系。 可以,我们不光看他们的愿望,还要看他们的行动,没有实际有效的行动,就不能采取听其言而信其行的右倾作法,1定要听其言而观其行。” 尤林听了这段话,预感到陈副司令要谈什么了。 果然,陈副司令接着招呼他:“尤林同志!我听说你还亲自出马,会见了汉奸头子?” 他是问话,可并不要尤林回答,他自己先微笑了。 尤林十分注意首长这1笑,竭力集中智慧掌握这个微笑的意义,从而体会领导上对这1间题的评价。 但那笑容1瞬即逝,他没捉住什么。 “会见伪省长,有它的好处,宜传了我们的政策,警告了他1番,还表明组织上人深入龙潭虎穴的大无畏精神呢。” 陈副司令又笑了,大家也跟着笑了。 尤林虽然也笑,脸有些发烧,他认为首长话里有多种滋味,有甜的也有酸的。 “对于敌伪上层人员的争取和瓦解,仍是你们工作中的1个重要侧面,无论直接间接,都对我们有1定的好处。不过,要防备他们搞鬼哟!这些家伙们,跟青天白日政府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青天白日政府现在是‘**第1’,内线工作也要防正他们的反间计。” “萧部长和你们研究,要争取1个姓关的伪团长,我们看了1下材料,同意开展他的工作,争取不能单纯靠写信,光教育也不行,要创造1些条件······” “有些人能不能起义,对具体人要加以具体分析。你们看过水浒,这部书写出很多典型人物,也回答了敌伪军工作上提出的问题。 看!英雄们是怎样地上梁山呢? 道路好不同,黑旋风李逵说去就去。林冲、宋江各自有其曲折,家大业大骡马成群的卢俊义是最费周折的,吃败仗当俘虏受到最优惠的待遇,但他不肯在梁山落草,直到丢了家产,跑了老婆,被官府绑赴刑场杀脑袋。 所以俗话说‘逼上梁山’,这个逼字有深邃的意义,适合辩证法。它是自愿和强迫的统1,敌伪军中的上层人物,包括姓关的在其内,不比卢俊义简单些,没有逼的成份,很难自动上粱山的。 你们的工作,把重点转到散人军队好些,既要长期着眼,他要配合当前的武装斗争。为了加强这个地区的工作,叫袁主任今后同你们发生直接关系······” “鉴于斗争形势日趋尖锐,敢人今后的手段,必然更加毒辣,你们的活动更须谨慎,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这句话对内线工作更有意义。 好!我说了1刻钟,参谋长,主任,把你们的意见也说说!”他说完话,立刻挪了座位,便于旁人说话。 参谋长和政治主任两人互相尽让,都说没有可讲的。 后来参谋长说:“副司令的指示很重要很全面,我没有什么补充的。特别希望你们把工作重点转到军事方面,配合武装斗争。今后在计算作战力量的时候,1定把敌伪军工作的力量打算进去。现在我来介绍1下。” 他指向袁主任说:“这是新去第3军分区的袁政委兼任地委书记,他们军区3面包围着你们工作的城市,按照司令员指示过的,今后你们可以直接发生联系,就近能解决的问题,不必远跑军区来。” 袁主任笑着说明他同尤林他们早就是老战友,上次合法过路就是由他们护送过来的。说着,袁主任上前重新与两位远来客人握手。 他说工作上的问题回头再同萧部长商量,萧部长点头呼应着袁政委的话。 萧部长满意今天这次重要的会见,首长给整个工作作了重要的指示,参谋长对敌伪军工作付与了很高的评价,他的部下又汇报出很多生动有用的材料。 他还请副主任作指示,副主任谢绝时,他便乘势说了几句收场的话。 首长们走了,尤林仔细思索着首长的指示,觉得陈副司令的谈话,不只总结了他们的工作,而且总结了整个敌伪军工作,并指出了今后的方向。 他羡慕首长分析问题的卓越能力,自己也知道用脑子观察问题分析问题,也能摆出这种或那种矛盾,所差的是抓不住关键,往往是这也有理那也有理,有时侯拣了芝麻丢掉西瓜。 首长们分析问题的最大特点是,站的高看的远,能从错综复杂比1团乱线还要多的头绪里,伸手批出1根筋来。 真是“与君1夕话,胜读十年书”阿!他想着,向伙伴说:“燕来呀,我每每有这样感觉,不论听首长作报告或是跟首长谈1次工作,总有不同程度的启发。你呢?” 韩燕来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今天首长的接见是1生中的重大事件,他心满意足的无法形容,便脱口回答说:“我觉着同首长们1块坐1会儿,都是最难得的光荣和体面。” 第223章 离开 回机关的路上,尤林和韩燕来两人绕道温水泉洗了洗澡,到家后1休息都睡着了。 朦胧之间,女秘书推醒尤林,要他到办公室接电话。 尤林刚拿起电话,听到萧部长的急促声音:“是老尤吗?我告诉你,现在有紧急情况,敌人分兵3路向我边区进攻,其中平汉线敌人今天下午出动,估计明天可能进山。我们机关想在今晚转移靠近司令部。你们的工作,我已同袁政委谈好,他同意叫城郊武工队和你联络。听说你和武工队很熟,必要时候你可以直接指挥他们。袁政委已经回前方了。你们赶快作准备吧!另外,关于韩燕来加入革命组织的事,我已告诉支部要他们抓紧时间讨论。不要等我了。就这样吧,咣当!” 萧部长放下电话,尤林估计敌情必是特别紧急,否则首脑机关哪能这样紧张。 他立刻回去叫醒韩燕来,告诉他所发生的1切。 黄昏,太阳收去它撒在山顶上的微黄光线,水沟的边沿结了1层薄冰,在发散着冷气的沙河滩上,敌工部全体人员集合了。 不到百人的队5,离离拉拉排了很远,大家都知道到司令部驻地集合,没有多少散情观念。 虽说动员了轻装,每个人背的分量还是很重。 没上载的驮驴,不顾饲养员的吆喝,探出嘴巴伸到河里饮水,拾起薄水的嘴头,又大声喷鼻子。 勤务员瞧见炊事员背在山坡吸烟,他也兴奋地用红布遮住电筒打信号。 管理员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员,他气咻咻地朝勤务员说:“你这小鬼是怎么回事,刚才讲的行军纪律,没挪屁股窝儿你就犯了,你是军人还是老百姓?” 靠山崖的房子里,光线早暗了。 萧部长屋里点着煤油灯党的会议正在进行。 参加开会的有3处处长、女秘书,还有两位科长级的支部委员。 大家正在听取介绍人尤林发言的时候,萧部长回来了,他向兼任支部书记的2处处长说:“会议暂停1下,我和尤同志他们有紧要事情商量商量。” 会议暂停了,萧部长也没另找地方,当着大家的面对尤林说:“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想叫你们赶回去,现在敌情又有新的变化,平汉线方面的敌人,今天下午出发,业已封锁了跳山口。这样你们回去,确有很大危险。我考虑的后果,你们还是先跟军区1块转移,看什么时候有机会,再想办法。” 尤林听完话,立刻提出不同意见:“我们要跟着军区打1趟游击,把合法条件就丢完了。再说我们回去,多少能起点作用,没什么考虑的,开完会,我们就出发!” 3处处长插言说:“跟着军区转游,确不是办法,出山也实在危险,十成有8成跟敌人碰上。” 尤林坚持意见说:“就是碰上敌人也可钻空子嘛!机关枪扫射的火网里还有空子呢!”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先去5虎岭找找袁政委,如有可能,你们就钻出去!”萧部长说完又吩附女秘书,“你去给他们准备东西,我来参加会议,好接着进行吧!” 尤林说:“那我就继续发言,除了刚才讲的那些,我认为韩燕来这个同志对人对事,态度急躁生硬,缺乏涵养,看问题还有点片面。比方说,他跟同院1位姓苗的职员,从来很少说话,甚至根本不进人家的门。其实姓苗的是个好赖人,团结好了对我们工作有帮助。为什么拒绝对工作有帮助的事呢?但他就不这样干。又如他对周伯伯不断顶撞,话不投机就红脖子胀筋的吵,没有1点让情。这些反映到工作上就很容易评动冒险,这种例子在刚才说他刺杀龟山的时候已经谈过了·······” 女秘书拿着东西进来,又打断尤林的话。 她把东西向尤林作了交代,立刻争取时间发言:“我看过韩同志写的那份自传,他去东北那段历史,交代的不清楚,也没人证明,我个人意见,需要调查调查!”, 萧部长听了,当场问韩燕来去了多久?住在什么地方?多大岁数去的? 韩燕来生涩地机械地作了回答。 萧部长说:“去东北,是因为他父亲栖性了避难而去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这段历史无须重新调查,由我负责任。” 支部书记看了大家的表情之后,他说:“大家如没有新的意见,叫申请加入组织成员表示意见吧!” 韩燕来精神过于紧张,没听出是让他说话。 他的眼睛死盯着煤油灯,仿佛人们批评和讨论的不是他而是另外1个人。但他没有丝毫的胡思乱想,他正集中了全部精神和智慧,用人类道德中最高的标准1共产主义者的尺子来衡量他2十年的过往生活,用兴奋又惶恐的心情度过他生命中最严肃的时刻。 当支部书记再次要他表示态度时,他吃惊地扫了大家1眼,拿袖子抹掉他头上冒出的豆粒般的汗珠,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我······我没啥说的。我同·······同意大家同志给我提的·······只要吸收了我·······” 他本想当着大伙表示他的决心,可是,咽喉里有1块东西梗着,脑子嗡嗡直响,耳朵眼里吱吱乱叫,上下嘴唇像是有人给抹了鳔胶了。 他真想抡起拳头来捶自己1顿,正在对自己痛恨不已的时候,瞥见支部书记嘴唇动了动。 周围的人突然都举起手来,他凝望着大家的手,凝望着大家对他流盼过来的热情的祝贺脸色。 他懂得全体举手是通过了什么,1时耳不蝉鸣,头不嗡响,喉咙里那块东西也立刻消化了。只是胸中非常激动,激动的如同波涛汹涌,万马奔腾,大家投来的笑容,他试想回答1笑,不知怎的1阵心酸,鼻孔发辣,他的热泪夺眶而出了。 会散了,支委们背上东西追赶已经出发的部队。 萧部长留下来,他舍不得离开尤林。总想同他再多呆1会,能谈点工作也好,谈点生活也好,即使什么都谈不出来,在1块多坐1会也觉着痛快。 他的警卫员鉴于情况紧张,跟他怀着相反的心情,牵了他那匹马在宿舍外面故意走来走去,马蹄咚咚响,响声击着肖部长的心,使他越来越加心质,终于立起身攥住尤林的手,语无伦次地说:“本想多留你们几天,这样不凑巧······· 工作就是那样啦,嗯!要带的东西都带好,出根据地再换衣服。你已经受过吃不上饭的威胁了,可别丢掉那两个黄戒指。时间这个东西真怪,有时候白白浪费掉,有时候它既不等人也不饶人。 不早啦,你们快上路吧,路上多加小心,回到省城加紧工作,配合边区的反扫荡,搞出点名堂来,我等候听你们的喜讯!” 尤林坚持要萧部长先走,萧部长推辞不过,只好上马先行。 尤林和燕来望着萧部长人马绕过山坡,背影消逝在苍老暮色里。 起初还能听到马蹄声,后来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这所曾经嚣闹过的村庄,1时显的格外沉寂,河滩清冷空旷,唯有远处的流水声音逐渐加大,似乎越流越有力量。 尤林同韩燕来沿着河滩,踏着潮湿的沙地往回走,两人都沉默不语,各人有各人的心事。 别离根据地离开老战友,1则有依依惜别的心情,更重要的是感到随着形势发展,组织对敌伪军工作、对大城市和交通要道的工作更加注意了。 组织上交给尤林的任务和要求完成任务的时间也更加急迫了,为了报答组织的委托和信任,内线工作需要作出显著的成绩来。 可是自己的成绩在哪里,8字还不见1撇呀!回去,必须冲过敢人封锁立刻赶回去!1种争取时间迎接战斗的情绪在他心里冲击着,促使他加快了脚步。 韩燕来梦幻般的在根据地住了几天。 几天的生活,在他的思想领域里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感到自己已经变成另外1个人,1个具有新的政治生命的人。 有了这个新的生命,才觉得无愧于作革命父亲的儿子,无愧于当尤林同志的学生,这是莫大的荣誉,也是严肃的责任。 想到责任,感到当个革命组织员不是容易的事,想起刚才会上尤叔叔对他严肃的批评,同志们对他的要求和期待,首长们对他的信任和关怀,这1切的切都使他有无限的留恋。 满想在这春风化雨的环境里,多受1些教益,哪知道刚加入组织后的1点钟内,就要离开这块令人陶醉的土地,离开这些绕世界也找不到的好人。 他心里1上2下,若得若失,看着尤叔叔那样快的步伐,知道他急于要离开此地,他用不能自持的口吻说:“尤叔叔,你慢点走!” “怎么啦?”尤林回过头来。 “我心里很乱,想在这儿静坐1会儿。” 说着他不管不顾地坐在近水边的1块大青石上。 “你不舒服?” “不是!” “到底怎么啦?” “我说不出来,总觉着离开这里,心里热呼呼的······” “同志呵!你的感情太重了。” 尤林的语气挺温和,批评少同情多。 “你还年轻,今后,在斗争的烽火里,在枪林弹雨里多锻炼锻炼,多钻儿趟,跟敌人拚两次刺刀,你的情感就踏实了。 现在情况这样紧张,能允许我们徘徊流连吗?战争本身是无情的,我们要赢得时间,赢得今夜的胜利。 第224章 二过五虎岭 从连亭寨到5虎岭是半天的路程,尤林他们只用了两小时就赶到了。 5虎岭同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变样了,村庄里冷冷清清,居民们大部分躲到北山上,只剩下少数民兵站岗放哨。 因为坚整公家的东西偶尔闪亮1点灯火,居民听说是找部队的,就把他们领到驻在村庄东口的连部。 连长姓董,高个子,黑脸膛,湖北口音,是个老军5,据说是曾在冯玉祥部队里当过班长。 为人很精细,他检查了他们的证件,详加盘问了1番。 “袁政委因为情况紧急,带领分区机关部队转移了。临走时留下1位石科长,大概是单独为等你接头的。”说罢,这位连长派人请来石科长。 这个石科长是军分区政治部敌工科的,是个每逢打仗总要往前方跑的人。 1见到尤林和韩燕来两人,他首先表示遗憾地说:“哎呀,梁队长昨天带了几十个人出山了,他们是深入敌区给敌人找点麻烦的。你们要早来1天作伴回去那该多好,现在要走的话,怕是要困难些,具体的请董连长谈谈情况吧。” 董连长解释道:“敌情变化太快,下午4点,敌人进入眺山,立时安了临时据点。我连负责阻击敌人,保护后方机关安全转移,我们的1排已经前伸了5里地,看这光景,也许明晨拂晓就要跟敌人打响了呢。” 石科长说:“既是这样,我看你们还是跟我找到袁政委,或是暂住几天,或是另选路线送你们。” 尤林表示无需暂住,坚持要连夜赶回去。 石科长看着留也留不住,同董连长商议了1下,派了个得力的通讯员,负责送到排里去。 排部,总共3十余人,两个班扼守着1面山坡,另1个尖兵班散开在清冷的河滩里。 尤林和韩燕来他们看到这种情形,知道前面再没自己的人了,忙把带来的东西,从新又检查了1下。分别把合法的衣服鞋袜打成两个小包,每人负责1个。 尤林的系在腰间,韩燕来的斜挎肩上,将通行证等东西统统交给通讯员带回。 排长见他们没有任何武器,说:“这是把脑袋掖在腰里的行军哪!赤手空拳哪儿能行?”他从战士身上摘下4颗手榴弹,往前1递,“带着吧!碰上敌人就管用。” 尤林和韩燕来每人分了两颗手榴弹,谢过排长,他们出发了。 离开自己的军队,心情上感到孤孤单单没个依靠。在夜茫茫空漠漠的山路上摸索前进,两人警惕性提的很高,时时刻刻觉着前面有敌人。 有1点什么声响,两人登时卧倒,仔细搜听,遇到块拱立起的岩石,也仿佛敌人蹲着打埋伏。 这样走走停停,约莫半个钟头只走了45里路。 尤林对韩燕来说:“要是照这样速度走下去,到天亮也走不出山口,那就等于自己把自己送到老虎嘴里。” 韩燕来没主意地说:“夜黑天,不小心点,怎么办呢?” 尤林说:“怎么办?不管372十1,打开手榴弹的保险盖,快速行军,争取时间,碰上敌人就拼!” 快速行军,1阵走了89里。 两人刚要喘口气,忽然听到前面有1种异样的声响,那声音时隐时显,像是有人行动,又像是风吹动了什么。 瞪大了眼睛向前看,前面峡谷道路弯弯曲曲,这天夜里又有阴云,眼睛看不到较远的地方,只好硬着头皮前刚稠过1个山角。 声音更大了,尤林发现迎头来了敌人的尖兵,与此同时,韩燕来也看到尖兵后面敌人的大队人马。 韩燕来惊慌了,比试着要扔手擅弹。 尤林急址着他躲开正路,悄悄地对他说:“别莽撞!” 他看了看面前漫山坡那条小路,小路与河滩道路平行,上下相距56十米。 “不能打!打响了,距离这样近,对面向外冲,就算夺开敌人尖兵,也躲不开敌人的大队。何况,我们的岗位是在内线,组织不是派我们来阻击敌人的。” 这时不打的念头占了上风,尤林说完拉着韩燕来低身奔向漫坡躲闪。 躲了几步,他回过头来,看到敌人尖兵更近了,近的大致可以看清他们讨厌的装束和可憎的姿态,这时,尤林的心情突然变了! 你们这些家伙是来屠杀人民制造流血的!万1被你们偷袭过去,分区的部队,5虎岭的妇孺······· 尤林不能再想了,指着向山坡冲出去的路线,向韩燕来说了声:“你快跑!” 他自己冲着敌人猛跨两步,凭高望下,用力打出第1颗手榴弹。 这颗边区工人巧手制成的手榴弹,声响是如此的清脆,力量是这样雄伟,它携着复仇的怒吼,炸翻了敌人的尖兵,惊呆了敌人的大队,并用它惊心动魄的声音,沿着通向5虎岭的山谷,悠悠地给边区反“扫荡”的军民发出了第1声警报。 这股敌人,看来是富有战斗经验的,他们经过片刻的惊慌混乱,断定是8路军的0星武装,甚至是个别侦察人员,当即派两个班来围歼捕捉。 尤林发觉后边有人赶来,脚步更加快了。 山路再崎邮,他也顾不上了,跑到同韩燕来并肩时急忙告诉他说:“1不要失联络,2别丢东西,万1掉到涧沟时,最要紧的是,护住脑袋······” 不管怎样跌跌撞撞,不管发生什么问题,他们都保持了很快的速度。 起初是韩燕来跑在前面,实则他跑山路不如尤林,尤林感到超越他并能带动他时,又把他拉下。但为了照顾伏伴,不能把韩燕来拉下很远。 2人跑了相当远的路程,忽然看清前面是通往桃花沟的坡岭。 尤林立刻心情喜悦了起来,感到跑出桃花沟去就是平原,到平原开阔地就好说了。正在这时,背后敌人突然连鸣3枪,尤林估计敌人鸣枪必有原因。 以前敌人不打枪,必是想俘虏他们,现在鸣枪,也许是个什么讯号。他跑着更加留神了,果然时间不大,从桃花沟拥出1股敌人迎头栏住去路。 尤林要等待韩燕来,势必被迎面敌人捉住,不等,自己也没法停留。 恰在这时,满布阴云的天空,划出1道闪光。借着闪光,看清右面不远就是上遮桃树,下有流水的深沟。只要能跨过断沟,可以爬到侧面山坡,甩开前后敌人。 跨越这样宽而且深的山沟,在平常是件不可想象的事,现在尤林顾不了这许多,他倒退几步,憋足气力,拿出当年急行跳远的工夫,跃身窜出去。 在身体腾空的1刹那,曾考虑有掉进沟的可能,这个闪电般的念头还没完,他带着沉重的响声扑到迎面山坡上······ 韩燕来漫过山坡时,迎面的敌人已张开网兜等着捕捉他,回头1望,身后的敌人又从山顶扑下来。他陷入前进无路后退无门的绝境了。 在万分紧急中,突然想起进山那会儿,山猴子说的桃花沟村后那个石罅,石罅就在不远的左侧方,他紧跑1阵靠近水池,为了掩蔽目标,连爬带滚到了石罅跟前,迅速钻到瀑布遮障的石洞里,下山坡的敌人懵头懵脑地追逐前进了。 韩燕来长出1口气,心里暂时安定了1点,把两个手榴弹统交右手,左手挥掉脸上的汗珠,摸了摸肩上挎的小包,小包效丝没动。心中暗道:“好险,好险,还好没受什么损失。” 半分钟后,山洞里嗖嗖的冷风吹着他发汗的身躯,十分不舒服。 “不行,这样吹久了要生病的,再说尤叔叔要是已经冲过沟去,他1定焦急火燎地等我,要是他发生了问题,我能够在这里偷安?不!不能停在这,我要冲出去!任你敌人堵成围墙那么多,任你刺刀摆成树林那么密,我也得冲!” 他从石罅出去,爬着接近了村庄。 村里几股敌人,搞的很乱,有的休息,有的正在整队集合。 韩燕来各处都没找到尤林的踪迹,他突然转念想:“你好糊涂,尤林那样有战斗经验的人,还会出问题。果真出了问题,手榴弹早打响啦。” 韩燕来肯定尤林已经横越深沟,到对面山坡上去了。后悔自己丧失了时间,痛恨自己年轻倒跑的慢,脑子1热,立刻挺身站起,不顾1切,冲到迎面1簇敌人跟前,用猝不及防的手段打出手榴弹。 第1颗哑巴了,忽然想起是忘记拉弦。 接着把第2颗投出去,这颗爆炸的声音很大,敌人吓的闪开1道胡同,他乘势从人群里向外窜,3步2步窜到桃花沟村沿的盘道上。 盘道上正是追赶他们的那两班敌人,他们正在4处搜寻失掉的目标,看到燕来,喜出望外,为了争功,1个敌人迎面向他扑过来。 韩燕来见他来势太猛,迅速倭身,这个敌人掠过他的头顶栽了个大筋斗。他站起来朝右侧跑,刚跑几步就被脚下的石头华倒了。 这时身后1条大汉,飞快赶来,骑在他的身上,立刻掏出绳素捆他两只骆臂,乘大汉拱身掏绳子的时候,韩燕来从他挡里缩回1条腿,用尽平生的力气,朝大汉小腹踢了1脚,大汉疼痛难忍,倒退两步,滚落到沟里。 韩燕来不顾任何危险,拼命跳沟。深沟被他跃过,敌人却并未甩脱······· 第225章 过封锁沟 不到1分钟,敌人绕过断沟,扇形散开尾追前来。 韩燕来看到这种情形,不敢转弯抹角,照直朝对面山坡上跑。 山坡越上越陡,韩燕来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敌人越追越近。 他心里十分着急,咽喉发呛,浑身无力,脚下怪石林立,荆棘横生,每当前进1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力气。 现在,他已经不是什么跑,说正确些,他是急走,走也没有多大力气。 眼前有1片杏林,他真想钻在杏林里隐藏起来,回头看了看,离他最近的敌人,只有十多米远。藏怎么行!他放弃了钻树林的念头,跌跌撞撞继续前进。 见到他的狼狈情形,突然敌人说话了:“不要放枪,捉活的!他们共总两个人,跑不了!” 韩燕来这时才晓得追赶他们的是伪军,回头看了1下,敌人都戴的大沿帽。他心中暗想:“这是治安军,必是高大成带着队5跟鬼子出来了。” 这个发见,给他减轻了些压力,心情稍微松泛些。 这1松弛,对他很不利,敌人更接近了。 3个伪军脑袋,露在他的脚下,距离至多有56米。 横在韩燕来眼前的山坡更陡了,到处是嶙响突兀的青石,每块石头至少都有齐胸高。他使出最大的气力,又攀登上几块大青石。 看看快到峰顶,有1块7尺高的大岩石挡住他,他试着攀窜了两次,都滑下来。 第3次滑下时,3个敌人赶到了。 他想扒块石头当武器,结果却是连最小的石头也纹丝搬它不动。这时,第1个上来的敌人要张臂搂住他,韩燕来双手推胸把这个家伙推滚下去,争取了这点空子,他返身用尽最后气力,攀登这块大岩石。 双手刚攀住石顶,就被第2个爬上来的伪军抱住他的左腿。 韩燕来用右脚1踢,伪军拔掉他1只鞋,滚下坡去,但他也被拖下了岩石。 背靠岩石,瞧着脚下那几个跌倒再起的敌人,韩燕来喊道:“谁敢上来,老子咬也咬死你们!” 但敌人没被吓住,他们1愤怒地齐爬上来。 正在万分危急的时候,猛听得头顶上有熟悉的声音。 “快伸你的双手!” “啊!是你······” “快上!” 说话的人用力把他拉上去。 “趴下!” 上边人说着,1抖手腕子,投下1个黑忽忽带柄的东西。 接着,在3个伪军头顶炸雷似的响了1声。 两分钟后,在静得可怕的山顶上,尤林搀着韩燕来的胳膊无言地走着,来到1棵大杜梨树下,听得唰唰的声音,才知道天在落雨了。 两人以树当伞,并肩仰靠在树根上。 韩燕来用袖子抹掉脸上雨汗混合的水滴,眼睛细看,发见尤叔叔打着赤脚。 他提醒似地说:“你丢了两只鞋,我丢了1只,这样走路困难,咱们包袱里有鞋,换上快走吧。” 尤林却否定了他的意见,站起身,从烟雾蒙蒙的群山里,辨认出眺山,目测了方向距离,闭着眼睛想了1会儿,指着东南那面很陡的山坡,断然地说:“敌人肯定是被咱们甩开了,现在要争取的是时间。战胜时间的窍门在于速度,我们要打赤脚用最快的速度,在个把钟头内通过拦山的封锁沟。” 两人虽然极度疲乏,可为了摆脱死亡的威胁,为了争取胜利的希望,各从生命里呼唤出1股热力,不顾荆棘刺身,尖石酪脚,跌跌撞撞地扑滚下山了。 山坡底下,没有道路,没见村庄,他们置身在1条宽敞的河沟里。 河底铺着鹅卵石,赤脚在石子上走路,有时痒得钻心,有时硌得生疼。 韩燕来实在想穿鞋,因尤叔叔不说话,他也不敢吱声。正在寻思提1下,发见河坡上面有1群人迎面走来,他1扯尤林的衣袖说:“敌人!” 尤林点头说:“我已经看到了,仔细瞧瞧再说。” 迎面这群人迈下河沟,他们的走路姿态不像敌人,到像群老乡。 老乡们深夜成群结队的干什么呢? 这些人越走越近,韩燕来实在沉不住气,他正想撒腿跑,就听见尤林用低沉的声音喊:“站住!口令!” 迎面的人从1条黑线变成很多黑点,像刮风1样爬上河坡胞了。 这1跑说明不是敌人,既不是敌人,后悔不该把他们吓跑。 两个人抬头看天,天上不见星辰月亮,东南天空的云彩有些发白,他们害怕天要发亮,决定追赶那伙逃散的人。 追了1里多路,赶上两个扛着扁担的老乡。上前1问,原来是当地居民,被敌人抓夫挑东西,乘着黑夜行军偷跑回来的。 老乡听他们自称是被抓的商民,看到他们的狼狈相,又同情,又怜悯,就领着他们从最平妥的地方跨过拦山封锁沟。 过沟不远,找了个背静角落。尤林这才叫韩燕来解下包袱,各人换上新鞋新袜,里边穿好衬衣,淋湿的外衣早已被风吹干,整平了绉折,检点了财物证件,稍稍休息了1会,按照老乡指引的大路,放平脚步前进。 天色明亮时,他俩已经到达了第2道封锁沟口。 这道沟口被铁丝栅栏挡住,里面有两个伪军把守,封锁沟外面集结了1辆马车,十几个人。每人高举身份证,多是要求去曹庄车站赶上午第1趋火车的。 里边伪军既不开门,也不看证件,口口声声说形势紧张,必须等到十2点才开放行人,看意思是要敲大伙的竹杠。 尤林看这两个家伙窝窝囊囊的,估计也没多大手眼,同时他晓得这块防地,是由高大成4团设防,4团是新由几个县警备队合编的,不大熟悉当地情况。 根据这些条件,尤林大大方方地走过去,说道:“嗨!你们这栅栏口开放时间,有点准头没有?” 伪军闪烁其词地说:“大概其,至早也得十1点左右。” “可我们有要紧事情,必须马上通行!” 两个伪军愣了愣神,互相交换了1下犹凝的眼色。 尤林看出这个破绽,对着韩燕来说,实际是叫伪军听:“怎么回事,这不是4团的防地吗?他们为什么节外生枝找麻烦,耽误了公事算谁的?爬过沟去,到炮楼里跟他们赵团长挂个电话。” 1个伪军听完话,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看他们的炮楼。另1个被尤林的态度逼的没了主意,把栅栏开了1个缺口,试想探出头来说几句道理。 韩燕来乘势喝斥他说:“把门开大点,我们后边还有大车哪!” 伪军糊里糊涂地开大了栅栏口。 大车上坐着1位少妇,怀抱3周岁左右的男孩,驭手年岁虽大,穿的倒也干净,像是父亲送姑娘返婆家的模样。 为了表示感谢,通过卡口不远,驭手3番5次请他们坐车。 就这样,他们就乘车到了曹庄车站。 要下车了,两个乘客的脚痛的不能走路,甚至站立都很困难,驭手说是坐车坐麻了腿,摇捶腿,达溜达就好,驭手并代他们去购买车票了。 经过挣扎,他们1瘸1拐地跟着这位年轻的母亲来到站台。 曹庄是小站,距省城3十里。 站台口外约有2十9位旅客,规规矩矩地排成1列,听候检查。 检查员身穿艇衣臂系抽第换个先行瘦身,后验证件。 这还可以忍受,最讨厌的是经检查后,须通过1个砖砌的高台。 高台上面蹲着个丧门神般的日本鬼子,他横端刺刀弹压车站,监视着来往行人,每个旅容经过台前,都得向他弯腰鞠躬。 不度过这1关不能进站。 轮到尤林和韩燕来他们排队进站了,那位年轻的母亲1手提包桃,1手拉孩子,小孩揪着屁股,瞪着恐怖的小眼睛望着日本鬼子,悄梢地说:“妈妈!我怕!” 妈妈强颜为笑地哄他说:“乖孩子,不许说怕。妈妈来时怎样教你来着,好好给人家鞠躬吧!” 尤林听了当母亲的这几句话,心里难受的不是滋味。 这几句表面看来似乎是普普通通的话,实则它包含着无限的精神创伤。 这是满带血泪的辛酸语言呵! 他上前两步,双手抱起孩子,无限慈爱地低声说:“好孩子,不要害怕,叔叔保护着你,你放心吧!等上1年两年,他们就不在这里站岗了。” 年轻的妈妈回过头来,泛着喜悦和感激的颜色,不晓得是感谢他关心孩子还是听懂了他的话意。 尤林乘这个空子跟上她,同她并肩走过砖砌高台。 因为,抱着孩子,免除了鞠躬的手续。 他回头瞧了瞧韩燕来,韩燕来竟挺着身躯从鬼子身旁倔强地走过来。尤林为他这种冒险态度捏了1把汗。 还好,鬼子兵也没阻拦他。 尤林正想对他这种莽撞举动批评几句,韩燕来透着胜利的笑脸赶到跟前,说:“快上车吧!你不满意我呀。是啊!你在这方面是批评过我,可我这号人,把骨头烧成灰,也不能向敌人低脑袋!” 鲁队长他们冲出眺山,抵达平汉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了。 按照行军距离,他们可以宿在靠近城郊的人里庄。可是,队员们1致要求继续向路东挺进,其中间的最凶的是张小山,他1口1个“走亲”去,鲁队长懂得大家的心意,他也十分绕成兼程赶到。 于是,连队长在内2十1名同志,加了两个钟头的快步,横跨1条铁路、两道封沟,来到干里堤外金木兰住的村庄。 按着习惯,队员们分别住在支书和村长家里。 鲁队长盼附大家烧水洗脚,整理行装,房上派出岗哨,室内检查洞口。 宿营工作刚刚就绪,张小山把背包往肩上1挎,拉着鲁队长说:“走!咱们瞧瞧小离儿去。” 膘子听说后,不声不响地跟在后画,有的队员也要去,张小山说去人多了不方便,有好吃的他准能带回来。 第226章 进城送信 鲁队长他们3人离开堡垒户朝北转了两个弯,就看见了西坡上那矮矮的3间土房。 众人虽然心里着急,但并没有敲墙山暗号,张小山领头跳墙进去,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近前,刚要说什么,金木兰开门走出来,说:“谁这么贼手贼脚的?” 张小山缩在黑暗处不吭气,就见金木兰对鲁队长说:“快!屋里来!” 鲁队长领路进门时,张小山拉住膘子往墙角落处缩,膘子表示不去,张小山用劲拉,金木兰走过来,伸手拧住张小山的耳朵。 “说!你要什么鬼,给我老实点!” “哎呀,松手,不敢了·······” 张小山痛的耸起身子吡牙裂嘴地跟了进去。 3人到了屋里就像是到了自己家里1样,张小山上炕遮窗户,膘子划火点灯,鲁队长去拨弄小离儿。 小离儿睁开惺松的眼睛看清了来的是谁,就从被窝里伸出双手说:“给我带的山货呢?” 张小山把空背包提起说:“我是两肩膀扛着嘴来吃东西的,你跟膘子要吧。” 膘子也是赤手空拳,他感到对不起孩子,解下烟袋荷包上的玉石坠儿说:“权当个山货儿吧!这次出山,正赶上敌人扫荡,顾不上呵!” 小离儿不要玉石坠儿,坐在被窝头上橛着小嘴生气。 金木兰喝斥着要她睡觉。 鲁队长从衣袋里掏出两个大核桃,无声地给了她,她才笑着进被窝了。 金木兰问他们出山过路的情况,没等鲁队长答言,张小山把爬山过岭越封锁沟遭遇敌人的事编排了1套。 他比手划脚的时候,金木兰瞥见他袄袖上露出棉花,就上前扯住他的胳臂说:“干什么?撕这么大的口子。” 说着从线板上取针,揪了1条灰线,不用眼看即把针线认好,1面说话1面吃溜吃溜地缝袄袖。 张小山红着脸说:“在眺山口碰上敌人,从山坡朝下滚,肯定是那时候撕破的。” 金木兰缝完衣服,用牙咬断线头,吐线头时,发见膘子的鞋破的不跟脚了,就起身从小橱里取出1对用毛巾包着的夹鞋。把鞋放在灯前说:“过年的时候,抽工夫做了对鞋。谁需要就给谁吧!” 张小山说了个“我需要”就将鞋抢到手中,试了试大4指。 遗憾地说:“这是给俺们队长作的。” 鲁队长拿过来比了比,说:“恐怕我穿着也大。” 膘子这才慢谈细语地说:“让我试巴试巴。” 他1穿正可脚。 金木兰说:“老实人不用忙,乖巧人跑断肠。穿上吧,就是专门给你做的。” 膘子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穿的尺寸呢?” 金木兰说:“上次你们队长下炕穿你的鞋,我看着正大1指。” 膘子称赞道:“金姐手儿就是巧,比鞋铺里定作的都地道。” 金木兰舒心地说:“把你们打整利落了,上杭休息会吧,走了1夜怪累的。” 膘子不肯上炕,在地下走来走去,不错眼神盯着自己的新鞋,突然他想起队长此来是有任务,便说:“山猴子,咱俩该走啦,队长他们还谈工作呢!” 张小山用手敲着背包:“空着回去,弟兄们呢。” 金木兰指着桌上的撢瓶:“里面装着醉枣,过年的时候就给你们拿出来的。” 张小山毫不客气,大把儿抓了半背包,往肩上1挎说:“膘子,走!让队长跟咱们这女房东······” 金木兰眼睛1瞪:“你胡说什么?” 张小山改口说:“让你们谈谈工作。” 金木兰啐他1口:“你1镢屁股,拉什么屎,吐什么唾沫,撒什么谎,我都知道。净耍贫嘴,小心我拧下你的耳朵来!” 张小山吓的连呼:“不敢!不敢!” 捂着耳朵同膘子走了。 屋里剩下鲁队长和金木兰了,金木兰等着他谈工作,老鲁又想着先说点别的。两人1时无话,呆呆地楞起来。 片刻之后,老梁不无抱怨地说:“你这个人哪,对人好不平等阿!对他们那样热情,对我就是这般冷淡。” 金木兰撇了撇嘴:“狭隘死了!我对他们好,大处说是为了咱们革命组织上的事业!小处说是为谁工作方便?哪头炕热都不知道?亏你还当领导干部!” 鲁队长张了张嘴,没法回答,愣了1会儿咧着大嘴笑了。 金木兰恨轻爱重地瞪了他1眼,下得炕去,从温罐里打了1盆洗脚水,放在老鲁跟前:“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吧!” “武工队这次奉命出山,任务是在省城脚下,打击敌人配合山区反扫荡。请你快到城里给尤林送个信,要他制定个方案。要是他还没回来,你要到车站上侦查1番,着重看看警务段的情况,听说这是1股既麻痹又没战斗力的武装。” 金木兰听罢,感到这是件迫不及待的大事,催鲁队长赶快写信,她要黎明之前出发。 老鲁刚擦完脚,金木兰就把纸在桌上铺好,掏出自己的钢笔递给他。 笑了笑,鲁城说道:“我这把刷子扶不好,请你这念过洋书的圣人代劳吧!” 金木兰说:“不行,这是大事,1定要你的亲笔。” 鲁队长听着有理,只好提笔边想边写。 金木兰听到远处鸡声,忙着洗脸梳头换衣服,把1切料理停当的时候,老鲁才写好那封信。 金木兰打了个小包袱,装满两瓶枣酒,把密信裹在瓶塞里,这当儿小离儿也醒了,见到妈妈穿着那身银灰色新衣服,头上脚下打粉得像走亲1样。 “阿妈,又进城去呀!” 金木兰安顿她说:“乖孩子,起床后跟鲁叔叔到队部里玩去。妈天黑准赶回来。” 离开家,金木兰走出7里路,天色青悠悠的,大地从朦胧中苏醒了。 迎面的村庄叫李家屯,围村栽满果树,阳春3月,正是沙果秋梨开花的季节,粉白花簇,开满枝头,1抹烟霭,1脉香味,整个村庄像被鲜花裹住1样。 金木兰嗅着花香步入果园,由于她的粉白脸庞和银灰衣服,在她披花拂芯快步前进的时候,只能看到花枝颤动,是人是花都分辨不出来了。 她在园中走着,1时触景生情,心中颇为喜悦,喜悦自己负了千斤重担的使命!喜悦全体武工队员眼巴巴等候她的消息!喜悦1个革命组织队员,在无限美好的晨光时刻,能像古书里的侠客1样,孤身1人大摇大摆向着敌人占据的省城闯关越界。 这种豪迈之情激动着她挺身走出果园,迈上通往省城的公路。 早8点,金木兰终于抵达距城十里的外封沟,这道关口过的还容易,他们简单地看了看她的居住证,就对她放行了。 “呸!有眼无珠啊!”金木兰心里暗自骂道。 内市沟挖的又深又宽,路口筑着堡垒群,堡垒背后,1边是飞机场,1边是伪军兵营,再靠后能看见突兀高大的城市建筑,静1下,还可听到1股由城里传来的嘈杂音响。 沟口的栅栏斜开1扇,行人1列前进,依次接受搜查。 金木兰还和往日1样,对搜查并不害怕,觉着敌人搜查越紧,越证明他们是兵力空虚,他们内心胆怯,她只担心丧失了时间来不及同小妹见面,当日赶不回千里堤了。 金木兰前面被检查的行人中,头1个是吃官面混洋饭的,他念叨了几句什么就放行了。 第2个是挑筐担货的受苦人因为回答的不好,挨了伪军1顿臭打,依次就轮到她了。 “证明书!”持枪的伪军细着眼睛问。 金木兰掏出证件递过去。 伪军看了看说:“进城干啥去?” “倒腾个小生意。” “包袱里是啥玩意?”金木兰耐着性子解开包袱。 “瓶子里装的什么?” “给人家送的两瓶枣儿酒。” “带酒犯私!”伪军夺过酒瓶去。 “两小瓶酒还犯私?” “1盅酒也不行。”伪军把瓶捏的紧紧的。 “那好,”金环压住火说,“你们看我身上还有犯私的东西没有?” 伪军扭嘴摆头,表示她可以通行了。 猛然间,金木兰上前1步,劈手夺回酒瓶,伪军赶来相夺时,金木兰双手高举,用力相磕,砰的1声,酒瓶打个粉碎。 “犯私的东西,谁也不能要。”金木兰说着把那有密信的瓶塞握在手里。 伪军们惊愣的时候,她提起包裹就走,刚走了几步,忽听楼顶上有人喊: “那个娘们太刁蛮了,别放她走!” 金木兰返身拾头1看,说话的人从楼窗里探出半截身子,他穿着泥黄色军装,带1副白边绿眼镜。金木兰估计是个小伪军官,便将包袱放下停住了。 搜查她的伪军气呼呼地赶过来,抢过她的包袱,喝斥着要她上楼回话。 金木兰这时旁的倒不在乎,最担心瓶塞里那封密信。在炮楼上下的众伪军注视下,她不敢表示任何不安,紧握瓶塞跟随伪军上了楼。 楼梯狭窄,伪军带路前行,在楼梯拐弯处,她见身后无人,急忙抽出那封密信,放在嘴里,伸了伸脖子咽下去了。 楼上摆着1套沙发,4把短凳,方桌上放着电话,墙壁上挂1张烟熏变色的地图。看来象个办公室。绿眼镜自称是市沟防哨的指挥官。 他趾高气扬地说:“你1早从东边来,1定是给8路探信的。” 第227章 姐姐来信 金木兰说:“清早这么多人从东边来,都是给8路军探信的?随便你咋说吧,反正舌头在你嘴里长着。” 绿眼镜见头1句话就被堵了回来,他接着说:“人家都老老实实的接受检查,你······” 金木兰不等他说完便反问:“我不接受检查,到楼上干什么来了?” 绿眼镜高声说:“你接受检查为啥要野蛮?” 金木兰道:“你的弟兄随便抢人家的东西嘛,泥人还有3分火呢!” 绿眼镜拍桌子:“抗拒检查,扣你3天3夜!” “这可是你说的哈?扣下更好,又有饭吃,又省住店。” 绿眼镜听完这句话倒笑了。 “好1张伶俐的口齿呵,真像是枪子1样。” 他背过脸去同伪军们吐吃了几句什么。 1个伪军赖着脸皮说:“小娘们,给你个便宜,只要你陪俺们打几圈牌,就放你过去。” 金木兰看了看户外的天色,仔细研究了这几个伪军的身份,心上打定主意,不紧不慢地说:“打牌倒是个消遣事儿。” 伪军们认为她同意了,打着哈哈凑趣说:“对喽,就是为了消遣消遣呀。” 金木兰眼睛1瞪,“可情我没时间。” 说着走到办公桌前,伸手抄起电话,伪军正要阻止,就见金木兰对着话筒说:“接5百5十号。” 5百5十号是军用电话,绿眼镜直着眼睛,看打电话人究竟要干什么。 金怒喇叭不理他们,说:“接特别高级警察班。” 绿眼镜说:“等1下!你······你要特高班找谁?” 金木兰说:“我想找找韩翻译官。” 韩翻译官是敌伪中是人皆氛知的,绿眼镜有些犹豫了,他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金木兰说:“什么关系也谈不上,我请他捎个信转告有关部门,说你们留我在这里打牌,上午十点以前去不了啦。” 防哨指挥官知道,在干头万绪的省城关系中,说不定谁就和哪个部门有联系。这个女人的态度从始至终是强硬的,直接能跟特高班通电话,她的背景必然十分不简单。 绿眼镜慌了,向伙伴使了个眼色,谎称有件要事,溜边躲开了。 伪军们都是老手,打官腔调停说:“韩翻译官和俺们长官有交情,没说的,没说的。” 金木兰说:“指挥官儿的牌还打不打?” 伪军们齐声说:“打牌的事儿以后再说,你有事情请先忙吧。” 金木兰听罢气也不哼,转身就要下楼,检查她的伪军说:“带上你的包袱。” 金木兰回身说:“你们从什么地方拿的,给我放到什么地方去!” 两个伪军无奈,提着包袱送她下楼。 到大路口将包袱交给金木兰。 接过包袱,金木兰白着眼色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天生的不吃好粮食的东西!” 伪军惭笑着直点头。 金木兰沿着公路,跨过电灯公司走到新水闸。 这里过往行人,又被1群伪警察拦阻,不知搜查什么。她怕再发生什么意外,决意绕过新水闸先回家看看,然后写封信把银木兰叫出城来。 银木兰拆开信,从清秀熟练的笔迹中,知道是姐姐写的。 她很佩服姐姐的天资,她只读过半年中学,数学曾不及格,语文在全班考第1。她写的《忆母亲》、《少女日记》等文章,都在报纸刊物上发表过。 姐姐信里说有紧要事情,邀她到南门外护城河畔6棵柳树跟前会面。 按照尤林临走的指示,她应该深居简出不同外界接触,为这个原因,高自萍的几次邀请都被她拒绝了。但现在来信的是姐姐,又有紧要事,经过考虑,认为不能不见,她向院方请了半天假。 银木兰洗罢手脸穿好衣服,去同姐姐会面。 刚出唐林街不远,恰好与高自萍走了个碰头。 “这比说书还巧,为什么总是出门就遇见他呢!”银木兰心中暗道。 高自萍已换上了春装,上着雨过天晴色的毛料制服,下穿深咖啡色的绒裤,头发油光发亮,像个家道殷实的阔公子,也像个有天资而又不大喜欢读书的洋学生。 看到银木兰脸上有问号,心里说:“奇怪吗?我每天围着医院附近走3趟,还少了碰上你。” 他笑吟吟地走到跟前问银木兰干什么去,银木兰回答说没事,他就邀木兰进入附近1家元宵铺,到里间方桌前,让银木兰坐上首,他打横坐下边。 “你不是喜欢吃酱牛肉吗?我去买,这里有带芝麻的烧饼。” 虽经银木兰再3拒绝,他还是外出买了酱牛肉和老烧酒。 把东西放在桌上,他把掌柜的喊过来:“给我们煮2十个元宵,白糖的、豆沙的、枣泥的、核桃仁拌青丝的各来5个,分4碗盛,宽宽的汤。” 银木兰怕耽搁时间,说:“随便来两碗算啦,也别要这么多花样。” 高自萍却说:“既花钱嘛,为什么不排场排场?我这个人,不买是不买,买什么都要讲究的。掌柜的,告诉你,送完元宵后,几时叫你算账,再进来。” 说罢,呷了两口白酒。 “我找你是谈重要情报,为什么老强调不接头呢?” 经过银木兰解释,他继续说:“这几天的情况可蝎虎啦,日本军带了全部伪治安军去山地讨伐。由关敬陶团长留守。根据可靠消息,日本部队已经深入边区,在各个大的村庄,1律架电线,安据点,在跳山口还安了电灯,看来这是要长期扫荡啊!” “竟然是这样?那尤林同志他们······”她说了半截,感到失口。 1阵复杂的感情绞乱她的心,她沉默了。 高自萍的独特聪明,就表现在他对这类问题善于察言观色。 从银木兰的半句话里,他知道尤林已经回了根据地,对于银木兰的震惊,倒有掩饰不住的高兴。 他劝银木兰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嘛,咱们那么多的部队,怕什么!”说完,他的小眼翻了几翻,“不过,这1扫荡,老尤他们就不好回来啦,我敢肯定,他不会回来啦。” 银木兰急着问他什么原因。 他连肉带酒吞了1大口,带着分析的语气道:“你想,老尤是个重要干部,他既到军区,必然跟领导机关打游击。而敌人每次扫荡?总得几个月,几个月变化多大呀!自然啦,从我们的愿望上,都盼他早些回来,可战争总是战争呀!哎?我说,你这掌柜的是怎么回事?不是告诉你算账的时候再进来吗?” 喝退腰缠围裙前来照应的元宵商人,他愣了许久,意味深长地说:“庞炳勋带着整个集团军投降了,青天白日军队节节败退,单是咱们这方面招架,我看,论特久成上说的那个相持阶段会延长呢。” 银木兰听了他的话,心里非常痛苦,用筷子来回拨拉着碗里的江米团团,1个也没吃,因为在她嗓眼里噎着个跟元宵同样的东西。 “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我要马上把它送出去!”她心里激动也难过,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很想离开他,跟姐姐会面谈谈这些情况。 “慢1点,何必这么着急,我还有事,你坐下。”他栏住她,心里已经别有企图。 “什么事,快说吧!” “好!”高自萍镇静着出了口气,作好思想准备,他把欲望难填的小眼睛莲眨几眨,最后表现出1不作2不休的神情。 “我喝了两盅酒,可能要说醉话,假如酒后无德,须请你原凉。但是1般说来,酒后是会吐真言的。” “我这个人,政治上是比你脆弱,可我的这颗火热的心经常对谁跳动,你还不明白?让我接着上次行宫会面的话头说,你原先对我很好,自从他来内线后,你对我的关系变啦······” 银木兰怕他说出最难听的,打断他的话:“这都是你的神经质,过于多心。其实我对你,还不是跟从前1样。” “那么,你还承认咱们两人的关系?”他的小核桃眼里射出希望的光辉。 “咱们的关系,是革命同志的关系。” “你同姓尤的呢?” “当然也是1样!” “骗人!我有眼睛,别当我是瞎子。” 说完,高自萍感到语气过重了,转换了温和的口吻说:“反正老尤1时半会儿是肯定不回来了,在我这方面完全愿意恢复,假如你也有同样的愿望······”他哆嗦着伸出手来,像是要同她握手。 “小高,你喝醉啦!” “喝醉?告诉你,我清醒得很。说良心话,自从咱们1块工作以来,我即把咱们两人的命运安排在1起,我考虑什么问题,从没有把你抛开过。为了这种关系,我竭力让你避开叔父,不让他了解我们的情况。想不到中途来了个官大的首长,你的态度越来越加暧昧起来。现在是打开亮话的时侯,是死是活都要说个明白。我们不能光是1般的同志,要就是同志加亲人,要就是命中注定的对头冤家。” “小高!你这话是存心欺侮人!好······我走!喂,掌柜的,你算账来。”她的眼里噙着两颗泪花,用高亢的声音呼喊,掌柜的闻声赶来算账。 银木兰乘此机会离开了元宵铺。 高自萍把饭钱摔给元宵商人,走出门来望着银木兰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我应该检讨,今的太露骨了。对方也有责任,她对人实在寡情。” 银木兰沿着顺城街朝城外走,1时头晕心悸,眼花缭乱,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的。 她生怕被车辆撞倒,便躲开大路低头向前走,不知不觉出了小南门,1直走到护城河畔,要不是戏水的鸭子在河边煽着翅膀呱呱叫唤,她或许真要走到水里去。 第228章 再见银木兰 银木兰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到这里是来干什么,4肢无力地倚在河边柳树上,眼睛盯着已经解冻的河水出神。 好大1会儿,她喃喃自语地说:“他真的留在根据地不回来吗?不······不会!不会的!他跋山涉水,出生入死,对组织上是多么忠诚呵!但为什么老是那么严肃呢?” 银木兰瞧着轻流不息的河水,深深吸了1口气,头脑清楚些了。 “你这个家伙,欺侮我老实。拿我的小软儿啦,我要向组织上告你1状······” “谁拿你的小软?” 随着问话声,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1掌。 银木兰打了个寒噤,赶紧回过头来。 “哎哟,人吓人,吓死人啊!是你呀,姐姐你······” 银木兰想说“你怎么来了?”话到嘴边,才想起冠姐是特意来见她的。 金木兰责备她说:“你这个丫头,真叫人上火,左等右等都不来,嘴里还胡念8卦的,到底是为什么呀?” 银木兰估计姐姐听到她刚才的话,红着脸站起来,沉默了会儿,领姐姐傍依河沿往西走,从公园围墙缺口处穿过,踱到倾斜的河坡。 这儿是尤林母子年前会面的地方,当初之时,朝阳的树木刚露青皮,现在榆叶梅的膏朵已例开红嘴,对于这些诱人的花草,银木兰象没望见1样。 想起元宵铺里那件不愉快的事,想瞒着。可是,瞒了姐姐还向谁倾吐呢?想直说,又没有勇气,嘀咕了半天还是要说,她绕了个很大的圈子:“姐姐,做个女人难着啊······” “有啥难的,这个世道男女还不是1样!” 妹妹像是没听见姐姐的话,她继续说:“特别是当个青年女子,在都市里边工作真是多方为难。”她想起受到的委屈,眼里饱含了泪水。 姐姐平常总嫌妹妹懦弱温情,该说的不说!该办的不办!叫她急的嗓子眼直痒痒。现在,看到她的委屈可怜的样儿,并不十分同情她,她觉得妹妹性格里缺点东西,她想拿出自己的来影响她。 “妹妹!你要坚强硬朗点。豁出1身刷,敢把皇帝拉下马,谁不是1个人呢!你认为在都市里边活动难,难道在外边活动就好1点吗?就拿姐姐出入封锁沟说吧······” 金木兰把今天摔酒瓶打电话的事说了1遍。 妹妹对姐姐从来是敬服的,姐姐虽然只比妹妹大5岁,但她在3口之家中,早已承担了主妇的劳动,对于小妹还扮演着母亲的角色。 生活上她拉扯小妹长大成人,政治上引导小妹走上革命道路,连她父亲在内对金木兰都是既敬且怕的。可是,现在姐姐这番现身说法的话,并没有怎样打动银木兰的心,因为她的问题不是害怕敌人,而是如何处理自己的事。 现在她认为这个问题还是干脆放下好,便说:“你的本领,我哪能比!这以后慢慢跟着学吧,姐姐写信叫我出来有什么要紧事呢?” 金木兰用困惑不解的眼色盯着她,楞了1会儿,她似乎看懂了妹妹的心,立刻透出谴责的表情,嘴唇搬了撇,她把拱到嗓子眼的话又咽回去了,她长出了1口气说:“我的合法条件差,给尤林的信被我吃了。调查敌情,又没把握,才写信找你出来。看你小小人儿,蔫头蔫脑的,情绪倒时满多呢!” 关于自己的心事,任凭姐姐批评,银木兰已经无意和她争辩了。 按照姐姐提的几个要点,她想先去车站走1遭试试看。 离开姐姐后,她满怀心事地想:“既是整个武工队能出来,他们不是1样吗?也许比不了,人家是武工队呀!不也许这早晚儿,尤林他们已经回到西下洼了呢!” 银木兰刚到西关横街,汽笛拉出长声,火车到站了,前进的路被火车挡阻了。 她又走了1段路程,只好停住脚步,耐心等着列车开走。时间不大,她望见成群旅客们争先恐后拥上天桥,咚咚的脚步响声霞的人心里发烦。 银木兰嫌响声聘杂,又不愿意和旅客碰面。于是,她便躲开下天桥的大道,转身退回横衔,没有走多远,听到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估计是耳鸣上火所错了,这里不会有人招呼她,这个念头没完,又听到后边继续碱叫,她情不自禁地扭回头,发见不远处有两位风尘仆仆,步履踉跑的旅客,向她招手走来。 她站住脚步,等他们走近了,仔细1看,哎呀!真是两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 来人正是尤林和韩燕来! 没作在何停留,银木兰领他们奔向公园马路。路上,她说明了武工队派她姐姐来的意图。 尤林知道鲁队长携带武工队进入郊区,心里开了1朵花,有了这股力量,他感到事情好办了。 但他不同意武工队攻打警务段。 尤林派韩燕来先回家,了解了解西下注周围的情况,如果没啥问题,在黄昏之前要燕来到公园接他。抓紧这个机会,他要亲自会见金木兰,说明他对袭击敌人的意见。 在漫河坡前杨晓冬见到了金木兰,稍稍寒暄了几句,尤林说道:“我们抓紧时闻谈谈,我的意见是侦查敌情暂时停止,攻打车站也先作罢论。咱们有钢使在刀刃上,咱们既然手里有刀子,总得把敌人割痛1点,你马上回去,把我这个意见告诉鲁队长必要时,我和他见面谈谈。” 金木兰听了尤林的种种理由,表示完全同意地说:“这样很好,我告诉老鲁,叫他进来1下吧。” 尤林说:“老鲁能进来吗?” 金木兰说:“从和8里庄有了关系,凑合着能混进封锁沟来。” 说罢她就同尤林和妹妹告辞了。 现在剩下尤林和银木兰他们两个了。 银木兰向尤林谈了伪治安军进入跳山,城防空虚以及司令部指挥权由关敬陶代理的情况。 尤林满意这些消息,根据这些,联系到鲁队长的力量,联想到军区首长说过的,争取关敬陶要创造条件不能单凭教育的话,他心里埋伏了1个大胆的尝试。 为了把情况弄确凿,他问银木兰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银木兰迟疑了1下,想起高自萍对她和尤林的态度,感到再沉默下去,不但使小高犯错误,自己也要犯错误。 于是,除了说情报是小高提供的外,她终于鼓起勇气把高自萍谈的根据地变质,相持阶段延长,以及尤林不能回来等都11汇报了。 银木兰说:“我认为,高自萍不光意识不好,政治情绪也比较低落。我第1个建议,是把他调出去,如果认为他有上层关系不便离开,我建议换1位同志同他联系,我可要回避他啦!” 尤林意味深长地说:“你的看法有道理,这次进山讨论干部的时候,决定调小高到根据地学习。肖部长叫2处给咱们派个政治上强的同志跟高参议联系。但在此之前,你还得同小高接头,不光是传达工作,更重要的是加强对他的教育。” 两人眼前不远处,摆设着烟酒摊,那里也有卖烧饼肉肠的小贩。 尤林冲着小贩连连投了两眼,他不说了。 银木兰看到他的神情,问道:“你吃过中午饭没有?” 尤林答道:“要吃过中午饭那敢情好,我连早饭都没吃呢!” 银木兰听罢就奔向小贩去买东西。 尤林从背后看着她那轻盈而俊丽的身材,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个好姑娘啊!” 他心情经过种种活动,叹出1口气自己叫着自己的名字:“尤林啊尤林!组织上派你进都市,是来开展工作,还是追求什么个人问题? 你知道不?下面对领导,固然看原则,更多的人是看生活作风。 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好坏,很大程度上是从生活作风来的。 你才2十8岁,还年轻嘛,为组织上,为人民再工作5年、十年,再来谈这个问题,有什么大不了?也许,这种观点遭人反对,甚至连年迈的母亲都不同意。 但这终于是1种观点,1个革命组织队员情甘愿意的观点。” 银木兰用手帕提了两套烧饼夹肉,笑吟吟地走回。 来到尤林跟前,先拿了1套递给他:“烧饼夹肉,省城最有名气的。” “在这冲要地方吃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到杏树坡去吧!那里背静。” 杏树坡地势很高,靠近公园西部的边缘。 杏花已经脱落,从雕谢的花瓣下面,长出掌形的绿叶。 他们漫步登上坡顶,1时感到视线非常开阔,鸟瞰西关全景,1览无余,3百米外有1片青堂瓦舍的楼房,外面环绕个大围墙,正是伪治安军司令部的所在地。 看到司令部,尤林的心头又浮起他那个大胆的想法,专注地凝视着敌人的司令部,很久,他发誓般地说:“哼!张牙舞爪跑到山里张狂,别忘了,你们这里也有家底啊······” 因木兰在旁边提醒他:“别光顾说话,你可吃呀!” “对!1定吃掉它。” 尤林所答非所问地挥动着胳臂,已忘记了他手里拿的是烧饼。 经过短时间的仔细侦查,得知伪治安军司令部确乎只剩下个空架子。 8大处的机关人员是上下班制,多数人晚上回家住宿,只留勤杂通讯少数值班人员。原来专司守卫的伪警备连,限随高大成出发了。 新调来守卫的是关敬陶的伪1团第8连,就是邢双林当文书的那个连。 伪连部跟伪司令部隔1条河,驻在河对岸火磨旁边的新房里。该连轮流派1个排给司令部守卫,并负责监护司令部南边的仓库。 仓库里也有几十名武装库兵,不能进行有组织的战斗。此外车站内外有伪护路队警务段警察大队、机炮连武装干训团等。 第229章 开始行动 还有日本鬼子1部分0星分散互不协作的武装。 根据上述情况,通过银木兰姐妹往来3次传递消息,按照尤林的意图,制定了袭击伪治安军司令部的计划,战斗决定在第2天夜里开始。 第2天,上午十点,袭击伪司令部的指挥所,移到西关小斜街的1家旧书铺里。 这条斜街与司令部驻地背靠着背,相距不过1里。 指挥所里只有尤林1个指挥员,他安坐在书铺的板凳上,1本挨1本地翻阅书刊,搜集敌情资料,等候侦查敌情同志的到来。 十2点钟,小燕而来了。 她汇报了情况,在司令部门口蹲了整个上午,发现通讯摩托车出进了两趟,运输粮食菜蔬的卡车来了1道,兵力没见增减,旁的也没有什么变化。 尤林点了点头,叫她立刻返回迎接哥哥他们去······ 吃过中午饭,从西关火磨旁边瞪来1辆3轮车,车上躺着1位穿着时装的魁梧的汉子。 车到桥头突然停了,1般行人很少在这里停留,因为河流两岸1面是伪司令部首脑机关,1面是它的警卫部队。 拉3轮的下来,磨蹭着检查前后带里有无跑气,魁梧汉子没下车,但他像是个看阴阳宅的风水先生1样,不箭地东张西望,研究这两侧地形。 几分钟后,她咳嗽了1声,拉3轮的又蹬车前进了。 3轮车拉过了桥,掠过了伪军司令部的围墙绕向北来,走到伪司令部门外摊贩跟前,又停住了。 这次是3轮车夫饿了要买东西吃,乘客也跟着下来,他摘下墨晶眼镜,露出那因涂了大量药水而显得红肿的眼皮。 乘客向商贩说他的眼睛害了急性角膜炎,催车夫赶快吃点东西拉他到医院挂急诊。 3轮车夫说:“事忙先吃饭。” 他从1位眼睛含笑的小姑娘的竹篮里,又拿了2套烧饼锞子。 “眼病不妨碍吃东西,你先点补点补!”3轮车夫说道。 乘客接过烧饼闭着眼睛大吃大嚼。 1分钟后,这个患眼疾的乘客瞪圆两只大眼睛珠子,忽悠忽悠地耵着伪司令部的门口,恨不得把1切东西都看到眼里去。 他这样做时,周围摊贩没人注意,他们忙于照顾自己的生意,早就已经忘记了乘客和3轮车夫的存在了。只有小姑娘特别对他们挂心,在他们要吃第2套烧饼的时候,她低声对3轮车夫说:“哥哥你们该走啦,叔叔叫你们早点回去。” 拉车的听了她的话,招呼乘客上车,带着特有的强健身姿蹬车前进了。 1路平安到了西关的斜街,3轮停住了,拉车人有节奏的捺着则叭。 听到声音,1位看书的顾客拿着几本书出来在背静地方。 “鲁掌柜!那批货物看好了没有?” “我从外表粗粗地看了1遍,不懒。” “可以成交吗?” “我看行!” “运货的时间和地点还变不变?” “我看都不要变啦!” *我派姓韩的伙计帮你们运运货。” “算啦!这年头,道路并不安定,你们出钱股就行,别出人股了。” “他道路熟,出出入入的引个道不好吗?” “那当然好罗!其实你们柜上不出人股,按照总柜的意思除了让我带儿个0钱回去,主要红利,统归你们支配呢。” “这儿有点物价资料,可供验货参考。再会!当心些,里面有照片。” 照片正是伪团长关敬陶的,物价资料是伪司令部8大处住所的拍照。这些都是从伪治安总署内部刊物《治安月报》上我到的。 伪军保密观念不强,尤林从书铺里花几分钱买到手的。 太阳靠西山了,斜街显出白天稀有的热闹,赶夜市的人6续增多了。 摊贩们带着发财的欲望,兴致冲冲地拉电线、接灯头、清扫地摊、摆设货品。 烙芝麻烧饼的已燃起发红的木炭,油煎凉粉咝咝作响,豆腐脑儿锅开的滚滚腾腾,骨头汤海米煮馄纯的气味,被风吹的香气4散。 在这为生活奔波忙碌的人群里,金木兰冒着蒸腾烟气,悄步敛声地来接尤林。 按照计划,这位指挥员,在部署完了后,应该直接跟她到8里庄去。 8里庄住着金木兰不久前认的老干娘,老干娘1辈子没亲生儿女,认下1位这样干练的干女儿,感到是1种莫大的荣幸,在生活上十分照顾金木兰,有啥好吃的都给她留着。 在这样的感情基础上,金木兰同老人很好地谈了几次,逐渐唤醒了老干娘的阶级觉悟,因此她竟敢于深夜把梁队长他们十几个人迎接进来。 今天武工队就藏在8里庄,金木兰特来接尤林,请他到那里调兵遣将,处理善后工作。 尤林却是不肯早走,他要等待最后的散情变化,金木兰是个性急的人,见他这样安闲地坐着心中十分焦躁,竟引起了牙痛复发。 她痛的嘴里咬着1根细柳条棍,坐又坐不定,立也立不安,1会儿看看将落的太阳,1会儿瞧瞧杨晓冬的脸色。 尤林故意不看她,自己背过脸去望着街头,表面看来仿佛他是消磨时刻,实则他的精神也很紧张,胸膛里滚水般的沸腾着,生怕在最后的时刻里发生什么意外。 如果敌情没有新变化,再等4个钟头,他和他的伙伴们将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突然伸出铁拳,猛捣敌人的心脏,那时节会叫全城的敌伪人员惊呆,叫进入山地的敌军丧胆,叫正在进行反“扫荡”的边区军民兴奋地出1口气。 最后的情况6续收到了,周伯伯回来说车站没有增兵,小燕回来说伪司令部周围平静无事。 尤林又把这些消息转告金木兰,她1口吐出嘴里的柳条棍,高兴地催促说:“快走!快走!别叫那边人急的瞪出眼珠子来!” 尤林说:“别慌!在关敬陶家布置的潜伏哨还没回来呢!” 金木兰想起这个潜伏哨必是银木兰,她狠歹歹地说:“什么事情轮到她个死妮子头上,总得磨磨蹭蹭的没个干净利索劲。” 她刚绍下话把,银木兰骑车赶来了。 她跑的满脸绯红,额头冒汗,下车后都顾不上跟姐姐打招呼,就径直走到尤林跟前没头没脑地说:“你知道今天是是期6吗?” 这话问的太突然,大家都被闹懵了。 金木兰走过来抢白她说:“你说不出个青红皂白,开口来个星期6对!今天是星期6,明儿礼拜天,后儿礼拜1,有什么用?谁是1年级的小学生!” 银木兰急的抱怨说:“我的好姐姐,你嘴下留点情。” 她回头对尤林说:“怎么你们这些明白人倒糊涂了呢。每逢礼拜6,公务人员不是都回家吗!我刚才从公共电话旁边看到关太太给她爱人打电话,他们夫妻规定好今晚1块看电影去!” “唉!净怨我糊涂,干啥偏选这么个日子。” 尤林悔很自己久居都市,竟忘了这样常识范围里的问题,要是早些意识到这种情况还可补救。现在太阳已经罗山,老鲁已在集合人马,他紧皱双眉寻思办法。 金木兰催促说:“依我看,瞎子害眼,也就是这回事啦,怎么安排的就怎么执行;抓不住大鱼,捞他把小虾米子。既然兴师动众的来啦,还有打退堂鼓的?” 尤林沉默片刻,从犹疑到坚决,两只眼睛像是由暗到明的调光灯1样渐渐闪亮了。 “金木兰,那我们捞把虾子,空闹满手腥气呀,不能!你立刻回去告诉鲁队长,要他按兵不动,是长是短,等我亲自通知他。” 7点钟,新民电影院门前出现了关敬陶夫妇。 关敬陶外披风衣,内着深绿色军服,他的小巧玲珑的爱人,身着南京蓝旗袍,两人没跟随员,并肩行进。 银木兰发现了他们,俏悄通知面壁看海报的尤林。 两人脸上都有喜色,怀着渔夫张网的等待心情,盼望他们入场。不料,关敬陶看到售票口有几个买票的市民穿的很槛楼,他不肯同他们并肩购票,对他妻子说:“不看新闻加片没关系,咱们先遛遛弯儿。” 说着挽了他妻子的胳膊,转奔正东马路。 顷刻之间,银木兰他们的猎物消失了,两人陷于1种尖望和尴尬的境地,越等越不回来,等到忍无可忍的时候,银木兰就出去朝着东马路的天空叫喊:“电影开映罗!” 那对自视清高的夫妇,终于走了回来,女人买票后,两人比肩缓步进场登楼,坐在楼上后排的空闲座位上。 银木兰早已暗中盯准关敬陶的座位,她同尤林1再挪动,最后挨在他们不远处坐下。 银幕上演的什么内容,银木兰和尤林根本没看,他们的全部精力集中于两点。 1是,关敬陶夫妇的语言和行动,2是,舞台口右面挂的夜光钟。 这对夫妇保持了长时间的沉默,后来看到映片中有位当时红极1时的女明星领着1群女影星跳裸体舞,夫妇开始对话了。 男的说:“女影星浑身上下只剩1块巴掌大的3角裤叉了,再进化怎么办?真个光屁股?” 女的说:“电影吗?不这样能叫座儿?” 男的说:“电影也是1样,慢藏海盗,冶容诲淫,你看那个大屁股女人。恋爱你就恋吗,干么哥哥妹妹的城那么轻贱。” 女的说:“管它呢!给,口香糖!” 男人嚼着口香糖时,下半场接着开演了,色情趣味更加浓厚,男人哼咳叹气,坐卧不宁。 女人低声用安抚和温存的语气说:“不愿意看的话,咱们回家去吧?” 第230章 得手了 “回家去,嗯,回家也好。” 说着关敬陶夫妇俩已经站起身来。 尤林听到关敬陶夫妇要回家,感到银木兰今天探得的情况很淮确,感到他们这种钉梢跟随很成功。 “幸亏······” 尤林心里的这个“幸亏”还没想完,失望的阴云就来了,给他煞费心血的计划蒙上了个大黑影。他想随同站起,想了想,又只能颓然入座。 关氏夫妇起身走时,银木兰知道事情败坏到不可收拾了,不知什么原因。兴许,是工作习惯的关系,她紧紧尾跟在他们后面。 快下楼梯时,她才发觉,伸手拉下了尤林。 正在回头招呼同伴的时候,关敬陶对他妻子说了几句话,好像是商量什么问题,银木兰1句都没听见。 尤林同银木兰走到楼下,瞥见这对夫妇已经迈上大街。 至此,他完全失望了,眼巴巴看着进网的鱼儿,又自在逍遥地游向深水里去。 尤林心灰意懒地小声向银木兰说:“今天的1切算白费啦!” 银木兰不吱声,不错眼神地盯着这对夫妇的后影,看看他们被1群争抢座位的3轮车团团围住。 正在这时,忽听那位小巧玲珑的夫人说:“要两辆,那1辆拉西关······” 银木兰喜出望外地急推了尤林1把:“你听到了没有?” 尤林早急了,他顾不上答话,因自己没带0钱,竟伸手朝银木兰腰兜里掏。 恰在这时,有位健壮的老人拉过车来说:“尤先生,上车,我等你多时了。” 尤林看清来的是周伯伯,更有说不出来的高兴,把掏出的0钱递还银木兰,用力攥住她的手说:“咱们双管齐下,1竿到底,我跟他去,你跟她去!” 伪治安军司令部大门顶上,安装着1对聚光灯,强烈耀眼的光辉照射的很远很远。 大门口两侧,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岗哨,他们是夜十2点到下2点的夜班。 因为,刚刚上岗,所有伪军们很精神,很威武,背着两把雪亮刺刀,不错眼神地监视着他们的警戒区域。看来,就是从门前溜过只耗子,也难逃出他们的视线。 就在他们聚精会神的时候,距司令部门前不远,灯光照亮的马路上,化装打扮的膘子和张小山出现了。 膘子伪装醉汉扑打张小山,声言先打后上警察局,被打的突然挣扎出来,表现着惹不起对方的可怜相儿,嘴里喊着“欠债不还,还要醉酒行凶”,边说边跑,奔向卫兵跟前求救。 卫兵们凝视着这种希奇罕见的事,感到他俩可能有不良的企图,正要举起刺刀问个究竟,张小山已经跑到跟前,就见他迅速抽出两支短枪,左右开弓逼住两个卫兵的胸口。 卫兵惊魂未定的时候,手中枪支被打落地,4条胳膊被膘子两只大手拧住倒剪上绑了。与此同时,鲁队长从黑影里1个箭步窜出来,他振臂1挥,低沉有力地说:“12组,快上!” 话没说完,他亲自闯进去。 2组5个人径直扑向原警卫连住的那个大房间。 这里住有8连两个班,因为周末,有的士兵溜号了,有的因为后半夜值勤提前睡了觉,有的人撅着屁股洗衣服,下岗不久的几个人,围着圆圈推牌,9,所有的枪支都按着号码排列在枪架上,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他们长官大吹进山胜利的当儿,竟有人深夜闯进司令部来。 当武工队员用枪逼住他们时,竟还有人昏头胀脑地说:“别胡闹啦,快过来压两注!” 直到要他们立起举手,才请醒过来。 鲁队长领着第1组,直奔中楼伪司令部办公室。 办公室在楼上第3个大房间;外面是会议室,里间是关敬陶的临时卧室,房间南北两面都是玻璃窗户,因为是毛玻璃,从外面看不清楚,只能瞧见里面是1片澄黄灯光。 关敬陶从电影院别离小陶扫兴归来后,烦网加寂寞,情绪顺不愉快。 但因为责任和职务上的关系,他还是亲自与主要有关军事单位用电话作了联系,十点钟值班参谋向他作了例行汇报,说省城周围“平静无事”,他接过值班参谋的工作日志,上面对治安情况1栏还有1段很好的形容说辞。 “······山地共军在我扫荡与清剿结合下,粮绝弹尽,立锥无地,从此省城治安坚若磐石矣!” 关敬陶看了这些,觉着轻松1点。 抬头看见自己写的那条“今日事今日毕”的座右铭,长出1口气。 打了个哈欠,想要睡觉,突然瞥见月份牌上是星期6,他又想起什么,上前撕下这1页。当发见下页是星期日,他更蹙着眉头经验预告他,1经紧张或烦恼,必然要失眠,他索性从书桌上拿起曾国藩的家书,翻出曾国藩在江北大营里给他弟弟写的那封信,1面阅读,1面用朱砂毛笔圈圈点点,直到桌上马箭表响了十2点。 他知道失眠时候躺到床上也无用,便坐在转椅上闭住眼睛打坐养神。 当鲁队长领先扑奔中楼时,关敬陶预感到外面有1种出乎寻常的骚动,赶走了刚浮上来的睡意,他清醒了神志,立刻去捺电铃,电铃直通楼下传令班,他企图喊来传令兵问问情况。 鲁队长奔着电铃响声前进,跨过会议室那段距离时,脚步音响太重太急,关敬陶感觉进来的不是他的传令兵。 他更增加了警惕,甚至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想起来了,在电影院的时候,就有人在后边跟踪他。这个时候,最终要的是保护生命,他跑到床上,拿枕头下边的手枪。 刚站起身,鲁队长推门就闯了进来,大机头对准了他的脑门。 “别动!举起手来!” 关敬陶左手举起,右手乘势关闭电灯。 在黑暗到来的刹那间,鲁队长看见敌方从书桌上伸手抓什么,同时听得1种东西带着响声迎面飞来,他赶紧矮身低头,飞来的东西带着碎裂的声音打在他身后1位同志的胸脯上。 鲁队长近两年来打惯了“挑帘子战术”,交手搏斗的经验很丰富。从敌人的举动里,他晓得对方是徒手,不顾1切,1个俄虎捕食审过去,希望借此1着至少先将敌人压住。 可是这1扑却落空了,他撞到1把空转椅上,他1翻身又扑向对方的床铺,手脚同时并举,手摸床上,脚探床下,床下没东西,手从枕下摸住关敬陶的手枪。 缴获了手枪,心里感到多少有些把握,你个徒手的敌人还能怎样呢,这时他的队员已开了电灯,灯光照亮全室,各处不见敌军团长的踪影,单见后窗开了1扇,鲁队长推开后窗向楼下1看,下面正在进行紧张的搏斗。 原来关敬陶是个狡猾顽强并有战斗经验的人看到鲁队长来的凶险,趁举手闭灯之际,先投出桌上的马蹄子表,然后推开身旁窗户,跃身窜出窗外,握住楼梯木栏杆,使个干斤坠从高室出擅下来。 楼下有路灯照明,他的双脚刚刚挨地被山千张小山发现了。 张小山看到关敬陶身着将校呢军装,就知道是这家伙是这次战斗中的主要人物,1时喜出望外。心想,这煮熟了的鸭子,竟然从天而降,活该我露脸。 张小山见对方是赤手空拳,趁他立脚未稳便飞快朝他扑过去,想用个狗熊掰棒子的拳术打倒他,不料这个棒子并不好掰,在他挨近身时,关敬陶用力向外1搡,山猴子站脚不住,倒退3步,栽了个屁股墩。 2组另1个队员接着扑过去,关敬陶上面闪身下使绊脚,又把扑来的对手摔了个大筋斗。 经过楼上楼下的两次交锋,关敬陶胆量壮了,看来这伙子人的本领也不过如此。 打斗又是在自己的司令部,对方又专打哑巴仗不敢开枪,明明是力量单薄,怕惊动了邻近友军。 不怕!离传令兵的房舍不到十公尺,只要进入传令兵的房间,不用说那里有个战斗班,就是剩1个人,只要抄起1支步枪,管叫来人讨不出公道去。 关敬陶抓住眼前对手被打退的机会,将身形迅速隐蔽在黑暗的墙角,背靠住墙,横步移动,移动了两3米,他责备自已太胆怯了。 “他妈的!来这么几个土8路,你竟这样胆小,亏你还受过冈村司令的嘉奖呢!” 他1激动,想挺身明处笔直跃到传令室,正在这时,他的胳臂被黑暗里伸来的手握住了。 吃惊之余,他打算乘势反攥住对手的胳臂,对手在他的感觉中倒是筋骨粗壮,但他1经用力,对方竟像绵羊般地顺从着被他掳过来。 在这1瞬间,关敬陶的胆量更壮了,他既得意又骄纵道:“敢搏斗吗?我在军官学校练过武术呵,你们赤色革命军还不是徒具虚名!” 他正陶醉在这种自豪中,哪知道,被他牵过来的“绵羊”突然变成“猛虎”,猛虎探出双手像两把大钳子,上边拧手,下边钳腿,用1种特有的捆猪本领,将关敬陶打倒在地。 “等的就是你!”韩燕来提住伪团长,发出低沉而又短促的喜悦声。 鲁队长率队下楼的工夫,关敬陶已被捆好了。 第231章 与俘虏的谈话 老鲁率领着众人围攻独立房屋,要传令班赶快缴枪投降。 传令兵们看到团长被俘,早已惊慌失措,完全丧尖了斗志,即使关敬陶不下停止抵抗的命令,他们也会很快就当得虏。 料不到,在这个当儿,关敬陶竞然厉声喊起来:“弟兄们!他们是少数土匪,没战斗力,打响娄,他们1个也跑不了!”。 “团长你怎么办?”传令兵中有人问。 “不要管我,你们尽管开枪!” “好你个铁杆子汉奸!”膘子话到手随,狠狠地抽了关敬陶个嘴巴,要是膘子不受伤,这1下管保把关敬陶打个鼻青脸肿。 可惜的是,3分钟前膘子是受了伤了,关敬陶投出的那只马蹄表,正好击中他的前胸,粉碎的玻璃,扎的他胸脯几处出血,他恨上加仇,这才动手打他的。 传令兵果然开枪抵抗了,子弹在深夜唿哨,声音格外焦亮。 鲁队长生怕丧失时间,不敢恋战,便下命令先叫2组押俘虏撤出伪司令部,他想按照计划带1组去烧仓库,然后与封锁桥头的3组会合。 刚撤出伪司令部大院不远,火磨方面敌人8连出来增援,梁队长见势不好,临时放弃烧仓库的计划,3个组同时拥到桥头,滚着疙瘩撤了出去。 武工队带着1群俘虏,胜利地回到了8里庄。 靠近老干娘家小院前面的树林里,鲁队长派人看好福利。他带上敌军工作于事去找金木兰和尤林。 他们临时开会讨论了分别处理俘虏的办法。 鲁队长同敌工干事回去,把连同关敬陶在内的2十5名俘虏叫到跟前,分别作了简要的谈话。 对那些贼眉鼠眼的家伙,简单地问个姓名职务,就派人重新绑好拉到树林里排队,其他老实忠厚的对象,偷偷地逐个挑栋出来。 膘子首先带着关敬陶进入老干娘的小院,见外屋里金木兰正在点火烧水,他直接把俘虏送往东间里。 “你蹲下吧,赤色革命军优待俘虏,不杀头!不记仇!就算要是记仇的话,我就把你打发到老家啦。像你这号人,脑子里的油泥大厚,非政造思想不结。” 说完,膘子放下他扭头向外走,快到门口,又回头说:“西间里的房东早睡觉了,不许你吵嚷,老实在这儿蹲1会儿,我找俺们政委跟你谈话。” 膘子响着沉重的脚步声到户外去了。 关敬陶正迟疑间,看见门帘启处,有1位身着银灰色夹衣裤,身材适中,颜面俊丽,眼神有些忧郁的女人踱了进来。 他估计她是这个家庭的主妇,曾经是他管辖内的居民,但他很慎重,试探着说:“大姐!我渴的很,能给点水吗?” 她没答言,从外屋端来1碗开水。看到他被倒剪双手,端着水碗送到他的唇边。 关敬陶这时频频摇头谢绝了喝水,他摆出受难求怜的相儿,小声恳求说:“大姐!能救救我吗?” 见对方没吭气,他想起钱能通神,立刻许愿说:“救了我,3天之内,准给你送两千块老头票来!” 她谈淡地回答说:“我不希罕钱!这年头有钱也保不住,不叫鬼子抢走,也得叫你们治安军搜了去。” “大姐,不要钱,随便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说,只要你开口······” “我要?呵呵·······我要1个中国人的良心,你有良心吗?” “良心·······”关敬陶任神看看她,忽然感到她的话可怕,他哆嗦了1下,再也不说话了。 “我有仇呵!日本鬼子和治安军汉奸队,杀死我的亲人。这些东西,统统没良心!” “啊!敢情是这么回事。” 经她这1解释,关敬陶又产生了新的希望。 “大姐!他们是坏人,至于我,我是有良心的人呀!” “你有良心吗?我们要的就是你这颗良心!” 随着说话,尤林包着白色毛巾走进屋来。 听到这位进屋就说话的人自称是游击队政委,关敬陶1时吓的心惊胆战,头发根子发乍,后脊骨直冒冷气他这才断定连这位乔装的妇女,都是清1色的赤色革命8路军。 回忆着他们刚才的话,心中暗道:“莫非真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叫8路军逮了去摘心刻胆?” 他十分警惕地审视了政委1眼,政委服装怪朴素,态度很温和,举止挺斯文,实在像位既有修养又富学识的人。 关敬陶正在揣测中,政委开口了:“我们对你很清楚!你虽造下罪恶,在伪军官中比较起来,还多少有点正义感。如果你能用行为补救你的罪过,人民还可以不究既往。现在,你既敢自称有良心,那就请你拿出良心来回答我的问话!我问你,日本顾问伪省长吴赞东、汉奸司令高大成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你说!” “我凭良心说话,他们都是坏人!” “好!我再问你,赤色革命组织8路军所作所为的1切,是为私利还是为老百姓?” 起初,他对这问题不愿意表示态度,后来终于点了点头。 “好!” 尤林上前替他解开绳索。 “你请坐,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这几年,你卖身待奉敌人作了很大罪孽,我们完全有权利代表祖国惩罚你。但你在敌人方面还不是很坏的,又开始承认了起码的真理,凭这1条,我们信任你,放你回去。希望你不要忘掉自己今的话,真正作个有良心的中国人。现在我代表赤色革命组织宽大你这1次,好!你可以走啦!” 关敬陶懵了,迷惑地瞧了瞧这位游击队的政委,又转身看了看金木兰,感觉自己像是做了1场大梦之后突然醒来,他活动了1下手脚,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外走,快到门口,他又迟疑地回过头来。 “呵!这是真的?你们真放我走?” “放心吧!组织上说话向来是算数的!” 看了尤林他们的脸色,他给自己内心的问号做了肯定的答复,怯生生地走出门去。 尤林处理完了关敬陶,去研究武工队跳圈子的路线,把释放俘虏的问题都交给了金木兰处理。 第2个进来的叫赵黑锅,是伪司令部的1个老伙夫。 金木兰问到他的家世时,他说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老头子,就为了不挨饿,他才给敌人做饭,他的老伴和独生女孩,在省城沦陷的那年,被鬼子的飞机炸死了。 金木兰听到他的不幸遭遇,便说她的男人也被鬼子杀啦!说着说着两个人都哭了。 没有多大阻力,金木兰轻松地说服了赵黑锅。 “只要我能安全回去,绝对能帮助赤色革命组织干点事,这不光是给救命人报恩,也是为自已的骨肉报仇。”赵黑锅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我们信你这1次。” 赵黑锅怀着激动的心情被队员送出了8里庄。 最后进来的年轻小伙儿名叫汤2狗。 这孩子才十7岁,十5岁上就跟关敬陶当传令兵。别看这小伙子年轻,他有个也大胆,打仗是把好手。多么紧张的情况下,也能把关敬陶的命令送到需要的地方。他又好赌贪玩,这次就是在夜里跑到警卫排压牌9的工夫被俘来的。 金木兰问到汤2狗的生活,他先是害怕不敢讲,经过多种启发,才说出了他从小没爹没娘当流浪儿的痛苦经历。 金木兰是热情人,特别同情别人的苦难,她含着眼泪听完他的话,问他爹娘在社会上是什么身份,1个流浪孤儿是在给谁卖命?问他代表劳苦大众利益的赤色革命组织是不是他的真正敌人? 对于这些问题,汤2狗1个也没法回答,看光景似乎有了些觉悟。 金木兰很好地安慰他,给他吃的喝的,答应送他回去,并把袋里的0钱统统掏给他。 汤2狗多少年来没有被人抚爱过,他所有接触过的人,可分为两类:1类是被他欺侮的,另1类是人家欺侮他的。他从来没有1个知心的朋友和亲人。 在他记忆中除了死去的母亲,再没有第2个人同情他疼爱他。 今天夜里,他糊里糊涂地当了俘虏,当时,想抵抗没武器,想逃跑没机会。在树林子里把他单独挑出来的工夫,他心里异常恐怖,自觉着是团长的传令兵,跟1般伪军不1样,既被挑出来,不是枪毙就是活埋,当时想,死了倒省事,活着还麻烦呢。 哪里想到,生活是这样变化多端,从死到生,从恐惧到温暖,主宰他命运的是这位拿出真诚含着眼泪相对待他的女主人。 女主人在他眼里是救命的菩萨,真理的化身,再生的父母。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感激,他控制不住自已的感情,咕咚1声双膝跪下,朝着金木兰叩头叫了声娘,多年没掉过的眼泪,串珠般地滴落下来。 金木兰双手把他搀起,丝毫不迟疑、痛痛快快地认他作干儿子,进1步的抚恩劝勉了他1番后,就亲自把他送出8里庄。 袭击伪洽安军司令部的事件,给敌伪方面的震动很大。 连日以来敌人对内对外采取了1系列的措施,对内方面,多田组织了全部的警察特务力量,加紧城防岗哨,严密盘查行人,御底清查户口,反复审讯李歪鼻,并对自称被俘潜逃回来的关敬陶加以秘密逮捕。 对外,从山区抽回来两个团,连同省城0星部队,组成近5手人的兵力,连日连夜4下“讨伐”。 在敌人这种疯狂猛扑下,尤林和金木兰跟着武工队,整整跑了两天两夜,看看贴近了山边。 第232章 金木兰被抓 第3天夜里,尤林和鲁队长召集武工队几个干部开了个会,简单地总结1下经验,给萧部长和袁政委写了个报告,并决定把俘虏寒速交给分区。 武工队要轻装长途向路东转移,相机给敌人新的打击。 尤林要在武工转移后回省城去。 虽说是3天的时间,尤林还是觉得实在长了,生怕丢掉自己的合法条件。 散会了,武工队几个干部回到组里传达布置转移的任务,尤林也在更换拿已的装束。 鲁队长凑到金木兰眼前笑眯眯地说:“这回咱们1块儿转到路东,就到你的老家了,可得犒劳犒劳我点好吃喝呀!” 金木兰瞪了他1眼说:“你说话真不怕口酸,我能放下领导不管,先跟你们回去?” 鲁队长当着尤林的面,觉着说的有些失口,便承认说:“嘿嘿······是得先送尤林回去。不过须要抓紧时间,你这趟出来日子久啦,小离儿定会很想妈妈的。” 金木兰说:“你吃的不是河水,何必管这么宽。自己是个军事干部,把心多放在打仗上,别这么婆婆妈妈的。” 鲁队长被她克的够呛,也不肯跟她顶嘴,他怕越顶越僵,当着尤林的面不好看,就是这样,他已经感到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尤林也感到她的话太生硬,为了缓解气氛,便说道:“几十里路程嘛,我可以1个人走。” 金木兰却道:“放着我们不用,还有叫你1个人回去的道理?果真那样,老鲁同志也不放心呀!” 鲁队长听出这是句台阶,立刻就坡骑驴地说:“对哟!对哟!” 午夜,武工队转移之后,尤林和金木兰简单收拾了1下,等到天拂晓时,他们起程上路了。 吃早饭时到达了南板桥,这里分成两条线,1条奔曹庄车站,须得坐火车。另1条通苑家屯,可以直接回去。 金木兰愿意走苑家电的路,以便取得赵大夫的帮助,径直将尤林送回城里去,她为了搞的更有把握,征得尤林同意,由她先去苑家屯,探清2道封锁沟沿的情况再回来接他。 南板桥距苑家电仅有6里路,约定来回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 动身之前,尤林嘱咐金木兰要提高警锡,如果2道市沟封锁太紧的话,可以回来再商量旁的办法。 金木兰不住地点头称是,尤林知道她是个了聪明人,无须过多的唠叨,便在规定的地等待她。 两个钟头过去了,却1直不见金木兰的动静。 尤林暗想:“也许绝1时搞不清路途情况?” 仍在耐心地等着,等了将近3个钟头,还是不见人影子,他焦急了。 “不对!这个同志工作上向来是很认真的,她绝不会······” 尤林由不得走出南板桥,跨上苑家屯的大路,希望在路上碰到她。 迎头走了1里路,不见金木兰的踪影,他不能再前进了,坐在路旁1棵杨树下等着。 又等了约1刻钟,忽然从苑家屯那里响了1声枪。 听到枪声,尤林大吃1惊,暗自猜测道:“莫非······不能,等下去,不能,你没有这样坐等的权利。” 他怀着不祥的念头,折身奔赴另1条路······· 尤林又从曹庄车站买票登车了,火车载着他的身躯前进,他的心还在去苑家屯那条路上,那1声枪响始终在他脑子里萦绕。 火车到站他不知道,旅客纷纷下车时,他才尾跟着下去下车后,立刻到车站4周转了1趟,不知根据什么,他总希望金木兰先期在车站等候他,可是这个希望落空了,4周并没有金木兰的影子。 “耽误些时间没多大关系,但愿她平安无事就好!” 尤林怀着祈祷般的心情走出站台,登上西关街,这条街道可直通伪治安军司令部,路上不断有来往行人4天前的夜里,这儿曾是火炽的战场,现在1点战争的痕迹都看不见了。 尤林走了半截又躲开这条路,他怕过早进城,因为金木兰肯定是在城外,觉得只要迈进了城门,就失掉寻找金环的希望了。 绕路走西关正街! 这条街是尤林进入内线以来还没敢走过的,现在他怀着1种新的愿望硬着头皮走来了。 登上西关正街,立刻有1种异样的感觉,街头平日特有的那种繁华热闹,音响喧哗似乎都销声敛迹,沉到深水底层了。 街上不是没有人,但人们都似乎变成哑巴。 起初,他怀疑是自己神经过敏,因为地下工作同志的习惯,越是常走的路心里就越暗实安定,越是新到的地方就总是怀着顾虑。 忽然,他发见大多数人们走路都有1个目标,他们是在争相趋向通西城门的大道口,那里已砌成两堵人墙,人墙外围又架起不少的桌子板凳,人们站在桌凳上,爬在路旁的槐树上,街上楼窗打开,探出了挤成疙瘩的人脑袋。 有1种内在的特殊的力量,促使着尤林要看个究竞,他跑步赶到人墙跟前,听见人们低声说:“来了,来了” “看哪!华国人里真有好样儿的!” 他1急便从人墙里钻进去。 迎面来的是1队敌伪军的骑兵,他们带着骄傲和狂妄的姿态,扬鞭策马奔驰入城。 跟在骑兵后面的是步兵,他们被拉下1段距离,也想跟上这段距离,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帮人神态十分疲惫,两条腿懒怠地托着身躯。再后面是1群穿着各种颜色衣服的武装特务,这帮家伙脸上透露出卖弄的神色。 他们根本不按队形走,纵横交错,唧唧喳喳,毫无秩序,如果照1个俯镜头,简直象1群多种杂生的爬行的狗。 特务群的核心处,簇拥着1匹黑马,骑在马上的人被倒剪双手,从远处看,只能看出她穿的银灰色便衣和便衣上那个洁白夺目的衣领。 近些,看到她挺起胸膛,拧着脖颈,满带1副傲骨嶙峋的动儿。 再近些,才看清她的蓬松长发乱披两肩,1对大而圆的眼晴,直直瞪着,像是看她所看到的任何人,又像是什么也不值得1看。 把她比方成鹤立鸡群也许并不确切,实在说,她是端坐在马上的1尊傲然的不可屈辱的神像。 “是她!” 尤林看清后脑子里嗡地叫了1声,他本能地向前过出1步,这个突出的动作使马上的女人与他的视线接触了。 1经接触,她立刻打了个冷战,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猛咬了1口,她保持不住精神与身体的平衡,险些从马上跌下来。 她艰难地支撑住自己,不再怒目瞪人了。 尤林向前迈步的刹那间,也有人随他向前拥挤,维持秩序的军警,立刻气势汹汹地扑赶过来,人的围墙被他们喝退了几步。 乘这机会,尤林躲到马路旁边,当他登上路旁桌凳再度拾头看时,她已经被簇拥着进城了。 尤林从周围群众里没打听出1点消息,有的市民摇头叹气地躲开,有的挥着眼泪,但没有人告诉他什么。 他怀着痛苦的心情从新返道新西门入城,走到体育场坡沿,遥望着西下洼小燕家门口,那里冷清清无人行动,他徘徊了很长时间,鼓着勇气走过去。 刚1上坡,看到大柳树上贴着1张布告,内容是市政府为了整顿市容,决定拆平西下洼1带民房,限居民半月之内全部迁居。 看了看左右房舍,有的拆去顶盖,有的已全部拆平,小燕家锁着的大门上贴的红帖上写着苗宅迁属亲友访问请到省公署经理科接洽。 尤林没奈何,离开西下洼,跑到菜市找周伯伯,结果又没找到。 眼看太阳要落,1整天粒米没沾牙,肚子饿的咕啦直叫,看到菜市有卖凉粉的小摊,他蹲下,买了1碗凉粉两个千烧饼,凉粉里的作料是生水剩蒜,吃的时候有1股呛鼻子的气息,饥不择食,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这顿饭,从菜市出来,正遇到韩燕来兄妹来找他。 小燕儿看见尤林高兴地说:“见到你的面,就算1块石头落地啦。” 接着她说他们随同苗家搬到半亩园住,那所房舍很好原是个歪鼻子科长的房屋,歪鼻子吃官司,改由苗先生输偷管起来啦。 为了这个原因,首先生搬家贴条子也不告诉人搬到哪里去,她接着学说这次敌人查户口的情况,韩燕来看出尤林的神色,知道有重要事情,便制止小妹的话,他说:“户口查的是紧,西关出了事,第2天查了整天整夜,好在这已过去啦,看尤叔叔有什么事吧?” 尤林说:“别的事回头再说,小燕儿你立刻走去。韩燕来你快拉着她去,告诉银木兰,叫她1分钟也不要迟缓,立刻离开医院!” 当天晚上,金木兰就被两个武装特务押着,走到1所敞着口的驰窖子里。 地窖子阶梯很多,里面幽深清冷,越往下走越觉得阴森怕人。 下到底层,拐了两个弯,道路宽敞了,迎面几米远处,突然有人打开门,她被送到1所类似办公室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两面有玻璃窗,都被外黑内红的防空布帘遮住,墙壁很潮湿,灯光映出1层水气。 屋子上首放有5屉办公桌,玻璃桌垫上有台灯电话,桌后空设1把靠背椅,侧面安放1套沙发特角有个小桌,像是记录的位置。 下首被审讯者的地方放了1条长凳。 她刚坐在长凳上,通向内间的门打开了,蓝毛蹒跚地走了出来,他先用毛茸茸的手扳开了桌上的台灯,灯光映的他脸色发青,加上他那发锈的眼晴,真有几分像鬼。 第233章 审问金木兰 他张开大嘴吞咽了1口空气,用挑战的语气说:“怎么样?在苑家电两个钟头,你1何正经的也没说,现在拿你当客人,请到这儿来,该老实了吧!” “苑家屯你们得不到的东西,到这里也别梦想······” “”姑娘,你青春年少,是生命最美好的时候,别任性嘛!” “呸!你少说这些扯淡的事!” “我告诉你,多么有种的汉子,到我这1亩3分地方,也得低下头。” “我不是老鼠胆,用不着吓唬!” “你的嘴巴怪好使唤,我可不会跟你拌嘴。” “量你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 “你······可恶!好言相劝,竟敢出口伤人,来人哪,叫她尝尝我们的手段!” “你想试试我的骨气吗?”金木兰脸色不变,挺起身跟着架她的人朝外走。 时间不大,桌上的电话响了,蓝毛拿起电话答向了几句,受到打电话人的申斥。 他放下电话,急向特务喊:“快快松刑,把女犯人带回来!” 金木兰再度回到审讯室的时候,屋里的人员比刚才增加了,正面沙发上坐着多田,左右陪坐的是顾问部的两个日本助手。 5屉桌后的转椅上,坐的是新上任的剿共委员会主任范大昌! 蓝毛的地位明显不够用了,他蹲在房椅角1条记录的小桌后边。 看到金木兰脸色煞黄,衣服上有血迹,多田先把蓝毛当场呵斥了1顿,立即叫人给金木兰搬座位,亲自斟1杯热茶捧过来。 十4个钟头以来,金木兰不用说吃饭,滴水未曾入口,刚才受过重刑,军身火约,口腔浮肺,噪子眼里干的冒烟。 这时候,不用说是杯热茶水,就是1杯毒药,她也不犹豫了。 因此在多田捧杯到来时,她乘势1饮而尽。 多田返身向他的助手们点了点头,同时又狠万万地瞪了蓝毛1眼,然后露出自信和满意的笑容,他开口了。 “姑娘!你的从那边,那边的,眺山的来?” 听到声音,金木兰才晓得这位穿便衣的是个日本鬼子,虽然这时还不知道他是多田,但看周围势态也可看出他不是普通人物。她当时没哼声,默默思索他问到眺山的含意,多田把她的沉默理解成懦弱的表现,他的容光焕发了。 “姑娘,别怕,好好对我说,你们的领导,可在眺山?” “领导在眺山?”金木兰脑子里打了个闪。 眺山是根据地,伯什么! 1种转移敌人目标的意图支配了她,她闭了1下眼睛,表示同意。 “姑娘!你的很好。”多田挺起拇指。 “你帮助我们解决了问题,我们1定照顾你!” 金木兰再次闭了闭眼,这次闭眼是她在想外边的同志们,她的心碎了,多田的话她1句也没听见。 多田看到她的表情,更加高兴了。 “愿意帮助我们?太好了,我这里有个眺山方面的人,你的熟识,见个面的好吗?” 这句话金木兰可听清了,她吓了1跳。 心中暗想:“眺山来的,莫不是尤同志?也许不是,无论是谁,看看也倒放心。” 她这次点了点头。 很久以来,多田想把龟山案件搞清楚。他总认为李歪鼻是图财害命谋害龟山的凶手,袭击治安军司令部事件,也认为与这个案件有关系。 这1时期,他曾对李歪鼻的历史情况作了很多调查。每想正面突破,苦无可靠根据,现在他认为金木兰幼稚可欺,想从她的口里,或是从他们会面的神态里得到预期的毅果。 如果多田保持平素的理智,或是他不把眼前对手估计大低了,可能他不作出这样拙笨的举动。但多田主观性太强了,破案心太切了,他像以往处理案件1样,根本不征求周围助手的意见,便向宪兵下达了带犯人的命令。 审讯室里很静,多田安详自信地等待着,日本助手冷眼观望着,没有发言权的两个特务汉奸也默然地伴随着。 在死寂沉寞的气氛中,金木兰聚精会神地用研究的目光注视着多田,多田别有用心地看着金木兰,有时看看自己腕上的金表。 外面敲了两记,随员打开门,蓬首垢面衣服槛楼的李歪鼻被推进来。 他不管到什么地步,从不失去礼节。进门之后先朝多田猫腰鞠躬,又向范大昌等点头,迟疑地瞧了瞧金木兰,便自己站在墙犄角。 多田鼓起嘴唇说:“李科长,你们的人来啦,在这个地方接头好不好?” 虽然他的态度是捉弄嘲讽,他可非常注意双方的表情。 见李歪鼻不回话,他转面对着金木兰:“姑娘,你的要说实话,认识他?” 直到这时候,李歪鼻才看出金木兰的身份,看懂了多田的用意。不等金环开口,他双膝脆在多田脚下,咚咚地连叩儿个响头:“首席顾问先生,你把我看错了,我做梦也没想过反抗皇军,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龟山先生1根毫毛。不信,我当场与她对质。” 说罢,他爬起来,转身指着金木兰的脸,仇恨万分地说:“你是吃了赤色革命军麻醉药的妇女会,我是大皇军的忠实职员。咱们上有天,下有地,胸口窝里有良心,你要胡咬我1口,我的灵魂赶到鬼门3关,也得把你掐死!” 金木兰是听说杀死龟山的非是自己人干的,但并不知道内中节这样复杂。 现在,从李歪鼻的话里,她才晓得正面坐的就是早已闻名的首席顾问多田。 她看出多田为龟山报仇的决心和对自己的某种不良企图,她断定了李歪鼻是个什么货色,当多田再次问她认识不认识的时候,她作了肯定的答复。 李歪鼻见金木兰点了头,赶过来要同她拚命。 金木兰厉声喝斥他说:“呸!你这样的人,我不光认识你的外皮,还认识你的骨头。你别怕,我自己做的事,个人担得起来!” 李歪鼻知道她这几句含糊话就可送他的命,1想到丧失生命,他就丧魂失魄,像全身掉到大江心里,只要有1根漂起的浮萍也要攀援,他不但给多田和他的日本助手磕头,也向范大昌,蓝毛叩头,大喊冤枉不止。 范大昌这个老牌特务知道李歪鼻跟赤色革命组织没联系,也看出经过这次对证,李歪鼻的命运就定了,但他坚持两点原则,第1要满足多田为龟山报仇,第2要李歪鼻倾家荡产。 他知道这家伙还有1笔财产没轧完,急向同谋的其他日本顾问使眼色,然后他们1同向多田建议,先把李歪鼻带下去。 多田沉思了1下,猛朝李歪鼻大吼1声,叫人把李歪鼻架出去,并叫人领金木兰到外面耳房里休息,然后他下令带第2个犯人对证。 1切吩附完了,他才长出1口气,朝着伙伴们臭显摆自赏地扫了1眼。 范大昌乘势起立,带着谄媚的笑容,备极恭敬地说:“首席顾问先生做的很对,那女犯的话够多聪明,真是含而不露,意代言宣。倒是李重鼻这家伙可恶,他百般刁赖,其实他也不打自招,不然的话,他怎么1见面就知道人家是赤色革命军呢。” 说着他递烟打火。1切作的都很自然。 多田满意范大昌这个奉承,也满意他适时地递来的纸烟。 刚吸了两口,外面1阵汽车喇叭响,他们知道新的犯人又送到了。 金木兰再度进屋时,发现代替李歪鼻坐的那个位置上站着关敬陶。 她吓愣了。 “他为什么到这种地方,莫非······” 她从侧后面对着关敬陶作种种猜想时,多田就发问了:“这1位怎样,认识吗?” 金木兰又盯了关敬陶1眼,她胸有成竹地站起来说:“我认识他!” 关敬陶在金木兰初进来时,根本没注意她是什么人,及至认出她就是8里庄夜间那位大姐,表面上脸色虽然没变,内心已经失去支撑自己的力量。及至听到金环说认识他,1抬眼刚巧与金环的视线碰在1个焦点,他咬住下嘴唇,不是求饶,也不是发怒,而是现出1种祸事临头,听天由命的表情。 那天夜里,关敬陶逃回省城,1口咬定自己是逃跑回来的,没当俘虏的传令兵,也都证明他们团长十分坚决。 但敌人1直不信,借着开会的名义把他秘密逮捕,等待调查证实。 金木兰洞悉关敬陶的全部底细,可以说她操持了关敬陶的命运,在1言兴邦1言丧邦的关头,关敬陶听到“我认识他”的回答。 “我认识他”这句响亮的话,把多田等人也震惊了。 这付话对他们说来是希望又是失望,是澄清又是混乱,是甜头更是苦头。老奸巨猾的多田,闹的内心迷离没主见,时而看看关敬陶,时而看看金木兰,试着从双方的表情里判定他们两人到底有什么瓜葛。 金木兰在这暂短的时刻里为丁争取主动,地不肯沉默了。 “他也犯了你们的法律?”她等眼睛质问多田。 多田不肯对地泄露什么,故意默不作声。 金木兰接着说:“让我跟他交代两句话。” 说着她就满脸怒气,浑身颤抖着走到关敬陶的跟前,突然举起双手,左右开弓,狠歹歹地抽打关敬陶的脸颊。 挨打的要遮拦还手,她下嘴咬对方的手。 范大昌等见势不好,上前把他们撕掳开。 她脸色煞白,气咻咻地叫骂:“姓关的,我认识你,就是在灰里打3个滚儿我也认识你,是你跟着高大成汉奸队烧坍了我家房舍,是你亲手杀了我的丈夫!是你!” 第234章 金木兰的来信(1) 她又要扑打上去,大伙遵照多田的眼色把她带出去。 金木兰在门外还骂:“你今后再干伤天害理的事,凡是有良心的华国人都不能饶你!” 审讯暂时结束了。 多田考虑了1会儿,他吩咐对姓关的放宽1步,实行散押,等什么时候高司令回来,再作处理。 他特别嘱咐范大昌和蓝毛说:“这个女人,对我们好处很大!只许散押,不准带刑具,更不许随便动刑,生活上好好照管,回头抽时间我再继续审问她。扯住这根线头,我们要把赤色革命军的地下网拉出来。” 银木兰按照尤林的吩附,请长假递辞呈,当天离开医院,搬到小叶家来住,转眼已是8天了。 1想起姐姐被捕的事情,银木兰心情就非常痛苦,饮食减少,睡眠不安,脸庞显出瘦削了。 为了调查姐姐的下落,她不顾上次在元宵铺的不愉快,两次去找高自萍。 小高不在,他跟随省公署的考查组去渤海道了,需个把礼拜才能回来。后来,她想起姐姐认识新水闸的翻译,她让父亲转托翻译打听姐姐的下落,翻译答应3天以后听他的消息。 今天是整3天了,银木兰再也等不下去,她想向家看看有无音信,按心情,她恨不得白天就回去,但组织上告诉过白天不准她活动。 她换好出门服装,给小叶留下字条,耐心地等到断黄昏时才离开小叶的家。 走到南关,银木兰看到河坡马路上的电灯亮了,便加快脚步,1气走到新水闸。 问了问父亲的熟人他们说她父亲有67天不上班了。 父亲他老人家并不糊涂,平常他总说,谁闹出事来与他都没关系,真正有了事,他还是照样警惕了。这时,感到父亲疼儿疼女,可爱又可怜,恨不得1步走回家去,跟他老人家见个面,也许他老人家早从翻译处得到消息,单等同他的小女儿学说呢。 她走进村了,天再黑,她也能看到东场坡上自家那两间没院墙的房子。 那里,冬天挡风的草帘早已摘下,两扇退了颜色的黑漆门紧紧关着。 估计父亲没在家,银木兰想先开门进家,又想先找到父亲,正在犹豫不定的当儿,发见有人跨过东墙,直奔她的家门。 银木兰心里1哆嗦,便藏在邻舍门洞里。 她第1今念头是特务来抓人的,又感到不对,明明看到是个女的,但又不像姐姐,她从门洞探出头来,仔细看去。 那人身条很细,脚步轻盈,走到门口,想即门又停止,左右看了看,楞了1会儿,从怀里掏出1件东西,隔门缝投进去。 银木兰吃准她不是坏人,走出来时,那人匆匆离开了。 不敢喊叫,银木兰加快脚步追赶,赶到村边大道才把那人赶上。 这里没有路灯,从背影上看出是个年轻女孩子。 银木兰轻叫:“等1下!” 那人吃惊地回过头来。 银木兰说:“是你刚才去我家送东西?” 姑娘想了想,反问:“你是狱中姐姐的什么人?” “我是她妹妹。” 听到银木兰答复,姑娘高兴了,1把拉住银木兰说:“我家住在东北城角,门牌号数是······嗨,我先说这些干么,你快回去取那封信,信方万不能丢了啊!” 银木兰听着有理,说:“我取后就来,你等我1下。” 她快步返身回家,到门外柴草垛边找了1根木枝,顶开门上那把老锁,发现姑娘投进来的那封信。 借着星光细看,见封皮上写着:“银木兰胞妹急转尤先生”。 她顾不上锁门,把信放进衣袋里,返身就走。 走出几十步,听到大路口有人吵闹。 因为身上有信,她不敢冒然前去,等到吵闹声奔往右侧兵营去了,她小心地走到大道口,送信的姑娘不见了,估计她可能在返回城里的路上等她。 在暮色苍茫中,她沿着返城道路追赶,1路始终不见踪影,追到灯光明亮的马路上,她不敢跑步,也不敢看信,脚步暗暗加劲,1口气走到西下洼子,才要推门,发现门上横着大锁。 这时,她突然想起韩家已搬到新居半亩园,那地方她没去过,也记不清门牌,因此心中非常懊丧,就没精打采地朝回走。 路上恰遇小燕儿,她手里拿着个小纸包,见到银木兰,就上前握住她的手说:“木兰姐,快跟我看看他去吧!他从吃了生水剩蒜凉粉,发冷发烧,浑身滚热,不断说胡话,可吓人啦!我已经把哥哥叫来同他作伴,哥哥叫我买包退烧发汗的药!” 说罢,她领银木兰返奔西下注的道路。 银木兰说:“你们不是搬家了吗?刚才我从那儿来的,门还锁着呢!” 小燕儿说:“家是搬了,他的户口还没正式报,这1阵户口紧,他叫我们挖好堡垒他才搬家,现在他仍住在原来地方。那里拆房的拆房,搬家的搬家,查户口的很少去了,大门的锁是个摆设,我们从拆掉的房中可以绕进去。” 她们进入苗家老宅,韩燕来正给病人倒水,尤林躺在炕上,眼睛红肿,出气很粗。 见到银木兰,他放下水碗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咱们每逢星期3、6下午4时在红关帝庙接头,要听话呀,别太麻痹了,怎么,有她的消息呀?” 银木兰打开小燕的药包,看了看说:“你先喝点水,吃下药去。消息有了,姐姐给你来了亲启的信呢!” “信在哪里?拿来我看!不,你快快念给我听!” 尤林把水碗放在1边,猛古丁地坐起来。 我亲爱的银木兰胞妹: 你接到这封信时,1分钟也别迟缓,立刻送到尤政委那里去。告诉他,我麻痹大意犯了错误,没有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在根据地,组织成员的工作上犯了错误,组织上总是给予改正的机会。内线工作,1犯错误就得付出流血代价,犯错误者本人很难取得改正的机会,这是最令人遗憾的! 那天,我接受任务,刚走到苑家屯村边,便衣特务拦阻我的去路,查问我的身份。要是我不献居住证就好了,那上边同赵家有关联,因而把我带到赵家对质,恰遇上那个戴黑眼镜叫什么蓝猫的特务,率领敌人清查户口,这样我被捕了······ 被捕当时,他们胃口很大,希望至少能捕住像尤林同志那样的人,拷问了两个钟头,我自然不肯说,但我实在担心尤林同志,他跟敌人1庄不隔,就在南板桥集上等着,还规定不见不散。 假如敌人则明些从我的来路上去搜,尤林同志必然遭到不幸,为此,我找了个空子,拚命去夺1个坏蛋的枪,逼的他不得不朝夫开火。 他这声报讯的枪声,不知尤林同志听到没有?, 我被捆绑进城了,敌人排列那样多的队5,前呼后拥押着我走,是怕我逃跑吗?不是。敌人是要示威,我是他们示威的资本,我能装熊吗?我能当软骨头吗?当然不能。我得拿出颜色来,叫敌人达不到目的,叫市民们看看赤色革命组织干部的骨气! 敌人,你夸什么胜利?你算算我们打西关司令部,你们受了多大损失,你们获得我这么个没出息的小卒能顶什么?就是从这个小卒身上,也未必叫你们尝到甜头。 可是,即使我是个小卒,心里也很难过。我还年轻,受组织上的恩德太多,出力的机会大少。难道就这样早早的了此1生吗? 我从参加工作那天起,就抱有这样的希望。有朝1日,我们解放了城池,由我领着咱们的武装,按着坏蛋的家门,指着他们的脑袋,1个也不漏网,11都捆绑起来。 那时候,人们是多么痛快,我是多么开心。哪晓得这些美好的希望都破灭了,不是我当向导抓捕敌人,而是被敌人5花大绑绑着我自己。 恰恰在敌人向万人丛中进城示威的时侯,从人山人海里,突然瞧见那1对熟识的眼睛。 妹妹,你可知道,在那个当儿,我的眼睛只能看敌人,不能见自己的同志,特别是见到他11我的领导者和我在他手里犯了错误的人。 要是他责备我骂我或瞪我两眼也好,可是他的眼色非常柔和,有同情没责备。这1眼把我的心看碎了,世界上还有比这样事情叫人伤心的吗?, 我不能瞒你们,我是受了严刑拷间,也流过血······· 请你们尽管放心,我不会给养活我长大的阶级、教育我成人的组织、帮助并热爱我的同志们丢人。 敌人不是草包,他们能做到的事大多啦!他们能敲碎我的牙齿,能割掉我的舌头,甚至能剖腹摘出我的心肝。但他们只有1条不能,不能从我嘴里得出他们所需要的话。 也不是闭起嘴来不说,按照我的认识水平,我也说了1些,不知说的对不对请组织审查审查。首先我埋葬了汉奸李歪鼻,也尽力掩护了那个停虏团长。 敌人问我领导机关是不是住眺山,我说是眺山,敌人问散传单送情报领兵攻打城池的事,我统统承担了,我是以“豁出1身刚”的心情承认的。 也许是又犯了错误,因为他们松开我,把我送到1个居民家庭里来散押监视,这家有位善良的姑娘,就是她为我冒着生命危险送信的。 上次我写了被捕的情形,现在姑娘告诉我,对过屋里监视我的人睡觉了,叫我再写。 第235章 金木来的来信(2) 还写什么呢?表白表白我的心愿吧! 首先,说说我对生活和爱情的看法。银木兰!你或许忘掉你姐夫了吧,想1想鬼子兵陷落城垣的那1年,咱们姐妹随大流逃反到千里堤,难民到处滚疙瘩,1块白洋买1顿饭,咱姐妹没吃没喝没地方存身。恶霸地主老财起坏心,托人讲条件,说只要我肯答应给他做小的,给咱们1百块白洋,还答应养活你,姐姐不服,大骂老财1顿,领着你住5道庙,讨百家食。 这件事被当时在他家当长工的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知道了,他非常气愤,为了怜惜咱们,他每次从地主家打出饭来,自己欠着肚子,偷偷地拿给我们吃,还说稍微术平些,护送咱们回家去。 爹跑散了不知死活,哪里还有家呢? 为了我,也为了你,我不顾1切舆论,同他结了婚,这样咱们才有个安身之处。有人说干么1个中学生嫁个红长活的呀? 你知道,我们婚后生活并不坏,粗茶淡饭能吃饱,我说啥他听啥。 过了没几个月,当地赤色革命军出来活动,组织抗日武装,人家高眼看我,挑选我当了村妇女会主任。 上级布置任务,动员青年参军,扩大武装力量,我怎样开始工作呢?怎样取信群众呢? 想来想去,第1个是动员丈夫去前线。他不好拒绝,只说,我怀孕了等我分娩后再去,看到我满脸怒气,他求饶说:“我打了半辈子光棍,没见过孩子,只要你生下来,叫我看看是男是女,我当爹的亲亲他的脸,2话不说,第2天我就上前线打鬼子,就是1去不回头,在战场牺牲了,我也绝不后悔······” 这种要求不是不合理,但我没答应,整天闹别扭,给他气受,他在家不能呆,提前上前线了,并带动着1帮肯年集体参军。 临走时,我要他给孩子起下个名字,他粗声大气地说叫“离!”,说完他眼里含着泪走了,我懂得他是说分离啊! 为了纪念这回事,我才给孩子起名叫小离儿。 你嘲笑你姐夫恋家吗?他跟其他新婚夫妇1样,怎能没依恋呢?但他还是个人服从了整体。 他参军后是个好战士,很快就加入了革命组织,在有名的齐会战斗中,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为了纪念他,我带着吃奶的孩子,奔赴内线工作,找到父亲,重回省城,移居郊区,内线联络,这样做我认为是服从了组织上的需要,继承了爱人的遗志,我没想过旁的,工作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鲁队长是好同志,他心地善良,为入忠厚,最希望同我接近,无论是路东路西,总愿意看到有我这么个人。 只要有我在场,他和他的队员就工作更加热情,作战更加勇敢,生活更加愉快,我为什么不满足他的希望呢? 我反对淫荡下流的女人,也反对躲躲闪闪见了男的就红脸的女人,宁愿像尤3姐痛快地死去,也不愿作尤2姐忍辱地话着。 有些人并不了解我,甚至有人骂我,尽他们笑骂吧,新衣服溅上个油点能洗下去,白藕长在淤泥里染不上脏。 革命组织对于它派赴内线工作的同志,什么都了解,什么都考虑过的。 妹妹,我求你!别把我的不幸消息告诉爸爸。 爸爸1生够苦的啦,幼年丧父,中年丧妻,为拉扯两个女儿,累折了他的筋骨。 他老人家忠厚老实,受过我这不孝女儿百般的辖制。我们长大了,干的都是他非常害怕,但又没法拒绝的事。 上次我见他老人家身体很坏,他在世界上还活多人呢?请你们把嘴封牢1点,不要再拿我的不幸消息折磨他了! 妹妹!对你,我说什么呢? 你年轻,诚实聪明又有文化,直接跟着领导同志工作,进步1定很快。不过,我觉得你在爱情这本字典上,还有不少生字。 依我看,爱情不是花前月夕下的甜言,也不是软绵绵的眼泪,更不是金钱物质的收买品。我主张要找个志气刚强的汉子,别要那婆婆妈妈,男身故作女态的人。 选老婆也不要弱柳扶风,眼泪洗脸的林黛玉,要他有几分大丈夫气。 我总嫌你儒弱,认为你身旁那个后生,利用你的脆弱温情,笼络你又想控制你!我早看出你想摆脱他,要摆脱,就得拿出点毅力和勇气来,世界上无论干什么事,没点毅力,没点勇气,没点冒险精神是做不成的! 愿你在爱情以及1切问题上,再干脆点!再坚强些! 现在说说我最后的1件心事吧!我的小离儿才5岁,她是我心尖子上的1块肉。 她父亲家里没1个亲人,又不能跟着外祖父你也没有精力养活她,我才是个半脱离生产的干部,不能给公家添麻烦。 我想有两个办法!第1是,拿她送交鲁队长,估计他会同意,因为他对我好,并喜爱这个孩子。如果他有不能克服的困难,那就把她送给缺儿缺女的爹娘,不管送给谁,要求组织上给她点荣誉,给她挂上个革命烈士子女的头衔,这点是搞地下工作的同志们最关心的。 我没给孩子留下产业,要留这点荣誉,等将来小离儿长大读书的时候,我想到那时候省城就解放啦。叫她向同学们讲说讲说,她是什么样爹娘留下的女儿,让同学们知道万恶的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给我们国家民族造成多大的灾难,他们杀戮过多少无辜的父母,遗留下多少寡妇孤儿! 让同学们知道和平是多么可贵,知道他们在充满阳光的幸福生活下学习,是先辈人怎样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小离儿要读书,最好送到新水闸小学,这有它的特殊原因。 过去,我是在这个学校读高小的,那时候东3省叫目本鬼子强占了,我们校里来了个插班生,她父亲在沈阳北大营作小生意,918事变时被日本鬼子杀死了,她跟着妈妈逃进关来。 在“满洲国”当“顺民”时,她从来不敢大声讲话,这次回来,火车1开进山海关,她大声说:“妈妈!我告诉你1句话,现在我是华国人啦!” 华国的儿童都有爱国热忱,坚持不抵抗主义的是青天白日政府的1撮败类。 日本鬼子占领后的新水闸高小也大变啦,我每次到都市来,差不离总要围着母校门口转两个圈子,每当我看到面黄肌瘦的孩子们无表情的朝着红膏药旗敬礼,或是隔墙听见孩子们象哭1样地念“阿依吾叶欧”的时候,就觉得比刀子割我的心头肉还难受。 我希望,我想也1定,小离儿再到新水闸念书的时侯,华国就是人民的华国了! 正像我们过年贴春联写的“普天同庆,大地回春”1样。那时候的华国人民可以自由地呼吸,可以自由地歌唱,可以在赤色革命组织的领导下选择自己最理想的工作。 那时候啊!就算是嚼着苦瓜也是甜丝丝的呀······ 妹妹:你同意我谈的这些问题吗?你怀疑我有这样的闲情逸趣吗?你认为这不是我的真情流露吗?你认为这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说老实话,现实生活我是很痛苦的。 我把唯1的幸福寄托在理想和希望中了!别阻拦,别责怪,让我愿说就说愿想就想吧!让我以1个囚在敌人监狱中的年轻的革命组织成员的身份,向同我女儿1起的高小学生,不!应是省城所有的高小学生,让我向新中国所有的青年人表达我的心愿吧! 青年人啊!我向你们祝福。 祝你们热爱自由,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吧! 这些都不是容易得到的啊! 你们也许还不大懂得这些东西多宝贵。 我开始懂的也不多,到了敌人监狱里失掉生活自由的时候,才更知道它们的宝贵了。 我虽然是做了母亲的人,可我还不过是2十4岁的青年啊!我多么想自由,多么想活下去,至少希望活到城市解放,能看到你们欢蹦乱跳的那1天。 现在看来,这都成了奢望…… 敌人也想让我活下去,还答应叫我在物质生活上活好1点,只要从我身上得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我想活,我知道“死”并不是个愉快的名词,它的含意里有痛苦。但我不能避开它而丢掉我最宝贵的东西,这些东西不用说作为1个革命组织成员,就是作为1个普通的华国人也是不能失掉的。 这样,我的未来就可知了。青年学生们同时代的青年们,未来的青年们,让我这个年轻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为你们的光明前途祝福吧。 今天,这位房东姑娘还叫我写。她再1次保证,1定把信送到你们手里。 我真感激她! 经过1周的观察考验,我认为这个姑娘可靠,请组织信赖她! 我还说什么呢?在旧时代,人们常说“红颜薄命”,我既非红颜,也不信命,我就知道相信革命组织。 我新生命中的1切都是组织上给的,我要把生命中的每1片断,哪怕是1分钟,都愿为组织上做点工作,可借,我现在能作的事情并不多了。 我被约定明天给特务头子多田单独会面,这是个不平常的会面,1个是敌伪方面权威人物,1个是普通的革命组织成员。 他对我有企图,我对他有打算。不知这样作是否妥当?也不知道能不能作成,但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想作的1件事了! 第236章 金木兰的来信(3) 银木兰看了看信上日期,是3天以前写的,也就是说金木兰在3天以前还没发生问题,现在她的情况又是怎样呢? 她最后作了什么事,成功还是失败了?真急死个人。 银木兰拿起那个信封抖了抖,没发现什么,迎灯1照,发现信封底处,还有另1张折成方形的信笺,伸手掏出来看,信纸同金木兰用的1样,字体却大不相同。 上面潦草地写着:地下工作负责同志们,我要替不知名的大姐,续完她的遗书。关于我本人不用介绍了,大姐说,在政治上她给我负责任,我的姓名和住址暂时最好不写,万1丢了,我们母女性命就难保啦! 不论在多么紧急的情况下,只要见到你们的面,我总会告诉你们的。 现在,让我说说大姐的事! 大姐在第4天就不再写了,她从多田哪里谈话回来,精神有些变化,说她头皮发痒,向我借头僭,我把母亲的给了她,她不满意。 按照她的要求,我从街上给她买了1只骨头簪子,又硬又尖,她高高兴兴地抿藏在头发里。 第6天早晨,便衣特务带她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大姐偷偷对我说:“你注意打听着点,今天也许会发生1件叫人高兴的新闻。” 当天他们谁也没回来。 第2天,特务们来取铺盖,说任务结束了,要回机关去。 我要求他们告诉大姐的下,他们是这样谈说的。 多田和大姐单独谈话以后,对她抱了不正当的企图,先是要她提供地下工作组织情况,以后说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同赤色革命组织断绝关系。 先是她不肯,后来不知为什么,她又答应了。 多田说要她变变生活方式,为她准备了高等服装名贵首饰,要她洗澡烫发换装,去赴筵席。多田准备在筵席上宣布她归顺“皇军”,然后派她去新民会工作,他个人的企图还安排在下1步。 这1切,都遭到她的拒绝。 她声言1不赴筵,2不任职,要找个方便地方,先同多田顾问谈谈,只要谈通了条件,顾问所要求的,她都乐于应承。 多田同意了,交谈地点是在靠北城的红楼里,就是青天白日军逃跑省长的别墅。多田是日本帝国主义豢养多年的老牌特务,处事对人颇有经验,接待她是作了成败两种准备的。 她去红楼见多田的时候,经过周身检查,被允许进去的。 特务说姑娘虽是好样的,还是欠沉着,她动手太早啦,又没有应手的武器。也许日本人命不该绝,要是从咽喉上再刺正1点,多田就省得回北京住医院啦。 另1个特务夸奖多田,说他受重伤后,还能掏出左轮朝女犯人连发5枪······ 银木兰读到连发5枪,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浑身颤抖,眼睛瞪1边大,像是要找个支撑身体的依靠,看到饱含晶莹眼泪的小燕儿,便扑向前去,两人拥抱住放声痛哭。 韩燕来嘴唇咬紧,眼睛瞪圆,死死地盯往墙角,仿佛1错眼珠,那里就有什么东西要跑掉。 尤林猛然挥手,撩开身上的薄棉被,3歪两晃抢步来到灯前,双手分开捺住两个桌角,不知是因为体弱需要支撑,还是他以往在工作中习惯了这种姿势,这姿势就像站在扩音器前对千百看不见的群众讲话1样 “金木兰是真正的共产主义者,是革命的好同志。她把生命中最后的时刻都用来打击敌人。她的女儿是我们大家的孩子,是赤色革命组织的下1代! 用不着担心,我们再困难也要教养她,遗弃革命子女是犯罪的。她的遗书遗物,1定保存好,几时城池解放了,这些东西都陈列到烈士馆去。” 说着他双手离开桌子,皱紧浓黑的眼眉,睁着红肿得怕人的眼睛,寻找同屋的伙伴。 银木兰同小燕儿担心他要晕倒,赶过来试着搀扶他,他挥手拒绝,吮了吮焦干的嘴唇,粗声粗气地说:“像金木兰这样的同志,她要求我们的,绝不是悲伤和眼泪。她要的是霹雷和火剑,我们要用霹雷和火剑去消灭敌人。 银木兰!你要更有勇气!更坚强些!打开对关敬陶夫妇的争取工作,在这1点上,烈士已经为我们莫定了争取工作的基础。必要时节,我直接同姓关的会面。 韩燕来既已打入敌人内部,要很好联系咱们释放的那几个人,大力提高他们的政治觉悟,并设法把张小山安插进去,暂时由他负责对路4的联络。 我们无所畏惧!我们绝不退却!敌人你示什么威?你连放5枪很自豪吗?你见我们的同志流血高兴吗?告诉你,我们有的是力量,你等着!有朝1日,我们要狠狠打击你们!” 他说最后1句话时,挥动动右手猛击桌面。 桌缝里冒起1镂灰尘,金木兰那封血泪信笺,像白蝴蝶般的从桌面飞起。 几天来,银木兰坐不安,睡不稳,吃东西咽不下,她脑子里始终素绕着姐姐的影子。 姐姐留下的那封信,她反复读过很多遍,越读越感到亲切,亲切到能听出她喝斥敌人的声音,能看到她拼刺敌人的动作。 几次做梦,梦见她帮助姐姐从敌人囚笼里冲出来了,醒来之后,觉得世界上缺少姐姐,仿佛丢了不可缺少的依靠。 心里空空落落的,姐姐平素对她的斥责,现在感到是抚慰。 姐姐对她的希望,现在感到是责任。 她怨恨自己儒弱无能,感到自己为组织工作的太少,为了纪念她,下定决心积极工作,弥补姐姐牺牲的损失。 这样,她本着领导的指示,在1天的上午十点钟,大胆无忌地进了关敬陶的家。由于她的满腔热情和充分的思想准备,她给那位团长夫人整整讲了两个钟头。 从对方的反映中,她感到她的力气没有白费,陶小桃表示她的丈夫很快就要出来,可以把意见转达给他,还跟她建立友情,订了下次会蹈的时间。 这事情填补了银木兰1点空虚,减轻了1点伤痛,回到小叶家东院正是午后1点,躺在床上,她第1次稳稳地睡了1觉。 现在,银木兰睡醒了,照着镜理了理头发,搬条板凳坐在叶宅小东院合阶下,时间接近黄昏,阳光已不刺眼,她盯着窗前的向日葵出神。 向日葵开着冰盘大的黄花,矫健地挺立着。 紫红色的牵牛花偷偷地张开了喇叭嘴,小雏鸡整天跑叫的疲乏了躲在葵花叶下闭着眼睛憩息,小独院的1切都处在宁静状态中。 忽然听到室内的钟声,她想小叶下班还有1点多钟,吃晚饭还早呢。 她想利用这点时间,骑上车子去找替姐姐送信的姑娘,如果找到这个人,好好对她进行教育,争取她给我们多作些工作。 关于那位不知名姓的送信姑娘,她估计很可能是韩燕来打救的那1位,因此还得去问韩燕来,于是,她骑车直奔西下洼。 快到小燕家门口,她忽然想起尤林同志跟她规定过见面的时间地点,不应该随意碰头。再说,这样冒然去找,他们也未必在,韩燕来不是在伪治安军里补了名字吗?她这样想时,欲待推车回转,恰好碰见1辆3轮蹬过来,蹬3轮的正是韩燕来。 银木兰很奇怪,问他干什么去,韩燕来下了车当时没答话,同到大门跟前开了锁,两人把车推进了院子。 韩燕来说:“新搬的房子缺1扇门,我想把西屋的门拆走。” 银木兰说:“你补上名字了,还能随便出来吗?” “我才去,还没发军装,再说,我有个盟弟当司务长,还不是自由兵么!怎么,你这遭儿来有事吧?” “我想再问问你,咱那的那个姑娘,到底住哪里?” “我当时没留心,总起来说,好像就在北城,大概在奎星阁以北,门牌号码都被我忘光了,好像迎门墙上贴着什么日本商标似的。” 银木兰把燕来讲的和送信姑娘说的联起来1想,觉得这个地方定是北河沿1带,她感到找这位姑娘有些把握了。 两人又谈到敌人查户口的事,银木兰问道:“你新搬的地方,户口查的紧不紧?” “那倒不要紧,主要是躲开医院听消息,必要时报个临时户口就行啦。” “别人都好说,就是尤叔叔成问题,现在也没敢报,听说警察局对单身男人查的特别紧,其实这净怪他,自己快3十岁的人了,对个人的终身大事,1点也不在心。” 银木兰看了看燕来没吱声。 燕来继续说:“我上次进山的时候,听说萧部长亲自给他找过对象,要是结了婚,两人住在1起,找个影占身子的职业,少担心不说,主要是能避免多少麻烦!” 银木兰听了很担心地问:“你见过那个人没有?” “我打哪儿看见呢!尤叔叔随便说了1声罢可。嗯!天就要黑了,你跟我到半亩园看看去吧。尤叔叔的病还没好,他今夜还不定在哪睡呢!” 银木兰没表示去不去,韩燕来前边走,她在后面推车跟着,1路穿横街拐胡同,曲曲折折地到了半亩园后身李家祠堂。 缩进祠堂深处,被绿槐树掩映着的地方,有1所朱红色的高大门楼,门楼后面毗连两套青堂瓦舍的正宅,最后有个小跨院,跨院通有后门。 第237章 银木兰的行动 韩燕来说前院原租给两家布线商,中院苗家才搬过来,跨院小房是他们住着。 他要银木兰1起进去看看,银木兰忽然转变了念头她不愿去见尤林,觉得见了他也没有话说,而且心中存着1种无名的隐痛,似乎躲开他倒好1些。 因而银木兰便说:“我现在也没什么重要事,去这样深宅大院不方便,等规定时间再谈吧!” 不等韩燕来表示意见,她就登车走了。 走出半亩园,街上亮了路灯。 她打算按着韩燕来讲的,到北城找那个姑娘去。 1时心乱如麻,两脚懒得蹬车,不知不觉中,她的车子已经掉转了方向。 经过1段距离,她理智些了,抑制住思潮的汹涌,她劝告自己说:“你这是怎么啦,净想这些事,对得起姐姐吗?你是来革命的,得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到工作上,啊!” 银木兰急闪身下车,前轱辘撞拱了小叶家的旁门,碰的拉铃直响。 小叶开门接进她去,问她是否吃过晚饭,她本来饿着肚子,却硬着头皮说在外面吃了。 小叶见她双眉紧锁,似怨气未消,估计又是从姓高的那里受了委屈,又同情又责备地对她说:“你这是何苦呵!躲又躲不开,丢又丢不下,当你这号人倒霉死啦!干脆点,要么就抱1份独身主义,要么就干脆答应了人家!看你这几天,忧愁的都变了模样啦!” “你还故意呕人!” “谁故意呕你,本来嘛,躲出来放着清福不享,编法儿跑了出去惹气生。” “小叶,我的好妹妹!”银木兰不知对她怎么说好,愣了1会儿,她想定了,很冷静地说,“你是个好人,有热情有正义感,对我也满有恩情,可情你并不了解我,我把实话告诉你,我搬到这儿来,绝不是专为躲小高!” 发现小叶那种茫然困惑的表情,她更凑近了她。 “小叶妹妹,咱们同班毕业,又分在1块工作,是最好的朋友了,我不能再隐瞒你。我躲出来,是怕姐姐来找我。姐姐本是1母同胞,应加照顾,都因为我听说她参加了革命军的工作。” “这就是你的不对,她参加那边工作是另1回事,手足之情还有不顾的,瞒过外人就行吗?不要怕,请她到我家来,我爸爸不问,后娘更不管,咱们在这小独院里作天下。叫她来,我开开眼,看看赤色革命组织军到底是啥样的人?” 银木兰没想到小叶态度这样率直爽朗,后悔自己以往过于谨慎,现在补么也不想瞒她了。 于是,151十地将姐姐被捕和她向敌人斗争的经过说了1遍,直说到姐姐为刺杀多田1连中了5枪。 小叶听完后,眼里含着泪花,脸色吓的煞白,过了老半天的光景,她很激动地说:“姐姐已经这样了,让我们慢慢想念她吧。我想问问领导她的那位男同志,他现在在哪里,你今天是否见到他?” “我倒是想见他。”她有意识地躲开真实情况。 “偌大的都市,叫我大海寻针去?听说这位同志,没定居,没职业,半合法半非法的活动着,饱1顿饿1顿地各处飘流着,因此他的身体不好,据说他得了很厉害的病。” 这些话原意是在感动小叶,因为确是实情,首先被感动的倒是她自己。 银木兰内心1时十分凄楚,她讲不下去了。 “环姐,我从来不难过,今伤了我的心。这些人不管他们信仰怎样,我就崇拜他们这股子英雄劲,人家要是大拇指,咱们连个小指头都不够。环姐,咱们不能躲躲闪闪,多会见到面,大力扶帮他们。” 这天,银木兰同小叶整整谈到深夜下1点,她十分满意小叶的态度,也满意自己的勇气。 由于兴奋,这1夜她几乎没闭眼,几次开灯也不知要干什么,对着灯光端详小叶那调皮的脸相,端详抛那单纯的无忧无虑的圆型小脸,想起当年始们在护士学校1起读书的时候,朝夕友好相处的情景今夜她感到小叶特别可爱,她们友情的水银柱突然上开了,从今以后,小叶不仅是朋友,而且是同志,想起她是自己的同志,便把她拥抱的紧紧的。 北方初夏之夜,黎明前凉意袭人。 小叶冻醒了,睁开限睛,发觉银木兰是这样亲呢她爱抚她,感到满足,感到特别称心适意,1头扎进对方怀里,依偎的更紧。· 银木兰紧挨着她,挎着她的1只膀子,再也不能入睡,扬着头,睁大眼睛瞧着窗户。 从黑暗中盼黎明,从黎明盼天亮,盼太阳出来,那时节,她要挎着她的新战友,并肩走上战场…… 高大成从山地回来,第2天到北京医院看望多田。 多田因为重伤未愈,医生不允许多说话,便把“肃正思想”的任务委托给高大成,要他和顾问部很好联系,并鼓励他把范大昌、蓝毛等重要助手使用好,务必完成清除“伪装分子”的工作。 高大成受到这样赏识,先是受宠若惊,然后心花怒放。 他心中暗想,如果乘此机会干出点名堂来,兵权势力,金钱地位,都会浮着顺水向他漂来。于是,离开医院后就马上叫田副官挂回了长途电话,约定同1时间,召开两个会议。 刚下火车,登上军用汽车,顾不上回公馆,他就直接奔宴乐园1他所安排的会场。 路上他问田副官:“小田!开会的事,你通知好啦?” “没错儿!我在长途电话上,都给副官长讲清啦!” “那个会呢?” “更没问题,范主任亲自接的电话,他说准时在宴乐园等着。”高大成心急感到汽车慢,训斥司机说,“轧死人又不叫你偿命!再开快点!” 小田懂得高大成的脾气,心里比司机还急,他亲自帮助司机拨动指挥线,选择近路,转弯抹角绕到宴乐园的后门。 听到汽车声,范大昌,副官长他们抢先出来,迎接高大成到休息室。 稍事寒喧,范大昌他们先问首席顾问的伤势,高大成说,虽没生命危险,短期却不能治愈,京城若医治不好,顾问还打算回国去。 接着高大成问他们知不知道开会的事,范大昌说接到长途电话之前,顾问部已有通知了,因此来到高司今这里请示工作。 范大昌会灌米汤,高大成又吃捧,正谈的投机,田副官进来说:“酒筵摆好,人已经到齐了。” 高大成拉着范大昌、蓝毛等1起出来聚餐。 中厅里,围着圆桌坐满伪治安军连长以上的军官,桌面摆满了酒菜。 高大成为首走进中厅时,高拧子团长自动喊了“立正”的口令,高大成把手1挥说:“自己家里,别来这1套。” 1面叫大伙坐下,顺便同涌到跟前的营团长们握手,握过手的有的被他笑骂两句,有的挨他1拳,握到关团长手的时候,他攥的更紧,还小声安慰了几句。而后走到领导桌前,伸手拉过把皮椅,翘起右脚踏上去,同时睁大真假两只眼睛。 他向大家讲话了:“我们这次协助大日本皇军,深入山区讨伐,蒙诸位袍泽,身先士卒,浴血苦战,获得赫赫战果。” 他念着副官长起草的这篇文绉绉的讲话稿,觉得很不适合口味,便赌气扔掉它,信口开河地表达自己的心意了:“·······现在,我告诉你们1个真理,跟着大树得乘凉,跟着太阳得沾光,你们大伙跟上我,至少是1群秃子跟上月亮。” “怎么意,高大成不是凡夫俗子无名之辈,是高山顶上的灯海水望栽的花心······” 他的唾沫星子4下飞溅,证明他的兴趣来了,跟他相处久了的伪军官都知道高大成兴趣来时,1定夸耀自己的经历。他们猜的果然不差,高大成果然精神焕发地卖弄起来了。 “老子生在河北霸州,十3岁走黑道,十5岁拉竿,躺在墨松林的树权上睡觉,蹲在县政府的大堂口拉屎,十8岁到天律当混混,吃杂巴地。 第1次闯牌子,碰到的对手叫双头母老虎,这娘们儿,脑门上长了个拳头大的疙瘩,说真个的,平常人不用说惹她,看到她那副凶象也吓的伸舌头,我去会她是在冬天,我走进去,2话不说,躺在她的睡铺上,4肢摊开,我喊:‘拿纸烟来!这里有个双头母老虎吗?高老爷今天要骑骑她!’ 纸烟拿来了,母老虎使眼色不叫旁人递火柴,我说‘来个火’,母老虎伸手从火炉子里抓出1个红红的煤球。 我1看,哈,来啦!把裤腿挽起,拍着大腿肉肥的地方说:相好的,你先放到这儿,我休息休息再吸烟!’ 她把眼1瞪,照样作了。屋子静,准也不吭气,煤球烧的肉咝咝响,像用刀子剜的1样痛,坚持了1分钟,煤球由红变白啦。 我说:‘再来1个放上。’佣人们都沉不住气了。赶上前来都给我说好听的。就这样,我把母老虎暂时赶跑了。” 为了证明他不说假话,把叉在凳上的大腿裤脚挽起,让大家看那块伤疤。 “母老虎并不服输,她背后还有许多叉杆子。第3天,搬来她的老师和十多个打手,不问青红皂白,对我1顿苦打,打的浑身没2块好肉,就在这次,左眼珠子被打流了。 有人劝我走,有人要送我住医院,我1概拒绝,叫伙计们拾我到门口等母老虎他们来接收。 第238章 训话 门口摆了两口明亮的大铡刀,母老虎率人来了。 我躺在1把侧刀口里,另1侧刀同时打开,我大声喊道:“来!来!来!谁敢不叫姓高的吃这块地盘,躺进来,1块铡掉两个脑袋。” 对方吓懵圈了,就这样,独眼龙高大成成了1霸。 “弟兄们!你们听明白啦?有姓高的这个靠山,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能办到,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当电灯泡使唤!阁王爷都不敢惹咱们!只要你们抱着姓高的腰,1切大事由我承担。比方说,关团长出了个漏子,日本人不让他带兵啦,我当司令的拿脑袋保着他,团长照旧是团长,带兵还是带兵。 在治安军这个圈圈里,姓高的说了就算!不拘什么事,只要你们小秃头上长虱子明摆在那里,我高大成肚子里不敢说撑船,可也不算小气,信不信,喂!3团长哪!” 高拧子立起来,大声喊:“有!” “就是他,我的侄子。在蒙古边沿上,那时候还跟王英、李守信勾手。这小子,想拆我的台,带着4十匹马,跑到青天白日政府军孙大麻子的部下去啦。 走了不久,又来信给我说4十匹马人家只给了个连长,混不下去啦。 我说小子呀,早知今日,多带点不好吗?实在混不出名堂就回毬来嘛。 嗯,这小子听了我的话,回来啦,到这里3年,两杠3花上校团长扛上啦!我没说假话吧?” 他说着向高拧子看了1眼,后者红着脸点头憨笑,伪军官们听着这件事有风趣,挤眉弄眼,会场气氛活跃了。 高大成看到他的话收到预期效果,精神更加振奋,声音更高昂了。 “这就是说,咱姓高的走江湖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播刀。这就是说,姓高的食心没被狗吃掉,它长在这儿啦!” 说着话,高大程把胸脯拍的咚咚直响。 大家全部精神,被他吸号引住了。 此时,就见他忽然面容严肃了起来。 “弟兄们,我告诉你们1件大事。现在,日本人要‘肃正思想、检举伪装分子,首席顾问把我找到北京,亲自把这件大事委托给我,要我1个肩膀背军事,1个肩膀背政治,我是既高兴,也很惶恐啊。 治安军弟兄们!我刚才讲过,我是讲交情义气的!交情义气要两面讲,大家要捧我,咱们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谁不想干,拔锅卷席辞职回家,姓高的厚礼奉送。要是既不肯走,又不老实,私通匪寇,吃里扒外,给我眼里插棒槌,独角龙只有1只眼,它是不能容下1粒砂子,这就是我今的中心意思。 喂!副官长小田!大家都斟满了吗?为讨伐胜利,为本司令手下不出伪装分子,为我们即将到来的军事任务,来!干他娘的这1杯!” 中厅觥筹交错,猜拳行令的时候,关团长问同席的军官最近有什么军事任务。 高拧子在旁偷偷告诉他说:“你还不知道,眼看要小麦要秋收了,上峰的意见,要咱们准备1次大规模的抢粮。” 高拧子正说这次的抢粮计划,被高大成赶来碰杯,把话打断了。 经过几次碰杯,高大成简单吃了些东西,诡称喝酒太多,叫副官长和几个团长照顾筵席,他跟范大昌他们退到体息室,研究“肃正思想”的第2个会议。 高大成加油加醋地传达了多田的意见,鼓励范大昌和蓝毛,让他们提出问题。 蓝毛看了范大昌1眼,抢先讲了1个线索。 1周前,蓝毛根据情报,探知赤色革命组织的地方干部,在干里堤区开群众大会。 他们带了1连伪军,夜间出发,拂晓包围了千里堤口的村庄。 岂知地方干部开完会当晚就转移了!他们扑了空,就挨家挨户实行搜查,在姓何的地主家里,发现了有从北京来的1封信。 经过蓝毛秘密调查,得知地主何老头认了个姓孟的干女儿,她在8路军县政府教育科工作,是几个月前从北京学校出来的,她认个地主干爹,不但为了生活上沾点便宜,还通过这里与北京的老家联系,没想到头1封信就落在特务蓝毛之手。 蓝毛通过这封信,控制了姓何的,从他的口中知道,姓孟的是由革命军地下组织送出省城的,出城之前,曾在迎宾旅馆住了很多日子,经过土山公园东面靠背椅上接头,出城第1夜在古家庄住宿,房东太太的儿子就在省城作隐蔽活动。 蓝毛最后很逞能地说:“姓何的地主完全被咱们掌握住啦,他表示,只要能保住生命财产,情愿把干女儿献出来!” 高大成问:“去迎宾旅馆搜查了没有?” 蓝毛说:“搜是搜了,可时过境迁顶什么用,无非叫经理出点血,花钱请请客。” 高大成问:“没在公园搞侦查?” 蓝毛说:“派人蹲了两天,在长椅上捉了3个拿万寿山牌手杖的嫌疑······” 高大成说:“那不错呀!过堂了没有?” 蓝毛说:“别提了,我提审1看,都是弯腰驼背的老头子。” “真他娘的晦气·······” 高大成不耐烦了。 范大昌觉着蓝毛净说些没油没盐的话,他赶忙插口说:“这个线索很重要,要紧的是先把那个女8路抓住,通过她再搞革命军的地下组织。” 高大成1拍大腿说:“你们早该这么办!” 范大昌谄媚地说:“这种大事,总得先请示高司令,才好动手。” 高大成道:“不要这么文绉绉的,今后遇到这种问题,先斩后奏!还有旁的问题吗?” 范大昌想了想说:“关于1般人员的思想调查,我们正同警察局研究,需要逮捕的,再请示你。倒有这样1件事,我是道听途说得来的。春节前后,在吴省长私邸里······” 他感到这是重要机密,站起来凑到高大成跟前咬耳朵,高大成越听独眼越发亮,最后他猛朝范大昌肩头击了1拳。 “老范,你真行啊!这才是我最关心的事,你下全力搞,1定给我把猫面老狐狸的尾巴抓住!” 关敬陶赴罢宴会,1刻也不停留,急急忙忙朝家走。 他觉得离家日期太多了,1旦获得自由,他不再担心个人,倒担心起妻子的命运来了,他怕在被审期间妻子受到牵连或是受外界的欺辱,也很可能她为他的事情愁的卧病床头呢。 他怀着不祥的思绪走过木板桥,到家门口,抽开门上的插销便推门进去,没顾得关门,便1直走到内屋。他急忙打开门帘,发见小陶安坐在家里。 这时,他的心情骤然又起了变化,把疼妻子的心情变成怜惜自己,觉着自已浑身是委屈。原来准备讲的话1句也不想说,炕桌上为他摆的喜爱的食物连看也不看,1头扎到自己的卧铺上。 小陶轻步走到丈夫跟前,慢慢安慰他:“你的事情,高司令派人给我说了,能够官复原职,这太好啦。其实,只要有你这个人在,咱们就算烧高香啦!你不是聚餐去了吗,我知道每逢聚餐你总吃不饱,我给你蒸好瓜馅包子,买的5香腊肠,还有你爱喝的鲜鱼汤。” 关敬陶沉默着,仿佛没听见她讲的这些话。 小陶见话语打不动丈夫,知道他心里十分沉重。 关敬陶对她虽然无话不说,但遇到特殊的问题,男人多是望着房梁不语有时候是从沉默中把问题无形地解决了。 每逢这种情况,小陶总是起1种消化剂的作用,不是揉捏就是抚摩。 今天又处于这种情况,小陶便不再说话,伸出两只纤细的小手,先从他头、胸、腹部移到腿脚,最后扒下袜子,连每个脚趾头都捏到了。 过了很长1段时间,发见丈夫胸腔高起呼出1口长气,她知道是说话的时候了。 “消消气吧!咱们的事,多亏人家高司令呢!” 关敬陶听了这句话,睁大疑问的眼睛,像注视1位陌生的女人1样,要不是刚才她给他煞了气,他真想抢白她! 高大成为我打算吗?他这样作是为了把打司令部的责任,推到省长兼警备司令的头上。越轻办我,越显得责任在对方。 他叫我当团长,表面上是拉拢我,更重要的是怕日本军方派来新的团长,对他更加不利。这1切都为他个人打算。他对我放心吗?1点也不!会上他耍那套流氓手段,明明是朝我耳朵里送。 这些话他1句也未出口,呆呆地看着妻子涂了脂粉的脸蛋。 脂粉较往日涂的厚,但也掩饰不住她那消瘦的脸颊。 他知道他在牢狱的日子里,她也过着度日如年的生活。 他同情她了,无言地揽过她来,用力握住她的手,牵肠挂肺地叹了1口气。 小陶劝他说:“别忧伤了,华国江山大着哩,人生的道路长着哩!” 她悸动了1下骤然住口了。 想起这两何话是3天以前那位从共产区来的年轻姑娘说的。她悸动的原因是,她想起那位姑娘说今天还要到她家来,因为丈夫出来高兴,把这件事忘记了。 要是她真的来了,怎么办呢? 关敬陶发现了她的表情,便追问原因,她把那位姑娘向她说的话都告诉丈夫了。 最后,她说:“姑娘讲的很多,主要意思是说,你在这边干事没出路,应该携枪带人投奔到8路军方面去发展。” 第239章 主动出击 “可怕!可怕极啦!” 关敬陶觉着自己刚从虎口逃出来,还没松1口气,家里竟发生了这样意外的事情,他真是谈虎色变了。 “这些话是可怕呀!这个人入情入理没啥可怕的,说真的,像咱们这样冷门冷户的家庭,少亲无故的,我整天关在家里还爱见有这么个人呢!” “别说这些糊涂话!告诉我,你怎么回答的?” “有什么好回答的呢!我只能说,姑娘,你倒是1片好心,可别提念这种事,不用说他今天还吃着官司,就按平常,关团长也是骑在老虎背上,身不由己呀!” “骑在老虎背上,身不由己。” 关敬陶喃喃重复着她这两句话。 “嗯!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啊!” 关敬陶觉着这是正确的回话,也恰如其分地说出他的真实处境。 想到处境,那些被俘、被释、被讯、被押的1切往事都涌到眼前了。 他痛苦地沉思着,小陶困惑地沉默着。正在这个时候,听见院外有叩门的声音。 小陶机警地说:“听得出来,这种叩门,就是她来啦,怎么办?” 关敬陶1阵慌张后果断地说:“我躲开,你会见,3言两语,把她支出去算啦,可别给我惹是非。咦!糟糕,我进家忘了插门她进院来啦!” 夫妇俩慌手忙脚地收拾桌上的食物,整理屋内的东西。 小陶催丈夫迅速躲开,幸好来人很懂礼貌,她站在院中,并没有直接进屋。 小陶1面整理头发,平整衣服,擦掉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又回顾了自己的腰身脚下,这才慌慌张张地迎接出去。 当妻子走到院中的时候,关敬陶忽然想,她能对付这样重大的事情吗?要是对答错了岂不更糟糕。她不行,必须亲自出头,免得今后常来麻烦。 于是,不放心的他,又作了新的决定。 院中,小陶早已镇静了,用殷勤好客的口吻招呼来人。 来人微笑着作了回答。 两人脚步轻轻地迈进外间屋。 “家里有人吗?” 来人发问时,停住了脚步。 “就是我1个人,里边请吧!”女主人说着,放心地撩起自家的门帘。 门帘启处,突然发现丈夫站在内室中央,她吓了1跳,当时精神失措,举止狼狈,胳膊颤抖,几乎想放下门帘把丈夫和客人隔绝开。 关敬陶第1次见到银木兰时,精神紧张了1下,真想上前握手,旋即发觉自己认错了人,忙着招呼让座。 女主人想着争取主动,为他们作1介绍,怎奈心不由己,无论如何扭转不过这股尴尬劲儿来。 银木兰本来1贯腼腆,怕遇生人场面。 自从姐姐的不幸事件后,她的胆量和勇气增加了,到这里来时又作了种种思想准备。 关敬陶的惊疑,小陶的尴尬,都给她助长了力量。 她挺身走进去,很大方地向着关敬陶说:“如果我猜的不错,我想,你是关先生。” “你算猜对啦!” 女主人这时找到说话的机会,顺便为他们互相介绍,夹杂着说了不少天气冷热,时间早晚的话。还特意拿出烟茶水果,仿佛不论来人或是她的丈夫都需要她亲自招待,显然她的企图,是在竭力冲谈这间屋子里骤然紧张起来的空气。 “是从外边来,还是由城里来?” 关敬陶随便动问1句,意在打破他自已保持的沉默。 “这些事等1会再谈。”银木兰轻轻躲开了他的问话,“既然有幸见到关团长,我想说说我的来意。” “你的来意?” 关敬陶对她这种单刀直入的谈话有点不太满意,也不同意她称呼他关团长,就打断了她的话头。 “我的太太已经对我说啦,咱们说痛快话,你们希望我的,我不敢做,也不能做,甚至连想也没想过。” “是的呀!他哪敢想这种事情呢!”陶小桃打着帮腔,“我这家,不是安全地方,你今后还是少来为妙。” “是呀!是呀!我们家里也并不安全呀!” 丈夫每说1句,小陶附和1句,半点也不超出丈夫谈话的范围。 “关团长,你有这样说话的自由,你还有把我交给敌人献功的权利。恩将仇报的事,在你们这边是不少见的。只要你把自己的诺言忘得干净就行。” “我明白,你说的,‘恩将仇报''是什么意思,我是受过贵方的优待,不会报之以仇的。可军权是高大成的,又被日本人严格控制,我不过挂个空名混碗饭吃罢了。如果贵方认为我这样做不好,我准备辞职当老百姓去。” “怎么做都由你,我是来给你送点消息。8里庄给你饮水的女同志,你们在监狱里又见过面,她为了掩护你,自身受了很多痛苦,最后她和多田拚命,1连遭了5枪,你现在官复原职当团长,她留下个5岁没娘的孩子。关团长、关太太,我是好心好意来见你们,你们对我这种无理态度,咱们也就没有共同的语言啦!再会!” 银木兰说完,站起来告辞要走。 “请你稍等1下!”关敬陶激动了,“让我把话说透喽。那位大姐在狱中的帮助,我永世不忘!日本人杀死她这样手无寸铁的好人,我非常痛恨!说良心话,就是没有贵方的影响,我对日本人和高大成也是痛恨的。” 也许,当着女同志容易轻易表示态度,守口如瓶的关敬陶也说出他不轻易说的话,他马上又表示:“但是像我这样的人,在这种社会呆久了,也只能在这里混。我掏良心说,对赤色革命组织没有什么感情,你们那边的生活习惯,我也服不了。至于谈到仁义道德,谈到交情义气,我自信还不是寡廉鲜耻忘恩负义的人。我冒昧问1下,你同那位牺牲的大姐是······” “我们是1母同胞的姊妹!”银木兰很直率地承认了。 “好!那就更好啦!其实,当你进门的时候,我就猜思过。小陶!你递给我黑皮包。” 他接过皮包,从里面掏出1张淡青色的纸条。 “这是1张千元的支票,请你代为转达,我要实践我的诺言。” “关团长你错啦,我冒着生命危险赶到你的家来,是为的钱吗?钱,在革命者的眼里,不是重要的东西,请你们想想!良心、鲜血、生命,是钱能够买到的?” 银木兰很生气很激动,她的眼睛也湿润了。 “我知道你是会拒绝的,我希望咱们先抛开双方的政治立场,承认我和令姐曾1度共过患难。作为1个难友的资格,我愿对她遗留下的孩子表示1点心意。” 关敬陶回想起特刑室的种种惨状,心中荡漾起感伤情绪,虽然话语是怜悯人,实际还是抒发自己的哀思。 “你就答应收下吧!就当为他免灾赎罪,他在监牢里,受了多少苦情呵!”因为丈夫难过,勾出妻子的愁肠,关太太的热泪夺眶而出了。 银木兰虽然心慈面软,这1遭她可没示弱。 她鄙视他们夫妻这种自怜自私的感情。 你家1个男子汉坐几天牢就蝎螫般的哭鼻子抹泪,人家牺牲的同志又当如何呢? 想到这里,她毅然地告辞说:“友情我们可以保持,金钱我不能收下,我刚才说的话,你要认真考虑考虑。好,我走啦!” “你是到城外去?” “是的!”银木兰觉得关敬陶话出有因,点头肯定着。 “要是奔东南乡,千万注意,最短期间,可能不安定······” “哦?这是怎么回事情呢?” “我说不好,可能是出发抢购粮食。”关敬陶吞吞吐吐地终于把高拧子告诉他的消息透露出来。 银木兰听了再次停下来,向关敬陶说:“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农民辛苦1年丢了粮食比刀割还痛苦。” 她希望关敬陶能想办法制止抢粮食,至少他的团不干祸害群众的事。 关敬陶表示,这个要去对他来说就是幻想。 “我是人家棋手掌心里1个小兵,叫我顶到哪里就到哪里!” 说着,他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高大成第1师的3个团,武装整齐,列队在南门外教练场。 第3团团长高拧子,是师值星官,他头戴绿色大沿帽,脚登高腰马靴,腰挎战刀,肩头横披黄色值星带,1身崭新绿军服,虽然长的尖嘴猴腮,却竭力耀武扬威,装腔作势。 他几次发出命令,要全师加紧演习阅兵式和分列式,准备接受高司令的检阅。 4干多条穿着猪皮鞋的大腿,胡翘乱跺脚,噼里啪啦地像煮饺子1样。 南起河畔,北抵城墙,整个教练场上荡起1片黄褐色的尘土。 透过乌烟瘴气的尘土,可以看到伪军灰溜溜的形象和参差不齐的行列,可以嗅到呛嗓子的尘埃和臭汗气息,可以听到伪军官对士兵的叱责怒骂声。 为了准备检阅,这1带的交通阻塞了,拥挤了大量的行人和车马,伪警察、哨兵维持秩序,不断抡起棍棒赶打行人。 下午3点,高大成和他的警卫队,骑了几十匹高头大马,绕道从小南门跑出来。 为了夸耀威风,故意扬鞭飞马,1路铃声叮叮,蹄声噔瞪。跑到教练场,高大成滚鞍下马,随员们模仿着他的姿势也都跳下来。 第240章 高大成的忽悠 高拧子瞥见高大成来了,可着嗓门喊了个高司令!急着要高大成下达命令。 高大成却临时改变了主意,他要和大家讲话,告诉改成讲话队形。 这样1来,高拧子他们准备的那1套用不上了,他心里十分慌张,竟喊成:“各团,成讲话队形!” 这个口令基本上没错,只是多了个“各团”。 操场上经过这1阵强烈的骚动,3个团各自为政地排成了3个大括弧,这自然对高大成有点煞精神,不过高大成的性格是喜好无常。 当他恼了,下级办了好事也常遭到打骂,甚至辙职拥禁闭。而他高兴的时候,丧门神也变成喜星。 今天高拧子喊错了口令正在胆战心惊,想不到又碰上高大成的狂喜心情,他不但不介意这种小事,反而是面向大家说:“本司令讲究实际,不注意形式,你把这3群羊,给我鼓捣到1块来!” 伪军们真的像是群羊1样,带着风暴声响,1阵快步在高大成面前排成个扇子面,等待听高司令的训话。 高大成站在地势较高的地方,且不说话,向全场的伪军端详了很久。突然大声喊:“想当年跟我1块改编为伪军的,举起手来!” 人群里连高拧子在内有十多个举手的。 高大成红牙1呲,故作惊讶地说:“呃!你们顶不济的也当上营长啦!好,放下手吧。41年以前的,别举手啦,你们给我站出来!” 队5里跑步集合了67十个人,先后向他敬礼。 高大成向他们举手还礼的时候,夸奖说:“好小子!官顶小的也是排长啦!排长排长,炮楼1躺,半个营长。” 高大成1面挥手叫大家入列,1面很得意地说:“弟兄们!你们都看到了吧!要想升官发财,好好抱住我高大成的腿,干上几年,大河有水,小河不干,这是我要说的第1点!” “现在我问问大家,你们愿意不愿意发饷?” 扇形地面上响起来1片拥护声。 “愿意不愿意吃面粉?” 又是1片赞成的声音。 “那好!今天发饷,明天出发到敌占区强物资,哪团哪营超额完成计划,我保证发双饷!不过得注意点,革命军也是刺儿头。碰到劲头上,大家得显显本事,卖两手。谁要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我高某人的眼里可容不下砂子。 这话又得说回来,我就是1只眼,单看你们能不能抢回物资。至于打了胜仗,弟兄们想干点旁的外快,我也想管,可能不能看见那就不管事啦!” 4点多钟,高大成到达了2师4团。 这个团是由若干保安队编成的,高大成原跟该团赵团长规定好,5点半钟到达,点名检阅,他提前去了1个钟头。 他这次去,1不坐汽车,2不骑大马,3不去团部,换上便衣用私访的形式,直接奔向4团2营驻地。他同化了装的副官马弁,1同迈进南阁外2营练操场,他发现2营长正在那里训练支新的队5。 2营长操着京东口音教训连长道:“咱们的操练,有什么难的。就练他个‘举左手、拉有腿、向前1步’。练好这个动作,就能应付高司令的点名。点名完了,接着发饷,这不是个便宜。” 连长听罢,跑步回去,重新操练,按照临时编造的名单,从3排1班高声宣读:“张大胆,李老4,王大发······” 营长听了,大喊:“停······停停,哪有这么多土老帽,者名单1定要改。”连长点了点头,接着念下去,念到第2班时,营长又叫停止,他指着3个脚下白袜变成黑袜,脸上乌嘴抹黑的人说:“你们3个煤黑子,为啥脸都不洗,这还行?” 再往下应点,有个人答应的嗓门特别响亮,营长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是靠戏园子门口那个喊‘脆萝卜赛梨''的宝贝不是?把弦定低些,别露出幌子来,应点1次挣洋1元,嗓门再大也不加翻。” 高大成把上述问题都看到眼里,他急去找4团的赵团长。 赵团长就是前面说过那个专会打算盘的人。 他原是本城南大街1家杂货铺的老板,因为跟日本人关系挺好,弃商做官,先文后武,由于不断给上边送礼,从县的副联队长提升了团长。 高大成见到赵团长,第1句话便问:“你团究竟有多少人?” 赵团长察言观色,知道出了漏子,便含糊答应说:“实不相瞒司令官,我是才招募了1批新兵,连新带旧,1古脑儿,9百名。” “胡扯,你的丢人把戏我在南阁外训练场上都领教过了,家丑不外扬,我也不揭你的秃疮痂。咱们说痛快的,两个办法任你挑,要嘛就是发4百5十人的,要就是发半个饷。” 赵团长眼珠1转说:“背着抱着还不是1般重。” 他透出1副可怜相。 “我的困难,司令也知道,我的家底,司令也清楚。求司令多多体恤下情,还按原数给我发6百人的饷吧!” 高大成说:“就按你的意见,发6百人的饷,可任务也得干脆,按6百人平均,每人净交1百斤小麦。” 赵团长心里算了算,每人上交1百斤粮食,只领回5十斤的饷款,不多不少正赔1倍。他笑了个商人讨价还价时的笑容,说道:“高司令,4团战斗力不强,摊的任务太重呵!” 高大成说:“你别特驴的不知赶脚苦啦,你困难我更困难我去北京1趟,你晓得顾问给我的任务吗?他把干斤担子都放在我的身上了。 算啦,不谈这些,说真格的,压根儿不该给你发饷,你们有的是办法。上月你武装走私,光那1趟食盐和染料,把你的腰包都撑破啦,你这狡猾的老狐狸······” 在高大成布置抢粮计划的同时,尤林他们也布置了反抢粮计划。 他们动员了可能动员的力量,连周伯伯都担负了1份具体工作。 尤林卧病在新居后院,等着搜集各方面的情况。根据银木兰汇报,派去千里堤送信的是小燕,她路程最远也是最先返回的。 她所以这样快,是因为她来回都碰巧搭乘了敌人的汽车。小燕这次走到金木兰原住的村庄,武工队转移了。 后来她找到村支部书记,把敌人出发抢粮的情况告诉他了。 他信赖这个小姑娘,答应立刻把情况告知情报站,并设法给武工队送信······· 听说小燕没直接见到鲁队长,尤林感到最大最根本的计划1外线军事狙击敌人抢粮的打算落空了。 接小燕儿之后,韩燕来也回来了。 他是去伪洽安军1团接洽关系的,他先去找8里庄释放的小汤,小汤去教练场检阅没回来,又去找火夫老赵,老赵起初不肯接头,经韩燕来说出关系暗号,老赵慌了,不住地给韩燕来说好话,1口1个自己是穷光蛋不趁钱。 “你要是缺钱花,我马上就要关饷,把全月的薪饷都送给你用去。” 韩燕来批评并教育了他,说明自己的真正来意。 老赵表示,抢粮的事谁也阻挡不了。接着谈到闹事,他说小汤要闹,还可以背出条大枪去,他自己顶多带上两把菜刀。 韩燕来无奈,最后去和邢双林商量,邢双林刚提升准尉司务长不久,只答应给张小山在新兵连补个名字,不赞成燕来谈什么反抢粮的意见,认为这是拿着全家性命开玩笑。 韩燕来同他大争大吵1场,带着1脑子不高头回来了。 尤林从他的神色里,知道他的任务也没完成,正想问他的时候,周伯伯余怒未息地走进来。 周伯伯是负责破坏敌人裹胁群众到解放区抢粮的,事前尤林曾给他介绍了敌人制造“赤白对立”的恶毒计划,要他作1些动员说服工作。 他接受任务之后,听说敌人正在开群众大会,他便抱着满腔热忱赶到体育场,广场上集合了上千的群众,其中不少是西城1带的居民,有的他还认识,他从人群里挤进去,瞥见站在台上的家伙,自称是打击革命军委员会的。 这家伙站在高台外沿,左手叉腰,右手叉开5指,仿佛要捺听众的脑袋。 “······你们都是少吃缺穿的人,这个机会是再好没有了。大批治安军陪伴着你们,保护着你们,你们放心大胆地干吧,这是1本万利空手捞自鱼的买卖,看谁有本领,看谁抢的多,抢的多到背不动的时候,商会准备了大批汽车给你们拉。代价不大,21添作5,对半分红,总而言之,只要去1趟,顶不济也得闹个几斗,再说衣服家具也是钱呀!” 周伯伯1听这些坏话,气炸了肺管,把尤林给他说的办法早扔到脖子后边了。 不管周围群众是谁,就朝他们说,“要兴这么干,何必出城呢,在城里砸明火不更省事!” 人们听了他的话,有的觉着他是硬骨头,有的觉着他的话可怕,不约而同地给他闪出个空子,他乘势向里走。走来走去,被1个粗腿大膀的楞小伙子挡住去路。 就听这个楞小伙子说:干!商会里没车也不要紧,我拿1条扁担也得挑他34百斤。” 第241章 单刀直入 周伯伯看出他是长生,上去捋住他的袖口质问说:“长生呵!你疯啦,你懂不懂旁人的肉贴不到自己身上?” “周家伯伯,你不能这样说话!这年头,有肉是福,有奶是娘,人没饿死的罪过。” “饿死?俄死不吃瞪眼食,吃了这样的肉,喝了这样的奶,头顶上长疮,脚跟底下流脓,嗓子眼里长疗疮。除非缺德带冒烟的人,才跟着他们干这不得人心的事!” 两人相持不下,周伯伯火了,扯着长生的领子,怒气冲冲地从人群里把他拉出来。 周伯伯的话还没说完时,韩燕来紧皱眉头,憋足了1嗓子的话,专等着抢白他。 转头瞥见尤林朝他瞪眼,想起自己的毛病,把到了嘴边的话,像咽1个秤砣似的随着1口唾沫咽下去,才把火头压住了。 尤林觉着燕来还是听话的。 本来嘛,老人没完成任务也许自己很难过,别人还能再给他话头吃?想不到这当儿小燕儿接了话头,她调侃道:“周伯伯哟!事情办好办坏倒有可说,您这干吗跟人家干顿架回来呀?” 这话从小燕儿嘴里说出来,周伯伯很恼火,当着众人不好发作,可想忍又忍不住,终于背过尤林的脸,狠狠地瞪了小燕1眼说:“我是老没出息,跟不上你这小闺女能耐。” 他回头对尤林说:“老弟!工作的事,我干不了。往后啊,我专干那些挑水种菜、做饭看门的0碎活儿,大事情你们多出头,就别打我的主意了。” 说完话,老头儿半羞半恼地出去了。 尤林这时不多注意周伯伯的情绪了。因为,所有反抢粮计划,都没有实现。这就是说,在敌我争夺粮食这个宝中之宝的问题上,内线工作等于大睁两眼袖手旁观。 想到袖手旁观,联想起军区首长的嘱托,他沉默了良久,最后断然告诉小燕儿说:“你马上去叶宅,1定要找到银木兰,要她给我借1件大夫用的白衣服和手提药箱来!” 燕来兄妹都知道,自打银木兰隐蔽以后,从没有人白天去我过她! 就是银木兰同尤林近来会面,都是规定时间到红关帝庙见面。可是,现在怎么竟让小燕儿去她家借这些稀罕东西呢? 尤林看着小燕儿有些犹疑,没有说明原因,催她立刻快去。 小燕儿走后,他才对燕来说,敌人抢粮工作中的主要1环是同商会和日本组合勾结,商会会长组织了2十家粮店参加组合,其中最大的3家粮店就是汉奸商会会长家3兄弟。 他们组织了1百部汽车和3百辆兽力车,跟随敌人作抢粮的运输工作。 为了擒贼先擒王,他准备亲自同3大粮商斗1斗。 听银木兰说,商会会长常请大夫到他家看病,他叫小燕儿借白衣和药箱是为了化装的。 韩燕来不同意他亲自出马。 还是以前那个老理由,1切事由尤林当家作主,具体工作要交他们去办,这种观点也曾说服过尤林。 现在,敌我斗争更尖锐了,尤林决定改变以往的工作方法,他坚持重要工作1定亲自参加,不这样办,他仿佛对不起牺牲的同志,仿佛没尽到自己的责任。 韩燕来拗他不过时,便提议同他作伴去,经过争论,尤林让步了,两人研究了详细办法,取出藏了很久的匕首和短枪。 驰黄昏时刻,尤林和韩燕来步行出发了。 半个钟头走到南大街,这里街道很宽敞,路灯不够亮,行人也很稀少,大部分商家关了门。 他们按照计划,首先到了商会会长3弟开的恒源粮店。 这家粮店已关门上板,里边闪着灯光。 他们隔着门缝看见柜上有几个学徒,正拨弄算珠打着当天的流水账。趁里面人不注意的当儿,尤林掏出写好的警告信,从板搭缝里投进去后,两人便转身朝南走,经约百十步远,来到2掌柜家的恒兴粮店。 这家门板未上,人员纷纷出进,里面电磨儿儿直响,柜台前后,明灯火仗,全柜伙友打夜班磨面。 尤林他们不敢莽撞,找到1个年轻的伙计,说是交涉1项粮食要找2掌柜,伙计听说有人卖粮,欣然告诉说2掌柜回家去吃晚饭,并指清街道告诉门牌号数。 他们商量了1下,直接到2掌柜家去。 快到2掌柜家门口,瞧见两个人拥着1个绅士打扮的人朝外走。 绅士说:“我不参加还不行。” 架他的人道:“别废话啦,只叫你离开1夜。” 尤林看出是其他内线同志捷足先登了。 这些同志的作法对他有启发,他和韩燕来躲开了2掌柜家,去找伪商会会长。 如此以来,他们又绕回南大街,横跨大街迤逦进入大东胡同,好不容易才找到朝阳旅馆的旧址1伪省城商会办公处。 商会外有高大门楼,拾级而上,门洞两侧左有传达处,右为会客室,紧挨大门口是露着灯光的汽车房。商会毗邻大多是居民和小商店铺,2十米外,驻有1部分警察,丈高的大门顶上安着个乳白色球形的灯泡,上写3个红字“派出所” 尤林审视了周围环境,决定留韩燕来堵守没有警卫的大门。 他披上白衣,手提药箱,内藏短枪,昂首举步登上台阶。 传达室内有两人对脸下象棋,听说他是会长亲自打电话请来的医生,没加以阻拦,其中1个传达模样的还说:“你知道会长住哪吗?” 尤林冒着被怀疑的风险回问道:“是不是还在后院?” 另1个司机打扮的随口说道:“对!还在后院,西北角,有太阳灯的房间就是。” 杨尤林跨过屏风进入前院,这里方砖漫地极为空阔,东西两厢的房间里,都晃动着灯光人影。 他心里犹疑了1下,这里住的人很多,真要出了漏子怎么办?又1想,商会是支应招待机关,没有武装警卫,出入净是弯腰驼背的烟鬼,就是高喊1声也要吓他们1跳,何况自己手里还有枪,凭着军人固有的豪迈,他鼓起勇气继续前进。 迈进后院时,有个职员拦问他,他说明来意后,那个职员要领他去。 经过谢绝,职员还是不听。 他估计这个家伙许是讨会长的好,也许是发现了什么破绽,他不敢再拒绝了,很警惕地跟着他到了会长的办公室。 会长正在集中全副注意力听电话,对他们进来简直就是视而不见,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尤林趁这个时机对那职员说:“你快出去,会长打完电话,我马上要给他作检查。” 那个职员在会长屁股后面鞠了个大躬退出去。 尤林对他才稍微放心了。 会长放下电话,发现来的是位不速之客,他现出了惊异。 “你······你是谁?” “我是来给你治病的,我专治丧良心的病。你必须在今天夜里,遣散所有粮商组合,不许派1辆车随同伪治安军出发。” “你是?” “8路军的锄奸队!” 说着话,尤林的手伸进药箱里。 “啊!好,好,先喝水,有问题好商量嘛!” “你别泡蘑菇,痛痛快快地!” “锄奸队先生,这组合是日本人干的,不关商会的事呀!” “嘿·······你要是再耍花腔,我立刻惩办你!” 尤林掏出手枪逼住他。 “哎!别······不要这样!”商会会长登时吓的改了口,“你怎么说我怎么办就是啦!” “你们的车辆集中了没有?” “准备今天夜里集中。” “你快给我提出遣散这个运输队的办法!” “只要我不到场开会,人员车辆就没法集合。” “方才谁给你打电话?” “就是组合来的,他们叫我召集粮商开紧急会议,十2点集合车辆,下两点要我亲自率领运输大队到南关集合,随军出发。” 尤林还要问他什么,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会长得到尤林的同意便去接电话,刚有个细声细气的问清他是谁,立刻换了个粗声粗气的家伙,他的话音特高,全屋都可听见。 “我是蓝队长,你怎么还没到组合去开会?你不去怎么成,啊?有要紧事。嗯!我马上到你那去!” 尤林夺过电话1把扣上说:“你已经变相的向敌人告密了,要想活命,立刻同我1块躲开,迟误1分钟,我就蹦了你·······” 他拿手枪点了点会长的脑袋,会长吓的浑身打战,不住的点头。 “你的卧车可在家?好!快跟我走!”他捋住会长的手腕,快步走至大门。 会长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司机,司机听到喊他,从门房里走出来,韩燕来已看出事态的严重,劈手拔出短刀指着司机说:“再不快点,我捅了你。” 见到韩燕来的举动,会长更加恐惧,催着很快开车。 在发动车的时候,尤林简要地告诉韩燕来这里所发生的事。 车开出来,会长打开车门,还尽让尤林先上,韩燕来从旁边1把将他搡上去。 汽车开出大东胡同到了南大街上,尤林这时已经把会长绑了个寒鸭浮水。 他命令司机由南向北开,同时对司机进行了严肃的教育,说明他们是抗日救国的赤色革命军人,特来阻正会长助敌抢粮的罪行,说敌人马上就要来到,要司机快快开出这个地区。 韩燕来听罢,他要尤林下车先行,由他控制这部车朝外冲。 第242章 穷追不舍 尤林说:“眼下别谈这个,先开出这个地区再说。” 这时,就见司机左手掏出1张纸,背着会长朝尤林他们1晃,尤林看清那是1张反抢粮的传单,知道司机至少也是同情革命的人,他高兴极了,正要暗示他什么。 忽然,听到远处有隆隆的马达声响,司机说声不好,说这1定是蓝毛带着电驴子出动啦。 话音未落,由东大街转过很多电驴子,方向转到正南时,很多贼亮灯光迎面乱射过来,照的车内炫眼。 司机吓的脸色煞白,额角上冒出大汗,他扭回头说:“是他们来了,我们朝胡同里走吧!” 尤林厉声说:“踩着大火,用最快的速度,迎头开上去!” 司机把速度开到6十迈,迎头飞驶,1溜火光,擦着敌人群车冲了过去。 快到十字街口的时候,韩燕来将指挥箭头向左1拨,汽车转到西大街。 尤林对韩燕来说:“现在暂时算是躲过了敌人,但他们到商会问清情况之后,必然随后追来,电驴子比我们的车快总得快想主意。” 韩燕来说:“不要再想,我的主意已经拿定了。” 他附在尤林耳边说了他的计划,硬是从尤林手里要过手枪,等车开到西城岔路较多的地方,韩燕来喝令车停1下,打开车门,催促尤林下去。 跳下汽车,尤林立刻钻入光线晦暗的小巷子里,韩燕来重新命令司机开快车。 车快跑到西门时,敌人的电驴子果然成群结队地追赶前来,韩燕来心里慌了,看光景再有3两分钟,准得被敌人捉住,他不住嘴地喊:“加快速度!快!快!” 司机回头看了看追来的汽车,向韩燕来作了个不要紧的表情,继续飞快前进。 刚开出西城,韩燕来故意对司机用命令的语气说:“汽车要1直开到车站,到那里你们要扔掉汽车,1块躲开,或是乘火车北上,或是藏到亲友家去,无论如何,今夜不准回商会,哪个不听,3天以内,我削你们的脑袋。” 他说完,要车开慢1点,不等停车,他打开车门跳出来,司机偷着向他挥了挥手,高声说了句:“1切照办!” 说罢,开着汽车奔向车站去了。 深夜两点,高大成带着4个团出发了。 天明走到离城4十里的千里堤边沿,发现和他的希望相反,这里已经没有他们所垂诞的那海洋般的金黄色的麦浪,全部小麦被根据地的军民在1夜之间连根拔走了。 大地在这里赤身裸体,露出他那酱色的健康的皮肤。偶尔在旷野的这1洼那1角里,也还有黄绿色望熟的庄稼,那是吊着铃当晚收的小豌豆。 打先锋的赵4团长,骑马跑到高大成跟前报告说:“按照原来打算,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高大成对根据地军民抢收麦秋的事,早憋了满肚子气,赵团长的请示,他认为是草鸡胆。 当即训斥他道:“他妈的来!你们团给我继续挺进,深入匪区。地里空了到场里,场里空了到囤里,舀净水捡干鱼,打完蒿草连狼也跑不了。” “司令官!这次可是咱们治安军单干哪!日本军没有出来配合,可不可······” 赵团长害怕碰上8路军,他想讲点价钱。 “呸!亏你还是团的指挥官,你就是当窑姐也不能拉开铺再讲价钱。闲话少扯,在火线上,我好用手枪说话的。” 赵团长再也不敢违拗,调转马头,追赶他的部队。 还在半路上,就听见他的前头部队已经鸣枪开火啦。 听枪声他晓得接火的是3营,这是由两个流亡县政府的警备队编成的,他把他们放在最前面,跟高大成把他团放在前面是同样的目的。 他知道这个营逃亡多、战斗力弱,估计碰上硬手1打即垮,垮下来必受高大成的处罚。他1面骑马追赶队5,1面掏出望远镜了望。 从镜子里看清楚了狙击3营的是为数不多的民兵,而且民兵们正在猫腰撤退。 这1来他的胆量壮了,扬鞭跃马奔驰到3营指挥所,怀着迁怒下级和夸耀自己的双重心情,他用了比高大成更加污秽的语言,咒骂他的3营长。 千里堤区武装掩护麦收的,原有主力部队两个排,他们在黎明时就转移了。 剩下的只有城郊武工队,武工队是接到小燕儿转来的消息连夜赶到的。 鲁队长1时找不到旁的主力部队,跟那两个排联系了1下狙击敢人的事,他们的指挥员感到自己兵力单薄,又完成了护麦工作,表示没有上级命令不敢接受作成的任务。 不得已,鲁队长就率领区上民兵打算伏击敢人,也不晓得敌人究竟有多大兵力。 1直看到赵团长率领几育伪军冲过来,估计伏击不成,便退回千里堤坡,凭堤抵抗,1有抵抗,伪军3营前头队5即不敢硬攻,成斗进入胶着状态。 高大成原想以4团作屏障,占领干里堤外的村庄,没料1经小的接触,赵团长就停滞不进。 从枪声中,他听出散方根本没有自动武器,端起胸前十1倍的望远镜,发现堤坡上那条稀疏的散兵线,除少数便衣队比较稳定外,多数民兵有撤退的模样。 高大成觉着这正是炫耀逞能的好机会,他抢过1挺机枪,双手端着,匹马单枪冲上去。他的骑兵卫队见主将出马,也奋勇争先地追上去。 武工队和民兵吃不住这1冲,沿着堤沟撤退了。 高大成这时更加得意,怀抱机枪边跑边打,身先士卒跃马冲上堤坡,立在堤坡高处,挺胸勒马,扬威耀武,仿佛自己的体高立刻增长了1倍。 伪警卫骑兵们先后赶到了,高大成想纵马加鞭乘胜追击,这时副官长赶来拦住马头,高声建议说:“司令!不要继续追了,我调查过,前面村庄叫降龙庙,降龙这个名字,对司令是个大忌讳。 他多次算卦,诈称高大成是苍龙下世,高大成对这1点也深信不疑。调转马头到堤内打尖吧,是内村庄叫回龙庙,这村名对司令最相宜。 他又小声说:“高司令忘了吗?蓝队长他们这里还放着个‘点?哩!” 高大成勒住马,点了点头,昨天的1切都想起来了。 “昨夜商会闹事的人捉住了没有?”高大成喊道。 副官长说:“抓个什么啊!在郊区找到商会会长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高大成说:“粮商组合的运输车辆呢?” 田副官答言说:“人无头不走,鸟无翅不飞,会长老家伙1溜,汽车算没抽出来,兽力车连要带抓凑了2百辆,都分配到各团去啦!” 高大成驰马下堤,奔向回龙庙村头。 村头有1片树荫坟地,最大的祖宗坟顶,长着棵大杜梨树。 树干纵错伸张,枝叶交相掩映,活赛1把乘凉大伞,看光景,即是落阵暴雨,也难滴下水来。 高大成看中这个地方,跳下战马,把缰绳交给随员,摘下头顶大草帽当扇子,解开上衣,1面扇他那露着茸茸黑毛的胸口窝,1面迈着大步朝坟顶走去。 近2十名营团长被招呼前来,他们垂手站在坟前草地上。 高大成把手中草帽扣在祖宗坟顶上,双脚8字叉开,1屁股蹲在草帽上,用手指划着村口几个村庄说道:“你们马上包围这1片村庄,不管小麦杂粮,给我1齐搜抢!” 高大成的话在团营长的思想中有不同反应,那些怕跟8路军作战的,对这个命令感到高兴,想到根据地发财的,感到这里没有大油水。 曾经长时间在这里驻防的第1团2营申营长,不愿意执行这个命令,他焦心地盯着关团长,希望他们团长出头讲几句。 关团长知道执行了高大成的命令,这里老百姓的所有财产就1扫而光了,想起银木兰对他说过老百姓米粮困难的情形,心里很踌嘴,有心劝说高大成,怕他喜怒无常,空碰钉子受奚落,不说良心上又过不去,便试着找帮手。 看了看3团长高拧子,那家伙急的恨不得马上出发打抢。又看了看2团长麻狼子,麻狼子阴阳着脸像是不赞同的样子。 关敬陶和他1说,他果然不满意在这里抢粮。 两人商量了1下,1块出头见高大成。 关团长先开的话头:“高司令!这1带村庄,是咱们属下的治安区,顶少也算作准治安区,要不要考虑1下再行动?” “我什么也不考虑,咱们只有1个目的,完成抢粮计划,治安不治安的,没啥关系,胡子眉毛1毬样。” 高大成把关敬陶所持的理由顶回去。 “报告司令官!”麻狼子发言了,“我倒同意关团长的看法,这事不能做的太绝娄。要干离远点,干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兔子不吃窝边草,我这老虎单吃回头食。嘿!他娘的!”后两句话,不是骂2团长,他骂的是爬到他脖颈的那只大黑妈蚊,与叫骂同时,朝着自己粗红的脖颈,狠狠地拍了1掌。 这些激起了麻团长的很大反感,你当司令的又怎么样?听也罢,不听也罢,嘴里不干不净的,靠近些的知道你是拍蚂蚁,站远些的呢?还不看做是骂我们当团长的。不行,我得把话说透了。 “高司令,我的意见是先把村里保甲长找来,按组合规定的价格,收购杂粮小麦。叫收2话不提,谁个违抗,再按司令的命令办事。” 高拧子不等高大成发言,他讽刺2团长说:“你这是脱裤子放屁,多费1道手续。你想啊,小麦收购价格,合市价的十分之2。出卖1石粮食,等于白扔8斗,谁肯干这傻事。收也是抢,抢等于收,背着抱着1般重。不要啄术鸟打筋斗——卖弄花屁股。” 第243章 搜刮地皮 高大成听着3团长的意见有些理,也就不再考虑其他人的意见,举手向营团长们1挥,说道:“废话少说,快散开动手!” t抢劫竞赛,就这样残酷地展开了。 这个营粗细粮1齐要,那个连骡马牛羊1块牵。 高拧子指挥下的3团,干的“出色”,“成绩”惊人,配属他团的6十辆大车,很快超轴满载。 自然,车上不都是粮食,原因是人们早把粮食设法坚壁了。不是粮食也没影响他的情绪,高拧子活象个拣破烂的,什么都要,破铜烂铁,砖瓦木料,凡值钱的,他都装在车上,连庙前的旗杆和教堂的钟都没放过去。 他听说堤下坡有座大寺院,还有几个住持僧人,亲自率领1个连把寺院包围了。 高大成领头闯进去,1不看4大天王,2不瞅十8家罗汉,径直奔向大雄宝殿,身先士卒,攀上莲台宝座。 站在蓝发金面身高2丈的如来佛背后,指挥士兵,挥动镐头,1阵叮当乱响,洞穿佛像后背。 高拧子亲自钻进泥像的胸腔去,摘下那颗系在铁丝上的心。 摘完双手捧着,跳出来仔细看,看到佛心是铜的,他生气地扔给随从。 随从们问他为什么花费如此大的力气干这1手,高拧子红着脸说:“本团长反对神佛,在破除迷信上,给大家作个榜样。” 自然高拧子是撒谎,他听老年人讲过,说是如来佛的心,是十足赤金子铸成的。本想着发个小财,哪里想到谣传都是假的。 关敬陶挨了高大成的1顿臭骂,回去把1营刘营长2营申营长叫到跟前,对他们说:“申营长的意思我明白,咱们团在这里驻防最久,还对老百姓宣传过‘不扰民、不害民、协皇剿匪治安军。现在咱们这样干,哪有脸见老百姓。” 1营刘营长说:“宣传时,还说过不拿民间1草1木哪,看3团那个劲儿,还能剩下1草1木吗?” 申营长说:“爹死娘嫁人,个人管个人。咱们1团搜出粮食来,还按收购价格办事。” 关敬陶点了点头,觉着两位营长还称心。 两位营长领命走了。 1营刘营长是自己的老部下,说啥听啥,从没有违抗命令的事。 2营申营长行5出身,有胆量说直理,因此他觉着本团的纪律比旁的团好的多。转念1想,未必尽然,你上边讲几句漂亮话,还能挡住下边的士兵抢劫,当汉奸说不精害老百姓是自欺欺人的,他惭愧地笑了,觉着适才自己对高大成提出的建议,也实在无聊。 这时候,传令兵小汤跑来向他报告,说街里捉住1个年轻的“女8路”,被捉的原因,是她的老财义父秘密告发的。 小汤报告的时候,看盘他对这件事很抱不平。 关敬陶故意不理睬他,叫他少管闲事。 小汤走后,关敬陶脑子里萦绕着捕人这件事,突然大吃1惊 “会不会是她呢?不会,我明白地告诉过她呀……这事儿,也很难说。她肯听我的话吗?果真是她,我又要受良心责备了他心里烦躁的厉害,终于离开自己的指挥岗位,俏俏地踱进衡地,想着看个究竟。 街里站的是伪司令部警卫连,混杂着1些便衣特务。 在1家老财门口停着3部摩托车,1位年轻的、虽不漂亮但很整洁的“女8路”,被蓝毛领着1帮便衣拥推出来,架上汽车。 从被俘者那种丧魂落魄的表情上,关敬陶看出不是他所担心的人,松心地出了口气。 当时街上就传出她被出卖的很多流言蜚语,关敬陶连问也不问,直到3部摩托开走的时候,他冷冷地看着,既不高兴,也不惋情。 多年来跟随高大成出发作战他积累了这样的经验,凡是被俘怕死的人,对敌方来说,事情就简单容易了。 他正以1种空虚的无所谓的心情作壁上观的时候,田副官匆匆走过来,附耳对他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愣着?快去掌握队5,咱们马上要返回防地了。” 鲁队长领着武工队和民兵,顺着千里堤撤到回龙庙村北,民兵大队长赶到鲁队长跟前说:“敌人退回回龙庙,情况缓和啦,要不要叫同志们1面布防1面休息。” 鲁队长听了没哼声,沉默了1会儿对膘子说:“你把全体队员和各村民兵都叫来,我有话说。” 十8名队员和7个村的民兵到齐了,鲁队长沉着脸说:“人家主力部队帮助保卫麦秋,圆满完成任务,把脸露够啦。我们后脚跟来叫敌人追了个跑,武工队的脸往哪搁呀!没说的,从哪儿栽倒的,就从哪儿站起来!武工队同志们,跟我走,1定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民兵们知道鲁队长要去打仗,晓得他是打游击战的老手,都愿意跟上他。 鲁城经过考虑,只挑了两班精锐力量,余下的叫他们回去发动青壮年自卫队,准备担挑挑子运输东西。 下午3点,鲁队长率队接近了内封锁沟,这里是1块地形起伏蔓草丛生的地方。鲁城命令全部人员隐蔽目标,躺下好好休息。 伙伴中有的沉不住气,说:“鲁队长!这儿离城至多十里路,抬头可以看到沟沿上的炮楼,可得多加小心哪!” 鲁队长很自信地说:“你们尽管养精蓄锐吧,炮楼里的敌人除非他们下来踩着你们的脚。否则,别在乎他。” 老鲁同志心里有底,这儿距鬼子兵驻地较远,炮楼里的伪军们多半跟高大成出发了。但老鲁自已十分警惕,他领着膘子,改成农民打扮,隐蔽在有利的地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通往千里堤的大道。 太阳从正西直线下垂的时候,大道上出现了乱糟糟的步骑兵。 武工队员们发见是伪治安军,不用命令,都趴布到鲁队长的身后,有人说马队群里有伪军头子高大成。 老鲁听了心中暗想:“在这狭路相逢的当儿,要是有人指给我哪个是高大成1枪撂下他来够多好。” 他知道这想法不现实,高大成是先头部队他身后行进着潮水般的庞大武装。 1刻钟的时间前头部队过去了,接着又跟上来1个团。 武工队和民兵们跃跃欲试了,鲁队长忽然向后伸出大手摆了几摆,抑制住大家渴望战斗的情绪。按照军事原则,拦腰斩击可以动手。 但鲁队长从这股武装的人员队形上和行军纪律上看出是关敬陶的第1团,他晓得关敬陶的内幕,为了配合内线争取工作,他又让了1步。 1团过去之后,太阳快压山了,遥遥望见1个团队从另条路奔进市沟。 伏击的同志们失望了,有的人小声切念,认为失掉战机,闹的梁队长多少也有些后悔。 这当儿,大道上出现了1股驮驮载载、背背扛扛、吆吆喝喝、杂乱无章的队5,大约有56百人,这正是高拧子的第3团。 他们抢的多走的慢因而落在最后边,等候了两个半钟头的伏击队5,再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当鲁队长振臂1呼的时候,1阵密集排枪冲着高拧子和他的队5杀射。 高拧子1路回来,心满意足,专心致志地盘算着他这次抢劫的东西能值多少钱,骤然听到枪声,意识不到是咋的回事。及至发见左右人员纷纷负伤落马,才晓得是遇到了8路军。 他见从斜刺里冲来的人数不多,很想组织抵抗,可是在急忙中他找不见任何1个营连长,只好带着他身旁的通信班还击抵抗。 这时高拧子也没多少战斗意志,最大的愿望是耙拾来的东西掩护到内市沟里去。 士兵们整天疲劳,饿的肚鸣肠叫,谁还愿意打仗,恨不得1步迈进市沟,拥拥挤挤闹的高拧子站不住脚,不得不随着人流涌进市沟。 鲁队长见到敌人虽多而丧失了战斗意志,举枪呐喊1声,领着几十只老虎飞步冲锋,1气冲到伪3团侧翼的1个连跟前,没费多大力气,他和膘子各夺了1挺机枪。 1阵机枪扫射,把向市沟奔跑的伪军打的人仰马翻滚滚爬爬。 战斗正在激烈的时候,千里堤民兵大队长率领数百名自卫队赶到了,2话不说便朝着拉在市沟外的运输车辆冲过去。 1刹那间,高拧子辛苦了1天抢来的粮食衣物家具,原封不动地给留下了。 高大成骑马进入城郊时,听到3团失利的消息,气的他哇哇怪叫,立即下令停止返防,他要亲自与沟外的8路军交锋,副官长又拦住马头不让他前去。 高大成瞪圆1只眼睛:“1天抢的东西,1点钟全部丢掉,就这样拉倒了不成?” “这次权当白跑1趟,以后再抢嘛!” “你这个吃冤枉的,3番5次劝我,安的什么心?” “高司令亲自布置过的,忘了吗?今夜要全城大检举呀!” 伪省长吴赞东躺在起坐间的沙发上,焦心地看着壁上的挂钟。 “他妈的!车去了1刻钟还不回来,眼看8点半了!” “这都怨你!”3姨太太在旁边抱怨,“想当初,听我的话,压根儿不叫高参议领那个人来见面,会有现在的麻烦?退1步说,答应姓范的3个县长的缺,也会好点。” “过去的事,已经俦成啦,还有什么念叨头。” “不是听说还有商会会长的黑名单,会不会连累你?” “那倒不会,老维持会长啦,抓到日本天皇那儿,他也会解脱的。唔!你听,汽车来啦,你到卧室躲1躲。” 话音刚落,高鹤年迈着4方步走了进来。 第244章 老干妈高自萍双双被捕 见了伪省长,他若无其事地问:“飞签火票地把我找来,有什么急事?” “你竟然还这样悠闲自若,现在全城大检举,我得到密信,有你的‘点’,他们想从你身上拷间春节那件事。只要你躲开他们就没咒念啦!” “你别闹鬼吹灯,警备司令是你兼着,旁人谁敢捕人?捕吧!我就在你家里打官司好啦!” “嗐呀!你哪里知道,连我这警备司令都在他们怀疑之列,他们想捕你,目的就在整治我,9点钟检举,8点钟通知我,这不是成心的嘛······2话不说,你马上离开,我派人押车送你出城,离开省城两站地,你再坐火车,到北京后······” 吴赞东将声音放低,朝着卧室看了1眼,道:“先住到我大太大家里,听听风声,以后再联系。” “真是这样!”高参议看着伪省长的神情,他也有点着慌了。 “我往家里打个电话。” “满打满算还有1刻钟的时间,还打什么电话!” “非打不行!”不管伪省长阻拦,高参议起身到小电话间。 电话要通了,他叫女佣人找高自萍快接电话。 5分钟后,女佣人回话说,高自萍说身体不舒服,不能接电话,要有重要事情再直接告诉他,他正蒙头睡觉! 高参议气的厉声大骂:“你们简直是浑蛋!混蛋遇浑蛋!为什么不提我的名字?快去给我捶醒他,就说出了祸事,要他马上离开家,你亲眼看到他走出门,立刻给我回电话!” 高参议放下电话机,但他不出电话室。 吴赞东等的实在心烦,便去敲电话室的玻璃,大声喊道:“你故意磨蹭时间,这就等于找死。” 高参议硬着头皮不理,计算着女佣人走路和小高逃走所需要的时间。 1间小电活室,里外两个人,不同的焦急心情难挨地等待着。 又是5分钟过去了,高参议实在等的难挨了,又要通了家里的电话。 起初铃响没人接,等到有人接时,是个陌生口音,不住嘴地问高参议是什么人,又从哪里打来电话。 从音调和口吻里,他晓得是什么人操纵了电话,也晓得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像是从手里摔出条毒蛇,他扔掉电话机。 高参议没经过大事,他惊呆了,心碎了,糊糊涂涂地被人扶上了汽车。, 寒高自萍连到医院去了几次,始终没见银木兰的面,仔细1打听,才知道银木兰早已经辞职,谁也说不上她的去向。 他心里十分气愤,今天6点下班之前,他特意提前到医院门口,堵着小叶。 小叶已经从银木兰嘴里知道他们的关系,对他很鄙视,加上高自萍对她那嘻皮笑脸的轻薄相,心里更加情怒,她恶狠狠地说道:“你死皮赖脸个什么劲儿?人家有对象啦!单为躲你才离开医院的,本来嘛,宁嫁给好汉子拉马坠镫,还不跟万汉子当祖宗······” 高自苹被小叶骂的狗血淋头,怀着满腔抑郁,7点半钟回到家,这次他破例从前门进家,叔叔家的小花狗跟他多日不见,亲昵地跑到他跟前嗅他的鞋尖,他拾起脚来将它踢了个筋斗,然后低头步入后院。 走进卧室,室内挺黑暗,他猛开电门,又闪了灯泡,便大骂道:“这个鬼地方,简直不让人活下去!” 边骂边想起柜橱顶端存有灯泡,伸手去摸,把像片本子碰落在地上,待他找到灯泡开灯后,发见掉出来的正是他同银木兰的合影。 照片上的银木兰年轻秀丽,1对亮晶晶的眼晴,天真无邪地凝视着远方。 他同银木兰并肩地站着,不只挨的很紧,他的1只临膊还搭在她肩膀上。 他清楚地记得这是在1个美好的春无,他领着银木兰到北郊苗圃照的像。当时他胸有成竹地看准银木兰的位置支好3角架,对好了光圈速度,打开自动照门的1刹那间,他疾步跑过去同她并站在1起,乘势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每当无人之际,他拿起这张照片,常喊:“我的小娘子子哟!你太可爱了。” 现在,看到这张像片,骤然起了反感:“你是哥恶毒的女人呀!黄嘴的时候,吃我的红豆,喝我的甜水;现在翅膀硬啦,攀上高枝儿,对我睬也不睬,你狡猾,你忘本,你再也不是可爱的小娘子,你变成1条有毒的花蛇。” 说着,他伸手抄起1把剪刀,从他和她的中间1剪两断。 糟糕!他的1条胳膊丢在人家肩膀上,自己落了个4肢不全。 越看越难看,他咬牙说:“咱们同归于尽吧!” 索性把像片剪成碎纸,抛掉剪刀,躺在炕上,双手抄起1对枕头,压住自己的脑袋。 这时候叔父家的女佣人叫他接电话,他不通情理地把人家此走,索性又闭了灯。 高自萍第2次被女佣人叫醒时,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与他的心情1样的阴沉灰暗。他想:“什么急事要我马上离开,这样晚的时光,到哪里去,别不是她听错了!这个女乡下佬!” 他迟疑着徘徊着,楞了1会儿,听到门外又有脚步声音,估计是女佣人又来催了,他怀着厌恶的心情,摸索着穿衣服,门开了,出乎意外,进来的是个穿衣不正、戴帽歪斜的人。 “你是高自萍?” 他见势头不对,本意想着否认,却又点了点头。 “好,我是来请你的!”这个人说话不动声色,转脸朝门外很平静地说,“你们进来,瞧瞧哪些是咱们需要的!” “咱们是1家人,可不要发生误会。” 高自萍看出事情不妙了。 “1点误会也没有!你自己考虑考虑,要不要带点衣裳,天倒是暖和了。” 来人仍是不动声色,看来干这行买卖,他是习以为常了。 “先生!你们错了呀!我有委任状,还有身份证,你们要什么?” “要你乖乖儿跟我走,走法是咱俩牵着手,就像知已朋友1样,不许露出任何形色。距你家百米之外,有汽车等着我们。” 说着话,他给高自萍左腕上了铐锁······ 千里堤被捕的那个女人,正是到根据地寻找爱人的孟小姐,她到省城后的1小时内,就要求同她在北京给敌人作事的父亲见面。 蓝毛他们看出她的弱点,对她提前审问,把吓人的刑具向她当面1放,她就哭的出了声。 没费任何力气,她向敌人供出她所知道的1切。 当晚作好1切准备,蓝毛同她乘1部汽车驶出南门,直奔千里堤,晚9点到达古家庄西北炮楼,炮楼早接到待命出发的通知。 连口气也不喘,1个伪军中队随同汽车前进。 到达古家庄,登时就把这个小小乡村围的滴水不透。 跟蓝毛来的武装特务,绕到村东南角,把1所附有短墙的土坯房团团围住。 1切布置就绪的时候,蓝毛叫女叛徒上前叫门,门被叫开了。两个自称是赤色革命组织县区干部的人走进屋来。 面对着这两个陌生人,尤老太太感到诧异,以往,她家里也住过县区的工作同志,除非特别熟识的人,事前总有人送信打招呼,因为古家庄已是靠近敌人的边缘区了。 但这两个人很不在乎,他们进屋就点着灯。 房东老人迟疑着踌躇着,不敢冒然开口。 “老太太,不认识我啦?我才从北京来的时候,区里的干事领我在你这儿住过,那天夜里,你还请我吃过很多东西呢。” “这位是谁?” 老太太回避了她的话,注视着蓝毛那崭新的便服,那菠萝皮似的疙瘩脸,两只贼光4射的猴儿眼睛。 她觉得他的举止形象都反常,心里很犯嘀咕。 “我们都是······” “我们都是1块搞地下工作的!” 蓝毛发觉老太太注视他的服装,赶快抢着答话,因为搞工作是解放区运用惯了的名词,他特别提高了这句话的音量。 老太太沉默不语,等待事情的发展。 女叛徒瞥了蓝毛1眼,她说:“老太太!你警惕性可真高呀。既是这样,我就实说了吧!我是被派进省城工作的,原来有个女交通员负责送我们,不幸前些日子,她被捕牺牲了。组织上委要我们直接找你,因为我们到省城后,是受你儿子的领导。” 老太太嘴唇张了张,又没说话。 女叛徒继续说:“本来组织上委要派合法干部送我们来,因为今天敌人出发,他们都转移了。组织上委又给我们开介绍信,我说不要开信了,我跟你老人家熟识,他们说这个地区紧张,没有证明不行。” 她1连串念道了很多县里负责干部的名字,最后她掏出伪造的介绍信。 “信给我没用,我又不识字,你们有事,快找旁人去,我上了年纪,腿脚不灵,不能登城上府的。” “要是你实在走不动,把你的儿子的住处告诉我们也行。”蓝毛急于求成,他不耐烦了。 “谁说我儿子在城里?” “那天夜里,你不是同我说过!” “同你说过?别欺侮我老眼昏花啦,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号人!” “这个老婆子,胡搅蛮缠的,快说出来不得啦!”蓝毛压不住火头,恶言秽语地顶撞老太太。 老太太这时完全看出他们是坏人,便说:“快干你们的公事去吧!这儿是边沿区,两方面的人都不断来,磨蹭了工夫,提防碰上对头冤家。” 她这几句话,把蓝毛吓慌了神,不但怕外边来了8路军,还怕屋里藏着8路军,后悔进门之前没仔细搜查1下。 于是,掏出电筒从外屋到里屋都晃了几晃,最后又照着老太太的脸,看她是什么表情。 第245章 捕高自萍被抓 “你乱照什么?” 老大太不愿意家里手电筒乱闪光,也有些愤怒。 “我照你儿子,看看是不是藏在家里的。” 蓝毛的假面具摘掉了,走着急速的步子,周围转了1遭,伸手拉开迎面桌子的抽屉。 “你找我的儿子?哼!难道我有儿子还放在抽屉里!你怕不是要抢我老婆子的钱财吧!” “你这老婆子的嘴够多损!这是对抗日工作人员的态度?” 蓝毛嘴上说着,手上可是不停地翻腾东西。 “抗日的?就你这副嘴脸?怕不是土匪吧!” 老太太横身挡住蓝毛,1时虽记不清哪里藏着重要的东西,总觉着这些家伙会翻腾出不利于儿子的什么来。 蓝毛感到原订计划全部落空了,他唿哨1声,院里埋伏的打手们1涌而入,他们不顾老太太高声叫骂,推推搡搡把她架上了汽车······ 夜深人静,在曾经审讯过金木兰的那间房子里,高自萍被带了进去。 迎面桌上坐的还是蓝毛,他从古家庄刚刚回来,虽经过擦洗更换衣服,因没有休息,显得很疲劳,时不时地掏出手帕擦抹汗水。 范大昌斜躺在沙发上,腿搭着腿,不抬眼皮地看报,明知高自萍进来,故意不理睬,仿佛审问高自萍,跟他并不相干。 在这样可怕的沉默中,高自萍心惊肉跳的沉不住气了。 “先生们!这是误会,这是误会!” 见自己说话没人反应,他产生了1种幻想。我是公务人员,1切手续证件齐全,不缺!有案可查,有凭可证!街道派出所都知道我,省市公署都会给我作保! “少说废话,你是赤色革命组织成员,谁也没法保你!” 蓝毛大吼了1声。 “赤色革命组织跟我井水不犯河水,这完全是误会。” “哦?既然是误会,那咱们就误会到底,来人呀!把这个误会分子立刻给我枪毙掉!” “我冤枉呀!”高自萍失魂落魄地喊了1声,瘫痪倒地。 “有冤任吗?你说说看。” 范大昌这时才放下报纸拾起眼皮。 “我哪里是赤色革命组织,就在8路军采购员进城的时候,有人托我找几份报纸,还是在当街买的。” 范大昌面带笑容说:“别看你年轻,还真会撒谎!实话告诉你,这里是特务机关的审讯处,杀人好比捻死个臭虫,哪天不宰几个。小伙子,放聪明些,人到世界上来,上帝就只给了1条生命。思想信仰,是赤色革命组织教给你的,身家性命可属于你自己!要死要活,现在正是个当口!” 高自萍见范大昌平静地说了这1香话,便转脸朝他讨饶说:“我确确实实,没给赤色革命组织干过大事,人家也不重用我这样的!” 范大昌眼睛1瞪:“快闭住嘴,没有闲话给你说,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叫这家伙去打打秋千。” 由外面进来几个打手,推推拥拥把高自萍架出去。 几分钟后,回来的人报告说,姓高的刚吊起来就叫喊,只要饶命什么都招。 范大昌得意地对蓝毛说:“我看这小子就不夹尿,果然经不住1绳子。咱们到现场看看去,也许能从这个小后生头上能先打开缺口!” 十分钟后,范大昌带着收敛不往的笑容回来了。 蓝毛多少有些担心,他问:“范主任,这样干,是不是太轻易啦?” 范大昌说:“这种快拿快放的办法,是反敌工的最新手段。只要他肯签字,对我们就是把柄,签字这件事,用赤色革命组织的眼光来看,等于良家女儿为娼,再喊贞节也不顶事啦!” 1天的工作办完了,干的很成功,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并肩躺在沙发上,互相称赞,彼此恭维。 蓝毛称范大昌经验丰富,智慧多端。 范大昌夸奖蓝毛心硬手黑,勇敢泼辣,两人互相掏出纸烟礼让着。 墙上的挂钟象犯人踢锁链似的响了1阵,接着当啷1声,报告了整点。 从习惯上,是他们下班的时刻了,然而,两个朋友今夜反常了,他们不去外面看他们看习惯了的“月黑杀人夜”的景色,不去听他们听熟了的“肉体呻吟”的声音,他们倒愿意伏在这所门窗关紧、空气室息、闷沉沉阴森森的屋里,因为他们心情上有1种完成任务的满足感。 这种满足就像屠夫深夜宰杀完了性畜,把它们倒吊在肉架上,放下屠刀,脱解围裙,洗掉沾染手上的鲜血,然后心满意足地抽1袋烟。 范大昌他们现在正是这种神情······ 经过1段时间的沉默,范大昌听见蓝毛喉咙里发出了响声。 范大昌,心中暗想:“蓝毛这样的人,心狠手辣,吃的饱,睡的着,确是1把杀人不眨眼的好手。” “夜凉啦,小心受感冒。”摇了摇蓝毛,范大昌提醒道。 蓝毛被推醒时,突然响了个大鼾声,像咽喉里卡住了大块东西,他张开大嘴,喷出1口腥臊气息,然后左眼右眼渐次睁开,看清是范大昌时,抱愧地微微1笑。 “范主任,失敬的很。说实在的,我两天两夜没合眼,太疲乏了。” “今天出发,顺手不?干掉儿个?” “今天阁王爷不开门,1个该死鬼也没碰上。” “还是你亲自动手吗?” “那倒不1定,不过日子长了,闲的手心发痒。” “蓝队长!”范大昌别有企图地说,“你这股干劲儿,不论是在治安军还是省城的侦缉队,称的起是1把好手。可是,有些时候,我也真替你担心,老是亲自动手,命案越聚越多。命案太多了,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比方说·······” 范大昌给蓝毛咬着耳朵说了1阵。 蓝毛脑袋摇的像货郎鼓似的说:“大日本军铁桶1般的天下,他们还能回来?” “嘿!你怎么不信呢?” 他俯身在蓝毛耳边,又说了很久。 蓝毛有些无可奈何了:“真要有那1天,要人1个,要命1条吧!” “道路还宽的很咧!”范大昌说着说着,终于向蓝毛暴露了他的政治面目。 “问题的关键就在办理这道手续!没有它时,多1桩案情,多1份罪过。有了它,1身2任,多杀1个,多向蒋委员长那里报1份功劳。” 蓝毛听罢,忽地站起来,菠萝皮脸庞精神焕发,脖颈的青筋胀的直跳。 “我不惜1切,只要你肯引荐你这粗鲁的兄弟······” 范大昌也站起来,作出十分激动的样子。 “你只要信的过你这不才的哥哥,我1定,不!我现在就承认!你是我们地下组织的同志,而且奉送你5年工龄。” 说罢这1对难兄难弟就张开手臂拥抱在1起,忽然,蓝毛抽出身来,快步跑到内屋,打开壁橱提出1瓶白兰地,满满斟了两杯,1捧对方,1擎己手,说道:“老兄!谢谢你的提拔,今后我的工作更有意义了。来!为蒋汪两位组织的总裁携手祝福,为我这个**战线上的新兵,干杯!” “老弟!”范大昌1挺脖子,灌下那杯黄汤,“为了庆祝和完成我们伟大的**事业,必须不眠不休地工作。我提议!趁我们精神高度愉快的时候,把那位最重要的女犯人带来审讯突破了她,对全城潜伏的奸匪打击甚大,兴许在吸收你加入组织的第1夜,咱们就来个剿共战线上破天荒的大胜利呢!” “同意,加倍的同意,让我亲自提她去。不过咱们得注意点子,夜里捕她的时候,可野刁啦!” 时间不大,尤老太太进来了。 她穿着上身毛蓝下身墨青色的单衣,绑紧两条腿带,矜持地站在当屋,额纹紧皱,眉头微蹙,嘴角似闭犹张,4肢时动时静,两只眼晴朝正前方水平线上注视着,像是看着迎面桌上的台灯,又仿佛什么也没看。 从表面很难看出她是什么表情,只能肯定她是已经拿定了什么主意。 “老太太,你请坐。” 范大昌站起来,很客气地指着已经摆好的凳子,顺手从暖壶里倒出1杯热茶放在她跟前。 老人刚刚坐下,范大昌和蓝毛开始了他们的劝说工作。 两个人的心情狂喜到变态的程度,因而讲的很多很长。 有时在1个相同的问题上,两人争着说,好像1对老鹃对笼似的。 他们1共说了十多个问题,中心意思是要老太太供出她儿子的情况。 范大昌认为1个乡村老太婆,没有多大了不起,信口开河地答应了很多条件。 不但答应保证她儿子的生命安全,还保证她儿子归顺过来给安排很好的地位。对于老太太本人,答应的更多了,答应她吃香的喝辣的、坐汽车、住洋房。 范大昌不只是答应条件,还拿脑袋保证实现他的诺言,说老人如需用钱,可以先行付款,恐口无凭,可以签字。 蓝毛恐怕老太太不懂签字划押这1套,他当场起誓,如果他们说诳话,欺骗乡下老太太,他蓝毛1家3代都是丫头养的,祖宗8辈的坟头倒掉过来,坟尖朝下,供万人抽打着转陀螺。 1个钟头过去了,老太太始终没作声。 蓝毛想起老太太在古家庄那股拧劲儿,觉得刚才很多好话白说了,忍不住要发脾气。 范大昌皱眉示意制止他,又劝说了1番,老人仍不作声。 范大昌并不失望,成竹早已在胸,他同蓝毛亲自带她参观地下室的各种刑具。之后,打开牢门,叫那呻吟嚎叫的声音威吓她!折磨她! 第246章 审问 老太太活了5十7岁,从没见过,也没想过骨肉长成的人能忍受这么惨的刑法。 她害怕瞧见那些蓬首垢面的犯人,她眯细着或是干脆闭上眼睛,跟他们挨间屋子,逐个的转悠,好容易转完了,她精疲力竭地回到原地,两肩徐徐端起,出了1口长气,颓然倒在有扶手的坐椅上。 范大昌启示着说:“我们的话都说完了,死路,活路,你都看到啦,拿定主意吧!” 老太太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说的,我听不懂,你们问的,我也不知道。” 蓝毛又火了:“你胳膊能拧过大腿去?别认为你不开口就算了事,我们什么都清楚!” “清楚你还问什么?”老太太特别厌恶他。 “你的秘密保不住!”蓝毛从袋里掏出1件东西,用力朝桌上1拍,“你看!这个是什么人?” 老太太站起,看到桌上放的正是儿子中学时代那张照片。 她从心里打了个冷战,这种重要东西,怎会落到他们手里,这是当娘的最珍贵最爱惜的纪念品呀。 多少个黄昏雪夜,多少个花晨月夕,她对着这张照片出过神。 抗战爆发后,几时听到作战的消息,她都拿出像片来为儿子和他的战友们祝福。 她心绪愁闷无聊时,拿出它来当真人似的说话。 逢年过节时,把它放在桌上拌随她1起聚餐。 这张小小的照片,曾填补过母亲很多精神上的空虚,给了她多少抚慰和满足。 儿子回家的那夜,曾劝她不要悬挂它,她虽听了儿子的话,但设收藏好,想不到被这群天杀的搜抢了去。虽然失去的仅是1张像片,老太太的心里真感到像是他们捉住她的儿子。 这便如何是好?她怀着惶乱,恐惧和祈祷般的复杂心情向前移动着脚步,表面装出摸然无谓的表情盯着蓝毛。 蓝毛在特务工作的历史中,最得意的是控制人的神经,抓住对方的辫子,制造别人的痛苦。现在,他觉着已经从精神上征服和控制了这位老太太,他又1次得意了。 就在这时,猛然间,老太太摸到桌上,劈手抓住像片,连撕带扯弄个粉碎,统统放在嘴里,蓝毛赶来抢打时,她已经呷1口茶水咽到肚里去了。 老太太胸部起伏,额头流汗的时候,蓝毛瞪着猴子眼睛要动武的时候,范大昌格格笑了。 “老太太!你好聪明啊。告诉你,干特工的不比你脑筋简单。这张照片,早经我翻照了,愿意撕,你要多大的,我给你放大去。” 老太太先感到失望和威胁,想了想,又沉着了:“你把它放到城门大,也是白费。” 蓝毛喊叫说:“谁跟你这死老婆子址皮,快说出你儿子的下落来!” 范大昌故意用了谨慎严肃的态度说:“现在是最后的时刻了,我们摆出两条路任你挑。不说,马上掐监入狱。说了,立刻松绑发财。” 他将厚厚的1叠钞票递到她的跟前。 尤老大大的鄙夷笑容还没泛出的时候,就立刻收敛回去了。 “儿子是我掰着嘴养大的,我不拿他换钱花。谁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们出去满世界打听打听,全世界上,哪1个当娘的肯出卖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范先生,别跟她多费口舌,交我来处置她。”蓝毛迈前3步,双手又腰,满脸杀气地站到老人跟前,“老婆子,我告诉你!刚才各种要命的家什你都瞧见了。这些,我1满不用,对你这旧脑箭采取旧刑法。限你3分钟的时间,说了万事皆休。不然,我上油锅炸酥你这把老骨头。” “别要3分钟,我1分钟也不等了,你的油锅在哪儿?” 老太太站起来,自己推开门朝外走,蓝毛吆喝着暴跳如雷地跟出去。 范大昌看着她的背影,脑袋连摇几摇,摊开两手作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尤林把他们夜闹商会并安全脱险的事,叫小燕儿转告银木兰。 要她严加防范敌人的搜查,坚持固定时间地点接头见面的办法,不要胡乱碰头。 银木兰听说尤林亲自这样干,给自己影响很大,决心寻找为姐姐送信的姑娘。 这是她第3次寻找了,按照韩燕来说的方向,她从新站在城西北角仔细试验,结果很多地方都可看到奎星阁。 她觉着抬头看到奎星阁这个条件太广泛了,在偌大的都市,1不知道街道门牌,2不晓得姑娘姓名,也没看清面貌,只是模模衡糊的有个背影的轮廓,这不是大海寻针吗? 银木兰怀着失望的情绪,漫步朝西北城角转游,仍不断瞧着奎星阁,但不再抱什么企图了。 她信步走到1带僻静的地方,这里住宅很稀,有1所带围墙的矮房,门口摆着各种青枝绿叶的花草。她不想买花,禁不住探头朝里看,正在看时,从花房走出1位手持花束的姑娘,她是城市的普通妇女打扮,穿的挺朴素,身体怪单气,弯弯眉毛,凸凸鼻脸,1对透露聪明的眼。 与银木兰走个对面时,地扬起眉毛盯了银木兰1眼。她盯的是这样有力,以致银木兰禁不住低下头来检查自已全身,是不是有什么特异的地方,被她这样的注意呢? 姑娘越过银环56步,似乎不放心,终于又转回头来,突然发问:“你是来买鲜花?” “不!我是来找人的!” 这不是银木兰想要说的话,临时不知为什么竟这样回答了。 “能告诉我找谁吗?” 姑娘这样问时,似乎有1个什么目的支配着她。 银木兰用谨慎的眼光注视着她,说:“我找······我找1位替人家送过信的姑娘。” “你是不是还知道她的名字?” 姑娘前进两步,凑到银环跟前,眼晴灼灼放光了。 “她连地址也没来的及告诉我。” “你找的这个人,是夜晚在东郊代替姐姐给妹妹送信的吗?” “啊,你就是······”银木兰不知该怎样称呼,但她肯定了这个人,她握住她的手。 “咱们到那边去。” 她拉银木兰到无人之处。 “那天夜里,大路上走来1股伪军,我没敢再等,我叫蒲小蔓······” 蒲小蔓家从龟山事件后,她母亲被押了1个礼拜,1口咬定8路军黑夜闯进来杀死龟山,并将她先行捆绑的,敌人初步信了她的口供,将她释放,也有留用观察的意思。 这家买卖改由特务机关全部接管,改为秘密活动场所。 正门外面仍挂着收买珠宝玉器的招牌,实则柜房里只留1两个人应付门面,并不做什么生意。 蒲家母女本想脱开这个地方,1方面是摆脱敌人并不容易,又加金木兰活着时候嘱咐她们不必离开,因而蒲小蔓还是不断00星星地帮助母亲做些事,今天她就是替母亲来买鲜花的。 蒲小蔓向4周扫了1眼,焦急地说:“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咱们长话短说吧。有1件大事,正想寻找你们。敌人在这里押了咱们1个很重要的人物,直到现在她同组织上还没取到联系,我希望你能同她见见面。” 银木兰听说吃了1惊,想仔细打问被捕的是什么人,如何个见面法。 蒲小蔓没做详细回答,只说:“可能的话,见了面你们再详细交谈吧!请你先到西边坑沿等我,不见不散!” 她把鲜花递给银木兰,空手匆匆回去了。 银木兰看出她有满腔热忱,对她的行动不容怀疑,对她的要求也不好拒绝,按着她指的方向,漫不经心地往西走,行不多远,果然发现1洼水池,池水边缘有个光腿赤膊的男孩,手持竹竿追赶群鸭上岸,鸭子扇着翅膀,摆动着沉甸甸的屁股,被赶到池边人家去。 池水平静的像是1块大镜子,镜面微微露出1些深紫色的浮萍,宛若嵌在镜中的花朵,即使这样幽美的景色,银木兰也没有心情去看,她在计算着蒲姓姑娘离开的时间,她在推测究竟是什么重要的同志被捕。 4周静静的,连个过往行人都没有,她心里忐忑不安了。 抬头看天,天上白云镶着黑云,渐渐把中午的太阳遮住,天阴了。 掠过柳树梢头,飞过1只斑鸠。 “斑鸠是唤雨的,要下雨就更糟啦!”她边想着,发觉风中含有沙沙响声,估计是雨来了,她身在树下感觉不到,池水里已划出很多圆圈,她怕只身冒雨引起外界怀疑,转身向东走,快到花房时,正与慌张赶来的小蔓走了个碰头。 “1切都安排妥当了,跟我作伴走吧!” 她挽住银木兰的手,见银木兰有些犹豫,她说:“你别过于小心,没有把握,我敢领你去吗?现在他们吃过午饭,有的睡觉了,有几个特务腿子,妈妈安排他们打麻将,咱们偷偷从后门进去,有人碰见就说给我送鲜花的,至于别的事情,看我眼色行事就中啦。” 蒲小蔓虽是这样说了,银木兰的心终未放下,双重感情折磨着她,又想去又怕去,脚步又不停地跟着走。 银木兰再1次叫小蔓说说情况。 “哎呀,重要事人家也不能告诉我呀,反正你见到就清楚啦!怎的啦!姐姐都信的过我,你还怀疑呀!” 银木兰觉着她说的有理,不必再问了。 转折了两个方向,蒲小蔓指着1所住宅的后门,小声说:“前面就是,大大方方的,跟我来!” 第247章 狱中见面 小蔓开后门,领路前进,银木兰思付了1下,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进去。 进门靠右边,有所敞开的房间,看样子像是个贮藏室。 1位上岁数的男佣人,正在整理家具拾掇干柴,他看了银木兰1眼,没有吭气,照旧干他的活。 迈过贮藏室,进入后院,院中堆满煤末,因为囤积日久,煤层上面长了高高的青草,几株大枣树,掩映房檐,笼罩着5级石阶。 登上石阶有东西走廊通道,通道紧挨着装有大玻璃后窗的住宅,银木兰估计这所宅院是特务们住的地方,又犯嘀咕了,怎奈蒲小蔓已经步上石阶,并点头招她跟进,她只得步履艰难地跟上去,幸亏后窗是毛玻璃,里外瞧不见,天阴的很沉,玻璃上映不上影子。 银木兰竭力悄步,避免任何音响,屏息着呼吸通过走廊这1段距离,当听见玻璃窗内有洗麻将牌响声,她才趁机会加快了脚步。 偏偏正在这时,窗内发出质问道:“谁?” “是我,蒲小蔓!买鲜花去啦。” “就你1个人?” “你们还要多少人?”小蔓说完这句话,指了指走廊尽头侧面1间房屋,银木兰会意,抛下小蔓紧行儿步钻到里边去。 她进入房内立刻拨了门,这个房间被高房遮的见不到阳光,里面没开灯,加上阴天,屋里暗的像黑夜1样,银木兰刚1进来,视觉完全丧失了作用,嗅了嗅鼻子,闻到1股油腻和蒸食的气味,墙角处冒有1缕火光,是高灶封了火,发散着潮湿的气息。 贴东墙齐胸高处留有窗口,被两块左右移动的木板遮住。 银木兰静了静神,眼睛能适应这种光线了。她断定这是1间厨房,隔扇那边可能是饭厅,齐胸的窗口准是送饭用的。 她想推开窗板,透点新鲜空气,但害怕隔壁里有人,又不了解周围的情况,只好掏出手帕捂住鼻孔,竭力忍耐着。 她1个人呆在这厨房里,心里十分烦乱,嗓子痒的难受,像有很多小虫儿从咽喉里要向外爬。她挺后悔不该进屋时桶门,现在闹的连动也动不了。 又等了1会儿,她简直害怕了,担心有人推门,怕人家查问小蔓,甚至怀疑小蔓是不是为姐姐送信的姑娘,自己是不是受骗,是不是会演1出为组织上丢人的滑稽刷1自投罗网后还把自己关起来。 总之,她在想入非非,她在难挨地度着自认为时间很久实际上并没多久的时刻。 外面沉重地响了1声,把她吓了1跳,那是天上1个沉雷。 接着,身旁咯吱响了1下,她打了个旋转,看到东墙上的小窗户开了,她赶过去要同她所期待的蒲小蔓打问情说。 哪里有什么蒲小蔓,代替她的是1位憔悴到可怕程度的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不知道要见面的人从哪个方向来,她愣愣地坐在1条长凳上。 银木兰存细1看,她的心几乎要从口腔跳出来,不顾1切地探出全身,双手搂住她的肩膀,说:我的天哪大娘,怎么是你······” 两秒钟前,由于外明里暗,杨老大太1时没看清来的是谁,当对方探出身时,她认出是银木兰,是和儿子1起工作的最亲密的成友,她内心中意已久的姑娘,登时她1反在敌人面前那股强刚毅的气概,无限委屈地喊了声:“我盼到眼干了的啊!孩子呀!” 她刚流出眼泪,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挥掉热泪,十分紧张地说:“快走!你马上离开!狗东西们抓捕我,就是为了······” 老太太话未讲完,天空骤然响起1声炸雷,1阵饱含湿气的冷风吹过,雨喇喇地下起来。 室内光线变暗了,老太太1时心情稍为镇静些,紧紧攥住银木兰的双手。 银木兰抬起头来,看隔壁房间空静元人,窗外挂起密密麻麻的雨幕,突然想到尤老太太可能会受到和姐姐同样的遭遇,顿时撕肝裂胆,激动非常,便抽回手来,挂着窗台,跳过窗去,挽起老人的胳膊:“大娘,什么话也别说,现在就跟我走!” 听到她的话,尤老太太抬了拾眼皮,才要表示什么,就见门扉后面闪出为她们望风的蒲妈妈。 她1个趔趄想扑过来:“姑娘,你可别只顾救她1命,害了俺们两条命呵!” 银木兰有些恼意地说:“你是小蔓的妈妈吧?你这看法不对,为人为到底,送人送到家,真要帮助我们,别伯这些,最好连你们母女跟我1起走,到外边由公家养活你们。” 蒲妈妈脸上没血色,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尤老太太摇头表示叫她放心。 蒲小蔓1边向外推妈妈出去看人,转面正告银木兰说,“你太激动啦!我们豁出全家性命倒可以,你们能跑出城圈吗?你没见老人连站都站不住吗?她已经遍体鳞伤了。别妄想不可能的事,我同妈妈躲开,你们抓紧时间,把要紧的话快说说吧!” 她领着妈妈躲到外边屋檐下。 听了小蔓的话,银木兰觉着自己的想法不现实,又看着老人可怜无告的处境,便安慰她说:“大娘,千万别担心,我出去后立刻同尤林1块想办法,营救你出险。现在,你对咱们的工作,有什么吩咐,快告诉我吧!” “工作是要紧的!当前很难,天大的难处,也要变着法儿完成任务。” “大娘说的对,我们1定听你的话。你接着朝下说吧!” “你们可要千万提高警惕,防备内奸,内部的奸细比外边的政人更加可恨!” “这话我记下啦,你对尤林有什么嘱咐吗?” 老太太细目凝神,像是想的很远,半响,她说:“我生养了尤林2十8年,我的心吊了2十8年,没1时1刻放下的时候。小时候,俺娘儿们被地主欺负的离乡背井。他读师范时候闹革命,我担心青天白日政府害了他。到内线工作,我又怕他道到日本鬼子的毒手。为了儿子把我的心都扯碎了······ 尤林进省城的那天夜里,他对我说,等将来全国解放了,领我到京城风光风光,开开眼界,我多想活到那1天呀! 现在请你告诉我的林儿,叫他把孝敬我的这副心肠,献给全中国的人民吧!” 银木兰见老人说完话,叹息不止,便问:“大娘!你要是还有什么心腹事,就1古脑儿对我说了吧!” “我的好孩子,心腹事我有呀,唉!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娘,尤林不在,有话告诉我,我不是同你女儿1样吗?只要我们能办的,你尽说好啦。” “孩子!我最怜惜最疼爱的,除了尤林就是你,从打在你家见面的那1天起。” 老太太话到嘴边不好出口,看了看窗外,雨丝像水晶绳子般的降落着,老人伸出手来正要作1种动作,忽然,有沉重的脚步跑来敲小厨房的门,门被银木兰插上了,敲门男子粗声大气地叫骂:“白天插门,人都死净啦,到底有没有开水?” 他边骂边端门,门框晃了几晃,看看就要被踢开。 银木兰她们沉歌着,好容易盼的蒲妈妈从雨里跑过去,上前解劝,声言马上给他们送开水去。 那个野男人根本不理,叫驾的更凶,比手划脚,要朝银木兰她们这间屋里闯,蒲妈妈拦也拦不住。 银木兰吓的不知怎样好了,这时天空闪过1道白光,连响两个霹霞,屋顶被震的唰唰直掉土。 叫骂的特务喊了声:“我的娘!天怒啦!” 1扭头,撒鸭子跑回走廊通道去了。 雷声过后,1阵暴雨,屋里光线更暗了。 银木兰再次握着老人的手。说:“大娘!抓紧时间,赶快接着说吧。”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恼啦!”她从左手中指上,摘下那只嵌有1双赤心的白银戒指,“这是我跟尤林的父亲结婚的时候,他买给我作纪念品的。多少年了,想把这件东西转赠给林儿。什么时候我把它戴在林儿的称心如意的姑娘手上,我就了却最后的心愿啦。银姑娘,我求求你,你能······” “大娘,你?不!尤林的心思可是······不行。” 银木兰1时心慌意乱,话不成句了,沉了沉气说:“东西我亲手交给他!关于我,大娘,叫我说什么呢,你没女儿,我没母亲,我就做你的女儿,认你作母亲好啦!” 说着,恨不得立刻跪到老人跟前给她磕个头。 “你是·······” “我不是·······” 这当儿,蒲小蔓急忙忙闯进来,她手里捧着1件雨衣,跑步上前,握住银木兰的手说:“趁这个空子,我送你出去,快!” “房东姑娘!我求求你,再让我跟她说1句话。”老太太的颜面曲扭的可怕。 “难道你真不能?”老人气息呜噎了。 银木兰知道老太太伤心到什么程度,也知道她失望到什公程度。 她了解她,也怜悯她,她不愿看到老人家这种焦愁可怕的脸色,她不忍心在同志生命垂危的时候再来刺激她,她宁肯自己受点屈辱也要给她1些安慰。 “任你尤林清高自负吧!任你们谁随便把最难听的话语来骂我吧!我没勇气了,谁叫我是心慈面软的人呢!”想到这里,乘蒲小蔓给她披雨衣的时候,她背过身去,朝着老人伸出1个手指头。 第248章 被出卖 银木兰浑身被雨湿透的时候,才发觉身上没了雨衣。 “莫非丽衣丢了?” 仔细想了想,是蒲小蔓同她分手的工夫拿走了。 她这时很害怕,怕自己在这种丢魂失魄的时候会招来什么灾祸。她移步踱到1家居民的门洞里,1来是为了背雨,2来也是为了想镇静1下。 神志刚清楚些,尤老太太的遭遇又咬住了她的心。 “我要马上给尤林同志送信去。对!按规定是在今天下午4点钟在红关帝庙见面,不!出了这样的大事,还能等到下午4点钟?” 她在门洞里坐不稳立不安,外面浙浙沥沥,雨丝细小了, 不再等待雨停,她走出门洞。 街上很泥泞,不大好走,为了节省时间,她想坐3轮走,等她走到停放3轮车的地方,发现是万家楼,她想起了高自萍。 “离他们这样近,我先去1下,看看通过高参议有没有办法。要是从这儿能营救尤老太太,岂不更来的快点!” 她被送种骤然浮上心头的希望鼓舞着,便加快脚步奔赴高宅后门,趁着4下无人,走上前去,急剧地敲门······ 高自萍被敌人释放归来,发觉他叔父已经离开省城。 他怨恨他叔父不早叫他,怨恨传话不清的老妈子,最后,他也怨恨自已。 “我的肉是不禁劲阿!可绳子吊的实在痛呢!” 他想逃走,证件被没收了,怕出不了城,又嘀咕暗地里有人监视。 即使没人监视,他能离开吗?不能,他按照敌人的需要填过1张表,想到那张表,他觉得他跟赤色革命组织的缘分断了,他不想跑了,他哪里都不肯去了。 蓝毛给他规定,每隔4天汇报1次,今天又是他汇报的日期,他还是无法汇报出具体成绩来。 真要接2连3的给敌人说空话,他仿佛看到蓝毛那种杀神附体的样子,吓的他闭上眼晴。 午后天阴了,接着落下倾盆大雨,雷雨把他从小房子里同世界隔绝了,他心里感到松泛些。 过1时说1时,这样下1整天才好,他想睡1觉,倒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 屋里暗的怕人,他打开灯,正是雷声电闪交加。 他想起开灯危险,易于尖端中电,人脑袋不是尖端吗?他吓的把灯闭了。 再躺下时感到腰身很刺痒,用手在床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出自己1根脱落的发丝,好容易盼的闭眼睡了,又做了1场恶梦,梦中他去向蓝毛作空头汇报,蓝毛听完什么也没说,抽出1把牛耳尖刀叼在嘴里,双手解他的衬衣,他懂的这是要干什么,大呼1声“娘呀!”吓醒了,出了1身冷汗。 刚坐起来,听到外面有急剧的敲门声。 他估计是他们找上门来了,虽然十分害怕,但又不敢不去门,他战战兢兢地拉开两扇后门,发现是被雨淋湿的银木兰,他不禁1征,双脚发软,险些要跌倒,幸而两手扶住门栓,才保持了身体的平衡。 刹那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作,拒绝她入内呢?还是让进家来呢? 见银木兰自动向里走时,他才身不由已地闪开道路,踉跄地跟进来了。 “你的身体不舒服吗?”银木兰感到他有些异样。 “啊!是······是不舒服,感冒好几天了。”小高支吾着。 银木兰把他刚才的表情动作,都联系到他的病体上去,看到他的脸色确实青黄消瘦,便也信而不疑。简单地安慰了两,便将最近几天敌我斗争的情况,扼要地向他说了说。 高自萍的耳朵里像是灌了黄蜡,1句话也没听进去。 银木兰按照自己的意图,很快谈到尤老太太被捕的事,高自萍精神十分恍惚地听到“被捕”两个字,便惊恐地连问:“被捕的是谁?是谁被捕啦?” 听清是尤林的母亲,他的额角上已冒出涔涔汗珠,但他的心情比刚才平静多了,这时,他才洞悉了银木兰来的目的。 轮到高自萍说话了,他避开银木兰的要求不谈,他说内线工作犹如赌博,厮混久了,正如俗话说的“久赌无胜家”,没有不出漏子的。 看到银木兰的愠色,他中止了他的话,注视着银木兰,沉默了很久。 当她催问他能否想办法营救的时候,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表示家里谈论问题不方便,要到外边我地方单独同银木兰商量商量。 银木兰熟悉这是他对待她的老1套方法,但她今天是欣然从命了,并主动地催他快走。 由于雨后太阳蒸发,地面气候闷热,他们迈进距万家楼不远的1家冷食店里。 进入楼上雅座,高自萍简单地要了两样饮料,将女招待员打发出去,女招待员看到高自萍的神气,认为是谈情说爱的,知趣地躲开了。 银木兰再热,再有适口的饮料,这时也无法下咽了。 她立马追风地逼问高自萍有无办法立刻拯救尤老太太出险。 高自萍变的沉着老练了,慢腾腾地倒满两杯橙黄色的桔子汁,凝神盯着杯子里沙沙作响的泡沫,泡沫消失到无声的时候,高自萍的思想准备成熟了,他并不礼让对方,伸手端杯自行呷了1口,抬起小小的核桃眼睛:“我高自萍是不被你们重视的人,特别是姓尤的,他根本瞧不起我。你们这1时期,这么冷淡我,回避我,为什么叫我办这么重大的事呢?” 银木兰不知道高自萍为什么这样提出问题,心想可能是平常对他顶撞太多了。想到尤林讲的,在他未调出之前,要以团结为重,为了托他办事,委曲求全地向他进行解释,希望他不要发生误会。 “我问你,是姓尤的委托你来的,还是你自讨着来的?” 银木兰隐藏了同老太太会面的经过,她说:“我并没见到尤林同志的面,是听到消息特地来找你的,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呀!” “好!让我再问问你,如果被捕的是你,你爱不爱生活,图不留恋你的青春的生命?” 他听到银木兰对他的话作了驳斥,静了1会儿,忽然改口说:“营救老太太,是件重大的事,须要咱们共同到尤林同志家去,同他好好商量,然后再考虑具体作法。” 银木兰推辞说:“到他家去可没办法,听说他已经搬了家,新住的地方我也没去过。” 看到高自萍脸色搭拉的很难看,她解释说:“我说的全是实情,现在我找他接头,都是约定时间,今天赶的凑巧,如果咱们必须见他,可以等到下午4点。” “下午4点?” “每周这天的下午4点,我同他在红关帝庙接头。” “是体育场旁边那个红关帝庙?” “是的……” 他不再同银木兰谈论有关尤林的事了,看了看表,故意东鳞西爪地扯了儿句闲话,忽然他象想起什么,向银木兰说:“今天跟1个朋友原有约会,现在看是去不成了。你等1下,我打个电话告诉他!” 说完他起身出去,临下楼时,他将通向雅座的屏门轻轻关上了。 银木兰目睹高自萍的神情举止,心里升起疑云:“他今天的精神恍惚,语无伦次,行动里透出鬼祟,他有多少朋友,下雨天还有什么约会?还有,打电话为啥要掩门?对!他在家开门时的表情······哎呀!莫非·······” 她打定主意,半点也没迟误,轻轻开启掩门,蹑手蹑脚地步下楼梯,刚走了几步,听见左侧的小房间里,有高自萍的声音:“面貌特征就是这样。是,是下午4点钟。” 听到挂电话响声,银木兰忙躲到1边,高自萍走出了小房间,东张西望之后,急忙快步登楼,见很木兰不在,他焦急了,刚转过身要下楼,与走上楼来的银木兰碰了对面。 “你干么去啦?”他争取主动讲话,并没掩饰住内心的惊虚。 “先问你自己!你是干么去啦!” “我告诉过你1给朋友打个电话。” “说老实话!” “是,是真的。”他嘴里肯定着,表情极不自然。 看到银木兰脸上充满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怒气,知道他干的勾当被她听见了。 起初,他张皇失措无地自容,愣了1会儿,他的胆量壮了,小核桃眼里映着两个燃烧的红点,表示了1不作2不休的决心。 “先请进来,我统统告诉你。”他伸出1只手让对方,对方进屋了,他用全身堵住门。 “咱们打开亮话吧,我高自萍把脑袋掖在腰里啦。我已经作了赤色革命军所不容许做的事。但我从没有害你的心思。我什么时候也表示愿意同你生活在1起,可有1宗,要你在生活上来个1百8十度······” “别咬文嚼字,直截了当的,澄清你的意思。” “你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要澄清的。特务机关里都有咱们的点。要活,咱们低头给鬼子干点事。要死,我同你1道作屈死鬼。反正你我的命运是注定拴在1起啦!” “我不要听这些,告诉我,关于尤林的事。” “他呀!再有半个钟头,他就倒在特务机关的绞刑架上啦。当然,他还可以走另1条道路······” “是你出卖了他?”她站起来打断他的话。 “归根到底,还是你先出卖的!” 这句话恰恰击中银木兰的痛处,1阵痉挛心悸,失却了自持力量,她晕倒在藤椅上。 高自萍知道她是1时昏厥,不会出什么意外,反而觉得是个难得的机会,便摊开双手扑过去搂抱住她。 第249章 变化 银木兰在昏迷中喃喃自语着:“掩护了他的是你,断送他的还是你。” 忽然感到脸颊1阵刺痒,有个湿渍渍热烘烘带着酸臭气味的东西吮吸她,她惊恐地睁开眼,发现那块讨厌的东西,正是高自萍的嘴唇。 银木兰愤怒了,感到站在眼前的,再不是她曾经同情与怜悯过的小高,而是人类里的渣渣!《圣经》中的犹大!革命的叛徒!出卖同志的凶手!不但是从思想上,从生理上都十分厌恶他,好比睡梦中醒来突然有只意蛤蟆爬到赤裸的胸上1样。 她挺身站起,抢起右手,朝着1尺以外那对充血的小眼睛,那只像是尝到甜头而不住啧啧做声的嘴唇,那副黄蜡饼般的瘦削脸,用尽平生没用过的全身的最大力量打了下去。 多么猛烈,又沉重的1掌! 高自萍登时眼花缭乱,嘴角流血,滴溜溜转了1个大圈还是痛的站立不稳,终于带着响声摔在地板上。 银木兰感到仿佛身旁倒下1布袋垃圾,连看也不屑看,飞步跑下楼去。 冷食店门口,有个骑车的来买冰棍,才要放车,银木兰上去从人家手里接过来,说了声“我借用1下!”便骑上去。 她的右手刚要扶把,发觉整个右臂麻酥酥火辣辣的抽筋痛。 她改用左手扶把蹬车,任凭车主怎样叫喊,她1点也不理睬。盘据她心头的是,用尽1切力量赢得时间。 她计算着,只要1刻钟内能完成从脚下到红关帝庙这8里路,她可以在3点5十9分赶到目的地。哪怕富余1分钟,她1定叫他骑上这辆车脱离危险地。即使接着发生任何不可避免的危险,全由她1个人顶起来······· 车速同她闪电般的思想1样的飞驰。同1方向的车马行人,11被她越过,临街的机关商店成排的向后飞倒。 1列刀光闪闪,眼神灼灼、步伐嘎嘎的鬼子兵迎面排队向她走来,也丝毫没影响她骑车的速度,她飞车从队5旁边掠过,她的手肘甚至碰触了鬼子兵挥动着的手。 两旁行人为她这种举动捏汗咋舌,她连1点感觉也没有,充满在她脑子里的只剩下速度和时间。 前面就是白衣庵街了。 再有半里多路就要拐弯,拐过弯去有百米之遥,就是她要去的目的地。 像赛跑的运动员接近终点时1样,她的每个细胞都紧张了,投出全身最后最大的力气,拼命地避。 这时候,车快的简直象飞1样,她的眼晴发绿了,眼前的街道房舍不住地旋转跳氏,她想闭眼又怕撞到什么,睁大眼晴也看不清什么,眼前的1切景色简直是视而不见,只有尤林这1形象在她脑子里环绕。 正跑中间,从迎街胡同出来了个挑水的要横街穿行,刚刚露出1只水桶,银木兰飞车赶到了,吱啧1声撞翻水桶,连人带车跌落下来,挑水的汉子扔下水担,连声向她道歉,她根本不理睬他,从泥水中爬起,又想上车,发现车撞坏了,立时跑步前进。 刚1拐弯便清楚地看到那座庙宇,这时希望鼓舞着她,她欢喜的心花怒放了。努上1把力,再有十秒钟,这不到百米的距离,就可以赶到了。 正在这1刹那间,庙门开了,从白色高石阶上拥出1群武装特务,他们簇架着1个人,奔向庙门左侧,那里停放着1部军用汽车。 她正要仔细看汽车时,听得喇叭野蛮地嚎了1声,尘埃飞起处,汽车驰的无影无踪了。 银木兰并没看清被簇架者的面庞,她只看到1个模糊的侧影,即使这样,她已完全知道这里所发生的1切。 几秒钟前她那憋足的力气,突然1下泄尽了,别说跑,也别说走,连支持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1时感到天晕地转,两眼发黑,卟通1声就栽倒了。 尤林被推上汽车的1瞬间,脑子里不断地在严肃认真地自责:“你领导的工作多糟糕呀!成绩不见,事故不断!组织上培植起来的1股内线力量,都从你手里输光了。” 转念1想,这种看法也未免过分。你倒下了,还有韩燕来他们。再说,组织上总会派更好的同志来领导工作,怎能谈到输光呢?何况摆在你面前的,仍是1场艰苦的斗争,要受得起这场斗争的考验啊!” 想到斗争,放眼看了看,前后左右都有特务围着,休说是向外看,转动身躯都遭受到前推后搡。 他索性闭上眼睛静下来,静到车停的时候。 车停在1排有走廊的高房前面,他被推进监禁室。 监禁室的1半空闲,1半有铁栅栏隔扇,他进入铁栅栏后,栅栏蓝门同时落了锁。这间屋子虽隔成里外两间,但比普通宿舍还宽绰,南北两面都有窄小窗户,上面钉着铁丝网,看来不象正式监狱,似乎是什么仓库之类的房舍改造的。 究竟这是什么地方呢?尤林冷静地想了想。 开车后转了个大弯,阳光1直从右前方投射,马路上不断颠簸,加上行车的速度和时间距离等等情况,他觉得从方向上不象特务机关,从距离上比城内宪兵队远,最大的可能是高大成驻西关外的司令部。 正推测着,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估计是门口安了岗哨。 “管你是哪里,先抓紧时间休息1下。” 他躺在1张光板木床上。 不知经过多长时间,听得哗啦1响,有人开了栅栏上的锁,蓝毛走进来。当他看到了尤林,惊奇地喊起来:“阿弥陀佛,真是阁下,久违了。上次叫你把我唬住了,想不到,你树叶还是掉在我树底下!” 尤林鄙夷地盯了他1眼,翻过身去脸朝着墙。 “凡你们赤色革命组织的案子,总是又臭又硬。不过我告诉你,你的案子可由高司令亲自审讯。当心点,谁想跟他调皮,不是剥皮抽筋,也得碰碎骨头。来人!带他走!” 尤林被推出牢门,靠着走廊走了23十步,迎面有个宽绰的大房间。 门外雁翅摆着两列护兵,每人至少佩带两件武器。 各种样式的匣子枪,1律脱去枪衣,敞开大小机头,有的持握手中,有的横插在转带上,所有的人都是宁神屏息,如临大敌,任谁迈进这间房门1步,都会产生有死无生的感觉。 护兵们为尤林闪开进门之路,屋里审讯的阵势早摆好了。 高大成坐在最显眼的地方,约当尤林进门时候,他大声喊叫:“快点呀!快把土匪给我带上来!” 蓝毛听得高大成喊叫,慌忙抢前跨进儿步,同田副官垂手站立于高大成的两侧。 尤林扫了周围1眼,稍经思考,拿定主意疾行儿步,走进房间中央,昂首挺身,1句话也不说。 高大成用力拍桌子:“看你这副神气,卖油的敲锅盖好大的牌子呀!这是有王法的地方,你跟谁挺胸瞪眼的,给我低头!” 尤林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他象个石头雕塑的人,纹丝不动。 “住哪里,叫什么,做过什么破坏勾当,老老实实,从头说!” “说!” 更大的嗓音从护兵们的嘴里喊出来,他们不但此咤助威,还夹杂着叫骂。 尤林原打算竭力保持稳定,便于凭借敌人法庭,用缓和的方式同敌人作韧性的斗争。想不到1开始就遇到这种局面,为了维护革命组织成员的尊严,他不能沉默了。 他向4周扫了1眼,冷冷地说:“都自爱1点,把态度放尊重些,你们是1群疯狗吗?” “看你这大模大样的派头,还敢跟我扳平身份,反唇相讥······”高大成咆哮着。 “我同你扳平身份?这简直是对我的污辱!” “你斗胆,你狂妄到顶啦!田副官,我没闲工夫跟他磕牙,给我拉出去,用两颗卫生丸把他的臭架子给我拉下来!” 田副官知道高大成是什么意思,拔出腰间手枪,喊了声“走!”。 护兵上前推推拥拥,把尤林拉到户外。 田副官先行几步,站到迎面,没容尤林防备,叭叭两枪掠着尤林的两个耳朵边穿过去。往常,1般经过1流枪手田副官这种假枪毙的,多半吓的瘫痪倒地,好汉子也得变颜变色地起身鸡皮疙瘩。 今天对手变了,在田副官骤然举枪的时候,尤林脑子里确乎闪过“完结”的念头,但枪发过去,他立刻体会到敌人的企图,便徐徐出了1口气,轻蔑地扫了射手1眼。 射手看到对方这副凛然难犯的样子有些出乎他的意外,自己先气馁了,1时不知所措,只得自认尖败,向随员招平,叫把尤林从新领回。 尤林再度站到屋中央时,范大昌从人群里慌张地走岛来。 “哎呀,得亏我赶来了。高司令,你晓得这位是吗?” 他向高大成俯身贴耳说了几句。 高大成明了故作惊讶地说:“误会,完全是误会,这是从哪里说起哟!” 他先贵备自已然后大骂随从人员,骂的难以入耳,之后竟要流氓来跟尤林握手,高呼警卫人员送尤林回去休息。 至此,尤林想的是,第1个场面走完了······· 第2天清早,45个勤务兵拿来很多生活用具1茶壶、茶碗、牙缸、脸盆、纸烟、茶叶、敌伪出版的书刊报纸,还有1床新被褥。 尤林对敌人抛出来的“香饵”鄙夷地斜视了1眼,冷冷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第250章 拉尤林下水 下午范大昌来了,这家伙很能“交际”,对尤林问寒问暖,像熟识的老朋友1样,说了很多家常话。 尤林听厌烦了,说:“有话你就快说!无事你就快走。” 范大昌这才透露,高大成备了1桌酒席,邀请几位朋友共同为尤林压惊。 尤林问他是什么意思。 范大昌说:“没旁的意思,高司令饮佩你,想交你个朋友,见了面,1块坐坐,高司令致儿句欢迎词,也希望你讲说几句。” 尤林知道敌人是玩弄拉他下水的把戏,当即严词拒绝。 范大昌好说歹说,没起任何作用,在1切办法用完的时候,他故意咳嗽了1声,外面56个警卫闻声进来,横眉怒目,硬要动手拉尤林。 范大昌喝道:“不许动手,来时高司令怎么说的,我们请不动,他要亲自来的。” 尤林看到这种情形,知道这场斗争无法躲过去,便说:“不要这禅撕撕掳掳的,任凭到哪里,我跟你们去。” 范大昌听说,又试探着间:“可不可以当场讲几句?” 尤林厌烦地含糊应说:“到时候再看,当说就说。” 这1来范大昌和所有的随从,都高兴了。 范大昌道:“你休息吧!我先打电话告诉高司令。傍晚,我再亲自来接你!” 这次,高大成是最先到宴乐园的,在这里,他安排了1场精彩的戏。 主角是他本人,扮演配角的是省城伪军政界跟他有来往的文武官员。 中厅里,雪亮的太阳灯下放好几张圆桌,桌上布满了鲜肥鸡鱼,芬芳旨酒,高脚酒杯摆的像小树林子,首席桌面上安装了扩音器,左右还点缀着两瓶鲜花。 应邀的头面人物准时来齐了,新闻摄影记者也到了,记者事前选择着方位角度,还安了聚光灯。 高大成的讲演稿也由副官长拟好了,他提前念了几遍,把不认识的生字划出红线,加了注音,1切准备工作都作好了,单等这位从赤色革命组织方面来的人物,只要他肯出席,他们便替他发通电,出宜言,刊照片,拍电影,正如高大成,范大昌他们所想象的,想不下水,欲罢不能。 尤林到了,高大成看到他没有什么不高兴。他以为,人还有不爱体面,不爱享受的?赤色革命组织的人也不能例外呀。 基于这种想法,他向尤林客气了几句,说今天请了几位军政界的朋友,随便1起坐坐,权当跟杨晓冬压惊。这些话是在休息室讲的,杨晓冬不晓得即将到来的到底是什么场面他保持了沉默没有哼声。高大成把这种沉默认为是默认,兴高采烈地招呼大家进场入座。然后派人打开休息室的侧门,他领路步入中厅。 应邀的宾客1看高大成出来,全体起立。 聚光灯亮了,两个摄影记者像两条蹲门貂似的持机长跪,单眼对光。 高大成部下几个带兵官,都挽起袖子准备热烈鼓掌,高大成自己也1反往常的粗犷村野,迈出斯文的步子,向有扩音器的桌前走,他走的不自然,仿佛感到丢掉了什么,回头1看,尤林并没随他出来。 “请出来吧!尤先生。”高大成伸出那只拿文稿的手,作着礼让姿势。 “先叫这两个照相的家伙给我滚开!” 尤林还没露面的这句话,就把参加宴会的人们全闹的懵头转向了。 “投降的人还有这么大气派。他吃了熊心豹胆啦,难道不晓得高司令的厉害!案子犯在他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然而他们没有猜中,高大成昨天已经初步领略过尤林的脾气,现在他已很有些“涵养”了,他稍作思考,便朝记者挥了挥手,记者无奈,背起机子羞答答地退出中厅去。 “你给我把那照光的捞什子关闭娄,这个地方不需要光明!” 站在门侧的田副官,听出这句话是对着他说的,心里有些着慌,从昨天交手的第2个回合,觉得这个人比他们这些披着虎皮长着鳞的人还可怕。 高司令不是按着他的盼咐撵走新闻记者吗?这还有啥说的呢,他也没等谁许可,走过去乖乖地关闭了聚光灯。 这时尤林从休息室抢行几步站在中厅,他说:“姓高的,你们是想耍什么把戏,快说明白!是动文动武,动武的,别看你们人多,能夺我的性命,夺不了我的志向!动文的话,放尊重些,想强迫我1丁点也不行。” 范大昌怕事情僵的下不了台,赶快前来想把这局面冲淡1下说:“谁同你动武呢,我不是跟你说过,高司令请大伙来1块坐坐,无非随便说几句罢了!” 尤林瞧见高大成虽然生气,但仍然拿着文稿,看情形并没放弃作什么鬼讲演的企图,他就争取主动地站在首席桌前了。 “既是随便谈,我先说几句,我们赤色革命组织的人,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观点,在任何情况下也敢把自己的意见讲出来!你们诸位都是省城里的头面人物,在日本人眼里,你们是既‘勇敢又有功劳’的······” 尤林的语气不但不激动,很自然的做了个顿挫。 高大成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尤林说他勇敢有功劳是回心转意了,1时私心窃喜。 蓝毛和田副官等人认为姓尤的态度语气缓和多了,抛掉了颓唐懊丧,觉得还有希望。其中,别具不同感情的是关敬陶,他是不愿意参加宴会的,因为他听到司令部的人讲,有位革命组织的高级干部要投降了。 “他们那边的高级干部还投降?难道还不如那两个女同志?” 心中1边暗暗思索着,关敬陶将信将疑地到会了。 当尤林站在人前时,他认出他就是8里庄曾见过面的什么政委,心里直打冷战,每当尤林的目光扫射全场时,他就像躲避射击般的掩在麻狼子团长背后,但他聚精会神地听取他讲的每1句话。 “说到‘功劳’,你们帮助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成年累月,东窜西扰,护路守城,这在缺乏兵力的日本鬼子看来,当然是有功劳!谈到‘勇气’,更是不小啊!对于华国人民痛恨的日本帝国主义,你们先称友邦,继称亲邦,最后汉奸头子狂精卫平干脆脆承认是父子之邦’,甘心情愿当‘儿皇帝。这种背叛祖国、出卖祖宗、丧心病狂的‘勇气’,是历史上任何朝代的乱臣贼子都没干过的!” “你住口!”高大成吼了1声,“只说给你点体面,竟满嘴胡说,不识拾举!” “我要识了你们的抬举’,不但污辱了自己的人格,连抗日阵营的脸面都会丢光的!” 说着,尤林就拾起脚来踢翻了圆桌,只听哗啦1片响声,杯盘砸碎,酒菜倾翻,鲜花落地,于是全场晔然。 高大成可着嗓门喊了1声:“拉出去!” 高拧子,麻狼子和其他几个带兵的军官,1窝蜂审过来,67条枪同时堵住尤林的胸口,看光景他们其中任何1个都有枪毙人的权力。 尤林神态不紧张,面貌不改色,用1种轻蔑的语气说:“你们不要狐假虎威的,你们这几条破枪,只能吓唬胆小鬼。我的案子,不用说你们小小的治安军司令部,把你们伪军头子齐燮元搬出来,他也不敢单独处理的。不服的话,你们谁有胆量,冲这儿来。” 尤林手指着自己的胸口。 高拧子、麻狼子他们互相传递了眼色,给走过来的高大成让开道路。 高大成从田副官手里接过1支小型手枪,指点着尤林:“你想威胁谁吗?是我不想叫你马上死,不然的话,我这2拇指1勾,就能要你的命!” “哈哈······杀了我,我怕你在日本虫子面前交不了账。” “用不着交账,你的命攥在我的乎心里,我高大成1句语,不声不响地就弄死你。” “你们杀害革命组织人员和进步人士,只能是偷偷摸摸的。将来我们逮住你的时候,要在充满阳光的广场里,叫成千上万的群众来公审你!” “浪言大语,狂妄至极!是你们赤色革命组织生就的本事。” “这1点也不是浪言大语,历史会按着我说的判决你的罪行。” 高大成听了这句话,突然哈哈大笑了。 “我不是夹书包的小学生,用不着讲历史地理。我是司令官,手里握着生杀大权,你说判决我是吹牛,现在我就判决你的罪。蓝队长,这个人嘴太损啦,你们带他回去,给我狠狠地整治他!” 尤林醒来,看到挡在眼前的铁栅栏,看到横在铁栅栏上的元宝锁,才晓得回到原来囚禁他的地方。 他受刑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但还记得大致经过,是高大成亲自指挥他们动刑的。 先压杠子,被他高声大骂时,才灌的辣椒水,坐电椅是以后的事情,他神志昏迷记不清了。现在,经过休息,他清醒了,觉得自已还是健康的人,觉得周身可以受自己意志的支配。 试着想翻1翻身,想不到腰身重量太大,似乎全身断成几截。试着立起,两腿酸痛火热,支撑不了身躯,他咬紧牙关拖起双腿坐在光板床上······ 第251章 诱降 正在闭目休息时,监门打开,范大昌进来了,亲自掏出了钥匙开元宝锁,简单地问了问监里的生活情况,挥手撵出警卫人员,他单刀直入地向尤林说话。 “兄弟,坦白承认,高司令的做法,草率简单,事情本可以商谈,用不着动武力。自然了,尤先生的脾气性格,未免也太有点······” “我没工夫听你这些话!你的本意是什么,快点说吧。” “我想同你讨论1个问题,未讨论之前,我要求咱们都客观点,抛开各自的立场和见解,站在读书人这条线上说话,读书人的心眼要活1点,要看看自己的地位和处境。在我本人,十分佩服尤先生的胆量和魄力,可是,现实是严肃的,是冷酷无情的······” “你闭嘴!不要给企图给我搞什么宣传工作!” “我不是宣传,我是实际主义者,高司令给你面前摆了几条道路,你总得选择1条。你现在走着的这条道路,距离目的地还很远,老实说还有很多波折,不信你看。” 说着话,他从皮包里掏出1套图片,双手递给尤林。 尤林翻开大体看了1下,是各色各样惨不忍睹的用刑照片,他顿时满脸怒气地喝斥范大昌道:“你想用这些东西吓唬我吗?使用这种手段的,不是人是疯子,是野兽,而且这种把戏,只能在胆小鬼身上施展。告诉你们,我不怕死。” “不怕死的汉子,在你们赤色革命组织队员方面是不少。”范大昌故意用了平和的语气,不慌不忙地又掏出两幅照片,“请你看看这些刚强好汉的下场。” 这张照片,画面很辽阔。 夕阳西下,空旷荒郊,野地枯墓旁边,积聚着2堆尸骨,1看就知道是被敌人杀害的抗日同志。 画面上还洗印着对联:“白骨横旷野,枯冢向黄昏。” 尤林看了这幅照片,心中暗想:“敌人特务工作真毒辣,他们杀害了仁人志士,还用它来做宣传,不单是进行肉体摧残,还加上精神蹂躏。对于意志薄弱的人,也算是1种神经战术呢。” 范大昌看到尤林沉吟不语,还认为他的法术起了作用,用挑战的语气说:“尤先生,这副对联有点文思吗?” 尤林听罢愤然回答说:“这副对联,狗屁不通,要写,应该写‘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们用这种凄凉感伤的词藻,干什么,是在恐吓垂死的人吧,我没有神经衰弱症!” 尤林把1叠照片摔还他。 “尤先生,你认为刚才那些是凄凉感伤吗?兴奋热烈的东西也有呀!” 他又不厌其烦地表示,只要尤林肯用1举手1投足的力量,地位是现成的,金钱是敞着口儿的。 谈到生活,他说:“尤先生年已3旬,身旁还没有人伺候,这是人生必须解决的大事。我们替你物色了1下,倒有几个对象,你看有中意的吗?” 他掏出十来张姑娘的照片,摊开在他的面前11指点说:“某某是机关职员,某某是青年学生,某某是······这些黄花姑娘,只要你中意······” 他的话没说完,象片被成叠的扔在地下,尤林躺卧宋上闭住眼睛了。 范大昌看到他这种傲慢劲,想要发火,经过冷静思考,觉得为时尚早,他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冷笑了两声,俯身拾起照片,灰溜溜地走了。 夜里,范大昌又来了,见了面仍旧是点头哈腰,嘻皮笑脸,似乎尤林上午所骂的不是他,而是另外1个什么人。 即便是骂的他,似乎他最善忘,把受厚受骂的事情扔在脖子后边了。 他这次不提什么问题,甚至连话也不多说,只是警卫们催促着尤林,要他跟范大昌1块出去。 尤林估计不出特务们是什么企图,9次拒馅,警卫们坚不答应,只得挣扎着起来,1路跌跌撞撞眼着范大昌走。 走不多远,前面有道长长横墙,横墙是才修的,它把整个建筑隔成两个部分,穿过横墙的铁栅门处,有个卫兵站岗,因为范大昌领路,守门卫兵只瞥了尤林1眼,就让他走过去。 跨出墙外,地区比较空旷,建筑也显得稀落,走了数十步,进入1片草坪,草坪紧连拱桥,拱桥尽头傍依着假山,行至跟前,发现假山倾颓,池水淤秽,山左面生的野草里,有棵歪脖子的马尾松,下边躺着1座青白色的烈士碑。 矇胧的月光下,还依稀看出了那脱落了颜色的碑文:“英风勒丹石,铁血染黄花。” 尤林穿过横墙铁门时,曾留心周围的环境,总感到有些熟识,似乎曾经到过这块地方,及至看到碑文,1切支离的印象都连贯起来了,1股激动的热流从胸中滚沸了。 这里正是他的母校,脚下正是母校的校园。 想当年,就在这座假山上,他1口气读完生平第1次接触到的1本好书《赤色革命组织宣言》。周围环境不管经过敢人怎样翻改拆损,他顿时还是完全心明眼亮了,月光下面的灰色楼房,是萧部长当年工作过的图书馆,东面靠围墙作伙房的地方,是大老韩的打钟楼,那高墙下面是他当年向外送信曾经钻过的阴沟。想起当年,联想现在,尤林喟然长叹了1声。 范大昌立刻抓紧机会进攻说:“旧地重游,有所感触吗?” 尤林始终默不作声。 “尤先生,我想接着上午谈的把话说完,女色财物,你是不动心了。我问你,你爱不爱生活,留不留恋自已的生命?” “屈辱的生活1点也不可爱,我到这个世界上来,不是专为自已打算的。” “嗯!那好。”范大昌胸有成竹地说,“你不为自己打算,总应该为自已的亲人考虑考虑吧!” “亲人?”尤林迟疑了1下。 “可以说,凡人民都是我的亲人。也可以说,我1个亲人也没有。” “是这样的吗?请你跟我到这边来!” 范大昌领先,绕过假山草坪,奔向两幢平行建筑的新楼,楼房在夜里呈现出银灰色,静静地蜷伏在雾气沼沼的地平线上。 月光已经被阴云遮住了,所幸道路还算平坦,尤林步履艰难地跟着他走到新楼跟前,扶着楼梯的圆木栏杆忍痛咬牙登上2层楼,范大昌数着房间号数,领他进入了1个暗洞洞的房间。 这时他要尤林靠近玻璃窗,朝北面看。北面是平行的另1幢楼房,相距不过2十米,全楼都没开灯,所有的玻璃窗比楼房颜色还黑暗,像楼房本身长出很多黑眼睛。 尤林不知道范大昌有什么新的企图,但觉得对面黑眼睛似的楼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时范大昌说话了:“尤先生!方才你不是说1个亲人也没有吗?这不是真话,不信,请你看着对面的楼窗。” 说着范大昌在黑影里摸着他准备好的按铃,叮叮连响1阵,霎时间,迎面楼上房间的灯光骤然亮了,玻璃窗上投出了1个侧影。 尤林看到侧影的第1秒钟,就清楚地认出了那个身影,真是他最亲爱的妈妈。 这时,就是用1万句话也说不尽尤林的心情了。他1时感到心频意乱,头晕目眩,再也没有支撑身躯的力量。 他将全身扑在他所凭依的窗台上。 “赤色革命组织队员也有爹有娘呀,纵使不为自己打算,也得可怜你们老太太嘛。”特务们最得意的时刻,是抓住善良人的辫子。 现在范大昌兴高采烈,活像1位演说家,他滔滔不断地讲了十几分钟。 最后,表示只要尤林肯提出地下工作者的名单,他的母亲不但可以免去受刑,还可以马上释放,他们母子可以团聚,可以得到金钱物质上的高度享受,他直讲到口千舌燥的时候。 经过种种思考,尤林用低沉的语气说:“你们可以杀死我,也可以杀死我的母亲。假如你们还有人心的话1我希望要杀就把我们母子分头处死,别叫她老人家知道我的事情······” “你说的哪里话,我们连这点‘人性''都不存吗?”狡猾地范大昌乘机进攻了,“既然有缘来到1处,还有不让母亲和儿子见面的?” 尤林百般拒绝无效,他被两个警卫人员拥架到3楼晒台上。 他到了的时候,他母亲已经坐在另1晒合上,母子2人仅仅相距3公尺。 在朦胧的月光下,但见老人白花花的头发,青铜色的脸庞,龙锺疲倦的身态,1切都显得苍老消瘦了。 她神态很焦急,坐卧不宁,眼睛盯着晒台下面,像是准备迎接1场既幸福又痛苦的大事。 看来,她老人家早就已经知道等待谁了,尤林看到这般情景,1时撕心裂胆,万感交集,探身栏杆外面,禁不住喊了1声:“妈!” 老人从侧面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过头来,1时不知是惊奇是喜悦,是恐惧还是哀伤,万端情绪在心田里激荡着。很久她的嘴唇动了几动,艰难地说出:“林儿,你······” “妈!”儿子立刻插嘴说:“你老人家比谁都明白!咱们见面的时候很短,又不是在自己家里,要说,说愿意说的,说应该说的吧!” 第252章 老干妈之死 “你放心,妈懂你的话。” 老人用了中常的声音,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怕当着敌人流露出委屈声调,给儿子丢丑。于是双方暂时沉默了。 双方愣了1会儿,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尤林知道不能再沉默了,他说:“妈妈,让我先说几句。你的儿子,作为1个抗日战士,作为1个赤色革命组织队员,对革命对人民没有玷辱什么!只是······只是想起你老人家把我拉扯1辈子,没从我身上得1点好处,最后还受我这样的连累,这是最叫我于心不忍的。” “快别这样说,我不愿意听你这些话!”尤老太太正想说些什么,忽听得楼下汽车鸣鸣直叫,唰地1下,所有的楼灯都亮了,连她和儿子的头顶上都闪着贼亮贼亮的电灯。 在这支后,1阵乱腾腾的脚步响声,通向尤林站的晒台房间里,拥来1伙人,为首的是高大成,他身后限着关敬陶、高拧子、麻狼子3个伪团长,以及蓝毛、田副官和1群打手,这些人1窝蜂拥到晒台门口。 尤林向母亲递过眼色,谁也不再作声。 范大昌跨出两步站到晒台上,逞能卖俏地说:“贵母子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我再把1个钟头之前的话说1遍!赤色革命组织的人都有爹有娘,总应该讲点孝道呀!这不是高司令特意来啦,司令有话,只要你肯列出名单,老太太和你,马上可以自由。” “你们想从我嘴里出卖同志,这简直是做梦!” 高大成1步迈上平台,1只手抓住栏杆,想跟尤林发火,想了想,又改变了态度:“姓尤的,我好心好意叫你们母子见面,这是照顾你,干什么死耍1根筋。告你说,我们这并不缺人。3条腿的蛤蟆,那叫金蟾,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为什么3番5次地劝说你呢?我们尊重你是条好汉子,只要你肯回头,楼下的汽车,立刻送你和老太太出去。好!我再把条件降低1些,我不要你列出赤色革命组织成员的名单,我只要你肯给我签1个字。” “高大成!快闭上你的狗嘴,少在我面前胡说8道!” 高大成眼瞪圆了:“你还敢辱骂本司令!得得得!别再自找麻烦,拉出去,就在假山跟前,立刻枪毙!” 尤林朝着对面的晒台说:“妈!别担心我,我这样死了比活着好!” 说完挺起胸脯跟伪警卫们下楼,伪军官们看惯了杀人,对尤林的奔赴刑场都不大在乎,只有1团长关敬陶表示了老大的不忍,还泛出同情的脸色。 范大昌看到尤林这种不在乎劲,想了想,又向高大成小声咬了咬耳朵。 起初,高大成表现了不耐烦,及至尤林要下楼的时候,他忽然转念道:“慢走!把犯人带回来。”他跨到尤林跟前,狠万歹地说,“你倒想着1死了事,没那么便宜的!本司令改变办法,叫你们娘儿俩倒替着受刑,轮班参观,娘疼儿子,娘先说。儿子疼娘,儿子先说。看你签字不签字!” 尤老太太1听就急了。 “地下工作的那些好儿女万万不能说呀!可俺母子到底让敌人揉搓到几时呢,我睁着眼睛看林儿受刑?我能叫林儿看着我·······” 她从另1个平台上站起,双手大声合掌1拍,冲着众人高声喊:“闪开!我见见你们这个高司令!” 她的脚下象是失掉重心,摇摇晃晃地走到平合边沿,手凭栏杆,面向高大成说:“你想仗着你带的这点人马吓唬住我儿子吗?那你就错打主意啦。儿子最听我的话,你们识趣的都躲开,叫俺娘儿两个到1块说说话,我会开导他!” 高大成用疑问的目光盯着她,没有哼声。 “我们都飞不到天上去!你们怕什么?” 高大成和范大昌他们交换过眼色之后,将信将疑地答应了她。 特务们从平台都退出去,有人领老太太到尤林这个平台上来。 娘儿两个刚到1块,尤林双手抱住母亲,焦急地说:“妈呵!在这个当次,咱娘儿俩要挺得住!还有,咱们写出每1个字来都有千斤的分量,这些,你老人家1定都很明白!” “完全明白!林儿,不说这些罢!”老人脸色阴沉的难看了,“你拾起头来,看看妈妈的眼晴!” 儿子顺从地看了看母亲。 “懂我的意思吗?” “懂!”儿子用万感交集的表情向母亲点头说:“妈!你有话就吩咐几句吧!” “我说什么呢?林儿,你别认为妈有你这样的儿子是觉着受了连累,不是的!我养你这样儿子觉得露脸。我不后悔,也绝不累赘你。嗯!我有件事忘掉告诉你啦!” 她年老消瘦的脸庞上忽然泛出了光彩,但声音低到痦哑程度,看来她是决不让第3者听到的。 “我已替你选中了······我把红心戒指······呵呵······” 老太太想到他们母子的前途,1股可怕的阴影掠过她的心头,她沉默了。 沉默中,通往平台的门打开了。 蓝毛出来制止他们母子说话。 这时范大昌高大成关敬陶等3个伪军团长和所有的特务们,又拥到平台上。 蓝毛高声请示高大成:“先收拾儿子,还是先拷打母亲?” 高大成喝令:“两个1齐吊起来!” 老太太凄厉地尖叫1声:“停1下,让我再跟他说1句话!” 她双手抱住儿子的脑袋,揉了揉他的头发,辛酸的无声的热泪滴在儿子的脸上,当看到儿子的表情不是考虑自己而是疼怜她的时候,她猛然将儿子1推:“林儿!我的好儿子,我不累赘你,为了抗日战争的胜利,为了后代子孙的幸福,你坚持到底吧!” 说完,她飞跑几步,跨过平台的栏杆,低头猛扎,从3楼顶跳下去。 这勇敢无畏的1跳,使范大昌吃惊,使高大成失望,使蓝毛和特务们咧嘴,使得关敬陶心里无限凄楚,无限激动,长长的出了1口气。 天空乌云遮月,大地肃穆含悲。 猛地1阵夜风,吹得楼边白杨叶萧萧作响,在为这1位在抗日战争里在民主革命中,尽忠殉节的母亲,作着悲壮的哀乐······· 午夜十2点,范大昌送尤林回到原来的囚禁室。 他威胁尤林说:“按着你们母子的所作所为,有几个脑袋也被高司令亲手砍掉啦。活该你命大,多田顾问从北京打来电话,加上我们大家替你讲情,高司令又给你留个最后的机会,限你2十4小时内列出地下工作者的名单,就是说明天夜里十2点钟做出交代来。生命对人只有1个,机会对你只有1遭,要死要活,是长是短,你自己打主意吧。我跑前跑后的,对你也算尽到责任了。” “闭上狗嘴,滚你的蛋!” 范大昌走后,尤林回肠9转,脑子里翻腾滚转着今后的问题,先考虑到“死”。 “死”对于个同志是严重的考验,但对真正革命者来说,死并不是困难的,也并不是可怕的。 古人说:“死不可悲,可悲是死而无补。” 以现在的观点看来,是死的价值问题,是以死换取党的荣誉和胜利问题。 金木兰死了,母亲死了,她们死的光荣。 自己又该如何死呢?在这2十4小时内能做点什么呢? 他又想到“生”想到所有越狱求生的办法。 整整想了1夜,1会儿也没睡,1个妥善的办法也没想出来。 模糊中,听见外边铁锁响,门开了,进来送早饭的换了人。 这是个黑胡子伙夫,用托盘端着馒头稀粥走到栅栏跟前,他招呼说:“事急先吃饭,可别糟践了身子。” 尤林听出是同情的声音,无言地向他瞥了1眼。 黑胡子自言自语地说:“谁也知道我老赵心眼好,馒头做的喷香。” 尤林灵机1动,伸手拿起他所示意的那个馒头。仔细打量来人,突然想起他就是被释放的伙夫老赵。才要同他讲话,守门警卫进来喝斥老赵说:“你想拍赤色革命组织人的马屁不是?当个伙夫还有什么夸口,放下东西,快滚出去!” 老赵并不让他:“你把话说和气点不行?当伙夫就低人1辈,你3天不吃饭试试?干吗拿舌头压死人。” 警卫伴同老赵出去了,尤林乘机掰开馒头发现1个黄蜡丸。 丸里有揉皱了的纸条,写着:别焦急,外面准备劫牢救你,注意配合,若有意见,亦请告知,鲁韩。 他晓得这是鲁队长和韩燕来的代名,知道外面同志们为他的事情非常关心,心里非常感动。 本来不想吃饭,为了不辜负同志们的希望,发着狠喝了1大碗稀粥,吃了两个馒头。同时准备了儿句扼要的话,等老赵捡家具时叫他销出去。 不料这卫兵十分狡猾,他们见刚才老赵话多,根本没让他再进屋,餐具是卫兵给端出去的,即使这样,尤林不灰心,既然与同志们取上连络,就要想尽1切办法。 当前,最主要的条件看来是时间,没有时间,外面将无能为力。 中午范大昌来催他的时候,他向范提出两条要求:头1条是,要求敌人立刻杀死他。第2条,如果他们不这样干,那就要改善他的生活待遇,给他自由,给他延长时间,尤林表示2十4小时那种最后通牒的方式,他坚决拒绝,起码要给他1周的时间。 经过范大昌同高大成儿次说情,勉强答应给尤林改善生活,有酒有肉有书看。但人身不给自由,仍住这间屋子,时间最难宽容,只答应延长两天。 第253章 逃走 尤林利用争取到的条件,巧妙的做着种种准备。 先利用看书的机会写了封信,说明敢人防御森严,不能用袭击司令部的方法,只能利用关系从内部设法营救,还得抓紧3天以内的时间。 他提出内部营数,需要过5关:第1关,栅栏的元宝锁,第2关,囚门有锁还有看守,第3关,横墙有卫兵,第4关,院里有流动哨,第5关,不是出营门,尤林提出钻他当年钻过的那条阴沟。 这些难关中最突出的要算牢门站岗的这1关,但无论如何都要抓紧3天以内的时间。 尤林注意了守卫人员的情况,守卫的都是高大成的护兵马弁,这是1群亡命徒,1般说来都是反动的,但也有最坏的较坏的与坏中较好的区别。 经过尤林的分析体验,大体得出值班时间和换岗规律,每3个钟头1班,日夜8班轮流,早晨4至7点的比较老实,晚上9至十2点的比较马虎。 根据这个情况,尤林提出调整吃饭时间,说夜里饥饿,要求把早8点的饭提到6点开。 这1条争取到了,老赵第2次送早饭时能进屋了。 尤林偷偷地将白酒贮存起来,他用1块馒头在元宝锁上捺了个模印,连同写好的那封信都准备好,在老赵收拾餐具的时候,他迅速递给他,轻声说:“最迟要在第2天早晨回信。” 晚上9点钟的警卫上岗了,他试探着同他们交谈。 两个门卫,1个年轻的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听那年长的指挥。 年长的有3十多岁,外号“独霸天”,是高大成的老手枪队员。 他喜赌贪杯,好管闲事,曾在连队当排长,因醉酒打了营长的老婆,撤职回来当警卫员。 独霸天知道尤林那里有酒,便主动要求酒喝。 当尤林答应的时候,他竟将门锁打开,1面喝酒,面同尤林聊天。 年轻的伙伴稍加劝阻的时候,被他骂的狗血喷头。 独霸天贪馋喝酒的工夫,尤林激动的特别厉害。他真想乘此机会杀死门卫冲出去,又怕孤掌难鸣,惹出漏子来,最后还是耐心地等待着。 心情高度地紧张,导致尤林整夜都没睡稳,几次做梦向外冲,几次都没冲出去。 尤林害怕了,怕这样神魂颠倒会说梦话暴露秘密,便竭力控制自己,后半夜根本没合眼,从早4点钟便等待老赵的回信。 6点钟到了,老赵按时送饭来了,但他今天只能将饭菜交给门卫。这是范大昌出的主意,他怕尤林延长时间发生问题,从新调整了警卫部署,不让尤林同警卫以外的任何人接触,连栅栏上元宝锁的钥匙都亲自掌握起来。这样,尤林便失掉了同老赵见面的机会。 这天早晨没能同老赵会面,就等于同外面断了联系。究竟外面能否援助他,根本不得而知。即使这样,尤林仍然保持了高度的冷静。 这天中午范大昌催他的时候,尤林答复说还有十2个钟头的时间,时间不到,任何人不能强迫他。 范大昌对他的话是将信将疑,但对他这样的人,也不敢过分执拗了,只好耐心等待夜十2点。 晚饭还是老赵送的,照例是不能进来。 尤林觉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便高声怒骂道:“我就吃你们这最后1顿饭了,为什么饭菜搞的这么糟?” 随手把菜盘抛出去,希望老赵能够进来同他见个面,然而进屋捡盘子的还是卫兵,这就是说,最后与外边联系的机会完全破灭了,他着急起来。 外面不能授数,莫非就只有死的1途?想到死,心里1阵异乎寻常的紧张。 静1会儿,自己问自己:“你怕死吗?你不知道生和死是密切相连的,跟白天连着黑夜1样嘛,有啥稀奇可怕的。生在你手上的时候,竭力发挥它的作用。 死在不可避兔的时候,求得死的得当,这就可以了呗!不必追求什么死的光荣伟大、死得永生等等。1个革命组织队员,只要扪心自问,他的1生,对得起人民,对得起自已的阶级,对得起自己组织的培养还有同志们就行了。” 这样想时,他心情又舒畅了许多。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晴,屏去1切思索。 这时他才发觉,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宁静呵。 宁静了几分钟,心里又沸腾了。 他再度睁开眼,瞧着屋顶,因为没开灯,室内光线越来越暗,他想从黑暗里寻找点什么,结果看到的是很多毛茸茸的东西在空间悠悠滚动。 门外警卫踱着叫人厌烦的步子,他们的马蹄表嘀哒着似乎越响越快的声音,他挨着他生命中最紧张的时刻。 突然门外有人说话了:“你们回去挺尸吧!轮到老子罚站了。” 这是独霸天,他提高嗓门讲话是故意叫人知道他来上岗了。 尤林想:独霸天9点上了岗,距规定时间至多还有两点多钟,姓范的那小子很可能提前来,外边的同志们作什么呢?纸条他们接到了吧?老赵并没出事故呀!接到纸条他们必然设法营救我,能不能营救也就在这两个钟头之内了,如没力量营救当无可说,若真来营救,我这里也必须得创造1些条件,没有这里的条件,他们进来也会遭受损失的,我必须先作推备! 他打定主意,站起身,试着活动活动身体。 室内1有声响,独霸话了:“怎么样,晚饭吃的好吗?” “晚上饭菜很坏,被我骂了1顿!” “没喝点?” “酒是满瓶子的,不愿意喝它。” 听说有酒,独霸天的话更多了,转弯抹角的说到他要喝点酒。 得到尤林的答应后,他不顾同伴的阻拦,便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开了电灯。 进屋来,正向栅栏处伸手时,被伙伴捋住了袖口。 尤林发现这个伙伴已不是那位年轻的老实汉子,他正是8点钟值班的那个吊眼睛的被范大昌和田副官特意派来的可恶家伙。 1时心里很嘀咕,想不给酒,但独霸天的神色已使他欲罢不能了,只得硬着头皮递给他,索性等着事情的发展。 吊眼晴果然恶眉瞪眼地要夺独霸天的酒瓶,并威吓说:“你真要不听话,我1定向田副官报告,叫他狠狠整治你。” 独霸天听了,开口大骂说:“田副官是个什么东西,他凭当兔子巴结上高司令的;老子双手打枪的那会儿,他还不会压子弹呢!” 说着拿起瓶子像往咽喉里倒1样,1口气吞下了少半瓶,在同吊眼睛争吵中,酒瓶已底朝天了。 两人互相谩骂着走出监门,双方都很冲动,没锁门也没闭灯。 时间不大,听见吊眼睛咒骂:“狗娘养的!灌黄汤呀,翻白限了吧?” 对方哼了1声没回骂。 尤林知道独霸天喝醉了,1时急的抓耳挠腮,牢门分明没锁,要是这当儿他们来多好!正焦急中,听见吊眼睛对谁大声招呼:“你过来1下,帮着我架走这个醉汉。” 被招呼的人应声走近前来。 尤林想:“1个还对付不下,又加1个。” 他失望中,听见外边的说话声。 “你不是手枪队的?”吊眼睛的声音问道。 “我是1团4连的!” 声音较低,尤林听不清。 “你们不是住在火磨旁边吗?” “前天才调我们守前院仓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韩大雁!” 尤林听着,心里突然开了花,他知道“韩大雁”是谁了。 就听外面继续说道:“韩大雁,你去报告1下,这里有人喝醉酒,叫田副官派两个带班的来。” “我跟上边不熟悉,还是你自己去吧。” “我去也行,你看着门,盯着醉鬼点,我马上就回来。” “那好,把钥匙给我吧。”改名叫韩大雁的韩燕来念念不忘那把钥匙。 “钥匙?哎呀!这门还没锁呢。” 吊眼睛这才发觉囚门没有上锁,他伸手从独霸天衣袋里摸钥匙,把它装在自己兜里,上前要从新锁门。这1瞬间,韩燕来非常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多这1句话,净怨自己没长眼把事情闹糟了,正在无法之际,听见尤林在屋内说:“要锁就都锁吧,里面栅栏门也开着呢!” 韩燕来闻声向里探头,尤林立刻向他做了个手势。 韩燕来也真聪明,立刻惊讶着对吊眼睛说:“哎呀!犯人怎么出来啦!” 吊眼睛大吃1惊,禁不住进屋去看,刚迈进1条腿,韩燕来从他背后狠狠地瑞了1脚,吊眼晴踉跄几步扑到栅栏跟前,1只酒瓶飞出来,击中他的脑壳,他顺势下不动弹了。 韩燕来跑步过去,掏出配好的钥匙开了元宝锁。 尤林1步跨出栅栏,两人刚说要走,忽然门外有人说话了:“谁在那里躺着的?怎么回事?” 听声音,尤林知道是范大昌来催讨了。他捅了韩燕来1下,两人在室内作了战斗准备。 范大昌走到跟前,看见独霸天躺着,两眼翻白不能动弹,知道有了问题,便命随员进屋搜查。 随员提枪朝里走,刚迈进身,头上挨了1记元宝大锁,范大昌见势不好,扭头就跑,韩燕来赶出来1把没揪住,继续要追。 尤林拦住他说:“别管他啦!我们先逃走要紧!” 韩燕来说:“咱们穿横墙往南跑。老赵还等着呢!” 尤林说:“横墙那里有哨兵!” 韩燕来说:“我来的时候已经放倒他了。” 说着他用肩膀挎着尤林,1气冲出横墙门口,他指着东面围墙说:“老赵在阴沟那儿,你快去!敌人来时,我顶他们1阵。” 尤林怕他出漏子,说:“别迟延,咱们1块向外逃。” 韩燕来说:“不碍事儿!我拖住他们,你能跑的远1点!我自己不要紧,没见我穿的衣服吗?你快走!” 第254章 再一次见面 尤林无奈,只得快步穿过草坪,直奔打钟楼那里疾步而行。 那里有个黑影,走到跟前,果然是老赵。 老赵见他到来,惊喜万分地说:“受苦了啊,快下去吧。昨夜我试过了,钻的过去!提防了望哨哈!” 尤林说:“我钻下去的时候,你跑步告诉堵横门的那位同志,赶快离开!” 说完就急忙钻下去,这次钻的比较快,心中还在考虑韩燕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从河坡探出头。 耳朵里听着伪司令部院里骚动的厉害,正担心时,当当响了几枪。 知道这是韩燕来放的,意在迟滞敌人掩护他逃走,他不敢久待了,朝哪里去呢?进城不能,西南两面是敌人的巢窝。 想了想,他减低姿势,朝西北方向溜了下去。 老赵跑去传达尤林的意见时,韩燕来骤然想起1件事。 他们同鲁队长的原订计划是接出尤林之后,估计内部无法存占,打算把他送到8里庄。具体布置是,韩燕来入院,张小山在火磨桥旁等着背人,鲁队长和膘子等在市沟口接迎。 事到临头1紧张,韩燕来只顾叫尤林先走,把这些都忘记了。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即叫老赵赶快躲开,自已想办法多顶1会,好让尤林尽可能逃远1点,因而在敌人奔向横门时,他接连打了几枪,乘敌人慌张混乱中,他急忙越墙逃走。 1周的时间里,银木兰茶不思饭不想,丢魂失魄的,像是着了魔1样。 日子就这样在糊里糊涂中打发了出去。 尤林被捕当时,她真的昏过去了,她清醒后,曾想着追汽车,汽车却没影了,她不知怎么办好,赶紧与韩家送信。 她带着犯罪的心情向韩家兄妹叙说受了叛徒的欺骗,求全成悔,反而陷害了尤林。 银木兰是倚着韩宅新居后门说的,韩燕来听到这个炸雷般的消息,眼睛里冒着金花,双掌将她推搡出门外,他1句话没说就徜徉去了。 银木兰1时臊的无地自容,急回到小叶家,立刻把小叶找来,向她说明1切,要她马上离开医院,避免遭到高自萍的陷害。 听到这些事,小叶1面为尤林祈福说吉人自有天保佑,1面痛骂高自萍没良心。 她答应辞职回避,说她姑母是教会医院的护士部主任,她马上就可以到姑母处上班,连银木兰的工作她认为都有保证。 银木兰哪有心情考虑自己这些问题,叮嘱了小叶几句,她又匆匆离开了。 她觉得出了这样大事,应该回根据地向组织上汇报,打定主意,她决定进山去。 走到西关郊外,天已黑了,懵头转向地走了78里路,自以为是朝西南,实则奔着东北,走来走去,又返回北面封锁口。 天黑了,走投无路,她只好敲开邢大婶家的门。 住在邢大婶家的套间里,她用了整夜的时间,给萧部长写信,写了尤林被捕的详细经过,也写了她自己的检讨书。最后,她要求组织上严惩叛徒,拯救同志。 写完这封信,心里觉着痛苦减轻了些。仔细1想,组织上怎样严惩叛徒呢,叛徒还在敌人手下。组织上营救同志,也得依靠内部力量。想遍了内部力量,没有多少办法,想来想去,她想到关敬陶身上。 她接连到关敬陶家去了几次,第1次到关家,她用好言语恳求他们夫妇,谈话中她1时掌握不住自已,竟当着人家的面哭了。她哭的很伤心,关大太也陪着她抹了眼泪。 出乎意外,关敬陶却冷冷地对她说,姓尤的已经同意投降,高大成他们正准备开欢迎会,听说还要拍电影呢。 这句话把银木兰气脑了,也把她刺激清醒了。 她感到自己的脆弱,不应该在他们面前失态,便立刻改变了坚强态度,正颜厉色地说:“你有权力帮助高大成杀害尤某人,但你没有资格当着我的面污辱他的人格。” 她1生气,站起来就走了。 回到邢家之后,先托邢大婶给她送出信去,等了两天,没有回信,邢双林那里1点消息也打听不出来。她觉着对关敬陶的态度也不妥当,软了不对,急了也不对,应该同他讲清道理,万1他要能出些力气呢!银木兰又去见关敬陶了。 这次见面,已经是尤老太太牺性的第2天。 关敬陶用无限敬仰,无限惋惜的口吻向银木兰说了这几天的情况,说明尤林如何被监禁,受酷刑,最后终于透露出尤老太太不幸的消息。 第3次去关家是下午5点钟,关敬陶还没下班,她先说服了陶小桃。 关敬陶回家的时候,她们2人1齐要求他想办法。 关敬陶无可奈何地说:“要是在我自己权限以内的,豁出这个团长不干了都行。现在高司令限你们尤政委处在针锋相对的地位,谁也不怕谁。双方都是阁王,我好比小鬼,小鬼怎能管阎王们的事呢?” 听了他的话,小陶不说什么了,银木兰还是再3要求。 关敬陶发了发狠,他说:“我把透底话告诉你!高大成准备在今夜十2点下最后决心。你想,这边没有商量的余地,那边没有低头的可能,还有什么说的呢?现在是6点钟,再有6个钟头,就是最后的时刻,姑娘,你不要幻想了,通知你们那边的人,快给他准备后事吧······” 银木兰听了这些话,仿佛从高楼上失足跌下来,心里慌的不行。 回到邢家,他们让她吃晚饭,她连口汤都咽不下去。 邢大叔因走动不方便,要银木兰倒杯开水,她给他倒了满满1杯酱油,邢大叔告诉她倒错了,她又把满杯酱油当水泼在地下。 邢大婶看出她神态失常,用好言安慰她,劝她到套间里早早安歇,银木兰说她要在院里清凉清凉。 入夜,老夫妇都睡着了,她始终不能入睡,脑子里总在计算着时间数字:“还有4个钟头,还有3个钟头,还有两个钟头,还有······” 她脑子要炸了,站起来,在院里转了儿遭,感到院墙象个鸟笼,憋闷的出不来气。 她用手推开篱笆走出去,拾头1望,见到那尖尖的教堂顶。 想到小叶就在那个有教堂的医院里上班好几天了,她有心去找她,觉得她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因而背着医院,转身向南走,走来走去,前面已经是铁道。 铁道路基高出平地2尺,两侧有人行小路,她沿着人行小路不停地向前面走,既没目的,也没有前进的方向,走着走着,离车站近了。 眼前几十条铁轨爬在地面上,她骤然觉着铁轨都像是有生命的动物,它们发着乌光向前爬行。又觉着铁轨像是无数条绳索捆绑着什么人,而这个被捆的人似乎和她有重要关系。 她注意了,放开眼晴向前看,铁轨交错的地方,燃着很多颗蓝色的灯光。地层表面弥漫着1层淡淡的烟雾。 灯光仿佛飘浮在浩瀚无际的海洋里,又像许多蓝色眼睛从隐约的纱帐里瞪出来。 这些使银木兰感到可怕,似乎自己漂泊在海洋中,既有沉沦的可能,又有被魔鬼攫提的危险。她吓的避开铁道踏向田野,脚下已无道路,践踏着又肥又厚的青草,走到1垄像海中孤岛似的土丘。 这里有两棵比肩生长的白皮松树,松伞下笼罩着1座白玉石碑,4周散发着浓郁的青草气味,脚下跳跃着夏季晚睡的小昆虫。 她凭依在白石碑顶,回头看了看自己走过的道路,忽然发现铁轨交叉点上有1座大型立钟,立钟腹内透出米黄色的灯光,两个乌黑的大小指针,重叠指着十2点。 像是被什么螫了似的,她突然痉挛了1下。 1时心灰意懒,4肢无力,全身重量慢慢从碑顶上滑下来。 她俯伏在碑座下面,望着百米外的立钟,用祈求讨饶般的口吻,喃喃说道:“你是我敬爱的老师和同志,我做梦也想不到!你也不会想到,陷害了你的正是想尽1切办法保护你的人。错走了道路,可以返身转回来。做错的这件事,我再为组织工作1辈子也挽不回它的损失来。错误是铸成了,这不是我愿意的,我受了叛徒的欺骗!咳!这满肚子的心事跟谁去说呢?姐姐不在了,姓韩的不谅解人,要是大娘活着够多好,现在,举目无亲,谁相信我!” “组织上相信你!”这个声音从银木兰头顶上发出来,把她所有的汗毛孔都吓年了。 她没勇气抬头,但又不敢不抬头。勉强抬头看时,发现说话的人双手凭依在石碑顶上,距她仅有1公尺,她已经断定他是谁了,但仍脱口而问:“你是谁?” “你刚才不是还念叨着的吗?” “活着?” “本来就没死。” “这是不是做梦?” “铁道旁边,两人清醒对话,怎么是做梦呢!” 这时1切恐惧心理,都从银木兰的思想里祛除了,就是鬼魂也得看看真假。 她排除了平素的1切礼节上的顾虑,伸出双手握住对方的手:“尤大哥!你害苦了我,不!是我害苦了你啊!我说话都颠3倒4的,你让我好好同你讲1讲。” “现在不是讲话的时候,这儿呆着有危险。” “那你跟我来!” 1阵快速走路,他们悄悄地进入邢家茶馆。 银木兰把柴门顶紧了,她提议不要惊动邢家夫妇,趁此夜深人静的机会,两人在当院把满肚子心腹话好好说1说。 尤林知道危险并未过去,坚持叫醒他们老夫妇,大家做好准备,防备敌人来搜查······ 第255章 逃亡之路 邢大婶1听说尤林是越狱逃出来的,当时就吓慌了,连灯也不敢开,在黑暗中摸出儿子的1套单衣服,连忙叫尤林换好,把他脱下来的脏衣服,藏在房角的烂柴堆里。 然后安排了亲属关系,确定了彼此称呼,正在编排对话时,听见外面有了骚动,声响是从南面传来的。 1会儿,成群的马蹄声从东面环城公路上响着跑过去,接着摩托车沿着铁道驰骋前来。 摩托车闪耀着炫目的灯光,照射到茶馆的小西窗上,室内被照的雪亮,看清了各人不同的紧张表情。 好不容易盼得光亮挪走了,才说松1口气,西下关1带有人来砸门了。 宁静的深夜,遇到敌人这种喝呼喊叫的声音,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尤林知道敌人这样大规模地出动是为了寻找他的,想逃无处去,想躲无处躲,只得硬着头皮嘱附大家遇事沉着,记好互相关系,不要怕敌人的威吓。 邢大婶虽然处世老练,但还没见过这种阵仗儿,嘴里不住祷告:“漫天神佛保佑保佑吧,这儿都是好人,饶过这两间小屋吧!” 银木兰虽然1向是比较胆小,但她现在把心1横豁出来了,下定决心掩护尤林。 她心底暗暗发誓:“1定要活,送他1起到根据地!万1走不了,跟他1块坐牢,1块死。” 西下关敲门声越来越近,大家预感到这所独立茶屋很难幸免的时候,外面有人叫门了。 “开门来!开门来!” 南腔北调的,骂骂咧咧的,不同的怪声音。 等银木兰和尤林两人在套间里安排好,邢大婶才去开门。 她刚走出外屋,篱笆柴门就已经被从外边砸开了,像是潮水般地拥进来1群伪治安军,把邢大婶顶撞回来,她想试着拦住他们讲几句道理,却根本没人理睬她。 在来势汹汹的敌人眼里,她不被当做人像1件障碍物似的把她推搡到旁边去。 进了屋的治安军碰到什么东西都用刺刀挑,这是他们跟日本鬼子学的本事,门帘被挑破了,风箱被挑翻,空水壶被成串的挑起扔到地下。 他们见那老头蹲在炕头发抖,不问青红皂白,先揍了他1顿。 邢大婶从人群挤进来,说她男人是聋子又是哑巴。 1个伪军排长看了看老头的相貌,叫人把他推搡出去,发现里面还有套间,伪军排长增加了警惕,用手向后1招,十多把带刺刀的枪支,堵住套间门口。 当敌人问套间里有什么人的时候,当邢大婶吓的不知所措的时候,银木兰挺身出来,冒着敌人寒星点点的刺刀,用全身挡住套间门口,说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我们要搜查土匪!” 1个愿意同女人说话的班长,从排长身后不怀好意地答了腔。 “这里没有土匪。” “闪开,你说没有,床上躺的是什么人?”伪军排长撩起门帘,将银木兰推搡了1下。 “那是我丈夫,他害了急性传染病,你们不能进去。”银木兰再次挡住门口。 “害病为什么不住医院,满嘴谎话,把病人给我拉出来。” 伪军们听到排长的命令,闯进套间,撕撕掳掳就要动手。 银木兰讲理没人听,拦又拦不住,正在这个当口,外面伪军闪开1条道路,有位高身材的伪军官踱进来。 银木兰1眼看出他是关敬陶,她冲上前去向他讲理:“你这位官长,管不管你的弟兄?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要带走病人,难道进城看病也犯法?”她嘴里这么说,她眼里还有话,眼里说:“姓关的,现在要看你的了。是真是假,是鬼是人,这遭儿就要考验你了。” 关敬陶知道银木兰眼里有话,但还不了解细情,他迈步进入套间。 伪军们见了关团长,立刻停止动手,关敬陶与病人面面相觑,双方视线碰在1起,关敬陶打了个寒噤,倒退步。惊声问道:“他是什么人?” 关敬陶这句话是为了掩饰心慌说出来的,是无目的地说出来的,他等待着来自任何人的答复。 “是我男人!”银木兰说的很干脆。 “是俺们姑爷进城来治病呀!”邢大婶战战兢兢地证明着。 “报告团长,这个病人有嫌疑,咱们先把他带走。”伪排长坚持自己的意见。 关敬陶迟疑了1下,先盯着尤林,又盯着银木兰,最后对他的伪排长说:“咱们捉的是越狱潜逃的要犯,捉个嫌疑病人有啥用?大家快走,别耽搁时间,放跑了真犯人。” 伪军们1窝蜂拥向外走,关敬陶走在后边,他瞟着银木兰,高声喝斥邢大婶:“亲戚有病还不躲远点,能在这儿久呆着?” 银木兰同尤林听着关敬陶的话口,看了看茶馆周围的环境,知道呆下去还要出问题。但因周围敌情不明,估计敌人必然严加封锁,于是决心投奔医院找小叶去。 尤林经过小叶的帮助,进入护士宿舍红楼地下室了。 这里凉爽安静,很适合休息,但他的情绪很不安定,他1再打问医院里边各种政治情况。 小叶是个没经过风波的乐观人,觉得他想的过多,便说:“这是外国人办的教会医院,1般查户口都不到这里来,你放心吧!” 银木兰也同意小叶说的理由,尤林摇头不信,他又问医院内的地理环境,问着问着,发见护士楼北面,被树木掩映着的地方闪出灯光,光亮中有摇摇摆摆的人影,像是有人推什么。 尤林急问小叶是做什么的,小叶爬在窗上向外看了看,说那边是太平间,就是医院的停尸房,那里有人影晃动,许是抬进死人去啦。 尤林说:“教会医院决不是保险的地方,敌人第1遭不来,说不定要检查第2遍。必须想个办法,光在表面掩藏1下不行,敌人方面不少的人认识我。” 银木兰见他还是这样着急,她又害怕了,拉住小叶想办法,两人先说到教堂里边掩藏,尤林不同意,又说到锅炉房去,觉着也不行。 小叶突然想出主意说:“怎么咱们干医务工作的得了病,倒忘记吃药啦。叫他化装病号,先刮脸再抹膏子,头颈都缠纱布,面涂带色药水,外罩病人衣服,我把他带到外科大楼上,木兰姐姐披上件白衣1块去,不查就当病号混1夜,查紧了,咱俩架着他,满可以楼上楼下躲躲呢。” 大家同意这个意见,叫小叶快去取化装物品。 小叶走后,尤林对太平间灯光还不放心,要银木兰出去看看。 银木兰看了回来说:“太平间里放了个死人,患大叶肺炎死的,别的没什么征候。现在趁着小叶没来,我给你准备刮脸的热水吧!” 银木兰端着盆子向外走,与跑来的小叶撞个满怀。 小叶面黄气短地跑进来说:“大事不好啦!敌人军警宪特联合搜查来了,正叫全院的工作人员在前面集合哩,连休养员都得出去排队,听说还跟着个什么司令呢!化装来不及啦,就藏在地窖子里吧!” 银木兰觉得这样不行,1时慌的也想不出办法来。 尤林想了想说:“刚才不是提到那个太平间吗,我看就到那里掩藏去。” 银木兰没有好办法,只好同意这条计策,觉得那里还背静。 小叶也没新的主意,打开窗子搀扶着他跳出去。 她们2人各扯着尤林1只手,弯着腰跑到太平间。 幸亏太平间没锁,尤林钻进去,4下瞧了瞧,抬头看了看不大高的房顶,他从里面关了门,小叶急在外面落了锁。 银木兰要在附近看守着这间房子,小叶说,“那怎么能行?蹲在这里只有害处,没有好处,赶快跟我穿好白罩衣,到外科大楼去,那里3层楼梯随便上下,能够跟敌人捉迷藏,还能看着太平间的动静。” 银木兰同小叶掠过树荫偷偷登上外科大楼时,瞥见楼前空地上,全院人员已经集合了,医生护士们站在1边,伤病人员站在1边。 在他们外围布满了穿着各色服装的伪军、宪兵、警察和便衣特务,所有的电灯都开了。 高大成蹲在外科大楼手术室门前的高石阶上,下穿长军裤,上穿短白衬衣,脚登高统皮鞋,腰系1把日本式的战刀,双手握住战刀的两头,大声喝呼着爪牙们4处搜人。 从医院里被6续赶出来的人们,看到高大成那股杀7个宰8个的凶气,各自捏1把汗,感到性命难保。 光线稍暗的树荫花圃地方,范大昌、蓝毛等人领着1群特务偷偷查对,时不时的拉出人来用电棒照照脸。 小叶正在私下庆幸能够偷偷躲到楼上的时候,银木兰忽然拉她1把。她顺着银环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楼底葡萄架下探出1个脑袋,闪着1对忽悠忽悠的小核桃眼,盯着银木兰她们所凭依的纱窗。 “是高自萍!”小叶沉不住气了。 “错不了他!” “他看到咱们了吗?” 银木兰才要答话,发现小高领着蓝毛奔楼门走来了。 “不好,高自萍可能发现咱们啦,你看,他们要上楼,快离开这里!” 第256章 太平间脱险 小叶想了想说:“别怕!这边来,都跟我上3楼,咱们有法儿治他!” 说着小叶头前领路,奔向中央的3楼梯。 这个楼梯是坏的,旁边挂着块木板,上写:“此处楼梯坍塌,改从两侧上楼。” 小叶上去摘掉木牌,关闭了这里的电灯,使坍塌阶梯隐薇在黑暗里,然后挽着银木兰由左侧登上3楼,开了顶端路灯,两人躲在楼顶暗处向下瞧看。 时间不大,高自萍果然领着蓝毛上楼了。 2楼,他们没有找到什么目标,急着登上3楼,两人并肩迈上中央楼梯,噔噔刚走了几步,只听咔嚓1声,两人带着响声1起摔到了楼底······ 高大成见人群里搜查不出尤林,留下1部分人包围着外科大楼及全院公休人员,他把特务们集在1起,分别在全院实行挨间逐室的搜查。 他领着摔伤的蓝毛他们1帮亲信,逐个搜查最偏僻的角落。 银木兰听说这个消息,心里格外沉重,她最担心医院西北角那个不太显眼的太平间,偏偏又是高大成亲自前去,要是现在有人送个信叫尤林躲出来多好,可惜小叶已经把门落了锁。 银木兰和小叶提心吊胆地转到3楼西北角,打开纱窗,眼巴巴地瞅着高大成这帮人逐屋搜查,查来查去到了西北角,他们暂时停止在那排房子前面了。 就见高大成的警卫们指着太平间问是什么地方,院方管理人员回答说是停尸房,说明里面还有1具刚死的死尸。 听说有死尸,警卫们都不想检查了。 蓝毛鼻青脸肿地走过来,他带着1脑门子官司质问说:“既是停死人,为什么上锁,难道怕死人跑掉?” 经他这1质问,院方的人张口结舌没法回答,蓝毛更逮住理了。他心中暗想:即使搜不出“犯人”,也要抓住院方点毛病,泄泄挨摔后的1肚子火。 他没清示高大成,便大呼警卫人员打开门。 院方急急忙忙派人取来钥匙。 门打开了,里面黑洞洞的,特务们谁也不愿意进去。 蓝毛分开众人,呲牙裂嘴地训斥别人说:“你们是忌讳死人呢,还是害怕藏着活人呢?瞧我的!” 他咳嗽了1下,冲着里面大声说:“姓尤的,人生3尺,世界难藏,你那么大的个子,还能钻进老鼠窝里去。识相的,自己出来。我们有几干人马,里3层外3层把你围住啦!” 然而,屋子里静静的1点反应也没有。 蓝毛便1手持枪1手持电棒猛冲进去,银木兰在3楼看的清清楚楚,听的明明白白,她1头扑在小叶身上说:“想不到从狼窝把他拉出来,又送到虎口里了。” 小叶十分难过,她无法安慰银木兰,只好说:“咱们留神看到底吧!” 银木兰听着她的话没滋味,反身扑到窗台上,发觉有个硬东西硌得胸痛,伸手去摸,正是那只戒指,她便掏出它来戴到自己的手指上,这个动作似乎代表了她的1种类似忏悔的心情。 接着她又抬头密切观察了起来。 时间没有多久,就见蓝毛连滚带爬地出来,大声惊呼:“乍尸啦!乍尸啦!” 他的丑态带着吓人的感染力量,特务们吓的东闪西躲,仿佛蓝毛本身就是那具复活的僵尸。 高大成见到这种情形,高声骂道:“净他妈的老鼠胆子,本司令带着全副武装,还能怕鬼!再说神鬼怕恶人,小田!带几个人冲进去瞧瞧,有什么妖魔鬼怪,我连这狗日的医院都烧掉它!” 小田副官带几个人冲进时,搜索了1遭,推推拥拥连死尸带床1块推架出来放到明处,这时才发见了乍尸的秘密。 原来,停尸床下面带轱辘,重心容易移动,蓝毛进去双手捺压这头,那头翘起,活像是死人要坐起来。 在蓝毛惊慌外奔时,脚又踏着床下那块降温用的人造冰,打了个滑跌。有此种种,加上这小子平日作恶多端,封建迷信,心虚胆怯,因而作出了上述的丑态。 特务们见推出的真是1具死尸,大伙胆子都壮了,上前团团围住观看。 高大成查不出要捉的人,心里很恼火,怕在这里耽搁时间长了,给逃跑的造成空隙。 小田他们架出具死尸首来,又觉着晦气,大家围着争看,他更嫌心烦。 凡此种种,气的他独眼瞪圆大发脾气骂道:“猪猡们!你们不是吃奶长大的,是他妈喝糊涂粥长大的!老子要捉的是越狱潜逃的要犯,谁叫你们老翻腾这块臭肉。马上跟我集合,朝北边搜!” 这1群疯狗,吵吵叫叫地滚走了。 现在,医院从新平静了。 所有的人员都饱尝了1场虚惊,各自回去安息。只有银木兰和小叶放心不下,她们虽然没见到敌人捕走尤林,可是她们怀疑尤林是否还存在,是否出了新的意外。 等到院里万籁无声的时候,两人从新由果树林中慢慢接近了太平间,太平间门外还横着那只带轱辘的推床,周围没有什么动静。 银木兰轻声说:“不用找了,他1定没在这里。” 小叶说:“也许他已经回到地下室去啦!” 这时,忽听得太平间咕咚响了1声,银木兰吓的心里直跳,就见尤林从黑暗中走出来。 小叶激动地说:“我的天,真有神仙保佑啦!” 尤林说:“神鬼都不顶事,帮助我的是这间农村式的房子,房梁上面用绳索吊着很多扫帚,我抓住绳头攀上去,躲在扫帚中间,敌人来时光顾倒腾地下那具尸首了,没有仔细看房顶。” 听了尤林的经过,小叶高兴极了,她说:“你们投奔了我来,总算渡过了这样大风险,现在我招待招待你们住个好屋子,到特等病房去,这个病房是内科的,离这儿最近,又闲着呢,待我先去看看。” 小叶领他们走到特等病房门口时,原想乘机进去开个什么玩笑,1看这两个人的神态,女的象个“坐家闺女”,男的象个“道学先生”,大大煞了她的风趣,自己反而怯生生的了,加上整夜没睡觉,精神感到支持不住。 “现在离天明,至多有两个钟头,好好休息1会吧。喝水有电炉子,我不进去了,环姐,你就偏劳吧!”小叶说完就走了。 特等病房很宽敞也很安静,粉白屋顶,淡青墙壁,屋里摆设也很素净,1张3屉桌,两把皮转椅,横窗放着罩着凉席的钢丝床,床头病人桌上插满1瓶鲜花,窗幔是天蓝色的,灯光照耀下,满屋是青悠悠蓝生生的显得格外雅致。 尤林到这个环境里,估计不会再发生什么问题,便也安下心来,慢步踱到纱窗前,轻轻撩起窗帘,1股浓郁的芬芳气味从窗外送进来。 他向窗外瞥了1眼,看到绿油油的果树枝叶直探伸到纱窗边缘,心里感到分外舒适,对比之下,倒是屋内来索药水气味很浓,使他更愿意靠窗呼吸。 银木兰看到尤林的松快心情,心里格外欢喜,她像收拾自己的屋子1样,打扫清洁,整理床被,摆桌椅,开台灯,屋里更明亮,她的精神更充足了。 她1面忙着安电炉煮开水,1面站在尤林的侧后面说:“经过这场大灾,你显着更消瘦了,在这里安定地住上儿天,给你好好增加点营养。” 对方没回答什么,她倒满1碗开水,双手捧着:“喝口水吧!” 尤林回过头来,正要伸手接杯,明亮灯光下,发见银木兰的食指上,有1缕夺目的闪光,他忘了接杯,睁圆眼睛盯着她的手指。 银木兰起初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注意,认为自己胸衣上有什么,低头看了看,当意识到对方是在看自己手指戴的那个红心减指的时候,她的手发颤了,开水洒了满地,她想缩回手去。 “你戴的是什么?” “这是······”她垂下头了。 女性的害羞折磨着她,使她保持了几秒钟的沉默。可是,在这样曲折复杂的生活和这样的场合下,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呢?她1口气从头说到最后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在生离死别的时候,我能再叫大娘伤心吗?现在,现在是物归其主的时候了。”她脱下那只戒指,递给尤林。 尤林接过这只戒指,既思念恩重如山的老母亲,又感谢情深义重的女成友。1时不知说什么好,睁大眼睛盯着银木兰,像是第1次看到了陌生人。 及至对方感到难以为情而逃避他的目光时,他的主意打定了,手捧戒指,跨前1步,重复着刚才对方说过的那句话:“现在是物归其主的时候了,请你收下行不行?” “这可不行,1来我现在已经放弃了这种想法,2来你已经有爱人了。” “我有了爱人,这是从哪说起?” “上次进山说成的。” “啊!你的电报真灵,那是肖部长说的,他要介绍的就是你。” “尤林同志,这也不行。” “哦?这又是为什么?” “假如我不是我自己这样少德无才的人,我要是觉悟很高、能力很强、对革命有贡献、看着又顺眼的人,我才有资格······” “我不同意你的话,依我看,你可以算作觉悟高、能力强、对革命又有贡献的人。” “就是不顺眼!” “不!从我进城的第1天晚上,你给我送毛衣的时候,我就感到你为人善良称心顺眼了。” 第257章 替死鬼 “听信你?在你眼睛里,我还不是山坡上1块挨踢的石头。”心细的银木兰还记着老尤在公园土山脚踢石头的动作,接着又说,“平时对待人虽然有说有笑,可总摆着副领导架子,脸沉的像石板,生怕别人近乎你,我不高攀你。” 她的话是批评也是拒绝,但她最后那句话是违心地说出来的。 尤林握住她的手说:“作为上级处理工作和在生活中对待爱人,总是不能等同起来的。你对我的批评很好,我现在就改正我的缺点,你过来。” 银木兰很大方地走近前来,准备接受他的亲热。 尤林却并没有吻她,只轻轻地摸索着她的长发,1时万感交素。 银木兰见他沉默不语,慢慢仰起脸,她看到他的脸色憔悴,头发茸长,心里升腾起了无限的同情和怜悯。 战争啊,催人老的太快了,都市里那些不知亡国仇恨的人,即使比他大过十岁2十岁,也是细皮白肉的显得很年轻,而他年纪未到3旬,却显得如此衰老。 她银木兰这时候又觉得,战争对人又是最好的锻炼,1个干部在安静的后方工作,或是学习1年半载的,谈不到什么大的变化,有之也是所谓先进和落后的区分,其性质也是革命生活中的思想作风问题。 战争洪炉和战争环境里就大不相同了。它考验人的方法是简单而明确,尖锐又严峻,立竿见影,1清2白,人就是人,鬼就是鬼,没有丝毫的含糊或犹豫。 银木兰再1次盯着尤林消瘦苍老的面庞,1时也是百感交集。 由于她的过错,使他受到沉重的痛苦折磨。在惊风骇浪的斗争中,生活又这样安排了她和他的命运。她激动的不能自持了,她是多想向他倾诉平日隐藏在心里的千言万语。 此刻,是他们生命中庄严而又幸福的时刻!可是,当她开口的时侯,却说着这样的话:“你不光是属于我的,你是属于组织的,我1定要亲自把你送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明白点!”尤林松开了她的手。 “没什么,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是说等你健康好转了,送你回根据地,把你交给萧部长。在这个都市里,你再也不能待下去了。” “银木兰啊银木兰,你这是什么观点?噢,我到省城里来,是个住店的旅客,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同志!这儿是战场!是组织上派我工作的阵地,想叫我当逃兵开小差呀?那可不行!你快去找小叶,从速设法把我送回城里去!天就要亮了,我们同敌人的斗争才刚刚开始呢······” 经过争论,银木兰同意去找小叶。 她们两人商量好,白天必须让他隐蔽休息,黄昏时医院有救护车进城,那时再把他化装送进城里去。 高大成出动了他的全部人马,外部封锁了郊区要道,内部控制了城关岗卡,全城戒严,挨家逐户,逢人搜身。 从午夜开始搜到第2天上午9点,半点踪迹也没发现。 9点半钟,高大成气呼呼地回到伪司令部办公室。勤务兵看到他那颓唐疲乏的样子,殷勤地送来1杯热茶。 他摸着茶杯烫手,连杯带茶泼到勤务兵的脸上。 大伙见他动了真气,谁不害怕,都悄悄地躲开了。 范大昌知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有他的重要责任,转着舌头向高大成说好听的,直说的高大成呼出1口长气,范大昌知道是时候了,才开始讲他的中心意见。 “我说,老高啊,咱们对姓尤的费这样大的心血,还不是为了挖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的根嘛,谁想他真能越狱潜逃呢?现在这件事情轰动全城了。捉住姓尤的我们都能脱掉牵连。否则,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得送到日本人耳朵里,那时节,连高司令在内,都吃罪不起啊!” 高大成皱紧黑眉头说:“我就为这件事发火,你看有什么办法?” “我是这样看,事到如今,提到姓尤的固然好,捉不住也没多大关系。重要的是咱们能想个办法遮盖外界人的耳目。”范大昌把中心意思吐露出来。 高大成说:“我想挖个鱼眼当珠子用·······” 他跟范大昌咬了咬耳朵。 范大昌满脸堆笑,双手挺起两个拇指,连呼:“对!对对!对这是《3国》上曹丞相成功的经验,高司令的才智可以跟古圣先贤并驾齐驱了。我看,事不宜迟,我们回避1下,请高司令马上下命令!” 高大成把田副官找来说:“你快去喊蓝队长,叫他带上那个年轻的小后生1块到我这儿来!” 时间不大,蓝毛领着高自萍来了。 两人夜来跌的鼻青脸肿,加上彻夜没合眼,脸色青中套黄,实在灰溜溜的难看。 高大成打着官腔对蓝毛说:“蓝队长,你打算怎么办?” 蓝毛说:“我们打算饭后再出发,4下搜查。” 高大成说:“给我们出主意搜查医院的是哪1个?” 蓝毛指着高自萍介绍了1下。 高大成说:“他就是在省公署潜伏的那位赤色革命军的伪装分子吗?” 蓝毛摸不清高大成的意思,1面点头,1面为高自萍帮言说:“这个人跟咱们工作以来,还是肯卖力气的!” 高大成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叫蓝毛到耳房去休息。 剩下高自萍自已了,他从高大成同蓝毛的对话中,已经感到气候不对,蓝毛走开后,他更慌神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嘴唇动了几动,想表白又不知怎样开口。 这时听见高大成说:“你跟着跑了1夜,大大的辛苦啦!” “不辛苦,为皇军,为司令大人办点事,辛苦是应该的,是小小的。” 高自萍竭力想迎合着对方的心思答话。 “你应该受到我的奖赏!” “我甘心情愿替司令官效劳,但求免罪,不敢图赏。” “我1定赏你!”高大成挥手制止了他的唠叨。 “司令官的恩典,不敢当,不敢当!” “要赏!1定要赏!赏你1粒卫生丸吃!”高大成用手指比成枪,冲着高自萍的前额点了1下。 “司令官是跟我开玩笑,我可经受不起哟!” “谁同你开玩笑!小田!叫人把他捆上,把嘴堵紧,马上押赴西关菜市口,当场枪毙,他就是越狱潜逃的赤色革命军!” 高自萍被5花大绑被推出伪司令部办公室。 蓝毛走出来,惨笑着向高大成说:“我可不是替他讨情,咱们的策反力量,司令知道的非常清楚。千里堤抓捕来那个女的,经过她父亲在北京托人情,业经批转到新民会工作了。如今,直接帮助我们办事的,只有他1个,把他干掉,咱们的眼线就断了。” 高大成训斥他说:“你给我称称分量,现在是怕断线,还是怕断命?不拿他当替死鬼,拿你去搪日本人!”不等蓝毛回话,当即扭头叫喊他的副官长,当那个弓腰驼背的人走近前时,高大成说,“你们都听明白了?” 副官长别顺地点着头。 “快!写张枪毙逃犯的布告,墨迹不干就得贴出去,然后呈报顾问部。就说越狱潜逃的赤色革命组织成员已经被抓住正法了。” 副官长起身去写布告的时候补充说:“布告贴出去,我马上打电话给有关方面联系。” 高大成不再理副官长,把范大昌、蓝毛他们叫出来嘱附说:“瞎子发眼,就这么回事啦。不管是多田还是什么旁人知道了,咱们3张嘴唱1个腔调,说鹿都说鹿,说马都说马。” 范大昌赶紧附和着说:“协力山成玉,同心土变金。有祸大家瞒,出事大家担。咱们1定听高司令的指示!你说呢?” 蓝毛见范大昌要自己说话,便答道:“我没新的办法,你们说啥就是啥,反正1条绳上拴着的蚂蚱,飞不了你也跑不了他。” 高大成见内部问题不大了,就督促说:“公开搜,看来是困难的,你们再化装到各处调查调查,也许能有点什么收获。我总怀疑这件事有鬼,单是个姓尤的,他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上天去?” 整个上午,办公室里就剩了高大成1个人,随从人员都被他骂的不敢照面了。 他躺在两头翘的卧椅上,晃荡着肥胖身躯,嘴里不断出长气。 高大成并没有因为这1系列的措施,减轻思想上的压力,总觉得事情会出漏洞,总怕有冤家对头朝日本人手里告状。 想起他和日本人的关系,实在复杂得很,今天被顾问部奖励1番,明天又被军部申斥1顿。凭心而论,他是1心1意跟“友邦”尽心效力,而“友邦”总不大胆信任他,名义上他掌握着军队,实际上受日本军方的控制,军事活动受人家的管辖,他本身的活动也有很大约束。 远的不说,就按受他指挥的范大昌和蓝毛来说,也许他们就是多田安在他屁股后边的尾巴,负责监视他的军队和他本人。 大权在握时,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1旦不被信任,他丢掉的不只是权势金钱地位,连吃饭的脑壳也保不住。 第258章 范大昌的好消息 想到这里,他1挺劲,从两头翘椅子上翻下来。 办公桌上电话叮叮作响,值班的不在,高大成又不想接。 响到叫人心烦意乱的时候,他从地板上爬起来,伸手抄起电话,想借机会把打电话人臭骂1倾,哪想到电话里也在端着官腔骂人。 “你们的人都死绝啦?长着手没有,为什么不接电话,误了军机大事是你担还是我担?你们······” 高大成听声音感觉像是范大昌,冒着问了1句:“你是范先生吗?” “少说废话,你管我是谁,快给我找高司令讲话!” “真他娘的晦气,我就姓高,你有事快说吧!” 电话里那个猛虎声音,忽然变成绵羊腔调了,接着用极其谄媚的语调说:“呵呀!你是高司令,我真瞎眼,不我简直是聋子。高司令,让我为你祝贺,托你的福,菜市口的问题顺利结案啦!另外,还有个大好消息······” 范大昌讲的是咋的回事情呢? 原来,昨天夜里韩燕来从伪司令部跳墙回连部后,丢下张小山1个人伏在火磨桥前,张小山是最近几天内打入敌人新兵连看守仓库的。 他接到韩燕来的通知,夜里从仓库溜出来,悄悄走到桥头,负担里外联络,韩燕来进入伪司令部很久不出来,他心里十分焦急,枪声响后,4处敌人都有骚动,他再也不敢在桥上停留,试着奔伪司令部接济韩燕来,走到中途,迎头碰上伪司令部冲出来的敌人,他万般无奈,只得回仓库,这样就同沟外的同志失掉了联络。 再说鲁队长他们在沟外等了很久,骤然听到敌人司令部1带响枪,估计韩燕来是出了问题。原来决定是不打枪的,他留下部分队员守沟,带着膘子爬进沟来,想援助韩燕来和张小山。 不料刚跨过铁道,就和追赶来的敌人碰了头。 他们躲到黑影里,等敌人过去,继续向前走,1直走到了火磨,在司令部周围侦查了1番,1点线索也没找到,往回返时,交通岗卡都被敌人封锁了,不用说回到市沟沿,连铁道也过不去。 绕了半天圈子,他们走到菜市口,闹的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幸而两人都是居民打扮,鲁队长领着膘子进入菜市口附近1家散着门的骡马大店,住店总得先验证件,登记店簿,接受检查。 鲁队长懂得这1套手续,主动找到店家柜房里,说他们是郊区住户进城买东西的,想到店里歇歇脚,多给点茶钱也行,照样给房钱也行,希望减少麻烦别登记店簿。 柜房接受了他的意见,给找了间空房,他们便进去休息了。 没有多久,敌人拥进来查店,鲁队长同伙伴偷偷溜到后院,钻到草料间里,躲过了敌人的挨户搜查。 天明之后,仍然不敢活动,9点半钟戒严解除了,他们试着想离开这块是非地。 这时街头上1传十,十传百地说越狱“犯人”已被查获逮捕,等1会儿就要拉到菜市口枪毙。 这哥消息急坏了鲁队长,真要是尤林同志出了这样大的漏子怎么得了!无论如何也得到现场去看看,只要有1点可能,就是拼上身家性命也得援救他。 他同伙伴秘密带好枪支,悄悄离开了店房。 街上闹哄哄的,看热闹的人还是不少,鲁队长他们夹杂在观众的行列中等待着。时间不大,驶来1辆带篷汽车,押车的也只有十多个伪军。 “对付这1班伪军问题不大,有1梭子弹就可以打他们个鸡飞狗跳墙,至于敌人6续增加了怎么办,尤林身体怎样,能否跟他们冲出去,他没有考虑甚至不愿意考虑了。”鲁队心中暗自说道。 可是这次处决人,1反往常的游街示众,车停在菜市口刑场,警卫们先跳下来弹压了地面,赶走了群众,然后才推拥出被绑的犯人。 鲁队长1眼看到被绑的是个吓到昏厥过度的后生,把他闹糊涂了,他楞了楞神,把摸到手里的短枪又掖进腰里去。 当时他的这个动作,被化装混到群众中间的范大昌瞧见了。他挤眉弄眼地纠合了1群特务,远远地尾跟在鲁队长他们的后面,等到看清他们是两个人,范大昌更沉着了,乘着他们到小铺买烧饼的时候,他1声唿哨,匪徒们从鲁队长身后1拥齐上······ 这就是范大昌向高大成电话中说的好消息。 猫头鹰在半亩园的老槐树上叫了两声,小燕儿从梦中惊醒了,心里吓的突突直跳,仿佛有什么祸事临头。 扬起耳朵听了听,身旁的银木兰呼吸很平稳,尤叔叔在里屋睡的也挺香甜,她才放下心来。想从新入睡,但再也睡不着了,生怕从虎口里逃出来的受难人,再被敌人夺回去。 “尤叔叔昨晚告诉,把地洞再挖个翻眼,这件事迟办不如早办,万1敌人来搜查呢,万万不能再出漏子呀!”小燕想着轻轻下了床,怕吵醒睡觉的人,踮着脚尖朝外走。 抬头看了看天,天上布满星斗,她熟习的那3颗报告时间的星星,1时又我不见,想听听苗家的钟,越听越不打点。 “反正离天明还早着呢,叫醒周伯伯1块动手吧!” 她轻轻推开对面周伯伯的门,怕开灯不方便,想上前摇撼醒他,但摸来摸去,结果屋里只有1张空床,她诧异着退出来,看到西墙角下洞口敞着,她便步履砖阶,进了洞口。 迎面吹来嗖嗖凉风,穿着单衣服还有些冷,她顺手开了那只5度的小灯泡,1缕昏黄的光亮直射到洞底。 小燕儿猫腰前进,发现洞底已经堵死,抬头1看,上面已经打好翻眼,攀上翻眼,爬了不多几步正是墙根底下,推开草棚麻袋,到了西墙外面,这儿正是周伯伯看菜园的窝棚,小燕这时完全清楚了。 周伯伯比她更积极,她想到动手打翻眼的时候,他已经提前完成了。 她爬进窝棚想同他说几句话,可是,窝棚里铺盖打成卷,凉森森的空着1领破席,根本没有人。她探出头来,听到靠菜园尽头坑沿上,有沙沙的响声,细眼瞧去,周伯伯挑着土筐,正在猫腰朝水池里倒土。她跑过去,抓住筐小声说“我也帮帮手!” 周伯伯见了她,先问尤林他们睡的安定不安定,小燕儿做了肯定的回答。 周伯伯说:“这是最后的1担土了,不必再帮助啦。”说着他担起空筐同小燕儿回到窝棚,爷儿两个坐在凉森森的苇席上。 周伯伯说:“不是分的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吗?头十2点我睡不着了。出来溜了1圈,思谋着,你尤叔叔他们已经是9死1生的人了,再不能叫他们摊凶险。按照他说的,我到洞里来修改翻眼,这1骨节不长,挖的不到2十挑土。刚才我已经把土都担到水池里,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在这没人来的窝棚里1躺,就算到了保险地啦!” “周伯伯你想的可真好,这么1来,连户口也别报,暗来暗往,也别叫苗家知道,先躲起来养伤。” “我想的还多着呢!从明天起,咱们在大门口外边摆个菜摊,茄子、豆角、西红柿,都摆上点子,咱爷儿俩倒替着守着。名义上是卖菜,留神过往行人,有什么动静,再从门口通后院拴个拉铃,到时1扯拉铃,电报就打过去啦。” 小燕儿称赞了老人,想了想又发愁地说:“这样看来,住下问题不大了。偏是这1阵咱们过的挺苦,哥哥混到行5里去,不能补贴家里,给他们养伤养病,拿什么养呀?不用说鱼肉,连口白面也吃不上,明个早晨,就得喝棒子面粥,多牙碜哪。”小燕儿楞了1会儿又说,“他们准是知道咱家困难,我听银木兰姐姐说,他们要回根据地去呢!” 周伯伯大吃1惊:“千万不能叫他们走,有他们在1天,咱们有个主心骨儿,缺了这些人,天上就没有日头,在世界上就没有活头啦!” “要是银木兰姐姐做着事,还能帮助咱们点。现在她不光失业,身体也不好······” 这些难题目把周伯伯压的沉默了。 尤林进城后的1切事情,去年春节他被摩托车撞伤后的1切事情,都漂浮到他的眼前了。 他的胸部猛胀,呼吸迫促,经过1阵较长的痛楚,他突然问道:“燕儿!你看我的身板骨可够壮实的? ”小燕不解其意,点头“嗯”了1声。 周伯伯楞了1会说:“好吧!天就亮了,你回去看着点门。叫他们早晨多睡睡,早饭就先熬粥吧,别的东西归我操办。” 尤林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天刚发亮就要起床,小燕儿3番5次劝说也没效。 银木兰本是和衣睡的,见他们争论,自已立刻起来了。 小燕发急地说:“伤的伤,病的病,多多睡会儿养养神,不碍的,外面3几道门都插的紧着呢!” “我受了些外伤,已经好了,没有病,许是她累垮了。” “我垮不了,无非疲乏点。这1宿觉就恢复了。” 说着话,3人1同来到小院。 这是个天色晴朗的夏日早晨,太阳刚刚露出地面,玫瑰色的光线照在院中槐树尖上,着光的部分显着新黄,不着光的枝叶呈现深绿。屋檐上蹲着小燕儿那两只被驯服伶俐的鸽子,在太阳的光着凉下,它们的翎毛闪烁着多变的霞光翠色。在这舒适宁静的时刻,经过惊涛骇浪腥风血雨的尤林和银木兰,心头上有说不尽道不出的快感。 感到生存的喜悦,感到这个家庭和小院的温暖,他们觉着这儿就是家,他们便是这个家的主人,不用谁来张罗,两人都想抄起家具来做饭。 不料小燕儿这也不让动那也不让摸,只由她自己去熬粥。 第259章 新的消息 银木兰掀开瓦罐看见有棒子面,想动手作点干粮,小燕儿不叫做,也不说明原因。 稀粥早熬成了,也不让客人吃,尤林感到这孩子有点子,拧不过她,只好同银木兰耐心等候着。 8点多钟的光景,周伯伯回来了。 就见他右手挎着的面袋里,1半粳米1半白面。左手提着瓶酒和生熟牛羊肉,还有十几个冒热气的肉包子,他放下这些东西,便叫小燕开饭。 他们他1同吃的时候,他说吃过饭了,替他们到外边看着人。 随后又把小燕儿叫出去,私下告诉她说:“看门的事交给你吧,我夜里没睡好想躺1躺。要没0钱花就到我那里去拿。” 小燕儿知道周伯伯夜里干活够累的,也没想到别的,便叫他去休息了。 她刚回到屋里,尤林就问她周伯伯为什么买许多东西,钱是从哪里来的。 小燕儿回答说可能是他借来的,尤林又问老人为什么神色挺紧张。 小燕儿说他整夜没有睡觉。 尤林摇头说:“老人家身板够结实的,1两夜不睡觉,还不至于那样踉踉跄跄像是1个病人的样子。” 小燕儿觉着这话有理,就悄悄到周伯伯屋里看动静。 老人躺在炕上闭着眼晴,见小燕儿进来他睁了睁眼,小燕1时没话可说,便托词道:“我拿点0钱,买点油醋。” 老人说了声:“衣兜里有0钱。” 说着翻身脸朝里。小燕轻轻掏0钱时,见里边夹带着1张纸条,上有红色章记,字迹花里胡梢的看不清楚,她心里有点怀疑,偷把纸条拿回来交给银木兰。 银木兰看了纸条,急走到尤林跟前,惊讶地说:“你看!老人家这是去卖血了!整300西西。” 尤林伸手接过条子,从头到尾看了1遍,半响没作声。末了,他无限激动地对着银木兰说:“人们用鲜血养育着我们,拿生命捍卫着我们,你看怎样,我们还能抛弃他们回根据地吗?” 银木兰眼里噙着泪珠道:“你不要再说啦!咱们快看看他老人家去吧!” 半个钟头之后,韩燕来回家来了。 根据地转来1封密信,他是特地告假出来送信的。 他所以回家来,是想问问小燕有什么情况。 自从前夜里同尤林分手后,不晓得他逃往哪里去了,想不到他们却都平平安安地回到他的家里。 见到尤林,他欢喜的忘记掏信了。 互相交谈了分别以后的情况,谈话中涉及到银木兰。 韩燕来感到那天对她很粗暴,想解释几句,也不好开口,于是抱歉的向银木兰伸出手。 银木兰红着脸点了点头,旋即释然地笑了。 小燕儿瞅了个空子告诉她哥哥周伯伯卖血的事,韩燕来听说后,立刻走到小院南屋看他。 周伯伯见韩燕来进来,亲切地招呼他坐下,两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客气。 今天,在韩燕来的眼里,周伯伯不再是呕气的对手,他变成了非常可爱的人,他用从来没有过的敬爱语气说:“周伯伯,你何必呢?他们又不是外人。自己也是有岁数的人,小心自己的身板骨嘛。” “我不怎的,你陪他们说话吧。我到外边给你们看门去。” “你不是还没吃饭呀?” “不碍的,叫燕儿给我拿两块剩干粮就行啦。” 韩燕来回北屋时,才想起他带来的那封信。当时认为是给尤林的,用米汤擦出字迹后,发现是萧部长写给银木兰的。 银木兰同志:从你的信中,看出你现在非常痛苦。不幸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冷静地对待它。 我们完全相信尤林会忠于组织上的事业,任何情况下他会向敌人作斗争的。当然,我们要想办法营教他。你在这个问题上有错误! 小资产阶级的温情,加上政治上的麻痹大意害了你。1个革命组织成员的政治嗅觉任何时候都要尖锐灵敏。你要好好地吸取这次教训! 高自萍沦为叛徒的责任我也有1份,连续多日行军作战,没能及时派人把他替调出来。当然,最主要的在于他自己。 本来参加革命,好比在大海里游泳,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安渡彼岸的。意志不坚立场不稳的人,是会沉沦没顶的。 今天战争的环境是这样,将来和平环境也是这样。 另外,目前时局很紧张,老蒋从分裂倒退走向投降,他命胡宗南撤退同日本对峙的河防大军,去包围陕甘宁边区。 日本鬼子乘此机会调兵遣将准备进行秋季“大扫荡”,在这个紧急关头,内线工作需要动员1切力量,打击敌人,配合根据地进行反“扫荡”,偏你们在这时侯发生了意外······ 另页信纸上写着,前信没写完,又发生了新的情况,根据确息,肯定尤林是越狱出来了。但目前尚无下落。 还有就是,鲁队长和1个队员又被捕了。 不幸事情连续发生,牺性代价颇为重大。在这种情况下,希望你能振作精神,坚持住阵地。首先找到尤林,如果已经找到了他,急速来1回信。 然后,探听鲁队长的下落,并设法营救他们。 听说那个伪军官表现还不坏,军区指示要加紧争取他,我们分析,只要工作进行的好,他可能······ 尤林看完信非常感动地说:“组织和上级对咱们是多么关心,多么信赖,又是抱了多么大的希望呀!咱们这些组织上的成员,给组织又做了些什么呢? 我个人首先应该从思想上行动上检查!我的领导工作没搞好,要负最重要的责任。但同志们的想法又怎样呢?你想着叫我缩着脖子躲在你家,1动也别动。你怕我在这里呆着危险,要把我送出省城去。 这些问题都是属于什么性质呢?真要提到原则高度,我看可以说是军事上的逃跑退却,政治上的右倾惜命,这样下去我们要犯大错误的。” 说到这里,尤林停了1小会儿, 银木兰和韩燕来互相警惕地交换着眼色。 接着,尤林继续说:“现在,根据萧部长的指示,我们要刻不容缓地行动起来。银木兰你今天就出发,先找到蒲小蔓,再找关敬陶,打听鲁队长他们的下落!和姓关的挑明,在最短期间,我要亲自同他接头。 韩燕来要加紧争取那几个工作目标,张小山既打进去了,叫他1定隐蔽好,最好叫他调离仓库,到要害部门去,争取在最短期间内,把分区介绍给咱们的几儿个关系接上头。 对小汤进1步争取教育,提高他的政治觉悟,还可利用拜盟兄弟的方式团结1些人。不要对扛枪的士兵看不起,在敌人营垒里,有1支枪听我们使唤,对我们说就是个重大的力量,对敌人也就是致命的威胁,你忘记军区参谋长告诉咱们的话吗?” “你再说说吧!”韩燕来并没忘记,愿意叫他再说1遍。 “他不是说,在对敌人作战的时候,连咱们内线的力量都估计上吗?” 韩燕来和银木兰分头出发了。 尤林出来到院里散步,瞥见小燕儿蹙着眉头,尤林看着她有心事,把她叫住问:“小燕儿,这1阵生活困难吧?” “生活困雅是小事,我们过惯了苦日子的。” “大伙都不在家,剩下你1个人闷的慌?” “我也不怕闷。” “对谁有意见,你说说吧?” *我对谁都没意见,对我自己有意见。” “哦?说说你的意见吧!” “又叔叔!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个组织队员参加你们的会呢?” “哈哈······小燕子呀!”尤林知道她在窗外听了他们的谈话。 “你年岁小呀,没有这么年轻的组织队员。好好的干吧!迟早你会成为组织队员的。” 掌灯以后,周伯伯同小燕又去修改翻眼,剩下尤林1个人,想看书又看不下去,翻开伪报,看见敌酋大东亚首相青木劝老蒋投降的消息,他扔下报纸,心烦意乱,刚想躺下休息,听得后门连续轻弹了4下,知道是银环回来了,他疾快出去接她。 黑暗中,银木兰看到是他开门,心里特别温暖,进来先同他握了握手,正待回身插门,听见苗先生从外面喊:“别关门,别关门······” 随着话音他抱着个大西瓜进来了,进门开了路灯,1眼瞧见尤林,他热情地高声说:“尤先生,是你,久违啦,听小燕说你回北京了。才回来呀,请,请先到我家里坐。” 尤林根本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碰上他,既然碰见了,总得周旋1番。他1面搭讪着说话,暗暗递了银木兰1个眼色,叫她先回小燕家去。 银木兰会意了,侧身穿胡同奔向后院,不料行到中门,正与开门迎接丈夫的苗太太撞个满怀,苗太大见到银木兰,1手拉住不放,拉拉扯扯地把两人都让到家里作客了。 银环同苗太大到内屋,苗先生同杨晓冬在外间。杨晓冬稍作寒暄后,为了解除房东的怀疑,他不断讲说北京的生活和物价情况,话头转到时局时,苗先生小声说:“现在这个时间段可不太平呀,听说有个赤色革命组织成员越狱1天1夜,被抓住在西关枪毙啦。” 尤林想摸摸对方的底,结果苗先生知道的情况并不多。 他小心地应付他1番之后,同银木兰托词出来啦。 回到后院,尤林问苗太太说了些什么,银木兰说都是日常生活小事,尤林便把苗先生讲的告诉她。 银木兰听了说:“你看这话里有话没有?” 尤林说:“我看没什么事,你汇报1下出去的情况吧。” 第260章 做思想工作 银木兰说她先到了关家,却发现关敬陶不在,通过小陶调查的结果,得知在菜市口毙人的时候,确实抓捕了两个人,说不清是不是8路军,在治安军只押了1个小时,就送到日本宪兵司令部。 银木兰说她接着去找蒲小蔓,她们还不知道有捕人的消息,以后小蔓的妈妈说,两天以前特务们到处给宪兵队找做饭的,小蔓她妈想着把她们的邻居卖水的介绍了去。 尤林插话说:“这倒是个好机会呢!” 银木兰点头说:“我已经同她们母女谈好了,说把1位会做饭的赵伯伯给他们介绍去。我指的是老赵,他在伪治安军司令部里不是提心吊胆吗,叫他去好啦。” 尤林考虑了1会说:“老赵未必合适,我看周伯伯好些,有小燕儿这个好助手,里外传信方便。你到洞里把他们爷俩叫回来,我跟他们商量商量。” 周伯伯和小燕儿浑身泥土,逃荒者1样的站到灯前了。尤林吩咐银木兰到外面听着动静,他把去宪兵队做饭的事谈的很仔细,请他们表示意见。 小燕儿满口赞成:“周伯伯去太可以啦!白天出门做饭,晚上回家干活,两边都不耽误,耽误也不要紧,大小活儿我兜揽着。” 尤林见周伯伯默不作声,知道他性格梗直不能勉强,笑着向他说:“周大哥,你说说,看有什么困难?” “我不是怕难,单是做饭,我闹1气,可还有工作咧。” 小燕儿见他推辞,急忙遮拦说:“工作你就学着点呗,左不过是探听点情况。刚才不是说过,有困难时节,我进去帮助你。” 周伯伯感到小燕儿有意逞能,瞪了她1眼:“小燕儿!这可是你说的。咱们3人对面把话说清楚娄,我进去可就管做饭,工作的事儿,都放在你的两个肩膀儿上。” 尤林说:“周大哥,你只答应去做饭就行,能进去做饭,就是1件大事呀!” 周伯伯说:“这样我没2话!小燕儿,走,咱们接着挖去!” 这时,院中放哨的银木兰进屋来了,她说刚才听到有人来找苗先生,请他到1家杂货铺里去打牌,她感到这件事挺蹊晓。 今天晚上,偏偏碰上苗先生,又赶上有人找他打牌,她问小燕,苗先生有没有打牌的习惯,小燕儿说从他家经济上宽绰了以后,他就不断摸索着打小牌,苗太太为这件事非常反对他。 尤林对银木兰说:“门口遇见苗先生,纯粹是偶然性,不要神经过敏吧!” 银木兰乘势说:“我过去太麻痹啦,现在过敏点好。我们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今夜若没有动静,小燕儿明天跟我联系1下,咱们想法把周伯伯的事办妥当娄。” 炎炎夏日,绿树浓荫覆盖着河坡,护城河里缓慢地流着清水。 水流冲击着嫩绿色的苲草,翻上倒下,时沉时浮,笮草上落了1只蜻蜓,身随苲草浮沉,不时展翅起飞,旋即落下。 小汤凝视着蜻蜓这个起飞又降落的动作,内心很紧张地等候领导人对他的指示。 并肩蹲在他身旁的韩燕来,看了看4下无人,抓紧机会说:“外边领导同志指示我们,不要光说空话,把问题具体起来,比如明天发生重大的事情,要你我拿出枪来,参加战斗。你我能不能,敢不敢?” 小汤愣了1会儿,扭转头说:“我受你的领导,你说吧!” “我这么看,你被人家宽大放回来,我受过人家的恩惠。领导上1举1动都是为国家为穷人,帮助他们就等于帮助自己。现在既然求到咱们头上,依我看,咱不能含糊,要拉跟着拉出去,要打跟着干1场,咱们光棍汉没什么牵挂的,你说呢?” “我没犹豫的,这里混,穿上2尺半,当个传令兵。离开,没亲人没产业,两脚1迈就搬家。” “你思想上怎么样,贪恋城市不?有没有到山沟去的勇气?” “别净开导我啦,我不是3砖打不透的。” “这太好啦,将来大事成功,为人民出力,为你干娘也算报了仇。”韩燕来忽然想起张小山的事,不由地向北面苇塘瞧了1眼。 “我托你给小张找的差使,办妥当了吗?” “说是说好啦,最好咱们同他1块谈谈,我那个叫苏兴旺的朋友,是个讲义气的人,搁不住儿句好话,要是他当面应承娄,就十拿9准啦。” “那好,既然这样,趁今儿个礼拜天,我找小张,你去叫姓苏的,咱们1块到小斜街白肉馆,我请客。” 小汤嘴馋好吃,听说请客,兴趣来了,1反刚才那沉默劲,连窜带跳地找苏兴旺去了。 韩燕来站起来,走上堤坡,朝北迈了几步,对着苇塘打了个口哨。 芦苇哗哗摆动,张小山上穿衬衫下配绿裤,满头是汗地从里面钻出来。 他问小汤走了没有,韩燕来努嘴不叫他说话,两人走到小斜街,韩燕来才告诉他刚才谈话的经过。 两人说着进了路北的白肉馆,到小楼上我找了1个临街的单间,坐好之后,韩燕来想起山猴子爱耍贫嘴,怕他言多语失,便劝告说:“我知道你是从根据地来的老革命,经验多,道理也说的透。但这个环境可不同外边,说话要留神,咱们同姓苏的萍水相逢,可没什么深交情。” 哪知道张小山非常谨慎谦虚,比起他在根据地的嬉笑态度来,几乎变了性格,他说道:“你不用嘱咐,到1时说1时,我1点也不敢粗心大意。也别提谁新谁老,上级指示过,叫我进来服从你们的指挥。”说着,他从衣袋里摸了1下,“这是我刚领到的饷,跟你的钱凑在1块,打发这顿饭钱,瞧!他们来了。” 苏兴旺驾着摩托车载了小汤来到饭铺门口。 4人分宾主坐好,稍经客套,韩燕来领先说:“今天请苏大哥吃个便饭,顺便大伙谈谈。” 跑堂的端来两壶白酒,1大盘4拼凉菜。 韩燕来提着壶给苏兴旺斟满,苏兴旺端杯1饮而尽。 小汤给他又斟满,苏兴旺才要喝,小汤说:苏大哥喝了我这杯酒,得帮我解决问题。” 苏兴旺说:“有什么问题喝了酒再说。” 端起来又干了。 小汤再次斟酒后指着张小山说:“托你找工作的就是他,他徒手当新兵守仓库十分慰气,能不能叫他跟你当个助手?” 苏兴旺盯住张小山,看他个子很小,有些轻视地说:“你能行?” “你老兄要提拔,我愿意跟你学驾摩托。” “哼!”苏兴旺颇不以为然。 “不是光驾摩托,必须会使唤这家什!”他摸着腰间的匣枪。 “驾驶我外行,打枪还练过,凑合着可以左右开弓呢。” “在哪学的?”姓苏的感到张小山有些骄傲。 “他在京东干过保安队,别看年轻,老把式啦。” 韩燕来紧替他圆场。 “你瞧我的枪可好使唤?” 小汤摘下自己的枪,有意叫张小山显显本领。 “你这是2把短8分,能打2槽子弹,0件顶好啦。”小汤指着枪说子弹上膛很费劲,张小山说那是大簧有毛病。 说着他放下筷子,拉过1把凳子,3下5除2把枪拆开将大簧调了调头,用力捺了捺,不到两分钟,把枪修理好。 苏兴旺亲眼看了,这才点头称赞。 接着韩燕来把话头引向讲义气论交情上去,谈来谈去,谈到4个人的友谊。 小汤按照韩燕来的授意,捧了苏兴旺1番,提出同他结拜把兄弟。 韩燕来、张小山欣然表示同意,苏兴任虽觉着事情突然,因大家都同意,又是件好事,稍微沉思也就答应了。 韩燕来立刻叫酒家到文具店里买来4个金兰谱,按着年龄排次序:苏兴旺2十6岁是大哥,燕来居次,张小山第3,最小的是小汤,小兄弟3人站起来1齐向苏兴旺敬酒。 敬完酒,小汤说:“3哥转勤的事,我可不管了。” 苏兴旺说:“这件事交我办,只消我跟警卫连长讲讲,不出3天,保证调你过来。” 张小山道谢了他。 这时,跑堂的端上4大盘白肉青葱罩大饼,对好青酱高醋,4个人风卷残云霎时吃了个净光。 韩燕来付了饭钱,叫人沏了壶香茶,给苏兴旺倒水时,他说:“我们既然是把兄弟,1定要有福同享有祸同当,遇到为难事,先向苏大哥商量。我这种看法对吗?” 苏兴旺、小汤都说对。韩燕来接着说:“碰巧我有件遭难的事,想说道说道。我的1位表兄,是个很老实的庄稼汉,日本军出发的时候,错被当成8路军的侦察员,抓来押到宪兵队里。有冤没处说,苏大哥眼宽手长,能不能帮帮手?” 苏兴旺不加思索即大声回答道:“能帮手!常说,人托人接上天。咱们先托田副官,再托高司令,只要高司令肯在宪兵队方面说句话,没有不作情的。” 韩燕来听了他的话,知道双方的思想距离很远,也不便急于求成,便开脱道:“这件事咱们要长话细说,里边还串连着我的仇人呢。现在暂时不谈,晚上我有工夫,再给大哥好好叙谈叙谈。” 他目示小汤,要他伴送苏兴旺先回司令部,小汤会意,领着苏兴旺驾着摩托先返回了。 韩燕来把张小山的款如数交给他,说:“这个姓苏的认识很差,不能过早向他暴露什么,目前主要是通过他把你介绍到通讯队去,便于同分区的关系接上头。走,咱们我个清静地方,研究研究,看怎么争取他。” 第261章 汇报情况 5天以后的晚上,银木兰悄悄送尤林回到小燕儿家。 小燕儿正和周伯伯同桌吃饭,见他们到来,非常高兴,1面吃着就谈起去宪兵队作饭的情况。 周伯伯说:“我去了整4天,凑合着能干,没有要武艺的饭食,顿顿是稀粥菜汤。头两天没出过厨房门,以后送饭的伙夫被开水烫伤了1个,司务长派我跟着提桶送饭,这才进了押犯人的西跨院。那里是两排敞房,屋檐下摆着两行木笼,1个笼里装十56个犯人,挤的很紧。每逢我们送饭到跟前,看守员才打开笼门。你瞧,吃饭在里边,拉尿也在里边,大白天臭虫乱爬,蚊子嗡嗡叫,不落个咬死才怪呢!” “周伯伯!”小燕儿焦急了,“先说要紧的,后说别的呀!咱们的事在东院,老说西院干啥,你说东院吧!” 周伯伯见小燕儿插言,急忙啃1口棒子面饼子,克哧咬了半截大葱。没想小燕说了个头还是叫他讲,他粗脖子胀筋地大口咽下去。 “对!我说说东院,这东院可严的厉害呀。里边有看守监督,外边有日本兵站岗,这是个大监狱。进监狱大厦,有3条胡同,每条胡同里至少有2十多个囚屋。 3条胡同交叉口处放1把高脚转椅,看守员坐在上边,只要他肯注意,哪间屋也逃不过他的眼。不光这样,大监狱这么多房间,只有1个门口,任何人出入都得经过看守的跟前。 我第1遭儿去,正赶上他们放风,扛枪的鬼子呲牙裂嘴的,可吓人咧。得亏小燕儿有胆量,有智谋,1头是针1头是线,她能串连到1块,多不简单。小燕儿!事情是你办的,你念叨念叨吧。” 他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说起来呀,汉奸队比鬼子兵还可恶呢。我才去时碰了很多钉子,我说是给当厨师傅的爷爷送东西。把门的狗汉奸们几次阻拦不让进。 后来,我急的不行,趁个眼不见从旁门溶进去了。离周伯伯他们的伙房不远,有个大房间,住着鬼子1个班,他们是专门管东院守卫的。每逢我试着去东院,都被鬼子喝斥回来。 我不灰心,就在周围转游,后来碰到日本1个曹长。他很喜欢我,半口中国话,说这道那的,还给我糖吃。我要求到大房间卫兵室,他起初不答应,后来还是带我去了。 玩了1会儿,我指着东院要进去,他摆手不同意,经过我缠磨着说是要看花,他才领我去了。进东院门时卫兵朝他敬礼,我趁这个机会,故意摸了摸卫兵的枪把,向他挺大拇指头,说了句‘你的么希。’就为的叫他对我有个好印象。 我进去空转了1遭,没碰上放风,见不到鲁队长他们的踪影。以后,我打问清楚是每天3次放风,顶属下午的时间长,下午又轮到上午那个鬼子站岗,我便又跟着曹长去了。 刚进东院门口,有人请曹长接电话,他走了,我已经进院了,还肯放过这个机会,转到卫兵跟前,比划着手势要到院里折花,他没十分阻拦,我就钻到里边去。 恰在这时候放风,1群长发垢面的人涌出来。他们个子有高有倭,看长像都差不多,我也说不清哪个是鲁队长。你们说的模样,再也对不上号。 心里1急,突然想出个点子,手指人群,我指点着说老黑老黄,老虎老鹿(鲁)?,就见人群里有1对忽悠忽悠的眼珠子直瞪着我。 这1来我才把他看清了,果然是黑眉大眼凸鼻鲁。认清了他,也就认出离他不远的那位大个子队员。双方1眨眼,心下都明白了。 可我怎么办呢?那么多的眼睛瞪着,我不敢把小条交给他,鲁队长排队进厕所了。 我急的抓耳挠腮,这遭儿再接不上头,也许以后就不能进来啦。我想到的第1个办法是掐1朵花,把小条藏到花里投给他,细想不妥当,为什么单单投给他呢?叫敌人翻出来还得了?看看他就要出厕所了,我急的没法子,真想硬着头皮直接递给他,但这怎么行呀?后来我发现墙根下有个浇花的喷壶,我的主意来了,把喷壶灌满水,装作浇花,鲁队长走到跟前时,我故意漫不经心地抡起喷壶泼湿了他的鞋,鲁队长多聪明,他乘势走出队5向我赶骂,我趁着伏身给他裤腿上擦水的机会,把那个小纸条掖进他的鞋帮里,大声说:’对不起’小声说:‘回信交给大师傅姓周的。’ 他瞪着眼骂了我1句,又微微点了点头,就回去了。” “就在这个早晨,”周伯伯紧接着说,“我正给他们开饭,忽然有人从牢房探出头来说,砂子饭酸菜汤,这是给人吃的呀,你姓什么?我回答姓周,他将半碗凉菜汤,倾倒在我提的桶子里,我回来这个找啊。” 小燕掏出指头般大的蜡丸说:“找出这么个玩艺儿来。” 银木兰接过蜡丸,转递给尤林,伸手把小燕楼在怀里说:“你们做的很好。” 半响,她松开手,对尤林说:“这1件大事,我听完啦。你看着处理吧!咱们双管齐下,我给你们订约会去。” 尤林知道她是去找关敬陶,点头同意,叫小燕跟着她划门去。他用全副热情冲着周伯伯说:“周大哥,谢谢你,你不是只答应做饭吗?其实你绝不单是做饭,你已经做了很重要的工作,正像银木兰说的,你们的成绩很好。” “不价,不价!你快拆开信看吧,他们在那个鬼地方生活着,比地狱里都够呛啊!” 尤林打开黄蜡丸里的信: “······我麻痹大意的错误,现在就不说它了。被捕后不是怕,觉得有劲使不上,整天没心没肺的。见到小姑娘,我痛快透啦,跟党取上联系,从心里觉得热乎。 这里的难友说,再等个把礼拜,敌人把我们转到马驹桥,不知是转移地方还是枪毙。要是有办法就想点,没有也别勉强,于革命没有不流血的。 最后,盼你多加小心,干万别再出漏子。敌人赛过狐狸,够狡猾的······ 看过信,尤林催周伯伯他们早休息,明天好上班。 屋里剩下他独自1人,反复看了鲁队长的来信,情绪激动不安。耳边响着自己问自己的话:“你到内线来有89个月了,同志们牺牲、被捕、坐牢,1连串吃败仗,你的领导能力表现在哪里呀?组织上曾说,内线工作是1条隐蔽的战线,是对敌斗争中1支有生力量,这怎么向组织向人民交账呢?” 他越发不安了,熄了灯,由室内踱到室外,在小院转了几遭,又回到屋里,黑暗中他仍闭住眼睛,想了又想,最后1个轮廓从脑子里跳出来。 我们要通过所掌握的内线力量,救出狱中的同志,乘机促使关敬陶在城厢起义,沉着地扩大战果,逮捕敌伪军政人员。争取在敌人大规模蠢动之前,狠狠地揍他1下。 “对!就是这个主意。”尤林想着,眼前闪出1幅敌酋和我军区司令员角力的图画,双方在难解难分的时候,在敌人背后他猛刺了1刀。 他高兴这个幻景,伸手开灯,从桌屉里取出1片薄薄的白纸,提起笔来写:来信收到,你们不要过分担心,1切都有办法有希望。组织的内线工作完全有信心有力量把同志们营救出来。·… 1气呵成几百字的回信,当时心里很痛快,用蜡丸封起时,他又念了1遍,感到有些字句不够妥善,再念时感到全信内容都有问题。 对狱中同志们精神上给些鼓励是允许的也是应该的,但你有什么把握能营救同志们脱险呢?外线力量,无法运用,敌人何时转他们去马驹桥,也搞不清楚。 攻打宪兵队!就凭你们内线的人马刀枪能攻进去吗?即使侥幸冲进去,能冲出城圈摆脱敌人吗?不错,关敬陶同我们有点联系,姓关的是条鱼,但不是摆在厨房内,他还浮在大河里,谁能保证他起义?即使他有这个愿望,在敌人这样大的战略据点里,他敢活动吗?高大成这些家伙们都没睡觉呀!3思两想,他脑子里那把用希望燃起的火光熄灭了。 他把写成的那封信撕的粉碎,想继续写,再也写不下去。慢步走到小院,失望的情绪折磨着他,没有心思散步,倚着后院门扉,拾头望着天上繁星,呆呆作想。 突然,头上有金属声音响了1下,这使他大吃1惊,声音继续轻微作响时,想起是小燕儿新拴的拉铃牵动,他知道是银木兰回来了。 他摸着黑去开门,她见是他,挽着他的胳臂往回走,为了不惊动苗家,两人走路都用脚尖点地。 走到北屋里这1段,她感到他很沉默,她开了灯,瞧了瞧他的神情,问道:“你怎么啦?” 他知道,银木兰对他的各方面非常关心,从表面到内心只要有点什么思想苗头,都会很快被她发觉。隐瞒她也没必要,便把刚才的想法和写信的内容统统向她说了。 第262章 再一次见面 银木兰听了便说:“写信的事不要紧呀,措词不当你就改写1封嘛。不要给自己找难过了,赶快休息把精神养1养,明早8点钟,关敬陶还要同你见面呢!” 关敬陶送走银木兰,前思后想,整夜没得合眼。 天发亮时,他实在困了,刚想睡1会儿,陶小桃便催他起床,她服侍他穿好衣服,洗罢手脸,给他端来早点。 关敬陶盯着焦黄面包和牛奶,嗓子眼里发憋,1口也不愿意下咽,终于推开饭碗对她说:“今天是我的1关呀,接见这样的人物,心里实在7上8下的。” 陶小桃劝他:“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罢,能答应的就给人家办,不能办的好好给人家解释,不要过分心情紧张。再说,天忙也得吃饭,不能糟践了身体。” 关敬陶说:“别劝我吃东西啦,现在就是龙胆凤肝也咽不下去。你马上给团部值班员打电话,说我有病上午不去上班。” 陶小桃说:‘“放心吧!这些我都能办到,看你还有什么吩咐?” 关敬陶说:“希望你在家为我好好祝福!只要我能平安渡过这1关,我们到馆子里,好好吃1顿!” 关敬陶走到伪市府大门口,他心里畴躇,虽然穿了便服,还是怕被公作人员认出来。 幸而不到上班时间,大门口清静无人,他用力拉下帽沿,遮住自己的前额,眼睛着脚尖,快步迈进传达室,他向老传达点了点头,说是来拜访领导的。 老传达稀罕地说:“你也找领导?早呵!早啊!领导十1点才上班,先到会客室候着吧!” 老传达张罗他自己的事去了。 关敬陶放心大胆地坐在会客室,他心里佩服赤色革命组织,佩服人家胆量大,情况熟悉,这些重要机关竟做了人家的会客室,真是腐败无能。 他想着,瞥见玻璃窗外不断有稀稀拉拉的小职员们来上班,他怕碰到熟人,便躲进会客室的内间。内间桌上有报刊杂志,沙发上有人坐着看报,报纸遮着看报人的面孔。 他咳嗽了1声,看报人闻声从脸上拉下报纸,他正是尤林。 “啊,你早······”关敬陶不知怎么称呼才好。 “比你早来1步,请这边坐吧!” 关敬陶朝前凑了凑,保持了1定距离。他坐下了,几乎没什么客套话,尤林就开门见山地说:“我们直接交谈只1次,我们会面可不少,连今天在内,在各种不同情况下已经是第4次了。彼此都不陌生,让我们有话直说吧你对我们的组织上和军队有些了解,也接触过我们儿位同志,而且你对我们工作上也有过帮助,这些都不必细谈。现在我们想加深1步谈谈,说说我们对你的希望,你也表示表示你的态度。” 经过考虑,关敬陶说:“我本人觉得,虽不敢说身在曹营心在汉,但我同贵军贵组织是朋友,而且友谊很好。” “友谊是肯定了的,现在我们不谈抽象的,也不转弯抹角,希望你赤裸裸地表示表示态度,你愿不愿意回到祖国怀抱,愿不愿意掉转枪口打击日本侵略者?要是愿意,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我当然愿意回到祖国阵营,至于具体时间·······”关敬陶苦涩地咽了口睡沫。 他继续说道:“我只能掌握几个人,无法控制全团兵力,好不好暂时保存我这股力量,等到大反攻的时候。” 这确是关敬陶的内心话,他曾想现在拉好关系,多少做出点贡献,等到时机成熟,比如苏联援助赤色革命军占领华北5省的时候,最好是美苏同援,青天白日政府与赤色革命军合作大举反攻的时候。 他曾这样设想乘着日本溃退,他关敬陶振臂高呼,伪军官兵闻声响应,不费力但又狠狠地给鬼子1顿兜屁股枪。 “你等到大反攻?”尤林盯着关敬陶。 关敬陶逃避了他的目光。 “时间是不饶人的,我们等多久没关系,倒是怕你等不了。说穿了就是高大成不容许你等,即使高大成暂时容你,日本鬼子也不给你这么长的时间。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不强迫你,思想是要你通,步子是要你走。现在我想问1个情况,你晓得日本宪兵队什么时候把东监狱的人送马驹桥吗?监狱里押着我们的同志,你有没有力量帮助他们?” 押送鲁队长他们赴马驹桥的日期,关敬陶说是7月2十日,他说这是从治安军司令部听来的。这个日子仅仅有5天的时间,跟前两天鲁队长信中说的1星期完全相符。 尤林觉着这个情况是准确的,关于怎样帮助监狱的同志,关敬陶推辞说他无能为力,但他建议革命军可在距城2十5里的公路上截击,他说马驹桥敌人兵力不大,无力出击。 敌人如从省城这面增援,需经1团防地,关敬陶答应竭力拖延增援时间。 尤林说考虑考虑他的意见,双方再继续联系。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关敬陶回到家,没同爱人下饭馆,草草吃了点饭,从新上床睡觉,想弥补夜来失眠的疲乏。可是他再也闭不上眼,脑子里总是翻腾着杨晓冬见面所谈的问题。 他想,真要革命军在离城2十5里公路上截击,那已是3团高拧子的防区,出了事跟自己的关系不大,到时设法拖延点时间就行。 倒是反正的问题最关重要,我能不能等到大反攻,高大成容不容,日本人对我究竟怎么样,赤色革命军的话灵不灵,我总得要摸摸底······ 他再也躺不住了,换好军装,跑到高大成的办公室。 高大成对关敬陶还是很客气,留他吃午饭。吃午饭时,高大成说日本正在调动兵力准备大举进攻边区。说这次进攻要军事文化双管齐下,刻下日本人正在组织各界人士随军参观团。 谈去谈来,谈到关敬陶本身。高大成主张仍叫他当参谋长,关敬陶感到,这是名升暗降实削兵权,再3提出辞谢。 高大成先说这是日本方面的主意,然后答应以司令的身份替他维持,但要关敬陶快把他高大成的亲信第3营营长提名兼任副团长。他说日本人业已物色了人选,不早呈报,几天之内新的副团长将要来上任的。 午餐后,关敬陶到团部转了1趟,向值班员交代了几句,就转回家来。见了小陶后第1句话就说:“你立刻到银行把存款全部取出来,1律换成黄的。” 小陶又惊又喜地问他:“你下定决心啦?” “说下定了还早,我先脱了衣服在河边上等着,几时逼急了,我就跳下水去······” 尤林把同关敬陶谈话的经过告诉银木兰,两人研究了1下,认为他提供的时间准确,提出的办法也可取,当前的问题,是急须向根据地汇报,等待上级决定批准。 为了保险,决定采取两条线同时出发,银木兰去找萧部长,小燕找武工队转分区袁政委。 银木兰嘱附了尤林几句,当天下晚就出城了。 家里剩下尤林,他更提高了警惕,早早给小燕儿谈清了任务,他便离开后院同周伯伯钻洞到墙外窝棚里睡去。 第2天刚发亮,周伯伯上班去了,尤林钻出洞来催小燕出发,瞥见小燕在床上酣睡,心想这孩子也有睡懒觉的时候,亏得来叫她,他到跟前撩起被单,哪有小燕的踪影,被单下是个长枕头,拾头看,梁上的雪里白也不在,估计是这个小东西故意给他们摆下的迷魂阵。 这次向外联络很顺利,银木兰第3天午后两点就回来了,她到苗家后院时,尤林钻到洞里午睡,小燕儿尚未回来,但她看到雪里白业已落在屋檐上,她知道小燕人没到,工作还是赶到前边了。 她从雪里白尾巴上拆出那封胶粘的信,叫起尤林,共同看了小燕儿的来信。 信中说明小燕儿通过武工队,把内线意见和要求报告给军分区司令部了。 银木兰这趟出去,直接见到萧部长,萧部长同意内线的意见,当即与分区袁政委联系了,他估计十9号夜里,1个团的主力部队可以开到,2十号早晨能在去马驹桥的公路上打伏击。 此外肖部长吩咐银木兰转告尤林,根据种种征候,敌人有大规模进山“扫荡”的企图。要他们好好搜集有关的军事情报,2十号的事,内线同志不须直接参加了。 尤林听了这些,觉着1块大石头落地,心情立刻开朗多了。1时感到没有急事要做,不愿白天在后院呆着,便同银木兰从洞中钻到墙外菜园的窝棚里。 窝棚上有柳树笼罩,两端空气对流,虽在盛夏,颇感凉爽。 尤林本打算同银环谈论点什么,谁知她竟从提包里掏出从外面带来的书,尤林看书皮上写着《华夏春秋》,打开1看,是很多文件集成的合订本。 第1篇是《抗战6周年的宣言》,第2篇是《质问青天白日组织》。 尤林1口气把宜言念完了,越念声音越大,银木兰推他说:“把弦定低些,看你这个痛快劲,是因为咱们完成任务觉着高兴吧?” 尤林说:“不单是高兴,我每次读组织上和毛先生的文章,连饭都顾不得吃,不信你读读,就像组织上负责同志亲自作报告1样。” “我最爱听大报告,每听1次,总觉着眼界宽些,知识广些。” “你爱听报告还不容易,等将来全国解放了,我们1起去住学校,每天有报告,管叫你听够了!” “你别俏皮我,我这个政治条件,能跟你1块读书?” “为什么小看自己,到全国解放的时候,你的水平满高啦!” 第263章 救人计划 “我可没那样想,将来全国解放了,能在人民自己的医院里,终生当1名护士,伺候那些对国家有功劳的伤病员,也就心满意足了。” “同志!作为你个人,这样想当然是好的,但组织上培养你许多年,不能允许你仅仅当1名护士。你需要改行,作领导工作,要允许我提意见,我愿意你搞省城妇联会工作。” “妇女工作更难搞,这几天,光是陶小桃和两个营长的太太,就够我呛的了。自然不管有多大困难,时候到了,我拉也把她们拉出去。” 两人正谈着,周伯伯从洞里探出头来说:“燕来回来了,他要你们马上过去!” 尤林说:“燕来对那几个人抓的很紧,快去看看吧,可能他们的争取工作又有新的进展呢!” 事情总在不断发展变化,希望有时变成失望,看来满有把握的问题,有时会落1场空。 尤林他们所进行的工作恰恰就是这样。 昨天1整天,营救鲁队长他们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内部探实了敌人赴马驹桥出发的日期,外边联络了打伏击的主力部队,关敬陶答应暗中助1把力,韩燕来汇报工作时说,他们几个结义弟兄答应随时为朋友两肋插刀。 这1切的1切,被今天上午小燕儿送出来的蜡丸粉碎了。 蜡丸的消息说我们得到确息,敌人明晨送我们到马驹桥。事情已到最后关头,只得拼命。我已联络好狱中同志,决定途中暴动。 因为时间迫促,估计外面军队是无法赶到了,假如内线同志还有可能援助的话,注意我们的记号1车上插红旗······ 为了讨论这个非常紧急的问题,尤林决定立刻在城外召开会议。 通过小叶的帮助,他又进了教会医院。 时针指在十2点上,尤林穿着印了蓝色号码的病人衣服,躺在特等病房。 他的脑袋枕着两个手心,右腿搭着左腿,发黑的浓眉皱紧,眼睛忽悠忽悠地盯着屋顶,在开会人没到来的时候,他在构思1个新的计划。 没有多久银木兰进来了,见尤林正在深思,她不愿搅乱他,便悄悄地坐在旁边没有作声。随后小燕也来了,半天的时间,她做到了两件事,早晨送出蜡丸,现在又到兵营里找到她的哥哥,这些使得她私心窃喜,原想大话小话地说道几句。 可是,当她察觉到这间屋里有1种沉默严肃的空气,她受到感染,立刻收敛了笑容,傍立在银木兰的下手。好半响,尤林才问小燕儿道:“你见到他们啦?” 他说话时身体不动,眼睛仍盯着屋顶。 “哥哥说他随后就来。”小燕儿答完话,瞧着银木兰,看她的表情。 “馏子兑换啦?”他问银木兰道。 “兑换了,全部换了6十块伪钞。”银木兰试着掏票子,觉着没必要,便又住了手。 这时,外面有人轻轻叩门,门开启处,小叶向屋里招呼了1声,把韩燕来和张小山让进来,她自己朝银木兰点了点头就走了。 小燕见人们要开会了,她望着银木兰说:“我到外边给你们看门吧!” 尤林答复说:“这里门不用看,你去邢家茶馆等着,看外面有人取联系不?有的话,马上送个信。” 病房剩下他们4个人,尤林拿出鲁队长今天的来信给他们看。 纸条从银木兰传到韩燕来,1分钟后又递给张小山。 这个小小的纸条,比最难解答的学习题还要复杂的多,大家面面相觑,谁在1时半刻里也提不出肯定的答案。 屋内的空气更加严肃更加沉默,沉默到难挨的时候,尤林站起来说:“我们召开临时紧急会议,要讨论的间题,就是刚才大家看到的那封信。情况不要再摆了,狱中的同志决定要于,外边的武装因了时间关系,肯定是不能来,事情就在明天拂晓,距现在也只十多个钟头,同志们商量商量,看怎么办吧?” 韩燕来说:“我这么看的,你是我们的领导,水平又高,不必讨论啦,把你想好的主意拿出来,要干就干,是刀山我们也敢去!” “咱们这是组织的会议,不能由我1个人决定,集思广益,大家1起讨论。” 张小山十分担心他们的鲁队长,看到纸条时,他的肝胆都要爆裂了,他认为讨论去不去救是多余的,他说:“还讨论什么,要是今晚动作,我第1个冲进宪兵队的大门,要是明早,我拚命也要爬上插红旗的汽车,就别这么磨磨蹭蹭地讨论啦!” “我认为这件事还要考虑考虑,挽救同志,我是十2分的赞成,但自己的力量也要估计。昨天萧部长还对我说,内线不同外边,不能动不动就冒险。我们内线力量既然不够,可以先给外边送信,来不及的话,再从长想法子”银木兰说道。 “我不同意!”韩燕来打断银木兰的话,也没申述什么理由。 经过争论,银木兰深化了她的意见。她认为内线工作保存力量非常重要,不能轻易公开面目,更不能砸锅暴骨。 如果会议决定要行动,她主张公开的和隐薇的力量从组织上分开,内线要留下作领导工作的人。 尤林说:“我们意见虽有分歧,但都有可取之处。应该营救受难的同志,也不是砂锅捣蒜1锤子的买卖,留人问题可以留,从条件上看,留下韩燕来比较合适。” “留谁也不能留我,你要到战场,我还能不跟着,必须留,就留她,意见是她提的,又是女同志。” “女同志就应该留下?”银木兰的脸唰地红了,想分辩分辩。 尤林制止说:“留人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不讨论。我再说1遍,银木兰的意见,有它的道理。我们这种作法,是自愿的,也是被迫的。这样作不只是挽救我们的阶级弟兄,其中还有更重大的理想,就是要在敌人犬规模进山‘扫荡?之前,给他1个当头棒喝。 自然了,组织这样大的举动,贪这样大的凶险,义来不及具体地请示领导,也很可能犯错误。果真如此,由我把责任担起来。 但我们这样干,还不是像银木兰同志说的那样冒险。你们看,鲁队长他们已经决定途中暴动了。 他们出来就是1支雄厚的力量,我们行动在郊区,便于向根据地靠拢,而且这个地区的敌大内部,无论上层和下层都有咱们的工作基础,成功条件是很充分的。好,现在说说我考虑的意见吧!” 尤林把自己考虑过的计划,从化装袭汽车,营救同志乘势促使关团起义,相机扩大成果等1系列的意见向大家谈了。 韩燕来和张小山在具体措施上作了补充。 银木兰给他们摊牙城郊地图,尤林在有关的公路岗楼都作了标帆,在芦苇河西岸炮楼处划了个大大的红圈。 1切快作完的时候,小燕儿回来了。她说邢家茶馆没有人来,她想抽下午工夫再到周伯伯那里走1趟,看看有没有必要。 尤林说:“十分必要!” 马上叫银木兰把兑换的伪钞分1半交给小燕儿。 “你把钱交给周伯伯,要他今晚明晨想办法叫他们吃足饱饭,并转告鲁队长1句话:‘遇桥插旗,过河动手。” 小燕走了。 韩燕来他们也辞别着要走,尤林嘱咐说:“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分区介绍的其他关系不动,邢双林和他所掌握的人也暂不动,伙夫老赵都不动。1团1营刘营长到必要时再通知他,今晚派人告诉芦苇河炮楼的马班长,要他相机支援我们。主要是使用你们在团部的几个关系。回去马上我到小汤和苏兴旺他们,大家夜间1块溜号,到邢家茶馆门口集合!” 屋里就剩下银木兰了。 她心里凄惶不安,她的同志和爱人,今夜就要出发,去充当冲锋陷阵的突击手,这不是势均力敌的两军作战,而是兵力十分悬殊的交锋。 她恨不得伴随他去,至少能跟他多坐1会儿,但这都不可能,她同样有重要任务,她必须立刻去找小陶和那儿位伪军太太,利用夜间打牌聚会,天明听到枪响,伴随她们出城。 她有心鼓励尤林几句,但感到象他这样的人不太需要有心吐露9句情意缠绵的话,又怕影响他的情绪。无可奈何时她慢慢踱到他的跟前说:“我也该走啦!” 她伸出手,想简单的就此告别。 “你急什么,我还有话对你说,拿过小叶招待咱们的纸烟来。” 银木兰拿了烟,掏出1支,并给他燃着火柴。 “银木兰,我的好同志,我知道你是双料的关心!关心事情的成败和我本人的安全,对吗?我刚才说过,我们这次是化妆袭击,第1,利用合法面日,这会造成敌人麻亮,他们想不到有人在他脖子底下‘下嘴''。第2、还有关敬陶掩护和雄厚的内线力量。我们1定要利用这些条件,狠狠地打击敌人。给根据地军民出这口恶气!给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尤林是在给银木兰作思想工作。 第264章 说教 “唉······事情哪有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自然啦!我们要从坏处着想。我看最不幸的前途是我们给敌人严重打击后,冲不出敌人包围,全部壮烈牺性。这算到顶啦!假如真是这样,不过,我可从没这样想哈。 内线力量,具体说,我们在敌人军队的力量,当然要受到1部分损失,但我们组织在省城的地下实力是雄厚的,获得重大代价之后受点损失也是值得的。 至于你个人,要客观,要冷静,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因为,战火中的伴侣不是都能够白头到老的。抗战这几年来,敌人夺走了我们多少同胞的生命,妻离子散鳏寡孤独的人,数也数不清。我们赤色革命组织人命硬,多么严峻的情况,我们也能撑过去······” “哎呀!你呀,你不要向我说教啦!”银木兰掏出手帕,抹干湿润的眼睛,“这些我都懂,何必说得那么凄凉呢!我问你,现在是4点钟,要不要晚上8点,我抽空来看你1下?” “那就不必啦!” “你身体很弱,我告诉小叶,晚上给你搞点好吃的,需要的话,叫她给你打1针强心剂。” “嘿嘿······我的强心剂不是药物,是要你发挥才能,把那几位伪军太太准时地,平安地带出去。还有,是要你给我点快乐的脸色!” 银木兰笑着摊开两手:“好!我全部答应你的要求。祝我们在2十4小时后胜利的会见,祝我们这次战斗的成!” 说完便向他扑过去紧紧地握手。 傍晚,关敬陶第1营的刘营长下班回家了,他坐在转椅上思考这样1个问题。 下班之前,他在团部里负责挑选两个班配合宪兵队执行押送任务,大家都不愿去,唯独新到通讯队的那个姓张的小个子,争着要去,这个现象在治安军士兵里很稀罕啊。 正在思素中,他妻子从外面进来,说关太太来了电话,邀她同其他营连长的太太们去打牌,问该不该去。 刘营长沉吟了半响,忽然说:“你1定要去,不但你去,还帮助关太太把12营的女眷们都找了去。我看,制定不是为了打牌,8成是有事儿啊·······” 见自己老婆不明白他的话,刘营长低声又说道:“前天我接到了边区组织上的指示,说要有新的领导人同我接头。叫我坚决听从他的指示,看样子,我估计是有特殊任务。这两天里,我看到关团长心事重重,不断发牢骚,听说他把银行的存款都支出来了。团部传令兵当中,有些让人可疑的迹象,刚才派往宪兵队出差的也发现了点苗头。这些,外行人不好看懂,依我看,这场牌局里有事,你好好收拾准备1下,可能咱们常盼望的那1天,就要到来了……” 天上星星眨着眼睛,大地黑洞洞的只能看出个模糊的轮廓。 芦苇河河堤两岸,长满了苦蓬和青草,流萤在芦苇中划着发亮的弧光,闪来闪去。堤坡下面是1洼漫腿高的大豆,蝈蝈喝足了夜里来的露水,爬在大豆茎上振翅争鸣。 憩息在河边上的青蛙,也不甘寂寞,参加了蝈蝈队的合唱。突然,从堤坡根处传来1阵轻轻的脚步声,敏感的青蛙感到不祥,1个挨1个的,带着响声窜入水里。 从堤坡根处走来的是尤林和他的战友,他们偷偷电摸到芦苇河东岸了。 大家伏在堤坡上先看河水,河水像条亮带子,无声无息地流着,从河水宽度和水位高度上看,不会游泳是无法渡河的。 放弃了浮水过河的企图,他们把注意力转到南面2百米的木桥。 桥头站着两个哨兵,桥栏杆上挂着1个马灯照亮,灯光在河面上泛起1片红色的波纹。 下桥坡西面1百5十米处,矗立着1个高高的炮楼。因为夜雾弥眼,看不清楚。 尤林他们伏在堤坡许久,突然他们绕到马路上,排好队形直奔桥头走去。最前面的是小汤和韩燕来。后面是1团新兵连的3位士兵,他们是由另1支地下工作系统派打进来的内线关系。 听到小汤等起义,临时跟来参加的。 苏兴旺挎了双枪跟随尤林走在当中,他是以“副团长”随从身份出现的。 前锋迈上桥头了,哨兵喝斥他们站住。看到是军人,间他们要口令。小汤明知道口令故意不答,大模大样地朝前走。1个年纪较大的哨兵很不服气,拉开枪栓推上顶门子弹。这时苏兴旺赶到了,他训斥哨兵们说:“你们长眼是撒尿的?不认识副团长还不认识我?真是目无官长!” 哨兵们这才看到尤林穿的哔叽军装,后退1步,没敢作声。 尤林故意对拉枪栓的哨兵说:“你的责任心很好,我不怪罪,现在天快亮了,我要召集你们全排集合讲话,快撤掉岗哨去听讲。” 别个哨兵怎说怎应,就要撤岗走,年纪大的哨兵仍是犹豫,小汤上前拧住他们的膀子下了他们的枪,把枪交给后面的新战友。 然后,他同韩燕来急步奔往炮楼。 楼顶的哨兵已感到桥头上有骚动,正在探身外瞧,韩燕来他们赶到了。 “快放吊桥,团部长官查勤来啦!” 岗楼哨兵楞了楞没敢答言,缩回头去向他们排长报告。小汤向赶到的杨晓冬说:“注意点子,这是3营9连的1个排,排长姓龚,高大成的老部下,够坏的!” 尤林看了看星月收光的:“时刻正好,不要慌,沉着对付他。” 稍楞了1会儿,他对小汤说:“通知马班长了吗?” 小汤肯定答应了1声,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先听见炮楼里吹哨,等了1会儿姓龚的才带着两个班长登上楼顶。 小汤见其中有马班长,胆子更壮了,便喊:“龚排长,看你这磨蹭劲,快叫人放吊桥呀,团部长官查勤来啦!” 龚排长看到他们1行78个人,天不亮来查勤,治安军里从来没这个习惯,来的长官也不认识。但要说不信,分明跟的是团部通信员,还喊叫他的名字。 迫不得已,他说:“查勤很好,容我先集合1下队5。” 韩燕来知道他撒谎,揭破说:“你的队5早集合啦,耍什么把戏,是不是瞧不起新调来的副团长?” 龚排长看了看尤林的装束,支支吾吾着说:“哪里话?不是不认识嘛!” “你不认识长官,还不认识我苏兴旺!” 这小子没话说了,看了看左右两个班长,马班长才要表示态度,龚排长诡计又出来了,他说:“请你们稍等1下,我向营部打个电话,马上就放吊桥。” 听说这家伙要打电话,楼下的人都紧张了。 只要让他打通了电话)今天的任务就算垮了8成。 1时大家束手无策,禁不住乱吵几句。 尤林这时向大伙喝道:“不要7嘴8舌的乱吵!他是连1排那个龚排长吧!好,打电话让他去打,等他打完娄,我再跟他算总账。” 龚排长迟疑了,既不敢打电话,又不敢放吊桥,炮楼上下形成对峙的僵局。 这时候,芦苇河东岸传来隆隆的汽车声。 听到汽车声,韩燕来他们真要开枪打了,尤林制止了他们的急躁,看了看站在楼上的马班长,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明显表示。 尤林怒盯着龚排长,捉摸了1个短的时刻,脑子里翻起了1个新的浪花,突然间,他指着木桥后面大声对龚排长说:“你听到汽车响没有?我告诉你,那是多田总顾问要去马驹桥视察,陪同视察的有高司令和咱们关团长,我就是特为他们前来······好,不说啦,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这1来可把龚排长吓慌啦,真要高司令来娄,吃1顿马鞭子是最好的呢!他回头又看两个班长,马班长看这小子沉不住气了,不等他下命令,就招呼另1个班长,两人亲自放了桥。 尤林带着随行人员跨过吊桥进入炮楼场院,发现3个班的伪军已作了战斗准备,他喊了声:“跑步集合!” 全排列队站好,龚排长心神不定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尤林厉声喝道:“龚排长出列!”他规规矩矩站出来。 “你竟敢目无官长,抗拒命令,给我捆起来!其余的弟兄们都有错误,先架枪,在空房徒手集合,由马班长代理排长,等关团长他们来了再发落。”尤林骂道! 韩燕来他们按照他的眼色捆绑了龚排长,马班长集合徒手停虏到空房里去进行工作。 芦苇河炮楼的障碍扫除了。下1步能不能实现? 远处的汽车声是否押解政治犯的囚车? 鲁队长他们能不能准时暴动? 1切原来认为很有把握的事,尤林现在感到不1定有把握了,他内心塞满了疙瘩,紧皱双眉,凝眸盯着芦苇河的大路。 外面,汽车响声更近了,尤林率领韩燕来等跑上岗楼,瞧见东方红润润晴朗朗的天空下,夹在碧绿禾田中的泥黄色的公路上,有4辆大型汽车扬着灰尘奔芦苇河桥驶来,汽车接近木桥的时候,突然发见第2辆汽车尾巴上树出1面红旗,见到这面红旗,尤林象吃了1剂凉药,5脏6腑都清爽了,他紧紧握住韩燕来和小汤的手。 3个人共同瞪着那面小小的红旗,刹那间,尤林顺手抄起1挺机枪,他喊:“韩燕来!你同苏兴旺去拦汽车,我去楼上亲自与你们压制火力。” 第265章 救援战 韩燕来几人应声跑了下去。 第1辆汽车下桥了,只有4个鬼子押车,车上载着许多军用物品。紧接着恶,第2辆,第3辆满载了押赴马驹桥的“犯人”,鲁队长就在第2部车上。 当汽车走上木桥的时候,鲁队长瞧见前面有人挡住公路,他知道内线同志来迎接了,手指头粗的绳素,被他在车厢铁皮上来回几下蹭断了。 最后便的车上是押运“犯人”的伪治安军两个班,张小山同另1位起义伙伴事前就搭乘在这辆汽车上。 韩燕来他们本着“先礼后兵”的计划,从炮楼出来站在公路当中,摆手示意叫司机停车。 汽车停了,押车鬼子看出神气不对,跳下车来要持枪动武。 韩燕来他们1涌而上,揪住3个鬼子厮打,剩下个老鬼子见势不好,钻到汽车底下,掏出枪来放倒了1个起义的伙伴。 他要放第2枪的时候,鲁队长早已跳下车来从他身旁爬进去,老鬼子发觉身旁有人,反手打了1枪,鲁城1闪身,子弹擦了他的左肩膀非了出去。 没容他再响枪,鲁城1个箭步掐住了他的咽喉。 车前公路上韩燕来他们正扭打的时候,膘子他们也赶到了。 韩燕来摔倒1个,膘子将剩下的两个,每人头上用钢盗打了1记,鬼子4脚朝天不动弹了。 前面汽车停住的时候,最后1辆刚刚过桥,听到枪声,车上伪治安军想要下车助战。这时候,张小山突然从车后站起,高举着45个拉了弦的手榴弹,满带杀气地说:“谁也不许动,统统举起手来,有1个不听话的,我立刻拉弦,叫全车人都变成肉泥烂酱!” 他的助手在大家惊呆的时候,逐个下了两班伪军的枪。 战斗结束的速度,超出尤林的预料,原准备用机枪封盖敌人,结果也没用上。 他便迅速下炮楼与梁队长他们会合,鲁城队长绑扎了伤口,用最快的速度,把全部难友5十余人编成两个排,膘子和张小山临时被指定当排长,配发了从炮楼里缴获的武器,集合了5个班的俘虏,准备随着尤林向外冲。 尤林早已胸有成竹,他命令小汤给关团长打电话。说明在1团防地出了紧急大事,请关团长火速到1营营部来亲自采取措施,不料电话打通时,得知关团长正在1营营部,他是特地向1营营长交代秘密任务,假如8路军截击汽车,须要迟滞兵力嫁祸于第3团。 得到关团长在1营的消息,尤林十分高兴立刻叫人割断电线,全部人员乘坐缴获的汽车,奔赴1营部驻地昌腾镇。 昌腾镇距芦苇河炮楼只有8里路,是个4百户的大村,营部同两个连驻在街心对门的两所宽宅大院里,汽车开到时,鲁城队长叫膘子带1部分人,架起两挺机枪,封锁了斜对门的两个院落。 尤林在韩燕来等同志簇拥下,直接冲进营部办公室。 办公室里,关敬陶和1营刘营长正在接电话。 电话是伪司令部来的,他们查问芦苇河1带为什么响枪,尤林到后,叫他们先放下电话机,并赶过来先给关敬陶握手。 与刘营长握手之前,他低声叫着他内线工作的代号,刘营长知道尤林是自己的领导人,又惊又喜,尤林暗示他暂不要声张,乘势把全部真实情况告诉了他们。 关敬陶听了满脸惊慌,1肚子不愉快。 “要光是救出你们的人,还可以作个假报告。现在你们打死了日本兵,又在我的防区,这不是滔天大祸?”关敬陶闷闷不乐地说道。 韩燕来听了把眼1瞪,说:“你看成是大祸,我们看成是大福。你别没良心,8路军对你是多么宽大,到这时候你还3心2意的!告诉你,我们在你的门口已经架好机枪啦,你反正,有你的光荣机会。你拒绝,马上叫你当俘虏!” 鲁城队长这时也闯进营部,路上尤林给他讲过关敬陶的事,现在1听到韩燕来的话,十分同意。 他喝呼张小山、小汤他们快把关敬陶捆上。 关敬陶已经发现他的心腹1营刘营长原来是8路军的同伙,又看到自己的传令兵都听人家的,他心里害怕了,表示要同尤林商量1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尤林说:“现在就看你的决心了,你不下决心,8路军的同志们不能宽容你。退1步说,就说我们能宽容你,你可以想想,汽车被砸了,鬼子被杀了,炮楼被端了。‘犯人’逃跑了,你脚下的1营在刘营长率领下跟我们1块进山了,这里剩下你孤家寡人1名,回头高大成和日本人会怎样对付你。” 关敬陶双手掐着头皮沉默着,表示十分作难的样子。 尤林说:“实话告诉你,现在谈不到两全其美,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你要肯走光明道路,有什么困难我都帮助你。” 韩燕来说:“你要不走光明路,还想拖后腿,我就当场干掉你!” 关敬陶看着刘营长十分犹豫地说:“我早已同你说过,咱们当伪军没出路。” 刘营长说:“起义投8路军就是出路。干吧!你不干我们1营也要干!” 关敬陶说:“就是想干,部队也没掌握在手里。” 尤林说:“这不要紧,马上打电话,1面叫营连长们来这里开会,同时叫部队在西面2营驻地集合。” 关敬陶说:“营连长开会是可以,但不少人还有家庭累赘啊!唉······太快了!太突然了!” 尤林用自信的语气说:“关于眷属的问题,你们不必担心,关夫人不必说,连刘营长、申营长还有连长的太太们,都有人照顾,我估计她们在这时候,至少也出城啦!” 尤林的话真像神话般的应验,他刚撂话把,外边有人给关团长送了信来,封皮是银木兰写的,内附有陶小桃的亲笔信。 陶小桃说,她同几位营连长的太太,带着必要的东西,坐大车跟银木兰出了市沟口,说关团长接到信的时候,她们至少离城已2十里。 信结尾说,她们希望站在眺山群众欢迎行列里,看到光荣起义的丈夫回到祖国的怀抱来。 这封信使关团长又好受又难受,他思前想后1语不发。 这时办公桌上又响着伪治安军司令部的电话,刘营长说是高司令亲自打来的,要关团长接电话。 关敬陶看着电话感到为难。 尤林伸手接过来:“喂!你是高司令,你问为什么放枪?芦苇河发生事故啦。是赤色革命组织分子化装狙击汽车·······我们1团出击啦,很顺利,被我们全部俘虏啦。提住了领导人,领导人正是司令部越狱逃跑的那个姓尤的。现在1干人等都解到昌腾镇了······是!正在详细审问,是······是······请司令亲自来1下吧。我?我是值班参谋。你找我们团长讲话,那好!” 尤林堵着送话器对关敬陶说:“高大成要你亲自讲话,别犹疑,挺住劲,按着我说的跟他讲。” 关敬陶在大家鼓励下,向高大成重复了尤林刚才的谈话。他放下电话说:“真要高大成来了怎么办?” 鲁城队长答言说:“你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我们怕他个龟孙子。我们有的是办法。” 时间不大,小汤领着2营申营长进来了,说开会的业已到齐,请关团长去开会。 刘营长乘机把申营长叫住,两人小声叨念了半会,1齐站到关敬陶和尤林跟前说:“我们两个营关系不太大,团长说咋办都行,就怕3营长苟长海,他是个土匪,跟高大成从来就是1帮,开会时可得提防着点。” 尤林说:“没关系,关团长,你们放心大胆开会吧!” 营部外院的柜房里,坐着十23个营连长,大家都不晓得为什么开会,有人说是临时出发打仗,否则不会同时把队5调出来。 3营长苟长海坐在迎门显耀之处,他将全身倒在圈椅上,脑袋顶着身后的柱角,两个袖口挽的高高的,两脚8字叉开,有时把脚板放在桌子上。 他来时把大烟抽足了,现在拚命吸纸烟解解那股醉劲。见关敬陶进来,他从桌上缩回两只脚,向团长点了点头,连个起坐的礼节也没有。 关敬陶并不理会这些,他匆匆促促地讲话了。 “弟兄们!我······我有件重要的事向你们谈谈。” 他口吃又惶惶不安地说了这么两句。 在尤林的横目之下,才简要地揭露了日寇罪行,说明了当汉奸队没有下场,接着他不无勉强地说道:“我抱定决心,走光荣的抗战道路······” 关敬陶说完挨个骠着大伙的反应。 1营刘营长咳嗽了1声,提高音量说:“我们1营全体官佐都同意!” 2营申营长原来不敢表示意见,瞧见他营的56连长都向他点头,他也被迫地点了点脑袋。 这些都长了关敬陶的勇气,凭这股勇气他抬头看3营长,见苟长海眼睛1翻,他说话了:“关团长!·我问问你,你想干这件事跟高司令商量了没有?” “我的决定,用不着同他商量。”关团长鼓起勇气回答他。 “那么全团军官们可同意?” “开会就为的征求大家意见!” “征求意见,好!,从我姓苟的开始,3个字,不赞成!诸位弟兄们想想呀!”他开始演说了,“这样干是不是背叛皇军?是不是挖咱们高司令的墙脚?好吧!不怕日本军杀头的,愿意跟赤色革命组织去受苦的跟他去。愿意跟高司令升官发财的跟我!” 他的话没说完,韩燕来抽出刀来,1刀捅进苟长海的脖颈,刀尖透过脖颈插在柱角上。韩燕来指着那把插在柱角上带血的钢刀,瞪圆眼睛喊:“愿意跟苟长海走1条路的,在我这儿报名!” 第266章 活捉仨贼 所有到会的都惊呆了,有人吓的吐出了舌头,关敬陶也在哆嗦打战。 当韩燕来向他努嘴时,他才神魂归窍,当众宣布说:“会议就此结束,我命令刘营长快些前去指挥部队。其余人等统统跟随团部,立刻准备出发!” 散会后,小汤想起3营9连沈连长是苟长海的内弟,十连长是他的同乡,提意见把这两人的枪支下了,其余由2营申营长伴同大家在1块儿休息,由小汤在门外亲自值岗。 关敬陶这时才初步感到轻松1些了,他知道昌腾距城里也只有十5里路,不敢久待,急忙吩附1营把沉重物品全部扔掉,只剩下人员和枪支。 正在要走的时候,营部传令兵来报告说有几辆摩托车沿着芦苇河公路,驶向昌腾镇来了。 关敬陶听了非常沉不住气,他催尤林说:“这里离城太近,咱们应该跑步出发,万万迟延不得,你知道高大成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呢!” 尤林说:“放心吧!我们张开网口等着他!” 鲁城队长撤开门卫,把进村的电驴子全部放了进来。 关敬陶说:“光几辆摩托倒不吃紧,怕后边跟着大队5啊!” 尤林道:“沉住气!现在离芦苇河出事,也只1个多钟头,估计他们搞不清准确情况,这正是跟高大成斗智斗力的骨节眼上。” 说实在的,尤林也真同意迅速离开,叫同志们脱险,叫起义的部队安全拉出去。但是,想到敌人的阴狠毒辣,想到内线同志们的流血牺牲,想到配合根据地作战的需要,趁着锹住老虎尾巴的时候,他愿意把扬起的拳头打的更狠些。 摩托车进村了,他们声言是从司令部来的,到营部门口连停也不停,骄傲又蛮横地开进大院。 为首的跳下3个人,正是范大昌、蓝毛和田副官。 约有1个手枪班,跟在他们后面,声言是前来捕提越狱“犯人”的。 关敬陶出来把他们3人让进后院,吩咐随员们陪着手枪班到营部参谋室里喝水。 走进了营部办公室,范大昌大模大样地对关敬陶说:“你不是把越狱的全部俘虏了吗?我们奉高司令的命令,到你这儿把犯人带回去。” 他的话音未落,尤林从内屋走出来。 蓝毛见了惊呼道:“哎呀!他怎么还没捆上?” 鲁城队长走出来接着他的话说:“好,都给我捆起来!” 左右闯进45个人,马上将他们3个5花大绑捆了。 绑蓝毛的正式鲁城队长,狠狠揍了蓝毛两个嘴巴,抽的这家伙满嘴流血。 尤林厉声问范大昌:“你这个可恶的‘日特’兼‘国特,告诉我,你们和高大成今天是打算怎样设计陷害关团长的?” 范大昌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快说!你们今天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范大昌和蓝毛同声回答,说是来逮捕赤色革命组织地下工作人员。 尤林扭头冲着田副官发怒说:“你给我老老实实说真话,迟1点我削你的脑袋!” 田副官听了吓的脊椎骨直冒凉气,回答道:“我说实话,高司令,不!高大成,高大成吩咐我们带了1班弟兄,来探听关团长的虚实。他说,如果去马驹桥的汽车在1团防地真的出了‘大祸,叫我们先夺了关团长的兵权,并带上他到日本人处吃官司去。” 关敬陶听了这才十分气愤地骂道:“他妈的,你们处处歧视我排挤我,幸亏我早走了1步。告诉你们,姓关的已经脱掉伪军皮子,光荣起义啦!” 范大昌等3人听了吓的直打哆嗦。 尤林又冲着田副官说:“要想活命,你给我向高大成打电话,就说越狱的全部被俘,押车的日本人全部成死。关团长不敢作主,请高司令亲自到这里来1下。” 田副官不敢不听,人们给他松绑了1只手。 他战战兢兢地去拿电话,尤林喝斥说:“声音自然点,你要是敢屈声屈气的,哼哼·······” 田副官点头答应着要通了电话,刚讲到要高大成亲到昌腾镇来,大门口外当当响了两枪,田副官手里的送话器吓掉了。 这时,韩燕来把尤林、鲁城队长和关敬陶叫出去,向他们汇报说,里边绑范大昌他们的时候,外面对手枪班同时下了手。 小汤见手枪班有人想抵抗,他跑去帮忙。 被下了枪看押起来的3营9连沈连长,乘混乱机会,跳出窗外,开上院里的摩托车跑出去,张小山他们发觉追时,在后面打了两枪。 尤林听罢叹了1口长气,无限遗憾地说:“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打猎,只想着捉住只老虎,谁知时运不济,仅仅抓了3只山猫。鲁队长,带好这几个俘虏。关团长,咱们赶快出发吧!” 队5集合好了,关团长派自己的心腹队5第1连领路,中间是营部和勤杂人员,芦苇河坡解除武装的那个排,除排长外,都发还了枪支。 鲁城队长带着新编成的那个连殿后,全体人员跑步向2营处靠拢。 关敬陶他们赶到2营部驻地西马庄,刘营长已主动将队5拉到离城更远些的苑家屯。 他们又赶到苑家屯,看见刘营长业已把队5整理好,2营全部到了,3营只来了两个连,加上关敬陶所带的队5,人马基本集合齐了。 全团在村北大树荫里临时喝了点水,韩燕来走近尤林身边悄悄说道:“尤叔叔,你记得这个村庄吧!这就是苑家屯,我们第1次送首长们过路就在这村碰上敌人。” 尤林听罢,立刻联想到金木兰,心里有很多感触。 他对身边的关敬陶说:“你不是常怀念那位女同志吗?她的名字叫金木兰,这个村庄的工作就是她开辟的,最后,也在这个村庄她被俘牺性的。” 关敬陶听了心中很激动,他说:“尤林同志呵!想起革命先烈洒性流血,我感到难过和有罪。我能踏上这条光明道路,是他们的鲜血换来的。为了纪念,我想在此地向全团宣布起义!” 尤林点头说:“你可以向大家讲几句话,千万不要拖时间,5分钟以后我们还要跑步出发。” 关敬陶登在柳树前面突起的高坡上,怀着特异心情破着喉咙喊:“全团弟兄们!我向你们宣布1桩大事,从现在起,我要率领你们走上1条光明大道,投奔光明的抗日阵营。在决定走这条道路之前,营连长们都开会通过了。虽然没有给所有弟兄们商量,我相信我是代表了你们的利益。我相信大家会同意,因为我们投靠的不是别人,是代表真理的赤色革命组织······” 关敬陶讲完话,部队继续快步出发了。 走出苑家屯不远,听到昌腾镇方面有0乱的枪声。尤林毫不迟疑地留下鲁城队长率领新编连队掩护退却,他自己跟起义部队快速向山区撤退。 起义部队听到枪声,走的更快了,顷刻之间走出78里路。这里距城较远,群众基础更好1些。出乎尤林的意外,这里竟隐戴着1个5十余人的加强排,还有城郊武工队的1部分同志,他们是受军分区袁政委派来支援尤林他们的。 这样1来,尤林和关团长心里都感到有了底。 尤林叫武工队的同志为起义部队领路,他担心鲁城队长力量单薄,还带着3个重要的俘虏,同关敬陶商量了1下,由尤林带领上军分区来的这个排和韩燕来他们78位同志,返回苑家屯,接济鲁城队长。 高大成同小田副官中断了电话,心里更有怀疑:“有什么重要问题要我亲自去1趟呢?范大昌他们还不能作主,关敬陶平素亦不很扎手呀,要是真有意外,田副官还能打电话来?” 他正考虑着,宪兵队来电话询问,为什么赴马驹桥护送的汽车没信,芦苇河炮楼里为什么自己割断了电话线? 高大成这才情知不妙,忙用电话亲自通知3团长高拧子,叫他出动全团兵力,只要遇到1团擅自行动,不顾1切,进行堵击。然后,他亲自率领骑兵连和警卫连立刻奔昌腾镇出发。 跨出西关,看到沿途很平静,心中暗暗祈祷1团不会出问题吧?即使关敬陶生2心,还有个3营长苟长海呢。 外防有34团挡着路,更重要的还有日本军,他关敬陶胆大包天啦!这种想法还没完,昌腾响起枪声。听到枪响,高大成沉不住气了,跃马前进,跑了1段距离,与迎面飞驶来的沈连长相遇了。 高大成听了沈连长的汇报,1刻也没停留,指挥队5跑步前进,赶到昌腾扑了个空。 向居民打听了1下,沿着路线不喘气地赶到苑家屯。高大成想只要见到1团队5,凭仗他司令的声威,几句话就可以把队5喊垮了!剩下你关敬陶光杆1根,那就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啦! 他的前头部队在苑家屯村北与对方接火了,对手正是留作掩护部队的鲁城队长。 高大成的骑兵真凶蛮,1个冲锋即顶到村边,几乎同鲁城队长的队5打了交手仗。村头两挺机枪哗哗打响时,高大成骑兵们才被迫后退了百十米,双方在苑家屯村头打开顶牛战。 时间不大,高大成的警卫连赶到了,这伙亡命徒不顾1切从右侧压上来,鲁城队长看看吃不住劲,把队5撤到街心1所高房院。 当他登上房顶布置兵力时,这才发现所占的正是赵大夫的家。 第267章 战斗 在这个家里,他钻过夹壁墙,同金木兰1起吃过饭,这些往事在脑子里1闪即逝,因为警卫连1阵猛攻,逼到高房下面了。 新的战斗异常炽烈,下面叫喊着几次把手榴弹扔上房来。 鲁城队长他们不哼气,捡起手榴弹带着烟投回去。 敌人几次登高爬房,都被机枪扫下去。 鲁城队长正打的顺手的时候,队员跑来报告说,有两个俘虏从房上跳下去,向村北逃跑了。鲁城队长听了十分焦急,尤林同志为了他的连队可靠,才把最重要的3个俘虏交给他,跑掉他们这还了得。 1经调查,发觉跑的是小田和蓝毛。 鲁城队长从身旁同志手中要过1支步枪,不顾暴露目标,挺起身来了望。他先发现了小田副官,他正朝村北树林里跑,每跑几步,觅棵树身影1下,经过林中空地他正在加速度的时候,鲁城队长1枪放倒他。 接着他寻找第2个目标1杀死金木兰的蓝毛。找来找去,发见这个家伙跑的更远,可以说跑回他们阵营了。 只是倒剪双臂尚未解开,就听蓝毛高声呼喊道:“高司令呵!叫弟兄们拼命冲吧!这帮人正是宪兵队送往马驹桥的犯人,千万别叫他们跑掉,我的天,这些家伙们野刁极啦。快过来人给我解绑吧,这条命是检来的哟!” 他正欢腾雀跃地朝临时战壕里迈进的当儿,鲁城队长瞄准1枪,击碎了蓝毛的头骨。 由于挺身暴露,鲁城队长的左肩又中了1枪。他的眼睛急红了,喝声向弟兄们说:“我们坚决顶着,1定掩护起义部队的安全。” 说完转身回到另间房顶,恰恰望见唯1没有逃跑的范大昌,1下引起他的新仇旧恨,招手向队员们说:“拉过他来,我亲手干掉这个双料特务!” 范大昌吓的双膝跪地,祖宗爷爷叫个不停。 鲁城队长走过来,2只脚踏住范大昌的脊背,说:“叫你们这号人活在世界上,我死了都不放心!” 正在鲁城队长要掏自己的手枪时,尤林领着韩燕来他们赶到了。 尤林制止了鲁城队长的行动,命令队5马上集合徽退。 鲁城队长被膘子背着,韩燕来他们牵了范大昌,离开苑家屯1阵向西飞跑。 所幸田野里多是大秋庄稼,容易掩护,加上加强排共有百十人的队5,分两拨倒替着跑,转眼之间跑出5里路,如果再能跨过前面公路,躲过赵匪4团左右两个炮楼,就可能赶上关团长的队5,免除被敌人切断的危险。 尤林叫大家丢掉1切缴获的物品,尽快越过眼前的公路。 前头部队距公路不远了,由苑家屯跟踪追来的敌人被拉下了,人们正在心里庆幸能平安过路的时候,从侧翼斜刺里追来1股骑兵,依照速度看来,骑兵必然先行赶到公路,至少把鲁城队长他们这两拨人分割开。 尤林清楚地知道,当前情况下对骑兵作战十分不利,他看了看鲁城队长,鲁队长叫膘子沿途摘了两个南瓜,他正在剖取瓜瓤糊伤口,精神有些萎靡。 敌人马队越跑越快,连骑马人的轮廓都看清了。苏兴旺 指点着说:“你们看清那个领头骑白马的吗?那就是高大成。”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见高大成在远处喊:“1团的弟兄们,谁要乖乖地回来,每人官升1级,钱加两倍,当班长的每人赏1两金子。要是执迷不悟,你们看,前有3团4团的截击,后有日本皇军的大队,长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他1遍又1遍地叫喊着。 这些话虽对鲁队长领的队5没有啥用,还是把出狱弟兄们闹的惊慌了。 鲁城队长看到这般情况,他放下瓜瓢,从膘子身上出溜下来,拿过1支步枪,用膘子的肩膀作枪架,他困难的单腿跪下,只手扣着枪机,冲着斜刺飞来的白马发射了1枪。 枪声响处,高大成1个筋斗从白马上摔下来,跟随的骑兵们翻身下马,把高大成团团围住了。 乘这个空子,尤林率队冲过公路,跨越了左右的炮楼,1气又前进了5里路。等情况稍微缓和的时候,他问鲁城队长说:“老鲁同志,你觉着伤势怎样?” “不怎的,两处加在1块,也比高大成的轻。” “真称的起是神枪手!” 尤林想起去年过路时,鲁城队长朝敌人炮楼枪眼里打的那1枪。 鲁队长睁了睁眼,犹有遗憾地说:“要是在我不受伤的时候打出这颗子弹就好多了。” 他们赶上关敬陶时,他正率领1营跟阻拦他们前进的4团两个连作战。听到高大成受伤落马的消息,关敬陶精神振奋,1个冲锋把阻拦的敌人打垮。 距第3道封锁沟仅两里了,过了沟就是根据地。这时,无论起义弟兄或是越狱同志,心里都比较轻松了。 眼前纵有密密的环山炮楼,因为每楼只有1班伪军,谁也不大放在心上。倒是看到岗楼后面那巍峨雄伟的眺山,给大家壮了胆量。 得到消息晚了的鬼子兵,终于率队赶来了。他们速度特快,使起义部队来不及过沟。 关敬陶发见鬼子兵赶来,再也无心抵抗,不等同尤林商量,即叫各连跑步过沟。这个部队没有爬沟的经验,争相奔向1个路口,人挤人,滚疙瘩。 鬼子兵丝毫不错过这个机会,汽车还没停止,纷纷从汽车上跳下来,抱着机枪冲锋。 他们仇恨这支从“大东亚共荣圈”里分裂出来的起义部队,想在过沟到解放区前,全部把他们消灭。 为了叫起义部队少受损失,尤林还想叫鲁队长这股队5拉开,掩护关敬陶最后脱险。 这时候,军区的侦察员领着1位作战参谋赶到了。·他说袁政委已率领1个主力团到来了,1个营已经伏在山坡上找好地势,要尤林他们能过沟的过沟,来不及的卧倒。 起义部队闪开1条道路,鬼子兵正在蛮横地向前追赶,飞蝗般的子弹,从漫山腰里,冲着鬼子兵头顶酒下来。 关敬陶纵马在盘山道上,看着正前方巍峨耸立的眺山。 眺山披挂着夏季特有的浓绿盛装,盘道沿途长满了鲜花香草,远处天和山相连的地方,蓝色生生,雾气沼沼,云影重重,多么好的自然风景! 关敬陶过去不是没进过眺山,他来过,还不只1次。 那是他当伪军团长的时候,那时候他没心情欣赏自然风景。 那时的眺山,对他说来是阴森可怕的,每1块石头每1棵草都埋伏着灾难和死亡。 今天,眺山在他眼里变了,变的庄严而肃穆,生动而活泼,既美丽且调和,既甜蜜又温暖。他和他的部队拉着长长的行列,挺起胸膛踏在祖国的土地上,这是多少年来的第1次,对于这种新的生活,1时感到难以抑止的喜悦,他勒住马看了看身后,后面走来迈着坚强步伐的尤林。 关敬陶跳下马来说:“尤政委,有马呀,何必步行呢,你骑这匹!” 尤林说:“不用客气了,我是赶来向你辞行的。” “这是为什么?” “上级调我有新的任务,马上就得离开。” 听到这个消息,关敬陶受了刺激,觉得唯1熟识的领导干部走了,他无限惋借地说:“尤政委,你走的太快也太早了,这个部队是你提拔教育出来的,哪怕再呆个短的时期呢。” “我向分区首长把你的情况作了汇报,刚才你们也接过头,这里准备为你们开欢迎大会。算了吧,我不用再跟着啦,赤色革命组织凭着‘为人民服务''的尺子衡量人,从来不讲究人事关系的。” 尤林还想把鲁城队长作他3营营长的消息告诉他,因上级没确定不便说,他想试着征求他的意见,迎面跑来1位骑马的政治干部说:“参谋长和主任请关团长到前面去,商量欢迎大会的事。” 他说完驱马朝眺山口跑去。 关敬陶和尤林抬头1看,青山绿叶的眺山口外,迎风招展着飘飘红旗,振奋人心的锣鼓响的铿锵悦耳,麻密簇拥的欢迎行列里,喊着激动人心的口号,尤林催关敬陶说:“你快去吧,叫队5走整齐点,告诉起义弟兄们,军民联合大队到山口外欢迎来了。” 关敬陶不知怎的,忽然两行热泪流下来了。 他刚骑上马又回过头来,噙着泪花笑道:“我有小资产阶级的感情吧?这是我有生以来第1次!尤政委,咱们就离别了,你还有什么指示?1干脆按照我们习惯的说法,有什么临别赠言吧!” “我希望你睁大眼睛,留心山坡口人多的地方,那里有位太太,她在列队欢迎你呢!” 尤林目送关敬陶走远,他站出来,靠了1块大青石,掏出银木兰的信看了1遍,撕下1页日记,急就的写了个短信,叫通信员递交前面的张小山,然后盯着向前涌进的人流,快要到队5尾巴了,发见1位勇往迈进喜气洋洋的小伙子,他上去1把拉住他说:“燕来,你出列!” 韩燕来擦了擦汗说:“我以为你到最前边去了呢!” “不!我们的位置是在后边的。” 韩燕来没听懂话里的含意,1面听尤林讲话,不断地盯着过往的人流,及至听清对方的意思,他楞征了。 “你说什么,还叫我回去作内线工作?” “组织上有这个意思。” “尤杨叔叔,我可没有思想准备,从见你的第1天起,就为的有这1天。” “1个革命同志,要有多种思想准备,最好要有坏的思想准备。这些以后再说,现在组织上决定你回省城,打入敌人1支武装部队里作领导工作,是为了迎接将来的大反攻,人手已物色好啦。就是张小山和小汤,他们今夜就得回去。我们打算吸收小汤入党,支部书记指定你担任。” 第268章 分别前的思想工作 “我说说我的思想活动,说实在的,看到起义部队这个光荣劲,心里热呼呼的。当然了,如果真决定我回去,也没啥说的,我希望苏兴旺和邢双林也跟着走。” “这些回头再谈吧!他们两人条件都有问题呢,这是奔桃花沟的盘道,上次进山就走的这条路,瞧!对面山多陡啊!那天夜里真不晓得怎么爬上去的。” 尤林回忆到这样的问题,在战争中间常常出现特殊的精力和才华。平常没有暴露的智慧,到紧急关头,才华洋溢了,日常看来体力不能支持的,打起仗来就坚强了。 沿着羊肠小路上坡,穿过树林溪水,按着银木兰写的地形,他们找到桃花沟农会主任又是支部书记的家。 这是在漫山腰新修的3间石头房,没有院墙,门前是1片平地。 凭着窗户,拍头可以看到远处高山,低头可以看到沟沿山涧,那里有碧绿成行的桃树。 银木兰不知上哪去了,支书也不在家,领着全村老幼到跳山开欢迎会去了。 尤林他们知道地址没有错,便坐在斜坡上等着,不大的工夫,银木兰同小燕儿从山坡左面转过来了。 银木兰抱着木柴和蔬菜,小燕儿牵着支书家那只小山羊。 见到小燕儿,尤林透着奇怪说:“你怎么来的呀?” 银木兰替她作了回答。 原来,银木兰黎明雇好大车,放心不下,跑到医院扑了个空,回来的路上碰到小燕儿,她也是特意到这里看动静的。 银木兰正缺助手,便把小燕儿同车带出来。 她们到达眺山,正遇到萧部长。 银木兰急将几位起义军官家属交代到政治部民运科,即找肖部长汇报工作。 萧部长急于要回军区开会,听完汇报,向银木兰当面作了指示,又给尤林留了1封信。 尤林拆开信,当场就高声念:“尤林通知,事情多凑巧,上次你到内线工作时,我等来等去,最后留了封信。现在你要到新的岗位了,指望同你好好谈谈,军区来电话说有急事要我回去,只好再留1封信。但这比上次总要好1些,因为有些问题我已经向你的代表谈了······” 银木兰制止他说:“别念啦,回头再细看吧,咱们大伙动手作饭,今天吃犒劳,是萧部长留下钱请我们的。” 尤林估计信上可能有不便公开念的,不然银木兰不会阻挠他。 看了看下面,果然在预祝工作顺利,预祝行将获得更大的成绩的后面,还有什么祝贺艰苦环境下的幸福生活等字样,他把信收起来说:“我们3人在这里作饭,韩燕来抓紧时间,到后沟口找张小山他们谈谈。要张小山和小汤连夜赶回省城去!” 韩燕来推辞说:“把他们叫到这里,你亲自谈好啦!” 尤林说:“谁拿锄谁留苗嘛!今后你负责了老依赖别人还行?再说也不能叫他们来这里大家乱碰头。” 约有1个钟头,韩燕来回来了。他说两人对今夜赶回去都没意见,认为混到敌人队5里扛个枪杆,很有把握。 张小山多少有些怪话,他说要跟着起义部队整编,顶不济也得闹个排长。这1来,还得跑到敌人手里当小兵去。 尤林听着韩燕来的话口,似乎对这些错误意见有些同情,本想当时讲几句,看到银木兰她们收拾桌子摆饭,也就把话压下了。 这顿饭菜很丰富,有胡萝卜墩羊肉、炒鸡蛋,还有1瓶枣儿杠子,4人围了石桌,每人占了1面。 银木兰首先开口说:“今天房东不在家,咱们借地方在1块吃个团聚饭,也是分散饭,晚饭后我们就要离开啦!” 韩燕来说:“你们到底去什么地方,今后我们怎样联系呢?” 尤林瞅着银木兰说:“你把萧部长的指示谈谈吧!” “萧部长根据全国局势,省城情况和上级党委的意图,要我跟尤林同志去京城,打算今天夜里动身,那里已经由内线同志找好了房子和职业掩护,还搞了1部电台,也同高参议取上联系。你们这边的工作,部长指示,总的方面仍归尤林同志领导,由小燕儿和我分担你们的交通联络。几时你们安排就绪了,上级就叫你们跟省城其他组织上的负责同志发生横的关系······· 嗯,刚刚我忘记介绍小燕儿的事了,我跟萧部长谈了小燕儿加入组织的事,也谈了我同尤林同志愿意负责介绍她的意见,只是认为她还年轻些。 萧部长说,年轻也不碍,可发展为青年组织成员,等十8岁后再转正。他当即同袁政委打电话谈了,他们两个首长同意填表之后批准她加入革命组织。” 银木兰说着抄起酒瓶满满斟了儿缸子酒,她说:“今天的酒,我们都要喝,祝贺组织起义部队的胜利,祝贺燕来同志领导工作的胜利,祝贺小燕儿同志加入革命组织。” 韩燕来说:“喝酒事小,我同小燕儿都是你们掰着手教出来的。乍离开,情感上热火火的,工作上,也摸不着多少法门。” 小燕插话说:“说是常联系,总比住在1块说话的机会少多啦。今天碰上我的好日子,尤叔叔,你就再教导教导吧!” 尤林说:“我到内线来了很久,受到你们兄妹的帮助很多很大,趁着暂时分手的时候,我愿意说几句。旧社会里,朋友分别的时候,讲究富者赠钱,贫者赠言,我们今天的同志关系中,也可以赠言,不是单说吉利话,这叫提供意见,搞搞思想,或者说是政治上的帮助。 刚才燕来说,工作上摸不出经验,没有多少办法,仿佛离开直接领导就不能工作似的。我看不是这样,工作上你已经有了1些经验,我看主要是个思想问题。 不要认为敌人内部工作很难搞,任何敌人,任何机密,任何组织,都是由人组成或通过人办的。凡人都有弱点,都会犯错误的,这1点,就是我们的组织也不例外。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也要提高警惕、纯洁组织,即使这样,敌人仍是到处钻我们的空子,利用我们的麻痹与官僚主义。 而敌人的弱点和错误更多,我们有真理有群众,再密切依靠党的领导,开展工作并不是很难的,问题在于坚决服从党的领导,密切联系群众,提高思想认识,克服对于这1工作的思想障碍。 我认为1个革命组织成员,必须按照组织上的意图办事,不能把个人的兴趣爱好摆在组织的工作前面。组织上指派我们搞内线工作,内线工作就成了我们的职业。 干这1行要安于这1行,钻研这1行,热爱这1行。 有这么1类人,他干1行怨1行,干十行怨十行,像个跳窝鸡似的,找来觅去,哪里也不下蛋。也有这种人,把自己的工作看的金玉为贵,把旁人的工作看的粪草不值。 这些人头脑里,充满了封建社会的等级思想,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思想。都是革命事业嘛!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你不愿意作的难道旁人就愿意? 张小山说到外边至少当个排长,到内线照常当个兵。这看法对吗?燕来同志,你同意这个观点还是反对呢? 要检查检查,我觉着你也有些不愿意回去,有些挑拣工作,挑‘光荣’和体面’的工作。你们都熟悉省城的奎星阁,去年燕来还爬上去散过传单。 奎星阁的外面画栋雕梁是够好看的,可是,你们想过在画栋雕梁的里面有多少0砖碎瓦填槽吗?没有大量的0砖碎瓦,奎星阁是建不起来的,建起了也要坍塌的。 我过去对你们说过,不但内线是不出名,我们革命组织上的很多工作,对某些工作的个人来说,同样是不出名,是无名而又要安心去作,并且作的很好,这正是革命组织成员的纪律,也是组织成员品质高贵的地方!” 银木兰插话说:“反正干什么工作,也不能计较个人得失,兴许,内线工作中真有牺牲了性命,组织还不知道的!” 尤林说:“假使真有的同志,他为组织牺牲了而组织上不知道,甚至人民也不知道,难道这就降低了这位同志的牺牲价值?难道革命事业里就没他的这份功劳?何况,1般说来,这种情况不会有,不会有呀同志们,你的父亲,你的姐姐,我的母亲,他的血是白流了吗?我们会忘记他们吗?人民会忘记他们吗?我们不是在继承万干牺牲同志,这其中也包括了我们的亲人,留下的事业吗?… 我想提出这样1个问题,如果牺牲的同志有知,听说我们当中有人又要名誉又闹地位,又不愿意干不出头不露面的工作,他们将会表示什么态度? 当然了,我这段话不是指韩燕来讲的,因为韩燕来同志没谈过什么名利地位,但也应该早作警惕,免得感染上这种毒菌。” 尤林讲完看着他们兄妹的表情。 小燕儿低声说:“我没有意见,我1定听革命组织上的话,回去好好帮助哥哥工作。”说完她小心翼翼地凝视着哥哥。 哥哥沉默了半响,猛然站起来,把1缸酒递给尤林,1缸给了银木兰,又把瓶中剩的统统倒在自己缸子里,他手哆嗦着举起杯来,说:“尤叔叔,银木兰同志,你们要信的过我,请先喝酒!” 在这种诚恳爽朗又豪迈的同志友情微动下,尤林和银木兰各自喝了1口。 韩燕来端杯1饮而尽,把杯1推说道:“我全部接受党的教育,坚决克服从个人主义出发的1切想法和作法。咱们吃饭吧,饭后1抹嘴头,我们马上就回去!” 第269章 转战西南 西南岩鹰山区…… 当年,这里曾是硝烟弥漫的剿匪战场。2十多年来,山寨的阶级斗争也1刻没有停止过。而今,围绕在改造葫芦塘和沙土坡的问题上,又展开了1场尖锐、复杂的斗争,鲁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组织上秘密派往了这里…… 1个月色淡淡的黑夜,薄霭冷雾凝聚在崇山峻岭之中,小山寨石旮旯的上空寒风扫着枝叶,飒飒地响着。 白天刚欢乐地庆祝过土改运动开始的喧闹山寨,此刻正静寂地沉浸在酣睡之中。 突然,垭口那边低洼的谷地里,“砰!”响了1枪。 紧接着,大船形的山寨4周,马上都“乒乒乓乓”响起了杂乱而又刺耳的枪声。 在寨口大樟树上放哨的青年民兵范百勤,滋溜滋溜,35两次瞬间滑下了树,急促地敲着1面锣,沿着上下相通的石级寨路,踢踢踏踏地疾跑着,亮开大嗓门喊叫道:“快起来啊!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熟睡中的山寨,被喊叫声和铜锣声唤醒了。 人们砰砰哆嘭地打开堂屋门,提着钢枪、火铳、长矛和柴刀,跑了出来。这时,大院坝侧边高高的坝墙上,挺立着1个高大结实的中年汉子,他向青年民兵樊百勤问清了情况,手1举,鸣鸣地吹响了雄浑的牛角号。 1听这号音,持枪的小伙子,拿火铳的壮年汉子,握柴刀的老汉和捏菜刀的妇女,都不约而同地纷纷汇集到这个中年汉子的身边。 这中年汉子叫范老石,是石旮旯农会主任。今晚,他和鲁城两人正在巡寨,1听土匪来偷袭寨子,他把手中的钢枪高高举起,声音洪亮有力地说道:“老人,妇女和娃崽们,快到寨中大石坝墙里去!民兵和农会会员,前寨的跟着鲁城同志,后寨的跟着我,保卫寨子,保护粮食仓库,坚决打退土匪的进攻!” 范老石的话音刚落,人们分头向寨口冲去。 土匪从树林子,臭水洼,乱石堆中,慢慢地居集在1起,凭借土坎,岩石的掩护,1步1步地向石旮旯寨子逼近。 他们见山寨里没有还击,又纷纷从土坎下,岩石后,乱石堆中钻出来,吼叫着向寨子扑来。 “给我狠狠地打!” 范老石1声令下,山寨上仅有的几支钢枪和几十杆火铳土枪,“砰冬!砰冬!”1齐打响了。 土匪们遭到这突然的还击,立刻把队5拉成半圆形的包围圈,并集中火力向寨口扫射。 密集的子弹象瓢泼的雨点射来,道道细长的红光划破了夜空。流弹打在坝墙上,瓦片上,泥粉4溅,石屑乱飞。 突然,从1块大岩石后面传来1个破锣般的嗓音,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弟兄们,寨上没得革命军,尽是土包子,几杆破枪。哪个捉到工作队员和积极分子,赏5十光洋。都给我冲!冲啊······” 众土匪听到头目这么吼叫,纷纷跃身而起,呜啊怪叫着,1窝蜂地向山寨拥来。 虽然,敌众我寡,形势对石旮旯的民兵和农会会员十分不利。但是,听到土匪的疯狂叫嚣,他们个个怒火中烧,勇敢顽强地抵御着土匪的猖狂进攻。 范老石闪到1块大石头后,1边用枪瞄准着渐渐逼近的土匪,1边低声叫着自己儿子的名字:“百勤,到我这儿来!” 原来,在大樟树上放哨的青年民兵范百勤,就是农会主任范老石的儿子。此刻,他正靠在1棵大树后,手握土枪,紧咬着牙,瞪圆眼睛,愤怒地盯着寨口外的土匪黑影,听到父亲叫,便1个箭步冲到樊老石身边,楞头楞脑地说:“阿爹,我们干脆冲上去,拼他个你死我活!” 范老石摇摇头,胸有成竹地说:“胡闹!仗不是这样打的,看来今夜土匪是有计划的偷袭,来势很凶,我们不能硬品。百勤,你到后山坡去点3堆火,给部队和联防民兵报警,并告诉你尤林叔,叫大家要沉着,为了保卫石旮見,保护粮食,1定要坚持到剿匪部队回来!” “好来。”范百勤点头应1声,提着土枪,转身就跑。 寨子的另1头,战斗也很激烈,鲁城带着人,埋伏在坍倒的土墙后,阻击着土匪的进攻。 鲁城始终单腿跪着,屏息静神,闭1只眼,就像撵山狩猎1样,瞄准后狠狠1扣扳机,“砰!”就是1枪。他嘴里轻轻叨1声“又报销1个。” 说完,还不忘伸手用指甲在泥墙上深深地划上1道。此刻,泥墙上已经划了78道指甲痕了。 鲁城正打得起劲,忽然觉得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襟,甩脸1看,出现在身边的是气喘吁吁的范百勤。 范百勤急急地把范老石的话传达了1遍。 鲁城轻轻抚摸着枪管,沉吟了片刻,果断地说:“这儿有我们守着。百勤,你赶紧上后山坡去点火报警,团驻地的部队和民兵,看到这信号,就会围过来。” “要得!”范百勤爽快地扎紧腰带,顺手挟了1大捆干谷草,转身就往寨子后面的坡上跑去。 范百勤冒着弹雨,顺着熟悉的山间小道,穿过紧贴着寨子的慈竹林,急步跑上了高高的后山坡。他利索地拢齐散在坡上的枯枝乱叶,分成3大堆,添上谷草,随手从衣袋里掏出火石和火绒,点燃谷草······ 3堆火,刹那间熊熊燃烧起来了。 正在这时,山寨上传来1阵呼叫:“不好了,土匪从西边冲进寨了!” 接着,从寨西那边传来1阵阵尖厉的枪声和土匪的恶骂声。 范百勤猛1愣神,刚想举枪往坡下冲,忽然意识到保护这3堆火要紧,万1让土匪发觉,派人上来扑灭火堆,失去了联络信号,不就糟了。 他紧紧地咬着牙,强压下满腔怒火,那对虎气生生的眼睛紧盯着坡下,守护在火堆边。 土匪犹如1群疯狗,扑进寨西就向堆放救济粮的仓库冲去。他们用枪威逼着被捉的老年农民和其他乡亲,把粮食扛到寨外去。 民兵和农会会员见土匪往外抢运粮食,勇猛地向仓库冲来,同土匪展开了浴血的搏斗。 漆黑的天幕渐渐变淡了,后山坡上的3堆大火,越烧越旺,在灰黑色的天穹下,红光闪闪,烈焰腾腾。 团转寨子的剿匪部队和民兵看到报警的火光,都纷纷赶来了,从几个山垭口上,相继传来联络的枪声。 范老石卧在1座坝墙后面,“砰!”放了1枪,高兴地对大家说:“赤色革命解放军和联防民兵都赶来了,狠狠地照准土匪脑壳打!1个也莫让他们跑掉!” 范老石的话,随即被1阵阵更猛烈的枪声淹没了。 进寨的土匪听到4面山头上都响起了枪声和号角声,就知道大势不妙,不知哪1个先叫了1声:“风紧!扯呼!快跑啊!” 兵败如山倒,原来张牙舞爪的匪徒们就象1座崩塌的雪山,哗地1下垮了。哪知他们跑到东垭口前,却发现垭口上布满了联防民兵,迎面请他们吃了1顿“铁花生”。 等他们又窜到南娅口前,垭口上解放军的机枪“达达达······”夹头盖脑地扫来。 凡是可以逃出岩鹰山区的山路,都被封锁住了。 土匪头目慌神了。 他嚎叫着,把手枪1挥,狼狈地带着匪徒们突围,没命地往岩鹰峰方向逃窜。 岩鹰峰是石旮旯团转最高最陡险的山峰,由于峰顶的形状宛如1只巨大的展翅欲飞的岩鹰而得名。它的正面,只有1条独人可行的羊肠小道,背后就是悬崖陡壁。 土匪丢下了几十具尸体,才乱糟槽地逃上岩鹰峰,妄想凭险要地势,死守顽抗。 人们见万恶的土匪逃上了岩鹰峰,便从4面8方包抄过来,铁桶般围住了岩鹰峰。部队和民兵由岩鹰山区的土改工作队队长耿岩明和部队首长共同指挥。 土匪1上峰顶,便架起1挺机枪,死死地堵住狭窄的道口,使部队和民兵无法前进。 耿岩明和部队首长察看地形后,研究决定等天破晓,发起总攻。 天亮了! 这1年,年清明节的黎明,就在这么1场激烈的战斗中,来到了石旮旯。 这是个冷风细雨的早晨,青虚虚苍郁郁的山峰,时而被乳白色的稠雾搂住,啥也看不清晰,时而被凛列的寒风刮开,露出光秃秃的山岩。 险道上,土匪人头簇拥,抢着构筑工事,妄图凭借这“1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作垂死挣扎,并且把劫持上山的乡亲们押在显眼的山脊上,险恶地想用无辜的老百姓,来阻挡我们用重火力强攻。 解放军战士和民兵们见了,恨得把牙咬得“格格”响,眼睛里冒出火星,个个斗志昂扬地等待着冲锋的号音。 可是,被细雨淋湿的崎岖小道,滑得象涂了1层油,连走都十分困难,不要说冲锋了。 岩鹰峰陡高峻险,山脊上又捆绑着被捉的老百姓,不能用机枪,迫击炮猛攻哪。怎么收拾这帮穷凶极恶的土匪呢? 上级决定兵分两路,联防民兵由耿岩明指挥,负责正面佯攻,部队由鲁城同志做向导,迁回到岩鹰峰后的峭壁下,隐蔽地攀藤而上。 命令下达之后,部队司号员吹响了嘹亮的冲锋号。 范老石也摸出牛角号,1手插腰,昂头鼓腮,使劲吹着。 “滴滴滴达·······” “呜······呜呜·····” 随着洪亮的军号和牛角号声响起,步枪“砰砰”,火铳轰轰”,正面佯攻热热闹闹地打响了。 范老石让大家都隐蔽在石岩后打枪,自己手持1杆钢枪,沿着溜滑的羊肠小道,从这棵大树后头,跃到那块岩石后头,顶着弹雨,异常敏捷地前进。 土匪的枪弹织成了严密的火网,打在岩壁上,打在石级山径上,溅得碎石横飞。 第270章 可疑的迹象 范老石机灵地躲避着枪弹,1寸1寸地匍匐前进。 他瞅准了机会,躲在1块褐色的岩石后头,瞄准土匪的机枪手,“砰!”1枪打去。 土匪的机枪手身子1歪,倒在地上。 “哎呀!”土匪们惊慌万状地怪叫起来,越发慌了,集中所有火力1起向范老石打来,压得他隐蔽在1块凸出的大石头后面,抬不起头来。 这时,那些被土匪劫上山脊的老百姓忽地发出1声怒吼,挣脱绳索,猛然向土匪的机枪扑去。苟延残喘的土匪,连忙调转机枪,向赤手空拳的老百姓扫去。 顿时,好几个人倒在血泊之中了。 山下所有的眼睛都盯在山梁上,人们急得跺脚挥手,恨不能插翅飞上峰顶去,砸烂喷吐着毒焰的机枪,救下乡亲们。 范老石看到这意外的变化,急得眼睛里喷火。 他紧紧地按着石棱,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脑子里紧张地飞转着。决不能让土匪残杀自己的寨邻乡亲!就在这千钧1发的时候,范老石不顾个人安危,故意亮开嗓门大叫1声,跃身而起,向堵住小道的机枪阵地冲去,1边冲,1边还放着枪。 土匪的机枪火力果然被他吸引过来了。 范老石刚冲出十几步,1梭子弹扫来,打中了他的胸膛,只见他陡地在山岩上伫立片刻,身子1晃,脚下1滑,从陡峭的羊肠小道上,滚下了深不可测的山崖。 范百勤在坡脚下看到爸爸跌下了崖,心1沉,脑壳里嗡的1下,不顾1切地提着土枪,甩掉短褂,就要往上冲,却被耿岩明手疾眼快地1把抱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给爸爸报仇!” 范百勤挣着身子,两脚直跳。 耿岩明紧抱着他不放,紧抿的嘴角上,挂着异常严峻的神情。 正面的佯攻,完全迷惑住了敌人。 鲁城隐蔽地带着部队,绕到岩鹰峰背后,借着葛藤,顺利地攀上了石壁。 飞将军从天而降,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土匪的背后,勇猛地冲进匪阵。 1阵排枪响过,顿时打哑了土匪的机枪。 土匪头目还想顽抗,鲁城举起枪柄,狠命1砸,把那个土匪头目砸死了。 正面的联防民兵在耿岩明指挥下,1个夹攻,势如破竹地冲上了岩鹰峰······· 战斗1结束,剿匪部队忙着打扫战场,组织人押送俘虏,并把战斗中受伤的民兵和解放军拾回寨去。富有经验的耿岩明立即命令联防民兵增设岗哨,为防止0星土匪漏网,对进出垭口和山寨的1切陌生人都要仔细盘查。 布置停当,耿岩明,鲁城和范百勤立即带了民兵绕路去崖下寻找范老石。 1行人刚刚跑到离寨边烂泥滩葫芦塘不远的垭口前,迎面碰上了寨上的郎中黄暮林。 这人3十5、6岁年纪,手提着1个细藤编的扁药箱和1把药锄,1件粗布长衫上,泥1片水1片的,活像刚从泥浆里捞上来似的。 看到大家,他楞了1刹那,随即又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你从哪里来?”耿岩明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问道。 “是耿队长哇。嘿,我从坡上下来,嘿嘿······”黄暮林微笑着说,“1早上坡去挖点新鲜药草,好给受伤的民兵敷敷,哪晓得踩了个虚,就从坡上滚进了沟。嘿嘿!” 耿岩明的目光像箭1样,从黄暮林的脸上扫到身上,从身上扫到手上。 黄暮林依旧嘿嘿地笑着。 鲁城站在1边,微微皱了皱眉头,带着疑间的目光,扫视了1下黄暮林手中提着的扁药箱,心想:“挖药草,不带药篓,倒提个药箱?” 黄暮林眼珠1转,敏感地打开药箱盖,把药草往地上1倒,拣起1棵,递到鲁城面前,说;“你看,这种药草是专治枪伤的,好不容易才挖到。” 范百勤不以为然地瞧了1眼黄暮林那倒得空空的药箱,急着要去找爸爸范老石,就挥挥手,叫黄暮林快回寨去给受伤的民兵和解放军治疗。 耿岩明和鲁城不由地对望了1眼,不再说啥,和范百勤1起急匆匆地直奔峡谷而去。 整条峡谷,宽不过两丈,长不过半里,人们找遍了树洞、石缝、岩洞、沟坎,连个范老石的踪影也没有。 风,呼啸着刮进峡谷来,树丛草木都在摇曳抖动,人们的心也跟着抽紧了。 1路留神搜索的鲁城,忽然站定在1小片草地前,神情激动地向大家频频招手,叫道:“快,到这儿来看!” 大家1齐跑到草地前,顺着鲁城微微颤抖的手指方向望去,草地上的草被压倒了1片,留下了1滩鲜红的血迹。在1丛芭茅草根边,范老石从不离身的那只心爱的牛角号,静静地躺着,拴牛角号的那根红棉线,被扯断了。 范百勤蹲下身,捡起牛角号,愣愣地站着,两行热泪扑索索地淌下了他的面颊。 大家又在这周围搜寻了1遍,再没有发现其它的东西和迹象。 耿岩明紧紧皱起了眉头思村着:“范老石同志跌下崖,咋连个尸体也不见呢?” 山峰边飘来1片乌云,峡谷里更显得晦暗了。 山风吹得更紧,斜斜的细雨无声地落在人的脸上,大家似乎1点也不觉得。每个人的心头上,都像压了1扇沉重的磨盘。 耿岩明转身从范百勤手中接过牛角号,庄重地捧在手里,百感交集地端详了1番,随即昂起充满了坚毅神情的脸,话语沉痛而又铿锵地说:“毛先生教导我们,要奋斗就会有牺性。老石同志的血,不会白流的。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敌人是不会甘心他们的失败的,今后的斗争,还会继续下去。我们在毛先生和赤色革命组织的领导下,1定能夺得更大的胜利!” 大家听了,都振奋地仰起脸,凝目望着耿岩明,个个激动不已,顿觉浑身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这时,远远的山间小道上有1个人急匆匆地走着,大家1辨认,原来是土改工作队员章知斌。 耿岩明有事想找他,可1天没见个人影。他用手圈成喇叭状,喊道:“老章,你上哪去?” 章知斌闻声,抬眼朝峡谷张望了1会,才气喘吁吁地奔来 “老耿,昨天我上马蹄坑去了。1早听说土匪来袭击石旮旯,赶着来参加战斗。寨子上咋样?” “寨子和粮食都保住了。土匪没让他跑掉1个。”耿岩明笑笑说。 “哎哟,那太好了。” “可是,老石同志和几个乡亲不幸牺性了。” 鲁城插了1句。 “啊?这······真想不到啊。”章知斌声音有点发颤。 停了1会,耿岩明环视1下大家,声气缓慢,带着思索地说:“为啥驻扎在寨上的解放军刚离开,国家的救济粮1运到石旮旯,土匪就来袭击?老石同志又昨个会失踪的呢?这些谜,我们1定要解开!” “这些谜,我们1定要解开!” 峡谷的山壁,都回响起耿岩明庄重的声音。 鲁城和范百勤紧攥着拳头,神色严峻。 章知斌不自然地用手掠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前几关这里下了场凶猛的倒春雪,寒风1吹,雪成了冰凌。然而,在这种冰凌封冻的天气里,人们为了迎接4届人大带来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新高潮,正在轰轰烈烈地开展农业学大寨的群众运动。 他们战严寒,斗冰雪,用热汗灌浇着山区的大寨花。 社会主义的山区,正按照毛先生亲手描绘的蓝图,日新月异地变化着。 今天,嶙峋峻峭的山岭上,那1串串像银剑般垂吊在山腰间,悬崖旁的冰柱子,“滴答,滴答”往下滴着水珠,渐渐地融化了。 那细股细股的雪水,泛着白泡沫,带着冰碴碴,无声无息地顺着山坡慢慢地流淌下来,流到马车道边的护路沟里,汇聚成了1股不小的水流,1路淙淙地溅响着,激起片片小水花,1头扎进低洼的涵洞里。 马车道象1条金色的长龙,迎着早春的凛冽寒风,在高山大岭间透迤前伸。它时而攀上摩云戳天的峰顶,时而落下猿啼鹤唳的深涧,时而傍着湍急的山溪,时而跨过奇险的天桥。最后,它穿过1片向苍天伸着光秀秃枝椪的油桐林,1扭脖子拐过山岩不见了。 几只刚过了冬的肥胖竹鸡,正在山岩边的路面上安详地啄食。忽然,竹鸡受了惊,慌慌张张地拍着翅膀,“嘎咕,嘎咕,”尖叫着,没命地逃进油桐林,蒙头蒙脑地撞得油桐枝梢摇曳不停。 “啪······”1声清脆的鞭响。 “得得得,得得得,”1阵急骤的马蹄声。 1辆胶轮大马车,从山岩后闪出,顺着崎岖的马车道,流星追月般地向前疾驶而来。 马车上,叉腿站着1个3十岁左右的庄稼汉子。他紧皱着两条浓黑的眉毛,瞪着1对虎彪彪的大眼,那眼神中,透露出1股焦急,忧虑的目光。 虽然天气很冷,他却敞开外衣,露出里面那件鲜红似火的线衫,线衫当胸处印着“射击优胜”4个醒目的白字,被汗水浸湿了1团。他不歇手地挥鞭催马,头上冒着缕缕热气。 3匹浑身炭黑的川马,翻腾起6对银白色的踹雪蹄,在庄稼汉子的驱赶下,撒腿快跑。不1会儿工夫,马车来到了1溜陡坡前。 第271章 老朋友见面 前面是1段险路,人称断头岩。过去,有1首山歌这样唱道: 断头山岩连青天, 鸡肠小道陡又险, 猿猴攀坡心头慌, 麂子跳崖腿发软。 如今,鸡肠小道早就改成了马车道,但依然很险陡。它的1边是刀削斧劈,直立如壁的石岩,另1边是怪石嶙峋的陡坡。 赶车人为了抢时间赶路程,1手紧挽缰绳,1手高举鞭,驱使川马用最快的速度拉着车往坡上冲去。当马车下坡的时候,他又小心翼翼地用目光扫视着前方的路面。突然,他的眉毛猛地耸起来,浑身1震,不由高叫1声:“不好!” 原来,离马车2、3十米远的地方,1座小石桥的桥板石,很显服地拱了起来。糟糕,桥基石塌了。再冲过去,马上就会桥塌车翻。 正当赶车人想紧勒马缰的时候,只见桥肚下钻出1个高个儿壮实的汉子,站在桥边,向马车拼命地挥手高叫着:“危险!快停车!” 赶车人1甩缰绳,双手用劲将刹把往身侧边拚命1拉,想来个紧急刹车。谁知用力太猛,飞转的车轴“嘎嘎嘎······”发出了1阵刺耳的尖叫,“喘”1声,刹车把断了。要不是他眼快手疾地1把抓住车厢板,差点儿被掀翻下马车去。 川马受了惊,拖着再也无法控制的马车,疯狂地向小石桥直扑过去。 赶车人急得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替站在桥边那高个壮实的汉子惊心哪,再不躲开,马车1出意外,首先会把那汉子压得粉身碎骨的。他直起嗓门,打蕾般地喝道:“闪开!快闪开!” 在这干钧1发的时候,只见那高个儿壮实汉子敏捷地从桥下抱起1块44方方的桥基石,疾速垫到桥板下,并用自己的肩膀和双手,死死顶住了那块摇动的桥面石。 车轮声,马蹄声,风声,汇聚成惊心动魄的轰鸣,在高个儿壮实汉子耳边不远的地方响了过来,响了过来······ 高个儿壮实汉子在这预示着万分危险的轰鸣声中,屏气咬牙,1动也不动地支撑在小石桥边,仿佛他已经不是1个会被压伤碾死的骨肉之身,而是1块压不烂、碾不碎的桥基石。 小石桥突然颤抖起来,马车风驰电掣般地压上了桥面。高个儿壮实汉子的双腿顿时像绷紧的弓,额上暴起了青筋,脸涨得通红。 他仿佛觉得,全身的血液,全部的力量,此刻都在这1瞬间汇聚到肩膀上去了。 1眨眼工夫,“轰隆隆”震响的马车,夹着1股风滚过了石桥。 紧悬着1颗心的赶车人,忙拖长了声音,厉声吆喝道:“呜······啊·······” 3匹跑乏了的川马,1齐把屁股往后1顿,马车便稳稳当当地停住了。赶车人纵身跳下马车,回头就朝小石桥跑去。 当他1看到从桥下跃上来的高个儿壮实汉子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时,不由1楞,随即又惊喜地咧开嘴,张开双臂扑过去。 “哟,是你呀,尤林!怎么样?没得伤着吧?” 被叫做尤林的高个儿壮实汉子,是老上海知识青年,最近刚被组织上秘密派来担任石查旯大队的党支部书记。他也认出了赶车人正是石旮乳的民兵连长程云亮,便高兴地微笑着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程云亮紧拉着鲁城的双手,就像是久别重逢似地上下打量着对方。 尤林,2十9岁,风华正茂。他长得高大结实,黝黑英俊的脸膛,浓浓的剑眉,笔挺的鼻梁,由于多年的锻炼,皮肤也像老农1样,黑黝黝的。 此刻,尤林正例开嘴,露出1口雪白崭齐的牙齿,对程云亮亲切地微笑着。 程云亮满意地点点头,觉得尤林去省里开了十来天农业学大寨会议,显得更壮实,更精神抖擞了。他亲热万分地说:“嗨,菜子落进针眼里,咋这么巧呢?不是说,会议还要开几天吗?” “这次的会,开得好红火。代表们人人心头1把火,屁股坐不住啦,鼓足劲要回家大干,会议就提前结束了。我呀,算准了时辰,特地等在这里保你的驾哩。”尤林1边打趣,1边又关切地问道,“你这么心急火燎的,赶车上哪去啊?” 这1提,猛地触动了程云亮的心。他不由地往马车那边瞥了1眼,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尤林看出程云亮的神情有些异样,不觉诧异地扭过脸,望了望停在前头的马车。 车厢里,坐着1个3十45岁的媳妇。她,剪着1头齐耳短发,穿着1件暗红底子中式棉衣罩衫。圆鼓鼓的脸,大大的眼睛,眉毛修长而又浓黑,薄薄的嘴唇微微有点往上蹶起,看样子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但是,此刻当她抬头往尤林和程云亮这边张望时,却是眼中无光,满脸愁云,神色很不好看。她1见尤林,连忙招手叫道:“尤大哥,你快过来。” 尤林暗暗吃了1惊。这个媳妇,正是往日里只闻笑声不知愁,性子如风似火的石旮旯大队妇女主任周芹妹。因为她男人排行最小,寨上人都习惯地叫她周么嫂。咋个今天她也愁眉苦脸了,到底发生了啥事情呢? 尤林1边问声:“幺嫂,啥事?”1边3脚两步跑到马车边,发觉车上还有个5十多岁的老贫农李金友,正弓弯着腰,低头紧锁着双眉,满是花白胡子茬的下巴在微微颤动着,神态焦躁不安。 李金友缓缓地抬头看1眼鲁城,用眼神默默地打了个招呼。 尤林看到李金友这神态,1种不祥的感觉,潜入了他的脑海中。他顺着李金友的目光,探身往车厢里1看,心头不禁1跳。 车厢里,1床蓝底白圆点子的棉被夹头夹脑地蒙盖着1个人。 “这·····这又是哪个?” 尤林惊疑地拾起头来,那询问的目光迫切地从李金友的脸上转到心急火燎的程云亮身上,停留片刻,最后又落到周么嫂脸上。 周么嫂啥也没说,半跪着1条右腿,俯身向下,轻轻地揭开了蒙在那人头上的棉被。棉被下,露出1张肤色焦黄的脸,是个姑娘。 就见她鬓发散乱,眼睛微闭,嘴唇发紫,鼻孔1阵阵塌动着,显然是得了啥重病。 尤林的心倏地往下1沉。他万万没料到,躺着的竟是自己的知心朋友,大队团支部书记兼会计李智慧。凌讽急忙俯下身,关切地凝望着李智慧。 李智慧,2十6岁,1头齐耳短发,平时,丰润的椭圆脸上,总是浮着1层淡淡的笑意,给人1种纯朴,亲切的感觉。 而眼前的李智慧神色大变,眼窝下陷。 尤林紧咬住下嘴唇,征征地望着李智慧,想到十几天前,自己离寨去省里参加农业学大寨会议时,她送了好长1段路,并掏出1个笔记本,塞进自己的衣袋,深情地说:“等着你,带回兄弟单位农业学大寨的经验,在石旮旯掀起1个狠批资本主义、大干社会主义的新高潮!” 可如今,身强体壮的李智慧却得了啥暴病,真是晴天打雷哪!想到这里,尤林1把拉住程云亮,往1旁走了几步,轻声问道:“云亮,出了啥事?” 程云亮抹了抹头上的热汗,往地上1甩,冲口就说道:“嗨,6月里下雪,哪个料得到会出这样的事。今天早上······” 这边话未说完,却听见马车上的李金友突然惊慌失措地急叫了起来:“智慧,智慧······” 尤林再也顾不上细问程云亮,回身赶到马车边,只见李智慧脸色泛青,眉心间隆起1个疙瘩,额头上、鼻尖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4肢在1阵阵地抽搐。 李金友呆呆地望着女儿,用那只颤抖的右手,抹着面颊上的泪水。 周么嫂扯过1条雪白的毛巾,轻轻地给李智慧擦拭着脸上的汗,心里1阵阵绞痛。 面对着这情景,尤林的心情,也象李金友他们1样焦急沉重。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更需要冷静,沉着。 在痛苦中,李智慧转过脸,发现了鲁城,无神的瞳子里亮光1闪。 她费力地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声来,脸上,呈现出1种坚毅倔强的神情。 尤林心头很明白,李智慧的病需要马上急救。他毫不迟疑地迅速脱下棉袄,垫到李智慧的身下去,果断地对大家说:“快送医院!路远,道不好走,身下垫松软1点,防颠。” 李金友抹了1下眼晴,望着鲁城这1举动,心头1阵热。这位早年丧妻的老贫农,为自己的女儿有这样1个好朋友而感到高兴。 他轻轻地抚摸着尤林脱下的棉袄,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了。 为了继续赶路,程云亮在尤林脱下棉衣的时候,便趴在车肚下抢修起马车的刹把来。 正在大家急着赶路的时候,前头大步流星地走来了1个陌生人。 这是个5十7、8岁的老庄稼人,头发剃得很短,两鬓花白。他的额头上扎了条黑色的帕子,背上背着个简单的铺盖卷,铺盖卷上挂了1顶用旧的竹篾斗笠,脚上穿着快磨烂了的草鞋。 岁月的风霜,像刀子1样,在他那古铜色的脸膛上刻下了1道道深深的皱纹,唯有那双眼晴,却像风华正茂的年轻人1样,闪烁着明亮、澄澈、锐利的光芒。 第272章 看亲的陌生老汉 陌生老汉发现了马车边的情景,甩手迈着大步,急匆匆地走过来。 陌生老汉注意地看了1眼趴在地上的程云亮,又望了望躺在马车上的李智慧,亲切地问周么嫂道:“大嫂,这是咋个回事?” 周么嫂扑闪着眼皮,看了看陌生人,3言两语把情况简单说了说。 陌生老汉认真地听完周么嫂的讲叙,1个箭步冲到程云亮面前,扯了他1把,说: “快上车!公路上正有辆卡车在加水,赶上了,病人就能尽快地送出去。” 陌生老韩顺手抓过靠在车辕边的鞭杆,轻轻地1跃,上了马车。 众人1听这话,毫不怠慢,也立刻纷纷跳上马车。 陌生老汉熟练地1挥长鞭 “啪······” 1个脆响,川马拉着车子,径直往公路方向奔去。 公路上,果然停着1辆大卡车,看来是刚卸完货,回县城去的。 1个中年的驾驶员刚给水箱灌满了水,用1团回丝擦干手上的水,准备开车了。 “哦······”陌生人1声喝叫,马车向汽车边停靠。 尤林没等马车停稳,1纵身跳到地上,跑过去,扒着车窗,把情况向中年驾驶员说了1遍。 驾驶员1听是抢救急病人,2话不说,对马车上的人1挥手,说道:“快!把病人拾上车厢。” 大家7手8脚地把病人抬上了汽车。 尤林刚要上车,身后有人1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他回头1看,是周么嫂。 周幺嫂1开口,就像是放机关枪。 “我陪着金友叔送智慧上医院,你就莫去了。寨上的人们,都扯长了脖子等着你回去讲讲省里农业学大寨会议的精神呢。再说,大队正要制订今年农业学大寨的规划,少不了你这主事的去烧把火!” 听了周幺嫂子的话,尤林犹豫了。 “滴······滴滴······” 就在这时,驾驶员1按喇叭,踩动了油门。 站在汽车上的李金友猛然发觉,那个陌生人的脸很熟,好象在哪里见过。 “嘿,是他呀!” 李金友1拍脑门,突然想起来了,正想喊,汽车却转了个弯,加大油门疾驶而去。 汽车1开走,程云亮赶紧又钻到马车底下,继续检修刹车把去了。 尤林微笑着打量了1下陌生人恳切地说:“多亏你,赶上了汽车。” 陌生老汉瞅了1眼没穿棉袄的鲁城,把他带着的小小铺盖卷往马车上1搁,从里面抽出件打了补钉的的绒衫,扔给尤林,朗声说道:“穿上吧,年轻人。” 尤林接住绒衣,刚要说啥,陌生人看出他的意思来了,1摆手,爽快地说:“你穿我的衣,我搭你的车,这才叫公平合理嘛。” 尤林的眼中闪过了1道好奇的目光,多有意思的陌生人呀,他忍不住又问:““搭马车?你上哪?” 其实,刚才陌生老汉也早已认出了李金友,便会心地1笑。 “你俩上哪,我就上哪。” 正钻在车肚下的程云亮伸出头来:“老同志,你晓得我们去哪个大队不?” 陌生老汉摸了1下后脖颈,做出副挺神秘的样子,继而又“扑哧”1笑,说:“石旮旯呗!” 真是1语惊人哪。 尤林愣住了。 程云亮在车肚下侧着脸,瞪大两只眼睛,把个陌生人上上下下看了个够: “咦,你咋晓得?” 陌生老汉“呵呵呵”笑了起来,指点着尤林,十分爽朗而又肯定地说道:“不光晓得你们是石旮旯的,我还看准了,你是个上海知识青年。” 这1下,尤林和程云亮更惊讶了,陌生人的眼光,好厉害程云亮好奇地望望尤林,1身山里人打扮,经过这么多年风吹雨淋,皮肤象山里人1样又黑又粗,山里话象石旮旯人样纯正。哪个会不相信他是当地土生土长的人哪!这陌生人是怎么猜到的呢? 陌生人看出了程云亮的惊讶,含笑指了指尤林背着的那只挎包。 程云亮1看,这只挎包已经用得微微发了白,挎包上隐隐约约还看得出印了1幅红色图案,图案边是1行字。 程云亮仔细1看,那行字是:参观韶山留念。 陌生老韩微微1笑,说:“凭这挎包,就晓得它的主人是个老红卫兵了。我们县,只接收过1批上海知识青年,我估摸着,十有89你就是上海来的。我没得看错吧?” 尤林被他那饱含感染力的笑声带动着,也微笑了1下,试探地问道:“你上石旮旯是······” “看亲。” “看亲?” 尤林和程云亮越发觉得奇怪了。 在这1带山区,老辈人去看望自己子女相中的对象,称之为“看亲”。 可是,天底下哪有像这陌生人1样,穿1双快磨烂了的草鞋,带了简单的铺盖卷,去“看亲”的? 程云亮忍不住追问1句:“哪1家?” 陌生老韩含笑回答道:“曾青云。” “曾青云大伯?”程云亮不信。 谁难都知道,老曾头儿只有1个女儿曾桂芸。曾桂芸是石旮見大队的大队长范百勤的爱人,他俩的孩子都不小了,这陌生人看的啥子亲呢? 尤林被李智慧的病牵扯着心,他凝目留神地看了那陌生人1眼,只当是开玩笑,没心思去细想陌生人的话意,却转过话头,问程云亮道:“刹把修好了?” 程云亮点点头,从车肚下钻了出来,随手扯过些枯树叶,擦了擦手。 尤林朝陌生人1摆手,说,“去石旮見,就请上车吧。” 陌生老汉跳上马车,鲁城坐在他近旁。 川马拉着大车,又拐上了马车道,向着来路往回奔去。连绵不尽的山峰,像准备接受人们检阅似地,你挨我,我挤你地排列在路两边。 1会儿,陌生老韩发问道:“这条马车道,是公社化以后修的吧?” “赤色大革命那年又加宽了。” 程云亮看看陌生老汉,问道:“嗯,你以前来过?” 陌生老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感叹地说:“以前进石旮旯,要爬坡翻坎走小路,今天坐马车了,将来······小伙子,4届赤色革命大会向我们提出了新的战斗任务,这将来的文章,要你们来做喽······” 尤林望着陌生老汉,心里暗想:“多风趣的老人啊。看来,他对石旮旯非常熟悉哩。” 正想着,马车转了个弯,上了坡。 只见1处巨大的峭壁上,1左1右用石灰刷了两条大标语: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农业学大寨,山河重安排! 标语下,1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打锤的、掌钎的、扬旗的、吹哨的,推车的,挑土的,人人都在酣战。笑声,歌声,号子声,锤声,汇成了1支气势雄浑的劳动交响乐。 尤林瞧着这1路热气腾腾的大干景象,心头按捺不住万分的激动。 此刻的尤林,怀里揣着1团火,骨子里憋了1股劲,想尽快赶回寨上,举旗抓纲,让4届人大的强劲东风,吹绿石旮旯的山山水水,把学大寨的热火,燃烧得旺旺盛盛的! 怎料到,半路就遇到了这么1件意外的事。李智慧这个大队里的骨干,咋会突然在这个关键时刻病倒了呢? 尤林渐渐地仰起了脸,那深深思索的目光投向远方。洁白的云雾,从山谷里冉冉升了起来,像1条条柔软的纱巾,慢慢地往座座山头盖去。 山风推拥着那些棉絮般的朵朵云彩,汇聚成了1大片浩淼无垠的云海。 云海翻腾着云浪,拍击着海岛1般耸立着的座座山峰。 渐渐地,云雾遮住了山峰的面目,整个岩鹰山区的崇山峻岭,都笼罩在缥缈的云海之中了。 尤林默默地想着心思,凭他自己所学的1些医学知识,总觉得李智慧的病症有点儿怪。他的眼前也象有1大团迷眼的雾气在飘动。 尤林挪了挪座位,挨到程云亮的身边,见他正抱着长鞭出神,便轻轻问道: “云亮,智慧是昨个得的病?” 那陌生老汉1听,也很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程云亮1松马缰,让3匹川马不快不慢地小跑着,回头望了尤林1眼,说:“这话,还得从早上说起” 有节奏的“得得”马蹄声,叩开了程云亮的话匣。他1边赶着马车,1边从头到尾地给凌讽讲叙起今天早上发生在石旮旯的事情来······ 事情发生在早上。 大队会计李智慧仔细地在帐簿上写完最后1个数目,直起腰来,顺手推开了蒙着1层塑料薄膜的木格格窗子,清新,潮湿的空气扑进窗来,引得她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朝窗外望了望。 东山坡后,像点燃了1支巨大的火把,把半边云天烧得通红。 金色的朝霞慢慢地铺展开去,使整个天宇犹如1幅抹上了浓艳色彩的水粉画。 虽然时间尚早,屋后青翠的小竹林里清啭的鸟鸣声,已经和着4处响起的嘈杂的脚步声,笑闹声,鸡啼犬吠声,打破了山寨清晨的寂静,拉开了新的1天的帷幕。 不知是谁唱起了清朗朗的山歌,随着习习晨风,飘进窗来: 妇女起早忙积肥罗, 太阳还在梦中睡罗, 震天山歌唤不醒罗, 莫非昨夜也开会罗? 歌声1落,马上响起了1片欢快的笑声。 李智慧仄耳听着,脸上露出了1丝甜甜的笑意。 从山歌声中,她知道,上坡沤山肥的社员走出寨子了。 自从石旮旯大队提出农业学大寨,改造葫芦塘以来,社员们的干劲可大呢,每天都是起早贪黑地干活。 第273章 将计就计 李智慧揉了揉有点发痠的眼睛,舒展了1下双臂,站起身,十分利索地收起帐本,扛上锄头跑出了屋。几年来,她早就养成了1个习惯,1早1晚勤上帐,白天坚持参加集体生产劳动。 寨路上静悄悄的,不见个人影,只有几只芦花鸡,在扒土啄食。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冉冉地升起浅蓝色的炊烟,在晨风中轻轻飘散。 李智慧精神饱满地放开脚步,沿着两旁栽满了高大的沙塘树,槐子树的青岗石寨路,急匆匆地走着。她走上1条小径,又穿过1片笼罩着早春薄雾的青郁郁树林子,迎头看见石灰窑前飘起1股股白色的烟尘。李智慧不由地加快脚步,向那边走去。 几孔石灰窑前,“尾巴老汉”王盛利同几个小青年,正弯腰在使劲地扒着石灰,不断腾起的白色烟尘,又热又呛人。 “大伯,起得好早啊!” 李智慧打着招呼走近他们。 这“尾巴老汉”已年满6十了,平时爱说顺水话,在历次运动中,又因循守旧,因此得了“尾巴老汉”这绰号,他见是大队会计,怔了征,刚想开口说语,却又被石灰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李智慧知道,这几窑石灰是凌讽临走时布置烧的。 岩鹰山区的土壤酸性重,每年都要撒1定数量的石灰下去中和中和。尤其是今年锨起了农业学大寨的新高潮,改造葫芦塘,就更需要大量石灰了。 李智慧见王盛利咳得凶,忙关切地说:“大伯,你快歇歇,我来干吧。” 李智慧弯下腰,拿过1把钉齿耙,1起拨拉大块大块冒着热气的石灰,呛人嗓子的石灰尘,直往她的鼻孔里钻,憋得李智慧好难受。 她可不顾这1些,手脚麻俐地干着。 “尾巴老汉”缓了口气,偷偷瞥了李智慧1眼,1声不吭地又挥起4齿耙,不停地扒着。 李智慧越干越欢,1阵白色的烟尘罩住了她,使她觉得周围的空气又燥又热,不1会儿工夫,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额上,脸上滚落下来,掉在石灰上,“嗤”1下就变成了蒸气。 汗津津的内衣很快就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胸前背后。 干过了1阵,李智慧抬头望望天色,对“尾巴老汉”说:“大伯,这天气不牢靠,3天两头会有雨,这几窑石灰,派人挑到棚子里去吧!” “不用,不用!” “尾巴老汉”连连摆着手,急忙认真地说:“大队综合场关照了,这石灰马上就有用。” 李智慧1愣,问道:“综合场干啥子用?” “这······”“尾巴老汉”看看李智慧,欲言又止。 看着“尾巴老汉”的神色,李智慧心头犯疑了,这石灰明明是学大寨、改造葫芦塘用的,另外作啥用处呢?李智慧默了会神,想想不放心,把短发往后1拢,扭头就跑,她要去找百勤叔问个明白。 支部决定,尤林同志出去开会期间,大队工作由百勤叔主持。 走过寨边1大片烂泥塘旁边的坡道时,李智慧的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不知啥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1转身走到塘边,边匀着气,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塘面的某1处。忽然,身后传来了1阵悦耳动听的歌声: 青山绿水铺翠绢嗳, 溪泉瀑布牵锦线嗳, 银锄当针地作绷嗳, 绣出大寨新河山嗳。 绣出大寨新河山嗳。 李智慧循声望去,从寨上边唱边走过来个姑娘。光从那百灵鸟般的嗓音,就晓得来的是上海知识青年姜晓晖。她是团支部的宣传委员,性子直率爽朗,在山寨插队几年,学了1肚子的山歌。 “智慧姐······” 眼尖的姜晓晖也发现了塘边的人,连跑带跳地喊着奔了过来。 姜晓晖只有2十3岁,个子不高,身体十分结实。 丰满的脸上长着1对活泼的大眼睛。笔挺的鼻梁下,生了1张小小的嘴,说起话来,薄薄的嘴唇直咂巴。 她梳着两条扫肩辫,穿1身中式棉袄,蓝底白花斜格子的棉袄罩衫,把她衬托得愈加精神。 跑急了,姜晓晖站停到李智慧面前时,气喘吁吁地说不上话来。 李智慧关切地问:“啥事,这么急?” 姜晓晖不满地嘟起嘴:“让人喘口气再说嘛。” 李智慧早摸熟了她的脾气,心里好笑,嘴上故意说:“那行,等我干完事,再听你的。” 姜晓晖急得昂起头道:“智慧姐,你听我说,他为啥要这么干哪?” “哪个呀?”李智慧不解地问。 “大队长呗!” “百勤叔咋啦?你没头没脑扔几句,哪个有诸葛亮的肚才,猜出你想说的啥子哟。” 姜晓晖不再说话,伸手从衣袋里掏出张折叠着的纸,往李智慧手中1塞,说:“你看看!” 李智慧接过纸展开1看,小小的纸片上,横7竖8地用铅笔写了1行行字,字体又粗又黑,有的地方用力太重,纸被笔尖戳了些破洞洞。 李智慧认得这是大队长的笔迹,她轻轻地念出了声:农业学大寨规划,根据石旮旯的自然条件,我们学大寨只有走“靠山吃山”的路子。初步规划,除保持高产田的1般农业生产外,主要集中力量搞好大队副业,利用烧砖烧石灰、采药挖菇伐木材,放马车跑运输等,来积累大量集体资金,摘掉“石头帽”,把穷队变成富队。 李智慧念到这里,顿住了,两条细长的眉毛渐渐地蹙到了1起。 姜晓晖象打足了气的皮球,刚听李智慧念完,便嘣地1声往前跳了1步,指着纸条,说话象放机关枪1样,“哒哒哒”1口气冲出了嘴: “你看看,这规划就是不提以粮为纲,全面发展,单强调抓副业。这哪里是大干社会主义?他想的只是石旮旯要摘掉‘石头帽’,可昨就不想到甩掉常吃国家返销粮的这顶帽子呢?大家提出要把葫芦塘改造成良田,为发展农业,增加粮食闯1条新路子,为啥大队长的规划里只字不提呢?” 李智慧没有回答姜晓晖,她闭了闭嘴,冷静地望着姜晓晖,问道:“这张条子,昨个到你手中来的?” 姜晓晖撅起嘴,脸腮鼓得圆溜溜的,气忿忿地告诉李智慧说:“今天1早,我在集体户里洗菜,听到大队长在门外院坝里对林元洁说,晓得你字写得好,只要照这抄写1遍,今天你就莫出工了。等尤林同志回来,队委会1通过,就要贴出来向群众摊底的。我心头好奇,出门1看,大队长走了,林元洁手里捏了张纸条,正低头看着。我性子急,从她手里抽出纸条1看,竟是这样1个规划。” 李智慧轻轻地点点头,慢慢扬起脸来,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岭,弯弯的眉毛1动1动,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她在沉思,联想到刚才“尾巴老汉”透露的大队综合场要用石灰的事,不禁自言自语地说:“忘了,百勤叔哪,你又忘了过去的教训。” “教训?啥教训?” 姜晓晖不由地瞪大了眼。 李智慧沉思着点点头,搭着姜晓晖的肩头,说开了往事。 那还是在好几年前,石旮旯的会计大权揽在郭德丘手里。郭德丘这个人,算盘打得溜熟,帐目做得精细,开口是群众利益,闭口是社员收入,跟在大队长范百勤屁股后面打转转。 范百勤说声要得,他紧声称赞,简直好上了天。范百勤说声不行,他呲牙咧嘴说糟得无法提。因此,范百勤把他看做是得心应手的好管家。 结果,上面有人把“3自1包”的妖风刷下来,郭德丘纠合了1帮干活带儿郎当,专门惹是生非,占便宜的人在范百勤耳边1聒噪。 范百勤咬咬牙下了决心,他说:“上有领导撑腰,下有群众支持。只要为集体,咋干都有理。” 于是,就像着了邪似地把农田生产抛在脑后,只顾抓起副业来,连分给队里的化肥,农药也被卖了钱。他还把这种做法,叫做“满山抓票子”呢。 郭德丘更是在帐面上动开了脑筋。他把应扣除的5干元成本不扣除,把集体的小猪算进大猪数目里,年终分红时,造成了可分资金很多的假象。于是,队头把集体的存款全部提了出来,21添作5,几个人1下子几乎分个精光。 没想到,第2年又缺肥料又遭虫灾,等到去银行贷了款,买来农药和化肥,庄稼的损失已经没法挽回了。 眼看着社会主义集体经济被糟踢,贫下中农哪个不心疼?眼看着资本主义大泛滥,贫下中农哪个不气愤?在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春雷声中,尤林带着贫下中农,狠狠地批判了他们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错误倾向,又从郭德丘手里夺回了财权,石旮旯这辆大车,才拨正了方向,奔上了社会主义大道。 这两年,刚有点起色,哪想到,范百勤又要干这1套了。 姜晓晖听李智慧讲得上了劲,倏地耸起双眉,快嘴利舌地说:“大队长再这样干,我们用大字报轰他!” 李智慧笑了笑,说:“事情就这么简单?” “那你说咋办?” 李智慧伸手轻轻地搭在姜晓晖肩上,亲切地看了她1眼,感情深沉地说::“碰到啥事,我们都要往深处想1层。当石旮旯要迈步学大寨、大干社会主义时,我总感到暗中有1股股阻力在挡道。难道这是百勤叔1个人的问题?这1回,我看干脆就利用这张规划······” 李智慧越说越轻,姜晓晖越听眼越亮。最后,姜晓晖报着嘴,点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把它抄出来!” 第274章 看病救人 姜晓晖刚要走,又被李智慧1把拉住了。 李智慧伸手指指面前的葫芦塘,说道:“小姜,我发现个新情况,你看······” 原来,眼前这1片烂泥塘足足有3十亩大小,因为形状象葫芦而得名。 它终年积水,底土被泡得象稀汤清粥1样,细篾笊篱也捞不起,塘面上漂浮着枯叶烂草。尤其是1到热天,塘上蚊蠓成团,塘里蚂蟥横行。烈日1照,秽气蒸腾,莫说是人,就连家禽生出都不愿走近它。 当4届人大提出的战斗号召,像春雷般在石旮見上空震响时,农业学大寨的热火更旺炽地烧起来了。贫下中农斗志昂扬,重又提出要把它改造成良田,为国家多打粮食,同时也彻底改变石旮旯年年吃国家返销粮的情况。可是也有些人认为,这烂泥塘,排水不干,填土没用,使尽力气,到头来还不是棒槌敲竹简就是个空想。 现在,姜晓晖顺着李智慧手指的方向,仔细地观察起来。 偌大的葫芦塘上,结了1层薄薄的冰凌花。然而,塘中有1块水缸面那么大的地方没结冰凌花,却泛着暗褐色的水,还不时冒出大大小小的汽泡。 李智慧想:“葫芦塘积水不会干,尤林通知早就怀疑塘底有地下水。现在泛着暗褐色的水,是不是从塘底隐蔽的水眼里冒出来的呢?要改造它,得先探1探虚实,以后心里有个谱。但是,太阳1出,冰凌化开,就不容易发现它了。” 想到这里,李智慧两脚1蹭,利索地甩掉鞋子,扒掉林,裤管1卷,“扑通”1声跳下了葫芦塘。 “哎哟······”美晓晖伸手去拉,已经来不及了。 她急傻了眼,这么冷的天,风吹还刺骨寒哩。 李智慧微微号着腰,两手往上稍稍提着裤腿,踩着冰姿花,1步1步往前走去。她深1脚,浅1脚,泥1脚,水1脚,膝盖被塘水冻得变了色,小腿肚子被冰凌划得出了血。然而,她好象丝毫也没有觉察到这1切,依旧向那泛着暗褐色水波的地方走去。 不料,李智慧刚走到那个地方,身子猛地1晃,接着1个趔趄,就劈面倒了下去。 姜晓晖的头上,像是被谁突然击了1棒,“嗡”1声响,吃惊地大叫1声:“啊呀!不好!” 1甩鞋子,姜晓晖顾不上扒袜子,就想纵身跳下塘去抢救,哪知早就有人从她身后闪出,抢先跳下了葫芦塘。 那大步赶来的,整是程云亮。 他刚巧挑着圈肥路过这里,见此景,便1撂担子,连忙把姜晓晖往后1拉,自己就下了塘,向李智慧走去。由于走得急,泥花溅了1身。 程云亮把李智慧救上了岸,姜晓晖凑过去1看,李智慧两眼紧闭,脸色惨白,煞是难看。 人,早就已经神志昏迷了······· 程云亮往下1蹲,在姜晓晖的帮助下,背起李智慧,虎步生风地向寨上跑去。 姜晓晖1脸的焦急,紧跟在后头跑着。他们刚跑过1片油茶林,从油茶林后走出个提着扁药箱的人来。只见他,1手搭上眉梢,朝程云亮和姜晓晖的背影塑了1会,听身旁的社员说了两句李智慧昏倒的话,摸着刮得光溜溜的下巴,侧脸想着什么,随后,赶紧回头朝自已家里走去。 他,就是附近山沟沟唯1的老郎中——黄暮林。 收了工的社员,正33两两地扛着锄头,挑着空粪篮,回寨吃早饭,1见程云亮背着浑身泥浆的李智慧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都惊异地站住了,不知出了啥事情。人们不约而同地尾随着程云亮,向李智慧家拥去。 李金友刚收了早工,在屋头烧着饭,等女儿回家来。 “金友大叔!金友大叔!” 程云亮1脚踏进门,就高声大气地喊叫起来。 李金友1听程云亮叫得又急又慌,情知不对,匆匆跑出了灶房。当他1眼看到不省人事的女儿时,顿时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地不知咋办好。 人群中挤出了妇女主任周么,她招呼着姜晓晖,1起把李智慧抬进卧室,给病人换衣服去了。 李金友1下子醒过神来,1把抓住程云亮的手,急急忙忙地问:“智慧这是咋的啦?” 程云亮心如火焚,嘴里只蹦出1句话:“她下葫芦塘昏倒了。” 李金友连声叫道,“哎呀······这,这可咋办,咋个办呀!” 程云亮原地转了两圈,剑眉1聚拢,又散开,紧接着打定了主意,说:“叫小林先来看看。万1不行,我去备马车,送县医院。” 李金友1愣征,看着程云亮拉开门冲了出去,手脚不由得“索索”抖动起来。 “金友哥,小林刚当上卫生员,还是去请黄医师吧。” 有人在他身后说。 “救人如同救火,得赶快啊!” 大家7嘴8舌的话头,猛地把李金友给提醒了。 他啥也不顾,撒腿就往西头跑,去找寨上的老郎中黄暮林。 黄暮林的家,座落在寨西的小土坡前。1间小小的泥墙茅屋,遥遥对着队上的茶园。屋边有1条污水沟,屋后是1片青竹林。 竹林里,不知愁的鸟雀“叽叽喳喳”暄闹着,吵得人1阵阵心烦。 李金友来到泥墙茅屋前,站定1看,不由失声叫道:“啊呀,坏事了!” 眼前的柏木板门,关得紧紧的,莫非黄医师不在家? 李金友的心往下1沉,急得直跺脚,暗想:“咋搞的吗,病急偏不见了郎中。” 他在门前焦急地转了个圈,放大声音喊了几声,没人答应。 李金友失望地刚想离开,倏地发现门板上没挂锁,眼中1亮:“兴许,黄医师在家也说不定。” 李金友1步蹬上石阶,捏起拳头,像擂大鼓1样。 “冬冬冬······冬冬冬·······” 狠劲地敲起门来。敲了1阵后,他又侧耳贴在门缝上听听,屋里头竟没有1点动静。 “奇怪。真没人,还是聋了?”李金友急性子1上来,累性双手齐捶,。 “砰!砰!砰!” 敲得门框子直抖,墙土“扑索索”往下落。 “啊呀,哪个在跟我的门板打冤家哇!”话音未落,屋门打开了,从里头胞出个6十岁左右的人。 就见这人,头上扎着1块干干净净的黑色帕子,脸皮黄里微微泛红,不胖也不瘦,看上去还有些精神。就是年岁不饶人,鬓发斑白了,背也略微有点驼。 他上身穿1件黑色的中式棉袄,下身着1条崭新的铁灰色棉裤,脚上套了1双黑色的爬山鞋,腰扎1条绞得胡乱糟糟的蓝色围布,斜插着1根自制的紫竹旱烟杆。 来人正是黄暮林。 这黄暮林,是个游乡郎中,医术不错。后来,大队办起了副业综合场,因为黄暮林在外交游广阔,神通广大,又乐意给集体办点事,大队长范百勤对他印象很好,让他当了大队综合场的副场长。这1来,黄暮林就表现得更卖力了。 此刻,李金友抬头1看黄暮林,急得拍巴掌:“黄医师,快!快点!真急死人了!” “急啥?急啥?”黄暮林十分迟缓地摆摆手,悠哉闲哉地说,“心宽增年寿嘛,没风没雨的,咋就急得你说活闪舌头啦。” 真是1个在水里,1个在火里。 李金友1把扯住黄暮林的腰带,1边往外拖,1边急不可耐地说:“黄医师,快,快去,智慧昏倒了。” 黄暮林转转脑壳,十分惊讶地张张嘴,口气关切地问了1句:“智慧姑娘昨个昏倒的?” “哎呀,我也扯不清,说是下了葫芦塘。”李金友答1句。 “喔,下了葫芦塘?”黄暮林1脚门里,1脚门外,站了1会儿,便挥挥手,爽快地说,“好,你前头走,我马上到。” 黄暮林进屋转了1圈,1手提着那只扁药箱,跟在李金友身后,1路小跑。 还没跑近李金发家,黄暮林远远地就看见他家屋前的3合土院坝里挤满了人,3个1伙,5个1堆,都关切地在互相询问着,小声议论着。 还有1些人挤在门边,站在窗下,踮起脚,伸长脖颈向屋里张望。 黄暮林用手拨开围着的人群,满头大汗地冲进屋内,来到李智慧床边。 周幺嫂和姜晓晖早已给李智慧换了身千净衣服,正站在她的床头。 床沿边坐着个2十多岁的姑娘,1条长辫子盘在头顶上,瓜子形的脸上渗出了1阵细汗,修长的眉梢颤动着神情有些紧张。 她就是上海知识青年,大队卫生员林元洁,此刻,正挽起衣袖,低低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给李智慧灌着药水。 黄暮林放下扁药箱,倒背着手,踱到床边,站着看了李智慧1会儿,又弯下腰,凑到林元洁耳边,低声问道:“我说,这啥症候?” 林元洁全神贯注地把药水灌进李智慧的嘴里。由于突然退到这种罕见的病例,显然感到有点手足无措,她微皱着眉头,扬起脸来,朝黄暮林望望,摇摇头,站起身说:“吃不准啊!黄医师,还是你来看看。” 黄暮林毫不谦让,1屁股坐到林元洁让出的位置上,闭眼搭起李智慧的脉息来。 第275章 病情恶化 周围的人都屏声息气地望着,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听到1阵阵粗粗细细的呼吸声。 搭罢脉,黄暮林举手抹了1下脸,又偏转脑壳想了想,才拾拾眼皮,问道:“是哪1个亲眼见智慧姑娘昏倒的?” “我。” 姜晓晖应了1声,她从头到尾地把经过情况说了1遍。 站在人群中的“尾巴老汉”,1边听着,1边不停地啧着嘴皮子,对左右的人说:“啊唷,我看这8成是玄哪······” “这姑娘,好端端的,下那鬼葫芦塘干啥?” 从黄暮林1进屋,李金友就1直站在他身边。听了旁人的种种议论,他哪里还沉得住气啊,连连扯了几下黄暮林的袖口,轻声问:“黄医师,这病·······” 黄暮林瞟了他1眼,慢吞吞地摸了摸刮得光溜溜的下巴,开口说:“急病不善,善病不急哇!智慧姑娘脉如弓弦,病在里证,邪气盛实,恐怕扁鹊再世,也难抉正去邪啊!” 这1套医家的术语,哪个也听不明白。但大家却都从黄暮林那异乎寻常的神色里,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黄暮林捋捋衣袖,咽了口唾沫,扫视1圈人群,卖弄精神地又说道:“救死扶伤,是医家义不容辞的职责。病虽说不轻,不妨先投1味药看看。” 在众目睽睽下,黄暮林开了张药方,又转身打开那只扁药箱,抓了几种药,用戢子称好,包成1包,两眼左右1扫,见个胖胖的婆娘正站在1边看热闹,便把那包草药往她手中1塞,说:“德丘婶子,麻烦你,快去熬1帖汤药来。这药得留意,时间莫熬长了。” 被唤作德丘婶子的胖婆娘,叫林月秀,她正半俯着身,瞪大眼,不无惊惶地望着床上的李智慧。见黄暮林要自己帮忙,便接过草药看了看,转身进灶房去了。 屋里的人又小声议论起来······ 1个名叫华芝莲的十9岁的姑娘,正亮开脆响的嗓门,冲姜晓晖说着话。因为她听不得半点歪理,好张嘴刺人,大家管她叫“花茨藜”,就是1种浑身带刺的野生植物。这时,她跺着脚连声说:“真恼人,我们刚提出要改造葫芦塘,偏偏出这倒楣事。这下可好,寨上闲话准会多得用箩筐也装不完了。” “管它呢!蝼蛄叫碍不了犁田,我们干我们的。” 1个宽肩膀小伙子不以为然地说。 另1个胖姑娘也虎里虎气地说:“学大寨嘛,本来就是场斗争。斗争还能怕人说闲话?” “花茨藜”1撅嘴:“哪个怕闲话?我是心里急!” 这当儿,黄暮林显得有点焦躁。他1会儿背着双手在屋里踱方步,1会儿又站停在李智慧的床边看1阵,时而还望望7嘴8舌讲着话的青年们。 终于,林月秀双手端着1大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跑了进来。 黄暮林双手接过药碗,轻轻吹了吹面上的热气,凑到自己嘴边,“咕冬”喝了1口,咂咂嘴。然后,他才把药碗端给林元洁,小声地盼咐道:“来,你喂她吧。” 林元洁接过碗,坐到床沿边。这时,李智慧逐渐恢复了知觉。林元洁动作轻柔地给她喂药,1会儿工夫,碗里空了,黄暮林的脸色舒展了些。 他垂下眼脸,想了想,抬起手,对挤在周围关切地看着李智慧的人们说:“智慧姑娘刚喝了药,大家莫围在旁边。走,让她安神睡1觉。” 围在屋里的人,慢慢地退了出去。 黄暮林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扁药箱,提在手里,对李金友说道:“大队综合场里,还有些事等着我去办。我先走1步了。中午时分,我再来看望她。你莫急,放宽心好了。” 李金友感激地说,“黄医师,太麻烦你了。” “嗨,1村1寨的住着,咋说这客气话。撵山人不烦转山头。干我这1行的,也是本份嘛。”黄暮林嘴角露出1丝笑容,谦虚地说着,拉开门,走了。 约莫过了1裹烟工夫,1直守护在李智慧身边的周公嫂,突然发现病人又昏迷了过去,而且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就见她嘴巴张得大大的,胸脯剧烈地1起1伏,鼻孔1塌1摒的。 李金友急傻了眼,心头重新压上了1块沉重的磨盘。他失声叫道:“哎呀!黄医师也没能治住智慧的病,那,那可咋个办哪!” 林元洁也手脚无措,急得额头上冒出了1颗颗亮晶晶的汗珠子。 屋里的空气,顿时又紧张起来。 正在这时,程云亮1手拿了赶马鞭,“砰!”1声推开门,闯了进来。 姜晓晖连忙1把拖住程云亮,急急地说:“云亮哥,智慧姐的病急了!” 程云亮瞅了躺在床上的李智慧1眼,果断地对屋里的人说:“不能再等了!我套来了马车,赶紧送医院。” 程云亮这1说,大家1下子就忙碌起来,准备着铺垫的谷草和被褥。1眨眼工夫,大家就7手8脚地把李智慧安安妥妥抬上了马车。 李金友和周么嫂两人坐上马车陪着李智慧。 程云亮跳上车头,1挥长鞭,“拍······”的1声脆响,3匹川马扬蹄昂头,长嘶了两声,跑上了通往寨外的马车道······ “会计昏死送医院了!” 这惊人的消息,就像暴雨前吹来的1阵狂风,刮遍了整个石旮旯山寨。 台阶上,屋檐下,寨路边,院坝里,牵着娃崽的老人,提着竹篮的妇女,肩挑粪担的汉子,1簇1堆地挤在1起,都在你吁我叹,十分关切地议论着这件意外的事。 独有郭德丘和王盛利这两个副业组员心思与众不同,顾不上同大家议论,撒开腿,就往大队综合场跑去。 范百勤正在综合场后院加高马车车厢,1手挥榔头,1手扶木板,冬冬地敲得起劲。 黄暮林反背着双手,站在范百勤身旁,不停地说着啥。 这时,郭德丘跨进了综合场后院,1见樊百勤就拉长了瘦脸,咧开蛤蟆嘴,嚷叫道:“大······大队长,不······不好啦,李智慧昏,昏死了!” 这郭德丘有个结巴的毛病。 寨上人取笑他说,同郭德丘说话,连性子最慢的毛驴听着也会被急死。再加上他那精瘦的身架子,又长了1副黑酱色的驴脸,大家就给他敷了个很形象的外号,叫“急死驴”。 这1会儿,他心头1急,结巴得更厉害,1句话也说不全了。 4十5、6岁的范百勤,长得高大结实,1脸的黑胡子茬茬,根根都象尖利的小钢针那么扎手。 他“砰!”1声把枚钉子敲进木板,心里烦躁地转过身,痛苦地沉下脸,对“急死驴”不满地1瞪眼,说:“莫嚷嚷了,让人听了心头沉。刚才黄医师已经告诉我,唉,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啊!” “急死驴”1见大队长心里不痛快,不敢吭声了。 他不由地回头膘了“尾巴老汉”1眼。 黄暮林直起腰,1眼看见跟在“急死驴”身后的“尾巴老汉”,便问:“王大哥,你那几窑石灰出好了没得?” “尾巴老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全出好了,大队长,黄医师,我正来问你们,要不要马上装车?” 黄暮林不满地看了“尾巴老汉”和“急死驴”1眼,说:“不是早安排了,出完石灰立即就装车。你们没得看见,大队长已经在加高车厢,好多装些石灰嘛!” “尾巴老汉”高兴得眯起眼,搓着手,追问1句:“大队长,那,那我们就去装车?” 范百勤没有坑声。他烦躁地把榔头1扔,就势往地下1蹲,从头上扎的黑帕子缝里抽出烟杆,用力咬在嘴里,裹上1杆烟,叭达叭达”低头抽起来。 对于那儿窑石灰的用途,尤林临去省里开会之前,曾和范百勤商量过的。 除了用于大田生产外,葫芦塘酸性的稀泥水,需要大量石灰去中和它,才能改良土壤。 它作为改造葫芦塘的1个步骤。 范百勤本来不赞成改造葫芦塘,但贫下中农和尤林他们1再坚持,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可今天,李智慧1下塘就出了事,刚才黄医师说她可能是病菌感染,眼看改造葫芦塘是不可能了,自己安排把石灰卖出去,就更有理了。 范百勤抽着烟,两眼茫然地望着山寨上1家家屋顶,郭德丘家显眼的龙脊屋顶突地跳进他的眼帘。不知怎的,前些天,原公社组织委部副书记,现在县物资局当干部的章知斌转悠到石旮旯来的情景,又浮现在他脑子里。 那天,章知斌指着郭德丘家那全寨最气派的砖瓦房,拍拍范百勤的肩膀,说:“老范哪,你们石旮旯能不能家家住上这种房子,就看你这个大队长啦!你得在这上头多动动脑筋哪,让大家都富足嘛!石旮旯地少,那石砣上能榨出油来?多上坡去挖挖潜力嘛,山上啥没得呀?对不!哈哈!老范,俗话说得好:要摘熟了的香水梨,莫去啃秋丝瓜·······” 章知斌的话,1字1粒金豆豆,全都落进了樊百勤的心田里。多么可心哪!看来,要改变面貌,全靠狠抓副业。 第276章 卖石灰 再说,大队综合场的副场长黄暮林也有这种想法,还主动上门来找他商量。 于是,他俩在屋头扯了大半宿,费了不少心机,搞了1个初步的规划,准备向社员摊底。 今天,他叫林元洁把规划抄1抄,开个干部会决定下来。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李智慧他们对改造葫芦塘竟然这么死心眼儿,以致发生了意外。 范百勤心中思忖道:“还是黄暮林的点子好,趁鲁城没回来,卖掉石灰,让他们死了改造葫芦塘这条心。同时,立刻扩大副业队5,把劳力抓到手,美美地干它1家伙,这样,我们山村就不愁不富足。” 范百勤看看“尾巴老汉”,瞅瞅“急死驴”,眉梢1跳,呼地站起,1拍巴掌,说:“老郭,王大叔,你们马上套车。黄医师,你去招呼人装石灰,我把这车厢钉好了马上来。” “要得!” “急死驴”和“尾巴老汉”答应1声,欢天喜地地跑向马厩牵马去了。 范百勤瞅着他俩的背影,默了1会神,又对刚迈步走开的黄暮林说:“黄医师,综合场副业组扩大之后,现金收入就多了吧!” 黄暮林回转身子,洋洋自得地朝范百勤1声干笑,说:“大队长,有你引路,豁出我这条老命,也要为集体抓它把来!” 黄暮林说完就走出后院,到寨上去找人装石灰。 他走了1段路,看见大樟树下聚集着不少人。 原来,载着李智慧的马车出寨后,人们关心着她的病情,还在近寨口的樟树下议论着。 黄暮林刚走拢人群,就听到5保户火爷爷说:“莫看智慧姑娘长得文气,人哪,硬得1掷山响。青年人都像她这样,就冲这股硬气,我们石旮旯早晚得插上金翅膀,向大寨的道路飞啊!” 黄暮林听了,心里冷冷1笑,嘴里却用玩笑的口气说:“哈哈,捕金翅膀?葫芦塘那烂泥里,还会飞出金凤凰呢!” “人心齐,泰山移!不信葫芦塘飞不出金凤凰。” 回答的是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 黄暮林瞅瞅小伙子,不无嘲笑地说:“吆喝,3斤的鸭子2斤半的嘴,出口好大啊!” 小伙子不服气地说:“啥出口大,我们就是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你莫瞧扁人!” 这小伙子叫郭胜虎,是郭德丘的儿子,却1点也不象他老子。 他,今年才十8岁,骨骼宽大,体格健壮,长了颗椭圆形的大脑壳,头发剃得溜光,浑身透露出1股楞实、憨厚的气质。 平时,郭胜虎很看不惯父亲的那些作为,自然而然地和知识青年们很接近,空闲了,经常到集体户去玩。 尤林早就注意到这1点,就有意识地多接近他,经常帮助他,还请他1起参加学习活动。因此,他进步满快。这次,也成了改造葫芦塘的热心人。 黄暮林不想跟郭胜虎争论,便亮开嗓门,以大队综合场副场长的身分,派工道:“胜虎,你同几个年轻人上石灰窑装车去。” “装车干啥?”郭胜虎不解地问。 黄暮林笑笑,说:“卖呗。” “卖石灰?” 5保户火爷爷和众人都奇怪了。 郭胜虎说,“黄医师,尤林同志不是交待过嘛,这石灰,大田、葫芦塘都有用,不能卖!” 也有少数社员支持黄暮林。 有人嚷嚷起来:“哎呀呀,石灰倒进葫芦塘,不是眼睁睁把钱扔进烂泥里,哪个不心疼!” 黄暮林心头恼火,但他并没在脸上表露出来,反而笑咪咪地走到郭胜虎身边,1手轻轻搭着小伙子结实的肩头,两眼却看着周围的几个青年,说:“把石灰卖给兄弟队5,是支援他们学大寨,发扬风格嘛。咋就想不通了呢?眼光看远点吵。支援了人家,又发展了集体经济,好事两桩。胜虎,脑壳里头要转过弯弯来啊!” 黄暮林的这1番话,居然也说动了1些人的心。 正在这时,范百勤兴冲冲地走来了。 黄暮林1见,满脸高兴地说:“让大队长说说,卖石灰,可是他亲自安排的?” “花茨藜”不信,迎上前去问樊百勤:“百勤叔,石灰是你答应装车往外卖的?” 范百勤走到人群中,满不在乎地说:“是我决定的。”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地,背后亮起个妇女的尖嗓门,毫不客气地数叨道:“烟杆脑壳还通气呢,你这脑壳咋不通?我说你呀,心眼里怕是塞了脏疙瘩啦!百勤,这石灰卖不得!” 范百勤回头1看,却是自己的爱人曾桂芸。 曾桂芸4十岁出头,头发在脑后盘成1个髻,弯弯的眉毛,高高的鼻梁,脸盘比较瘦削。 她身穿1套土蓝布衣褂,腰束1条暗红底围襟布,脚穿1双浅口布鞋,浑身上下,给人1种精明能干的感觉。 众人听了曾桂芸的话,“轰”1声都笑了。 范百勤1脸的尴尬相,爱人当众批评自己,这,这太叫人下不了面子了。 他气恼地1挥手,说:“娘们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啥?” “我是不懂。”曾桂芸上前1步,继续道,“我不懂你这个干部为啥老跟贫下中农和小凌他们岔开心,对着劲,叫人看着心都凉了。要换我当干部哇,有这么多群众给添柴加油,捋袖子攥拳头地要学大寨,改造葫芦塘,大干社会主义,还不笑裂了嘴?哪像你这般又泼冷水又吹风。” 范百勤不由拉下了脸,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爱人,竟当着众人揭他的底。心中虽恼,却又不便发作。 正在他左思右想的时候,黄暮林开了腔:“小掌掌她妈,你也说过火了,大队长可不是那号人哪!” “是啊,大队长天亮忙到天黑,晴天1身汗,雨天1身水,大家也看得清。” 范百勤听着听着,脸上挂起了笑,觉得1部分群众是站在自己这1边的。他心里1想,干脆趁热打铁,把话都抖落给群众判个是非曲直。 于是,他冲着大家说:“石旮旯山高地薄,多少年翻不过身来。说句心头话,葫芦塘是生成的眉毛长成的相,改不过来。上年纪的人总该记得,过去不也改造过1次,事实咋样?还不是麻雀衔糠壳——场空欢喜。教训不接受,还得碰破头。再说,今天李智慧已经发生了意外,哪能让社员再下塘去得病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范百勤的话音1落,有人反对,有人赞同,有人点头,有人晃脑袋。 这时,范百勤仰起脸看了看:“日头上山1竿高了,该干啥就干啥去吧。装石灰的去装石灰。” 黄暮林马上1挥手,大声说:“装石灰的跟我走。” “花茨藜”急得头1扬,猛地冲到黄暮林前面,横胳膊1拦,说:“不行!这石灰1斤1两都不能往外拿。” 黄暮林回过头,用求援的眼光望了1眼范百勤。 范百勤不愿跟“花茨藜”磨嘴皮,头1摆,发出了1个无声的命令。眼看着大家就要4散走开了,“花茨藜”急得直踩双脚。 “慢着!” 忽然,远处传来了声叫喊。 “花茨藜”抬头1看,不由得眼睛1亮,轻声叫道:“姜晓晖!” 果然,从寨路上跑来两个人。在前面扬手喊话的,正是姜晓晖,在她后头稳步走着的,是石旮旯大队党支部委员,范百勤的丈人曾青云。 黄暮林暗暗吃了1惊,觉得事情不好办了,谁不知道,姜晓晖是出了名的倔姑娘。那个曾青云更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顿时,黄暮林的心头敲起了小鼓。 在场的人们也都不由自主地都停住了脚。 霎时间,大樟树下骤然静寂下来,大家目不转晴地望着刚来的两个人。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似乎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就在这两军对峙的关键时刻,谁也没察觉,1辆马车,渐渐地驶近了山寨。 尤林和陌生人不惹人注意地下了马车,走近来,在人群外站着。 只见范百勤1脸愠怒地站在人丛中间,面对着刚来到就喝住了人流的姜晓晖。 姜晓晖神态自若地对范百勤说道:“大队长,你让小林抄的规划,已经抄好了,要不要贴出来给大家看看?” 说着,姜晓晖面霹笑容环视了大家1眼,扬了扬手中的白纸卷。 范百勤万万没想到,姜晓晖是为规划的事来找自己的,脸上的愠怒神情立刻不见了,倒有点惊讶。 这姜晓晖只晓得整天价喊着改造葫芦塘,今天咋个也同意我这规划?啊,来得正好,虽然大队委员们还没讨论过这个规划,但自己是个大队长,又在主持工作,这点权还是有的!哼!只要这份规划在群众心头落下了根,到时候,不怕大队队委会上通不过! 范百勤满意地摸摸下巴上的胡子茬茬,心中打定了主意,1挥手,果断地说:“好,贴上!” 站在1边的黄暮林却满心狐疑地打量着姜晓晖。 姜晓晖把浆糊抹上樟树干,“哗”1声把白纸卷抖开,转身就贴上了大樟树。 黄暮林和大家凑上去1看,规划的内容全是照自己同范百勤1起凑的抄写的,只是在开头用红笔加了几行“抄者按”。 是真学大寨还是假学大寨?是以粮为纲,全面发展,还是重副轻农,只想捞钱?对大队长拟订的这个规划,不妨请大家来辨1辨。 第277章 老朋友再次重逢 “花茨藜”1看这“抄者按”,忍不住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范百勤这才发觉自己上了当,脸上顿时变了色,倖悻地瞪了姜晓晖1眼。有心想撕了,却又是自己叫人家贴上去的,真有点象哑巴吃黄连。 他声色俱厉地指着“抄者按”,说:“这是啥子意思?” “是真金,是黄铜,亮出来让大家看看嘛。” 姜晓晖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 越看她那副不慌不忙的神情,范百勤心头越恼怒,石灰问题还没解决,又冒出这张大字报来。 他沉下脸,问:“我还不是为集体着想嘛,这规划有啥不好?” 不等姜晓晖回答,5保户火爷爷伸出颤巍巍的手指,说:“百勤啊,这规划,是纸糊灯笼,面上扎得好看,肚里没得个奔社会主义的红心眼。农民不务农,凭这要改变面貌,靠不住啊!” 1个大婶数叨着:“是啊,石旮旯要不奔学大寨的路,这辆车也不知会颠上啥道儿呢。” “花茨藜”扑闪了1下眼睫毛,“噢!”了1声,话语像是放机枪,“哒哒哒”直冲范百勤:“百勤叔,规划里咋不写上‘以粮为纲''?原来你心窝窝头揣的是金豆豆,花票子!怪不得要卖石灰啊!” 围观的众人你1言我1语的纷纷议论起来······· 范百勤被群众纷纷1指责,又让“花茨藜”刺了1下,1时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姜晓晖和鲁城还不知道卖石灰的事,“花茨藜”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1遍。 姜晓晖听了,掠了掠被山风吹乱的鬓发,态度十分诚悬地说:“大队长,卖不卖石灰,不是1桩小事,它说明我们走的是啥子路子吆!” “好嘛!小姜同志,你倒说说,咱们石旮旯山村该闯啥路子?” 黄暮林冷冷地在1边扔下了这么1句话。 “我们走大寨的路子,改天换地,叫葫芦塘为国家作出贡献!” 姜晓晖铮铮有声地说。 这充满信心的语言,这英姿勃发的神态,全被鲁城听在耳里,看在眼中。 鲁城今年已是4十好几的人,红通通的脸膛上,衬着些许花白的头发,两道浓眉粗黑,目光炯炯有神,很有股老当益壮的气势。 他在心头暗暗赞道:“好1个倔姑娘!” 这时,只听得范百勤说:“还说改造葫芦塘呢,智慧1下塘就得病,你没得看见?” 鲁城忍不住插话道:“范百勤同志,你得听听大家的意见哪。智慧这病,发得蹊跷,来得突然,医院还没断下来,你咋说是下塘得的呢?” “这······让黄医师来说嘛!”范百勤1时间老脸涨得通红,转身找黄暮林,却已不见人影了。 原来,黄暮林从人丛里发现了尤林,并认出和他同来的陌生人后,早就悄悄地溜走了。 人们都哄笑起来。 范百勤1扭脸,气恼地说:“反正,不下葫芦塘,就不会得病。” “老范同志,这话断得早了啊!” 忽然,从人群外传来了1个熟悉而又恳切的声音。 大家不约而同地转脸1看。 “花茨藜”惊喜地叫道:“尤林!” 尤林亲热地向大家点点头,他和陌生人站在1旁,听了多时。看着这张“规划”,听着卖石灰的争论,他觉得在咋样学大寨的问题上,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他眨了眨闪闪有神的眼睛,诚挚地望着范百勤,微笑着说:“老范同志,农业学大寨的烈火,在群众心头熊熊烧起来了,我们不能往大火上泼水,得添柴加油呀!” 鲁城捋着胡子说:“百勤,既然尤林同志已经回来了,想必省里学大寨会议1定有啥子精神。我们的规划等开队委会再研究。莫让那白花花的石灰看蒙了眼,东南西北迷了向。” 范百勤听了尤林的话,又给鲁城这1数叨,心里不知是淡是咸。但看看眼前这情况,再固执己见,也没得个啥结果。正想下楼,鲁城给搬来了梯子。 他望望鲁城,又看看尤林,正想说点啥,猛1眼看见站在尤林身边的陌生人,不由的1愣神。 “嗯·······那人是谁?莫不是·······” 鲁城也发现了那陌生人,立刻满脸挂笑,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那陌生人也呵呵地笑着迎过来,4只大手紧紧地握在起,你看我,我望你,总也没个够。 周围的人起先十分奇怪,再仔细1打量,不少中年以上的社员,也都惊喜地认出陌生人来了。 头发花白的大婶,揉了揉眼,生怕自己没看准,忙问身边正眯眼端详着的火爷爷:“你眼力行不行?看看,这是不是耿队长啊?” “没得错,没得错。是草鞋队长呢。” 火爷爷也看清了,十分肯定而又高兴地连声说。 这位陌生人,原来就是当年到石旮旯寨上剿匪,闹土改的工作队队长耿岩明。由于他同群众亲密无间,1年4季,风里雨里都穿着双草鞋,人们亲呢地叫他“草鞋队长”。 合作化时期,他在县里工作,也曾来石旮旯搞过运动。想当年年,由于工作需要,他调离了这个县,直到不久前,才又调了回来。 他摸了摸情况,跟县委几个常委研究了1下,背着简单的铺盖,就到离别多年的石旮旯来了。 1方面,真像他对尤林说的,来看看亲。另1方面,下来看看石旮旯这个自然条件较差的山寨,咋个在4届人大胜利召开的东风鼓舞下,开展学大寨运动的,为全县开展农业学大寨的群众运动抓好典型。 这时候,耿岩明紧攥着鲁城的双手,用力摇了摇,欣喜地说:“老伙计,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个样子啊。” 鲁城也是哈哈大笑。 “老耿,你看错了。” “咋个?”耿岩明问。 “你没得看出来?分手这十来年,我又年轻了好几岁哩。” “哈哈哈·······”两人1起放声大笑起来,引逗得周围的社员,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洪亮的笑声,无形中把刚才那种火药味冲淡了,也把栖息在大樟树浓荫中的鸟雀,4处惊飞了。曾青冬问:“这些年,你在哪?” “调了几次工作,4处转悠呗。这些年,越转悠,看得越多,骨子里越是痒痒的。老伙计,我们还可以大干2、3十年哪!”耿岩明说着,畅怀地“哈哈”笑了。笑罢多时,这才又说,“这不,东转西转,又转回咱县这‘娘家''来了。” “好哇!回来的好!在县上哪里工作?” “县委。” 尤林听了,眼珠子1转,顿时恍然大悟,试探着说:“老耿,听说县委新来了位书记,你·······” 耿岩明没有直接回答,只淡淡1笑,说:“是个普通战士呗!” 范百勤1下子把两眼都瞪大了,老耿竟是县委书记,真看不出哪! “啊呀,可把你给盼来了。这些年,我常想,这老耿,草鞋1穿,脚步不停,不知又转哪去了,莫非把我们都忘了?” 鲁城喜孜孜地说:“剿匪,土改,你跟我们在1起;搞合作化,你撑过我们的腰。如今农业学大寨,又是1场革命哪,嗯嗯,你又来了。好,好!我们的心,紧紧连着哪!” 耿岩明笑咪咪地说:“你当我不想你们哪?这么些年,你们1步1个脚印走了过来,经历了不少的斗争吧!眼下,学大寨,是农村社会主义革命的继续,我梦里都想回来同你们并肩战斗呢。” 范百勤插子1句:“好哇,我们可盼着领导来带着我们干哪!” 鲁城这才被提醒了,指指范百勤,说:“老耿啊,你还认得他吗?” 耿岩明眨眨眼:“是大队长吧。” “嗯!”鲁城1拍巴掌,说,“你忘了,他就是范老石的儿子啊!” “噢!”耿岩明笑了。他随即也想起来了,拍拍范百勤的肩膀,说,“认识啊,就是剿匪那阵,提了杆土枪硬往前冲的愣头青啊。咦,咋个我合作化时来石旮旯,没得见到你啊?” 范百勤两手在裤腿上不停地搓着,有点拘束地回答道:“那时,我在部队里,59年才复员回来。” “来!”鲁城伸手又把尤林推到耿岩明面前,“老耿,这是我们石旮見大队的党支部书记、知识青年尤林。” 尤林腼腆地笑笑,说:“我们早在路上认识了,” 耿岩明伸出食指,晃了晃,对尤林风趣地说:“石旮旯有这么多老战友,你说,我就不能来看亲?” 想到路上的相遇,耿岩明和凌讽忍不住“哈哈哈”放声相视而笑了。 虽然,同凌讽没相处多久,但这个英气勃勃的小伙子,却给耿岩明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觉得,这个在革命的大风大浪中锻炼成长的新1代青年,像1团熊熊燃烧的火,你1挨近他,就会被他烤得全身发热,迸发出年轻人那种炽烈的朝气来。 尤林刚才那番话,说得叫人打心底里高兴啊!大樟树下的笑声稍1停息,耿岩明就转脸看了看4周的群众,满脸是笑地鼓励道: “刚才,大家都在议论学大寨的事,我看,争1争有好处。钟不敲不响,灯不点不亮嘛。学大寨,是我们大家的事哪!” 范百勤瞅瞅鲁城冬和尤林,便趁水和泥地开口要求道:“老哥哥,你熟悉石旮旯的底子,应该咋个学大寨,你给1锤定个音。” 第278章 查找病例资料 “群众才是英雄!我刚来,也不比大家高1头,宽1膀,你咋就逼着我上场当裁判哪!还是多听听群众的意见吧。” “哈哈······”耿岩明那风趣横生的回答,逗得大家全笑了。 大樟树下,沉浸在欢乐热烈的气氛里。 范百勤敏感到耿岩明是在婉言批评自己,有点尴尬。 “哦,哦,驾······” 正在这时,岔路上突然传来1阵吆喝性口声。 大家抬头1看,是“急死驴”和“尾巴老汉”高高兴兴地赶着马车准备去装石灰了。 “急死驴”的脚上,还特地换了1双鞋头上包着牛皮的布鞋。 郭胜虎1下子冲到“急死驴”面前,两手1拦,说:“爸爸,石灰不能往外卖,快把车去卸了。 ”“急死驴”两眼快翻到头顶上了,不乐意地说:“这是大······大队长派的活,你饭吃饱了撑的?给老······老子嚎个啥?” “啥老子,儿子的,”郭胜虎嘟起嘴说,“我也是社员,队上的事,就该管!” 范百勤见“急死驴”爷崽俩吵起来了,回头瞥了1眼耿岩明,哪知耿岩明正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从那炯炯亮的目光中,范百勤直觉到耿岩明对自己卖石灰的做法并不赞同。 再1转脸,见尤林正注视着“急死驴”和“尾巴老汉”,姜晓晖捏着拳头站在他身边,情知不妙,连忙1呶嘴,叫道:“老郭,你们先把车拉回去!” “这·······” 兴冲冲的“急死驴”和“尾巴老汉”都被这突然的变更搞懵了头,1时间竟然像插着的木桩子1样,呆呆地站住了。连范百勤频频向他俩使眼色,也不觉察。 1个社员凑到“急死驴”耳边,悄悄告诉道:“老郭,快走吧,县委书记和尤林都来了。” “啊?这······” “急死驴”可没料到这1着。 天哪,快到手的鸭子又飞啦。 他和“尾巴老汉”只得悻悖地拔转马头,溜回寨里去了。 尤林用商量的口气对范百勤说:“老范,这几窑石灰,先桃到棚里去吧?” 范百勤摸了摸下巴,只得不情愿的答应了下来。 尤林朝郭胜虎丢了个眼色,郭胜虎懂了,带了1帮青年往石灰窑跑去。 耿岩明望望远去的青年背影,沉吟1下,转身对鲁城说:“老伙计,我们到团转看看吧!” 范百勤正觉得尴尬,1听这话,便异常爽快地1挥手,对尤林说:“小尤同志,你也陪陪老耿,把队上的情况介绍介绍,我带人出工去。” 范百勤说着,拉上队5,走了。 尤林默默想了1阵,抬起头看见耿岩明和鲁城又在看着那张“规划”,姜晓晖在他俩身边,两手比划着,谈着啥。 尤林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耿岩明伸手抚着大樟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尤林说话。 “大樟树能撑天盖地,是因为他的根子扎得深。我们当领头的,要把革命事业的伟大号召,深深地扎根到每个群众的心坎上去,革命事业这棵撑天树,才会在雷霆风雨中越长越茂盛啊!” 尤林深情地望望大樟树,眸子里闪烁着晶亮的光,点了点头。 “走,到团转看看吧。” 大樟树下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山风摇撼着枝叶,发出“哗哗”声响,被寒风摇曳了1早上的树枝,此刻静息了。 太阳温和地照着静静的寨子,照着冉冉飘散淡青色炊烟的屋顶,照着用1色青岗石板铺得整整齐齐的7弯8拐的寨路。 林元洁在寨路上跑着,1脸的心事。 匆匆忙忙地送李智慧出寨之后,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留意别人在议论啥子,心里牵肠挂肚的不安宁。智慧姐的病,突然之间发作得那么厉害,到底是啥原因呢?她急于回集体户去查1下《卫生员手册》。 集体户,是1幢4缝3间的干打垒房子,墙是土红色的,瓦泛着青光,是几年前才造起来的。正面,开着1门两窗,正好同李智慧家隔1堰塘而遥遥相对。阳光1照,堰塘水反射出来的粼粼波光,不时在集体户的墙上,玻璃窗上跳动。 集体户的院坝里,用紫竹编了1道齐腰高的精致的竹篱,篱下种着1串红,篱上爬满了金银花的花藤。小小的院坝里,铺着1条青岗石的甬道,甬道1边,竖着几根竹尾梢搭成的晒衣服架子。 近屋,长着几棵棕榈树,团团的棕榈树叶像巨大的绿巴掌,遮在集体户的窗户上头。集体户门两边,在石灰底色上面,用红漆写了1副对联: 艰苦奋斗为赤色革命共创业, 扎根山寨为赤色革命共奠基。 林元洁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堂屋。堂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1排农具倚墙而放,1面壁上,端端正正地贴着赤色革命领头人的画像。对面墙上,布置着1块学习园地。 此刻,集体户里静悄悄的,没有1个人。 林元洁走进女寝室,在窗前的小桌边坐了下来。 “哗啦”声,她拉开抽屉,找出《卫生员手册》,急急忙忙地翻阅起来。 然而,1本《卫生员手册》都翻遍了,还找不到像李智慧这样的病例。 林元洁不由泄气地把书1撂,两手托着腮帮子,目光穿过窗子,落在碧波荡漾的堰塘面上,凝神沉思起来。 不久前,寨子里的老农推选自己当卫生员,可是今天,就连智慧姐害的是啥病症也检查不出来,怎么能说是全心全意为贫下中农服务呢?这是咋对得起金友大叔和智慧姐呢? 林元洁心烦地低下头,望着桌上的《卫生员手册》,1筹莫展。 忽然,像1道闪电庆过眼前,林元洁猛地想起,前几天,在医院当大夫的妈妈来信说,京城最近出了1本大部头的《实用内科学》,要是有了那本书,也许就能查出智慧姐的病因来了,以后就是再碰到疑难病症,也不愁了。 林元洁越想越兴奋,就立刻给妈妈写了封信,要她买到那本书给邮来。写好信,她走出集体户,急匆匆往代销店跑去。 石旮旯这寨子,腰圆两头尖,呈大船形,南北两条寨路,像是船的左右两舷。1排排集体的仓房,马厩,牛圈……和社员的院坝住房相连,就像船上的船舱, 寨4周的青山绿树,犹如大船航行时激起的绿波翠浪。大船中间偏前,像驾驶台的,是1座用1色的青岗大石砌成的山神庙,代销店就设在庙里。 这山神庙,革命战争结束后,1年就断了香火。在哪个特殊的时期,狂风骤起,程云亮和寨子里的土著居民们1起打烂了山神庙里的建筑,砌了1堵新墙,把里面作仓库,外边设代销柜,如此1来,这里成了山寨的代销店了。 代销店前的空坪上,威武地矗立着几棵4、5丈高的槐子树、沙塘树,活像是大船上的桅樯。这些粗大的树,枝干苍劲地伸进灰蓝色的空中,拨流云,摇山风。 林元洁“登登登”跑进代销店大门,只见柜台前站着几个妇女,正在买东西。 黄暮林站在柜台中间,把1只酒瓶冬地往代销员面前1放,笑嘻嘻地说,“来,给我打1斤酒,要最好的。” 代销员1边热情地招呼着其他人,1边给黄暮林打了酒。 “黄医师,今天遇上啥高兴事了,又想喝两盅?” “你猜到哪去了,酒是给病人浸药用的。”黄暮林连忙分辩道。 这时,林元洁紧走两步到柜台前,向代销员买邮票。 “小林,给家里寄信啦!”有个妇女在她耳边问道。 林元洁侧身1看,是林月秀。 这林月秀,是“急死驴”的婆娘,3十89岁年纪,胖胖的中等身材,脸庞上两条眉毛又细又淡,鼻子不高,嘴唇挺薄,头上扎了条黑色帕子。 她左手肘里挎了个长腰形竹篮,篮里放着刚买好的盐巴、酱油和火柴。 这时,她冲林元洁咪咪笑着,1对眼睛眯成两弯朝下的月牙,鼻梁骨上的皮肉都皱了起来。 “吃有1会儿?”林元洁也笑嘻嘻地随口应了1声,点点头,打个招呼。 又1个妇女把小篮往肘上1挎,转过脸,凑上来十分关心地询问道:“小林,你说说,智慧姑娘到底得的是啥子暴病啊?” 林元洁窘住了,嘴唇蠕动着,半响答不上来。 黄暮林看看左右,耷拉下眼皮,思谋了1下,轻轻地叹了1口气,象回答妇女的问话,又像自言自语地说:“受过冻的又遭了霜。怕只怕智慧姑娘得的像是她妈得的病哇!” “勾魂病?” 几个妇女霎时瞪大了眼晴,张开嘴巴,1脸紧张的神色,连正在称货的代销员也拎错了秤纽。 “勾魂病?”林元洁的心头“扑通”1跳,多吓人的病啊她瞥了1眼林月秀,问,“大婶,那是啥子病?” 林月秀告诉林元洁,说,“你是外来人,当然不晓得。那勾魂病可厉害啦!解放前,这病流行过,1死1大片。智慧的妈就是沾了葫芦塘的水,得这病死的哪!就在前几年,又发生过1次!” 林元洁思索了1会,摇摇林月秀的臂膀,有意识地问道:“大婶,那时勾魂病1发,病人啥个症状?” “哎呀,还不是同今天的智慧1样,浑身发烧,抽搐,昏迷······ 林元洁听了,脸上神色有点不自然,她将信将疑地摇摇头,说了声:“不会吧?”随即又问道,“黄医师,勾魂病,是不是就是医学书上说的钩端螺旋体病啊?葫芦塘里咋会有这种病毒呢?” 黄暮林1昂脸,用舌尖舔舔嘴唇,故意卖关子地对大家说:“说到这,葫芦塘里还有个传说呢。” “传说?什么传说?”林元洁更好奇了。 其他妇女也靠的靠,站的站,不知黄暮林要讲些什么。 第279章 争执不休 黄暮林干咳了两声,清清嗓,津津乐道地摆淡起来也闹不清是啥子年代了,传说这葫芦塘本是岩鹰山区最好的1块宝田。 有人说,那时芝麻结得像绿豆般大,谷子长得象黄豆般圆,包谷比棒槌还要粗。不过,好景不长哇! 那时,在深山绝谷中,有1条黑蛟,苦练了1身好本领,能呼风唤雨,神通大得很。1到秋天,它就出来了,把尾巴轻轻漏,河水就“轰隆隆”爬上了岸,1眨眼间,把庄稼1口全吞进了肚子,哪个也奈何不了它。 后来,不知从哪里飞来了1只岩鹰,要同黑蛟较量较量。 这年秋天,那只岩鹰埋伏在山坡上等黑蛟出来。等呀等,等了足足3天两夜,突然1阵大风从黑山沟里“嗖嗖”刮来,风1过,黑蛟扭着身子,晃着脑壳,从山洞里钻了出来。 那只岩鹰脖子1昂,展开翅膀,立即向黑蛟扑去。 黑蛟也张牙舞爪地扑打过去。 好1场恶斗啊,直打了3天3夜。 这3天3夜,天是昏的,地是黑的,暴雨下得满山遍岭的树木茅草都在抖动。 风在号叫,电闪雷鸣,1阵阵地撕裂天空。 血水和着泥浆,顺着山沟“哗哗”流淌。 3天3夜的搏斗,互相不分胜败,双方却都累得浑身乏力。 黑蛟为了暂时躲开岩鹰,它拚着1股劲,1头钻到了葫芦塘底下,想等岩鹰飞走了,再出来摆威风。 哪知岩鹰两眼紧紧盯着塘面,日日夜夜地守候着。 黑蛟躲在塘底下,恨得爪牙痒,气得鳞须颤。它整天大口大口地吞下河水,把毒液排泄到葫芦塘里。 从那以后,葫芦塘变成了1滩烂泥塘,再也长不出5谷了。 葫芦塘的水里,满是黑蛟的毒液,畜沾畜死,人碰人亡,勾魂病就象毒蕈散孢子,1下子传遍了石旮旯。 而那头岩鹰呢,变成了今天的岩鹰峰,1直守候在那里······ 黄暮林1口气讲完了葫芦塘的传说,直说得嘴干舌燥,使劲地往下咽着唾沫。 代销店里静了下来,只有几只大胆的麻雀落在天井里,跳跃着,啄着食。 林元洁从洞开的大门朝外望去,只见远远的岩鹰峰,青虚虚地昂天耸立着。满山翠绿覆盖,活像1块巨大的碧玉。轻风1阵阵吹来,飘飘悠悠地推来了朵朵白云,时而如长长的纱巾,在山腰轻缠细绕,时而如团团棉球,在“碧玉”上缓拭柔擦。 看那岩鹰峰的山势,真像1只展翅欲飞的雄鹰。也许是刚听了传说的缘故吧,林元洁觉得这山峰巅的云里雾中,好象隐藏着1种神秘的东西。 过了1会儿,林元洁醒过神来。 传说嘛,总带有1点迷信色彩。她不相信真有黑蛟。不过,解放前这里既然盛行勾魂病,葫芦塘里就1定有名堂。况且,连老医师黄暮林都这么说呢。 林元洁沉吟了1下,问:“黄医师,那·······那该咋办啊!” 黄暮林1手靠在柜台上,凝目望了林元洁1眼,慢悠悠说:“小林呵,我同你说句心里话,精巧人不傻背磨盘。我是医师,你是卫生员,老话说,拜佛不灵怨和尚,要再有人下塘得了病,有个3长两短,还不是你我担责任!依我看,防病胜过治病,该宣传宣传卫生常识啊!” “小林,黄医师说得在理,干哪样事,都要看风向,赋水势。你们这些知识青年哪,就是不看顾这些。”林月秀把短短胖胖的手指1屈,“就说小石吧,1天到晚迷上育种,想在葫芦塘里种水稻,那是痴人做梦。你该劝劝小石,小姜,小邓他们,莫1头钻到葫芦塘里去,到头来顶着石砣唱戏,闹个吃力不讨好。” 林元洁连连点头,对啊。1种医务人员的责任感,在她心头油然而生,她再也待不住了,寄走了信,倏地1下跑出了代销店。 林元洁1口气跑回集体户,过不多久,肩上扛着1块邓成钢前两天做好的木牌牌,急匆匆跑出来,朝葫芦塘奔去。 林元洁来到葫芦塘边,想找个显眼的地方插牌子,抬头往4下里1看,远远地看见有个人蹲在塘边,不知在干啥。林元洁仔细观察了1阵,奇了怪啦,那个人好像拿了只玻璃瓶,在捞泥浆水。 由于那人低着头,看不清是谁。林元洁急了,连忙扬着手,1边向他跑过去,1边大声叫道:“喂······是哪个啊?别碰葫芦塘的水!” 那人闻声站了起来。 林元洁定睛1看,是知识青年石思敏。 石思敏中等个子,长得文文静静,秀气得有点像姑娘。他上身穿1件蓝卡其布的学生装,脚上着1双浅口绿色球鞋,手里拿着只大口瓶子,瓶子里灌满了黑糊糊的烂泥浆水。 看到林元洁大惊小怪地叫着向他跑来,石思敏诧异地望着她。 林元洁急急忙忙地跑到石思敏身边,扬起细长的眉毛,怪怨地说:“哎哟哟,葫芦塘里可能有毒菌,你不晓得?咋还在这里捣弄烂泥浆?当心感染!” “啥子毒菌?”石思敏反间了1句,依然蹲在葫芦塘边灌着泥浆。 林元洁看到平时寡言少语的石思敏那1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更急了,尖声叫道:“你咋还呆着哪?智慧姐下塘都害了重病啦,还不快把烂泥浆瓶子扔掉!小石,来,帮我1起插上这木牌牌,免得别人不晓得,再冒冒失失地下塘去。” 林元洁说着,俯身拣了块石头,在塘边找了块坎子地,用力敲打着术牌牌的上端,把它插进土里去。 石思敏好奇地走近儿步,偏头看了看木牌牌,刚要说啥,不远处突然传来1声炸雷般的喊声:“小林!”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只见1个个子不高,但壮壮实实的知识青年,脚步冬冬冬地飞跑过来。他皮肤黝黑,1身的硬疙瘩肌肉,1身的蛮力气,活像1座钢打铁铸俦的黑塔。 他径直跑到林元洁刚插稳的木牌牌前,2话不说,伸手就拔。由于木牌牌在土里插得牢,1下子没拔起,他又使劲把它左右摇晃,从而变得松动。 林元洁慌了,赶紧拉住他的衣袖,1迭声地问:“邓成钢,你要千啥?干啥!” 邓成钢不高兴地1甩手,挣脱林元洁的拉扯,回过头瞪起虎生生的双眼,劈头盖脑地责问道:“你为啥拿走我这木牌牌?” “这········” 林元洁任了征,指指木牌牌上的字,说,“你看,我有用处嘛。” 邓成钢这才注意到刨得光溜溜的板面上,用浓浓的黑墨写了1行大字,字迹还没干透。 注意:防有毒菌,切勿下塘! 1看这么1行大字,邓成钢真是气不打1处来,他陡地转过脸来,冲着林元洁,贵问道:“你搞啥名堂?我这块木牌牌,准备写上‘大寨田’3个字,将来插到葫芦塘边来,你咋问也不问我1声,就拿来写这个?” 林元洁见邓成钢发火了,心里有点慌,但却并不服气,顶了1句,说“写这个,难道不重要?咋个,你还不晓得智慧姐下塘得了急病?” “我正想问你呢。”邓成钢两脚1叉,站定在她面前。 林元洁把李智慧下葫芦塘昏倒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我不信!简直是胡说8道,下葫芦塘就会得病?”邓成钢摇着头说。 “你呀,浑身上下没1个卫生细胞,就不懂点医学知识。”林元洁数叨着他说,“这塘里可能有毒菌!” “你呀,心眼里只有红药水,青霉素,可的松·······” 邓成钢声气越来越粗,指了指“毒菌”两个字说:“你不让人下塘,这不就是反对改造葫芦塘,反对学大寨,反对大干社会主义······” 邓成钢连说了好几个“反对”后,上前1步,“嗨”1声喊,用力拔起了那块木牌。 “你······你咋不讲理?”林元洁尖着嗓子冲过来,想夺木牌。 “哼,你把我们知识青年的志气也灭了!”邓成钢1甩胳膊,跺着脚说,“这样的木牌不能插!愚蠢至极!” 林元洁急得嘴里直嚷嚷:“你还我木牌,还我!” 两人争得难分难解,石思敏正在1旁劝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鲁城爽朗的说笑声。 “哈哈,寨口刚刚刮了1阵风,这儿又响起雷来了!真有意思。” 3个人不约而同转过身去,意外地看到背后站着尤林,姜晓晖,鲁城,还有个陌生人。 林元洁惊讶地叫了1声:“咦,尤林,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邓成钢也楞了楞,随即高兴地咧开大嘴,活像1头牛犊1样,带着1股急风来到尤林身边,乐哈哈地扬手就在尤林肩窝上捶了1拳,用打雷般的声气说:“嘿,你这家伙咋不声不响地提早回来了?这几天,真像鲁城大叔说的,梦里见黄连,把我们想苦了。这次又学到了啥子新经验?不许打埋伏,151十,还不快点‘老实招来’!” 没容尤林答话,鲁城大笑着插了进来:“你这炮筒子,尤林刚回来,人还没进屋,咋就来审案子啦?看看,还有客人哪!” 说着,鲁城指了指站在1边正笑咪咪地打量着几个知识青年的耿岩明。 刚才还争得脸红耳赤的林元洁,早就在猜测这陌生人了1身山区人打扮,1脸和蔼可亲的笑容,1双穿着草鞋满是灰土的脚。是什么人呢?干部,看着不像。撵山的,没带枪,路过的,鲁城大叔不会无缘无故地1起陪着来啊。 姜晓晖见林元洁“叭啦叭啦”眨着眼皮,费劲地猜测,便搂着她的肩膀,说:“这是县里来的耿岩明同志。” 第280章 土专家 邓成钢高兴得1蹦老高,1把握住耿岩明的双手不放。 耿岩明摇着邓成钢的手,说:“嘿,你这小伙子的手劲真不小,石头也得让你捏成粉啊。” 邓成钢怪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咧开嘴,嘿嘿嘿1阵愍笑。 鲁城把沉默寡言的石思敏推到耿岩明面前:“来来来,介绍1下,这是石旮旯的‘小科学’,有心计,有钻劲。他正在研究培育高寒地区的水稻良种。这会迷上葫芦塘,成了个‘土专家’啦!” “喔?”耿岩明有兴趣地望着腼腆的石思敏,“土专家同志,有啥新眉目吗?” 石思敏笑而不答。 活泼的姜晓晖调皮地撅撅嘴唇,对耿岩明说:“试验阶段,不发‘新闻公报’!” “呵呵······!”耿岩明乐了,用手指点点她,“还保密呢。” “你们在这夸他,”姜晓晖忍不住插上1句,“可也有人叫他‘小憨包’呢!” “憨得好!”耿岩明笑咪咪地看看羞红了脸的石思敏,颇有兴趣地说。 邓成钢心直话爽,抢着说:“我们这里山高水冷土质差,水稻产量总很低,小石想培育1种能适应高寒山区的良种,等葫芦塘改造好就试种。外人讥笑他是憨包不算啥,连我们集体户里也有摇头派呢!” 邓成钢说罢,有意无意地瞥了林元洁1眼。 林元洁1嘟嘴,扭过脸去不理他。 耿岩明和鲁城都看出来了,不由地对望了1眼,微微1笑。 尤林看看沉下脸的邓成钢,又望望赌气的林元洁,笑嘻嘻地问:“你俩刚才顶的啥牛啊?” 邓成钢这个1点就着的炮仗,也顾不得刚来石旮見的耿岩明在身旁,憨劲又上来了。他把木牌牌往众人面前1推,说道:“你们看,她制造紧张空气,想唬住人,不让大家改造葫芦塘。” “哪个制造紧张空气了?智慧姐病倒不是事实吗?”当着县里来的耿岩明和鲁城大叔的面,林元洁觉得有点抹不开脸。她赌气地说,“我是个卫生员,要对大家的身体健康负责。塘里可能有毒菌·······” 姜晓晖眉毛1耸,截断林元洁的话头,心平气和地问:“小林,你咋晓得塘里有毒菌?” 林元洁1扭头:“你们晓得葫芦塘有个传说吗?” “传说?什么传说?”邓成钢不解地问。 “嗯·······”林元洁点点头,把黄暮林刚才讲的传说,重复了1遍。 邓成钢马上反驳道:“亏你还是个中学毕业生,听了这传说,就以为是真的了。” “那才不呢。”林元洁不慌不忙地端出了1条理由,“解放前,这里盛行勾魂病,智慧妈就是得这病死的。你了解吗?这会,寨上有人在说,智慧姐得的可能就是勾魂病!” “噢?”尤林诧异地看了林元洁1眼,跟着问,“是哪个说的?” “黄医师呗!” “黄暮林?” 尤林睁大了两眼,望定了1处,咀嚼着这个名字,思素着什么。这些年来,尤林对石旮旯的寨史作过详细的调查,了解到葫芦塘过去确实有过这么1种使人闻而生畏的勾魂病。 62年,由于刘大元帅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医疗路线的危害,石旮旯又发生过1次以后,政府就派了防疫人员来灭了菌,这些年来再没发生过。现在,黄暮林说智慧得的是勾魂病,凭啥子根据呢? 想了想,尤林扬起脸,问林元洁:“小林,你是卫生员,该晓得这类病是有潜伏期的吧?为啥李智慧1下塘,马上就发病呢?而抢救她的程云亮也下了塘,咋又1点没事呢?” 鲁城对尤林的分析表示赞同,他补充说明道:“解放前,这病多在夏秋时节发生,如今这季节,从没见发病的。智慧今天的病,发得十分蹊跷。小林,这事,可不能简单地轻断呀。俗话说,月亮戴帽起大风,石头出汗有大雨。脑壳里要多打几个转转啊!” “无风不起浪!”尤林不住地点点头。 围绕着葫芦塘所发生的事情,他隐隐地感觉到,似乎有1股阴风,不仅在寨上刮,也吹进了集体户,吹进了个别知识青年的心中。 扎根山寨,走毛先生指引的路,学大寨,大干社会主义,决不是1条平坦的道路,必然会遇到疾风暴雨,必然会出现斗争。 面对着眼前错综复杂的情况,关键在哪里呢?尤林不由地陷入了深思。 林元洁不说话了,尤林和鲁城大叔他们分析得有道理。不过,她还有些想不通:“黄暮林这个老医师,平时为人还不错,也有1定的医疗技术,总不会说没根没据的话吧。” 耿岩明1个挨1个地察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觉得他们个个都精神抖擞,人人都很有希望,虽然思想认识上高低不齐,但在现实的斗争中,在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下,1定会象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的。 想到这里,耿岩明接上话头,说:“鲁城老哥说得在理,莫以为干了堰塘,就死了蛤蟆。看啥问题,都要从正反两方面去考虑,更不能忘了社会上还存在着阶级斗争。培育良种也好,学大寨,改天换地也好,我们都应该有1副清醒的头脑,1双敏锐的眼睛啊!” 耿岩明的1席话,使尤林眼晴1亮,他想到,今天的事,其中有不少反常的现象,这些都值得自己好好地思索1番。想到这里,凌讽1挥手,说:“走,回去我给大家摆摆省里大会的精神!” “好啊!”众人齐声应道。 林元洁楞了1阵,1把从邓成钢手里拿过木牌,往肩上1扛,无言地跟着大家往回走。俗话说,头雁的翅膀最硬。 如果说,尤林这展翅凌云的雏腾,已经看到了万里云天隐伏着疾风暴雨的话,那么,县委书记耿岩明的胸字中,早就装进了整个风云图,正在进1步探风源,辨雨踪。 几天来,耿岩明白天和贫下中农们1起滚泥巴淌汗水,晚上就在油灯下同贫下中农促膝谈心摸情况。从听到,看到接触到的情况中,耿岩明深深地意识到,小小的石旮旯并不平静,这山寨里反映出来的种种迹象,预示着学大寨会有1场尖锐,复杂的斗争。 这天1早,耿岩明蹲在灶房后竹筒前洗脸,清凉的山泉,使他心里透出1股适意的凉爽感。他擦干了脸,走进灶房,鲁城笑吟吟地迎着他说:“你呀,还是老脾气,这么早就起了!” “习惯了!”耿岩明走到灶前,“来,还是老搭档,我烧火,你管灶。” 耿岩明在灶前1蹲,熟练地在灶肚里架起柴堆,点燃后,用竹筒吹火棍“呼呼”吹上1阵,红色的火舌便窜腾起来了。 鲁城看着耿岩明吹火的样子,想起土改时,他也是住在自己家里,天天早上都这样蹲在灶前烧火,不由动情地说:“老耿,你记得啵?土改那阵子,我的心眼,就是给你这吹火棍吹开窍的。记得,有1次你1边吹火,1边对我说,烧火要有空气,火才烧得旺。组织领导闹土改,泥腿子得有志气,江山才保得稳。那时,你天天烧火,天天在吹旺我的心火呵。” 耿岩明轻轻磕了磕吹火棍,拾起被火光映红的脸,风趣地对鲁城说:“好哇,那你天天给百勤吹吹,莫让他心窝的火熄了。” 鲁城内疚地说:“嘿,我对不起老石大哥啊。这些年来眼看着百勤在变,也没给他多吹吹风哪。” 提到范百勤的爸爸范老石,耿岩明的心情也是沉重的,他把吹火棍交给鲁城,站起身,走了几步,说“老鲁,百勤是我们的同志。老石的儿子,曾青云的女婿,我们绝不能让他在思想上同贫下中农分灶隔墙。” 鲁城点点头,沉思1阵,接过耿岩明手中的吹火棍,朝灶肚里吹起风来。 吃了早饭,鲁城出门去了。 耿岩明拿过打了1半的草鞋,横坐在长凳上,专心致意地编织起来。 不1会,范百勤到曾青云家来了,他1进门就笑呵呵地对 耿岩明说:“老耿啊,小掌掌她妈跟我闹矛盾了,得你来给我们解决啊?” “哦,闹啥子矛盾?”耿岩明抬头问。 范百勤搓搓下巴,眨眨眼,笑着说:“小掌掌她妈说,你来石旮旯后,不是下田劳动,就是到贫下中农家里去串门,从早到晚忙得连轴转。听说明天你要回县里开会,今天她非得把你请到我家吃午饭,要不,就不许我端碗。” 耿岩明放声笑了起来:“呵呵呵,这么厉害啊!好,好,我中午1定去,可不能让你饿肚子啊!” 范百勤1边掏出叶子烟,裹着,1边说:“那好,我们可说定了。” 耿岩明笑着点点头,又低头打起草鞋来。 范百勤很快地裹好叶子烟,“叭达叭达”抽了1阵,才心满意足地凑近耿岩明,低头仔细地看着耿岩明打草鞋的熟练动作,低头寻思了半晌,像打定了啥主意似的,拾手用力搓了搓下巴上的胡子茬茬,说:“老耿,组织支部决定,今晚开个队委会,让尤林同志传达1下省里学大寨会议的精神,再扯1扯石旮旯咋样学大寨。请你也来参加。” “好啊,你们不请我,我也会凑上来的。”耿岩明爽快地答应后,又说:“这会,我建议在磨房里开。” “要得!” 第281章 书记谈话 耿岩明见范百勤往布鞋底上磕了磕烟灰,转身要走,便诙谐地说 “嗨······莫走,借你的脚用用。” 范百勒不解地望着耿岩明。 耿岩明取下打好的草鞋,拍了拍落在衣襟上的草屑,随手把草鞋递给范百勤,嘴朝他脚上呶了呶,说道:“百勤,你试试,这草鞋,贴脚不贴脚?” 范百勤1手掂了掂新草鞋,它打得又紧又密,鞋底光溜平滑,没得1点草刺毛针。 “打得真好!” 范百勤喜吟吟地脱下布鞋,穿上草鞋1踩1走,笑着道:“嗯,老耿你看,不大不小,不松不紧,可贴脚了!” 范百勤刚想脱下草鞋还给耿岩明,却被耿岩明按住了手。 “莫脱了,你没得看出来,这双草鞋,同我的脚攀不拢亲家嘛!” 范百勤低头1看,可不,耿岩明的脚又黑又大,这双草鞋,他根本就穿不下。这时,范百勤才恍然大悟,这是老耿特地给自己打的啊。 1个县委书记,给自己打草鞋,这范百勤心里1阵感动,脱口叫道:“老耿,你······” 耿岩明摆摆手,瞅瞅范百勤发白的脚板,又看看他脱在1边的布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范百勤从这无声的神态里,看出了老耿心里的意思,脸不由得微微1红。 太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来,在青砖地上铺了1层44方方的金块,亮晃晃的惹人看。 出工的牛角号响了······ 寨路上,扛着犁辕犁盘,牵着牛的男子汉,背着背兜,带着锄头的妇女们,纷纷呼伴结群地说笑着,上坡去。 “走,下田去。” 耿岩明拔腿出了屋。 范百勤本想上大队综合场去的,见耿岩明要自己1起下田,连忙跟了上去。 天空1碧万里,像湖水那样澄净。 太阳普照着山山水水,从岭脚谷地里升起缕缕水汽,冉冉飘荡着,汇聚在1起,时而扯成1条轻绢,时而抖出1块纱巾,渐渐地,飘云白雾连成了片,宛似张张白帆,在澄碧的天海中疾驰。 耿岩明和范百勤出寨拐过1道坡坎,听到从前头山坳里飞来1阵山歌声。 嗳哟来······ 脚踩山路擂地鼓, 歌冲云霄鸣天锣, 锣鼓声声壮军威, 改天换地有气魄。 嗳哟来······· 循着歌声,耿岩明和范百勤又走了百十步光景,转过1片慈竹丛,赶上了出工队5。 1见耿岩明来了,妇女们叫他参加她们铲田埂的劳动,男社员拉他1起去犁地······· 耿岩明“呵呵”笑着,大声地说:“你们都想拉自己的队5,赛过对方啊!我可要和百勤搞‘互助组''啊。” 平易近人的语言,逗得大家都愉快地笑了。耿岩明往4下里看了看,身边有几块秧田,长长的竹笕引来了1股清澈的山泉,汩汩地流淌进青翠欲滴的秧田里。田头,放着小半袋尿素。 “来,百勤,给秧田施肥。” 耿岩明脱下草鞋,卷起裤管,招呼范百勤道。 他俩1人端了1簸箕尿素,下了田。 耿岩明熟练而又均匀地撒着尿素,雪白的尿素纷纷扬扬地落进了糯湿的田里,顷刻间在水中化了。看着耿岩明踏在田头稳健的步子,望着他从容自如的动作,你哪能猜得到,他是个县委书记啊。 耿岩明边撒着尿素,边听着4周田块里的阵阵山歌,串串笑语,他不由得昂起脸,笑呵呵地说:“百勤,你看,群众的干劲多大。这不是尤林说的,人们大于社会主义的旺炽烈火吗?嘿嘿,你不觉得,连吹来的风,都是热乎乎的吗?” 范百勤淡淡地1笑,手里撒着尿素,目光愣愣地望着前头。 群众挑粪在田埂上行走如飞的英姿,社员扶犁破士的吆喝,妇女们挥锄铲田埂的劲头,并没有引起范百勤的重视。 他只看到,眼前这块坝子里的2十来亩田,东1块,西1片,地形奇特古怪,有的像裤档,有的似月牙,有的如弯刀,有的像瓢儿,田埂弯弯曲曲的像蚯蚓游蛇,1片田士,被分成了67十块,最大的还不足1亩,最小的只有面盆那么大。 就是这,也算是石旮旯最好的田了。 看着这些,范百勤的心都凉了。 他不由得伸手指着这些田块,对耿岩明说:“老耿,我寻思着,光凭心热没用啊。你看看这些田块吧,鸡0狗碎的,石旮旯靠它能有啥子奔头?” “没得奔头?”耿岩明把盛尿素的簸箕撑在腰间,眯起眼睛,口气平缓地问道,“那么,尤林他们要改造葫芦塘的设想,你是咋想的呢?” “葫芦塘?” 范百勤随手撒出1把尿素,浓眉1皱,不痛快地说道:“老耿,解放初期你在这里工作过,你还不晓得葫芦塘是个害人塘吗?石旮旯这1带,解放前可给它糟害苦啦!再说,葫芦塘以前改造过1次也没成功哪。这回,智慧下塘又得了急病······” 耿岩明那开朗乐观的脸,顷刻之间沉了下来,他慢慢地撒了1阵尿素,好半晌,才缓缓地说:“说到石旮旯的过去,倒想起当时流传的1首民谣来了。” “民谣?” 耿岩明眉头皱紧了,带着回忆的神色,轻轻地哼起了1首令人心酸肠断的歌子来。 石旮旯是穷窝子,苦荞野菜填肚子。 要想吃顿包谷饭,除非婆娘坐月子。 要想吃碗大米饭,除非人间换样子。 这首民谣,勾起了范百勤对往事的回忆,他沉重地低下了头。 耿岩明正视着范百勤,口气激愤地问道:“百勤,石旮旯所以会这样穷,难道仅仅是因为山高土薄地理条件差,葫芦塘里又有毒菌害人吗?不!那是被地主恶霸剥削穷的,那是被3座大山压榨干的。百勤,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受苦挨饿的生活吗?” 范百勤怎么忘得了深深烙印在他心坎上的幼时的记忆啊! 范百勤拾起头,望着耿岩明那目光炯炯的眼睛,深有感触地说:“那是过去的事了,消灭了地主恶霸,石旮旯才有了今天。” 耿岩明声音朗朗地接着说:“可是,明面上的地主恶霸被我们消灭了,暗地里的地主恶霸还有没得呢?毛先生不是1贯教导我们,树欲静而风不止吗?凡事脑壳里都得转1转。我们要落实4届人大提出的战斗任务,农业学大寨,奔共同富裕的道路,咋能垫高枕头,放心睡安稳觉呢?百勤啊,你想过没得?” 范百勤心中暗暗思付道:“石旮旯1向是个穷窝子,从来没得地富反坏,哪来暗地里的地主恶霸?” 耿岩明那敏锐犀利的目光紧盯着范百勤,好像看到了他的心里头1样。见范百勤只顾低头撒尿素,沉歌不语,耿岩明沉吟了1下,忽然轻声问:“百勤,黄暮林这个人,解放这么多年来,表现昨样?” 樊范百勤不假思索地说:“这医师不错,剿匪和土改那阵子,你是亲眼见的,为了给受伤的民兵和解放军战士采药,不怕浑身跌满了泥浆水。 他热心给人看病,在团转很有些名气。记得有1年,公社召开5好社员大会,当时的公社组织委员会副书记章知斌,还拉他坐讲话台呢。 文化大斗争中,群众批判我的错误,也是他劝我不要跟大家对立,要顺革命的潮流,思想觉悟着实不低哇。 这人哪,人缘熟,交游广,挺会办事,综合场有些副业加工的机器,就是他想办法张罗来的,如今是我们大队综合场的副场长。 当然,也有人对他有些看法。我想,人家是1个从旧社会过来的郎中,旧习气总是难免有点的吵,要从积极方面去看人嘛。老耿,你说是吗?” 剿匪和土改那阵子,耿岩明是当地的工作队队长,当时范老石曾对黄暮林这人的来历和生活习气不像穷郎中产生过怀疑。 后来范老石同志牺牲了,耿岩明又被派往另1个地区工作。他临离开石旮旯前,希望接替他工作的章知斌调查1下黄暮林的情况。同时,把范老石同志的失踪,搞个水落石出。 合作化时期,耿岩明来石旮旯时,也向章知斌问起这些情况,章知斌说他亲自去调查过黄暮林,没啥问题,而关于范老石失踪的事,却1直是个没解开的谜。 这次,到石旮旯后,在对李智慧病倒的事作了1些了解后,耿岩明对给她治病的黄暮林,又勾起了层层怀疑。 此刻,耿岩明见樊百勤满口称赞黄暮林,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轻轻撒着尿素,想了1阵,对樊百勤说:“百勤哪,我提几个问题,你想想,好吗?李智慧下塘昏倒后,是黄暮林给她诊断、配药的,为啥病情反而突然加剧呢?农业学大寨的旺火,在石旮旯刚刚烧起来,大家正磨拳擦掌要整山治水的时候,为啥黄暮林1口断定李智慧下塘,得的是勾魂病?勾端螺旋体病菌不是在62年后就消灭了吗?即使它侵入人体,也有1定潜伏期。他这个有医疗经验的人,难道连这起码的常识也不懂?那几密石灰,他趁小凌不在,1个劲儿地怂恿你往外卖,真是为了发展集体经济,还是另有目的呢?过去的事不说,单把眼前发生的儿件事联系到1起看,我党得,不简单哪!百勤,看1个人,可不能光看表面哪!” 听耿岩明尖锐地提出了几个问题,又说了1番语重心长的话后,范百勤默默地转过身去,埋头撒着尿素,脑子里乱哄哄地不自在。 第282章 吵架风波 此刻,耿岩明见范百勤满口称赞黄暮林,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轻轻撒着尿素,想了1阵,对樊百勤说:“百勤老弟,我提几个问题,你仔细想想?李智慧下塘昏倒后,是黄暮林给她诊断并且配药的,为啥病情反而突然加剧呢?农业学大寨的旺火,在石旮旯刚刚烧起来,大家正磨拳擦掌要整山治水的时候,为啥黄暮林1口断定李智慧下塘,得的是勾魂病?勾端螺旋体病菌不是在62年后就消灭了吗?即使它侵入人体,也有1定潜伏期。他这个有医疗经验的人,难道连这起码的常识也不懂?那几窑石灰,他趁尤林不在,1个劲儿地怂恿你往外卖,真是为了发展集体经济,还是另有目的呢?过去的事情咱先不说,单把眼前发生的几件事联系到1起看,你不觉得此人不简单吗?看1个人,可不能光看表面啊!” 听耿岩明尖锐地提出了几个问题,又说了1番语重心长的话后,范百勤默默地转过身去,埋头撒着尿素,脑子里乱哄哄地不自在。 耿岩明看出范百勤思想上在翻腾,便不再说啥,挥手继续施起肥来。 整块秧田很快就施完了肥,耿岩明和范百勤1起堵上水口,走到附近劳动的群众中来。 耿岩明搓搓满是厚茧的巴掌,4下里1望,大步走过去,兴冲冲地从1个中年社员手里接过竹哨鞭,说:“来,我来犁。” “哎哟!”那中年社员1见革命领导来替自己犁田,激动得不知昨办好,急得涨红了脸,连连摇手说,“这······这咋行?” 耿岩明把竹哨鞭凌空 “嗖——” 1挥,熟练地把犁杖1提,吆喝1声,牯牛便驯服地拖起型铧往前走了。这时,耿岩明才回头说了1声:“放心吧,我是摸着牛尾巴长大的。” 耿岩明赶着牛,犁了1垅又1垅,1条条泥垡笔直如线,深浅均匀,不是老把式,咋甩得出这么漂亮的1手活来。 那中年汉子站在田埂上,佩服得直啧嘴。 休息的时候到了,人们不约而同地聚了拢来,7嘴8舌熟烈地品评着耿岩明犁的地。 耿岩明扬手招呼着大家,在田埂边坐下,就地休息1会姑娘们互相楼着同伴的肩头,尊敬地望着耿岩明。小伙子们并排坐着,兴奋地瞅着耿岩明。 大婶和嫂子们不时低头交头接耳两句,不时又惊喜地瞅瞅耿岩明。 最有趣的是中年汉子们,他们乐呵呵地裹上叶子烟,竟不约而同地1齐递到了耿岩明跟前。 耿岩明看看伸到自己面前来的十几根烟杆,不由地用手指点点大家,爽朗地笑了。 1个人咋能同时抽十儿杆烟啊,大家也都乐了。笑声1起,田头休息的气氛,顿时活跃而又热闹起来。 邓成钢手里玩弄着竹哨鞭,望了1会耿岩明耕过的地,转脸恳求道:“老耿,你咋犁得这么好?1定有啥窍门,快教教我吧。” 郭胜虎连忙跳了起来,也抢着说:“老耿,你可不能只收1个徒弟啊,还有我呢!” 耿岩明爽快地笑起来,半真半假地用手指点着他俩说:“你们哪,开口就想找窍门,我可不收这样的徒弟。” 邓成钢和郭胜虎急了,连忙申辩起来。 这时,1个年纪大的老人对他俩说:“犁地还能偷巧?多练才功夫深嘛。若要犁得直,先要步子稳。脚上的功夫,就够你们练的。小邓哪,你看看老耿的脚。” 这1说,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注视到耿岩明的脚上,真是不看不知道,1看吓1跳,人人神情激动。 这是怎样的1双脚啊!那粗壮黝黑的小腿胫上,隆起了1块块栗子般的硬实肌肉,暴起了1条条盘藤般的青筋。他的脚板大而厚实,脚板下长满了层层硬茧。 耿岩明看着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他的脚,风趣地说:“我这双妈妈生产的‘皮鞋'',越走越结实,犁地,走路,嘱嘿,可稳着呢!” “哈哈哈······” 大家都被说笑了。 是啊,这是1双特殊的“皮鞋”!就是这双脚呵,在斗争最艰苦卓绝的岁月中,无畏地跟着革命队5,踏遍了千山万岭,革命军1声号令下,这双脚就会带着风火雷电,上闯刀山,下瑞火海! 今天,耿岩明当了革命领导,地位变了,劳动人民的本色不变!这双脚迈出的步子更踏实稳健,也更有力了。 它坚定不移地走在赤色革命路线上,1直奔向新的大目标! 望着这样1双脚,谁不敬佩,1种说不出的强烈感情,如激流在每1个人的心中喷涌。 1刹那间,大家觉得耿岩明是那么贴心,那么高大。有了这样的好领头人,还怕瑞不平高山拽不起江河?还怕改不了葫芦塘,变不了石旮旯的面貌?在热气腾腾的劳动中,时间是过得很快的。 似乎才1忽儿地工夫,太阳已经升到了当空,吃响午饭的时间到了。 范百勤在1条水沟边洗着泥腿,听到前面传来了1阵热烈的争执声,抬头1看,几个汉子簇拥着耿岩明走过来,都在拉他到自己家里去吃饭。 范百勤急了,忙从水沟边跳到他们面前,1把拉住耿岩明的手臂,说:“你们哪个也莫争,老耿早答应到我家去吃午饭的,小掌掌她妈还特地烧了个老耿最爱吃的辣椒豆豉呢。” 听范百勤这1说,大家才松了手。 耿岩明微笑着,对范百勤说道:“百勤,你先回去吧,我1会儿就来。” 人们扛着锄头,带着空粪篮,背着背兜,牵着大牯牛,从坡上,田坝里,岭头,山腰上33两两地走回寨子。 大家肩挨着肩,摆谈着,纷纷回到自家屋头。 范百勤大步生风地走进自家院坝,刚要踏上台阶,忽见黄暮林从屋里跑了出来,1把拉住他的袖子,说:“哎哟,大队长,我等你好久了,你才回来啊。” 范百勤搓搓手,问:“有啥事?” 黄暮林眨巴眨巴眼睛,试探地问:“听说,晚上要开队委会,讨论石旮旯农业学大寨,改造葫芦塘的事啦?” “嗯,是有这么个事儿。”范百勤没注意到黄暮林那灼急的神色,点点头说。 “那,副业生产还搞不?”黄暮林心不定地又问了1句。 “哪个说不搞?” 黄暮林这才笑嘻嘻地把范百勤拉到1边,低声说了1阵话,只见范百勤不住地点着头。 黄暮林走后,范百勤转身进屋,见曾桂芸正在灶屋里忙着。 她1见樊百勤回来了,便问:“这几天,黄暮林咋老来找你?” 百勤随口答了1句:“还不是为了发展综合场的事。小掌掌她妈,老耿1会就来吃饭,快做好了吧?” 曾桂芸在灶台边手不停歇地说:“我这不正忙着嘛。” 范百勤1听,忙大声地喊叫道:“小掌掌,快帮你妈妈烧火。” 范百勤连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他没好气地哪噜道:“这鬼娃儿,天天玩野了心了。” 曾桂芸1边在砧板上“嚓嚓嚓”切着辣椒丝,1边说:“秤砣小,压千斤。这几天,她也带着娃儿们在干大事呢。哎,你两手闲着,就不能帮我烧把火?” 范百勤不高兴地1屁股往灶门前1坐,捧把柴,烧起火来。 正在这时,1个脆甜脆甜的童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山连山,湾连湾,寨里有个烂泥滩,学大寨,闹大干,“葫芦”开花金灿灿。” 随着歌声,1个9岁的小姑娘翘着两根小辫,蹦蹦跳跳地跑进灶屋,冲到里屋去,刚窜到里屋门口,冷不防,范百勤陡地站起身,对她大喝1声:“瞎唱啥子,到了屋头还要闹!” 这1阵斥贵声,像平地卷起的狂风,使快快活活的小掌掌征住了。 她望望满脸怒气的爸爸,瞪大了眼,突然小嘴1撅,委屈地回答道:“小姜姐姐说,唱歌是宜传学大寨,昨是晴唱?” 范百勤见女儿顶撞他,气得胡子茬茬都竖了起来,看着站在门边的小掌掌,在他眼中似乎变成了性格倔强,脑后挂着两条扫肩瓣的“姜晓晖”了。 他劈头盖脑地斥责道:“你唱,你唱!不信你能唱出个金灿灿的葫芦塘来!” “你吼啥子?”性子直爽的曾桂尝看不下去了。 她心里明白,小掌掌唱歌跟百勤有啥相干,他这么发火,还不是脑壳里有疙瘩?她两手在围襟上搓搓,不满地指着范百勤说:“自家不想改造葫芦塘,连歌子也不准别个唱。你呀,光顾听人给你灌迷汤吧!也不看看自己,中了啥子魔。在外头不像个大队长,到屋头也不象个当爸爸的。” 范百勤狠狠地跺了1下脚:“你晓得啥?” “我就晓得,石旮旯学大寨,要改造葫芦塘,是响应革命领导在会议上提出的战斗号召,是天大的好事!”曾桂芸旗鼓相当地回答。 正在争得激烈的时候,冷不防门外有人话语朗朗地说:“呵呵······碗盆锅铲咋个碰丁当了!你俩拌啥子嘴啊?” 曾桂芸疾忙回头1看,门口高大的身影1闪,是耿岩明哈哈笑着,跨进了门。 第283章 可疑的情况 樊百勤见是耿岩明来了,尴尬地笑笑,支吾了1句:“没啥。” “哼!还想遮遮盖盖?”性子爽直的曾桂芸,却毫不护短地说道。 耿岩明正想说啥,忽然嗅到1股焦味,忙走到灶台边,揭开锅盖,探头1看,说道:“哎呀,菜都给你俩吵胡了!百勤啊,火太旺了!” 耿岩明那风趣而1语双关的话,使气鼓鼓的曾桂芸也笑了,连忙转身去翻菜。 范百勤又低头去抽柴火,他脸红通通的,不知是受了批评呢,还是被柴火映的。 耿岩明回头1看,小掌掌撅着嘴,两手卷着衣角,低头站在1边。 便俯下身,伸出食指,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1下,逗着她说:“吆喝,让伯伯看看,小掌掌的小嘴都能拴马驹子啦!” 小掌掌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抬起头,偷偷看了爸爸1眼,发觉老耿伯伯来后,爸爸的脸色好看多了,便委屈地把身子1扭,告状似地说:“我唱儿歌,爸爸他……” 耿岩明不易察觉地1笑,心里明白了几分,故意对小掌掌说:“啥儿歌,唱给伯伯听听好吗?” 老耿伯伯要听她唱歌,小掌掌心里又高兴起来。 她眨眨眼,把头1摆,咽了咽口水,欢快地有板有眼地又唱了起来。 耿岩明走到灶边,挟出火炭点上烟,边抽边听着小掌掌唱儿歌,心里泛起1股喜悦的浪花。 儿歌,山歌,也是1种有力的宣传武器。尤林他们,不但敢于斗争,还很善于斗争呢。 儿歌声声,就像刮起了阵阵山风,吹得范百勤的心思像缠成团的蓑草,乱蓬蓬的。 他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说:“老耿,1会儿就吃饭,趁空我去通知1下队委今晚开会。” 说着,就冲出门去…… 曾桂芸重重地翻了儿铲菜,说:“哼,心思都叫野猫叼了。” 耿岩明微微笑了笑。 “噢?还有这么厉害的野猫?” 曾桂芸用锅铲翻好菜,说道:“爬坡钻林子的人,怕哈子野猫。我是怕他被人灌了迷魂汤,分不出个东西南北来。” 耿岩明道:“你同百勤吃1锅饭,使1把勺,可要多贴心啊!” 曾桂芸盛起菜,端到1边,随手用抹桌布擦了1下处沿,脱口说道:“我在他耳朵边叨咕得还少啊?他呀,4季豆,不进油盐。” 耿岩明却呵呵笑了。 “要做工作,哪能像炒菜1样用急火?你绣的背衫多好!对百勤,也得用你绣背衫的细功夫。你说对吗?” “扑哧”1声,曾桂芸忍不住笑了:“他啊,死钻牛角尖,我同他说上1百句,他耳朵边上也不挂1句。” “牛角!” 它猛地提醒了耿岩明,他扬起眉毛,很有信心地说:“听不进?你家不是有件‘传家宝’吗?今晚拿出来,让它说说话嘛!” 曾桂芸1听,心头百感交集。她拾手掠了掠耳边的鬓发,动情地说: “老耿,你还记得它?” 耿岩明发自肺腑地说:“忘不了啊!这血的教训,它能够使我们永远记住阶级斗争的存在,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心明眼亮向前走啊!” 曾桂芸凝目望着耿岩明那被灶火映得通红的身姿,心中暗道:“老耿,真是我们贫下中农的‘领头雁啊!” 夕阳把老柳树的阴影甩得老远老长,黑色的燕子像闪电般在暗绿色的柳丝间掠过。 金色的余晖,柔和地斜照着寨子,照着4周层层叠叠的坡田,泛出1片玫瑰色。 1条清澈见底的溪水,绕过寨子,1路“淙淙”轻唱着,在铺满了5光十色鹅卵石的河床上飞快地流淌而去。 河边1簇簇迎春花,碧绿的枝条上开满了鹅黄色的小花朵,山寨的黄昏,是喧嚣的黄昏。 生性开朗活泼的山区姑娘们,成群结伙在堰塘边洗菜淘米,叽叽喳喳地谈笑着。 爱热闹的小伙子们,在井边挑水,互相打趣开玩笑。 娃崽们手挥竹枝,赶着1群扭动屁股“呷呷‘’叫的鸭子,回到各家院坝头去。 狗在寨路上到处跑着,家家的院坝内外,都种着各种各样的高大树木,透过浓密的树荫,可以看到社员们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坝里,借着天黑前的日光,在劈篾,编筐,搓绳······ 为农业学大寨,大干社会主义而做着各种准备工作。 1缕缕青烟,从家家户户灶屋顶上飘悠而出,使空气里,散发着阵阵诱人的葱花油香味儿。 因为夜里要开队委会,刚才,几个大队组织支部委员先碰了碰头,研究了1些问题。 尤林精神抖擞地走出大队部,有事去找5保户火爷爷。 他信步走在青石板寨路上,放眼望着4周的动人的景色,心里还想着刚才支委会上的1场交锋。虽然,支委会上没能说服范百勤,但是,鲁城大叔说得对,只要老范认清了理儿,1旦醒悟过来,他是会和大家齐心干的。 尤林边想,边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1片青草坪前,溪边的青草坪,鲜绿1片,犹如1张柔软的绿绒毯子。 草坪上,散着几匹白马、黄牛,悠然自得地摆着尾巴,在低头喝水吃草。 几个放牛牧马的娃儿们,搂着肩膀,小脑壳挨着小脑壳,在听小掌掌说着什么。 两头雪白的山羊卧在1边,偏头瞅着他们。 尤林走近了,听出小掌掌正在进自己以前讲给她听的,华北抗日儿童团员石娃儿的故事。 小掌掌穿1件红布衫,袖子卷到肘上,两只眼珠子瞪得像是山葡萄,随着头1点1点的,两条小辫也跟着不停地晃动。 她嘴唇飞快地动着,扬起清脆甜润的嗓音,两手比划着,有声有色地说道:“······石娃儿真机灵,装着检粪的,走到敌人圆堡那边去侦察。他1边检粪,1边把敌人来来去去的情况看在限里,横在心窝里。那耗子眼鬼子兵1肚皮坏水,瞅着石雉儿在门口转悠,心里生了疑,提着枪赶出来捉他。正在这时,石娃儿他······” 娃儿们听得入了迷,小掌掌1转脸,忽然看见尤林笑咪咪地走过来了,立刻刹住了话头,嘴里叫着:“尤林哥哥!尤林哥哥!” 飞快地奔了过来,其他娃儿们也顿时蜂拥而上,把尤林团团围在中间。 尤林弯下腰,微笑着望着这些天真可爱的娃儿们,亲切地说:“太阳都快下山了,你们还在放牛马。吆喝,人虽小,可是学大寨的干劲挺大呀!” 娃儿们听见尤林夸奖,都高兴得笑咧例了嘴。 小掌掌却不笑,拉住幼龄林的手臂,亮开尖嗓门,告诉道:“尤林哥哥,刚才我们发现个情况······” 尤林看她1脸十分认真的样子,便颇有兴趣地扯扯她的小辫子,笑嘻嘻地问:“哦?你这个‘石娃儿'',侦察到啥啦?” 小掌掌嘟起嘴,踮起脚,挺神秘地贴近凌讽的耳朵,溜溜转的眼睛里,机管的目光1闪1闪。她轻声说:“尤林哥哥,我们看见有个陌生人到黄医师家里去了。那个人走起路来东张西望的,好像怕被人碰见1样。我们想眼上去看看,哪晓得他1进门,黄医师就‘砰!''1声关上了门。” 1个围肚兜,扎两条冲天撑的娃儿抢着说:“他关了门,还把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噢?”尤林听了,脸上不动声色。 他直起腰来,用赞赏的目光望着围在身旁的娃儿们,心想:“都是些山寨好娃儿啊。” 他高兴地点点头,拍拍这个的肩,抚抚那个的头,笑吟吟地说:“好啊,你们个个都像机智的‘石娃儿’!” 听了尤林的表扬,小掌掌和娃儿们个个都仰起脸蛋儿,“嘻嘻嘻”咧嘴笑了。 这时,剃桃子头的小胖娃,拉着小掌掌的手,不住地摇摆,亮着高尖的童音道:“小掌掌姐,石娃儿到底咋的,你讲下去嘛!” 这1说,娃儿们轰地又拥着小掌掌去讲故事了。 尤林两眼望着叽叽喳喳走开的娃儿们,心中却在掂量着那个陌生人来找黄暮林干什么呢?如果是1般的正常来往,黄暮林为啥要紧关门窗,行动这样诡秘呢? 本来,尤林此刻是想到5保户火爷爷家去,听取贫下中农对石旮見农业学大寨、改造葫芦塘的意见。但是,现在突然出现了新情况,尤林决定先上黄暮林家去探个虚实。 为了不使黄暮林有所猜疑,他事先想好了1个理由。主意打定,尤林招招手,离开娃儿们,往寨西黄暮林家走去。 1路上,刚才支委的碰头会上议论黄暮林的情况,自然而然地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鲁城大叔对黄暮林这个外来户的政治面目1直有怀疑,曾多次提出对黄暮林的历史要进行复查。 可是,文化大运动前在这里当公社组织委副书记的章知斌,却不以为然,说什么,早在土改时,他亲自去调查过黄暮林的政治情况。 黄暮林本是湘西枫橡镇上的穷郎中,解放前夕,1把火烧了地头蛇史1豹开的药铺。为了逃避青天白日政府的通缉,1路行医糊口,才流落到石旮旯这1带来的,要大家尽管放心。 第284章 单刀直入 鲁城大叔认为黄暮林身上疑点不少,今天又1次提出,要有关部门重新外调。 可是,老范认为,黄暮林身上只是江湖旧习气重了1点。不能随便怀疑1个人,轻率地去推翻章知斌亲自调查的结论。 程云亮不同意范百勤的看法! 黄暮林不仅仅是政治面目不清,而且解放后在合作化时期,58年石旮旯第1次改造葫芦塘的时候,黄暮林想的和做的都同贫下中农就不1样。 他又反映1个情况,蒋某人叫嚣反攻大6那阵子,黄暮林突然上了酒瘾,天天晚饭前要来两盅。可是,这以后,再也没人见他喝过1口酒。 他曾对人说,已经戒酒了。 大家对他这1喝1戒,觉得很有疑问。 不过,有人认为,黄暮林这些年来,辛辛苦苦为人治病,对集体搞副业也很关心。文化大运动中,他同情造反派,还帮助过老范。 总而言之,黄暮林这个人,给人们的印象是很复杂的。 散会以后,鲁城还个别告诉尤林,他曾注意到1些1般不为人所注意的细节。比如,多年以来,哪怕是最热的夏天,谁也没见过黄暮林打赤膊,总是穿得整整齐齐的。又比如,黄暮林爱倒背双手踱方步,3天两头把胡子刮得精光,这类生活习惯,都同他穷郎中的身分不相符合。 多年来,鲁城1直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没有对人谈起过这些。 尤林脑子里不停地想着,顺着弯弯曲曲的青石板寨路走着,路过代销店,被代销店的售货员叫住了,交给他1封信。 接过信1看,信封上那1行娟秀而又熟悉的字体,跳入了他的眼帘,是李智慧的来信。 尤林立即撕开信封,抽出信笺,边走边看,眉心渐渐地扭成了1个结。 他看了两遍,才把信放进衣袋,急急往前走去。 不1会儿,就来到了寨子西头1个左右无邻舍的孤家独院前。 这就是黄暮林的家。 黄暮林的小茅草屋,笼罩在门前两棵黄楝树的阴影里。在被风吹雨打得斑斑剥剥的黄土泥墙边,用竹枝極围着1圈矮栅栏,那是黄暮林的自留地。 自留地里,稀稀拉拉地种了1些大蒜,韭菜和乌龟菜。 日落的暮光中,石板台阶泛着苍白的颜色。 尤林踏上台阶,抬头1看,那紧关着的茅屋门上,贴了1副褪色的对联。 采药行医为人民 投针灸艾治病家 尤林扬手在那紧关着的门板上重重地拍了几下,屋里传出了1阵轻微的碗碟磕碰声。尤林耐心地等了1会,并没人来开门。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扬手在门板上敲了几下。 “是哪个?” 屋里响起了黄暮林很不乐意的声气。 又过了1会儿,才听到门门“咔嚓”1响,板门拉开了1条缝,露出了黄暮林的半张脸。 他1见站在自己门前的是尤林,意外地1愣神,随即1眨巴眼,马上挂上1脸笑,打开门,热情洋溢地招呼道:“哟,是小尤书记啊,真是贵客临门啊!快请进,快请进。” 黄暮林嘴里这样说着,身子却堵在门口,并没有请尤林进门的意思。 黄暮林1开口,1股强烈的酒气直冲而来。 尤林把脸微微1仄,从他身边1脚跨进了门里。 这是1幢2丈来长,1丈2、3尺宽的屋子。 黄暮林在屋子中间用竹篾1隔,抹上纸筋石灰,分成了内外两小间。外间靠门边的地上,挖了1个浅小的土坑,坑边用石灰浆砌了几块砖头,搭成了1个简陋的地炉。 地炉火上架着1只被烟熏火燎得漆黑的铜水壶,正在烧水。挨墙放了1只长条小桌子,桌上放着1把小铡刀和1个小石臼。 由于紧关着木板窗,屋里很暗,桌面上放着1盏点燃的煤油灯,火焰跳跃着,发出昏黄的淡淡光圈。灯边,杂乱地堆着1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的是各种颜色的药粉和药丸。 墙上1人高的地方钉了1排溜竹钉,竹钉上挂满了1串串早已阴干了的药草,还有1堆刚挖回不久的新鲜药材,被随便地扔在黑暗的墙旮旯里。 只要拾头往小阁楼上望1眼,不难发现那上面堆的,也全是散发着各种味道的药材。然而,现在这门窗紧闭的茅屋里,除了药材气味外,还充满了浑浊的烟酒气。 尤林朝屋子中央的4方桌上1看,桌上并没有酒瓶碗盅,桌面水湿湿的,显然刚擦过。桌边,坐着1个穿黑布褂的人,头上裹着1块帕子,胳膊肘搁在桌上,手撑着无精打采地低垂着的脑壳,听到尤林进来,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那略微发红的眼睛迅速地朝尤林膘了1眼,又耷拉下了眼皮。 尤林的目光落到这陌生人的身上,十分注意地暗暗打量了1番。 这人4十来岁年纪,薄刀形的脸,黑瘦黑瘦的,鼻子边还有1颗绿豆般大的黑痣。 他的肩膀1个高1个低,背微微有点驼,1身是当地山区农民的打扮。 但是,当尤林走近他,细细1观察,又觉得他不像是1个山区的农民。 这人的后颈上,没有常年挑担换肩压出来的肉砣砣,他的右手中指和食指却被香烟熏得焦黄,而山区农民却都是习惯于抽旱烟的,很难得抽香烟。 尤林不由地暗自思索道:“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尤林正想着说啥,黄暮林却上前两步,指着陌生人,抢先对尤林介绍起来:“他是特地从双流镇赶来,要我给他看病。” “对,我是来找黄医师看病的。” 陌生人听黄暮林提到他,忙点点头说。 这几年,尤林经常去双流镇,对于那里的情况,多少有点了解。听这个陌生人的口音,不像双流镇人,却是邻县的。 黄暮林拉过1把椅子,拍拍椅子背,又扯扯尤林的袖子笑吟吟地说:“小尤书记,莫站着呀,快请坐。” 听黄暮林称尤林为“书记”,陌生人眨眨眼,特意地膘了尤林1眼,当他的目光和尤林的目光相遇时,又赶紧避开了。 尤林微微1笑,往椅子上1坐,像啦家常1样很随意地问陌生人道:“哦,你是双流镇的,家住东街还是西街?” 陌生人随口答道:“东街。”接着又客气地说,“尤书记,有空到双流镇,上我家来玩。” 尤林笑着点点头,心里却生了疑。那双流镇东街都是商店,供销社,医院,饭馆,短短的1条街上根本没住家,这陌生人昨说住在东街,这不是在信口胡编吗? 而且,尤林又暗中注意到陌生人不时扭过脸去,偷偷地打着酒隔,说话时舌头也有点发硬,分明刚才吃了酒。 奇哉怪也,哪有病人上门到医师家里来喝酒的呢?这里头,肯定有名堂。 尤林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分析着,脸上却不露声色。 他正想再问什么,黄暮林却故意扯开他的注意力,说道:“小尤书记,你是个忙人,无事不登3宝殿,找我1定有事吧?” “嗯······是有些事要找你。”尤林胸有成竹地说,“不过,看病要紧,你先忙吧,我坐1会。” “哈哈······怠慢,怠慢。” 黄暮林冲尤林歉意地点点头,拿过1只小小的布枕,往陌生人的手腕下1垫,自己在陌生人面前坐下,把右手袖子1捋,闭起眼,静心地给陌生人搭起脉来。 切罢脉,黄暮林又端详了1下陌生人的脸色,让他伸出舌苔看了看,然后站起身,倒背着双手,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低头沉吟着。 陌生人灼急地问:“黄医师,我这是啥病啊,不要紧吧?” 黄暮林晃晃脑壳,语调平缓地说道:“你脉如弓弦,归肝。肝阴不足,引起肝阳上亢,看来,你要注意养身健肝,不得过分劳累啊。而且,你舌苔发白,症属恶寒,还得服1剂怯寒解表的药。” 陌生人直点头,说:“是呀,我最近肝火旺得很。” “我开两帖药,你去服了看。” 黄暮林拉过扁药箱,拿出笔砚,低头坐在桌边开起方子来。 尤林抬头望着屋顶,1点也不去打扰他们,然而心中却越发觉得有问题了。 陌生人既说是双流镇的,镇上有医院,为什么要跑到这偏远的山区来看病呢?是真病,还是装病? 好像是要回答尤林心头的疑问似的,陌生人指指黄暮林对尤林说:“唉!尤书记,我这病啊,好多医师治不好,听说黄医师医道高,才来找他的!” “嗯,黄医师的水平还是很高的,1搭脉就断出你这是肝病。不过,要是你身上还有别的病症,光服这药怕也治不住吧!” 尤林话中有话,说罢,望了1眼陌生人。 陌生人的脸上,显得有点尴尬,嗯嗯啊啊的点头胡乱应了几声。 这时,黄暮林写好了方子,递给陌生人,谦虚地说:“嗨,我这医道,也不过那么两下子。你这病,主要还得自己注意,1是补,2是养,切忌劳累。” 陌生人有点坐立不安,连忙拍拍屁股,站起身,拿着黄暮林给他的药方,又向尤林点点头,又向黄暮林躬躬身,说:“我该回家了,黄医师,多谢你啊!” 黄暮林嘿嘿1笑,摆摆手又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应该的,谢啥呀,采药行医为人民,投针灸艾治病家嘛。” 黄暮林送走陌生人,返身回屋,见地灶上的那壶水“扑扑扑”沸腾着,赶紧拎起水壶,1边殷勤地给尤林沏了1杯茶,1边试探地问:“嗯,小尤书记,让你久等了,有事找我吧?” 第285章 言语较量 尤林接过茶杯,随手往桌上1放,声音平缓地说:“今天晚上,大队委会要订学大寨的规划,也要研究副业问题。石旮旯的副业该咋个搞,我是特意来听听你这个综合场副场长的意见啊。” “哦,原来是为这事儿呀。” 黄暮林定了定神,在尤林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裹上1杆叶子烟,凑着油灯,吸了几口。 “要说这石旮旯的副业,那可是大有潜力可挖啊。只要组织支部说咋搞,我这老头决不含糊!”黄暮林眨巴眨巴眼,“可眼下,大家都提出要改造葫芦塘搞副业,有人说啥路子不正。这······” 尤林淡淡地1笑:“正常的副业没得哪个反对搞呀!” 黄暮林沉默了1会,低下头,心情显得十分沉重地说:“唉,提到葫芦塘,想起智慧姑娘的病,真让人焦心哇!” 尤林道:“黄医师莫操心,李智慧来信了。” “哦?那她现在身体好些了?” 黄暮林显得十分关心地问。 “嗯。好多了。”尤林点点头。 黄暮林1愣,随即又十分高兴地说:“哎哟,那太好了。” 尤林笑笑,他从黄暮林虚伪的表情中,察觉到1丝不安的神色。 尤林和黄暮林俩人就这样你1句我1言地谈着。尤林发现,这位综合场的副场长似乎不想多谈副业,而对改造葫芦塘的问题,却很有兴趣,甚至还问尤林葫芦塘咋个改造的办法。 黄暮林边问边又裹起叶子烟抽了起来,1口接1口的浓烟,从他的鼻孔里,嘴里喷出来,慢慢地升腾,扩散,弥漫开来,在尤林和黄暮林之间,拉起了1道淡青色迷雾的帐幔。 尤林透过烟雾,依稀看到黄暮林笑咪咪地望着自己,笑容里隐隐地夹杂着1丝狡黠的神情,又1阵浓烟喷来,把黄暮林那张瘦黄的脸遮得模模糊糊。 尤林用手擤了擤飘在面前的蓝色烟雾,心里对黄暮林有了1个强烈的看法!这个人味道不正,十分可疑。但是,真正要认识黄暮林这个人,又不容易,确实有1阵浓浓的烟雾,裹着他的真面目。 天,早已经傍黑了,尤林瞥了1眼黄暮林,便起身告辞。 黄暮林见尤林要走,连忙磕磕烟杆站起身,拍拍屁股,热情洋溢地送客说:“哎哟,小尤书记,往后有空,多来聊聊,也好帮我这旧脑壳换换新,改造改造世界观嘛。” 尤林最讨厌虚情假意,他只是随便地点点头,并没去理会黄暮林那些从腋窝里往外掏出来的客套话,走出了他家的门。 “1路走好哇!”黄暮林冲着尤林的背影,从门里探出头来,又叫了1声。 这时,从寨上传来几声“汪汪汪!”的狗咬。 尤林急行在静寂的寨路上,身边,轻风吹得树叶“沙必”声。脚下,踏实有力的脚步叩得寨路石“砰砰砰!”直响。当尤林刚走近1棵高大的槲树边时,忽然从树荫中窜出几个人影来。 尤林眉梢1跳,定睛朝前看,向他跑来的是小掌掌和几个小娃儿。 掌掌跑近凌讽,微喘着气,报告说:“小尤哥哥,我们看见那个陌生人出了寨后,向东北方向走了。” 双流镇在石旮旯的西南面,陌生人走的却是相反方向。 小掌掌他们报告的情况,也证实了自己分析的陌生人决不是双流镇人。 尤林顿时预感到,陌生人突然来找黄暮林,借看病为由,他们之间想搞啥子名堂。尤林暗暗提醒自己,要警惕啊! 看着围簇在自己身边的可爱的娃儿们,尤林深深地被他们感动了。你看,如今的娃儿们,1个个都是小战士哪!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先生教导我们: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是群众······ 在这样的英雄大军面前,胜利1定是属于我们的! 尤林拍拍小掌掌的肩头,夸奖道:“好哇,你们又做了1次‘石娃儿’。天晚了,快都回家去吧。” 娃儿们点点头,兴高采烈地跳着,蹦着,唱着儿歌,跑回家去了。 尤林久久地凝视着他们的矫健活泼的背影,心里想着对娃儿们应该进1步加以引导,把他们组织起来。这件事,应该回去跟姜晓晖好好商量1下。同时,他又想到,应该把青年,妇女,老人各方面的力量都调动起来,在当前这场农业学大寨的运动中,打个大胜仗。 尤林准备在队委会上提出这个建议来,1边想着,1边甩开手,大踏步地又向5保户火爷爷家走去。 吃过晚饭,耿岩明亮着手电,向石旮旯寨中的磨房走去。 山寨的夜晚,气温下降了很多,冷风吹得“呼呼”响。 耿岩明来到了交叉路口的蘑房门前。 今晚的队委会,将在磨房里召开。 耿岩明眯缝起眼睛,深情地凝望着这座磨房。 这是1座低矮的磨房,铺在屋顶上的茅草,经年累月都发了黑。风雨的侵蚀,使黄泥巴墙上裂了缝,墙脚长了1层暗绿色的青苔。墙边石阶上,落水冲出1条浅浅的滴水沟,标志着磨房的年龄。 1见磨房,过去那峥嵘岁月,又重现在耿岩明的眼前。这儿,曾是剿匪的指挥部,也做过改革工作队的队部。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和鲁城、曾青云,范老石这些通知还有骨干分子,围着摇曳不停的桐油灯火,商量配合赤色革命解放军剿匪的步骤,讨论土改的计划,研究建设新山寨的工作。 从那时起,小小的磨房1年比1年红火!第1个互助组,在这里成立,第1块合作社的牌子,挂在磨房门口。听老曾说,这个磨房以前就是革命军的指挥部,现在更是革命领导联系群众召开会议的地点,磨房是石旮旯革命不断前进的见证人! 耿岩明缓步沿着磨房深情地走了1圈,走到小木窗前,只见里面闪射出熠熠灯光。 是哪个先来了? 耿岩明凑到窗前,朝里1看,低矮的磨房中间,安置着1具大磨盘,靠墙放了1溜磨洋芋用的杂7杂8的箩筐,木桶。房子的1头空着,那是磨粉时堆洋芋的场所。闲了1冬的磨房地上,撒满了星星点点的粉渣渣。 今天,石磨盘上面搁了1块大木板,成了1张别致的“桌子”。 尤林伏在“桌”前,专心致意地读着书,写着笔记,他的胳膊肘边放着1个长方形的盒子。 耿岩明微微笑了笑,疾速地走到门前,“嘎啦啦”推开那扇竹子编的门。 尤林闻声转过脸来,见是耿岩明,忙站起身,迎上去。 “挤时间学习哪?”耿岩明问道。 尤林诚恳地回答道:“我年纪轻,接受再教育时间不长,就挑这担子,总感到沉甸甸的,不学习哪成!” 耿岩明走到“桌”前,那摊着的笔记本上摘录的毛先生的话,跳进了他的眼帘。组织内不同思想的对立和斗争是经常发生的,这是社会的阶级矛盾和新旧事物的矛盾在组织内的反映。组织内如果没有矛盾和解决矛盾的思想斗争,组织的生命也就停止了。 研究任何过程,如果是存在着两个以上矛盾的复杂过程的话,就要用全力找出它的主要矛盾。缇住了这个主要矛盾,1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尤林回望了他1眼,恳切地说:“石旮旯要学大寨,治山改水,矛盾不少,磨擦不小,得解决哪!” 耿岩明十分高兴地“哈哈哈”笑着说道:“好哇,磨擦生热嘛。石旮旯农业学大寨的热火1点旺,就熄不了啦!” 耿岩明那洋溢着必胜信念的笑声,强烈地感染了尤林,使他感到心头有1团火在窜腾。 尤林目光炯炯地望着耿岩明,“嗯”了1声。 这时,他想起了刚才到黄暮林家去的情况,便151十地向老耿汇报了1遍。 耿岩明沉吟了1下,对凌讽说:“在复杂的情况下,1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哇!” 尤林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目光闪烁地说:“嗯,可是老范的做法,真叫人担心啊。” 耿岩明慢慢地裹起1支叶子烟,抽了几口,在磨房里走了两步,感叹地说:“是啊,我听有人编了顺口溜批评他呢。说‘百勤亲自摘规划,做梦也想把钱扒,脑壳锈了不去擦,农业生产忘了抓。嘿嘿,群众这几句话,说到点上啦!” 尤林心情沉甸甸的,他觉得,群众这些话,对自已也无疑是敲了1次警钟。他深有感触地说:“老范是我们的老同志了,过去他对我的帮助教育很大,可是今天······” 耿岩明有力地1挥胳膊,话语朗朗地说:“小尤同志,从清匪反霸闹土改,到合作化、人民公社,我们哪1步不是在激烈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中前进的?今天学大寨,能没斗争?对自已的战友,要拉他1起奔继续革命的道。对敌人,决不能手软!” 耿岩明说着,眼睛里燃起了1团旺火。 新笋,从笋鞭上汲取母竹的滋养。年轻的尤林同志,从这位老前辈的身上,学习到多么崇高的革命精神啊! 门外响起1阵说笑声,接着,竹门大开,骤然扑进1股冷风,把小油灯的火焰吹得摇曳起来。鲁城,曾青冬,范百勤,程云亮和几个队委,有的拿着刚磕灭的火把,有的捏着手电,提着小马灯,1拥而入,屋头顿时热闹起来。 第286章 会议讨论 范百勤走到磨盘边,看看人都到齐了,便和尤林交谈了两句,用手指关节“笃笃笃”磕磕“桌面”,开门见山地说道:“石旮旯学大寨,走哈路子,迈啥步子,是全大队的大事。尤林通知已经去开了会,先请他传达1下会议精神,大家再结合石旮旯的具体情况,议1议规划。” 范百勤的开场白1说,干部们都纷纷找位置坐下,有的靠在门边,有的坐在磨盘前,程云亮干脆蹲在1只倒置的水缸上。 尤林掏出笔记本,略微看了1下,然后,仰起脸来点点滴滴详细地传达着。 山寨的村民们1个个都全神贯注地听着,有的托着下巴,有的咬着烟杆,有的微微侧着脸张着嘴。整个磨房里,只有尤林1个人的清亮亮的声音在响着。 尤林的传达1完毕,磨房里静了几分钟,人们好像都在回味着省里会议的精神,继而又轰地1声,人们纷纷议论开了,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热烈。 “我先放1炮!”程云亮“咕咚!”1声从水缸上跳下来,往大家面前挺身1站,亮开炸雷般的大嗓门,“农业学大寨,革命先生早就为我们指明了方向,石旮旯该走啥路子,迈啥步子,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我们要像革命领导们号召的那样,学大寨人,建设新生活嘛! 可百勤叔上次搞的那个规划,却只想搞副业捞票子,把‘以粮为纲''这4个字抛到了1边。要我说啊,石旮旯这辆马车要是套上了钱轱辘,还不走上歪道道!” 程云亮说罢,往后1退,又蹲在倒置的水缸上。 4十岁开外的大队保管点头赞同地说:“上次要把大田和改造葫芦塘用的石灰往外卖,咱们寨子里的村民肚里都窝了气,说这是打为着集体的幌子,走黑道道呀。” 范百勤坐在板凳上,浑身不自在。他使劲地搓搓满是胡子茬茬的下巴,不痛快地说:“我咋不想大干?石旮旯有多少地,有哪些家当,还不是小瓷碗里数汤圆,明摆着的。要把劳力,物资都投到葫芦塘里去,那才应了1句俗话,使瓢儿挖土,白费劲。放卫星那年失败的教训,莫非忘了?过去不是有句顺口溜这么唱的吗?” 范百勤把身子往磨盘上1靠,想了想,昂起脸,有板有眼地念道:“葫芦塘,葫芦塘,盘古到今水汪汪,要是前人能整治,子孙早把糍粑尝。” 念完这首顺口溜,范百勤又说:“所以,我同意把石灰卖掉,既支援了人家学大寨,又为集体多积累1点资金。这能说是走资本的黑道路吗?” 范百勤这时的心思很委屈。他默默地想,解放前,石旮旯的贫苦滋味,哪个没尝够?千百年来受尽了地主老财,土匪恶霸,土皇帝,山大王的层层盘削。 那些家伙,利用地痞,流氓,撵山狗,地头蛇,伸出了无数只魔爪,你剥1层皮,他抽1根筋,穷得石旮旯掀掉了土皮露石头,家家户户端起粥碗照瘦脸,撕条麻布作衣衫,1家人合盖1件蓑衣。 1遇灾年,满目沙土,人死屋坍,塘臭芜长,1片哭嚎声。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如今,解放这么多年了,我们在政治上早已翻了身,生活上虽说大变了样,但和田坝地区相比还是穷。山区的社员不能指望靠种粮食,就能过上好日子! 想着想着,范百勤闷闷不乐地抽起叶子烟来,吐出来的烟雾,就像他的心绪1样,结成疙瘩团,不肯散开。 大家7嘴8舌地争论起来。有人说,当初葫芦塘没改造成,那是因为章知斌竭力反对。今儿个学大寨,能让老古话吓唬住?只要大干社会主义的劲拧成1股,山能搬,塘能填。 也有人认为,要从石旮旯的自然条件,人力,资金等实际情祝出发。眼下改造葫芦塘,是嘴巴上涂石灰1白讲。还不如大搞1下副业,同样是为国家作出贡献,对社员也有利。真是各说各有理,辩论得十分热闹。 尤林1声不响地听了1会,站起身。大家以为他要说啥了,他却并不急于开口,把那只长方的盒子移到“桌子”中间,掀开盒子的盖子,只见里面露出了1只沙盘,有山有水有田块,细1看,是整个石旮旯大队的模型。 几个老同志指指点点地,不知尤林的用意。 耿岩明饶有兴趣地端详了1阵沙盘,转过脸来,向尤林微微1扬下颏,说:“嘿,看来尤林同志的肚子里,早布下了1个‘8卦阵’啦!来,摆出来听听!” 尤林含笑把那只长方的盒子1掀,原来它是双层的,下面还有1只沙盘。 指指另1只沙盘,尤林说道:“我征求了鲁城大叔,曾青云大伯和许多贫下中农的意见,他们认为,这才是我们的奋斗目标!” 大家定睛1看,另1只沙盘里不见了沙土坡、高产田和葫芦塘,它们变成了1片小平原,平原上阡陌纵横,划得整整齐齐,像棋盘1样,渠道网布,4通8达。石旮旯美好的远景,形象地展现在每1个人的眼前。 尤林指指沙盘,说:“鲁城大叔说得好,要让石旮旯变个样,靠修修胡子刮刮面哪成!要大干,要搬山填河。改造葫芦塘,只是学大寨闹大干的1个方面。” 听着尤林的话,大家又仔细地端详着那个平展展的沙盘,不由地频频点着头。 尤林俯下身,用手在第1个沙盘上比划着,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有些设想,先截断葫芦塘底的地下水,然后把挨近它的沙土坡搬个家,填到塘里去,把它们拉成1片平田。另外,可以利用沙土坡上头的瀑布潭,造1个小水库,用它灌溉,使团转的大片田土都能旱涝保收,还可以发电照明······” 尤林滔滔不绝地把他和贫下中农1起商量的设想,和盘端了出来,干部们听得心里乐开了花。 大队保管拍拍尤林的肩头,笑呵呵地说:“哈哈,尤林同志哪,寨子里农民的的心思,都叫你给摸来了。” 程云亮却朝范百勤使劲地挤挤眼,问道:“百勤叔,这远景规划,你看咋样?” 范百勤默默地瞅了1阵,叹口气,按上1锅烟,在旁边坐下抽起闷烟来。 耿岩明感慨地想,从眼前这两只沙盘和尤林说的话,确实反映了山寨里农门的心愿。他们把革命领导指示,提出的实现农民过上新生活的宏伟目标揣在心窝里,着眼于发展大农业,看得多远哪! 而范百勤却不是从根本改变石旮旯穷山恶水的落后面貌着想,又不相信群众的力量,只想到搞副业捞票子的眼前利益,这是分歧的关键所在。 尤林望着只顾低头抽烟的范百勤,亲切地说道:“老范,有啥不同的看法,也说说嘛,充分讨论,可以把规划修改得更全面,更切实可行1点。” 范百勤把早烟杆凑到油灯火苗上,吸得火苗忽闪忽闪的。 他从鼻孔里长长地喷出1股烟,像要把肚子里的1腔话随着烟气1起喷出来1样,终于开口了:“尤林哪,不用摸你的胸脯,我也晓得你的心有多热。我咋不想石旮旯有那1天?不过,想的和做的,这里头隔着1道岭啊!” 范百勤又猛抽几口烟,想起今天黄暮林在自己家里说的话:“大队长,我们石旮旯底子薄,好比1个气虚力亏的人,没得能耐扛重活。抓副业,搞积累,是养神补气哪。不看条件去闯闹,万1闹个鸡飞蛋打,就会大伤石旮旯的元气。”话到嘴边,范百勤却搬出了另1条理由,“先莫争做得到做不到的,眼下要改造葫芦塘,哪个也说不准会象智慧那样发病哩。我们千不考虑,万不顾忌,可总得为社员的健康着想嘛······” 尤林这时却平平静静地插上1句:“老范,智慧的病,原因很复杂,但有1点可以肯定,并不是因为葫芦塘里有啥害人的毒菌。” 程云亮忍不住了,提高声气也说:“哼,有人想借智慧的病,来唬倒贫下中农,破坏农业学大寨。百勤叔,我们不能眼睛上蒙帕子,不分个青红皂白啊!” 范百勤因为书记老耿在场,从开会到现在,态度1直是很克制的。此刻,他见程云亮把李智慧的病倒说成是有人搞破坏,想吓唬贫下中农,实在听不下去,心里不满地想,你不能抓住蝙蝠说老鼠,无凭无据瞎讲啊,这不是笑话! 他“嘣”1下站起身,唬着脸刚要动火,又1转念,多争也无用,便又1屁股坐下来,侧过脸,摆摆手,压住内心的不满,说:“智慧下塘得了病,这是事实。” “智慧下塘得病是事实,而啥子是得病的原因呢?让尤林同志来说1说。”耿岩明望望尤林,插了1句。 尤林不声不响地从衣袋里掏出1封信,抽出折叠的信笺,慢慢展开,随后,抬起头,环视1下大家,1字1句地说:“大家都很关心李智慧的病,就在刚才,我收到了她从医院里寄来的信,我先念1段给大家听听。” 磨房里霎时安静下来。 尤林把信笺凑到油灯边,念了1段话:“······经医生诊断,我是因干活淌汗后,骤然下塘,1热1冷引起机体失调而昏倒的。但是,导致后来病情剧变,却是由于药物中毒所造成。现在,我身体健康情况逐渐好转,不久就能回石旮旯和你们并肩成斗,请你并转告同志们放心·······” “药物中毒?” 第284章 牛角号 此话1出,在场的人们都大吃1惊。 范百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连连啧着嘴,自言自语地说:“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哪!这······这到底是咋个回事呢?” 范百勤看看耿岩明,又瞅瞅尤林,好象要从他们的脸上,寻出答案来。 李智慧的信,就像在小小的磨房里,点燃了1只爆竹,引起了剧烈的震响,整个磨房里,只听得“吱歧歧”的吸烟声和竹门被风吹得“嘎嘎”作响。 范百勤心乱如麻,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1锅煮糊了的粥。他百思不解,干脆提出来问大家。 “那天,黄医师给李智慧吃的药,要是有毒,他咋会亲口尝药呢?” 在场的人们你1言,我1语地纷纷议论起来,打破了磨房里短暂的沉静,发出1片“嗡嗡嗡”的声音。人们有的惊愕,有的怀疑,有的气愤。 尤林从座位上站起,信步走到窗前,轻轻地推开磨房的小木窗。顿时,外面的清新空气随着春夜的风,吹了进来,令人头脑焕然1清。屋内的烟雾渐渐地拉成1条长带子,随着气流,向小木窗外飘去。 耿岩明仰起脸,深情地扫视了1下磨房,然后又目光炯炯地望着大家,很有感触地说:“当年,穷帮工们在剿匪土改中,曾经历过多少次激烈复杂的斗争。磨房是历史的见证人。今天,在农业学大寨中,我们面临不少矛盾和斗争。它也提醒我们,不抓阶级斗争不行,不分清路线是非不行。尤林、鲁城,老范哪,你们是掌舵的,得当心暗礁、漩涡啊!” 尤林点点头,领会了今晚在这磨房里开会有着深刻的教育意义。 范百勤咬住了烟杆,1声不吭。 这时,只听身后“嘎啦啦”竹门1阵响动,1个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件东西,走进磨房来。 范百勤闻声转过身,借着淡黄的油灯光1看,进来的正是自己的爱人曾桂芸,心里好生奇怪,不由站起身,劈脸问道:“我们开队委会,你来打什么岔?” 干部们也诧异地望着曾桂芸。 曾桂芸朝范百勤1撇嘴,没有答理他,却微笑着用眼神跟大家打了个无声的招呼,轻捷地1扬手,举起1个小小的油纸包,说:“老耿让我带给大家看1样东西。” 曾桂芸走近蘑盘,把油纸包往板上1放,迅速地打开纸包,里面露出1只牛角。 这就是耿岩明帮曾桂芸烧火时,提醒她拿出来的“传家宝”。 深褐色的弯弯的牛角号,1端系着1根红绳,是范老石同志的遗物。尤林刚来落户那1年,贫下中农对他进行革命传统教育时,讲过反老石同志英勇战斗的故事。现在,他看到桂芸婶把这只牛角号拿到队委会上来,立刻领悟了耿岩明的用意,不由瞅了1眼范百勤。 范百勤看着它,父亲的音容笑貌和那已经逝去的岁月,顿时像汹涌澎湃的浪涛扑进他的胸怀里。父亲尸体的失踪,到今天还没有解开这个谜。 他两手压着膝盖,偏过头去,两眼盯着那只牛角号,脑子里默默地猜测着老耿为什么要叫掌掌她妈把它拿到会场上来,难道这牛角号同今天的事还有什么联系?他不由转过脸去,迷惑不解地望着耿岩明。 耿岩明指指牛角号,激动地说:“这只牛角号,过去老石同志拿着它,吹响过向土匪进攻的号声。今天,在农业学大寨这场战斗中,它提醒我们,号角要长鸣,要发扬过去革命战争年代那么1股劲,踏着先烈的脚印继续前进!” 听了耿岩明的话,尤林走到曾桂芸身边,百感交集地接过牛角号,轻轻抚摸着,心海里掀起阵阵思绪的波涛。 他又1次感到,受了1次深刻的教育。掂量着牛角号,用满怀深情和希望的目光凝视着范百動说道:“我们要把学大寨的号角吹得更响亮!” 范百勤啥也没说,愣愣地望着跳动的油灯火苗,心里充满着复杂的感情。 尤林想了想,凑过头去,小声地同范百勤交谈了几句。 范百勤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宣布道:“接下来,我们继续研究农业学大寨的规划,改造葫芦塘的具体办法,以及如何把青年,妇女,老人们更好地组织起来的问题。” 曾桂芸走了,干部们又继续深入地讨论着。 磨房里的灯光亮了很久很久,在沉睡的山寨中,犹如1颗夜明珠,在熠熠闪光······ 喧嚣了1天的石旮旯寨子静寂下来了。 圆圆的月亮像1盏天灯,高高地挂在黑黝黝的天幕上,洁白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下来,照得寨上光滑的石级路白花花的,照得茂盛的枝叶遮掩着的幢幢瓦房茅屋和连绵起伏的群山,都像披上了1层薄薄的白纱。 这是队委会开过的第2天,正是晚饭后的休息时间,从家家户户的门窗里,传出阵阵轻快的说笑声。老伯妈们在灶屋里洗碗涮锅。 姑娘们在猪圈前点着亮蒿喂潲,小伙子们在堂屋里编簸箕,箩筐。老伯们坐在竹椅子里抽着叶子烟摆龙门阵,年轻的媳妇抱着牙牙学语的娃崽逗笑取乐。 整个寨子,笼罩在恬静,安宁的气氛之中······ 座落在堰塘东头的知识青年集体户里,此刻却是静悄俏的,1点声音也没有。 月光斜斜地从窗口照进女寝室,姜晓晖正伏案给驻扎在东海前哨某海军基地的爸爸写信,汇报自己接受再教育的收获体会,决心把自己的青春贡献给山区的社会主义建设。 林元洁坐在床沿边,膝盖上摊着1本针灸穴位书,1手拿着1个塑料人体,1手捏着1枚银针,边看着书,边用银针在塑料人体上点点戳戳,钻研着针灸穴位。 整个寝室中,只有笔在纸上划动的“吵吵”声,和两个姑娘轻微而又均匀的呼吸声。隔壁的男寝室里,也静得出奇。 尤林,石思敏和邓成钢的床,靠着3面墙摆成了1个“门字形,3张床中间放了1只桌子。 桌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玻璃瓶、竹筒子、铁皮罐、小瓷体······ 每1个盛皿里,都装着从葫芦塘里取来的稀泥,只是有的掺了沙子,有的和着黄士,有的加了石灰,有的拌进灶灰······ 每种泥浆罐里,高低不1地都长出了嫩绿微黄的芽尖尖。 尤林兴趣浓郁地看着石思敏在桌前做着科学实验,脸上浮起1层由衷的微笑。几年来,为了贯彻毛先生“以粮为纲,全面发展”的方针,石思敏把1颗心全扑在农业科学研究上了。 如今,为了改造葫芦塘的土质,他又在日夜钻研,反复试验,默默地为农业学大寨贡献着自己的力量,这是多好的战友啊! 邓成钢站在石思敏的身后,发现有1只竹筒里的稀泥中,既没掺沙子也不拌石灰,竹筒下还压着1张纸条,上面写着,待做酸性对比试验。 邓成钢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走开了。 1会儿工夫,他兴冲冲地跑回寝室,凑到桌子前,1言不发地举起手里的1只瓶子,就往那只竹简里倒,顿时,1股酸溜溜的气味,钻入了大家的鼻孔里。 石思敏猛回头,1把抓住邓成钢的手,急问道:“小邓,你干啥子?” 邓成钢举举瓶子,指指压在竹筒下的纸条,把头1歪,眨巴眨巴眼,问道:“你不是要做酸性对比试验吗?” 尤林朝邓成钢手上的瓶子1看,原来是从灶房里拿来的1瓶醋,不禁哑然失笑。 石思敏真是哭笑不得,对这个粗心的战友只得摇摇头,轻轻说1声:“你呀,好心帮倒忙。” 邓成钢搔着头皮,“嘿嘿嘿”憨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从门外传来1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1个人穿过堂屋,直冲进男寝室,人没站定,便急叫了1声:“尤林,快······快去!” 邓成钢定睛1看,气喘吁吁地站在面前的,正是楞小伙子郭胜虎。 尤林见他急得火烧眉毛的样子,十分诧异,忙问:“胜虎,发生了啥事?” 郭胜虎抹了1把头上的汗,急切地说:“刚才我们民兵巡逻,走过寨外坡土,发现集体种植的天麻被挖掉了很多。民兵班长已报告云亮哥去了。” “集体的天麻被挖掉了?” 尤林有些怀疑,哪个有这么大的胆?他马上又问郭胜虎道:“你们发现有可疑的人吗?” “没发现。”郭胜虎摇摇头道。 “走,看看去!”凌枫1扬眉,果断地说。 两人的对话被姜晓晖和林元洁听到了,姜晓晖拉了1把林元洁,说声我们也去,就跟着跑出了屋。 6个人沿着上坡的小路,疾速地赶去,他们在坡上碰到了程云亮,“花茨藜”等男女民兵。 在1块阴湿背风的土头上,流水似的月光照亮了培育天麻的地块,好多天麻茎叶被拨在1边,黝黑潮润的泥巴被挖松了,1个坑连着1个坑,这块地里的天麻大部分被挖走了。 “你看!”郭胜虎指着密密的土坑,连声叹着说,“被偷得这么多啊!” “准是不少人1起偷的。” “起码有好几背兜呢。” 大家7嘴8舌地议论起来。 这时,“花茨藜”发现地边有两条深深的胶轮车辙印。 大家1辨认,是综合场的车子。 尤林细心地看着地头,思付了1会,说:“这天麻不像是被偷的。你们看,挖得很有计划,有些被踩倒的未成熟的天麻,还给培上了土呢。” 程云亮也看出道道来了,他指指地上,怀疑地说:“会不会是综合场副业组干的?” “哦!”郭胜虎猛1拍大腿,立刻想起了啥,说,“对了,往常我爸爸总比我先回家,今天落黑了才进屋,身上沾满了泥巴,怕是他们挖的哩。” “这1说,事情更明白了。“花茨藜”姑娘气呼呼地嘟着嘴,1跺脚说道。 第285章 可疑的黄医师 “副业组也真怪,天麻干啥白天不收,非要等天黑了才偷偷地挖呢?” “是啊!为什么白天不收呢?” 尤林心中也觉得这情况很奇怪,联想到黄暮林分管副业组的工作,使他感到,昨天支委碰头会上作出派人进副业组的决定,是非常及时和必要的。 1阵风吹来,带着丝丝寒意。 这些小青年,谁也猜不透副业组打的什么算盘,1个个都不敢轻易下结论。 挥了挥手,尤林说:“等回去再摸摸清楚!” 大家下了坡,回寨去,刚走到垭口,石思敏忽然停住脚步,朝远远的葫芦塘仔细观察了1阵,低声说:“你们看,塘边有人!” 这1说,人们都向葫芦塘望去。 皎洁的月光下,塘边,果真有个黑点子隐隐约约地在蠕动着。 程云亮立刻说:“分两路,插到塘边去。” 两路队5就象箭似地向坡下冲去,随着渐渐接近了葫芦塘,月色里看得更清了。 那黑影也象发现了有人在往塘边跑来,急急忙忙地往塘坎上走。 两支队5越跑越快,离塘边只有2十几步了。 刹那间,十几道手电光像十几把雪亮的长剑,交错着射到葫芦塘边上,不约而同地汇聚在黑影的背上。 程云亮跨前1步,大声问道:“是哪个?” “啊······啊······是我,是我啊!” 那黑影在1棵老白栎树下连声答着。 尤林借着手电的光仔细1看,属下的黑影正是黄暮林。 就见他的脸皮冻得发紫,上下牙齿不停地“达达”打架,两条裤腿从膝盖上到底下,糊满了稀泥巴,裤管上“滴滴答答”淌着泥水。他伸手挡着射向他眼睛的手电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呀,说不巧,真不巧,刚给外寨1个病人看诊回来,黑古隆冬的,1失脚,就跌进这烂泥塘去了,真叫悔气啊!” “花茨藜”眼珠1转,嘴巴不饶人地说:“哎哟,黄医师,要是你得了勾魂病,那可咋办啊!” “啊······啊······”黄暮林被说得脸上火辣辣的,嘴巴里头光“啊啊”着,回不出话来了。 尤林心中暗暗寻思,这个黄暮林经常夜出看诊,对石旮旯团转地形都很熟悉,难道真的是不小心跌进塘里去的吗? 他细心地又打量了1番,发现黄暮林穿的1双布鞋面上半湿半干,又没沾泥浆。这怎么能使人相信他说的是事实呢? 尤林想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随便又问了1句:“黄医师,今天你没得让副业组的人去收天麻?” “收天麻?”黄暮林啧啧嘴,说,“收······是该收了,可队上集中力量要改造葫芦塘,腾不出人手来啊。” 说罢,摇摇头,走了。 尤林觉得黄暮林在耍花招,不由警觉起来。 从今夜发生的两件事,使尤林想起昨天耿岩明临回县前说的话,不能把改造葫芦塘单纯看作向大自然作斗争,头脑里的阶级斗争那根弦,该拧拧紧! 尤林觉得应该趁这机会提醒大家。 他迈动了1下步子,提议道:“来,我们烧堆篝火,1块聊聊吧。” “好哇!” 立刻有不少人到附近林子里去拾干柴火了。 1会儿,干柴枯草在葫芦塘边堆了起来,尤林从衣袋里摸出包烧饭用的火柴,俯下身子,拢齐干枯的树枝,“嚓”1声点燃了火。 火焰烧起来了,人们把树枝、枯叶不停地添加上去,篝火越烧越大。 大家围着篝火坐了下来。 夜风,像是1把巨大的扇子,忽悠悠地把篝火揚得旺旺的,火舌高高地窜向空中,照得1张张年青的脸,犹如涂上了1层鲜红的油彩。 望着旺旺炽炽的篝火,尤林沉思了1番。他觉得,从黄暮林最近的1些言行来看,虽有不少疑点,但没进1步调查了解之前,不宜过早提出来摆谈。 想了想,便寓意深长地说:“这篝火,熊熊烧起来了,可我们得防有人泼冷水浇灭它啊!学大寨也是这样,有人不理解,会阻挡我们,也会有人别有用心地搞破坏。但是,既然毛书记亲手把农业学大寨的火种点燃了,这烈火就不会熄灭!” 众人听了直点头,不少人朝篝火堆里又扔进不少树枝,希望火焰窜得更高1点。 接着,尤林又从刚才发现天麻被挖,黄暮林夜晚出来,“跌”进葫芦塘这事谈起,讲到昨天队委会上的争论,以及最后制定了石旮旯学大寨的初步规划,作出了改造葫芦塘的决定。 尤林的话语和熊熊的篝火烤热了每1个人的心,大家意气奋发地议论起来。 “花茨藜”坐不住地跳起身,眉飞色舞地说:“青年就该先带头!尤林同志,你说说,具体怎么个干法?” 众人都感兴趣地往尤林身边凑了凑。 尤林朝大家点点头,1手按着膝头,1手比划着,精神抖擞地说:“经过大家献计献策,初步已经有了1个打算。葫芦塘长年求汪汪,大旱都不干,是因为通地下水。李智慧上次下塘,已经发现了隐藏的水眼了。 所以,第1步,先要找出所有的水眼,探明地下水流向,然后,截断它。第2步,把沙土坡的沙土和大量石灰掺和进葫芦塘,改变它的土质。第3步·······” “哎哟,这是要大干1场啦!” 尤林的话还没完,邓成钢就高兴得连往火堆上加了好几根柴,神采飞扬地叫了起来。 “是啊,要有个照相机就好了。拍1张今天葫芦塘的照片,留个历史纪念。” 不爱多说话的石思敏,这时却微笑着伸手指指天上的月亮,说:“这不是照相机吗?它对准着镜头,等待拍摄石旮旯新貌的照片哩。” 邓成钢却大大咧咧地挥着胳膊,说:“等我们把葫芦塘改成了大寨田,种下小石试验的高产谷种,秋后打下的粮食堆成了山,那时爬到粮山顶上,1搂手,月亮就掉进我们的怀里来啦!” 大家都被邓成钢绘声绘色的话逗笑了,连1直绷着脸的林元洁,也悄悄地瞥了他1眼,抿嘴乐了。 邓成钢带有浪漫色彩的话,引起了姜晓晖丰富的联想。 她扬脸望着象玉盘似的月亮,胸中跳出1首山歌来,1轮明月挂天上,好比1枚大奖章,战天斗地英雄汉,摘下月亮戴胸膛······· 听着山歌,望着窜腾跳跃的篝火,尤林信心满怀地说:“好啊,干柴烧起的烈火,也没得大家的心火旺啊!不过,学大寨,光心火旺不够,还得眼明亮,那我们的斗争才会象打锤1样,锤锤砸在点子上,啥子顽石也抵挡不了我们的力量。” “说得好!” 忽然,身后有人硬声朗气地说。人们回头1看,惊喜地扬起双眉,不由地1起叫道:“鲁城大叔!青云大伯” 鲁城和曾青云笑咪咪地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火光映得他脸上红通通的,1阵山风吹来,掀起了曾青云的衣襟。 尤林抢前1步,拉着鲁城和曾青云的手,关怀地说:“老鲁,青云大伯,这么冷的夜,你们咋出来啦?” 曾青云扬了扬手里的火铳,说:“这些日子,怪事出得多。耗子咬枕头,哪能睡得住安生觉?屋头坐不住,我出来巡查巡查!” 邓成钢抢着说:“那也不用你来巡逻啊,站岗放峭,有我们民兵呢!今晚天冷,风又大。” 曾青云把火铳往肩上1背,捋了捋胡子,风趣横生地说:“嗨!仗着你们年轻,就信不过我这老汉?告诉你们,我这1身骨头,医生给诊过,说叫见风骨,就爱吹风。莫管顶头刮来的狂风,脚底扑来的阴风,暑天的热风,腊月的寒风,这身骨头呵,越经风吹越硬实啊。” 青年们都听出了曾青云的话中含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头1阵阵激动。 尤林1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心中暗道:“青云大伯,我明白你的心了!我们年轻人的骨头还嫩,该多经经风吹,也炼就1副钢打铁俦的‘见风骨’!” 曾青云和鲁城在簿火边坐下,熟练地用1根长树枝拨了拨火堆。 桔红色的火焰,带着无数颗飞扬的金星,欢快地窜腾起来。 尤林挨近曾青云和鲁城,把刚才发现天麻被挖,黄暮林“跌”下塘的情况151十地说了1遍。 曾青云听后,低头想想,在尤林耳边说了两句,“呵呵”1笑,转脸对着围坐在周围的青年说:“你们都在议论改造葫芦塘的事吧。” “是啊!”邓成钢1挥拳头,“哼,有人却打心眼里不舒服!” 曾青云拍拍邓成钢的膝盖头,说道:“吃口饭,还会有沙子磕牙啊。学大寨,能顺顺当当?今天的事,正说明了这1点哪!” 曾青云说着,觉得年轻人不知道葫芦塘过去的斗争史,很有必要补上那1课。他深深感叹地说:“提出改造葫芦塘,这是第2回了。第1回,是人民公社成立没多久。那年的事,云亮最清楚。” 程云亮记忆犹新,他狠狠地往火堆里扔了块疙瘩柴,愤愤不平地说:“那天发生的事情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那回山寨里村民闹腾着要改造葫芦塘,我们小青年已成立了突击队。可当时的公社组织委副书记章知斌,又哄又吓,说啥子脑壳发热吵,塘里有勾魂病菌不晓得?硬说这是把社员往火坑里推。他狠狠地训了百勤叔1顿,又勒令解散突击队。” 第286章 站前部署 尤林两手搭在膝盖上,沉思起来。他明白青云大伯通过云亮回忆那段往事,是要告诉我们,昨天的斗争,今天还在继续! 众人不停地往火里加着柴棍,篝火越烧越旺,人们的话头也越来越热了。 从昨天的教训,讲到今天的斗争,展望到美好的明天。 尤林扬起被火光映照得红通通的脸,动情地笑笑,活音激动地说:“周先生根据毛书记的指示,在4届人大上向我们提出了战斗的目标,这是1张4个现代化的社会主义祖国的宏图哪!我们改造这穷山沟的山山水水,不过是在这张宏图上,描上我们的1笔啊!” “说得好!说得好哇!”曾青云满脸是笑,眉宇舒展地连连点头,“为画这张图,老石大伯洒过血,贫下中农淌过汗,就盼着能看到这1天哪!为了社会主义祖国的美好明天,毛书记和周先生天天在费神操心,我们要让他们老人家高兴,放心!就是舍出浑身这1百多斤来,也要拚命干哪!” 大家听着青云大伯的话,心头激动万分。 石思敏眼里光闪闪。他张口只轻轻说了1句话,1股灼人的青春热气就从胸中扑腾而出:“打不死老胡不下山。尤林同志,我们在山区干1场!” 邓成钢跳了起来,跃跃欲试地说:“干要干个痛快!斗要斗得有力!这回,我们也成立个突击队!” “好哇!我举双手赞成!”姜晓晖连声同意。 众人跟着纷纷嚷道:“要得!” “尤林,你这个支部书记,支持不支持这建议?”“花茨藜”仰脸问道。 其实,队委会上,已经作出了组织突击队的决定,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程云亮。现在,群众提出来了,正好宣布。 于是,凌讽回过头,对程云亮说:“云亮,成立突击队,你来当头头。” “对。云亮哥,你来当头头。” 听了尤林的话,大家情不自禁地纷纷跳起来,兴高采烈地围着程云亮。 程云亮对大家“嗬嗬嗬”笑着。 林元洁按着胸口,心在“怦怦”直跳。 她可没想到,群情这么激奋。想想自己却听信黄暮林的话,到塘边来插牌子。这不是揪着草绳当蛇打,上了当吗? 寡言少语的石思敏,掏出1个小本子,说:“要参加突击队的,报名!” 这1下,就像是群蜂炸了窝,大家“呼啦”1下围上来,争先恐后地抢着报自己的名字,嗓门1个比1个叫得响,喊得脆。 郭胜虎冲着石思敏楞头楞脑地叫喊道:“小石,把我的名字写上!” 邓成钢却在1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你也想参加突击队呀,嘿,还得考虑考虑呢。” 郭胜虎急了,睁大了眼,问:“我不缺胳膊不少腿,哪点不合格?” 邓成钢脖颈1拧,伸出右手食指,在郭胜虎鼻尖上按了1下,说:“你呀,刀没刃口,剁块豆腐都嫌钝,斗争性差着点儿。” 郭胜虎1听,委屈得鼻子都酸了:“啥子,我没得斗争性?你趴屋顶上瞧人,把人都看矮了。” 邓成钢理由更充足:“哼!你老子满脑壳的资本主义思想,你斗啦?还不是1个瓦盆里喝汤,挨得紧。” “这·······” 郭胜虎说不出话了,心里不由地涌上1股对他爸爸强烈的怨恨感。他抑制着自己的感情,触动心境地说:“你看着吧,到底哪个是面糊人!” “花茨藜”话更刺人,不冷不热地说:“8哥叫得山响,总没鹰飞得高。是面糊,是泥捏,就看你做的。” 鲁城却拍拍邓成钢的肩头,说:“嗨,骏马没腾起4蹄,哪个也不能断它不是千里驹啊!” 尤林也热情地对郭胜虎说:“小郭,农业学大寨,多1个人,就多1分力量。那你就参加·······” “突击队。”郭胜虎抢着说。 “综合场副业组。”尤林笑笑说。 “啥子?”郭胜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望着凌讽,问,“学大寨,为啥不让我上改天换地的战场,偏去综合场呢?” 尤林的脸色是城恳、严肃的,他冷静地说:“学大寨,要以粮为纲,全面发展嘛。不是不要副业。但是,眼下副业组里有人想走歪门斜道,那里,也是个成场。这是队委会研究决定,交给你的特殊任务呀!” “特殊任务?”郭胜虎喃喃地重复了1遍。 鲁城说:“你先了解1下,今晚天麻是昨个被挖的?” 尤林那满怀信任和期望的目光,亲切地望着郭胜虎。 郭胜虎沉吟了1阵,才点了点头,说:“那······就试试看。” 这时,曾青云象开玩笑似地用手肘触了触石思敏,诙谐地说:“小石,我这老‘青年’,你们突击队也得收下哪!” 石思敏说:“青云大伯,你年纪大了·······” 石思敏没说完,曾青云“呵呵”笑着说:“你嫌我老不是?嘿嘿·······老有老的用处嘛!” 尤林深知,青云大伯是个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老赤色革命组织队员,突击队,当然应该在老1辈的指导下战斗!他欣喜地拍着长满茧花的巴掌,说:“青云大伯,急流放筏,还得你来点篙哪!” 大家也兴奋地“劈劈拍拍”拍起手来。 火热的篝火,火热的誓言,火热的红心,融合在1起,使气氛热得要升华了。 忽然,树林子里响起1阵“扑索索”的搧翅声,只见1只色彩斑斓的长尾巴锦鸡,从人们的头上飞过,1头扎到火堆上去。 “锦鸡!”“花茨藜”喊了1声。 猛地,邓成钢象道闪电流星1样,不顾1切地迅猛向火堆上扑过去。 “当心火烫!”曾青云大声提醒道。 天不怕,地不怕的邓成钢,哪管这些。 他1伸手,从火里掐住了惊恐万状的锦鸡脖子。 锦鸡先头还“咯咯咯”乱啼着,脖子1被掐住,再也叫不出声了,便死命地蹬腿拍翅膀,直扬得火星4溅,烫得邓成钢张牙咧嘴,赶紧拎着锦鸡跳离火堆。 当大家围上来观看邓成钢手里的猎物时,他忘了烫痛,眉飞色舞地说:“嘿嘿,刚成立突击队,它就来凑趣,特地赶来慰问我们哪!” 这真是1只美丽无比的雄锦鸡,它头顶上散覆着金黄色的细长羽毛,后颈那棕色的毛却象披肩1样围在脖子上,它的背上是浓绿色的,而腰腹部却是深红的,尾巴上黑褐和桂黄色相间成斑斑点点,到尾巴毛顶部又变成了赭色。 它瞪着溜圆的眼睛,十分惊慌地望着围在它周围的人们。 对啥事物都喜爱从科学角度去分析1番的石思敏,用手指轻轻拨了拨吓慌了的锦鸡脑壳,好奇地说:“嗨,过去只晓得飞蛾扑灯,竞还有锦鸡扑火呢!” 曾青云眯起眼笑了:“锦鸡嘛,就这傻性子,暗中见了光,连命都不要。” 尤林深有感触地说:“比锦鸡憨的还有呢,有人扑楞着黑翅膀,妄想搧灭学大寨的烈火,只能像锦鸡那样自取灭亡啊!” “说的对!”程云亮1拍大腿。 郭胜虎扯来根细藤,帮着邓成钢把锦鸡捆扎起来。邓成钢眼珠1转,放下锦鸡,扭头跑进树林子,1会儿,抱了1大捆枯树枝出来,1边朝篝火上扔,1边兴致勃勃地说道:“把篝火再烧大点,让它多飞几只出来。” 林元洁听了“扑哧”1笑,撇撇嘴说:“过去有个‘守株待兔’的憨包;今天呀,又见了个‘守火待鸡''的傻小子!”大家哄然大笑。· 尤林触景生情地想:“是啊,如果把每个人胸中奔社会主义道路的心火,都旺旺炽炽地烧起来,啥子阶级敌人,啥子资本主义,都将象扑进火堆的锦鸡1样,没得个好下场!” 夜,越来越深了,月亮已经落到了西山巅上,柔和地撒下最后1片洁白的月光。 邓成钢今晚特别兴奋,他欢快地说:“尤林,云亮哥,看今天这劲头,大家都嗷嗷叫,明天,就开上葫芦塘,痛痛快快地打它个漂亮仗!” 尤林目光闪闪,深沉地说:“怕没得这么痛快吧。眼下这1台戏,才闹开场锣鼓,思想上要有充分的斗争准备哇!” 曾青云赞同地点点头,望着眼前这1帮精神抖擞的年轻人,意味深长地说:“对,好戏,还在后头呢!” 夜深人静,风儿轻吹。然而,正是在这静寂中,孕育着两个阶级的激斗鏖成! 第2天,郭胜虎1早就起来了。他匆匆地舀水洗了脸,走到洒满清脆悦耳的鸟鸣声的院坝里。他的心,仍然被昨晚篝火边的情景激动着。 “急死驴”的家,很有气派地座落在寨子南头1墩石头屋基上。 1条鹅卵石夹灰沙铺就的小路,穿过1小片青翠欲滴的龟甲竹林,弯弯曲曲地1直通到碧枝拂檐、绿叶掩顶的朝门前。 这1小片自留竹林,是“急死驴”得空就精心管理的。文化大运动前,光把龟甲竹削制成漂亮的手杖拿到场上去卖,就使他满满实实地捞了1大把。 进了朝门,是个十分宽敞的大院坝,地上铺了1层石灰岩,即使下场雨,雨过没多久,地面就会被石灰石吸干。 第287章 父子争吵 院坝西头种了几棵粗壮的桃树,枝丫修剪得整整齐齐。 桃树下挖了1口6、7尺见方的小养鱼池,鱼池上搭了竹篷架,竹篷架上爬着葡萄藤,碧绿的葡萄叶盖满竹架,给池鱼遮着太阳的光。 十几尾尺把长的草鱼静栖池底,而活泼的鲢鱼不时跳出水面,在清澈的鱼池里泛起1个又1个的水圈。院坝的另1头,盖着猪圈、羊圈、鸡舍。 5级高的青石台阶上,座落着1幢齐崭的青瓦白墙房子,屋脊翘起,抹上石灰,特别显眼。 门是楠木的,用桐油涂得亮光光。 堂屋里青砖铺地,两边厢房铺着杉木地板。用“急死驴”的话来说,这住房是从大副业捞出来的。 说到捞,“急死驴”是1“绝”。龟甲竹上捞,家畜家禽身上捞,挖山货捕小兽也是捞,就说院坝头那几棵桃树吧,每年得摇落1次钱…反正,1粒芝麻过他手,不挤出1点油星星来绝对不撒手。 “急死驴”常为自己“捞”出来的这幢砖瓦大房洋洋自得。他经常对人说:“个人、集体要想富,捞字上面下功夫。” 可是,郭胜虎站在院坝里看着这1切,总觉得有1种说不出的味道。 “吱呀呀······”朝门响了1声。 “急死驴”1手狠劲地搔着蓬乱的头发,走了进来。 看得出,他脸还没洗,眼角上留着眼屎。 林月秀推开灶屋的方格格窗子,伸长脖子探出头来,不高兴地问道:“你1早蹿到哪里去了?菜园子还等着淋粪哩!” 往常,“急死驴”搞自留地时,恨不得长出3条胳膊6只手来,可这回,他却只回答1句:“到黄医师家去了。” 说完便走到郭胜虎的身边,问道:“胜虎,今天,你到副业组去干活了?” 郭胜虎心想,大概尤林已经跟综合场讲过,所以,老爹晓得了。他不声不响地点点头,心里却不屑地哼了1声,“要不是领导给我的‘特殊任务’,我才不干呢!” “急死驴”见儿子点头答应,心里暗暗高兴。 因为,他是有自己的盘算的。 社教运动使“急死驴”的会计大权旁落以后,他1直耿耿于怀。这次,李智慧1病倒,黄暮林便话里有话地偷偷对他说: “老郭,鸡母出窝快捡蛋,机会难得啊。你没得想过,重新争取为集体干点事啊。” 这话说得“急死驴”心头霍霍动,肚里拨拉起了小算盘,心里想,黄医师是综合场的副场长,大小是个干部吧,说话起点作用。 再说,他同县物资局的干部章知斌熟悉,大队长又信得过他,只要他帮忙,几下里使劲,我再在大队长面前卖劲地干,重新上台当会计,还不是3个手指捏田螺,十拿9稳的。 这么1想,过去当会计时占到的便宜,过得松闲的日子,似乎又回来了。 “急死驴”这些天里,做梦也在摸算盘珠,跑黄暮林家可脚勤了。 昨天傍晚,黄暮林授意他去挖集体的天麻,趁今天去县里赶场,可以多卖几个钱。今天1早又说,大队长有个重要任务布置下来,让他俩去完成,“急死驴”听了,高兴得直拍大腿。 黄暮林却阴阳怪气地说:“老郭,队委会决定让胜虎也参加副业组了,你可得管住他呀。胜虎是个好小伙,就是没得头脑,爱跟着那些知识青年闹腾。不瞒你说,尤林对你的意见可大呢,说你老郭满身铜臭,资本主义思想严重,要胜虎跟你老子划清界限呢!” “啊?”“急死驴”吃惊地望着黄暮林,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啥,这话我本不想讲啊。老郭,你莫把它搁在心头啊。”黄暮林眨了眨眼,转身走了。 “急死驴”正回想着这1切,郭胜虎突然问道:“老爹,队上的天麻,昨天夜晚是你们收了?” “是啊。就为了趁今天县里的赶,赶场天去卖,昨天把我累得够呛。今天你就跟我去卖······卖天麻。” 郭胜虎不明白地问:“公社里国家收购站天天开着门,卖集体的天麻,为啥得到县里去赶场?” “急死驴”望着郭胜虎,“嘿嘿”两声,微微晃了晃脑壳,用神秘的口气说:“胜虎,今天的事儿啊,可是千丈深、深的洞洞,你摸······摸不到底细了。” 郭胜虎听了这话,觉得有点异常,联想到尤林昨晚上提醒大家要警惕的话,他不由地仰起脸,十分奇怪地望着自家的老爹。 “急死驴”得意洋洋地对郭胜虎说:“憨小子,赶场天去······去卖,集体可以多·······多捞进票子嘛。” 郭胜虎大吃1惊,叫道:“啥子?你要把集体的天麻拿到自由集市上去卖高价?” “这有啥大,大惊小怪的,集体收入多······多了,社员年终分配也多嘛。”“急死驴”不以为然地说。 郭胜虎火了,叫嚷道:“你们是要走资本主义道路,我不去!” 父子俩的对话,被灶屋里的林月秀1句1句都听在耳里,见郭胜虎直脑壳拐不过弯来,便赶紧从灶房里跑出来,1边撩起围襟擦着双手,1边心急口快地说:“胜虎,乖娃儿,莫说你爸爸是为了队上好,对我家也有好处哇。这可是综合场派下来的任务,没得错。跟你爸爸去吧!” 郭胜虎没吭声,却把身子1转,把背脊对着林月秀。 林月秀晓得郭胜虎没悟过神来,便又绕到他面前,双手绞着十指,昂起胖胖的脸盘,说:“斑鸠肉香,哪个不眼馋?你1个娃儿家,真不晓事。为集体办事,错不了。” “大家都要改造葫芦塘,为学大寨出力,你们却只顾眼前利益,还要点脸部?”郭胜虎气鼓鼓地说。 “急死驴”已经听得1肚子气,可还硬憋住劲,想说动儿子的死心眼。 “胜虎,李智慧这······这会计病倒了,你老爹我还要争······争取为集体于点事呢!你跟着我好好在副业组干,赚几大叠票·······票子,给尤林他们看看,到底是下·······下葫芦塘强,还是搞·······搞副业的油水多!” “啊?”郭胜虎没想到,今天老爹叫自己去卖天麻,背后还有这样的花巧!他是想同改造葫芦塘唱对台戏啊!郭胜虎憋在肚子里的气1下子全爆发了。 他鼓起了嘴,1口回绝道:“不去,就不去!就是金蛤蟆,银田鸡,我也不去逮!” “那······那你要干啥?”林月秀也沉不住气了。 “学大寨!大干社会主义!实现4个现代化!” “急死驴”眼见长得武高武大的儿子,1身好力气,却不肯为自家流汗,硬要把劲使到葫芦塘里去,真是气不打1处来。 他歪着脑壳,左手报腰,右手点着郭胜虎,恶声恶气地叫道:“你是我的儿子,得归······归老子管!你是副业组的人,得归综合场派活!吃了早饭,就1起去······去赶场。” 郭胜虎回答得更干脆:“我是人民公社社员,听毛先生,听赤色革命组织的!” 林月秀在1旁见父子俩顶了牛,急得两手不住地搓揉着围襟布。 她有心帮“急死驴”说两句,又怕憨性子的儿子发作。 想了想,林月秀伸出手,1把拖住儿子的胳膊,用7分哀求3分劝说的声调,对他说:“胜虎呀,你莫老跟在那帮子知识青年后头乱闹哇!你也生着两只耳朵,就没得听到寨上有人在说,智慧的病变重了,是林元洁给她吃错了药才造成的吗?姜晓晖又爱跟大队长闹。邓成钢那野火性子,啥祸闯不下?都说石思敏聪明,我看他呀,整天价没完没了搞啥子试验,是个木瓜脑壳。尤林说不定啥时也要栽跟斗呢。你去学他们的样,到时候,还不是1起落下水头去。他们是大城市里来的,说不准哪天拍拍屁股走了。你可咋办哇,吃不了也得兜着走,把我们1家人都拖累啦。听妈的话,莫去争那1身膘,到头受人宰。” 郭胜虎听林月秀说了这1番话,脸都变了色。看自己的妈,端着个竹箩,净淘些胡话,把知识青年都说成了啥呀。 郭胜虎不由地唬起脸,满肚子不快地说:“妈,你咋乱嚼牙根子啊,葫芦花都叫你说成是黑的了!知识青年在我们石旮旯,奔的是正道,哪像······” “正道,正道,你晓······晓得啥子叫正道?”“急死驴”弹出批杷般大的眼珠子,截断了郭胜虎的话头,吼道,“饿······饿你3天,你就馋嘴啦!告诉你,今天你要不······不跟着我去卖天麻,老子就不许你再······再踏进这院坝的门!” 郭胜虎再不想跟他们磨嘴皮嚼牙根了。他转了转眼珠,忽然心头有了主意,赌气地说:“好!你不要我踏进这院坝的门,我就走!”说着,甩手扭头就走。 见儿子这模样,林月秀追了两步,担心地说道:“胜虎,你莫走,有话好说嘛。” “急死驴”的瘦驴脸扭歪了,摆着做老子的威严,大声命令道:“你给我站······站住!” 郭胜虎的犟牛性子1上来,8根缰绳也拉不回来。 他理也不理,仍往门外走。 “急死驴”见治不住儿子,窜到前头,死死地横身堵在门口,暴跳如雷地叫道:“猪蹄子煮1百滚,还得朝·······朝里弯。你个憨脑壳,胳膊肘咋就个尽往外······外拐啊?” “胳膊就得往社会主义道上使劲,不能朝歪门邪道上拐!”郭胜虎推开挡道的“急死驴”,冲出朝门,又回头甩了1句:“圆囵葫芦1劈两,你们啥时不抠掉私心芽子,我就不踏进这朝门1步!” “气·······气死我啦!”“急死驴”只觉得头皮发麻,两眼都瞪直了。 第288章 树生娃 林月秀看看气歪了嘴脸的“急死驴”,再瞧瞧冲出门去的儿子,像当头挨了1棒。 她急得直叫:“胜虎,你回来!回来!” 郭胜虎连头也不回,身影拐过青竹丛,倏然消失了。 林月秀站在朝门旁边,不知所措。 “急死驴”蹲在院坝中间,目瞪口呆。 过了好半响,林月秀才像大梦中突然醒了过来,发疯似地冲到“急死驴”身边,拖住他,拚命地摇着他的手臂,哭嚎般地急叫道:“都怪你!都怪你!对他那么凶,现在咋办啊!” “急死驴”怔了1会,忽然想起黄暮林说的,尤林要胜虎同自己划清界限的事,顿时怒从心起,他斜睨了泪水糊脸的林月秀1眼,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拧着脖子叫了起来:“我找大队长辨理去!撵狗不能往死·····死洞洞里撵,逼人不能朝墙······墙旮旯里逼。他尤林挑······挑拨我们爷崽俩,要胜虎同屋头划清界限。如今,闹得家庭不欢,我咋能忍得下这······这口气!” 说完,“急死驴”1甩膀子,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望着“急死驴”跑出去的背影,林月秀叹口气,心中像十5只吊桶打水,7上8下的林月秀没心思再做家务,失神落魄地呆坐了半晌,听到院坝外有声响,满心以为是儿子回来了,跑出朝门1看,没人!林月秀干脆甩下家务,出门找儿子去了。 春天的早晨,山青,树绿,天蓝,云白······万物都显得生气勃勃,欣欣向荣。 春风轻吹,秧田头的芽苗张开了嫩唇,探着脖颈往上长。 芽心间,还顶着水银球般的水珠,似乎在告诉人们,这新生的萌芽是在风雨中舒展开来的,莫看青嫩的尖尖叶芽,它蕴藏了多么强大的生命力啊! 林月秀没去看这1些,步履匆匆地擦过秧田边,径直向前走去。 1只老鸦,低低地掠过寨路,飞上1棵皂荚树,冲着林月秀“呱呱”叫着,好像在嘲笑她。 老鸦噪聒的叫声,惹得林月秀心烦意乱。她抬起眼皮,瞥了1眼皂荚树上的老鸦,啐了1口。 啐完,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刚转过屋角,走到水井并边,忽见劈面走来1个人,抬眼看去正式尤林。 想到自己的男人刚才说的,是尤林要胜虎同屋头划清界限,闹得他们家庭不和,林月秀不禁心头也来了气,便横着身子,故意装作没看见尤林,手指着井台边两只竖冠立毛正在酣斗的公鸡,指桑骂槐道:“1清早啼得满寨不安宁,又到井台边来耍威风。是不是非要啄光了毛,才死心哪!” 林月秀怕尤林没听懂,又加了1句:“哼,不在窝边找吃,到人家院坝里扒士啄食,不要脸!” 尤林是精明人,听出林月秀话里带刺,便放开步子,迎着走上去,笑咪咪地问:“大婶,今天咋跟鸡怄气呢!” 林月秀也斜着眼瞅了瞅尤林,1见他脸上挂着笑,心头更来了气,心中暗骂:“好哇,你挑拨了人家家庭不和,还要装出1副正经相来!我呸!不要脸!。” 林月秀索性1转身,朝着尤林尖声拉气地说:“哼,饭甑隔筲箕,人心隔肚皮嘛。你1个当书记的,心里会没个数?” 尤林见话锋直冲自己而来了,真有点莫名其妙,他知道这里头1定有名堂,非但不生气,反而不慌不忙地说:“大婶,我有啥错处,你尽管提意见。灯不点不亮,话不辩不明,莫掐桠打枝地说拐弯话。” “我掐桠打枝?”林月秀指着自己的鼻子,跺着脚嚷道,“哼!有人还想砍树创根呢!” 尤林瞅着她这架势,心里寻思林月秀这人,以往对干部从不顶撞,而今天,却1股怒气直冲着自己,又不说出原委,使自己颇为感到为难。 想了想,诚恳地说:“大婶,你听我说······” “再听你的话,我家都绝根了!”林月秀气咻咻地打断了尤林的话。 这1下,尤林简直不知说啥好了。 正在这时,曾青云腋下挟着1大捆削好的差不多长短的青竹竿,走过井台边,见林月秀唬着脸,高声大气地冲着尤林说啥子,便放下竹竿,跑过来问:“嗯?月秀,你这吃了火药不是,说话咋火爆爆的?” 林月秀1见曾青云大叔,1肚子的不满都倒了出来,颤声颤气地说;“青云叔,你看我家倒楣不倒楣,胜虎那愣小子,不晓得听了哪个大花脸的挑拔,说要跟屋头划清界限,跑了!” “跑了?跑哪去?”曾青云也十分奇怪。 林月秀朝尤林1翻眼:“你问他!” 尤林上前1步,说:“大婶,你家到底发生了啥事,你说说明白嘛。” 林月秀心里暗暗想道,藤不缠树,树倒缠藤,你想套我的话?哪能把叫胜虎到场上去卖天麻的事给抖落出来啊。让你知道了,又要满寨打锣了,羊肉没吃惹身膻,那可划不来。 想到这,她只是1梗脖子说:“不是有人挑拨,胜虎咋会不听他爹的话,在屋头闹不和,离家出走?说1千,道1万,哪怕把丝瓜说得开白花,让胜虎跟着你们闹腾,我就是不依。” 曾青云听出名目来了,他说:“月秀,我看真是有人在挑拨,莫上人家的当,得醒醒神啊!” 林月秀气不过:“青冬云,我家闹不和,你也心头高兴。” 尤林插上嘴说:“大婶,暗中高兴的人,是有的。李智慧病倒,有人高兴。你不让胜虎大干社会主义,有人高兴。石旮旯不学大寨,有人更高兴。大婶,就是那号人,不想让贫下中农过安生日子,盼着暗无天日的旧社会回来!” 林月秀愣住了,心想:“如今咋还有那号人?” 曾青云心痛地摇摇头,对林月秀说:“小尤说的句句是实在话,你呀,还不信。莫把鬼当人,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哪!你昨不想想,没得毛先生和赤色革命军,没得社会主义,你这个当年的‘树生娃’,能有今天这好日子过!” 1听“树生娃”3个字,林月秀猛地1震,刚才还理直气壮的,现在却1点1点地在泄气了。 尤林听到“树生娃”3个字,也十分意外,不知是咋回事,询问的目光,不由地投到了曾青云的脸上。 曾青云望望林月秀,觉得正是教育她的机会,便缓缓地说道:“多少年,没提起它,你大概把它忘了吧!” 于是,曾青云语调沉重地讲起“树生娃”的来历。 那还是4十年前晚秋时节,岩鹰山区遇上了特大山洪,团转上百里地的包谷,荞子,都泡进了水里。可是,山大王、地主老财们催逼租粮,如虎胜狼,非但颗粒不能少,而且还变本加厉,趁机豪掠。 远远近近的寨子上,4出逃荒要饭的人,结伴成群。 在峡谷里,山岭上,树林边,常常会看到1具具饿尸横卧竖倒,有的还被豺狗恶狼撕开了肚皮,吃掉了手足。 这1天黄昏,从两山的垭口间,磕磕绊绊地走来了1男女两个逃荒人。 那男的瘦骨嶙嶙,只披1件破烂的青布衣衫,穿1条单裤,枯柴棍似的左手挽着1只破提篮,右手拄着1根桦树棍。 那女的怀里抱着个用破麻袋包裹着的娃儿。他们实在走不动了,有气无力地跌坐在山石上。 娃儿饿醒了,踢蹬着细细的小腿,1双小手空抓着,嘶哑地哭喊着,小脑壳在女人胸前1拱1拱地找奶吃。 母亲几天没吃1点东西,哪里有奶水呢? 娃儿吐出干瘪的**,“哇哇”哭得更凶了,那尖厉刺耳的哭声,撕碎了女人的心,成串连线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滚落下来,滴在娃儿脸上,流到娃儿的嘴角边。 可怜的娃儿咂着小嘴,竟把母亲那滚热的、带着咸味的辛酸泪当作奶水,贪婪地吮吸着。 女人全身颤抖,两手抽搐着,低下头用尽最后的1点力气,把娃儿的小脸看了又看。 终于,轻轻地长长出了口气,身子无力地往后1仰,沉重地倒了下去。 娃儿从女人怀里滚落到1旁的岩石上,又尖声地“哇唯”大哭起来。可是,母亲再也听不到娃崽的哭声了。秋风把1片片枯萎的黄叶,吹落在女人的胸前。 男人慢慢地跪了下来,抱起哭哑了嗓子的娃儿,把她轻轻地放在女人身边的平坦大青石上。他绝望地张开双臂,抬起头来。 看看天空,天是黑沉沉的。望望大地,地是凄切切的。呼啸的秋风把娃儿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 那男人突然转过身,吃力地1步1步向坡上走去。 直到娃儿哭喊得昏睡过去了,男人才精疲力竭地拖着1把青藤条,蹒跚地回到娃儿身边。他用青藤条编了个简单的藤箩,脱下身上仅有的单衣衫,垫在箩底,随后,抱起娃儿亲了亲,用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把她放进了藤箩,费力地把它挂上了旁边的1棵苦楝树。 男人撑着桦树棍喘够了气,含着泪水,忍痛离开了苦楝树。他1步1回头地望着那挂在树上的藤箩。藤箩在秋风中不住地晃悠着,晃悠着······ 男人走到悬崖边,最后望了1眼藤箩,咬牙1狠心,用尽最后1点力气,纵身向石崖下跳去······ 这1夜,夜猫子栖在苦楝树枝头声声怪叫着。饿狼在苦楝树下瞪着绿幽幽的眼睛发狂地嗥叫着。 第289章 消除隔阂 天亮后,1个贫困的砍柴人发现了女人的尸体和苦棟树上的藤箩,藤箩里躺着个气息奄奄的小女娃。 砍柴人轻轻掀开娃儿身上的破麻袋片,天哪!娃儿身上爬满了1簇簇又黑又大的山蚂蚁,黄嫩的皮肤上,被咬起了无的紫泡。 后来,这娃儿就给取了个小名,叫“树生娃”。她,就是今天的林月秀。 曾青云讲叙着“树生娃”的来历时,林月秀先是1屁股坠在井台边,1动也不动,活像泥塑木雕1般,听到伤心处,她忽地两手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泪水从指缝间渗出,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地。 尤林听了曾青云的讲叙,才知道林月秀有着1段苦难的身世。他觉得,她的本质是好的,只是被私有观念糊住了心窍,1旦毛先生思想的春风吹入她的心坎,她1定会擦亮眼睛,看清面前的斗争的。 曾青云默了1会神,感情真切地说道:“你没得亲生父母,是贫下中农救了你,抚养你长大的。可是,今天你好了伤疤忘了痛,跟着人家躺歪道,只图个人过富裕日子。月秀呵月秀,智慧她病得可凶,还念念不忘学大寨、建设新山寨。比比人家,你昨咋对得起毛先生和革命军?对得起贫下中农?” 曾青云那火辣辣的话,像1枚枚尖利的针,直插进林月秀的心窝里,她的头越垂越低了。 尤林同曾青云对望了1眼,便对林月秀说:“大婶,心头莫难过。胜虎会回来的,我替你找去。” 听到尤林离去的脚步声,林月秀将信将疑,呆呆地望着他那远去的高大背影。 曾青云看在眼里,微微1笑,走近她,又细细地做起思想工作来。 尤林1路走回集体户,1路琢磨着刚才的事,他急于找到郭胜虎,进1步了解1下情况。 1走近集体户,尤林意外地发现,郭胜虎正坐在院坝里的石头上,邓成钢和林元洁站在1旁。他笑吟吟地走过去,拍拍郭胜虎的肩头,说:“小郭,你咋不到副业组去,却躲到这儿来了?大婶向我讨儿子哪。” 1见尤林,郭胜虎倏地站起身,开门见山地问:“尤林,我来集体户住,要得不?” “不在屋头呆,干啥子住到集体户来?”尤林故意问。 “跟我爸爸闹崩了!哼,他们昨晚急急忙忙挖了天麻,想趁今天赶场天去卖高价,还要我同去,我不走他们那条道,1只包谷掰两半,往后各走各的路。” 尤林听了,心想:“昨晚的天麻,果然是副业组挖的。” “嗬,还挺坚决哪!”尤林笑笑说。 “这就叫‘决裂’,不能含含糊糊。”郭胜虎学习了前不久凌讽送给自己的那本《革命军宣言》,立刻就用上了这新字眼。 邓成钢兴奋地1点头,伸出自己两只大拳头,互相1碰,说“对!跟你那满脑壳资本主义思想的老爹,就要斗!小郭,我坚决支持你的革命行动!” 林元洁却不满地横了邓成钢1眼,说:“没见过你这号人。碗破了,不补还使劲摔。人家屋头闹不和,你尽看着笑话。” “跟满脑壳资本主义思想的人,不决裂,还合缝?”邓成钢回瞪她1眼。 “你······”林元洁的嘴唇颤抖着,气得说不出话来。郭胜虎咽了口唾沫,把刚才在家里闹崩的情况,和盘端了出来。 邓成钢“嗨!”1声,把紧握的右拳朝左掌心里猛砸1下,说:“打洞的耗子溜滑的鳅,真能钻哪!他们又想下蛆了!小郭,莫回那个家啦,我的床,腾出来给你睡。” 林元洁所关心的问题与邓成钢不同。她留神到刚才郭胜虎说的,他妈听寨上人在说是自己给李智慧吃错药,才使病变重时,心头猛地像被戳了1针似的,脸色“刷”1下变白了。 她用尖脆的声气问道:“啥?哪个说我投错了药?我,我·······” 郭胜虎自知说漏了嘴,也急红了脸。他狠狠地1跺脚,说道:“那是我妈乱把8哥叫乌鸦,你莫信。” 林元洁遭到这突然1击,气得泪水在眼眶里团团转,她1甩手,1句话不说,扭头跑进屋里去了。集体户前院坝里,1片静寂。 郭胜虎的话,重重地落在尤林的心坎上。他凝望着在风中摇曳的棕榈树叶,沉思着。 眼前的事,引起了他层层联想,林月秀说自己挑拨郭胜虎同家庭的关系,说林元洁给李智慧吃错了药,说姜晓晖爱和大队长闹······ 这不是有意挑拨知识青年同贫下中农的关系吗?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昨晚明明是黄暮林叫他们挖天麻、去卖高价的,他却装作不知,人前1套,背后1套。 看来,胜虎爷崽俩的纠纷,可能也同黄暮林有关。 这是社会上的斗争在他们家庭中的必然反映。挪动““急死驴”这只卧槽马的人,真阴险哪!让“急死驴”抛头露面,他自己在背后摇鹅毛扇。 俗话说:离群的孤羊,是狼的口粮。“急死驴”这私心极重的人,必然被人利用。我们不但要把他从泥潭里拉上来,还要揪住背后的黑手。 郭胜虎坚决同“急死驴”的错误思想划清界限,是好的,但还要引导他往深处看。想到这里,尤林态度鲜明地说:“见杂草要除,对错误的思想要斗!如果把集体的天麻拿到场上去卖高价,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你顶得对。小郭,我支持你······” “住下!”邓成钢抢着把话尾道了出来。 “不!我支持他回家。”尤林斩钉截铁地说。 “啥?”两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既然支持,咋又让小郭回家,这不成了‘和平共处''啦?”邓成钢鼓着嘴说。 尤林心里明晃晃的,像端了面镜子。 小邓呀小邓,随着斗争的深化,你1定会明白的。你应该想到,这样做并不能把老郭教育过来的。世界上的事情是复杂的,我们的头脑哪能简单哪! 尤林回过头来,对郭胜虎微微1笑,1竿子捅到底地说;“胜虎,长虫的果子应该摘除,可不能连树枝1起扳断啊!同错误思想要决裂,但对有错误思想的父母,还是要帮啊。没人赶套,辕马咋会自个儿拉车?前面有人给你爸爸上了笼头,牵着他走。你可还得留点神哪!” 郭胜虎眨巴着眼晴,认真思索着尤林话里的含意。 “小郭,综合场也好,你家屋头也好,都是战场哪!作为1个革命青年,咋能脱离战场,不去冲锋陷阵呢?”尤林拉着郭胜虎的手,斩钉截铁地说,“你去告诉副业组,那天麻,不能卖高价!” 这时,邓成钢搔了半天头皮,“嘿嘿”憨笑着,醒悟过来,往郭胜虎肩窝里擂了1拳,说:“啊呀,我可不敢再留你住,让你当逃兵哪!” 郭胜虎1开窍,明白了尤林昨晚派自己到综合场副业组去时,说这是特殊任务的真正含义了。他转忧为喜地“呵呵”笑着,说:“好,我这就去!” 尤林却对郭胜虎说:“莫忙!你妈找你好久了,走,我先送你回家去。” 郭胜虎顺从地点点头。 他俩肩并肩,亲切地交谈着,1起向寨子南头走去。 刚拐过1个弯,井台边传来“鸣鸣”的哭声。尤林1看,曾青云和林月秀俩背对着他们,坐在1块大石头上。 林月秀肩头1耸1耸地,哭得十分伤心。 尤林捅捅郭胜虎的腰,指指井台边,说:“小郭,你不回屋头,大婶的眼泪快淌成河啦!” 郭胜虎见妈妈这么伤心,心头也不知是个啥滋味,竟愣愣地站着,1动也不动。 尤林拉拉郭胜虎:“走吧,好好跟你妈谈谈心。” 郭胜虎跟着尤林慢慢地朝前移动着脚步。 原来,尤林离开井台边后,曾青云又苦口婆心地给林月秀讲了许多道理,诚恳而又严肃地批评了她。曾青云的话句句敲打在她的心坎上,触动了她的感情。 她没再去找儿子,心潮涨落着,越想越悔恨,不由地坐在石头上“鸣鸣”哭起来。忽然,她感到肩头上被人轻轻拍了1下,回头1看,见是胜虎,征了1怔,继而猛地伸出双手,1把抓住儿子的手臂,嘴巴拉开,泪水顺着面颊、嘴角流进了口里,也顾不得抹1抹:“胜······胜虎,么儿!” 曾青云见这情景,慢慢地俯身挟起了那捆青竹竿,他的眼角嘴边爬满了笑纹。 郭胜虎轻轻叫了1声:“妈。” 并回过头用手指指站在身边不远的尤林。 当林月秀的目光接触到向他们母子俩含笑点头的尤林时,她的脸上由惊愕变成羞愧,又逐渐由羞愧转成了感激的微笑······ 寨口堰塘边,1杆红旗插在塘坎上,映衬着蓝天白云,在山风中猎猎劲飘。 老柳树柔软的枝条下,程云亮和集合着的突击队员们,1个个精神焕发,斗志昂扬。 听说突击队今天要下葫芦塘了,爱凑热闹的娃崽们都到寨边来了。他们指点着小伙子、姑娘和社员们,1个个羡慕得心里痒痒的,巴不得自己顷刻之间也变成大人,能和突击队1道下塘去。 这时,只见尤林、鲁城和曾青云几人先后从寨上出来。 原来,尤林把郭胜虎送到林月秀身边后,就和曾青云鲁城他们1起来了。 第290章 找水眼 今天的尤林,穿1身合体的土蓝布罩衫,袖口裤管卷得高高,腰上紧束1条月白色罗纹围布,出落得精悍而又强健。 曾青云挟着1捆青竹竿,安稳地跟在尤林身后走着,脸色通红,长须拂动,显得老当益壮。 队委会上已经确定了改造葫芦塘的具体方法,昨晚大家在籍火边又讨论了1番。 今天第1仗,是下塘去把隐蔽的水眼都找出来。曾青云这个老参谋提出,找到1个水眼,就在水眼边插上1根标杆,从标杆排列的方向,可能看得出地下水的流向。 到那时,骑马扯缰绳,擒龙扳犄角,只要顺着流向我到源头,在上游处把它截断,不怕塘里的水不干。大家都同意这个好办法。 曾青云大伯昨晚回家,熬了大半宿,才削成了这1捆竹竿。 程云亮从曾青云手里接过竹竿,分给每个突击队员。 “花茨藜”1手接过竹标杆,1手摆手着小掌掌的小辫子,逗趣地说:“小掌掌,我们要下塘去了,快唱个歌欢送欢送。” 小掌掌眼珠子1转,调皮地“格格”1笑,冲着“花茨藜”拍手唱道:“花茨藜,酸果果,挑泥挑起两大箩,今天要下葫芦塘,掌掌唱个欢送歌······” 小掌掌的歌儿,逗得大家都“哄”1声笑开了。 笑声中,尤林用目光扫视了1下,发现有几个突击队员没来,正要问程云亮。 程云亮却先对他说道:“有几个人没来,不晓得到哪去了。不等了,我们先到葫芦塘去。” 尤林沉吟1下,点点头。 起风了,天空中疾速地飞过几朵白云。 突击队员们扛着红旗,离开堰塘边,迎着山风,雄赳赳地向葫芦塘走去。 不1会,队5来到了葫芦塘边。 程云亮精神抖擞地把红旗1插,挥动拳头,喊了1声:“动手!” 1声号令下,突击队员们争先恐后地“扑通扑通”跳下了葫芦塘,塘里溅起了1朵朵泥莲花。 他们拉成“1”字阵,1步步向塘对面探过去。 俗话说:6月山泉冷似冰,莫说是春天里了。 尤林在没膝的泥水里,拔1脚陷1脚地向前走着。 冰冷的水,像是要透过皮肉钻进了骨头,冷得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1下。尤林突然想起了李智慧,她在塘面还结着冰凌的时候,为了改造葫芦塘而毅然下了水,这说明她有着多么勇敢而又顽强的毅力! 尤林为自己有这样好的朋友而感到高兴。 这时,尤林抬起头,环视着塘面,大声地问众人:“大家冷不冷啊?” “不冷!” “冷也不怕!” 尤林豪情满怀,斗志昂扬地说:“好!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安全第1!想起革命事业,怕雪山过草地,心里就有1团火哪!” 听尤林说到红军过雪山,鲁城心里高兴,不由探了探衣袋,说:“说不冷,是假的。来,我给你们每人发件棉袄。” “棉袄?” 莫说突击队员们,就连尤林也奇怪了。 鲁城见大家都好奇地望着他,便哈哈笑着说:“先给大家讲个故事。” 大家边探水眼,边竖耳听着青冬大伯讲故事。 当年赤色革命军长征经过岩鹰山区的时候,凛冽的北风阵阵呼啸,天寒地冻,从远方转战而来的战士们,还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这怎能抵御山区的高寒呢? 1天,传来了个好消息,团叫各连派人去领。 很快,领棉袄的人挑回来1担箩筐。战士们很奇怪,1个连队的棉袄,咋1担就挑来了呢? “棉袄少呗。” 邓成钢自以为是地插嘴说。 “不是的!”鲁城眯眼神秘地笑了:“来,今天我也给大家每人发1件革命军棉袄。” 大家惊异地望着鲁城,只见他笑呵呵地从衣袋里摸出1把东西来。 “辣椒!”“花茨藜”第1个拿到手,意外地叫了起来。 尤林掌心间托着尖头红辣椒,心里明白了,1股革命乐观主义的热流,涌上心头。 他咬了1口辣椒,说:“哈,这棉袄,还暖着革命军的体温呢。” 不1会儿,鲁城衣袋里的红辣椒都分光了。 邓成钢1口咬两只,辣得眼里出泪,嘴上却说:“热,真热!” 尽管腿脚冻麻木了,嘴唇冷得发紫,但“穿”起了“红军棉袄”,人人心里,都象燃起了1堆旺火。心中的热火,胃里暖了葫芦塘的水;刺骨的寒风,在坚强的革命意志面前低下了头。生性活泼的“花茨藜”把头发往耳后1拢,扬声喊道:“小姜要来了多好!山歌1唱,塘头就闹腾了!” “画眉不啼阳雀叫,你就不兴唱1首?”背后有人顶了她1句。 “花茨藜”回头1看,见是程云亮在逗她,便“格格”1笑调皮地唱道:“不唱山歌心不爽来,云亮带头亮亮嗓来!” 程云亮没想到被“花茨藜”将了1军,愣怔了1会,那小小辣椒,触动了他的歌兴,于是亮起开山炮似的嗓门,动情地唱道:“1只辣椒千粒子,撒进心里热乎乎,革命军征途光灿灿,照亮我们革命路。” 鲁城的故事,程云亮的歌,激起尤林心中思绪万千。 是啊,我们踏着红军走过的路,在开拓新的征程。我们这1代,是继承革命传统,艰苦创业的1代。革命,将在我们的手里继续;红旗,将由我们往下传。想到这1些,1股豪情从他的心底涌起,化作歌声,直冲云霄: 青竹竿儿5尺长哎,又当笔杆又当枪哎,挥笔抒发革命志哎,握枪痛打中山狼哎。 山风,象1只只无形的巨手,把水面揉皱了,涟漪层层。山风,吹乱了姑娘们的头发,掀起了小伙子的衣襟,吹得“花茨藜”的喉咙也痒痒的。她不由地昂起脸来,1首悠扬的山歌,破唇而出 心里的歌哟, 驾着山风飞起来哎!浑身的劲哟,迎着困难鼓起来哎!年轻的人哟,顶风斗浪干起来哎!前进的路哟, 我们亲手开出来哎… 刹那间,阵阵爽朗欢畅的笑声,像春雷1般,在塘面上轰响起来。你唱我对,此起彼伏,葫芦塘的水,都要被山歌唱得沸腾起来了。 忽然,曾青云大伯站着不动了,花白的胡须,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他细微地感觉到,脚底下痒痒的,那是1股细细的水流在往上冒,好像调皮的小掌掌用手指亲切地抓着他那满是厚茧的脚板。 “是水眼!” 曾冬云第1个找到了水眼,兴奋得像个年轻人1样叫了起来。 大家踹着泥花,聚了拢来。他们轮流站到发现第1个水眼的地方试了试,都不由地眉开眼笑了。 于是,插下了第1根标杆。 程云亮对大家说:“能找到第1个,就不难找到第2个,第3个。来,再找下去。” 人们向4面散开,像在葫芦塘里撒下了天罗地网,要把所有隐蔽的水眼,全都揪出来。 豪爽的山歌,1首连1首唱出口来,隐蔽的水眼,1个接1个被查出来。 望着这热气腾腾的场面,尤林由衷地笑了。他正想说啥,忽然脚下踩到了1个冷冰冰、滑溜溜的东西。他弯下腰,伸手摸起那个东西,把糊在上头的泥巴在水里荡个干净,然后托在手掌上,仔细地看着。 这是1只小巧玲珑的扁瓷瓶,白釉蓝花细瓷,形状象军用水壶,瓶口盖着锡制瓶塞。 葫芦塘里咋会有这个精致的扁瓷瓶?尤林心中掠过1丝疑问。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在后面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石思敏指指身旁插着的1根标杆的竹节,小声地对尤林说:“我已经观察了1阵,塘里的水在往上涨,不消十分钟,就漫过1个竹节。” 尽管尤林1向很相信石思敏的细心,但塘里的水昨会无缘无故地突然上涨呢? 尤林随手把扁瓷瓶往衣袋里1塞,便凝神屏气地观察起标杆来。果然不错,1会儿工夫,水又爬上了半节。 “糟了,水涨得这样快,大家还只探了半个塘哪!”石思敏用灼急的目光,询问着站在面前的尤林。 凌讽沉吟着,为啥塘水会突然上涨呢?他不由地抬头4下张望起来。 这时,“花茨藜”尖声叫道:“你们快看,前头在下大雨啦!” 大家不约而同地拾头望去。 刚才石旮旯上空,还是天蓝云白,亮灿灿的阳光满天抛撒下来,使人觉得风和日丽。然而,谁也没注意到,变就变了。 太阳躲进了云层,风吹在身上1阵阵寒。山区的天气,就是这么怪,难怪有人夸张地说,1年4季都可以在1天里出现。 此刻,顺着“花茨藜”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东北方向那灰蒙蒙的天空和青虚虚的群山之间,忽然被干万条透明的长线连接起来,活像1把舒展开的巨大折扇,在轻微地晃动着。 在山区生活过的人,只要1看这迷迷茫茫的烟云雨帘就知道,这叫“牛背雨”,往往是“1头落雨1头晴,中间隔条牯牛背”。 然而,这雨又会随风移动,走村过寨,人们又把它叫做“过阵雨”。 曾青云大伯手搭凉棚,罩着眼帘朝那亮晃晃如银丝轻箔般的雨帘看1阵,估摸了1下,又抬头看看头顶上飘动的云块,十分有把握地说:“云头在2十来里外的蛟龙河上空。“会到我们这边来吧?”有人担心地问。 “不1定会飘过来,风向不对嘛。”程云亮有经验地说。 第291章 土匪的联络证据 邓成钢拾头望望天,伸出巴掌1拍后脑勺,破天荒地编出几句歌词来,扯开粗大的嗓门,用走了板眼的山歌调,大声唱道:“手握标杆,脚探水眼哎,小雨大干,大雨猛干哎,来场暴雨冲冲汗哎!” 大家1听,乐得“劈哩拍啦”拍手直叫好。 “小邓,唱得呱呱叫哇!” “花茨藜”最调皮,把两手罩在嘴边,圈成个喇叭,叫道:“我们的小邓,唱歌赛过刘3姐啦!” “哈哈哈······”开怀的笑声,又1次在人们的耳畔回荡。 笑声中,石思敏又1次悄悄地催着尤林说:“尤林,咋办哪,水又涨上了1节。” 尤林望着远处的雨帘,紧张地思索着,莫非葫芦塘里水涨,同蛟龙河那边下雨有关?尤林觉得,为了大家的安全,不能再往前探。 “啊······!邓成钢!小邓!”1个突击队员猛然急叫了起来。 尤林1看,不好!离自己不远处的邓成钢,陷进泥洼里去了。只见他心急慌忙,伸手去抓旁边的1根竹标杆,不想抓了个空,竹标杆歪倒,两脚陷得更深了。 他拚命地挣扎,想从深陷的泥洼里拔出腿来,然而,越动弹,身子却越往下陷,没多大工夫,两脚已经深深地陷入泥浆里,再也拔不动了。 “快趴下!”尤林大叫1声,向邓成钢猛扑过去。 尤林顾不得自己也有陷进去的危险,伸出双手,1把拉住邓成钢的胳膊,死劲往外1拽。邓成钢借着凌讽的力,趁势拔出了1条腿,又拔出了1条腿,脱离了泥洼。 然而,由于用劲太大,尤林自己的脚下,顿觉软乎乎的,两腿不由自主地在慢慢往下陷。 程云亮,石思敏和突击队员们,争先恐后地向出事的地点跑了过来,想来抢救尤林。 尤林的两腿虽然在渐渐下陷,然而他脑子里却异常冷静。他意识到这是1块泥沼地,谁过来都会陷下去,便挥着手高喊:“大家都不要靠近!” “花茨藜”想递过标杆去拉尤林,但标杆太细太短,够不着。 她急傻了眼,直催石思敏快想好点子。 邓成钢急得眼里进出了泪水,不知所措地失声叫着:“尤林!尤林!” 乌黑的泥水淹过了尤林那裸露的膝盖,还在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大腿上爬,情势越来越危急了。 这时,曾青云镇定而又果断地对程云亮说:“云亮,快,取旗杆来拉尤林。” 程云亮连忙奔到塘边,用力拔起红旗,又急急地踏着泥花躺回来,迅速地把旗杆的1端递给尤林。这1端几个人紧握着,像是拔河似地合力把倾斜着身子的尤林,慢慢地从泥洼里拉了出来。 大家长长地吁了1口气,都劝尤林快上坎歇歇。 尤林却1语不发,走到浑身上下糊满了稀烂泥巴浆的邓成钢身边,关切地说:“快,回去换身干衣服。” 1阵大风冲进垭口,发出了“呼呼”的响声。 俗话说:6月的太阳腊月的风,山区落雨当过冬。被这阵山风1吹,邓成钢确实感到非常寒冷,湿透了的衣服紧贴着身体,皮肤上起了1片鸡皮疙瘩,牙齿也不由地上下磕碰起来。 他抬起头,望了尤林1眼,只见尤林的下半身也精湿了,山风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直飘飘,脸色冻得青紫青紫。见尤林只想到他人,不顾顾自己,邓成钢心里1热,1把拉住尤林的手,张嘴激动地说:“我不回去,尤林,你自己······” 尤林 挥挥手,截断了他的话头,叫1个中年社员拉邓成钢上塘,马上回去换衣服,他自己却和曾青冬、程云亮走到1边,把石思敏发现水在上涨,再干下去要出危险的情况讲了1讲。 3个人很快地商量了1下后,程云亮1边把自己的外衣披到凌讽的身上,1边亮开大嗓喊道: “同志们,塘水在上涨,呆下去有危险,大家快上土埂吧。”“天公在那边下雨,我们在这边干活,黄河管不着长江,各管各的嘛。”“花茨藜”连忙嚷嚷起来。 “哪怕头顶上落刀子,塘里滚热油,我们照样干下去!”“不会出危险,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干革命不怕危险,上刀山,也要踩得刀卷刃。” 听了突击队员们的话,尤林心头热乎乎的,受了极大的鼓舞,有这样干劲冲天的战友,还有什么攻不破的堡垒呢! 尤林完全理解战友们那1颗颗火热的心,他又何尝不想甩开膀子大干1场!但是,眼看塘里的水在迅速上涨,不能再丝毫犹豫了。 他剑眉1耸,两眼炯亮,用平时少见的庄重语气,说:“撤!有话上土埂再说。” 程云亮1挥胳膊,神色严峻地说:“服从命令听指挥,都上塘!” 突击队员们这才1个个拖着两条糊满黑泥的腿,跟着上了塘。 1个小伙子急红了脸,拉着尤林的手,问道:“头1炮没打响,就退下火线了?” “花茨藜”接口说:“头1天下塘,不闹出点眉目来,寨上那些肚里窝坏水的家伙,会笑得把嘴角扯到耳根边上去啦!” 人们都走过来,把尤林、程云亮和曾青云等人围在中间,吵吵嚷嚷。 1双双灼急的、求战的目光,投射到他们身上。 尤林含笑地说:“哪个说我们第1炮没打响?下塘,探到了水眼,这就是胜利嘛!” “大家看,我们今天插下的标杆!”1双深沉的眼晴久久凝视着葫芦塘面的石思敏,突然伸手指着偌大的塘面,提高了嗓门,说。 “看啥子?” 人们不约而同地问。 石思敏用手比划着说:“今天插上的标杆虽然只有1半,可是,从东往西看去,它们很明显地连成了1条线。” “真的”。 “哎呀,地下水的流向找着了!” 突击队员们经石思敏这么1提醒,果然看出了标杆那由东往西的走向。这就是说,今天初战告捷,已经初步探到了葫芦塘地下水流向的秘密了。 “这下可好了!”“花茨藜”高兴得象个娃儿1样,拍着手跳了起来。 “小石,你真是个细心鬼!”程云亮高兴地轻轻捅了石思敏1拳。 石思敏只是微微1笑。 程云亮挥了挥手,对大家说:“塘里的水越涨越高了,大家先回寨子。” “要得!”人们齐声答道,转身向寨里跑去。 这时,尤林手中无意中触到了衣袋里的硬东西,这才想起刚才在塘里踩到的扁瓷瓶。他摸了出来,随手递给曾青冬,说:“青云大伯,这玩艺,刚才在塘里检到的,您老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曾青云接过扁瓷瓶,用袖管擦了擦它上面的泥痕,端详着。 程云亮也凑过来看。 只见瓶身上别致地绘着1只腾云喷火的麒麟,4周是花卉的图案。底部,有1个篆体印记,仍可隐约辨认出1个“灵”字来。 这精巧的瓷器,在石旮旯寨上,他们也从来没见到过。 3个人的心中同时在问,烂泥塘里昨会有这个山区从没见过的瓷瓶? “打开来,瞧瞧。”程云亮耐不住地说。 他们3人1起走到近处的1棵老白栎树下,盘腿坐在草地上。程云亮接过瓷瓶,用劲地拔开锡制瓶塞,倾斜了瓶口,朝自己手掌心里1倒,只见滚出7颗象杨梅般大小的米黄色圆球来,原来是裹了蜡壳的药丸,上面印着“散痛丸”3个字。 程云亮不禁疑惑地问:“这药丸,咋扔在塘里?” 曾青云捋了捋花白胡子,从程云亮手掌里1颗颗取过药丸,无意中发现其中两颗特别轻。曾青冬挑出那两颗药丸,说:“把它剖开看看,葫芦里藏的到底啥子药?” 尤林从衣袋里摸出随身带的小折刀,用刀尖轻轻地划开了两颗药丸的蜡壳。 藏在里面的压根儿不是什么药,而是两个折叠得很好的小纸团。 “这是啥?”程云亮眉梢1挑,惊讶得瞪大了眼。 尤林心知有异,微微有点激动。这两个神秘的纸团,隐藏了个啥子秘密呢?他慢慢地把纸团展开,揉揉平,摊在手上。这是两张像练习簿大小的毛边纸。 1张上,画着整个岩鹰山区的地形图,图上,写着“鹞子窝”、“苦栗寨”、“马蹄坑”、“瘦鼠坪”、“韩家寨”等旧寨名,每个寨名下,还标了两个阿拉伯数字。另1张上,写着土改工作队干部和范老石、曾青云等人的名字。 曾青云摸了1下下颏,指着这两张纸,说:“看来,前1张是剿匪驻军情况图,标的是剿匪部队和山寨民兵的数字。那后1张,是秀子头上的白虱1明摆着的嘛!” “红斑狼!”程云亮忽然两眼盯着纸的右下角,吃惊地叫出了声。 曾青云定睛1看,果然不错,右下角有个署名,不注意还真不容易发现。 很明显,这是土匪联络员的代号;两张纸上写的,是他当时给土匪递送的情报。 曾青云把目光缓缓地从纸上移开,转到尤林和程云亮的脸上,深有所思地说:“土改前后,岩鹰山区的土匪经常来无影,去无踪,行动鬼祟,消息灵通。看来,都同这条‘红斑狼’有关系哩。”程云亮两眼瞅着扁瓷瓶上细巧的蓝釉花纹,赞同地说:“对,这扁瓷瓶,就是‘红斑狼’留下的罪证。” 第292章 枪声 尤林双手托着腮帮,两条黑黑的剑眉,慢慢地往眉心间聚拢来。 他在竭力地思索着,山区从来没见过这样精巧的扁瓷瓶,这说明,它的主人肯定不是石旮旯地区的;从药丸这个特点来分析,它又同中医的关系比较密切。 再联系到那个外来户黄暮林,对改造葫芦塘的态度和表现,特别是昨天晚上,就在这棵老白栎树边,突然他会“跌”下塘去。 这1切,同扁瓷瓶有没有关系呢? 尤林把藏在心头的想法,统统抖落出来,连从林月秀那里了解到,黄暮林给李智慧配的药里有1包特别的黄色药粉这1情况,也告诉了程云亮和鲁城还有曾青云,征求他们的看法。 鲁城心里掂量了又掂量,说道:“钻在泥沟的蚂蟥,天1变,就会翻到水面上来,把泥水搅混。从眼下的情况看,黄暮林确实在暗中翻水搅泥,使着暗劲同我们扳膀子,想扑灭已经燃起来的农业学大寨的旺火,反对改造葫芦塘。可是,当年被捉的土匪供出,‘红斑狼’是个独臂独眼的人,这又咋个说呢?” 尤林、鲁城、曾青云、程云亮离开葫芦塘边的老白栎树下,向山岭上的树林子里望去。郁郁葱葱的树林子上空,笼罩着淡淡的薄雾,啥迹象也看不出来。 “砰!” 又1声枪响。 枪声正是从密密的树林子里传出来的。 “走,到坡上林子里看看去。” 鲁城果断地说。 几个人沿着1条时时裸露出树根竹鞭的上坡小道,飞快地跑去。 树林子里,长满了松树、杉树、柏树和槲树、梓木、樟树、青杠树。这1整片林木,也是石旮旯大队的山产。合作化以后,经集体精心修枝培育,长得愈加茂盛了。 尤林鲁城他们踏着枯枝腐叶,沿着林间小径,直往林子深处走。路上很多不知名的小虫子,不时地从他们身旁闪过。蹬在树枝上的山雀,惊得拍着翅膀,逃向深林。 尤林他们走过1匹坡,来到了几座山夹峙的1个山坳边, 4个人刚要往上拐,在飒飒的风摇树叶声里,传来1声接1声的挖土声:“通!通!通······” 1阵急行军,4个人拐过1个弯,只见1个老汉,弓着背,跪在土坑边,撅起屁股,1手握着1把挖锄,1手在挖松的泥里摸着啥东西。 这不是“尾巴老汉”吗?程云亮大声招呼道:“大伯,你在干啥呀?” “尾巴老汉”刚从土坑里摸出了1团东西,猛听到1声喊,疾忙站起身,回过头来。 只见他脸涨得通红,额上、鼻梁上、腮帮子上都是汗珠子,手中捧着1捧刚挖到的天麻。 毕竟年纪大了,多出了力,气喘得慌。 1看到尤林他们,他的眼睛里闪过1道不安的光,继而又消失了,他堆起笑容,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搭汕道:“你们也上坡来了?” 尤林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尾巴老汉”带来的1只细篾背兜上。那背兜里,装着挖到的天麻和新采的香覃。“尾巴老汉挪动了1下脚步,有意识地用自己的身子挡着凌讽的目光。 尤林心里暗想,王盛利是综合场烧窑组的,改造葫芦塘还需要大量的石灰,他昨在坡上挖天麻采香蕈呢?想着,便走前1步,问:“大伯,你咋上坡挖山货来了?” “我嘛,嘿嘿·······”“尾巴老汉”的脸皮皱了起来,尴尬地笑着,支支吾吾道,“这1窝天麻,我相中好久啦,忙里偷闲来挖1下。我······我这就下山去了。” 程云亮在1旁忍不住了,轻轻地哚了躁脚,拧起眉毛,责备道:“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大干社会主义,你倒好,干集体的活,路梭边边,捣弄起私人副业来抢尖尖,石灰不烧满坡忙!” “尾巴老汉”被程云亮的话说得低下头,但1会又侧着脸,用手往山岭上1指,道:“上坡搞副业的又不是我1个,坡上多着呢!” 说着,他1手提锄,1边背上背兜,回寨去了。 尤林听出“尾巴老汉”话里有因,正要叫住他问个明白,只听“砰冬!砰冬!”从隔坡的林子里又传来几声震耳的枪响。 尤林他们顾不上同“尾巴老汉”再说话,疾忙转身向林子里走去。 3个人在树林里跑了1段路,敏捷地闪身到1块爬满了5爪龙藤的石岩后,仔仔细细地观察起4周来。 突然,从灌木丛里惊慌地窜出1条灰黄色的狐狸,在他们面前1闪,便不见了。 随着狐狸过后不久,十几个手提火铳的小伙子和中年社员急匆匆地赶过来。 尤林、鲁城、曾青云和程云亮1起走了过去,只见林间小径上留了1撮狐狸毛,撒了几滴污血,受了伤的狐狸,已逃遁得无影无踪了。 1个楞头楞脑的小伙子提杆火铳,钻出人群,懊恼万分地说:“嗨,枪开得太晚了。” 曾青云走到那楞小伙子的身后,拍拍他的肩头,笑呵呵地说:“你啊,还得怪自己没得摸到打狐狸的门道。” “青云大伯!”楞小伙子急速地转过身,惊喜地问,“你们咋也来啦?” 曾青云望望人们1张张懊丧的脸,用开玩笑的口气回答说道:“是你们的枪声把我们请来的啊!” 尤林扫1眼拿着火铳的小伙子和中年社员,他们中除了综合场副业组的成员外,还有几个是未去葫芦塘的突击队员和各生产队的青年,不禁诧异地问道:“哪个派你们来撵山打猎的?” 楞小伙子如实地回答道:“黄医师说是大队长派的活啊!说山上发现了野猪,春上打1个,秋后少1窝。‘要不,它会糟蹋庄稼的。他还关照,撵山要人多,才不出危险,特地从各个生产队调了劳力哩。” “你们发现野猪了吗?”曾青云问道。大家1齐摇摇头。 尤林和曾青云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这么多社员撵山,正常的农田活,春耕生产没心思干,改造葫芦塘也受到影响,这真是老范派的活? 这时,楞小伙子拍拍脑袋,咂咂嘴,说:“青云大伯,人人都夸你是1枪准。听说刚解放那阵子,还打死过金钱豹子。嗨,要是你早来1步,刚才那只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脱你的枪口啦!” 曾青云拿过火铳,往树干上1个黑疤瞄了瞄,又放下,1语双关地说:“不能怨枪,只怪你们眼光偏了。” 楞小伙和其他人在1旁偏着脑袋,竖起耳朵,听曾青云说着。 曾青冬挨个儿地把人们看了1遍,茧手摸着枪管,笑咪咪地说:“打狐狸,先要辨踪迹,再摸准它的脾性。见它鼻子1动,耳朵1耸,你就该晓得它是想跑想停,往右往左,那才能稳稳当当地1枪打死它。” “啊,撵山还真有1套哩!”楞小伙子带着敬佩的口吻说。 曾青云把火铳还给主人,搓了搓满是硬茧的手,爽朗地说:“论打猎,我也算不上好手啊!新来的县委书记老耿,才是真正的好猎手哩。当年在石旮旯消灭过比野猪、大猫还厉害的野兽呢。” “啥?比野猪,大猫还厉害的野兽?”楞小伙子1下子瞪大了眼。他连忙1把拉住曾青云的胳膊,说:“青云大伯,你快给我们讲讲老耿打野兽的故事吧!” 众人把曾青云围得严严实实,迫不及待地要听耿岩明打猎的故事。 曾青云找块平展的青石坐下,裹上烟,慢慢地抽着,讲起了耿岩明的故事清匪反霸时期。 那天,刚派到石旮旯不久的工作队长耿岩明,接到上级的通知。 经军民铁壁合围后,1些0星漏网的残匪,有可能逃窜来岩鹰山区,要石旮旯民兵协助搜捕。当天,耿岩明除了布置民兵在大小道口站岗放哨,并派出些流动哨侦察残匪的踪迹外,他自己化装成撵山人,腰揣牛角号,手提老套筒,肩背1只死黄鼠狼,衣襟下暗藏1支短枪,在树林子里转悠。1连几天,没有什么动静。 1个曙光初露的拂晓,耿岩明又在林子里转悠着,3转两拐地来到了1个早先挖好的陷井跟前。 这陷井,是耿岩明和曾青云1起挖了准备对付土匪的。 陷井有两人多深,4张桌面那么大。坑底,栽满了尖尖的竹桩,坑壁,垒起了大块的硬石。莫说是人,就是凶狠的野猪、大猫掉下去,竹尖刺,石壁坍砸下来,不死也得断筋折骨。 耿岩明蹲在陷井旁,细细地检查了1遍。陷井上盖满了枯枝腐叶,和周围的地面1模1样,落叶上,还稀疏地撒着1些野兽粪便,好象野兽刚从上面走过1样,乍1看,谁也发现不了其中的秘密。只是在陷井两边的栎树干上,耿岩明用小刀刮去了1块树皮,做了个不惹人注意的暗号。 曙光照进了树林子,雀儿渐渐地醒来了,蹬在枝头上,有的昂嘴小试歌喉,有的用尖啄理着蓬松的羽毛,有的在拍翅跳跃。树叶上的银亮露水珠儿滚落下来,掉在人的脸上,好阴凉啊。 耿岩明越往林子深处走,树木越是稠密。 小灌木杂7杂8地丛生着,草深没膝,正是狐狸、野猪经常出没的地方。 第293章 赶山的故事 1只啄木鸟飞到1棵树上,张开尾巴往树木上1撑,便“笃笃笃”使劲地啄着树干。 忽然,“扑扑扑”1群山鸽从浓荫深处慌慌张张地扑塌着翅膀,从耿岩明头上急飞过去。 “惊鸟报警!” 耿岩明立刻万分警惕地朝茂密的树林后1闪,隐蔽起来,留神地向惊鸟飞来的方向观察着。 透过浓密的林荫,只见几个人影1晃,还有1匹白马,马背上驮着竹驮子。 1会儿工夫,前头清晰地传来了折断树枝的“劈拍”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地,连粗重的喘气声也听得1清2楚了。最后,茂密的枝叶1摇,从绿荫中出现了4个人。 这4人,3个穿1身青布衣裤,后面1个却穿件灰布长衫。为了便于走山道,他把长衫的前摆撩了起来,扎在裤腰上,露出了里头的黑色粗呢裤子。那人头戴半新的毡帽,帽沿低低地遮住了整个额头。 “他们是干啥的?”耿岩明仔细观察了1会儿,灵机1动,随口轻松地哼起了山歌:虎皮背心啷格穿身上来,1管套筒啷格肩头扛来,走遍团转啷格青山岭来,打尽世上啷格害人狼来。 他1边哼着山歌,1边走出树丛,若无其事地朝那4人走去。 走在中间的1个伙计发现了耿岩明,连忙回头看了1眼穿长衫的人。 穿长衫的人赶紧把帽沿朝上推1推,瞥了1眼耿岩明,见是个普通的撵山人,便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指指他肩上的死黄鼠狼,翘翘大拇指,称攒道:“好枪法啊,撵山兄弟,1早就打上了它!” “哈哈,你们的脚板真勤哪,咋1大早就赶路了?”耿岩明毫不在意地回问了1句。 穿长衫的摘下毡帽,轻轻揚了摄风,说:“撵山兄弟,我们是驮盐的马帮,货在手上睡不稳哪。” 耿岩明心里好笑:“哪见过4人赶1匹马的马帮啊。”他故意不解地试探着问道,“咋4个人押1匹马?” “这······”穿长衫的人1楞怔,1时语塞。 旁边1个大脸盘伙计,接上口说:“唉,莫提了,半路上遭了土匪抢,差点丢了命,只剩下这1驮盐了。” 耿岩明听着,望望马脖颈,心想:“马帮?咋连马铃都不挂呢?”他开怀地笑了,“怪不得,你们把马铃也摘下了,是怕响着铃走路,惹人注意吧?” “嘿嘿······莫笑话,被抢怕了嘛。”穿长衫的人被耿岩明笑楞了,大脸盘伙计又代他回答了1句。 耿岩明用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1下,发现3个伙计脚上穿的不是寻常赶脚人穿的草鞋,而是布鞋和胶鞋。耿岩明还留意到,那匹白马的马肚子上汗水淋淋,沉重的驮子压得它背脊微微下凹。1驮盐哪有这么重?漏洞越看越多,蛛丝马迹都显露出来了。 耿岩明灵机1动,取下黄鼠狼,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家正缺盐巴,来,给换点吧。” 穿长衫的人见撵山人要用黄鼠狼换盐巴,神色大变,不知所措地偷偷又瞅了1下大脸盘伙计。 大脸盘伙计沉下脸,捋了捋下巴,穿长衫人见了赶紧摇着手,说:“黄鼠狼我们不······不收。” 天下哪有不爱水的鸭子?贩盐的马帮不卖盐,连黄鼠狼都不愿收了?反常! 耿岩明看在眼里,想在心里,断定这4人绝不会是真正的马帮客。他脑子1转,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把黄鼠狼朝大脸盘伙计的怀里1扔,高声说:“黄鼠狼换盐巴,不会让你们吃亏嘛。” 说着,耿岩明径直走到马驮子边,动作利索地锨开盖在马驮子上的麻袋,伸手向里1摸,手指触着了铁硬的东西,根本不是盐。哼,这4个家伙十有89是化了装的突匪,穿长衫的只是小喽罗,大脸盘伙计倒可能是个头目。 大脸盘伙计见耿岩明去摸竹驮子,立刻变了脸色。他想阻止已来不及了,便把黄鼠狼往地上1扔,“刷”的从怀里抽出短枪,逼住了耿岩明。 顿时,穿长衫的家伙和另两个小喽罗,也1起凶相毕露地亮出匕首,短枪,紧逼了过来,1把将耿岩明的老套筒抢了过去。 耿岩明1见这些家伙全都露出了土匪真面目,微微1笑,两手抱在胸前,沉着地瞥了他们1眼,说:“驮盐的马帮客,咋也耍弄起枪来了?” “大脸盘”用枪管推了推扣在脑壳上的肮脏的毡帽,晃了晃短枪,蛮横地威胁道:“晓得这个厉害吗?不老实,打死你啊!” 3个小喽罗也狐假虎威地跟着“哇哇”叫。 耿岩明问:“你们要干啥?” “带老子走出这片山去。” 土匪的说话声,比野鸭子叫还难听十倍。 “大脸盘”随手把黄鼠狼扔到马背上。 小喽罗用枪对着耿岩明的胸口。 耿岩明冷静地估计了1下形势,胸有成竹地对土匪说:“好,走吧!” 比狐狸还狡猾的土匪,都长了1副弯弯肠。他们怕上当,便把耿岩明夹在中间,两个喽罗走在前头,穿长衫的家伙背着耿岩明的老套筒,用短枪对着他,跟在后头。 “大脸盘”牵着白马,东张西望地走在最后边。 山路弯弯,本来已经够难走了,耿岩明却偏偏领着他们往尖石碴小道走去,朝刺笼笼坡上钻。土匪们1路走,1路咒天骂地,累得口干舌燥,歪斜的嘴角边泛着白沫。 耿岩明1阵轻蔑地暗笑:“哼,不好受的还在后头呢。” 转了1阵,耿岩明把土匪引到了陷井前。他故意松了1口气,说:“走出这条平道,就上山间暗路了。前头没得大军,快走吧!” “大脸盘”生怕让人发觉,露出1口大黄牙,催促喽罗们快走。谁知话音刚落,前头两个土匪“啊呀!”1声,连人带枪掉进了陷井。 说时迟,那时快,耿岩明1个急转身,狠狠飞起1脚,踢翻了身后那1时被吓楞了的家伙,敏捷地跳到1棵大枫树后没等被踢翻在地的小土匪开枪,耿岩明已从身上拔出暗藏的短枪,“砰!”1声,把第3个土匪撂倒了。 “大脸盘”见势不妙,早甩了马缰绳,躲到白马身后,腊准耿岩明射击。 “砰!砰!” 子弹穿过耿岩明的耳边,打得枫树叶“扑索索”乱响。耿岩明迅速地跳到另1棵大槲树后,严密地监视着土匪头目的动态。 “大脸盘”见打不着耿岩明,“哗啦”1下推倒了马驮子,想跳上白马逃跑。 耿岩明急中生智地叫道:“4面都是陷井,你跑不了啦!” “大脸盘”心慌胆惊,生怕真掉进陷井,不敢乱跑。他就借着大树隐身,偷偷地往林子深处溜去。 耿岩明机警地隐蔽到另1边,“鸣嘟嘟1”吹响了牛角号。 牛角号1响,吓得“大脸盘”魂飞魄散。座座山头响起了牛角号的回音,使他分辨不出方向,像只被掐了头的苍蝇,到处乱撞。 耿岩明趁这机会,借着茂密的树丛掩护,悄悄地绕到“大脸盘”背后。 “大脸盘”正探着贼脑壳东张西望,1脸的惊惶失措。 耿岩明用枪猛地顶住他的背脊,声如炸雷地大叫1声:“缴枪不杀!” 随着怒喝,他1脚踹在“大脸盘”的腿弯子里。 “大脸盘”心1抖,脚1软,两手1张,手枪“拍达”1声落在地上,他身子朝前1冲,跌了个嘴啃泥。 耿岩明凭着机智勇敢,打死1个土匪,活捉3个土匪,还缴获了1匹白马,满驮子枪枝弹药和抢来的光洋。后来,那匹马还为互助组合作化出了大力。 曾青云的故事讲完了,人们还托着腮帮子,睁大了眼睛,1动也不动。 尤林手里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划着,想着:“青云大伯通过讲故事,也给自己上了生动的1课哪!青云大伯此时此地讲这故事,不是在提醒大家,在纷纭错杂的情况中,要眼明心亮吗!机警的猎人寸草留心,是该好好辨1辨这新出现的‘狐踪’呀!” 静了1阵,楞小伙子猛地醒过神来,两手用力1拍大腿,开口叫道:“唉,要是我能早生2十多年,准也像老耿1样,拿枪打土匪。” 曾青云却摇摇头,微笑着拍拍楞小伙子的膝头,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山里人有句话,撵山靠眼力。没得明亮的眼睛,你也会把土匪当马帮客放走啊!” 楞小伙子被曾青云这1说,不好意思地搓着双手,“嘿嘿嘿”憨笑起来。 尤林在1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暗暗佩服青云大伯思想工作已经做到火候上了,他感到有必要更深1层地联系当前农业学大寨的这场斗争,来提高大家“辨狐踪”的能力。他思索了1阵,说: “老耿捉土匪的故事,说明了1个理儿。干啥子工作,都得有个清醒的脑壳,1双明亮的眼睛。撵山,要辨兽踪。学大寨、大干社会主义,能不看清方向?我们石旮旯刚刚迈开学大寨的步子,有人说发现了野猪,哄大家来撵山。人都上坡来,那大田生产,改造葫芦塘咋个办?” “哟,我咋中了邪啦,没想到这1点。” 曾青云的故事和尤林说的1番话,像1股清新的风,吹开了人们的心扉。不少人都渐渐感觉到,今天集中那么多的人撵山,做法不对头呀。又没得发现有野猪踪迹,分明上了当。 “不干啦,走,全都下山去!”1个中年社员1挥手,说。 人们提着火铳,4散走开了。 尤林、鲁城,曾青云和程云亮3个人望着人们远去的背影,刚想研究1下情况,忽听见林荫深处传来1阵急促的脚步声。 3人循声望去,只见郭胜虎步履匆匆地从林子深处跑了出来,1见尤林他们,就扬手急急忙忙地叫喊道:“尤林,快······快去!我到处找你!” 尤林见郭胜虎急似星火,忙迎上前,1把拉住他的手,问:“发生了啥事?” 第294章 急运木材 郭胜虎抬起手背抹了1把汗,往地上1甩,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爸爸带着1帮扯筋客,在林子那边的杏口坳,砍下了好多木材,要装上马车往外运哩。” “奇怪,队委从来没安排过这种任务,哪个叫他们砍运木材的?” 尤林事先不知道有这回事,他问鲁城 鲁城也摇了摇头。 程云亮急忙问:“这木材运往哪?” 郭胜虎回答道:“听我爸爸说,县物资局介绍来1个人,说是工厂基本建设需要木材,来向石旮旯买的。这任务,是百勤叔亲自安排的。” “县物资局介绍人来买木材?百勤叔安排这任务,咋没跟支委通通气?”程云亮疑惑不解地说。 又是1个意外的情况!尤林不由地用征询的目光望望曾青云。 曾青云捋捋银黑参半的长须,思忖1会,对郭胜虎说:“走,带我们去看看,到底咋回事?” 尤林、鲁城,曾青云、程云亮和郭胜虎1行5人,很快就来到了杏口坳坡脚的坝地上。他们发现很多杉树已经被砍了,留下1个个树墩墩,满地都是散乱的枝桠和树叶,人却1个也不见。 “哎哟,他们已经把木材运走啦!”郭胜虎这才发现已经来晚1步,十分懊悔地说。 尤林1语不发地捡起1根细树枝,无意识地在手里轻轻地折成1段段,心里在思索,派青壮年劳力上坡去撵山打猎,又1早拉人来欣伐木材,真是老范自己决定干的吗?不,决不可能。 这里面看来是有花巧。 “你们看!”郭胜虎指着坝地边无数条伸向远方的车辙印,叫了1声。 “把它追回来!”尤林的话音刚落地。 程云亮就怒不可遏地叫喊起来,“不能放他们出山!” “我骑马去追!”郭胜虎自告奋勇地说。 尤林征求了鲁城的意见,拿定主意说:“云亮,你带着胜虎立即骑马去追赶。其它的事情,我们回寨去处理。” “要得!”程云亮和郭胜虎斗志昂扬地答应1声,快步流星地跑了。 在尤林他们跟着郭胜虎来到杏口坳之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原来,那杏口坳座落在寨外两匹坡之间,坡很平缓。西坡新篁修长,翠绿盈目。东坡大树林立,郁郁葱葱。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漏进树林里,化作了淡青色的林岚,似雾如烟,给林子增添了1种神秘感。 1条土红色的马车道,像是怕被人看清它的真容似的,在丛林浓荫中时隐时现,遮遮掩掩地穿过杏口坳。 “尾巴老汉”在山上挖天麻被凌讽他们发现后,急忙下了山。 此刻,他手里提了1只装满了天麻和香蕈的网兜,沿着那条土红色的马车道,向杏口坳匆匆赶来。 忽然,“尾巴老汉”站住了,他发现1棵大松树边长了1兜天麻,这么好的机会哪能错过。他毫不迟疑地蹲下身挖起天麻来。 下刚挖到1半,忽听到有两个人1边小声交谈着,1边向他这边走来。“尾巴老汉”怕再被人撞见,屏息静气地蹲在大树背后。过1会,他只听1个啧啧嘴,说:“黄医师,你放心!木头到了老弟我手里,你等着模花票子吧!” “那就看你的本事罗,这1批能运出去,往后,就开了财路哪!” “黄医师,你这1招高哇!” “我姓黄的吃的盐巴,也比他尤林的吃的饭还多,这小子还蒙在鼓里呐!” “哈哈哈······” “尾巴老汉”不由1惊,他等黄暮林和那个人走远以后,匆匆挖好了天麻,赶紧提着网兜,绕小道向杏口坳奔去。他找到了“急死驴”,把天麻和香蕈交给“急死驴”赶场去卖。 随后,他就帮“急死驴”他们1起装车。 1会儿,黄暮林和1个陌生汉子从1条长满了芜草的山间小径,也来到了杏口坳。那个陌生汉子,长着1张薄刀脸,就是尤林在黄暮林家看到过的,那个自称是双流镇的病人。 黄暮林正得意洋洋地望着人们把1根根粗大的杉木装上1辆辆马车,忽然从绿叶浓荫间看到了郭胜虎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1跳。 他停住脚,看了看身后的陌生汉子。 陌生汉子没去留意黄暮林的神色,只顾目光贪婪地望着那些林木。 “老郭,郭德丘。”黄暮林招招手,叫道,“急死驴”碎步颠了过来。 “黄医师,你看,木······木头都快装好了。” 黄暮林点点头,忙朝陌生汉子使了个眼色,给“急死驴”介绍说:“老郭,这位就是县里物资局老章介绍来的贾卯同志。老贾特地来采购这批木材的。” “哎哟,太······太好了。” “急死驴”1把拉住贾卯的手,满脸是笑,像抓住了财神爷似的说道:“这回你们帮·····帮了石旮旯大······大忙啦!” 贾卯笑笑:“哪里,哪里,你们也支援了城市工业建设,互相帮助嘛。” 黄暮林却把话题1转,问“急死驴”:“老郭,胜虎不是来副业组了,咋又走啦?” 不提犹可,1说到这处处跟自己顶牛抬杠的儿子,“急死驴”就象泥塘头的蛤蟆,鼓起了1肚皮的气。清早,爷崽俩在屋头吵了1场后,他气呼呼地去找大队长范百勤理抹,哪知范百勤不在石旮旯,到团转生产队去了。他只得憋着气,就跟着儿个扯筋客和1些社员来杏口坳伐木了。 等到木材和天麻快装好时,郭胜虎才来副业组干活。“急死驴”心里1喜,以为儿子回心转意,愿意跟着去县里赶场了。 不料,郭胜虎1见面就责问他,哪个叫他们伐木的。这1下又惹得“急死驴”1跳3丈高。他心想,伐木是大队长布置的,听说又有县里林站的出口证,合理合法嘛,也要你来鸡蛋里挑骨头?他耐着性子,好歹解说。 郭胜虎却1直追问,这事尤林晓得不晓得。“急死驴”想起早上的事,不禁脸红脖子粗地又同儿子吵了1场。郭胜虎却2话不说,扭头就跑了。 黄暮林听“急死驴”结结巴巴地把前后经过1说,暗暗皱起了眉头。他知道,郭胜虎1定是去找尤林了。 今天伐木运木1事,黄暮林是经过精心安排的。 天刚亮,他就跑到范百勤家里,把县物资局的介绍信连同县林站的林木出口证1起交给范百勤看。范百勤见是县物资局介绍来的,手续齐备,木材又是支援城市工厂建设用的,便点头同意了。 因为他今天1早要去团转生产队,临走关照黄暮林把伐木这件事去跟尤林、鲁城、曾青云说1声,再让综合场安排劳力去砍伐。 范百勤1走,黄暮林趁尤林他们去葫芦塘的机会,立即叫“急死驴”拉了1帮扯筋客和社员来伐木了。事先,又推备好马车,打算把木材运走之后,再去向尤林他们汇报,来个“先斩后奏”。 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也没法阻止了。即使你尤林有意见,我也完全可以推到范百勤身上去,让你们之间去发生矛盾吧。 黄暮林自以为得计,哪知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要是郭胜虎把这事早早捅出去,会使自己功败垂成哇!气得黄暮林肚子里直骂“急死驴”是蠢驴! 黄暮林心里急得像猫爪子乱抓。他转了转眼珠子,立刻对“急死驴”和“尾巴老汉”说:“贾卯同志要赶回县里去。快装车,马上走吧。” “急死驴”1口答应,他格外卖劲地叫扯筋客和社员们加快把木材装上马车。黄暮林和贾卯也1起动手帮忙。约莫过了半点钟,木材装完了,1包包天麻就随手扔在马车上。 贾卯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1下,放了心,便对“急死驴”1挥手,说“走,出车。” “驾······” 驾车的“急死驴”和6个扯筋客跳上车辕,长鞭1甩,7辆马车排成1直线,顺着马车道向前驶去。“尾巴老汉”和1些社员匆匆离开了杏口坳。 黄暮林微微1点头,拍拍衣襟,装作没事人似的,悠哉悠哉回寨去了。他准备待1会去向尤林他们汇报。 “急死驴”赶着1辆车,走在最前面。贾卯就坐在他身后的杉木堆上,随着车子的颠簸,晃动着大腿,好1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峰回路转,车队绕过1座苍翠的山头,奔过1段红土斜坡,擦过1片油绿的竹林,驶过褐石壁立的峡口,由马车道拐上了夹沙公路。 坚硬的马蹄急骤地叩击着夹沙路面,犹如刮过了1阵滚地风。白蒙蒙的灰沙尘土在马车后卷起团团尘雾,呛得人倒憋气。 贾卯的嗓子眼里象爬进了无数条毛毛虫,痒痒得直咳嗽。尘雾中,赶车的“急死驴”和扯筋客们的身影在颠簸的马车上左晃右摇。 这是1条盘山公路,它象1条闪光的长绸带子,在郁郁葱葱的山岭间东盘西转地延伸出去。 “的笃、的笃…”马车顺着盘山公路往山下驶去。1会儿,来到了竹木检查站。 离竹木检查站的石头屋子还有5、6步远,7辆马车就1溜排地停下了。贾卯偏腿跳下车,挤挤腮帮子上的肉疙瘩,神秘地笑着对前后7辆马车上的人说:“来,来,大家赶车辛苦了,歇1会吧。”说着,掏出1盒烟来,分给每人1支。 第295章 巧遇 “哎哟,是雪茄烟······” “嘿嘿······难得抽的。” 贾卯1边笑咪咪地说着,1边1揿打火机,给大家点烟。 “急死驴”深深地吸1口,慢慢地把淡青色的烟雾吐出来,嘿,满鼻子闻到1股强烈的香气。 1会儿,带着红袖章的检查员过来检查了。 贾卯赶紧迎上前,抽出1支雪茄烟,递上去,满脸堆笑地说:“师傅,请抽1支。” 检查员摆摆手,谢绝了。 贾卯连忙装出1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从衣袋里掏出县物资局的介绍信和林木出口证,交给检查员。 检查员接过介绍信和林木出口证1看,上面采购十4立方米杉木的数字写得清清楚楚,公章盖得端端正正。 他抬起头来,瞅了瞅1溜排马车上堆得满满实实的杉木,转过脸来问贾卯:“你们要这么多杉木干啥?” 贾卯嘿嘿1笑:“不瞒你同志说,我们单位工业学大庆搞得正热火呢,这批木材扩建厂房还嫌不够呢!” 竹木检查员便不再间啥,径直走到马车边,1辆接1辆的用目光查看。 贾卯紧挨着检查员身边,大口大口地吸着雪茄烟,陪着。 浓重的雪茄烟香味,飘散在4周的空中。 当竹木检查员检查到最后1辆马车的时候,突然听到1阵“突突突”的响声从背后骤然而来,他回头1看,1辆绿色的摩托车“嘎”的1声在他背后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骑车的那个穿绿色制服的电报投递员,正向他招着手。 竹木检查员匆忙间在林木出口证上盖了个印戳,交还给贾卯,转身向摩托车走去。 贾卯揣好出口证,瞥1眼检查员的背影,急忙走到第1辆马车边,纵身跳上车辕,向“急死驴”1扬下颏,说“老郭,走吧。” “急死驴”立刻挥起长鞭,狠狠地朝马背上抽了两鞭,赶着马车又继续往前赶路了。 这时,电报投递员向走到他面前的竹木检查员问道:“同志,请问桃村生产队往哪走?我有封紧急电报要送。” 原来是问路的。 竹木检查员往前头指了指,说1声:“往前拐个弯就是。” 说罢,又去检查刚开到的1辆汽车上的竹木了。电报投递员说声谢谢,驾着摩托车走了。 “急死驴”他们过了竹木检查站后,1边赶着马车快快跑, 1边美滋滋地望着从马车边不停地往后退的山峦、田坡、堰塘,心思并没在这些秀丽的景色上。他想的是,这1回啊,7车木材和几袋天麻卖出去了,大把大把的票子稳稳当当地揣进了腰包,集体的帐本本上,少说也要添几个数目字。 等回到石旮旯,大队长看到大叠的票子,准会眉开眼笑。大队长1高兴,就会对自已另眼看待。重当会计,就有了希望了。 想到这里,那“的的笃笃”的马蹄声,仿佛是他在拨动算盘珠的“滴答”声,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不自禁地抖动起来。 他咧着嘴,陶醉在美景里。这时,远处的山头上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人们的山歌声,逗得“急死驴”喉咙直痒痒的。他背靠着车辕板,怀抱着长鞭,仰起半个脸,随着车子的颠簸,1摇1晃地摆着脑壳,咿咿呀呀地哼了起来。 3月里来好春光,赶着马车出了庄,马儿跑在大路上,大路直通生意场····· “嘿,莫看老郭讲话结巴,唱起歌子来挺有板有眼,还伴着1把肉2胡哩!”坐在“急死驴”后面的贾卯,待歌声1落,就翘起大拇指,说。 “哈哈哈······”贾卯这含有嘲弄的戏谑话,引得赶马车的扯筋客们,都放4地大笑起来。 贾卯趁着闹哄劲,把1只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招了招,嘶声拉气地对扯筋客们叫道:“老弟兄们,紧赶两步脚啊!卸了货,进县城饭馆子里头打牙祭去。我请客!” 黄暮林安排出车的这几个批筋客,都是石旮旯大队里个人发家致富的思想较重的。今天这1趟上县城,黄暮林不但答应给他们记上高工分,还补贴每人两包烟钱1顿酒饭费。现在听贾卯说要请客下馆子,哪个不乐意啊。 而且,他们都带了1些私人山货和药材,也想早些到场上脱手去卖高价。所以,贾卯的话音刚1落地,“急死驴”和扯筋客们不约而同地都扯紧了缰绳,扬鞭1甩,车队1溜长行,“得得得,得得得”,骤急地向前跑去了。 “急死驴”只顾催马快跑,连过木桥都不放慢速度,不料,从县城方向迎面驶来1辆马车,差点撞了个对头。 对面车上那老把式,见这架势,忙1扭马头,往边上1侧,急刹住了车。 “急死驴”1边手脚慌乱地使劲拽住刹把,1边破口就骂:“瞎······瞎了眼的,存······存心赶来找死还是咋的。” 两辆马车面对面地卡在狭长的木桥上。 “急死驴”吐了口唾沫,1脸怒意地跳下车辕,刚想叫对方退回去让道,忽听对面马车上1个妇女拍着巴掌,叫道:“郭德丘,哪个瞎了眼?” “急死驴”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十分诧异地抬头1望不望犹可,1望使他意外地张大了嘴。驾车的原来是寨上的李金友,那拍着巴掌叫他的是大队妇女主任周芹妹,大队会计李智慧坐在她的身边。 今天,李智慧穿着1件绿底碎白花的衣衫,1条杏青色裤子,衬出她那匀称的身材。椭圆的脸上虽还带点清癯的神色,但仍显得风采奕奕。1对眸子,亮得象阳光下的1池春水,清澈而又深沉。 “急死驴”1见李智慧,1股酸溜溜的感觉从心眼里冒了出来。当初,李智慧1病倒,他曾幸灾乐祸希望自己趁机重当会计。现在1看到李智慧那炯炯有神的目光,顿时使他的1线希望象肥皂泡1样破灭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在这座窄木桥上碰到从县医院回来的李智慧他们,使人避也避不开。“急死驴”心虚地也斜着眼角瞄了瞄放在车上准备去卖高价的天麻包,回转头来,眨巴着1对小眼睛,楞了好1会,才堆起笑容,结结巴巴地说:“我当是哪个,原来是智慧姑娘回······回来啦。病······病好了?” 李智慧说:“这不,回来参加学大寨的战斗么!” “哎哟,这可太······太好了。” 最后几个字,“急死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金友从1旁跳下马车来,把受惊的川马拉到1边。 “郭德丘,这么慌急,上哪去?”周么嫂从车厢里站起身,直通通地问道。 “急死驴”素知周么嫂和李智慧的厉害,这时心里不知咋的像揣了头小鹿,怦怦直跳。他结结巴巴话不成句地说:“县头物·······物资局介绍,大队长派·····派我们给运木······木材哪。” 贾卯发现“急死驴”见了对面车上两个女的有点心慌,便1面注意地打量着李智慧和周幺嫂,1面故意咳嗽1声,朝“急死驴”丢了个眼色,那目光在问:“她们是啥子人?” “急死驴”被提醒了,1拍大腿,忙说:“瞧我,这忘性比记性还······还大······忘了介绍啦。” 他转身指指贾卯,说:“这是县头物资局介绍来的老······老贾,到咱们山村采购木·······木材的。”接着又转身对贾卯说,“这是我们石旮旯的大队会······会计李智慧和妇········妇女主任周芹妹。” 贾卯心里打了个沉,怕节外生枝,忙装出十分礼貌的样子,主动说道:“唷,是大队会计啊。这次多亏你们大队长热情帮助,支援我们工厂建设。回县里1定写封表扬信,感谢你们哪!” 采购木材,照例要经大队会计的手。她不在,不知道哪个经办的,李智慧便问了1句:“哦!你是跟大队长联系的,组织支部也同意的吗?” 贾卯把手1摊,笑笑说:“嘿嘿,瞧你问的,组织支部不同意,这木材昨个能拉出寨?” 不等李智慧说啥,贾卯就对“急死驴”挥挥手,热情万分地说:“老郭,快把马车退下桥,让他们车先过去。” “急死驴”也巴不得李智慧他们快走,好早点赶到县里,忙吆喝着马匹下了桥,停在路边,让出1条道,朝对方赶车的李金友挥挥手,说:“金友老哥,你们过吧。” “要得!”李金友跳上车辕,正待扬鞭赶路。 这时,迎面1阵风吹来,李智慧忽然从杉木味中闻到1股樟木的香气。她眉梢1耸,思忖着樟木是贵重的木材,1般不让出口的。她立刻重重地1拍车厢板,对摇鞭的李金友喊道:“爸爸,莫忙!” 这1下,贾卯傻了眼,咋,那大队会计不想走了?再1注意,发现李智慧的目光在扫视着那7辆装满了杉术的马车,心里不由地“格登”1下。 李智慧在周么嫂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两人1起跳下车,走到车队前。 第296章 追回木材 李智慧问贾卯:“你有没得林木出口证?” “有,有的。”贾卯1边也斜着眼揣摸着李智慧的用意,1边忙不迭地把介绍信和林木出口1起递了过去。 李智慧接过1看,介绍信是县物资局开的,上面还盖有公章。 李智慧心里暗付道,既然是县里正常需要木材,为啥不通过公社统1调拨,却派人直接来石旮旯拉货呢?她又去看林木出口证,上面填的是拾4立方米杉木,虽然竹木检查站已盖上了印戳,但刚才自己分明还嗅到了樟木的气味嘛。 李智慧心里产生了怀疑,便1辆接1辆马车检查过去,越往后走,樟木气味越浓。 贾卯1看情况不妙,急忙叼上1支雪茄烟,点上,向李智慧跑去。李智慧刚好检查到最后1辆马车,发觉这里的樟木气味特别重,正要说啥,贾卯已经跑到了车边,故意大口大口地喷吐着烟雾,霎时,樟木气味被浓郁的雪茄烟味盖住了。 李智慧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瞅瞅大口抽烟的贾卯,冷冷1笑,更觉得这车木材里有鬼。她那柔中带刚的目光,轻蔑地落到了故作镇静的贾卯的脸上。 贾卯抽着雪茄烟,也在暗中打量着李智慧。当李智慧锐利的目光同他的目光1对上时,他又慌忙扭过脸去,避开了视线。 李智慧“哗啦”1声把介绍信和林木出口证1抖,单刀直入地问: “出口证上为啥子没填上樟木?” “车上全是杉木,哪有樟木啊!”贾卯连忙申辩着,不停地喷着雪茄烟雾。 周么嫂火了,1挥手打掉了贾卯嘴上叼着的雪茄烟,1脚踩灭,气忿地说道:“你自己闻闻看!哼,想用烟气盖住樟木味!” “急死驴”在旁边听了,觉得十分意外,咋的?那车上的樟木,出口证上没填? 贾卯1证,随即1哚脚,说:“哎哟,老郭,是你们错装了吧?” “这·······这······我·······”“急死驴”急得说不出话。 李智慧逼视着贾卯,1声不吭地冷冷1笑,把介绍信连同林木出口证往自己衣袋里1塞。 贾卯见李智慧把介绍信和出口证揣进了衣袋,知道事情不好办了,干脆把脸1拉,用威胁的口气说:“这可是县里急着用的木材,你们耽误了工厂建设,可要负责任哪!快把介绍信和出口证还给我!” “急啥子?你先跟我们回石旮旯去,把事情弄弄清楚,也花不上半天时间!”李智慧不慌不忙地说。 “对!”周么嫂1拍巴掌,对“急死驴”说,“郭德丘,把马车赶回石旮旯去!” “急死驴”瞅瞅这个,瞧瞧那个,为难了。 他晓得李智慧和周么嫂都是说1不2的人。但是,“急死驴”1心惦着去赶场,哪肯让快到手的票子飞了?他有他的想法,出口证上没填樟木,说不定是漏了呀。嘿,送到县里,再补给石旮旯1笔樟木款就是了,何必小题大作呢! 所以,尽管周么嫂叫他兜转马头回去,他依旧站着不动,反而指指车上,说:“这·······车上带着天······天麻,还要赶到场上去卖呢。” 李智慧瞥1眼车上的天麻,思付道,往日价天麻都是送到公社的国家收购站去的,今天咋到县里赶场来了?莫非······· 她想了想,有意地说:“那天麻,不卖给就近公社的国家收购站,倒去县里赶场?德丘叔,你算盘打得溜熟,咋不算算时间和路的远近哪?” “这······”“急死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贾卯哪里敢回石旮旯去,他力竭声嘶地叫道:“那错装的樟木,你们卸下来好了,7车杉木,有出口证证明,你们无权扣下,我得赶时间回县里去。” 周么嫂正想说啥,只听远处响起了1阵骤雨般的马蹄声。贾卯心虚而又敏感地伸长脖子往来路上1看,不好,有3匹马疾奔而来,骑黑马跑在最前头的,是竹木检查站的检查员,后面骑着1棕1白两匹马的年轻人,他不认识。 贾卯知道不能再拖延了,便3脚两步地奔上了第1辆马车,色厉内荏地叫了1声:“你们等着瞧,早晚来找你们算帐!”话音刚落,就猛挥1鞭,想夺路而走。 周么嫂大吼1声,纵身跳上木桥头,两手1权腰,挡住了马车的去路。贾卯咬紧牙,恶狠狠地往马背上重重抽1鞭,赶着车向周么嫂冲去,想逼她闪开。 周么嫂两眼1瞪,紧咬牙关,站在桥头巍然不动,直到马车冲到她面前的1刹那,她敏捷地1闪身,避过马头,手疾眼快地1把拉住了马嚼口的绳环。马车拖着周么嫂跑了几步,终于在桥中间停住了。 李金友气愤地跑过来,1把把贾卯揪下马车,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家伙,安的是啥子心哪。” 李智慧也已发现程云亮和郭胜虎同竹木检查员1起追上来了,便接上爸爸的话茬,不无讽刺地说:“咋个,连等着急用的杉木也不要了?” 3匹马跑到了桥头,检查员、程云亮和郭胜虎就跳下马。双方1通情况,程云亮笑着说: “亏得你们把木材在这里拦住了!” 郭胜虎高兴地说:“哎哟,智慧姐,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站在1边的“急死驴”,唬着那张哭丧脸,不断朝儿子翻着白眼。 检查员这时也闻到了从马车上飘散出来的樟木味,气忿地说:“哼!我都上了这家伙的当1” 程云亮告诉李智慧和周幺嫂,大队组织支部事先并不知道砍运木材的事。 贾卵还想争辩:“你们诬赖好人!” 他的叫声没落地,郭胜虎便推他1下,厌恶地说:“瞎嚷个啥?走,上车,跟我们跑1趟。” 贾卯死赖着,不肯上车。 这时候,那个电报投递员驾着摩托车来到了桥头,见马车挡着去路,又听人们在大声争执着,不知发生了啥事,便推着那辆没熄火的摩托车往桥边1放,走过来看个究竟。 贾卯听到摩托车声音,眼珠子直转,趁人不防,忽然1个箭步窜到摩托车边,把它往前1推,穿过马车,纵身骑上车,加大油门,1溜烟跑了。 电报投递员1见有人骑走了他的车,急得踩脚直叫唤:“哎哟,我的车,车!” 程云亮和郭胜虎立刻骑上马追上去,但是,摩托车快,1会儿工夫,就跑得不见影了。程云亮知道追不上,只得叫住郭胜虎。 郭胜虎十分懊丧地勒住马,走回到马车边。程云亮1挥手,说:“走,回去向组织支部报告。” “急死驴”他们楞住了,虽然肚子里憋了1股气,也只得无可奈何地往回赶马车。 李智慧坐在马车上,凝神静思了1阵,从衣袋里掏出那张林木出口证,细细地看起来······ 夕阳西坠,霞云便象巨大的红色帷幕在群山之巅粒上,蓝天白云仿佛1下子都躲到幕后,不见了。 忙碌了1天的尤林,踏进李智慧家的门,来看望她了。 尤林轻轻推开房圈门1看,李智慧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就着窗外透进的落日的余光,正缝着1只垫肩。她的爸爸李金友蹲在1边,用蒲扇在塥着炭炉。 听到门响,李智慧和李金友同时抬起头来,见是凌讽,李智慧嫣然1笑,柔声说:“我正想着你要来呢。” “哦,那我来得这是赶巧了。”尤林1边回答,1边俯下身从李金友手中接过蒲扇,说:“大叔,我来塌。” 李金友笑咪咪地望着尤林,说:“小尤,你在我家吃晚饭。我烧饭去。”说着就走了。 屋里只剩下尤林和李智慧两人。 沉默了1阵,尤林说:“智慧,你的眼力真行,刚才我打电话到县里林站查对了,出口证上的数字和林站存根上的数字不符,那个‘拾''字,确实是后来加上去的。” 原来,李智慧在拦回了木材回寨的途中,仔细看了贾卯的那张林木出口证,发现写着“拾4立方米杉木”的“拾4”两个字,墨水颜色深浅不同。她凭着几年会计的经验分析判断,那个“拾”字是后来加上去的。现在,凌讽已查实,贾卯在林木出口证上作了假。 李智慧缝着垫肩,头也不抬地撇撇嘴,说:“那人1张薄刀脸上眼珠子老转个不停,说起话来云里雾里的,总不叫人摸底,最后又抢了人家的摩托车逃走,看样子,十有89是个搞投机倒把的老手。” “薄刀脸?”尤林心1动。 “是啊。” 李智慧便把贾卯的面貌身材细细描述了1遍。 尤林暗自回忆,这人的长相同自己在黄暮林家里碰到过的,那个自称双流镇人不是1模1样吗?他把这情况告诉了李智慧后,说道:“我看,这事肯定同黄暮林有关。黄暮林说伐木是老范同意的,那是因为老范相信县物资局的介绍信和那张出口证。至于涂改出口证,偷运樟木,这些花招,老范可能不晓得哇。” “这事还牵扯到县物资局,问题复杂哪!组织支部1定要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李智慧说。 第297章 找上门来 “对。几个支委已经研究了今天发生的撵山打猎和伐木运木的事,待深入了解情况后,准备向领导作1汇报,同时,对寨上1股资本主义势力开展1场针锋相对的斗争。” 接着,尤林拉过1条凳子,在李智慧身边坐下,把她离寨后,石旮旯发生的1系列事情,详详细细地讲给李智慧听。 最后,把葫芦塘里发现的扁瓷瓶的情况,也告诉了她。 尤林谈得非常详尽,李智慧听得格外仔细,以致没有觉察到他们身后的窗外,探出1个姑娘的头来。 听尤林讲着,李智慧慢慢地仰起脸,端详着尤林。 她深知尤林在那样错综复杂的斗争面前,1定不知倦地工作斗争。望着尤林,果然发现他脸色清癯,于是便深情,体贴地说:“你看起来瘦多了。” “是么?”尤林垂着脑壳,伸手摸了摸面颊,朝李智慧轻轻地笑了1笑。 “你呀!”李智慧柔声嗔怪道。 “啥子你呀,我呀,只顾亲亲热热说悄悄话,药煎干了也不管”随着房圈门“冬!”的1声响,“花茨藜”冲进门,“格格格”笑嚷着。 李智慧的脸“刷”1下红了,跳起身就要去捉“花茨藜”。 “花茨藜”故意逃到尤林身后,把尤林推到了李智慧的面前。 正在闹着,又1群青年男女涌进门来。原来,听说李智慧回来了,大家都来看她了。 小小的房圈里,顿时溢满了年轻人富有青春活力的笑声。 尤林想起刚才组织支部收到王盛利的儿子2亮所在部队寄来的喜报,同时,准备向“尾巴老汉”了解今天伐木时的1些情况,便顾不上吃晚饭,匆匆地离开了李智慧家。 苍茫的暮霭像1块无形的抹布,擦去了晚霞在天际留下的最后1丝光彩,群山峻岭都象涂了墨,黑黝黝的耸立在铅灰色的天幕下。 徐徐的晚风1阵阵地吹上人的脸,怪痒痒的,“春风不着肉”,这话再贴切不过了。 家家户户先后掌起了灯,橙黄晶亮的灯光从瓦房、茅屋的窗洞里透出,远远望去,大船形的山寨子,如同1艘闪烁着光焰的静泊在湾里的船。 忙碌的农家劳动了1天,正是愉快地团聚在饭桌边,说说笑笑的时候。尤林拐进大队部,拿着纸卷,提了个网兜出来,沿着石板路,径直往寨子南头的“尾巴老汉”家走去。 山寨的春夜,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花香味儿。从各家那方格格窗棂和虚掩的门里,不时传出1阵阵快活的朗朗笑声。忽然,尤林听到从前头传来了1阵响亮的儿歌声。 急死驴,自发迷, 1心要想当会计,两脚走上歪歪道, 3番4次搞投机, 5脏6腑窝脏水, 7嘴8舌闹分裂。哈哈哈,嘻嘻嘻,发霉脑壳洗1洗。尤林走近几步,只见从大树后,坝墙转角边,探出1些光脑壳、冲天辫、桃子头来,朝挑着尿桶从自留地回家的“急死驴”扮着鬼脸,唱着。 气得“急死驴”恼怒地放下尿桶担子,1跺脚去捉娃儿们。 娃儿们却笑着1下子跑远了,但那儿歌声,依旧远远地飘来。 “急死驴”骂爹骂娘正上火,转头1见尤林走过来,手里还拎着那只网兜,心里别地1跳,挑起尿桶,鞋底抹油,1下子溜进院坝,“砰!”1声关上了朝门。 尤林望着关得紧紧的朝门,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要做“急死驴”的工作,比“尾巴老汉”更困难,但是,只要把革命先生思想的春风吹进他们的心坎里,掐掉私心芽子,1定能够成为奔社会主义大道,改天换地学大寨队5中的1员,他信心百倍地朝“尾巴老汉”家走去。 尤林拐进1条茶树、枸杞相杂的沙土小路,绕过黄泥巴筑起的齐整的坝墙,走进了“尾巴老汉”家院坝。 院坝里,扫得干干净净,连1根草屑也没有。尽管还没到收麦季节,3合土院坝已经用牛屎浆得很平整。猪圈门前堆着两捆茅草,柴楼上堆着满楼干柴,分在他家圈养的大牯牛,正在牛栏里咀嚼着干草。 “尾巴老汉”住的房子,左侧的偏屋和堂屋已经翻成砖瓦结构,右侧的偏屋和厢房还是泥墙茅屋。院坝朝门的两侧,贴着1副大红对联:1人参军,全家光荣。 尤林走进朝门,穿过小小的院坝,刚踏上3级台阶,就听见从半开的门里传出1阵王伯妈的抱怨声:“哎哟哟,你呀,真是越活越糊涂,尽去干些让人气歪嘴的事。那些天麻,你咋让‘急死驴’梢去卖高价?我不是早关照过你,啥东西经过他的手,都得变了味!叫我说哇,不把那些天麻没收了,你不心疼儿天,脑壳里头还转不过弯弯来呢。” “尾巴老汉”瓮声瓮气地说:“唉,心疼心疼,耳朵壳壳都叫你说痛了。2亮他妈,你就去找趟尤林给说说······” “哼,还让我去丢那个丑?不去,不去!我都没脸见寨邻乡亲哪!”王伯妈的声音越说越高。 尤林听着王伯妈这1席连珠炮般的数叨,嘴角露出1丝笑纹。 他早就熟悉了王伯妈那种不把心里话全抖落出来不停嘴的脾性。 尤林走上台阶,进了灶房,便扬手招呼道:“嗬,伯妈,不用去找,我自个儿来了。” 王伯妈见尤林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水瓢,湿手在围裙上搓了搓,颠着碎步迎上来,眉开眼笑地说:“嗨,你听到了吧。都说我嘴碎话多,可我念念叨叨得嘴皮子快起泡,他还是蒙着耳朵哄眼睛,晓得听进去半句没得哟!” 尤林随和地笑着,打量1下灶房,没见“尾巴老汉”,正在奇怪,王伯妈朝里间堂屋1呶嘴,气呼呼地接着说: “屋头有这么个佛,倒也好,1天省下3顿饭,光气都把肚子涨圆了!我是天天像敲木鱼似地敲他的脑壳,偏偏死不开窍。这会你来得正好,非得把他这榆木脑壳敲开不可!”堂屋里传来了竹椅被扭动的“吱吱嘎嘎”声。 尤林“呵呵”笑着,脸向着堂屋,大着声爽朗地说:“伯妈,我是来给你们两老报喜的!” “报喜?报啥子喜?”王伯妈身子向后1仰,征住了,不由地两眼瞅着凌讽。 尤林亲切地微笑着,浓黑的创眉向上挑起,眼边的笑纹向4边漾开,在那开朗英俊的面庞上显露出1副喜悦的神态。但他并不急于说出来,只是大有意思地朝王伯妈眨眨眼,1指堂屋,说:“我找大伯聊聊。” 说罢,尤林提着网兜往堂屋里走去。 “要得!堂屋里坐,我打灯来。”王伯妈兴冲冲地招呼了1声,走开了。 “尾巴老汉”从“急死驴”那里知道,那7车木材和天麻全都被拦回来了,私人的天麻却1律没收,便灰溜溜地回到屋头,满腹的懊恼气,不知从哪儿出好,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饭后,他拿过编了1半的竹箕,编了两把,便又心烦地扔在脚边了。他觉得4肢像被抽掉了筋1样,累得麻酥酥的,不想动弹,便从壁上拿下1根长烟杆,裹上1锅兰花烟,1屁股坐到1把竹椅上,低头“巴达巴达”抽起来,耳朵边还听着老伴那没完没了的数叨,他心疼那些天麻,坐在那里心神不定。 有心想叫老伴儿去要回来,但刚1开口,又挨了钉子,干脆关上嘴巴,不吭声。 听到尤林的声音,“尾巴老汉”浑身的筋骨都紧张起来了,他心里虚的很啊! 今天1早自己就丢开窑上的活不干,偷偷上山坡上去挖药采蘑菇,正好被尤林撞见。自己又让“急死驴”带天麻去卖高价钱,又帮助他们1起装运木材。现在尤林找上门来,那不是1准挨批评。听到尤林同老伴谈笑风生,又说是来报喜的,真叫他丈2和尚摸不着头脑。 “尾巴老汉”把脚收收拢,把脑壳埋得更低1些,嘴巴咬着烟嘴,不停地“巴达巴达”抽兰花烟。 尤林走进堂屋,堂屋里没点灯。从灶屋里斜射进来的1路光,正好落在堂屋墙旮旯里的磨盘上,照亮了“尾巴老汉”的半边脸。 “大伯,黑灯瞎火的,1个人默神抽烟啊!” 尤林径直走到“尾巴老汉”跟前,把网兜朝边上1放,笑咪咪地招呼道。 “尾巴老汉”头也不敢抬,从嘴巴里拔出烟嘴,干咳了1声,表示自己听见了尤林的话,随后,他用烟杆指了指身前的1张板凳,干哑着喉咙说:“小尤,坐吧。” 尤林在板凳上坐下来,随手拿起“尾巴老汉”扔在1边的竹箕,1边编着,1边和颜悦色地问:“大伯,最近,3亮来信吗?” 尤林没提今天卖天麻的事,不批评自己,却开口问2亮情况,是啥名堂? “尾巴老汉”磕磕烟锅,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疑惑地瞥了尤林1眼,重新装上1锅烟,才低声说:“半个月前,来过1封信,说是部队支援农村春耕去了。” 王伯妈正好端着1盏煤油灯过来,听到他们说到2亮,顿时笑上眉梢。她把煤油灯往磨盘上轻轻1放,喜孜孜地说:“小尤,我去把信拿来,你看吧!” 心快嘴快行动快的王伯妈,1转身就去拿来了1封信,递到尤林的手里。她自己靠在门边,1边衲鞋底,“嗞啦嗞啦”抽心着线,1边笑眯眯地看着看信的尤林。 第298章 做通思想工作 尤林挪挪凳子,凑近亮晃晃的煤油灯光,聚精会神看着信,越看,脸上的神情越开朗,1股由衷的笑意,荡漾在他那英俊的脸上。 2亮在信中告诉爸爸妈妈说,自己在部队里受到了很大的锻炼。这次去农村,在学大寨运动中也亲身经受了1次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的教育。 那里有人搧动少数资本主义思想严重的社员弃农经商,搞投机倒把,企图破坏轰轰烈烈的农亚学大寨运动。2亮通过这件事,在信中反复强调,要爸爸听组织和革命先生的话,坚决走社会主义的光明大道。 王伯妈等尤林看完信,又忍不住地啧着嘴,抢先打开了话匣子:“2亮信中说得多好啊,要我们1心1意跟组织走社会主义路,学大寨。可你尽干些丢人的事。哼,看你咋个给2亮回信!” 当着尤林的面,这顿数落实在让“尾巴老汉”抹不开脸,他不由嘀咕了1句:“学大寨,我又没反对。搞点副业,也······” 王伯妈打断了“尾巴老汉”的话,1跺脚,冲着他嚷嚷道:“喔,你没错?还得敲锣打鼓地表扬你哪!” 说着,她把针往头发上1擦,又狠狠地往鞋底上扎了1针,气恼地瞪了“尾巴老汉”1眼。 尤林折起信纸,微微1笑,摆摆手,转脸对王伯妈说:“大婶,学大寨,大伯是没反对过。搞点正当的家庭副业,也是应该的。” “小尤,你可不兴护着他!”王伯妈说。 “伯妈,不是我护着他,大伯是上了别人的当哪!”尤林十分诚恳地说。 王伯妈用鞋底1拍手心,说道:“苍蝇不叮没缝的蛋,那也得怨他自己。” 她说着,伸手又拉着线,“嵫啦嫩啦”刚拉了两下,又停住手,1推“尾巴老汉”的肩头,怪怨道,“我说,你这闷嘴葫芦,倒是说啊,上了哪个的当啦?” “尾巴老汉”楞了楞,迷惘地说:“我······我上······没上哪个的当啊!” 尤林带有启发地问:“大伯,是哪个告诉你,我们没收了你的天麻呢?” “这······”“尾巴老汉”记得很清楚,这话是“急死驴”告诉自己的,可是黄医师也在1旁点头证实的啊。“尾巴老汉”被尤林问得头皮发麻,嘴巴张了张,没说啥,却摇了摇头。 尤林看着“尾巴老汉”那种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样子,会意地笑了笑,转身从地上拎起带来的网兜,往“尾巴老汉”面前1摆,笑咪咪地说:“大伯,这天麻和香蕈还给你!” “尾巴老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低头1看,1网兜胖鼓鼓的天麻和散发着香气的香覃,就在自己的眼前。 这是咋回事? “尾巴老汉”陡地仰起脸来,望望老伴,又瞅瞅尤林,嘴皮微微地蠕动着,却1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伯妈用鞋底指着“尾巴老汉”,又不住声地数叨起来:“哎哟哟,你倒是睁圆眼好好看看,看看!小尤同志亲自送上门来了,你昨还相信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哇!” “尾巴老汉”望望尤林那亲切而又炯亮的目光,不由地垂下了脑壳。 尤林知道火候已到,便从网兜里拿出1只天麻,托在手心里,瞅了1阵,顺着这话题,声气和缓地说: “大伯,我们建设新山寨,眼光可不能只落在院坝里。搞正当副业,我们是支持的。但是,我们不容许有人借搞副业为名,拿天麻去卖高价,搞投机倒把,挖我们社会主义的墙脚。大伯啊,这个理儿,你是懂得的啊。” 王伯妈听了又啧嘴又点头。 “尾巴老汉”听着尤林这1席掏自肺腑的,语重心长的话,觉得句句合情合理,字字贴心入耳,却没有半点批评责备自己的样子,不觉放宽了心,缓缓回过头来,轻轻点着脑壳,感情真切地说:“是啊!是啊!” “小尤,婶婶还没给你沏茶,你坐1会!” 王大婶见老伴同尤林谈得知心,心里1高兴,这才想起还没给尤林倒茶,忙把线往鞋底上1缠,朝腋下1挟,急转身走了。 尤林那热切期望的目光,凝视着“尾巴老汉”,使“尾巴老汉”觉得胸口发热,视线模糊了。 他的手指颤抖着,1张叶子烟,展开了裹紧,裹紧了又展开。 这时,他的心里又羞,又悔,又恨。 他猛1抬脚,把1网兜天麻踢到1边。 虽然“尾巴老汉”没开腔,但尤林从他的神态举止上,看出了他心里的活动,高兴地笑了笑。 王伯妈端了1杯茶又走进来,递到尤林手里。 尤林放下茶杯,笑微微地拿出1卷纸,带有歉意地说“大伯,大婶,说了半天,把特地来报喜的事忘了。” “真有喜事?” “尾巴老汉”臣着眼,呆呆地望着尤林。 凌讽小心翼翼地抖开纸卷,喜气洋洋地说:“你们看,2亮部队给你们寄立功喜报来啦!” “啊!” “尾巴老汉”浑身像触电似地抖了1抖。 他两眼放光,激动万分地猛然站起身,双手从尤林手中接过立功喜报,举到眼前。 王伯妈赶紧端起油灯,拧亮了焰头,高高擎着,凑到老伴身边去看。两个老人的眼眶里,都闪烁着喜悦的泪花。 尤林念道:“王2亮同志在支援春耕生产中,积极劳动,又在1次突然发生的惊马事件中,奋不顾身地排除险情,保护了人民生命安全,为农业学大寨作出了贡献,荣立3等功,特此嘉奖。” 王伯妈听了,笑开了嘴,1把从“尾巴老汉”手中夺过喜报,把油灯塞给他端,自己两手细细地摸着喜报,看了又看,朝老伴1撅嘴,说:“你呀,连自己的娃崽都不济,还好意思接这个?你这老子,该好好向2亮学习啊!” “尾巴老汉”被老伴这几句抢白,呛得翻着眼,张了张嘴,1句话也说不出来。 尤林在1旁见了,轻轻1笑,指着立功喜报,对王伯妈说:“大婶,大伯眼晴1擦亮,浑身就会来劲。今天2亮在部队立了功,明天大伯也会在队头立功啊。” 从尤林进门到现在,王伯妈第1次笑出了声,说:“呵呵,真有那1天,喜鹊要上我家门楣上筑窠了!” 听着尤林和老伴的话,“尾巴老汉”百感交集地抬起头来,只见窗外是1片墨蓝的夜空,1弯眉月,正从东边的峰尖上升起来,把流水似的月光泻在山山岭岭上。 哪家的姑娘,正坐在台阶上唱着宛转悦耳的歌 红太阳光辉照山寨呀,山山水水放光彩;革命思想暖人心呀,大干热潮滚滚来····· “尾巴老汉”的心头,像是注入1股暖流,热呼呼的。 感情的波涛,在他的胸怀里翻腾。这样的暖流,就是铁石心肠也要给它溶化;这样的波涛,就是榆木疙瘩也要给它击碎。 “尾巴老汉”激动地扑上前,1把紧紧攥住尤林的双手,贴在自己怦怦急跳的心胸前,正视着尤林,说:“小尤,队上学大寨,要我这老汉做点啥,你尽管说!” 王大婶破唇笑了:“哎,这话说得,叫人听了心底里舒坦。” 尤林欣慰地笑着,点点头,说:“太好了,大伯,有件事想同你商量呢。” “嗯。”“尾巴老汉”慢慢坐下来,裹上1杆烟,抽着,听着。 尤林问:“使石灰、砖瓦产量翻1倍,你看看,要增加几个烧窑的?” “尾巴老汉”奇怪了,问道:“要那么多石灰、砖瓦干啥?” 尤林神采飞扬地说:“农业学大寨到处少不了它啊。” “尾巴老汉”想了想,1拍大腿说,“好!寨外南头还有个旧砖窑,只要拱1拱顶,就能用。石灰,你要多少,给多少!人嘛,不用添了,我能顶!” “嘿,真是老将上阵,1个当十!”尤林高兴地说。 “尾巴老汉”却连连摆摆手说,“哪里呀,思想1糊涂,就象受了潮的火绒,点不着火啦!” 尤林接口说:“大伯,火绒干了,点起火来更旺哩”“尾巴老汉”使劲地搓着茧手,他被尤林说得心里激动,要不是天黑了,真会捋起袖子,到窑场上去大干1场哩。 尤林瞅着“尾巴老汉”,又细细地摆谈着石旮旯的未来远景。 “尾巴老汉”越听心头越觉得沉甸甸的。尤林他们1个心眼为集体操劳,可自己没为学大寨做过啥子事,还跟着那帮人同尤林他们扳膀子。他1手捂着胸口,1手擂着自己的脑壳,感情深沉地说:“嗨,上了当了!小尤,大伯把1些情况再给你摆谈摆谈吧。” 尤林微笑着点点头。 “尾巴老汉”便把黄暮林如何唆使自己和“急死驴”卖石灰、鼓动他们搞私人副业以及在大松树后面听到黄暮林同那个陌生汉子谈话的情况,细细密密地讲了出来。 山寨的夜,静谧而又安宁,挨着那跳动的煤油灯火焰,两人越谈,心贴得越近······ 石旮旯寨上运出去的木材被栏回的第2天,大队长樊百勤检查完团转儿个小寨子的生产情况,1大早就兴冲冲地赶回石旮旯来。 被露水润湿的石级山路,象涂了1层薄薄的釉,泛着淡淡的青光,在晨曦中崎岖前伸。清晨潮润的空气里,飘散着油菜花的浓郁香味。开着湖蓝色花的洋芋,在微风中摆动着绿叶。远处整片整片的红花草,给层层梯田铺上了紫红色的毡毯。啊,多么清新的山区早晨! 第299章 山歌声 有着丰富生产经验的范百勤1眼就看出,油菜花今年开得格外繁密,洋芋长势也十分旺盛,田坝里的红花草刚犁翻过,黑黝黝的,肥分充足,已为夏熟增产打好了基础。 范百勤用衣襟在胸前摒着风,边看边登上了坡顶。晨风习习,迎面向他吹来,使人感到1种舒适的快意。时间还早,极目东方,斑斓的云彩象鱼鳞般拨散开来。 顷刻之间,山峰后射出亿万道金光,活像是谁展开了1把巨大的金骨折扇。飘动着的绚烂霞云似轻轻煽动着的薄绸扇面,异常动人。 在这奇异的金骨折扇下,莽莽苍苍的群山都岭叠着岭,山连着山,山山岭岭铺锦展翠。满山遍岭都是那青碧的松树,翡翠的柏枝,墨绿的杉树,灰白的油桐,嫩青的竹子······就像画师的调色板上的各种色泽,抹满了连绵不绝的岭巅峰麓。 范百勤眯着眼睛,瞅了1阵这壮丽而又熟悉的山乡,心头万分感叹。 “唉!眼前这片望不尽的山山岭岭,简直是涌金溢银的百宝坡啊。” 望着望着,那种“田里抓1片,不如山上捞1把”的思想,又悄悄地爬进了他的心头。范百勤想到昨天已运走了1批木材,既支援了城市工厂建设,又为集体增加了1笔资金,心头不觉美滋滋的,便加快了步子,顺着下坡道急匆匆地往山寨子走去。 刚转过1个山湾湾,范百勤忽然听到山道旁的树笼笼里发出1阵“扑簌簌”的响声。他疾忙侧转脸1看,离他不远的杂木丛里,闪出个人影来。 范百勤甩开大步走上两步,认出是山寨医师黄暮林。 黄暮林手提把小药锄,肩背个竹背兜,黑色的裤管下半截,全被露水打湿了,衣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巴。他脸上没汗,却撩起衣袖抹了抹额头,做出1副干累了的样子。 “黄医师,这么早就出来挖药?”范百勤随口问道。 黄暮林是装着挖药,1清早特地在这路边等范百勤的。他抬眼瞅瞅范百勤,故意长叹了1声,1屁股坐在路边的1段枫木上,伸手捶了捶弓虾似的腰,哭丧着脸,慢吞吞地说:“唉,牛老无用了!大队长,这些年头来,我只觉得身子骨1年不如1年,连挖药都快挖不动了。反正,治病有林元洁,你也莫让我当啥子副场长了,干些省心轻便的活路,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范百勤见他开口就撂担子,不由下意识地摸着面颊,用目光审视了1番黄暮林的神态。 自从那次队委会上知道了李智慧的病是药物中毒所造成,耿岩明临走又同自己长谈了1次后,他对黄暮林这个人多少有了点戒心。 此刻,他打量了1阵黄暮林,觉得1早就出来挖药,工作还是挺卖力的,就说:“黄医师,有啥话,直说嘛,莫在舌头上转圈圈。” 黄暮林脸上现出左右为难的神色,沉吟了1番,才无可奈何地摆摆手,说:“不瞒你大队长说,我在综合场1天,从睁眼忙到闭眼,是1心想把副业搞好,使石旮旯富起来,让寨邻乡亲的日子过得好1些。可是,不能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啊!就说昨天伐木运木这桩事吧,人是县里物资局介绍来的,又有出口证。你大队长1点头,我就忙忙碌碌的去张罗了,哪晓得,车到半途,硬给拦了回来。大队长啊,这工作,你说叫人咋个做?我可是耗子钻风箱,两面受气哪!” 黄暮林说罢,重重地叹了口气,万分懊丧地倒垂下两条眉毛。 范百勤刚才还在美滋滋地想着昨天运走1批木材,给集体增加了1笔资金,黄暮林这1说,使他感到十分意外,他浓眉1耸,急急地问:“咋个?我临走不是要你去向组织支部汇报这事的吗?你没去?” 黄暮林苦笑笑:“去了啊,你晓得小尤书记的脚整日不闲,找了半天没找着。我想,这事你大队长已经点了头,手续又齐全,加上那个姓贾的等急了,我就让他们先往外运。后来我明明向小尤书记汇报的,如今却有人说我搞不正经的勾当。大队长,你看看,这······这······” 范百勤注意地瞅瞅没精打采的黄暮林,见他1副十分委屈的神情,心中1动,暗想:这事手续齐全,事先也告诉过我,这还咋能说是不正当的? 不过,尤林既然晓得这是合法的,为啥要把木材拦回来? 改造葫芦塘,难道连正经的副业也不准搞吗? 范百勤心里十分不悦,他劝了黄暮林几句,撩开大步,顺着山脊旁的石板路,迅疾地向寨子走去。 黄暮林望望范百勤的背影,轻轻舒了1口气。 范百勤飞快地走着,脚下“嗖嗖”生风。不1会儿,他已走到山腰里,拐1个弯,前面是座高耸的峭壁。1股湍急的山水,从高高的崖顶飞坠而下,变成了1匹白绢般的瀑布。 瀑布落到崖下,发出哗啦啦的巨响,溅起1片细密的水珠,如蒙蒙细雨下个不停。水跌潭面,雪喷云涌,烟雾迷茫。 金色的朝晖映在蒸蒸腾腾的水汽上,神奇地折射出两条7彩缤纷的小霓虹。前拥后推的泉水,流过1段长满了青苔的巨岩,汇聚到1个大水潭里。 这水潭,有2、3亩地大小,潭水澄清得发绿。潭边上,1片红艳艳的春花,如满地火焰在跳跃。瀑布潭前不远的褐色岩坎下,是1整片灰白色的沙土坡。 沙土坡上光秃秃的,只长着稀疏的杂草。从沙土坡再往下,就是葫芦塘了。 此刻,汪满了水的葫芦塘像1面大镜子,在阳光下反射出1片耀眼的白光。 范百勤1见这汪满了水的葫芦塘,不由地皱了皱浓黑的眉头。 这时,突然从“轰隆隆”的瀑布水声中,听到有人在不远的地方大声叫他:“百勤!百勤!” 范百勤回过头去,意外地发现尤林、鲁城和曾青云站在大水潭边的草丛里。 高声叫他的,正是老丈人曾青云。 尤林两脚踏在布满了银珠般露水的草丛里,裤管全打湿了,却毫不在意。 他见了范百勤,显得很高兴,笑容满面地远远指着葫芦塘,乐观地说:“老范,有人说葫芦塘的地下水通这瀑布潭。今天1早,我同鲁城还有青云大伯到这儿来实地摸摸底。根据葫芦塘插上的标杆方向,看来,这潭水同塘水不攀亲啊!” 曾青云接上话头,说:“是啊,这儿方向不对头。上回探水眼那阵子,蛟龙河那边下雨,塘里涨水,地下河的源头怕还远哪!” 范百勤惦着的是那批木材的事,对尤林、鲁城和曾青云讲的话似听非听,他岔开话题,问道:“小尤同志,听说综合场运出去的木材给拦回来了。” “是啊。”尤林点点头。 樊百勤心想看来黄暮林说得不假,他喉咙不知不觉地放粗了。 “小凌,你晓得不晓得这批木材是县物资局介绍来运的?工厂建设要不要支援?只准改造葫芦塘,就不许搞正经的副业了?这事,是我点头的。综合场没办错!你不该把木材拦回来。” “老范,搞副业我坚决支持,可这木材非拦回来不可。你听我说······” 尤林的话没说完,却被范百勤打断了。 “你有啥好说的?当了支部书记,就把人家的意见当耳边风。我这个大队长该靠边啦!” 范百勤话里来了气。 曾青云语气严肃地说:“百勤,你自己干了错事,还胡乱指责别人。你晓得他们运出去的是啥木材?有多少方?” 范百勤反问1句:“不是4方杉木吗?” “他们装了十4方杉木,还偷运了樟木。” “啊?这······”范百勤心里暗暗地嘀咕着,刚才碰到黄暮林,他咋没谈起呢? 尤林正视着樊百勤,缓缓地又说:“还有个情况要告诉你,县物资局介绍来的那个人,是个坏家伙!” “啥?你说啥?”范百勤大吃1惊。 曾青云把李智慧如何在半路上发现他们偷运樟木,贾卯抢车逃跑以及林木出口证上涂改数字等情况11说了后,问:“百勤,你说这木材该不该拦回?” 这出人意外的1席话,就像晴天霹雳,落在范百勤的头顶上。 昨个,县物资局介绍来的人会······· 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便往地上1蹲,狠狠地拔着地上的小草,不1会儿工夫,脚边就拔满了1小堆。尤林耐心地把那天在黄暮林家碰到那个人的情况,黄暮林胡说山上出现野猪,哄大批劳力去撵山打猎,怂恿人丢了农田活路上山采菇挖药去卖高价,以及“尾巴老汉”告诉自己的,黄暮林与那个姓贾的坏家伙之间的黑话统统讲给范百勤听。 范百勤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瞪直双眼,1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又想起了刚才碰到黄暮林的情况,暗付道:“这家伙,当面1套,背后又1手,看来,真不是个好人!” 看到范百勤摸着胡子茬茬,低头沉思,脸上浮现出内疚的神情。 鲁城也趁热打铁,又把在葫芦塘里发现了扁瓷瓶的事,告诉了樊百勤。 范百勤心头又悔又恨,老耿临走前贴心的谈话,这时又在范百勤的耳边响起,他连连地捶着自己的脑壳:“百勤啊,你咋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忘了阶级斗争呢?” 正在这个时候,从两旁树木葱茏扶疏的青石板山道上,远远地传来了1阵清晰脆响的马铃声。 “丁铃,丁铃······” 随着那悦耳的铃声和马蹄声,乘风飘来了1阵欢快而又豪放的山歌声。 哎······马帮走得欢来,金铃响连天,农具送下乡来,进寨收土产。 3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 第300章 大干一场 山间崎岖的小道上,十几匹棕色,白色、灰色和黑色的川马,驮着满满1筐筐东西,从坡下姗姗而来。马蹄磕着石级路,发出“壳笃壳笃”的响声。 马帮的1前1后,走着3个人,手里颤微微地摇晃着长长的赶马鞭,嘴里悠悠地唱着山歌。 翻过7座山来,跨过9条川, 1心学大寨来,哪怕脚磨穿。 马帮渐渐地走近来,只见走在最前面的1个马帮客,朝凌讽他们扬扬手,风趣横生地笑着招呼道: “寨邻乡亲们,有啥子山货土产卖啊?” 尤林、曾青云和范百勤听到这耳熟的声音,细1辨认,都 十分惊讶地扬起眉毛,异口同声地叫道:“老耿!” 只见县委书记耿岩明脚穿双麻耳草鞋,裤管挽得高高,身后背1顶黄亮的桐油斗笠,上身穿件敞开的青布衣衫,下身穿条膝盖上补着两块大补钉的灰布裤子,红堂堂的脸上,让太阳晒得黝黑发亮。 此刻,金色的朝晖沐浴在他身上,更显得老当益壮,精神焕发。 曾青冬头1个乐呵呵地迎上去:“老耿,鸭子变飞鹅,你这个草鞋书记,咋个1忽儿又变成个马帮客了?” “哈哈哈······” 老耿和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爆发出1串富有感染力的笑声。 尤林他们也笑了。 耿岩明喜孜孜地轻轻1见马鞭,说:“县委决定,为了落实这次会议提出的战斗任务,要大力支援农业学大寨。这会,马帮商店给岩鹰山区梢来了点东西,也有你们山寨的1份。” “哎哟,太好了!”曾青云热烈地说着,上前握了握1个马帮营业员的手,又拍了拍另1个的肩头,流露出满怀的喜悦。 尤林也兴奋地对耿岩明说:“老耿,你给我们带来了东风,石旮旯这条船,又该扯满帆了!” 耿岩明笑笑,回顾范百勤,亲切地问道:“百勤,尤林,几天不见,你们这两个船老大,没碰桨磕舵吧?” 范百勤很尴尬地瞅瞅尤林和曾青云,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轻声说:“嗨,刚才就差点没闹翻了船哩!”“哦,那我猜错了。” 耿岩明善意地笑着说。 范百勤默然地点点头,从耿岩明手里接过马鞭,说:“老耿,我来赶吧。” 范百勤和马帮商店的那两个年轻人1起赶着十几匹马,走在前面。他手里晃着赶马鞭,嘴里大声吆喝着,心头翻腾得格外厉害。 农业学大寨,为支援山区,县委书记亲自赶着马帮,不辞辛苦地爬山涉水到山寨来。可是,在这些天里,我又于了些啥呀!黄暮林和那个人偷运木材,还不是借了使集体富裕的名义钻了我的空子。 捞票子,捞票子,恐怕真要象老岳父说的那样,捞红了眼晴,捞歪了心思,捞得私心大发,社会主义被抛到脑后边!这1来,石旮旯要学大寨,要改变落后的面貌,可真是纸糊的墙壁—靠不住了。 走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离石旮旯寨子近了。 范百勤抬头望去,只见田坝里热气腾腾,社员们在催牛犁田,挥锄耕作。那窄长的田埂上,小径上,挑着担担沉甸甸粪肥的小伙子们流星飞梭般地跑着。 前头青葱葱的茶园里,处处闪动着采茶姑娘和媳妇们的花衣衫。明媚而又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大干的石旮旯! 范百勤望着这1切,心想:“谁说尤林不抓副业呢?他顿时感到浑身燥热起来,解开胸前的钮扣,继续向前赶去。 耿岩明和尤林、曾青云走在后面,亲切地摆谈着,1路细听了他们1老1少的汇报。 葫芦塘里发现的扁瓷瓶和县物资局介绍来的那个人,特别引起了耿岩明的注意。同时,耿岩明也感到很满意,石旮見大队组织支部是1个坚强的战斗堡垒,在尖锐复杂的阶级斗争中,又处处掌握了主动权。 不1会工夫,范百勤同两个青年先走进了寨子,他们迎头就见寨路边的坝墙上,写着1行雪白工整的大字标语: 农业学大寨,山山水水重安排! 范百勤在代销店前停下,对两个年轻人说:“小同志,歇歇脚吧。” 范百勤看到代销店门外的青石墙上,又贴出了1期大批判专栏,自己便走上前去扬起脸看了起来。大批判专栏上方,是1条红色的通栏大标语:狠抓阶级斗争,狠批资本主义,大干社会主义! 下面,1首标题叫《鞭雨勒风驱妖雾》的诗歌,跳进了樊百勤的眼帘。 清溪扬波声声,群峰昂首翩翩舞,虎头山歌绕坡田,山寨擂响进军鼓。 莫说大道多平坦,征途处处有险阻,阵阵恶雨掀祸水,股股逆风挟毒雾。 流言蜚语飞满村,虚景假象迷心目,撵山打猎施阴谋,马车跑的是歧途。 金猴奋起千钩棒,鞭雨勒风驱妖雾,劈开乌云见青天,飞越险谷迎日出。行船要靠方向舵,批修要读马列书;跃马扬鞭朝前奔,万里跋涉不迷路。 这首诗歌,不过2十行,却象1把锋利的刀子,剖明了石旮旯出现种种怪现象的根源。范百勤留意地看了看作者的署名:尤林。 范百勤情不自禁地又细细读了1遍这首诗,才把那似乎快凝滞住的目光,缓缓地从那首诗上移开,落在旁边的1首山歌上: 虎头山连岩鹰山哎,大寨战歌唱得欢。 妇女决心当闯将哎,梦里还在喊大干。 抠来彩虹当扁担哎,摘片白云作垫肩。 1肩挑起日和月哎,双手托起半边天。 姜晓晖当范百勤的眼光1看到下面另外8句诗时,只觉得那-个个字就象1只只睁圆了的眼睛,气忿忿地朝自己瞪着。 上坡欲的摇钱树,撵山使的骗人术,掰开葫芦看1看,阶级斗争惊心目。擦亮眼睛不上当,改天换地挥银锄,石旮旯人有志气,1心要奔向阳路。 范百勤不出声地读了1遍,耷拉下眼皮,心里沉甸甸的。这时,他进1步体会到了,自己所热衷的那1套,同大家所想的,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和党的要求又离得如此的远。不是自己被花花票子蒙住了双眼,咋会上那个当呢? “这些诗歌,说得很有分量哪!该把它放在心头上,好好掂量掂量哇!”不知什么时候,耿岩明已经来到了范百勤的身边。 尤林指着大批判栏,插上来说:“这次伐木运木的事,群众晓得了都很气愤,1致要求追查个水落石出。” 范百勤沉痛地慢慢转过脸,望着耿岩明和尤林,内疚地说道:“这件事,我该负责任,开个支委会,我作检讨。” 耿岩明严肃地对范百勤说:“支委会要开,我看,更应该开个群众大会,开个大批资本主义,大干社会主义的誓师大会,掀起学大寨的高潮!你们这两个当家的,看看这么干,要得不?” “要得!”两个字,像钢蛋蛋1样,从樊百勤的嘴里蹦了出来。 曾青云欣喜地笑了。 “哈哈哈······” 1阵响亮的笑声,从前头传来,是社员们出工了。他们1看见耿岩明和马帮,都惊喜地1拥而上,热烈地问候着,交谈着,代销店门口顿时闹腾起来。 耿岩明指指前面两匹川马背上的驮子,说:“来,把驮给石旮旯的东西卸下来,先放进代销店后面的仓库里去。” 耿岩明的话音刚1落地,只见“尾巴老汉”1捋袖子,抢先上去卸下了1驮货。 “花茨藜”姑娘调皮地问:“咦,王大伯,今天咋来了劲啊?” “尾巴老汉”眨眨眼,伸手指着那1驮棕绳、锤砣和钢钎,1撇嘴,说:“看看,这都是支援我们学大寨的,咋不来劲?对了,往后啊,哪个也不许再叫我‘尾巴老汉''了,这条尾巴,该甩啦!” 众人都快活地大笑起来,连范百勤也顿时觉得王盛利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只见李金友扛起1大把丁字镐,“丁丁当当”响着,咧嘴笑笑说:“哈哈······这回啊,尽管大干,不愁锄头,铁镐磨秃了!” 大家就像过节1样,个个喜气洋洋,穿梭般地搬运着马帮带来的农具和物资。 耿岩明和尤林、鲁城、曾青云几人也早就捋起袖子,加入了这搬运的行列。 范百勤听到李金友杠着丁字镐,边走边对几个社员在说:“大哥,耿书记想得真周到,你看,还让马帮带来了这么多钢珠蛋蛋,好装不少鸡公车啊。” “说的是啊!将来往葫芦塘里送石灰干啥子的,都用得上呢。” “是嘛。” 范百勤再也耐不住了,“哗啦”脱掉上衣,往边上1甩,搓搓巴掌,“嘿!”1声,弯腰扛起1驮货,甩着手,大步流星地向仓库走去······ 耿岩明带着马帮商店来到石旮旯的第2天下午,石旮旯大队召开了1个学大寨的誓师大会。会上,社员们首先对伐木运木事件和其它资本主义倾向展开了猛烈的批判。贫下中农那1番番话,如同1帖帖清凉剂,使范百勤的头脑清醒过来。 第301章 决心 突击队员们还向组织支部和全体贫下中农表示了不抓住地下蛟龙不收兵的决心,李智慧也代表全体妇女提出了《倡议书》,决心打破“妇女不下水田”的旧习俗,挑起半边天,让男劳力全力以赴去改造葫芦塘。 突击队的决心,妇女们的倡议,激励着每1个人,个个心胸像是兜满了东风的征帆,鼓足了大干社会主义的劲儿。 你寻找竞赛对手,他也物色竞赛对象,群众心里为实现4个现代化的夙愿犹如烈性炸药,搬上了火星,“嘭”1下旺燃起来了。 当天晚上,老山寨社员夜战的队5,高擎着火把,从山寨上涌出,奔到田坝里去,冲到山坡上去。 这时,只要站在高坡处远远望去,山脊旁,小路上,1支支火把组成了弯弯拐拐的长龙。1杆杆亮蒿汇成了闪烁金光的红河。长龙时刻在跃动着身躯,红河不断在翻卷起浪花,那景致,真叫人看了心花怒放啊! 忽然间,长龙和红河在1刹那间散开在山山岭岭的田坝,坡土上,犹如满天灿烂的星斗被撒落在山水之间。那闪烁的灯光,那燃烧的火把,时时刻刻在变换着位置,就像巨大的万花筒镜头,翻出种种令人眼花撩乱的花样。 尤林腰扎1条罗纹白围布,赤着脚,肩挑1担沉甸甸的牛粪肥,左手擎着1支火把,1路迈着矫健而又踏实的步子,正沿着逐级向上的盘山道,向高高的坡田上走去。 水田里,社员们把马灯挂在犁杖上,催牛犁田。坡土边,人们插着1把把桦树枝条捆起的火把,在薅草。挑粪肥的社员们,高举着1支支竹篾火把,你追我赶地跑着。红亮的火把被山风吹得“呼呼”作响。 尤林精神抖擞地挑着牛粪肥,来到了大田坝侧边的石级路上。 大田坝里,铲护田埂的,挑肥下田的,犁田耙土的,挥锄挖沟的······ 1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尤林动情地望着这1切,顿时,1股力量从他心中涌出, 脚步更有劲,腰杆更硬直了。 “吱嘎,吱嘎”,扁担有节奏地响着,尤林踏着坚实敏捷的步子,挺胸甩手,神采焕发地向前走去。他刚刚拐过1个山湾湾,迎面1阵阵欢快的笑声和着暸亮的山歌飞来。 “歌声声绕坡飞,我盘山歌哪个对?学习大寨画新图,同志哎1啥子图画真正美?” 尤林还没辨清这是哪个唱的歌,1个银铃般的嗓音,就悦耳动听地答唱道:“山歌声声绕坡飞,嫂子盘歌妹来对。学习大寨画新图,同志哎1座座石山变粮堆。” 歌声里,掺杂着姑娘嫂子们串串笑声。 尤林迎者歌声走向前去,只觉得1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展眼1看,原来是“花茨黎”1手挂着铲田埂的锄头,1手插腰挺胸,同正在犁田的妇女主任周么嫂对着歌。她俩的歌声的余音还在缭绕,姜晓晖拾起头,也动情地接唱道:“山歌声声绕坡飞,嫂子盘歌我来对。学习大寨画新图,同志哎,新生活是真正美!” 尤林把牛粪肥挑到灰堆边上,解下腰间的围布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乐呵呵地听姜晓晖唱着山歌,从“花茨藜”手里拿过锄头来,把牛粪肥拌和到灰堆里,又把拌匀的肥均匀地撒进了大田中。 他撒着肥,心里美滋滋的,妇女们这样足的劲头,春耕生产的进度1定会大大加快。这几天,葫芦塘里的所有水眼都已探出来,只要找到水源,截断后,再把沙土坡的沙土填进塘里,葫芦塘就会干涸。 尤林正在思索,“拍!拍!”耳边响起了牛鞭声,他回头1看,王伯妈手里擎着1支竹篾火把走在前头;曾桂芸扶着犁,赶着牛,紧跟在王伯妈后面。傍着曾桂芸犁地的是周么嫂。 大牯牛不习惯夜里干活,不情愿地在泥水里走着,尾巴东打西甩,溅了曾桂芸1脸泥花。曾桂芸1抹脸,生气地说:“呔!调皮鬼,我那1瓢黄豆,算白讨好你了!” 大牯牛低下犄角,两眼瞪瞪地望着王伯妈手中“呼呼”作响的火把,依旧站住不肯走。 “哼,摆啥臭架子,等我们有了铁牛,趴在我面前磕头,也不搭理你!”曾桂芸吆喝2声,又1甩鞭子,赶着转牛往前走。 在1旁铲护田埂的姑娘姐妹们听了曾桂芸对大牯牛的训话,都“格格格”笑了起来。 尤林听曾桂芸使劲地挥着响鞭,在吆喝着牯牛,忍不住打趣道:“哟,百勤婶,山寨不是有句老话,妇女下水田,大旱3十年嘛!你咋不怕天大旱啊?” 1旁的周么嫂笑着回敬道:“好你个支部书记,脑壳里还盛着封建渣渣,该抠出来捶捶烂,当肥料啦!” “有半边天的汗水来浇地,还怕天旱吵!”曾桂芸也说。 “哈哈哈······” 田边劳动的女社员们,都放声笑了。 笑声,象撒在心火上的盐花,爆得人人的心火更旺。周幺嫂紧紧围腰布,曾桂芸往后1拢头发,两个牛“司机”“驾!驾!”用力1甩鞭花,都1个劲地催促着牯牛走得快1点,你追着我,我撵着你,竞赛起来。 尤林看着竞赛的双方,不禁从心底里涌起1股由衷的高兴。千百年来,岩鹰山区有个旧俗,妇女是不下水田的。 如今,它已经被石旮旯的妇女打破了!妇女驾牛犁田,仅仅是为了解决劳力的紧张问题吗?不,尤林感到,它说明了,在轰轰烈烈的农业学大寨运动中,妇女的精神面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1点,不正是农业学大寨这场斗争锻炼了人,带来的可喜成果吗? 竞赛的结果,曾桂芸得了胜利。周么嫂大口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地1起1伏,两眼瞪着曾桂芸,看那神态,非得再比1个输赢不可。 “花茨藜”被曾桂芸和周幺嫂俩的犁田竞赛逗得心里痒痒的。她跑过去,1把勒住周么嫂赶的那牛的鼻绳,对曾桂芸说:“百勤婶,来,我同你比试比试!” 曾桂芸笑吟吟地用鞭梢指指“花茨藜”,说:“大婶可不是你对手,你咋不去找小邓比试比试哪!” 田埂边又响起了姑娘们的1阵阵笑声。 “花茨藜”1听,急红了脸,她松开了牛绳,眼珠子1转,1甩短辫梢,不饶人地说:“嗬,怪不得幺嫂比输了,百勤婶请了个‘家庭教师''包教包学啊!” “啥,‘家庭教师’?”大家都十分奇怪。 曾桂芸连忙朝“花茨藜”1瞪眼:“不要乱嚼舌头!” “花茨藜”1扮鬼脸,终于把从小掌掌那里听到的,前些天夜晚曾桂芸要范百勤教犁田的底都捅了出来! “死姑娘,你再说,我扯烂你的嘴!” 曾桂芸舞着牛鞭跑了过来。 “花茨藜”连忙“格格格”笑着跳开了。 尤林听到老范教桂芸婶犁田的事,心里有1种说不出的高兴。他把粪担撂在田埂上,快步走向前,1手搭住犁杖,对满头大汗的曾桂芸说:“大婶,你歇1会,我来犁。” 曾桂芸知道尤林下乡这几年,学了1手好农活。她高兴地往边上1闪,递过牛鞭,说:“好,你犁,我学学。” 尤林接过牛鞭,1甩山响,声音洪亮地吆喝1声,瑞着乌黑的泥花,驾着大牯牛,笔直地往前走去。 曾桂芸赶紧从王伯妈手里接过竹篾火把,边给尤林照明,边用心注视着他掌犁赶牛的1举1动。 “拍!拍拍!”周么嫂赶着牛,赶上来了。 那头牛牙口轻,性子躁,被周么嫂的梢鞭催得火起,干脆“唏哩哗啦”猛跑起来,拉着犁飞快地向前冲去。碰到这种情况,莫说1个妇女了,就是1般的壮年男劳力,也很难对付,犁铧不是从土皮上擦过,就是深深插入泥里,碰断犁杖,闹不好,还会拖倒掌犁人,出事故哩。 尤林1看,情况不好!周么嫂犁的那1畦,前面又隆起象鲫鱼背1样的1长条石头,要是犁杖撞着石头,准会伤人,他大叫1声:“么嫂,快!快勒住牛!”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周么嫂用尽全身力气,猛1提犁杖,犁铧正好从石头上1寸左右高的地方擦了过去,好险哪!尤林这才松了1口气。 这时,周么嫂笑了,得意地1扬脸,叱喝牛道:“瞎,你逞啥子威。我们妇女能过得了‘火焰山'',还怕你这个‘牛魔王''?”说着,她又转过脸来,对赶到了她身边的尤林说:“这牛,快犁猛跑,它学大寨的积极性也挺高哩!” 说罢,她自己“格格格”开心地笑了起来。 尤林凝望着浑身溅满密密麻麻泥点子的周么嫂,还有啥好说的呢!他从周么嫂这样1个普通的山村妇女身上,看到了贫下中农的崇高思想。作为1个知识青年,能在这广阔天地里,时时从他们那里吸取政治营养,改造自己的世界观,这是多么的必要和幸福呵! 周么嫂赶着牛,犁到了田边,趁调转牛头的时候,她用袖子抹了1下溅上脸颊的泥花,对尤林说:“小尤同志,你看看大家的干劲。嫂子大婶们响应《倡议书》,提出人人学会了犁田后,要1个顶俩。让女青年去支援男劳力,改造葫芦塘,沙土坡吧。” 尤林没有马上回答,他举目向4周正在劳动着的妇女们看了看,道:“么嫂,你们的担子已经够重了······” 周幺嫂1撇嘴,挥动牛鞭,半开玩笑半作真地指指尤林说道:“小尤同志,你这个支部书记要是不点头,看我不发动‘半边天’攻你!” 第302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说着话,周么嫂已经赶着牛犁过去了。 尤林望着她在火光中晃动的背影,不由咧嘴笑了。但是,周么嫂存心要让凌讽看看妇女们的“实力”,没走多远,又用牛鞭朝“花茨藜”指指,说:“小华,来,亮开你的金嗓子,唱支歌,给‘半边天’鼓鼓劲!” “花茨藜”抿嘴笑笑,揪着辫梢,偏头微微想了1想,走到亮处,扬起脸,放声唱了起来。 那歌声,宛如高山流水,清朗朗地流入了每个人的心田中。 心中豪情化清泉,浇绿山村大寨田,坡地坝角摆战场,妇女顶起半边天! 心中清泉流不断,***呵是源泉,革命先生轻轻1挥手,掀起巨浪拍蓝天! 这歌声,唱出了妇女们的心声,凌讽明白了,她们敢于破阳俗,下水田学犁,她们不怕吃苦受累,1心学大寨,是因为她们的心中,有1股不竭的源泉啊。 歌儿1唱,犹如油锅里撒了盐,大家的干劲更旺实了,好像这不是夜晚,而是白天,你追我赶搞竞赛,龙腾虎跃战犹酣。忽然,曾桂芸得意地高扬牛鞭,往来路上1指,乐呵呵地叫道:“又来了1队‘娘子军’啦!” 尤林循声望去,只见林月秀和十多个妇女,肩扛铧犁,手提马灯,赶着5,6头牛来参战了。 林月秀也来参加夜战了。尤林心中暗想,这是革命先生农业学大寨的号召深入人心,是贫下中农的力量,使她第1次跳出了自家院坝的小天地。 尤林激动地瞅瞅身边的姜晓晖,鼓动地说:“你这个团支部宜传委员,该往热火头上再泼油啊。” 爱凑热闹的“花茨藜”把锄头往田埂上1撑,转脸也对姜晓晖说:“小姜,你不是编了个快板吗?快说说,我给你打铁''板。” 姜晓晖笑着点点头。 “大家注意啦,‘田坝剧场''的夜场演出,马上开始”自动充当报幕员的“花茨藜”大声宣布着,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疙瘩,像打竹板1样,“丁丁当当”敲着锄板,直催姜晓晖。 林月秀她们把牛放进田,举起马灯,往田埂边的树枝上1挂,给“土舞台”作灯光照明。 姜晓晖随手把鬓发往耳后掠了掠,走到田埂边,马灯光正亮晃晃地照在她那俊秀的脸上。姜晓晖拿起1只用硬纸板做的土喇叭筒,转动着眼珠,想了想快板词,手1扬,把土喇叭筒套在嘴上,口齿清晰地唱道:“铁板”敲得丁当响,我把好人好事儿讲1讲,不说你,不道他,先把么嫂来夸奖。说起妇女主任周芹妹,她把革命先生的教导记心上,带着寨里“半边天”,赤脚下田当牛郎,打破千年老套套,生活新风大发扬,大发扬·······” 周么嫂1听,红着脸,扬起牛鞭,叫道:“小姜,莫乱编排人曾桂芸转而对周么嫂说,“哪个编排人吵?听小姜往下唱嘛。” 姜晓晖调皮地1笑,又唱道:“往下唱就往下唱,百勤婶子真大方,拿出家里大黄豆,喂得牯牛肥又壮,起早摸黑学犁田,大队长手把手儿教了几十趟。心**坚不怕苦,我唱快板来表扬那个来表扬······” 曾桂芸1拍巴掌,猛地跳了起来,大声叫道:“小姜,快莫唱我,唱别人。” 周么嫂得意地笑笑,学着曾桂芸刚才的声调,还了她1句,说:“哪个编排人吵?听小姜往下唱嘛。” 姜晓晖放开嗓门,更响亮地唱道:“我们山寨女青年,个个争做铁姑娘,手握银锄绣山河,肩挑重担步不晃。好人好事儿实在多,3天3夜唱不光。要问妇女干劲为啥这般大?周先生描绘的宏图贴心上,为人类作出新贡献,把社会主义祖国建设得更富强,更富强! “好!唱得好哇!” 妇女们不由地都“劈劈拍拍”拍起手来。 正在妇女们拍着巴掌直乐的时候,从火把映红的山垭口上走过来两个汉子。 走近了,人们才辨出头前那魁梧高大的是县委书记耿岩明,他身后是大队长范百勤。他俩肩上扛着锄头,裤管上、身上沾满了湿泥巴。 耿岩明满脸漾笑,哈哈哈地说:“好人好事有人夸,要得嘛!” “老耿!”妇女们齐声亲热地招呼道。 调皮的“花茨藜”看见范百勤也来了,她转了转眼珠,偷偷地瞥了1眼曾桂芸,故意尖声拉气地说:“小姜,你光表扬百勤婶可不公道,也该夸夸百勤叔哪!” 范百勤把锄头往地上1顿,连忙摆摆手:“嘿嘿,要箍桶找了个篾匠,错认人啦!” “哈哈哈······” 田坝里的人们,都畅怀地大笑起来。 耿岩明放眼望着满坝满坡的火把和盏盏马灯,情不自禁地扭头对范百勤说:“百勤,你感到没得,迎面吹来的风,也给火把烤热了哪!” 范百勤点着头,也深有感受地环视着4周。 正在这时,田埂上又出现了1支流动的火把,大家扭头1看,嗬,小掌掌双手举着火把,撒腿欢蹦而来。小掌掌的身后,紧跟着肩挑茶桶的林元洁,她1手还提了个放着瓷碗的竹篮。林元洁穿1身蓝布上衣,腰上围1块44方方的围腰,衣袖和黑布裤管都卷起了1截。 她稳稳地歇下茶桶,走到田埂上,扬手叫道:“大家歇阵气来!喝口茶,干起来更来劲哪!” 耿岩明见大伙不愿歇,便招招手,笑咪咪地说:“流大汗,不喝水昨行?走,1起喝口茶去。” 曾桂芸走到田埂边,把牛鞭往腋下1挟,两手捧着蓝边大瓷碗,“咕冬,咕冬”喝了个干。 她大大咧例例地伸手1抹下巴,啧啧嘴,奇怪地问林元洁:“咦,小林,这茶咋甜津津的?” 小掌掌昂起圆脸,快嘴俐舌地告诉妈妈:“小林姐姐说,夜里下水犁土耙田会受凉,这是她烧的防感冒的汤药。” “好啊,小林这也是支持我们妇女下水田、学大寨呢!”王伯妈笑咪咪地称赞道。 “我干这点算啥呀,比比智慧姐,差远啦!”林元洁腼腆地红了脸,转身从那只篮子里,拿出了1包东西,高高举起,说道:“这是智慧姐叫我带来的垫肩,她说是送给‘半边天''的!” 妇女们1下子围了上来。 “哎哟,这么多垫肩,啥时候做的?” “智慧姑娘,可真是有心人哪!” 周么嫂跑过来1瞅,明白了,1拍巴掌,说:“她哪,呆在家里不安生,硬要我给她买线,原来她悄悄地缝了这么多垫肩啊!” 尤林上前1步,双手接过1只垫肩,仔细1看,厚实柔软的布垫上,细针密线地缝得扎扎实实。他掂量着,觉得沉甸甸的,仿佛托在自己手里的,不是普普通通的垫肩,而是李智慧那颗剧烈跳动着的灼热红心。 这1针1线里,缝进了1个革命者对建设新生活的崇高理想呵!他深情地凝望了1阵垫肩,把它交给了身边的林月秀,说:“大婶,这只垫肩,归你用吧。” 林月秀先是1怔,随即明白过来了,只见她万分激动地双手接过垫肩,1下子按在胸口上,脸上出现了羞愧难言的神色。 这“树生娃”,过去多少年来曾被私有观念蒙住了眼。现在,比比李智慧,想想自己,她感到内疾,觉得心痛,多对不起救自己出苦海的革命先生和赤色革命组织啊! 1股热血,不由地涌上了林月秀的心头,使她觉得浑身充满了1种过去从来没有过的精神力量,1种要和贫下中农共同大干1场的迫切欲望。 “花苏藜”拿过垫肩,往肩上1披,欣喜地摸摸肩头,双眉飞扬,说:“大婶嫂子们,披上这垫肩,再重的担子,也能搁上肩头哪!” 林月秀也劲头十足地说,“对哇!有重担子挑,大婶肩上也压1份哪!”她又掉转头对凌讽说,“小尤,来,你教大婶学犁地吧。” 还没等尤林回话,耿岩明笑笑说:“嫂子,我来。” 说罢,从旁牵了条牯牛,同林月秀1起下了水田。田里,马上又响起了“啪啪”的牛鞭声。 鞭声1响,周么嫂、曾桂芸她们的手就痒了,1起赶着牛,你追我赶地又竞赛起来。田坝里,不时响起妇女们嘹亮动听的山歌声。 1支支火把,迎着山风“呼呼”响地旺燃着,好象比刚才更红更亮了,千百支火把烧红了田坝,烧红了整个坡,烧红了半边天! 范百勤喜吟吟地把尤林拉到自己身边,指着远方,眉飞色舞地说:“大田里妇女干得热火。小凌,你看,那边王盛利和几个青年在烧窑,劲头也大得很呐。刚才,他们拍着胸脯对我说了,决不让石灰和砖拖规划的后腿!” 尤林顺着樊百勤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窑场那边火光照天,红云映亮了夜幕,犹如向天宇抛出了条条鲜艳夺目的红绸,煞是好看。 好1幅壮丽的夜景啊! 眼望着这激动人心的夜战的情景,尤林忽然感到:那田坝坡土边火把燃起的熊熊火焰,那窑场上空映亮半边云天的烽烟,不正是山寨人大干社会主义的腾腾烈焰吗? 这腾腾的烈焰呵,将越烧越红,越烧越亮,它将燃遍整个岩鹰山区,燃遍整个祖国大地! 正当尤林动情地看着这1切的时候,在大队部值班的1个民兵气喘吁吁地跑了来,急切地说道:“尤林,县公安局来紧急电话,叫你马上去听。” 第303章 公安局的电话 县公安局深夜打来紧急电话,告诉石旮旯山寨组织支部,那个薄刀脸的汉子骑摩托车逃跑时,由于心慌意乱,车子撞了山,人受伤,已经被捉住了。 据审讯,他是1个投机倒把贯犯,那个“电报投递员”是他的同伙。为了进1步弄清问题,县公安局要石旮旯派人到县里去。 第2天,组织支部就派尤林和程云亮1起到县里去了,他们还带去了扁瓷瓶和药丸,以及关于石旮旯大队阶级斗争情况的报告。 尤林他们1到县里,公安局同志就详细向他们介绍了那个姓贾的投机倒把犯的口供,他同石旮旯的黄暮林有勾结,那张县物资局的介绍信是黄暮林给他的,他凭着它才搞到了林木出口证。 现正在向县物资局作进1步调查,公安局同志要他们密切注意黄暮林的动向。 接下来,尤林他们除了把发现扁瓷瓶的情况作了口头汇报外,还把组织支部那份有关石旮旯阶级斗争的历史情况和现状的分析报告,交给了县公安局同志。 公安局同志对这事非常重视,他们研究后,决定组织专案调查。 在县里住了3天,凌讽同范百勤通了个电话后,他和程云亮准备回寨子前顺便再去蛟龙河1带摸摸地下水源的情况。 因为上次他们发现蛟龙河上空下雨,葫芦塘就涨水的现象,认为这里1定有名堂。 今天,尤林和程云亮离开县城,往蛟龙河1带走去。走了2十来里路,1座奇险的山峰,挡住了他们的路。 那山峰,犹如1根巨大的擎天柱,直插向苍茫的蓝天。1阵飘忽的乳白色的云雾,在山峰前时聚时散。细长的石阶小径,象缠绕在擎天柱壁上的丝带,曲曲弯弯地向上盘旋伸延。 这远看如绸带丝线的山路,是山区劳动人民长年累月1锤1仟地凿出来的,活似1架上天的梯子。所以,人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步云梯”。 这里,多少年来1直流传着这么1首歌谣。 白云绕山腰罗,巍巍擎天1根柱。 攀登上顶峰罗,千级石梯1线路。 此刻,尤林1手插腰,昂首望了望山峰,说:“走,沿着步云梯’,翻过这架山去!” 程云亮凝目点了点头:“到蛟龙河,这是条近路。” 真是“千级石梯1线路”哪! 尤林和程云亮顺着坡度很陡的“步云梯”,脚下生风地瞪着石阶,奋力向上攀登。他俩那矫健的身影,时而被游云浓雾遮住,时而又闪现在更高的石梯上。 越接近峰顶,山风越大,云雾渐渐地给吹散了。1片翻腾不息、气势汹涌的云浪,落到了两个年轻人的脚下。程云亮蹬上1段石位子,喘着气,稳稳地叉开脚1站,极目俯视着云海。 尤林站在程云亮身边,回首看看,刚走过来的山路,是那么笔陡,那么险恶。路面只有2、3尺宽,1边是黑森森的石壁,1边是深悠悠的悬崖。 “这里,真有点‘离天3尺3’的味道啊!”尤林坦然1笑,意味深长地指指山路,万分感叹地又说:“不登险峰,不知天宽。干革命,学大寨,也是在攀登险峰哪!” 程云亮完全明白尤林话里的意思,对着山下翻腾不息的乱云,轻蔑地1笑,说: “乱云浓雾迷不住我们前进的道路。” “走,再上1重天!” 两人满怀信心地向更高的山峰攀去。到了“擎天柱”顶上,尤林和程云亮肩并着肩,站在绿草如茵的地上,放眼远眺。 山区的景致,多美啊!天空,象1块巨大无垠的蓝宝石,被水洗得晶莹剔透。广阔无际的天字中,只有几片谈淡的云絮。时而像莲花,时而又似百合,变幻着,飘散着。 “看那里!” 程云亮双目凝视着山下,忽然伸手1指。 尤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明媚的春光下,连绵起伏的绿色山岭间,梯田层层,坡土片片,1条银光闪闪的蛟龙河由东往西蜿蜒而去。 两人在山巅上歇了1会,判定了方位,选择了1条下山的路,1溜风地往山下跑去。 尤林和程云亮1口气沿着陡峭的崎岖山道冲到了峡谷底,拐了1个弯,眼前除了几条通到密密的深山里去的小路,啥也看不见了。 两人皱紧了眉头,举目向4处望了望。 这里,4面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峦,杂木林子,荆棘茨藜丛,芭茅草把座座山坡覆盖得严严实实。面前有好几条小路,究竟走哪1条呢,找个人问问也找不到。 看着看着,尤林的眼睛1亮,伸手往深山里1指。程云亮偏过头去才看到,在1座大山的半腰上,飘出1缕淡淡的青烟,有飘逸的炊烟,就1定有人。 他们迈开脚步,瞅准方向走去。山路弯弯拐拐,绿草丛里点缀着红花黄卉,棕榈树伸出巨大的绿巴掌,缕缕金光从绿叶巴掌的指缝里漏了下来,给曲折的小径撒满了碎光。 他俩拐了个弯,又往上攀了1段陡坡路,绕过1个石砬子,眼前倏然1亮,来到了1片鸟雀欢鸣的白眉竹林前。 踏着竹林间1条用鹅卵石铺砌的小径,走了1阵,就隐约看见翠枝绿叶间闪出1角鹅黄色的竹屋脊。 “丁当!丁当”从竹屋那边,传来了1阵轻脆悦耳的打铁声。 循着声响,穿过稀疏的翠竹林,1幢精巧而又别致的竹屋出现在他俩眼前。 粗壮的楠竹搭山墙,紫竹青篾编成门,大头典竹1剖两,1正1反地在屋顶上铺成了竹沟瓦。 竹屋4周,种了1溜排茶树,围成个奇特的、齐胸高的绿色“坝墙”。 1棵笔直的梓树,在竹门前撑起1把碧绿的大伞,树荫下,凉风飕飕。1棵山葡萄藤顺着梓树干,爬到竹屋顶上,在阳光下舒展着嫩绿的新叶。山中人家,显得格外恬静安宁。 忽然,茶树丛里窜出1条大黑狗,冲着他们“汪汪汪!”直叫。 竹屋里的“丁当”声骤然停了,1个精神抖擞的老人走出竹门,手搭上眉梢,往前望了望。 这老人,不高不矮,长得清癯,须眉皆白,飘拂在胸前的白胡子,足有半尺多长。他看清来人,喝住大黑狗,满面春风,声若洪钟地招呼道:“青山绿水迎客来!小伙子,快进屋歇歇脚吧。” 尤林和程云亮欣喜地交换了1下眼色,满脸是笑地回答说:“老爷爷,我们不是过路客,是特地来的啊。” 白胡子老爷爷双眉飞扬,高兴地说:“嗬,喜鹊飞上门楣哪!欢迎啊!” 尤林和程云亮跟着白胡子老爷爷走进了竹屋,4下里1看,顿时惊奇得睁大了眼。 竹屋被齐胸高的龟甲竹栏1隔两半。里半间屋,搭着1张竹床,床上铺了1张完整的豹子皮,长长的豹尾拖在地上。 床头竹墙上,挂着弯刀和各种兽皮。床脚边放着地弩,竖着土枪。对面墙上,还挂着1张小鱼网和捞笊。1张竹制的小桌上,堆着笋干和1些灵芝、杜仲之类的药材。 外半间屋,砌了个简单的小灶。靠大门边,支着个铁匠炉和铁砧,铁砧上放着1把打了1半的镰刀坯件。 奇怪,这白胡子老爷爷是撵山人,还是铁匠、打渔的呢? 尤林脑子1转,2话不说,上前就往1只松树墩做的凳上1坐,“呼呼呼”的动手拉起风箱来。 程云亮袖口1绾,熟练地把镰刀坯件往炉火里1埋,操起1把锤,说:“好哇,让我舒舒筋骨。” 白胡子老爷爷1见他们要帮他打铁,急得直摆双手,说:“嗨,哪见过这般客人哪!” 尤林拉着风箱,仰起脸来,问道:“老爷爷,就你1个人住在这里?” 白胡子老爷爷“呵呵”笑着说:“对,这团转几里,就我家。” 程云亮从炉火里钳出通红的坯件,“丁丁当当”打了1阵,又放回炉子里,歇下手关心地问:“你这么大年纪了,咋不到寨上住,还干这累人活?” 白胡子老爷爷拨拨炭火,随手加上1铲生炭,说:“队上让我看山护林,我嫌闲着,见空子打几锤,也为学大寨使点儿劲嘛。” 尤林这才知道,白胡子老爷爷原来是个看山人,怪不得独自1个人住在深山丛林里。 边拉风箱,尤林边问道:“老爷爷,那你对这1带山水很熟吧?” “山上砍柴,林中采药,河里打鱼,在这儿过了5十个年头了,还能不熟?”白胡子老爷爷说着,指指熊熊的炉火,示意程云亮。 程云亮连忙又钳出镰刀,1阵快打。打毕,把它往旁边1小桶凉水里1浸,“嵫1”1声,桶里冒了股水汽。白胡子老爷爷钳起冒着热气的镰刀,只见功夫十分到家,眯眼笑笑,说:“行了,行了,快歇歇手吧。” 白胡子老爷爷走到竹桌边,2手提个罕见的大葫芦,1手托个木盘,盘里放着1把棕榈木制的深筒茶壶和3只精巧的竹筒杯。 白胡子老爷爷转身走到他们面前,把木盘在灶台沿1放,招招手,说:“来,小伙子,洗洗手。” 他拔开葫芦塞子,倒出1股清泉水,让尤林和程云亮洗手。 白胡子老爷爷放下水葫芦,又捧来茶具,斟满了两个竹简杯,朗声笑着说:“客气不敬主哪,来,莫破了山里的规矩,喝1口云雾茶嘛。” 清碧的云雾茶,飘散出1股特别清香的味儿。 尤林双手接过竹筒茶杯,呷了1口,在松木墩上坐下,开口说:“老爷爷,你1家独户住在这里,生活上方便吗?” 第304章 找水源 “呵呵,托革命军的福,解放这些年来,像芝麻开花节节高,1年比1年过得红火,吃的、用的,不用我开口,队上就给送来了,要多方便有多方便哩。”白胡子老爷爷感叹地说,“不像解放前,我们这里是土匪窝,我这家,给糟害得只剩下我老头子1个了。” 1提到土匪,程云亮1腔愤怒,他狠狠地往自己大腿上猛捶1拳,说:“当年,我们山寨也是深受土匪的毒害······” “是呵,蝗虫飞过的地方,总是片叶不留的。”白胡子老爷爷点点头,又想起了啥,忙说,“瞧我这,咋跟你们扯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来了。小伙子,你们来找我,有啥子事?” 尤林便把他们学大寨,改造葫芦塘来这1带寻找地下水源的事,详细的讲了讲,随即问道:“老爷爷,你熟悉这儿的山水,给我们指点指点吧。” 白胡子老爷爷1听尤林他们的来意,爽快地说:“好啊,小伙子,我带你们到蛟龙河边走1趟。” 尤林和程云亮跟着白胡子老爷爷,沿着1条小小山径穿过垭口,来到了蛟龙河边。他俩立刻放眼仔细地打量着自远而近的河面。 蛟龙河,完全是1条很普通的山涧河流,碧清的河水里,泛着朵朵梨花般的碎浪。 两岸巍巍的青山,夹着这条3丈来宽的河流,河床略微有点倾斜,从各条山泉,山涧里汇集拢来的溪流,撞击着岸边的 岩石,急速地流淌着。水很深,1眼望不到底。 看着看着,尤林发现了1个奇怪的现象。从上游那1边飞泻而来的水流,水势湍急,河面宽阔,有1股奔腾不羁的气势。可是,转1个湾后,下游那1边的河面,却明显的窄小了很多,水势平缓。这是什么道理呢? 同样1条河流,前后相差不到1里路,变化为什么这么大呢?尤林微微拧起了眉头。 白胡子老爷爷“嘿嘿”笑着,不吭气。 程云亮的脚快,沿着河边飞快地往前走,没走多远,就发觉河床上有个陡跌,碧澄的河水,流到这里就骤然落了下去,变得雪白,“呼啦”打个漩,又向前流去。 奇怪得很,这个漩1打,再往下游的水势顿时又小了许多。 程云亮不住脚地往下游跑了1段,似乎发现了什么,回过头来,扬手高声叫道:“尤林,快过来啊!” 大概是被程云亮的叫声惊吓了,只见1只黄色的麂子,突然从河岸边的灌木丛中窜跃出来,闪电流星般地扑进蛟龙河里,“踢踢踏踏”向河对面的山坡上冲去。 麂子细长的4蹄,踢得水花纷飞4溅。等尤林应声跑到程云亮身边时,那匹麂子早已登上了河对岸,身影在绿枝翠叶间1掠,便不见了。 尤林见麂子能跑过河去,奇怪极了:“咦,这里的水咋这么浅了?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尤林思索的目光,从近处移向远处,渐渐地,目光在那个大漩涡处凝住了。 那里有1块凸出的褐色大石头,活像1只横长的竹笋,1直伸到河床上面,尤林悬在漩涡上。 漩涡急转着,密集的水珠像流矢飞丸1样,纷纷弹射到“石笋”尖,使湿漉漉的“石笋”尖变得黑剥鳓的。 尤林心里1动,忙问道:“老爷爷,这蛟龙河咋1头宽,1头窄,1头深,1头浅呢?” 白胡子老爷爷打量了两人1眼,银白的眉毛跳了1下,欣 然说道:“好,我先给你们猜个谜语。” “猜谜?” 尤林和程云亮不由地对望了1眼,心想,这老爷爷真有点别致。 白胡子老爷爷“阿呵”笑1阵,慢悠悠地1字1句念道:“蛟角横在河当中,龙眼1翻水钻洞,天天张嘴喝不够,尾巴朝西头朝东。” 念完这4句谜语,白胡子老爷爷闭住嘴,捋着胡子,让两个年轻人去猜。 思路敏捷的尤林,眉梢1抖,眼珠1转,很快就把蛟龙河的奇特地形,同白胡子老爷爷的谜歌儿对了起来。略1思索,就有所领悟地说:“我晓得了,老爷爷。‘蛟角横在河当中’,是指河边那块凸出的大石头;‘龙眼1翻水钻洞'',是说旋涡;‘天天张嘴喝不够’,莫非漩涡下有个落水洞?‘尾巴朝西头朝东'',是指蛟龙河水从落水洞1直朝西方向流去了?老爷爷,我没得猜错吧?” “小伙子,都给你猜对了!哈哈哈······” 白胡子老爷爷深深赞叹这年轻人的聪明。 程云亮欣喜地1把抓住尤林的手,由衷地笑了笑,说:“小凌,那‘尾巴朝西头朝东'',不正和葫芦塘里标杆指的1个方向吗?这1下,葫芦塘里地下水的源头,总算找到了。原来通着蛟龙河,难怪终年水不干呢。” 尤林想探探这水流有多急,吸进洞的水量有多大。他1手扶着石笋,站到滑溜溜的河岸边,1手把树枝扔进河里,探头向前看去,却被白胡子老爷爷用力1把扯了回来。 白胡子老爷爷怨怪地说:“小伙子,这多危险哪!” 尤林笑笑:“老爷爷,没关系,我得看看清楚啊!” “没关系?”白胡子老爷爷摇摇头说,“这漩涡是‘龙嘴’,当年有个郎中差点被它1口吞没了呢。” “嘿,是你救了他?”程云亮问。 没想到,白胡子老爷爷却叹了口气,说:“我把他救出了‘龙嘴’,可又眼看着他落进‘狼爪’哪!” 白胡子老爷爷偶然间提到了郎中,引起了尤林的极大兴趣,要老爷爷根根梢梢地讲1讲。 白胡子老爷爷撩起眼皮看了他俩1眼,慢慢地垂下头,回忆着,声调十分低沉地讲起解放那年发生在蛟龙河边的往事来。那1幕幕的往事,就象电影1样,随着白胡子老爷爷的讲叙,映现尤林和程云亮眼前······ 那天,正是清明节前的1个晚上。 夜已深了,1个年富力壮的看山人,宽厚的肩头上披着1件破旧棉袄,在巡山护林。 忽然,他发现前头有个人影1闪,便急忙警惕地跟了上去。这时,月亮从1片云朵后露出脸来,撒下1层淡谈的光。看山人趁亮往前1瞧,1个黑乎乎的人影在蛟龙河边的“石笋”旁徘徊着。 因为那1带土匪经常出没,看山人怕遇上土匪,便蹲下身,静静地观察了1杆烟工夫。只见那人1会儿坐下,1会儿 看山人突然间站了起来,猛地向河边冲去,高声喝道:“哪个?” 那人好象吃了1惊,往后倒退了两步,不料1脚踩个空,“扑通!”1声,跌下了蛟龙河。 “救命啊······” 那人4肢挣扎着,刚叫了1声,1个浪花打进嘴,急速的水流把他推向旋涡。 看山人1见那人扔在河边的扁药箱和药锄,心中猛1惊,忙1甩棉袄,“扑通!”1声扎进水里,很快游到那人身边,1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然而,这时候,看山人感觉到身边的水在剧烈地旋动着,产生了1股很大的吸力,要把他俩拽过去。看山人知道,两人已被卷到了漩涡的边上,犹豫片刻,就会立即葬身“龙嘴”,凭着他的经验,说时迟,那时快,他拖着那人1个猛子潜下河底,用力蹬着河水,避开了旋涡,把那落水人拖上河岸。 那人已经神志昏迷,看山人忙脱下那人身上的湿衣服,拎起自己甩下的棉袄,给他披上,却发现那人的胸膛上渗出了1滩血,看山人给他左擦右洗却怎么也擦不掉。 “哈哈哈······慌忙中我竟把那郎中胸上长着的1块红斑当血迹擦哩!”白胡子老爷爷说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 “红斑?”程云亮禁不住失声叫起来。 白胡子老爷爷望了1眼程云亮,点点头。 尤林沉吟1下,说:“老爷爷,后来呢?” 看山人给落水人穿好棉袄,发觉他右手腕真受伤了,1条又深又长的伤口上,血水不断往外流淌,便从自己的衣襟上撕下1块布条子,正要给那人包扎,忽然听到前头传来了1阵急促的脚步声。 看山人猛1拾头,只见从林子里窜出两个持短枪的家伙,吆喝着,径直冲到他面前。 1个长得象瘦麻杆的土匪,呲露出两排大牙,用枪对着看山人的胸膛,狗吠狼嗥地叫道:干啥的?” 看山人缓缓地站起身,瞅也不瞅那土匪,1歪脸,冷冷地说道“看山护林的。” “瘦麻杆”刚想说啥,另1个猴腮脸土匪发现了躺在地上的落水人,惊叫了起来:“哎啊,他在这里。” “瘦麻杆”瞥1眼落水人,恶狠狠地用枪管1戳看山人,问道:“这是咋回事?” 看山人心里疑惑起来,随口答1句:“落水了,刚把他数上来。” “瘦麻杆”好象不信地逼视着看山人,过1会儿,忽然,扯破嗓门吼道:“妈的,你晓得救了个哈子人?这是个专给共军治伤看病的穷郎中。嘿嘿,猴子还能跳出佛爷的手心?” 他1扭头,1咧嘴,对“猴腮脸”下令道,“把郎中带回去,审他1盘,让兄弟们剥皮刷心!” “猴腮脸”1把把落水的郎中从地上拖起来,背着就窜进了林子。 第305章 可疑的山洞 白胡子老爷爷的故事讲完后,3个人谁也不作声。 尤林望着蛟龙河的碧流,陷入了沉默之中。 程云亮回头望了望士匪曾经出没的那片林子,也在想啥。 尤林的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黄暮林的脸相。黄暮林的右手腕上,不正有1条伤疤吗?青云大伯说过,最热的夏天黄暮林从不打赤膊的话,也在他耳畔回响。 想到这里,尤林有意识地问:“老爷爷,那个郎中,多大年纪?” 白胡子老爷爷眯起眼,竖起3只手指晃了晃,说:“看上去,3十来岁。” 尤林心底里暗暗算了算,跟黄暮林的年龄不相上下,便又问道: “老爷爷,以后,你见过那郎中吗?” 白胡子老爷爷摇摇头:“唉,猫爪子下的耗子,哪有活路?这个人,十有89叫土匪害了。” 尤林和程云亮不由地相对望了1眼。 白胡子老爷爷拍拍衣襟,拾起头来想了1想,又补充道:“不过,这2十多年来,我守着这片山林,走的地方少,识的人也稀哪,不定那郎中还活着,我也不晓得啦。” 又谈了1阵,尤林和程云亮向白胡子老爷爷告辞了。 白胡子老爷爷伸手拦着,说:“日头偏西了,小伙子,今天就在我这儿歇夜吧。” “老爷爷,不啦!”尤林感激地握着白胡子老爷爷那双遒劲有力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又说,“以后,有啥子事,还得请你帮忙呢。” 白胡子老爷爷爽快地点点头,朗声说:“要得嘛,啥时用得着我老头子,尽管说好了。” 尤林和程云亮向白胡子老爷爷挥手告别,转过弯,登上坡,走上蜿蜒的山路。 他俩肩挨着肩,膀靠着膀,边走边议论着,觉得今天的收获不小。他俩精神抖傲,脚下生风,1口气赶了23十里路,来到了青杠岭。 天,早已黑尽。 那岭上长得密密匝匝的青杠树,丛丛树影,象埋伏着千军万马。路旁,乱石成堆,蒿草杂长,草丛中,不知啥小动物钻动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夜猫子那凄厉的叫声,不时伴着风声传来。 这1切,给青杠岭披上了1层神秘的色彩。 尤林和程云亮拧亮了手电,顺着黑越魃的山间小道往前走去。 程云亮告诉凌讽,抗战时期,这1带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 尤林不由自主地站住脚,用手电向4周扫视了1下。 走着走着,程云亮猝不及防地被什么东西绊了1下,差点儿没摔倒。 在雪亮的手电光下,他们发现小道上和路边横着1堆新砍下的葛藤,顺着散落的葛藤望去,突然发现路旁有个1人高的山洞,洞边的1丛葛藤上刀痕累累,洞口的潮湿泥地上,还有几个清晰的脚印。 尤林1楞:“有人钻进洞去干啥子?” 程云亮1声不吭,又用手电照了照山洞的4周,沉吟1会,侧过脸对尤林说:“听老1辈说,离石旮旯不远的青杠岭1带有个怪洞,进得去,出不来。会不会就是这个洞呢?” “有人钻这个怪洞,这事儿更玄啦!” 尤林分析着说。 “嗯,这事儿麻痹不得,走,我们闯进洞去看看。” 程云亮神色严峻地说,口气坚决而又果断。 尤林想了想,毅然决然地点点头。 他们俩紧了紧裤带,怀着1颗警惕的心,1前1后猫着腰钻进了洞口。他们的身材,立刻被洞中的黑暗吞没了。 尤林和程云亮1进山洞,就用手电朝4下照着,观察了1番。 洞子里,狭窄阴暗,他俩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十几步, 山洞才渐渐地开阔起来。 尽管有两支手电照着路,但洞子里这儿凹下1个淮,那儿凸出1块石头,使他俩只得高1脚,低1脚,快两步,慢3步,十分艰难地往前走着。 走了不1会儿,迎面被1道石壁堵住了。 这石壁,有1丈来高,笔陡笔陡的,用手电细细1照,连个缝缝坎坎也没有。 “莫非走到洞底了?” 尤林蹙眉站在石壁前,1边怀疑地猜测着,1边上上下下地又把石壁察看了1遍。 “尤林,这儿发现1棵药草。”程云亮这时已独自走到了石壁的右边,他忽然俯身检起1棵益母草,朝尤林扬了扬,叫道。 尤林心里1动,洞里咋会有药草? 他接过益母草,拈在手里1看,茎叶水鲜鲜的,显然,有人刚扔在这里的。他连忙走到石壁右边,先朝检到药草的地方看了看,又慢慢地抬起头来,往上1瞧,发现这1面的石壁是斜倾的。 尤林赶紧跑前两步,见斜壁上有几个新挖出的窝坑。他的目光顺着窝坑往上看去,头顶上有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口子,1阵阴飕飕的冷风,“鸣鸣鸣”从那里吹了出来。 尤林心里想,那个人,会不会钻进了上头那个洞子呢?只见尤林仔细地打量了1下斜壁,搓了搓满是厚茧的手掌,把手电往腰上1别,让程云亮给自己照着亮,他1手攀着石岩,1手抠住石棱,身子紧贴着斜壁,小心翼翼地踩着挖出的窝坑,1步1步,沉着镇静地蹬上了石壁。 石壁上,有个两张8仙桌般大的小平台,那个黑森森的洞口,就在平台边。奇怪的是,那股阴气从洞子深处无声地吹出来,扑上人的脸,不但使人觉得毛骨悚然,而且顿时心跳气喘起来,胸口象压上了1块大石头。 尤林不由地张大嘴,剧烈地喘息了1阵,竭力稳住神,从腰上拔下手电,拧亮,雪白的光柱在平台上和洞口边扫了几道弧圈,光圈中又1棵药草,跳进他的眼帘。凌讽默默地想了想,回头伸手拉上程云亮,伸手指给他看。 程云亮看看药草,又瞅瞅尤林,疑惑的目光,似乎在无声地询问道:“这是咋回事?” 尤林下意识地咬着下嘴唇,也在竭力思索着。 程云亮凑近尤林,小声地说:“尤林,这儿青杠岭,离石旮晃的葫芦塘只有8、9里地,黄暮林常来这1带挖药,会不会······” 虽然,程云亮没把他的怀疑直接说出来,但尤林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尤林浓眉微微耸动着,思忖了1番,对程云亮说:“走!再进去看个究竟。” 尤林和程云亮钻进黑森森的洞口,继续向前探去。1进这个洞,他俩浑身有1种说不出的感觉,心跳,耳鸣,1走快就气喘得慌。这,真是1个怪洞哇! 他们1边轻手轻脚地走着,1边用尖硬的岩石块在洞壁上划着记号。虽然前进的速度很缓慢,却时时停下来留心观察着4周的动静。 大约走了2十多米路,面前忽然出现了两个岔洞。 “往哪走呢?” 程云亮1指右边1个洞,说:“先探探这个洞看。” 这时,尤林却在脚下又发现了1棵药草,只见它的芽尖指着左边的岔洞。 尤林1手托着下巴,琢磨了1阵,又朝芽尖指的方向看了看,估计着对程云亮说: “云亮,这药草可能是做路标的。” 程云亮转动着眼珠,略1思索,欣喜地点点头,赞同地说:“大概那个人也怕在洞里迷失方向。尤林,我们就照着芽尖指的方向,眼上去看看。” 他们1头拐进了左边的岔洞。 山洞里,地势越来越复杂多变。1会儿,洞子变得十分宽敞;1会儿,洞又陡然变窄,1会儿,它倾斜着直向下伸展;1会儿,又1个劲儿地往上钻,1路不断地发现药草。这使他们确信无疑,这药草是当路标的。但是,他们越往纵深,心中的疑团越是强烈,那个人钻进这怪洞里来,到底为了啥? 不知走了多久,尤林和程云亮来到了1个非常宽敞的大洞。 这大洞中,静得出奇。洞顶往下悬吊着1条条长短不1的钟乳石。地上,长起了1颗颗石笋。手电光1照,钟乳石和石笋从不同的角度反射着光芒,呈现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形状来。 有的如海狮顶球,有的像岩羊窜腾,有的似千年古树,有的胜中流砥柱······· 山洞大了,地形又变得更复杂,石笋和钟乳石如林似柱,这中间好象到处是路,又好像到处都不是路。 “咋走呢?” 他俩正在踌躇,忽然,从前面不远处传来了1种奇怪的声响:“咯咯!咯咯!咯咯!” 两人同时迅速地熄灭了手电,在黑暗中,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听着,但却又寂然无声了。 静了1会儿,为了探明情况,尤林用手帕罩在手电上,他俩借着极其微弱的光,像机警的撵山人1样,轻手轻脚地向前潜行。 “略咯!咯咯!咯咯······”异样的声音又响了,这会,离尤林他们更近了。 尤林疾忙把耳朵贴在洞壁上,听着听着,他判断出来了,那是铁器凿石头的声音。 程云亮把手罩上耳朵,也朝那个方向细听着。隔了1会儿,前头又传来了1阵“嗡嗡嗡”的说话声,听声音,还不止1个人呢。 尤林和程云亮更谨慎了,他俩循声慢慢地向前走去,透过钟乳石和石笋间的空隙,终于看到了1丝光亮和隐约晃动的人影。 1发现灯光和人影,尤林和程云亮立刻闪到1颗石笋后,隐蔽了起来。 程云亮1手捏鼻,用假嗓子学起了走兽的叫声。 霎时,“唬······唬······”的粗重吼声,在空落落的山洞中回响起来。 叫了1阵,他停下仄耳听听,又叫1阵。 过了1会儿,他听到1阵“冬冬冬”的急促的脚步声,向自己这边过来了。 程云亮连忙顺手摸了1块石头,紧紧攥在手中,以防万1,那对炯炯发光的眼睛注视着前方。 第306章 青云大伯找水源 脚步声忽然停住了,团转1片沉寂。 尤林双手握着拳,不知不觉中捏出汗来了。他听了1会,才听到前头有人压低了嗓门说:“不会听错吧?” “确实是走兽叫。” 另1个声音肯定地回答。 静默了1会,头1个声音又说:“我上前去看看。” “小心点!” 随着脚步声又响起,1盏马灯的光焰晃晃悠悠地移动过来,骤然把黑暗赶走了。 两个人影从朦胧的光影里1下子冒了出来。 尤林虽然没看见对方的面貌,但1听清那两个熟悉的声音,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刚才那临战的紧张心弦,顿时松了下来。他摘下罩在手电上的手帕,拧亮了手电,笑朗朗地说道:“闹了半天,原来是你们两个人呀。再凶的走兽,听见你们的声气,也要夹着尾巴逃走了呀。” 那两人,1见手电光和听到声音,猛转身,1道马灯光就晃了过来:“是尤林哪!” 响亮的叫声,撞得石壁发出“轰隆隆”的回响。 程云亮也从暗处走了出来,喜出望外地叫了声:“青云大伯,小石?” 石思敏发现程云亮手里还捧了块大石头,便笑笑说:“你要砸扁我脑壳呀!” 曾青云眨眨眼,心中1转,明白了,说:“云亮,是你学的走兽叫吧?” “哈哈哈······” 程云亮笑着指了指曾青云手上提着的1捆药草,说道:“在洞里捡到几棵药草,错把你们当黄暮林这山耗子撵呢。” 4个人不由地都乐了。 石思敏文静地笑笑,解释说:“青云大伯1路上发现许多药草,顺便采给李智慧壮补身体吃。我们进洞后,怕蹲迷宫,就用它做路标,反正回头还可以1路捡回的,不料,倒惹你们受了1场虚惊,跟踪进来了。” “哈哈哈······没得这个‘向导'',我们也会不了师啊。”尤林快活地说道。 看着尤林兴高采烈的神情,曾青云关切地询问道:“你们这次去蛟龙河,找到了地下水源了吗?” 尤林爽快地点点头,乐呵呵地说:“碰到了1位白胡子老爷爷,他在蛟龙河边,指点给我们看1个‘龙嘴'',那可能就是葫芦塘下地下水的进水口。他还讲了个郎中的故事,很有意思。” 程云亮便接着把他俩在蛟龙河边看到的奇怪的漩水现象,以及白胡子老爷爷给他们猜了个谜歌儿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曾青云和石思敏。 尤林又说:“龙头在蛟龙河,龙尾在葫芦塘,这会,要截断地下水,得找到龙脊背哩。” 曾青云喜孜孜地听着听着,不由舒眉展眼地咪咪笑起来,满脸细密的皱纹,犹如银丝菊般盛开怒放。他另1只手里拿着1根长长的空心竹竿,轻轻地敲打着地面,回过头来眯眼瞅瞅石思敏,乐呵呵地对尤林和程云亮说:“看来今天这是收获不小啊!找到了‘龙嘴'',要是没得缚住‘龙身’,要降服这条‘蛟龙’,也难哪!” “你们到这洞子里来揪‘龙身''的?” 听曾青云这口气,程云亮惊喜地偏着脑壳,打破砂锅问到底。 曾青云捋着胡子,不慌不忙地说出了原委。 原来,尤林和程云亮离开山寨以后,曾青云带着突击队员们顺着标杆指的方向,也在寻找地下水。曾青云熟悉许多找水的谚语,比如说,“山扭头,有水流”,“两沟相交,泉水滔滔”,“两山相接头,下有泉水流”。 可是,顺标杆方向1直找去,并没这类地形。及至寻到青杠岭,曾青云又记起“两山夹1沟,沟岩有水流”的谚语来,而青杠岭的地形,和谚语正符合。 然而,在沟里坡边找了1整天,也没寻到1点水的影子。这时,曾青云想起,听老1辈说过,青杠岭有个怪洞,这个洞很危险,进得去,出不来,地下水会不会就在这个洞子里,他找了个机会,自己1个人悄悄地来探1探。 事也凑巧,昨天晚上公社电影放映队巡回到石旮旯寨子,放了1场农业学大寨的纪录片。当看到银幕上山洪暴发,冲得大石头纷纷滚下坡时,石思敏联想到改造葫芦塘的计划中,要把塘边沙土坡的土填到塘里去,如果能用引出的地下水来冲土,不是又能省下很多劳力吗? 所以,今天晚上,石思敏就到曾青冬家去找他商量,正好碰上曾青云要独自来探洞,石思敏不放心,硬是跟了来。 “好哇!”程云亮劲头十足地叫道,“那我们1起来找‘龙脊背’吧。 1行人,1起向前走去。 马灯,照出1圈浅黄色的光轮,两支手电,1左1右射出雪亮的光柱,活似两把长长的利创,1会儿直刺向前,1会儿交错相撞,锋芒到处,各种形状的石头都从黑暗中露出了光怪6离的面貌。 曾青云走在最前面,尤林故意放慢两步,让提马灯的石思敏和程云亮走在中间,自己断后。 山洞里的路,越来越难走。 越往里走,气也越喘得急,4肢软塌塌的。 时间,飞快地消逝着,可是,还没有找到地下河。程云亮用手电照了照周围,见都是坚实的石壁,他沉不住气了,停住脚,畴躇着说:“这里不象有水!” 尤林看了看石壁,石壁黑漆漆的,使人觉得那是干巴巴的,但是,尤林知道这里都是石灰岩,吸水性能很强,便试探着用手去摸了摸石壁,果然不错,手掌心里立刻感觉到1股湿气,不能半途而废,要继续往前找! 曾青云却1声不吭,他借着光亮眯眼瞅瞅4周,忽然把那根空心的竹竿拄在地面上,耳朵贴上竹竿的1头听1阵,又走几步,换1个地方又听上1阵,最后,他停在1处不走了,拄着竹竿聚精会神地细听了好1会,才笑吟吟地对尤林招招手,说:“小尤,你来听听。” 尤林走过来,学着曾青冬的样,把耳朵凑近竹竿1头,屏息地听了起来。 听着听着,他脸上的神情迅速地起了变化,微微昂起脸来,惊喜地叫了1声:“有声音!地下有1种‘呼隆隆''的声音!” 曾青云微侧着脸,含笑点头,他心中早已有了数,这“呼隆隆”的音响,正是地下流水声。 “真的?” 程云亮和石思敏高兴得忙不迭地抢过尤林手中的竹竿,耳朵凑到1起,像是抢着欣赏啥美妙无比的音乐似地,动心地聆听着。 “走!” 尤林1挥手,手电光亮笔直地射向深邃的前方。走1段又挂着空竹竿听1听,水声越来越清晰,最后简直像在地下擂鼓打锣地热热闹闹唱大戏了。 前进的方向没有错,但不知为啥,却越走越费力了,4双脚都象灌了铅,步子越迈越小。程云亮越来越感到头昏,不由地扶住石壁歇了1会。 尤林想去拉他,自己同样感到好像喘口气也不容易了。 石思敏觉得十分恶心。 曾青云的胸脯也剧烈的起伏着。 石思敏手里提着的马灯,光也暗淡了许多,4个人都意识到这里严重缺氧。但4个人互相望了1眼,用眼色鼓励着对方,你拉着我,我挽着你,又1起顽强地1步1步向前走去。 不料,没走多远,迎面只见1块黑森森的大石头矗立在洞中间。这块石头的形状,活像个面容狰狞的怪物。大石头后面,又是1个1人多高的洞子,1股腐臭味从洞里飘逸出来,直冲人的鼻子。 尤林抢先走到洞口,朝里面1照,满眼只见1副副暗灰色的骸骨。 站在尤林身边的曾青冬1看,心头不觉1惊,他借着亮光再仔细1辨认,果然都是些小走兽的尸骨。曾青云连忙横身1拦,不许尤林,程云亮和石思敏他们再往前走1步:“莫要再往前走了,要出危险!” “危险?”3个人不约而同地凝视着曾青云。 曾青云接着说:“老辈子人说,这怪洞里藏着个宝盆,哪个能取出这宝盆,摆在哪里,那里就风调雨顺,5谷丰登。 有1年,寨上遇到百年大旱,满寨的穷人都没法过活了。1个撵山的汉子带了1条大猎狗,下决心要进洞去取宝救全寨的穷苦人。他带着猎狗直往里闯,发现这洞里边散着1副副走兽的尸骨。 汉子没被唬住,可是他刚走了儿步,身边的猎狗身子1软,倒在地上不动了。汉子弯下腰去拖猎狗,他的身子也1摇1晃,顿时感到浑身酥软,1点力气也没得了。 他拼尽全力走了几步,才退出洞子来。这件事1传开,哪个也不敢到这径洞来了。这传说,我不全信,可我们也不能莽撞哪!” 听了曾青冬的话,3个人都沉默了,意识到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没有危险,洞里咋会有这些走兽的尸骨呢? 洞里,1下子静得出奇,不用耳贴石壁,竟也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从洞深处传来的轻微水声。这水声,开始像谁轻拨丝弦,继而如山涧急流奔泻,最后胜过雷霆万钧的钱江潮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闯!” 尤林猛地把外衣1脱,紧紧腰带,毅然决然地说:“我先进去!” “不行。”曾青云手疾眼快地1把抓住尤林,“要进去,也让我这副老骨头去!” 趁着他俩争执,程云亮转身就要朝洞里走,却不料石思敏拦住了洞口,说:“云亮哥,莫进去,我先试验1下。” 只见石思敏把手里提着的马灯火焰捻得高高的,然后冲进山洞儿步,慢慢地把马灯放到离地面处,灯放得越低,火头越小,提到高处,马灯的火头又重新旺了。他在儿个不同的地方连试了几次,都是同样的情况。 第307章 出水口 石思敏控制不住兴奋的情绪,疾速地退出洞来,激动地说道:“有门了!” 尤林、曾青云、程云亮看着他那洋溢着笑意的脸,有点不明白。 石思敏指指手里的马灯,说:“以前,我在1本地理杂志上看到过,有1种奇怪的山洞,叫做‘狗死洞'',狗1进洞里,就会死亡。 因为,洞里积存了大量的碳酸气,它比空气重,沉在洞底,走兽个头低,进洞就会缺氧而死。人个子高,没多大危险。刚才用马灯1试,1点不错,‘怪洞’原来就是这种洞。” “你可真行。小石,你咋会想到这上头去的?”程云亮饶有兴趣地问。 石思敏腼腆地轻轻1笑:“刚才我们1路进来,大家都感到头晕,胸闷,气喘,4肢无力,都是因为缺氧的关系,我就晓得这洞子里散布了不少碳酸气。刚才青冬大伯说,那个汉子开始没啥,1弯腰去拖猎狗,身子就摇晃起来,就自然而然联想到这1点,必定是碳酸气聚积得多了。” 于是,4个人1起进洞,1边注意着灯焰的燃烧情况,1边慢慢地往纵深处摸去。 1阵拍浪声,清楚地传到大家的耳膜中,谁也不怀疑了,地下河就在不远。 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7弯8拐地走了1小段路,缺氧的感觉渐渐消尖了,出现在大家面前的,竟又是1个很大的洞窟,只见1股巨大的水流,飞泼着雪白的水沫,从1个岔洞里“哗啦啦”冲出来,流到洞窟里,汇成了1条水波翻滚的地下河。 “找到地下水啦!找到‘龙脊背啦”多么令人兴奋,令人激动啊! 4个人站在地下河边,好像忘了周围的1切,任浪花扑打着他们的脚面。听着欢呼的回声,和着轰鸣的水声在洞穹中震荡,好像这是世界上最美妙动听的音乐,把他们的心都陶醉了。 石思敏忘情地紧拉着尤林的手,尤林激动地望着青云大伯那神采奕奕的面庞,像有1股清澈的泉水,从他们的心田流过。 程云亮乐得咧开了嘴:“哈哈·······这个‘宝盆’可真大哪!蛟龙’吞下的半河水,果真流到这里来了。” 尤林说:“青云大伯,你的找水谚语,真准啊。果然寻到了‘龙身’了。来,我们再找找出水口看。” 他们又分头去找出水口,没1杆烟工夫,程云亮挥手叫大家过去,出水口找到了。 1股流量不小的水源,从地下河里分出来,急急地向前流去。 曾青云默默地望着流水,觉得又有1个问题横梗在心头在6面是石壁的洞窟里,辨不出个东南西北,咋晓得地下水是不是确实朝葫芦塘方向流的呢? 4个人对着出水口,不约而同地费神思索起来,石思敏提着马灯在水边走动着,水中映出粼粼光亮。望着马灯,曾青云心头1动,1个绝妙的主意,在他脑中形成:“把马灯的煤油倒在出水口,油比水轻,油渍渍容易散开,要是地下河通葫芦塘,煤油就会从已发现的水眼中冒出来,让它做个向导嘛。” 曾青云把自己的想法1说出来,大家都拍巴掌,称赞这办法太妙了。 石思敏很快地拧开马灯上的油罐盖子,“咕冬咕冬”往出水口上倒个尽。 4双发亮的眼睛同时盯着地下河的出水口。 “轰隆隆!轰隆隆!”巨大的水声在洞窟里震响着,在每个人的胸宇里震响着。 尤林1早起来,轻轻推开集体户的木窗,明艳艳的霞光扑进屋头,1阵清新宜人的晨风,夹着“丁当!丁当!”清脆响亮的锤声,不绝地从瀑布潭边的栏坝工地上飘荡过来。 自从在青杠岭找到了地下河,又在葫芦塘中发现了煤油花花以后,在赤色革命军支部的领导下,石旮旯人1面截断葫芦塘的地下水流,1面把它引到瀑布潭,筑坝建水库,1场改天换地的大仗打响了! 周么嫂、李智慧她们率领“半边天”挑起了春耕生产的重担,程云亮同突击队员在葫芦塘周围挖渠开沟,范百勤带了1支队5奋战在青杠岭。 尤林、鲁城、曾青云和1部分社员则夜以继日地大干在瀑布潭拦坝工地,连5保户火爷爷也组织了1批老人做鸡公车,为给葫芦塘送肥、运石灰作准备。 十几天来,各路人马各显身手,展开了你追我赶的社会主义劳动竞赛。此刻,太阳刚升起,欣欣向荣的寨子沐浴在明媚温暖的阳光中。 柳丝新绿,轻捷的紫燕,“叽叽”叫着,双双闪电般剪翅掠过窗框,飞落在梁上。 尤林舒展了1下双臂,离开窗户,刚要走出寝室门,却见耿岩明怕惊动人似的,蹑手蹑脚走进门。当他见尤林已经起来了,就伸手点点,风趣横生地说:“嗬嗬,我可晓得你是个爱跟床板打冤家的人,这些日子你太累了,咋不多睡会儿?” 尤林舒眉1笑,幽默地说:“老耿,我可晓得你是个跟油灯结亲家的人,每天不学习到半夜不上床。你咋不多睡会儿呢?” “哈哈哈!你呀,6月债,还得快!”耿岩明亲切地笑着说。 前几天,耿岩明去邻近的公社,了解那里农业学大寨的情况,昨晚才回寨,他1早来找尤林谈谈。 尤林笑了笑,他除了向耿岩明汇报这几天农业生产和工地大干的情况外,还汇报了有关黄暮林的问题,说:“县公安局同志对黄暮林的历史基本上已调查清楚,关于樊老石同志的尸体失踪之谜,也有了1点线索。他们曾找到1个参加过偷袭石旮旯,被俘后教育释放的小土匪。 据他回忆说,当时剿匪部队冲上岩鹰峰,他吓得躲在峡谷草丛里时,曾看见有1个中年人背着个滚下崖的重伤员,往沙土坡那个方向走去。他没看清人,依稀瞧见那人手里似乎提着个扁扁的东西。” 耿岩明听了,回想着那天,自己同老曾,百勤1起去寻找坠崖的范老石同志,不正是在通往沙土坡的垭口,遇到黄暮林的吗?他手里提着的那只藤药箱,不正是扁的嘛。 随后,耿岩明把这层想法告诉了尤林。 尤林点点头,说:“所以,县公安局要我们1起协助搞清黄暮林的真实面目······” 下面的话,越说越轻,听不清了,只见耿岩明频频点着头。 “丁当!丁当!”的锤声不断从窗外传来。 耿岩明挥手说:“走,我们上工地去看看。” 他俩迎着“丁当!丁当!”的锤声,往前走去。 这日夜响彻在石旮旯上空的“丁当!丁当!”的锤声,使贫下中农听了眉开眼笑,斗志倍增。可也有人听了,仿佛锤锤都敲在他的脑壳上1样。这个人,就是黄暮林。 黄暮林这些天来,肝火上升。自从他的阴谋1个个被揭露后,根得咬牙切齿。 特别是筑坝引水的战斗1打响,他知道,等到瀑布潭水库1造好,尤林他们要放水冲沙土,那就······ “哼,兔崽子逼急了也咬人,我豁出命跟你们拚个鱼死网破!” 1阵阵锤声,搅得他心烦意乱。他意识到,危险在1步1步向自己迫近。昨晚他独自喝了1瓶酒,两眼烧得血红,活像是1对饿狼的眼睛。 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头重脚轻的。他胡乱洗把脸后,叼起旱烟杆,转起心思来。 这些天来,比狐狸还狡猾的黄暮林,凭着他的反革命嗅觉,感到时时有人在注意着自己。比如昨天,他提着扁药箱到瀑布潭水库工地去转悠了1圈,想找个机会,跟正在推鸡公车往大坝上运草袋的“急死驴”悄悄讲几句话。 不知咋的,话还没出口,郭胜虎就从1边冒了出来,他只得赶快离开了。 “咋办呢?” 黄暮林甩手扔开旱烟杆,气急败坏地重重捶着自己的脑壳,眨巴着眼皮,苦苦地想从肠旮旯肚角里搜刮出点办法来。 正在他陷入焦虑之中的时候,那扇紧关着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得“砰砰碰碰”直响,惊得他心头像揣进1只兔子1样“冬冬”乱跳,怔怔地望着门板。 敲门声又继续响了起来,黄暮林这才硬着头皮去拉门门。门1打开,站在黄暮林家门前的,是1个须眉皆白的老人,个子不高不矮,长得清癯,那1大把飘拂在胸前的胡子,足足有半尺多长,特别引人注意。 黄暮林1声不吭,转动着眼珠,上下打量起来。只见这个陌生人,身着1套土布衣裤,那饱经风霜、满是细密的皱纹的脸上,显出焦急不安的神色。 老人站在门口,抬手抹了1把汗,问道:“这儿是黄医师的家吧?” 黄暮林注意到老人说话时,还在微微喘息,料想他1定是跑了远路来的,便问:“你是······” “我是从青龙坝来的,老伴得了急病,想请黄医师去治治。”老人十分急迫地说。 黄暮林定了定心,偏过脑壳,摸着下巴,心里在暗暗思付:“这会,哪有闲心肠去给人治病,还是赶紧把老人打发走。” 于是,他眉梢1抖,眯了眯眼睛,似乎很和气地问对方:“你们青龙坝莫非没得赤脚医生?” 第308章 狡猾的黄医师 老人跺跺脚,急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地对黄暮林说:“我们青龙坝的赤脚医生治不住老伴的头痛病,急得我不知昨办好哩。听人说,黄医师医术高明,所以我特地赶来请你啊!” 黄暮林不动声色地轻轻“哦”了1声,心里却有点不耐烦起来。他两手放到背后,垂下脑壳沉吟1下,才慢条斯理地说: “老叔,我本该跟你到青龙坝跑1趟。可眼下,我们石旮旯人正在治山治水,大干生产嘛,总免不了有人会出啥子工伤的,我这医师,可不能离开寨子啊。” “哎哟,黄医师,那可咋办哪······”老人急得两手不停地搓揉着衣角。 “老叔,莫急嘛。”黄暮林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截断了老人的话尾,“照你刚才讲的,你老伴可能是偏头痛,吃点散痛丸就是了。” “散痛丸倒有,可不敢给她吃啊。”老人答道。 “咋了?”黄暮林随口问。 老人搓搓手,想了想,说:“黄医师,你不晓得,那药丸是从烂泥塘里摸到的呢。去年夏天,有1个晚上,我从公社农机厂赶回青龙坝去,路过石旮旯寨边烂泥塘的时候,走得急,叫石头绊了脚,1失手,修好的碾米机上的1个0件,落进塘里去了。我赶紧跳下塘去,摸了半天,倒是先摸到了1只古怪的瓶子,后来才找到0件。” “葫芦塘里的瓶子?”黄暮林的神经,随着老人的讲述,越听越紧张,但他却故意装出1副十分好奇的样子,追问了1句。 老人有意无意地撩起眼皮瞧了瞧黄暮林,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嗯,那瓶子是瓷的。回家把它打开1看,嘿,里面尽是些裹着蜡壳的散痛丸。左邻右舍都说,保存得这么好,1定是上好的药。可我就怕年月久了,1直没敢让老伴吃哪!” 黄暮林的眉梢不住地抖动起来,显得心神不宁了。他踌躇了半响,对老人说:“唉,东扯西凑的,耽搁了不少时间。那,我跟你去看看,那些药丸还能不能治病。” 老人见原先不肯出诊的黄暮林,1下子又愿意到青龙坝去了,心里好不高兴。他望着回头去整理药箱的黄暮林微微1笑,说:“那药丸我带来了。” 黄暮林1听,顿时喜出望外,顾不得再整理药箱,转身说:“你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老人不慌不忙地撩起衣襟,伸手从裤腰里掏出1只扁瓷瓶来,把它在黄暮林眼前晃了晃。 墨时,黄暮林的神色变了,两眼瞪得溜圆,眨巴眨巴地望着那只熟悉的扁瓷瓶,这不正是自己当年在慌张中,落进葫芦塘里去的吗。 老人把扁瓷瓶递给黄暮林,黄暮林迫不及待地伸手来拿时,老人突然发现黄暮林的右手腕上,有1条暗红的伤疤。 黄暮林看也没看老人,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扁瓷瓶上了。他手指微微颤抖着,拨开瓶盖,往自己手掌心上1倒,1颗颗药丸都骨碌碌地滚出了瓶口。 他把药丸托在掌心,走到窗边,凑着亮光1看,果然不错,颗颗药丸都裹着蜡壳。蜡壳上,还有“散痛丸”和“灵”字的印字。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怪不得,自已上次下塘去模没摸到,原来是给这老头捡了。幸亏这老实憨厚的庄稼佬不懂,要是把药丸1颗颗都剥开来,里头的秘密不是要露馅了吗? 黄暮林托着药丸,肚子里1转念头,对!要紧的是把这些药丸全弄到手再说。主意打定,黄暮林挑了其中1颗药丸,1用劲把蜡壳捏碎了,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脸色1沉,立刻把它递到老人面前,故意大声地说:“你看看,这散痛丸已经变质了,不能再吃,要不,会出事的。” 黄暮林说罢,连忙把药丸通通收进了自己的扁药箱,回转身来,笑咪咪地又对老人说: “这只扁瓷瓶,可以放药丸,我用得上。能不能送我?” “哈哈哈·······”老人爽朗地大笑起来,“黄医师要,还能不给?不过,我老伴的病,得请你多多费心罗!” 扁瓷瓶和药丸都到了手,黄暮林哪能不高兴。 他点点头,假作殷勤地说:“哎呀,当然啦!我给老婶子开张方子,抓些好药,你带回去给她吃吧。” 老人见黄暮林不愿出诊了,也无可奈何,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黄暮林拉过1张凳子,坐下,提笔开了张药方,又站起身照方子抓了1些药,包了几包,递给老人,关照了1番煎熬的方法。 老人接过药,满嘴说着感谢的话,走了。 老人1走,黄暮林从门里探出脑壳往4下看了看,见没人,便狡黠地1笑,缩回脑壳,紧紧地关上门窗,点亮油灯,从扁药箱里拿出那几颗药丸,1颗颗捏碎,取出纸条,凑到油灯前看起来。 看到它,他万分庆幸自己的老底没被人发现。 黄暮林楞了1会神,才把纸条点上火烧了,然后把纸灰丢进了地灶。 这时,黄暮林心头像是搬开了1块沉重的大磨盘,1阵轻松,仰身往椅子背上1靠,忽然“咯咯咯”狂笑起来。 笑着笑着,黄暮林倏地又想起了啥,如果水库建成,马上冲沙土坡的话,那另1个秘密又会暴露。咋办呢? 他苦苦地绞起脑汁来,转了半响脑筋,突然,他喃喃自语道:“对!1不做,2不休。无毒不丈夫!” 1个阴险的念头又在他心里孳生了。 黄暮林开窗1看,日头当空,正是村里人们回寨吃午饭的时候,他“呼”1下吹灭油灯,匆匆出了门。 寨子里的村们66续续收工回来了,家家户户的灶房上飘起1缕缕炊烟。 黄暮林避开人,3绕两拐来到了“急死驴”家的院坝前,1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朝门,刚要拾腿跨进去,只见两只锦毛大公鸡“咯咯咯”叫着,拍着翅膀向门外飞逃。 他1偏身,刚躲过了锦毛大公鸡的扑撞,劈面又飞来1把竹枝扫帚,跟着1声骂:“出去!瘟不死的贼鸡!”扫帚正不偏不倚地打在黄暮林的脑壳上。 他摸了摸生疼的面颊,苦笑笑,说:“德丘婶子,你把鸡打死了,不心疼?” 林月秀撇撇嘴,又啐了1口:“这瘟鸡死了倒好!” “看你说的。” 黄暮林咧咧嘴,看出林月秀好象是在指桑骂槐,但是,他装作不在意地问了声:“老郭在家吗?” 不等林月秀回答,径直走进堂屋去找“急死驴”了。 林月秀1见黄暮林进了屋,想想不放心,赶紧跟了进去。 黄暮林进屋1看,“急死驴”坐在1张竹椅上,低着头在网抽烟。黄暮林脸上淡淡1笑,拉过1只小凳子,在屋角边1坐,挨近“急死驴”,似乎很亲热和关切地问:“老郭,看你精神不济,咋个,犯病了?” “急死驴”抬头1看是黄暮林,1言不发,把脸扭开去了。 林月秀身子倚在门框边,冷冷地插嘴说:“病没犯,倒是中了邪了。” 黄暮林暗暗咬了咬嘴唇,装作没听懂林月秀的话,又和颜悦色地对“急死驴”说:“老郭,你有啥心事?” “急死驴”等林月秀走开,猛地站起身,背朝着黄暮林,说:“黄医师,你莫······莫再来藤绕树了。让我图·······图个安生日子过过吧。” 黄暮林似乎惊愕地张大嘴,摊开双手,好半响才喃喃地说:“老郭,听你这话,好像有啥事我连累了你。老郭,打榫要有槽,说话得有凭证啊!” “急死驴”冲动起来:“要不是你叫我去运······运木材,赶·······赶场卖天麻,我咋会挨批?要不是你花言巧语跟我说·······说当会计······” “好了,好了。”黄暮林连忙打断“急死驴”的话,怕他1怒之下把两人之间的隐秘全部端出来,那就不好收拾了。 “急死驴”翻了翻眼,又背过身去:“黄医师,你走吧,以后井······井水不犯河水,莫······莫再到我家来了。” 黄暮林气得直张嘴。这时,他的两眼死死盯着墙旮旯里的1件东西。当他听见郭胜虎嘴里哼着歌已经回家来了,便立即1弯腰,又疾速站起来,悻悻地转头走了。 出了门,黄暮林牙关咬得“咯吱咯吱”响。他估摸到“急死驴”这个人靠不住了。 “哼,等着瞧好戏吧!” 他边盘算着,边匆匆赶回自己的家里。 黄暮林万万没有想到,从他出门到回家,1直有人在暗暗地注意着他,这个人就是郭胜虎。 郭胜虎等黄暮林走出自家朝门,向他爸妈问明情况,便马上又回头紧随出去,1直看到黄暮林进了家门,才匆匆离开去找程云亮。 他顺着青石板路,绕过1片扶疏的板栗林,拐了两个弯,在近寨口的地方,正好见程云亮同1位陌生的老人在说话。 等郭胜虎走近,那老人转脸瞥了他1眼,突然不说什么了。程云亮向郭胜虎笑笑,然后畅怀地对老人说:“狐狸再狡猾,斗不过撵山人,到底露出尾巴来了。” “黄暮林见了扁瓷瓶和药丸,眼珠子瞪得都快蹦出来啦!呵呵呵·······” 那老人也无顾忌地继续说起来。 “您老认准了,他就是当年在蛟龙河边落水的郎中吗?” 第309章 大雨 “嗯,虽然时隔了2十多年,他脸相还没啥子大变。右手腕上那条伤疤,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程云亮沉吟1会,微笑着说:“老爷子,今天您辛苦了,多谢您的帮助啊!” “嗨,说的哪里话来,这是应该的嘛!” 老人爽快地挥挥手,转身回蛟龙河去了。 郭胜虎等老人走远后,问程云亮:“这位就是住在蛟龙河的白胡子老爷爷?” 程云亮向郭胜虎眨眨眼,又点点头,打趣地说:“可不许你向黄暮林去告密,哈哈哈·······” 接着,郭胜虎就把刚才黄暮林到他家去的情况,以及自己透过黄暮林家窗缝,见他烧纸条的经过,都告诉了程云亮。 程云亮心中暗道:“昨天支委会研究分析了黄暮林的问题,认为他竭力想破坏农业学大寨和改造葫芦塘,其中1个原因,同扁瓷瓶有关系。为了证实这1点,同时,为了稳住黄暮林,给他吃颗“定心丸”,才安排了白胡子老爷爷这次试探的对策。 果然不出所料,黄暮林迫不及待地销毁了公安局复制的罪证。支委会还分析了,黄暮林经常到沙土坡去转悠,同那个小土匪所反映的情况,也完全有联系。” 所以,又作出了严密戒备和监视他的必要措施。此刻,程云亮已意识到,短兵相接的时刻就要到了。他同郭胜虎分手后,又找老耿、尤林和曾青云去商量了。 经过这十多天截流引水的艰苦省战,瀑布潭水库大坝终于建成了。那1股从青杠岭山洞里引出的地下水流,源源不断地顺着新疏通的沟渠流进了瀑布潭,潭中的水位1下子猛涨,形成了1个鸭梨形的水库。 由于地下水不再流到葫芦塘去,塘里的积水很快就被排干了,裸露出乌黑油亮的泥巴。 如今,只等放水冲沙土了。 今天,程云亮和邓成钢俩在水库大坝上放哨。黎明前,天像是扣在锅底里1样,特别黑。4周高耸的群山黑森森地矗立在那里,宛如1个个隐蔽着的潜伏哨兵。 时间,在静寂的黑夜里似乎过得格外慢。 黑暗中,坝上亮起两道雪亮的光柱,时而向前移动,时而又停住了,作扇面扫射。 程云亮和邓成钢警惕地睁大眼睛,望着4周,缓缓走动着。 夜,在渐渐消逝,4野显得格外静谧,偶尔从坡上密密的林子里传来1两声凄厉的鬼登哥的叫声。 忽然,1阵疾风吹过,树叶“吵吵”乱响,不多久,黄豆大的雨点子就密密匝匝地落了下来。 风吹雨打,满把满把的雨珠子直往程云亮和邓成钢的怀里撒,打得他俩脸上生疼生疼,几乎睁不开眼来。偏偏他俩都没带雨具,顷刻之间,浑身就湿透了。 雨越下越大,满耳都是“哗哗哗”的声响,好象整个天宇都漏了1样。忽然,透过风雨声,传来了1阵“悉悉索索”的奇怪声音。 “你听,啥子声响?” 邓成钢紧张地扯了扯程云亮的衣袖,轻声地问。 两人熄了手电,警惕地蹲下身,竖起耳朵听着。 可是,奇怪的声响却突然消失了。 过1会儿,程云亮站起身,拧亮手电,向4下照照,大声对邓成钢说:“小邓,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到工棚躲雨去。” 邓成钢说:“那,这大坝没人守卫了。” “嗨,天快亮了,不会出事的。走吧,走吧。”程云亮说着,拉了邓成钢就往大坝另1头跑去。不1会儿,手电光就在黑暗中消失了。 大坝团转,又陷入了漆黑之中。 “劈拍,劈拍”,过了1会儿,从坝下的山道上,隐隐约约地传来了1阵轻微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出现1个黑糊糊的人影,那人影迅速地扑上了大坝。 那黑影1上大坝,就蹲下身,往4周探头探脑看了1番,然后弯下腰,用力去破坏坝体内的草包。 忽然,在那黑影的左面不远处,亮起1道手电,紧接着听到1声吼:“不许动!” 那个黑影迅速地转个身,向右边逃去。 这时,从右边又射来1道手电。 那黑影急忙1弓身,从大坝上滚了下去。 原来,程云亮和邓成钢在风雨中听见奇怪的声音后,情知有异。为了引蛇出洞,故意打了个埋伏。此刻,见黑影想溜,他俩从左右夹击,猛虎般地扑了上去。 不料,没跑几步,邓成钢被草包绊了1下,程云亮连忙扶住邓成钢。 这时,黑影在前头1闪,不见了,接着从坝下的山道上传来了“劈劈拍拍”慌乱匆急的脚步声。 “小邓,你在坝上看守,我去追!”程云亮说罢,就急追上去。 夜黑雨急。程云亮追到沙土坡边,再也不见人影了。他用手电细细1照,发现在沙土上留下了1串歪歪扭扭的脚印。他低头顺着脚印追上前,走了1会,突然发现松软的沙土中间陷着1只布鞋,显然是那人逃得太慌,掉下的。 程云亮弯腰捡起布鞋1看,鞋头上包着牛皮,后跟上钉了铁掌子。他1眼就认出,这是“急死驴”外出跑运输,搞副业时常穿的鞋。 程云亮没顾得上去想,立即又向前紧追而去。可是,当他走下沙土坡时,发现脚印在通往寨上的那条青石板小路上消失了。 这时,天开始亮了,因为下雨的关系,空中灰蒙蒙的。程云亮拿着“急死驴”的破布鞋,望着前面隐约可辨的青石板路,正在思索时,只见从寨口的雨幕中,很快地跑出两个人来,走近1看,是尤林和石思敏。 原来,他俩1方面来给程云亮和邓成钢送雨具。1方面来看看水库水位的情况。尤林接过布鞋,1边在手掌里翻来转去地仔细看着,1边听着程云亮的报告。 他皱眉沉吟着,雨点落在他那紧蹙的眉毛上,凝结成闪亮的细珠。他望着布鞋,心里想:“急死驴”经过多次的帮助,思想有所转变,表现也不错,估计不可能会来破坏大坝。可是这鞋子……问题复杂啊!尤林觉得没有调查研究,不能轻易下判断。 他挥挥手说:“走,先到坝上看看。” 程云亮早已披上了尤林带来的蓑衣,紧跟着尤林和石思敏,回头往沙土坡上走,1会儿就走完沙土坡,踏上了通大坝的山道。 1路走,程云亮指点着黑影逃跑的路径。 3个人先后走上水库大坝,只见邓成钢挺身站立在风雨中,斜风密雨1阵阵泼上他那肌肉紧绷的脸盘,无数晶亮的水珠连成了细线,顺着面颊往下直淌。 邓成钢不时地拾起手来抹把脸,不让雨水流进眼睛去。 凌讽紧忙3脚两步跑到他身边,把带来的另1件雨衣往邓成钢身上1裹,问: “小邓,这里没发生啥子情况?” 邓成钢耸起挂满细水珠的眉毛,瞪大眼说:“我检查了1下大坝,坝内有几个草袋被人捅了几个窟窿。幸好发现得早,没造成事故。现在,我已抢修了。” 凌闪放心地舒了口气,瞅了1眼被淋得精湿的邓成钢,从衣袋里摸出1包特地带来的火柴,递给他,同时用手1推他的肩膀,说:“你和云亮到工棚里歇1会,生堆火烤烤湿衣服。”程云亮和邓成钢只得听从地下了坝。 大雨似瓢泼般地顷倒下来,瀑布宛如1条发了怒的银龙,“轰隆隆”吼叫着,1头扎进水库里。地下河的流量也增大了浪推浪,波拥波地扑腾进水库。 水库里的水位,1刻不息地往上猛涨。 尤林拧紧了眉头,两眼盯着水库中翻滚汹涌的浪花。雪白的浪花拍击着坝壁,“轰隆!轰隆!”就象1把千钧大锤在沉重地敲击着大坝似的。凌讽前后走动着,仔细地把大坝检查了1遍。 “尤林,要是大雨不停,水位再增高,大坝有危险。” 石思敏跟在尤林身后,担心地瞅着波涌浪翻的水面,提醒说。 尤林凝视着水库中还在不断上涨的水位,便回头征求石思敏的意见道:, “小石,我看得提前放水冲沙土,减少水对大坝的压力,你看要得不?” 石思敏觉得这是1个好办法,立刻点头表示赞同。 “你马上回寨去告诉老范。同时,把这只布鞋带给老范和青云大伯,让他们查1查,天亮前郭德丘在不在自己家里。再看看黄暮林那段时间出来过没得。”尤林吩咐道。 石思敏接过布鞋,转身跑下大坝,1会儿工夫,那矫健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烟雨中了。 尤林巡视在坝上,1阵银链珠玑般急坠的阵雨劈头盖脑打来,雨脚被疾风吹得歪歪斜斜。尤林的蓑衣根本抵挡不了疾风斜雨,转眼之间,胸前的衣服就全湿了,贴在身上冰冷冰冷的。 他的嘴唇冻得发了紫,嘴皮颤抖着,牙齿不由自主地“格格格”直打冤家。尤林抹了1把脸,脸上浮起1层乐观的笑意。 “轰隆!轰隆!”1个更比1个高的浪头扑打着大坝,在尤林脚下响起1个个闷雷。水位眼看快涨到坝面了。 尤林意识到险情随时可能发生,立刻奔到水闸那边,岔开脚站着,警惕地注意着不断上涨的水,1动也不动。他决定万不得已,先开闸放水。 第310章 开闸 风不歇,雨未停,尤林笔挺的身姿,象斗寒的腊梅,似顶风的劲松,屹立在大坝上。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山路上传来了1阵脚步声,尤林放眼1看,是山寨里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来了。 曾青云穿着蓑衣,老当益壮地走在最前头。范百勤、石思敏和李金友紧跟在他身旁。尤林则是欣喜地跑下坝,迎了上去。 曾青云1抹挂在胡子上的雨珠,轻轻1笑,风趣地说:“呵呵,蛟龙想出闸了?行哪,叫它早给我们干活吧!” 尤林瞥了1眼大队人马,谨慎地把青云大伯拉到1边,问道:“青云大伯,寨里的情况······” 曾青云凑近尤林,轻声说:“鲁城早已经安排好了,民兵都布置妥了,你不用担心。布鞋的情况,正在调查,据月秀和胜虎说,郭德丘天亮后才起的床。” 尤林黑亮的眼珠子飞快地1转,点点头,思索了1下,转口又问道:“那么,监视黄暮林的民兵,天亮前这段时间里发现了啥情况吗?” 曾青冬迟疑了1下,说:“监视的民兵说,黄暮林1直没出过门。” “黄暮林没出过门?” 尤林觉得这事太奇怪了,无意识地绞动着手指,竭力思索着。 李金友快步跑了过来,1把抓住尤林的胳膊,从怀里掏出1只葫芦,拔掉塞子,递到尤林嘴边,说:“来,喝口酒。” “不行,我不会喝。” “不会喝也得喝,这酒可是智慧准备的哪!” 1口酒下肚,似有1股暖流淌进了尤林的心里。他抹了抹嘴唇,感情深沉地望了李金友1眼。 李金友问:“云亮和小邓呢?” “在工棚里烤火取暖。”尤林指指前面说道。 曾青云的腋下,还挟了1叠干衣服。 他撞了下尤林的胳膊肘,悄悄地说道:“走,1起到工棚去,换身干衣服,莫冻坏了。” 尤林却1个箭步纵身跳上大坝,走了儿步,才回转头来,说:“青云大伯,金友叔,你们给云亮、小邓他们送去吧,我和老范先把队5布置好。” 曾青云和李金友俩,1个挟着干衣服,1个揣着酒葫芦,急匆匆地向工棚走去。 工棚里,燃着1堆熊熊的篝火。 程云亮和邓成钢坐在簪火旁,边上还用树枝丫又着几件衣裤,烤着,冒出了缕缕乳白色的水汽。 曾青云连忙叫他们换衣服,李金友提起酒葫芦,又逼着他俩喝口酒驱寒。 程云亮“咕冬”仰脖子喝了1口酒,随手把酒葫芦递给邓成钢,问曾青云道:“布鞋的事,调查了吗?” 曾青云说:“很复杂。看来有人想跟我们摆迷魂阵哩。哼,秋后的蚂蚱,看它还有几下蹦势。” 程云亮也把自己跟踪黑影的情况说了1遍。 尽管4个人都怀疑是黄暮林,但对黄暮林没出过门,又感到疑惑和费解。而且,那个人为啥要破坏大坝呢? 1会儿,尤林急匆匆地跑来了,说:“队5布置好了,大家都等着立刻开闸冲沙。青云大伯,你去指挥吧。” 尤林边说着,边接过干衣服,很快地换上。 曾青云捋着胡子,点点头,豪爽地1挥手,说:“好!现在就去开闸!” 程云亮熄灭了篝火,5个人1齐走出了工棚。 范百勤精神抖擞地早已站在大坝上,两手扶定提升闸门的铁转轮,目光坚定而又充满信心地望着前方。 尤林挺身站在1块高高的褐色山岩上,环视了1下已经摆开了阵势的队5,举起手来,十分有力地凌空1挥。 范百勤双手顿时长出干斤力,1边飞快地转动着铁轮,1边亮开炸雷般的嗓门,喊道:“开闸喽······” 1股汹涌的洪流,像是不羁的野马,从闸门里扑腾而出,高溅起雪白的浪花,咆哮着,1头扎下陡壁,张牙舞爪地扑向沙土坡。 顿时,只见水流滔滔,沙土翻底,1眨眼工夫,沙土浆水往葫芦塘冲去。 人们按照计划,分成几支队5,很快地驯服水流,把它劈成几股,扩大了冲击面积。 沙土坡上,几条金龙飞舞,气势万钧。 从上坡到下坡,排列在洪流两边的人们,抡锄头的,使铁铲的,舞铁锨的······ 真是十8般武器齐上阵,沙土不断地被推进水里,翻腾起滚滚浪花。湍急的水流,以惊人的力量,“轰隆隆”震响着,滚滚向葫芦塘流泻而去。 人们赤着脚,站在浪花旁,浸在水里边,手臂不停地挥舞着,额头上滚动着汗珠,身上冒出腾腾热气。在大干酣战中,风小了,雨细了,满坡1片火热。 曾青云捋着花白胡子,动情地看着这龙腾虎跃的场面,满怀喜悦地“呵呵呵”笑着,歌兴油然涌上心头。他扬声道:“莫非天门给打开,1条银河落下来,滔滔水浪推云浪,淘出橙黄金谷来。” 范百勤拾起头来,这如火如茶的大干场面,深深地扣动着他的心弦。 想想过去,自己对凌尤林他们提出的学大寨规划左1个怀疑,右1个不支持,就是因为没有看到山寨村民心里揣着个大目标,身上有改天换地的气魄!脑壳里松了弦,认识上就糊涂,使自己上了阶级敌人的当,脱离了村民哪! 今天的现实,不正是对自己的1次深刻教有吗?范百勤边干边想,心情不能平静。他把铁锨猛地往沙土上1插,挺胸昂头,不由自主地倾吐出了自己内心的深切感受。 “1锹沙土1滴汗,万滴汗水汇成川,冲走脑壳脏“沙土”,造出山区大寨田。” 范百勤的喊声扑进曾青云的心怀里,他的脸上飞起了层层笑云。 听着范百勤的心声,尤林神采焕发。他望着汹涌不息的洪流,似乎看到了历史的长河奔腾向前。 千重浪,万顷涛,曾无情地冲走了历代剥削阶级的尘埃粪土。今天,它又将淘尽资本主义的污泥淤沙,换来1个红彤彤的崭新世界!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有什么力量,能阻挡赤色革命这排山倒海的滚滚洪流! 干哪干,劲儿越干越大,整整干了1天,哪个也不愿收工休息,要1鼓作气,获得全胜。 天傍黑时,暮春雨终于停了。人们的体温烤干了淋湿的衣衫,又被汗水再次浸湿,谁也分不出身上的是雨水还是汗水。 夜幕渐渐地降临了,崇山峻岭黑黝黝地耸立在那里,显得愈加威武肃穆。突然,昏黄的夜色中,远处出现了无数小红点,排成1条金龙。 山坡下1支火把队浩浩荡荡地向这边开来,没等人们看清高擎火把的是什么人,只听1阵清亮脆响的山歌,从火把队中飘荡而来:“1颗红心1团火哎,满腔豪情满山歌,妇女上坡来助战哎,打着火把改山河。” 1首山歌,塌得众人心头也象有团火,旺旺炽炽地燃烧起来。凌讽听出,那是姜晓晖的歌喉,便兴奋地对曾青冬说:“半边天’也上阵来啦!” 妇女们高擎着松明、葵花杆、竹篾扎成的火把,在耿岩明的带领下,意气风发地登上了沙土坡。火把迎风“呼呼”响着,照亮了1张张斗志昂扬的通红脸盘。妇女们的衣襟里,还揣着粑粑,给坡上的人带来了晚饭。 耿岩明的肩上扛着1捆未点过的火把,林元洁则掮着1块木牌,走在最后。 火把,照得范百勤眼前豁然通亮。他激动地凝望着头戴竹笠、身披蓑衣、脚穿草鞋的耿岩明,胸中升起1股崇敬的心情。 石旮旯学大寨,所以能取得1系列胜利,正是由于革命组织上的正确领导和群众奋发大干的结果啊! 沙士坡沸腾起来,百十支火把,烤得阵阵山风也是热乎乎的。 林元洁扛着木牌,跑过邓成钢面前。邓成钢好奇地叫住她说:“嗨,小林,你扛块木牌牌来干啥?” 林元洁回头瞅瞅邓成钢,1扬脸,“格格格”地笑着说:“等冲完沙土,把它插到葫芦塘去,咋个,你还去拔不拔?” 邓成钢走拢来:“插啥牌子?” 林元洁1撅嘴,故意挑逗人地说:“防有毒菌,切勿下塘!” 邓成钢1听,发着憨劲,1个箭步跳到她面前,抢过木牌1看,只见牌子中间“大寨田”3个红字在火光中炫眼耀目。 “嗨,冲好沙土,这木牌啊,我去把它插上!” 邓成钢眉开眼笑地看着说道,随手把它往自己肩上1扛,兴冲冲地开步就走。 林元洁叫道:“哎哟,你这个人真不讲道理,上次抢我的木牌,这次又来抢。” 邓成钢摸着脑壳“嘿嘿嘿”直乐。 耿岩明在1旁见了,想起刚来石旮旯时,他俩在塘边争吵的情景,不由也笑了起来,心想:“斗争,可真教育人哪!” 1支支火把,已经插在沙士坡上。沙土坡霎时间变成了熊熊旺燃的火焰山,1片通明。 1支火把,在滔滔的水流中反射出千万点红星;百十支火把,使整个山坡犹如开满了火红的杜鹃花。天,是通红的天;地,是通红的地山,是通红的山!在红亮的火光中,人们奋战着,热汗汇入了奔腾的水流,推送着沙土,向葫芦塘流泻而去。 第311章 坑中尸骨 范百勤憋了1股劲,似乎要把以往的过失都补偿回来1样,狠劲地铲着沙土。 土坑越挖越大,也越挖越深。忽然,他发现沙土深处竟然露出了几根白骨,大吃1惊,愣征了1会,连忙把耿岩明、尤林和曾青云叫了过来。 范百勤继续挖了1会,发现是1副完整的骸骨。 几个人都感到十分惊异,这尸骨咋埋在沙土坡里呢? 尤林蹲下身,凝视了1番,忽然发现尸骨的胸肋间,有1颗生锈的子弹头。他伸手捡了出来,看了看,又递给耿岩明。 耿岩明把弹头凑到火把边1认,是1颗轻机枪子弹头。他的脑中顿时闪电般地掠过1个念头。 当年范老石不正是中了土匪的机枪子弹,跌下崖的吗?莫非······莫非这就是失踪了2十多年的范老石的尸骨? 这时,铲沙土的社员1个个都围了过来。 “咦,这是啥?” 借着火把的亮光,程云亮也从沙土里抠出了1样东西。 范百勤瞅着眼熟,连忙接过去1看,是1只用黄泥巴烧制成的旱烟嘴。烟嘴边上,还细致地刻着莲花瓣。这不正是自己老爹那总不离身的旱烟杆上的吗? 范百勤声音颤抖地冲口叫了声:“爹······” 悲恸的泪水,“扑索索”掉下了范百勤的面颊。 曾青云也认出了老伙伴的东西,脸色骤变。 大家的脸上都是既悲痛,又愤怒。 程云亮咬着嘴唇,强压住悲痛,望着尸骨,紧握住拳头,捏得指关节“格格格”响,恨不得把杀害范老石同志的阶级敌人捶成齑粉! 尤林缓缓地扬起脸来,从他的眸子里,喷射出1道火光来。 他默默地思索了1下,倏地想到,那个人想破坏水库大坝,是不是因为怕我们冲沙士而暴露出尸骨来呢? 尤林随即向耿岩明、曾青云和程云亮谈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几个人交谈了1会,立刻决定,由范百勤同几个社员1起,运走范老石同志的尸骨。同时,还派民兵去加强对黄暮林的监视,1切工作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时,尤林沉痛而又硬朗地挥挥胳膊,声音不高,却万分坚决地对周围的社员说:“同志们,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 团转静寂的山谷里,顿时回音4荡。 回音声中,情绪激动的人们,掀起了1片更高的大干古茗的浪涛! 范老石同志的尸骨在沙土坡寻到了的消息,震动了整个山寨。满寨的男女老少正纷纷议论着这件大事的时候,又传出1条消息说是这次“急死驴”跑马车搞投机倒把受到了批评,怀根在心,企图破坏水库大坝,逃跑时丢下了1只布鞋。 于是,有些人骂“急死驴”,更有些火气旺盛的年轻人,要求革命支部对“急死驴”严肃处理。 俗话说,没得不透风的墙。寨里人纷纷扬扬的议论,像阵风1样,很快也传到了“急死驴”的耳朵里。这下子,他心上像被烙了1下1样,又气又急又怕,站在院坝里神情激动地拍腿捶胸,破口大骂,骂有人造他谣,往他身上泼尿水。 林月秀也很恼火,使着性子对“急死驴”半鼓励半劝说道:“胜虎他爸,你也不是泥塑面捏的,怕啥子!坐得正,不怕凳子歪嘛。你听我1句,快到革命支部去吧,把事情都抖落抖落清爽!” “急死驴”点点头,1拍屁股,结结巴巴地说:“我这就······就到革命支部去,讲······讲个明白。” “急死驴”气乎乎地正要冲出朝门去,谁知门外大踏步地走进1个人来,差点撞上了。 “急死驴”退后两步,1看来人是李智慧,不由地傻了眼。 李智慧穿1身合体的青布衫衣,腋下挟着1只布鞋。 “急死驴”1眼就认出,那正是引起满寨人议论的,自己的那只破布鞋。 “急死驴”的心,忽悠1下子悬了起来,暗自思付道:“糟糕!过去1直恼恨李智慧把自己赶下台,千方百计要找她的岔子。今天,李智慧上门来,莫非想借这事趁机报复,来整我的!” “急死驴”心底里“扑通扑通”直敲小鼓,他觉得李智慧是那么的正气凛然,以致使自己在她面前显得格外矮小,气也短了,舌头也打结了,甚至不敢正视她1眼。 李智慧却是满脸带笑,走进院坝,笑微微地问了林月秀1声好,又和善地问“急死驴”:“老郭,急匆匆地要上哪去啊?” “急死驴”抖了抖嘴唇,没吭声。 林月秀很高兴李智慧的到来,亲热地把她拉到身边,问道:“智慧,你听到寨上的传说了吗?胜虎他爸正为这事要去找革命支部呢。” 李智慧笑笑,说:“我正是为这件事来的呢。” “急死驴”觉得不出自己所料,肚里暗暗叫苦。 李智慧转向“急死驴”,把破布鞋往他面前1递,正视着他,问:“老郭,这鞋是你的吗?” “这······这······我······” “急死驴”结结巴巴地不知咋说好,吞吞吐吐了半天,忽然狠狠地1跺脚,冲口冒出1句急话来。 “这是存心往我脑壳上扣尿罐子!我······我可没去干过坏······坏事啊!” “可这鞋咋会掉在沙土坡的呢?”李智慧并不恼火,依然心平气和地又问了1句。 “急死驴”瞅瞅布鞋,迟疑了1下,只得哭丧着脸说:“我······我咋晓得啊! 林月秀接过话茬,说:“智慧,这布鞋1直扔在墙旮旯里,最近,胜虎他爸没穿过它。” “这两天,有人到你家来过吗?”李智慧带深思的目光瞅着林月秀,不慌不忙地问。 林月秀竭力想了1阵,1拍巴掌,说:“对了,那天黄暮林到我家来过。他就坐在墙旮旯边的。会不会是他偷去的?” 李智慧早有所料地点了点头,略略提高了声音,话语中肯地对“急死驴”说:“老郭,墙旮旯里的鞋子,咋会掉在沙土坡上,外面又咋会出现那些风言风语,这不说明有人想把你推下悬崖去!老郭呀老郭,你该醒醒神啦!革命支部和贫下中农是相信你的!现在,向你伸出了双手,就看你自己的态度了!” 李智慧的话,句句扣动了他的心弦。“急死驴”原以为她今天是来整自己的,没想到,恰恰相反,她是来拉自己的,这使他感到羞愧万分。但是,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同黄暮林无怨无仇,为什么要陷害自己呢? 李智慧平静地望着“急死驴”,目光却是那么的明亮、锐利,似乎1直看到了他的心底,不等“急死驴”回答,她又声气不高地说:“有人为了保护自己,施出了1套障眼法,想来个金蝉蜕壳。老郭,你晓得,被逮住的黄鼠狼,还会放救命屁哩!” “急死驴”被李智慧这1席推心置腹的话震动了,他征征地瞅了1阵李智慧,慢慢地低下头去,心潮剧烈地翻卷着。 前些天,尤林找自己恳切地谈过1次心,使他逐渐地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后悔,但还没有勇气去揭发黄暮林,只想今后远远避开他,少惹是生非。 前天,曾青云又找自己谈了1次话,告诉他,县公安局已经逮住了那个来石旮旯的投机倒把犯,要他大胆揭发,“急死驴”1听懵了,担心自己会牵连进去,又不敢揭发。 这1会儿,李智慧的话,激起了他的愤怒。 回想到1些往事,使他恍然明白,黄暮林是1步步地把自己推到了万丈深渊边哪! 想到这里,“急死驴”张红了脸,他猝然拾起头,说道:“智慧,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寨子里的乡亲们啊,我·······”他激动得1时说不下去了。 李智慧会心地微微1笑,叫“急死驴”静下心来,慢慢地说。 于是,“急死驴”就151十地把黄暮林怎样挑唆自己,叫他大搞副业,搏取大队长的欢心,可以重新上台当会计,1直到运木伐木等,凡是他所知道的1切,通通都说了出来。最后,他还告诉李智慧,就是那天,黄暮林到家里还来摸底,怕自己把啥子事声张出去。 林月秀听了1哚脚,怨怪道:“嘿,黄暮林这家伙害人不浅哇。自己搞破坏,却要你背黑锅,长的是狼心狗肺哪!” 李智慧掂了掂手里那只破布鞋,1字1句地说:“老郭,苍蝇不叮没缝的蛋。黄暮林挑中了你,正因为你脑壳里的资本主义思想很严重哇!俗话说,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该接受这个教训哪!” “急死驴”低下了头。 林月秀捅捅他:“你说话呀。” “急死驴”猛地拾起头来,望着李智慧,嘴唇蠕动了1阵,啥也没说出来。他突然从李智慧手中拿过破布鞋,百感交集地攥在手里,说:“我······我要把这只鞋保藏下来,常常看看,时······时时敲打敲打自己的脑壳。” “好咧!”林月秀放心地笑了。 “急死驴”拿着布鞋,进屋去了。 李智慧和林月秀交谈了儿句,正准备走,“急死驴”穿着草鞋,提着牛鞭,从屋里走出来,兴冲冲地对林月秀说:“走,到葫芦塘去,我也该为学大寨补上1分力!” 3人1起走出院坝。 第312章 黄医师的真是身份 李智慧和他俩分了手,往另1边走去,此刻,她的心情象广阔的蓝天1样的清朗。当她走近寨西1片茶园时,只听到从青葱碧翠的茶树间,飞出了1阵银铃般脆响动听的歌声。 “翠竹长在青山间地,削成标枪千千万,莫道我是娘子军地,标枪生风杀敌顽。” 李智慧循声1看,姜晓晖和“花茨藜”2人在茶园里采着茶叶。 唱歌的正是“花茨藜”。 李智慧刚走进茶园,往西头1看,黄暮林家的小茅屋,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李智慧晓得了,姜晓晖和“花茨藜”她们是在监视黄暮林。 春天的太阳,金灿灿的。夏枯草在阳光下开出1簇簇紫色的穗状花朵,蒲公英那绒团似的花球,在轻风中飘上天空,晃晃悠悠的。 色彩缤纷的大蝴蝶,在雪白的蕹菜花上飞起落下。正是草木蓊茸,大地似锦。 姜晓晖她俩在这大好春光中,似乎很轻松地哼着歌儿,采着茶叶,其实,那两对警惕的眼睛,1分钟也没有离开过黄暮林家那1直紧闭不开的门窗。 李智慧向她俩问了1下监视的情况,叮嘱道:“尤林同老耿到县里去了,估计快要对这只恶狼采取行动了,你们要警惕他玩弄新的花招。” “嗯。”姜晓晖和“花茨藜”同时点了点头。 李智慧离开姜晓晖她们,就去找青冬伯汇报同郭德丘谈话的情况,半路上遇见邓成钢和郭胜虎去接换姜晓晖她们的监视岗。 李智慧又特地关照了他们几句,这才走进了大队部。 大队部里,鲁城、曾青云和程云亮在商量着什么。李智慧1到,就把情况向他们谈了谈。 鲁城用巴掌1拍桌面,说:“对了,1定是黄暮林偷了郭德丘的破布鞋,去破坏水库大坝的。” “可是,监视的民兵昨没发现黄暮林出门呢?莫非,这里面另有名堂?”程云亮若有所思地说。 正在这时,电话铃骤然响了起来,程云亮1伸手,拿过了听筒,说:“是啊,我是程云亮,噢,你是尤林······嗯,嗯······好,我们立刻行动。” 程云亮听电话的时候,曾青云和李智慧从他的脸部表情变化上,看出这个电话非同1般,都站起身,走到电话机边,不约而同地注视着程云亮。 程云亮1放下电话,就连忙告诉他俩说:“尤林来的电话,县公安局专案调查的结果,证实了黄暮林确是1个长期隐伏的阶级敌人。他们准备立刻派人来逮捕他,要我们密切配合。” 曾青云点点头,说了声“要得”,便和程云亮、李智慧1起走出大队部。 1行人,迅速向寨西跑去。 再说黄暮林,听说在沙士坡发现了范老石的尸骨后,又恨又怕。他知道,这1来,自已的处境就很危险啊。 过去,还有个章知斌能保自己过关,现在呢?黄暮林1夜恶梦缠身,很晚才起床。 他饭也不想吃,焦躁不安地在两间小屋子里来回走动着,1会儿坐下来,1会儿又站起来,1会儿又直挺挺地倒在竹床上,压得竹床“嘎歧嘎歧”乱响。 他活像1只掉进了陷井的困兽,觉得4面是壁,走投无降。 几十年的反革命嗅觉,使他意识到危在旦夕。 他从床上坐起来,闷头抽着叶子烟,竭力稳住自己。从他嘴里吐出的烟雾,弥漫了1屋子。呛人室息的叶子烟雾,把他带回到过去的岁月中去。 黄暮林,真名叫史1豹。他父亲史魁,是湘西枫橡镇上的1霸,人们背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死鬼”。这“死鬼”,手段狠毒,无恶不作,靠着抢劫诓诈,很快敛集了1笔横财。 他看到枫橡镇方圆几十里内缺医少药,便在镇上开了1月中药店“灵妙堂”,高价出售各种草药及药丸,大量骗取钱财。 因他大卖假药骗人,有多少病家,误吃假药,惨死在病榻之上。为了独家经营牟利,“死鬼”不许任何游乡郎中经过枫橡镇。 “死鬼”死后,史1豹便继承了父业。这家伙,从小就阴险奸诈,鬼计多端,见人面带3分笑,肚里藏尖刀。4乡8邻的穷苦人对他无不恨之入骨。 史1豹满以为自己独霸1方,吃香喝辣、鱼肉百姓的生活会象他老子1样,逍遥自在地过上1辈子。哪晓得。 49年4月,赤色革命军强渡长江,蒋家王朝土崩瓦解。史1豹估摸湘西解放,只在旦夕,到时候,4乡8寨的穷小子定然不会饶过自己。 他打定主意,不能坐以待毙,便在1个风高月黑夜,携带金银细软,杀死了药店里的1个穷郎中黄暮林,1把火烧了药店,逃出了枫橡镇,并放风说黄暮林杀死了主人史1豹,卷财潜逃了。 史1豹冒名顶替黄暮林,逃到西南山区后,很快就和盘踞在岩鹰山区的青天白日政治土匪勾结上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行动十分诡秘,并且不亮姓名,起了个绰号叫“红斑狼”,还故意放出流言来说,“红斑狼“是个独臂独眼的大汉。还选定了石旮旯这深山里的穷窝子,作为自己隐身的立足点。 西南解放后,土匪频繁地对山寨进行骚扰破坏,黄暮林多次给他们提供了赤色革命军剿匪部队的活动情报。 清明节前1天,驻在石旮見的剿匪部队外出去执行任务,黄暮林1看有机可乘,便向土匪去通风报信,叫他们乘虚袭击石旮旯,杀土改积极分子,抢劫国家救济粮,以便在这1地区造成混乱,破坏剿匪、土改运动的进行。 天黑以后,黄暮林提了个扁药箱,偷偷溜出寨子。他还带了特地绘制的剿匪部队驻军图和石旮見工作队干部、积极分子的名单,去向土匪头目邀功。 当他鬼鬼祟祟地摸黑走到葫芦塘附近时,只听前面有人大声喝问道: “哪1个?” 糟糕,碰上巡寨放哨的民兵了。黄暮林疾忙躲进了葫芦塘边的1丛矮灌木中。这时,只见前面有几个人影移动过来,接着,听到范老石的声音在说:“赤色革命军不在寨上,更要提高警惕。刚才分明是有人,快!仔细搜查。” 黄暮林吓慌了,浑身发抖,连隐蔽他的灌木树枝都“索索索”响了起来。眼看民兵搜查过来,藏身不住,他慌忙往后退去。仓惶中,被塘边1棵老白栎树根绊了1下,跌个嘴啃泥。 那只扁药箱甩出去老远,箱盖震开,从里面滚出1只扁瓷瓶,“咕咚”1声,落进了葫芦塘里。 黄暮林1楞,那只扁瓷瓶里装着情报哩。可是,民兵已经逼近了,而且塘里有“勾魂病”菌,他哪敢去捞啊,只得赶紧捡起扁药箱,蹲在老白株树边,装着拔鞋子。 范老石听到声音,跑过来,用手电1照,发现了黄暮林,便怀疑地问道: “黄医师,这么晚了,你干啥子?” 黄暮林拔上鞋跟,拍拍衣襟站起身,佯作镇静地回答道:“我去出诊,走得太急,给白栎树根绊了,差点没扭环了脚脖子。” “出诊?”范老石上下打量着黄暮林,眼里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另1个民兵问:“黑灯瞎火的,你1人出寨,不怕碰上土匪吗?” “啊,哈哈·····撞着我这个穷郎中,他们也捞不着啥。”黄暮林心里发虚,强笑着回答。 范老石那两道剑1样的目光盯了黄暮林半响,发现他神情不正常,便把手1伸,说:“黄医师,对不起,上级规定,晚上进出寨子,我们都要检查。” 黄暮林忙竖起大拇指,顺水推舟地夸民兵道:“保卫寨子嘛,你们的警惕性真高哇!” 民兵检查后,并没发现啥,范老石便说了句:“黄医师,1路小心哇!” 就和民兵1起走了。 黄暮林心想,藏着情报的那个扁瓷药瓶幸亏落进了塘里,没被搜出来,要不,1切完了。可是他又有点懊丧,情报掉进塘里,没法取回来,只好凭记忆去口头报信了。他盯了范老石的背影1眼,心里恶狠狠地骂道:“穷鬼,不等天亮来血洗石者見时,就要开你的膛,刷你的心!” 没想到,后来自己失足跌下蛟龙河,险些送了命。在“瘦麻杆”土匪把他背进树林之后,等了好半天,黄暮林才醒来。 土匪1得到他的情报,正要出发时,他们逮到了正从马蹄坑赶到石旮旯去的1个工作队员。那个工作队员被逮住后,吓慌了,讲出了剿匪部队去韩家寨剿匪的动向。 土匪头目逼那个工作队员答应以后提供情报后,才把他放了,同时,立刻通知骚扰韩家寨的土匪改变目标,集中去袭击山寨。 这以后,黄暮林就离开土匪,故意绕了个大圈子,从另条山路慢慢地走回寨子去。等他走到石旮旯团转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黄暮林1路洋洋得意,满心以为石旮見1定被土匪捣烂了,那些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工作队和积极分子全都杀了个精光。 哪知走近寨子方才得知恰恰相反,士匪偷鸡不成蚀了米,反落进了部队和民兵的包围圈。这下,黄暮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不敢回寨去,悄悄地来到双方激烈交战的陡崖下,躲进深谷里,窥探动静。就在他伸头探脑观看时,意外地发现了摔下崖的范老石。 第313章 范老石之死 黄暮林见范老石还有气,心里邪火窜起,想趁机下毒手,除掉这心头之患。但他又怕被人撞见,慌忙背起范老石,来到无人的沙土坡上。 心毒手狠的黄暮林,在沙土坡上用药锄砸死了受重伤的范老石后,又慌慌张张地刨了个深坑,把尸体埋进去。 干完这1切以后,他才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长长地吁了1口气。 回到寨上之后,黄暮林听说土匪头目已在顽抗中被打死了,心头顿时落下块石头,暗自庆幸再也没人晓得自己的真面目了。 为了骗取石旮旯人的信任,他装作十分卖力地给受伤的民兵治疗,熬汤煮药,守更过夜。这样1来,黄暮林他果然得到了范百勤和1些人的信任。 后来的土改中,黄暮林深知自己是外来户,很容易被人注意。正好,耿岩明调走了,新来的是1个马帮经纪人家庭出身的土改领导的章知斌。 黄暮林马上就认出了,这个章知斌正是那个被土匪捉去又为土匪提供过情报的工作队员。于是,黄暮林以关心爱护革命领导为名,给他看病送补药,搞熟了关系。 最后,私下揭了章知斌曾向土匪提供情报的底。章知斌自知出身不好,又有这条小辫子被人抓在手里,不得不让黄暮林牵着鼻子走了。 于是,章知斌亲自去湘西调查,回来就说黄暮林是个穷郎中,1把火烧死了恶霸史1豹后逃出来的。因而下了个结论,说黄暮林的历史没有什么问题。 黄暮林在石旮旯隐身下来后,眼瞪瞪地巴望着蒋某人反攻大6。然而,他的幻想犹如那肥皂泡1样,1个接着1个地破灭了。 黄暮林只觉得自己脑壳上像是被箍了个紧铁箍,1天比1天难过日子。幸亏有个章知斌在公社里当副书记,使他还有点指望。 石旮旯第1次要改造葫芦塘时,就是他借章知斌的手,让突击队停下来的。 但是,1场文化的盛宴提高了人民群众的思想觉悟,使黄暮林时时觉得危机4伏。尤林当了支部书记以后,提出了改造葫芦塘和沙士坡,这对黄暮林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他多么怕自己因此而暴露啊! 为了阻止改造葫芦塘,黄暮林绞尽了脑汁,想不出个好办法。正巧,李智慧下塘昏倒,黄暮林趁机下了毒手。 他给李智慧下了有毒的药,生怕别人怀疑到自己头上,便事先吃了解毒药,再故意当众亲口尝了汤药,以此障人眼目。 来了这1手,他还觉得不保险,便又散布“勾魂病”的谣言。他怂恿“急死驴”重当会计,唆使“急死驴”同投机倒把犯偷运木材,大搞资本主义,想搅散人心,千方百计地给农业学大寨运动添置障碍······ 但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自装套子夹住了自己的手脚。而革命支部偏偏紧抓住阶级斗争这个纲绳不松手,步步进逼,使黄暮林疲于招架。 这以后,他虽然拿回了扁瓷瓶和药丸,自以为销毁了罪证,但是,又怕“急死驴”揭发自己。同时,又感到,说不定哪个时候,沙土坡的秘密1败露,手持钢枪的民兵就会破门而入。不如来个先下手为强,1箭双雕,嫁祸于“急死驴”,去破坏水坝。 可是,最后也没有成功。 紧接着,又发现了范老石的尸骨这时候,他像钻进了死峡谷的1条豺狗,找不到半点出路。黄暮林1杆接1杆地抽着叶子烟,抽得嘴唇发了焦。 他咧了咧嘴,狠狠地1咬牙,决定3十6计,走为上。 黄暮林想到溜跑,立即动作起来。 他胡乱地吃了点饭,匆匆忙忙地翻箱倒柜,把细软往药篓里1塞,随手抓了些前天挖来的药草,往篓面上1盖,提了把药锄,刚想装着上山挖药的样子开门出去,手刚刚摸到门闩,又缩了回来。 他的眉梢1抖1抖地跳动着,耗子般的眼珠转了1圈又1圈。终于是想了1个主意,转回身,找了1根干燥的粗树枝,蹲到地灶边,点着了火,随后,扔进了里屋的炭火堆······ 过了不多久,程云亮、曾青云和李智慧就带了民兵来到了黄暮林家的茅屋前。 程云亮低声问邓成钢:“这家伙,还缩在屋里没露头?” “是,连窗都没打开过。” 程云亮拾头望去,小茅屋顶上升腾着袅袅黄烟,好像黄暮林正在烧东西,便向几个民兵使个眼色,1起慢慢地向小茅屋逼近。 曾青云仔细瞅了瞅茅屋顶上的烟色,觉得这烟冒得很不正常,便紧跑两步,踏上台阶,伸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又扬手重重地敲了两下。 性急的邓成钢上了火,上去狠狠1脚,“砰!”1声,把门瑞开了。 程云亮和郭胜虎等几个民兵闪电般地冲了进去,1看房间里空洞洞的,连个人影儿也不见。 细心的李智慧急忙走到灶边1看,1根粗大的树枝被塞在炭火堆里,冒着缕缕黄烟,根本就没在烧东西。 曾青云气忿地骂了1声:“这坏种,又耍了个迷人眼的鬼花招!” 邓成钢和郭胜虎发觉自己中了黄暮林的“金蝉蜕壳”计,怨恨得直跺脚。 他们使劲地拍着自己的后脑勺,说道:“都怨我们,没把他看住,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曾青云1声不吭,却觉得非常奇怪,门窗没动,黄暮林是咋溜的?这里1定有秘密,难怪那次发现有人破坏水库大坝,监视的民兵也说没见黄暮林出过门。 李智慧4下检查1下,发现衣柜翻得杂乱不堪,搁板上药瓶瓷罐横7竖8,板上还残留着1小撮黄色的粉末。 她小心翼翼地放近鼻子嗅嗅,问:“青云伯,你看看,这是啥药粉?” 曾青云用手指抹了点药粉,也嗅了嗅,觉得这气味和颜色正同林月秀反映的,那回替李智慧熬药时放的1包药粉1样,细1辨认,是“鬼蜡烛”捣成粉末的毒药啊! 这时,程云亮把枪往地上1顿,说了声:“奇怪,黄暮林到哪去了呢?” 黄暮林到哪去了呢? “云亮,你快来看。” 走进了黄暮林的里间屋的曾青云,忽然高叫了1声。 程云亮和郭胜虎急忙跑了进去。 曾青云指了指屋角的那张立橱。 紧贴屋角墙壁的1只立橱,橱门大开,里面已被翻得乱78糟的。 程云亮仔细察看1番,发现立橱已经移动过了。曾青云1招手,上来儿个民兵把立橱搬开,墙旮見里立刻露出了1块木板。他蹲下身1看,蒙满灰尘的木板上,印了几个手指印。这1下,曾青冬心中有数了,猛地1下掀开木板,下面出现了1个黑糊糊的洞口,足有小水缸般大小。 “是地道!” “黄暮林这耗子钻了洞!”又有几个民兵闻声跑进来。 程云亮用枪指着洞口,厉声喝道:“黄暮林,出来!”洞里没有动静。 曾青云略略想了想,竖起木板,朝洞里1扔,然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莫非洞里没人?” 郭胜虎不顾1切地“呼”1声跳进地窖。上面的人马上就听到他在地窖里着急地大声喊叫道:“快下来,窖里挖了地道!” 程云亮和两个民兵相继跳下了地窖。果然,下面有1条低窄的地道,1丝微风从前面吹来。他们低着头,顺着地道摸索着往前走了2百多公尺光景,发现前面透出了1丝亮光。 郭胜虎推开堵洞的茅草,出去1看,已经来到了小茅屋后的青竹林深处。显然,黄暮林是从地道里溜走的。这只老狐狸,早就给自己留下了这条后路了。 程云亮马上联想到,上次黄暮林去破坏水库大坝,1定也是从地道里进出的,怪不得监视的民兵没见他出过门。 程云亮跑回小茅屋,把这1发现告诉了曾青云。 曾青云略1思索,便果断地对程云亮说:“发紧急信号!” 程云亮迅速地从腰上解下发信号用的牛角,跑到屋外,跳上块大青石,鼓起腮帮子,狠劲地吹了起来,“鸣······” 洪亮的号声直冲云天。 号角声1落地,曾青云便判断着对程云亮说:“黄暮林可能从屋后抄近路上西山,翻越岩鹰峰外逃。必须立刻封锁1切出山的路口。” “对!”程云亮叫两个民兵立即赶到大队部去打电话,通知兄弟大队协助封锁各条路口。两个民兵转身跑了。 不1会,大批民兵,山寨群众听到牛角号声,都从4面8方赶来了。 曾青冬把这里发生的事简单扼要地讲了讲。程云亮随即安排民兵分3路直插岩鹰峰,来个兜头包抄。 民兵们接受了战斗命令,宛如离弦的箭1样,冲出山寨。 曾青云看到眼前的情况,坦然1笑:“在我们无产阶级**的国家里,他能逃到哪里去?现在是收网捞鱼的时候了!” 周么嫂见民兵们火速行动了,便挺身站出来,对妇女们1挥手,说:“姐妹、嫂子们,走啊,抓黄暮林这头老狼去!” 妇女们早已在磨拳擦掌了,1听周么嫂的话,拿扁担的拿扁担,操锄头的操锄头,跟在民兵后面,1阵风地向前奔去。 “老哥们,走!”李金友拿着锄头,喊道。 王盛利楞了1阵,突然像是猛醒过神来似的,1拍大腿,提着扒石灰用的4齿钯,也忿忿地跟了上去。 无产阶级**的弥天大网撒开了,人们从各条山路分头上了坡。 黄暮林这只狡猾的恶狼,很快就要被淹没在汪洋大海之中了! 第314章 逃跑中的黄医师 再说黄暮林,他利用早已挖好的地道逃出屋后,从青竹林后直奔西山,打算插过岩鹰峰,到邻县去搭车逃跑。 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他没命地朝西山上爬,才到半坡,已经汗如雨淋了。 他停住脚,背靠在1棵被雷火烧焦的枯树干上,1手按着胸口,张嘴喘着粗气,心惊胆颤地朝山下望去。 黄暮林那惊惶失神的两眼,无意中看到了山下红旗飘扬的葫芦塘边的热腾腾景象,黄暮林的脸腮都扭歪了。 他真想立刻跑到瀑布潭边去,打开水闸,把山寨都冲个精光,把他所仇恨的人都淹死。 当然,他并不敢这样去做。黄暮林知道,这样做等于是自投罗网。 黄暮林红着眼望了1阵,从牙齿缝里恶狠狠地进出1句话:“弯刀不断,自有剐你们心肝的时候。我史1豹不死,穷鬼们!哼!你们就等着给自己抬棺材的日子吧!” 黄暮林歇了1阵气,发了1阵狠,又往山上攀去,满心想快点离开这1带,偏偏茨藜勾衣服,山石绊脚,磕磕撞撞,勾勾扯扯地跑不快。 他嘴里咒天骂地,心里头却又虚又悬。待转过山路边的1道石壁,石旮旯看不见了,黄暮林才稍稍松了松心,长吁1口气。 但是,他仍不敢放慢脚步,慌慌张张地朝前1溜小跑着。 山路越来越陡,缠绕在山间的白云似重重浓雾,滚滚而来,把峥嵘的褐色山岩,曲折的细长小径,红花绿草大树1古脑儿全都裹进了它的怀抱之中。 只要离开几步远,就白茫茫1片,混混沌沌地啥也看不清楚。 黄暮林在迷茫的云雾中走着,既庆幸又担忧。 庆幸的是,云雾遮掩了他,即使有人追来,也容易躲藏逃脱;担忧的是,浓重的云雾同样挡住了自已的视线,万1有人来,不能及早发现。 黄暮林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半路上遇见人!事情就是这么操蛋,越是怕碰上人,偏偏从侧边1条路上传来了1阵“登登登”的脚步声。 黄暮林暗暗吃1惊,只见云雾往两边1闪,1个身材魁梧、面容英俊的年轻人,大踏步地走来,要想躲避来不及了。 黄暮林也斜着眼1看,来人竟然是尤林。 真是冤家路狭,慌得他的神色在瞬息间变了几变,由失神落魄转为紧张;由紧张变成狡黠,最后又渐渐恢复了镇静。 尤林是和警备部的同志刚从县里来的。为了尽快赶到石旮旯,才抄近路走。哪成想半道上突然发现黄暮林在山上,不禁使他感到十分意外。 难道寨上民兵没看住他? 为了不惊动黄暮林,同来的警备人员迅速隐蔽,他在暗中监视着黄暮林。 尤林走前1步,不露声色地迅速朝黄暮林身上扫1眼,试探地问1句:“吆喝,黄医师,1早就上山挖药来啦?” 黄暮林稳了稳神,回答道:“啊,是小尤书记哇。这几天小林忙着培养赤脚医生,张罗着办合作医疗站。我这老头儿没别的贡献,想挖点药送去。” “黄医师,你真是个有心人哪!” 尤林说着话看了1眼黄暮林身后的药篓,只见上面那棵7叶1支花的叶子干而无光,根上的泥巴也是粉干的,根本不像刚挖起来的新鲜药草。凌讽看在眼里,知道药篓里定有名堂,心里暗暗骂道:“这只狡猾的老狐狸1定嗅到啥气味,想溜了。” 黄暮林不敢多耽搁,转个身,护了护药篓,急于想离开,便“嘿嘿”干笑着说:“小尤书记,你忙,你忙,我去挖药了。” 尤林眼珠1动,马上有了个主意。他爽朗地大声笑着,1拍巴掌,说: “黄医师,今天可真巧,我也是为合作医疗上山来找药源的,正好1路。走吧,我还能帮你挖点药哩。” 黄暮林心虚地膘了尤林1眼,肚底里揣摸着尤林的真意。同时,凭着他的反革命嗅觉,也觉得情况不妙,心头暗暗地想道:“你想粘上老子?妈的,不给你1点辣的尝尝,不晓得辣椒头是尖是圆的!” 黄暮林心里在咒骂着,脸上却堆满了笑容。他提了提药锄,说:“哎哟,太好了。小尤书记,走吧。” 他俩1前1后地走着,来到1段奇险万分的上坡路。 路1边是成6十度的岩石斜坡,光溜溜的,人无法上。路另1侧,是悬崖峭壁,崖下云浪滔滔,汹涌不息,深不可测。 崖边长了儿棵大青藤,1直垂挂下悬崖去,隐没在云浪雾涛之中。 黄暮林在悬崖边站住了,探头往下瞅了1阵,欣喜地1拍屁股,得意洋洋地叫道:“小尤书记,快来看,下头石坎子上有段朽木,长了不少灵芝啊。” 尤林微微1笑,从黄暮林那故作惊喜的叫声里,敏感到他不怀好意,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演啥戏。” 尤林胸有成竹,然而又深怀戒备地走到悬崖边,迅速往下1瞥,发现光秃秃的岩壁上,连1棵泥土星子也没有,哪来啥灵芝草啊。 他心知有异,敏捷地偏头1看,黄暮林正1步跳到自己身后,露出狰狞的脸相,恶狠狠地伸出两手,要把他推下万丈深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警备部的人员闪电般地从隐蔽处闪出,大声喊道:“尤林,注意!” 这1声吆喝,如落地炸雷,把黄暮林的魂魄都震出了窍。 暗害尤林不成,在自己面前又突然冒出个立眉竖眼的公安人员来。黄暮林情知不妙,倏地扭转身,撒腿就逃。 “你跑不了!”尤林和县公安人员同时怒吼1声,紧追了上去。 黄暮林慌了手脚,浑身冷汗直冒,绊绊磕磕地拚命往上玻跑。猛地,脚下蹬着1块松动了的路阶石,心里“格登”1下,坏心眼1动,又生出1条毒计来。 他突然蹲下身,扭歪了脸腮,使尽全身力,把那块路阶石往下1掀,只听“呼隆”1声,大石块带着“嗖嗖”风声,夹着沙石,向着尤林他们劈面砸去。 路面,只有1米宽,山势又陡,面对着象流星飞矢股直落下来的大石块,警备部的人员把身子紧往石壁边1贴。 可是,站在外档的尤林连个躲避的余地也没有。 正在这千钧1发的紧急关头,尤林急中生智,往悬崖边1滚,双手攀住1根又粗又长的黑色藤条。大石头弹跳着,从尤林站过的地方,蹦了过去。 县公安人员怕尤林受伤,连忙跑了过去,把他拉了起来。等尤林站起身来,和县公安人员1起走上山路,再往前看时,迷雾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早已经不见了黄暮林的踪影。 这时,他俩隐隐约约地听到山下传来了紧急报警的牛角号声,心头1亮,知道1定是寨里的民兵也发现了黄暮林外逃的情况。 天罗地网撒开了,不怕你黄暮林能逃到天涯海角去!两人信心百倍,毫不怠慢地又向前追去。 他们在崎岖僻静的山路上迅跑着,脚下“嗖嗖”生风,不会儿,就追到了1个岔路口。1左1右两条路,黄暮林往哪跑了呢? 凌讽收住脚,那敏锐的目光向左右路面上1扫,立即发现左边1条青石板路上散落了几棵药草。他上前几步,俯身检起药草,正是粉干的7叶1支花,这不是黄暮林的药篓里掉出来的吗?黄暮林走了左边那条路。 可是,尤林又1想:左边这条路青石板铺得平平展展,直通公社,沿路人来人往,这只老狐狸咋会从这条路走呢? 正在尤林思索时,县公安人员指指右边那条路,说:“我看,这药草是老狐狸摆的迷魂阵。他可能是往这边逃的。” 尤林瞅瞅右边那条路,荒草萋萋,碎石碴满地,又窄又陡的山径隐蔽在密林中。从这里1直向前,插过岩鹰峰,就可以很快到达邻县。那里,不会有人认识黄暮林,又有长途汽车可乘。 警备部的同志分析得对!黄暮林很可能选择右边这条路逃跑的。 为了不使后面追来的人上当,尤林把那药草扔下山崖,解下自己腰上的围布,往伸向右边路的枝丫上1系,跟着县警备队人员,转身就往右边小路上追去。 他们知道,由于躲避了1次石头,辨了1次路径,给黄暮林争取到了1点时间,再不能耽误了,否则,就会让这只恶狼窜逃出岩鹰山区。 尤林恨不得1下子把弯弯曲曲的山路扯成直线,立刻飞奔到黄暮林的面前去。 跑着跑着,忽然山路又断了,1条深堑横在他俩的面前。深堑里,山风驱赶着1群群白羊似的云朵,飞快地驰涌过去。 疾风呼啸,云浪雾涛扑腾,声势异常。灿烂的阳光1照,紫烟生辉,气象万千。 1条胳膊粗的蜡黄色的竹篾绳索,连接着深堑的两边,风吹云推,凌空飞渡的篾索发出了1阵阵“嗡嗡嗡”的声响,犹如谁在拨动着巨大的琴弦。 这凌空而过的篾索,就是西南地区特有的溜索桥。篾素下悬吊着1只大竹篮,要过堑的人坐进吊篮里,用手拽着篾索,就能安安稳稳地溜滑到对面去。 然而现在,县警备部的人1看,溜索下的吊篮不见了。1定是黄暮林过了堑,就把吊篮拿掉了,妄图阻止后面追赶的人。 尤林手摸着溜索,沉吟了1番,随即微微1笑。拿掉了吊篮,虽然给过堑造成了困难,但同时也证明,敌人是既狡猾又愚蠢的,这不反证了他正是从这条路上潜逃的吗? 尤林马上同县公安人员商量,决定兵分两路。警备队同志从另1条小径插到岩鹰峰背后,切断黄暮林的去路,而尤林从这深堑越过去,形成前堵后追,黄暮林再狡猾也插翅难逃。 县警备队的人员从另1条小径跑去了。 第315章 黄医师之死 尤林在深堑边仔细观察了1阵,心里1盘算,有了主意。 他走到1边,搞来了几根坚韧柔软的山藤,往自己腰上1缠,做了副土保险带,把山藤的1头往溜索上1挂,便手脚利索地攀上了溜索。 只见他两脚交叉着勾住溜索,两条粗壮的胳膊1屈1伸地使着劲,身子便1点1点地向前移去。 脚髁骨磨痛了,手掌心里火辣辣的,渐渐地,4肢发酸,身子好象灌了铅1样地越来越沉重,要往下坠。 待他攀到了溜索中间,堑谷中的穿峡风吹得溜索左右晃荡,似乎有1股看不见的强大力量,在发疯地横推竖拽着悬挂在溜索上的年轻人。 尤林咬着牙,1尺1尺顽强地向前移动着,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加油打气。 当年,赤色革命军战士冒着枪林弹雨能过铁索桥,这溜索也难不住我。 要发扬革命先辈那种1往无前的精神,下定决心,去争取胜利! 坚定的信念,顽强的意志,勇敢的精神,不屈的毅力,使他战胜了天堑,登上了对面的石崖。 尤林叉开腿,稳稳地站定了,怀着胜利的微笑,轻松地吁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随即解下身上的山藤,又1鼓作气地沿着那崎岖的山路,奋身往前奔去。 怀着对阶级敌人的无比愤恨,在他的两腿上凝聚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不知跑了多少路,只觉眼前1暗,巍峨的岩鹰峰,出现在尤林的面前。 高峰挡住了阳光,在他的面前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这里是岩鹰峰的北麓,山高背阳,即使6月天里,这里也是阴嗖嗖的。 岩石上长满了绿得发暗的青苔,石缝里不断地渗出细小的水流。 走上这里的山路,溜滑得犹如脚下踹着冰块。 坡上,乱石林立,有的像瘦狼,有的如石菇,有的似犬牙,有的像熊掌…… 尤林感到,乱石丛里最容易躲藏了,1不小心,就会被黄暮林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尤林踏着被岩羊踩出来的小路,双目圆睁,十分警惕而又仔细地边搜索,边前进。 他用手拨开横伸到胸前的茨藜,用脚踩倒那些摇摇曳曳的老虎刺,搜遍了乱石丛,也没见着黄暮林。 尤林时而攀上高高的石墩子,放眼张望,时而又钻进窄窄的石甬道,仔细寻找,时而沿着杂草丛生的山径,慢慢地搜索踪迹…… 渐渐地,他来到了主峰右侧1片寸草不长,袒露着褐色岩石的坡上。 石坡前头,有1道巨大的石岩立在那儿。 岩壁上,由于千百年的风化作用,从上到下裂开了几条狭长的缝隙,缝隙边长满了爬山虎等附壁攀援的植物。 如果你站在5里外看,这巨大的石岩,就像是1只苍鹰的脑壳。 尤林刚要离开这里,到别处去搜寻,只听头顶上1阵“呼呼呼”声响,1只矫健的岩鹰在石岩上盘旋,当它伸着翅膀,平稳地滑翔着落到岩石上时,忽然像受了惊似的,长鸣1声,又扑楞着翅膀飞了起来。 岩鹰的尖利鸣叫声,引起了尤林的注意。他听青冬大伯说过,石岩上的大裂缝,多是岩鹰的巢穴。 不管多么凶狠的野兽走近石缝,都会遭到岩鹰的猛烈攻击。 尤林不由1阵诧异,是啥子引起了岩鹰的惊惶呢? 尤林急忙隐蔽到1块山岩后头,仔细地观察了1番,心中豁然1亮,心里寻思道道:“莫非黄暮林就躲在这里?” 事实证明尤林猜的1点也不错,正是黄暮林走投无路地躲进了鹰巢边的1条石缝里。 原来,黄暮林1路逃,1路惊慌失措地扭头往回看,当他跑到岩鹰峰半坡时,发现尤林也赶到了山脚下。 这1下,吓得他手脚也软了,越想快跑,越是跌跌绊绊地跑不快,眼看尤林追得急,黄暮林慌不择路,1头钻进了石缝。 他满以为能够躲过尤林的眼睛,万万没想到,岩鹰的惊叫,暴露了他的隐身之处。 黄暮林知道躲不住了,再呆在石缝里,势必会被活活揪住。 他1弓身,钻出了石缝,跌跌冲冲地跑了十来步,刚惊魂稍定地收住脚,谁知1抬头,便见尤林两手握拳,威风凛凛地站在离自己仅仅几步远的地方,挡住了去路。那两道目光,像犀利的长剑,带着雪亮的寒光,直刺他的5脏6腑。 黄暮林绝望地嚎叫1声,回头就跑,不料,却奔上了1条绝路,来到了岩鹰峰顶的悬崖边。 面前,是白云悠悠的万丈深渊。黄暮林面临绝境,双脚像筛糠似地不由自主剧烈抖动起来,脸色变得像死灰1样。 黄暮林猛地回转身,见尤林已经大踏步地追了上来,离自己越来越近。 黄暮林紧捏药锄的手,已经汗津津的了,手背上暴起了1条条像蚯蚓1样的难看的黑筋。 他死瞪瞪地望着逼近来的尤林,两只闪烁着幽光的眼珠上充满了血丝,活像1头被猎人套紧了脖子的恶狼。 他心抽紧了,嘴角歪斜着,恶狠狠地对尤林哑着破嗓门,狂叫道:“姓尤的,你要再敢上前1步,老子就抱着你1起跳下去!” 面对着阶级敌人的疯狂嚎叫,尤林十分轻蔑地冷冷1笑。 他觉得,那不过是苍蝇的“嗡嗡”,秋虫的哀鸣。 尤林那对强有力的双手,紧捏成1对铁锤般的拳头,正气凛然地向黄暮林步步逼近。 色厉内荏的黄暮林见尤林镇静如常,丝毫没被吓退,反而似泰山压顶般逼了过来,心里更虚了,两条麻杆样的脚杆抖得全身都摇晃了起来。 他不由地后退了1步,两步,3步1直退到了悬崖边沿,再也没可退之路了。 这时,狗急要跳墙了,黄暮林慢慢地弓弯了腰,扬起灰眉毛,猛然举起了药锄。 “把药锄放下!” 尤林1声喝,响如雷霆。 黄暮林猛1愣怔,尤林却趁这机会,1个箭步跳到了黄暮林身前。 黄暮林慌了,握着药锄,用尽全身力气,向尤林的头上劈去。 尤林敏捷地朝边上1闪,伸出铁钳般的双手,牢牢地钳住了黄暮林的手腕。 药锄“当啷”1声,落到了悬崖边,不等黄暮林俯身去捡,尤林眼捷身灵地飞起1脚,把药锄踹下了万丈深渊。 这时,警备队的人员也匆匆赶来了。团转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和呐喊声,石旮旯的民兵们,也从4面8方冲上了岩鹰峰。 黄暮林见自己陷入了4面楚歌之中,深知逃不脱了,两眼像疯狗般地瞪得直发红。他死命地扑向尤林,想抱住1起跳崖。 正在这千钧1发的时刻,只见警备部的人员1个箭步上前,猛1拳,砸在黄暮林的腰上。 黄暮林“哎哟”1声,趴倒在地上。倾歪的药篓里,滑出1个小红木盒子,从磕碰开的盒子里,“稀哩哗啦”滚出不少珠宝首饰来。 黄暮林撑起两手,挣扎着想爬起来。 尤林猛地扑上去,两腿1跨,骑在黄暮林的身上,悠足劲,朝黄暮林的背上狠狠地 砸了1拳。 “啊!” 黄暮林声嘶力竭地叫了1声,4肢乏软,1点也动弹不得了,活像条捞出了水的白肚鱼,不死心地巴瞪着那对耗子眼。 4面8方赶来的民兵们涌到了跟前。尤林站起身,面带着胜利的微笑,接过1个民兵从半路上捡来的他的围布,擦了擦脸。 尤林那敏锐的目光4下里1扫,俯身捡起地上的小红木盒子,1看,除了珠宝首饰外,盒子里还有1叠纸。 他展开纸发现是章知斌写给黄暮林的信,还有几张盖着物资局公章的空白介绍信。 尤林收起纸,心里想,县里已经查明章知斌过去1直包庇黄暮林,是个混进赤色组织内的阶级异己分子,黄暮林手里的信和介绍信,不更证明了这1点嘛! 警备部的人员走向前,1把揪住黄暮林的衣服后领,猛拎起来,伸手“嘶啦1”1声扯开他的衣襟,只见黄暮林的胸前露出了1块巴掌般大的紫红色斑块。 他瞪了1眼蜷缩成1团、索索发抖的黄暮林,“嘿嘿”1笑,说道:“史1豹,你这条‘红斑狼’,也有今天!” 黄暮林1听叫出了史1豹和“红斑狼”,晓得1切都完了,狠狠地1咬嘴唇,1股污黑的血从牙齿缝里流了下来。 他1声不吭,也斜的眼珠里,闪出了1丝绿幽幽的仇恨的目光…… 春去秋来。 初升的太阳象1只通红的玛瑙球,从翡翠屏风般的东山坡后冉冉露出脸来。 霎时,红光漫撒,山山水水都被它涂抹上了1层异常动人的色彩。 “鸣……” 洪亮的出工牛角号声,在石旮旯上空震荡。 号角声中,男女老少手拿蒙刀,迎着朝阳,像出征的成士1样,大步向套外走去。 他们1个个红光满面,神采焕发。因为今天要去葫芦塘1带收割了,这对石旮旯来说,无异是1件大喜事欢快的笑声,随着意气风发的队5,1齐飘向葫芦塘。 第316章 大丰收 昨天的葫芦塘和沙土玻,面貌大变,它们已经拉成了1片小平原,足有56十亩土地,沟渠纵横,渠水淙淙。 山风吹来,小平原上跃起层层金波,沉甸甸的良种稻穗低垂着,磨擦着,发出悦耳动听的“必必”声,仿佛唱起了丰收谣。 给丰收谣伴奏的,是瀑布潭边小水电站发电机的轰鸣声。 瀑布像抖落的1匹雪花缎,从崖上直抛进靛青澄蓝的水库中。 水库汇聚了地下河水,像1面银光闪闪的巨大镜子,倒映出多姿的群山,变幻无穷的云朵。 不羁的山水变得如此驯服,1头扎进长长的导水管,推动着发电机的水叶轮,飞速地运转,向石旮旯山寨送去光和热。身材高大魁悟的尤林,今天穿着上下1色蓝的土布衣裤,腰间系1条崭新的月白色围布,脚上着1双金黄色的草鞋。 那1头浓黑的头发,在秋风的吹动下,显得格外刚劲。剑眉下,目光明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深沉、火热的光芒。浑身洋溢着1股蓬勃的朝气,抖擞着昂扬的斗志。 此刻,尤林、范百勤和社员们站在插着“大寨田”木牌的士坎边,心情万分激动。面对着香飘万里的金色稻海,怎能忘记劈荆斩棘的昨天? 硝烟,在眼前飘过,号角,在耳畔震响。我们今天取得的1些成绩,1点1滴都是赤色革命军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胜利,也是在革命首长的正确领导下,寨子里的群众发挥了冲天干劲。 但是,尤林深知,斗争正未有穷期,我们只是在万里长征中迈出了第1步。为了响应革命组织中央的战斗号召,实现革命首长在会议上描绘的灿烂宏图,建设社会主义的强国,我们要干的事,还多着呢! 站在尤林身边的范百勤,眉笑颜开地望着这平展展,几十亩连成1片的小平原,心里象灌进了蜜糖水1样的甜。 想想过去,石旮旯的高产田最大也不过只有1亩左右,哪见过这么1大片的旱涝保收田哪! “花茨藜”走过来,瞥了1眼看得出神的范百勤,根嘴1乐,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说:“百勤叔,今天你要请大家吃糍粑了吧?” “吃糍粑?”范百勤转过脸来,不解地问。 “花茨藜”眨眨眼,1手插腰,1手指着“大寨田”的牌子,学着范百勤的声调,说:“啊!‘葫芦塘,葫芦塘,盘古到今水汪汪,要是前人能整治,子孙早把糍粑尝’嘛。百勤叔,你忘了?” “哈哈哈·······你这茨藜真扎人哪!”莫说社员们,连范百勤自己也咧开嘴,畅怀地放声笑了。 火爷爷和几个5保户老人来了。他肩上扛了条磨刀石凳,腰上围了1块旧油布,听到大家说笑,便放下磨刀石凳,弯腰摘了1穗稻谷,在掌心里轻轻1搓,“呼”1声吹掉草屑屑,1把金黄滚圆的谷子就留在他的手掌里了。 他眯眼端详着,蠕动着嘴唇数着粒数,种了1辈子的田,从没见到过这么浑实的谷子啊。 火爷爷用激动得微微颤抖的手指,捡了颗谷子放进嘴里,轻轻1咬,脸上顿时漾开了由衷的笑容。 这笑容里,饱蕴了多少代的夙愿得到了实现的喜悦啊! 火爷爷“呵呵呵”笑着,对“花茨藜”说:“小华姑娘,用这谷子做糍粑,可好吃!祖辈设没吃到的,这回让我们来尝新啦。” 这时,邓成钢他们这些年轻人捺不住性子,捋起袖子,嚷嚷着要开镰割稻了。 火爷爷赶紧说:“嗨,慢着慢着,这烂泥滩,沙土坡能长出这么好的谷子,可来得不容易哇。我说,该让尤林来割第1镰,大家说,在理不在理?” “火爷爷说得对!” “让尤林割第1镰。” “要得!” 群众1致同意,要尤林来开镰。 尤林掂量着手中的镰刀,心里无限感慨。大家要自己割第1镰,这是山寨群众对自己的信任,使他觉得浑身有1股暖流在奔腾。 但是,没有革命军的英明领导,哪来今天的胜利?没有人民群众的再教育,自己又能干些什么呵!他沉吟了1番,缓缓地转过身,把雪亮的镰刀往曾青云手里1递,感情真挚地说道:“青云大伯,这第1镰,该由你来割!” “不,你割吧!这是大伙儿的心意。”曾青云拍了拍尤林的肩头,目光中包含了千言万语,是信任,是期望,更有鞭策和鼓励。 “尤林,你割吧!”寨子里的村民簇拥在身边,齐声说。 火爷爷招招手,赶紧从另1个5保户老人手里接过1只有盖子的圆篮子,掀开篮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香醇的米酒,满满斟了1盅,神情激动地递给尤林,说:“尤林,按照我们山区的风俗,你得干了这1盅开镰酒!” 凌讽郑重地接过酒盅,双手在微微颤抖。自己捧的,哪是 1盅普普通通的米酒呵,捧的是贫下中农的1颗心,里面斟满了无限的深情哪!凌讽的心海中顿时浪涛翻腾。他慢慢地、慢慢地举起酒盅,动情地环视了1下身边的贫下中农,猛地1仰脖子,1口干了米酒。 尤林放下酒盅,拿起镰刀,虎势地转身跳进金色的稻海里,弯腰1挥镰。 咔嚓! 1把谷穗顿时像1个金色的浪头,扑进了他的胸怀。 范百勤紧挨着尤林下了田。社员们排成1排,挥动着镰刀,动作利索地1弯身,1号腰,1搂拢,1转身,那1束束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香气的水稻,就平平顺顺地铺展在田里了。 李智慧望着虎气生生的凌风,会心地笑了笑,也埋头“刷刷刷”1气割着稻,她赤脚踩着松软的泥土,心里美滋滋的。谁能想得到,过去它是个害人的烂泥塘呢? 林元洁和她新培养的两个卫生员把药箱往田更上1放,见姜晓晖和1些女青年在把大家割下的稻谷集中起来,捆成1捆捆,便也参加了她们的行列。 程云亮领着邓成钢、郭胜虎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稻谷挑到场上去。 邓成钢大大例例地挥着手,说女青年们把稻谷捆得太小,挑起来不过瘾。 这些虎劲十足的小伙子挑起沉甸甸的稻谷,身前肩后犹如挑着两座金山,扁担“吱吱嘎嘎”的响着,叫人听了心头多舒坦哪!他们1个个踏着扎实的步子,奔向沸腾的挞谷场。 火爷爷和几个5保户老人,给展开割稻竞赛的社员们磨着镰刀。 小掌掌和娃儿们挎着小篮子,在田里拾着稻穗。男女老少齐上阵,各路好汉逞英豪。 学大寨的红旗在葫芦塘头飘扬,大干社会主义的热浪在小平原上奔腾!大干中的时间,过得真快啊。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范百勤怀抱着1捆稻谷,直起腰,用手背抹了1把额头上的汗,展眼望望4周,心里真有股说不出的味儿来。 这时,他见王伯妈和几个老年妇女们扛着1桶桶茶水来了,便放下稻谷,挥着手,亮开嗓门叫道:“大家休息1会儿了!” 村民们兴犹未尽地又割了1会,才纷纷放下镰刀,说说笑笑着,来到坎土边休息。 人们抹着汗,大碗大碗地喝着茶水。 范百勤喝完茶,抹抹嘴,笑着说:“这稻子哪,叫人越割越来劲,这几十亩,不过瘾!” 尤林听了樊百勤的话,心潮高涨,猛地跳起身,说:“老范,等秋收结束,我们再给土地爷改改面相,再造个大平原,那才叫你过瘾呢!” “对头。这回呀,我可不敢再唱反调啦!哈哈哈!”范百勤瞅瞅尤林,大声笑了起来。 郭胜虎把扁担往地上1竖,1拍胸脯,朝大家楞头楞脑地叫道:“嘿,捉住了‘红斑狼’,没人再敢破坏我们学大寨啦,可以1鼓作气干啦!” 尤林意志风发地望望斗志昂扬的群众,踌躇满怀。 然而,他从郭胜虎的话中又感到,在某些人的头脑中,由于初步的胜利,而产生了1种太平思想。 曾青云沉吟着不响,喝罢水,又抽了锅烟,这才磕磕烟杆,捋着花白的胡子,瞅着大家,飞扬起眉毛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前人没法整治的葫芦塘,今天给我们改造过来了。但是,和大寨人比,我们还相差1大截哪!俗话说,爬山不怕山高,只怕半坡躺倒。胜虎哪,莫以为捉住了‘红斑狼'',山寨里就风平浪静了,没得那样的事!” 尤林含笑点点头,1手搭着郭胜虎的肩头,接着曾青云的话尾,对大家说:“不是有人说大寨是搞生产的样板吗?辨1辨这是啥子风啊!我们山寨要实现机械化,进1步全面发展农,林、牧副、渔,要为实现4个现代化作出贡献,看来还会出现斗争的!我们,思想上要有准备。” 郭胜虎的脸,不由地红了。 姜晓晖往后1甩头发,倔强地仰起脸来,说道:“不管哪里刮来阴风,我们要像青云大伯1样:练1身‘见风骨'',和它坚决地斗!” “对,斗到底!” 第317章 东北 正在这时,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了1阵“突突突”的声音。 这是啥声音?大家不约而同地都静下来仄耳倾听着,辨别着。 “突突突……突突突……”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不少人站起身,踮着脚,伸长脖颈,向传来声响的方向跳望着。 周么嫂眼尖,第1个发现是1辆火红色的拖拉机,后面挂着1个拖斗,沿着新修的马车道,向大寨田风驰电掣般地驶来。近了,近了,“花茨藜”忽然意外地1拍巴掌,惊喜万分地叫道:“哎啊,是小石!” 顿时,大家情不自禁地发出了1声意外的欢呼声,不约而同地1起向拖拉机跑去。 开拖拉机的,正是1个多月前到县里去学习的石思敏,他迎着欢奔过来的人们,1踩刹车,喜孜孜地跳下了驾驶座,1把搂住跑在最前头的邓成钢的肩头,乐呵呵地光笑,说不出话来。 曾青云走上前,亲切地拍拍石思敏的肩头,春风满面地说:“哈哈,学习班上还奖你1辆拖拉机不是?” 石思敏笑着说:“这是上级支援我们石旮旯的。” 程云亮乐得捶了石思敏1拳:“那你咋不早点打电话告诉我们啊?” 石思敏轻轻1笑:“要是先让大伙晓得,这会呀,没得那热烈的场面欢迎我啊!” 大家明白了,石思敏是故意想让大家出乎意外地大大高兴1场哪!看着这石旮旯的第1辆拖拉机,群情激奋,首长们多么关怀和支持石旮旯山寨啊! 人们兴奋极了,团团把这辆崭新的拖拉机围住,欣喜地议论着。 娃儿们更是乐不可支地在人群中挤过来,钻过去,1会儿拍拍车头,1会儿摸摸车灯。 1个1手提着裤子的小娃儿,还踮起脚去和拖拉机的后轮比高低。小掌掌扯着石思敏的衣角,要他把自己抱上驾驶座,神气活现地扶着方向盘,俨然象个小司机,逗得人们快乐地放声大笑起来。 王盛利等几个老汉,“叭达叭达”抽着叶子烟,美滋滋地指点着放在拖拉机后面拖斗里的小型收割机,你1句,我1言地品评着,不时赞赏地喷着嘴。 这时,石思敏转身从车厢里拿出1包东西来,递给尤林,说道:“尤林,这是老耿让我带给大家的。” 尤林接过1看,这是1大叠学习材料,封面上那1行红光炫耀的大字,猛地跳入了他的眼帘,《全部动员,大办农业,为普及大寨县而奋斗》。 这是首长最近在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上的总结报告。 “老耿哪,你真给我们石旮旯送来了及时雨啊!”尤林手捧着学习材料,激动不已。 石思敏又拿出了1只小木箱,还没开口,“花茨藜”就猜到了是啥,忙小心翼翼地接过去,问:“这是给我们气象小组买的仪器吧?” 石思敏点点头。 火爷爷高兴地说:“好啊,才改了地,又要管天了!” 范百勤更是笑弯了眉毛,乐眯了眼,咧开了嘴巴收不拢来。 他端详了1番拖拉机,1拍大腿,兴冲冲地对石思敏说:“小石,你快开着它,到大寨田里去试割1下!” 程云亮,邓成钢他们听了,2话不说,上前就来帮着石思敏脱掉车厢,挂上收割机。 1会儿工夫,拖拉机“突突突”欢唱着,驶进了平展展的小平原。 顿时,机车到处,稻子1排排齐刷刷地倒了下来,在田里铺上了1层金色的毡毯。 小掌掌和1群娃儿们跟在拖拉机后面跑着,乐得拍着手,唱起儿歌来: 123,321,县里开来拖拉机; 456,654,崭崭齐齐割稻子; 789,987,它为山寨出大力…… 这时,尤林站在坎土边,急切地翻开华老同志的总结报告,1行大字直接扑入他的眼帘。 “我们革命军人、革命职工、人民群众有志气,有能力,用我们的双手艰苦奋斗,改变我们的世界,将我们现在还很落后的乡村建设成为1个繁荣昌盛的乐园。” 尤林又抬起头来,望着正在稻海里驰行的火红的拖拉机,浮想联翩。它,好象1艘红色的快艇,在金色的浪涛上游弋。 而沐浴在明媚阳光下的石旮旯寨子,不也是1艘乘风扬帆的航船吗? 4周连绵起伏的群山犹如碧浪簇拥着它,那耸天的大樟树活像桅杆,它正朝着首长指定的革命航向,鸣笛疾驰! 这1年, 东北的天气格外冷。 尤林被组织上秘密派往东北执行缴费任务。 天1放亮,姜犬叔就挂着拐杖勿匆忙忙来到炮手村外,他唯恐从石门山密营下来的同志们贸然进村,落人虎口。 姜大叔1边揉着眼睛1边顺大道朝前望着。 突然,发现从远处走来3个人。 到跟前,姜大叔仔细1看,原来是尤林、范海云和郭长顺。 尤林抢步上前拉住姜大叔的手:“大叔,你老人家身体好啊?” 姜大叔点点头,忙问:“就是你们3个人吗?” 尤林“嗯”了1声,又问:“大叔,起这么大早,你老人家要往哪儿去?” “就是为了迎你们。” “迎我们进炮手村?” “不,不能再进炮手村了。” 李广明1愣:“哦?怎么了?” 姜大叔握着拳头朝后腰眼儿上猛捶几下,叹了口气,道:“嗨!前天把云秀打发走,我就挂着拐杖在村里绕了1圈儿。村公所变了样,满洲国?那块牌子不见了。换上了‘炮手村地方治安维持会’的牌子。日本人得势的时候,经常跟在腚后进山讨伐的森林警察队,不知从啥地方冒出来的,前些天开进了炮手村。” 尤林忙问:“他们有多少人?” “1百多人。有的红着机关枪,有的背着大盖儿枪。当官儿的还骑着大洋马,挎着大洋刀,跟从前1样耀武扬威的。” “他们住在啥地方?” “住在街西头村公所里。昨晚上我又去瞧1次,奶奶的!大门外还站上了岗。” 尤林听姜大叔说完,感到情况变化得很突然。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儿如果支队能赶回来,该有多好啊。1下子就能缴获1百多支枪。 唉!远水不解近渴,眼下只有我们3个人。 敌我悬殊,力量单薄,可不能硬往村里闯,便对姜大叔说:“看来,不能进到村里安身落脚了?” 姜大叔点头说:“应该换个地方。” “你老想1想,我们去哪个屯子比较合适?” 姜大叔略1思索,说道:“到半拉屯去比较合适!离这儿十8里,奔东北方向走。” 1听到半拉屯,尤林想起来了。 从前,队5还在那个屯子住过,说不定还有熟人。 那屯子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除了1户地主,全都是穷苦人。群众基础好,地势也好。1旦有事能很快撤出屯外,钻进青纱帐。 尤林把自己的想法同范海云和郭长顺讲了,他2人也同意暂时不进炮手村。 想1下,尤林又说:“为了不泄露我们的底细,白天暂不行动。黄昏以后悄悄进人半拉屯。” 姜大叔连声称赞:“有理!有理!如今又象小鬼子刚进来的时候那样,兵荒马乱,盗贼4起。就拿炮手村里的马静元来说,他当了十4年汉奸村长。鬼子垮台,立时换上了老蒋的旗号,继续骑在咱穷人头上,乡亲们心里都憋着1口冤气啊!老鲁同志到底在啥地方,为啥还不赶快带着队5回来,给穷乡亲们报仇出气呀!” 尤林望望姜大叔:“你老人家先请回吧,我们进入半拉屯安身落脚之后,再和你取联系。” 姜大叔又嘱附说:“进了半拉屯,先盯住郑小鬼。他是坐地虎,地头蛇和马静元是儿女亲家。郑小鬼满肚子都是鬼心眼,坏主意,对他可不能粗心大意!” 尤林牢牢记在心里,然后告别姜大叔,和范海云、郭长顺钻进路旁的青纱帐。 原来尤林、郭长顺、范海云都是组织上秘密派往东北抗日联军的战土。1年之前,他们在1次与日寇讨伐队的激烈战斗中挂了彩,不能随队转移,便留在石门山密营里养伤。 临别时,组织上委托炮手村的老贫农姜海峰父女负费照料。经过1年多的休养,伤员都先后恢复了健康。 因此,他们昼思夜盼要迅速重返前线去抗日杀敌。几个人商量1下,决定先打发许天寿离开密营去寻找队5。 可是许天寿走了1个多月毫无音信,大家都有些焦灼不安,担心许天寿发生什么意外····· 于是,几个人便做好了随时离开密营的准备。 正在这个时候,姜海峰老汉的女儿姜云秀匆匆地赶来了。钻进密营,她笑逐颜开地向大家报告了1个震奋人心的消息。 日本鬼子投降了,伪满洲国垮台了。 3个人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胜利能来得这样快,这么突然吗? 又叫姜云秀重说1遍,他们听完,也压抑不住心里的高兴,便决定立即下山,进入炮手村收缴武器,做好迎接主力部队回来的1切准备。 姜云秀走后,尤林、郭长顺和范海云在密营里度过了最后1夜。 天明以后,他们跑到牺性的战友墓前,献上鲜花,鸣枪告别,下了石门山。 途中在1个小屯子里借宿,见乡亲们都燃放鞭炮,欢庆胜利,他们再也合不上眼了,半夜里便整装出发,直奔炮手村而来,不料来到村外,情况却突然起了变化,他们只好暂时放弃进人炮手村的念头。 晚风习习,流云片片,疏星闪烁,时隐时现,这正是掌灯时刻。 第318章 进屯子 尤林、范海云和郭长顺从青纱帐里出来,顺着大道直奔半拉屯走去。 他们来到屯子外边收住脚步,朝屯子里望去,夜色芒茫,1片黑暗,静静悄悄,毫无声息。 3个人心里都很纳闷儿,同时也感到蹊跷。按说,正是6月3伏炎热季节,庄稼人吃过晚饭都爱坐在院子里或大树下消暑纳凉,谈笑聊天,以此来解除1天的劳乏。 此刻,半拉屯里为什么鸦雀无声呢? 尤林扭头看看范海云、郭长顺:“屯子里没有声息,不知是什么征兆,咱不能冒冒失失往里闯,贴着墙根屋脚隐蔽前进。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沉着冷静。” 说完,3个人都摘下步枪提在手里,顺着路边朝前走去。 走进屯口朝道路两旁扫1眼,每户人家的大门都紧紧关着,院子里也异常沉寂。 尤林转回身做个手势,范海云,郭长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迅速拉开距离,轻落脚,迈大步,贴墙根,走小路,“赠、赠、赠”往前走了百十余步,听前面很远的地方有人说话。 怕弄出声响,他们轻手轻脚往前摸索,来到1棵根深叶茂,枝叶撑天的大榆树下。 尤林闪身躲在树后,范海云和郭长顺靠近路旁的土墙蹲下。3个人借着月光朝前面有人说话的地方望去,看见两个人影在大道当中晃来晃去,时走时停。 因为离得远,声音又小,说些什么话无法听清楚。尤林心里想:情况越来越复杂了。要做好准备,随时应付突然的变化。 想罢多时,往树下1蹲,侧身卧倒,单时拄地,握着步枪,匍匐前进。他的眼睛却始终町着前面那两个人影。 离开大树十几步远,突然有人高声喊叫:“嗨!瞭水的,你们都瞎了狗眼,还不赶快回头看看!” 喊声未落,前面的两个人影刷地躲到墙下暗处,随后传来拉枪栓推子弹的声音。 过了1会儿,在墙下,暗处1个公鸭嗓的人骂道:“他妈的,活腻啦!还不快滚回院里去!” 另1个人也嚷道:“8成是嫌屋里太热,出来风凉风凉。” “风凉风凉?真是作梦娶媳妇1尽想美事。1进屯子就有言在先,井水不犯河水,都不要多管闲事。谁敢出屋,当心脑袋开瓢儿。” 尤林1听远处有人喊“瞭水的”,心里立时明白这是土匪的黑话。 “瞭水的”是哨兵!心中暗想,准是1伙土匪在屯子里抢劫,看样子人数不少。 是进,是退,应当赶快拿主意。 日本人侵略东北十4年,烧杀抢掠,残害同胞。鬼子垮台,老百姓还没过上太平日子,土匪又钻出来明火执仗,到处抢劫。叫乡亲们可怎么活啊!自己身为赤色革命军组织成员,在群众受难的时候,不能站在1旁袖手旁观。 想到这儿,不由怒从心头起,火在胸中烧,刷地伸出枪口,还没等抠动扳机。 “啪!啪!” 从迎面打来两枪,子弹打在路边土墙上,沙石落地,尘土飞扬。 几乎是与此同时,尤林手里的步枪也“嘎勾”1声,紧接着传来“哎哟”1声惨叫。 尤林瞪眼1看,前面大道上有1个人连叫带滚,可能是受了重伤。另1个人从暗处出来,撒开腿朝路北的院子里跑。刚跑到大门口,被院子里出来的人拦住。 有人骂道:“你是个带眼儿的松花——混蛋透腔了!方圆百里都是咱的天下,蛤蟆在草棵里蹦,兔子在路边上跑,你们就开枪放炮,也不知道羞耻!到底有啥情况还值得大呼小叫的?” 跑到门口的人说:“情况不明,光看那边大树下有个人影儿1闪,我们就开枪了。” 又听另1个人搭话:“刚才我就看见那边大树下有人,见你们光顾闲聊,我才喊你们,都瞎了狗眼。” 那人又说:“我们以为又是屯里那些穷鬼不愿在屋里闷着······” “他们人呢?” “冲我们打1枪,随后就没影儿了。” “哎哟······妈呀!” 倒在大道上的人还在嚎叫着。 土匪们呼喇围到跟前,吵嚷喊叫,乱成1团。 有个大嗓门儿的人,冲着大树这边喊:“当胡子遇见劫道的,今天算是栽了。喂,朋友,你报个蔓儿,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骑毛驴看唱本11走着瞧!” 尤林听对方又在讲黑话,肯定是土匪在屯子里抢劫。听他们的口气,在这1带还很有势力。不然,决不敢明目张胆,大呼小叫。 便凑到范海云、郭长顺跟前低声说:“我们是人民子弟兵,群众遭难,我们要挺身而出。不过,也不能盲目冒险。你2人在这里隐蔽埋伏,如果土匪敢往前闯,你们要顶住。他们聚众硬冲,你们就边打边撤,撤出屯子就钻青纱帐!” 范海云问:“你到哪儿去?” “我绕到土匪背后去迷惑他们,咱把他们赶出半拉屯,就算完成任务。” 尤林部署完毕,便贴着墙根往北走,从1座院落后面斜插过去。攀上1棵歪脖子柳树,登上墙头,朝土匪们豪集的大门外望去。 土匪们仍在那里7嘴8舌,吵嚷不休。仍然听不清楚他们讲些什么。 尤林轻轻端起枪,对准土匪群抠动扳机。 “嘎勾” “啊!妈哟!” 又有1个土匪应声倒下。 其余的人象马蜂炸窝似地连吵带嚷,喊爹叫娘:“不好啦!咱们钻进人家设下的天罗地网啦!快撒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朋友,总有1天要算清这笔帐!”土 匪们正在吵嚷着,从大树附近又连响几枪。 范海云和郭长顺两个也趁机冲土匪开了火。 土匪受到两面夹攻,早已懵头转向,全都撒开双腿,自寻生路,顺着大道朝西南方向狂奔而去。 范海云对郭长顺说:“咱摸不清土匪的底,土匪也摸不清咱的底,这叫麻秆儿打狼,两头害怕。趁着他们逃跑的节骨眼儿,咱们追吧!” “对,应该追!” 两个人1煞腰,跟在土匪后面,“赠,赠,赠”朝前追去。 为了迷惑士匪,他们还边追边喊:“前面的人赶快截住!谁放跑1个就拿谁垫背!” 尤林听到喊声,站在墙头,遥相呼应:“放心吧,跑了兔子不打围!” 随着话音又朝土匪连打几枪,接着又传来土匪的喊叫声。尤林心里想,这几枪没白打,肯定有人轻则带伤,重则丧命。 再说范海云、郭长顺还在土匪背后紧追不放。 尤林怕他们再追下去吃了亏,赶紧跳下墙头,抄近路迎头赶上,说道:“别追了!土匪们还蒙在鼓里,1旦露出破绽,他们就得杀回来。” 范海云、郭长顺1听,赶紧收住脚步。 尤林又说:“方才土匪们都聚在路北的院子里,有人守门,有人放哨,不知他们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咱得进去瞧瞧。” 3个人说着,转身返回来。走到土匪们聚集的大门外面,看见地上倒着3个人。两个躺在大道中间,1个靠近大门。 尤林感到奇怪,刚才在月光下看得很清楚,有两个土匪被我们打倒。现在怎么变成3个? 范海云走到大门旁踢1下躺着的人。既没反应,也无声息。蹲下1看,子弹穿胸而过,早已断气。血水还象喷泉1样流着。死人手里死死地攥着1支德国造大镜面盒子枪。 范海云拣起枪,又从死人怀里摸出几联子弹。另外还有个硬梆梆的东西,伸手1摸:“嘿!这小子还带着双家伙哪!” 拿出1瞧,是1支马牌“橹子”。赶紧掖在腰里,来到郭长顺跟前,1看郭长顺身上也多了1支步枪,便说:“你弄1支大的,我弄两支小的。” 随后,踢着躺在脚下的人,又问:“这小子死没死?” 郭长顺笑道:“刚咽气,子弹穿透肚子,连粪都打出来了。” 范海云蹲下1瞧,果然不错。土匪临死,双手还捂着肚子,血顺着指缝往外淌着。两个人互相望1眼,又来到尤林跟前。 尤林脚下也躺着1个人,这个人反绑双手,仰面朝天。 指头粗的麻绳好象毒蛇1般,左1道右1道在身上缠着。头上套着1条麻袋,没穿上衣,裤子被扯得稀烂,光着两只大脚,胸脯1起1伏,胳膊上的肌肉不停地颤动着。 这朋明是个庄稼人,为什么要遭到土匪绑架抢劫,是家里有钱?还是得罪了土匪?尤林挖空心思,也解不开这个疑团。 他望望范海云:“先给他松绑!” 范海云把步枪递到尤林手里,然后蹲下给被害者解绳子,揭掉套在头上的麻袋,说道:“快起来吧!” 被害者很刚强,双手挂地,猛侧身,1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又开双腿,气势汹汹地站在范海云面前。 尤林从1旁跨过来冲那人打量1眼,只见他2十几岁,大高个儿,宽宽的肩膀,高高的额头,两道浓眉,1双大眼,高鼻梁,厚嘴唇,4方大脸,面带憨厚。 他浓眉倒竖,怒气满腔,两只大手紧紧地攥着,简直是1对钢骨铁拳。尤林心里暗想,这人真像《3国》里猛张飞,《水浒》里黑李逵! 此刻,被害者也在凝视着尤林。他眼射怒火,紧咬嘴唇,好像在说,看你们把我怎样处置。 尤林也看透对方的心意,便和颜悦色轻声地问:“你是做什么的?刚才逃跑那些人是土匪吗?” 被害者1言不发,仍然直挺挺地站着。 第319章 老伙计 尤林料到他没弄清他们的身份之前,决不会轻易吐露真情实话,便说:“老乡,我们是抗日联军,有啥话你就说出来吧。” 被害者似乎有些不相信。 旁边的范海云忙插口说:“鲁支队长的队5不是在你们屯里住过吗?” 被害者1听鲁支队长,仿佛是满天云雾散,心开两扇门。 他低下头看看两个死去的土匪,用手揉搓几下捆得发麻的双臂,粗声大气地说:“我是个庄稼汉。”他抬手往院里1指,“这就是我的家。” 尤林又端相1下,笑道:“看你有些面熟啊······” “听你口音也是这1带的人。” “对!我就是炮手村的人,离家日子长,有些面熟也不敢认啦。 ”“嗯,我看你也有些面熟,时之间真懵住了。”被害者说着,1把攥住尤林的胳膊,“走,有话屋里去说。” 两个人手挽着手往屋里走。 范海云1看,便对郭长顺说:“你在外面警戒,我跟进屋里,防备发生意外。” 屋子里面没有灯火,满目漆黑。真是伸手不见指,对面不见人哪! 不知被害人在啥地方摸到1盒火柴,“嚓”地1声划着火,走到窗合前,点着油灯碗。 屋里顿时有了光亮,墙旮旯还是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楚。 尤林朝屋里扫1眼,见房屋年久失修,墙上泥皮早已脱落。里间屋是对面炕,地中间堆着1些破烂家具,北炕梢杂乱无章地放着1些坛坛罐罐。 看样子主人是睡在南炕,炕上没有被褥,也没铺炕席,只是在靠近窗台的墙角,堆着1摊乱蓬蓬的棉花套子。 尤林正在看着,被害者忙说:“请坐,请坐,快请坐。” 挨着杭沿坐下,尤林借着灯光看清主人的模样,绞尽脑汁,苦思苦想,忽然间想起来了,忙脱口叫道:“李长栓!” 主人听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目光刷地射在尤林脸上,试探着问:“你是尤林吗?” “是呀!” “我的好兄弟!”李长栓1头扑过来,紧紧抱住尤林,“你到底活着回来了!” 尤林望着李长栓那湿润的双眼,说:“日本人不垮台,咱们1时半晌还不易见面呢。” 李长栓揉揉眼睛:“这几年你都待在啥地方呀?” “唉······1言难尽啊。”尤林长叹1声,接着说,“那天马静元抓我出劳工,派十几个人把我家围得风雨不透。我真急了,摸起1条扁担,喀嚓踹开门,打出条血路奔向石门山投了抗联。这几年跟着鲁支队长在深山密林里打游击,1直打到鬼子投降!” “你们回来多少人?” 尤林1想,眼下情况很复杂。虽然李长栓是忠诚可靠的基本群众,万1不慎泄露我们的底细,土匪知道准来报复。 想到这里,便隐瞒实情,说道:“我们是先遣队,大队人马还在后边。” 李长栓1听,乐得合不上嘴:“好了,好了,大队人马1到,先去炮手村逮住马静元,给受苦的乡亲们报仇雪恨哪!” 尤林点点头:“1定给乡亲们报仇雪恨!长栓,那帮土匪到你家里来干什么?” 李长栓皱起眉头,打个咳声:“兄弟,咱都是土生土长的老乡亲。从我懂事那天起,家里就穷得没有隔夜粮。日本人倒台,心想该过几天好日子了,谁料到又来了青天白日军。这帮人和日本鬼子1模1样,在光天化日下又夺又抢,乡亲们又遭了殃啊!” 这番话说得尤林茫然不解。忙问:“什么?青天白日军是从哪儿来的?莫非是从天而降?” “不是从天而降,都是地头蛇,活阎王。” “你说的是炮手村的马静元?” “对,鬼子1倒,他就改换旗号,变成青天白日军。” 尤林1听气愤填膺,怒火满腔,“砰!”1拳砸在炕沿上:“马静元是汉奸,青天白日军8年抗战1枪未放,专门制造磨擦打赤色革命军组织。他们见了日本人撒腿就跑,如今老蒋还在4川峨嵋山上。” “这咱老百姓还不清楚,马静元的所做所为,还像在满洲国’当村长的时侯1模1样。” “这么说,绑你那些人都是马静元的打手喽!” 李长栓点点头。 尤林又问:“他们为啥来绑你?” “因为几句话和他们结下仇!刚才来的那帮人都是‘满洲国''的森林警察。前几天悄悄钻进炮手村投在马静元怀里,做了维持会的看门狗。整天打着维持治安,保护乡里的旗号,东屯里串,西屯里走,派粮派款,要酒要肉。乡亲们砸锅卖铁也得供给他们吃喝。谁不听摆弄就棒子打,鞭子抽,吊在房梁上拳打脚踢1顿猛揍。跟日本人1样蝎虎。乡亲们背地喊他们‘2满洲!’” 尤林说:“你那炮仗脾气我早就知道,准是眼见不平跟他们动了手。” “唉!谁说不是呀!前天他们来到半拉屯,张口就要1千斤大米,3口肥猪。敲钟闻响,立时拿走。还扬言谁敢违抗,砸碎狗头!” “简直是明火执仗的土匪!” “我们半拉屯的郑小鬼和马静元1个鼻孔出气。维特会看门狗1进屯,他就出头露面到处张罗。闯进我家里,硬要我交出1斗大米。兄弟,你想想,眼下陈粮吃光,新粮没收,正是青黄不接的紧要关头。要我交出1斗大米简直是要我的命。他们见我没有米,又要我出钱。我穷得揭不开锅,砸碎骨头也熬不出2两油。这是逼人往绝路上走啊!”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把镰刀攥在手里,冲他们说,要人1个,要命1条,不怕死的往前来!郑小鬼1看要出事,就把那帮看门狗拉到院外,嘁喊嚓嚓不知说些什么,随后就打发他们走了。 从这天起惹下大祸,今晚深更半夜找上门来,闯进屋里不容分说将我按倒,5花大绑捆上就走。你说说这年月还有王法吗!” 李长栓抹掉头上的汗,接着说:“刚把我架出屋门就听外面有枪声,走出大门,看门狗好象炸了营,再也顾不得我了,闹哄哄地撒腿就跑。兄弟,不是你们1步赶到,我被他们带到炮手村,不死也得脱层皮呀!” 尤林听完事情的经过,说:“大哥,这不是你1个人的仇恨,这是咱炮手村1带穷苦乡亲们的仇恨!只有在赤色革命军和组织的领导下才能报仇雪恨!” 李长栓愤怒地说:“鬼子没倒的时候,马静元骑在咱头上。现在又放出风声,说炮手村是马家的天,马家的地,青天白日军来了还是他掌权!” “大哥,别听他吹牛。” “不是吹牛,人家占据着炮手村,有人有枪。” “咱也有人有枪,有赤色革命军领导,组织引路,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李长栓想1下:“嗯,可也对。2十年来没压服咱们,你们回来,我们有了主心骨,从今往后就得刀对刀、枪对枪跟他们干啦!” 李长栓说完,把他媳妇从外屋喊进来。 “媳妇儿,你快点火做饭。” 说完,又来到尤林跟前:“兄弟,和马静元斗,可是件大事,我把锁子我来1起商量。” 尤林刚想问锁子是什么人,李长栓早甩开大步跨出屋门。他只好向长栓媳妇打听锁子的情况。长栓媳妇站在锅合跟前,1边淘米1边讲。 锁子姓赵,原先家住江边打渔楼,父1辈,子1辈靠着打渔谋生。 十5岁那年,打渔楼的地主嘎牙子,勾结炮手村的马静元霸占江面。说什么1里江面顶1响地,逼迫渔民向他缴纳“水租子”。 锁子爹领着大家找嘎牙子讲理,嘎牙子见人多势众怕吃眼前亏,立时答复“水租子”可以从缓缴纳。不料当天夜里,锁子爹和他赖以谋生的那条破船1起失踪,乡亲们找遍松花江两岸,不见踪影。 3天以后,从上游漂来1个死尸,捞上来1看正是锁子他爹,胸口上还插着1把刀。 当时,锁子妈正身患重病,听到丈夫被害的消息,急火攻心,强挣扎着活了3天。 临咽气的时候攥着锁子的手说:“苦命的孩子,我死后家里就靠着你啦!好好拉扯你妹子长大成人,别忘了伸冤报仇啊!往后有事就去找你长栓哥商量······” 锁子妈说到这儿慢慢闭上双眼。从此,没成人的锁子挑起生活重担。兄妹2人在苦海里挣扎,在饥饿中搏斗,饱尝了人间的苦辣辛酸。同时,也把锁子磨练成1条钢铁汉子。 从打爹被害那天起,锁子心里就燃起复仇的烈火。日子像松花江水滔滔流去,日复1日,年复1年,始终没寻到报仇的机会。 嘎牙子还照样在打渔楼横行霸道,任意非为。马静元还在炮手村耀武杨威,1手遮天。 如今锁子长大成人,心里的复仇烈火越烧越旺,他再也无法忍受了,1天夜里锁子来找长栓商量,要到炮手村放火烧掉马静元的宅院。 长栓年岁大些,想得周到,便说:“傻兄弟,烧了宅院他能重新修盖,我看还是抽冷子给他1刀。” 锁子1听觉得有理,就把怒气咽回去。可是,1直到鬼子垮台也没能如愿。 长栓媳妇正在和尤林唠着,忽听院里响起1阵急促的脚步声音。 尤林抬头1看,是1个彪形大汉,带着1股旋风闯进了屋里······ 第320章 锁子 且说尤林看见从屋外闯进1个彪形大汉,2十几岁的年级,宽肩乍臂,胸阔身高。 两道浓眉,1双大眼,宽前额,高鼻梁,厚嘴唇,大脸盘。 上穿青布夹袄,挽着袖口,下穿灰布裤子,卷到膝盖。 脚上穿1双实纳帮布鞋,被水浸得半湿半干。 尤林正望着,就听李长栓说:“这就是锁子。” 尤林1把拉过锁子,说:“我叫尤林。”然后把他捺在炕沿上,“你是刚从江沿回来的?” 锁子1愣:“你怎么知道?” “身上挂着幌子哪!” 锁子低头1看,果然不假,自己身上粘着片片鱼鳞。 “嗬,眼力真行啊!” 随后,锁子就把刚才的所见所闻讲了出来。 原来锁子从江边回来,半路上听到枪声。 当时心里1沉,暗想:“兵荒马乱的年月,不知屯里又出了什么事,根不能1步跨进家门。” 他正急匆匆地走着,忽听前面有人吵骂,赶紧钻进路旁草棵里,暗观动静。 工夫不大,有1群人来到跟前。 1个公鸭嗓嚷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天要不在炮手村给李长栓开膛破肚,摘胆剜心,我是婊子养的!” 另1个说:“这小子真是福星高照,命不该绝。” 锁子听到李长栓3字,心里咯瞪1下。再听到开膛破肚,摘胆刺心,脑袋里险地1声。 这时,只见有两个人架着1个大个子,哼呀哎哟地走过去。 锁子便以为被架着的人就是李长栓,急得牙巴骨岭得略崩崩直响,随手抓起旋网就要前去营救。可细1想,敌人手里拿枪,自己赤手空拳,弄不好不但救不出李长栓,连自己也会搭上,反倒误事,想到这里,他才没动手。 但嘴里默默地叨念着:“长栓哥,咱两家祖孙3代,舍命相交,我1定给你报仇!” 等那3个人走远,锁子从草棵里出来,顺着大道飞快地往家里跑。 进屋放下鱼篓,旋网,随手从条炕上模起镰刀。 他妹子玉环正在麻油灯下做针线活儿,看见哥哥神色紧张地闯进屋,1语没发摸起镰刀,料到是出了事,忙问:“哥哥,你拿镰刀千啥?” “你没听枪响吗?” “这1阵子都听惯了,谁还往心里去!” “嘿!” 锁子1跺脚,再没往下说。 搬过磨刀石,浇上半碗水,蹲在屋当中,赠1赠磨起来。 磨得正起劲儿,忽听背后有人问:“还不到割地时候,你磨刀千啥?” 锁子扭头1看:“啊!长栓哥,你不是被人绑走了吗?” “1出大门就遇救了。” 锁子眨眨眼睛:“也许是我看错了!” “你看见什么了?” “有两个人架着你往炮手村跑。” “那不是我。” 锁子站起身把镰刀扔在条杭上:“是谁救了你?” 李长栓神秘地说:“抗联回来了!” 锁子又惊又喜,往前凑凑:“是真的?” “那还有错!” “有没有你常说的那个鲁城” “没有鲁城。这是开路先锋,大队人马随后就到。“ “开路先锋在啥地方?” “在我家里。” “我去看看。” “我就是来找你。” 2人说着便跨出屋门,来到李长栓家里。 尤林听锁子讲完,沉思1下说:“他们是1群披着人皮的野兽,在半拉屯吃了亏,死了人,决不能善罢甘休,准来寻衅报仇,咱得防备1下。” 锁子挥着拳头说:“他们敢来,我就敢打。决不能闭着眼睛等死,神着脖子挨刀。” 尤林笑道:“这话有骨气!不过,人家手里有枪,你是赤手空拳!” 李长栓也插口说:“是呀!他们再闯来,怕的是屯里乡亲们眼着遭殃啊!” 锁子问:“你说应该咋办?” “我看让乡亲们出去躲几天。等咱大队人马来到再回来。” 锁子又问尤林:“大队人马啥时候能到?” 尤林摇摇头:“说不准。” 之所以要这样回答?因为后面并没有大队人马。既然没有大队人马,为什么还要说有?这是策略。 根据多年来与敌人打交道的经验,处在敌众我寡的复杂情况下,就要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何况姜大叔早有交代,这屯里还住着1个郑小鬼。 稍有不慎,敌人就会钻空子,给乡亲们造成损失。 锁子和李长栓听完尤林的回答,都皱起眉头,露出惊恐不安的神态。 尤林望望2人的脸色,说:“当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如何保护群众,应付敌人。” 他立即叫进来范海云和郭长顺:“来,我们共同研究1下,怎样才可做到既能保护群众,又能迷惑敌人。” 锁子心直口快,忙说:“长栓会种地,我会打渔,还是你们拿主意吧。我们哥俩听你们的。” 长栓也说:“都是自已人,该咋办就咋办。” 范海云想了1下,说:“我有个笨主意,不知道行不行……” 锁子催促道:“你就快说吧!” “敌人挨了打,还1直蒙在鼓里,不知是谁打的。咱来个1不做2不休,闯进炮手村镇住敌人。往后他们就不敢到各屯窜了。” 乍1听,尤林以为是开玩笑。细1琢磨,感到很有道理,便说:“是个好主意!要煞煞敌人威风,挫挫敌人锐气。如果把敌人拴在炮手村,暂时形成对峙局面,我们就能迅速发动群众起来保卫自已。” 郭长顺忽然说道:“姜大叔不是嘱附我们不迸炮手村吗?” 尤林分析着说:“姜大叔不让我们进炮手村,是因为我们人少,站不住脚。如今我们有了落脚之地,而且是采取主动出击,往后敌人更不敢冒险来捅马蜂窝了。现在去炮手村对我们有利!” 郭长顺问:“以什么名义进去?” 尤林果断地说:“以受降的名义进去,先给敌人在精神上造成威胁。马静元纵然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冒险动手。为了不给敌人喘息思考的机会,天明以后就行动。” 尤林又对长栓和锁子说:“你们设法给借两匹马。” 范海云又问:“我们3个人都去吗?” 尤林说:“我以受降代表身份带着小郭去,你在家里留守。” “留守什么?” “同志,这副担子也不轻啊!我们走后,你们严密监视郑小鬼,不要走露风声,再把那两个敌人尸体拖到屯外去!” 接着,又对范海云低语几句,范海云脸上浮出笑容,连连点头。 吃过早饭,范海云带着锁子到郑小鬼家里借来两匹备好鞍韂的高头大马。 范海云望着整装待发的郭长顺说:“你这个警卫员可得好好保护首长噢!” 郭长顺1拍胸脯:“放心吧,保去保回。” 尤林笑道:“闯龙潭虎穴不能麻痹大意呀。” “嘿,打鬼子时侯掏狗窝的事儿没少干。马静元又不是3头6臂、吃人夜叉,没啥了不起。” “我知道你长短枪都能使。而且百发百中,弹不虚射。不过,这可不是冲锋陷阵,要和敌人斗心眼儿,光凭勇敢不行。”郭长顺眨眨眼睛,哑口无言了。 范海云又说句风凉话:“怎么样,霜打的茄子1蔫了?” 郭长顺不服气地说:“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吧。” 尤林催促道:“天色不早,该出发了。” 2人接过缰绳,认镫上马,连挥几鞭,两匹马飞蹄而起朝炮手村跑去。 1路上,马不停蹄。他们来到炮手村外,早已日偏东南。 尤林勒紧嚼环,胯下的青鬃马引颈长嘶,4蹄叩地,随即变换成碎步。郭长顺也收住缰绳跟在后面,蹄下发出清脆悦耳的节奏。 尤林朝村里望1眼,日本人统治时期修筑的卡子门炮楼,土围子,已被群众自动拆除。2人并辔挥鞭,策马进村,远远望见村当中的大操场里,人头攒动,1片喧嚣。 原来,这炮手村是松花江东岸的大集镇。 东倚公路,西临大江,南距省城,百里之遥。是从省城通往哈尔滨的咽喉要路,历史上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9·18”事变后,日本人就在这里设兵驻守。为了讨伐活动在石门山里的抗日联军,日本人又把这里变成临时兵站。 盖炮楼,筑围墙,修公路,设江防,经过1番苦心经营,小小的炮手村却也变成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村里除了村公所,还设有警察署、协和会、税捐局、守备队。 这1套完整的法西斯统治机构,严密地控制着周围1十8个自然屯。 鬼子投降后,村里集市又恢复原来的模样。3日小集,5日大集,逢年过节还有连日集。 从前日本人不准贩卖的东西,如今充满市面。操场里堆着白面大米,摊床上摆着猪肉鲜鱼。最显眼的是日本人的军用物资。 看吧,有关东军的军服、军毯、军大衣,还有大马靴、皮鞋头,牛蹄子胶鞋,保革油······ “哎呀,这件大和服,价钱真便宜,杭州丝,扬州织,百鸟朝凤本是苏州绣啊!哪1位买回去,改坎肩,改短袄,改件马褂套长袍。做被面,正相宜,做褥面,有敷余,娶媳妇,嫁闺女,抹0去梢1刀齐呀! ” 第321章 谈判 卖吃食的小贩,挑着担子,挎着篮子,端着盆子,顶着盘子,在人群里钻过来挤过去。 口里还喊着:“油炸糕,油炸鱼,膀蹄肉、5香鸡,稀酥崩脆大麻花是新炸的呀!” 这边声音刚落,那边声音又起:“8月十5月儿圆,2斤月饼1块钱,枣泥桂花白糖馅儿,吃到嘴里真解馋哪!” “留神看,用眼瞧,骨头簪,挖耳勺,琥珀烟嘴任意选,翡翠环子随便挑!” 大道旁摆着1眼望不到头的地摊儿,堆着各式各样的东祥货,真是5光十色,琳瑯满目。有专供日本军官吸的“金鵝”牌香烟;有号称压倒东亚的“久古”瓷器;有闻名全球的美术精品“浮士会”;有岛国特产的名牌清酒。 这些东西在日本人统治时期,华国老百姓看1眼都不容易。尤林和郭长顺绕过集市,避开人群,直奔村西头的伪村公所。 他们正走着,1阵秋风,迎面吹来,半空中发出呼喇、呼喇的响声。 尤林仰头1看,原来是1家铺户的房檐上,挑着1面“青天白日”旗,顺着旗杆往下看,在青砖门脸上悬着1块黑漆牌匾。 匾额上镌着3个泥金大字“协和当”。 冷眼1看,龙飞凤舞,笔法流畅。仔细1瞧,苍白无力,外强中千。却是出自名家手笔,下面落款是做过伪国务总理大臣的郑孝胥。 走过“协和当”,又到“醉仙居”,这是炮手村里最大的饭馆,也悬着1块明晃晃的匾额。 字虽醒目,却认不出是写的什么体,是柳?是颜?全然不像。 似草非草,似篆非篆,似楷非楷,似隶非隶,其中还藏着1些甲骨文的痕迹。下面落款是清末遗老罗振玉。 过了“醉仙居”,又走1段路,便来到伪村公所门前。 尤林暗想,我离家的时候这里破旧不堪,如今面貌全非。围着8尺高的青砖墙,维持会的牌子挂在水泥门柱上。 院子里是5间上房,玻璃门窗。 门前是青石台阶,檐下是雕木游廊。 大门外还站着1个岗哨,身穿伪森林警察制服,只是摘掉了帽徽和肩章。 腰束皮带,两个牛皮弹盒挂在皮带上,胳肢窝里挟着1支“99式”步枪。 他靠在水泥门柱上正闭目打盹儿,突然听到马蹄声响,睁眼1看。 呦!两匹高头大马来到门前,马上的人雄赳赳,气昂昂,精神抖数,全副武装,眼睛里射着逼人的目光。敌人岗哨立时不知所措,面露惊慌。 郭长顺手挥马鞭,威严地说:“我们是华国抗日民主政府松北部队派到此地前来受降!” “受,受降······什么是受降?” “受降就是让你们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啊——” 敌人岗哨吓得脸色焦黄。 郭长顺又厉声催促:“还不快去报告!” 敌人岗哨如梦初醒,连声答应:“唉!唉······这就去。” 他转身往院里走去。 尤林冲郭长顺1摆手:“下马。” 敌人岗哨进去很久,不见出来。 郭长顺等得不耐烦了,便说:“我进去看看。” 尤林说:“不要急,总得容他们商量商量。” 郭长顺1拾眼,看见两个人走出上房。前面是敌人岗哨,背后跟着1个人,3十多岁,5短身材,刀条子脸,青脸膛,两道刷子眉,1双蛤蟆眼,鹰鼻子,薄嘴片,连鬓环腮青胡茬,鸡胸脯,大肚囊。身穿伪警官制服,没扛警衔,没挎洋刀。 脚登黑色长筒马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他跟随岗哨,走到大门外,不由1愣。 心里想,抗联早在3年前就离开这1带,莫非他们是从天而降,插翅飞来! 愣呵呵地望了1阵,赶紧绷起脸,故意问岗哨:“谁找我?” 岗哨1指郭长顺,他转过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地冲郭长顺1呲牙:“您找鄙人有何贵干?。” “先报报官号,你是维持会的头儿,还是警察队的官几?” “您问我呀?” “唉!” “鄙人姓单,草字作舟。从前是森林警察队队长······” “现在呢?” “嗯,嘻嘻,鄙人现在没有职务,只不过协助维持会,维持地方治安。” “你们能维持什么治安?” “哎呀,您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地方上很不太平啊!昨天夜里还在半拉屯遇见土匪,有两个弟兄阵亡。” “深更半夜你们去半拉屯做什么?” “放游动哨啊!” “游动哨放出多远?” “炮手村周围291十8个屯子都能游动。” “放屁!” “啊,你怎么出口伤人!” 这时,尤林冷笑着插口说:“放游动哨,维持治安真是不知羞耻。你们伪森林警察队是敌人的走狗,是鬼子的帮凶,是华国人民的对头,你们有什么权力放游动哨?我是当地驻军代表,奉华国抗日民主政府的命令来受降!” 单作舟眨眨蛤蟆眼,皱皱刷子眉,故意堆着笑脸,问:“阁下贵姓?” 郭长顺抢过话头说:“尤参谋长是我军受降的全权代表。” 单作舟听说是“参谋长”,又是1愣。 暗想,赤色军团以下单位不设参谋长,面前站着这个人口齿锋利,气宇轩昂,确有参谋长的派头,不可等闲视之。这1团人真的开过来,很难对付。 立刻露出1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嘻嘻,鄙人早已做好缴械投降的准备,不过1切事情均要服从维持会。因为维持会是地方民众推举出来的,鄙人不敢擅自做主。尤参谋长,能不能请进屋里慢慢商量······” 尤林点点头,说道:“好吧!” 便随着单作舟走进上房。 郭长顺把两匹马拴在上房檐下的明柱上,拔出盒子枪,站在合阶上,张开机头,警戒守候。 尤林在单作舟引导下,走进伪村公所客厅。 他扫1眼,屋子很宽敞,陈设雅致,又很肮脏。 摆着绒沙发,皮转椅,写字台,电话机,墙角是1个紫檀木的花架,上面有1盆盛开怒放的白毛菊。 写字台上,杂乱无章,有笔墨纸砚,还有细瓷茶具,还有酒盅,筷子,残茶,烟蒂,碟子里是没吃完的油炸鱼。 屋子里充满酒气,腥气,混浊气。 沙发背后戳着1把洋刀,窗台上堆着1些日文书籍。 西侧有个小门,门上挂着白门帘,看样子里面是卧室。 尤林正望着,听单作舟连声说道:“请······请坐。” 尤林坐在靠近门旁,而又挨近写字合的沙发上。 单作舟忙着递烟倒茶,还1面介绍说:“这是村公所的客厅,鄙人就在这里办公。我马上派人准备饭,给尤参谋长接风洗尘。”说着,他递过1支烟:“尤参谋长,请!” 尤林摆手拒绝:“我是受降代表,用不着接风洗尘。我看还是立即商谈受降的事情吧!” 单作舟望望尤林严肃的面孔。 “也好。” 他把纸烟往自己嘴里1塞,划火点燃,坐在尤林对面的皮转椅上,心怀疑虑,察颜观色地说:“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我们森林警察放下武器也是理所应当。” “既知无条件投降,为什么还率部开进炮手村,是不是想负隅顽抗?” “进炮手村是应维持会邀请,鄙人不敢顽抗。再则,兄弟是这样想,我们毕竟都是华国人,不能象对待日本人那样。” “胡说!”尤林拍案而起,义正词严,“你自称是华国人,请问,在配合日本人进山讨伐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吗?” “这······” 单作舟感到自已失言,但又无法挽回,只好硬着头皮,应付着说:“鄙人是要等待青天白日政府的接收大员到来之后,才能放下武器,正式投降。” “老蒋不能代表华国人民,他在东北没有1兵1卒抵抗日本侵略者,也没有权力派员接收!” 单作舟摇摇脑袋,苦笑着说:“听重庆放送,华国只有1个青天白日政府;在贵军面前成下武器,中央军来了不好交代,嘻嘻,不好交代。” “岂有此理!我再次提醒你,8年抗战,青天白日政府当局消极抵抗,积极**,制造磨擦,屡生事端。如果没有赤色革命领导的8路军、新4军以及各敌后抗日游击部队,华国绝无今天这样大好局面。” “尤参谋长,您讲的确是至理明言,使兄弟顿开茅塞。可是鄙人总不能见庙就烧香,有佛就磕头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唉,嘻嘻,也就是说今天您让我放下武器,明天又有人让我缴械投降,兄弟实在认不出谁是正宫娘娘。尤参谋长,恕我说话不恭,青天白日政府的代表也正在和我接洽投降事宜。” “单作舟,咱打开亮话,如再执迷不悟,大兵压境,你将自取灭亡!” 正在这时,从村外传来群马嘶鸣的声音,单作舟1听,心里猛1抖,脑袋上冒出1层冷汗。 可这小子也并非草鸡,狠狠地抽了几口烟,想出了1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装作诚恳的样子,说道:“尤参谋长,鄙人所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不相信,我可以请出青天白日政府代表,与你当面磋商。至于鄙人向谁投降完全听侯2位决定。” 尤林心里想:青天白日政府远在川广云贵,决不能来得这么快。很可能是单作舟的缓兵之计。便逼近1步,说道:“既然青天白日政府的人到了炮手村,不妨请出见见。” “啊!” 第322章 代表 单作舟本来是虚晃1枪,万没料到尤林猛追不放,真是要见,更慌了手脚。 “尤参谋长真的要见吗?” “要见!” “唉,你们见见也好,免得我左右为难。” 他站起身,挑起通向里屋的门帘子,张口喊道:“请国府代表!” 随着话音走出1人,头戴协和帽改制的中山帽,身穿协和服改制的中山服,看颜色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不久,煮得青不青,绿不绿,有褶皱的地方还是协和服的米黄色。 左襟衣兜上挂着4块牌子,有中山像,有“青天白日”章,还有两块民国十8年运动会的奖牌。 尤林看罢多时,不由1阵嘿嘿冷笑,暗说道:“青天白日政府的代表原来是他!” 却说尤林看见青天白日政府的代表,为何要气撞心头,怒发冲冠? 因为他认识这个人。 谁? 炮手村伪村长马静元。 这马静元祖居炮手村,他的曾祖在道光年间做过兵备道,他的父亲做过7品县令。 辛亥革命,宣统逊位。不久,袁大头窃国称帝,黄袍加体,马静元的父亲也随着朝代更移,由知县变成道尹。 当时马静元虽然年幼,在乡里之间却博得个阔少爷的雅号,他爹死后,留下偌大1片家业。 马静元立时就跨入地方乡绅的行列,还是县里的挂名参议。过了两年,他感到当挂名参议,过不了官瘾,就想方设法要花钱买官儿做。 当时正赶上民国十8年东北“易帜”,张学良把5色旗换上了“青天白日”,归附老蒋的“国民政府”管辖。于是老蒋就下了1道手令,在东北3省设立各级组织部。 马静元心里1琢磨,如今的华国是青天白日政府的天下,军政大权,全落在老蒋手里。要当官儿,就得加入青天白日政府。 说来也巧,马静元加入青天白日政府不久,老蒋又下令在东3省各军署,迅速设立“防共办事处”,其目的只有8个字,取缔赤军,防止**。 马静元被派到当地军署,当了“防共办事处”主任。官儿瘾还没过足,日本人就发动了“9·18”事变。 老蒋高喊“以和平对野蛮”,电令东北军放弃抵抗,立即撤进天下第1关,马静元心里却犯了寻思。 他寻思什么呢? 也就是在“走”与“留”2字上,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他绞尽脑汁,想了3天3夜,权衡轻重,盘算得失。感到当了1年多“防共办事处”主任,没捞到什么油水。不能轻易抛弃祖上留下的1片家业。 因此,决定留下来,梢悄地跑回了炮手村。 当时,炮手村1带的局面非常混乱。青天白日政府的军队和军政要员,全都携家带眷,星夜撤退,而日本人还没开进来。 1些无赖政客,便乘机而起,勾结兵痞流氓,招兵买马,拉起队5,打着抗日救国的旗号,招摇撞骗,混水摸鱼,他们还自委自任,封官加衔。 什么“救国军”司令呀,什么“抗日军”指挥呀,全都上市了。 整天在4乡串扰,要粮派款,鱼肉百姓。日本兵1来,他们不但不抗日,反而江起日本旗,举手投降,做了汉奸。 有的当了营长,有的做了团长。骑着大马,带着护兵,招摇过市,好不威风。马静元看着真眼馋哪! 不久,伪满洲国成立,傀儡皇帝登基,大小汉奸也沐猴而冠,粉墨登场。 马静元心里更急啦!鼓打3通,戏已开场,再不出来,可就捞不到好角色了。 到那时只能给人家充当旗罗伞报,班底龙套了。 就赶紧打发管家韩小辫儿,去找村里的爻卦先生聂铁嘴。 聂铁嘴是个破落子弟。从小就吃喝玩乐,游手好闲,耗尽祖业,坐吃山空。多亏读几年书,识1些字。厚着脸皮,叩头拜师,流落江湖,卖卜为生。 这天,他收了卦摊,买半斤酱肉,4两烧酒,正坐在家里自斟自饮,忽然看见韩小辫儿满面带笑推门进来。 聂铁嘴1愣,暗想:“这小子是个机灵鬼,势力眼,无事不登3宝殿,有事急来抱佛脚。” 便故意拿腔捏调地问:“韩管家光临草合,蓬笔生辉。不知有何贵干?” 韩小辫儿点点头:“5爷请你有要事相商,劳聂先生去1趟。” 聂铁嘴1听是马静元“请”,这是赏脸哪,不敢怠慢,连忙穿上湖绉大褂,提着下摆,匆匆忙忙随着韩小辫儿来到马家宅院。 见了马静元先抱拳寒暄几句,然后问:“5爷,你找我有事么?” 马静元故意摆出贵人语话迟的架式,老半晌,才从嘴里崩出两个字:“求宫。” 聂铁嘴从怀里掏出卦盒,双手递过去。 马静元双手捧着哗楞楞猛摇1阵,揭开盖子,倒出铜钱。 聂铁嘴伏在桌上,手握狼毫,连写带画,忙了1阵。 冲马静元嫩牙1乐:“5爷,从卦象上看,1帆风顺,官运亨通,层层见喜,步步高升。” 马静元乐啦,吩咐赏大洋5块。 第2天,马静元带上厚礼,到县里去找他姐夫的表哥——伪县长刘多田。 见面之后,说明来意,请求帮忙。 刘多田收下马静元的5百元钱引荐礼,便领着他去晋见日本参事官。在伪满洲国的县公署里,汉奸县长形同虚设,实权却操在日本参事官手里。 马静元见了日本参事官,奴颜婢膝地呈上礼物。次日清晨便接到炮手村村长的委任状。他乐颠颠地从县里回来,择吉上任,立刻又成了统洽炮手村的士皇帝。 日本人投降,马静元好像皮球撒了气。连日来躲在家里垂头丧气,1筹莫展。 这天,他拧开收音机收听重庆广播,知道当年的蒋总裁,如今又做了“国民政府”老板。还说“国军”不久就要来接收东北。 他越听心里越敞亮,真像是开了两扇门。 1拍脑门儿:“嘿嘿,几天没听放送,险些误了大事。我是民国十8年加入的青天白日政府,虽然没往关里撤,这也是善体总裁的圣意。‘9·18’事变的时侯,他就说安内必先攘外,马某就是遵照总裁的旨意做的。 与日本人携手共事,这是攘外。 进山讨伐抗联,属于安内。 按理说,也算个有功之臣。中央军’1到,还是青天白日政府的天下,我要乘机抓些实力,先把维持会的招牌亮出去,下步棋就招兵买马拉队5,占据炮手村这块地盘。对,就是这个主意。” 偏巧这天响午,变成丧家之犬的伪森林警察队派人来求援,要借些粮食。 马静元眉头1皱,计上心来。 暗想,能把这百十多人的警察队抓在手里,以它为基础,逐渐扩充,说不定将来能编成1个团,或者1个师。 便对持信求援的人说:“转告你们的单队长,炮手村治安维持会已宣告成立。请他把弟兄们带进来,协助维持会来维持地方治安。” 次日,单作舟果然率部开进炮手村。 再说尤林见到马静元,他怎能压住心头的怒火,心想,我要当面揭穿他。 扭头问单作舟:“这个人是谁?” 没等单作舟回答,马静元就毛遂自荐:“兄弟马静元,是青天白日政府的代表。” 单作舟也指着李广明向马静元介绍说:“这位是抗联的李参谋长,是抗日政府派来的受降代表。” 马静元似笑非笑地抱拳当胸:“久仰,久仰,哈哈,请坐,请坐。” 尤林坐在原位置上,怒视着马静元:“请问马代表,抗战时期在什么地方安身?在哪个战场上和日本人打交道?” 马静元恬不知耻地回答:“兄弟抗战时期做地下工作。今年夏天离开满洲国······” “离开满洲国?” 马静元脸上立刻变了颜色,连忙改口:“啊!不,不,兄弟是今年夏天离开东北,辗转万里,历时百日才到达陪都重庆,仍然从事抗日工作。” “你什么时候回到东北?” 马静元摸着光秃秃的下巴,面露得意之色:“圣战完遂,兄弟受政府派遣······” 单作舟1愣,赶紧拉拉马静元的后大襟,悄声说:“5爷,不是圣战完遂,是抗战胜利。” 马静元被提醒,慌忙改口:“对······对,是抗战胜利,皇军投降!兄弟受政府派遣,重返满洲。” “嘿嘿!” 尤林冷笑之后,接着说:“马代表不愧长期与日本人合作,协和语说得很顺利。” “碌碌庸材,过奖过奖。” “请问马代表,回到东北有何贵干?” “代表国府,就地受降。” “你也是来受降?” “对对,兄弟也是受降代表。” “就地受降,恐怕你没有资格!” 马静元1愣:“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有就地受降的资格!” “李参谋长,我2人素不相识,又是初次见面,何必要舌剑唇枪,大动千戈?” 尤林冷笑道:“请马代表再讲1遍,回到东北有何贵干?” “代表国府,就地受降!” “既然就地受降,你为什么要跑回东北?” 马静元好似挨了当头1棒,被尤林问得张口结舌:“这······因为兄弟是满洲人,所以才·······” “对,这才是你的心里话。你不但是满洲国的人,据我所知,十4年来你寸步没离开满洲国!” 马静元又是1愣。 第333章 敲山震虎 尤林接着说:“我问你,炮手村的伪村长是谁?” “这……” “讲!” 马静元头上渗出汗珠儿。他掏出手帕轻轻擦着,脸色由红转青。 “马代表,日本人投降,你又摇身1变,变成了青天白日政府了,对不对?” “两党之争,各为其主,请尤参谋长尊重我的人格。” “人格,嘿嘿,你还有人格吗?” “啊——”马静元忍无可忍,动了肝火,“请你说话客气些,这里是炮手村!” “请你也客气些,这里是华国的土地,不是你们的满洲国的!” “你,你······” “马静元,马村长,不要装模做样,恬不知耻了!十4年来你杀过多少同胞,做过多少坏事,抓劳工,逼出夫,搜山拉网,扫荡清乡,真是罪恶滔天,恶资满盈,难道都忘了吗?” 马静元气急败坏地逼过来:“姓尤的,不要不识拾举。你身在炮手村,如同在我手心里攥着,纵有千军万马,远水救不了近火,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去,来人哪!” 话音未落,忽听外面“嘎勾儿,嘎勾儿”响了两枪,紧接着传来战马嘶鸣。 与此同时,郭长顺也提着张开机头的盒子枪,破门而入,闯到屋里,逼住马静元。 马静元吓得1动不动,呆若木鸡。 正在这个当口,进来1个伪警察,附在单作舟耳边低声嘀咕几句,又梢俏溜出去。 单作舟赶紧来解围:“尤参谋长,误会,误会,全是误会。” 尤林站起身,指着马静元说:“我不承认你是什么青天白日政府的代表!”然后扭回头,冲着单作舟道,“现在正式通知你,限你在3天之内放下武器,胆敢执迷不悟,继续顽抗,产生1切后果,均由你单作舟承担!” 单作舟面露难色,结结巴巴地说:“尤······尤参谋长,弟兄们良莠不分,各怀心事,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3日为限,必须无条件放下武器!广明说罢,冲郭长顺1挥手,“走!” 单作舟随在后面,把尤林、郭长顺送到大门外,直到望不见他们的影子才转身回到屋里,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 正在这个时候,有1只胖乎乎的大手搭在他的肩头:“老弟,胆小不得将军做,宰相肚里能撑舟,你愁什么?” 单作舟抬头1看是马静元,便说:“人家来的不是两个人,刚才哨兵进来报告,说是村外人喊马叫的,还朝村里打了两枪。由此可见,赤色军必有强大的后盾。” 马静元1瞪眼:“赤色军有强大的后盾,我们也有美式装备的中央军!” “你开口中央军,闭口中央军,光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中央军至今还没出山海关。简直是指山卖磨,望梅止渴。我看还是火烧眉毛,先顾顾眼前吧。3天的期限,眨眼就到,外面是大兵压境,我们是如卵击石,我这百十多人撒手就没了。” “老弟,你急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下自然直。” 单作舟摇摇头:“唉!这些年跟着日本人讨伐,得了不少教训。赤色军的战术实在令人难以捉摸。他们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说来,突然而至,说走,踪影皆无。3天之后不放下武器,说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 “你呀,胆子比芝麻还小。赤色军只来两个人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单作舟反唇相讥:“刚才,5爷的气色也不好看哪!” “啊,这······”马静元急忙岔开话头,“好了,好了,不谈这些了。赶快派人跟在他们马后,先探明真假虚实,然后再商量下步棋怎样走。” “好吧。”单作舟扭头冲外面喊,“白大蜡!” “到!” 白大蜡敞着怀,露着胸,喷着酒气,背着盒子枪,趔趔趄趄地走进来,站在单作舟面前,举手敬礼。 手触到太阳穴上才发觉没戴帽子,赶忙改成鞠躬礼:“队长,找我有事吗?” “没有事能叫你吗!” “我这不是来了吗。” “少罗嗦,带两个人,备上马,跟在那两个共军后面,摸摸他们的底。” “队长,不是我多嘴,刚才不放他们走,该有多省事。吊起来抽1顿鞭子,他们就得说实话。现在才想起来去摸底,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 单作舟1瞪眼:“快滚!” “是,我马上带人出发。” 白大蜡走后,马静元又凑到单作舟跟前:“这些年,你1直不住脚地跟着日本人进山讨伐,讨来讨去,连眼皮底下的都没讨伐干净。唉,真难为你呀!” 单作舟脸色1红,凝视着马静元:“日本人对他们都束手无策,我又有什么办法。依我看,这两个人不1定是抗联!” “是什么?” “很可能是从关里过来的老8路!” “你呀,糊涂透顶啦!你没听口音吗,都是当地人。不然,怎能这么熟悉炮手村的情况?唉,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了。作舟,你有什么打算,是卧槽马?还是当头炮?说出来我听听。” “我的打算,既要保住人,又要保住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有暂时拉出炮手村,占据1个山头。” “你想落草为寇?” 单作舟摇摇头:“不是落草为寇,是暂时栖身。等中央军到了,咱再收复炮手村。” 马静元冷笑道:“哼!你带过兵,打过仗,说出这样泄气话,不觉得脸上发烧!” “5爷,有话你就明讲吧。姓单的既来投奔你,就言听计从,不怀2心。” “你要知道,炮手村是通往省城的咽喉要路,不能轻易放弃。” “5爷的意思······” “守!这是上策。等白大蜡回来,如果探明共军人数不多,咱就4面包抄,1网打尽。如果赤色军兵力雄厚,咱就备足粮草,固守待援。” 单作舟怀疑地文:“谁能来援助我们?” “中央军啊!今早晨我还听放送,中央军很快就要出关。我们能守住炮手村,就是国家的功臣。” “万1守不住呢?” “实在守不住,再走也不迟。” “我看晚走不如早走。” “离开炮手村就要落入共军的圈套。他们受降是虚,夺炮手村是实。不要忘了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 单作舟不言语了。 马静元为什么要死死地赖在炮手村不走?还是舍不了这片家业。 他见单作舟闷声不语,又追问道:“作舟,不要光听我1面之词,你得说话呀!”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白大蜡满头大汗,风尘仆仆地阎进来。 单作舟劈头就问:“赤色军有多少人,住在什么地方?” 白大蜡撩起衣襟,抹1把汗。 “嗨!别提啦,险些变成枪粪!马鞍子都打开花儿了。” 单作舟1惊:“怎么了?” “我们出村不远,就望见东北方向烟尘起处跑着几匹快马,看样子是奔半拉屯去了。” 单作舟眨眨服,沉思片刻:“嗯,我明白了。昨天夜里准是他们进了半拉屯。” 马静元在1旁不住地点头:“有理,有理。” 白大蜡又说:“我们追到半拉屯附近,突然从路旁高粱地里打来几枪,我们怕中了埋伏,就拨马回来了。” 单作舟沉下脸:“平时气势凶凶的,1上阵就变成尿泥。歇着去吧!” “是!” 白大蜡冲马静元和单作舟施个1星管2的鞠躬礼,退出客厅。 单作舟说:“5爷,怎么样,赤色军兵力果然雄厚吧?” 马静元微然1笑:“看来非守不可了,你下令布防吧,设卡子门,拉铁丝网,恢复满洲国的1切设施。这叫做深沟高垒,固守待援。老弟,你放心大胆跟着姓马的干吧!” 单作舟想了片刻:“5爷,日本人投降之前,我1直在这1带搜山讨伐。连3岁孩子都认识我单作舟,如今守炮手村,算是给谁守?” 马静元又拍单作舟的肩膀:“老弟,从现在起,你的森林警察队改为炮手村地方保安队,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这保安队归谁指挥?” “归我指挥!” “维持会呢?” “维持会算个屁,我不保举,聂铁嘴能当上会长才怪。鄙人是民国十8年加入国民党,我就好比是炮手村的蒋委员长。” “这么说,守炮手村是给你守?” 马静元得意洋洋地:“当然啦。我是青天白日军,青天白日军就是我。给青天白日军守,给我守都是1码事。老弟,我升官你也晋级,我吃肉决不让你喝汤。” 单作舟点点头:“作舟虽然鲁葬,却有点血性。只要5爷不亏待我,我准能对得起你。” “好啊,这才象1个武人。” 马静元说到这儿,1转话锋:“作舟啊!你年逾3旬,总不能这样荒唐下去了。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啦。” 单作舟长叹1声:“唉,手无分文,成家立业的事连想都不敢想啊!” “老弟如不嫌弃,我把小女隐兰许给你,虽然够不上门当户对,却也是女貌郎才。” 单作舟1听,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文:“5爷,你说什么?” “我说,我把小女隐兰许配给你。” 第334章 老马的好算计 单作舟这回听清楚了,心里立时象开了1朵花儿。 他早有耳闻,知道马静元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如今正在省城读书。心中暗想,这门亲事真能成了,我单作舟可是造化不小啊! 赶紧给马静元斟1杯茶,笑嘻嘻地递过去:“5爷,作舟不敢高攀。” 马静元接过茶杯,呷了1口茶水。 “什么高攀低攀,咱就1言为定,这也算是天赐良缘。” “啊······5爷!” 单作舟感到不对,连忙改口:“岳父大人。” “他妈个巴子,好甜的嘴呀!” “嘿嘿·······” “哈哈哈······” 马静元为什么要对单作舟下这么大的本钱?他是这样想的,眼下又出现“9·18”的局面,要及早下手,招兵买马,拉起队5。 青天白日政府来了,按人数多少封官授衔。俗话说,唱戏要有好班底,当胡子也得有4梁8柱。单作舟有人有枪,到嘴里的肥肉不能再吐出去。 这叫做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 马静元1听单作舟对自己改称岳父,立时以长辈自居:“作舟,明天早晨,你的部下1律都戴上保安队的符号,帽子上要有青天白日帽徽。” 单作舟面露难色:“1夜之间怕是来不及吧!” “你呀,死脑瓜子!做符号可以去找成衣铺嘛。” “帽徽呢?”马静元挠挠秀头:“也好办。到小学校找图画教员······” “画?” “对喽!赶不出来再到扎彩铺找人帮忙。” “是是,小婿遵令照办。” 马静元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说:“别看你忙,我也闲不着。回到家里养养神,运运气,给你的保安队写块牌子。” 他说完,鸭步鹅行,1摇3摆地朝外走去。 次日,敌人就在炮手村匆忙布防,准备死守。不料在第3天清晨,郑小鬼突然从半拉屯跑出来,对马静元说:“赤色军人数不多,亲家,你赶快下手去斩草除根!” 这半拉屯的郑小鬼,如何能逃进炮手村,这里面却大有文章。 尤林、范海云、郭长顺3人进入半拉屯,为防止走漏风声,便把郑小鬼监视起来。从此,郑小鬼就关起大门,蹲在家里,轻易不敢出来。 有时打发老婆出去1趟,让她在屯里观观风色,听听消息,1旦大祸临头也好有个防备。 郑小鬼老婆每次从外边回来,都是垂头丧气,愁眉不展。郑小鬼越发感到情况不妙,跟老婆1商量,拿定弃家逃走的主意。 于是就收拾细软,带些粮食,打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赶着大车冲出去。跑进省城住上1年半载,等“中央军”来了再返回半拉屯。 这天刚1擦黑,郑小鬼就打发老婆去找车老板铁牛。去了半晌,郑小鬼老婆才无精打采地回来,说是铁牛不在家。 郑小鬼急得抓耳挠腮,心里冒火,立时又跑到下屋去找长工装车。进屋1看,两个长工全都不见了。 他转身出来又走进仓房,望着满仓粮食唉声叹气:“唉,1粒也带不走哇!” 回到上房,仰面朝天躺在炕上,眼望着窝纸天棚,心里默默地想着:“唉,看来穷人真要造反哪!祖宗留下的房屋、地产、车马、粮食,眼看着要归人家喽!” 他足足想了多半宿,鸡叫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嘭嘭嘭”1阵急促的敲门声把郑小鬼从梦里惊醒。 睁眼1看,天已大亮。 他1骨碌爬起来,心惊肉跳地对老婆说:“看样子凶多吉少啊!万1我有个3长两短,你看在半世夫妻的份上,把我这把骨头葬在祖茔里······” “嘭嘭嘭······” “唉,唉,来啦,来啦。” 郑小鬼哭咧咧地边答应着边朝外走。 他穿过当院,来到大门跟前,先从门缝朝外望1眼,然后拔下门门,拉开门扇,抬头1看,大门外站着3个人。 为首的是1个身穿军装,挎着盒子枪的陌生人。 只见他目光炯炯,英姿勃勃,气宇轩昂,不由倒吸1口凉气。郑小鬼暗想,这准是个当官儿的。 左边是尤林,右边是赵锁子,两个人都不错眼珠地望着郑小鬼。 郑小鬼被看得浑身发抖,脊梁骨嗖嗖直冒凉气。他象鸡鸽米似地点着头:“请,请,诸位快往屋里请。” 锁子1横眉,大步跨进院里,随后尤林和李长栓也跟进去。 郑小鬼紧跑几步抢到前头,拉开屋门,又似笑非笑地点着头:“请,请。” 郑小鬼老婆拿着鸡毛掸子,正忙着掸桌子,掸椅子。 郑小鬼进来就冲老婆瞪1眼,他老婆会意地爬上炕,锨开描金柜,拿出樱花牌香烟。 郑小鬼1把抢过来,划开锡纸,抽出1支,送到尤林面前:“长官,请抽烟。” 尤林1摆手,郑小鬼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想,今天要倒霉。又扭头冲老婆1咧嘴:“快倒茶!” “唉,唉······” 郑小鬼老婆两只脚像捣蒜1样,登登登地跑到外屋去。 郑小鬼望着3个人的脸色:“请,请坐,请坐。” 尤林、李长栓、锁子都挨着8仙桌坐下。郑小鬼象受审似地站在地中间,轻声地问:“3位驾临草舍,不知为了何事?” 锁子皱皱眉:“我不懂什么河事海事,反正没有事不能来找你!” “是是······凡是我郑汉章能办的事,1定尽心竭力,甘愿效劳。” 长栓说:“我通知你,半拉屯农民会已经正式成立。从今往后,你要老老实实低头认罪!” 郑小鬼的脸色唰1下子变得蜡黄,战战兢兢地说:“郑某1向是奉公守法,不做错事,何罪之有啊!” “你······”长栓本想驳他几句,但是嘴里没有词儿,憋得满脸通红。 锁子赶忙插口说:“郑小鬼,你有罪!” “啊!什······什么罪?” “让尤参谋民说说吧。” 郑小鬼1惊,原来这个当官儿的是个参谋长啊! 尤林接上锁子的话碴儿:“你是伪屯长,满洲国?没垮台那时候,你干尽了坏事······” “我······” “对。就是你,敲诈勒索,残害同胞。前几天,你还勾结盘踞在炮手村的伪森林警察,来半拉屯要酒要肉,要米要面。李长栓说他们是土匪,这句话是谁传给他们的?” 郑小鬼垂手而立,套拉着脑袋,哭丧着脸,吞吞吐吐地诡辩着:“要酒要肉,要米要面,都实有其事。是我姓郑的不知好歹,不知羞耻,满洲国倒了还帮狗吃食。不过·····长栓兄弟说话的时候,我没在场,怎能把话传出去呀!” 尤林微然1笑:“你没在场?” “是。” “你老婆可在场啊!” “这……” 郑小鬼老婆正端着刚刚物好的茶水往屋里走,1听牵扯上她,吓得1哆嗦,手中的细瓷茶壶“啪嚓”掉在脚下,摔得粉碎。 滚热的茶水溅在脚上,烫得直嘶哈。 郑小鬼瞪1眼,他老婆立刻咬牙忍痛,不再出声。 郑小鬼轻声问:“是你把长栓兄弟的话传出去的吗?” 郑小鬼老婆的脑袋摇成货郎鼓,1边揉脚1边说:“哎哟,长官哪!哪座庙里都有屈死鬼呀!男人的事,我们女人可不敢多嘴多舌。” 李长栓嘴唇颤抖,怒视着她。 郑小鬼老婆还要往下说,李长栓忙从怀里摸出个东西举到她面前。 郑小鬼老婆立时傻了眼,这个绣花烟荷包正是自己帮着维持会探听风声那天丢失的。想不到竟落在李长栓手里。她再也无法抵赖了,随即又施展出惯用的伎俩,撒泼挠脸,嚎陶大哭。然后借梯下台,1头扎进里间屋里去了。 郑小鬼吓得双腿1软,“咕冬”跪在地上,抱住尤林的腿,喊着:“长官饶命啊!” 尤林说:“眼下,你还有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郑小鬼好象抓住1根救命草,忙不迭声地问:“啥机会?哈机会?” “把你存的枪交出来!” “啊······”郑小鬼撒开手,1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嘴,瞪着眼,僵在那里。 半响,才慢吞吞地开了口:“长官,我郑汉章敢拿脑袋担保,别说枪啊,连1两烟土都没有。” “放屁!”锁子1深身抓住郑小鬼的前襟把他提起来。“你不要打马虎眼!” “那······那你说是啥枪啊?” “能杀人的枪!” “哎呀,妈呀!我郑汉章有笸箩大的胆子也不敢窝藏军火呀!” 锁子气得直咬牙,往前1搡,松开手,郑小鬼打个趔趄坐在杭沿上。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像刮着1团旋风似地闯进来1个人。 绾着袖子,攥着拳头,怒气冲冲地站在郑小鬼面前:“你说,到底有没有枪?” 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吓得郑小鬼象剔去骨头1样,立时瘫在杭上。 他定了定神,又矢口否认地说:“上有天,下有地,我郑汉章窝藏枪支,不得善终。” “好!”这人1扭头冲尤林说,“我们把他后院封着的井盖揭开看看。” 郑小鬼1听,忙从杭上爬起来,冲着尤林连叩头带作揖:“长官,长官,井里有妖精,用朱砂灵符镇着,放出来我这1家人就得遭殃啊!” 郑小鬼讲的确是实话,他家后院里那口井真的用1扇磨封着,磨服上还贴着朱砂符。但是井里到底有没有妖精,谁也说不清楚。 只有刚才闯进层的那个人,多少知道1些来龙去脉。这人是谁?他就是郑小鬼家的赶车老板盛铁牛。 他见郑小鬼还在矢口否认,气得心里直窜火苗,指着郑小鬼的鼻子问:“封井之前,胡子头儿老北风’赶着大车到你家里干啥来了?” 第335章 郑小鬼心里的痛 郑小鬼征呵呵地说:“老······老北风从半拉屯路过,我顺便招待他1顿饭。” “他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 “不······不知道。” “我告诉你!” “啊!” “那天夜里你打发我给老北风去喂牲口,我看见车上有5捆硬椰梆的东西,都用麻袋裹着。老北风喝完酒临走的时候,我又到车跟前去看看,车上的东西少了1捆,1亮天,你就闹哄着说后院井里黑气冲天,必有妖魔,打发我们拾来1扇磨压住井口,不知你又从啥地方抠出来1道朱砂符贴在磨眼上。” 郑小鬼听到这儿,脸色变成紫茄子,只好吭吭哧哧地点头承认:“是这么回事。” 锁子说:“我们不怕妖魔鬼怪,把磨掀开下去看看。” 郑小鬼望着尤林道:“长官,这可使不得呀!万1出了事,我郑汉章可担待不起呀!” 锁子说:“死了算我命短!井里若是有枪,我就崩了你!” 郑小鬼1哆嗦,心里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朝留得青山在,不怕日后无柴烧。中央军1到,再和他们算总帐。 想到这里,便吞吞吐吐地说:“是有1捆枪,那是老北风硬存在我家里的。我怕惹麻烦,就扔在井里了。”尤林点点头说:“好吧,我们马上派人来捞枪!” 吃过早饭,枪从井里捞出来了。打开1看,是5支崭新的“38”大盖儿。 郑小鬼眼巴巴地望着锁子和铁牛等人把枪扛走。这简直是剜他的心头肉啊! 原来这5支枪并不是土匪头子老北风寄存的,而是郑小鬼用5两金子从老北风手里买来的。 郑小鬼为什么要买枪呢?他怕兵荒马乱,盗贼4起,买几支枪看家护院。如今白白地被人拿龙,他能不心疼吗! 掌灯以后,郑小鬼又躺在炕上,眼望着窝纸天棚寻思起来。 “唉,今天是熬过去了,谁知明天还能不能睡在这暖屋热炕上,真是此1时,彼1时呀!想不到我郑汉章如今落到这种地步,变成了待宰的猪羊。” 他想了1阵,又爬起来无精打采地走到屋外,望望高大的宅院、院里的车辆、槽头的牲口、满仓的粮食,心里真比刀剜箭穿还难受哇! 看来,这万贯家财要更名改姓了。眼下3十6计,走为上策,还是逃命要紧哪!这帮穷鬼们把枪弄到手,说不定就把我忘在脑后,趁着夜深人静,我赶紧溜吧。 郑小鬼蹑手蹑脚地拉开大门,探头1看,可了不得啦!大门外站着1个人,胳肢窝里还夹着支枪。吓得他连口大气也没敢喘,连大门也顾不得关了,就悄悄地退回来。 郑小鬼回到屋里,把玻璃罩子灯稍微捻亮1些,就象驴拉磨似地在屋里转起圈子。 他脚步虽然很轻,还是把他老婆惊醒了。睁眼看看郑小鬼,像个幽灵似地在屋里晃来晃去。 抬起头,悄声问:“你怎么啦,是发烧,是头疼,还是心里不舒服?深更半夜的折腾啥!” 郑小鬼停住脚步,凝视老婆。 过了1会儿,叹1口气,摇晃着脑袋又不声不响地来回踱着。 郑小鬼老婆见此光景有些发毛,她以为郑小鬼是血迷心窍,也可能是要抽羊痫疯,不然哪能变成这个样子,急忙爬起来穿好衣服。 郑小鬼看见老婆那惊慌失指的神色,心里1阵难过,赶忙凑到炕跟前;“你别怕,我没啥毛病。” 他老婆摇摇脑袋,似乎不信。 郑小鬼伸伸胳膊,拾拾大腿,还来个旱地拔葱往起蹦几下:“你看咋样,腰腿轻松,手脚利落,没啥毛病吧?” “那你刚才是怎么啦,像猫挠心似的?” “唉,我这心里像塞着1团乱呀,憋得难受哇!” 她老婆1搬嘴:“平常日子1身鬼道眼,到节骨眼儿上就槽了!” “这叫当事者迷呀!” “从前招灾遇难,总是烧香拜佛请普萨,这咱咋忘了求助神灵?” 郑小鬼被老婆1言提醒,赶忙捻暗玻璃灯,洗手焚香,跪倒在佛龛前面,嘴唇象嚼皮糖似地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信士弟子郑汉章,江东人氏,蒙我佛保佑,虽屡遭风险,却化险为夷。如今又大难临头,祸及全家。愿我佛开慧眼,救众生,保佑弟子早脱罹难,逢凶化吉。来日,敬献3性,铭心不忘……” 郑小鬼跪在蒲团上,正聚精会神地虔诚祷告着,忽听屋外有人“嗒嗒嗒”地敲窗户。郑小鬼吓得1激灵,暗想,糟了。 事出意外不是好兆,吉凶祸福实难预料,说不定是农民会来人捉我,要押赴法场去明刑正典!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把耳朵贴近窗户静静地听着。 外面又“嗒塔嗒”地响起来,院子里却很静,不像是有很多人的样子,郑小鬼心里多少安定1些。暗想:“可能是在院外监视我的人要进屋找水解渴,或者借火抽烟。嗯,我得开门出去瞧瞧。” 转回身,拔掉香,1脚踩灭,走到外屋,摸到门跟前:“外面是谁呀?” “是我。” “你是谁?” “我是赵永财。” “深更半夜来做什么?” “借火抽烟。” 郑小鬼立时乐得手舞足蹈,暗想,果然被我猜中了。 “我是带罪之人,未经农会允许不敢擅自接触。因为你借火抽烟。我再落个拉拢穷人的罪名,可是罪上加罪呀!” “我还有话说。” “有话改日再说吧。古语说,没有不透风的篱笆,被人听见报告上去可就误了你的前程。” “唉!少罗嗦,你快开门吧。” “咱可有言在先,万1出了漏子你得自已兜着!” “放心吧!” 郑小鬼拉开房门,赵永财倒背着步枪,摇晃着身子走进来。 郑小鬼老婆举着玻璃罩子灯,抻着脖子,瞪着眼睛,虚情假意地说:“啧啧,真是永财兄弟。贵客临门,快请坐吧。” 赵永财把步枪藏在墙角落里,扭身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烟袋正要装烟,被郑小鬼1把按住:“别抽这个······” 郑小鬼老婆也来了洒脱劲儿,麻溜地拿出樱花牌香烟:“永财兄弟,你尝尝洋烟,这玩艺儿从前都是关东军抽的。” 郑小鬼也开口帮腔:“烟卷儿不光味美,带在身上也方便。出门在外腰里总夜着杆烟袋,有多麻烦。” 赵永财望着郑小鬼老婆手里的樱花牌香烟,很是眼馋。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闪着贪婪的目光:“哎,哎,纪律可严哪!抽这玩艺儿让上边知道,就得挨顿呲儿。” 郑小鬼老婆撒着嘴:“哎呀,入了农民会就象上了捆身绳,抽根烟卷儿还挨眦儿,你呀,多余加入。” “唉,不入不行啊!” 郑小鬼瞪起眼睛:“有啥不行?” “穷哥们都加入了,我也得随帮唱影儿,可不能像武大郎烧纸似的单调(吊)。” 郑小鬼舒展眉头,长出口气:“原来你是随帮唱影儿啊!” 悄梢地桶老婆1下。 他老婆更机灵,1斜身就把樱花牌香烟塞进赵永财的衣兜里。赵永财好象被蝎子螫了1下,赶忙往外掏。 郑小鬼老婆连忙攥住赵永财的手腕子,道:“大兄弟,你放心吧,谁也不知道。” 赵永财的目光在2人脸上扫1下,也就蔫声不语地把烟卷儿收下了。 郑小鬼半蹲半立在赵永财面前,仰着脸,悄声问:“你有啥话要对我说呀?” 赵永财很难为情地说:“眼下兵荒马乱的,还不知道地里的粮食能不能收到家里。春起借你那3斗高粱怕是······” 郑小鬼1拍大腿:“唉!这不是说远了吗!哥哥我可没去登门讨要哇。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也免不了马高镫短,得,这3斗高梁就算哥哥送给你的。” 郑小鬼说着又冲老婆1努嘴:“煎几个鸡蛋,趁着夜深人静,我梢没声地陪着永财兄弟喝两盅。” 赵永财惊慌失色,忙说:“不行,不行,不定啥时候来人查岗,闻着酒味儿就得刨根问底,码印追踪。追来追去追到你的头上,你就是罪魁祸首。” 郑小鬼苦笑着点点头:“不喝酒,咱就光吃饭。” 赵永财还是直摇头,郑小鬼1本正经地:“兄弟,过去你没少端过我家的碗,赤色军才来几天,就把你治成这个样子。” 赵永财低着头,皱着眉,不住地打着咳声。 郑小鬼又说:“都头顶1块天,脚踩1块地,人不亲,土还亲。乡亲们为啥对我这么严!” 赵永财摇摇头:“我只管扛枪站岗啊!” “是谁出的主意监视我?” “李长栓。” “噢,原来不是李参谋长啊!” “什么参谋长,他们1共来了3个人。” “啊,才来3个人?” 赵永财急忙捂住郑小鬼的嘴:“可不能说,泄了底就得崩了我。” 郑小鬼心里乐啦,真想不到这台戏就是3个人唱的啊!我得设法逃出去,到炮手村给亲家送个信儿,快来人收拾这帮穷鬼。 心里乐着,表面上却挤出几滴眼泪:“唉,连累你们深更半夜地出来站岗放哨,郑某真是罪孽深重,祸及乡里啊!” 郑小鬼老婆也说:“乡里乡亲的,吃顿饭,抽根烟都成了罪过,这是什么世道!” 郑小鬼又接上说:“什么世道?28月动刀兵,打仗的世道。眼下谁输谁赢,谁输谁赢还说不1定。别看穷党暂时占了上风,中央军1来,他们就得拔锅挑灶,卷旗收兵。人哪,总得留条后路,斩尽杀绝没有好报应!” 第336章 郑小鬼搬救兵 郑小鬼老婆又接上碴儿:“俗话说,交人交心,浇花浇根,你在我家吃劳金那时候,多咱亏待过你?” 郑小鬼伸手1指:“屋里有灯,我郑汉章若亏待你,喘气憋死,喝水噎死!” 这两口子1唱1和,彼此呼应,把赵永财说得无法插口。 又听郑小鬼老婆说:“眼下,我家就到了马高镫短的时候了,还要给你添麻烦。” 赵永财眨眨眼睛,思索1下:“那也得看看是啥事,能帮忙的就帮1把,不能帮忙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干!” 郑小鬼故意咧开嘴打个呵欠,道:“永财兄弟,哎,哎,我想出去1趟,你能不能行个方便?” 赵永财1愣,吃惊地问:“你想出去干啥?” “当真人不说假话,我的烟土断了,想·······想出去买几两。” 赵永财面露难色。 郑小鬼哀求着说:“兄弟,你高拾贵手放我出去1趟,儿孙后代也感你的恩德······” 说着便悄悄塞过来两个金戒指:“兄弟,这是哥哥1点小意思······” 赵永财1看,果然是黄登登的耀眼生辉,半推半就地接过来瑞在怀里,说:“放你出去,要是不回来······” “放心,你只管放心,跑了和尚有寺在,我的家眷还在半拉屯。” “要是走漏消息……” 郑小鬼“咕咚”跪下,对灯发誓道:“我郑小鬼意漏消息,必遭雷劈!” “在鸡叫前你得赶回来!” “放心,准按时赶回来。” “我先出去看看,别冒冒失失往外闯。” 赵永财从屋里出来,在大门外绕了1圈,然后回到院子里,轻轻咳嗽1声。 郑小鬼轻手轻脚地走出上房,赵永财往院外1指,意思是让他快走。郑小鬼干恩万谢地作了3个揖,走出大门,贴着墙根,溜出屯子,上了通往炮手村的大道。 天近凌晨,郑小鬼冒着满头大汗来到炮手村的卡子门外,抬眼1望,只见村里黑沉沉,静悄悄,不由得1阵心酸。 夜静更深,人们都睡在梦里,唉,我郑汉章却变成了丧家之犬哪!郑小鬼边想边走,猛听有人喊1嗓子:“什么人?深更半夜地闯卡子门。再往前走就开枪啦!” 郑小鬼吓1跳,他急忙收住脚步,抬头望望,原来是守卡子门的哨兵在呼喊。 便说:“我是半拉屯的郑汉章啊!刚逃出虎口,有急事来见马村长!” 随着话音,唰喇1射来1道白光,在黑夜里刺得郑小鬼不敢睁眼。 这卡子门上有两个哨兵。1个倭个胖子,1个高个瘦子。方才问话的正是高个瘦子,他举着手电筒左瞧右看,照了半响,“噗哧”笑了。 笑什么?原来是郑小鬼那副尊容太美啦。 脑门上抹着黑,腮帮上沾着泥,鬓角上流着汗,嘴丫上淌着血,鼻梁破了皮,正咬着牙,瞪着眼,望着卡子门呼哧呼哧喘粗气。 便对倭个胖子说:“半拉屯的郑3爷怎么走样啦!” 矮个胖子又仔细看看:“唉!这哪儿是郑3爷呀!” “是谁?” “城隍庙里把门的1小鬼!” “嗯,说得不错,若不然怎能叫他郑小鬼呢!” “别看走了样子,声音可没变。” 说罢,两个哨兵搬开拦在大道中间的铁马:“郑3爷,请进吧。” 郑小鬼心里骂道:“呸!等我得了势,先抽你们1顿鞭子。” 但是表面上还得道声辛苦,然后踉踉跄跄地奔向马静元的家门。 马静元家坐落在炮手村中间,大门旁1对上马石,迎面是1座雕砖照壁。4棵垂柳盘根错节,8个拴马铜环镶在墙上。 这条街白日很少有人行走,夜里,更显得阴森,恐怖,凄凉。 郑小鬼轻车熟路,径直来到门前,“咚咚咚”1阵猛敲。 过了1会儿,里面传出1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敲门哪?” “我!” “你是谁呀?” “半拉屯的郑汉章。” 门房里有了灯光,接着响起脚步声音,大门轻轻启开,探出个脑袋,看了1下,笑道:“郑3爷,你来这么早啊!” “有急事来找5爷商量。” 守门人把郑小鬼让进院里,朝上房1指:“他还没睡。” 郑小鬼1瞧,上房里果然亮着灯。匆忙穿过甬路,踏上台阶,走进客厅。 客厅里吊着1盏大玻璃灯,照得满屋通亮。马静元被着1件深蓝色团花锻子短褂,站在灯下正握笔挥毫,全神贯注地往1块木牌子上面写字。 这块牌子是给单作舟写的,因为他的伪森林警察队,早已换上保安队的符号,牌子也必须早些亮出去。马静元已经写了两次,头1次写的是楷书,挂出去1看,很多人当面叫好,背地里却说是写的“象形字”。 传到马静元耳朵里,立即让木匠刮去重写。 第2次写的是隶书,挂出去却象“蝌蚪文”,只好再让木匠刮去。结果,寸板只剩6分厚。 如今是第3次重写了,马静元彻夜未眠。 管家韩小辫儿象个纸扎人,捧着墨海,站在案旁,歪着脑袋,直打呵欠。 郑小鬼轻轻走进客厅:“5爷!” “啊······” 马静元吓了1哆嗦。得,牌子又得重写,保安队的队字加了个“走之”,韩小辫儿也把研好的墨泼了1地。郑小鬼瞧在眼里毫没理睬,又着急忙慌地说:“5爷,赤色军近在咫尺,您还有闲心挥毫练字哪!” 马静元放下提斗:“哪里是练字,我是给保安队写牌子。亲翁,你真忠于蒋总裁的新生活运动,起这么大早锻炼身体!” 郑小鬼啼笑皆非地摇摇头,坐在太师椅上擦着汗说:“唉,你哪里知道,赤色军在半拉屯得势啦,把我看管起来了。” 马静元吃惊地问:“那你是怎样逃出来的?” “我用两个戒指买通了站岗的赵永财。亲翁,你快去收拾他们,替我报仇!” 马静元挠挠秃脑袋,咂着牙花子:“收拾他们谈何容易!前天,人家明目张胆地进了炮手村,限令单作舟3日之内缴械投降!他们不来收拾我,就谢天谢地了。” “5爷,你不要信以为真,他们只有3个人。” “谁说的?” 马静元摇着脑袋,似乎有些不信。 郑小鬼把赵永财的话当他说了,马静元皱着眉,背着手,在客厅里踱起来。 约摸有十几分钟光景,才对韩小辫儿说:“快去请单队长来。” 此刻,单作舟睡得正香。他梦见自己脱掉警官服,换上新西装,正挽着马静元的闺女入洞房。 “喂,单队长,单队长。” 韩小辫儿摇晃着单作舟的膀子喊。 单作舟闭着眼睛骂:“混帐王8蛋!人都喊散了,你陪着我入洞房啊!” 韩小辫儿乐啦:“您另请别人吧,我可不知道您的洞房在啥地方。” “鼻子下面有嘴,你打听打听吗!” 韩小辫儿急了:“快醒醒吧,5爷有急事正在等你。” 单作舟1听是马静元我他,1骨碌爬起来,边穿衣服边跟着往外走。 出门1看,天已大亮。 他走进马静元的客厅就问:“岳父,找我有事吗?” 马静元指指对面的太师椅,让单作舟坐下。然后说:“郑3爷刚从半拉屯逃出来。说是共军只有3个人,十来支枪。” 单作舟半信半疑地望着郑小鬼:“这是真的?” “撒谎我是婊子养的!” 马静元也接上说:“3天为限,今日到期。明早人家就要来受降!” 单作舟1拳砸在紫檀木8仙桌上:“他明早来受降,我今夜就出兵!” 黄昏日落,夜幕降临。 单作舟吃得酒足饭饱,跑来见马静元:“5爷······” 马静元1瞪眼,单作舟忙不迭声地改了口:“岳父,岳父。天色不早啦,您看······” 马静元站起身来,背着双手,慢慢地踱到窗前,他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1板1眼地说:“我们与赤色军,冰炭水火,誓不两立。总裁早有训示,宁可错杀1千,不准放走1个,明白吗?” 垂手而立的单作舟心领神会地答应着:“明白。” 马静元满意地点点头:“立即执行吧。” “是。” 单作舟还故意显示1下自己的尚武精神,双脚1碰,“咔”的1声,冲马静元敬个军礼,然后按着操典上规定的步伐,向后转,走出客厅。 他回到村西头的伪村公所,匆忙集合起保安队,按照马静元的原意,训了1番话,然后就杀气腾腾地出发了。 西北天际,乌云翻滚,远处还不时地响着隆隆的雷声,秋风在野地里吹得荒草刷刷直响。 敌人象1群急待寻食的饿狼1般从炮手村冲出来,顺着大道直扑半拉屯。 掌灯以后,敌人来到半拉屯外,单作舟下了停止前进的命令。他摇晃着圆枣脑袋走到队列前面,习惯地举起望远镜往屯子里1望,满目漆黑。 这时他才想起夜间不能使用望远镜,简直是多跳1举。赶忙放下望远镜,瞪圆了眼睛朝屯子里看去,仍然是黑乎乎的1片,既望不见灯光,也听不到狗叫。 他摘下军帽擦擦汗,解开胸前的纽扣,随手从皮套里拔出德国造的大镜面盒子枪,“嘎嘣”掰开机头,冲部下1挥,喊道:“往里冲!” 百十个敌人呼喇散开,排成扇面队形,冲进半拉屯。敌人1直冲到屯子中间,没遇到任何抵抗。 第337章 抢劫与被抢劫 单作舟趾高气扬,扭头对站在身旁的白大蜡说:“看来,郑小鬼真没撒谎,半拉屯的赤色军果然是兵微将寡,不堪1击,全他娘的吓跑了。” 白大蜡思索半晌,说:“可能是走漏了风声,人家早有防备了。” “防备个屁,郑小鬼1跑,赤色军就得慌神,还能在屯子里等着挨打吗?” 说完,他拿手电筒朝4周照1照,看见部下有的倚着墙吸烟,有的抱着枪打盹,还有的聚在1起闲聊。 聊什么呢?喝酒、赌钱、玩女人。 单作舟皱眉,眨眨眼,骂道:“你们的脑袋全是死木头疙瘩1不开窍!1天到晚光知道吃喝玩乐,躺在营房里养膘,还不赶快动手啊!” 部下1听,立时来了精神,各自去寻找猎物。 原来单作舟早就给他的部下立了规矩。 什么规矩呢?就是在出发打仗的时候,不论到什么地方,在什么场合,只要他喊1声赶快动手,他部下就能心领神会地开始行动,大4抢掠。 今天进了半拉屯,仍然如法炮制。 敌人在屯子里见门就进,遇屋就闯。昨天夜里守卡子门的高个瘦子和矮个胖子,闯进1间屋子里,翻箱、倒柜、拔锅、拆杭、砸缸、捅棚,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遍了,什么也没弄到手。 划根火柴1照,瞧见墙角截着1个麻袋,面鼓鼓囊囊,不知是装的什么东西。矮个胖子走到跟前,起来就往外走。 麻袋沉甸甸地没走出儿步就压得胖子满头冒里单汗。伸手摸摸,里面都是圆东西,个头不小啊!心里边冢密着,这到底是些啥东西呢? 是粮食,粮食没有这么大的粒儿。 是包袱,包袱没有这么沉。别挨冤枉累啦,赶快放下来瞧瞧吧。 “砰”把麻袋扔到地上,解开袋子口,伸进手去摸,粘糊糊,湿浦漉,抓出来才知道,麻袋里是烂倭瓜。 敌人折腾半宿,半拉屯只有郑小鬼的家遭了殃。 郑小鬼老婆坐在院子里哭天喊地地骂着:“这群千刀万别的畜啊!也没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呀!我的天哪!你们把我抢的精光,可让我怎么活呀!” 骂了1阵,敌人谁也没理她。该抢的还是抢,该拿的还是拿。 郑小鬼老婆赶忙爬起来,扭腰晃腚地来到单作舟跟前:“哎呀呀,我的单队长啊!白天,穷棒子们赶走我的车马,拉走我的粮食,夜里你们又来抄了我的家呀!” 单作舟紧抽1下鼻子:“谁抄了你的家!” 郑小鬼老婆说:“你的部下抄了我的家,拿走了我的单、夹、皮、棉、纱,还有猪羊鸡鸭,金银首饰1件也没剩啊!” 单作舟又故作惊讶地问:“是真的吗?” “单队长啊!我撒谎不得好死呀,来抄家的人都缺爹少娘,男盗女娼,断子绝孙呀!” 单作舟拿着电筒照1照,果然瞧见部下都有所获。 有的人拎着包袱,有的人夹着衣物。 单作舟对部下的行动很满意,他表面上却假惺惺地骂道:“他妈个巴子,全是混蛋。是谁下令叫你们动郑3爷家里的东西!啊!还不赶快送回去,到我的眼皮底下来显什么功劳,都他妈地滚!” 站在单作舟身旁的敌人1听,全都乐了。这几句话表明队长已然默许,连1件东西也不能往回送了。于是都各自拿着从郑小鬼家里抢来的东西悄悄溜走。 单作舟也骂骂咧咧地要溜,郑小鬼老婆“嗷”的1声蹿到他跟前,扯住后衣襟,撒泼打滚地又哭又减,“单队长啊!你可不能让我净身出户野,不起金西还给我,可叫我怎么活呼,我的天呀!” 单作舟越所心里越烦,他猛1转身,甩开郑小鬼老婆的手,气势汹汹地说,“我们是来打赤色革命军的,不是来给你看家护院的。这不是出大疾,你嚎的什么丧,真他娘的丧气。” 郑小鬼老婆又扑上去:“那咱就手拉着手,到马村长跟前去讲讲理。” “你爱找谁就找谁,单某恕不奉陪。” 单作舟随手把郑小鬼老婆溪到1边去,也扯开嗓子喊:“白大蜡。” “到。”白大蜡跑到跟前问道,“队长,您有什么吩附?” “集合队5,回炮手村!” 白大蜡是个小队长,今天正轮到他值星。 听单作舟1盼附,把哨子往嘴里1插,嘟嘟嘟,嘟嘟嘟,吹个不停。分散在屯子里的敌人听到哨子声,都跑来集合。 顿时,喊叫声、吵闹声、皮鞋声、脚步声同时响起,简直把个小小的半拉屯闹翻了天。 霎时之间,敌人集合完毕,白大蜡喊起口令,稍息立正,报数点名,然后就离开了半拉屯。 敌人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象1群饿狼。往回走啊,既无行列又无队形,好像1群猪。又好象帮助郑小鬼搬家。 敌人有的用枪挑着包袱,有的在胳肢窝里夹着缎子被,有的拎着肥母鸡,有的牵着老绵羊,还有的家伙披着1件貉绒大氅。 他们顺着通往炮手村的大道闹闹吵吵地往前拥着,早已把打仗的事情忘到9霄云外去了。 路上,敌人心里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想什么呢?回到炮手村怎样处理从郑小鬼家里弄来的东西,有些敌人边走边小声嘀咕着。 “嘿,这件滩羊皮袄全是小麦穗儿,拿到集上卖了,准能换来8两原浆烟土。” “喂,你摸摸这只母鸡多肥呀!沉甸甸的足有9斤重。回到营房宰了,用粉条善菇1微,连吃带喝汤,美极啦。” 又有1个人说啦:“这件貉绒大氅夜里当被,白天穿在身上,遇到识货的还能换来1个老婆。” “你呀,别做梦娶媳妇,尽想美事了。” 敌人在大道上走了1个多小时,来到离半拉电8里之遥的北甸子。1个个全都累得浑身冒汗,衣服发潮。 来的时候,每人背着1支步枪,1百多发子弹。如今身上又加了不少载,另外还牵着几只活物,加了不少累赘。 白大走在队5最后面,他累得汗珠子顺着腮帮子往下滚,背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他1想,再不停下歇1会儿,弟兄们都得拖垮了。 赶紧跑到前面去见单作舟:“报告队长,弟兄们累得够受,是不是应该歇1会了。” 单作舟端着手电朝4处照照,见周围全是开阔地,暗想,这地方1马平川,没有遮挡,无法隐蔽,赤色军决不能选择这样地形打埋伏。 便放心大胆地对白大蜡说:“就依你,就地休息。” 白大蜡赶紧冲后面喊:“停止前进,就地休息。” 敌人听到白大蜡的喊声,全都腿1软坐在大道上,几个有大烟瘾的,干脆就躺在大道上了。 正在这个当口,忽听左前方枪声骤起,犹如爆豆1般,子弹似疾风暴雨般地扫过来。 敌人遭到突然打击,顿时大乱,都在野地里东1头西1头地瞎扎。 单作舟知道中了埋伏,心里这个悔呀。 他就地1滚,卧倒在大道上,声嘶力竭地赋:“弟兄们不要乱跑,占据路沟就地还击!” 溃不成军的敌人听单作舟1喊,慌忙滚进大道两旁的路沟,仓促还击。 单作舟仄愣着耳朵1听,心里想,赤色军的火力很猛,哪里像郑小鬼所说的只有3个人啊!从枪声中判断最少也有1连人,说不定还要多得多。 越想越感到情况不妙,能不能是郑小鬼和赤色军暗中勾结,要把我单作舟当成1块肥肉吞掉!我呀,不能把手往蘑眼里塞,不能瞪着眼睛走窟窿桥,干脆往回撒。 单作舟拿定主意,悄悄地对白大蜡说:“今天碰上了硬钉子,我们栽了。留1个班做掩护,往回撤。” 白大蜡顺着路沟边往前爬边传达命令,敌人听到撤退命令,全撒开双腿,顺着路沟往炮手村方向跑下去。 留在后面担任掩护任务的1个班,也顾不得掩护人,全跟在敌人大队后面往回跑。敌人都怕当俘虏,为了加快逃跑的速度,把从郑小鬼家里抢来的东西全扔了,还有些人把子弹袋也丢在野地里。 大道上到处都是敌人遗弃的包袱、被褥、衣物。几只死里逃生的肥母鸡,扎煞着翅膀在野地里嘎嘎地乱飞,老绵羊咩咩地叫着往甸子里跑。 敌人跑到炮手村外,早已天亮,炊烟4起。 白大蜡回头1看,光溜溜的大道上连1个人影都没有,又呼哧呼哧跑到单作舟跟前,刚要开口,立时又愣住了。 只见单作舟的尊容大有改变,1夜的工夫腮帮子瘦了,眼眶子塌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好象蒙着1层灰土。 手电筒不见了,枪套也扯坏了,衣服上的纽扣还剩3个。 汗水顺着下颏往下滴嗒,在胸前留下1条1条的黑道子。 单作舟苦笑着望望白大蜡:“有事吗?”“报告队长,赤色军压根就没来追我们,白他妈的跑了半宿。” 单作舟摘下帽子在胸前扇几下,又瞧瞧上面的弹孔:“险哪,险哪,马上集合队5,清点人数。” “是。” 白大蜡立刻去集合队5,点兵数,又跑到单作舟面前来报告。 “阵亡4人,重伤8人。” “回去赶快补充上。” 第338章 打埋伏 “是!” “丢几支枪?” “9支。” “他妈的,又丢了9支枪!” 这9支枪把单作舟心疼得直跺脚,皱着眉头冲白大蜡1择手,让他带着队5进村。 单作舟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越想越感到不是滋味儿,不由得脱口骂道:“郑小鬼,回到村里我就去找你算帐。” 其实,单作舟真是冤枉了郑小鬼。因为郑小鬼逃进炮手村,当马静元说的那番话,句句是实言,1点投掺假,而他却上了赵永财的当。 原来尤林和郭长顺进炮手村,虽然没有强大的后盾,却也在暗中做了周密的部署。 他们离开半拉屯,锁子就带着两个年轻入,骑着马隐蔽到炮手村外的柳条通里,并故意闹得人喊马叫的,随后又放了两枪,结果真把敌人给迷惑住了。 他们从炮手村回来,尤林就想,要迅速发动群众,武装群众,进行自卫,防备敌人突然袭击,进行报复。 但是,武装群众要有枪支,赤手空拳是对付不了马静元和单作舟的。虽然在刚到半拉屯那天夜里缴获几支枪,但是与盘踞在炮手村的敌人比较,还是相差悬殊。 想弄到枪支,这可不是1件轻而易举的事,过去总是缴敌人的武器来武装自己,看来还得用这个办法来武装群众。 回到半拉屯,尤林就把长栓、锁子、铁牛等人找到1起,共同商量弄枪的事。 不料,铁牛忽然说出土匪头子老北风,在路过半拉屯的时候和郑小鬼暗中勾结的事,果然在郑小鬼家后院的井里起出来5支枪。 随后又来个欲擒故纵的招法,放走郑小鬼去勾结炮手村里的敌人,并决定在北甸子打伏击。 郑小鬼刚从半拉屯逃出不久,尤林和李长栓就动员群众,把不能随身携带的东西坚壁起来,然后带着乡亲们撒到屯子外边的野地里去隐蔽。 范海云、郭长顺、铁牛、锁子等人,等天1擦黑,就随着尤林到北甸子的土楞子后面理伏好,约摸在敢人去半拉屯时,没理他,等他们回来,尝了个伏击的滋味。 在北甸子打了胜仗,半拉屯的乡亲们都欢天喜地地回来了。 后半晌午,尤林又召集范海云、郭长顺、李长栓、锁子等人研究组建民兵的事,并推选锁子做了民兵队长。会议结束的时候,李广明说:“北甸子伏击战我们打胜了,既缴了枪也锻炼了人,大家可不能乐糊涂了,马静元是只老狐狸,有人有枪有实力。这回吃了大亏,岂能善罢甘休?大家千万要提高警惕呀!” 散会后,就开始选拔民兵,发放枪支弹药。被选上民兵的小伙子都乐得合不上嘴。 铁牛拿着在北甸子缴来的38式说:“嘿,咱庄稼人手里有了这玩艺,就敢和马静元较量较量了。” 赵永财说:“别急呀,你没听广明讲嘛,他敢来报复,咱们再抽冷子给他1家伙,弄好了说不定能把他们那百十多人包了渣。” 2人正说着,尤林走过来了,他对民兵们说:“大家别光摆弄枪啊!得抓紧时间训练。” 锁子说:“我们都是拿镰刀、撸锄杠的谁领着练哪?” 尤林1指:“那不是你们的老师吗?” 大家扭头1看,是范海云和郭长顺。 锁子1拍大腿说:“对呀!” 立即跑到2人跟前,敬个礼,说:“快教教我们吧。” 范海云说:“你先把民兵带到场院里去,咱们先练练瞄准射击!” 训练开始了,场院里到处都响着“卧倒”、“预备放”的口令声,直到掌灯时分,锁子才下令休息。 范海云和郭长顺说笑着朝李长栓家里走来,离李长栓家已经不远了,忽听前面响着嚓嚓的脚步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拾眼望望,看见两个人影,1前1后地拉开距离,朝自己这边志来。 来到跟前才看清楚,前面走着的是1个头上包着毛巾的人,后面是民兵小虎子。只见他警惕地端着步枪,好像押送犯人1样,1直奔向李长栓家的大门走去。 范海云叫道:“小虎子。” 小虎子1愣,停下来望望范海云,用枪口指着走在前面的人说:“她从炮手村来,说是走亲戚,谁知是真是假。我看好像是马静元派来的奸细,押回来让你们审问审问。” 范海云说:“哪里有那么多的奸细呀。”说着便走到那人跟前,仔细1看,惊讶地叫道,“云秀,原来是你呀!” 头上包着毛巾的人也吃惊地说:“你们都在这里呀。” 范海云说:“都在这里。” “快,领我去见尤林同志。马静元今夜又要来袭击半拉屯!” 姜云秀为何要贪黑冒险来到半拉屯,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原来单作舟在北甸子遭到伏击,逃进炮手村以后,便垂头丧气地朝马静元的宅院走来。穿过甬道,登上台阶,正要拾腿迈进客厅的时候,忽听马静元说:“赤色军得寸进尺,穷小子异想天开。这次单作舟突袭半拉屯,就是给他们1些厉害尝尝。” 单作舟听完这番话,露出1丝苦笑,心里暗说:“我险些送了命,他还坐在客厅里瞎吹哪!” 唾沫横飞的马静元手舞足蹈说得正欢,猛1拾头,看见衣冠不整的单作舟走进来,心里“咯噔”1下,料到情况不妙,脸上的笑容1扫而光。 愣怔半响,说:“作舟,你回来了?” 单作舟好象没听见1样,直接走到楠木条案跟前,抓下帽子狠劲1摔,捧起景德镇的青花细瓷壶,对着壶嘴咕噜噜喝了1阵,无精打采地坐在太师椅上,两道恶狠狠的目光,牢牢地盯在郑小鬼的脸上。 郑小鬼吓得急忙站起身,扭回头,踱到山墙跟前,假意观赏着墙上悬挂的郑板桥墨竹中堂。 马静元察颜观色,轻声向道:“作舟,看样子你是受了挫折?” 单作舟1拍椅子背,又狠狠地朝郑小鬼瞪1眼:“哼!在北旬子中了埋伏,连死带伤十几个。” 马静元吃惊地间:“丢枪没有?” “丢了9支。” “啊?丢了9支?” 这9支枪简直象挖了马静元的心肝肺,浑身颤抖着说:“赤色军里究竟有多少人,致在北甸子打伏击?” 单作舟摇晃着枣核脑袋:“不知道。” “没看见人吗?” “别说人,连个影儿也没看见。” “进没进半拉屯?” “进去了!屯子里黑漆漆,静悄悄连1个人也看不到。开始搜索,才知道那些穷鬼们早有准备。不但人走屋空,连1只牲口都没留。我怕夜长梦多,发生意外,赶紧往回撒。不料走到北甸子我怕被人家1口吞掉,就边打边撤。他妈的,这仗打的糊涂,窝囊,憋气,丢人!” 马静元听单作舟讲完,也朝郑小鬼警1眼。 偏巧,郑小鬼刚扭过头来,他的目光和马静元的目光相遇,不由张红了脸,低下了头,手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暗自琢磨:“单作舟在北甸子吃了败仗,看样子要拿我撒气。我呀,不能艇着埃打。” 想到这里他赶忙抬起头冲马静元嫩牙1乐:“5爷,布疑阵,打埋伏,这是赤色军惯用的手段,不足为怪。我估计,可能是单队长带兵出村的时候,走漏了消息。不然,怎能造成这么重大的损失?” 马静元1听,觉得郑小鬼的话却也有些道理:“唉,兵不厌诈,胜败乃是常事。我是这样想,赤色军敢在北甸子打伏击,其中必有高人哪!” 于是又扭头冲站在门旁的韩小辫儿说:“光宗,你去把维持会的聂会长请来。” 韩小辩儿答应1声,就颠着碎步去找维持会长聂铁嘴。 聂铁嘴名叫聂洪儒,由于职业的关系,给他养成了能言善辩的习惯,因此,人们送他个绰号聂铁嘴。此人,在炮手村里常以小诸葛自居。 日本人投降不久,马静元就把他拾出来当了维持会长,从此,聂铁嘴便投在马静元的门下做了帮凶。 昨天夜里,他躺在炕上吞云吐雾地抽了半宿大烟,鸡叫的时候才进入梦乡。 韩小辫儿走进屋里1看,他还在蒙头大睡,心里骂道:“这老兔崽子真会享福,日头照腚了还不起来。”便伸手狱开被角,叫道:“喂,聂铁嘴,聂铁嘴······” 聂铁嘴睁开1只眼,也没看清楚是谁,就含糊不清地问:“你是谁,敢叫我聂铁嘴?” 韩小辫儿慌忙改口说:“我问你喝不喝水!” “不喝,不喝。” 聂铁嘴说完,翻个身又呼呼睡了。 韩小辫儿急了,1弯腰,嘴贴在聂铁嘴的耳边喊:“聂会长!” 聂铁嘴以为是拉空袭警报,再也无法睡了,揉揉眼晴,看清楚是韩小辫儿,脸上有了笑容:“噢······我当是谁,原来是韩大管家呀!” 韩小辫儿说:“聂会长,天色不早,您快起来吧。” 聂铁嘴伸伸懒腰,打个哈欠,慢慢爬起来,披上衣服,提上裤子,1边找鞋1边问:“你飞签火票地来叫我,有啥急事呀?” “没有急事能大老远地跑来找你?” 聂铁嘴眨巴着眼睛问:“找我有何事体?” 韩小辫儿摇摇头:“谁知道啥事,我只是给5爷跑腿学舌。” 聂铁嘴忙不选声地答应着:“好好,你先走1步,我随后就到。” 第339章 铁嘴问断 他说完,匆匆忙忙洗脸嗽口,穿上湖绉大褂,边系纽扣边朝外走。 走在路上,心里乱猜,马静元到底有什么事呢? 韩小辫儿来的很匆忙,看样子是有急事。到了那里,我得察颜观色,见机而行。 聂铁嘴来到马宅,走进客厅,搭眼1看,瞧马静元正在焦虑不安地来回骇着。暗想,恐怕他又有事相求,不是爻卦就是问卜,但是猜不透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我呀,先得投石问路,然后放弦撒钩。 聂铁嘴拿定主意,摇头晃脑地摸着嘴边那几根稀拉拉黄焦焦的胡子,撇着腔调说:“5爷,您大清早找我,不知有何见教?” 马静元闪动着殷切的目光,说:“鸡毛蒜皮的事,怎敢劳动你的大驾。” 聂铁嘴双手抱拳,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还望5爷多多赐教。” 马静元1指对面的太师椅,示意让聂铁嘴坐下,然后开门见地说:“夜里,保安队在北甸子中了赤色军的埋伏,损失不小啊,我想······那车色军里面必有高人,不然,怎敢如此猖獗。今天请你来帮我斟酌斟酌,下步棋怎样走法。是跳马,是出车,听听你的高见。” 聂铁嘴听罢,压不住心里的高兴,马静元果然有事相求,他脸上立时露出得意的神色。 “原来是这么1档子事呀!” 马静元说:“丢了9支枪,这可不是1件小事。” 聂铁嘴1扬眉:“5爷,棋错1步就要全盘皆输啊!” 马静元早已急不可待:“洪儒,在大敌当前的节骨眼儿上,怎能还背那些之乎者也的5经4书。再说我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就欢喜快刀斩乱燕,卤水点豆腐。” 聂铁嘴1见正是火候,便胸有成竹地说:“赤色军里面确有高人,不然决不敢冒险打伏击。5爷所料与聂某不谋而合。” 马静元连连点着头说:“不错,不错,这次去半拉屯,我们失策了。” “是呀!”聂铁嘴捻着胡子,放慢腔调,“保安队去半拉屯,正中了赤色军之计。等我们人困马艺往回返,人家突然1击,我军毫无准备,岂有不败之理。” 马静元咂咂嘴,眨眨眼,连声称赞:“讲得有理,讲得有理。” 聂铁嘴更加得意洋洋:“据我推算,共军兵力不多赤色军兵力不多,怎敢冒这样大险?这叫做虚张声势!” 坐在1旁愁眉苦脸的郑小鬼,听聂铁嘴说完,如释重负1般,立刻露出笑容,1捋袖子,竖起拇指,费不绝口地说:“景会长果然是神机妙算的小诸葛。” 郑小鬼这句话更把聂铁嘴摔得晕头转向,随后就像决堤洪水似的,滔滔不绝地从嘴里流出来:“赤色军如果兵多,定要乘胜追击,1举夺下炮手村。正因为兵力不足,他们才要设埋伏,施巧计。我算定赤色军在北甸子得胜之后,回到半拉屯1定大摆酒宴,篇赏3军。今夜聂某略施小计,定叫共军身陷重围,插翅难飞。” 马静元听罢聂铁嘴这番话,如获至宝,赶紧躬身施礼,亮出3顾茅庐的样子:“不知先生有何妙策,马某当面请教。” 聂铁嘴也摆出隆中对策的神态:“5爷,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今夜连续出兵,再次包围半拉屯,只此1战,可定安危。” 马静元把拇指往聂铁嘴眼前1触:“妙啊!妙!诸葛亮若是还活着,你2人就并驾齐驱了,哈哈······” 郑小鬼也见缝插针,连声恭维:“对对,聂会长果真是肉体凡胎的活神仙。” 聂铁嘴感到很刺耳,刷地板起脸,朝郑小鬼瞪1眼。郑小鬼见势不妙,慌忙改口说:“聂会长是仙风道骨,料事如神哪!哈哈······” 聂铁嘴的话,犹如给马静元打上1针强心剂,使他又鼓足勇气,提起精神,扭头对单作舟说:“劳碌1夜,你已熬得精疲力尽,赶快回去睡上1觉,养足精神,天1整黑就带兵出村,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包围半拉屯。” 聂铁嘴也插口补充道:“在兵法上,这叫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单作舟早已有些不耐烦,他朝聂铁嘴白了1眼,站起身朝外走去,跨出门槛,低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 单作舟走后,马静元又微笑着对聂铁嘴说:“洪儒兄,单作舟的森林警察队,已经改头换面,另悬招牌。你的维持会是不是也应该及早收摊了。” 聂铁嘴1愣,心想,马静元这小子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呀。又听马静元接着说:“9·18那咱,就是因为行动迟缓,没抓到实力,我们才弄了个芝麻官儿。这次可不能袖手旁观,坐失良机了。我打算以单作舟的森林警察队为基础,然后逐渐扩充,如果凑上2千人,等国军到了,就能编成1个师。眼下正在用人之际,你处理完了善后,就到我这儿来当参谋长,可算是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聂铁嘴的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受宠若惊地说:“聂某才疏学浅,恐难胜任。稍有不慎就会贻误军机,倘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哈哈·······”马静元踱到聂铁嘴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洪儒,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就这么决定了。” 说罢,又回到太师椅上坐下。聂铁嘴沉思1会儿,笑着说:“既然5爷瞧得起我,洪儒不妨试上1试。”“还试什么,眼下正等着用人,不必择什么黄道吉日了,明天你就走马上任吧。” 聂铁嘴站起身,冲马静元抱拳当胸,说:“遵命,遵命。” 马静元望着聂铁嘴走出客厅,心里想,他既能算卦又会用兵,能随侍左右,也算多了1条臂膀。想罢,又对韩小辫儿说:“光宗,你到醉仙居去订3桌上等酒席,明天给单队长庆功。” 韩小辫儿遵照马静元的吩咐,来到客厅外面的合阶上,扯开嗓子喊:“2柱!” 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小长工董2柱,听到喊声,便直起腰望着韩小辫儿。 韩小辫儿1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董2柱撂下手中的小镰刀,来到台阶前,仰着头说:“反正推碾子不拉磨,干1不千2。” 韩小辫儿说:“看你呆头呆脑的,可不缺心眼儿。” 蓝2柱说:“大管家你别罗嗦工!有哈话就快说吧。” 韩小辩儿说:“到醉仙居去1趋,告诉他们明天给预备3桌上等酒席。” 董2柱眨着眼睛想了1下,问道:“是东家要办喜事?” “咳,兵荒马乱的办啥喜事,预备明天给单队长庆功。” 董2柱楞呵呵地说:“单队长不是在北甸子打了败仗吗,还庆什么功?” 韩小辫儿弯下腰,把嘴凑到2柱耳边,诡谲地说:“别看在北甸子打了败仗,今晚上就能来1个败中取胜!” “啥叫败中取胜?” 韩小辫儿急得1跺脚:“咳!别乱打听了,快去吧。” “到醉仙居怎么说?” 对账房说:“预备3桌上等酒席,别误了,明天急用!” 董2柱再也没问什么,转身朝外走。他走到大门外,听大柳树上的麻雀脚唧喳喳叫得正欢,连忙从腰里掏出弹弓,瞄准树梢“啪”的射了1下,树上的麻雀立刻不叫了。 2柱慢慢悠悠地走出巷口,顺着大道直奔正东。他1边走,1边用脚踢着路上的小土块,忽听迎面有人问:“2柱,你干啥去?” 2柱拾头1看,是姜大叔牵着两匹马站在自已面前,便说:“韩小辫儿打发我到醉仙居订3桌上等酒席。” “准是马静元又要请客。” 2柱摇着头说:“不是请客。” “办喜事?” 2柱又摇摇头。 姜大叔问:“那他到底要干啥?” “要给单作舟庆功。” “哼,打了败仗还庆功?” 2柱朝4处看来人1眼,说:“听韩小辫儿讲,今夜单作舟要来个败中取胜!” “啥叫败中取胜?” “我也不明白,可是再往下问,韩小辫儿就不说了。” 姜大叔再也没往下问,挥挥手让2柱快走,然后他也牵着性口回到马家大院。 他走在路上,心里琢磨,“败中取胜”的含意。 进了院子把两需马拴在槽头上,磨回身进了东下屋长工房,仰面朝天躺在炕上,眼望着房笆,心里还在想着败中取胜”这件事。 他猛然想到败中取胜,能不能又是马静元要出兵袭击半拉屯!想到这里他哎呀1声,暗说:“这可是件大事,同志们没有防备,准得吃亏。” 赶紧起身回家去和闺女商量对策。姜大叔1进家门,看见闺女云秀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棉衣。心想,从打老伴死后,家中1切都靠闺女操持,真不容易呀。只盼着沈大柱早些回来,赶紧给他们张罗着完婚,不但自己了却1桩心事,死在9泉之下的老伴也能瞑目了。到那时剩我1个人无牵无挂,干脆拔锅挑灶去走海角天涯了。 姜云秀见爹回来了,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道:“爹,今天咋回来这么早?” 姜大叔就把马静元预订酒席,给单作舟庆功的事当着闺女说了。 姜云秀听爹讲完,低下头默默沉思1阵,说道:“看样子,他们今天又要去半拉屯。” 第340章 姜家来人 姜大叔说道:“我也是这么想,敌人抽冷子去,怕同志们没有防备。” 姜云秀说:“从打尤林他们下山之后,咱就再也没见面,谁能知道他们的准确安身落脚之地呀。” 姜大叔说:“肯定是在半拉屯,听说他们在3天前还来过1次,说是代表抗日政府来受降。昨晚上又在北甸子打了伏击,我看现在不光是尤林他们3个人,准是老海也带着人回来了。” 姜云秀说:“咱爷俩儿想到1块儿去了,今夜敌人到半拉屯去,当不了和上次1样,丢盔卸甲,大败而回。” 姜大叔说:“万1咱的队5没防备呢?” 姜云秀咬着下唇想了1下,说:“我到半拉屯去1趟。” “这倒是个办法。” 姜大叔望着窗外的天色,接着说:“你在天黑以前1定要赶到半拉屯。” 姜云秀急忙穿好衣裳,还在头上包上1条毛巾,便跟着姜大叔朝东卡子门走来。 离老远就望见卡子门附近,闹闹哄哄地围着1些人。来到跟前1打听,原来是敌人早已关了卡子门,1些进村走亲戚的农民,卖土产的小贩都被关在卡子门里,1个个急得团团转。 卡子门外也有些要进村的人也是急得直磋脚。守卡子门的敌人,端着步枪,挺着刺刀不住声地嚷着:“有家的回家,没家的住店,无处投奔的就在路旁腾1宿。今天4点钟关卡子门,天1黑就戒严,快走开吧。” 姜大叔见此光景心里有些焦急,拾头1看红日偏西。掌灯之前云秀得赶到半拉屯,急得不知怎么好。 这时云秀扯扯他的衣襟,低声说:“爹,赶快另想主意吧。” 姜大叔默默地点1下头,随着云秀转身往回走。他们来到十字街,迎着2柱。 2柱看见姜大叔,忙打声招呼。1斜眼又看见姜云秀,便问道:“云秀姐,你这是干啥去?” 姜大叔忙搭上话:“你云秀姐的老姨病了,她要出村去送药,谁料到这么早就关了卡子门。” 2柱说:“响午我从醉仙居回来,就听单作舟在客厅里大吵大嚷着说,不能走漏消息,4点钟关卡子门,天1擦黑就出发,不知又要出去干什么!” 姜云秀焦急地说:“这事与咱没关系。我老姨病得很重,你能不能想法。把我送到村外!” 2柱皱皱眉,转转眼珠儿说:“能把你送出去。” 云秀看了姜大叔1眼,示意告别。姜大叔悄声说:“你姨病重没人侍候,你就别回来了。说不定哪天我也离开这个家。” 姜云秀会意地点点头,然后就限着2柱朝村西的江边走去。远远地望见码头上拢着几只小船。 到跟前,2柱指着1只最小的尖嘴船说:“快上去吧。” 姜云秀紧走几步,跳上小船。2柱忙解开缆绳,纵身上船,操起双浆,划船离岸。 小船顺流而下,约摸有半个小时便划进3里之外的柳条通。 船靠了岸,姜云秀和2柱告别几句,就沿着柳条通里的小路朝半拉屯走来。 姜云秀来到半拉屯外的时候,早已日落天黑,繁星满天。 夜风吹得庄稼叶子刷啦啦直响。她虽然来过半拉屯,可是除了李长栓再也找不到1个熟人了,只好先扑奔李长栓家。 云秀正顺着大道匆匆地往前走着,忽听有人喊道:“站住。” 姜云秀忙收住脚步,接着又听得刷啦1声,从路旁庄稼棵子里钻出1个人,端着步枪,厉声喝问:“你从什么地方来? ”“炮手村。” “到什么地方去?” “半拉屯。” “来半拉屯做什么?” “找人。” “找谁?” “李长栓。” “找他有什么事?” “走亲戚。” 这时又听背后有人搭腔:“小虎子我在这里放哨,你把她送到屯里去。可要好好审问审问,说不定是马静元派来的奸细。” 小虎子“嗯”了1声就押着姜云秀进了屯子。 不料在李长栓家的大门外,遇见范海云和郭长顺。 范海云和郭长顺忙把姜云秀引到屋里,尤林也很惊讶,忙问:“就是你1个人吗?” 姜云秀点点头说:“单作舟今天又带人来袭击半拉屯,我爹怕你们吃亏,打发我来送个信,让你们防备1下。” 尤林1听,立时皱起眉头,双手招腰,望着窗外出了1会儿神,说道:“乡亲们都施儿带女的,黑灯瞎火往外撤怕是来不及了。” 蹲在墙角的李长栓说:“该咋办就咋办,你下令吧。” 范海云说:“我们要和半拉屯的乡亲同舟共济,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郭长顺也说:“我们也不能坐在屋里等死,干脆和他们打。” 尤林沉默1阵,果断地说:“对,我们是人民子弟兵,不能丢下半拉屯的乡亲不管。你们马上通知锁子,集合民兵!” 范海云出去不久,锁子便把民兵集合起来。正在尤林动员布置的时候,屯外响起激烈的枪声。刀光剑影松江岸,血雨腥风半拉屯。 锁子集合起民兵,尤林也赶到了。 他们把民兵编成3个战斗组,范海云带1个战斗组去守南屯口,郭长顺带1个战斗组去守北屯口,尤林亲自带1个战斗组做预备队,以便随时接应。 尤林知道自己肩上担子很重。因为这是孤军作战,而且又陷入重围,可不能拿着全屯人的性命当儿戏。在各战斗小组出发之前,尤林简短扼要地说:“同志们,担子再重,我们也要担起来,决不能让马静元轻而易举地攻占半拉屯。哪怕是只剩下1个人,也不能在敌人面前放下武器,也不能在敌人面前屈膝求饶······” 刚说到这里,尤林的话就被枪声打断了。 子弹呼啸着从头上飞过去,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范海云带着1个战斗小组来到南屯口,立刻抢占有利地形,迎击敌人。 枪声逐渐微烈起来,范海云来到每个人的身边嘱附着说:“你们初次上阵,要镇静,莫惊慌。千万记住,敌人枪声1停就要冲锋了,1定要顶住!” 枪声疏落不久,从远处传来敌人的喊声:“往里冲啊!” 随着喊叫声,只见十几条人影从大道两旁飞快地扑过来。待敌人接近屯口,范海云猛然大吼1声:“打!”民兵们1齐开火,冲在前面的敌人倒下了,后面的立刻缩回去。 范海云擦着地皮望望,不见了敌人的影子,低声命令道:“停止射击。” 过了1会儿,敌人枪声又响起来。 这次是在1挺至把子机枪掩护下,顺着路沟朝前摸来,妄想1举冲进屯子。 范海云了解到敌人意图之后,便绕到侧翼,趴在1座土堆后面朝敌人莲打几枪,立即把敌人火力吸引过来。 锁子见敌人火力转移了,也迅速开火射击,敌人又被打倒两个。其余的敌人误以为遭到夹击,不敢再往前冲了,又被迫撤回去。 北屯口也打得很激烈。 郭长顺带着铁牛等人伏在1堵王墙后面,1连打退敌人3次冲锋。在机枪掩护下敌人又发起第4次冲锋,铁牛打了几枪,探头1看。 忽然,望见大榆树附近火光1闪,他觉得肩头发热,伸手1摸粘糊糊的,知道是挂花了,但是他怕影响斗志,没敢声张,从小褂的左襟上扯下块布,1头用牙咬着,1头用手缠着,总算勉强包扎上了。 这时他看见敌人又冲到土墙跟前,连忙摸起枪继续射击。伏在土墙拐角的郭长顺,挥动着手中的盒子枪,把冲到面前的敌人逼回去,这次冲锋又宣告失败。 可是正在南屯口指挥敌人进攻的单作舟,满以为凭借优势兵力,能1鼓作气占据半拉屯,万没料到又在这里碰上了1颗硬钉子。 半拉屯虽小,却也有1里方圆。 单作舟从南屯口绕到北屯口,早已累得满头冒汗,直喘粗气。他在北屯口找到白大蜡,问道:“这边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白大蜡哭咧咧地说:“连冲4次均未成功,死伤十几个弟兄。” 单作舟气急败坏地说:“全都是饭桶、草包。继续往里冲,拂晓之前1定要拿下半拉屯。” 白大蜡战战兢兢地说:“人家在暗处,咱在明处,越冲伤亡越大。” 单作舟摸着下颏思索1阵:“嗯,你说的挺合乎情理,往下传令不要硬冲了。先缩紧包围,天明以后集中火力把他们1网打尽。” 枪声不响了。 匪徒们象张开1面大网似的把半拉屯罩在天色发白了,单作舟精神陡增,又命令敌人开始攻击。 枪声从4面8方同时响起。 尤林从枪声中判断,知道敌人已改变战术,想迫使我们顾此失彼无法接应,便对锁子说:“单作舟已经放弃重点突破的念头,妄想来个4面开花,分散我们的火力,然后将我们置于死地,你去通知郭长顺他们撤回来。” 锁子1愣,尤林又接着说:“不撤回来,我们就有被敌人分割吃掉的危险。郑小鬼家里院子大,围墙高,还存着很多粮食,守几天没有问题,然后再设法突围。” 锁子会意地点点头,提着枪走了。 尤林也急速来到南屯口,通知范海云往回撤。 郭长顺和范海云带着人撤回来了,他们关起大门,占据制高点,做好固守的准备。 尤林向同志们传达要注意节省子弹,敌人不登上墙头或攻进院里就不准放枪。这样1来,倒把敌人给迷惑住了,单作舟听屯子里没有枪声,静得可怕,不敢往里硬冲了,只命令敌人悄悄地往里摸。 第341章 震天往事 敌人摸进屯子,直到郑小鬼的院墙外面也没遇到抵抗。于是,就壮起胆子来到大门外面,只见两扇大门关得很严,墙头上也没有人影。 单作舟就命令匪徒用枪托砸大门,两个匪徒跑过来,对准大门中间狠狠砸几下,大门仍然紧紧地关着,没能砸开。 单作舟退到1座碾房里,抬头打量着郑小鬼家的院墙,足有8尺多高,1时半响不易改破,急得他团团乱转,1筹莫展。 这时,白大蜡跑过来说:“队长,我把两挺机枪都对着大门架好了,这次不攻进院子,我不姓白。” 单作舟骂道:“攻不进去,你他妈也别想活着离开半拉屯。” 白大蜡说:“队长,你就放心吧,我攻不进院子,就在这里出殡!” 单作舟满意地点点头。 白大蜡命令两挺机枪同时开火,打到太阳升起很高,郑小鬼家的大门被子弹穿得像网眼1般,仍然没攻开。 白大蜡急了,又调来两挺机枪,吼叫着说:“加强火力,连续射击!” 在敌人打得正起劲儿的时候,西南方向突然枪声大作,单作舟惶恐地想道:莫非赤色军真的来了大队人马?他侧耳细听,枪声越响越近,子弹呼啸着飞过头顶。 单作舟越发地感到情况不妙,赤色军来个里应外合,把我们夹在当中,又得吃个大亏。3十6计,走为上策,还是趁早收兵吧,便果断地下了撤退命令。 守在郑小鬼家里的民兵们,看见敌人突然撤走,也迷惑不解,感到奇怪。 尤林望着敌人离开屯子,但是仍然不敢敞开大门。还动员民兵们提高警惕,不要麻痹大意,中了敌人的诡计。 正在大家关门固守的时候,从屯外走来两个人,待那两个人渐渐来到跟前。 尤林,范海云和郭长顺真是又惊又喜。 尤林连忙喊道:“老许回来了,快去开大门。” 郑小鬼家的大门敞开了,许天寿和3个久别的战友紧紧抱在1起,他们肚子里都有干言万语,1时之闻,又不知从何说起,眼睛里都流出激动的热泪。 过了1会儿,尤林才问道:“老许,你找到队5没有?” 许天寿立即把离开密营以后的经过详细地当大家说了出来。原来许天寿离开石门山密营以后便横跨张广才岭,钻进漫无边际的原始森林去寻找队5。 他历尽艰险,终于在抗日战争胜利之前找到了石门山抗日支队。 过了不久,日本人就宣布无条件投降。队长鲁城率领石门山支队迅速收复了县城。这时总司令已派出十万干部挺进东北,有1部分同志来到了这座刚刚被我军收复的县城。 许天寿便和县里委派的区长沈震天回到炮手村1带来开辟工作,并决定先到石门山密营找到尤林等人。当他们到石门山的时候,尤林等人早已离开密营。 昨天夜里沈震天和许天寿悄悄进了炮手村,摸进姜海峰老汉的家里,才知道尤林 等人的下落。同时姜海蜂老汉又告诉他们,单作舟带着人正在攻打半拉屯。 2人吃过饭,已天近午夜,便告别姜海峰老汉,匆匆朝半立屯赶来。1出炮手村就听半拉屯方向枪声激烈。 沈震天对许:“听枪声敌人是包围了屯子,但是还没攻进去。如果敌人攻进去,枪声就不会这样激烈了。” 沈震天和许天寿顺着小路朝前猛赶,天1放亮,他们来到半拉屯外1看,果然敌人还围着屯子。 沈震:“开枪!” 许天寿1愣,忙问道:“我们两个人能解半拉屯之围吗?” 沈震道:“虽然解决不了半拉屯之围,却也能迷惑住敌人,迫使他们撒回炮手村。” 许天寿似乎有些不相信,沈震道:“日本人1倒,他们这帮政治土匪妄想拉起队5投靠老蒋,但是老蒋的队51时之间还不能到达,我们的8路军已进入东北,抗日联军已金部下山,敌人摸不清我们的底细,为了保存实力,很可能要撤回炮手村,固守待援。” 许:“谁能来援助他们呀!” 沈震天笑道:“等待老蒋呀。” 许天寿明白了沈震天的意图,在靠近屯边不远的1片树丛里,朝屯子里连开数枪。 枪声1响,单作舟真的慌了手脚,匆忙下令撤回炮手村。 许完这段经过,才向3人介绍说:“这就是县里派来的区长沈震天同志。” 尤林握着沈震天的手,望着沈震天的脸,左瞧右看,惊讶地说:“云秀,快看看是谁回来了。” 姜云秀从院里跑出来1看,也立时愣住了,这不正是自己昼夜思念的大柱哥哥吗,他到底活着回来了。刚要开口,沈震道:“我知道你在这里。” 姜云秀眼含热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震:“昨天夜里我们进了炮手村。” “看见我爹了吗?” “看见了,大叔把炮手村和这里的情况都当我们说了。” 姜云秀意味深长电说:“我们熬到了胜利,你又活着回来了,这是我前几天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沈震:“我们不是熬到了胜利,是用牺性流血争取来的胜利,我刚离家的时侯并没想到这些,可是到了部队里,经过党的培养教育,终于使我明白了这1点······” 沈震天祖籍山东,有1年闹荒旱,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沈震天的爷爷沈洪福带着1家老小闯了关东,来到松花江东岸的炮手村落了脚。 自古来官向官,吏向吏,财主结交富户,穷人见穷人也格外亲热。穷乡邻们帮助沈家搭起1座小窝棚,然后又到大财主马清田家帮他租来3响地。 从此,沈家老小就披星戴月,昼夜奔忙。足足忙了1年把粮食收回家里,可是交完租粮所剩不多了,还不足1年的口粮。 沈洪福1想,粮食不足还能掺些野菜度命,到来年再开些荒地,往后也就不愁吃穿了。不料第2年春天种籽刚埋在地里,小苗还没破土,却闹起瘟疫,炮手村里除了马家之外几乎家家都有病人。 沈家的人全病倒了,只有沈洪福还能下地干活,粮食早已空了,家里人两天没吃东西。 第3天马府的管家来了,他进门就说:“沈老头儿,你家里的粮食吃光了吧?” 沈洪福1听,好像被人在心上扎了1刀。 从打来到这里安家落户那天起,沈洪福就知道马家的为人。今日突然打发管家登门,想必要在自已身上打什么主意,本想顶撞几句,猛1转念感到不妥,在炮手村1带,马府可不是寻常人家,有权有势,1手遮天,俺可惹不得,于是说道:“如今青黄不接,瘟疫流行,谁家也不富裕呀!” 马府管家1听,尖声细气地说:“沈老头儿,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穷苦人家虽然断了粮食,马府仍是粮满仓,谷满囤哪!若不信你就亲自登门去看1看。” 沈洪福说:“不用去看,我都相信。可他粮食再多,又碍着我沈家什么事呀!” 马府管家发出1阵狂笑:“哈哈······实话对你说吧,如今马老太爷辞官不做,告老还乡,吃斋念佛,乐善好施。今早,他老人家听说乡亲们断了口粮,心里非常难过,都没顾得洗手焚香,就把我叫进佛堂商量开仓借粮的事儿。你家里若揭不开锅只管言语1声,拿着口袋跟着我去马府背粮食。” 沈洪福冷笑着说:“马老太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家里不缺粮食。” 马府管家提提衣袖,1只脚蹬着炕沿,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缺粮食?你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刚踏进你的家门我就看得很清楚,除了锅台上那半盆米汤再也找不出1滴浑水了。瞧,杭上躺着的都是你的妻儿老小,连心骨肉,能忍心看着他们往土里钻吗!有咽气的,在临终之前也该叫他们吃顿饱饭哪!” 沈洪福眼望着病倒在炕上的亲人,心如刀割,泪水在眼里转了几转,又咬着牙咽回肚里。他如道借了马家的粮食就是背上1笔阁王债,躺在棺材里也还不清啊! 正在这时,刚南懂事的孙子大柱喊着要吃的。沈洪福听到孙子的喊声心里1酸,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急忙用袖头按了几下,默默地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只要人丁兴旺,儿孙满堂,不愁还不清马家的债。” 1狠心跟着马府管家去背回8斗高梁。 为了还债,第2年1开春沈洪福就到马家去当长工。 年复1年,日复1日,直到这个劳累终生的老人躺进棺材,也没还清马家的债。 沈洪福死了,儿子沈全清又去马家上工,替父还债。 沈全清在马家当了十年长工,大柱也长到了十4岁。 这年马家又大兴土木,扩建宅地。上梁那天,沈全清1失神从房梁上摔下来,连吐几口鲜血,抬进家门就断了气。 为了埋葬死人,老长工姜海峰大叔领着大柱来到刚刚主持家务的马静元面前,好说歹说才拿出几块银元盛殓了死人。 死人刚入土,债主逼上门。 第342章 大柱 大柱含着眼泪,搀着泣不成声的妈妈,背着不满3岁的弟弟2柱从江边野坟地里回来,不料马府的新任管家韩小辫儿却前脚接着后脚走进大门。 他怕殃气打着,没敢进到屋里,站在院子当中用手捂着鼻子,拿腔捏调地说:“全清家里的,东家打发我来向你言语1声。人死债不烂,你儿子也不小了,不能光蹲在家里吃闲饭,快打发他上工去。” 大柱妈说:“孩子太小啊!” 韩小辉儿冷笑着说:“可以给东家放性口吗!1来能替父还债,2来能养家糊口。” 大柱妈无奈,只好打发孩子去马静元家里当了长工。 波未平,1波又起。 大柱来到马家那年夏天,正在草甸子里放猪,忽然有人跑来说:“大柱,你妈悬梁自尽了。”大 柱1听感到脑里发胀,眼前发黑,急得嘴里说不出话。 等他跑到家里的时候,姜大叔和几个乡亲已经把妈妈从梁上解下来,直挺挺地躺在门板上,他1头扑在妈的身上再也不能动了。 东院里的柏大婶来劝,西院里的董大娘来拉,姜大叔的老伴连拖带拽把大柱楼在怀里,边哭边说:“孩子,人死不能再活了,往后你还得顶起家门过日子。大热的天不能总把死人放在家里,得赶紧张罗人土啊!” 大柱说:“我爹没死的时候就3天两日揭不开锅。爹死后,妈守着我弟兄2人过日子,想不到妈又撒下我们不管了·······” 姜大婶流着眼泪好说歹劝,大柱才止住哭声。 于是,乡亲们就张罗安葬的事。 有人主张去马家借钱,有人主张去赊1口棺材。 大柱听罢说道:“我爷爷欠下马家的债,直到我爹人土也没还清,再去借钱怕是我们弟兄俩这1辈子也还不清了。” 董大娘望望抱在怀里的2柱,说道:“是呀!这笔阎王债他哥俩1辈子也还不清啊!” 乡亲们听大柱说得有理,可是谁的手里也没有余钱,都急得团团乱转,想不出应急的办法。 这时侯,姜大叔望望死人,看看活人,说道:“再去马家借钱,砸碎两个孩子的骨头也填不满债坑。我看就用席卷着下葬吧,只要死人脸上不压土就算是儿子尽了孝心。” 乡亲们1听,都很赞成,就这样把大柱妈妈草草埋葬了。 埋完死人还得安置活人,大柱还好办1些,能够到马家去替父还债自养自身。可是他还有个不满3岁的弟弟2柱,应如何安置呢! 姜大叔想到这里望望2柱,又冲老伴递个眼色,意思是让老伴把孩子抱回家里抚养。 还没等姜大婶开口,董大娘却抢先说道:“大兄弟,我1辈子没开怀,这孩子就由我来收养吧,不知大柱愿不愿意。” 姜大叔说:“只要能把孩子抚养活,大柱就感恩不尽了。由我做主,从现在起2柱就归你啦。” 大柱1听忙插口说:“大娘,不光归你,从今天起就随你姓董了。” 光阴似箭,转眼过了十年。 大柱在马家当了十年长工仍没还清旧债。 但是他心里总这样想:“人穷志不短,总有天要分文不欠,如数还清。” 姜大权见大柱很刚强,有骨气,真是从心眼儿里喜爱他,便有意把自己的独生女儿云秀许给大柱。 姜大叔和老伴1商量,姜大婶满口赞成地说:“我也有这份心意。” 1天夜里下了工,姜大叔把大柱叫到家里对他说了。起初大柱不同意,觉得自己家里穷,爹妈死后还留下1笔债,不能让云秀跟着自己遭罪,他把自已的想法当着姜大叔夫妻说了,但是两位老人却说:“我们只重人品,不重财势。” 大柱实在无法推脱,才算应下这门亲事。 人往高处走,鸟往高处飞。 大柱应了婚事就得做成成家的准备,打算拼死拼活再干1年,先还清旧债,然后租两响地,自己挑起门户过日子。 腊月2十3这天,大柱披着满身大雪走进马家的账房要求算账。账房先生板着脸翻开账本,拨弄算盘,然后拾起花镜冲大柱冷笑道:“扣去吃穿0用,净欠国币8十元。” 大柱1听,欠的债比当初上工时候还多,等于给马家白干了十年活,气得脸色变成铁青,1拳砸在桌子上,怒冲冲地说:“你们这些黑心肝的畜性!我给你当了十年牛马,到头来只落得两手空空,1无所有,我今天……” 大柱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纵身朝张房先生扑去。 恰巧姜大叔1步赶到拦腰抱住了大柱,拖到外面悄声地说:“马家在炮手村有权有势,咱们惹不起斗不过。孩子,你就忍下这日气吧。” 大柱气呼际地说:“大叔,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就和他拚了吧。” 姜大叔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冲账房先生撒什么气。” 大柱低头想了1阵,说道:“好吧,我去找马静元。” 姜大叔拉住,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暂时压下这口气。老虎再凶也会有打吨儿的时候,往后再找下手的机会。” 经过姜大叔1番劝说,过了阴历新年大柱又到马家去上工。复仇的烈火在他心中越烧越旺,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寻找报仇的机会。 过了端午,到了麦秋,庄稼早已封垅,大田丰收在望。 这1天,韩小辫儿传下话来,开镰割麦。 长工们在麦田里挥镰收割,汗如雨下。 歇响的时候来到地头1棵老榆树下,等候东家派人送来晌饭。日偏西南了仍不见送饭人的影子,长工们等得不耐烦了,在树下横躺竖卧沉沉睡去。 朦藏之中,大柱感到有人碰他1下,睁眼1看,见韩小辫儿和两个伪警察站在身边,大柱挺身坐起,吃惊地问道:“韩管家,有事吗?” 韩小辫儿刷地收拢洒金折扇,似笑非笑地说:“大柱,你喜事临头啦!” 大柱察颜观色地笑道:“韩管家,你饱汉不知饿汉饥呀,别拿我们穷人开心了。” 韩小辫儿用扇子1指大柱,笑道:“当着真人不讲假话,你真的喜事临头了。” 大柱说:“人穷命苦能有什么喜事临头!” “哈哈哈·······” 韩小辫儿笑着说:“大柱啊大柱,这都是命中注定,不然你连做梦,都梦不见这辈子能够还清东家的债呀!” 大柱弄不清楚韩小辫儿葫芦里面装的什么药,只是愣愣地看着。 韩小辩儿又说道:“东家看你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大发善心把你的旧债1笔勾销了。” 大柱仍在迷惑不解之中,韩小辫儿冲伪警察1抱拳:“2位,这就是沈大柱,你们带走吧。” 两个伪警察听韩小辫儿说完,立刻过来扭住大柱的胳膊,咔察1声铐上双手。韩小辫儿奸笑着说:“明人不做暗事,走也得叫你心里明白。本村应出劳工1名,经马村长特意关照,派在你的名下。1者,你没有家眷之累,2者,出劳工能还清债务,这是1举两得的美差。”他说完又冲伪警察毗牙笑道,“我已交代清楚,请2位带走吧。” 大柱被连夜送到劳工营,塞进闷罐车。1路上心里怎么也解不开这个谜,猜不透马静元为啥要派他出劳工。但是他知道进了劳工营就等于进了鬼门关,今生今世很难活着回到自已的故乡炮手村了。 火车昼夜不停地走了两天1夜,然后又改乘汽车,不知又走了几百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来接收劳工的全是日本人,他们点了1下人数,把每个劳工都编了号,由鬼子兵押送到荒无人烟的深山里,关进围着铁丝网的工棚子,每天早晨发给两个窝头,1块咸菜,拿着锹镐去修山洞。 大柱从1个早些天来的劳工口里知道这里归伪热河省管辖,敌人为了斩断8路军对伪满洲国的威胁,制造了几百里方圆的无人区。 山洞是军事工程,专为储存军火而修建的,凡是来到这里干活的人,很难活着出去。 大柱了解到这些情况以后,知道是被马静元推上了死路。仔细1想,不能这样白白死去,于是就不断地寻找逃走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终于来了。 1天,挨着大柱睡觉的陶3保病了,浑身滚烫,嘴里说着呓语。 日本监工说是得了传染病,就派大柱和另1个劳工郑全禄抬着陶3保到山里去活埋。 大柱心里想,这可是个逃出人间地狱的好时机,拾起病人便催促郑金禄快些走。他们离开劳工棚子路上通往党山的小路,忽然所背后有脚步声,回头1看,才发现日本监工暗中眼着。 大柱皱紧眉头,边走边想主意,他们翻过1整秃山,放眼望去前面是1条荒沟,看样子从的这里还是个小村庄,如今变成废墟,地上白骨成堆,空中乌鸦成群,显绕,这是日本鬼子制造无人区的铁证。 2人正在走着,日本监工突然在后面喊:“停止前进!” 接着打个手势,让他们放下病人。 大柱和郑全禄对视1下便把病人放下来。 日本监工跑到跟前说道:“快快的!挖坑病毒的彻底消灭。” 大柱冲郑全禄递个眼色,懒洋洋地拿起银镐,铲土刨坑。 日本监工见2人磨磨蹭蹭不愿千活,气得瞪圆眼睛,骂道:“8格牙鲁,磨洋工的统统的死了的。 大柱往远处1指,笑着说:“你的不要着急,那边又拾来个。” 日本监工扭头望去,大柱嗖地举起铁镐朝日本工头的脑袋砸去,日本人立时倒下了。 大柱对郑全禄说:“快背上病人,我们1起走。” 第343章 新仇旧恨 郑全禄急忙架起陶3保,放在大柱的背上,顺着荒沟里的小路朝前逃去。 他们1连翻过几座秀山,早已汗流浃背。 郑全禄说:“放下歇1会儿吧。” 大柱应了1声,找块平坦地方把病人轻轻放下,这时才发现陶3保早已断气了。 郑全禄给死人叩着头说:“3保兄弟,我们哥俩费尽力气背你逃出虎口,想不到你福浅命薄,死在途中,只盼你魂归故土,早日超生……” 2人把陶3保草草掩埋了,然后坐在坟前歇了片刻。 大柱问道:“全禄哥,你说我们往哪里走?” 郑全禄是秦皇岛人,他想了1下,说:“这地方可离长城不远了。我在家里的时候就听说喜蜂口、冷口1带,都有赤色革命军在抗日打鬼子。” 大柱打断郑全禄的话头说:“我们投奔赤色革命军去。” 2人精神陡增,立刻站起身,翻山越岭直奔正南而去,走了3天多,终于望见那雄伟耸峙的万里长城,找到了正在裕血杀敌的赤色革命军,投人组织的怀抱,踏上新的征途,转战于长城内外。 在革命的军队里大柱才有了个响亮的名——沈震天。 这名字是他穿上军装那天,指导员给取的。 抗日战争胜利后,沈震天遵照中央和最高领导的指示,挺进东北,回到了离别6年之人的故乡1炮手村。 姜云秀听沈震天讲完离家后的遭遇,噙着泪水,长叹1声说道:“在你被抓走的次日,韩小辫儿就拿着彩礼,登门提亲,逼得我也东躲西藏,无处安身哪!” 外患刚除内战起,旧恨未消添新仇。 早在沈震天被敌人抓去当劳工之前,马静元的儿子马汉琪从伪“满洲帝国”军校毕业,准备回家省亲之后再到伪军部队里去上任。 马汉琪回到炮手村除了拜会亲友,就是游山玩水。 1天,他备好酒席,驾着小船在美丽的松花江上畅游,碧水清波,景色迷人。 他把船摇过杏花岛,登上雁翅滩,在绿茵茵的青草上席地而坐,纵情狂饮。 吃饱喝足又驾着小船沿东岸顺流而下,在离炮手村码头不远的地方,忽然看见岸边的大柳树下有个俊俏的姑娘正在洗衣服。 马汉琪心里顿生邪念,不由得脱口喊道:“真是高山出俊鸟,洼地显美人,想不到炮手村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陪着马汉琪驾船畅游的韩小辫儿听在耳里,立刻明白了少爷的心意,拍着胸脯,献媚地说:“这姑娘是老长工姜海峰的女儿姜云秀,少爷若是喜爱,这件事就包在韩某身上。” 马汉琪1听,乐得心花怒放,连声夸奖着说:“你真是个会办事的人,办妥之后,我必有重赏。” 韩小辫儿回到家里就把这件事对马静元讲了。 马静元皱着眉头说:“门不当户不对恐怕有辱我书香门第,官宦之家······” 韩小辫儿笑着说:“5爷,您以为真要娶个穷丫头来做少奶奶吗?” 马静元说:“你的意思是······” “我是想要让少爷开开心,能在家里多住几天。” 马静元乐了,说道,“你小子真会办事!好吧,1切我不过问,全都由你做主。” 韩小辫儿又低声说道:“不过······” 马静元问道:“还有什么困难吗?” “那个膀阔腰粗的沈大柱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马静元1愣:“这得着沈大柱什么事?” 韩小辫儿说:“5爷,您大概还不知道,姜海峰早已把女儿许给沈大柱了。” 马静元眨眨眼睛,说道:“这有什么了不得的,明天你向村公所劳工股说1声,给沈大柱填个名字,让警察署派两个人来把他弄走。” 沈大柱果然不明不白地被人抓走了。 第2天,韩小辫儿来到姜大叔家里提亲,这时姜大叔桃然大悟,如梦初醒。心下暗自说道:“他们抓走大柱原来是为了霸占我的闺女呀!” 心里琢磨1阵,我呀不能拿着鸡蛋碰石头,先设法把韩小辫儿搪塞过去,以救燃眉之急,有了缓冲之机,别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便笑着说道:“韩管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是人之常情。虽说儿女的终身大事由爹妈做主,可我也要先和孩子商量商量。这么办吧,3天以后你来听信儿。” 韩小辩儿险色1沉:“好,我等你3天。当真人不说假话,我是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你若是跟我耍猾头,到时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姜大叔说:“你放心吧,跑了和尚有寺在。” 韩小辩儿:“好,1言为定。” 韩小辫儿走后,姜大叔来到后院的园子里。 正在摘菜的云秀姑娘见爹的气色不好,忙着问道:“爹,你身子不舒服吗?” 姜大叔皱了皱眉:“唉!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姜云秀吃惊地间:“爹,到底出了啥事?” 姜大叔说:“大柱昨天被人抓走了,韩小辫儿今天就登门提亲,这是掘鳏夫坟,踢寡妇门,欺人太甚哪!” 姜云秀心里1惊,说道:这可咋办哪?” 姜大叔说:“眼下我是把韩小辫儿应付走了,3天以后他来听信儿。你快收拾收拾,到舅舅家里去躲1阵子吧。” 3天之后,韩小辫儿准时来了。 他跨进门槛就急不可待地说:“老姜头儿,3天的期限到了,我特来听你的回音。” “噢!你来听我的回音哪。” “少罗嗦,痛痛快快说1句,你闺女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家少爷!” 姜大叔说:“我早就愿意呀!” 韩小辫儿1皱眉头:“我问的是你闺女。” “你问的是她呀!”姜大叔收敛笑容,1本正经地说,“唉,常言道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昨天夜里我当她1讲······” 韩小辨儿凑近1步:“她怎么回答?” 姜大咸露出1丝苦笑:“当夜就不辞而别了,天1放亮我就到处寻找······” “找到没有?” 姜大叔摇摇头:“下落不明。” 韩小辫儿气得脸色铁青。 姜大叔又说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刚要出门去我你。” 韩小辫儿1指自己的鼻子说:“找我!” 姜大叔低下头,说道:“想求你打发人帮我出去找找。若能找到,这门亲事就算成了。” 韩小辫儿1听傻了眼,心里明知道中了姜大叔的缓兵之计,却又无话可说,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姜云秀离家以后,并不敢在舅舅家里久住,东藏几天,西躲几天,直到鬼子投降前几天才偷偷溜回家里看望年迈的父亲。 姜云秀讲完,沈震天又打听2柱的情况。 姜云秀说:“现在2柱也在马家当长工。” 沈震天吃惊地说:“他今年还不满十5岁,怎么就去当长工呢?” 姜云秀问道:“你给马家刚当长工时,不是也很小吗?” “我那是替父还债。” 姜云秀说道:“2柱也是替父还债,前年春天董大伯死了。接着,董大娘也双目失明。2柱到马家去当长工,1来是替父还债,2来是养活双目失明的老妈妈。” 吃过早饭,沈震天当着尤林、郭长顺、范海云和几个骨干分子传达了上级的指示,然后又集合起民兵,召开群众大会,宣布区政府正式成立。 随后又组织起武装工作队,到附近各屯去开辟工作,宣传组织上的政策,巩固基层政权。同时加紧训练民兵,随时准备消灭前来进犯的政治士匪。 转眼之间,到了大雪飘飞的寒冬季节。 马静元为了保存实力,龟缩在炮手村里再也不敢出来。与此同时,7股盆、庙儿山、打鱼楼都相继建立起基层民主政权,成立了衣民协会、妇女会、儿童团等组织。 尤林、姜云秀、李长栓都当了区干部。 范海云、郭长顺、锁子、铁牛负责领导由基干民兵组成的区人民政权直接领导下的人民武装1区中队。 春节前后,在组织上统11领导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除奸剿匪运动。 姜云秀、李长栓、锁子、铁牛在这场翻天覆地的伟大变革中,都光荣地加人了赤色革命军组织。 区中队遵照最高领“关于建立巩固东北根据地”的指示,连日来1面练兵1面剿匪,将盘据在各屯的1些所谓“先遣军”、“地下军”等敌伪残余彻底消灭了。 1些漏网的匪徒都如惊弓之鸟、丧家之犬1般,纷纷逃进炮手村去投奔马静元。 几天的时间,松花江东岸广大地区都被区中队解放了,只有炮手村还在马静元的手里。 目前,区中队正在做解放炮手村的准备。 自从单作舟进攻半拉屯惨遭失败以后,躲在炮手村里再也不敢轻易出来。 马静元总是这样想:“应谨慎行事,不能把手中的本钱全部输光。” 但是他对村外的广大地区失去控制,断了粮食的来源,而且前来投弃的匪徒日益增多,长此下去,就得被区中队活活困死。 于是就找来聂铁嘴,说道:“洪儒,你有什么妙策能使我们摆脱困境?” 第344章 逃跑 聂铁嘴笑道:“我还是老办法,深沟高垒,固守待援。” 马静元在客厅里踱了几步,问道:“固守待援,有谁能来援助我们呢?” 聂铁嘴爽快地说:“中央军啊!” 马静元脸上露出1丝苦笑:“唉!从日本人垮台那天起,我们就盼望中央军快些来,从秋风落叶盼到大雪飘飞,如今又是冰融雪化的阳春季节,还是望不见中央军的影子。再不设法摆脱困境,怕是要陷在这里拔不出脚。” 聂铁嘴笑道:“听说中央军先头部队已抵沈阳,近来赤色军又在开展剿匪除奸运动,那些无法安身的人都来投奔5爷,这可正是我们扩充实力的大好机会,我的愚见还是守下去为好。” 过了正月十5,马静元又把聂铁嘴、单作舟找来,对他们说道:“仓里粮食全吃光了,4乡都被共军占据着,无法派人出村筹粮。中央军什么时候能到,尚无准确日期。据刚从外面逃来的人讲,赤色军建立了1个区中队,他们联合起各屯的民兵正在做攻打炮手村的准备。今天请2位来共同商量商量,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都讲讲自己的看法。” 单作舟听完,直言不讳地说:“放弃炮手村去投奔中央军,这是我们的唯1出路。” 马静元望望聂铁嘴:“洪儒,谈谈你的高见。” 聂铁嘴思索1阵,慢条斯理地说:“扩充实力不易,固守炮手村更难。我与作舟看法相同,暂时放弃炮手村,渡过松花江,顺着铁路往南走,直到见着中央军为止。” 马静元说:“嗯,这倒是1招活棋。” 聂铁嘴又说道:“我们与中央军会合后,补充1下装备,立即回师北上收复炮手村。” 马静元脸色颓丧,痛心地说:“走很容易,只是可惜我这片家业······” 聂铁嘴说:“5爷,您是聪明1世,糊涂1时呀!房产土地谁也搬不动弄不走,回来以后自然要物归原主······” 正在这时,门帘1挑,韩小辫儿颠着碎步走进客厅:“5爷,嘎牙子从打鱼楼逃出来了。” 马静元眨了眨眼,说道:“让他进来。” 韩小辫儿转身出去,过了1会儿引着嘎牙子进来了。 他看见马静元紧走几步,咕咚跪在马静元的面前,抱头痛哭起来。 马静元急得拍着大腿说:“有话就讲吗,嚎丧什么。往日总是吹胡子瞪眼的,事到临头变成草包,是他妈的哪路英雄。” 嘎牙子止住哭声,1板1眼地说:“赤色军正在开展除奸剿匪,3个月之前就把我看管起来了。昨天夜里,我总算死里逃生离开虎口。” 马静元问道:“赤色军在外面到底布置了多少人马?” 嘎牙子说:“光区中队就有1百多人。加上各屯的民兵,少说也有5百人。” “他们的领导人是谁?” 嘎牙子反问道:“5爷,您猜呢?” 马静元1瞪眼:“我要知道还能问你吗。” 嘎牙子说:“5爷,赤色军区政府的领导人,当年是你家的长工。” “谁?” “沈大柱1如今改名沈震天。” 马静元1惊,说道:“他还活着?” 嘎牙子说道:“不光活着,还当了赤色军的区长。整天领着1些人到各屯发动群众,开展除奸剿匪运动,他们说5爷就是炮手村1带的头号汉奸,最大的匪帮。” 马静元愣呆呆地坐在太师椅上,又听嘎牙子说:“不光沈大柱是赤色军,连姜海峰的闺女都出头露面了,她是妇女会长。” 马静元又是1愣,忙问:“她怎么也出来了。” 嘎牙子说:“她腰里还掖着手枪,领着1群姑娘媳妇到处宣传除奸剿匪,就是她去到打鱼楼1趟,出主意把我看管起来的。还说·······” “还说什么?” “她还说打进炮手村,活捉马静元,有仇就报仇,有冤就伸冤。” 马静元腾地站起来:“哼,真是异想天开。”又冲韩小辫儿望1眼,“把姜海峰给我抓起来,先吊在后院仓房里。” 韩小辩儿匆忙走出客厅,马静元又对聂铁嘴和单作舟说:“赶快传达命令,做好放弃炮手村的准备,谁要泄露军机就地枪决。” 这天夜里,韩小辫儿忙的脚不沾地。 马静元1再嘱附着说:“凡是不能随身携带的贵重物件就装在缸里,先用白布封口然后浇上蜡油,深深挖坑埋起来。千万记住,埋东西询时候你和长林亲自动手,不能被外人瞧见。” 韩小辩儿说:“5爷,您就放心吧,保证错不了。” “快动手吧。” “是是。” 韩小辫儿跑出客厅,站在上房台阶上喊:“马关林!” 马长林是马静元的堂侄,从小父母双亡,就由马静元收留抚养。马静元招兵买马大抓实力以后,马长林就做了他的贴身护兵。 马长林听到韩小辩儿的喊声,急忙从耳房里钻出来,问道:“韩管家有事吗?” 韩小辫儿招招手,马长林心领神会地凑过来,笑嘻嘻地说道:“是不是又要置办酒席。” 韩小辫儿皱紧眉头,低声说道:“赤色军要攻打炮手村,你5大伯已经下令弃家逃走。” 马长林1惊,忙问:“往哪儿逃啊?” 韩小辫儿脸上露出愁容:“眼下还说不准,你5大伯吩附我们收拾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不能带走的就装在缸里埋起来。” 韩小辫儿说完就领着马长林进了内宅,过了1会儿又来到东下屋对董2柱说:“今晚客厅里没有人打牌,你就早些睡吧。” 董2柱没说什么,躺在炕上不久便进人梦乡。 半夜里起来解手,出来1看,上房里灯还亮着。 他撒完尿登上台阶探头朝屋里看看,客厅里静梢悄的果然没有人,却听到从后院传来吭、吭的响声。他心里感到奇怪,长工们吃过晚饭都回家了,深更半夜的谁还在屋后干活呢! 动了好奇心,蹑手蹑脚地贴着山墙转到屋后,看见马静元的大老婆手里端着1盏玻璃罩子灯,背靠着窗户正指手划脚、喊嘁嚓嚓地在讲着什么。 韩小辫儿和马长林1个拿锹,1个抡镐,正在大杏树下吭吭地刨土。两个人都累得满脸淌汗,看样子他们已干了半宿了。 在1堆冻土块旁边放着两口大缸,缸上蒙着布,封着口,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董2柱看呆了,心里想:“他们夜里偷偷地刨坑,准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能在此久留,惹出麻烦就抖落不清了。” 转身便往回走,不料被马静元大老婆看见了,尖声尖气地喊:“2柱,深更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到这儿来干什么?” 2柱1听,没敢言语,撒腿就跑。 马静元大老婆冲韩小辫儿1努嘴,韩小辫儿扔下手中的锹,边追边喊:“2柱,你跑什么。” 2柱边跑边说:“我不跑,被你追上就得挨揍。” 韩小辫儿说,“你先站住,我不揍你。” 2柱说:“你说话没准儿。” 韩小辫儿说:“我要揍你,就是大闺女生的。” 2柱听韩小辫儿发了誓,才收住脚步。 韩小辫儿扑过来1把揪住2柱的前襟,连拖带拽进了客厅。 客厅里砖地上扔着1些书籍纸张和来往信件,屋角堆着1些破壶碎碗,古玩字画之类的东西。不知马静元在什么时候走进客厅,正在东1把西1把地乱翻腾。 抬头看见墙上还挂着儿子马汉琪的照片,便不错眼珠地望着。心里想着光复以前听说儿子所在的伪军部队被日本人调进关里打8路军去了。不知现在是否还在关里······· 想到这里心里1阵难过。 “5爷······” 马静元的思绪被打断了,拾头1看,原来是韩小辫儿拽着2柱走进客厅,问道:“有事吗?” 韩小辫儿说道:“这小子半夜里爬起来钻到后院去了。” 马静元吃惊地向韩小辫儿做个手势,暗示他把2柱杀掉。 韩小辫儿象接到圣旨以后,揪着2柱就朝外走。 刚出客厅,又听马静元说:“光宗,你回来。” 韩小辫儿又把2柱拉进客厅,然后才松开手来到马静元跟前,悄声问道:“5爷,你还有什吩附?” 马静元说:“这次带着家眷长途跋涉,路上需要有人扶侍。2柱这孩子几年来在我身边倒也得心应手。年岁小不懂事,带着他1路同行倒也方便。” 韩小辫儿皱了皱眉,说道:“黑灯瞎火的,倘若看管不严逃回共区,后院里埋的东西可要暴露了。” 马静元沉思片刻,说道:“叫他过来,我有话说。”韩小辫儿扭头冲2柱1招手,2柱走过来。马静元笑着问:“2柱,你多大啦?” 2柱说:“十5岁。” 马静元轻轻点了下头:“这么说,你来我家3年了。这3年你吃我家的饭,穿我家的衣······” 2柱忙插口说:“吃的穿的都是我用力气换来的。” 马静元笑道:“对呀,1不沾亲,2不带故,我能白白养着你吗。3年的工钱加在1起也抵不住你爹欠下我的债。” 2柱说:“人不死,债不烂,总有1天我要还清的。” 马静元脸色1沉,说道:“想不到你这穷崽子很有骨气,真与你那死爹1模1样。好吧,有件事要对你当面说清楚,今天夜里我要离开炮手村,你得跟着我1起走。” 2柱1惊,问:“往哪儿走?” 马静元说道:“如今兵荒马乱很不安定,我要进城住些日子,等乡下太平了再回来。” 2柱心想:我干活是为了还债,走到哪儿都是1样,进城就进城吧,只要能还清债就行了。便说:“我得先跟妈说1声,不然我走后她就要想疯了。” 马静元说:“这是人之常情。” 扭头冲韩小辫儿递个眼色:“你陪着他走1趟。” 第345章 姜大叔被杀 2柱随韩小辫儿从马静元宅里出来,看见匪兵们正在街上乱窜,就像是要出发的样子。 他没顾多看,径直往家里走去。进屋之后,忙轻轻地唤醒妈妈,把自已要随马静元进城的事当妈妈说了。 双目失明的老妈妈立时从眼窝里渗出泪水,拉着2柱的手说:“孩子,妈是快7十岁的人了,可舍不得你离开呀。” 2柱说:“为了还债,东家说走就得跟着走。” 站在1旁的韩小辫儿见缝插针地说:“到城里去也和在乡下1样,1年3节都打发他回来看你。” 老妈妈说:“韩大管家,2柱可是我家的独根独苗啊,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瞎老婆子吧。” 韩小辫儿笑道:“你可以留下2柱,不过有句话我要当面讲清,你男人死的时候欠的那笔债要立即还清!” 随后把手伸到老妈妈面前。 老妈妈心里1沉,说道:“东家是1片好心,这个情我领了。” 韩小辫儿说:“既然知道东家是1片好心,就不该让孩子留下。” 老妈妈说:“孩子太小,出门在外我不放心。” 韩小辫儿说:“跟着东家1起走,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若把他留下,我回到5爷面前也无法交代。” 老妈妈叹了口气,又把2柱搂在怀里:“孩子,干不怨万不怨,只怨你福浅命薄呀!逢年过节的时候想着回来看看,也免得妈惦念着。” 老妈妈边说边伸出双手,哆哆嗦嗦地抚摸着2柱,从头上1直摸到脚下。 2柱扑在妈的怀里哭泣着说:“妈,我走后你有事就求乡亲们帮帮忙吧,等我回来再补报人家吧。” 韩小辫儿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攥着2柱的胳膊说:“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老妈妈跌跌撞撞追到门外,想要再嘱附孩子几句话,可是她扶着门框连喊数声,不见有人回答,知道孩子已经走远了,只好自言自语地叨念着:“2柱啊,想着回家来看妈呀。” 韩小辫儿拉着2柱回到马宅,1进大门就看见马长林正往车上装东西,上房的檐下吊着1盏大汽灯,把院子照得通亮。 单作舟的部下也在进进出出地搬行李装车。 韩小辫儿来到马静元跟前:“5爷,2柱回来了。” 马静元点了点头说:“好,叫他跟着长林装车,天亮之前1定要到达江西。” 韩小辫儿说:“在路上倘若看管不严······” 马静元转着眼珠想了1阵,胸有成竹地说:“我先绝了他的后路。” 韩小辫儿茫然不解地问:“怎样才能绝了他的后路呢?” 马静元说:“你带他到后院仓房里把那个老长工处决了,这样就能绝了他的后路。” 韩小辫儿立刻明白了马静元的用意,连声说道:“妙妙妙,实在是妙。” 拉着2柱就往后院走,来到仓房外面,韩小辫儿拉开门,然后交给2柱1支手枪,说道:“路上不太平,说不定遇到什么事,你先放几枪,练练胆子,往后你自己有枪也就能用了。” 2柱并没多想,只是哆哆嗦嗦接过手枪,韩小辫儿把着他的手,对着仓房门说道:“你楼火儿吧。” 2柱1惊,韩小辫又替他扣动扳机,枪声响了,子弹射进仓房。 韩小辫儿收回手枪,从怀里掏出火柴划着了,然后让2柱往里面看。 2柱晃晃糊糊看见里面倒着1个人,韩小辫儿又划着火,点燃1把谷草,这下2柱看清楚,躺在仓房里的人是姜大叔,他满身是血,早已断气,双手还被麻绳捆着。 韩小辫儿说:“2柱,这姜老头儿可是你开枪打死的。如今他闺女可入了赤色军,当了区干部,若知道这件事准来找你报仇。我看为了逃避是非,还是死心塌地跟着东家走吧。” 韩小辫儿说完又拉着2柱回到前院。 这时,停在院里的几辆大车早已装完,马静元吆喝着说:“赶快出发。” 拂晓之前,马静元带领全家人在单作舟的掩护下,弃家逃走,悄悄地离开炮手村。 天明以后,沈震天率领区中队开进村里,乡亲们锣鼓喧天迎接亲人。 沈震天进村之后急着派人去找姜大叔,整个村里都找遍了,始终不见姜大叔的影子。 过了1会儿,尤林急匆匆地跑来说道:“姜大叔在马静元家后院的仓房里被杀害了。” 沈震天1听,脸上立刻变了颜色,他敞开上衣,喘着粗气,从头上抓下军帽沉痛地说:“姜大叔啊!在那烽火连天铁蹄横行的年代,你节衣缩食供养着躲在密营里养伤的子弟兵,想不到在胜利以后却死在马静元这群政治土匪的手里,这笔血债1定要让马静元偿还。” 尤林、长栓等人解劝多时,沈震天才镇静下来。当他们走进马静元宅门的时候,见院里已设下灵堂,姜大叔的遗体停放在甬道中间。 姜云秀坐在遗体旁的方凳上,正在默默地抽泣着。 柏大婶1面劝说1面给她擦泪。 几个老年人蹲在灵前默默地焚化着纸钱。 1阵狂风吹来,纸灰腾空而起,飘飘摇摇飞上天去,然后又无声无息地落在屋顶上、墙头上、廊檐上、甬道上。 沈震天来到灵前,很严肃地鞠躬默哀,转回身对同志们说:“姜大叔是1位勤劳纯朴、刚强耿直的人,他的1生并没享受到荣华富贵,却把1颗善良的心献给了革命事业。他虽然不是赤色革命军,却热爱祖国,拥护革命,最后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们要永远怀念他,永远纪念他。” 沈震着,1位满头白发、双目失明的老太太,柱着拐杖走进马宅。 姜云秀1眼认出是董大娘,连忙迎了上去。 沈震天也忙奔过来,伸出双手搀扶着。 董大娘踉踉跄跄来到灵前,双膝跪倒叩了3个头,然后放声痛哭地说:“兄弟呀,你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抛下我们走了吗?天哪······” 姜云秀怕她老人家过分悲伤,架着胳膊扶了起来,岔开话头寻问2柱的事情。 董大娘1听提起2柱,她更伤心了,哭啼啼地把2柱被马静元带走的经过当姜云秀说了,然后又放声痛哭起来。 沈震天了解到这个情况以后,心里也很难过。但是他还能忍住悲痛,向董大娘安慰着说:“2柱走了有我在,人民政府定能安排好你的生活,总有1天2柱要回到你的跟前来。” 当日安葬了姜大叔,第2天沈震天就着手布置工作。除了继续剿匪除奸,还要部署春耕。他把区政府的干部派到各屯去,协助贫困农民解决籽种、口粮、畜力不足等问题。 谷雨1过就开犁播种了,没料到种籽刚撒在地里不久,就响起内战的炮声。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已到了遍地翠绿、烟柳成荫的季节。 农历4月2十8日是省城1年1度的娘娘庙会。 这天早晨,区长沈震天接到上级通知:老蒋的嫡系部队中央军,正沿着中长路疯狂北进。敌人攻下4平、长春以后,又驱兵东犯,夺取了省城,而且尚有继续前进的意图。 为此,指示东北部队要让开大路,占领两厢,分散敌人兵力,消灭其有生力量。 炮手村是敌人必争之地,根据当前形势,要暂时放弃1些地方。通知最后写着:“区中队立即赴上级集结待命。体弱病残的同志随区中队同时行动,然后转送到延吉、图们等大后方。区干部和基千民兵组成武装工作队在当地坚持斗争。” 沈震天看完通知,立即着手部署,派范海云,郭长顺率区中队立即出发。 姜云秀、李长栓负责接待后撤的主力部队。,后把区干部和基干民兵统1编成1支武装工作队。 范海云、郭长顺率领区中队刚离开炮手村不久,后撤的主力部队就6续到达,姜云秀、李长栓忙着动员群众腾房子、烧开水,还要协助主力部队的后勤人员筹集粮草,安排食宿。 他们整整忙了1天1夜,转移的队5才全部离开炮手村。 次日黎明,从江南岸很远的地方响起隆隆的炮声。 敌人渐渐逼近了,估计在黄昏前后可能要抢占汪家哨口。 沈震天对站在身旁的尤林说:“马上行动吧。” 尤林领1些同志把不应携带的文件书籍点燃焚毁。 正在这时,大门外响起急促的马嘶,有1个人跨进大门。 沈震天朝窗外瞥1眼,高声地喊着上级通讯员的外号:“喂,小钢炮来了,1定是有急事吧?” 小钢炮走进屋里向沈震天敬个军礼,随后从挂包里拿出1封信交给沈震天,便匆匆转身朝外走。 沈震天忙叫住他:“你坐下歇1会儿呀!” 小钢炮拍拍挎包:“区长同志,这还有两封信要马上送到。” 说完,1溜烟似地跑了。 小钢炮走后,沈震天匆忙地看完信,便把同志们都召集到1起,开门见山地说道:“开个紧急会议,估计敌人到达对岸的汪家哨口以后,很可能连夜渡江。为此,上级命令我们竭力阻击敌人渡江,掩护主力部队从容转移。我们坚持到拂晓之前,撤进石门山坚持游击战争,情况很紧哪!我们得马上动手去江边构筑阻击工事。” 响午过后,万里晴空,1片瓦蓝。 太阳象1把张开的大火伞,照射着松花江两岸的大地、村庄。 沈震天带着武工队沿着村外的江岸,紧张地构筑阻击工事。 突然,南边天际响起马达声。 沈震天命令大家迅速地隐蔽在刚刚筑好的工事里。 第346章 作战计划 尤林順着蔚青的视线看去,就见地图上爬满蜘蛛网以的黑线,黑钱的中央,有铜盆大1块区域,密撒着小黑点。 猛1看,就好像蚕子撒满纸。作为1个老战士,他是很清楚的,地图上几条黑线,在实地可能就是顶破天的高山峻岭,几个黑点,也可能是千里无限的大戈壁。在这成千上万的黑点中,也说不定哪个黑点后面就隐藏着土匪,也说不定在哪个黑点里敌人正搞阴谋活动。 他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觉得像有千把勾子缠着自己的心。 鲁城用食指顺着地图上用红铅笔画的红线插过去,说:“目前的任务,就是这样横渡过去。” 蹲下身子,鲁城用筷子指着甘肃、青海、新疆的连接线:“乌斯满被俘成了,匪首胡番林带领佰2百多人还盘踞在这里。我们第2步的计划,就是要撤底消灭他们。 是这样,右便是从南疆诺羌出发的骑兵某团,还配有战车,朝东夹击敌人。左便是从青海格尔穆出发的骑兵某团,向西夹击。 我们的任务是从中间插过去,各路部队要在3月十1日会师于坑寺,痛歼敌人! 还有金冶中,他是从国外引进来的的1名特务,他······” 鲁城倒抄着手,思索很久,又慢吞吞的说道:“这个人反动透顶,是青天白日军中统局派进来的1名大特务。过去,在南疆和县里当过雨天副县长,3区革命以后在北疆当过两年皮毛商人。实际上,他是再扩大特务组织。解放后从南疆逃到外国,现在又从外国潜入国境。前两天剿匪总指挥部来电报说,他已跑到乌斯满部落,可是海子战结束了,土匪全消诚了,却查不出这个人。我们估计,很有可能和胡番林勾結在1起了。” 蒙古包的毡帘开了,指导员朱玉祥1头闯了进来,他面色虽有些疲倦,仍压抑不住内心的喜色。 鲁城上前握着他的手问道:“怎么样?牧民们都回来了吧?” 朱玉群卷起帽耳,拍打着白花花的霜粒说道:“回来了,3百多牧民都回来了,卡尔汉头人,哈賽买契头人都回来了。” “折勒其巴耶头人呢?”鲁城急问道。 “我们几次派代表接洽,他都没有出头。十7号那天,不声不响就带着他的全部落朝西藏方向走了。” 鲁城不禁1怔,这种情况太出乎预料了。 前些天,折勒其巴耶头人会再3选派代表向政府请求,要求政府剿灭乌斯满,现在乌斯满被捉了,他倒不声不响的朝西藏走了。况且,他也吃过乌斯满很大的苦头呢? 鲁城越寻思这句话越觉得问题高深莫测,他侧着头,颤抖着手指,像猜测深奥的谜语似的说道:“这里边1定有鬼。” 朱玉祥说:1个牧民告诉我们说:‘特务头子金治中来到这1带,’折勒其巴耶可能上了敌人的圈套。” 鲁城心里豁然大亮,他嘴里并没说什么,只是连色显得更加严肃了。 指导员朱玉祥要到团部向安政委汇报工作,喝了口热面汤,匆匆走出蒙古包。 鲁城坐在铺盖上,卷起1根喇叭筒似的烟燃着,噙在嘴里,他看起来不像是吸烟,像是用口吃,1吞就是大半截。 尤林说:“碰上金冶中先歼灭他,拔净这根坏根。” 鲁城转身搖了搖头,说道:“我们要服从整个战役,两支友邻部对1块会师,我们要迟到1天,大土匪头子胡番林就会成为漏网之鱼。”他停了片刻,又继续说,“不过,碰到金冶中,也不绝对不会轻饶了他,1定要消灭他!” 连部里弥漫着烟雾,4处寂静的像睡了似的,没有咳嗽声,也没有家具响动声,平日里不使人注意的呼吸声也变得更响了。 尤林忽的1声站了起来,脚跟碰的咔嚓响,说道:“没有事我回去了。” 鲁城抬起头笑着说:“別忙,还没谈到正事呢。” 抬手让尤林坐下。 尤林摸不清头绪,呆呆的坐在马料袋子上,脸上毫无表情。 路程擦息烟头,雨手挽成圈,套在双膝上,说道:“刚才是给你介绍情况,因为你没赶上开军人大会,”他的声音变的非常温和了,像给尤林提问题商量似的,“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组织上决定让你当班长。” “我?” 尤林吃惊的问道。 “嗯,原1班长调到3连当排长,这是组织上的决定。” 尤林从连部回来的时候,部对已经压马回来了。他穿过遛马的马群,躲着愉快的口琴声,急急走回本班的帐篷。 帐篷里,战士們围了1堆,像是抢着看什么东西,有的两膝盖跪着,有的胳膊顶着地,7入个脑袋挤在1块,叽叽喳喳的在低声说话。 当尤林看到战士们偷看红皮笔记本本时,才1是到是争着看他参加军英模大会带回來的奖品。 战士们没看见他,还在撕拉着装奖品的白包裹,有的抢着看耀眼发亮的金质奖章,有的争着看精巧的自来水笔。 每发现1件物品,总要你争我夺热闹1阵子。好像这些东西栓着大家的眼睛。 撑杆跟前,背朝外坐着1个身材高大长脖子的战士,看身影就知道他是李玉根。 他没有争抢,从外表來看,他很幽静,雨手掰着双膝,打1会口哨,又叨念1会:“急什么?班长回来了叫你们看个够。别眼红,自己有本事也立1功嘛!” 话虽如此,他早急的心花缭乱了,1对鼓溜溜的眼晴,偷偷的随着大家手儿转悠。 战士田保生跑水,身子1蹲,坐在自己双脚上,正看笔记本里夹的彩色图片,李玉根悄悄伸过手,猛的抽出1張照片,惊叫道:“喂!照片!班长的,跟军部首长的合照。” 他话音未落,呼隆隆都围了上来,压的李玉根直叫唤。 这时候,急坏了小战士姜鸿朴,他挤也挤不进去,闪动着他那顽皮多水的眼睛,把红皮本子1摇晃说道:“这里还有1长哩!” 很多战士信以为其,扭头包围了他。 小姜把空本子朝李玉根怀里1推说:“给你看!” 乘机把李玉根的照片抓去了。 李玉根知道受了骗,见他那股顽皮劲儿,又想生气,又好笑,嘴里叫着:“骗了我,哼!你不长个子有劲都使在心眼上,非逮住你不可。” 小姜前面跑,李玉根后面追,贴着篷布直赚钱,把大家的棉被,家什弄的乱78糟了。 尤林1进帐篷,战士们1下把他围住了,要他讲英模大会上的情形。别的班战士也赶来了,帐篷被挤的咯咳响。 田保生提议,就挪到帐篷外面草原上。 几十只眼睛围着着他,每只眼睛里都流露着希望的光輝。 说什么呢?尤林觉着很为难。 他知道战士们驻守在戈壁滩上,祖国的1切变化,他们都会感兴趣。后来,尤林还是把当前任务作为引子,把军区首长授给本连的“英雄连”的光荣称号的事,仔细讲了1遍。把大会上的精神,作了简要的传达。再后来,讲起了兰新路上来往的汽车,汽车上装的黑铁管子,以及老百姓举旗欢运他们的情形······ 战士们聚精会种听着,尤林1喘气,大家就叽叽喳喳提出1大堆问题,弄的他顾头不顾尾。 小姜挤到尤林跟前,摸着小下巴问道:“看电影沒有?” 尤林摸着他的小脑袋,说:“看来,放映了很多新片子,时间挤,还要向别的英雄谈话学习,没多看。” 小姜嘖了嘖嘴,表示很惋惜。 小姜刚参军时,军区欢送他们时,会放过1场电影。 别的战士们1年4季驻扎戈壁滩,东奔西跑追土匪,还没见过电影呢,因此,瞪着眼不吭声。 “看戏来吗?” “住过高楼吧?” “坐火车来吗?火车头咋能运进山里!” 叽叽咕咕提了1大堆问题。 这些问题,论性质分两种,1种是好奇,1种是向往着优越的生活。 李玉根越听越刺耳,脑袋气的嗡嗡响,把铁青的脸色1沉,高鼻梁1皱,大巴掌往腿眼1拍,说道:“铁路修到你家炕头上啦,接来十2班大戏,看去吧!” 他雨腿像是有弹簧1样,1挺站起來,扭身挤出人群。 在人群后边,站着1位矮个子战士,他双手夹在腋下,不满意的说道:“好大火气,蛤蟆跳在脚面上,咬不咬的吓人1跳。” 李玉根刚挤出人群,把身子1拧,面色铁青,连上好像竖起楞角,愤愤不平地说道:“吓着你吗?是你胆子太小,检讨1下吧!这是享受思想,无产阶级不要。” 他敌意的向那说话的战士冷盯了1眼,把帐篷门帘1甩,钻进里面去了。 李玉根天生的烈性脾气,不了解他的,觉着他像炸药。其实,他和同志们发生口角,常默不作声,低头认输。 可是有1样,要是谁言辞行动有损害人民利益,妨碍了部队行动,他会板着铁青脸吵到底。有1回,部队不分日夜地追击敌人,两天水米没沾牙,由于情况变化,连队需要换另1个任务。 路上,人困马乏的走不动,马不能骑,只好靠两腿走,班长打着模范班的旗子,领头朝前走,有些战士拖拖拉拉想掉队。 李玉根越看越生气,跑上去,1声不响,夺了班长的模范旗,折叠后装在褡子里。班长发了愣,同志们吃了惊,弄的大眼瞪小眼,他蹙着眉头,大声说道:“我们侮辱了模范旗,行军还掉队,凭什么打它,等不掉队的时候再打吧,决不能侮辱了旗帜!” 第347章 疯狂北进 不久,两架美制p—51型空中野马式战斗机在空中出现了。 敌机逆着阳光,掠过江南径直飞来,敌机在炮手村上空侧着机身盘旋1圈儿,便翘着尾巴“咕咕咕”的扫射1阵,然后调头朝南方飞去。 锁子和铁牛骂咧咧地从阻击工事里钻出来。 锁子边拍打着掉在身上的湿土,边说:“他妈的,飞机这玩艺真能欺负人,它光能打你,你却没法打它。” 铁牛说:“刚才擦着江面飞来的时候,我真想给它1枪。” “你为什么没打呀!” 铁牛吐吐舌头挤着眼镜说:“区长不是有命令吗,不准随便放枪。” 两人正在1唱1和地谈着,忽然江南岸又传来“轰轰”的爆炸声,同志们都直起腰朝对岸眺望着,望见汪家哨口屯子周围都被硝烟弥漫着。 沈震:“这是敌人用炮掩护前进。” 正说着又飞来1排炮弹。 火花1闪,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升起了1股浓烟。 远处的炮声渐渐逼近了,炮弹的爆炸,震撼着大地,汪家哨口屯子被硝烟淹没了,敌人炮火轰击下的汪家哨口群众,在浓烟中往来不停地奔跑着。 武工队的同志们伏在阻击工事里,紧紧握着枪,凝视着对岸。 此刻,他们的心里很不平静,耳朵里仿佛听到了对岸群众的呼喊声,每个人的心里都默默地燃起为汪家哨口群众复仇的怒火。 锁子是急性人,他望着对岸的浓烟烈火,简直象气炸了肺似的。 蹦高儿跳出工事,冲着对岸骂道:“蒋某人这个老秀驴,就会找老百姓撒气,等你们渡江的时候再算帐。” 随着他的话音飞来1颗炮弹,落在江心,山崩地裂1声巨响,邀起1根白亮亮的水柱,足有3丈多高。紧接着又飞来几颗炮弹,有的落在工事附近,有的落在炮手村里。 沈震天转过脸对同志们说:“家要做好战斗准备。敌人炮火已延伸射,步兵很快就要占据汪家哨口。” 大家听完,都不约而同地朝对岸跳望着。 果然,汪家哨口屯子外面出现1些很小的黑点子。 这些黑点越来越远,逐渐扩大,是敌人步兵在炮火掩护下占领汪家哨口,然后又向江边冲来。 敌人到达江边,迅速地封锁了汪家哨口的渡口。 江南岸被敌人占领了。 西边天际升起1片浓云,渐渐地遮住了落日的余辉。 不久夜幕低垂,暮霭笼罩了松花江两岸。 江面上变得黑沉沉的,没有任何声息。 1个小时以后,从对岸隐隐传来喊声,叫声,划水声,处在戒备中的武工队,迅速做好射击准备。 过了1会,对岸又寂静下来,沈震天心里想:敌人很可能在夜幕掩护下悄悄渡江。他通知同志们提高警惕。 江面土响起轻微的划水声,同志们都握着枪,凝视着黑沉沉的江面。 划水声渐渐逼近了,隐约地望到江面上出现了船只的轮廓。又过1会儿,听到敌人悄悄的谈话声,沈震天果断地下着命令:“打!” 同志们听到命令,各种武器1齐开火,从江面上立刻传来嚎叫声。 正在渡江的敌人遭到了突然打击,才知道东岸早已设下埋伏。 密集的弹雨封锁着江面,逼得敌人不得不仓惶拨转船头,退回西岸。 沈震天见敌人溃退回去,便下令停止射击。 “我们要注意节省子弹,1定要坚持到拂晓之前。” 在江西岸指挥敌人渡江的正是在炮手村当过伪村长的马静元,自从他带领着所谓的“炮手村地方保安队”撤出炮手村,逃过松花江以后,本想进汪家哨口吃顿早饭再走。 聂铁嘴心里1琢磨,感到情况不妙,便对马静元说:“5爷,赤色军知道我们撤出炮手村,必要过江追击。我军正处于撤退途中,只能仓促应战。1旦失利就别想逃出去,还是继续赶路为上策。” 马静元望着聂铁嘴沉思片刻,点着头说:“嗯,你讲的有理。” 于是命令匪徒们继续赶路。 聂铁嘴又凑到马静元耳边悄声嘀咕着说:“最好让弟兄们分开走。” 马静元1愣,不知聂铁嘴又有什么鬼道眼,便问:“为啥分散着走呢?” 聂铁嘴看身旁无人,诡谲地说:“赤色军过江必沿大路穷追不舍,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布下疑点,让多数弟兄走中路,我们选些精壮强悍的人,坐着大车抄小路走。” 马静元皱着眉头说:“这样做,赤色军追上走大路的人不是报销了吗?” “事到如今不得不这样了,都在1起走,人多目标大。多数弟兄报销了无关紧要,只要我们能保住命,就不愁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马静元听完聂铁嘴这番话,又在心里掂量1下,狠狠地跺了1脚:“就这么办。” 随后把单作舟叫到跟前,让他挑选2十多个彪悍的匪徒,分乘3辆胶轮大车,载着家眷和行李抄近路走了。 果然不出聂铁嘴的预料,走大路的敌人被消灭了,至于怎样被消灭的,他就无从所知了。 马静元终于保住了性命,像丧家之犬似的,不分昼夜往南奔逃,他们越往南走越靠近铁路线。 因为在这1带没建立根据地和基层政权,所以地面上显得很乱,情况也很微妙复杂。 有些屯子被马静元之类的人物盘据着,还有些屯子被土匪控制着。 马静元逃到这里也我个偏僻的小屯子住下了,然后和聂铁嘴商量如何扩充实力,以图生存。 聂铁嘴皱着眉头苦想1阵,说道:“5爷,这1带可是扩充实力的好地方。” 马静元说:“地方虽好,很难久住。您想啊,人地两生,谁愿俯首听命,归我们调遣。” 聂铁嘴胸有成竹地说:“对,我们不能久住,还要继续往南走去迎接中央军。途中采用大鱼吃小鱼的办法。每经过1个屯子,先派人侦察清楚,遇到弱的就1口吃掉,遇到强的就绕路而走,这就叫做弱肉强食。” 马静元言听计从,按着聂铁嘴的主意继续往南流窜。 1个多月的时间,果然扩充了5百多人,终于在沈阳以北的铁岭附近见到了老蒋的中央军。 此刻,正是老蒋挑起全面内战的前夕,敌人不断地调兵遣将增援东北。 由于战线拉得太长,敌人逐渐感到兵力不足,于是就下令收编敌伪残余和土匪武装。 马静元得到这个消息真是喜出望外,立时乐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急忙带着聂铁嘴奔赴沈阳,到老蒋的“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去请求指示,听候改编。 这天,马静元和聂铁嘴从北市场1家旅馆出来,打算窟车去长官部,不料刚拐过十字路口,就遇见了他的儿子马汉琪。 马静元的儿子马汉琪从伪满洲帝国军校毕业后,就被派到伪军“铁石”部队去当参谋。由于他对敌人效忠有功,45年春天擢升上尉,同时随着他所在的伪军部队开赴关内去打8路军。 抗日战争胜利后,这支伪军部队在北平南苑改编为中央军。蒋某人为了早日实现接收东北的梦想,急需熟悉东北情况的人,于是就把马汉琪调到长官部,晋升为少校参谋。 今天,马静元在沈阳见到儿子,真是1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舒展开皱纹,满面春风地笑了1阵,然后又眯起眼睛从头到脚下仔细地瞧着儿子。他看见儿子头戴着大沿的军官帽,身上穿着1套崭新的笔挺的“罗斯福呢”军服,颈下打着领结,两边反领上缀着1朵银色梅花的少校军衔,乐得他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汉琪啊,你这可是正牌的中央军啊!快告诉我是哪个部队······” “爸爸,我在长官部当参谋。” “啊?在·······” 马静元又惊又喜,险些乐背了气。 这时候,马汉琪也不错眼珠地望着马静元,他瞧着自己爸爸的1身穿戴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其实马静元身上的穿戴的确是别具1格,与众不同。 他头上戴着中山帽,身上穿的却是件洋绉对开襟小褂,下面是1条米黄色日军将校呢马裤,膝盖以下是1双黑中透亮的大马靴。 马汉琪又往他爸爸身旁瞥1眼,看见1个细高个,水蛇腰,斗鸡眉,老鼠眼的人。满口都是黑黄参半的芝麻牙,紫黑色嘴唇上边长着几根稀疏焦黄的短胡须,都是5十多岁的人了,还留着涂抹发蜡的大分头,鼻梁上架着1副金丝眼镜。身穿藏青色毛布长衫,深灰色西装裤子,脚下是1双闪光的尖头皮鞋。 他还故意摆出1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住地冲马汉琪点头微笑。马汉琪看这个人很面熟,垂下眼皮想了1阵,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炮手村的算卦先生聂铁嘴吗!他怎么和我爸爸1起到沈阳来了,从这不商不民的穿着上看,两人准是搅在1起了。 因为处在繁华闹市,不便详细打听,便说:“爸爸,这里不是谈话的场所,您和聂先生都请到饭馆坐坐吧。” 马静元心里明白儿子的意思,连声说:“好,好,找个饭馆顺便吃点东西。” 于是,3人就拐进了聚宾楼。 堂倌把他们让进雅座,随便叫了几个菜,3人就边吃边谈起来。 第348章 老马任职 马静元先把撤出炮手村的经过以及来沈阳的目的对儿子讲了。 马汉琪听完拍着大腿说:“妙啊!妙啊!收编队5正归我们参谋部门负责。” 马静元愣怔半道:“汉琪;这是真的吗?” “爸爸,我怎敢在你老人家面前扯谎······” “好,你小子有种,不愧是我的儿子······” 马静元边说着“咯蹦”1声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1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在儿子面前:“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这是十根金条,你先拿去铺铺路,不够用的话,你妈手里还有。” 3个人酒足饭饱之后,马汉琪说:“爸爸,请你们先在旅馆暂住几日,等候我的消息。” 光阴似箭,1眨眼过了3天。 马静元接到长官部的命令,将他手下这5百多人改编为“东北保安第8支队”,委任状也同时送到,马静元1步登天,立刻变成少将衔支队司令。 由于当前军情紧急,暂不扩编,武器弹药由长官部负责补充,粮饷自筹,迅速开赴前线,配合国军接收东北。 马静元像接家谱似的从儿子手里接过委任状,当夜就和聂铁嘴离开沈阳,返回驻地。 第2天,长官部用汽车给送来武器弹药,补充完毕就开上内战前线,给蒋某人嫡系部队充当马前卒,1直进到松花江西岸的汪家哨口。 当马静元匪部开进汪家哨口的时候,屯子里硝烟未散,房倒屋塌,尤其是1些贫苦人家居住的草房,多数都在敌人炮火下化为灰烬。 整个屯子剩下靠近江边的关帝庙还算完整,只是被炮弹炸断了1根旗杆。 马静元进了屯子看了1下,便对韩小辫说:“光宗啊,天色不早了,快安排住处吧。” 如今,韩小辫由马静元的管家变成少校副官。 那年月就是这样的规距,主子高升,奴才也高升,不然怎能会有1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韩小辫听完马静元的吩附,心里琢磨起来,屯子里的民房多数被炮火毁了,干脆就住在屯外的关帝庙吧。 韩小辫带着董2柱走进关帝庙1看,聂铁嘴和单作舟早已占据了正殿。他们以关云长塑像为中心线,聂铁嘴占据西部,在关公脚下搭床。 单作舟占据东部,在周仓背后设榻,正殿里立时形成各霸1方的割据局面。 韩小辫皱皱眉,摇摇头,冲董2柱努努嘴,退出正殿。 “2柱,他们占正殿,我们住禅堂,快搬行李。” 董2柱没吭声,慢腾腾地往庙外走。韩小辫追上来,指着董2柱的鼻子说:“你现在是司令的勤务兵,穿上军衣就得服从命令,不能像从前当长工那样吊儿郎当的。” 董2柱仍没理他这个碴儿,韩小辫无可奈何地皱皱眉,然后迈着碎步走进禅堂。1拾头看见老和尚满脸不高兴地坐在浦团上。 韩小辫暗想,你是不愿意挪窝啊!好,今天不把你起出,我不姓韩。 他往前凑凑,毗牙1乐:“老师父,您这庙里的香火和尚住在什么地方?” 老和尚垂着眼皮,不耐烦地说:“他住在西配殿。” 韩小辫故意堆起笑脸。 “老师父您看,年岁可不小啦,1个人住在禅堂里不大方便吧,出来进去的,万1跌跌撞撞,失足摔倒,可就离圆寂不远了。我看您也请到西配殿,和香火和尚同吃同住该有多方便哪!来,我搀着您老人家找香火和尚去。” 这话气的老和尚直哆嗦。 韩小辫架着老和尚的胳膊说:“西配殿可比禅堂清静多了。长林,快帮着老师父搬行李。” 给马静元当护兵的马长林立即执行韩小辫的命令。 韩小辫笑呵呵地硬把老和尚给架走了。 马静元进到禅堂里左瞧右看,脸上浮出笑容,夸奖韩小辫把住处给他安排得很舒适。 只是感到屋里有些闷热,扭头对站在身后的马长林说:“快推开窗子。” “是。” 马长林轻轻拉开雕花窗子,用老和尚的佛尘支起来,1阵凉风吹进禅堂,马静元顿时觉得凉爽多了。 他解开军服纽扣,踱到窗前,抬眼跳望着江东岸。首先,映人眼帘的就是他自己的家宅,尤其是那高大的门楼、房屋,非常显眼。门外那几棵大柳树的枝叶,像1团绿烟似的挡住了院墙。 炮手村外那1眼望不到边的肥沃土地,全被翠绿的禾苗盖上了,好像在大地上铺着1层绿毯,这些土地都是祖宗留下的。 触景伤情,阵心酸。此刻,马静元仿佛又回到自己那高宅深院里,看见了成群的骡马,满圈的牛羊,整囤的粮食······ 如今除了家眷之外,所有的1切都在松花江东岸,都在赤色军的手里,顿时感到心烦意乱,再也不敢多想了,慢慢闭上双眼。 过了1会儿,情绪稍微稳定1些,他咬牙切齿自语着:“在国军炮火掩护下,1定要连夜渡江,收复炮手村。重整旗鼓,振兴祖业,才能对得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光宗!” “在!”韩小辫跑过来,垂手问道,“司令,您有事吗?” “请聂参谋长到这来。” 聂铁嘴仍然是马静元的参谋长,用他自己的话讲,排兵布阵,斗引埋伏的重任都压在自已的肩上,这副担子不轻啊!他在关帝庙正殿安顿好行李,便伏在神案桌上翻看“黄历”。 因为他是爻卦出身,没读过什么兵书战策,却把天干地支背得烂熟。在马静元匪部当了参谋长,仍然凭着这本黄历指挥作战,所以他总是把黄历带在身边,1有工夫就拿出来翻阅。 这时他正看得出神,忽听有人喊:“参谋长!” 他赶忙抬起头,见是韩小辫来了,忙问:“韩副官,有事吗?” 韩小辫笑道:“司令请您去1趟。” 聂铁嘴收起黄历,跟随韩小辫走进禅堂。 马静元坐在禅堂的梨木椅子上,正在喝着刚刚泡好的龙井茶,看见聂铁嘴进来了,放下盖碗,微笑道:“洪儒,我打算连夜渡江,想听听你的看法。” 聂铁嘴坐下来,馒条斯理地说:“司令要连夜渡江,实乃上策。在兵书上叫做1鼓作气。” 马静元乐了:“好,好,我们就1鼓作气地干下去,快下命令,征集船只。我随后就到江边去。” 马静元喝足茶,留下董2柱看守禅堂,便带着马长林往外走。1出禅堂门就听外面吵吵嚷嚷,闹成1团。 马静元朝庙门上望1眼,看见两个站岗的匪兵正用步枪横拦着庙门。 庙门外有很多人正挤着往庙里进。 还有人边挤边喊:“我们有事要见马村长!” 马静元迎着话头说:“我来了,有什么话,你们就讲吧!” 韩小辫和马长林提着枪,护着马静元往外走。 聚集在庙门外的人,都是汪家哨口的群众,他们看见马静元出来了,叫道:“马村长,你的部下为啥抢我们的船啊!马村长,打鱼的人没有船怎么养家糊口啊!” 马静元脸色铁青,气愤地说:“我可没抢你们的船。” 话音没落,1个白发老人挤到前面来。 “马村长,乡亲们的房子都被炮火毁了,几百口人无家可归。如今你又把我们的船枪走了,这不是断绝了乡亲们的活路吗。炮手村和汪家哨口1江之隔,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行个方便,高拾贵手把船还给我们吧。” 马静元1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似笑非笑地说:“父老乡亲们,马某归乡途中只不过借贵地暂歇1日,1没要粮,2没筹饷,征几只民船使用,怎能说是抢呢!” “征也罢抢也罢,反正乡亲们的船都被你的部下弄走了,汪家哨口的人半种庄稼半打鱼,没有船怎么行啊?” “嘿嘿······”马静元冷笑着继续说,“船放在江里闲了1冬,早也不使,晚也不用偏偏在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要下江捕鱼,这不是当面锣,对面鼓,和我唱起对合戏吗?再者说,敝人征集船只是为了驱逐赤色军,保境安民,对大家都有好处,你们又何必偏动乡里来聚众索还哪!” 老人1听有些着急,又往前凑凑:“马村长,这些船只都使用多年,糟朽的不成样子,要载兵过江万1出了差错,乡亲们担待不起呀!” 马静元把脸1沉:“这就用不着你操心啦,掉在江里喂王8,我心甘情愿。打开亮话,长官部命令本部随国军1起接收东北,沿途村镇均要竭力支援,如有违抗以通匪论处。” 马静元刚合上嘴,乡亲们就喊着:“还给我们的船哪!” “马村长,你可不能对乡亲们这么狠哪!” 乡亲们边喊边往前拥,两个匪兵左右拦着,马长林在背后保护着马静元退回庙里,然后悄梢嘱咐韩小辫几句,韩小辫慌忙去调特务连,要把闹事的人都抓起来。 围在庙外的群众见马静元把庙门关得严严实实,又呼喇回到老人身边,问他还应该怎么办!老人想了1下,意味深长地说:“我们错了。” 大家1惊,又见老人闪动着目光说:“今天不该来找马静元。” 乡亲们齐声问:“你说应该怎么办?” 老人说:“应该在他们动手抢船之前,我们应该把船砸沉了。看来马静元已经铁了心,不让我们活了,嘿!我们还非要活下去不可!反正也无家可归了,走,我们过江找赤色军去!” 第349章 烧杀抢夺 乡亲们听完就要拔脚动身。 老人1挥手:“慢着!” 大家又停下来。 老人接着说:“我们走了也不能让马静元得安静,砸他个狗娘的!” 老人说完猫腰陈块石头朝庙里抛去,乡亲们也1齐动手,坯头,石块,土坷垃,像雨点似的飞进庙里。 韩小辫要出去调特务连,刚出禅堂就被砸得抱着脑袋退回来,两个站岗的匪兵身贴着庙墙倒很安全。 马静元站在屋里冲两个匪兵喊道:“混蛋,你们手里拿的是烧火棍吗?还不开枪!” 两个匪兵皱皱眉头,推上子弹,梢梢拔下门闩,猛然拉开朱漆剥落的庙门,伸出枪口,“啪!啪!”连打两枪。 枪声响过之后,两个匪兵才发现关帝庙前广场上,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韩小辫儿骂骂咧咧地说:“早开枪,我不能挨这1顿砸。” 说完,揉着脑袋跟着马静元来到松花江边的渡口。 夕阳西下,照得江水闪着金光。 岸边江滩上排列着3十多只参差不齐的渔船。 这些渔船都是敌人从汪家哨口的群众手里抢来的。 聂铁嘴带几个参谋正在渡口的码头上恭候着。 他见马静元来了,先敬个军礼:“司令,渡江船只已准备齐全。” 马静元朝对岸瞥1眼:“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据谍报队侦察,赤色军主力早已撤出炮手村,只有1些地方武装还盘据在东岸。” 马静元满意地点点头,对马长林说:“请单团长到这里来。” 原来马静元匪部是3个团的编制,他的第1团团长就是单作舟。 单作舟这个团兵员足,装备好,既是马静元匪部的主力,又是他的嫡系。 第2团是收编的土匪,团长徐子彪在当土匪的时候报号“老北风”,这个团的士兵多数是惯匪出身,虽然装备差些,战斗力却很强。 第3团团长是马静元小老婆的弟弟李荣勋,这1团人是拣鸡毛凑掸子成立起来的。 士兵里面什么人都有,兵痞、赌棍、流氓、无赖、人贩子盗马贼、骗子手、大茶壶,1应俱全。 再说单作舟率部来到江边就命令部下抢夺民船,然后就等在江岸上做渡江的准备。 单作舟铺着1条日本军毯,躺在草地上正闭目养神,听到马静元派人来找,赶紧爬起来,跑步来到渡口,还没站稳,马静元就说:“作舟,命令你团为先头部队连夜渡江,收复炮手村。” 单作舟说:“坚决执行命令”。 冲马静元敬个军礼,转身望望天色,已是黄昏时候,急忙跑步去集合部队。 单作舟把部队集合完毕,大江两岸早已夜幕低垂,1片黑暗,只有东岸的炮手村里还有几点灯火。 单作舟传下命令,匪兵们都悄悄上了船。有的操浆,有的撑篙。霎时之间,驶离西岸。 船到江心,单作舟站起身朝前望去,看见江东岸黑乎乎,静俏悄,死1般的沉寂。 坐下来对他的团副说:“看样子炮手村不但没有赤色军主力,恐怕连地方武装也早都跑光了。”说罢,又悄声传达命令,“急速前进!” 各船上的匪兵接到命令,立刻加速了船只前进的速度,约摸着离东岸已经不远了,单作舟又传下准备登岸的命令。 正在这个时候,岸上的枪声如爆豆般的响起来,密集的子弹猛似狂风,疾如骤雨朝江西喷射过来。 单作舟刚要往起站,听枪声骤起,头上的大盖军帽被子弹掀掉,他慌忙趴在舱底,喊道:“快,快往回撤!” 匪兵听到单作舟的喊声,都疾速地拨转船头,拚命地撑篙摇浆退回西岸。 敌人撤到西岸,单作舟命令清点人数。 清点结果,连死带伤3十多个。 单作舟跑到马静元跟前详细地报告损失情况和挨打的经过。 马静元听完怒不可遏,气呼呼地喊道:“叫课报队长到这儿来。” 匪谍报队长呼味呼味地胞来了。他站在马静元面前,连鞠躬带敬礼地说:“报告司令,谍报队长王明志奉命来到。” 马静元的眼晴瞪得溜圆,腮边的肥肉颜料着:“你说实话,东岸到底有没有赤色军主力?” 课报队长吓的1哆嗦,说:“报,报告司令,东岸确实没有赤色军主力。” “放屁!东岸没有共军主力,我们为什么遭受这么大的损失!” “报告司令,据卑职的队员报告,东岸只有赤色军的地方武装!” “混蛋!赤色军地方武装有这么强大的火力吗?你马上亲自过江侦察,再敢谎报军情,老子崩了你。” 谍报队长吓得哭咧咧地说:“司令,卑职部下全是给日本人千过事的老特务。他们正在戴罪立功,决不敢谎报军情。司令,依卑职愚见,应当改变1下战术······” “改变什么战术?” “分兵合击·······” “哼!分兵合击,什么叫分兵合击?” 课报队长往前靠近1步,说:“司令,我们将船只分成3批,上游和下游的船只同时渡江,登岸之后从侧翼包围炮手村。另1批船只可从这里直扑对岸,用火力掩护强行登岸,这样就能将赤色军置于死地······” “妙,妙,这个办法真妙啊!” 马静元笑着拍着谍报队长的肩膀说:“老弟,我以为你光会当特务,想不到还会调兵遣将。真是大材小用了,好好干吧,将来提升你当参谋长。” “谢司令栽培。” 马静元满意地点点头,又对马长林说:“去请徐团长来。” 马静元匪部的第2团团长徐子彪奉命来到,双腿1碰,敬个军礼:“司令,找我有事吗?” 马静元满面含笑地说:“子彪,委你1个重任。” 徐子彪1愣:“重任,什么重任?” 马静元1本正经地说:“现在要兵分3路分批渡江。你团担任正面主攻。” 徐子彪又是1愣,心里暗想:单作舟兵员足,装备好,都被打得屁滚尿流撤回来了。如今让我团担任主攻,简直是拿着鸡蛋去碰石头。 他沉思片刻,委婉地说:“司令,我团担任正面主攻,恐无把握。司令还是另遣能将吧……” “作舟的部下伤亡惨重,几乎丧失了元气。看来这场硬仗还要依靠老弟你呀!” 徐子彪摇头不语。 马静元继续说:“老弟,听说你常对部下讲,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我们当官的也要这样,作舟刚刚败下来,心情很不好。3团李团长病得不能下床。你不担任主攻,还有谁能担任!” 聂铁嘴抓住时机,从旁插口说:“徐团长,养兵千日,用兵1时,这可是你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聂铁嘴这句话好像给徐子彪灌了1碗迷魂汤,灌得他晕头转向,咧开大嘴笑道:“司令,子彪坚决服从命令。” 聂铁嘴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团长,聂某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参谋长,你就听我的好消息吧。”徐子彪说完,转身走了。 马静元望着他的背影说:“哼,你也学会了保存实力,总有1天我要把你这1团人吃掉!” 天交午夜,忽然刮起1阵西南风。 倾刻之时,浓云布满夜空,遮住满天星斗,从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 徐子彪集合好他的土匪部队登上渔船,借助风力很快地驶往东岸,当渔船接近岸边的时候,徐子彪下令停止前进,随后派1只小船到前面去侦察搜索。 小船上有两个匪兵,他们战战兢兢地离开船队,俏悄地撑着船。 这俩匪兵1边撑船还1边嘀咕:“老5,你可多加小心,千万别弄出声响。” “2哥,我,我”······” “你怎么啦?” “我嗓子发痒,要咳嗽!” “憋住气,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咳嗽。” “哎。我,我憋不住了,咳咳咳!” 这个匪兵1咳嗽,另1个匪兵吓得趴在船底上。 过了1会儿,没听到岸上有什么动静,他又轻轻爬起来,悄声问:“喂,离岸还有多远哪?” “能望见岸边了。” “快撑船。” 使篙的猛撑1篙,忽听船底嚓的1声,小船上了浅滩。 两个匪兵从船上下来,端着枪朝前扑去。 他们摸到江边掩体跟前,脚下踩到1些圆东西,还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猫下腰用手1摸,原来是1堆弹壳。 两个人又往前走几步,跳进阻击工事,仔细1看,工事里面空空的,连1个人也没有。这才知道赤色军已经撤走。于是,就驾着船回来向徐子彪报告。 徐子彪听说岸上没有赤色军,心里乐开了花儿,暗说:“今天该着我露脸。” 急忙指挥部下划船靠岸,然后顺着堤坝朝炮手村摸去。 路上没遇到任何抵抗,很顺利地进了炮手村,徐子彪进了炮手村,立即命令部下大4抢掠。 他这个团本来就是由土匪改编的,奉命抢掠,正合口味。于是炮手村的群众就遭了1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匪兵们正抢得起劲儿的时候,“啪——”响了1枪。 敌人听到枪声立刻炸了营,东边的往西边跑,西边的往东边跑,到处都乱哄哄的。 徐子彪提着大镜面厘子枪,站在十字街当中喊道:“不要乱跑,不要乱跑!” 过了1会儿,跑来1个匪军营长,站在徐子彪面前边喘边说:“报告团长,两个兄弟因为争夺1条裤子开了枪。” 徐子彪皱着眉头骂道:“真他妈的没出息,1条裤子有什么可争的,快从我的包袱里拿两条裤子给他们。传命令,再不准乱鸣枪!” “是!”匪军营长拿着1条裤子走了。 第350章 内讧 刚走出十几步远,突然在村外响起激烈的枪声。 匪军营长又转身跑回到徐子彪面前:“大哥,我们可能是钻进共军的口袋,中了里伏······” 徐子彪略1沉思:“嗯,可能是中了埋伏,先撤到江边,天明后再进来。” 徐子彪匪部刚从炮手村撤到江边的堤坝上,天上就洒下来稀疏的雨点。 1个炸雷响过之后,雨更大了。 匪兵们被雨淋得好似落汤鸡1般,1个个抱着枪,挟着抢来的东西,蹲在堤坝上的树下直打哆嗦。 天亮了,村外的枪声逐渐稀疏下来,浓云被风吹散,雨也渐渐停了。 徐子彪举起望远镜朝村里望去,他忽然望见街上有人,仔细1看,原来是单作舟的部下进了村,便喃喃地说:“好吧,你进我也进,到村里再说。” 徐子彪放下望远镜,带领着匪兵们朝村里走去。 他进到村里,才发现村头路口交通要道以及马静元的住宅门外,都被单作舟的部下把守上了。 原来徐子彪在夜里进村的时候,单作舟还没登上东岸。 当徐子彪下令纵兵抢掠的时候,单作舟率部从侧翼包围了炮手村。 由于两个匪兵因争夺1条裤子在村里开枪,单作舟误以为是我军仍然占据着炮手村,没敢贸然往里闯,只是命令部下朝村里开枪射击。 结果徐子彪也以为中了埋伏,慌忙下令撤到村外。 天明以后,看清楚了才敢往里冲。 再说单作舟进了炮手村,以为是自已抢了头功。趾高气扬地仔细1看,很多店铺都被抢劫1空。于是就命令部下号房子,在交通要道设下岗哨,并派人把马静元的住宅好好保护起来。等到徐子彪2次进村,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已晚了1步。 徐子彪2次进到村里,看见好1些的房子都被单作舟的部下号了,心里边的怒火直往上窜,脸色变的和猪肝1般。气酒地说,“他们号房子,我们也号房子。” 徐子彪的部下1听,立刻解散。 这时候单作舟正带着两个卫兵从东往西走过来,离老远就望见满街乱哄哄的都是兵,连忙扯开嗓子何:“喂,你们是哪1部分的?” “单团长,司令不是早就讲过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的部下住上好房子,总不能让我的部下睡在露天地呀!” 单作舟扭头1看,原来是徐子彪站在路北屋檐下,他身旁的两个卫兵都夹着个很大的包袱。 “徐团长,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呀!” “什么意思·······” “你的部下发了洋财,捞到油水。我们只住几间好房子,你又何必大动肝火。”徐子彪冷笑道,“单团长,贵团先进了炮手村,我怎能发洋财,捞油水?” “子彪兄,你不要赋喊捉赋了。瞧瞧你的部下手里都提着大包小裹的,这能遮住别人的耳目吗?” 徐子彪被单作舟揭了底,脸色刷的1下变成铁青:“姓单的,你怎么知道我的部下手里拿的东西是抢来的!” 单作舟也不甘示弱,说道:“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你心里明白。今天明对你讲,炮手村是我团防地,别说号房子,我把炮手村1脚踏平,你也无权干涉。” 徐子彪瞪着眼晴,凑近1步,问道:“这防地是谁给划分的?” 单作舟讥笑着说:“防地是司令划分的,单某可不敢假传圣旨。” 徐子彪1听,更是火冒3丈,他跳着脚说:“这么大1座炮手村,为什么要把我徐子彪挤到外面去住。” 单作舟笑道:“司令的意思是怕两个团住在1起闹磨擦,起冲突。子彪兄,军令如山,我看你还是执行命令吧。” 徐子彪把帽子往脑后1推,敞开衣襟,双手招腰说:“我徐子彪可不是1块随便捏随便踩的尿泥!我这个团在村里住定了。” 单作舟挑衅地说:“你敢不服从命令······” “你算什么东西,敢下命令!” 单作舟1愣,然后缓和1下口气说:“子彪兄,这是司令的命令,我们不要伤了和气。兄弟可是1片好心哪!” “嘿嘿,心是好心,却没怀着好意。你们把我徐子彪看成后娘养的了。” 单作舟说:“子彪兄,我劝你不要这样讲······” 正在这时,西边很远的地方响起枪声。 2人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扭头望去,看见两个匪兵飞奔而来。 两个匪兵来到徐子彪面前停下来,呼呼地喘着粗气:“报,报告团长,我们号房子,1团的人不准号,还开枪打伤我们两个弟兄。” 徐子彪1听,心里的火苗窜起来了,冲两个匪兵1挥手:“走。” 两个匪兵引着徐子彪来到出事地点,果然有两个匪兵被打伤了。 1个蹲在路边,1个躺在门旁。 徐子彪问:“是谁开的枪?” 蹲在路边的匪兵哭丧着脸朝路南指指,徐子彪顺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见1座青砖大门,在大门两旁站着两个特枪的匪兵。 徐子彪横穿大道,来到大门跟前冲两个匪兵喝问:“你们为什么开枪?” 左边那个匪兵用枪口指着路北说:“是他们先开枪。” 徐子彪说:“他们先开枪,你为什么没受伤?” “这······” 徐子彪没容他说完,就拔出手枪“啪,啪”把两个站岗的匪兵撂倒在大门两旁。然后对刚才去报信的匪兵说:“把我们的人抬走。” 徐子彪的团部设在屯西头的伪村公所里。 他回来以后余怒未息,骂了1气单作舟,又骂马静元。 参谋主任祁月居解劝着说:“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大哥,我们先忍耐些日子,等孙钓林开过来咱就远走高飞,另投爹娘。” 孙钩林是蒋某人嫡系部队里的1个团长,在徐子彪没投靠马静元之前,曾在省城里姘上1个妓女。过了几天,徐子彪发现这个坡女又和孙钧林勾搭上了,醋劲大发,把孙钧林视如仇敌。 1天,孙钧林和徐子彪在妓院相遇,几乎动枪。幸亏祁月居1步赶到,连说带劝总算平息了这场风波。然后又悄悄对徐子彪说:“孙钧林这个人得罪不得,倘若日后在马静元这里混不下去,我们得留下1条后路。” 徐子彪所祁月居说得有理,便与孙钧林结成金兰之好,还时常在外面吹嘘着说:“我和中央军孙团长是亲戚。” 有人问:“是什么亲戚?” 徐子彪说:“连襟。” 前些天孙钧林给徐子彪销来口信,说是要移防到松花江西岸的汪家哨口驻扎。所以祁月居才劝徐子彪忍耐些天,等孙钧林开过来,就给马静元来个不辞而别,去投奔中央军。 再说马静元回到炮手村,下令歇兵3天,第4天派人去请徐子彪来开会。 祁月居恐怕发生意外,便和徐子彪约定1但有事,鸣枪为号,祁月居听到枪声就会立刻赶来支援。 1切安排停当,徐子彪才离开他的团部1伪村公所。 祁月居送到门外,1再嘱附两个卫兵:“要好好保护大哥,不准马静元伤他1根毫毛。” 徐子彪带着两个卫兵走进马静元的宅门1看,嗬,好大的气派。 磨砖的院墙,青石条的墙基,磨砖到顶,精工雕刻的清水门楼。 在门楼的瓦挡上雕着“紫气东来”4个大字。 门楣上悬着1块“世重名废”的金字匾额。大门两旁是连升 3级的上下马石,砖墙上镶嵌着闪光耀目的拴马铜环,迎面是1座3重檐,刻着5福捧寿的青砖影壁。影壁两旁各栽着4棵垂杨柳。 徐子彪看罢,拾脚踏进门楼,在大门两旁站岗的匪兵赶紧喊:“立正,敬礼” 徐子彪略微拾拾手表示还礼,腆肚挺胸地带着卫兵穿过门洞,踏上甬路,走进2门。站在上房台阶上的韩小辫儿连忙神着脖子喊:“徐团长到!” 随着话音1转身,桃起湘妃竹的门帘把徐子彪让进客厅。 马静元、聂铁嘴、李荣勋看见徐子彪进来,全都起身相迎。只有单作舟故意装做没看见,扭过头望着窗台上摆的月季花。 马静元望望单作舟,苦笑着皱皱眉头,随后又望望徐子彪,放声大笑着说:“都不要要小孩子脾气,大家在1起共事都是3生有幸嘛。死两个士兵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当做踩死两只蚂蚁。哈哈哈······” 马静元笑着把单作舟拉过来,按在太师椅上,说道:“如今是国难当头,裁乱第1,马上开会吧。” 说完冲聂铁嘴点点头:“洪儒,我唱了开场码儿,该看你的大轴儿了。” 聂铁嘴抬抬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从皮包里拿出他的作战方案,慢条斯理地说:“我部今晚出兵收复打鱼楼、7股岔、庙儿山、半拉屯。兵力部署是1团直取庙儿山,俟2团接防后继续东进,1举拿下7股岔、半拉屯······” 徐子彪边听心里边琢磨,出产多,油水大的地方都由1团收复,我这1团人变成给马静元看家护院的了。立时沉下脸,怒视着聂铁嘴。 聂铁嘴没看见徐子彪的神态和气色,仍然滔滔不绝地往下说:“3团沿松花江东岸,直驱北进,收复打鱼楼之后就地驻扎。” 第351章 阴谋算计 徐子彪暗想:“果然被我猜中了,打鱼楼是鱼米之乡,这块肥肉也落在马静元小舅子的口中。” 又听聂铁嘴说:“兵力部署就是这样,出发时间是晚上8点钟,也就是掌灯戊时。立即散会,开始行动吧。” 徐子彪听完,1语没发就走出客厅,带着两个卫兵扬长而去。 单作舟怒视着徐子彪的背影,冲马静元说:“司令,捉虎容易放虎难哪!昨天夜里不是决定今天除掉他吗?怎么事到临头又变了主意。” 马静元眯缝着眼睛,微笑着说:“作舟,聂参谋长另有高见。” 聂铁嘴呷1口香片茶,接上说:“孙猴子本事大,1个筋斗能翻十万8千里,它却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暂时不除掉徐子彪是我的主意。当前正是用兵之际,杀掉徐子彪,祁月居岂能善罢干休,坐视不放!我的意思是等局面稳定下来,效仿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招法,给徐子彪来个明升暗降,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除掉。” 单作舟摇摇头说:“不闹成鸡飞蛋打,你是不会甘心的。” 当天夜里,马静元匪部果然占领了庙儿山、打鱼楼、7股岔、半拉屯。马静元的地盘扩大了,兵力也分散了。 他这个保安支队虽然是3个团的编制,其实还不足1千人。 聚集在炮手村的时候遍地都是兵,分散开立刻现了原形。 为了防止老巢发生意外,马静元不得不把单作舟团调回去防守炮手村。 因此聂铁嘴又重新划分了防地,让徐子彪守打鱼楼和7股岔,李荣勋守庙儿山和半拉屯。 单作舟率领部下刚刚回到炮手村不久,马静元就接到长官部的命令,让他出兵石门山,配合国军扫荡。 马静元手捧着长官部的命令边看边想,我早已感到兵力不足了,再出兵石门山,炮手村就唱了空城计。急得马静元抓耳挠愿,在客厅里直转圈子。 这时,韩小辩儿急匆匆地走进来,双手呈上1封信。 马静元接信在手,拆开1看,立时惊得目瞪口呆。 马静元看完韩小辫送来的信,为什么惊得目瞪口呆呢?原来信封里装的又是长官部的命令。 命令上写道:“东北保安第入支队:近日活动在石门山1带的共军残部,频繁出击。万家窖、拉合屯、红阳镇均遭窜扰。国军新3师已出兵扫荡,你部接令后迅速进驻石门山,掩护新3师侧翼安全。” 马静元看着命令怎能不惊得目瞪口呆呢!他正在沉思着,忽1拾头,看见聂铁嘴走进客厅。 马静元好象落在滚滚的洪涛里,突然抓到1根稻草似的冲聂铁嘴喊:“洪儒,你来得正好,快看看吧。” 说着便把长官部的命令递过去。 聂铁嘴看完,慢声慢语地说:“长官部的命令我们坚决执行。” 马静元1惊:“现在抽调1兵1卒都很困难。” “司令,我们从侧翼出兵能解除新3师后顾之优,使其放心大胆,长驱东进。这样,我们的炮手村就由前线变为后方,岂不是更安全了吗?” 马静元1拍大腿:“洪儒,你这着棋可真高明。你打算派谁进石门山?” “派单作舟。” 马静元摇摇头,踱了几步,问道:“炮手村怎么办?” 聂铁嘴喷出口中的烟,笑道:“司令,你以为真的让单团长驻扎在石门山吗?” 马静元望望聂铁嘴:“你的意思是······” “配合扫荡1下,马上就返回炮手村。这样做,既不违背长官部的命令,又能把活动在石门山的共军地方武装赶走。这叫两全其美,1箭双雕!” 姜云秀得知敌人要进石门山扫荡的消息,便立刻来找李长栓商量。 那天夜里,武工队在江边阻击敌人的时候,锁子受了伤。 沈震天决定让锁子留下来,隐蔽在半拉屯养伤。 小兰子跟她哥哥1起留在半拉屯,1面照顾锁子,1面发动群众坚持斗争。 李长栓留在打鱼楼,姜云秀留在庙儿山。 他们架着锁子走后不久,沈震天就带着武工队离开炮手村,向石门山转移。 正当马静元向打鱼楼、7股岔、庙儿山、半拉屯进兵的时候,武工队出其不意地袭击了青天白日军新3师设在万家窑的临时军火库,然后便返回石门山,准备休整几天再次出击。 姜云秀听到敌人要进石门山扫荡的消息,她怎能不着急呢!姜云秀来到打鱼楼已是掌灯时分。她把敌人要进兵石门山的情况对李长栓说了。 于是立刻决定由姜云秀进山去找武工队送信,防止遭到敌人的袭击。 姜云秀连夜出发,为了避开敌人,她总是绕开大路,专拣平日行人稀少的小道走。 露水打湿了裤角,夜风吹透了衣裳,她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疲劳,心里只有1个念头,早些赶到石门山,见到同志们。 虽然离开只有几天,可是她心里却象离开很久似的。 东方发白的时候,她钻进了石门山的密林。 武工队的同志们见姜云秀来了,都惊喜地围上来。 沈震:“你来得真巧,晚到1天我们就要转移了。” 姜云秀1愣:“怎么,你们知道敌人要进山扫荡!” 沈震天笑道:“敌人进山扫荡的事在我们预料之中,前天我们翻过熊背岭,袭击了万家容的敌人军火库,这等于在敌人背上扎了1刀。估计敌人1定要设法出兵扫荡,解除后顾之忧。昨天夜里我就派铁牛下山了,我们要主动出击,针锋相对。” 姜云秀笑道:“我正是为这件事来的。” 她含情脉脉地望着沈震天,继续说:,“据说这次扫荡是敌人长官部下的命令,马静元派单作舟带兵进山。” 沈震天点点头说:“敌人进山,兵力就更分散了。” “是呀,马静元占了4个屯子,就暴露出兵力不足的弱点,单作舟出去扫荡,炮手村就空了。” 沈震,“我们只有牵着敌人鼻子走,才能掌握主动权。我们就是要插到敌人背后去,闹个天翻地覆。各屯的情况怎样?” 姜云秀垂下头,沉痛地说:“马静元占了4个屯子之后算是稳定了局面,郑小鬼、嘎牙子都跟着回来了,有的当了乡长,有的当了保长。他们扬言说,要对群众采取报复手段。” 沈震天目光1闪:“这么说,我们下山正是时候了。” “嗯。”姜云秀掠掠长发,“近来敌人可嚣张了,从昨天开始在各屯征集砖石木料,抓民工,修工事······” 沈震:“抓民工,修工事,我看他们是自掘坟墓。” 两人正谈着,铁牛回来了。 见了姜云秀就嚷道:“你刚走,我就到了。” 沈震天笑道:“敌人的情况云秀已当我说了,你扼要地谈谈敌人的兵力配备吧。” 铁牛1面用衣襟擦着汗1面说:“7股岔和打鱼楼是徐子彪的土匪部,共有3百多人。庙儿山、半拉屯是马静元小舅子李荣勋那个团,不足2百人,马静元的主力单作舟守卫着炮手村老窠。” 沈震天听铁牛讲完,沉思着说:“我认为应该从敌人的薄弱环节打开突破口,先拿庙儿山开刀。” 他把尤林叫到跟前说:“你还有啥想法,不妨说1说。” 尤林笑着说:“我已经考虑过了,庙儿山是马静元整个防线的突出部位,应该先拿它开刀。” 沈震天又向姜云秀打听锁子的情况。 姜云秀说:“昨天我到半拉屯去1次,他的伤势大有好转。只怕是郑小鬼1回来,那里可就不安全了。” 沈震天踱了几步,望着湛蓝的:“你回去和长栓商量商量,能不能把锁子转移到打鱼楼去。” 姜云秀摇摇头:“嘎牙子回来了,打鱼楼也不安全。” “不,打鱼楼靠近江边,有回旋的余地。” 姜云秀惊喜地说:“你这个想法出乎我的意料······”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姜云秀瞥了他1眼:“是不是在情况紧张的时候,让锁子呆在船上?” “对。”沈震天扬扬浓眉说,“这样,既安全又不影响养伤。” 姜云秀夸奖着说:“锁子真是个好同志,他恨不能身上的伤立时好了,好和同志们1起参加战斗。” “我也希望他早日归队,锁子1回来,我们这小小的武工队又多了1员猛将。” 姜云秀边点着头边说:“我回去就和长栓商量,争取早日把锁子转移到打鱼楼去。” 夜幕降临了,大地1片黑暗。远处的石门山主峰,像个巨人似的在夜空中耸立着。 武工队出发了,他们沿着林间小路疾速行进着。夜空里,千颗星,万颗星在头上闪耀。 突然1只狍子被惊起,它站在离同志们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侧着头倾听片刻,又1跳1跳地钻进丛林深处。 1阵山风过后,林木间发出窸窣的声音。 武工队走出石门山丛林地带,踏上通往庙儿山的大道。在这里,姜云秀和同志们分手了,她独自1个抄小路返回打鱼楼。 第352章 乘虚而入 武工队来到庙儿山屯外1片坟地里停下来。 几颗高大的树影罩在坟头上,坟地里更显得阴森森的。 沈震天登上1座坟头朝屯子里望去,在靠近屯子边的1棵大榆树上吊着1盏大汽灯,把大树周围照得1片雪亮。 树下堆集着砖石木料,大道旁堆着刚挖出不久的湿土,敌人正在抢修工事,离大树十几步远的地方有1座坐北朝南的小草房。 东面的窗上亮着灯,几个人影在窗上晃来晃去,西面窗上没有灯光。 房屋西头是1面土墙,土墙下暗处有人影晃动,沈震天估计,墙下的人影可能是敌人的哨兵。 他看了1阵,跳下坟头对尤林说:“你带着队5守在这里,我和铁牛进屯去摸摸敌人的底细。” 沈震天和铁牛绕到屯子东侧,摸到老贫农徐大叔家里。 徐大叔见沈震天回来了,真是又惊又喜,简直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进到屋里,徐大叔摸着黑把2人让到炕上,然后说:“约摸着你们该回来了。唉,马静元的兵比满洲国的警察还蝎虎,抓人,抢粮,拉牲口。酱缸里的大酱他们没法拿,还给撒上1泡尿!” 沈震:“都给他们1笔1笔记在帐上,日后1起算。” “嗯,我也是这么想,等咱队5回来,也饶不了他们。” “大叔,庙儿山有多少敌人?” 徐大叔眨着眼晴想了1下,说:“每天来来往往的,我约摸足有7十人,还有两挺机关枪哪!” 沈震天又问:“敌人都住在啥地方?” 徐大叔说:“在屯子南头住着十几个,在屯子北头住着十几个,剩下的由1个营长带着住在地主王小抠家里。” 铁牛1愣:“怎么,还有个营长!” 徐大叔点点头:“这个营长姓邓,屯里的乡亲们都叫他瞪眼瞎。” 铁牛笑道:“乡亲们为哈叫他瞪眼瞎呢?” “哈哈,这个外号送的好啊。匪兵们在屯里捉鸡逮鸭子,他故意装作看不见,气得乡亲们无法出气,就叫他瞪眼瞎。” 沈震天沉思1下,说:“敌人抓了多少人给他们修工事!” “凡是壮劳力都抓去了,在屯子头上挖战壕,修碉堡,这两天都是干到吃晚饭的时候才放乡亲们回家。” 沈震天拉住徐大叔的手,说道:“大叔,麻烦你通知乡亲们1下,听到枪声千万不要出屋。” 沈震天和铁牛离开徐大叔家,又摸到地主王小抠家附近,侦察夜里敌人在做什么。 他们伏在王小抠的后墙外,听到院子里不断传出吵闹声,猜拳声,还有人哼着淫荡的小调,沈震天悄声对铁牛说:“看样子敌人没有什么戒备,我们马上回去,准备动手吧。” 说完,两人回到屯子外边的坟地里。 沈震天和尤林研究着说:“这屯里有7十来个敌人,分3下驻扎。由于敌人驻扎分散,我们不能1口把它吃掉。我的意见是消灭他1部分。” 尤林问:“大树下这股敌人有多少?” “大概十多个。” 尤林点点头:“那就先吃掉这股敌人。” 天近黎明的时刻,夜色更加黑暗,大榆树上的汽灯显得格外刺眼。 尤林带着5个人绕到敌人背后去打援。 沈震天带着武工队主力离开坟地,顺着小路慢慢向敌人靠近,离敌人只剩3十几步远了,沈震天朝房屋西面的土墙下望望,那个人影还在晃动。 沈震天焦急地等了1会儿,约摸李广明等人已到达打援地点。他举起盒子枪朝大榆树“啪”打了1枪,吊在树上的汽灯碎了,眼前变成1片漆黑。 汽灯1灭,条牛1纵身窜到土墙跟前,“啪1”撩倒敌人哨兵。与此同时,同志们包围了草屋。 铁牛1转身冲进屋里,只用5分的念头,赶紧下令:“停止前进!” 敌人听到停止前进的命令,立时停下来。1个个都累得汗流浃背,呼呼直喘。 单作舟勒住马头,叫过来1个匪军营长:“你率领部下跑步前进,火速增援庙儿山。我在后面掩护。” 匪军营长皱皱眉,心里说:“你怕死让我去打头阵,堵枪眼啊!我呀,也不能白白去送死。” 但是他又不敢违抗命令,于是就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命令部下攻击前进,边走边打,鸣枪壮胆。 天色微明,来到庙儿山。这时瞪眼瞎还守在院子里正打的起劲儿。 单作舟在屯子外边勒住马望1眼,骂道:“哪里有什么赤色军,还他妈的瞎打枪。” 立时派人和守在院子里的瞪眼瞎联络。 守在院里的瞪眼瞎早吓破了胆,他恐怕中了“诓军计”,虽然听到联络枪声,但是他不敢轻易相信,仍然不停地射击着。 又打了1阵,天已大亮,他从枪眼里朝外1看,看见单作舟骑着马站在远处的土墙后面,这时才知道是援兵到了,慌忙下令停止射击。 随后从炮台里钻出来,站在墙头上喊:“单团长,兄弟感谢贵团来增援解围。” 单作舟听到喊声1踢马肋跑到院子跟前,仰头望着瞪眼瞎。 只见他光着头,眯着眼,1只胳膊吊在脖子上,正咬牙皱眉冲自己苦笑着,便问:“邓营长,你打了半宿,看没看清楚有多少赤色军?” 瞪眼瞎咧着嘴说:“嘿,别提了。黑夜里哪能看清楚有多少赤色军哪!我守在院子里只能听到枪声。您瞧,我在炮台里还挂花了。” 单作舟又问:“你知道不知道赤色军的去向?” 瞪眼瞎苦笑着说:“你在外边来都不知赤色军去向,我守在院里更不知道了。” 单作舟白了瞪眼瞎1眼,自语地说:“他妈个巴子,这仗越打越糊涂······” 话音没落,突然从炮手村方向响起激烈的枪声。 瞪眼瞎歪着脖子,仄起耳朵,听了1会才说道:“单团长,你听,枪声好象在炮手村附近。” 单作舟这时也侧耳静听,判断枪声响处。 听瞪眼瞎1说,便点点头:“赤色军可真狡猾呀,夜里袭击庙儿山,天亮却又出现在炮手村。” 说罢,拨转马头,冲部下喊道:“返回炮手村!” 正是惊魂未定枪又响,敌人奔波不停蹄。 单作舟说的果然不错,武工队正在炮手村外。 马静元见打渔楼保不住了,本想派兵增援,却被聂铁嘴挡架了。 徐子彪气极败坏,1气之下率部撤离了打渔楼,乘船过江到汪家哨口驻防。 且说正在赏月的马静元忽听远处响起枪声,吓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咬着牙镇静1会,想道:“可能是赤色军主力到了,小股地方武装是不会有重武器的。” 马静元正在想着,月光下瞧见聂铁嘴喘吁吁地从大门外跑进来:“司令,您听,您听,这是赤色军的大炮在发射。想必是赤色军主力到了,说不定正在围攻哪个屯子。” 马静元也说不出正在围攻什么地方,只是战战兢兢地望着聂铁嘴。 半响,才对两个老婆说:“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做什么?” 万人迷说:“哟,不是叫我们出来陪着您赏月吗!” 马静元正在闹心,他早把赏月的事忘得1干2净了,听万人迷提起,他胸中的怒火立刻窜起老高,怒斥着说:“兵荒马乱的还赏什么月,都他妈的给我滚回屋里去。” 两个老婆见马静元发疯了,往下还不定讲出什么难听的话,全都蹑手蹑脚退回内宅。 马静元两个老婆走了,聂铁嘴才凑到跟前说:“司令,再不收缩,我们的地盘就要被共军蚕食光了,人也就消灭净了······” 马静元也呆呆地想了1阵,说道:“缩,先派人出去侦察明白,然后再做决定。” “不能宣目收天交夜半,月挂中天。单作舟派两个心腹骑着快马,跑回来报告。这时马静元才知道庙儿山失守的准确消息,整个屯子被共军攻陷,1百多人彻底报销,真好象在心窝里挨了1刀。 聂铁嘴1听,旧话重提,劝慰着说:“司令,大动肝火于贵体不利,不要忘记气大伤身哪!目前,还是收缩兵力,保存实力要紧。1团是我部的基础,应当保全建制,不能给赤色军分割吃光了。” 马静元叹着气说:“唉!赤色军啊赤色军,你们可真够厉害呀!常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马静元在,就与你们誓不两立!洪儒,下命令让半拉屯、7股岔的人互相掩护撤退。撤走之后,切不能留下1草1木为匪所用,老百姓手中的粮食、马匹都要弄到炮手村来。” 昨天夜里攻击庙儿山的时候,区中队确实用了“重武器”。因为从县大队临时调来1个迫击炮班,协助打攻坚战。 攻击庙儿山时,在摧毁敌人防御攻事方面,迫击炮发挥了威力,特别是在精神方面给敌人造成很大威胁。仅用两个多小时就全歼守敌,结束战斗。 天亮了,沈震天动员战士们拆毁敌人工事、碉堡。用拆下来的砖石木料帮助群众修复毁坏的房屋。 这时,铁牛从1座余烟未尽的屋子里背出1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 沈震天跑过去帮着搀扶下来。 老太太坐在自己的家门前,望着世代居住的房屋化成灰烬,老泪纵横,悲愤已极。 她慢慢转过身,指着炮手村破口大驾着:“马静元胸,你个老坏蛋,打死我的孩子夺去我的粮食,还放火烧毁我的家······” 第353章 起火 老太太又面向沈震天、铁牛等人说:“求你们给我这孤苦伶仃、无儿无女的人报仇啊!” 沈震天含着眼泪说:“大娘,你的仇我们要报,庙儿山群众的仇我们都要报。你老人家放心吧,我们饶不了马静元。” 老太太问道:“孩子们,你们啥时候攻打炮手村哪?” 沈震:“大娘,你老别着急,大反攻1开始,咱就解放炮手村。” “多咱大反攻啊?” “大娘,大反攻的日子不远了。” 沈震完,派两个战士暂把老大娘安顿下来,然后再慢慢设法给她解决生活问题。 正在这时,有人高喊1声:“看呢!7股岔起火了。” 同志们听到喊声,不约而同绳朝7股岔方向望去,果然瞧见那里浓烟滚滚,烈火熊熊。 大家都疑惑不解地望着,谁也弄不清7股岔突然起火的原因。 忽然又听人们喊道:“快看,半拉屯也起火了。” 同志们又扭头朝半拉屯望去,也是浓烟蔽日,烈火冲天。 尤林望了1会,说道:“是不是敌人狗急跳墙,斗不过我们,拿老百姓撒气!” 沈震天皱着眉头,想了1阵,说:“两个屯子同时起火,决不是敌人拿老百姓撒气!看样子敌人是有计刘,有部署这样做的。说不定是敌人要放弃这两个屯子,把人撤回炮手村,集中兵力,死守老窠。” 尤林说:“我们是不是分兵两路,在通往炮手村的交叉路口,截住敌人狠狠打下!” 沈震天摇摇头:“恐怕敌人早已走远了,我们追上去也不会捞到多大油水。你带1个排去半拉屯,老许带1个排去7股岔,任务是抢救群众,灭火救人。” 尤林带着1排人,赶到半拉屯1看,果然是敌人弃屯逃走。 敌人临走时,不但放火烧了屯子,还挨家逐户地翻箱倒柜,大4抢掠。将群众的粮食、衣物、牲畜,全都抢走了。 手无寸铁的乡亲们,望着匪兵行凶作恶,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尤林望着被烧毁的房屋对同志们说:“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和乡亲们心连着心,筋连着筋,群众的苦难就是我们的苦难,我们不光要提住马静元给乡亲们报仇,还要帮助群众重建家园。” 半拉屯和7股岔的敌人缩回炮手村以后,松花江东岸广大地区除炮手村外,都变成解放区了。 沈震天又在这个时候召开了区委会,在各屯建立起基层政权,为即将到来的土地改革做好准备。 区中队经过1个时期的休整,开到炮手村外去封锁敌人。 从此,盘据在炮手村里的马静元匪部,变成了瓮中之鳘,釜中之鱼,轻易不敢窜到村外骚扰群众,任意而行了。 光阴飞快地流逝着。 几阵秋风过后,草木枯黄,落叶飘飞,大地呈现出1片萧杀景象。 霜降1过,寒凝大地,雪压青山,松花江上漂浮着大块的冰排。封锁炮手村的区中队战士,都穿上了新发下来的棉军装。 获得翻身解放的群众,不时地派出代表,套上爬犁,拉着猪肉拌子、粳米、白面到前沿来慰问子弟兵。 在1个朔风透骨,滴水成冰的日子,沈震天从区政府驻地半拉屯,赶到前沿阵地上。1来是看望同志们,2来担心敌人乘着气候变化,突然窜出村外骚扰群众。 许天寿和尤林来到正对着敌人卡子门的地方,看见敌人已经用麻袋装沙土把卡子门堵死了,还往麻袋上浇水,冻结成1层明亮光滑的坚冰。 很明显,敌人是不想出村骚扰,只是做固守的准备。 沈震天又围绕炮手村走了1圈,正要返回半拉屯的时侯,上级通讯员小钢炮就赶到了。 他把1封信交到沈震天手里,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信上说:“我军春季攻势即将开始。蒋军在北线战场连告失败以后,被迫停止攻击。在南线,敌人为了巩固后方安全,不断地从各地抽调兵力开赴前线,向辽东、临江等地大举进犯。敌人称这次行动为“南攻北守”。 为此,我军采取与敌人针锋相对的行动,来1个“南拉北打”。南线要紧紧地拉住敌人不放,北线要频频地展开猛烈进攻。 上级决定,以上峰大队为主,调附近3个区的区中队,我掉炮手村这颗钉子,把敌人干净、彻底从松花江东岸扫除掉。 上级组织在信上说,炮手村的情况,我们基本掌握,但是对敌人在炮手村里的整个防御体系,我们还要进1步了解清楚。 因为守敌不是1般的蒋军,他们其中多数人都是从解放区逃出来的汉奸特务,敌伪残余,这些人是不会轻易放下武器举手投降的。 在我军发起攻击后,他们有极大可能凭着坚固的防御工事,负隅顽抗。 为了减少伤亡,迅速结束战斗,要派人把上述情况侦察清楚。 如今炮手村里的防御部署,均与半年前大不相同了,然后上峰拟定具体作战方案和行动时间。 沈震天反复读着县委的信,他1会儿静默沉思,1会儿眉飞色舞。逐渐在心里拟定1个初步侦察方案,决定深人虎穴,亲自进人炮手村。 沈震天既考虑到危险性,也考虑到可靠性。1旦狭路相逢,难免不引起1场生死搏斗,但是这次进入炮手村还要乔装改扮1番,随时提高警惕,机动巧妙地应付1切,也有化险为夷的把握。 可靠性方面,人熟地熟,村里还有很多老乡亲,这些人是能够很好地掩护自己的。如果能与2柱接上关系,对了解敌人内部情况更会有很多方便。 沈震天前思后想,再3考虑,权衡利弊,眼观全局,感到自己有必要再次进入炮手村。他把自己的想法以及对进村后的利弊详细写了封信,派人连夜送到上级,请示批准。 3天以后,鲁城带着县大队和附近3个区的区中队赶来了。 划分完阵地之后,亲自来找沈震天,严肃而郑重地说:“震天同志,经上级研究决定,同意你再次进人炮手村。但是你要充分认识到这是个既艰巨而又危险的任务。” 沈震天激动地说:“老鲁同志,在给县委写信之前,我已反复地考虑过了。做为1个赤色革命队员,首先应该考虑的是人民的利益,然后才能想到自己的生死安危。” 鲁城说:“但是,组织上要对每个同志负责,决不能盲目、冒险、蛮千。组织了解你,信任你,也研究分析了你那封信,最后才做出决定。” 沈震天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激动地说:“我要克服1切困难,去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鲁城从挎包里拿出1封信交给沈震道:“这是在蒋管区工作的同志,特意为你搞到的护照。在完成任务的时候也许会对你有些帮助。但是不能当1件法宝来用,主要还是靠自己的坚定立场,必胜信心。” 沈震天接过护照,见上面写着:“兹派本部中校谍报队长贾文光,赴前沿地带侦察匪情。希沿途军、警、宪卡,验照放行。” 下边盖着“省保安司令部”的关防。 沈震天看完描进怀里,准备告辞。 鲁城1边送他1边说着:“炮手村东、南、北3面都被我们封锁着,西面是松花江,对岸是蒋管区。这是马静元和敌人保持联系的唯1孔道,你必须先绕路过江混进汪家哨口,才能乘船进人炮手村。1定要找个善于驾船的人先把你送到西岸去。” 鲁城为何要讲这番话呢?因为炮手村离省城很近。 省城上游就是4本统治时期修筑的最大水力发电站。涡轮机昼夜不停地转动着,使下游百余里的江面不能封冻。 就是在39严寒,滴水成冰的腊月天,江面上也飘着1团1团的浓雾,水里浮着1块1块的冰排。摆渡的船只仍然畅通无阻。 沈震天辞别海大川就回到自己的驻地,按着护照上写明的身份进行化装。戴1顶长绒拔针黄呢子面的貉绒帽子,内穿缎面驼绒小棉袄,将校呢的马裤,脚上穿着日本军用的棉皮鞋。外罩藏青毛布面子的滩羊皮袄,9道弯,大麦穗,被风1吹像飘浮着1层洁白的雪花。 为了遮避敌人眼目,在颏下还围着1条咖啡色的毛围巾,这条毛围巾是地地道道的澳大利亚货。穿戴完毕,把1支德国造大镜面厘枪掖在腰里,又把在打鱼楼缴获嘎牙子那支马牌橹子揣在贴身的棉袄兜里。 然后又找来许天寿、尤林、李长栓等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 正在这时,姜云秀陪着锁子进到屋里。 沈震天1愣,忙问:“你怎么来了?” 锁子说:“我的伤已经好了,不能总在家里养着,还麻烦两个人整天侍候着。” 姜云秀说:“前几天他就吵着要归队,今天实在拦不住了,只好把他送来交给你们。” 沈震:“我要去完成1个重要任务,锁子就先归队吧,有什么事可以找老许,尤林他们谈谈。” 锁子说:“我回来的真不巧,刚见面你就要走。” 沈震:“不是要走,而是马上就走,这就是解放炮手村的前哨战。” 说罢向大家握手告别。 众人送到大门外。 第354章 认亲 姜云秀边嘱附边送着,他们来到下游的1个渡口,早已等候在这 里的张大哥立刻从树丛里把小船撑出来。沈震天跳上船,向姜云秀挥手告别。 姜云秀站在江岸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船,钻进白花老的浓雾里,她才返身回家。 刀丛剑树无阻挡,龙潭虎穴视等闲。 沈震天化装侦察,1路经过1向与马静元矛盾深重的徐子彪防地1汪家哨口,不料正好与郑小鬼狭路相逢。 郑小鬼本是马静元的1条狗,徐子彪见沈震天亮出护照,1来为了讨好眼前这个中校谍报队长贾文光,2来要在郑小鬼身上出闷气,才算解了沈震天的围。 沈震天在徐子彪部下保驾下,顺利来到炮手村,住到柏老娘家里。 院子里狗叫不但惊动了沈震天,也惊动了柏大婶。 她急急忙忙走出屋外1看,巧啦,来的不是别人,正是2柱。 2柱边走边嘟囔着:“他妈的,这条狗真怪,我常来常往,见了熟人怎么还1个劲地咬。” 柏大婶说:“傻孩子,你是受了衣裳的害了。这条狗瞧见穿你那样衣裳的人,1天来1百趟,该咬还是咬。” 2柱走进房门,说:“大婶,我来给你送个信,明天还要抓人修工事,让你家庆山大哥躲1躲。” 柏大婶1惊,忙问道:“怎么又要抓人修工事?” 2柱说:“这都是聂铁嘴的主意,说是要加强防御。” 柏大婶说:“这可得好好感谢你了,你庆山哥这几天夜里总是发烧,被敌人抓去,还不给折腾死呀!” 2柱停下脚步,望着柏大婶的脸说:“从打我爹死后,除了我妈,你老人家就是我的亲人了。”2柱想起姜大叔,心里象刀刻似的难受。自己梅根交加,跺着脚说:“都怪我呀!”柏大婶说:“这件事总有 1天会弄得水落石出。”2柱说:“可是乡亲们背地里都说是我杀了姜大叔。如今我满身是嘴,也无法分辩哪!”柏大婶说:“这件事往后再说吧,你快进屋里看看是谁来了。” 2柱拉开门走进东屋,立时就愣住了,炕沿上坐1个人,使人好生生疑。听说他是赤色军冒充的,怎么又突然在柏大婶家里出现呢? 2柱和沈震天是同胞手足,怎能不认识呢? 当初董大娘把孩子要到手里,立即搬家走了。据说凡是要孩子的人都要离开原地,防止孩子长大认祖归宗。2柱从打记事起就没见过沈震天,哪里能认识自己的亲哥哥呢?他愣征征地望了1阵,又扭头看看柏大婶。 这时柏大婶正在悄悄地擦眼泪,看见2柱扭过头来,说道:“孩子,这就是你的同胞哥哥,1母所生啊!” 2柱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怔征地问道:“大婶,你说什么?” “我说你2人是1母所生的同胞弟兄。” 2柱说:“大婶,这到底是咋回事?” 柏大婶说:“马静元是你们沈家的3代仇人!是马静元害得你们家破人亡,兄弟离散。” 接着柏大婶就滔滔不绝地把沈家的遭遇,怎样与马家结下血海深仇的事情,都详详细细当着2柱讲了1遍。 2柱听完,说道:“大婶,这些话你为啥不早些对我讲?” 柏大婶说:“孩子,董大娘1把屎1把尿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呀。若是早对你讲,你年轻火性大,跑出炮手村去找哥哥,丢下董大娘这瞎老婆子谁给抚养啊!我把话忍在心里,憋在肚里,等你董大娘百年之后再对你说清楚也不算晚啊!” 2柱到底是年轻不懂事,听大婶说完撒腿就往外跑。 柏大婶知道他是回家了,便对沈震:“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见你董大娘,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清。过1会你再去,免得老人家哭哭啼啼,伤心落泪。” 再说2柱回到家里,扑在董大娘怀里就问:“妈,妈,我是沈家的人吗?你快说呀!” 董大娘的脸色立时变成惨白色,她抚摸着2柱的头,轻声说:“孩子,这是谁对你讲的。” 2柱说:“是柏大婶对我讲的。” “啊······”董大娘很伤心地说,“柏家大妹子,你明知道我这个瞎老婆子无几无女,孤苦伶仃,怎能当孩子讲这些话呀!” 说着抽抽泣泣地哭起来。 2柱见妈妈哭得很伤心,只好安慰着说:“妈,柏大婶也是被逼无奈,才当我讲了实话。讲完,她也哭了。” 正在这时,柏大婶赶来了,进屋就拉着董大娘的手说:“老姐姐,我心直口快,见大柱1来,就把实话当2柱说了,快饶恕你这傻妹子吧。” 董大娘听说沈震天来了,心里1惊,以为是来找2柱认祖归宗呢。但是又回想1下在2柱被马静元骗走那些日子里,沈震天对待自已象亲生骨肉1样,送柴送米,照顾非常周到,对2柱认祖归宗的事却只字没提。 看样子沈震天这个时候来到炮手村1定是为了别的事情,就说:“孩子,你柏大婶说的都是真话,自从你跟着马静元离开炮手村,你哥哥和你那没过门的嫂子不断人来送柴送米,还对我讲,这些东西都是赤色军给的。孩子,若没有赤色军,妈这把老骨头早就烂了。” 2柱说:“妈,我知道赤色军是咱的救命恩人。” “既知道赤色军是救命恩人,这次就跟着你哥哥奔解放区吧。” 说到这里,老太太又语不成声地抽泣起来。 柏大婶说:“老姐姐,你别哭呀,震天回来是为了让大家过太平日子,可不是为2柱认祖归宗才来的。你想想,沈家、姜家、柏家、董家都是1条穷根。2柱不在家的时候,震天和云秀都象你的亲生骨肉1样。何况震天还是赤色军的干部,他能讲出让2柱认祖归宗的话吗!” 董大娘边听边点头说:“你讲的也对,可是我总觉心里不好受哇!” 柏大婶说:“这是人之常情,震天进村来有急事,你叫2柱去和他哥哥亲近亲近吧。” 董大娘说:“你柏大婶讲了,快去吧。” 2柱刚刚站起身,沈震天1阵旋风似的闯进屋里。问道:“董大娘,你老人家身体好吗?” 董大娘听着这熟悉声音,连忙回答:“震天,我还活的挺结实,你是啥时候来的?” “刚刚进村。” 董大娘又拉着2柱说:“孩子,这就是你的亲哥哥,快跪下叩头!” 2柱听妈妈说完,蹭,跪倒在地,冲着沈震天“咚咚咚”叩3个响头,然后抱着沈震天的大腿失声痛哭。 坐在炕上的董大娘、柏大婶也都心中悲酸,淌下泪来。 沈震天的泪水在眼里滚动着,但是他的心里很不平静。立刻又忆亿起那悲酸的往事,他急忙劝住了董大娘和柏大婶。然后又把2柱拉到1旁,问炮手村里敌人的防御情况。 2柱说:“我整天呆在马静元家里,有些事情他们也不背着我。这村里有碉堡3十多个,明天还要加固外围工事。” “敌人武器配备怎样?” “有4挺重机枪,3十多挺轻机枪,还有4门6o炮,听说你们春季攻势要开始了,这几天,天天夜里从汪家哨口往村里运子弹、炮弹、手榴弹。” 沈震:“你能不能设法把我领到前沿去看看?” 2柱说:“这次来虽然化了装,也要谨慎1些才好,万1被人识破可就麻烦了。” 于是又对2柱说:“我进村时看见很多高高矮矮的碉堡,如果分类的话,很显然高的是明堡,矮的是暗堡。我想出个笨办法,不知行不行?” 2柱说:“你讲吧。” 沈震:“以十字街为中心,把炮手村分成4块,然后你去仔细观察1下,每1块里有几座明堡、几座暗堡,敌人的迫击炮和机枪都配备在什么地方。你暗暗记在心里,回来详细告诉我。你看这样行不行?” 2柱说:“我在村里行动很方便,没人敢阻拦我。” 2柱乐颠颠地走了。 沈震天让柏大婶回家去照看媳妇,柏大婶也满面春风地走了。 沈震天急忙点火做饭。不多时,他已陪着董大娘吃完晚饭,然后熄灭油灯,掏出电筒躲在外屋柴堆后面,按照自己进村时所见到的明堡、暗堡,绘出1张炮手村防御草图。 凡是有碉堡的地方他都划上记号,还有些地方没做记号,等2柱回来才能往上添画。其实沈震天画的这张炮手村防御草图连聂铁嘴都没有。 为什么这样讲呢?因为聂铁嘴在指挥敌人筑修炮手村防御工事时,只凭两只眼晴1张嘴。他带着人边走边看,1看这里应该修座碉堡,他就立刻下令,派人来修,炮手村的防御体系就是这么形成的。 炮手村敌人吹响熄灯号,2柱回来了。 进了屋就悄俏对沈震:“只跑了半个村子,东半部十个明堡,8个暗堡,两挺重机枪、十3挺轻机枪,总指挥官是单作舟。战斗打响,他不光指挥本团,还指挥全村敌人。” 沈震天听完,按着2柱所讲的碉堡位置、武器配备,都11填在自己画的那张草图上。 当夜无话,第2天早晨,2柱又出去把敌人在西半部村里的碉堡与武器配备做了详细侦察,回来之后沈震天仍然填在图上。 第355章 杀人放火 沈震天完成了任务,要离开炮手村了。 2柱有些恋恋不舍,他悄声对哥哥说:“我去打死马静元,然后跟你1起走,行不行?” 沈震:“不行,打死马静元很容易,可是他手下还有聂铁嘴,单作舟等人,仍然要指挥匪军继续质抗。我们的目的是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再说,你走后扔下董大娘由谁照顾?现在给你1个重要任务,在战斗打响之后,你要监视住马静元。这老东西比油缸里的泥鳅还滑,炮手村1旦被我们改破,决不能让他漏网逃走。” 沈震天嘱附完就推开门往外走,2柱紧跟在后面送出来。 走出大门,沈震:“你不要远送了,被人看见要惹出事来。” 2柱点头退回来,刚要关上大门,忽听外面有人嚷道:“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在这儿又见面了,看今天你往哪里走!” 沈震天1听是郑小鬼的声音,知道是被徐子彪放回来了。暗想:“这里是马静元的地盘儿,郑小鬼1喊就要闹出事来,我必须先发制人。” 想罢冲正在关大门的2柱递个眼色,然后扫1眼,见附近没有行人,猛1转身奔郑小鬼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蹭、蹭几步就纵到郑小鬼面前。 郑小鬼见势不妙,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沈震天的双手已狠狠掐在脖子上。郑小鬼直翻白眼,嘴里喊不出声音。 2柱敞开大门,窜到跟前,帮着沈震天连拖带拉把郑小鬼弄进院里,随手关严大门。哥俩1齐挥拳动脚,眨眼之间郑小鬼就咽了气。 郑小鬼死了,2柱问哥哥:“这死尸怎么办?” 沈震:“先埋起来。” 2柱说:“冰天雪地怎么埋呀!” 沈晨:“做个雪人,先埋在雪里。” 2柱笑道:“雪里埋人,能埋几天!” 沈震道:“用不到冰消雪化,炮手村就解放了。” 于是就1齐动手把郑小鬼的尸体拖到后院,埋在雪堆里。 消灭1切痕迹之后,沈震天才拉起围巾,遮住脸面,顺原路奔向码头,乘船离开炮手村。 2柱待候妈妈吃完早饭,便回到马家。1进内宅就看见地上堆着很多东西,2柱暗想,这又是要逃难的样子。 韩小辫儿走过来说:“2柱,局势吃紧,说不定啥时赤色军就要攻打炮手村。你和长林先护送2位太太过江。暂时我地方住下,没有通知不要回来。” 2柱1听,坏了!离开炮手村怎能监视马静元啊!忙说:“韩副官,我还是留下来侍候司令吧。” 韩小辫儿说:“有我在这里,1定能把司令照顾好,你就放心走吧。” 这时马长林过来喊2柱搬行李装车。 当天,2柱就离开炮手村,到了江西岸的汪家哨口。 再说沈震天回到江东岸,来到县大队驻地,见了鲁城同志。先把自己绘制的“炮手村防御图”拿出来,然后按图做了详细汇报。 当夜,鲁城召集中队以上干部开紧急会议,拟定解放炮手村的作战计划。然后派专人送往上级请求批准。 散会以后,沈震天从屋里出来,在大门外迎着姜云秀,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呀!” 姜云秀说:“我们妇女会的人正在组织救护队。我问你,到底啥时候解放炮手村啊!” 沈震天摇摇头说:“准确时间还不好说,反正是快了。” “解放完炮手村,还有什么任务?” “还要准备打过松花江,解放全东北呀。” “2柱的情况怎样?” “还很好。他想要打死马静元和我1起回来。” “你呀,为啥不带他1起回来?” 沈震天笑道:“你怎么和2柱是1个想法。” “1个想法有什么不好!” “光打死马静元能解放炮手村吗?” 姜云秀点点头:“倒也是。” 沈震天把姜云秀送回驻地,然后才回去休息。 第2天中午,上级批准了解放炮手村的作战计划。天1擦黑,担任主攻的部队开到炮手村外,做好攻击准备。 沈震天和许天寿、尤林等都站在前沿的交通壕里,等待攻击命令。 夜里十点整,从北面升起3颗红色信号弹。 沈震:“攻击开始了。” 话音未落,迫击炮班开始轰击。 炮手村里不断传来“轰、轰”的爆炸声。 沈震天1挥匣枪,果断地喊道:“开始爆破!” 随着喊声,机枪立刻吼叫起来,掩护爆破组直朝敌人碉堡冲去。 1声令下枪声起,万弹齐发炮火飞。 赤色军秋季攻势的序幕已经拉开,区中队接到上级命令,迅速渡过松花江,配合主力扫清省城外围敌人据点。 沈震天接到命令,在8月节这天夜里派李广明带着锁子、铁牛、小栓子先行过江去侦察敌情。 黄昏以后,4个人驾着1只小船来到西岸,隐蔽在岸边的芦蒂丛中。 掌灯时刻,留下小栓子在江边守船。 尤林、锁子、铁牛顺着小路进了汪家哨口屯子。 他们来到杨大伯家,了解到敌人正聚集在关帝庙里摆酒设宴,欢度佳节。但是,并没得到敌人要渡江还乡的消息。 因为敌人每天都在江边训练演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当地老乡都习以为常了。 午夜,他们往回返,还没走到江边,听前面大路上响着乱乱哄哄的脚步声、谈话声立刻引起3个人的注意。 他们迅速来到大路旁边,隐蔽在蒿草棵子里面。 不久,就瞧见从屯子里走来1伙子人。走到眼前,3个人仔细1看,原来是马静元的队5,都拿着武器,很多人肩上还扛着整箱的弹药。 夜这么深了,敌人还往江边去做什么?是不是又要冒险过江,骚扰破坏!待敌人从眼前走过去,尤林把自己刚才想到的事情当锁子和铁牛讲了。 锁子也认为敌人不是演习,3个人悄悄跟在敌人后面来到江边。 见匪徒们解散之后都钻进苇丛,纷纷上船。 1切都明白了,敌人确实要过江骚扰,尤林认为这是消灭敌人的大好机会。 但是只有4个人,4支短枪,怎能1下子把1百多敌人全消灭掉呢? 尤林正在想着,见锁子轻手轻脚来到跟前,附在尤林耳边说:“今夜刮的是北风,我们抢占上风头,放火烧个狗日的。” 尤林1琢磨,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就来到自己的船跟前,对小栓子说:“我们放火烧敌人,你看见火烧起来,迅速回去送信,让队5过江来消灭敌人。” 尤林说完,便和锁子、铁牛悄悄绕到码头北面,这里正是上风头。 “嗤······” 划着火柴,点燃芦苇,果然烧得敌人晕头转向,焦头烂额。 小栓子回到东岸,立即向沈震天报告敌人情况。 沈震天立即下令,乘西岸大火未息,迅速渡江。 匪徒们刚离开江岸,区中队就登岸了。 他们沿着岸边往大火燃烧的地方搜索,既不见敌人,也没见到尤林、锁子和铁牛。 沈震天望着敌人遗弃的武器弹药,判断着说:“敌人渡江失败,很可能又缩回汪家哨口。估计尤林、锁子、铁牛他们准是尾随敌人进了屯子。我们立即行动,争取在汪家哨口把马静元彻底消灭。” 再说说汪家哨口的敌人,吃完饭不久,马静元瞧见单作舟率领匪徒们出发了,便回到禅堂,静候佳音。 韩小辫儿、马长林、2柱,都没到江边去,留在禅堂里侍候马静元。 禅堂里很静,4个人各揣心腹事,俱在不言中。 马静元道:“唉!真乃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徐子彪出走留下后患不说,如今大军压境,黔驴技穷,这不由又想起聂铁嘴来。那天赤色军炮火凶猛,1颗流弹落在院内,聂铁嘴倒在血泊里连呼效命,不是我马某不仗义,只因我也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里还顾得上你呀。” 聂铁嘴挣扎着在地上爬了几步,眼睛盯住马静元和韩小辫逃跑的身影,骂道:“马静元我日你祖宗。” 随着身后轰隆1声炮声,聂铁嘴终于不动了。 马静元想到这里,感到已大势所趋,此1时彼1时,不由伤感起来······· 愿苍天保佑,渡江成功,1定给供奉在正殿上的关圣帝君,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韩小辫儿心想:“我这少校副官已然彻底卸任,如今县长又许下我,收复炮手村,派我当乡长。但愿今夜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明天我就走马上任。” 马长林心想:“韩小辫儿真能回到炮手村当乡长,我就顶他的缺。只有2柱想的与他们不1样。” 2柱心里也在寻思,看样子马静元的梦做不长了。我得好好监视着他。决不能再让这老兔崽子溜走,还要设法提住他。给我死去的爹娘和受害的乡亲们报仇!给屈死的姜大叔报仇! 4个人正在想着,忽然瞧见后窗外的江边上燃起冲天大火,全都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静元却感到情况不妙,立即打发韩小辫儿到江边去看看。 韩小辫儿来到江边的时候,大火未熄。 火光下看见单作舟和匪徒们正站在水里捞枪。 “单团长,怎么起的火。” 单作舟直起腰,望望韩小辫儿说:“别提了,是赤色军放的火,把船全给烧了。” 韩小辫儿又问:“赤色军有多少人,都在什么地方?” 单作舟说:“赤色军人数不多,火烧起来就驾着船跑了。” 韩小辫儿拍着大腿说:“单团长,你还捞什么枪,赤色军回到江东定要引来大队人马,趁火打劫。弟兄们被烧得狼狈不堪,在江边打响,准得吃个大亏。” 第356章 战斗打响 单作舟问:“你说应该怎么办?” 韩小辫儿说:“赶快回汪家哨口布防。” “手里没有枪怎么打仗?” “哎呀,我的单姑老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关帝庙后殿不是还存着几十支枪吗?” 单作舟被1言提醒,立即下令返回汪家哨口。 单作舟回到汪家哨口,走进关帝庙直奔禅堂,向马静元详细报告了江边起火的经过。 马静元很镇定地说:“不要怕,有中央军做后盾怕什么!要稳住神,沉住气!赤色军不敢再过江了,就是过江,也不敢轻易接近汪家哨口。如果真的接近汪家哨口,中央军决不能坐视不救。” 单作舟说:“中央军近在咫尺,望见江边起火尚不来支援,我看是有些靠不住了。” 其实,真被单作舟猜中了。 驻扎在距汪家哨口只有2里之遥的中央军孙团长,接到掩护马静元渡江的命令之后,心里很不高兴,暗想:“上次作战被赤色军吃掉两个营,若没有徐子彪率部来投,我这个团长就得撒职查办。看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得保存实力。” 于是就命令徐子彪派少数部队去应付1下。 徐子彪接到命令,压根就没当成什么重要事情,还是照样打牌,喝酒,玩妓女。等到马静元派来联络人员,徐子彪也只是在牌桌上应付1句:“回去对马静元讲,我们随后就到,他们可以开始行动。” 直到江边火起,徐子彪也没派出1兵1卒,他望着大火,冷笑着说:“马静元,咱2人比上下,论高低的时候到了。” 又立即下令把离汪家哨口很近的防守阵地全撒空了。 马静元和单作舟在禅堂里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仍不见中央军有任何行动。 忽见韩小辫儿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不好了,我们给赤色军包围了。” 马静元1愣,过了1会,笑道:“这简直是无中生有的事。方才你们看见赤色军逃回东岸,如今又突然包围汪家哨口,莫非赤色军是从天而降!” 马静元话音未落,庙外就响起枪声。 这时他才信以为真,慌忙说:“快,快,快把弟兄们集合起来往外突围。” 单作舟从腰里拔出匣枪,架着马静元的胳膊就朝外走。 韩小辫儿、马长林、2柱也都跟着离开关帝庙。 趁着天黑风大,单作舟组织起匪徒往外连冲数次,均告失败。 于是就改变主意,企图抢占屯子里的房屋院落,负隅顽抗。 命令1下,匪徒们寻门觅路,抢占房屋,结果又碰了钉子。屯子里的老百姓都把自家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有些人家还用砖石土坯把大门封死了。 任凭匪徒们喊破嗓子也无人来开门。 匪徒们急坏了,就举起枪托砸门。 不砸还好,这1砸倒招来1场奇祸,坯头瓦片,碎石土块密如雨点1般从院里飞出来。 单作舟见势不妙,命令匪徒们退回关帝庙。 这到底是怎么1回事呢? 原来尤林、锁子、铁牛进了屯子先奔杨大伯家,让他通知群众做好防备,以免战斗打响,敌人逃跑时乘机掠夺。后来区中队赶到,包围了屯子,匪徒砸门,群众就用坯头瓦片,碎石土块进行自卫。 敌人退进关帝庙,区中队仍然紧追不放,立刻将关帝庙包围的风雨不透,水泄不通。屯子里的群众也都敞开大门,用棉花沾上麻油,燃起火把,赶到关帝庙外面来助战。 东方发白,天已破晓。 沈震天对许:“0散敌人都被我们消灭了,现在要集中力量,拿下敌人最后的据点关帝庙。” 许天寿扬头1看,关帝庙的两扇朱漆大门紧紧地关闭着。 庙墙有1丈高,1时半响很难攻进去,不由得皱紧眉头。 锁子来到他身旁,说道:“队长,我看还得使用老办法。” “什么老办法?” “把几颗手榴弹绑在1起,放在庙门下面,1下子就能炸开。” 许天寿望望沈震天:“这个办法能行吗?” 沈震:“为了快些消灭敌人,结束战斗,也只好采用这个办法了。” 锁子1听,立刻去捆扎手榴弹。 庙门炸开了。 1个战士冒着硝烟冲进去。 啪,啪,啪,从庙里打出1排枪。 这个战士倒在血泊里。 许天寿喊道:“同志们,不要硬冲了,还是用手榴弹炸吧。” 战士们嗖嗖地往庙内抛手榴弹。 起初,庙里的敌人还朝外打枪,后来,只能听到手榴弹的爆炸声,再也听不到庙里的枪声了。 沈震天到庙门跟前,侧着身子往里看看,然后又往正殿里打几枪。 里面没有任何反响,便挥着匣枪冲进院里,锁子、铁牛等也随后冲进来。 他们刚踏上正殿台阶,“砰”从正殿里打来1枪,1个战士肩头挂了花。 锁子急了,喊声:“上刺刀!” 背后的战士们1听,咔、咔、咔,全把刺刀上好,伏在门外,准备待机往正殿里冲。 沈震天从西配殿后面绕到正殿台阶上,从门缝往里1看,瞧见几个匪徒正躲在泥像后边负隅顽抗着。 单作舟蹲在周仓胯下不断地朝外打枪。 敌人刚退进庙里的时候,还有2十几个人。 如今只剩5个人跟着单作舟在正殿里做垂死挣扎。 单作舟蹲在泥像背后,用匣枪封锁殿门,荷延残喘,还等待着中央军赶来援救。 最后只剩单作舟1个人了,枪里的子弹也打光了。这小子仍然顽固到底,拒不放下武器,把枪朝殿外抛去,随后夺下周仓手里的青龙偃月刀想往殿外冲,刚到殿门,被那几个蜡刺刀的战士截住了,立刻格斗起来。 单作舟手中的青龙候月刀是木头制的,中看不中使,加之风吹虫蛀,早已糟朽,刚挨上战士的刺刀,就咔嚓断成两截。 单作舟傻了眼,1只手攥着半截,连抢带打,企图夺门而走。 被沈震天看在服里,从小栓子手中夺过步枪,双手1抖,朝单作舟小腹托去。 单作舟收身撒步,往芳1闪,随后就用两个半截木头刀合在1起,往下压刺刀。 沈震:“小子,你上当了!” 猛然往回抽刺刀,改招换式,刺刀如出水蛟龙奔单作舟咽喉扎去,单作舟刚要缩颈藏头,但见眼前寒光1闪,想躲也来不及了。 “噗!”的1声,刺刀从脖子上穿过去。 至此,关帝庙内的战斗才告结束。 打扫完战场,搜遍敌人尸体,才知道马静元、韩小辫儿、马长林,2柱都没在关帝庙里。 沈震天皱着浓眉,沉思片刻,说:“封锁屯子,继续搜索。” 这4个人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当单作舟率领匪徒退进关帝庙的时候,马静元就起了独自逃走的念头,溜了边儿。 被2柱看在眼里,暗说:“你想溜啊!没门儿。” 就悄悄在背后跟着。 韩小辫儿和马长林为了保护马静元,也在后边紧紧跟着。4个人摸黑在屯子里瞎撞。撞来撞去撞进1座碾房。 马静元就对韩小辫儿、马长林、2柱说:“4个人在1起走目标太大,最好分头突围,在省城新城旅社集合。我这里还有8个戒指,每人拿两个做路费。” 说着就从腰里摘下个布口袋,拿出6个金戒指,分给韩小辩儿、马长林和2柱。 马长林和2柱拿着戒指先走了。限房里只利下马静元和韩小辨儿。 韩小辫几说:“5爷,我跟随你多年,情愿和你生在1起,死在1处,就别分开走了。” 马静元因为刚进来的时候,看见碾房后院有1匹马,暗想:“有了这匹马,趁着天还没亮,我得赶紧冲出去。” 如今见韩小辫儿不愿离开,心里真急了,便说:“不分开怎么走?” 韩小辫儿说:“在1起走我还能保护你。” 马静元心想:“你哪里是保护我,分明是拉着我在1起死。” 便跺着脚说:“光宗,你再不走,我可翻脸不认人了。” 韩小辫儿无可奈何地说:“我走,我走,5爷,您在路上多多保重啊!” 韩小辫儿走出碾房,瞧见天已发白,连忙又退回来,说:“5爷,天亮了,怎么走?” 马静元说:“天亮也得走,不能被赤色军堵在这里捉活的。” “5爷······我看还是在1起走吧。” 马静元忽然朝外1指:“光宗,你看谁来了!” 韩小辫儿1扭头,马静元拾手1枪,韩小辫儿1头栽倒在门旁。 马静元赶紧奔向后院,仔细1看,那匹马已经不见踪影。暗说:“怪呀,眼睁睁地看见这里有1匹马,怎么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也许是天黑看花眼了,不对呀,地上还有热腾腾的马粪呢,1拾头,见后院的大门还敞着,心里明白了,1定是有人给牵走了。我得出去瞧瞧,弄到手说不定就能逃出去。” 说走就走,马静元刚1抬腿,“膨”摔个狗呛屎,手里的枪也摔出很远。 他知道这是遭了暗算,刚要往起爬,又被人给按住了,拾头1看,果然有个人压在身上。仔细看看,原来是2柱。 2柱拿着戒指离开碾房,就贴着墙根儿往前走。马长林在他背后紧紧跟着,边走边想:“我若打死2柱,能弄到两个金戒指,也算是发1笔小财。” 第357章 西北要塞 2柱也边走边想:“我不能和马长林在1起走,得赶紧回去盯住马静元,寻个机会捉住他。” 2柱想着想着猛1转身,瞧见马长林的枪口喷出火光。 “砰!” 子弹擦着肩头飞过去。 因为天黑夜暗,马长林这1枪没打中2柱。 2柱暗骂道:“好小子,你敢在我背后暗下毒手!” 急忙撒身往墙上1贴,聚精会神地瞧着马长林还要做什么。 马长林以为2柱死了,急忙扑过来,哈着腰,伸着手,顺着路往前摸去,摸到2柱脚下,2柱1把招住他的脖子,另1只手狠狠地朝马长林头上砸去,吭的1拳,马长林就昏死过去,接2连3又狠砸几拳,马长林已停止呼吸,再也不想要2柱的戒指了。 马长林死了,2柱赶紧绕到碾房后院,想要看看马静元离没离开碾房。1看碾房后院的大门敞着,他悄悄走进去,听马静元正在催促韩小辫儿快走。 2柱暗想:“这老狐狸准是看见马了,打算把韩小辫儿支开,他好骑着马逃跑。可真够狠毒啊!” 2柱1想,我何不先下手为强,于是就解开缰绳,把马牵到院外1个避静之处拴好,然后又返回到碾房后院。 这时天已破晓,韩小辫儿走出碾房又退回来,紧接着响起枪声,2柱探头看看,见韩小辫儿被马静元打死了。 马静元打死韩小辫儿,转身往后院走来。 2柱急忙闪到1旁,避开马静元。 马静元见后院的马不见了,心里有些焦急。 正在这个时候,2柱轻手轻脚走到他背后,蹲下身抱住马静元的腿腕子,马静元刚要抬腿迈步,2柱猛然往后1拉,马静元摔个狗呛屎。 他挣扎着往起爬,又被2柱按住了。 马静元以为2柱要给韩小辫儿报仇,便说:“2柱,他是坏蛋,你不能和他1条心。” 2柱说:“你也不是好人。” 说着话,2人已滚到1处,打的难解难分。 滚来滚去,滚到枪跟前,马静元急忙伸手拿枪,2柱手疾眼快,双腿1蹬,从马静元身上窜过去,先把枪拿到手里。 随后就地1滚,1只脚狠狠踹在马静元脸上。 马静元伸手1摸,血顺着鼻子象喷泉1般淌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2柱冲天空连放3枪。 区中队战士们听到枪声,.急忙赶来帮助2柱将马静元捉住。 当天就把这罪大恶极的匪首押回炮手村,在1个红日当头,晴空万里的日子,炮手村召开了群众大会,处决了匪首马静元。 2月,西北边疆的草原上,依然严寒是的,人们穿着厚敦敦的皮大衣,还是止不住的打寒颤。 太阳升起1杆子高的时候,1望无际的草原被照得异常清晰。干枯的草叶上,挂着毛刺刺的霜花,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 极目望去,远近是1簇1簇金黄发亮的草棵,有的驼着背,有的挺着腰,忽高忽低,象1片波澜壮阔的黄海。 黄海上,散落着1座座白色尖顶帐篷和银灰色的蒙古包。在那包顶上,缭绕着淡青色的炊烟,比时正是战士们刷锅洗碗的时候。 不1会,草原上热闹起求,望不尽的人群,看不到边的马队,扯成无数条移动的黑线,朝着蒙古包跟前聚集。 有些连队的战士们,3个1簇,两个1伙,忙着整鞍备马,在新鲜而清冷的空气里,传播着粗大的吆喝声,轻盈的歌曲声,和愉快的口哨声,老远看來,很像是1个热闹的集镇。 战士們手牵着战马,红通通的脸庞上,流露着异常兴奋的心情。 今天,他们把战马收拾得非常英俊。有的调换了新鞍褥,有的系上崭新的水勒僵,有的把鬃髦剪刷得整整齐齐,额前蓬松着扇形的顶心鬃,好像新娘子装梳起水的刘海。 剽悍的战马,也像迎合着主人的心情,兴奋的摇着头,喘着粗气,低下头,闻着地上的干草叶,噗嚕噗嚕喷响鼻。 有的烈性马,甩着长尾,暴躁的跳起來,扬起粗壮的前蹄,尖声嘶叫着,像是为这热闹的场面助兴。马像,佇立在傾斜的土坡上,联成黑压压的1片。 值班排长王坤喜安顿了压马次序,喊了1声口分,战士们轰隆1声跨上马,1溜烟的向着草原驰骋而去。 草原是美丽的,马队像是波涛汹涌的洪水,急急向前成环形冲击着,芨芨草被踏倒了,骆驼刺草被撞得仰着面,草地上,飞溅着铜钱大的干泥片,草棵上,升腾起淡淡的炊烟,微风吹动,形成条条白色的银帶。老远望去,黄锻子似的草原,好像绣起朵朵棉花。 这时候,在部除住宿地的帐篷门口旁,站着1名虎彪彪的战士,4方大脸,额头下嵌着1对鼓溜溜的大眼睛,宽肩膀,粗胳膊,生得结结实实,异常魁悟。 从他那干刺刺的眼角,和他那双稍微有些习惯了的罗圈腿看來,他1定是长期战斗在戈壁滩上的1名骑兵老战士。 这个战士正式被组织上派往西北戈壁滩追缴土匪的尤林,现在是骑兵团5连战斗组长。他参加英雄模范大会,昨夜下两点才赶回连队。 今天,他压抑不住心底的兴奋,没吃饭,1清早就跑出帐篷。他眼盯着1群群的马队,心里不由的流露出1种甜滋滋的味道。 他知道,部除驻守边疆以来,战士们长时间过着艰苦生活。这里,1出草原,不是层峦叠嶂的大山,就是1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戈壁,夏天挨蚊子咬时,白马都能变成红马,瘦人便成胖人。 十冬腊月雪天睡,1片烟叶,1根线头,都要经理千山万水的艰难路程,从很远的地方运来。近期,敌匪活跃,战斗频繁,部队连压马的机会都失掉了。 压马,原是骑兵部队的1种基本训练。目前,文化生活屏常缺乏,压马变成赛马,成为战士们最感兴趣的1种活动。 昨天打了胜仗,活捉了匪首乌斯满,给这场活动更加增添了新的内容。 马队,兜了个大圈子,踏着轻盈矫健的步子,从尤林身旁嗖嗖擦过。那劲头,就像刚出弦的急箭,不断的肥,不停的射。 剎那间,草原上浮起淡淡的座烟,1缕1缕的,淹没了马身,从远处看,好似巨龙游云。在往日遇到这种情景,他早抑不住这兴奋心情,骑上那匹名唤“老黑牛”的战马,1阵狂奔,参加到飞驰的行列里去。 今天却不同,他的脸色刚刚泛光,却又像想起了什么,裹了裹皮大衣,转过身,急急朝连部走去。 连部,就设在1排白色帐篷的中央,1个银灰色的蒙古包里。 包里,地面上没有坑,也没有多少家具。它和草原上1样,长着黄焦焦的干草棵,人来人往,踩的它伏着地。 尤林走进蒙古包的时候,连长鲁城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1张5万分之1的军用地图。 见他进来就笑咪咪的向他说道:“看,咱们成了游牧民族了,1行动先调查水草,住蒙古包,吃手抓肉,不知哪天,我们也要靠打猎生活呢!” 尤林说道:“这两年多的时间,咱们都睡雪地,添这东西好,打仗时转移挺方便。” “算了吧,轻骑变成重骑了,打起仗来多累人,可没有咱们睡戈壁滩痛快。”鲁城1面洗连,1面嘴里叨念着。 他的话,猛听起來以有几分埋怨,实际上,是向别人夸耀自己认为很满足的生活。 炊事员刘华,端来半脸盆热面疙瘩汤,蒙古包里頓时升腾起白雾。 鲁城还保持着农民的老习惯,舀了1大搪磁缸,递給尤林。自己又盛了1磁缸,双盘着腿就吃起来。由于缸口小缸底深,吃起闷气,牛缸子面没吃完,折腾的鼻梢滴水珠。 他抽了条毛巾擦擦汗,若有所思的问道:“路上走了几天?” “坐了3天汽车,在后方指挥部休息了1天,骑骆驼又走了5天,哼!硬赶呢!” 尤林沉静了片刻,搓着手说:“紧赶慢赶,乌斯满已经给活抓了,我们晚了1步没赶上。” 鲁城把大脸1扬,用筷子冲着尤林的领口1指,说到:“你说的不对,压台戏还没唱,你这不是赶上了。” 他指着滩开的军用地图,说到:“你来的正好,晚来1步,我们就出发了,部队马上要进到第2个剿匪阶段了。” 鲁城1口气吃完邪缸面疙瘩,1面用毛巾擦着下巴,1面用严厉的态度说:“执行任何1个任务,光荣与不光荣,不决定于完成1个什么样的任务,在革命部像里什么样的工作都是重要的,而是决定于完成任务的程度,完成任务中的决心,毅力。” 鲁城忽的站起來,走到地图跟前,弯下腰,两眼落在地图的弯弯曲曲黑线上,像是寻找宝藏似的说:“第2阶段是剿匪的重点阶段,我们的任务可不轻松!要从照巴尔大戈壁横渡过去,就靠咱们的装备,咱们这么多人。完成这个任务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尤林同志!这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他把“非常”雨字说的很重。 第358章 前进的部队 经过他这样1闹,想掉队的战士,也不敢掉队了,齐声要求道:“把模范旗子撑起来吧!我们决不掉队。” 李玉根說:“这还像个革命战士。” 经班长同意又把旗子撑了起来。 “无产阶级战士把组织的利益放在头顶上,个人利益踩在脚底下。”是他的口头语,谁的行动与这句话相违背时,他就坚决斗争到底。 昨天,连长在军人大会上刚作了动员,要大家从精神上作充分准备,迎接更残酷的斗争,度过最艰苦的岁月,今天竟有人7嘴入舌的问情况,他认为是享受思想,气的直打颤,本能的脱口说出这句心里话。 尤林想劝说李玉根几句,让他别心急,没等张口,李玉根早就钻进帐篷里了。 这样1来,坐在草地上听新闻的战士们也待不住了,弄的你看我,我看你,带着惶恐疑惑的神情不欢而散了。 黄昏时分,草原上变得更加美丽。 落日的余辉,抹过草梢,照的草地1片金黄。 微风吹动着,草海上掀起万马奔腾的波浪,条条蜿蜒的小河,结成白玉色的银带,向4处伸展着。 晶莹剔透的湖水,设置在草海之中,勾勒成1幅诱人的水彩画。 这些景物,映入尤林的眼前时,显得格格不入,他脑子里除了演习“摸包”的要点之外,想的最多的,就是李玉根和魏连恋人之间的糾葛。 仿佛有1种力量,要逼着他作出答案。 他想,战士们看电影、看戏、坐火车不应当吗?不是应有的权利吗?又算得什么享受呢?将来,还不止这些呢! 他1想起当前的任务,立刻作了肯定。不,不应当贪婪这些!眼下,祖国交給了我们庄严神圣的任务,为完成它,要我们付出青春和生命,那种普通人都能享受的东西,我们就要无私的牺性掉,因为我们是革命战士。 尤林正在发愣的时候,小姜气喘呼呼的跑过来,说道:“班长,要你立刻到连部开会。” 尤林点头作了回答,心想:“要布置出发的具体事项了。” 1转身,走了回去。 太阳正当头的时分,天空忽然蒙上1层阴云,不1会,铺天盖地变的混沌不清。 部队順着1块小草地急急行进,队5像条黑黝黝的巨蟒,弯弯曲曲爬在草地上。蟒尾,甩过冰滩,缠绕在弥漫着瘴气的山峰上。 几千人,几千马,急喷着热气,热气粘成浓雾,变成1条银色的河,蜿蜒地横躺在草原上。 近3天的行程,步步都是艰难的,在山上遇到瘴气,就嚼生蒜。碰到冰雕,就小心翼翼的引马前进。困难召唤着勇气勇气向往着胜利,谁也不肯掉后1步。 下了弥漫着瘴气的大山,尤林觉着浑身有些瘫软,嘴里还残留着辣苏苏的生蒜味,和麻甜麻甜的大聖丹味。 他面色虽有些疲倦,眼睛却依然灼灼有神,憋在胸口那股闷气,被艰苦的战斗生活冲散了,身上换来了1股青春活力。 战士们,像麻雀1样正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断崖上的标语、快板诗。 断崖上窝着:“拔掉敌人最后1条根。” “越戈壁,爬高山,渡瘴气,蹈冰灘,为了祖国保平安。” 尤林还清楚的记得,这是去年冬天为追剿德王李守信匪徒包卜拉而留下的痕迹,那次战斗很残酷,战士们3天3夜没见着1粒米,1口水。 路上马累垮了就步行,肚子饿的走不动了就在地下爬,不少人昏倒,但大家沒有被困难屈服,转了5百里的大戈壁,终于把敌人全部消灭。 部队返回时,轻伤员拾着重伤员,部队拖拖拉拉走不动,为了这事,指导员才刻下这些震域人心的标语。现在,这些语言,重新冲入战士们的心坎时,每个人心里顺时涌起1股热气腾腾的力量。 1出草原,出现1片无际的荒原和推移无定的沙山。 响过1阵子马号,战士们1起跳下马,携缰绳前进。 尤林习惯地松松坐骑“老黑牛”的肚带,掀掀鞍褥,透了透风。 “老黑牛”混身抖擻1阵,喷打着舒服的响鼻,鞍褥下散发着1股热呼呼的草腥汗气。 队5,顺着松软的沙山,步履蹒跚的朝上走着。 漫天是没踝骨的流沙,每走1步,就要后退后1步。不1会,累的战士们个个都气喘呼呼的。这时,给你的感觉不是走,是拔腿就活像陷进深泥沼泽。 下了沙山,踩到戈壁滩上的干马粪时,大家才松了1口气。 李玉根走在行列的第4名,1手牵马,1手擦汗,沉着脸色说道:“哼!谁能改造戈壁滩,我信服他,我看哪,到了共产主义社会戈壁滩还是戈壁滩。” 小姜說:“别那么主观啊,戈壁滩变好地,我看能成。到那时候,发明1种药,飞机在地上1撒,沙漠1下变成好地啦。” “瞎说,戈壁滩变良田我相信,可不相信你说的那样容易,你吹1口气变成高楼大厦多好,说话比拿灯草还容易。” 李玉根1说话,脖子直冒青筋。 这时候鲁城牵着马停在行列的1边,像是检阅前进的队5。 插嘴问道:“谈什么呢?” 李玉根把脸1扬,说道:“小姜这科学家谈改造戈壁滩呢。” 哄的1声,引起1阵大笑。 小姜非常尴尬,小脑袋1转,不认输的说:“地下,决不会都是沙子,等科学发达了,把沙子盖到下边,黄土翻到上边,不成了好地啦?” “用劳动改变戈壁滩,能成!比你吹气强。” 常理是这样,1進戈壁滩,用不到別人启发,总要发起1阵子辩论,有时争论的脸红脖子粗,有时吃飯也堵不住嘴。 大家心里也明白,这种无根据的瞎说,很难得出任何结论。可是1到节骨眼上,非说不可。 大家的言论里,常流露着对幸福生活的渴望,也常带着要改造自然的决心。 尤林见战士们说的很有劲,心里很高兴,他感觉到这种毫无边际的瞎说,对战士很有好处,它不但能调3剂战士们的生活,而且能丰富大家的智慧。 现在,他见小姜被全班说的下不了台,岔开题说:“别看这沙子石头,下面可藏着宝哩!” 其实,地下有宝这谁都知道,近1年每次进山,战士们都挖回铁、铜、蓬沙和石油的矿苗来。感兴趣的事不怕重复。1说起这些,立即引起大家的兴头来。 小姜说道:“快到腥水河了吧?记住,回来的时候,咱们得灌它两桶。” 田保生说:“坟地里刚睡醒怎的,腥水河在昆仑山下边呢,怎能会到这里。” 李玉根插嘴道:“叫腥水河是缺乏科学知识,河水洗肉是带腥味,那是石油,上次搞实验,不是能燃着么。我看,应当称石油海。” 尤林又像是给小姜解释,说道:“1过敖勒口,就到铁石山啦。” 战士们把话头转向铁石山上,说起班长挖矿苗炼铁,因缺乏科学知识,铁没炼成,锅给烧化的故事来。 尤林红着脸说道:“別笑,下次用砂锅炼铁,保证成功。” 同志们哄的1声都笑了。 前面传来上马的号音,打断了同志们的谈论。 尤林束紧了缰绳,肚带,1纵跳上马。战士们个个上身向前傾伏,整个马队趟起股股尘烟。 马队,被环形的白烟包围着,马蹄声,淹没了1切音响。 下午,暴风雪突然降临了。天空撒下圆溜溜的雪粒,刮起睁不开眼的红眼风。 风卷着雪,雪拧着风,顿时刮的天昏地暗。 鲁城走在连队的最前头,命令道:“放下帽耳。” 风大声小,别人听不清时他就打手势。 他自己也把帽耳往下拉了拉,精上纽扣。 风刮的兩耳嗡嗡作响,像怪物发威1样,似乎要把天地撕破。 他走1阵子,扭头大声问蒙族向导仲地:“路对吗?” 仲地探出头,察看了半道:“对着呢。” 马吃力推着迎头风,踏着哗啦哗啦的卵石,朝前推进。 黄风越刮越大,白天变成黑夜。 鲁城心里不能平静了,给通讯员下命令道:“让尖兵班跟部队缩短距离,不要失掉联络。” 又告訴1排长,让部队按夜间联络几号,左臂扎上白毛巾。頓时,部队忙乱的整顿起装备来,好像夜间进入战斗1样。 不1会,通讯员从前边返回来,尖兵班战士杜兴娃也跟在后边,他喘呼呼的说:“报告连长,前边发现土匪。” 鲁城把马1勒问道:“有多少?” “有2十几个,在风地里正发呆。” 鲁城心想,也许是乌斯滿的残匪。他叫部队止步待命,自己带着1排长王坤喜和战士杜兴娃去观察地形和察看敌入。 行列里乱嘈嘈的,有人说,因为风大才停止前进。 有的说,遇上逃散的土匪了。 谁也不敢肯定。 不少战士,围着通讯员消息,李玉根很有经验的说:“问什么!1定是有敌情。” 1听说要打仗,队列里沸腾的像锅里的开水,整頓鞍具,把预备马和驼马交给牵马的,把笨重的毡筒换成行动轻便的短皮靴。 尤林把自已的战马收拾绥当后,围着本班马队转了1圈,检查着装备是否合乎战斗要求,不合规定的,得重新整理。 第359章 队伍走散了 鲁城1返回来,就在风地里召开了1个临时连务会。 班长排长们到齐后,他作了个要大家靠拢的手势,说到:“我们的主力部队暂时还没赶到,我们这前行连就抓他1把。敌人总共2十几个,防止打草惊蛇,最好来他个两面包抄,全部消灭。”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紧锁着眉头,若有所思,慢慢地走到尤林跟前,吩咐道:“1班从左翼,8班从右翼绕到敌人的背后,截击敌人!务必不让他1个漏网,如有1个跑掉,跟胡番林匪首通了风,胡匪就会南逃田国。跑掉几个土匪不要紧,那就破坏了整个行动。记住,不要放走1个敌人。好,你们路远,先出打吧!” 尤林行了个举手礼,刚要扭头,鲁城又叮嘱道:“天气不好,要注意随时保持联系!联系暗号还记得吧?” 尤林和8班长齐声把任务和联系暗号复述了1遍,没有错误。 鲁城继续说道:“风大,会给我们造成许多困难,但从另1方面看,坏天时更利于我们,我们可以出其不意的接近敌人。回去告新加入的同志们,吃点苦不算什么,我们的目标是完成任务。嗯……就这些。” 本来,尤林早想回答1声没有问题,话刚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知道连长最反对开空头支票,终于忍不住说了个“是”。心里1急,连手带胳膊行了个军礼,就跑回了班去。 尤林向全班传达了任务,乘上马,1个弸子马戳出去了。 戈壁滩上的天气非常冷,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像要刮1刮去1层皮,身上穿着好几层的皮衣,还吹的前胸后背透心凉。 尤林向身后招着手,意思是说:“快跟上!” 沙石不断甩在脸上,他们斜着身子,1直往前攒动着。 情况变化的其快,它像是故意和人作对似的。 不知跑了多久,背后的枪声就乱响了。因风浪击打着地面,枪声忽明忽暗,好像是扣着锅盖的锅里炒黄豆。 尤林心急的直冒火,鞭子头不停的抽打在“老黑牛”身上,他把全身重量都压在马脖子上,整个马队不是跑,而是在飞奔。 透过风沙交加的气层,猛地闪过几个黑影。 尤林端起冲锋枪想射击,唯恐跟左临8班发生冲突,还没等他取下联络旗帜,黑影1怔,乱哄哄向4处逃命了。 尤林心里豁然大亮,立刻把全班划成两个组,直向黑影扑去。 在尤林的眼前,有3个黑影在在蠕动,1会出现,1会淹没在风雪里。 他急出了满头大汗,把风镜拉在下巴头上,向黑影扫出1梭子子弹,霎时间,黑影又被风雪掩埋了。 尤林换梭子,李玉根他们1闪冲了过去,尤林大声喊道:“快追上去。” 话音刚落,小姜1个跟头栽下马来,尤林急切地问道:“受伤啦?” “没有,马失了前蹄。” 说话间,他又跟着尤林1起追了上来。 黄风吹得战马拧尾巴,马不停的飞。尤林第3次射击时,有雨个黑影倒下,到跟前1看,沙地上躺着两匹空马。 心想:“这难道是3匹空马吗?” 他疑惑着,这种翻滚的心情,比急促的马蹄还要剧烈。 过了1会儿,黑影越移越近。李玉根我纵马戳过去。 “啪!” 敌人朝他打来1冷枪,他习惯的把马辔绳子往怀里1勒,其实子弹早飞过去了。 李玉根端起冲锋枪打了3枪。 尤林、小美、田保生、黄鹰娃也1齐开了火,黑影应声摔倒。 等他们到了跟前,才发现3个敌人躺在沙地上。 其中1个还想持枪继续抵抗,小姜跳下马,开枪把敌人打死了,他的大衣上挂满血浆,风1吹,沾上很多沙土。 他捡了雨颗烂枪,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骂道:“活见鬼,3个人骑1匹马,也骗不了人。” 他们骑上马,朝着原路跑去。 黑风更大了,它旋着沙石纵横奔着,宛如1股1股的,涵涌澎海的洪水,整个天空变成飞沙走石的世界。 黑风撕扯的天空要崩裂似的,地面上的沙石上下跳动,战马被刮的踉踉跄跄、乱蹦乱跳。 回来时,马子的脚步也变得格外轻松了。每跑1阵,尤林都张着大嘴问1声路对不对,战士们从对方的口形辨别着问话,直点头,说到:“对着呢。” 时间过的很快,半个钟头过去了,李玉根不点头了,小姜、田保生、黄鹰娃都不答话了。 尤林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原先是肯定无疑的方向,现在觉得也可疑了,1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他的脑子里好像搅和成1团白粥,混混沌沌的。 他勒住马,心里反问道:“副班长把竿个班带到哪里去了呢?连队在哪里呢?方向果然是走错了?” 这种想法很快被强有力的信念所冲散,想道:“方向没有错,肯定是朝原路走,许像爬山那样,快到山顶了,也许部对就在前边等着。” 他不自主的向“老黑牛”抽了1鞭,战马穿着奔涌的沙层,飞快地飞跑起来。 不大1会工夫,前面出现1片黑压压的阴影。 也许是心急的原因,尤林仿佛看到人头在摆动,他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1阵快马,到跟前才认出是灰蒙蒙的沙梁。 白沙掺上雪,变得灰暗发阴。尤林搖头吁了1口气。 小姜出主意,回到敌尸跟前,等待连队寻找。李玉根坚决反对,各說各有理,2人争论不休。 尤林骑在马上,镇静的听着大家的意见。他觉得小姜的意见太天真,那样会敌尸找不到,队5也看不见,弄个两头落空。 他稳坐在马鞍让,皱着眉头思索着。 这样子,很似老艄翁在航行中发现暗礁后似的冷静。 他拿定主意跳下马说:“不走了,在沙梁上点火取联系。” 李玉根打心里高兴这个意见,急忙丛马臀上取下干柴,用大衣卷了个布筒筒,擦着火柴,不多时,沙梁上冒起烟火,风1吹,黑烟贴着沙梁飞跑了。 等干柴烧尽时,仍不见1个人影。李玉根那股火性脾气再压不住了,几次要求独自1人去寻找部对。 尤林认为这种行动太冒险,没有答应。他心下暗道:“別说暴风雪天,就是清朗的早晨,1个人掉进戈壁滩也要迷失方向。5个人再不能失掉联格了。” 李玉根嘴不停,像个多嘴婆,捏着蒜钵子似的拳头,闪着1对毛楞毛楞的大眼,叫嚷道:“戈壁滩没长着嘴,大风雪吃不了人,怕什么!” 尤林心里1阵难过,心想:“我不让你去是我害怕吗?” 可是他联系到整体,还是没答应他。后来,李玉根哭丧着脸说:“我不走远,行不?在近处转1转,不出两千公尺可以不?” 尤林认为为这样不至于发生大问题,也就点头答应。 李玉根脸上露出1丝苦笑,1纵马就消失在黑沉沉的风沙层里。 多年的战争锻炼,使尤林小心谨慎,正像1个久经战场的指揮员1样,对待敌人,总是用轻蔑的眼光看他,1到具体战斗部署,总要考虑了再考虑,检查了再检查,唯恐有1点漏洞。 现在也是这样,李玉根走了不久,他感觉到还是有些冒险。 心里1急,1翘腿跨上马,说了声:“同志们,咱们追他去。” 说罢,朝李玉根消失的方向,1齐向前冲去。 李玉根兜了个大圈子,找不到队5的踪迹,渐渐感觉到两手无力了,气的他直砸马背,怎么办呢?去找班长吗?怎能平服肚里的闷气。 忽然,前边出现了4个黑影,他心里高兴的像是旱苗浇了透雨,不加思索的,大喊道:“啊,终于叫我找到啦!” 说完就直冲过去。 等他来到跟前1看,原来还是班长和小姜他们。 这1次,他的嘴唇像是被缝上似的,1声也不吭了。 尤林并没有责备他,喃喃的说:“費了好大1股劲才找到你,别乱跑了。” 他跳下马继续说道:“两个钟头过去啦,我们的位置离大不对太远啦,他们不知走了几十里地了,别再消磨时间了,我们自己走吧,天黑时,就可赶上大部队了。” 小姜不摸头绪问道:“我们朝哪走啊?” 尤林把手1指:“朝昆仑山下走,朝部队集合地点坑寺走。” 小姜闷着头不作声。 尤林继续说道:“不要紧的,就是1时找不到部队,我们5个也有充足的战斗力,怕什么。别妄自菲薄,看轻了自己人少,5个人就是1座堡垒,蹲在边疆上,什么力量也攻不垮。” 他的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残酷的战争磨炼,部队的长期集体训练,使每个革命战士身上都具备着不平凡的素质。 说不平凡,井非指他们的长相,因为他们除掉被风吹日晒,粗的像石头似的黑脸,和在残酷斗争中早年爬上条条的皱纹外,再没有别的区别。 所不平凡的,是指每个战士的思想,和那旺盛的活力。他们的胸怀里,好像埋藏着1顆亮晶的宝石,它遇到困难更发亮。眼前就是这样,1听说要执行任务,个个喜的眉飞色舞,好像积攒了很久的1口气给吐出来了。 可是1考虑到朝哪个方向走的问题,大家急的又瞪起眼睛来了。 第360章 被困戈壁滩 尤林心里更着急了,胸口里就像盛着1锅沸腾的开水,迫使的他局促不安。 常年的侦察员生活,过去深入敌人后方,捉情报、搞偷袭从来没有感觉到方向是个问题。可是现在伸手无策,张手无计,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新环境中的新问题。 他蹲在沙地上,双手抱着头,用尽生平所有的经验判断着方向。 辨认太阳的出落,摸树干的阴阳,分析古庙房舍的方位,在这光秃秃的风雪汹涌的戈壁滩上,1切都变为没有用处。 最后,尤林还是考虑到风向问题上。可是,又感到它旋转飘忽不定。而且,春天边疆究竟多什么风呢? 1堆难题缠绕着他,他站起了来,在茫茫戈壁滩上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始终找不出1个答案来。 小姜见尤林1直耷拉着脸色,心里早明白入9成,便问到:“班长,是找不到方向了吧?” 尤林不愿意惊动动他,顺口说道:“不,找到了。” “找到了还转圈?” 尤林怕小姜过分担心,打趣的说:“我是步量飞机场呢,你看戈壁滩上又坚又平,往后,咱连的飞机场就修建在里。” 小姜嘻嘻苦笑了两声。 戈壁滩上的颶风实在厉害,有时不注意,把鞍具、毡包卷上天空,大風旋转着,鞍具上下跳舞。 有时候,小沙梁被吹上天际,它象长蛇1样的卷动着,1落下来,变成形状不同的新沙梁,人被埋到里边会埋死。 现在就是这样,1不留神,小姜被推了个跟头。 尤林知道,这样的大风,如果不注意,人、马、骆驼都会被刮跑。 他1把抓住小姜,5匹马和5个人仅仅依偎在1块,抗拒着颶风的侵扰。 忽的,哗啦1声,沙石盖满了全身。 在这1刹那,李玉根心里起了新的念头,他从大衣里伸出两只大眼镜,大声呼着说道:“班长,这风跟河里的流水1样,多数是朝1个方向走,有点小旋禍,也是不成气候的小风。” 尤林也发现了这个道理,他挺起腰,说:“对,咱们就摸风向走吧!”停了1会又道,“跟部队1块行动时,大风刮的右臂冰冷,正前方就是咱们去的方向呀。” 确定了方向,大家非常高兴,等风势稍弱时,1片腿都上了马,没走几步,尤林又担心了,心想:“方向万1有错,不仅不能执行任务,钻进大戈壁滩,而且还会饿死。可是革命战士也不能坐着等死呀!” 他往“老黑牛”身上抽了1马鞭,顿时,5个人被卷在暴风雪里。 午夜,风渐渐的停下来,纷纷扬扬的大雪,像风摇柳絮似的降落着。 地上,落下没脚踝厚的雪层,天黑漆漆的,活像1张倒扣着的锅底。 凛例的寒风,吹在脸上,1颼1层皮。尤林用牙齒咬着脱落手套,伸出冻得弯曲的手指,擦去眼眉上凝結成魚鳞形的冰花,朝手心吹了两口热气,1磕脚,“老黑牛”又笨重的跑了1阵子。 是调职的关系,还是大会上接受了新的使命,尤林的心境比谁都沉重,越急越觉得沉重,越沉重更加着急,1种模糊的念头常闪向他的脑际:“现在真的成了断了钱的风筝吗?” 他扭头看见李玉根他们那股拉不垮拖不倒的劲头,自己那种模糊的感觉立即又被冲散了。 他伸着头,闪着猎人追寻兽踪迹般的夜眼,找征候,判方向。 天刚擦黑的时候,小姜见走的是无纹的平滩,心里引起了1种幻影。好像即刻就可回到连队上似的,可以见到速长和同志们。 心里1高兴,迎着暴风雪的冲击,低声哼起王教导员编的新歌来:“跨过千里戈壁,越过万丈高峰,追!追!追!消灭残匪金治中。” 事实完全相反,走完1段平坦的戈壁,又是1片滚滚的沙梁,翻过沙梁又是无尽头的戈壁。 小姜再也不哼歌子了,时间1长,老叨念:“班长,咱们走的方向不对吧!” 李玉根粗声粗气的说:“嘴怕贤住生锈,还是怕当哑巴卖了?” 小姜1听这话不是滋味,本想不示弱的说上几句,1想李玉根是个直筒子人,1眼能穿底。言语猛听伤人,了解他的,都说他喉咙眼子粗,把心都露出来啦。 他掂量了1下话意,终于笑嘻嘻的说到:“嘴生不了锈,就怕炮弹沾雪发潮啊。” 李玉根比小姜大几岁,嚷嚷了几声,便没有了动静。 停了没有5分钟,小姜又发问道:“今晚赶不回连队,连长他们可着急了吧!” “着急?连长他們今晚就别想合眼了,哼!连长那个脾气,马掉根鬃毛,他还心痛半天呢!”黄鹰娃磕了1下马,心急的说道。 小姜说:“嗯,我猜1准派1排长他们来找咱。” 李玉根说:“指定是2排长来找我们,1排长值星呢,没有时间。” 小姜说:“值星,刚交了班,2排长正忙的1塌糊涂,清查人数啦,发生粮啦,柴啦,冰啦,事多着呢!发生粮发到1班。” 他学着2排长的口气逗趣的说:“1班只发5个人的生粮,等上半班来了另补。” 李玉根生硬的说:“嗬!耳朵真长啊,可让你听见了。” 哄的1声,逗的大家都笑了。 小姜转了转脖子,再没还嘴。 从来到5连那天起,小姜对李玉根1向很敬重的,他觉得李玉根对革命忠实,打仗1百1,很多是处值得自已学习。可是他又觉着李玉根有尤林那样老辣持重,所以1扯起乱谈,常常是你1言,我1语,谁也不肯让谁。 小姜又是全连队年齡上最小的1个,大伙都喜欢眼他逗着玩,李玉根呢?最近的心情上起了1个大变化。 前几天大同县县政府来信说,找到他那讨吃要吃,无家可归的老婆孩子了,并安了家。被青天白日军抓兵,在旧社会当苦役,失掉7入年的家庭又复活了。 这样1来,使得他心里温暖多了,性情也变了,丢掉过去那副瘟神脸色,很愿意跟小姜说说笑笑。小姜说话又不饶人,脸人就像板石和棒棰,又碰不得头,又分不开。 “注意!前边过雪窪啦!”尤林警觉地叫道。 翻过1道雪窪,“老黑牛”停住脚,摇晃着脑袋怎么也不肯朝前走了,好像遇到魔鬼1样,立起后腿乱抓乱擂,咴咴乱叫。 紧接着小姜的“十输卡”,李玉根的枣紅色的“大道吉”,5匹马像执行1个命令,乱踢乱蹦。 李玉根伸着脖子,冻的顫抖着嗓子说:“真是活见鬼了,前边什么都没有啊,为什么不肯走,是变龙呀!还是成凤呀!气坏我,扒掉你的皮。” “大道吉”不理他的话,照旧乱踢乱跳,仰着脖子嘶叫着,像是给主人提着严重的抗议。 李玉根气急了,猛的勒紧了嚼口,抽出马鞭子狠狠的抽下去:“对困难害怕了吗?畜生!” “不,冰封住马眼,雪锁住马蹄。”尤林早下了马,低声招呼道。 李玉根1纵跳下马,见马头冻成个冰榔棰,没有鼻子没有眼,鼻子和眼被裹在雪水冻结的冰壳里,他不由对战马产生1种爱怜心。 尤林心痛的浑身发冷,他知道在内地,雪,像征着来年的丰收,正如农民所说:“麦盖3双被,头枕馍头睡”1样。 祖国的农民刚变成土地的主人,会为这漫天的大雪,高兴的通夜合不拢眼睛。孩子们盼着雪停了,可以打雪仗。老人们,噙着烟袋,盘着腿,坐在热炕头上,像是欣赏音乐似的静听着窗外的瑟瑟声,甚至会1直坐到天亮。 想也没想到,在这荒漠,无人的深夜,为了追歼敌人,这样的雪,竟会给自己的战士造成这样大的困难。 他忍着疼,摸摸“老黑牛”的脊背,雪片落在它的身上,热气化成水,水又冻成冰棱锥,1片,两片,1滴,两滴,大雪给马裹成冰衣,两眼蒙上冰罩,4蹄结成人头大的冰棰。 小姜惊叫道:“嘿!十输卡?戴上玻璃眼鏡啦!” “‘大道吉?还穿上玻璃马靴呢。”李玉根附和着说道。 尤林默默不語,伸着早已经痉挛的双手撕挖着护跟冰。挖完,用铁錘子砸掉马蹄上锁着的冰球,当他把5匹马蹄上的冰球砸净的时候,手指东的失去了知觉,抽缩的像个木耙子,铁錘不由自主的落地。 小姜用鞭杆子拍着马身上的冰錐,两手冻的也麻木了。 他捧在嘴上嘘了口热气,喃喃的说:“十输卡受罪啦!别急,明天就能见到你的兄弟‘灰老鼠?了,到那时,叫你吃大嘴料,喝大桶水。” 他给马挖了挖眼屎,摸摸马嘴巴安慰道:“咱们吃苦为了哈?是为了千百万人过安生日子,知道吧?” 李玉根正砸冰雏,从马身下探出头来,说道:“对牛弹琴,别扯淡啦,砸冰锥吧。” 小姜用热气吹着两只手说:“十输卡?是刚俘虏过来的,没锻炼,思想不坚强,得耐心教育呀。” 1句话逗的大家啼笑不得。 马轻快的跑了1阵子,前方又出现了1条条得沙梁,尤林心里不禁1惊。 自从停风后,摸风向前进也不可能了。心想:“老乡说,哑巴尔戈壁滩是千里无限得大沙滩,咋还就这么多沙梁呢?” 第361章 思想斗争 尤林越咂嘴,越觉着不是滋味,1着急,头发根直竖了起来。 他跳下马,果断的说:“就地宿营,明天再走。” 尤林指定遛马的遛马,铲雪的铲雪,田保生专门去找干牛粪。 时间不大,他们就在沙领环绕的沙窝里挖出5间房子大的空地,雪墙堆的高高的,没过了胸口,空地的中央,燃着1堆干牛粪火,蓝色的火焰,送出1股青草的味道,雪片不断瓢落在火堆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 小姜遛马回来,不耐烦的说到:“受雪害还不够,怎么偏在雪窝窝里宿营呢。” 尤林给马上好料,直了直腰,说到:“雪窝里暖和,光板地段必然走风,能冻死人啊!这都是前辈们血的经验。” 1句话堵的小姜没了声音。 尤林用脸盆把雪化成水,给马喝过水,这才发现他已经1天没吃东西了。 心急上火的关系,肚里热烘烘的1点都不感觉到饿,可是还有战士们呢! 他忙打开干粮袋,抓出炒面、牛肉干和大蒜,对大家说道:“填填肚子吧!要不,它可是要提意见了呀!” 战士们都很高兴,把嘴头上的沙土1抹,搓搓手上的污泥,捧起炒面就往嘴里塞。 不1会,1个个的,都染了个白嘴圈。 小姜没有吃炒面,他坐在被窝上,噘着嘴,沉着脸,两眼呆呆的像在想什么。 尤林盛了1缸滚雪水,舀了半缸子炒面汤给他。 小姜摇晃着头推到1旁。 尤林心想:“这娃娃,刚才还说说笑笑,怎么1下子就变了天,鬼迷心窍啦。” 他脱下皮大衣给小姜披上,安慰道:“吃点东西,早些休息吧。” 小姜猛的扭过脸,雨眼汪着泪水说到:“隔夜的豆芽,隔年的马,别把人给看扁了,姜鸿朴不是豆腐渣。”他雨手插在袖筒里,往下1压,神情十分沮丧,“事到如今我1眼就看透啦,赶上队5,没有希望了!我认定输啦,出发前給小雷挑了战,白纸写着黑字,男子汉说话不算话,当耳旁风啊。” 他两肘在双膝上1按,抱住头。 李玉根心直嘴快的说道:“有种,就不会输,咱們在冰天雪地过日月,算输?我看谁敢说?” 尤林放下开水缸,慢条斯理的说:“我们能战胜艰难困苦,不能算输。比赛条件不是固定的,但是有1个条件可以固定,那就是看谁的战斗意志强! 咱们在冰天雪地里追土匪,深更半夜追赶部队,大部队住帐篷,咱们住雪地,大部队吃热饭,咱们喝雪水,目前我们首先应该想办法克服1切困难。” 小姜仍然不吭声,但从他的面色来看,心里平静的多了。 李玉根递给他干粮袋,把他按倒在铺上,盖上棉被,封好4角,讲起故事水。 李玉根打仗勇敢,可讲故事井不擅长。他讲故事时,有时也冒出两句激动人心的言辞,可总是抓不住人心。 小姜听着无趣,他说着也无趣,不1会,他自己却发出粗壮的鼾睡声了。 小姜睡不着,出发以前,他自己制定了1个战斗计划,是当着全班同志的面宣读的。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还压着1个秘密计划啊。 在这次追剿土匪当中,他决心要克服自己的幼稚毛病,学留班长的老成持重作风,战场上立功,争取加入赤色革命组织。 他很后悔,怎么不知不觉和班长动起态度来了呢? 他越想越害怕,这是否会使班长想起往事呢? 1年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时候小姜才参军,尤林还是战斗小组长。 小姜1来,就编在他那1个小组里。小姜的学习劲头挺大,他幻想着找1个“满意”的小组长,好学1点技术,到朝鲜打漂亮国的鬼子去。 可是,他第1眼很看不中尤林,4方大脸上常是冷冰冰的,脸垂的尺把长,像谁欠下几百块钱是的,整天闷着头不吭气,浑身没1点机灵劲。 小姜很焦急,跟指导员说:“我眼他学啥呀?也不是上山学修仙,他整日连话都不说。” 指导员批评了他,他虽然不敢还嘴,可内心里并没有解决问题。 第2天,乌斯满匪首带着1股土匪从北疆逃来,部队接到命令向敌人追击,那场战斗很残酷,两天水米没沾牙,回返还要抬伤员,晚上还要站哨。 也就是那天,凑巧第2班就轮到尤林站哨,他在哨位上站了很久,看钟表,时针距换班时间还差半点钟,过了很久又去看,时针还是没动多少。 后來,他自己生了气,很久再不看钟去了。 时间久了浑身发冷,他才发现钟停了,他去叫小姜,小姜呼呼睡的正香甜呢。他想:“同志们都累了,让他们睡个香甜的觉吧。”就1个人1直站到天明。 第2天,小姜1扒开眼就问:“小组长,为啥不交我的班。” 尤林不愿意说出真情,推辞的说:“你看,离换班还差3十分钟呢。” 小姜看着停止了的钟,心里暗暗发笑。从此,1想到自己的学习时,更加引起1种烦恼,心里常想:“倒霉,跟他学什么呢,他是个傻里傻气的土包子。” 半年以后,尤林又发生过同类性质的事情。这1次,部队追击逃敌,战士饿了几天。 冲锋之前,尤林把自己留下的两片干粮让給小姜吃,等把敌人消灭了的时候,尤林早已饿昏了。 这1次小姜全明白了,他心里很难过,他慢慢知道了尤林不是傻里傻气,而是1个诚实守信的同志,他那种美好的品德,自己1辈子也学不完。 为了向尤林学习,1天,他用极羡慕的口吻追问着往事。 “班长,你多站了岗还不肯告诉人,还骗人,你是什么思想在做支持?” 尤林很难开口,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小姜脾性又怪,追不到根源不肯放,1直反复追问。 尤林见实在推辞不过去,才说道:“我要是犯了错误,应该告诉组织,告诉大家,让大家处分我,这个事,说给大家有啥好处?” 从此,小姜1想起过去对尤林的态度,心里就觉得不好受。 现在,和班长相处1年了,还动性子,是否会引起班长生气呢?他越想越痛苦。 其实,尤林才不生他的气呢,尤林就像娘不嫌儿丑1样,原谅着他。 老实说,尤林是很喜欢他的,他喜欢小姜那种穷家出身的朴素劲头,他觉着这新生活力,是不可估量的,生活对他就像拔节的高粱,被灌了头雨似的,1天1个样。 1年前,小姜还是个乡下孩子。漂亮国在朝解发动了侵略战争,全国展开了抗美援朝运动,小姜和他的同件1块参加了人民志愿军。 他自小给人家受苦,体格发育很坏,矮矮的个头只有马枪高,到部队上检查体格就没被录取。 那时,小姜心里很难受,1个人偷偷哭过好几次。但他没有灰心,心想:“解放军眼前是练兵习武,年龄小1点没关系,1个人毅然决然的参加了人民解放军,来到祖国的边疆。 小姜来到部队上,经受过很多的磨练。刚到连上时,正赶上抗美援朝运动,战士们正学智“美帝侵华百年史”,开大讨论会,申请报名,搞的热火朝天。 小姜到朝鲜打美国鬼子的决心又复活了,他在班务会上说到:“我要坚决参加志愿军去,你们都打过仗,立过功,可我呢?表册上是白衹。” 李玉根眨动了1下挑战的眼光说:“你刚来,总共还没有5十斤重,就想参加志愿军?胃口可不小。” 小姜把脖子1歪,气呼呼的说:“抗美援朝是大家的事,每个人都有1份,这也不是在旧社会,什么事都看门子窗戶,新旧远近难道刚来就不可能参加了?” 1天夜里,小姜从哨位上回来,他看见,部队里还点着灯,1扭头,闯进去了。 可能是新战士的关系,小姜满肚子心事,1见连长鲁城的严肃面孔,不知怎的却张不开嘴了。 鲁城拍着马褡子让他坐下,问道:“小姜,有什么事,谈谈吧!” 小姜弄了1个满头汗,紧张地的说到:“我坚决要求参加志愿军。” 他那两只水灵灵的大眼死盯着鲁城,要连长回答他。 鲁城正写东西,把本子1合,1抬头,正与小姜的眼神相遇,小姜有些胆怯了,低下头。 鲁城把钢笔戴上帽,放到1边,征求意见似的说:“为什么那样坚决?”沉静了,片刻又道,“是不是过不惯这里的生活?连上有缺点,要好好提出来嘛?不1定要调动工作。” 小姜很着急,鼓着脖子筋说道:“连长,连队再好,我也得报名,这是每个国人的义务,是我的愿望。” 鲁城拿起烟管噙在嘴里,上身前倾,温和的说道:“这种精神很好,可是,这是群众运动,要群众定。” 接着,他把战斗意志坚强,战斗经验丰富,年满十8岁的主要条件说了1遍。 小姜1听,像受了电打1般。 鲁城安慰他说:“回去休息吧!还要经过自报公议,上级批准!别着急。” 那1夜,小姜心里7上入下的,心想:“参军两天半,谈什么经验,年龄又小,为什么参军时没多报1岁。人望高处想,水往低处流,不由的就产生1种侥幸心理,冒险1下吧!也许班务会上能通过呢!” 第362章 批评教育 开评定会那天,小姜强打着精神,像老战士迎接检阅1样,把枪枝、服装拾掇的整整齐齐。 在会上,他第1个就报了名,评到他时,大家提了1堆意见。 有的说他不够格,有的说他缺乏战斗经验,小姜脸红的像红布1样,低着头1声不吭。 “不行,你年岁小,还是在后方捉土匪,逮特务吧,把守祖国大门的任务可不简单啊!”排长王坤喜说道。 “小姜你年岁多大啦?” 李玉根知道他的好胜心强,不想刺到他的疼处,故意用诙谐的语气问道。 “十8岁啦,正够参加志愿军的年龄。” 李玉根觉得很奇怪,前几天填写军人登记表时他还说十7,怎么长了1岁呢?忙问道:“你是属什么的?” 小姜被问的脑子拐不过弯,脱口出实话:“我属牛。” 大家1听,扳着指头计算,算完,全班1齐笑了起来。 小姜本来就心虚,整这1笑,更加不知所措了,他見同志们抓住破绽,又不能改口,急的把脚1跳站起阿里,硕大:“你們们笑哈,牛还有个大小呢!我属的是老牛,快变鼠啦。” “哈哈哈·······” 全班人哄的又笑起来。 散会后,尤林安慰他道:“祖国就象个大花园,到朝鲜打漂亮国鬼子是守东墙,咱们在边疆上剿匪是守西墙,不管是哪道墙都得要人守,要是大家都去守东墙,西墙就会钻进狼,人们就会遭灾。” 可任凭尤林怎么说,小姜还是垂着头不吭气。 刚参加革命不久的小姜,自尊心受了伤害,有话不愿意讲,憋闷在肚子里。 从此,他黑夜白天盼打仗。不就之后,部队真的要打仗了,他跟排长去执行侦察任务,走到红柳峡,和3百多个敌人打了场遭遇战。 排长机警的扫了1梭子冲锋枪,撩倒7入个敌人,他们迅速跳进1道水壕里,向敌人抗击。敌人越来越凶,从4面入方围了上来,不知怎的,小姜觉得心内乱跳,打了两枪也没瞄准。 就在这时,啪嚓1声,他觉得着脖子里热辣辣的疼,暗想道:“糟糕!带花了。” 他伸手1摸,脖子还是好好的,并没有1点血迹。 原来,打在脖子上的并不是子弹,是子弹挑起东的膠土片。 田保生见他那窘迫的劲儿,嗤嗤想笑,嚷嚷道:“小姜,脖子怎么啦?” 小姜满脸红的像得了充血症。 这时候,1排长乘马冲开1条缺口,他才随着大部队1块儿冲了出去。 小姜摸脖子的故事,很快传遍了全班。 有些俏皮的战士,1见小姜就摸脖子,别人虽然是开玩笑,他当面也嘻嘻哈哈,可心里此谁都难受,他总觉着比別人低半头,矮半截。 没人的时候,1个人瞪着气虎虎的大眼,很久都不说话。 尤林安慰他就:“不要紧的,打仗首先要树立起坚强的斗争意志,经验要靠慢慢的摸索!我第1次打仗,炮弹爆炸后,还问班长自己有没有脑袋呢! 班长说:你没脑袋还能说话?看,打仗就要靠慢慢学呢,谁从娘肚子里就会打仗?” 小姜轻声笑了1下,那种笑,是勉强的,跟脸色很不1致。 他沒有原谅自己,心里反问道:“我怕死吗?不,怕死就不要求参加志愿军。” 归根到底,还是推到战斗经验上去,经验2字,在他的眼睛里,是多么神秘啊! 打仗是最能锻炼人的,在另1次追击歼灭战中,不对处于绝对优势,当发起冲锋的时候,小姜1扑也冲了上去。 1个敌人想顺着草塘逃走,他1直追了3里路,敌人连人带马都被他撩倒了,还缴获了1支步枪。从这以后,他像掌握住打仗的敲门,不但能打追击战,最近在海子战斗中,深入敌穴摸包,他们组就收拾了敌人3幢包。 人们都说,新战士怕打失败的仗,只要是打胜利仗,两次战斗就锻炼出来了。 小姜就是这样1个战士,从此,谁也再不敢当着他的面摸脖子了。 小江打仗勇敢,引起全连议论。有的说他初审好,有的说他天生是猛将,还有的说他运气好,瞎猫碰见死老鼠。 尤林反驳了后两种意见,补充第1种意见说别不虚心吧,自己有缺点就应检讨1下。看看人家小江,人家新旧社会都生活过,酸甜苦辣都吃过那个尽头呀,就像上青的马驹子,驾车拉人都难不倒。 有1天下午,尤林把小姜叫到蓬塘边上的石头跟前。 小姜很敏感,意识到这两天自己的话多了1些,先检讨了1番,眼睛里仍然流露着得意的神情。 尤林把脸色1沉,说道:“满足,是我们的敌人,会阻碍进步的。你进步快,大伙都喜欢你,你应当明白,这几仗,你打的是‘翻身仗’,也就是你第1仗摸了脖子,第2仗3仗就要拿个样给群众看看。同志!要随时警惕这种清楚才好。当然了,你参军是为了保家卫国。要知道,其正勇敢坚强的战士,要靠长期战斗中锻炼······” 小姜心境沉重的点着头。 尤林临走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1长入团志愿书,小姜1见,高兴极了,他多次请求入团,今天终于达到自己的愿望了。 他从尤林手里小心的接过志愿书,装在口袋里。 那几天,小姜是怀着苦闷、兴奋、紧张等各种混乱复杂的感情度过的。 天更黑了,尤林给马子添了料,站着看了很久,4周不断传来了战士们甜睡的鼾声。他看着小姜,小姜蜷曲着身子,早已经沉睡在美梦里,嘴角上挂着两丝笑容,时而抽动着,轻盈的鼾睡声像是哼着歌曲。 尤林心想:“这个狂热的孩于,不知又作什么美梦呢!” 顺手脱下大在,给小姜盖在身上,用手裹好棉被的4边。把小姜的冲锋枪擦好后,轻轻放在他的身旁,怕淋上雪,又拉了1片衣襟遮盖上去。 李玉根像从恶梦里惊醒,忽然1下子坐了起來。 他揉了揉眼睛,望着漆黑的天,想了很久,出了1口长气,说道:“他妈的!刚才作了个梦,梦见眼魏连有角力!真倒霉,天下少有的事,他把我摔倒了。哼!给摔在泥坑里,弄了满身泥,急的我雨手乱抓,醒来1看,原来是雪片落在脸上,手抓着的是冲锋枪。” 说着,他披上大衣,蹬上毡靴,蹲在烧的红通通的牛粪火跟前。 尤林又在雪层下面挖了几块干牛粪,填向火堆,笑着说道:“你这家伙,睡觉都不老实。” 李玉根掏出小烟杆装着烟说:“心里急,尽作些急梦,我这号人哪,天生的是抡大锤的,就憋不住。” 他用手指掏出1块烧红了的牛粪,对在烟锅上,用嘴1抽,烟杆冒起白烟。 用力吸了1口,说道:“班长,你睡觉吧!我站哨。” 尤林两只眼睛早已经困得的睁不开了,也就没再推辞,1骨碌钻进被窝里。 也真怪,尤林本来跟瞌睡,现在钻进被窝反而怎么也睡不着了。各种事情在脑子里翻转。他尽力控制着,还是睡不着。 他心里数着1234,让它无限度的延长,思前思后还是直翻身。 李玉根说道:“班长,快睡吧!明天咱们的任务还重啊!” 尤林像是在梦里说话1样,喃喃的说道:“重啊······” 他终于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尤林睁开两眼的时候,太阳已挂到东半天上了。 戈壁滩上,铺着白皚皚的雪层,阳光下,雪层反射的寒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它给你1种感觉,仿佛身处在银色世界里1般。 天1晴,給给人挤出心里的闷气,觉得浑身舒服。 小姜从被窝里1钻出头求,就嗤嗤的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1会儿用手捧住脸,1会儿用巴掌敲膝盖,肚子里本水就饿,再这么浑身1颤抖,饿得更加心慌起来。 尤林扎着皮带说道:“怎么了?梦见喜神啦!乐的这样?” 小姜笑的咕噜咽下1口气,顫抖着食指说到:“连上开娱乐晚会,别画画啦,看你,成黑老包啦。” 尤林1愣,用手向鼻子1抓,揭下手指甲大1块干泥片。 他扭头1看,見小姜脸上那个腌臢劲儿,心里全明白了,用挑战的眼光盯着小姜说道:“老乌鸦别笑炭黑,半斤8两1个熊样!我说呀,咱们的农场别愁没肥料了,到小姜鼻子跟前来挖吧。” 小姜1听,闭上眼睛急用两手抓挖,嘴里噗噗打嘟噜。 尤林打趣的说:“不要紧,3天不洗脸有肉吃。” 随手挖了1大盆潔白的雪花,说道:“来,来大扫除吧!” 说罢挽挽袖子,用大把雪放在手上和脸上擦抹着。 小姜愣在1边,好像雪片也抹在他的脸,浑身不停打冷战。 当尤林擦净脸,脖子里冒起热气,满脸呈现出紫红色的红润时,小姜也融化雪水洗起脸来。 尤林用毛巾擦着脸说:“雪是好东西,有它渴不着,饿不死。去年出击骆驼原,有口雪能救条人命呢。” 小姜滿脸沾着雪,说到:“别说那,我是领教过,民国3十5年冬天要饭,要不到1口汤圆,还不是吃雪!” 洗完脸,他把毛巾捆在饭包上,随尤林1阵小跑爬上沙梁,看方向去了。 浅灰色的云块,马不像马,驴不像驴,1会重叠在1起,1会又撕开1道长长的裂痕,露出瓦蓝色的天空。 是戈壁滩上宽广的关系,天际显得特别高,美,少见的太阳光从云縫里钻出来,也显得特别新鮮。 第363章 找到方向 不明确的位置,模糊不清的方向,占领了尤林的全部身心,他暗暗感叹道:“太阳怎么从北方出来了呢?绝不是像牧民传说的那样,天生神力把太阳摘到北边了,可以肯定太阳的右侧就是正南方,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地图上那1个小黑点呢?” 他苦苦的思考着······ 这里朝正南看是1片万里无限的银色戈壁滩,正北方是1道道白玉似的蒙着雪的沙梁,沙梁的尽头是1片广阔的草原,草原右侧,矗立着巍峨的山峰,山峰的后山脉,就像巨蟒似的蜿蜒伸展着。 断壁上裸露着大小不匀,方圆不等的红颜,巨石累累,活像1座古代建筑物,看到这些景象,尤林联想起往日的记忆来。 他模糊的记得,部队在那座破城堡跟前路过营,做过饭,遛过马。 可究竟是在哪里?又很难做结论。 尤林把嘴巴张的很大,煽动了几下,又闭上了喉咙里,像塞住了棉花团,说不出1个字,李玉根和黄鹰娃背着毛草爬上沙梁。 李玉根闪动着毛愣愣的大眼,兴冲冲的说道:“班长,认出来了吧,来到乌兰大坂了。” 尤林右手托着下巴思索了很久,指着明晃晃的湖泊惊讶的喊道:“哦······对!那就是昆特脑湖。” 他那素来很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内心的惊喜和喜悦。 不管怎样说,摸到方向,知道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大家心里都很高兴。 小姜说:“班长,咱们在亚巴尔戈壁滩上照这样走着,半个月也走不出去啊。” 尤林点点头。 小姜继续说道:“黑夜里我总觉得不对劲······” 李玉根指着小姜的鼻子尖说:“说风就是雨,别放马后炮了。” 小姜伸着脖子不服气的说:“不害羞,颠倒是非,忘了?昨路不对的时候,你还堵我的嘴呢。” 田宝生插嘴说道:“你俩的事情就扯不清。” 尤林沉默了好久,说道:“昨天追土匪是正确的,赶部对也是对的,戈壁滩不同于内地,顶着大太阳还迷路了呢,何况我们是在暴风雪的深夜里摸路前进。” 战士们竖着耳朵静听着,尤林清清喉咙,继续说道:“明白了吧,这次行动,我们背着两个任务!1是消灭敌人,1个是战胜恶劣的自然环境。这里天气差,环境非常恶劣,别说是我们了,蒙古牧民在这里土生土长,他们遇到暴风雪还不是1样抓瞎了,老百姓有句俗话说,远怕沙滩,近怕水,坐在包里才怕鬼呀。咱们来到草原上不久,1时很难摸清风向,气候的变化规律。” 他用下巴指了指戈壁滩,继续说道:“现在找到了方位位置,就可以1马平川的朝南走了。” 小姜1听说要走,两手1摊跑下来血量,急忙装行李,备鞍韂工具。 尤林呆呆的盯着他,心里只想笑,这个孩子1听说要走就不要命了。 他摆了摆手,说道:“小姜别心急,我们先不走。” 小江1听,瞪着两眼直发愣。 尤林走到李玉跟前,抽了根毛草,心爱的看了1眼,说道:“喂饱了马,吃饱了饭再走。开个会,研究1下怎么样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果路上把马饿死了,那咱们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班委会就在方圆不到4丈远的空地上召开了······ 尤林,总结了行军中的优点和缺点,大家就展开了讨论,小姜不好意思的拘束的红着脸说:“我有缺点,大家得给我提帮助,我缺点是肉上的刺,忍1下疼,咬1下牙拔出来出点血就好了。说句贴心的话吧,我就像棵小树,成才不成才得靠大家修理。那个,大家操点心,多砍两斧子就能长成有用的材料,1偷懒就长成可野果树了,这就跟选谷子苗1样,1开始妈妈抓着我的手说,叶子发黑的,宽的是不是谷子苗,要不非得拔错了不可。” 李玉根插嘴说道:“你说正题吧,别啰嗦了。” 小姜继续说道:“我的缺点是太幼稚,着急,可是我觉得自己并不是经不起事情的胆小鬼。” 李玉根说:“同意小姜的意见,他的意志很坚强,我的缺点比小江多,有时像弹棉花弓上的棒槌,冒大冒碰,事情1来,不偏左,就偏右,眼前任务艰巨,要很好的克服缺点才行。” 田宝生和黄鹰娃发言以后,就转到下1步行动方向上来了。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往回走需要7天的路,要翻过两座大山,过两道草原,路上没1个人影,回不去也得饿死!只有朝南走,赶上大部队,这样还可以参加歼灭金冶中和胡番林的伟大战役。” 尤林1听心里很高兴,作为1个指挥官,要集中大家的意见,成为决议的时候,感到很多顾虑。前面是1望无际的戈壁滩,牧民们对哑巴尔戈壁滩流传着很多恐怖而奇怪的传说,有人说哑巴尔戈壁中有1个地方叫蟹1丹。 那颓废的墙壁隐藏在沙漠中间,如果有人走到那里,就可以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你就不知不觉的中了魔,跟着声音走,把你诱惑到深县沙漠之中,这道渴死为止。 还有人说,如果你找不见自己的队5,1走到那里,顿时就可以看到你的队5,你会跟着走,原先你认为是照直了走,实际上是在1个圈子里打转转,以致使你迷失方向,丧失性命为止。 尤林认为这种传说不过是对戈壁滩害怕,不能征服的1种传说。 实际上,在大戈壁滩上迷失方向被饿死,是常有的事。有时头顶着大太阳照着走,走来走去又走回原地,可是现在不超前走,朝哪走呢? 前面还有重大的任务等待着呢。 尤林紧锁眉头,接过李玉根燃的正旺的短烟杆,像嚼似的,1吞半截,吸尽余烟,说道:“小姜同志,怕不怕蟹1丹?” 小姜说:“土匪头子胡番林和金冶中,我还想活活掐死他们呢!什么蟹1单,蟹2单的。” “我们得朝前走,去执行任务。”尤林抬头1看,战士们的眼睛都盯着他,好像期待着他那判决的结论,他滚动了1下明亮的眼睛,“同意大家的意见,我们不能朝回走!人民支援我们,仅仅咱们这路就集结了9百峰骆驼,如回去,人民问我们土匪头子胡番林和金冶中捉住了没有?我们拿什么回答? 眼前,暂时和部队断绝联系,可是我们的心还连在1块儿,执行着共同的任务。1下赶上部队是不可能的了,只有朝昆仑山走,到坑寺会师! 我估计,再有45天就能赶到了,而且可以参加战斗。我们空手过亚巴尔戈壁滩,历史上都没有过,困难是不少,只要我们把草冰多准备些就不怕!天下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能克服!” 小姜闪动着犀利的目光,激动的睫毛上挂着泪珠,说道:“光着脚板走刀刃,是钢是泥,就看这1回了,别说了,干吧!” 田宝生没有做声,他手里攥着1把毛草,不知不觉桃断成了碎末,戈壁滩上笼罩着严肃庄重的空气。 开完会,尤林分派李玉根,小姜,田宝生,黄鹰娃割草打冰,走进李玉根跟前低声说:“掌握点火候,别把空气搞得太紧张了,好像要当断头台1样,情况并不是那样严重。” 李玉根嗯了1声,按着小姜的肩头说说笑笑的走了。 尤林留在家里照料家务,这个家虽然很简单,无房无宿舍,没有盆盆罐罐的0星家具,也没有什么陈设,1匹马,1条枪和简单的铺盖卷,就算是全部的家产了。 常年飘忽不定的斗争生活,战士们对家有了新的概念,每到1个地方,那么停留半天,他们也当成是自己的家。 因为迁徙到另1个新地方,也许停留的比半天时间还短。时间1长,慢慢习惯的认为,部队停在哪里,哪里就是家了,哪怕是1分两分钟的停留,也都成为家了。 眼下,尤林成了1家之主,他忙碌的像个管家老人,给马添加了草料,饮了水,又忙着化开冰和面做饭,这些琐事在他手下做的井井有条。 说他像个管家老人,不是单单指他照料家务方面,更是指他对战士们的热爱,他对战士们太熟悉了。 夜间,隔着墙头听呼吸,他能变清是谁。闭着眼睛听脚步,他能变出战士们的喜怒哀乐。比如说,小姜睡觉出长气,它能变出那不是悲观,还是在为自己的进步着急。 李玉跟有时说说反话,他能猜透反话后面的意义。 战士们有1点进步,在他的心灵里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像母亲看着婴儿生小牙1样,露1点头都能勾起她无限的欢喜。 现在,他发现烤饼子的土窑已挖好了,海遛马上换上了新的马掌,他心里立即涌现出兴奋和担忧的心情来。 尤林知道这是李玉根那天晚上冻僵了手才完成了的,多么好的战士啊,就在这巴掌大的戈壁滩上,也留下他辛苦勤劳的痕迹。 尤林提着面口袋,刚把面粉倒到盆里,1种主人翁必须有的心情迫使他停住了手。 “日子还长着呢,饮食要有计划才行啊。” 他自言自语道,然后细心的用唐瓷缸子量过面,从这个口袋倒在那个空袋子里。生粮食共有2十1唐瓷缸子,熟量十2唐瓷缸子,唐瓷缸子按1斤计算,总数才3十1斤。 第364章 牧民的孩子 他知道这与实际需要的数目相差太大,按5天算,每人1天才能吃到1斤多1点的面粉,他谨慎的舀了4唐瓷缸子面粉来做早餐。又舀了8唐瓷缸子的面粉来做晚餐和干粮。 用化开的冰水分批次和匀面,捏成圆饼,用刺刀贴在烧红的窑臂上,最后把脸盆扣在窑顶上,上面蒙上沙土,封死火门,不1会儿土包上喷出扑鼻的香气。 隔了1个钟头,田保生和小姜背着毛草回来了。手里提着脸盆大的冰砖,尤林急忙伸手去迎接。 田保生满脸兴奋,把草捆1丢,提着鼓崩崩的毛巾说到:“班长,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家雀,看!该咱们吃小灶飯了。” 尤林以为是在草地上捡的干蘑菇或者木耳之类。 打开1看,是1毛巾带着雪屑的野薄荷叶。 尤林说:“弄这么多干啥?有45斤重,够抽两个月的啦。” 田保生朝外捡着干草节,1把1把的装往口袋里,大眼1瞪,说到:“李玉根是个烟筒,要做长期打算嘛。” 装好后,用纸卷了根喇叭筒似的烟卷,就抽了起来。 饭不熟,让人等的心烦。常是这样, 明天虽然是非常有意义的斗争生活,眼下,就是1秒钟的无聊,对战士来说,也是极端痛苦的。 小姜取出自己制作的胡琴,声调不和谐的演奏着。 他的兴头很大,摇晃着头,眯着眼,演奏的心还里怪舒服的。 尤林心里很须,听着胡琴的吱吱声心里更加厌烦。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扭头看了小姜1眼,又低头忍住了。 田保生看出他的意思,笑着对小姜说道:“小姜,该谁死,拿着刀子按名字宰吧,别让人难受了。” 小姜扫兴的把手1停,弓子往卷轴上1挂,说道:“连队开晚会的时候别欢迎我。” 说着,把胡琴装进口袋里。 他很心爱这把乐器,这是他用尽心计,把搪瓷缸子打掉底,钻个窟隆插上杠柳杆,蒙上羊尿泡皮做成的。 田保生的言语像是刺伤了他的心,使小姜心情季度不高兴。 尤林在搪瓷缸里泡上牛肉干,擦了擦手说:“李玉根他们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了事。” 田保生说:“我们往回走时,他已绑好草捆子。” 尤林皱了1下眉头,让田保生看家,拉着小姜朝草原走去。 原来,草原上是真的发生了事情。 李玉根背好置草捆子,弯下腰,帮助黄鹰娃把毛草捆子背在背上,踏着没过膝的雪层,搬开繁密的毛草,刚要跳下坡坎。 突然,远处传来人出气的咄咄声。 李玉根惊讶的停住脚,放下草捆,在周围寻找了1个大圈子,忽隐忽现的咄咄声又消失了。他警惕的端起冲锋枪和黄鹰娃并排的在茅草里搜索着。 河岸边和茅草地都踩遍了,也没法现任何东西。 他俩没精打彩的返回来,失望的站在草捆子跟前。这时,李玉根觉得脚下虚呼呼的陷脚,低头1看,是1个积雪复盖的草堆。 雪堆还在壑壑的顫动,雪花渐渐的融化了,露出1簇微微抖动的干草顆。李玉根弯腰扒掉所有的积雪,哗啦1声,从草堆里鑽出1位哈薩克族小姑娘,草堆的那边,又露出雨只小脚,1个男孩子丢魂掉胆的爬了出来,看着李玉根发愣的出了1口气,说到:“哈勒,阿咋特爱尼米亚!” 这时候,草推的尽头,抖动的更加急促了。 李玉根转身跳过去,弯下腰用双手1刨,呼的1声,1只饿干了的母羊窜了出来。它發呆的望着这些水人。 李玉根把两个孩子拉向跟前,两个孩子戒备的躲闪着。他独自坐在岭坎上,用温和的目光向他们上下打量着。 男孩子的身材有3尺高,看样于不过56岁,他长着1张饿瘦了的黄脸,帽于下边蓬松着1摄金黄色的头发,发长脸窄,显得脸庞更加小巧了。 他那向上翘着的长睫毛和水灵灵的黄眼珠,还异常有神。 小姑娘看起来,最多有4岁,1头墨黑的头发,风吹雨打,脸颊上结了花纹式的干痂,饥饿夺掉了她双眼中的光辉,她摘下帽子拍打着雪屑和茅草,不时的扭头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李玉根。 李玉根记得,刚来到草原上,牧民欢迎解放军时,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两个孩子,他直爽的对男孩子问道:“你是乃曼的孙子,卡尔乃吗?” 男孩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呢?” 卡尔乃生硬的说:“米沙的女儿,潘士姬。” 他又呆愣了片刻,用瘖症的嗓子喊道:“解放军叔叔。” 说着,扑向李玉根的怀里。 李玉根解开皮大衣的衣扣,用衣襟把两个冻得像石头般冰冷的孩子裹在怀里。 卡尔乃和潘士姬像是在梦里1般,合着眼,高兴的有些昏迷,脸颊贴在李玉根的胸口上,像是重见到母亲似的,眼眶里液出熟泪。 李玉根检查了他俩的手脚,见没冻坏,心里放心多了。 “阿娜呢?怎么你俪跑到这里?” 卡尔乃想回答,可惜说不成汉语,心1急,就用手势来代替语言,先用手此了个圆圈,挽起拳头1砸,然后两手1摊开,用汉语掺杂着哈隆克语言说了1阵子。 小姜懂得几句哈语,才懂了他的意思。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在7天以前的拂晓,匪首乌斯满的1股匪徒包围了他们的蒙古包,土匪杀人放火,抢走了牛羊和骆驼,追的牧民们东逃西散。 卡尔乃和潘士亚也被土匪捉住,土匪临走的时候,向他俩抽了顿马鞭子,便把他俩压在1块大石头底下,想冻死他們。 天快黑的时候,卡尔乃才醒过來,他挣扎着用手指把肚子下的草地挖下半尺深的深沟,才抽出身子,逃出大石头的束缚,并救出了播士亚。 这时,草原上像遭到风暴的袭击1样,到处死1般寂静。几十里长的草原,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了。在湖边,蘆葦叢里抛下两具血肉模糊的僵尸和烧成灰烬的蒙古包。 父母亲逃往了哪里?还是被士匪打死了?谁也不知道。 他脸转了个大圈子,在蓝城堡跟前拾到1只干瘦的老母羊,羊瘦奶缺,他俩就靠那点少得可怜的羊奶充饿。晚上2人蜷縮在老母羊身旁,铺着浦绒草,盖上薲草度夜。 两个可怜的孩子,1直熬过7天7夜。 严寒的日子,暴风雪扑向草原时,卡尔乃又在身上加了捆赏草,搂着綿羊熬过逼命的时辰。 李玉根間问道:“你估量1下,阿娜如活着的話,可能向哪里逃走?” 卡尔乃会意的说道:“太吉乃尔。” 他用手比划了个放枪的姿式,意思是说土匪追赶他父亲是朝西南方向跑的。李玉根鼻尖1阵发酸,心里觉得非常难受。 才35岁的孩子啊,土匪就这样无情的来对待他们。 卡尔乃低下了头,雨对小眼睛正看着李玉根,水灵灵的眼珠更激起了他的爱怜。 多坚强的孩子呀,水天雪地,草原上荒漠无入,他俩终于活了下来。 李玉根只觉得有股热流急骤的在身上周旋,他把两个孩子凄的更紧了。他觉着就像揣着他那3岁的小春。 小春3岁那年,他在煤破失了业,跑到乡下要饭,晚上就住在1个破庙里,正搂着孩子过夜,也是在1个天不亮的早晨,床进来了土匪军,捆了他的绳子抓了兵。 小春母子2入奔到4乡要饭去了,他越想越有火,用激动的,压倒1切的声调脱:“卡尔乃别愁,我们1定想法给你把阿坎和阿娜找回来,把害人的土匪消灭干净!” 尤林和小姜寻找来了。这时,黄鷹娃从干蘆葦叢里匆匆的跑出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情况,脸色激动的煞白。 “同志们!你们看看去,畜生们做下了什么事·······” 他的话没说完,就用手作了个怀恨的姿势,朝葦叢里走去。 大家紧跟在后面。 绕过1道小沟,穿过1片茂密的葦塘,在1堆被踏乱了的葦叢草跟前停住脚。就见1把发黑的蘆華,掩盖着1具披头散发的哈隆克女人的尸体。 大家目触到这情景,都沉痛的垂下头,尸体已冻的梆硬灰白,全身没有1丝布片遮身,下身已被冻黑了的血迹凝结住,显得血肉模糊了。 潘士姬呆望了片刻,哇的1声哭了,她挣脱出李玉根的两臂,发疯也似的向尸体扑去,她抱住僵尸的前额头,跳着身子嚎啕着。 当她扒开僵尸蓬乱的垂发找特征,确信不是她的母亲时,她瞪着两眼,张着大嘴,神经错乱的顫抖着身子,向李玉根怀里扑来。 李玉根抱起潘士亚,用衣襟遮住她的脸,劝她,安慰她不要再哭时,她听也不听,抽搐着肩膀,肚子1鼓1鼓的頓着小腿,像中了恐惧症似的哭的更厉害了。 田保生扛来镐头,大家动手把受难者埋葬了。 潘士亚格着李玉根的腿要母亲,李玉根把她背在背上,提着冲锋枪,把头1扬,说:“走吧。” 黄鹰娃把含着泪水的脸颊转过来,用发问的日光凝视着李玉根,好像问道:“就这样走马?受难者会咒骂我们的。” 第365章 悲愤的心情 李玉根的心里感觉到十分的委屈,说心里话,他早就恨不能插上1双翅膀飞上去,把土匪头子胡番林、金冶中1齐掐死,为死难者报仇,这才是安慰死者的心灵最好办法。 他的宽大的嘴角1阵抽动,哽咽地说道:“站在这里,眼珠子哭瞎了也不没有用,走!追胡番林、金治中去!” 尤林弯着腰低着头,用军用镐头在墓上填土,他的心里比谁都沉痛,甚至连话都不想说。 他那双粗手掩埋过1起战斗的战友,也掩埋过被日寇杀害的年迈的平民老百姓。现在,早已经是日本鬼子投降之后解放的第3年头了,全国各地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始搞建设,他还在戈壁滩的草原上掩埋兄弟民族的牧民尸体。 作为1个老军人,尤林的心里是不能平静的。 他觉着手里的军用镐头格外沉重,黄色的坟冢特别刺眼。他直起腰想对李玉根解释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那颤抖的唏唏声打断了,胸口里的击鼓声,捶的心花撩乱。 咬了咬牙,尤林终于说道:“土匪是祸根,我们不拔干净它,誓不回头······” 他说不下去了,仰起头,手扶着镐头手柄,微风吹动着帽耳,轻轻颤抖着。 行程中的变化是很突然的,朝南走了5天,还是望不见戈壁滩的尽头,戈壁滩就像蔚蓝色的大海无休止的朝前延伸着,在远处和天连在1起。 人肚子饿了,勒紧腰带,1斤面吃3天,照这样赶路,倒不要紧,可是马吃不住啊,1天不见水草,脸上就露出难熬的疲倦之色,34天已经变成半个月不见露水的螳螂模样,先前那明亮如缎子似的马屁股早已经塌陷下去,骨架子支棱着是那么的显眼,鬃毛下垂拖地,看样子1阵风就能够吹倒了。 小姜喃喃地说道:“再走,会把马拖死的!养马千把汗,毁马用不了两3天。” 尤林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了他1眼,扭过头,目光落在青马身上,他用手指在马身上1抓,黑毛簌簌直落。 他紧皱着眉头,抓了把肉干放在老黑牛嘴边,他闻了闻,把头1甩,扭到了1边。 想喂把面粉,倒了3条面袋才倒下1小把,这情景像针扎着尤林的心1样疼,他浑身不紧,微微的抽搐了。 他轻轻的出了口长气,拖着沉重的脚步又继续朝前走了。 他的心情无比的沉重,他知道马是骑兵的两条腿,要是在戈壁滩上丢掉了马,就等于飞鸟失去翅膀。 就像战士们说的那样,死了马就像工厂没有了原来的劳动力!要是马真的有个3长两短,那该怎么办呢? 这几天,尤林为了马是熬干了心思的。每天再累,他仍然像关爱自己的孩子1样坚持着,坚持白天遛马,夜里喂马,以及频繁的擦洗,调换马掌等等。 晚上冻的上牙碰下牙,别人睡了,他常把棉被或者大衣给马披上,自己抱着双手哆哆嗦嗦的1直到天明。 “大道吉”打了,被他用热水烫,热水敷,烧羊角灰擦摸。 马走不动了,把2比1乘马制改成3比1,或者步行。 现在把马鞍,毛毡全扔光了,马背上拖着1条不到3斤重的棉被和无法吃喝的两块砖茶。 就这样尤林拉1步,马才走1步,身体是那么重,脊背上像压着千斤石。 突然战马都停住了,饿的相互啃马尾,啃石头子儿,拉着嘶哑的干嗓子叫唤不停。 那声音很难听,像哭又像在怒吼。 尤林想找点积雪,熬点雪水给他们喝。可是,这4周全都是淡青色的卵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眼前哪有雪呢? 尤林用手给老黑牛弹弹身上的灰尘,安慰道:“再坚持坚持吧,再熬1天,就1天,就到太吉乃尔大草原了。那里有的是水,有的是草,叫你吃个够。” 老黑牛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似乎是领会了他的意思,亦或者是休息了1时喘不过气,终于鼻孔1张1合的伸着脖子朝前走了,不1会儿又停住脚。 小姜气呼呼地说:“实在走不动就宰掉它,人吃肉,马喝血,省的咱们都饿死。” 尤林觉得耳朵里热乎乎的,像1把钢针往里塞,他翻了小姜1眼,严厉的说道:“胡说8道!” 别说杀马,马死了人会掉眼泪,他心里暗暗1阵苦楚,想心平气和的给小姜解释几句话,门出口1股热气直往胸口上撞,从北战线到边疆,从秦川到戈壁,是这匹马伴随着自己消灭了土匪马贼。 在艰苦的年月,是这匹马和自己1块儿取得了胜利,在尤林的心中,这匹马早已经不是1匹普通的战马,而是1个有深厚感情的,懂人情的战友。 想当初,夜间行军尤林困了,无论是上山,下山,过桥,渡河,这匹马能把自己平安的拖过去。在战斗中敌人的炮弹嗖嗖的落着,这匹马会像自由穿梭般的穿过梅花点似的炮弹坑,扑向敌人。 最感动尤林的是延安战斗中的那件事,那是47年8月,胡东南的主力是被赤色包围住了,敌人做垂死挣扎,竟然从35百里路远的地方,派来8个师的兵力分散了两路增援。 尤林他们的部队,担任了阻击敌人增援部队的任务。 那时候尤林还是骑兵侦察员,上级命令,要他带两个战士,迂回到敌人后方去进行侦查,他们绕过战斗激烈的抗击火线,走了约5里路,1个想不到的情况,在这里发生了。 山下爬满了像蝗虫1般的敌人,很明显敌人正在遭到阻击,想用迂回突破赤色军阵地,来挽救正被赤色军痛奸的敌人。 尤林心想,这个情况非常严重。如果让增援部队和那股子敌人靠拢,就白费了力气,他向自己的战友打了个招呼,调转码头朝回跑了。 很不巧的是,他跑出没多远就被敌人发现了。骑兵和步兵黑压压的1群像他们包围过来。 战斗进行的非常激烈,没等他们转过山嘴,他的两个战友就被打下马来。 尤林没有抱怨这些,1面扭头还击,1面推马前进。 右前方,有3架子机关枪拦住去路,他把战马往右1拉,顺着岭坎冲了出去。 子弹像刀斩似的,无情的收割着高粱杆儿,山坡上的庄稼,1阵阵浪花似的颤动。突然,尤林觉得右腿像坠入无底的深渊,1闪,1个跟头把它摔下马来,多么令人焦急的情况啊! 眼看着,再有半里路就可能冲出敌人的火力圈,就可以把情况告诉指挥部,就可以把阻击部队摆向这里,让赤色军的主力毫无牵挂的痛奸那股被包围的敌人。 可是现在1步也走不动了,“老黑牛”呢,他按着固定方向,早就1溜烟的跑远了。 尤林浑身着急的,汗津津的,真是想飞无翅膀,想跳没有力气,他已经失去了镇定,手里抓着岭坎直接朝前爬,他爬了很久,觉得爬了有2里路,回头1看,滴着鲜血的毒迹满共不到十5米,他痛苦的昏迷了过去。 正在这紧张而危机的时刻,“老黑牛”又返了回来,他寻着宝贝似的闻闻这,嗅嗅那,看见尤林兴奋的直向他的脸上喷热气,有人双手紧抓着马镫,“老黑牛”1口气把他拉在洼地里。 枪声越来越近了,他正在发愁无法攀上马鞍的时候,“老黑牛”呼的1声卧倒了。它4肢蜷曲着,马身贴地的等待着主人上马。 尤林连滚带爬攀上马背时,他顺着岭坎,1阵风似的扑向了部队。 部队得到尤林的宝贵的情报,立即把阻击部队调往这里,制止住敌人前进,保证赤色军大兵团按时消灭了那股被包围的敌人。 从这以后,“老黑牛”跟尤林的感情更深了,无论是首长给他授奖的时候,同志们给他带花披红的时候,“老黑牛”的形影无时无刻不在他的心里······· 现在面临戈壁滩,小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1句话引起了尤林这样大的痛苦。 尤林把话在肚子里琢磨很久,终于说道:“宰杀马匹,不可能!只要我们有1口气,也得让他活着!在骑兵部队里,离开马是不行的。眼前任务这么重,就算我们是钢铁堡垒,可堡垒是死的,还是干挨打,我们决定不能杀马!” 尤林重复着最后1句话。 小姜大讪讪的说:“我是说‘大道吉’,‘十输卡’是缴费缴获了土匪的马,它们能吃生马肉,喝生马血,必要的时候,宰掉它们好保存别的马。要不······” 尤林晃了晃脑袋说:“保存所有的马匹,是我们骑兵战士的责任,况且情况并没有那样严重。” 顺着沙丘拢子朝南走,走了不远,1个新的情况把大家给吸引住了。 在1个沙丘的脚下的流沙地上发现了1小片使人琢磨不透的痕迹,从这些痕迹的样子判断,似乎是有战马踏下的蹄窝和牲口躺卧的印记,也有这么留下来的粪和尿,靠沙丘南边,还有行人躺卧把沙滚褶皱的痕迹。 尤林细心看了看,细细的想了想,说道:“哼,是土匪!来人刚走不久,你们想要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早就被风沙给推平了,不是昨天,就是前天,1定有人来过这里。” 李玉跟你说:“对,到这里来的1定不是好人,决定不是牧民,牧民常常是整个部落行动,1住1大片,不会就这么几个脚印。” “怀疑什么?是土匪。” 黄鹰娃蹲下身子,两眼盯着1坨干牛粪,说:“嘿嘿······怪了,马蹄踏在马粪上,竟然没有马长印儿,剿匪剿了几年了,谁不知道只有土匪的马才没上铁掌,着决定不是牧民。” 第366章 戈壁滩上的死尸 大家围拢着黄鹰娃跟前1看,马粪堆上果真没有1个铁掌印。 小姜跪在沙丘根前的沙地上翻,弄着米黄色的沙土,惊叫道:“烟头纸?上面还有外国字呢。” 突然,他又想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自言自语的说:“哈哈,是弹壳!卡宾枪的弹壳!” 大家凑近小姜跟前,果真见他手里拿着1颗亮堂堂的弹壳。 尤林接过卡宾枪弹壳,仔细看了起来,双眉1锁,抽了口冷气说:“牧民是没有卡宾枪的,这不是空降的特务,就是从国外混进来的特务,敌人在这1代没有空降过,十有89是特务,土匪头子金冶中来到了这里。” 尤林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环视了1周,说:“分开找找,看看还有什么踪迹。” 战士们像进入战斗1样,1声不吭的搜查去了。 在4周搜寻很久,什么痕迹也没找到,大家的劲头又松了下来。返回沙丘时,看见沙洼里有1片刚被翻动过的新沙地,5个人的注意力全被集中到这里来了。 这块新沙地很小,总共两张床大,像是有人在上面打过滚1样,弄的细沙坑洼不平。 小姜跪在地上双手挖着新土,突然从沙土里露出两只脚尖。 李玉根心中着急,弯下腰,刨挖了两下新土,抓住刚露出的脚往外1拉,刷了1声,拉出1具死尸来。 这死尸上半身穿着1条又烂又脏的褡裢褂子,下半身穿着1件又脏又烂的裤子,头上留着长发,两3上的络腮胡子,已经被血水凝结的沙尘糊的看不清了。 尤林在这几尸体上搜了大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他直起腰说道:“无所谓的牺牲品,是土匪头子金冶中枪杀了他的部下。看来,这敌人是早有了准备。衣服口袋在就是空的了,立刻跟踪追击,抓住他们。” 走了不远,潘世亚喊着走不动了,李玉根就把它背在背上。顺着踪迹1路追踪,1直走到下午1点钟,在1大片乱石滩上,脚印突然不见了。 尤林心里暗想:“这样这样坚硬的卵石滩,别说人走,马踩都留不下痕迹,就是载重7顿半的汽车压过去,也很难留下车辙。” 尤林命令战士们向4周去寻找,几十米,几百米,几千米走出去了,仍找不见1点痕迹。 尤林把战士们叫到跟前,指着正南方说:“金冶中可能朝着这个方向走,咱们再走上十里8里的,出了这硬卵石攤滩,就能找见他们的脚印。” 大家答应了1声,牵着战马就朝正南方向走了。 2十里路走出去了,仍望不见敌人的影儿,大家都出了1口长气,不自主的松劲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麻烦事儿又来了,“十输卡”轰隆1声昏倒了,它4腿伸的僵直,口角吐出白色的粘沫,闪动着直楞楞的傻眼,样子十分怕人。 小姜心里很焦急,牵着缰绳朝前拉,抽出马鞭拚命的击打着马背? 呼喊,抽打,可无论怎样,它就是躺在沙地上,耍赖般的1动也不动。 李玉根放下播士亚,黄鹰娃放下卡尔乃,5个人拖尾的拖尾,搬头的搬头,无论怎样,它还是4蹄悬空,僵着腿死也不肯沾地。 小姜两手往腰间1叉,气呼呼的说:“遭殃的,真不要脸,气急了,我杀了你。” 尤林用安慰人的口吻說:“算了,就地宿营吧,金冶中慢慢的找。” 近几天,行军的速度1天比1天降低。今天想多赶几步路,天1明就出发了。 没想到精力是有限度的,天气还这样早,马就吃不住了。 小姜给“十输卡”摘下嚼口,卸下默着的棉被,没留神,它咕隆1声站起来了。 小姜两腮气的服鼓鼓的,骂道:“**!老滑头,刚才是装洋蒜,警告你,再这样宰了你。” 给马卸下棉被,李玉根就提着脸盆去找雪,1去很久没有回来。 尤林挖妥地灶,想烧砖茶,可是4周找不到1点干牛粪。 驼的干柴烧的净光,平时不被人注意的琐事,在这前不接村后不见庄的戈壁滩上,可成了大困难。 小姜从干瘪的粮袋里取出几块干馍片,交给卡尔乃吃,卡尔乃没嚼几口,喉咙燥的冒火,怎样也咽不下去。 小姜用安慰的口吻,给他讲述着进山打人熊的故事。 李玉根提着空脸盆回来,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累的喘呼呼的,放下铜盆,磕着鞋窝里的沙土,轻轻的吐口长气说:“传了9弯十入岭,不见1点雪。往后,熬干捻吧。” 尤林递给他干粮说:“别急,先压压饿。雪旋淌也许找得到,记得吧?去年冬天追乌匪时,雪旋淌深的没过人,这里1定有。” 李玉根敏咸到班长在安慰自己,心想:“何必呢?” 他苦笑了1下,岔开话题说:“小姜,刚才真见到水了。翻过1道沙梁,嘿!前边是望不到头的清水灘,水清的能照见人,水里竖着1排排的倒影。多好哇!高兴的我1跳多高。” 尤林知道他说的是“海市蜃楼”,没搭腔。 小姜插嘴说:“别作梦,那不是水滩,是风漠。” 李玉根收起狡猾的笑脸,很正经的说:“我知道,不会上当。” 他吐了1口粘吐沫,继续说:“我根本就没到前面去,是口渴怎的,今天1见到像清水似的风漠,满嘴流甜水。” 小姜叹了口气说:“射匹野马也好,解解渴。” 卡尔乃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野牦牛血多,肉多!” 这几天,卡尔乃和小姜骑1匹马,盖1条棉被,小姜亲口教给他汉话,他教给小羡哈薩克族语言,两人很合得来,所以现在也敢说汉话了。 小姜问道:“打过牦牛吗?” 卡尔乃讲起他跟着爸爸射杀牦牛的故事,有时也流露出对黄金故乡,太吉乃尔草原怀念的心情。 田保生攀上沙丘,发现天边上有黑点蠕动,就大叫起来:“我们的队5来了。” 起初,尤林认为田保生是同小姜逗着耍,没有理踩他。 然而,田保生不停的叨念着,他把几个人,几匹马,说的有鼻有眼,清清楚楚。 小姜爬上沙丘也哑着嗓子叫起来。 尤林心想:“这里出现兄弟部队,完全有可能,南疆的友邻不对,可能路过这里。” 是侥幸心理支配呢,还是幻想呢?他心窩里引起1阵高兴,脚蹬手攀的爬上沙丘。果然,远处真的来了人。 不1会,靠西北角昏暗的地平钱上,又涌現出1团黑云似的人群,看群子人马还不少呢。 小姜兴奋的把大腿1拍说:“是大部对,主力军,肯定没错,肯定是某军骑兵团。” 李玉根双手遮成凉棚正看着,1甩手说道:“不1定,也许是送粮食的老乡。” “管他是老乡,还是友邻不对,都行啊,这1下又熬到头了。” 小姜连跑带滑的窜下沙丘。 李玉根说:“不1样,要是战斗部队,同他们1起行动,参加战斗。要是运输不对,哼,哒哒啾啾,吆骆驼吧!” 小姜手提着铜盆,喘呼呼地爬上沙丘,说:“年头不好,吆骆驼也行。饿不着,渴不死,晚上睡帐篷。” 尤林扭头问小姜道:“拿脸盆干什么?” 小姜說;“打铜锣鼓,欢迎咱们的队5呀!” 尤林厉声道:“别想的太好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呢?” 黄鷹娃抱着卡尔乃爬上沙丘硕大:“沒错,是咱们的部队。” 卡尔乃硬说有他的父亲。 马队愈走愈近,因为视线向着太陽,阳光从来人的背后射来,弄的尤林他们白蒙蒙的看不清。 有1点很可疑,这群来人没有穿着军衣,他们有的头裹着红布,有的带着狐皮制的升形帽,脚上都穿着是长筒黑马靴。 近两千米处时,马队突然停住脚,从人群里走出大个身影,直往沙丘跟前奔来。 卡尔乃跳着脚喊起水:“是阿坎,1点都不错。” 话音未落,这群陌生的来人嘭嘭放了两枪,卡尔乃哇的1声吓哭了。 尤林喊道:“卧倒!” 大家齐伏在沙丘上,他望着越来越多的马队,轻声说:“是金冶中他们?” 尤林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金治中不会有这么多人,也许是1股大土匪,化了装。” 李玉根端起冲锋枪要射击,尤林按住他的手说:“搞清了再动手,也可能是牧民呢。” 他沉静了片刻继续说道:“如果真是敌人,知道我们力量薄弱,会给我们硬拼的。大家沉住气,不到跟前不准开枪,咱们很难遇到打仗的机会,越在紧急的情况下,越是要听指挥,仗要打好。” 李玉根瞪着楞楞的大眼,手往地下1劈说:“没问题,肉送到嘴上,不能往外吐。” 尤林用犀利的目光,向4周扫了1下,嚼着干嘴唇说:“马上构筑工事,没有镐头,就用刺刀挖。抓紧时间分散开,李玉根小组到那个沙疙瘩上,挤到1块不易展开火力。” 李玉根应了1声,就带着人走了。 1切都准备好了,尤林的心里才轻松了些。可是,远方来的马队又销俏的撤回去了。 几天不打仗,1听到枪响,即刻给人解除了疲劳和困乏,好象是大热天刮来1阵清风,使战士们个个精神抖擞。 大家埋头挖工事,沒有留神,从远处奔水6名骑手,成扇形直向尤林他们围了上来,在相隔5百米的卵石滩上勒住了马。 第367章 折勒其巴耶头人 有1个人,手捧着望远镜,直往沙丘上观望。 小姜在沙丘背后探出头伸着手,惊讶的叫道:“咦!是哈萨克收民。” 卡尔乃大声喊着阿坎,早向骑马者飞跑过去。 到了跟前,他围着马队转了1圈,1个高个子把他抱在马上,不知低声细语的说了些什么,马群安静了。 尤林斩钉截铁的说:“把潘士亚也给他们运回去。” 李玉根带几分怀疑的神色说到:“他们……” 尤林肯定的说:“他们肯定不是坏人,可能是卓尼莫汗部落的牧民,跑散了。” 李玉根紧了紧子弹袋,背好枪,抱着潘士亚朝马队走去。 没等李玉根返回沙丘,马队带着两个孩子早已经消失在天边上,黑黝黝像云彩似的马群里了。 李玉根回到沙丘,战士们围着他追问道:“是卡尔乃爸爸吗?” 李玉根摇晃着头回答说:“话听不懂,谁知道呢,看他们见面那亲热劲,不是外人。我临回来时,黑大汉子还比手势要我们放心,他们要感谢我们呢。” 1个钟头过去了,从哈隆克部落里飞来1匹黑马,马鞍上骑着1位青年牧民。 走近跟前看清楚,马屁股上还稳坐着两个小孩。 小姜尖声叫道:“是潘士姬和卡尔乃” 大家1齐跳下沙丘朝黑马迎接了过去。 青年牧民跳下马,黝黑的脸庞上,浅褐色的眼珠里,闪着少见的激动光辉。 他手里提着两斤酥油直往尤林怀里推,嘴里不停的说着:“塔尔木是解放军,塔木尔是解放军。” 尤林知道牧民眼前生活很困难,没有接受他的东西,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了下来。 本来,按哈萨克牧民的风俗,第1句话要先问畜生好吗?近年来,土匪畜生早死的死,被杀的被杀,活的不多了,为了不刺痛对方的苦楚,尤林终于说道:“全家都还好吗?” 青年牧民沉思了片刻,看了尤林1眼回答说:“阿曼,也就是都还好的意思。” 李玉根用纸卷了1根汗烟递给他点燃,问清来历说道:“卓尼莫汗头人好吗?” 青年牧民不能说汉话,对话的意思还能了解,他的脸色刷的变白了,烟圈直往肚里咽,卡尔乃插嘴说:“卓尼莫汉头人早就飞土匪头子乌斯满给打死了,折勒其巴耶头人很好。” 尤林着急地问道:“是阿尔泰山脚下萨乌勒尔草原逃出来的那个折勒其巴耶头人吗?” “就是,部落没了头人,大家就东奔西走,跑散了我们2十几家归了折勒其巴耶部落。” 尤林心里不禁1愣,指导员朱玉祥向连长汇报工作的情景,留在他的记忆里。他记得那会儿曾说,折勒其巴耶是个老实持重的头人,他受过很多折磨,因此没有主见。 可是乌斯曼在最疯狂时,折勒其巴耶却暗自派代表和政府接头,乌斯满被活捉了,他反而悄悄的带着部落私自逃亡西藏。 对这件事尤林1点也不能摸底,他认为,1定是有坏人撑着腰。 尤林沉静了片刻,向青年牧民问道:“头人的意思,是把部落带往藏北吗?” “不是,戈壁滩上转·······”青年牧民的汉化说的很生涩,后面的意思说不上来的时候,就用手画了无数个圆圈,意思是指转圈。 “部落里有没有汉人?” “没有。” 这就怪了,在出发前,鲁成他们估计1定是特务分子金冶中搞的鬼。如果没有汉人,这才成了深不可测的问题了。 他见青年牧民很诚实,就索性坦白的问道:“有金冶中没有?” “没有。” “大特务土匪头子胡番林呢?” “他么,逃到可可西里大山里去了。” 为什么折勒其巴耶要在戈壁滩打转呢?青年牧民给不出肯定的答案,尤林用猜测和判断的心思估量着这件事情的因果。 青年牧民回去的时候,为了感谢解放军救了他的女儿潘士亚,硬要把礼物留下,尤林不得不接受过来,也回赠给他3斤海带。 李玉跟从谈话中看出1点关系,青年牧民并非是卡尔乃的父亲,而是潘士亚的亲人。 他把卡尔乃抱上马背的时候,问到:“你的爸爸呢?” 不知道怎的,卡尔乃的脸色刷的1下子变的没有1丝血色,低头不语。 尤林感到仿佛陷入了茫茫的大雾里,但有1个问题他心里很明确,1个单独的部落旋转在戈壁滩上,很容易被坏人利用,成为土匪叛乱的工具。 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草原上的牧民会遭灾受害,就连他本部落的牧民也会增加无谓的死亡。 他觉得有1种不可推卸的责任心在督促着自己,考虑了很久之后,下定了决心,要到折勒其巴耶部落里去走上1趟。 这意见1提出,几乎得到了大家1致的同意,只有黄鹰娃怕部落窝藏着坏人,受到意外的损失。 尤林说:“全国上下1天比1天更加安定,折勒其巴耶头人不会不见。再说,这个部落里有原卓尼莫汗部落的牧民,他们见过解放军,对咱们不会1点不了解,不用害怕。” 争论的结果,还是去走上1趟。 尤林和李玉根没有到部落跟前的时候,很多牧民带着欢迎贵客的心情齐向他们包围过来,正搭蒙古包的停下手,遛马的锁住缰绳,有的人提着铁锤,有的人携带着马鞭,还有很多人带着疑惑多虑的心情随着人群直朝尤林他们跟前走来。 折勒其巴耶头人带领着小头人卡卜勒汗,哈勒和毛拉,伊马木,巴依,迈勒,走出部落接见。 尤林把携带作为礼品的两块砖茶送给头人,折勒其巴耶客气的把他俩迎接到全部落独有的,他那个最大的蒙古包里。 尤林他俩按着哈萨克的规矩坐在靠左边的床铺上。 从面色来看,折勒其巴耶客头人的心里很高兴,跟土匪头子乌斯满跑了3年,做梦也没想到解放军竟然还这样尊重他。 在这1瞬间,他认为世界上最尊敬他的就是解放军,他不时带着欢迎贵宾忙碌的心情,从女仆手里接过奶茶,双手捧着递给尤林和李玉根,又从包外牵来1只黄头白身的羊羔,双手按在胸前做了祈祷。 要求尤林,允许他们杀掉羊羔。 尤林,心里1阵难过,他知道战争转到草原上,牧民的生活1天穷困1天,眼前整个部落的牛羊快宰光了,1只活蹦乱跳的羊来的很不容易。 可是,哈萨克牧民又非常好客,不让他为自己宰羊羔,会认为瞧不起他们,按他们的风俗习惯,杀黄头白羊是招待最高贵的客人,不答应他,那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呢? 尤林站了起来,弯着身子终于说:“到谢谢头人的款待。” 折勒其巴耶面有喜色的向西天做完祈祷,把羊羔牵出蒙古包,让仆人杀掉了。 蒙古包里烧着木炭火,寒冷被驱散了。 尤林问道:“前几天卡尔汗部落派人来看你们,见到了吧?” “见到了,我们早想回归故乡,找政府去,几天都在戈壁滩上转呢!找不到方向啊!”折勒其巴耶沉思了的片刻说道。 他的汉话说的很流畅,可是最后1句话说的有1些口吃。 折勒其巴耶给人的印象是深刻的,给你感觉好像神话中的乔装王子,他对1切问话回答的很简单明白,只有被问时才回话,人们永远看不到他大笑和微笑过,他从不轻易跟别人谈谈,好像他在逃避着1种很大的痛苦。也好像他已经陷入1种孤独危险的境界,同狼和暴风作着生死的搏斗。 “如果不反对的话,我们愿意派人把你们送回去。”尤林试探的说。 “我们双手欢迎,感谢主的保佑。” 折勒其巴耶那墨黑的睫毛上明亮亮的眼睛里,露出1种罕见的笑容,他的眼角上虽然还留着心酸生活的痕迹,在这片刻,幸福终于把1切给淹没了,心里想放下1块大石头。 尤林给他讲述了海子战斗经过,他听说土匪头子乌斯满已经被俘虏以后,心里放心多了。 为了自己的处境和遭遇不自主的流下了两滴热泪,说真的,这几年来折勒其巴耶心里觉得很晦气。从49年冬天到今天,他没有过过1天舒心的日子。 乌斯曼受漂亮国间谍马克南的唆使,强迫部落叛乱,使他离开那可爱的阿尔泰山脚下的萨乌勒尔草原,像鬼迷了心窍1样,带着整个部落旋转在大戈壁滩上。 土匪头子乌斯曼给他说藏北和青海相接的深山里有马家队5,有漂亮国的大兵,事实上给他的教训,那都是撒谎。 乌斯曼对他说赤色革命组织灭族灭教,现在解放军战士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觉得都是敌人摆布的骗局,所以是他痛恨的是乌斯曼那颗毒心。 解放军每次组织火力向土匪追缴时,土匪总是让他的部队打头阵,死亡负伤的都是他部落的青年牧民。 3年的时间,从阿山,奇台,1直到藏北,在深山里,戈壁滩上,高坡低洼抛下的尸首,哪1个不是自己部落的亲人?过去号称3百人的大部落,现在把太吉乃儿草原,卓尼莫汗部落的牧民合在1起也不够两百人了。 部落里老人们议论纷纷,女人哭,男人叫,都要离开部落,各自到天边上寻觅新的生活。 他的大儿子沙拉炭,女儿郭来世成了反对头人的积极参与者,折勒其巴耶非常恼火,祖祖辈辈相传,个人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庭,而是多年来有高度威望的头人,随着这1场场灾难,1天天崩溃了。 他下定决心在1月29日的大白天毅然决然的带着全部落逃走了,离开了土匪投资乌斯马。 第368章 戈壁滩牧民的争斗 尤林问道:“为什么不去找政府和解放军去?” “狼偷吃了羊,还躲着人走呢,自己遭的罪自己背,有什么脸面去见政府。”折勒其巴耶摘下帽子换了1杯奶茶,气愤的说,“乌斯曼不是人,是畜生!样样欺负人。过了小红山那天,寻不上水,整个草原就手指粗的1股小泉眼,我的大儿子杀拉炭去饮马,他的3儿子恶棍也要去饮马。强行要沙拉炭把马牵走,给他饮马。你知道的,啥拉炭那个火爆子脾气那里肯让他,于是两人动手就打两人干了1仗。 恶棍有人,气势也粗,叫了1群打手把沙拉放在草地上打了1顿,门牙也给打掉了,还抢了枪,抢走了马。后来,我这事儿,1直打了1个月的官司。 乌斯满那畜生不但牛羊不陪,抢夺马不还,竟然说他的儿子受了惊吓。经毛拉说和,最后才还了枪和马,简直就是畜生啊。” 尤林静静的听着,不停的点着头,他知道这场纠纷也是折勒其巴耶头人离开乌斯满的因素之1。 哈萨克族有1种风俗,两人打架,1定要打掉对方的门牙,才算是给对方人格上最大的侮辱,负伤者无论要对方赔偿多少牛羊也得答应,否则就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乌斯满不赔偿,还这样蛮横,显然是欺负人。 尤林安慰他说:“这笔血债先给他记起来,总有1天可以清算。” 折勒其巴耶1讲起乌斯满就痛恨的咬牙切齿,可是后来,对金冶中的来往,却只字不提。他离开乌斯曼的第6天,也就是乌斯满被俘虏后的第2天,在5个疙瘩碰见特务头子金冶中,金冶中带着3个特务从国外回来,他满身阿萨克人的装扮,说起话来和颜悦色,没过几天就深得牧民对他的信。 折勒其巴耶把他当做成老朋友,杀牛宰羊招待他,没过两天,金冶中就原形毕露,让折勒其巴耶出头,把卡尔汗,哈塞买契头人从政府那里劝说回来,还说可可西里深山里开来了漂亮过的飞机,从国外跑回来的两千哈萨克牧民都组织起来了。 老蒋给他反对赤色军第1师第2团团长的职务,折勒其巴耶1听很恼火,他感到金冶中又重复了乌斯满的调调,不知不觉折勒其巴耶又陷在痛苦的深渊里,牧民听到这个消息引起很大的骚动,青年牧民主张把金冶中杀掉,大家1块儿找政府登记。 可是,这只狡猾的狐狸是头人的好朋友,谁敢动他1只手指头呢? 折勒其巴耶很为难,他不能伤害金冶中,解放前他跟加沙白部落为草原打仗时,金冶中救过他1命,出过1把力。他给他买子弹,官司打到乌鲁木齐市,也是金冶中4处调解,把官司打赢了的。 事后,两人才成了好朋友。对朋友伤害,他认为是出卖了自己的良心,可是又怎样答复全部部落的牧民呢? 无可奈何,在1天晚上,金冶中他们都睡着了的时候,折勒其巴耶带领着全部落的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的溜走了。 尤林说:“3百多牧民老在戈壁滩上打转转是会困死的,头人应该赶快回家。” “转戈壁滩是迷失方向,只要乌斯满被抓住了,我们立刻朝家走,老绵羊还盼着吃口青草呢,人还不想多,过几天好日子?”折勒其巴耶说道。 “乌斯满要送回新疆,交给各族人民处理,别的图人没有罪。” “那应该感谢赤色革命军,感谢政府领导,感谢真主保佑,我们也下定决心回去。” 尤林用敏感逼人的眼光,死死的看着折勒其巴耶问道:“有决心吗?” “有······有有。” 折勒其巴耶觉得憋的胸口疼,浑身1阵抽搐,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模糊了。 在这1片刻,尤林觉得折勒其巴耶像是1个乘船人,他刚登上船的夹板,就觉得很幸福,不知是1种什么样的潜在思想在支配着他,促使着他又转回身往彼岸上迈出脚步。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他想追问个明白,又觉得初次见面不好太直率,他想到牧民中间去了解1些情况,刚站起来,突然蒙古包外面传来乱哄哄的人喊马嘶声。买勒带着满脸惊慌跑来给头人说了几句什么,折勒其巴耶脸色刷的血红通通,走出蒙古包。 尤林走出蒙古包,部落几乎全部沸腾了。 有些人整鞍备马,有的人收拾着杈子枪,大人哭,小孩儿叫,每个人都带着恐慌和忙碌的深情,马队整理好后,由迈乐带队朝着北方1溜风的着冲了出去,马尾后面的黄烟卷成1团,顿时把马队吞没了。 折勒其巴耶站在蒙古包门口,痛苦的锁着眉头,紧闭着眼睛,身体好像失去了重心,前后摇晃着。卡尔乃的爷爷奶曼荒急匆匆地从远处跑来,他已经有60多岁了,胸前飘动着胡子,有些花白了,4肢干瘦,但仍然十分结实,他的两眼被痛苦熬的火红,疯狂似的扑倒折勒其巴耶面前苦苦的哀求着什么。 折勒其巴耶抽身想走开,又不忍心,痛苦的抱住头蹲在沙地上。 卡尔乃哭成了泪人,也战战兢兢的跑来,看见李玉根,伸着两手扑向他的怀里。 部落疾风暴雨般躁动着,尤林感到十分迷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1点也没有头绪。 他把卡尔乃从李玉根手臂里拉过来,问道:“哭成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卡尔乃两眼只顾簌簌流泪,肩膀不停的抽搐,喉咙里咕咕噜噜的呜咽着。 尤林他擦了擦眼睛,又问道:“为什么这么伤心?倒是说句话呀。” “阿坎杀了偷人朋友的亲戚,头人要杀阿坎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的事情,刚才阿坎挣脱跑了,头人派人去追他,”卡尔乃说着哇的1声又哭了起来,口口声声要他的阿坎。 “头人的朋友是谁?” “姓金” 尤林,心里顿时觉得豁然大亮,那1定是特务头子金冶中。 “现在,那姓金的在部落里面没有?” “没有。” 田宝生跑来报过了情况说,2月十1日,折勒其巴耶逃出土匪窝子以后,金冶中并没有死心,随后就派随员马福路和威西泽勒奇巴耶头人,要他带领全部落的牧民归顺胡番林指挥,1块儿叛乱。 当时折勒其巴耶十分痛苦,只是沉默,去不去他没有回答。 牧民们知道这个事,个个义愤填胸, 卡尔乃的父亲杜莎抓住马福路的领口说道:“死马不怕断头台,就是砸断腿,也别想再跟你们走1步。” 马福路见他态度不尊重,抽皮鞭要打杜沙。 杜沙外号草原上的黄鹰,哪里肯受这种气,1拳打出他1丈多远,马福路掏出手枪向杜沙射击,没等他勾第2次扳机,强壮的杜莎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1把抄了过去。 马福路哪里是对手,两只像老虎钳似的大手掐住他的脖子,1口气没有接上来,就这样憋死了。 这件事吓坏了,折勒其巴耶头人。 “金冶中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消灭我们的部落。”折勒其巴耶惊恐的说道。 就这样,捆绑了杜莎,说是要1命还1命。 “这是1个女人谈的情况。”田宝生最后说。 卡尔乃嚎啕大哭,尤林安慰他道:“别害怕,头人不会杀你的阿坎,你的阿坎是个好人,他会平安回来的?” 卡尔乃脸上挂着泪珠,说:“老规矩,杀死仇人的好朋友,要1命抵1命。” “那还得看是什么样的朋友,要是逮死1只狼,还赢得奖励呢。” 尤林牵着卡尔奶的小手朝折勒其巴耶跟前走来,折勒其巴耶像躲避的什么,带着1时恍惚失措的神情躲进蒙古包里。 乃曼嘴里哀求着头人,说道:“饶了他吧!”跟随而入。 “老天还爱惜瞎眼的云雀呢,你是好人,杀掉他,全家5口怎么活?” 乃曼老汉见折勒其巴耶靠在矮桌子旁,低头不语,又哑着嗓子继续说:“杜莎年轻,他就是1头闯祸者牛犊,话说到了,鞭子吓到了,给他留口气,来年还给主人挤把奶呀,头人!你不看老年人的面子,也该看看阿拉的面子!死了杜莎,全家都要干死在戈壁摊上。” “马为草,人为心,我不疼杜莎?放掉他,金冶中会杀绝全部落。”折勒其巴耶嘟嘟囔囔地说。 乃曼继续哀求着。 尤林的1声撩开毛毡门帘子,1脚跨进蒙古包,心直口快的说:“只要头人,拿定主意,我看谁敢动咱们部落1根牛毛!欺压咱们部落的世道都被天风卷跑了。” 话刚出口,尤林觉得在头人面前有些失口。 他强抑制着激动的感情,用温和的口气说:“你是头人,权利在你手里,我们的命运为什么让别人随意摆布?” 折勒其巴耶心里1惊,用痴呆呆的眼神把尤林看了好久,又痛苦的低下头,重新陷入痛苦的大海里,低声念着:“不行呀,不行呀······” “头人,也许我不知道事情的原因,你可以把杜莎交给知道事情的人去办理。先把杜莎放了,回到政府,交给政府办理也不晚。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怕什么?” 折勒其巴耶紧锁着眉头,国家这个熟悉的名词,他没有好印象。 提起来,他只觉得1团阴沉沉的东西压在胸口上。 青天白日政府统治的时候,也讲国家,也讲国家家长里短。可就是这个青天白日政府,使的部落家破人亡,众叛亲离。 第369章 牧民的暴动 折勒其巴耶不停的慢慢的摇着头,低语道:“部落的事,不管了,管不了。” “能管!” “管不了!” 折勒其巴耶高音重复这样这句话。 尤林不愿意把问题弄僵,也就没再说话。 杜莎被抓住压回来,他骑在马上被捆了个5花大绑,前有长枪,后有阔刀,跟随着他像赶赴刑场1样。 部落里混乱了,牧民们带着恐怖的神情相互传递着眼色,妇女们偷偷的滴着眼泪,孩子们跑前跑后挤在人群里看热闹,年老的牧民们心情比谁都沉重,带着怜悯的目光,来到折勒其巴耶跟前求情。 头人的蒙古包里挤满了人,有些人站在门外,用尖嗓子发表着意见,要求释放杜莎。 折勒其巴耶很为难,特别是新朋友尤林站在眼前,又怕损伤他头人的威严,那样会更使他不知所措。 折勒其巴耶使了个眼色,要大家停止这种不礼貌的举动。可是,尽管他使眼色,牧民们仿佛没有看见1样,依然继续发表的意见。 折勒其巴耶憋了1肚子气,这要在往日,他说1句话,牧民们都很尊敬,随着灾难的来临,头人的威严也被风暴卷光了。 他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喝道:“受了蟹1丹的勾引?诚心把蒙古包挤压塌了打死客人啊。” 僵局在延续着,有些人慢慢挪动脚步,抽出身想离开蒙古包。突然,乃曼老汉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仰着头,翘着山羊胡子,面色铁青的说道:“我们走!儿子不要了!上辈作孽,这辈活该受罪,离开部落!到天边去!只要有水草,人总不会饿死,几年的苦日子我过够了!” 老人家的心里像引起1阵剧痛,咬着牙喊道:“从北疆到南疆,从阿勒泰到昆仑,十几年了,没见过1天安生的日子,马家兵赶,青天白日军追,撒乌勒尔住不成跑到藏北,牛羊给关家送了礼,银子皮毛送了人情,我们呢?养牛的喝不上奶,放羊的穿不上衣,1年4季吃野羊,喝清水,十冬腊月睡雪地,人冻死的冻死,饿死的饿死,哪个官家向咱伸过1只手?解放军1来才算过两天安生日子,乌斯满又来害人,我们不能瞅着金冶中这只野狼随意再伤害人!儿子丢了,我不要!我们走!到天边上去!到阿拉莫没有痛苦的草原上去!” “对,我们走!” “寻出路去!” “活不下去,我们也得走。” 折勒其巴耶原部落的老牧民能说出这样的话,不仅使他内心惊讶不已。 老人们悄悄离开部落,折勒其巴耶痛苦的说道:“那我算什么呢?谁愿意摔就摔,我······我难道该死?” 尤林安慰他,他只管痛苦的抱着头。 吃饭的时间到了,低矮的桌子上摆满碗筷和吃食,折勒其巴耶压着心里的痛苦来欢迎客人,按着哈萨克人的老风俗,他把羊心放在花盆里,双手奉献给尤林。 尤林也学着他们的规矩,把羊心割成6块儿,回敬给同桌的长辈毛啦、以马木头人和女主人,大家耐心的细嚼着羊心。 折勒其巴耶又用花瓷盆端了1个肥羊头奉献给尤林,尤林用崇敬心情又回敬给头人。 李玉根拿来1军用壶**酒,酒给晚餐增加了不少的光彩。 女仆人端来1大盆羊肉,大家共享着这沙漠上的野味,折勒其巴耶除除了礼让客人吃饭以外,自己很少动手。看心情,他的心里好像压着1座大山,沉默寡言。别人向他敬饭的时候,有时候也吃几大口或者是摇摇手又恢复了他那沉默的状态。 大家吃着饭,又说起杜莎来。 伊马木说:“出生的牛犊不怕虎,杜莎这孩子也该整治1下。” “人靠着阿拉而生,金冶中也过分欺负人了。”毛啦说道。 “牧民都走了,我们还算什么样的头人部落?”尤林看了看折勒其巴耶的脸色怜惜的说。 这句话像刺痛折勒其巴耶的心,他闪了闪犹豫不决的双眼,紧闭着。两腮缩在紧裹着的脖子的狐皮领口里。 杜莎的被绑,老人们的请愿,不停的在往脑子里钻。 停了半个钟头,折勒其巴耶身子1正说道:“老鹰和盘口喝清泉水呢,我没有活命!放他,不行······” 他话没说完就停止住了。 尤林说:“这样下去,牧民们东走西散,还算什么部落。” 他把卡尔汗和哈赛贡契头人回到政府的情况介绍了1遍。 折勒其巴耶依然闭着两眼,脸色1直不变,那股劲好似沉入梦境。 尤林又继续说:“金冶中过去帮过你,这是事实。可是他今天他领着你往火坑里跳,这也是事实。他要真正是你的好朋友,就该从苦海里拉你1把,让你往好路上走,为什么让你受罪?” 尤林把金冶中反革命的话动讲了1遍,折勒其巴耶只是沉着脸不吭声。 女仆端了1盆羊肉汤,给每人舀上1碗,尤林双手递给折勒其巴耶,折勒其巴耶躺在地铺上,眼睛没睁,轻轻的摇了摇手。 蒙古包外传来马的嘶叫和牧人的吆喝声,乱糟糟的,好像风暴雪将要来临的样子。 尤林急忙走出门口,定神1看,就见整个部落都在骚动。 有些牧民拆帐篷,捆包裹,1卷1卷的行李拖在马背上;有些牧民拉着驼满包裹的牲畜要走,有些人拉拉扯扯,劝说着那些牧民。 尤林1见,出了1身冷汗,急忙转回蒙古包说:“头人,牧民真的要走了,不能呀,1个个东离西散,外面的人会说咱什么?会说头人虐待他们,部落里落的什么名誉?” 折勒其巴耶像受了惊吓,1咕噜站起来,脸色阴沉,浑身颤抖,匆匆走出蒙古包。 迎着驼满了铺盖家什的马队和骆驼群快步走过去,下命令似的吆喝道:“给我把马牵回去!行李卸掉,帐篷打好!我没说,不准走1个人!” 牵骆驼的牧民都惊呆了,有些人用质疑的眼光看着头人,他沉痛的低下头说:“我·······我·······放杜莎,天塌下来,我顶着!” 他没说下去,扭回头钻进帐篷。 这个消息像风电似的传遍全部落,男人们1堆1伙议论纷纷。女人们带着风暴席卷而过的心情,安顿着蒙古包和捡漏的灶具。 折勒其巴耶大胆果断,还是他平生第1次,因此不仅感动了原卓尼莫汗部落的牧民,就连他本部落的牧民也都被震动了。 傍晚,乃曼老汉搭好帐篷,带着杜莎、卡尔乃去像折勒其巴耶头人道谢。路上见到尤林时,他两腮上的眼泪仍不断的冲湿着脸上的尘沙,邀他到自己的帐篷里喝奶茶,尤林满口答应了。 乃曼激动的说:“苦日子真难熬,青天白日政府,乌斯满对咱是先备马鞍子后戴缰绳,骑了上去前打后抽,总算没把人折磨死。” “这下算熬过来了。”尤林说道。 “是啊,冬天的老乏牛没有饿死,春天到了,拼命也要吃口青草。” 乃曼老人擦着胡子上的泪珠,眼睛里流露出少见的高兴。 风沙折磨了太阳,西边的地平线上染的血红,尤林把战士们都调到部落里来住宿,1栓好战马,战士们就跑出去了,有些人挤进牧民群看角斗。 依马木挤进人群,拍了拍尤林的肩膀说:“头人请你。” 尤林从人缝里挤了出来,迈着大步走进头人的蒙古包,1进门见包里坐满了人,有毛拉、依马木和几个不相识的巴依,折勒其巴耶坐在耳朵的正中央,眯着眼,聚精会神的思索着什么,乍1看,他很像是在默默的诵经。 众人见尤林走来,抢着给他让座。 折勒其巴耶直接了当的说:“户户缺粮,家家少水,我们不能睁着两眼让大伙儿饿死,赶早不赶晚,大家的意见,今天晚上就该动身。”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尤林。 尤林说:“你说的对,干熬在戈壁摊上凶多吉少,回家吧,卓尼莫汗部落的牧民也跟你们1起走,土匪消灭干净了,再回太吉乃尔草原吧。” “我们都准备好了,你们就快动手吧,咱们好1块儿行动。” “我们?” 尤林惊讶的问道,又沉思片刻说:“我们不能随你1块儿往回走,完成战斗任务,是革命军人的最大责任,我们还有1任务呢。” 意外的情况,折勒其巴耶犹豫起来,好像1桶冷水泼向他的全身。 尤林把马鞍褥子朝前挪动了1下,习惯的把手伸出在火盆上暖暖说:“你们结束了苦日子,太吉乃尔大草原上还有1千多牧民在受苦呢,他们仍被土匪头子胡番林糟蹋着,我们不能看着他们1把泪1把血的过下去。这样吧,为防止意外,我派黄鹰娃掩护你们回去,政府会很好的安顿你们的。” 折勒其巴耶听说有人护送,顾虑消除了许多。就在这天夜里,尤林和折勒其巴耶分了手。 临走时,老汉很激动,握住尤林的手说:“你救了我,要不我这把骨头得让苦日子给折磨死。” 并送给尤林7斤酥油,3斤马肠,十5斤重的冰块儿作为礼物。 尤林望着渐渐消失在黑幕里的身影,心里才觉得1阵轻松。 他们备好马,朝着与折勒其巴耶他们消失的相反的方向,当天夜里又踏上了征程。 第370章 遇见牧民 本来几斤冰凌和几斤酥油并不算什么,可是在戈壁摊上这就是宝贝。 尤林他们得到折勒其巴耶的帮助,给人和马都助长了精神,他们每日无规律的生活着,像太吉乃儿草原前进着。 马累了就弄点野牛粪烧火把冰化成水给马喝,饿了就搞点酥油吃1吃,沿着1座座大沙丘拢子顺利的走了整整1天半。 这里的沙丘样子很特别,4周陡峭,巍峨耸立,最高处距离地面有3丈多高。 沙丘的4壁,都是带彩色的卵石砌成的。老远看去,它们很像是1座座碉堡,但是每1座沙丘整整齐齐的排成行,好像是人工造成的1样,在漫长的大漠上延伸着,同远处如摆放横木1般,很容易使你联想起边墙上的边疆上的烽火台。 当地牧民对这种沙丘有很多传说,有的说是地脉是条龙,有的人说是风沙吹沙。因其地质坚硬,天然留下的,还有人说是古代打仗为防御异族侵略而修建的。 不管怎样说法,眼前就把它们作为路标,对尤林他们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正午时分,尤林他们就驻扎在1个大沙丘脚下,尤林固定好栓马的铁杵,正在为“老黑牛”饮食发愁。 李玉根满脸惊奇的跑来说:“班长,在我们的南方,又来了1个哈萨克牧民部落。” 戈壁滩上能不断的遇到人,总算是很大的幸运。 “在哪里?你确定是真的吗?”尤林问道,说完,便急忙爬上沙丘。 手搭凉棚,极目远望,果然在西南的天边上涌现出1股像乌云似的人群,很久才辨别出人马脚步的走动。 这群来历不清的人群,就像是背负着1种使命似的,突然在天边上停住脚,派了雨个人直奔沙丘而來。他们1面挥着手势喊着话,要和尤林他们协商。 尤林的脸色刷的变成铁青色,向来人喊道:“站住!” 命令那两个陌生的牧民停住脚,扭回头来对李玉根说:“你去看看他们去,别让他们朝前走了,看他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要小心。” 小说:“说风就是雨,用不着疑神疑鬼的,肯定是跑散了的哈哈萨克牧民,上了土匪的当,饿了在戈壁滩上没办法,才找咱们的!” 尤林说道:“深山野地里什么人都有,不怕1万就怕万1,小心点为妙!” 沉静,4周只有战马的喘气声。 1顿饭的时间过去了,事情仍然没有果,在那远远的戈壁滩上,李玉根和陌生的牧民仍对讲着话。 有时用手比画1阵,有时3个人低着头转1阵圈子,像是考虑着什么。 小姜焦急的说:“哎呀,这不是浪费时间嘛!是黑是白,也该回来说1声呀!” 田保生说道:“不要等他们了,咱们打个尖还要赶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鍾尤林闪动着大眼,沉思了半道:“不要麻痹大意,大意失荆州啊。” 他指着小姜和田保生继续说:“老让人和马干着口,饿着肚子也是个问题?这样吧,你俩在附近找1找雪和野牛粪,我和李玉根守在沙丘上,万1有什么意外,咱们居高临下,也不怕。” 田保生点了1下头,提着空料兜子去拾干野牛粪,小姜牵着“老黑牛”提着铜脸盆要去挖雪。 为御防野兽侵袭,便把班长的冲锋枪和子弹袋背上了,哼着小调朝砂丘东边走了。 尤林刚把灶膛挖好,李玉根就返回来了。他像是和谁吵过架,满脸涨的血紅,脖子气的爆筋,说也说不成串,只是忙手忙脚的往身上扎子弹袋和手榴弹袋,拿着毛巾不停的擦着冲锋枪上的灰尘。 尤林问道:“怎么样?” 李玉根把脖子1拧说:“奶奶的,遇到骗子了!他們不是哈薩克收民,是流氓。”他把尤林拉上沙丘,“他们说什么是加拿白部落,哼!我看他们是在说瞎话。” “加拿白部落根本就不在这里,早回到政府那里,迁到蘆草湾那边去了。” “就是啊!所以我才说他们是骗子!根本不想解决问题!还问咱们多少人、多少枪、带了多少粮食,还要我们放下枪,才跟咱们1块走,也就是要我们把枪交给他们,免得害怕,这不就是笑话嘛!” 尤林把眉头1皱,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发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给他们说的明明确确,放下枪这条路别想!枪是保护牧民消灭土匪用的,还能放下?后来,我劝他们不要听坏人的谣言,别乱跑,回到草原上,有困难咱们政府会帮助解决,在戈壁滩上乱跑,会全被饿死。” “嗯,他们又怎么说?” “说啥?只是咧着大嘴傻笑,贼头贼脑的,看着就不顺眼。白磨了半天舌头。班长,这是士匪,他们假仁假义的在骗人,我不是瞎子,还看不出来?” “是土匪?” 尤林他俩只顾着说话,1不留神,敌人已组织了十多人的马队直向他们跟前包围了过来。 那几个家伙行动很鬼祟,走几步,勒马停1停。 终于,在2百5十米处,像航船人碰到了礁石,猛刹住船板。 现在,可以看的更清楚了,前头那个黑大个子,浑身裹着黑魅魃的羊皮衣,太阳1照,浮在羊皮衣上的黑油泥泛着光。 头上,黑发遮着前额。有几个人,胸前的长胡子乱糟糟的,活像枯井壁上垂下的细柳根。 在人群里边,也夹杂着两个穿黄大衣的人,从那不朋和的颜色来看,可断定那是国民军队里的黄色大衣,戈壁滩上风吹日晒,再加上雨淋,大衣变成干白菜色,披在身上,活像经过雨的狼皮。 尤林心中1急,摆手势让李玉根卧倒,把田保生喊回来。 披黄大衣的矮个子发了口哨,脏手塞在嘴里吱吱响。 霎时间,子弹惊叫着飞来。马队直向尤林他们扑来。 鍾尤林甩出1顆手榴弹,喊了声“射击!” 3支枪1齐开了火。 沙滩上顿时升起1股股青烟,敌人的马队像是挨了棒子的疯狗,乱挤乱碰。 1个身材宽大的黑影,1闪跌下马来,马镫套着他的脚踝,倒拉着他,像播种机上系的抹棍1样拖了回去,整个马队都慌张的卷回去了。 半个钟头过去了,敌人调动很频繁,天边上的马群,像蚂蚁搬家1样,1会儿合在1起,1会完又分开。 这时,突然间背后黑楚楚的地平线上,离沙丘5千米处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偶尔还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 远处沙粱的顶端,模模糊糊的冒起两股黑烟。 尤林心想:“敌人在西边,怎么东边响起了枪声呢?” 他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久,猛然间把头1抬,对着李玉根说:“坏事了!枪响的这么紧,恐怕出了事。李玉根,你守在这里,我俩看看去。你的任务很重,要守住阵地,敌人再多,远了不打,近了用手榴弹炸。” 李玉根像发誓1样,瞪着干刺刺的大眼睛道:“班长,放心吧,有我在,就有阵地在。” 尤林和田保生连蹦带跳,滑下沙丘。这时候“老黑牛”从东面跑回来,它1面跑,1面仰着头叫喊,像是向主人叙说着什么。 尤林逮住拖在地上的缰绳,团在手里挽了个圆圈,1跳跨上光马背,田保生骑上“大道吉”输着轡头,1溜烟的跑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小姜到东沙梁上,走了半个多钟头,翻过几道细沙梁,真的找到了积雪。 雪层不厚,在沙窝里残留着有两个笸箩大的1片,最厚的有半尺深。 小姜1见,高兴的活蹦乱跳,他揭掉撒满黑沙路骆驼粪的污泥,捧起雪团嚼了两口生蒜,1气吃掉了好几疙瘩。 “老黑牛”不吃雪, 小姜叨念着:“富养马,穷养牛,青鬃走马难侍候。” 说着,用手团成雪球,装在单军裤里。 “老黑牛”被渴急了,低着头直在雪上吹热气,呷着雪水。 小姜給“老黑牛”端了1大盆雪,它连吹带呷,不1会,把大盆雪舔的干干净净。后來,“老黑牛”1连呷了3盆,它把身子1抖嫩,变得精神多了。 小姜心里很快活,把装满盛雪的单军裤,挎在马背上,1手牵着它,嘴里哼着歌子朝回走了。 小姜刚回走不远,沙丘上忽然传来1阵枪声,是怎么回事呢? 急迫的心情督促了脚步,他1口气爬上大沙梁。朝前1看,呀!1个可怕的情况在这里发生了。 沙梁下爬着很多土匪,他们行动的很隐蔽,利用1切遮蔽物正在向前前进着,遇到高1些的沙梁就躬着腰跑1阵,遇到低沙梁就4肢贴地的爬。 1个瘦个子拿着望远镜不停的向尤林他们占领的沙丘上偷窥。 小姜心内不禁1惊,这时他才全部明白。 他觉着就像从鼓里钻出来似的,敌人的恶毒的阴谋诡计,就象1汪清水摆在眼前。那种平静的协商,人为的温和空气,都是骗人的鬼把戏。 他心中暗想:“兔崽子们!这是想偷偷包围消灭我们啊!” 他觉着心里像窝着1团火,激动、情怒的火团,顺着血管燃烧了全身。 第371章 突如其来的战斗 他不加思索的伸出痉挛的右手,轻轻的把“老黑牛”按下沙坡,从肩上摘下冲锋枪,咬着牙,骂道:“狗娘养的!” 狠狠的扫出1梭子子弹,随着枪声,有45个家伙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倒了下去。意外的打击,使敌人惊慌失措,乱糟糟的逃到沙梁背后去了。 敌人占领了对面小沙岭,子弹像刮风似的射了过来,烟雾弥漫的沙梁,顿时飞起硝烟和尘沙,干焦的枪声震的耳膜嗡嗡响,子弹在空气中嘶叫着,像是要把天空撕破似的。 费了1阵子力气,小姜占领了大沙岭的最高峰,乘敌人混乱的时候,打了个口哨把“老黑牛”放回去。他知道,眼前跑不能跑,动不能动,现在只有1个人坚持战斗。 他深信,班里同志们很快会支援他的。他弯下腰,飞快的用双手挖了1道卧射坑,把弹军库里的积雪倒出来,装成沙袋,垒了半人深的射击掩体。 他想再多挖几个射击坑,还没等挖好,敌人就大城大叫的扑上来。刚登上沙梁,就被他的冲锋枪压回去。 受挫的敌人,像恶狼扑食1样,乱挤乱叫,急忙伏向小沙梁背后。 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小姜估计算敌人碰个钉子会逃回去,事实不然,敌人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拼命攻击着,伤亡不断增加,实在攻不动时,就依靠小沙梁为掩蔽,在相距小姜百米处的地点趴下对射起来。 小姜用破衣袖揩去冲锋枪上的灰尘,瞪大了眼晴,打1枪,骂1句,每喷出1顆子弹就像发泄1下他的愤怒。 他的两耳震聋了,泥和汗扑满脸。 常是这样,1个有了觉悟的新战士,初听到子弹的怪啸声,炮弹在空中的是长嘶声时,决心常变的非常模糊,心常不自主的抽缩起来,可是敌人要千方百计的来毁灭他的生命,要撕毁他的荣誉的时候,他就会像1个探险家1样,珍爱自己走过的每1脚步。 血汗、荣誉、责任,促使他的头脑变的非常单纯,那就是死战到底。 眼前就是这样,枪弹的呼啸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在小姜的神经末梢上已经引不起1点恐恐。 在这1片刻,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大的力量,支持这力量的已经不只是私仇旧恨和荣誉了,1种革命军人素有的责任感,在他的心灵深处更明确的占了重要地位。 他虽然很年轻,苦难的经理,1年多的战斗磨炼,在这个泼辣的孩子的身上,形成1种力量,这种力量,1来就站得那样的稳。 他作战不多,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这生命危急的关头,能表现这样勇敢。 过去,他羡慕英雄,参军后他又渴望自己成为英雄,没让他参加志愿军时,还不是使他恼火过几天。可是,生活在英雄们的行列里时,又感觉到英雄显得那么平常。 艰苦的日月,残酷的斗争中,其正触到英雄们本质时,又悔恨自己发觉的太晚了,重大的任务,神圣的天职摆在眼前的时候,又觉着学习别人也无处着手,其正向英雄学习些什么呢? 外表的模仿,又不顶用,为这事也引起过他1时的苦恼,经过赤色军队的培养,首长的教育,今天终于走向这条道路。 也怪,眼前对个人并没有考虑到什么,却不自主的1股劲的老往这条新的路上走,他觉着整个肚子就像是1座熔炉,溶液順着两眼直往外冒,像要把敌人全部烧毁似的。 他掂起冲锋枪用力看了1眼,平生第1次觉的得这样不中用,他恨不得把它变只渔网撒出去,全部把敌人给兜上岸来,敲烂砸碎。 对面的小沙梁背后,敌人的黑脑袋,像南瓜似的1排排滩出来,小姜看了看子弹袋,就剩下两梭子弹了,他没有恐惧,把快慢机投向单发,用冲锋枪像蜻蜓点水似的射过去,打的敌人不敢抬头。 新的情况演变着,没有预防靠右边的沙梁脚下,突然冒出1挺冲锋枪。它喷着火舌,劈头盖脑的向小姜发来,他的身前身后到处旋着白灰尘,使他抬不起头来。 敌人拜托了火力封锁,像是垂死的疯狗1样,发着威风,所有的步枪1齐向他射击起来,迫使得他动也不能动了。 小姜知道战斗中,不了解敌人的动向,是最危险的,也是最要人命的事情,那样就会像钻进闷葫芦里似的干挨打,枪弹会1步步向他逼来。 小姜心里1急,出了1身冷汗,他机智的用冲锋枪把军帽挑放在胸墙之上,自己却偷偷爬向另1个掩体里。 1挨身,拼命的甩出两顆手榴弹,砰砰两声,把刚爬上大沙梁的敌人,炸的横挤乱撞,乱糟糟的缩回头去。 他用冲锋枪监视着敌人,在这危险的片刻,扭转了局势,争取了主动。 敌人越来越狡猾,竟然组织了火力,专门追寻小姜。他每换1次射击地点,都招引来1阵密集的子弹,子弹打的沙土直旋风,小姜像猴子1样,从这个掩体爬向那1个掩体,这个掩体的胸墙上放块毛巾,那个掩体的胸墙上露出1块翻毛皮的大衣,最后把棉帽、单帽套、缸子套都放在胸墙上。 他这里打几枪,那里打几墙,使敌人找不到真的火力发射地。 敌人绕着圈子,从4面8方包围上来,子弹像是群恶煞煞的飞蝗1样,嗡嗡乱飞,沙嶺上的雪堆穿成蜜蜂窝,沙梁被子弹击的爆土泡,皮大衣被烧着,顺风冒着白烟。 硝烟,黄沙土,呛得小姜鼻腔干疼。 他见情况突然变的恶劣,急忙跳进最深的卧射坑,东西两面进行着抗击。眼前使他连考虑1下对策的时间都没有了。 猛然间,他觉着耳朵里轰隆1声巨响,左胳膊像是挨了1木棒,顿时左臂软溜溜的不听使唤。他没有负过伤,不知道负伤是什么滋味。可是,眼前的局势,哪有时间老驴这些呢? 小姜知道,眼下自己稍微有1点犹豫,就会把1切葬送给敌人。 他咬着牙,目不转睛,狠狠的射击着,用1只手装换最后1个弹夹时,他低头1看,才知道自己负了伤,粘糊糊的黑血,顺着肘窝、衣襟,1直流向大腿。 可能是心理作用,他觉着脑袋立即变的沉重起來,周身软棉棉的拖不动。他两只手疲倦的抓着胸墙上的沙土,周身1软,两只手倒滩挂在工事里,下巴低垂在右臂上。 他觉得沙梁忽忽直转,精神有些恍惚迷离,就像在1片海霧里游泳,紧张、疲劳缠绕着他那挥不脱的身体。 但是,有1点他心里还很清楚。他想:“眼前绝对不能睡,睡下就等于放虎进山,葬送自己的性命。敌人还没有消灭,眼前的道路这样长,那样宽,都要靠自己慢慢来走。” 他1急,眼睛里冒着金星,出师前激昂的誓词,班务会上的决心书,牧民们被杀害的尸体······· 1幕1幕的事情闪过他的脑海,他用右手使劲捶了锤胸口,1骨碌跳起水,用手仅仅握住冲锋枪,睁大了眼睛,朝着刷爬上来的敌人狠狠就是1梭子。 烟霧里,敌人连滚带爬滚了回去。 正面的敌人,对进攻并没有放松,像狼群在戈壁滩上遇见了大风暴,乱哄哄的朝上爬着,流沙漫过脚裸,1拔1个大坑。 赶巧,这时候尤林和田保生赶来,他俩甩了两顆手榴弹,乘着浓烟,端着枪,挺着胸,满脸毅气,像旋风似的逼近敌人。 敌人被这种突然的情况吓呆了,拖着枪,吱吱哇哇逃回半里远的沙窝里去了。 尤林见小姜受了伤,忙掏出急救包给他包扎,像安慰孩子般说道:“不要紧,看人家达银生,两腿打残废,还参加战斗,地下爬了老远呢!” 小姜精神1分散,更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不由的倒吸了口气。 他抬起头,两眼看着尤林那对坚毅的眼睛,心里温暖多了,怒于把疼字从嗓眼里咽了回去,把痉挛的脸1收,轻轻的摇了摇头。 尤林见他伤口不重,心里放心多了,在他嘴里塞了两片止疼药。 小姜喃喃的说:“哼!还给敌人谈判!这是群畜性。” 尤林没有吭声,拾回胸墙上的军帽,扣在小姜的头上,把破军裤里装上污雪。 敌人整顿了1下队5,又反扑回来。 尤林把小姜的肩膀1按说:“沉住气,不到眼前别开枪。” 说罢,躬着腰跑到另1个工事里。 敌人在百米远处停住脚,上边打枪,下边爬形跟进。 尤林恍然大悟的说:“噢!是拉死尸来了。” 敌人在沙梁附近周旋很8,不断的增加新的伤亡。尸首没拖完就退回去了。 尤林他们走下沙梁,有个家伙还咻咻喘气。 那人欠动着身子,微闭着眼晴,闹袋上下痉挛着,嘴里像念似的叨念着什么。 田保生看了半天笔记本子,对尤林说:“他称你官长,要水喝!” 尤林说道:“闻闻他,这伙土匪是哪1部分?总共有多少人?” 田保生看着本子,操着生硬的哈语问了话,扭头对尤林说:“大部分是金冶中的人,乌斯满的散匪也有,连卷来的牧民,总共有2百多人。” 尤林心里不禁1惊:“是金治中!” 他控制着跳动的心境,走近1步,弯下腰,很温和的说:“金冶中有多少人?” 伤兵轻轻摇了摇头,伸出1个最小的手指,表示少。 尤林想问个仔细,那个伤兵痛苦的发疯般的尖叫了,什么情况也问不出来。 第372章 谈话 他顺手从穿了许多小洞的弹军裤里挖了1把雪想递给伤兵,当他把雪捧到手的时候,尤林突然又停住了。 他知道,流了血,吃生水,更会加速份兵的死亡。 尤林把雪团塞进弹军裤里,解下搪瓷缸,从水壶里倒了两口马奶,递给他,伤兵气也没喘,咕噜噜噜两大口喝进肚里。 离开伤兵朝回走的时候,尤林心里又高兴又纳闷。高兴的是,今天终于追到金冶中了。这个人民罪魁,不知让我们的指战员熬费过多少心血。 令天,消灭他的日期终于来临了。他暗想:“自己虽然人少,就是牺牲了,能把匪首打死,心里也痛快。”他有1个决心,1下不能把金治中打死,也缠住他不松手。 纳闷的是,跟金冶中返回来的是哪个部落的呢? 不知怎的,他联想到折勒其巴耶部落。要真的是他,那就成了难以理解的问题了,他回想起第1次见到折勒其巴耶的表现,越发觉得模糊不清了。 其实,这件事井不难理解,虽然才经过1天半的时间,事件却有了重大变化。 前天夜里,大家高高兴兴往回走了1百多里。深夜,天气变的阴沉沉的,天空盖上1层厚厚的乌云,整个戈壁滩上变成1张黑锅。 夜黑难找路,折勒其巴耶头人,带领着全部落,在1个避风的沙窝里住宿下。在牧民安静入睡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獵狗的狂吠声。 混乱惊扰了沉静的夜空,给人带来不安的空气。 折勒其巴耶急忙登上皮靴,掌着蠟燭刚要出门,毡帘啪嗒1响,大门口闪进1个黑影。 那黑影揭去头上的狐皮帽子,露出光溜溜的秃顶,这才认出来他是金治中。 金冶中站在大门口,脸上没有1丝笑容,也没有1点愁色,冷冰冰的像奶奶庙里的看门的泥胎,目光死盯着折勒其巴耶,好像说:“你杀死我的亲人,总得要和你算账。” 又好像在说:“我们是朋友,总归要尽朋友的责任。” 从他那海分散了的目光来看,很清楚,此刻,他的脑子子里又像正在思索着别的事情。金冶中的到来,使折勒其巴耶大吃1惊。 他的亲信马福禄,就是自己部落的牧民杜莎杀死的,再加上多年的灾难,使折勒其巴耶头人胆小怕事。 因此,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好像金冶中给毡房、给宇宙带来1股逼人的冷空气,冲向他的心窝,刹时间,4肢都冰冷的凝结了。 他偷偷的看了金冶中1眼,开门见山的说道:“杀人偿命,欠账还钱,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金治中冷笑了1下,若無其事的,脫下皮大衣,走近牛羹火跟前,坐在花云坑毡上取着暖。 “有我的老命顶着!听见了沒有?由我顶。” 折勒其巴耶用绝望的声调重复着这句话。 “哼哼!人死了就像风吹灯,灭了再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金治中不慌不忙的燃着1支纸烟,用力抽了两口,继续说道:“活该马福禄命短,怨谁?”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给老朋友谈心似的继续说:“1个老鼠屎坏了整锅汤,杜莎这只猛兽活1天是个大祸,整个部落要遭大灾。” 折勒其巴耶心内1怔,心想:“他怎么把底细都知道了呢?” 不管怎样,金冶中没错怪他,就给了他很大的面子。 他把女仆唤来,忙给客人倒茶。 “跟你们1块回来有几个解放军?”金冶中继续追问道。 折勒其巴耶想长嘴,又坚决的摇了搖头。 “1个,得先收拾了他!他带着部落往死路上走!” “不能!万万不能!杀害好人有罪。” 折勒其巴耶毫不思索的狂叫道,这个刺耳的字眼好象刺疼了他的心,黄鷹娃1路上无微不至的照顾,尤林临别时亲切的安慰,深深的印在他的心里。 人总不能昧着良心生存,他不住口的重复着:“不能!不能!” “草原上没起火,惊慌什么?”金冶中用手势要他坐下,像是念经似的说道:“哼!人心隔肚皮,里外不相知。古人有句话,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谁知道人家窝的哈主意。” 这些话折勒其巴耶像没听见似的,他两手交插成1字,放在脑后,身子1仰躺在铺盖上,肚子1鼓1鼓的喘粗气,并不时的用皱着鼻子的呵呵声,来掩饰自己肉心里的痛若。 金冶中弯着腰,若无其事的擦着皮靴问道:“明天准备朝哪里走?” “卓尼莫汗部落跟我们1块回政府,等太吉乃尔不稳了再回去。我们要回家,这是全部落的要求。”折勒其巴耶直接了当的说。 “嘿!”金冶中冷冷1笑说:“黑虎山口扎下共军1个团,去吧,保证欢迎你。” “什么!”折勒其巴耶觉得对方话里有话,急忙问道。 金治中咬着下嘴唇1板1眼的说:“他们找还找不到咱们,你倒想给人家往嘴里边送!” “不会!不会!”折勒其巴耶面色如土,不自主的搖着头。 “不会?心毒的人什么事都能作出来,你还蒙在鼓里呢?” 金治中抽了1口香烟,吐了1个圓圈,冷冷的说:“还不相信?你也不想1想,屠夫给羊羔喂把草还指望挤碗奶吃,1不沾亲,2不带故,人家热情的招呼你图个什么,1句俗话你该记在心里!朋友总归心向朋友。” 折勒其巴耶1惊慌,使金冶中心里有1股抑不住的高兴。 他活了4十多岁,全敲诈、欺骗、利用发家。没想到在这骨节眼上自己的如意算盘用的这样称心,那套欺人的人生哲学用的这样娴熟。 黑虎山本来是驻扎着解放军1个步兵营,那个营筑堡修碉,不过是为了捉拿他们这群匪类,为了剿诚灭1切残匪,保证牧民们过安生日子的1个重要步骤。 就是这样1句谎言,能把这样1个善良的无主见的老头子,暗暗拉向自己这帮罪恶集团里,和自己共戴这顶有罪恶的帽子,心里真有1种说不出的甜味。 在这刹那间,他觉着整个天下都要成为他的了,他可为所欲为。 他用火棍桃动了1下牛龚火,用清楚的头脑考虑了1遍计划。他知道眼前最大的眼中刺,是部落里的这个解放军。 杀掉他,是断绝折勒其巴耶通往赤色革命军道路的唯1措施。他忽的站起来,抽了两口烟,在蒙古包里急急旋转了两周,然后站在蒙古包的门口,用手骨节在包架上敲打了两下,门口立即进来两个满身哈萨克族打扮的黑大个子。 他朝着头前1个黑大个子说:“马该收拾了,把牛也牵上,头人不走咱们走。” 他眨了1下眼睛,黑大个子像领会了什么似的说:“是,我们就要动手!” 转身走出门去。 金治中转回身对折勒其巴耶头人说:“我给你说,赤色革命军这次下了决心,从南疆、青海、甘肃派了3个骑兵团、1个步兵师和1个战团,从4面入方伟围过来,想杀绝咱们,狠心啊!真狠心啊! 牧民有句俗话:我们宁愿站着战死,也绝不愿跪着求生。我们也不是刚出月的羊羔,可任意让他们宰杀。” “不,我见过他们,沒有这个意思。”折勒其巴耶仍坚守着自己的信念说。 “哼!不肯?那是不到时候,到时候还由你。1个人总是聪明1世,糊涂1时,我问你,是谁把咱们从北疆赶出来,又是谁把我们从南疆赶到藏北。 是赤色革命军,是杀人不眨眼的汉人。现在在解放了,名词可按的好听,派步兵,调骑兵来追咱们,还不是诚心把咱们饿死在戈壁滩上,让咱们断子觉孙?” 折勒其巴耶心烦的坐起來又躺下,箱下又坐起来,心里好像窝着两颗针,疼痛实在难忍。停了片刻,他秘于把头埋向双膝,1声不响了。 金治中心里洋洋得意的,口头上却装的十分沉痛的说:“人急了造反,狗急了跳墙,是他们不让我们活。 退1百步,就算我们这把老命不值钱了,眼1合,腿1伸,1把骨头甩在戈壁滩上算了。可是也该为我们的后代想1想,我们拖儿带女的怎么办? 他们决心把我们亡族灭种,不为我们的眼前,也影为孩子们找条出路!给你说句知心话,克克稀里大山里驻着马上官的队5,还有漂亮国的人,到那里下跪说句好话,把咱们收留下,等老蒋的部队再反攻,咱还缺个领导当,还怕草原上没有主儿?” 1阵旋风似的,门口跑来1个披着破衣服的陌生人对着金治中说:“那个解放军跑了!杜莎变成叛徒也跟着跑了!” 金冶中脸颊急的直打哆嗦,脖根1鼓1鼓的爆青筋,急周道:“什么?” 没等对方回答又厉声道:“追!派入追!捉不了活的拿枪打死!快,快!” 折勒其巴耶像受了惊,1蹦跳起來,上前抓住金冶中的胳膊,哀求说:“不能!万万不能!他是好人!决不能动枪!” “人家把绳子套在咱们的脖子里,刀尖戳向胸口,还怕什么!头人!你清醒1下头脑,他俩是给解放军报告去了,让他俩通了风,用不了半天,骑兵、步兵、装甲军会把我们围的4面不透风,完了!命完了!······命·······” 金冶中装疯卖傻的狂叫着,拉着折勒其巴耶的胳膊,像拉锯似的倒向堆在们口的马鞍上,脸色苍白,像死狗1样。 第373章 报纸 “不能·······绝对不能。”折勒其巴耶声音低微短促,等他挣脱了金冶中的手,陌生的人早就不见了。 折勒其巴耶扶着包架刚走出门口,金冶中1滚爬起来,狠狠的说道:“人迷了心窍,鬼神都不灵,糊涂也该有个尺寸。”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1张哈文“新疆日报”,哗啦1声展开了,指着1版首行“坚决镇压反革命”7个大字说:“真实情况,人家制成了法律,要杀绝我们,把我们的骨头烧成灰,把我们的身体磨成粉,有赤色革命军就没有我们!给,你看!” 他把报纸丢给头人。 折勒其巴耶松掉作为扶手的包架,扭回头弯下腰,两只手颤抖的拾起来飘落在门口的报纸,走进灯前,用洋火棍挑动了1下灯头,双眼死死的盯着,越看心里越热,浑身引起发疟疾似的抖动。 报纸上排列的密密的字迹,深深印在他的心里,本来报纸上写着:“首恶必办,脅从不问,立功受奖。” 由于心情烦躁,后面这段话,他像是没看见似的。那些,“首恶必办”、“严办首恶分子”的字迹,像勾子似的勾着他的眼,像刀子似的扎着他的心。 他秘于沉默了,喉咙里像塞上团团棉花,吸着冷气直搖头。 他茫然的坐在床铺上,身体有些瘫软,可是心事硬往脑子里钻,他想:“自己身为头人,跟乌斯满跑过路,和解放军打过仗,不自主把那顶肮脏的罪恶帽子,挪向自己的头顶。” 他嘴里默默念道:“完了!1切都完了!” 他又觉得非常冤屈,跟乌斯满东走西奔,受损伤的是自己的部落,背黑锅的是自已,可是有苦给谁去诉说呢? 真是跳在海里也洗不清,他觉得痛苦,痛苦的使他失声了:“冤枉!” 他倒下了。 黄鷹娃和杜莎逃跑的实情,金冶中对头人只字未提。事情是这样,金冶中怕头人靠拢解放軍,为了把部落抓到手,1面劝导他,暗地却下了毒手,指示匪徒黑大个子茨潘带了5个人去杀害黄鷹娃,想用逼头人的办法挑超部落叛乱。 不巧,整个部落搜找遍了也见不到黄鷹娃的踪影。后来才知道他到乃曼老汉的蒙古包去了。 这天,乃是老韩的蒙古包,扎在部落的最边沿。1路上,乃曼很高兴,久望的和平生活重现在眼前了,他像大海里游水的人望见了彼岸,身上的疲劳乏困都总记了。 安好帐篷,喝了点马奶,别的帐篷都入了睡,他也没感到累,黄鷹娃把防瘴气用的马奶酒给他喝了几杯,更增加了他的兴头,他抱起东卜拉高兴的谈论起曲子来,他弹了很多曲子,委婉的琴声,傾吐着终身的苦难和愁苦,有些曲子也流露出对草原生活的渴望心情。 黄鷹娃坐在牛粪火堆旁,静听了1会说:“唱1支山歌吧!好久没听唱歌了!” 乃曼老韩停住右手,搖了搖头,用食指掠了掠唇上的短髭,说:“落毛的秧鸡,还能唱,不行了,老了,等杜莎捡粪回来給你唱吧。” 黄鷹娃是在草原上長大的,想听听草原上的歌声,他死死哀求着,乃曼老汉终于答应了。 老汉像年轻了几十岁,在吊锅里舀了碗浓茶润了润嗓子说:“给你唱几句,丢了几十年了。” 就唱起来,别看满天黑云,天总有1日晴,初升的太阳别扭捏,终于1时红。 我心爱的白马被野狼叼去了,靠双手买匹红马,比白马更精灵,我不是大戈壁滩上的孤树,也不是失了明的黄鷹,等草原变的翠绿的时侯,冰冷的心比雀儿菀花开的更艳更红。 突然毡帘响了,门口闪进两个人影,乃曼放下东卜拉,对这两位不速之客楞眼呆望。 头前那人是原卓尼莫汗部落的牧民,乃曼老汉记得见过面,可记不起名字,后面那个人就完全陌生了。 他俩满身哈薩克人装束,1进门就弓腰打礼笑哈哈的说:“如果来的不是时候的话,请原谅。解放军同志,请你赏个面子,1路上叫你担惊受怕,多费心。头人准备了1点便饭,请你光临。” 黄鷹娃1挺腰坐起来说:“自己人客气不得,费这个心干嘛。” “快渴死的人得到清泉水,是不会忘掉掘泉人的,常言说,人为1口气,主为1颗心。 你们卖命受苦为了谁?唉!偏赶上这个兵慌马乱的年月,要在往年,头人还不每日杀牛宰羊的请你。 头人好客你也该知道,不管怎样,心尽到了就行。还有杜莎,头人也请他。” 那人表现的诚心诚意,用各种手式比划,来表达他内心忠诚,用各种巧妙的语言阐述着头人的心愿。 看情形好像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献给黄鷹娃似的。 黄鷹娃婉言拒绝了,那人怎么也不肯走,好像这次请客牵连着全部落的生命似的。 乃曼看穿了这块鬼计,他想:“部落里1定来了坏人,要毒害解放军同志,1定!” 他控制着气情的心情,带着老猎人见到猛兽般的沉静,若无其事的抽着烟。 他躲着那人的眼光,不断偷地给黄鷹娃递眼色,要他警惕。 黄鷹娃只愿和那人答话,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这1下把乃曼给急坏了。 急中生智,乘爬在火堆上点火抽烟时,他用右肘狠狠的撞击了黄鷹娃的肘腋。 黄鷹娃心内1怔,看了看乃曼的脸色,心里全明白了。他忽的站起來,满脸带笑的说:“感谢头人的好心!人总有个天地良心,我就去。” 他用献实的眼光回答着那人,那人才嘻皮笑脸的抽身走了。 等那两个人走后,乃曼雨手抓住黄鷹娃的胳膊,把嘴巴贴近他的耳根说:“你们快走吧!部落里水了坏人,他们要杀害你。” “我不能走,我的任务还没完成!” “先躲出部落听听风声,眼前两眼漆黑,留在这里也是送命。” 乃曼手脚忙乱的把冲锋枪、子弹袋和少有的1点干粮齐给他挂在肩上,装进口袋里。 “你呢?” “1把老骨头,由他们敲,由他们熬!” “跑出去看看风声再说,别走远了,困在戈壁滩上会饿死。带上杜莎,他毅死了马福禄,叫人家捉住,命也难保!” 没等黄鷹娃考虑,乃曼早把蒙古包撕开1个黑洞,把他从黑洞里推出包外。 没有1锅烟的光景,那两个黑大汉子又返回来,1见没有黄鷹娃,立即露了原形,暴怒道:“畜牲!老滑头,快说!把解放军藏在什么地方?” 乃曼陪着笑脸,拉着那两人的袖管共坐在地毯上,慢条斯理的说:“去取砖茶去了,头人要请他吃饭,他也要和头人痛饮几杯,礼尚往来嘛。” 那个黑大个子发觉乃曼给他消磨时间,怒气冲冲的,蹦跳起来,骂道:“老滑头!头人不宰你的头,是你的脖子长的粗。” 乃曼两手挽着那人的胳膊央求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别把人家的好心当成惡驴肝肺!” 那人胳膊1轮,把乃曼甩出老远,像烧了尾巴的老鼠1溜烟跑走了。 追击黄鷹娃的马队出发了,金冶中假借头人的名义,绑架了乃曼全家。 混乱惊扰了牧民,整个部落像卷来了黄风,包里包外,3个1伙,5个1群,粉粉议论着,有些收民,听了金治中的谣言,不知底细的说:“乃曼其是总本,头人没虐待你,何必深更半夜偷派解放军去调兵遣将水杀害咱部落。” 有的说:“乃曼1定是赤色军。” 有些人埋怨头人说:“头人待人不公,不该有远有近,应当1视同仁,有事也不和部落里的人商量。” 有些胆小的人敢怒不敢言,呆站在蒙古包跟前用眼色互相交换着意见。 原卓尼莫汗部落的收民,听到头人绑架乃曼老汉的消息,气的1声不响,半夜里悄悄离开部落,独自去寻找生活去了。 金治中运走追击黄鷹娃的马队,急急走近折勒其巴耶的蒙古包,说:“咱们不能坐着等死,看透了吧!在这里凶多吉少!赤色军派来骑兵师,会把部落杀的牛羊不留,快走吧!” “走?” “是!要走,朝克克稀里深山走,那里有的是犛牛,野羊,草1露尖,就饿不死我们,那里有马长官的队5,还有漂亮国飞机,赤色军再也不敢追咱们了。” “走……”折勒其巴耶没把话说下去。 那神气,像打断脊骨的花豹,有气无力。 “人有家,鸟有窝,就是野狼还有个住处哩,我不能带着部落往绝路上走。我是头人!” 折勒其巴耶两眼含着泪水暴怒道:“3年了,带着部落在戈壁滩上转来转去,孩子被饿死,青年人被打死,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带领大家走,我作孽,我该死,是我……”他痛苦得语不成声了。 金冶中稍停了片刻,燃着1根纸烟,慢悠悠的说:“我心里不比你轻松,老婆孩子被赤色军拉走,到今天不知死活,剩下我孤单单1个人,不知哪天喂了狼?可是看看眼前,人家要我们死,咱们得想办法活。朝大山里躲1躲,还不是为了部落长远好?我1个人,多可怜,我……” 他说着说着也哭了。 折勒其巴耶躺在棉被上,痛苦的失掉知觉,有时把眼光移向金冶中的脸上,有时把眼光注视在报纸上,他又像害怕它,可是又想看它。 第374章 土匪头子 两眼呆望很久,像在每个字里挖出2两黄金似的,又像寻找出有没有要杀他头人的字句。 眼前的事实,他隐隐约约的感到金冶中为人刁滑,不可结交了。他又想:“报纸上印好了的黑字,该不是假的。他心里1怔,浑身打了1个冷颤,觉着有1把凉冰冰的利刀放在自己的脖子里,他摸了摸,不自主的呻吟起来。 门外撞进1个黑大汉子,灯影下才认出来人是追赶黄鷹娃的茨藩。 他走进蒙古包,两肩还不停起伏着喘气,垂着头,两只眼睛显得的非常恍惚,脖子里还汗津津的冒热气,上身摇摇晃晃要摔倒似的。 这种情景,很容易联想起刚和猛兽搏斗下来的小羊。 金冶中看他了片刻,问道:“怎么样?” “打……打死了。” 他把沾满鲜血的旧褂子扔在地下。 “啊!打死了?”折勒其巴耶忽的坐起来,扑向褂子。 “打死了好,1人丧命,万人免灾,解放军?” “1起死了……”茨藩没说下去,用直挺挺的手掌往下1压,作了个杀人的姿式。 金治中假惺惺的说:“头人,报复是赤色军人的天性,赤色军会派来骑兵师,包围住我们,杀绝我们,快走吧,离开这里,1刻再不能停留了。” 折勒其巴耶紧锁着双眉,低着头,沉默不語。 金治中象看穿了头人的心思,登好马靴,裹好油污的皮大衣,摇晃着马鞭说道:“火烧到眉毛尖上了,头人,你不走,兄弟要走了。将来大祸临头,可别埋怨塔木尔不够交情。” 说罢,迈开大步急急朝蒙古包外走去。 折勒其巴耶着慌了,1愣站起水,朝着刚走到门口的金治中喊道:“塔木尔……不……你站住。” 他心乱的痛哭起来。 金冶中像木头人1样站在门口,很久脚步未动,像思索着什么。 这不过是1套把戏,其实他心里非常得意,在这片刻好似上帝把人间的侥幸都赐给他1样。 在解放前,他从皮毛商升为副县长,后来和青天白日军特务机关接上头,终于达到他渴望已久的飞黄腾达的目的。 解放以后,他潜逃出境,到达国外给某特务机关接上头,得到漂亮国的宠爱,并获得巨額美金,要他回到人烟稀少的牧区组织叛乱,妄想配合蒋军反攻大6。 回国以后,使他大吃1惊,天下大变了,新疆到处都在搞民主改革和减租减息运动,大军不停的朝西藏进军。 找乌斯满吧,没等他赶到部落时,他早被解放军活捉了。 第1次见到折勒其巴耶头人,他想把他拉到自己的手下。 没想到折勒其巴耶半夜里带着部落偷偷的逃跑了,他非常沮丧,心想:“转来转去去自己连个插足之地都没有了。” 做梦也没想到,今天不费多少力气竟把头人和他2百多人的大部落1把抓在自己手里。 他心里非常高兴,高兴的近乎发狂。他压抑住自己的心情,装腔作势的垂着头,慢步走到折勒其巴耶头人跟前,拍着头人的肩膀说:“头人!别难受,赤色军逼得咱们朝绝路上走,眼前是条大江,咱们也要想办法渡过去。” 当天夜里,金冶中借着头人的名义,把小头人卡卜勒汗、哈勒、毛啦、依玛木,大巴依名集来开了1个都落首领会议。 会上,金治中用狡辩的口舌讲述了自己的意见。 折勒其巴耶表示了态度,就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全部落调整了人马,又重新踏上灾难的道路。 尤林他们返回沙丘,见到了李玉根,立即作了个重大的决定。 根据敌我异常悬殊的情况,他们决定隐蔽的迅速撒出阵地,用软办法缠住敌人,等摸清底細以后再战。 李玉根噘着嘴,心里很不高兴。 尤林觉得讲道理没时间了,于是命道:“服从命令,撤出去。就是打只狼,也得知道狼的大小,有什么本事,爱吃什么食,爱走哪条路,摸着瞎打仗还行!” 大家听了他的话,1声不响的整理行李。1切就安后,把小姜放在“老黑牛”身上,牵着“大道吉”,擦着成行的沙丘急急朝南走了。 1个钟头过去了,尤林扭头1看,唉呀!远处卷起1股恶风直朝他们扑来。 他知道,敌人象病魔1样的缠住他们了,他心里很气氛。 在边疆上进行剿匪战斗已经快3年了,哪次战斗敌人都是望风潰逃,狼狈不堪。 由于条件所限,今天敌人却敢主动的追逐自己,他觉着像受了侮辱! 侮辱了解放军的荣誉,他的心1横说:“不走了,打!” 刹时见,大家进入了战斗状态,忙着卸驼子,齐爬上沙丘挖工事。 尤林决定和敌人战斗,还有1个原因。眼前1排几十里的大沙丘拢子,快断头了,跟前这个大沙丘,是南头最后1个,再往前走1步,又变成像案板平的戈壁滩。 他想:“我们的马垮了,和敌人竞走是胜不过的,在大滩上受了敌人的包围更会吃亏,在这里打下去,起码可以消灭1部分敌人。如果能坚持到天黑……” 他没再往下想,也没给大家说。 工事挖好了,把战马拴在1个大风旋下的沙旋窝里避弹,不知为什么,匪徒們又迟疑的停住了脚。 尤林说道:“别管他,挖咱们的工事吧!” 把挖回的雪想熬点水饮饮马,刚挖好灶,架好铜盆,敌人又来了。 这次人马很雄厚,看样子是收拢了所有的匪徒。马走在2百多米处勒住缰绳,没有冲锋,也没有打枪,安静的站在那里。 不1会,从黑马上跳下1个人影,手里捧着望远镜,1明1闪的东西张望着,周旋了很久,无声无息的又退回去了。 战士们憋了1口气又松下来,宁静,戈壁滩上像往常1样的宁静。 炮燃着不响,雷拉火不炸,顶让人憋闷和焦急。李玉根首先沉不住气,闪动着他那对大眼,伸着脖子说:“搞什么鬼!有本事就拿出来施展,哼!6斗的口袋兜着呢!” 尤林心里也很着急,不过他表现不出那样明显。1种指挥员的心情控制着他,他知道焦急不是好现象,是硬拼蛮干的萌芽。 眼前,在决定成败的关节眼上,稍加疏忽,很容易造成错误。 他虽没当过指挥员,几年的斗爭磨炼,使他亲身体验到,观察到。 想战胜敌人,保持部队旺盛的情绪,及时剔除各种不良思想,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关键。 他招招手说:“来!大家坐拢,咱们开会研究研究。敌人窝的啥主意,咱们咋办?” 李玉根1屁股蹲在胸墙上,气咻咻的说:“还用说,敌人空锅熬干,准备拆灶!有劲尽管使嘛!磨磨蹭蹭的干嘛!” 他的言词里埋藏着对敌人的仇恨,也流露着对小姜的羡慕,越说越冲动,话说的更加没准头,嘴巴子1歪,说:“我看咱们追出去,别让敌人再跑了。” 尤林摇着头说:“不能这样!决不应当,我们人少,马跑不动,离开阵地,就像坦克滚进麦稻窝里,白白送命!牺牲倒是小事,眼前不准我们牺性。我们要牺性了,不知有多少同志要过睡雪窝、饿死渴死的艰苦生活,不知多少好同志要流血,我们为追乌斯满、金冶中吃过很多苦,现在已经摸到,决不能松手。” 他面色陰郁,接过李玉根正冒烟的旱烟袋,狠狠的吞了两口,说:“敌人吃了亏,看着我们人少,不会白白溜走的。他们恨我们,刚才又示威,又观察地形,很明显,还要和我们干1场。从精神上作准备,最残酷的战斗在后边呢! 知道吧,眼前不光是乌斯满的残匪,还有从国外潜伏进来的特务头子金治中。从这1点,可确定敌人是狡猾、顽固的,决心和我们顽抗到底的。 也许,我们不能把敌人全部消灭,可是,撩倒1个就会减少1个敌人!” 小姜双目看着尤林,紧閉着嘴唇直点头,李玉根轻轻点着头直咂嘴。 太阳走的特别慢,它好象肩负重荷慢慢地向地平线沉落,戈壁滩上仅有的1点暖气也被它带走了。 晚霞,映红了像烽火台似的沙丘,整个天际变得金光灿烂。 匪徒们发动了1次进攻,却又遭到惨败。沙滩上,留下横竖趴着的死尸。 敌人越来越狡猾,布局越来越毒辣,他们绕了个大圈子,沿着北面1排排的沙丘拢子,采用步步为营的方法,1步1步的向尤林他们压过来。 敌人前进速度很慢,每占领1个沙丘,等挖好工事,再向前推进1个沙丘。 尤林心里明白,情况1秒钟比1秒钟更危急。 这个最大的沙丘,是沙丘最南面的1个,敌人会顺着沙丘,11推进地逼近脚下,造成随时可隐蔽,随时可进攻的有利局势。 这样,给自己带来不易防守、死角过多、不好发扬火力、工事失效的种种困难。 尤林跳动着墨黑的眉毛,当机立断的说到:“快1点!到沙圪瘩脚下挖工事,防备匪徒们扑过來。” 他说话的神态,像是号召堤岸上的人们抢修河水冲堤1样紧张、急促。 沙丘跟前流沙很多,挖1个坑,松沙淤平1个坑,量1个沙堆完,顿时流成平铺滩。 李玉根建议用棉被作沙袋,尤林把大眼1瞪说:“行!” 随后,命合小姜监视着敌人,阻止敌人前进,其余的人到沙丘脚下挖工事。 第375章 紧急战斗 他们跳下沙丘,用棉被、防雨布、皮大衣、单军裤,片片卷成筒筒,筒筒绑上头头,裤腿挽住裤脚,灌满了了沙土,在挖了无数个沙土坑的前面,上面叠加上临时作的沙袋,十几个掩体作成了。 大沙丘背后挖上攀登到丘顶的脚踏坑,从掩体随时可抽身登至高处观察射击。这1切,进行的非常迅速、确实。 敌人进到第4个沙丘跟前,突然停下脚,论距离和尤林他们相隔不过1百5十米。敌人也在挖工事,沙4周飞扬着1层1层的白烟。 因为流沙太松,挖了好8,还是露着半个脑袋。从远处看,活像1坨坨干牛粪,无规律的散布在沙丘的两翼,尤林心想:“敌人其要硬干哪!” 他瞄准1坨1坨的人头,不慌不忙的射击起来。这时候,两边阵地上,像是发出统1的信号,枪声齐开叫了。 土匪们全都围了上来,火力很猛,枪弹像发疯似的射来,子弹撕碎着宁静的空气,吱吱的嘶叫着。沙丘的壁墙上啄满子弹坑,子弹碰的沙石4处飞溅,虚土从沙丘上沙沙的落下来。 李玉根1面射击,1面大喊道:“别看敌人凶,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他们把吃奶的劲儿往外扣啊。” 尤林也附和着说了:“敌人是拽老筋啊!” 不过,他不像李玉根想的那样简单。 他是老侦查员出身,长期单独执行任务,使他锻炼的像个久经战场的指挥员。对敌入他蔑视,从不放在眼里,碰到具体战斗,他总要考虑了再考虑,思索了再思索,很怕留下漏洞给敌人钻。 现在,他考虑到沙丘背后要隐藏着敌人的骑兵,1阵绷子马奔过来,那就糟了。为了这件事,折腾的他侷促不安。他参军78年,战斗参加过无数次,攻、守、夜摸,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他1面还击着,1面自慰道:“沉着,冷静些!” 他也自问过,什么东西使自己的心情这样急促呢?归根结底是自己肩负着重担,这种重担放在赤色革命军、指挥者的身上是不会青松的。 他扭回头看见李玉根、田保生、小姜正打的上劲,那股无忧无虑的乐天劲头其使人羡慕。他想是战士们沒看到战斗的延续吗? 不,决不是这样,1个战士走过的路他是很熟悉的。初上战场有些恐惧,经过几场战斗的锻炼,就变的非常勇敢,等战场上建立下特殊功助时,就变的精和,善于寻找经验了,他自己就是最后的1种。 他心里更明确了,那种新起的力量,往往是无法计算的。 消灭敌人,建设新社会,就是靠这些看起来是平常的群众力量,遇到紧急关头,就要靠它扭转战局。他明白,自己身为指挥员,在这紧要关头,最大的责任,是扶持这种新生力量,把它扭成1股绳去消灭敌人。 他觉得同志们在看着他,他的1言1动就是榜样,他的眼神1动,将会影响着战士们的行动,要沉住气。几条枪顶住打,敌人是无法靠近拢沙丘的。 突然,他为自己身负重担,感觉到1阵子愉快和骄傲。敌人又组织了两次冲锋,都被冲锋枪挡了回去。尤林把火力划为两组,敌人集中火力封锁他和小姜时,他就指挥李玉根和田保生进行射击,敌人用火舌封镇李玉根和田保生时,他俩就用火力援救他俩。 此起彼落,打得土匪们难得寻找冲锋的机会。 敌人不断组织冲锋,在这紧张的片刻,尤林的脑海里变的非常清醒。成败如何?关键在于能不能坚持。老战士取胜的信念督促着他,革命军人的荣誉心鼓舞着他。 平时,他顶不喜欢多说话,常是想拿行动去影响别人。现在,他有1种感觉,觉得眼前光靠行动,还不够用,因为自己是指挥员了。 他心李1热,拉着嘶哑的嗓门高声说道:“顶住打,不让敌人抬头,不给敌人喘气的机会,敌入想拱腰冲蜂?哼!看看他们是什么造化吧!” 他的喉咙里象是喷着火团,像冲锋枪吐出的子弹1顆1顆的喷出来。 “平日里我們天天喊着保家卫国,看看现在,我们是干些什么!钢刀好坏,全决定往水里1蘸啦!” 说罢,又用步枪不紧不慢地射击起来。 猛烈的射击,迫使得敌人暂时沉默。 小姜喘着粗气说:“班长,把冲锋枪还给你吧!步枪给我用吧!” 紧张的战斗,常使人对小事模糊。 尤林1怔,才想起小姜挖雪时带走了他的冲锋枪,他见他身上负了伤,还精神百倍的参加战斗,不由产生1种疼爱心情,说道:“你用吧,步枪打的满顺手!” 小姜非常喜爱冲锋枪,刚到连时,见同志们大部都是这种冲锋枪,可是仔细1问,哪支枪队都有1段生死苦斗的历史,自己提意见调换1支吧? 自感为难,现在能用上它,他真的是高兴极了。他把冲锋枪装满了子弹,为的在必要的时候才用,把它轻放在1旁,掂起在东沙梁战斗中缴获的步枪,1枪1枪的还击着。 李玉根这个身材高大毛愣愣的战士,伏在沙丘的最东边,像1面墙似的堵在那里,他像向敌人申冤屈,又像給敌人发脾气。 仇恨、屈辱和各种复杂的感情1点1滴傾吐在枪膛里。几天来,别人都在功劳簿上留下1笔两笔,他的肚子里彩的简直生霉气,现在他觉得越吐越痛快,越吐越兴奋,心里1高兴,摘掉鸵色帽耳的棉军帽,光着毛楞楞的梆子头,打1枪,嘴里嘀嘀咕咕的骂了几句,看他那个虎彪彪的劲头,天塌下来也敢拿头顶! 突然,他听见尤林喊叫田保生名字的声音,他扭头1看,就见田保生顺着乱哄哄的敌人遁迹追去,田保生从敌人尸首上抢了45布袋子弹,1闪躺在第2个沙丘的背后,他笔直的站在那里,枪弹逼迫的他不能动弹,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等敌人另1次退却的时候才撤回来。 李玉根带着责备的口吻说:“打仗耍大胆可不行!这不是叫你执行值察任务,把敌人戳个烂包了事,这样,要吃亏。” 太阳快落山时分,敌人从第4个沙丘后边猛的闪出来1股骑兵。战马纵奔着,狂叫着,直向尤林他们扑来。在这片刻,是很危险的,每个战士每1秒随时随地都可能牺性,1百5十米远,敌人用不了几秒就可截到跟前。 尤林喉咙里像冒火,说道:“同志们!打呀!坚的打!运动中的骑兵是外强中干,吓不倒人。” 在这1片刻,他的头脑变的非常单纯,只有1个念头,那就是顶住狠狠地打,坚决消灭敌人。他把身子1矮,右肩1拧,接连着甩出两顆手榴弹。 敌人的战马,在烟雾里乱挤乱撞着。 尤林的两耳被震醒了,就拢着打,田保生的枪筒热的烫手,就裹上毛巾继续射击。枪弹充满着仇恨,仇恨督促着枪弹,嗡嗡嘤嘤,直向敌人马群里冲去。 敌人冲来的骑兵人数井不多,连刚才被打死的,才不过入9名。由于马的目标大,半路上就被打掉1半,有些马身上虽然带了几处花,还不停的朝前边横冲直闯。骑手被打倒,空马还发疯。 快冲向阵地的时候,两个手榴弹砸的敌人团团转。 土匪的马匹没见过手榴彈,轰隆1响,吓的昏头昏脑子,跌跌撞撞逃回阵地。 伏在工事里的敌人,还不停的射击,尤林4下1看,见战士们还跪在胸墙上,他把眉毛1动,说道:“快卧倒!快卧倒!” 等战士们伏下身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跪在胸墙上。他伸开腿,轻轻伏在工事里,精神1分散,觉着脖子里湿漉漉的,左眼象蒙上黑眼罩。他用手1摸,才知道挂了花,血从前额头、嘴角往下流,胸前背后粘糊糊的。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感觉到神志还很清醒,用手1抹,又继续的射击起来。 沉静了1袋烟的工夫,敌人的马队,又组织了第2求冲锋,敌人的劲头水势很猛,呼呼的像刮来1阵恶风,直向尤林他们扑来。 尤林用步枪撩倒两匹马,仍阻止不住敌人前进,他去摸手榴弹,手榴弹已经没有了。敌人的马冲过来,加足了劲,战马4蹄腾空,纵身1冲,从尤林头顶上刷的1声冲了过去。 尤林扯着小姜的胳膊,急急忙忙爬回沙丘顶端上的工事里,伏下射击着。敌人的战马失掉目标,在沙丘跟前团团转。 李玉根刚想抽身撒回沙丘,见田保生为了援助他,正和两个被拉下马来的敌人进行肉搏战。李玉根不禁1楞,这时候,右面3匹青马直向他扑来,他甩出最后1颗手榴弹,1匹马被炸倒,两匹被炸伤,负伤的马匹带着满脸血,从烟雾里飞出来。 情况很紧急了,李玉根心1横,索性不撤退了,他知道撤退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只有和敌人死拼,生命靠勇敢去争取,在这片刻,他的心境,像是压下1块铁锤般沉静。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两眼,闪着两道逼人的白光,用力握着冲锋枪,1摇晃,好像浑身冒力气,挺着胸直向敌入扫去。 第376章 战友的牺牲 不巧,冲锋枪的枪机停止撞动,原来枪匣子里没有子弹了。 他心1惊,觉着头额烧涨的斗般大,心里急的嘭嘭跳,两只拳头变成坚硬的磁石,乘敌人端着刺刀向他逼近的时候,他1闪身子,1跳跨向敌人的马脖子,1手抓着敌入的领口,巴掌像棰布台上的棒棰似的落下去。 旧社会给他的辛酸,旧军队的苦难,都从巴掌里发泄出来了。赤色军队和人民给于他的力量,英雄品质,道德观念,都从巴掌里放射出去。 敌入垂下了头,他1松手倒栽在沙地上。 跳下马,他刚想撤回沙丘,就1个敌人正按着田保生的脖子,他跑近跟前,鼓起全身最大的力量用脚朝敌人的脑袋上1踢,敌人气都没有吭,就躺下停止了呼吸。 田保生呢?5窍流血,脸黄的像张白纸,他断了气。可是他的食指还插在另1个敌人的食道里,敌人的下顎与上唇早就脱离了。 李玉根知道田保生为支援自己而献出了生命,他浑身1热,死死看了田保生1眼,意思像是说:“我要为你报仇!” 他1抬头,正巧正前方猛扑过来1个敌人,端着像向他射击,他猛1闪身,子弹落在沙地上,敌人惊慌非常,来不及推子弹了,乘着马,端着枪,倾斜着身子直向他刺来。 他往左边1滚,咔嚓1声,木权子戳在地上被折断了,枪筒插进砂土里,1个筋头从马背上翻下来。李玉根跳到跟前,1手指住敌人的脖子,按在沙地上,1手抓起枪托,像捣蒜似的把敌人的脑袋打成稀泥。 李玉根刚直腰,身后像有狗咬似的啄着身背,他回头1看,就见另1个干瘦的敌人正向他猛刺第2枪。敌人没有刺刀,枪头上仅仅绑着1个木头叉子,他顺着敌人猛刺方向,攥住敌人的枪头,咔巴1声把木权捏成几段。 瘦个子敌人心虚了,扔掉枪,纵马要跑,他1把抓住敌人的马尾,往后1拖,剽悍的战马倒退了好几步,他1换手,攥住敌人的1只脚,用力1输,就像孩子们黑夜抡火篮1样,在空中绕了个大圈子。1松手,敌人从空中飞了出去,噗通1声撞在沙丘上,连脑袋和脖子1齐摔成肉布袋。 敌人的最后挣扎,受到意外的打击,剩下的几匹拐腿马,慌慌张张的逃回去了。 枪声见见稀疏了······· 夜幕落下水,大地灰蒙蒙的,上弦月慢慢伸出头来,好像用惊讶的眼光,观察着这场激烈战斗的结局。 过了1个时辰,在匪徒们盤据的深后方,突然传来几声隐隐约约的人叫声,和骡马遭杂的吵闹声,尤林绑好绷带说道:“打仗就怕心里没数,敌人要使圈套,我们就要吃亏。准备东西,转移到1边去。夜里死跨在这里容易干挨打!” 李玉根点点头,去收拾田保生的尸体和必要带的1点东西。 不1会,李玉根喘着粗气又爬回沙丘,焦急的说:“我们把情况弄错了,知道吧,敌人逃跑了。你听1听,1点动静都没有,咱们得追呀!要不白费了劲呀!” 小姜劈头说道:“你就知道追,也不怕追掉脚后跟!” 虽然是争论,他的话里却含着1股甜丝丝的味道。李玉根把脸色1沉,说道:“穷追猛打是咱连的老战斗传统,咋的?” 小姜把嘴动了动,没有吭声。 尤林苦思着兜了个圈子,停住脚仔细听了片刻,斩钉截铁的说道:“李玉根说的对,敌人可能逃跑了。这不光我们打的坚决,也够敌人吃喝的,不要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李玉根、小姜呆眼盯着他,两眼充满着信任看着他。 他继续说道:“李玉根!你到前边进行1次侦查,回来报告,要注意隐蔽。” 李玉根答应了1声,1滚,溜下沙丘。 远处,传来几声女人的尖叫声。过了没有1袋烟的工夫,李玉根摸着黑天返回来。他连沙丘也没有蹬,就压着嗓门叫起来:“班长,敌入跑了,剩下的尽些婆姨娃娃,和被卷来的哈克牧民。” 尤林1冲跳下沙丘,嚼着嘴唇,抚摸着震痛了的伤口,拉上“老黑牛”就走。 李玉根骑上“大道吉”气喘喘的赶上来,补充说道:“1个哈薩克老太婆说她们就是折勒其巴耶部落。” “什么?”尤林觉着有人朝他的头盖骨给了1木棒,又似乎沒听清楚。 “是金治中作的孽,他带着十几个土匪,耍手段,硬逼的折勒其巴耶头人返回来,准备朝国外跑。” 尤林毛骨悚然了,着急地问道:“金冶中呢?” “跑了!” “不能让他跑!”他急急的朝前走着。 在1个沙丘跟前,找到哈族老妇人,他抱着雨个娃娃,围着篝火正取暖。 1见尤林,吓的混身打顫,尤林用温和的口吻说:“别害怕,我们就是来解救受难的哈薩克牧民。” 老妇人听不懂话,看样子意思能知道十之89,也有林继续问道:“姓金的穿什么衣服?戴什么帽子?朝哪里跑了?” 老妇人抬起手咕嚕着说了大半天,也听不懂。本来,尤林心里就急,再加上听不懂话,不自主挤了满头绿豆汗,汗水浸的伤口生疼。 小姜领会了她的意思说:“朝西南跑了,骑着白马,穿着黄衣服。” 尤林恍然大悟,这时候才像起中午见敌人群里有个穿黄农服的人,那就是金治中。 他又问道:“跑了多久了?” 老太婆用手指往南方戳动了雨下,意思是刚逃走。 尤林1纵跳上马,用脚磕了磕马策,顺着老太婆指的方向,1阵风似的追出去。追了1顿饭的工夫,前边出现两个人影,月光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从远处看,两个人拉着两匹马,拉拉扯扯像打架。 尤林向前急跑了几步,看见有1个黑影像受了惊,抓住马鬃,纵马而逃。这时方看清,那个家伙还骑着白马!留下1个黑影,1手牵着黄马,恐慌的跪在沙地上,向尤林他们求饶。 尤林理也没理跪在沙地上的可怜虫,朝着白马1直追出去。 跑了不久,李玉根就被丢远了。剩下两匹马1前1后,玩命的飞奔着。 尤林抓起缰绳,狠狠的抽打着“老黑牛”,“老黑牛”咳着干腔,翻着4个大蹄子,玩命的飞跑。看样子,它也像玩命飞跑。 敌人不住扭头向他射击,子弹嗤嗤从头顶耳边飞过,尤林哪管这些。“老黑牛”前后腿井攏奔跑着,尾巴甩得笔直,浑身跑成1条线,黑色的肚皮距地面仅仅有半尺高。 他从未骑过这样快的速度,他右手挽着缰绳,左手仅仅抓着马背上的鬃毛,身子前伏,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老黑牛”的脖子上,两旁的沙丘,卵石滩,不断从眼帘飞过去,前面迎面扑来白流砂凌,急急又踏过去,逢岗走岗,逢洼走洼,頗颠簸簸,颤得使人头昏花,两耳响着嗡嗡的風声。尤林心中暗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眼前,撞在什么物体上都会碰的粉碎。” 前面,出现1道小沙岭。敌人打着弯绕过去,为争取时間,尤林惯马横插过去,沙士很虚,累的“老黑牛”呼呼吹粗气。 “砰!”敌人向他打枪,他把马头1勒,嗖的1声飞过去。听声音,子弹落在不远的沙地上。 尤林见离敌人仅仅几步远,1个硼子赶上去。 现在看清楚了,敌人是个瘦高个,尖鼻子葫芦把嘴,满脸胳腮胡子,两眼塌陷的像对黑窟隆。尤林气的像触了电,浑身上下直抽抽。 他端着枪,狠狠的向敌人刺过去,敌人1闪,枪落了空,两匹马撞击在1起,敌人反倒向他刺来他躲闪不过,脸颊上像是挨了1戒尺,左服又蒙上1唇黑布,右眼进飞火星。 他顾不得疼痛,两手攥住敌人的枪筒,形成马上对持。 尤林的英雄行为把敌人给吓呆了,是枪膛里没子弹?还是来不及扣扳机?敌人没有打枪,攥着枪柄只管向回夺。 尤林不肯松手,想把枪夺回自已手里,猛用力,因他箭的是光背马,呼隆1声,却把他摜下马来。他咬着牙,背贴着沙地,两脚踏着匪徒的白马肚皮,猛用力,终于把敌入拉下马来。 在平时,尤林的性情粘糊糊的,他的动作迟缓的常使人焦急。眼下,他变的像只机灵的猴子,1个纵横跳,跨在敌人身上。 他的两眼忽忽喷火,两手掐住敌人的脖子硬往死里勒。 敌人拼命挣扎着,弯着腰,想把他反压在身下。 近几天,吃不上饭,喝不上水,沙漠生活的折磨,再加上流血过多,使他身体虚弱。敌人终于占了撕斗的上丰,两个膝盖像块棰版石似的压住他的胸口。 他累的呼呼喘不过气,他没有松气,不断向敌人反击着。两人眼看着眼,手扯着手,各人自思考着对策,各人喜找着对方的弱点,拼命作着攻击。 在这1片刻,他全身发挥着所有的生理机能,抗拒着压过來的猛力,以他那顫抖的身体,1股劲范敌人翻压在身下。 撕扭不久,又被敌人翻下去。 尤林心里很焦急,在这1个短时刻中,他觉着肚里充满了从来未流露过的愤怒和冤气。7入年来,多少敌人在他面前都是消灭、投降。 第377章 再见牧民 没有想到全国早就已经解放,今天却躺在上匪的脚下,他觉得对自己是1种污辱。 他心里明白,这股上匪就是焚毁草原,糟蹋幼女,用百般无耻的手段挑拨牧民暴乱,让收民牺牲的野兽。 野兽怎能制服人呢?他觉得胸中像是揣着野马,乱蹦着,又觉得天地见爆燃着熊熊的烈火,忽忽的要烧焦他的身体。 他知道眼下谁都有结束谁的生命危险,他尽力镇静着,像拳师对付着狡猾的对手1样,寻找对方的弱点,拼命攻击。 乘敌人寻刀摸剑的片刻,他喘了1口气,拱了拱腰,1挺腿,终于把敌人摔倒在沙滩上,像杀猪1样把敌人按在身下。 他摸枪没枪,摸刀没刀,左膝按着敌人的小腹,伸出右手,5个粗壮的手指,像钢叉1样噗嗤1声扎在敌人左眼里。 敌人像断头鸡似的撑扎着,浑身1抖,又把尤林翻压在沙地上。 敌人瞪着1只血眼,从长筒靴里掏出1把明亮亮的小刀,直向尤林咽喉里刺来。 尤林机警的堪住敌人的右手!拼命的抵抗着······· 李玉根的“大道吉”在半路上被震死了,步行着赶上来,1见这场紧张的搏斗,心里直冒火,骂道:“狗娘养的!” 抄起冲锋枪,像劈干柴似的朝敌人头上砸去。 敌人咳啃了1声,噗通1声倒在沙滩上。 他用两只小簸箕似的大手掐住敌人的脖子只管用劲儿攥,往死里勒,敌人像掐断头的蜻艇,1动也不动了。 尤林右手扶着地,周身颤抖着,仰起身体,1见是李玉根,嘴唇1抽搐,不知是哭还是笑,扑通1声,栽倒在沙地上。 尤林清醒的时候,时光已进入了深夜,他觉着周身像害过瘧疾发过烧似的疲乏,4肢关节像脱臼似的松散和隱疼。 他挣扎着坐起來,見到被震死的“老黑牛”,心里引起1陣痛楚,他呆呆的望着它,望了很8。 “回走吧!來,我把你背上白馬。”李玉根用手扶着缅永勝的肩膀,关心的說。 尤林用力伸了伸两臂,往回1缩,关节发出“格格”的响声,说道:“不要紧!” 他两手撑地,身子1下站了起来。 含着眼泪埋葬了“老黑牛”,和它离别的时候,尤林心里疼痛的浑身有些麻木,带着两眼白雾,终于分手了。 路上,实在是太累了,他就攥住刚繳过来的白马尾巴行走。拖着僵硬的脚步,踩着唰啦唰啦的卵石灘,朝着红天红地的篝火跟前移动着脚步。 夜,变的异常沉静,下弦月渐渐沉向地平楼。这时,戈壁滩上扑来1股冷森森的寒气。他俩快接近人群的时候,篝火旁隐隐约约传来1只低沉而忧郁的歌声。 听声音,不是像是唱,更像是从鼻孔里挤出来的声音,有时低微的像风吹骆驼吃草的声音,等走近跟前,才认出是1群哈薩克牧民。 李玉根收回防卫的冲锋枪,穿过烟火弥漫的人群,凝望了很久,始怒找不见1个熟悉的面孔。 尤林和李玉根来到部落,牧民們,像受了惊似的1怔都站起来。后来,见到是面孔熟悉的尤林,这子又若无其事的围着火取起暖来。 这里聚集的牧民很多,人群很大,看样子总有78十人。 篝火旁,女人们有的躺在地下睡觉,有的架着吊锅煮死马肉,有的把马肉插在铁棍上用火烤。靠火堆那1边,1位3十几岁的中年妇人坐在那里,她粗眉大眼睛,在刺满锈花的头巾里露着1付慈祥多愁的面庞,怀里揣着3岁娃娃正在吃奶,她目不睁,头不垂,嘴里轻轻地哼着悲愁的歌曲,上身慢慢的摇曳着,好像有意颠簸着窝在眼里的泪水,和全身的痛苦。 靠火旁取暖的老汉们,姑娘们,手里正收拾着马难什,偶尔也为这沉痛的歌曲合上几句,有时也开着眼睛偷偷滴两点眼泪。 在1个暗影里,躺着1位額角多纹的瘦弱的女人,她两肩不停的抽搐着,两唇发着痉挛似的翕动。像4有重大灾难降临在她的头上。 沙丘4周突然传出孤独的、在死亡线上挥扎的已绝望的尖叫声,它和轻盈的歌声在音律上虽不协调,在情调上其相符,在这黑天漫夜的深夜里,使人感到1种恐怖。 尤林在1位老年牧民眼前蹿下,指着尖叫声音道:“负了伤马?” 老汉扭过头水,注视着头颈上扎满绷带的尤林,不惊不慌呆望了很久,他的两眼冰冷的像在冰窖里浸过似的,脸上没有1丝表情,像是被重大的灾难把他打击的头昏转向了,很久他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把视线转向火光,又轻轻的摇了摇头,意思是说:“是伤员,是恶狠,不需要救护。” “你们是折勒其巴耶部落马?”尤林直截了当的问道。 老汉没有应声也沒有点头,他闭着双眼,重新墮入痛苦的深调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明知是深潭,谁肯陷脚呢,折勒其巴耶怎么会上金冶中的当呢!黄鷹娃呢?该不会被人杀害了吧!尤林心里1急,脊背出了1身凉嗖嗖的冷汗。 不知什么时候,小姜从黑糊糊的暗影里走出来,他像刚赛跑下来的运动员,满脸冒着热气,1眼可看出,他是走了远路,刚回来的,身后仅跟着乃曼老汉。 乃曼老汉脸庞瘦削多了,两只眼睛塌陷了许多,下巴颏上那几根稀硫的山羊胡子撅的更长了。他手牵着两匹青马,站在等火跟前不知向人群说了两句什么。 整个人群都骚动了,躺着的人坐起来,坐着的站起来,拥拥挤挤,齐去看小姜他们从戈壁滩上找回来的青马。通过乃曼把马交给主人,人群里的老汉们还不停的谈论着。 “白马呀!”乃曼老横看见尤林手牵着的白马,脸上露出少见的喜悅,没有多久,他又被满脸的愁苦所淹没了。 乃曼心疼这匹白马是有道理的,这匹白马是他全家最宝贵的財产,他自幼家境贫苦。全靠打铁打马掌糊口,艰难的日月像风搖残烛似的折磨着他。 今日1文,明日牛分,欠账背债才买下这匹白马。往日驼个帐篷还借用头人的骆驼。自买了这匹白马,他晚上喂,白天骝,马蹄3天1修,5天1钉,前鬃后尾常剪修,好像马到他手里股了3胎,日子不久就变成了全部落姿态上最美,跑速最快的酸马。 金冶中跑到部落里,用威胁、恐吓手段,没出1点代价把马牵走,还说道:“1匹马换回全家人性命。”要乃曼道歉呢。 乃曼1句话也没讲,只是忍着疼舍了白马。 尤林把从土匪手里夺回水的白马还给他,向前凑近了1步问道:“黄鷹娃和杜莎他们呢?” 1提起杜莎,乃曼老潢头上像挨了1铁链,头昏脑胀的,心里象有1种东西塌下去了他的两眼渐渐模糊了。 他躲着尤林的目光,扭过头去,下颏顶住前胸,长嘘了1口冷气,1句话也没有回答。尤林按着他的肩膀在等火旁坐下,又问:“你们1块走,会不知道下落?” 乃曼用手指安抚了1下手腕,仍沉默不语。 这些举动虽然很简单,很容易使人感觉这是1个人在知心朋友面前所作的,他用手托住山羊胡子,满眼泪水的呆着,又重陷入痛苦的境地中去了。 “折勒其巴耶头人呢?” “完啦!1切都完啦!坏蛋们!杀死好人,土匪蟊贼们!到你们是有罪的········” 乃曼突然抬起头,脸色变的像张白纸,单身只是不自然的抖动,像用生涩的尖叫把别人赶走似的。从这声音里可以听出,这是1种要压倒他的无法补救的,可怕的不幸事件降临在他头上的内心呼吁。 “黄鷹娃和杜莎可能牺性了。”小姜把听来的情况,对尤林说,“是前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什么!”尤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 “是,他们完了。” 乃曼用低沉的语音回答说。 实际上,黄鷹娃和杜莎并没有牺性。那天,黄鷹娃在蒙古包后面找到了杜莎,骑上两匹光背马,逃出部落,顺着沙丘的子,朝着北方1直跑了。 1顿饭的工夫过去了,回头1看,背后露出了1群黑糊糊的马队,马嘶人叫,像恶风似的1直向他俩扑来。双方的枪弹对射起来,杜莎1面抵抗,1面低声叫道:“快跑!” 黄鷹娃左手往后1轮,在马背上狠狠的甩了两缰绳,战马拼命的奔跑起来。马蹄擂打着卵石滩,又翻越过小沙丘,马身忽高忽低,好像水手乘着舢舨迎着风浪前进,颠簸着,搖曳着,马蹄扬起的尘烟,渐渐遮盖住后面匪首们的马群。 跑了1个钟头,战马像抽风箱似的喘气了。杜莎心中常焦急,他调转马头,离开1垛1垛的大沙堆,直往沙丘成海的深处跑去。 黄鷹娃紧跟在后面奔跑着,掩护着他,马蹄下发出呼呼的流沙声。 第378章 意想不到的劝说 敌人越来越多,杜莎跳下骏马后,伏在沙丘上,1面射击着,1面对黄鷹娃说道:“我掩护你,你先走!” 牧民的子弹是非常有限度的,对射时间不久,枪弹就打完了。 杜莎骑上过分疲劳的跛马,朝着黄鷹娃消失的方向拼命追赶着。敌人也拼命追来,枪声在身背后越响越近,杜莎沉不住气了,他回头1看,只见跟在身后的只有1匹马。很明显,匪徒们别的马匹已经被丢远了。 杜莎心中暗道:“1匹螳螂马就敢追我!谁给你的勇气?” 心里又气又恼的杜莎,感觉自己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似的,右腿1翘,咚的1声跳在沙地上,把宽宽的肩膀1横喊道:“别追了,是条好汉子就跳下马来,要死要活当面交代。” 追赶他的黑影真的勒住马溜了下来。 杜莎返回身朝黑影走了几步,继续说道:“要是条没骨蛇,可以开枪。 牧民有句话:“打黑枪的射手,活着比狗还可怜。” 杜莎的行为控制了1切,那人真的痴呆呆的站在马眼前,杜莎向那人移近了的时候才认出他是茨藩。 茨藩莫名其妙的嘿嘿1笑说道:“干什么?” 杜莎惊呆了,8年以前,茨藩1家也是卓尼莫汗部落的牧民,那时他还是个善骑好射的能手,他曾经射过红狐子,也打过犛牛,3区革命爆发时,他也参加过革命队5,青天白日政府扑过來,杀害了他的全家,他恨汉人,从此他就过起昏昏沉沉的瓢泊生活。 乌斯满发起叛乱以后,他就在他手下当差,海子战斗时,为乌斯满被活捉了,茨藩漏了网,偷偷投奔了金治中。 匪军包围伊吾城受到挫败,逃往大小红山时,杜莎和茨藩见过1次面,他见他在乌斯满匪部里进进出出,途宾迎客,成了乌斯满手下的红人。 不管怎样,杜莎是蔑视他的,有时2人迎个面对面也不肯搭上半句话。他对他常流露出1种厌恶的目光。他又可怜他,怜惜他变的这样没有头脑,痛恨他不该选取那条放荡不羁的生活道路,可惜他把幼年邢种勇敢、正直义气的气味全丢光了。 杜莎感觉到他们之间被掘起1条鸿沟,鸿沟渐渐扩大加深,永世也填不平。 杜莎对他的看法,茨藩心里也很明白,不过他不理睬他,每次见了杜莎,常是仰着头,用他那习惯了的既冷淡又高傲的态度来斜腿他,意思说:“高兴不高兴由你,我认为我自己的生活是最高尙的。” 杜莎对这种调子厌恶到极点了,每次相遇时,相离很远他就扭身向别处走,迴避着他。现在,两人突然相遇了,杜莎心里顿时翻起1种哭笑不得的滋味。 茨藩朝前走了两步,1见被追赶的人是杜莎,就像有1股凉风刮过脊背,浑身不停的打顫,他觉着象有1块严峻的青石高立在面前,要压倒他似的。他想端起枪向对方射击,不知怎的两手又松散了,软溜溜的垂下来。 杜莎见茨藩持枪的右手还在动弹,气愤极了,义愤填膺的把胸脯1挺说:“哼!是追东杀我!好,来吧!” 他把空枪啪嗒1声仍在沙滩上,两只大手掐在腰里,作被杀射的姿势。 “不······不是,我是来劝你回部落。”茨藩吞吞吐吐的说道。 “骗鬼!劝我回部落,为什么打枪?” “海大魚多,人多心多,部落大什么人都有,那是他们干的事,你看我的4十8顆子弹没少1粒。”他两手不停的翻弄着捆在身上的子弹袋,给杜莎看。 “胡说,你要真是草原上的1条汉子,就说实话,你跟谁1块来到了部落里?” “我·······我1个。” “谁让你追我的?” “头·······头人。” “对天发誓!” 茨藩沉默不语,像是犯人似的站在那里,头上戴的帽子像有千斤重,把头压的垂下来。 “别为难,说实话,谁让你来追我,咱俩从小在1块放羊受苦,今天何必作冤家。” 杜莎的言语缓和了,茨藩又抬起头来,闪着1付鬼头鬼脑的眼睛说:“咱们1没冤,2没仇,用不到给你犯难。是真的,前两天头人捆了你,绑架了你,今天夜里宰了1只羊,要给你赔罪,有人说你偷偷勾引解放军去了,要来杀害部落人,才开枪。你要是条好汉,咱们1块回部落,见头人。” 杜莎心里1愣,心想:“几年的光景,没想到茨藩变成这样1个人,过去他觉得他像草原上1面明鏡,1眼能看透。” 谁家为泉水打了架,他总要出头打抱不平。草原上来了狠群,他端着权子枪,要跑到最前面去追。现在可不1样了,好像谁把明镜背后的水银给抹光了,越看越糊涂了。 撒盖、谣言,什么都能讲出口来。 使杜莎心里震动最大的,是那个假借头人的名义,要他回部落的假命令。他知道回部落凶多吉少,作为1个草原上的牧民,因怕死而说个“不回去”!他又觉得耻辱,不能讲出口。 他深深感觉到,茨藩要牵着他的鼻子走,向他夺背上砸棒子,使他辨别不出是非。他越想心里越气,把袖管1挽,胳膊1抡,用挑逗的语气说:“要我回部落见头人,可以。收民有句俗话,好汉不跟赖汉走,跟着巴持尔走刀山,都不后悔。我不能平白无故跟随你,这样吧,咱们角斗,谁胜了跟谁走,我败了跟你走,你败了就跟我走。” 他的声音虽不大,那声调真像要压倒昆命山似的。 茨藩被意外的攻击弄呆了,仍沉默不语。 “噢!没胆量?既然你没这份胆,就该洗手回家,别给头人答应这差事。” “谁沒这份胆量是兔子生的。”茨藩像是受了侮辱,解掉腰带,1甩脫掉袷桦,摇晃着肩膀,朝杜莎跟前走来。 两场角斗,茨藩都告失败,第3场他先下了手,两只粗胳膊紧搂着杜莎的腰,铁箍子似的臂圈尽力的往胯部移动,用力高提,想把杜莎摔倒。 杜莎不慌不忙,两臂抱着茨藩的肩胛骨,用力1抡,茨藩的两脚就离了地,随着对方角斗的惯力,双手把茨藩按在沙地上, 角斗上失败,是茨藩1生中很大的打击,他软摊摊的坐在沙地上,默默不语。 杜莎要他视线诺言,跟他1块逃荒,茨藩却呜呜的哭起来了。 黄鷹娃返回來,了解了情由,才把茨藩放回部落。临走时,黄鷹娃拉着茨藩的手歌:“我们都是妆民,拾头不见低头见,别背着良心干坏事。” 茨藩垂着的头,慢慢的点动着,停了片刻,他仰起头说:“杜莎,把袷袢种换1换吧!” 用新袷袢调换他的旧袷袢,杜莎当然答应了,他想:“他1定是拿袷袢作纪念,茨蕃的失败1生中也不多的。” 漫不怒心的答道:“可以!” 其实茨藩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拿着杜莎的破袷袢,途上些马血,回去就可交差了。 他接过杜莎的旧袷桦,像是受惊的老鼠,奉着那匹黑马偷偷的溜走了。 只顾着角斗,没留神,杜莎在头人马群里骑出那匹青马跑散了。黄鷹娃骑着光背马去找,等找回青马返回来时,杜莎躺在沙地上呼嚕呼嚕早睡着了。 黄鷹娃弯下腰轻轻搖了搖他的肩膀,杜莎已睡的不省人事,怎么也叫不醒。 月光下,他朦朦胧胧看见杜莎那副懔悍的面孔,心里引起1阵怜惜的感觉。心想:“这几天没睡好觉,让他睡1会吧。” 黄鷹娃抓着两匹马的缰绳坐在杜莎的头前,不1会,像是有1群魔鬼缠绕着他似的,使他困乏迷离了。他有意的排除着困乏,用了种种方法,时间不久,他也不知不觉沉入梦里。 在这1片刻,如果有人问他,他是不承认自己是睡着了的。 青马啃石子的声音,打喷嚏的声,还能听的清清楚楚。“十输卡”甩动長尾,扬动后蹄的动作还不断的映入眼前。 迷迷糊糊的不知继续了多就,也不知道是神经紧张的关系,还是肉体痛苦所致,使他像作了噩梦1样,只觉得1串马队直向他俩移来。 他用力挣脫了困乏,强睁开眼1看,靠沙梁脚下真的停着1串马队。 有男人,有女人,骆马、骆驼旋成1个圓圈在那里徘徊着。,用有强烈节奏的哈薩克语言正在谈论着什么。 黄鷹娃順着沙梁爬近人群,倾听着那些谈话声:“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我们无依无靠,朝哪里走呢?”1个青年人说道。 “别怨人,逃出来躲躲灾,避避难,此蹿在部落里喂狠强的多,金冶中那人你还不知道?” “戈壁滩上前没边,后没路,出来还不是饿死!” “干脆住下,等着解放军来接我们。” 还是那个青年牧民的声音。 这些谈论,黄鷹娃听的1清2楚,他探头仔細1看,才认出是原卓尼莫汗部落的牧民,他跑回去,唤醒了杜莎,拉着他的手,急忙朝人群走去。 牧民见到黄鷹娃和杜莎,心里又高兴又惊讶,大人小孩齐向他俩卫龙,杜莎问起家里的情况,大家都低头沉默不语了。 每个人的脸色,都像是经理了草原上的火灾1样,低沉着,谁也不肯把实情告诉给自己的亲人,只怕受惊吓似的。 1个饿瘦了的男孩子,用两只大眼睛望着杜莎的脸色说:“哼!别提了,金治中把·······”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1位老奶奶摇晃着肩膀打断了。 第379章 问话 老奶奶补充着说道:“金冶中带来十几个人,闹的部落天昏地暗,好人活不成,咳!硬逼着家破人亡!”她扭回头,对身后的老汉望了1眼,继续道,“怨那老不死的,非跟着头人走不可!” “就你行,你是天上的神鸟,过去你有理,现在在还是你有理,亏死人!你这个多嘴婆!”老汉对着他的老婆暴怒了。 人群里父沉默了。 杜莎急的浑身冒火,鼓着1肚子气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呀!山塌下来,有1个脑袋顶着怕什么!” 人群里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照实说。 黄鷹娃安慰杜莎道:“很明显,家里1定出了事。别急,咱们回去救他们。金冶中1共才十几个人,只要全部落的人1个心,怕他?” “有饭大家吃,有狠1齐打,朝回走!” “金冶中能骗人,可骗不过咱们的心,咱们和折勒其巴耶合伙时发过誓,偷偷溜走算是个什么,就算头人有不对的地方,也该有个交代。” 人群里乱叫唤起来,黄鷹娃面对着几个老汉说道:“咱们的老家在太吉乃尔,金冶中把这2百多牧民第去了,起了叛乱,还有咱们的安生日子过。春天不给老羊喂草,冬天哪有**喝,咱们不能叫头人上坏蛋的当。” 杜莎1跳,跨上光背马,吼道:“走!救人命去!闻闻头人,要是他愿意跟金冶中,咱们就跟他分家。愿意跟咱们走,就回政府,草原平静了就回家。” 牧民们同意了他们的意见,几个不耐烦的老汉没有吭声,也跟着入群朝正南方向走了。两天的时间过去了。 顺着折勒其巴耶他们踩过的足迹,在2月2十1日的傍晚,终于看见了本部落的人群。此时,4处枪声还响的激烈,沙丘跟前正打的昏天昏地。 这时,有些牧民恐慌起里,有的怕惹事,不主张朝前走了。有的主张躲1躲,等平静了再找头人。有的主张索性自己到天边谋生。 杜莎急的直搓手说:“喝口**还怕噎嗓子,你们不去我去!”说罢,勒马要走。 黄鷹娃也同样着急,他知道前边4处打枪,可肯定是金冶中碰上了尤林他们。他挽住杜莎手里的僵绳子说:“叫大家在这里歇1歇,咱俩到前边探探情况。” 夜,慢慢黑下来,银白色的云彩,像薄纱似的1搂1搂的挂在高空,下弦月被罩的忽明忽暗。黑海吞没了1切,星星从云缝里窜出头水,显得得更亮,靠沙丘跟前的枪声也渐渐稀疏了,4周呈现出1种常有的沉静。 黄鷹娃和杜莎,沿着沙丘走了2十几分钟,只见沙丘跟前仰躺着1个黑影,那黑影不停的长1声短1声的喘着气,嘴里念念有词的叨念着什么。 他俩走近眼前,顺着黑影1看,心里大吃1惊,怎么折勒其巴耶头人独自跑到这里呢? 黄鷹娃荒异地问道:“头人!你怎么1个人跑到这里?” 折勒其巴耶像是受了惊,1愣神站起来,脸面和目光躲着他俩,暴怒道:“魔鬼!拉着我丧天良,告新你的主子!我再不能背叛塔木尔了!解放军跟我没仇!我有罪,该死!” “枪声不响了,咱们回部落去看1看吧·······” 杜莎话没有说完,就被折勒其巴耶的暴怒声打断了。 “魔鬼們走开!不走,我就跟你们拿老命拼了。别认为在北疆给你桔下塔木尔,你出卖我,你人多势众我也不怕,我······我还算什么人!滚开!” 他雨手颤抖着,脸对着沙丘,像要用声音把来人赶跑似的。 黄鷹娃挨近他1步说:“头人,消消气,是杜莎我俩回来了。” 折勒其巴耶扭尊过脸水,两眼空旷的发呆了,脚踵不停的朝后挪动着,像躲避着冤魂德身似的。他双肩抵住沙丘,还只管用力朝后退,说到:“你!你!你們,没有······” “头人,我们没有死,又活着回来了。” 黄鷹娃把前天晚上逃出去的情形,151十的告诉了他,折勒其巴耶浑身像是触了电,顫抖的站不定了,恐惧、悔恨,愤怒各种感情在他的脑子里鄙翻滚着。 他的脸色,就像是许多颜色混合起来的色料1样,又像是没有什么感觉,又像是被疾苦压的萎糜了。他雨眼直楞楞的发着呆,黄鷹娃扶着他的左臂让他坐在沙地上。 黄鷹娃见折勒其巴耶喘声减低了,才低声问道:“乃曼爷爷他们?” 黄鷹娃的问话,像是刺疼了折勒其巴耶的心坎,他轻轻的搖了搖头,敏捷的扭过头去,身体躲向沙丘跟前的阴影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内心的痛苦似的。 “头人,阿坎还活着吗?”杜莎心急的问道。 黄鹰娃连安慰带问的说:“别难过,你告新我们,部落的牧民呢?尤林他们怎么样?” 折勒其巴耶猛的把脸扭过来,用1双发呆的敌视的眼光死死看着黄鷹娃,像是要用暴怒的口吻說話了,他胸脯1鼓1鼓的喘了1会气,终于又转过头去,拉长了低沉的声音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就你们关心部落。” 他像受了委屈,痛苦的失声了,叨念道:“你们调来了骑兵团,杀死我吧!” 黄鷹娃给他解释了很多情况,说没调骑兵团,那是坏人造的谣言,他件着他坐在沙地上。 黄鷹娃想把部落的情况问个究竟,可是,折勒其巴耶怎么也不肯回答,让他回部落,他也不肯动身,他只是发呆的用双手抱着头,哼呀唉呀的出长气。在沙地上坐了1个半钟头,1直等到他的儿子沙拉炭来找他,并把金冶中逃跑、尤林他们去追击的消息告诉他,他才答应回部落。 沙拉炭是个痛快人,黄鷹娃问起部落的情况,他就151十的把真实情况讲出来。 金冶中冲进部落以后,偷偷作了部落的驾驭者,大小事都把头人蒙在鼓里。下午,追上了尤林他们时,他当着头人的面说,要给解放军談判,背地里却是另1套。 他的心很毒,他把从国外带来的特务,和收容起来的十几名乌斯满匪部的散匪组织起来,编成基干队,由他的亲信哈斯带领,绕了1个大圈子,从东沙梁侧面迂回过去,妄想把尤林他们全部消灭。 他这样做是有目的的,他以为,多打死1个解放军,就是多给折勒其巴耶增添1份罪恶。使解放军把他当作敌人,同时自己略施小计,折勒其巴耶会服服贴贴倒在他怀里,受他的摆布。 另1方面,当着部落的收民,消灭了这几个解放军,更提高了自己在部落里的威信。这样,部落就可长久的变成他的叛乱基地。 事实给他的打击是无情的,金冶中初灾出击东沙梁,就遭到致命的惨败,他连想也没有想到,东沙梁还有解放军的战士。 也许,是职业关系,惨败并没有使金冶中灰心,他像喝醉酒的赌徒,眼前就是有倾家荡产的危险,也不姑息,他把折勒其巴耶叫到跟前说:“我们诚心谈判回家,是解放军心毒,他们调来了骑兵团,来围杀我们,现在只有干。” 1面派哈斯,假借头人的命令,组织了牧民骑兵队,拼命向尤林他们占据的沙丘攻击。 纸是包不住火的,黄昏的时候,部落里的老牧民看穿了金冶中的鬼把戏。他们清楚的知道,这里并没有什么骑兵团,也没有解放军的围剿,对面沙丘上,是他们很熟悉的尤林和战士们。 部落里引起很大骚动老年人喊儿子,年轻的妻子唤丈夫,青年牧民个个表示愤愤不平,要和金冶中算账。 这时候,连怕惹事的折勒其巴耶头人也气火了。他1蹦跳起来,骂道:“金冶中是畜牲!是魔鬼!我们养了1只狠。” 他赶走了蒙古包跟前的匪兵,亲手释放了被捆都着的乃曼和他的全家,反对金治中的牧民越东越多。 不1会,集合了1大群。大家冒着性命危险,跑到正打仗的沙丘跟前,去找金治中算照。 金冶中见大势已去,跨上白马,哈斯从1个被打死的软民跟前,牵了1匹黄馬,雨人1溜烟的逃跑了。 折勒其巴耶虽然心里情慎不平,若气要叫他给金冶中算照,他犹豫了,他跟着人群南走了几李,不知是1种什么力量迫使他,又使他停住脚。 后水,他走1步,停1步,在沙避上科摩起小喝子来。 金冶中的下路如何,他也不管朦胧不清的,脑子里忽的闪出尤林和善的面孔来。这样1来,更使他害怕了,像是有1股正义力量责备着他,又像是他有意躲避着1种痛苦,终于独自1人双手作着祈祷,昏沉沉漫无目的朝沙海深处老去,走了多久,多远,他自己也不知道…… 黄鷹娃和头人回到部落里的时候,原卓尼莫汗部落的牧民也赶回来了。 这时,沙丘4周的篝火已渐渐熄灭了,孩子们已甜蜜的入睡了。 戈壁滩上是不易找到燃料的,天快黑的时候,妆民们把白天打仗打坏的那些马鞍、破杠架起考烤火。 燃料缺,火着了不久,就漸漸熄灭了。有些人吃到了烤马肉。 可是,吊锅里煮的马肉没等煮熟,滚着泡沫的肉汤就不静下来。 有些妇人,用羊皮风箱吹着火堆,余光喷射着微弱的蓝色火苗。 第380章 牧民的会议 部落里的空气是阴郁的、恬静的,尤林和李玉根埋葬了田保生的尸首返回来,见到黄鷹娃,双手攥住他的粗手,两眼簌簌掉下了眼泪。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站立了很久。乃曼老汉围着1堆剥回来的死马肉,耐心的给各家分发着。 领马肉的牧民很少用嘴说话,遇到问题时,常是用眉眼和手势解决,他们的喉咙好像被眼泪堵塞住了。 几座新坟跟前趴着几个中年妇人在低低呻吟,干涩的嗓音早已经哭哑了,有些女人怀里抱着吃奶的娃娃,守在受伤的丈夫跟前发呆的坐着。 沉重而委婉的歌曲还继续着,姑娘们也偶尔合上几句,声音是那样微弱,就像灾难重重的牧民们的内心声1样…… 瀚海里铺上了绿茵菌的地毯,那是我们边疆翠绿的草原。地毯上铺满了亮晶晶的明镜,那是我们自己的宽广的湖淀。碧绿的草原哪,你抚养了我们几千年。 草原上滚来万串珍珠,那是我们自己的羊群。湖淀旁绣起朵朵锦花,那是我们自己的骏马扬起的烟尘,富饶的草原哪!你是我们的亲生母亲。 黑峰上缠绕着皎潔的薄沙,那是我们的阿尔泰山高耸云霞。山腰上卷起草的海浪,那是野牛野马黄羊在奔跑。富足的草原哪!你是抚育我们的温床。 暴风雨锨起了草的海浪,那是野山溝竄来了害人的豺狼。撒乌勒尔河水塗上殷红的颜色,那是我们亲生骨肉酒出的血浆。乌斯滿蟊賊呀!是你逼得我们家破人亡。 折勒其巴耶看到这种情景,混身不禁打冷颤,心里更加沉重了。 他觉得这歌声、这怨言,母亲们的眼泪,沙滩上的鲜血,都和自己的罪恶相关联着。 他仿佛作了1个恶夢,现在子从梦境里慢慢的警醒过水,他不愿再用1秒钟去想这倒霉的事了。 1想起它,心里就唤起1种厌恶的感情,仿佛自己又摔倒在罪恶的深坑里。 头脑重新清醒了的时候,他1想起金冶中屠地害他,心里就引起1阵剧疼。 他觉着金冶中口头上常挂着的“朋友”字眼像蔖花似的被风吹跑了,几年来自己是在污泥坑里过生活。 又仿佛坑畔上伸来两只胳膊要拉他,拉他左胳膊的是尤林,拉右胳膊的是金冶中。 金冶中手段高明,1手提着冰糖,1面伸手拉他,他右手1闪,把尤林摔推进水坑里。 等上岸时,才看出那诱人的冰糖包里裹着1把明晃晃的刀子,他懊悔了,恶局使他惶恐,想拉尤林1把也没有1点时间了。 尤林双手扶着他,更使他窘迫了,他终于昏昏迷迷的走回家。 他无力的坐在老婆跟前,老婆的沉默,女儿冷冰冰的眼光更增加了他的痛苦,心里默念道:“破灭!破灭!连家庭也1齐破灭了!” 他狠狠的出了1口长气,越是这样,心里越忌惮的事,那件事越像虫子1样往脑子里钻。 折勒其巴耶1会想到这,1会想到那,越想越后悔。 明知道金治中要毁灭部落,又知道据守大沙丘的是尤林,自己却甩手走脱了。 越想他越觉的沉重,像有1群怨肿怨鬼缠绕着他,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拉他。 他浑身颤抖了,整声出口道:“饶了我吧……” 女儿郭萊士给他端来1碗热牛奶,他才终止了嘴里的惊叫声。 折勒其巴耶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部落。毛啦,依瑪木,卖朝,巴依和部落里的老年人都来看他,安慰他,尽管别人把嘴唇磨破,他却1声不吭。 乃曼老汉见到亲生儿子活着回来,高兴的了不得,他像经过风暴的红柳叢,见到喝光和水分,枝叶立即变的肥绿。 他忘配白天遭到的灾难,精神抖撒的挤到头人跟前,报告着部落里的情况。 “十2名牧民负了伤,5名牺牲了,有十7匹马,1峰骆驼被打死了……” 尤林接着说到:“金冶中带来的土匪,被我们打死了8个,3个受了,都被咱们俘擄了。从国外带来的特务分子,有1名漏网逃跑,其余全被打死。金冶中也被枪托砸死了。” 尤林把从敌尸上捡回来的明光发亮的小刀放在头人跟前。 折勒其巴耶垂着头沉默不语,不动1点声色。大家的议论终于停止了,4处的轻盈歌声也消逝了,深夜变的更宁静,更沉闷了。 这种沉闷,像6月的沙原吹来1股闷热的东南风,给人带来不快之感。 有些人想问头人1句,今后要去向何处?大家见头人心情沉重,又沉默了。 头人旧有的威严又升起了,使大家又把话咽到了肚子里。 “马肉、骆驼肉剁了7百多斤,3两天是饿不死人了。”1个满脸貉腮鬍的老人对头人说道。 “马肉分给各户了,头人!”乃曼补充说。 “不,我不是你们的头人!”折勒其巴耶全身颜抖着挺起胸脯,他的良心像遭到疯狗咬似的,嘶哑着嗓子说:“我不是头人!草原上、戈壁滩上大路有千条,小路条条通,为什么偏偏把大家引向绝路?野马头还知道把马群往水草丰美的草原上引呢!我算是什么?我不是头人!” “你是部落的头人!”尤林安慰道,“部落的事由你决定,头人出主意吧!今晚怎么办?” “走,回家!我早就下定了决心,”折勒其巴耶抬起头看了看大家,刚才尤林的话显然对他有些安慰,他激动的道,“早就下定决心回草原。毒蛇们迷惑人,忽忽悠悠就走錯了路。” 他又出了1口气,把声音渐渐低下来,拉长了声调说:“我不是头人!不是呀!” 在牧民跟前,他不愿意失掉自己的威严,强抑着从眼里冒出来的眼泪,眼泪终于没掉出来。 “你是我们的头人!” “想办法吧!我们的头人!” 老年人7嘴8舌的劝说着。 折勒其巴耶没有回声,靠在行李卷子上,只是低低呻吟着:“我不是头人!” 天快亮了的时候,尤林把毛啦、巴依和部落的老年人集合到头人跟前开了1个会,讨论了部落里的行动问题。 在会上,大家异口同声要立即动身回家去,每个人的目光对头人都表示了信任,行动就这样决定了。 整好了行装,出发时,折勒其巴耶对着尤林说:“我把大家带进苦海里,死活要把大家从苦海里带出去!” 尤林安慰他:“朝北走吧,1到大祭神的地方,就有咱们的部队和政府。他们会给你们安家立业,愿意回家,他们把你们途回撒乌勒尔草原去,路上再不会有什么坏人捣乱了。” 折勒其巴耶坚决地说:“别说1只狼,就是碰见狼群也不转回来了。” 他出了口气又说:“谢谢你们!人嫌晚上黑,天上有月亮,人怕白天冷,天上有太阳,人的心愿,阿拉保佑着呢!” 黄鷹娃又被派作掩护者,人群减渐消尖在天边的时候,小姜透露了1个重要的情况。 尤林最后抓住那个瘦高个子不是金治中,而是个普通的土匪哈斯。 尤林脸色刷的变得蜡黄,闻到:“谁说的?” “1个牧民说的,金冶中是个矮个子,长的样子也不对。” 尤林1面叫喊着,急步赶上折勒其巴耶他们,问道:“大个子不是金冶中?” 折勒其巴耶头人把金冶中的长相说了1边,尤林气的7窍冒火。 心想:”夜黑里跪在沙滩上的那个人影,1定是金冶中!糟糕,上了当。” 他知道中了敌人的金蝉脱壳计,他回把情况介绍给大家,带足了马肉,找到金冶中昨天夜里会下过跪的地方。踩着金治中踏下的浅浅脚印,当天就又出发了。 在戈壁滩上跟踪,是件艰巨而细心的工作。尤林他们,跟着敌人脚迹的去向,1直走了1天。 下午,登上1片被暴风卷去流沙而粗露着硬黄土地的谷坏,脚迹突然消失了。 这个谷坪很大,靠东北角上,有1大片貌似坟堆似的土堆,土堆上,留下被烈风刮得像蜜蜂窝似以的深孔,有些地段也顯露1些貌似房层地基的痕流。 地上除了拳头大的石头,连根草也沒有。别就人的足迹,连1只野兽的足迹也找不到了。 谷坪中间,有1座很美丽的鄂博,它是用4十9块深绿色的陶版搭成的。 每块陶版,大约有1公尺3见方,彼此对靠着,鄂博基部,很像1间能容3个马槽的马棚,陶版上刻着藏文,从同样的文字在相同的行列刻上重复着文字行间判断,可肯定那是普通寿词。 尤林端着冲锋枪在鄂博周围、陶版下面搜寻很久,没找见1点踪迹,他们就順着敌人逃跑的方向前进了。 出了谷坪,仍是没有丝毫踪迹的淡青色卵石。 尤林从鄂博、和日益增多好似指路牌倒卧着的牲口骨胳判断,这里1定是青海、新疆的藏民赴拉萨朝拜的大道。他想金冶中1定順着这条路逃跑了。 大部队追剿胡番林也是这个方向,很明显,顺着这条路走,是1举两得的事情,不但可追到金冶中,也可以赶部队了,去向的决定,很快得到统1。 第381章 追踪土匪头子 到天黑,仍然找不到敌人1点踪迹,大家产生了1种松弛的心情。认为金治中1个人步行在戈壁滩上,迟早也要饿死的。 尤林看透了这种心情,他突然停住脚,扭回头对小姜和李玉根说:“咱们给敌人放了两枪是不假,可我们不能满足这么点成绩。金冶中是颗毒刺,扎在肉里不挑出来,会长浓,松劲可不行啊!” 李玉根和小姜点了点头就跟着他走了。走了没十步远,见有几顆卵石被挪动了,大家怀疑是金冶中骑的战马捣动的,3个人会意的笑了笑,就继续抓着这条线索,朝正南方前进了。 意外的,可怕的情况又发生了。他们顺着这条忽隐忽现的大道走了6天,仍迈不出戈壁滩,在眼前展示的还是望不見尽头的沙石,它象碧蓝色的大海,无休止的向前伸展着。 和折勒其巴耶分手那天,带了十7斤马肉,原以为够用,没想到肉吃光了,还是问不到草原上的1铩气味。 眼下每分钟每秒钟在生活上都带来新的困难,3天没捞到过1口食,5天喝不到1口水,饥饿、疲劳、生理上的折磨,内心里的焦急,把战士们折磨的瘦削多了。 肚子饿还好受,沿路弄不到水,可就是大问题了。 战士们1个个干的7窍冒火,鼻口里贴嘟咕嘟直流血。嘴唇上的干血泡1唇压1层,舌头干的不能卷动,活像噙着1块僵麻的木头,口腔里又苦又腥。 昨天早上,李玉根提着铜盆去找雪,转了两个钟头,连1片湿沙地都找不见,他喘呼呼的吗道:“他妈的,人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雪没找到,反落1身汗。” 战斗任务鼓舞着他们,为了彻底消灭敌人,大家想尽了1切办法,路上吃牙膏,吃生蒜,现在把白酒,大聖丹,凡含有水分能解褐的东西都吃光了。 无论怎样整治,仍解决不了像火1般的饥渴欲望。干枯的戈壁滩像是个火盆,从人们的毛孔,发根,把身上的1点水分都给烤光了。 尤林绕着路,跑到沙石凌坎下,掐了几根芨芨草,噙在嘴里,说道:“这东西凉的很,噙在嘴里出水啊!”李玉根和小姜也掐了1节,卷到舌心,不1会,嘴里还真的出现了1股潮气。 “在北山打仗,再苦也有水。到南山了竟然连水都找不到。”小姜伸着大舌头,唔弄着嘴说。 他见别人不吭声故意用诙谐的口吻说:“现在要有水,我准能喝3桶。” 尤林用他那影不出声音的粗嗓子逗趣的道:“你又不是只牛,能喝3桶哩。” 他嘿嘿的苦笑着,本来他想说:前边草原上就是清水,快走吧。又觉得这句话太没有味道了,这两天不知把它重复过多少次。每当1想起太吉乃尔草原,给他内心深处都带来1些安慰。 可是,草原和他们像走马灯1样,1个赶着,1个跑,故意跟他们作长途竞赛,躲闪着他们。这种希望他觉着慢慢变得有些恍惚了,好像有1个妖魔故意缠绕着他们,消磨着他们那个受过战年锤炼的坚强不移的信念。 李玉根听到滩水的问题,口腔耐不住的咽干气,不耐煩的说道:“水!水!别说了好不好,烦的慌。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小姜卷着僵硬的舌头,砸了砸嘴,唇边挂起1丝苦笑,没有说话。 3个人又沉默了,除了人脚步声和喘气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渡过白流沙地段,路更难走,每迈1步时,脚下都落个大沙窝,身体向后倒退牛步,全部的意志,精力,都留在这点点花花的沙窝上面。 1个长途跋涉的人是知道的,每个沙窝都容纳着饥饿疲乏的痛苦,喘气的时候,战士们扭头看看身后的沙窝不断伸延时,也给人招来1股像战士经过紧张战斗,歼减了敌人的心情。 闷闷不响的、压在大家心底里的共同语言的事坚持,胜利是属于最坚强的人的。小姜昏倒过两次,仍不停息的朝前走。 太阳正当头的时候,小姜终于走不动了。流血,饥饿,疲乏,使他变成了1把干柴模样。他觉得头疼脑胀,沙石围着身子直打旋转,两只眼睛冒金花。 尤林架着他的胳膊说:“休息1下,缓缓气再走。” 小姜急促的喘着气,垂着眼皮轻轻的搖了搖头,说道:“别为我担心,我能走。” 他提着两腿不停的朝前迈。 尤林摘下小姜的冲锋枪,挽着他的右臂,李玉根挽着他的左臂,蹣跚的朝南走着。起初,尤林还没敢到累人,稍助1力就成。 时间1久,越拖越重,好像小姜的整个身子都挂在他的臂膀上,压的他的胳膊火辣辣的作疼。起先,他以为李玉根过分疲劳,用不上力。 抬头1看,看见李玉根的前额上,鼻梁上布满了凝豆大的汗珠。天枯人干,汗浸的也非常不容易。汗1露头,又被干枯粗糙的皮吸进去了。 尤林闭住嘴,尽量演示自己的疲劳,咬着牙坚持着。 休息的时候,尤林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他右臂伤痕,把小姜搂在怀里,用全身的热力来驱散着他身上的昏迷。 他用母亲关心完子般的口气,说:“小姜!醒醒,吃不吃牛肉干?” 他的两眼罩上白雾,1伸手,在大衣口袋里掏出比高粱大的1顆红9。这是顆殷红发亮的大聖丹,不知什么时候袋包磨破,它偷偷躲在衣袋里的缝隙里。 他把大聖丹揉了揉,看的真有些眼缘。但是,他自己没肯吃,用食指塞在小姜嘴里。 小姜嘴里感到1阵凉快,起初伸着舌头往外吐,后来他觉着凉苏苏的怪舒服,终于闭着嘴唇吃起来。不1会,他的脸上回复了1股活人的气色。 他发现自己全身被包围在尤林的两臂里时,尤林的用力挣脕着。 尤林没有松手,小姜痛苦的迷糊糊的乱叫着:“我渴!我渴!水!水!” 在目前,水的确成了大问题,尤林感觉到特别严重,可是到哪里去找呢? 4周除了沙梁,就是戈壁滩,别说是水,连片雪都找不到了。同志们苦他知道,实际上他比战士们更苦。结束战斗的第2天喝马血时,他仅仅喝了两口,其余都让给别人了。 路上吃大里丹,都是按313剩1的分给大家。别人吃完了,口谒了,他又把他那应得的3分之1分给别人。结果,他只吃过两粒,最后1粒也给了小美。要说渴,他比谁厉害。 可是,丈有什么办法哩。他想渴死也得挺住,他1举1动,都能给別人很大的影响。 尤林把最后几片牛肉干掏出来,分给小姜和李玉根,说道:“干炒面里还有3分水,吃点吧!肚里不饿了,也就解渴了。” 他提起1片牛肉干放在自己嘴里嚼。口干舌燥,割的口腔起倒泡,不1会,鼻孔里的黑血冒的更厉害。他只觉得精神恍惚的难受,他真盼天上下阵子大雪。 可惜万里晴空,没1丝丝云彩。想就地掘井,谁知道地下几十丈几百丈深,方有水呢! 小姜攥着牛肉干直往嘴边送,尤林按住他的手说:“别吃了!咸的很,越吃越渴!” 尤林放下小姜,给他盖上棉被,慢步走到小沙凌跟前。那里,横躺着1块方圆不到2十方丈的小洼地。过去,这里下雨存过水。 洼底漫着1层2寸厚的干黄泥,风吹,太阳晒,黄泥裂开1指宽的间隙。纹路纵横交错,好像乌龟背上的花纹。他揭开黄泥片,地下是干的冒烟的黄沙,用刺刀戳了个3尺深的坑,不见1点湿土。 多么让人焦急!坑里如有明晶晶的水多好。事实不然,看样子再挖两丈深也见不到1点湿土。他压抑着内心的痛苦,清除着和革命战士气质不相称的阴影,直起腰,捶了捶背,两眼落在干泥地和沙梁交接的芨芨草上面。 从茂盛的芨芨草来看,过去芨芨草会长的很旺,它蓬松着好像1把扫帚,现在已焦枯了,滚来的流沙把它掩埋了大半截。 他想:“芨麦草能活,1定有活的条件。” 他快步跑到眼前,创开3尺多深的流沙,用刺刀在芨芨草4周挖了1道深沟,露出带有湿气的黄土。李玉根走来,挽挽袖子,说道:“别把刺刀弄坏了,留下通敌入吧!看我的。” 他两手攥住草叢,1挺腰,大草墩子被拔下来。因黄土上盖着流沙,闭塞了蒸发湿气的细孔,防着冻。果真,草墩子下边藏着1把湿漉漉的黄土。 被报断了的芨芨草根上,冒出亮晶品像珍珠1般大的清水。 尤林蹲在草墩子旁边,巴看的有些眼馋,他真想趴在地下噙住草根吮1吮,伏在湿土上亲了1亲。可是他没有这样作,他知道就连这样1点享受不圈于他,应当给予同自己同生共死,正在死亡线上挣扎着的战友小姜。 他倔然的直起腰,匆匆走到小姜跟前,挽着他雨只胳膊,跌跌撞撞跑过来,把小姜的头,轻轻的放在湿土坑里。 尤林心里1阵子难过,过去,在关内,从来没有感到水是个问题,就脸在解放战争中,从隴东到3边的高原上,水那样缺,也从無缺到这般地步。 在那里,爬上3十里的大山,爬上2十里的沙滩,还可以找到清水泉,污水沟。 第382章 继续追击土匪 现在可不成了,走上12百里,依然望不见水的踪影,看不到戈壁滩的边缘。 想到这里,引起他1阵子痛苦,这种痛苦,时间是短促的,当1联想起自己的任务,联想到匪首金冶中,也常唤起1阵子自豪感。 他知道正因为这里缺水少草,敌人拼命往这里钻,在这里战斗,就要受点罪。人民的支援,上千峰骆驼运粮送水,也很难避免这恶劣天气意外的袭击,现在只有用坚强的毅力,用1般人不能忍的韧性,去挽回自己的生命。 小姜吮了1会湿土,喉咙里觉得舌头软和多了,他欠起身,懒洋洋的坐在沙地上,要班长吮湿土。 尤林推让给李玉根,李玉根把胳膊1甩说:“我?不,没有受伤,没得病,好人好马的,哪儿能轮到到我吮。班长,你吮吧。” 他提者刺刀翻过沙梁走了。 尤林立很久,他终于刨开渐渐发黄的湿土,吮着。 李玉根在另1个小沙梁跟前,又找到几个芨芨草墩,嘶哑着嗓子高叫道:“班长!这里有草,快来呀!” 那声音,像饿汉子拾到馒头似的高兴。 尤林挽着小姜跑过去,经过1阵创草根,吮湿土,嗓子潮润多了,精神也振作了痕多,3个人无声无息又闷头朝前走了。 到下午3点钟的时候,小姜又走不动了。 情况来的很突然,1昏倒,就不省入事。 这1下,急的尤林脑子里直冒火,想找芨芨草,眼前连芨芨草也找不到了。尤林右腿跪在沙地上,把小姜的半截身子斜放在膝盖上,像医生诊断病人似的揣着脉搏,撫撫从鼻孔里冲出来的热气。 李玉根沉着1付难看的脸孔,静静的等待着诊断的结果。 5分钟过去了,尤林扬起来说道:“不要紧,脉跳的很厉害,歇1歇就会好。” 他满脸堆着乌云,用不连续的话说:“沙山1天比1天多,这可以证明我們快出戈壁灘啦。小姜走不动,背也要背回部队。” 尤林的话,像是给李玉根心里点起1把火,他沉思了片刻,把腰干1挺说道:“他是我们的阶极弟兄,咱们有1口气,得让他活1天。不用背,把他抬过戈壁滩。” 说罢,他像是想起什么事,匆匆的朝回路上走去了。 戈壁滩上虽然色彩平淡,地势变化不多,如果生活8了,走的地方多了,也常碰见1些极特殊的情景。李玉根顺着有躺卧着死牲口的路上走了1锅烟的工夫,在沙岭下面找到1峰骆驼的骨胳,旁边放着1付杠架。 这是他刷才路过时看见的,这付杠架不知是多少年以前被饿死的人留下的。也许是生意人,也许是藏民往拉薩朝謁饿死的。 这里终年多风少雨,空气稀薄,到现在杠架还是老古铜色,虫没吃,菌没腐,非常结实。李玉根很高兴的把它扛回来,把布罩撕成布条,拧绳1股绳,梆上杠架4角,中央系上棉被,两端结上徘带,1付担架做成了。 小姜躺在担架上,尤林抬着前边,李玉根抬着后边,又出发了。 起初,还能走,沒出1个钟头,累的尤林腔中作呕。上沙山的时候,流沙漫过脚踝,两脚就像陷在深泥潭里1样,每1步都要集中全身的力量,用意志和全身的巨痛作1次頑强不懈的斗争。 他右肩勒腫了,他想换换左肩,可是不行,负伤的左肩不能担负任何重担。 在关内的时候,无论是担马粪或垫马厩,尤林都习惯的用左肩,他的左肩能担2百斤。可是,现在不行了,右肩压的通红,左肩流着血,不能肩负1点重负。唉!眼前的任务这样重,胜利的期望这么远,更使他心里焦急和痛苦。 他急喘着气,周身觉得万般裂疼,眼睛忽忽冒金花,脑海里嗡呀嗡的响马达声,又好像有无数个齿轮迴旋,各种模糊不清的意念重现着。 沙山,戈壁,朝拜人的骨胳,草原上的尸体,同志们的笑脸,出征前安政委的训勉,自己的誓詞,1幕幕的从脑海里闪过去。 常是这样,人要饿了常心慌,如饥饿过度,反倒没有什么感觉了。也可能是下沙山的关系,经过1阵子激烈的心脏跳动,尤林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把右肩上的扛架颤抖了1下,在下面垫了1只皮手套,迈着腿拼命的朝前走。 下了1座沙山,眼前又呈现出像海浪似的沙丘时,他全身不禁偷出了1身冷汗,他沉淀了1下急躁的心情,尽力用理智辨别着事物,利用惯力,1口气冲上另1个小沙包。 长期战争中锻炼出来的坚强信念支持着他,他记得,47年3月,敌人发动了上十倍的兵力向陕甘宁边区进攻。那时,攻打1个小山包,要付出那样多的精力和牺牲。 当时他想,攻打1个山包费这样大的劲,全边区,全西北该有多少大小山头?几时字能攻打完呢?事实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天真,连续的胜利,全国展开了大反攻,干万座高山峻岭,没有費什么力气都被我军占领了。 敌人像过了白露的蚂蚱1样滚的滚爬的爬,几天都完蛋了。后来,他才慢慢觉得自己的意志力不强。随着战斗的锻炼,经验的证明,现在,他总觉着草原不远了,远处那座隐约不清的沙山就似草原与戈壁的交界,想到这里,他的脚步更加坚定了。 他扬起头,挺起胸膛,觉着千百万个沙山不声而隐了,给他闪开1条路。好似爬过那座顽固不退的黑山,就望到草原的边了。 小姜躺在担架上,呼吸慢慢勻称。周身的千疼百裂,折磨的他躺卧不宁静。他觉得自己躺在1片火盆的中央,火烧的他4肢焦干,使他迷离不清。 起初,他以为自己睡在黄河畔的故乡,给地主郭金斗家割麦子,中午歇晌,柳阴移动了,太阳才晒的浑身燥热。 小姜心中暗想:“怎么这样疼哩?大概是地主给自已的惩罚。” 他模到身边的枪支,才驱散了刚才不确切的想法。他记起来了,是在军队上剿匪,睡在戈壁滩上,因没有帐篷,头上用红柳搭起的小床单被风揭到1边了,才晒的这样发烧。 他又觉得不对,自己是躺在担架上,前边那个抬着担架,头上裹满绷带的人就是尤林。当他看見尤林染满血迹的皮大衣时,这才真正想起这两天的处境。 小姜从心里立刻着急了,剧疼了。他知道班长也负了伤,李玉根也是34天没看1滴水和1粒米。为什么给自己的战友添加痛苦呢? 他心里1烦,感觉着担架颠婆出的咯吱声,抬担架人脚下的流沙声,都是向他发着千言万语的责难。好太阳也在露着笑脸,耻笑他。 他越想越痛苦,千头万绪的念头往心上涌。他暗想:“班长负了伤,34天水米不沾牙,还能肩担重负,是什么力量支持着他呢?他思考着,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念头在延续着,归结失掉线路时,只好再找。 最后,只好用他那简单的纯真的看法作结论,是战斗意志支持着他。他觉得非常懊悔,1种过左的好似作了战场上的逃兵1样悔恨自己。 又像有千把刀子扎着心窝,耐不住的,脑子里嗡隆嗳隆响焦雷。乘尤林他们停脚喘气时,他1滚溜下担架。咬着牙,嘴唇咬出血,蹣跚着脚步1直朝前走了。 尤林和李玉根惊呆了,他两抬着空担架急急追赶着。 意外的喜讯传来了,在正南方,遥远的天边上,出现了象秀云似的山峰,白云像杀袋子1样缠绕着山腰,峰顶穿透云层。 峰頂,1忽露出来,1忽儿被浮云掩没。 很明白,山峰脚下就是久望的太吉乃尔草原。 见到这情景,3个人没有答话,会意的互望了1会,脸上露出1种少见的高兴,不声不响的又朝前走了。 半个钟头过去了,山峰象个好开玩笑的孩子,又躲避了,模糊了。常言说望山跑死马,何况行人是饥饿疲乏中的步行呢。过了小沙梁,小姜悠于又瘫软了。 尤林把他抱向卵石灘,右手钻进他的皮大衣里,抚摸着他那跳动微弱的胸口。小姜驸在尤林的怀里,半闭着眼睛,承受着战友给他的温暖与爱抚,片断的、混乱的念头不断闪向脑际,伤口的剧疼,饥饿带来的恐慌,折磨的他心里颠3倒4。 有时候脑子里像是张白纸,使他干瞪着眼不知想些什么。周身的痛苦,现实的处境流向他的记忆的时候,忧郁无望的念头,也断断续续不停的飄浮在他的心境深处,“何必奉脸别入?不如·······” 他心里1怔,发觉不对,尽力躲避着它,极力重嚼着过去的意念:“要坚持下去·······” 可是这种念头,像是1只油滑的泥鳅,总是抓不住。事业、理想、荣誉、全部结束,就像扑克牌搭起的房子,粉粉崩碎了,模糊了。 他干咳了1真,翻动了1下肩胛,难看的脸色,像1只要干油的灯火,风1吹,火苗旺1阵,弱1阵,时刻都有熄灭的危险。 他喘息着,像进入梦境以的,朦胧不清的抓住冲锋枪,两眼盯了1下冲锋枪,拼命的往外拉着…… 第383章 白骨区 “枪,你背不动,就别逞强了。” 尤林用信任的目光看了小姜1眼,把冲锋枪挪动到自已的背后。他并没有了解小姜的全部活动,更不知道小姜有结束自己生命的片刻念头。他认为小姜的昏迷,是由饥饿所引起,稍休息片刻,1切都会照常。 错认为小姜抓枪,是1种习惯了的逞强表现。因此,他不在意的和李玉根谈论着未谈完的问题。 “金冶中、胡番林这些坏蛋,就是逃往克克稀里大山也不会轻绕他,非消灭他不可。” “捉住金冶中,也把他放在戈壁滩上,让他尝尝这个滋味,受受洋罪。”李玉根说道。 “你还别说,也许金治中早尝了这种滋味。”尤林随声附和的說道。 他想说的话,井非是李玉根所想的问题。 因此,他沉思了1会儿,长出了1口气,两眼盯着小姜那付黄蜡蜡的脸色,低下头说:“小姜,嗯·······” 他没有把那段话说下去,把头转向1旁,自言自语的叨念道:“我常这样想,穷人家孩子的命,天生的结实。要是地主老财家的儿子,十几岁上,不过是甚事不懂的娃娃,他们倒在母亲怀里,大门不出,2门不走,整天用牛奶泡大,还常常生病闹灾呢。可是小姜,这么大1点,就能做大事情了。身上负了伤,还行军打仗,潭身瘫软的走不动,还夺枪背。” “别说,像小姜这样的,眼下能有个饱肚子,非1蹦站起来,像个正放青的,骡马驹子。”李玉根用带着笑容的双眼,盯着小姜道。 信任的目光,坚定的信念,流向小姜的脑海里时,他觉的像晴天响了个霹靂,片刻的思念呼的1下被驱散了,把他从噩梦中惊醒了。 他心脏急促的跳动着,脊梁骨上不停的倒冷汗。责备的口吻冲激着他的心藏,心想:“拿自己算是1个什么样的团员?怎能配得起班长对自己的信任。” 过去要求抗美援朝到前袭,要求到残酷环境中锻炼,今天,脚尖刚触到艰苦的门槛,怎么不声不响的朝相反的道路走哩。自己的誓词,血泪的历史,于自己的行动有什么共同之点呢!他痛恨自己,嘴里的牙齿咬的咯嘣嘣响,牙床上渗出鲜血······ 休息了1会,他1拱腰,顫顫巍巍的爬起来,两眼充满着生的顾望,尤林扶住他的左臂,把剩下的两片牛肉干塞在他手里,说道:“这东西刚吃口干,可是能给身上增劲啊,来,吃点吧!” 小姜像发脾气1样,嘶哑着不成声的嗓子说道:“班长!饥饿大家都1样,1顆小米咬两半,咱们大家1块吃,咱们都是兄弟······” 后段话语的内容根本听不清了,如从他那口形判断,大意是责备自己的软弱。他把牛肉干分了3份,把各1份塞在尤林和李玉根手里,留下的1大片和两小片牛肉干,像作示范动作似的,猛烈的放在自己嘴里,嚼1嚼,伸着脖子咽下去。 他拄起了枪,态度从容的说道:“班长!咱们走!有1百里,爬也要爬到草原上。” 他艰难的迈动着脚步,不停的朝前走。他俩只眼睛里像两个火团,充满着和敌人搏斗的光辉。 尤林让他上担架,却像抽了他1鞭子,他头也没回,用手把担架1推,两脚只管朝前伸。 李玉根扶着他的右臂,他不让扶,身体要倾倒时,就拄着枪喘1会气,没等尤林赶近跟前,他又急急的迈动吃顿而僵硬的脚步走了。 尤林急坏了,就见小姜的毡筒已经被硬石磨穿,脚掌冻的雪白,沙窝里留下红红的鲜血。他从衣襟上撕了1块碎布,想给小姜垫1垫,可是喊不住他。眼下那神气,迎面有堵墙他也要推倒。 没有柴,强煽动起来的火是不会8燃的。走了没有半小时,小姜噗通1声栽倒在沙坡上,立即就不省人事了。尤林按着他的脉搏,感觉到跳得很弱而且逐漸减羽下去······ 尤林用双臂紧紧裹着小姜,是1种心理作用呢? 胸口只觉得凉冰冰的,这种凉气从脊梁骨传向他的每个血管,4肢转向他的前额和鼻梢时,引起1阵子心酸。 他又觉得自己像是触了电,暴烈的震击使他周身麻木发呆了。昏迷状态不知延续了多久,当他辨出贴在自己面颊上的冰凉石头,是小姜前额的时候,他周身起了1阵子痉挛似的颤抖。 他把小姜的肩胛连连搖晃了3次,对方以沉默无声作为回答,他觉得,希望很少了。他的心像塌陷了1样,两眼罩上白茫茫的浓雾。 李玉根俯在小姜身上哭了。鍾永勝想安慰他几句,話沒有出口,痛苦把喉隴給堵塞住了。当李玉根帶着泪珠的限睛和他的目光相遇时,心里忽的涌來1股要制服人的酸痛,他合上服緊抱着小姜,好象只有这样,才能抵止住向他襲來的痛苦似的。 尤林1手抱着小姜,侧过身,从地上拾起1只饭包,仔细1看,是小姜留下的饭包。饭包里放着1根秀丽的吗尾巴。 打仗那天,小姜的海溜马被流弹打死了,他用刺刀把马尾割下来,想带回去向连首长报销,承认因自己疏忽而给革命带来损失的错误。 昨天夜里他混身疼痛的睡不着觉时,还昏迷的叨念着:“班长,我错了,回到家里,把饭包交给连长,处罚我!” 1想起这些情景,尤林只觉得毛骨悚然,心情沉重的喘不过气。他觉得自己陷入万丈泥潭,又仿佛周身扑满烈火,使他不自主的发呆了。 自言自语的说道:“别难过,兴许,人民不知道在地围上找不见的旺巴尔戈壁,也不知道小姜,可是谁也不会忘掉保卫草原、保卫边疆的战士。”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了。 李玉根也说道:“敌人专钻没有人烟的老沙窝,咱们也决不能怕他,鷹飞不过去,很不能走的地方,咱们也要走过去,这是任务。” 他说着,忽的1声站起来,用逼人的声音说:“班长!咱们走吧,在这里有什么障头,快到草原上了,小姜就是断了气,咱们也要把他抬回去。” 从白雾中,尤林好像看见活蹦乱跳的小姜,看见他那饱满的活力和好强的性格。刚到部队时,小姜不会骑马,为了早日进山,他病在床上,浑身烧的1团火,还坚持着练习骑术出马操。抗美援朝时,他决心参加志愿军,本身条件不够,他不灰心,还说道:“打美国鬼子没去成,剿匪战斗中,我要争取立功。” 这句朴素的誓词,成了他的行动指针。 尤林越想越激动,他双手抱着用皮大衣裹着的小姜,1挺身站起来,用决斗的目光凝视着正南方说:“对,咱们走,要死死在1块,要活活在1起,就是1具僵尸,我们也要完整的抬回去。” 李玉根赶紧抬回担架,把小姜放好以后,给他身上盖了两件皮大衣,听着担架的咯吱声,又艰难的行进了。 太阳快被沙海吞没的时候,尤林的4技瘫软的像得了软骨症,1步也不能走了,再加上沉重的心境和因乏,更增加了行动的困难。 李玉根放下担架想扶他1把,刚伸出手,他也熏熏悠悠的栽倒了。鍾永勝趴在沙丘上,象要沉睡似的喘着气······ 宝贵的时间不知延伸了多久,李玉根终于站起身来,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宝具似的,用嘶哑无声的嗓子惊叫道:“班长!有救了,你看看吧!” 尤林接过李玉根的右手,混身发抖的站立起来,果真,在正南方的天边上,愿意露着1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小黑点的上空有1群飞鸟发疯似的团团旋转。 尤林面带喜色的说:“老鷹旋圈子,地下1定有死野兽,走,咱们再不会饿肚子了。” 李玉根嗯了1声,两人抬起小姜就走。还没有走出2十米,两个人的身体都支持不住了。 他倆把担架放在沙地上,趴在地下看了看小姜,天大的喜事,小姜半闭着眼,又徐徐的呼吸了。 李玉根高兴的用嘴在小姜的胸前亲了亲,兴奋的说:“赤色革命军在这里,有困难也要给闪开路。看!小姜永远不会死。咱们快走。” 两人抬着担架父朝前走了。后来,实在拾不动了,就把担架放在沙地上,两人肩偎着肩,1步5寸的朝前挪动步子,每当挪出1雨步远时,就拉着绳索,把拖在地下的担架向前滑动1段路。 行动是迟緩的,这种情景,很容易使你想起河岸上身捆绳索的船夫,每个脚步都要缓缓出了1口气,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这样行动持续了半个钟头,尤林噗通1声又跌倒了。 尤林脑子稍微清醒了的时候,他睁眼1看,心里不禁1惊,眼前到处都是白嘩嘩的骨头。有牛羊骆驼马匹的骨架子,也有似人形的骨胳,东1条,西1块,到处都是。 过去,关于这里的白骨的传说,尤林也听说过许多,牧民都叫它白骨区。往年,内地人往西藏念经拜佛时,走在这望不见头的戈壁滩上,不少的人被昏倒渴死或饿死了。 还有人传说,青天白日政府的反动军队,为征服太吉乃尔草原上的牧民,先后出动过几个团的兵力,向太吉乃尔围剿,不少的士兵走在这哥枯的戈壁滩上送了命。 第384章 寻找草地 还有的人说,最后来了1个师,只回去了1个营。尸首越丢越多,白骨像初冬的雪片落满沙地,天长日久,慢慢变成白骨区。 到了深夜,4处閃着磷火,有的牧民称为“鬼火区”。 从前1提到白骨区,就常常使人感到恐怖,特别是夜间,老牧民1说起白骨区的故事,使人发根直竖。激动的心情,火热的斗爭,掩饰了1切。 眼前,尤林碰到这种可怕的場面,慢慢变的沒1点反映了。他只有1个念头:“爬过去!走不动也要爬过去!” “爬过白骨区就是太吉乃尔草原了。”他说道。 “人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才饿死!要不怎来的白骨区!”李玉根见尤林很激动,也附和着说了1句。他干张嘴没有声音,只能从对方的口形来辨别着说的意思,就这样,还塔不住他的嘴,他轻轻咳嗽了1声后,又继续说:“既然能看见鸟了,1定快看着草了。” 他俩休息了1个时辰,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后来,索性就向前爬兩步,把身后绳索系着的担架朝前移1段路。心里越慌,尤林的爬动更急了,他心里明白,现在决不敢停顿了,若心里稍1松劲,就会立即瘫软在戈壁滩上,这是他亲身体会过的。 45年,在敌后打游击,通过同蒲路封锁钱,翻过大雪纷飞的云中山时,1夜跑了1百4十里,本班战士王振邦下了山,因坐下松了1口气,就死在山脚下。 他心里1急,4肢更觉得僵硬,眼睛飞着金星,面前出现两幅图画。1幅是他们想坐下休息,而被饿死了,戈壁滩上躺着3具尸体,自己的身躯也成了这干万白骨中的1根。 他很快抹掉这幅情景,心想青天白日证据的军队被饿死,是他们没有骨头,1见白骨区就给吓昏了。我们是赤色革命军人,怕什么! 他觉着两眼的视线被另1幅图画所占据,那就是他们不懈的爬进,怒过千辛万苦,两肘划出血,两膝磨出骨头。 终于,爬到死野兽跟前,找到了泉水和部队,他仿佛看见站在泉边的鲁城连长直向他们招手。这1下,更激起了他的勇气。 他敏感到眼前的斗争发展到极其残酷、极其尖锐的地步,和平时所不同的,是用生理上的忍耐力来代替了紧张的战斗。他俩伏地爬着,枪柄撞击着白骨,身后翻开雨行弯弯曲曲的新土印。 和老鷹盤旋的地方相距百十米远的时候,身后的担架再也拖不动了,尤林下决心说道:“把小姜暂时留在这里,咱俩到跟前看看去,先弄点吃食再说。” 李玉根也同意这个意見,两人直接往前爬去。 现在,可以看清楚了,前面躺着1匹蘆葦色的黄马,几条野狼正围着它吃着,野狼见来了生人,把头1昂,想向尤林逞威,尤林乒的打了1枪,野狼惊慌的逃跑了,剩下1群老鷹在高空盘旋。 躺在地下的是1匹干瘦的黄马,野狼、老鷹把它身上的肉吃的几乎光了,马的骨胳下面,还压着1些斜红带血的马肉,李玉根爬近跟前,翻动1下巨大的骨胳,用剌刀割了1块生马肉,就不嫌生冷的吃起来,说道:“填填肚子,好抬小姜去。回来烧马肉吃,就在这里过夜吧。” 尤林看着他那傻劲儿,心里直想笑。 他们沒在这里过夜,拾了些野牛粪,用两块石板挫着火。当烧熟了马肉吃飽了的时候,尤林又发现了1个新情况,他看着那个比较完整的黄马头说:“这不是金冶中抢的牧民的黄马?” 和牧民临别时,乃曼告诉他的情况顿时呈现在眼前,又说道:“黄马丢在这里,金冶中1定爬出去不远。” 李玉根也同意这种推测,他们割了1些生马肉,带了些熟马肉,踩着匪首留下的足迹,当夜又出发了。 吃了些马肉,小姜其的能走动了。他身体受过折磨,还是像是得过软骨症似的, 尤林拉着他的胳膊,他才能走动,走起路来那样吃力。 李玉根问起他刚才的情况时,他只是摇晃摇晃头。说道:“1场梦,1场可怕的梦。” 1个夜的时间过去了,在第2天清早,在1条沙梁脚下,发现了1条可疑的踪迹。脚步翻起来黄色的新沙,像蝼螋的巢1样,曲曲折折的经过沙梁。 尤林说:“注意!有敌情。” 路上又渴又飢,3个人都累病了。现在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量,忽的1声,3个人同时站起来了。那种精神抖擞的劲头非常大,好像3只发威的老虎。 小姜的身体到底是不行,刚登上沙梁脚,就倒下了。 尤林和李玉根没顾得上小姜,两人标着膀,1口气爬上沙梁的顶端,翻过1段沙篷又爬过1道小沙梁,刚越过峰頂,两人同时都瘫软了。 尤林向前爬了几步,朝下1看,沙地上躺着1个像只饿狼似的陌生人。 他紧往前爬了几步,端起枪,嘶哑嗓子喝道:“干什么的?站起来!” “我······我是生意人。”那人蓬头垢面,衣衫烂的1片1片的,很像只乘蝗。 他身体本来就矮小,再加上缺食少水,来那个眼陷塌的似黑窟窿,两个眼皮垂吊的揭不开。他敏感到自己的谎言骗不过对方时,忙求饶道:“我是被土匪抓来的呀!饶了我吧!” 他手里不停的摆动着袷袢,尤林周身不禁顫抖,心里暗道:“真是冤家路窄啊!匪首金冶中,我们又碰了头。” 气愤、骄傲、各种情绪在他的胸膛里翻滚。 他把子弹推上膛想勾动扳机,说道:“草原上留下狼的脚印,是途不净血腥球的,给我说,你是誰,干什么的?” 金冶中掩饰着内心的恐惧,态度大方,装着1付可怜像,慢吞吞地说:“不瞒你说,全家被土匪殺完了,只得跑着混碗飯吃,饶了我吧!” “可是,挑发叛乱,组织**救国军?的刽子手,人民是不会轻易饶了他的。” 金冶中脸色刷的1下变的像1张白纸,啊了1声,扭头要跑,尤林把枪1举喝道;“金冶中!不准你动!” 金冶中象抽了骨头1样瘫软在沙地上。 尤林走近跟前,面色铁青道:“哼!哼!想跑?晚了!来不及了!” 李玉根在金冶中身上搜索了很久,搜出了1把刀子,1枝没有子弹的手枪和两块生马肉,在衣襟里还搜出两张窝着哈萨克文盖着红戳记的公文。 1张是用蓝色墨水写的,1长是用毛笔写的。公文已经磨烂了,有些字已经看不清了。 沉静了1会儿,金冶中用带苦味的似笑非笑的态度,掩盖着内心的惊恐和尴尬,声音有些顫抖说道:“天爷爷!别开枪!老天爷还痛惜饿死在戈壁滩上的云雀呢! 别······别!你脚1抬,兄弟就能活两天。又怕什么,过去我们是对手,千年的大道还滚辙呢!今天相识,明天也许成朋友呢!看1看,眼前就要大难临头,不知哪会都饿死在戈壁滩上。兴许,明天小弟还能拉你们1把!” 他长嘘了1口气,捏着痉挛的拳头道:“看看眼前的戈壁滩,前没有边,后没有緣,棺材,坟墓,早就给摆好了。死,反正咱们都得饿死,饿成1把骨头,和‘白骨区’的骨头不会有1点区别!” “黑骨头白骨头会有区别。”尤林打断他的話,1手抓着他的肩胛要他站起来,“就你1个?你的匪卒子们呢?” 金冶中哭丧着脸,苦笑了1阵,不自主的两手1滩說:“哼哼!人?早完了,打死的打死,饿死的饿死,有也被你们追散了!”他闪动了1下很1般的眼睛,“完了,都被你们打死了!” “胡番林呢?” “他?我要控告他!他带着电台逃往克克稀里大山了。” 金冶中两手抓着胸口,作着极力使对方相信自己的动作。 尤林收回冲锋枪,他并没对金冶中去掉戒心,而是感到需要把匪首带回連队,供给情况,好追歼胡番林。 金治中看出尤林的意思,高兴极了,他假惺惺的要给带路,积极的领着尤林他们寻找双蒹草挖草根吃,共同度着苦日子。 尤林心里时刻都提防着他,那种心情,就像是和刚被整治驯服的野兽同睡在1起,预防着它那随时都可能翻脸伤人的默性。 金冶中1生虽题受过不少的波折,但在生活上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折磨。 刚开始徒步行走时,他还能勉强走动,不1会,他就瘫软下了。 尤林用强硬的口吻要他走,他就爬1步,爹呀妈呀的惨叫儿声,那股子刺耳的叽叽歪歪的劲儿,像有人给他刮骨抽筋。 李玉根很看不过腿,对他厌恶极了,他认为在身上穿上1百个窟窿,也不能乱喊乱叫。再疼,牙1咬就能过得去。他人为金治中乱喊乱叫是下贱没骨头的表现。 公鸡割断脖子还能扑打1阵呢,真是连鸡狗都不如。再叫喊,谁肯背你几里路。他扭回头气呼呼的说道:“是你爹死啦?还是娘死啦?叫成这样!地上铺着铁蒺藜,也要咬着牙爬过去,叫?有啥用?” 金治中的耳朵像给塞住了似的,1句话也听不进去,嘶哑的嗓子喊叫的更厉害,4肢像1条被饿死的无骨蛇,瘫软在砂地上。 尤林知道他的饥饿有些夸大事实,故意的说:“给你生马肉你不吃,你要其爬不动,就留在这里,我们走。” 第385章 匪首之死 这句话起到预定的效果,金冶中像是被针扎到疼处,1惊1股劲爬到最前头。 尤林把昨天很少的1点烧熟的马肉分给他吃了1些,他的爬行速度更加快了,全身1拧1拧的紧紧跟在尤林身后。 他那干嚎声,和怪声怪气像很1般的尖叫声,仍在延续着。 在1个被流沙复盖着的谷坪里,找见1块长着稀稀落落的双蒹草地。大家吃了1些带苦味的双蒹草根,嚼了1些水,可能是生理的反作用,嘴里反而觉得更干渴了。 有时使人有些心慌,话都不想多说了。金冶中不同,别人挖好了草根他抢先吃,他嚼了满嘴白沫,香甜的吞着,嘴巴上垂挂着被嚼碎了撕不断的双蒹根渣沫,迟纯的闪着死人1般的眼睛,叨念道:“他娘的,是哪世作下了孽,老天爷把我们安排的这样苦。狗眼看人低,我要知道草根是人生的最高欲望,我死也不出们,坐在炕头上吃1辈子,就算我们南疆家乡苦,就凭我那3十亩水浇地,加上我的生意,春夏秋冬,也吃不尽那白面细米啊,哼哼!现在连个羊骚气味都闻不到,可好,嘴挺清闲。” “把脑子放清醒些!”尤林慢吞吞的道,“你把黄历看错了,如今天变地动,你还蒙在鼓里作好梦,家里、山里都1样,不劳动,就要你饿肚子。靠剥削别人过活,牧民们同样把你们扫到茅坑里。1只羊羔生了4只脚,自己还知道跑着啃口草哩,何况是人。我们不觉的苦,因为我们知道苦是为什么,后备人尝到由苦换来的甜时,会辈辈不忘我们。你呢!” “不怕!就是到天涯海角,到外国去!也不至于吃草根!”金冶中不耐烦的说。 “住口!”李玉根忍无可忍,把枪托往沙地上1磕,暴怒道,“畜性!你还想到国外去,无耻的东西。” 金冶中看事不好,轻浮的1笑,说道:“就算出不了国,天下也不会永远是这样,天有百日阴,还有1日晴呢,你见过1百年的财主········” 李玉根这1下可气坏了,嘩的1声把子弹推上膛,对着金冶中暴怒道:“你个畜性!怀疑我们的革命事业,还想变天。再胡说,老子1枪崩了你!” 这1下,金冶中被吓的脸色惨白了。 “老黑狗总以为长着4条腿约都是吃屎的动物,这并不奇怪,因为他长着1头狗脑子,当然他要拿自己的习慣去看世界。”尤林话还没说完,就被他那干焦的咳啾声打断了。 金冶中得到教训,表面上老实多了,他对着尤林嘿嘿1笑,说道:“就是,逃到外过去就成了坏人了,咱不干这事。你想,赤色革命军领导全国人民进行伟大的革命,全国人民谁不拥护,常言道:人生7十古来稀,就愚这把老骨头,我也要跟着赤色革命军干1阵子。” “你先把你的特务关系交代出來吧!别作梦了。” “我?”他嘿嘿1笑,“堯乐博斯把我卷到国外,我偷跑回来,还不是想早日参加革命,3区革命对我······” “你就反对革命,别说那些好听的了。” 金冶中低下头不语了。 又前进了1个钟头,太吉乃尔草原象1条银河似的出现在沙丘尽头,金冶中又惊又喜,他突然昏倒在沙地上,两手抱着肚子,在地上像陀螺似的打着滚,喊叫着肚子疼。 尤林耐着性子给他揉,他反而哭叫的更加厉害,看气势,好像有人给他挖心抽肠子。尤林心想:“可能是吃草根着了凉。” 想给他烧些烫石头暖暖肚子,他立即派李玉根去捡野牛粪,自己跑前跑后找了两块石板,从棉衣**斯了塊棉花,他用石板灰着棉花正銼火,1不留神,金冶中颠颠簸簸的逃跑了。 这个情况最先被小姜发现,原来他是假装肚子疼。 金治中跑的很快,转眼就要翻过小沙丘,尤林喊他,他脸头也不回,尤林端起冲锋枪射击,两臂发软1顫抖,子弹都落到金治中周围的沙地上,全部落空了。 正在紧张的时刻,对面响了几枪,随着枪声,金冶中两手捂着胸口,侧转了1下身子,像木头1样栽倒在沙地上。 停了1会,从小沙丘那边才露出李玉根的身影,才知道是他开的枪。 尤林赶到尸首跟前的时候,金治中已经咽完了最后的1口气,尤林坐在敌人的死尸身旁,高兴的掉下泪来。 小的时侯,提起青天白日政府反动派统治,地主的欺压,他觉得胸口上象压上1座沉甸甸的黑山,使人喘不过1口气。 那时候,想推推不掉,想移移不开。解放战争初期时,能整团整师的消灭敌人了,他觉得还是那样慢,没有想到敌人就这样1败涂地的完蛋了,就连钻沙窝、爬大滩的隐蔽敌人,也没能逃出人民对他的惩罚。他浑身1热,心里觉着有1种说不出的自豪感觉。 为胜利而兴奋的心情不断在他3入心窝里回旋,尤林原以为靠这种力量可以冲过戈壁滩,可达到有水草的地区。事实不然,又走了1个牛天,在第十2天下午4点半钟,3个人都瘫软的走不动了。 他们拼着全身的力气,爬上了1座大沙领。这时,才看清楚,再过4个起伏不平的小沙包,就是太吉乃尔草原了。 草原好大呀!天连着海,海连着天,眼睛长翅膀也看不到边。昨天看到的昆仑山黑峰,现在也淹没在黄海里,靠沙丘跟前,草原的边緣上按着几幢帐篷,有1幢帐篷篷顶端上,插着1面红得耀眼的国旗。 尤林挽着李玉根的胳膊,1手扶着小姜顫巍巍的站起来,憋了半:“到啦!” 他像儿子见到母亲1样高兴和难受,肚子里挤了多少话想往外说,不自主的,两眼扑簌簌掉下热泪,刹那间,草原变得白茫法的模糊不清了。 停了1会,他看着有几个骑兵战士迎着座沙向他们奔来,他想向他们高喊1声,没等定神看清楚的时候,身不由主,却噗通1声跌倒在沙梁上。李玉根和小姜也栽倒了······· 两年后,在53年的5月,又有1支骑兵队向太吉乃尔草原进发了。行列里的人员,穿的衣服色调很难。有骑战马的,有骑骆驼的,有穿草绿色军服的军人,也有穿深蓝色制服的地方干部。 4十多人的马队,浩浩荡荡,直往草原扑去。因山高路远,从敦煌出发,骑上骆驼,经理了十几天的行程,才望见太吉乃尔草原的边儿。 春天,来到了草原上。 1望无际的草海,换上1色翠绿新服。草梢上,花蕊間,到处都喷吐着1股醉人的香气,猫尾草甩出了大尾巴,雀儿菀爆开了般红色的小红花,入角刺怒放着米色的刺芽儿,刺蓬棵翻张着白石榴子似的小白花,燕草,鼠麴草,羊卵草像正发育的少年,滋啦滋啦的往上长。 微风吹动,互擦着肩膀,好像齐为生活在这幸福和諧的大家庭里而高兴的手舞足蹈似的。 过了7个8仙,迎面是个清亮的像玻璃似的咸水湖,湖很宽大,1眼望不到边儿。水面上飞舞着轻捷的西藏海燕,潔浮的印度白鷺鷥,嬌柔而美丽的长腿娘子,俊俏的小秧鸡,它们扑打着水花玩耍,偶尔也钻进清水深处,用长嘴巴捕寻着小魚,偶尔也仰着脖子咯咯的高唱几句。 1只有经验的老塍鷸,从清水里钻出头來,嘴里噙着1条7寸长的白肚魚,闪动了1下眼睛,用骄矜的神情东张西望着。 海鸥要抢它的口食,老塍鷸奔跑了,金背子、水骆驼1齐追赶过来,游戏般的周旋着,亮晶晶的水面上,翻动着水花。 “快跟上吧!” 1位骑兵指挥官向普察大队的小刘督催道。小刘两眼盯着湖淀有些发呆,突然1征,用缰绳向驼背抽去,骆驼像鴨子走路似的1颠1晃的跑起来,很快攆上大队。 湖畔跟前,长起1人高的蘆薹,使人很难找到1点路迹。用力1踩,脚下泛起牛尺深的泥浆,1陷1个坑。 向导提出意见绕路走,大队调转了马头,趟着葦叢插了过去。 出了葦塘,是1片毛茸茸的賞草地,鬢草叶肥经碩,阳光1照,活像1匹段子,让人见了,心里又宽敞,又舒適。 大家1高兴,齐唱起歌来。 和普察大队1路同行,走在队5最前列的是骑兵某团1个排。带队的是尤林,他已经被提升为3脸副连长了。他的面色黧黑,脸长稍有些瘦削,两只水汪汪的大眼仍闪闪有神。 自从边疆巩固,草原不静以来,他们长期肩负着保护普察大队安全戡察的任务。由于终年周旋在草原上戈壁上,环境的磨练,任务1个接1个,使他锻炼的更加老成持重了。 他对草原熟透了,路上每出現1个标記,他总是帶着深沉的眼神凝望牛天。那些,好像是他身上脫下的1层皮。甚至他能讲出每个标记的典故老,普察大豫的李工程师,是1个喜说爱道的人,他学问渊博,好像对世上任何1件计细微的小事都很关心,碰到什么就问什么,见事就想问个究竟。 他对尤林他们第1次进太吉乃尔很感兴趣,可是又赶上尤林有股怪脾气,他对这些好似很忌惮,每当大家提起往事,他总是带着羞答答的种情低下头,不肯讲出1个字。 别人追问紧了,他就简单的说:“不凡的很哩!”或者轻轻摇摇头作为回答。 第386章 重入戈壁滩 今天,太吉乃尔草原重展在他眼前的时候,不知怎的,他突然改变了他的性情,脸色变的很激动,肚里的话像倒不完似的说:“倒霉透了,就爬到这里,我们就·······” “没进山,在哪里把金治中打死的!”李工程师见他兴头很大,乘机问道。 “金冶中是在戈壁滩上打死的,我们饿昏后醒来,才知道是机炮连救了我们。因为他们装备重,没让他们进山。我们在这个速上住了5天,才把我们送回连队。 “回到连队的时候,战士们已从深山里返回来,活捉了匪首胡番林,匪徒们被打死了许多,还活捉了好几十,剩下十几个人潜逃到国外去了。那阵子,同志们高兴的活蹦乱跳,哼!可把我和李玉根、小姜给闷坏了,在帐篷里被憋的生霉气,其倒霉,紧赶慢赶,连块骨头也没捞到啃。” “你们争取了折勒其巴耶部落,打死了匪首金治中,跟饥饿和困难作了斗年,成绩还小?”李工程师用安慰的口吻说。 这句话,尤林像没听见似的,他把浓眉1纵,面色突然严峻起来,锁着眉头沉思了很人,才慢慢的缓下来,搖着头说:“我们算什么,马肉吃着,马血喝着。” 他扬起头,指了指西南天边上的草地又继续说:“看看同志们,比我们苦的多,从南疆諾羌赶来的骑兵某团,他们进速快,战车陷在沙窝里,运输部除赶不上,只好饿着肚子追土匪。 战士们都红了眼,饿死也不放走1个土匪。路上,马子垮了就步行,有的战士扛着60炮、步枪,噗通1声栽倒在沙地上,就没气了。 死了好多好同事!有的战士咽最后1口气时,还伸出手向前爬动,人死了,心还追土匪哩!” 他的两腮憨的耕紅,雨眼湿漉漉的,发呆地凝视着蔚蓝色的天空,停便了1会说:“连上的同志们也够苦的,1路上忍饿受饿,追进雪山,昏倒了好几个人。就这样,大家宁愿少吃几口食,捐出了3百斤面,5百斤马料,牛肉干,海带,雜7雜入,弄了几驮子,接济了饿的走不动的南疆部队,派空马把他们接回来。我们回到速上时,两支部队正会师,那个高兴劲呀!战士们抱头痛哭了。” 他又停顿了,马队里响着马蹄的踢踏声。 渡过1条小溪,他扭回头对李工程师说:“谁说我们的战士没有眼泪,他们的眼泪不过不轻易流,有价值罢了。” 他扭回头露了个苦笑:“这1回,我才真正体会到同志这个字眼,它是那么纯洁、高尙。我们和南疆部队素不相识,见面就那么亲······” 他的两只眼圈红了,李工程师来那个眼发愣,没想到尤林的感情是那样的丰富,他说话声音很低,肚里却像是窝着1团永远也烧不息的火似的。 休息的时候,通讯员把战马牵到1块集体去遛马,尤林独自1人伏在毛茸茸的草地上,安静的沉思着什么。 草原更美丽了,微风吹动草棵,枝叶轻轻搖曳着,发出音乐般的嗦嗦声,好像向人们傾吐着心腹。靠南面山峰上的雪片,在阳光下,在蔚蓝色的长空里舞动着,翻滚着。 雪片上的银光,1闪1闪发亮,如眯上眼睛,真像是身处奇幻梦境1般。 上午十时到达了坑寺。因天气太热,为爱护战马,队5就休息了。 坑寺是太吉乃尔的中心,右老的太吉庙,草原上少见的土木房舍,又顯了活气。几十年来民族间的仇杀,战争的蹂躪,使大半房舍已被烧掉房顶,有的缺掉门窗,有的仅留下黑糊糊的4壁,有的断垣上已搭起毡顶盖,看样子已经住上了人家。 绝大多数的住舍,是按着牧民在草原上的生活习惯,在坍塌的土墙眼前搭超嶄新的蒙古包。蒙古包附近,有几十座木栅栏,羊羔撒欢的蹦跳着,牛犊子兴冲冲的跷着蹶子,好像也在欢迎着从远方而来的客人。 这天,正是库尔班节,哈隆克牧民们把牛羊喂饱,齐集精在湖淀旁的大草场上,人去参加节日的集会去了。最先向队5迎接而来的是1群小主人。 十几个牛犊子般的小骑士,骑着光背马直向队5冲来,见了尤林,像老朋友1样帮他们栓马卸驮子。战,马栓好后,硬拉战士们到草场去玩。 不知怎的,1路上的疲劳和瞌睡都被赶跑了,战士们答应了他们的邀请,齐向草场走去。 尤林身后跟了1大堆人,1个脸色黑红、性情爽朗的小姑娘伸手向尤林要礼物,长睫毛的男孩子也伸出了手。 这样,可热闹了,十几个孩子争先恐后的朝前挤,伸着手谁也不肯让1步。 尤林把早就预备好了的两张赤色革命军领导者的照片,送给长睫毛的男孩子和脸色黑红的小姑娘。然后,像老人在过年时分发年货1样,把头卡子分给女孩子,把画册分给男孩子。有1个黄头发的男孩子生了气,像在自己亲人面前骄傲,又摇头又跺脚,硬要那长领导的照片。 那个长睫毛的男孩子又不肯放手,双方争持不下。普察大队的李工程师,把自己那顆有领导像的记念章送给他,才算了事。 “我们也给你们准备了马奶,酥油。” 那个金发男孩子,为改变自己的不自然神气,歪着头,望着尤林含笑的说道。 尤林1手拉着长睫毛的男孩子,1手拉着脸色黑紅的小姑娘,齐朝草场走去。这两个孩子对尤林1点也不拘束,尽情的讲述着政府给他们家救济牛和羊的故事。 后来,又讲起谁家的羊群又添两只羊羔,谁家的母牛又生了1只小牛,1扯起来就没完。从这种亲密的关系上看,李工程师才慢慢知道,这两个孩子就是尤林他们在荒草原上救活的潘士亚和卡尔乃。 乃曼老汉伸着两只大手迎过来,自从折勒其巴耶带领部落回到北疆的撒乌勒尔草原以后,他就被众人推选为原卓尼莫汗部落的乡长。他穿着1件新褂子,挽着袖子,抓住尤林的两只手问道:“黄鷹娃、小姜、李玉根来了没有?” “没有,李玉根调入连当排长了,小姜的伤养好以后,回了家,又参加了华国人民志愿军,到了朝鲜前线。黄鷹娃调到华国人民解放军第1步兵学校学智去了。” 乃曼听罢哈哈大笑起来,他兴奋的眼角湿润了,说道:“学习!到处都1样,省府今天给我们要干部去学智,明天又要干部去参观,我的野马杜莎也守不住了,也要调中央民族学院去了。” “走了没有?” “没有,不是在那里撒野吗?”乃曼指着正在飞驰着的马群最前方的1个说道。 碧绿的草海,波涛汹涌的动落着,十几匹战马从红旗眼前回卷,拼命的飞跑着,直向人群扑来。尤林刚在乃曼跟前坐定,在跑乏了的马背上咕咚1声跳下1个人来,从他那宽肩粗臂判断,就知道是杜莎。他满脸大汗,浑身已经湿透了,冲到尤林跟前要和他赛马。 尤林看着他那兴奋的象陶醉般的脸色,就满口答应了。 杜莎牵来两匹高头骏马,他骑上1匹,狠狠地在草场上兜了个大圈子,走到尤林眼前,傲然的抬起头,用挑战的口吻说道:“两匹马,任你挑。” 尤林对辨别战马好坏,并不外行,78年的骑兵生活,教给他不少知识。从马子的毛服,前胸的宽窄,后腿的场短,脾性,他能准确的判断出哪个马子能跑不能跑,哪个马子能不能持人。 他看了看两匹马,感觉到都好,最后选定那匹立眉竖眼的赭色马。他把它牵在手里,赭色马很调皮,又踢又跳,拧着头不停的长嘶,后腿1挺立起来,前蹄1纵投向半空中。 尤林心想:“这种马素来就有本领,关键在于能否掌握住它,这不过是欺负生人。” 他1翘腿跨上,赭色马像存心捣乱,1纵1纵的跳起水,拧旋着身子,像故意要把他摔下东拟的,尤林稳坐在马鞍上,操纵自如,狠狠地向它抽了两鞭子,兜了1阵子风,赭色马像得到主人的交运,老实多了。 连续3场比賽,始终分不出胜败。 杜莎见尤林实在累了,才勒住马休息。 乃曼陪着尤林走进涌得挤不动的跳舞场里,几个年轻小伙子正跳“2马夺草舞”。见尤林走来,1面舞蹈,1面扭头向他耍鬼脸,要他下场1块跳舞。 尤林像过自己的节日1样,在这里1直坐了两个钟头。 下午两点钟,乃曼把尤林领进自己的蒙古包里,喝过牛奶,矮桌上刚摆上羊心羊头,普察大队的李工程师从外面急匆匆走来,见了尤林说道:“大队部来了命令,要我们明天赶到尕斯,3天的路两天走······” “现在就走?” “是,现在就走。为完成国家交给我们的任务,天气再热也要咬牙,命合催的很急。” 尤林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收拾着花云毯上的手枪和干粮。他的眼睛好像说:“我也同意马上出发。” 任务2字,在军人眼里比什么都重要。他站起来向通讯员问道:“部队吃过饭了马?” “吃过了。” “告诉1排长,马上准备出发。”通讯员行了个立正礼,1扭身钻出蒙古包。 这样1东,把乃曼老汉给急坏了。他担心尤林没有吃饭,更担心天气太热,走到戈壁滩上会有渴着的危险,可是他拦也拦不住,急的他唉声叹气,转着圈子直搓手。 太吉庙跟前站满了哈薩克牧民,青年牧民弹着东卜拉,姑娘们穿着红艳艳的裙子招着手,唱着热情的歌子来欢送自己的亲人。战士们的马队走在行列的前边,骆驼队紧紧跟在后面,1排排的走过去,欢送的歌声更响亮了。 第387章 血战龙王岛 在波浪汹涌的黄海上,横卧着个舢板形的岛子,自古相传这里曾住过龙王。 岛上那鳞甲般的嶙峋山岩,长满了荒草野花,葱茏蜿蜒。远远看去,确实像1条龙,所以远近居民都叫它龙王岛。 据历史记载,龙王岛在5百年前还是个荒凉地方。有1年春天,大6上有位姓王的渔夫,被官税船租逼得无法生活,在1个黑得伸手不见掌心的夜里,放火烧毁渔霸大院,偷偷驾着1只小舢板船,载着老婆、孩子,在海上漂呀漂的,寻找没有人压迫人的自由土地,经过无数的惊涛骇浪,1天早晨突然发现龙王岛,就登6上岸了。 渔夫老王4下1看,岛上到处是古松老林,林中葛藤交织,飞鸟成群,荒草齐腰,野兽结队,真是个富庶的地方。 渔夫老王在大龙山前选择块避风朝阳的地方,盖起栋小石屋,定居下来后,男的下海捕鱼,女的开荒种田。这里皇帝管不着,财主捞不到手,日子便1年1年兴旺起来。 这消息不知怎么传到大6上,1些过不下去的穷苦人,都相继奔来,安家落户,特别是清末年间,胶东海莱1带遭了水淹,无数灾民离乡背井,携儿带女,逃来龙王岛。 不久之后,这里就成了1座有8十余个村庄的渔岛。 但是在那可诅咒的旧社会,万恶的统治者是决不会让什么地方成为受苦人的世外桃源的。官吏、渔霸闻风而来,于是,龙王岛也落进他们的魔掌中。直到日本鬼子投降后,赤色革命军解放了龙王岛,这个古老的渔岛才得到了新生。 在岛的东南嘴上,有个村叫龙湾头。村里共有2百多户人家,他们居住的房舍建筑在高低不平的岭区,石墙竹门,用海带草披成的银色房顶,别有1番渔岛风味。 这些房舍虽不怎么整齐,但错落别致,高高低低,隐隐约约,绿林山色,互相掩映。尤其现在春天到了,柳树绿了,樱花开了,景色更迷人了。但是,最夺人眼目、动人心弦的还是村前的大海。 古历4月初旬的1天早上,天刚刚亮,海雾散了,朝霞在滩头上抹红镀金,万道美丽的晨光把大海照得透明,海鸥在上面转着圈子自由飞翔······ 就在这时,1个十45岁,对海还很陌生的孩子,来到海坝上。他望了1眼辽阔的大海,激动地叫起来:“啊,大海,大海·······” 他跑下坝来,1边喊,1边跑,1边跑,1边喊:“啊,大海,啊,大海这么大······” 是啊,大海太大了,长的看不见头,宽的看不见边儿,它的力量更是没法估量的。现在它刚刚睡醒,像是在舒畅地伸展胳臂,顶着浪头轻轻地、悄悄地过来拍打海岸,拍1下就退回去了,不慌不忙地卷走1些金色的贝壳。 大概它又不忍心收留孩子们喜爱的贝壳,所以过了1会儿,又把贝壳推上岸来,有节奏的浪声像是在低声细语。 孩子跑了1阵,止住脚步,两只眼睛贪婪地看着美丽如画的海景。歇了1会儿,他又脱下鞋子,光着脚板,踏着松软的沙丘,向潮头走去。 他到了潮头,蹲在那儿,双手托着腮巴,让耀眼的波浪冲洗着脚面,凝视着蓝宝石般闪光的海面。这时,在他的眼里,恐怕没有比大海更加可爱的了。 他看着、看着,忽然有个什么东西爬在他的腿上,吓的他打了个颤颤,忽地站起身来。原来是个大螃蟹,好极啦!他连忙把它逮住,再1转身,这才发现4周那么多的螃蟹都在爬动着。 这比大沾河的螃蟹又多又好,捉家去放在水缸里养着,该多好啊!他1时什么都不顾了,便东1头,西1头地开始捉螃蟹。 1会儿捉得手里拿不了啦,螃蟹夹住了他的手。 “哼,你还敢反抗。” 他这么说着,灵机1动,脱下裤子,用腰带扎紧裤脚,把螃蟹放在里面。接着他忽然又发现撤潮留在滩上的1些小鱼、小虾、贝壳蛤蜊、海螺,还有在6地上根本看不到的1些奇形怪状的石松、8角······ 他拣呀,拣呀,拣也拣不完。 “嗯,住在海边的人真不会过日子,海滩上有这么多的好东西也不来拣,这样扔掉了多可惜!”他这么想着,1会工夫就拣了满满两裤管。 他把裤腰1扎,看着两个鼓得像小碌碡样的裤管,螃蟹在里面爬来爬去直动弹,心里乐得别提多美啦!要是在人多的地方,他想准会有人夸奖他:“看,他拣那么多的海货,真了不起!” “你知道,他就是刚来家的春栓!” 他离开了潮水,走向了滩头,才想坐下喘口气,低头1看,又是1个宝贝。 滩头上有1个顶漂亮的烟卷盒儿,他拣起来翻过来看,转过去瞧:“嘿,岛上人吃烟也不平常,烟卷盒上还有洋码子······” 他虽然上过3年学,可上面那些弯弯勾勾的洋码子他1个也不认得。这盒儿挺好看,他觉得稀罕,所以又很仔细地把烟盒装进衣袋里。 太阳升起两竿子高时,潮水来了。 高高的波浪1道接着1道,滚滚而来,发出水浪拍打岸边礁石和沙滩的那种独特的声音,它在呼唤渔夫们出海。 捕鱼人见到潮水来了,都争先恐后地开始出海。 自从岛上解放后建立起民主政权,经过减租减息、增加工资和土改反霸斗争,贫苦的渔民摆脱了压迫和剥削,有了自己的船,有了自己的网,当了大海的主人,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 尤其现在是土改反霸后的第1个春汛,谁都想多打几船海货。 汛期1开始,渔救会就向大家提出,早出海,晚割网,观流水,察鱼情,抓风头,追风尾,多多增加产量,以实际行动报答赤色革命军的恩情,支援人民解放战争,早日打倒老蒋,建立新华国。 今天,最先向海湾子走来的,是赤色革命军龙湾头村支部书记兼渔救会长李贵江和他的孙子李海生。 李贵江今年5十多岁,白发蓬松的脑袋,红红的面孔,长长的银白络腮胡,身子骨显得挺结实,那两只炯炯有神的眼晴,比老鹰的眼晴还精神。 老李从记事起,就在海上转游,经历过无数风险,他熟悉大海,就像熟悉自己的5官4肢1样。躺在舱里,听听潮水的声音,就知船到了哪里,尝尝海水的滋味,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因此,岛上渔人都叫他“老海宝”。 自从民主政权建立后,他被公众推选为领导,大家才叫他老会长了。 爷爷是干将,孙子也不孬,海生虽然今年刚满十7岁,可算起来下海也有7年的历史了。他水性好,认潮流,有时不比成年人差。特别引人注意的是,他是岛上赫赫有名的儿童团长。 李海生挑着1副箩筐走在前面,箩筐的1头放着钓钩和钓线,1头放着船上的小用具。 他1面走着,看了1眼平静的海面,喜上眉梢,回身笑眯眯地对爷爷道:“爷爷,今天又是个出海的好天气,准还能打满舱,太好了!” “是啊,今年咱斗倒了渔霸,翻了身,当了主人,有了自己的船和网,大海也格外为咱效劳。托赤色军的福,咱渔家只要加上几把劲,日子就会越来越香,越过越甜,就像矬子爬山1步步登高。” 李贵江脱下帆布工作帽,倾心地跳望着绿色的海洋,好似庄稼人站在地头瞧着自己的土地1般。停了1会儿,他问海生:“带着手榴弹没?” 海生道:“没有,爷爷。咱带了几次,1次敌人也没遇上,他们不敢来捣乱······” “嗯,话不能这么讲。有备无患,老话说的好,不怕1万,就怕万1,麻痹大意,可要吃大亏啊!你先走1步,我回去拿来。” 李贵江说着,把手里提的盛吃食的小篓递给了李海生后,1转身回去了。 李海生的1双褐色脚掌继续在海滩上闪动着,海滩上马上印上他的1串半大脚印。他走过海坝,又看了1眼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宁静的大海,高兴的他又情不自禁地唱起岛上盛行的渔鼓。 “咚咚咚,咚咚咚,窝和爷爷钩鱼在海中,破浪涛,驾白帆,撒下了线,钓满了舱,闹的人心喜洋洋……”他唱着,觉得浑身都是劲,刚要往停泊在海湾子里的小船上去,拾头1看,碰上那个拣贝壳的孩子:“哎,小家伙,你在这里干什么?” 拣贝壳的孩子看了看海生那棕色闪光的圆脸蛋,大眼睛和黝黑的皮肤,雪白的牙齿,以及1副结实的身架,然后回答:“我?我拣了些······嗯,螃蟹、贝壳,还有鱼虾······” 李海生听着,瞧了几眼他那光光的屁股和盛满宝贝的裤管,不以为然地哈哈1笑:“小家伙,你从来没见过海吧?” 被李海生这么1问,他心里有几分不舒服:“你有什么了不起,1口1个小家伙,你顶多比我大个3岁4岁的,还高不出我1个头来,难道就成大家伙啦?” 但他正在高兴头上,不愿生气,又1看李海生带着渔具,像个下海的,就平静地回答道:“是啊,我从来没见过海。不过,我是在大沽河边长大的。” “大沾河?大沾河能打上几船鱼,河怎么能和海比?哎,你叫什么名?” “我叫春柱。” “春柱?你就是春柱!” 第388章 一起出海 春柱本来也是龙湾头村人,在他刚满两岁时,爹因给海主当艄公,被大海夺去了生命,妈妈被债主逼得没法过下去,便在1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带着春栓,搭了人家的小船,偷偷地到了大6,然后讨着饭到了大沽河畔,在1个小山村里定居下来。 最近接到老会长的信,说老家实行土改,斗倒了渔霸,叫他们回来。因此,母子俩昨天夜里就回来了。春柱虽然是从海上回家的,但在昨天那漆黑的夜晚,又被风浪颠簸的昏昏迷迷,没有机会认识这美丽、富饶的大海。 李海生放下担子,激动地看着他说:“春柱,你看咱这海怎么样?好吧?” “好啊!好极了!你看我拣的这些宝贝,螃蟹、贝壳,还有······” 他想再1次提醒对方,注意他的收获,不要1口1个“小家伙”,可是出乎意外,对方转着狡黠的眼晴,带着轻视的口吻说:“嘿,宝贝,你这些宝贝都是龙王爷在老海洋里不喜要,用浪头把它顶上来的······” “啊?是龙王爷不要的?” “对!龙王爷不爱要,我们打鱼的也不喜要,可是你把它当成宝贝啦。嘿嘿,大海里真正的宝贝比这强百倍啦!” 春柱1早上的兴头,被他3言两语破坏了,他心里非常不痛快,要不是刚回来,肯定要和他大干1场。 他朝李海生镢着嘴道:“你吹牛·······” “吹牛?我说你呀,简直是井里的蛤蟆,没见过大世面。” 李海生说完以后,挑战似的吃吃1笑,才待要挑起担子离开,爷爷李贵江就赶来了。 李贵江夜里帮助春柱母子安置了半宿,所以春柱认识他,老远就向他打招呼:“李爷爷,你要到哪儿去?你看看我拣的宝贝,螃蟹、贝壳……” 春柱兴高采烈地说着,看了海生1眼,心里想,“你有眼不识货,李爷爷见多识广,1定能夸奖我有能耐。” 果然不出所料,李贵江道:“哎哟哟,了不起!1来家就拣这么多海货,长大准会像你爹1样,是个好水手。” 老爷爷这么1夸奖,春柱乐了,乐的连嘴都合不上。 “李爷爷,你真好,刚才这个吹牛鬼说海里的宝贝比这强百倍,这是龙王爷不要的东西,真气人!” 春柱1口气说完这些话,老爷爷被逗笑了,然后认真地说:“他叫李海生,不是吹牛鬼······” “李海生,他就是李海生?” “对!你拣的这些东西是宝贝,他说海里的宝贝比这强百倍,也是实话······” “是实话?”春柱惊愕得瞪大眼晴,看了1眼站在旁边吃吃笑的李海生,又看了1眼李贵江。 李贵江说:“是实话!大海里藏的宝贝无穷无尽,给座金库银山都不换。好啦,等得空再讲吧,潮水来了,我们要出海!” 说罢,李贵江和海生就朝海湾子走去。 春柱看着他们的后影,急了,急的把盛宝贝的裤管往肩上1抡,撒腿就追。 他1边追,1边喊:“李爷爷,李爷爷,慢点······快带着我出海去吧!” 李贵江放慢脚步,侧身看了他1眼:“带你去出海?” 春柱喘吁吁地瞪着李贵江,说道:“李爷爷,带我去看看大海的宝贝,求求你,快带我去吧!” 李海生见他满脸焦急的样子,就给他讲情道:“爷爷,就带他去吧!” 李贵江考虑片刻,把春柱浑身打量了又打量:“你不怕你妈在家找你?” 春柱顿了1下:“不怕,我知道俺妈的脾气,在大沾河时我也成天在外面跑,她不管我,快带我去吧!” “好,走吧,今天就带你去探探大海的宝藏!” 李贵江和海生驶着小船,出了港湾,直朝龙儿寨渔场奔去。 春柱坐在船头上,目视着蓝色的天空和辽阔的海洋,越来越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喜的咧着嘴直笑。他摸摸这,抓抓那,似乎两手没处放1样。 起初,因为在岸上说人家李海生是吹牛鬼,现在又坐在人家船上,觉得很尴尬。可是,看来李海生毫不在意,好像把那事忘了,1会为他说船上的规矩,1会又给他解释船上的家什名称。 说橹,就1面指点着,1面解说哪叫橹棚、橹板、橹鼻、橹网,哪又叫橹嘴、橹引······说完了橹又讲桅,桅分桅杆、桅嫩、桅垫、将军脚…… 春柱像听老师讲课1样聚精会神,心里想道:“李海生真够朋友,不记我仇,还给我讲情,要李爷爷领我出海,怪不得他能当团长。” 他想着,摸了摸布袋,把在滩上拣的那个漂亮的烟卷盒掏了出来,递给李海生说:“海生哥,你真好,哪,我送个烟卷盒给你!” 李海生接过来1看,烟卷盒是硬壳的,外面有层玻璃纸包着,里面有包烟的锡纸,那烟盒中间有个红圈儿,圈里是1些弯弯勾勾的洋码子,他1个也不识。 李海生虽不会吃烟,但见过若干烟卷牌子,有“胜利牌”、“自由牌”、“幸福牌”,还有“反蒋牌”、“立功牌”、“解放牌”的,就是没见过这样的牌子。 在他身旁掌舵的李贵江见了,起初没有在意,当他接过1看时,却吃了1惊。这种烟卷是美国造的“红圈牌”,他在公安局举办的“肃匪反特”展览会上曾见过······ 他锁着眉头,轻轻抽着冷气,再3细看,看后接着问春柱:“春柱,你这是在哪儿弄的?” “是今早上在海滩上拣的,老爷爷,这烟卷盒挺好玩吧?” “好玩······” 老会长随口回答着,心里却在考虑,除了特务奸细外,渔民是没有吃这种烟的,难道说岛上有潜藏的特务奸细吗? 自从去年7月,青天白日军反动派在漂亮国的支持下,发动了全国规模的反革命战争后,岛上有些不甘心灭亡的阶级敌人,就蠢蠢欲动,暗地造谣破坏,威吓群众,甚至说要“反攻”倒算······ 因此春柱拣的这个烟卷盒,就不能不引起老会长的特别重视。 他深思片刻,把烟盒还给了李海生,并且嘱附道:“李海生,这是春柱送给你的,你就把它先放在后舱里,好好保存起来吧!” 太阳升到东南方向时,他们到达了龙儿寨渔场。 这是1个广阔富饶的渔场,水产丰富,无论是小海市、大海市,还是伏汛、秋汛和冬汛,4季都可进行生产。 龙王岛人每年在这里捕捞的经济鱼类,有带鱼、黄花鱼,鲐鱼、鲅鱼、鳝鱼、鳄鱼,还有珍贵的对虾、海参、千贝、鲍鱼等等,不下3十多种,所以从惊蛰以后,来作业的渔船格外多。 春栓举目4望,渔场上帆影点点,桅樯林立,小船多的数也数不过来。老会长这时好像格外神气,眉飞眼笑地问春栓道: “春栓,你看咱的海够不够大?”春栓嘴角含笑,回答道:“大极了!” “是啊,大极了!咱这打鱼的人,就是靠海吃海,大海就是咱们的家。这海可富啦,俗话说‘海上飘白云,海底藏黄金,只要海不干,鱼虾便成群。’当艄公驾驶着这么条不到两丈长的小船,在海里捞金,不简单吧?” “当然啦!” 渔船落篷后,爷孙俩1刻也没有休歇,便齐声喊起高昂悦耳的号子,开始紧张工作。 李贵江在撒线放钩,李海生晃着肩膀摇橹,桨叶在浪花间来回摆动,发出像摇篮曲似的嘎吱嘎吱的响声。 春柱看了,觉得挺有意思,就想要过橹来也试1试。 李海生笑着答应了,可是春柱接过橹来1摇,那笨重的橹杆合上橹锤就又脱落下来,打也打不住,湍急的波浪好像故意跟他为难,真能把人气煞。 没法,他只好把橹还给海生,心里想道:“人家叫跟着来,这是好大面子,要不帮人家千点活,岂不成了累赘啦?” 可是,摇橹不成再干什么呢?干啥都插不上手。他想了好久,见老会长和李海生累的汗流满面,就对李海生道:“我到后舱烧水给你喝吧?” “好,好极啦,你今天就给我们当火头军吧!” 春柱受到海生的赞扬,连蹦加跳地进了后舱,便开始烧水。 时间不大,他把水烧开了,舀在小盆里,端到甲板上。 这时,李海生又挽起帆布工作服衣袖裤脚,露着被海水泡浸后落满盐巴的腿、胳膊,站在甲板上拔线,爷爷李贵江就在他身后摘鱼。 差不多线线不空,钩钩有鱼。 今天的鱼群厚极了,1群群带鱼、黄鱼、鲅鱼,来来往往游动着,简直像在赶山赶集,尤其那带鱼在水里摇摇摆摆,好似1个个高梁叶儿,它们把尾巴翘在水面上,比大黄鱼游的还快,比小白兔还机警。 最有趣的还是它们1边游着,1边还吱吱叫哩!有1些正在甩卵的大黄鱼,兴奋地在水上乱蹦乱跳,溅起水花······ 鱼儿被钓上来放在舱里,被太阳照得闪闪放光,活像满舱白银。 春柱抓起1条活蹦乱跳的大鲅鱼,抱在怀里,惊喜地咧着嘴道:“啊,这鱼太大了,这条鱼足有89斤······” “89斤就算大的啦?”李海生看着他,诡秘地1笑,“要论大小,它在海里还算不上重孙辈的!” 春柱1听,急了:“这大的鱼才算是重孙辈?不信,不信,叫你说最大的有多大?” 第389章 海上抓鱼 李海生道:“远的咱不讲,我和俺爷爷去年秋上就搞了个1千多斤的大鲨鱼,你信不信?” “啊,1千多斤,那不像架小山1样?李爷爷,这是真的吗?那样大的鱼,怎么能钓上来?” “哈哈······是真的,”老爷爷摸了把胡子,笑了笑,“不过,打条大鲨鱼,可着实不容易,那天晚上,风暴刚过,海面平静,我们就摇着小船出海了。 把臂膀摇酸了,腰也累木了,整个渔场几乎全被找遍了,连个鲨鱼影子都没见·····我心里纳闷,正要抽袋烟歇歇,忽然发现身边不远有个像小舢板样黑糊糊的东西,仔细1瞧,嘿嘿,原来是个大虎头鲨鱼,它那又粗大又尖长的蓝色的头,还探出水面来。 我和海生轻轻把船摇了过去,快到跟前了,连忙拿起治服它的标枪。标枪是木把铁尖,铮亮锋快,1尺多长,用长绳系着······ 我们接2连3投射出6支,有4支正好击中它的脊梁,就赶紧调转船身,离开那儿。鲨鱼受了伤,痛的用尾巴扑打着水面,打得非常凶!它从水里1跳,蹦起老高,好像悬在空中,然后轰隆1声,落到水里,击起的浪头差点把小船打翻,要不是我们摇着船走的快呀,说不定连人和船都被发送到阎王爷那儿了……” 春柱听了,倒抽1口冷气,把舌头1伸:“好厉害啊!” “是啊!够厉害的,要不然人们怎么都会叫它海霸王啦!厉害归厉害,可到底还是被我们治服了。”李贵江松口气,接着说:“大鲨鱼落水后,痛的直往海底钻,我们就随着放标枪绳,不到半个钟头,它劲用完了,气断了,直挺挺地浮在水面上,仰身朝天,银花花的肚皮翻到上面,动也不动了。” “它死了?” “死了。” “真有1千斤?” “1千还余个3百2哩。” 春栓听了,心里很久不能平静。 他过去在大沾河也钓过鱼,有时钓上个4两重的鲫鱼就已经了不起啦,梦里也没想到竟有这么大的鱼,因此他感到大海是世界上最富饶的地方,而最有能耐的就是捕鱼的人了。接着,他把敬佩的目光递到老会长和李海生身上,又情不自禁地道:“大海太富啦,李爷爷,你后舱里带的手榴弹准备打什么鱼的?” “那是准备打比鲨鱼更凶的1种鱼,它的名字叫渔霸。”李贵江回答着,又紧锁着眉头想起那“红圈牌”烟卷盒来。 春柱惊异地瞪大眼睛:“渔霸?渔霸不是被斗倒了吗?” “他们不甘心死亡,想趁蒋介石打内战的机会,卷土重来,重霸咱这富庶的渔场…” 这对春柱来说,又是1个天大的秘密,不过,要解开这个秘密是相当困难的。 太阳渐渐转向南方,海面上灿烂的阳光在闪烁,海水像被蓝色的缎子遮盖着,太阳用温热的手掌抚平海面的皱纹,替它绣上银色的图画,那雪白耀眼的浪涛哼着歌儿,哗哗响着,亲热地拍打着船舷,声音是那样亲切柔和,给人1种说不出的幸福、安谧的感受。 春柱欣赏着美丽的景色,谛听着大海的低声细语,忽然发现从南驶来1只没带鱼网的小船,船上有4个人,其中有两个跟前守着个大气筒子,好像在打气。 春柱很奇怪,刚想问问这是干什么的,只听得哗啦1声,海面升起1股白沫,从海底下钻出个怪物来,这怪物戴着个亮晶晶的大铜盔,头盔后面接着根细细的软皮管子,1对玻璃大眼向上翻着,两只粗大结实的手攀住船尾,把春柱吓得惊叫起来:“啊,从海里钻出个啥呀,要把那只小船掀翻。” “翻”字在海上是忌语,因为春柱初次跟着出海,不懂规矩,李海生和李贵江也没在意。他们转身朝春柱手指的方向1看,不禁失声大笑。 李海生道:“春柱,你可真有眼不识泰山!那是‘水鬼’,他是民兵队长2虎哥,穿着潜水衣捞海参的······” 春柱闻听吃了1惊,又仔细1瞧,果然那个“水鬼”已经爬到甲板上。他摘下头盔,1个高大壮实的渔民就从皮壳里出来了。 真能把人笑掉牙,连潜水衣都不认得!可是他却知道海参是1种名贵食品。 可是要潜到海底下把它捞上来,这可真不简单。1会儿,2虎把捞的海参倒在舱里,脱下潜水衣,对老会长打过招呼,就1个斤斗扎进水里,眨眼工夫就游过来了。 他爬上船后,跟海生说了两句,接着就和老会长进了前舱。老会长见他神情有几分紧张,刚坐下就开口问他:“有什么情况吗?” “有!今天在寡妇岛以东海面作业的民兵,发现1只很可疑的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既不像捕鱼的,又不像行商的······”2虎急切地说道。 “船上几个人?” “光看见甲板上有个掌舵使船的,不知道舱里有多少人,没等民兵靠过去,它就往南溜了。” 老会长1听,眉心拧成个疙瘩,他深思片刻,又问2虎道:“昨天夜里前滩放没放岗?” 2虎答话说:“前半夜放的,过半宿后,大家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把岗撤了。” “情况很严重,恐怕槽就糟在这‘不会有什么问题’上。春柱今天早上在滩头上拣了个漂亮国红圈牌’烟卷盒,你考虑1下,这条可疑的船能不能和这个烟卷盒有联系?” 他把李海生放在舱里搁板上的“红圈牌”烟卷盒拿给2虎,2虎看后,也吃惊不小。他问老会长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条可疑的船到过咱海湾子?” 老会长没有马上回答2虎的话,他点上锅烟,吸了两口,心里考虑道:“现在还很难肯定那条可疑的船是否到过村前海湾子,不过却可断定烟卷盒准是后半宿丢的,也就是说有坏人趁民兵撤岗的机会在海滩上走动过,而这个坏人是不是坐着那条船来的?如果是随那条船来的,那么他随船回去了,还是在岛上隐藏起来了·······” 他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道:“这还是个谜。” 2虎会神地看着老会长:“难道说敌人还敢来捣乱吗?我看着······” “你看着他不敢是不是?”老会长停了1阵儿,又道,“2虎呀,我们现在处在边沿区,敌人相距咱龙王岛不过7、8十里的水路,随时都有可能跑来捣乱。再说,村里那些被斗倒的地主恶霸也不会甘心被咱踩在脚底下,他们什么时候都会想法破坏,你看哪?” 2虎的眉毛往上1扬,把拳1挥:“谁捣乱,谁破坏,咱就消灭谁!” “当然我们要想法消灭他,可是如果咱麻痹了,反会吃他们的大亏。对敌斗争,好比在海上遇到狂风恶浪,你怕它,不行,可是不在乎,它又要吞了你。只有你壮起胆子来,摸透它的脾性,认清风来流向,1看就知道什么来头,该怎样对付,才能在风里站稳,浪里扎根。” 这时,春柱在甲板上可急坏了。 他不断地瞅着舱口,心里说道:“我如果也跟2虎拉扯1番,那够多好。” 他问李海生:“潜水员在舱里谈什么,怎么这长时间还没说完?” 李海生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军事秘密。” 春栓听说是谈“军事秘密”,再也不敢多嘴,只好忍着性等。 这时2虎在舱里喊:“海生,有开水没有?” 没等李海生开口,春栓赶紧答道:“有!快出来喝吧!” 2虎听了,爬出舱口,接过春柱端的瓷盆就咕咚咕咚喝起来,直到喝足了,才看春柱1眼。 “谢谢你,小家伙!” 春栓单刀直入地说:“不用谢,你快对我说说,海底下有什么宝贝好玩就行了。” “嘿,”2虎抹了把嘴唇上留下的水珠,看样谁1提到海底,他就格外精神几分。 他绘声绘色地说:“你只要1扎到海底,那些大鱼、大虾、大蟹、大鳖,都热烈欢迎你,围着你横冲直撞······有时它们之间,也常发生战斗,你要高兴的话,还得为它们劝架哩!” “嘿嘿,真有意思,除了鱼鳖虾蟹还有什么没有?” “东西多着哪,有高山,有深谷,有些地方长满了奇奇怪怪的植物,就像森林1样,高的简直像参天的杨树。还有各种不同颜色的石子和贝壳,被海面的阳光1反射,5光十色,比能工巧匠铺垫的圆石街道,都要漂亮。还有各式各样的大岩石,活像青岛港的高楼大厦。有人说,海底下是水晶宫殿,这话1点不夸大!” 春柱听得入了迷,见2虎停了下来,便连忙又倒了碗水,双手捧着,送到2虎面前,想哄着人家多讲点:“再喝碗!再喝碗!润润嗓子,再说下去。” 刚撒完线走过来看热闹的李海生见他那副神情,心里不觉好笑,他对2虎道:“你可小心点,他想拉拢你,要你带他到海底下去玩玩。” 2虎见春柱入了迷,不觉引起1股职业自豪感。 他仿佛整天价在海底下转游,跟海物打交道,有话没处说,搁在肚里憋得慌,今天要全倒出来。于是,他接过水来喝了,眉飞眼笑地瞅着春栓,又大加渲染道:“海底下哪,什么都不缺,连海驴、海马、海猪、海狗也样样全。” “那海马好不好骑?” “嘿,我可没骑过,不过,也可以骑,就是身上有点滑······” “还有海人吗?” 第340章 风暴就要来了 “没有海人可有海和尚。” 没等2虎开腔,李海生插话说:“我们去年春天就钓上个来,那海和尚光头黑脊梁,长的有几分像人,有趣极了。我们把它捕上来后,放在甲板上,它跳了几跳,就死了······” 春柱听了,觉得很可惜。 要是他抓着个海和尚,1定不让它死,找根绳子牵着送回大沾河边去游街,要人们看看这海和尚的模样,然后再送到庙里去和真和尚作伴他想着,想着越来越觉着脑子乱了,他真不知道这辽阔丰富的海洋,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太阳渐渐西沉了,但渔民们被密密的鱼群引诱得把时间都给忘了,谁还顾得抬头看那天光水色、太阳走到哪里去了呢! 这时,从东北刮来1阵冷风,海面被冷风击起1片浪花,浪的顶尖,映射着夕阳的红光。 1会儿,风刮大了,浪也跳高了,海鸥鼓动着翅膀,慌忙急促地向远山飞去。正在往线上挂食的老会长,目送着飞走的海鸥,突然皱起浓眉,脸上显出紧张不安的神色。 春柱吃惊地看他1眼:“李爷爷,怎么回事?” “糟了!怕是风暴就要来了······” “我不信,李爷爷,这样好的海,怎么能起风暴?” “海鸥过山,必定坏天。你没看1群1群的海鸥都往凤凰岛、珍珠山飞去了······”老会长又手指水面,“你再看看海,海水直打旋儿,乱冒泡沫,这都是要起风暴的苗头。” 春栓没有吱声,他又仰脸看了看天。 飘着几朵白云的天空还是那样晴朗,彩霞的美丽红光仍然映照着大海,大海也闪烁着万道光芒,所以他心里仍不以为然。 他对老会长说:“不要紧,老爷爷,风暴1时半刻不会来,咱快在这里再钓1会吧!” “你不摸大海的脾气,海上的风浪是无情的,稍1麻痹就会吃它的大亏。” 老会长严肃地说着,站起身来,4外看1眼,对李海生道:“马上吹海螺,告诉大家起错返航!” 俗话说:“大海孩儿脸,1朝变3变”,这话1点也不假。 刚才还是阳光和煦,海风轻拂,不大1会儿,老天就把脸1翻,换成另1副模样。 风刮得鸣鸣响,篷索吱啦吱啦地乱叫唤,海底的很急的底浪,把船搅的直打转转,船身倾斜着,舵轴轧轧作响。 大海在怒号、在呻吟、在沸腾,发出爆炸般尖锐的啸声,原来的平静气氛1点也没有了。 哗哗······· 巨大的浪头,喷着白色的泡沫,好像几千条鲨鱼呲着白牙齿,互相追逐着往船上扑来。随着,滚滚的乌云被狂风吹赶着,迅速向4面飞奔,吞没了红霞,遮住了天空。 4外的天空马上昏暗下来。这时,宛如天气的突然变化,老会长也立刻由爽朗而变得分外严峻。他看了1眼波浪汹涌的大海,接过海生递来的酒葫芦,仰起脖子,1口气喝个精光,接着伸展几下腰肢,看样子浑身精力也如大海似的奔腾起来…… 这时,渔场上所有的船只已将船具收拾妥当,落下了篷,排成1条条长长的巨龙。 老会长要大家互相照顾,便在前面引领着开始返航。 风浪越来越大了,在狂风大浪中,1只只小船儿有时被冲到浪峰,有时被甩进浪底下。 渔民们1个劲和风浪搏斗着前进,都把无限信任的眼光递到老会长身上。 今天,要不是他及时发觉了风暴的征兆,若干船上的网具就会被冲掉,或者发生更大的危险。因此,大家更加感到老会长经验多,眼光尖,跟着他出海,多打鱼,学本事,只有胜,没有败。 渔船继续破浪前进,船身摆动得越来越厉害,春柱感到头晕眼花,白里透红的脸蛋,立刻变得焦黄,站也站不住,1会儿惶恐不安地死抱住桅杆,1会儿又狠狠地抓住船甲板。 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知道他是晕船了,便叫他到后舱歇1歇。谁知后舱里也不平静,饭碗、水盆都被撞碎了,4个手榴弹在舱板上来回打滚,每当如炸雷的浪头朝船打来时,舱里就留下轰轰的回响。 春柱探出头来向外望了望,满眼都是滔天的白浪,风暴叫嚣得凶恶极了,大海再也不是蓝晶晶的温柔可爱了,它变成1种吓人的褐色。 春柱觉得海浪好像要把小船吞没了,他的脸色苍白,头晕得越来越厉害,而且翻肠搅肚,忍不住恶心呕吐。“我恶心,恶心······” “恶心不怕,你找块手巾咬着,再不就吃块萝卜压压······” 他依着做了,果然见效。 停了1会,他咬着牙,壮了壮胆子,硬了硬劲,站起身来,看了看李贵江老会长。 老会长像1根粗大的主桅1样站在船头,紧紧掌着舵向,又如跨上骏马的勇士,勒紧缰绳,绕过暗礁,冲破逆流,躲过浪峰,在险恶的浪涛中开辟出1条广阔的道路,急驰前进。 那奔腾在小船4围的浪烟水雾,飞溅上他的脸面,他抹了1把,那双锐敏的眼晴闪射着无畏的神采,始终警惕地注视着航向。 李海生牢牢地踏在甲板上,脸上也没有半丝惧色,海浪把他的衣服都打湿了,他也没觉得,他像平常1样地站在爷爷身旁,紧张地工作着,1会儿把小船具收拾到舱里,1会儿把打在甲板上的**往外舀干,1会儿又帮着爷爷掌舵。 春柱见了,激动地咬了咬牙,鼓足勇气,爬出舱口,走上甲板。 正在这时,1个海浪张着大口,像1头饿狮1样,朝春栓哗的1声扑了过来,他连忙抓住海生 递过来的手,才没有被浪头打倒。 李海生向他说:“春柱,你怕不怕?” 他连忙抹掉脸上的水,回答道:“我······我不怕!” 老会长李贵江爱怜地看了看他,鼓励他道:“不要怕,壮起胆子来就好了。大海专门欺负胆小鬼,只有摸透它的脾气,壮起胆子,才能在风里站稳,浪里扎根,天南海北任你飞。” 哗······ 1个浪头又朝李海生和春柱扑来,李海生理也没理仍然挺直地站在那儿。 春柱抓着他的肩膀,终于扎住了脚跟。 李海生欣喜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行,你这小家伙!” 哗哗······哗······ 巨大的浪头互相追逐着,奔腾着。 夕阳透过云缝,它的光芒像剑1样刺透了巨浪,巨浪在闪闪发亮,大海立刻披上1层美丽的光彩。李海生和春柱站在老爷爷身旁,沿着蓝色的征途,继续前进。 他们面对着大海的汹涌澎湃,感到浑身有1种强大的力量在奔腾、冲击,等待着进发。 老会长李贵江驶着小船,回到前海湾子后,查点下村里的船只,见1条也没被风浪隔在外面,才轻轻松了口气,卸下捕捞的鱼虾,吩咐海生把小船具收拾起来。接着,便回村召集支部会议,研究今天所发现的可疑情况。 会上,大家1致觉得情况严重,必须引起警惕,加强岗哨,注意村中可疑人物的行动,并把发生的情况向龙王岛区委会写了报告。 会议结束后,老会长李贵江没有顾得回家吃饭,就急着去调查了解有关今天发现的可疑情况的线索。他到了前海滩,这时天色已黑,整个海滨被浓重的海雾笼罩着,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滩上那栋临时搭起备修船使用的小木板房里,闪现出1线灯光。 这几天夜里在小木板房看守修船工具的有铁蛋他叔叔朱希泰和1个老油工,这两人都是穷渔工出身,政治上可靠。老会长进来后,跟他俩言来语去,聊1会天,吸了锅烟,便把话转到正题上。他压低嗓门问他俩说:“今天早上天亮前,你俩听见滩上有人活动没有?” “没有啊。” “船呢?” 老油工摸了把山羊胡子,轻轻抽着冷气想了想,回答说:“鸡叫两遍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听见有阵吃嚓吭嚓的摇橹声,起初我以为是天明了,可睁眼1瞻,外面还漆黑,又1想,兴许是到海西去卖鲜货的······” 老会长李贵江1听,老油工谈的这情况很重要,又连忙问:“后来呢?” 老油工说:“之后也没在意,就睡过去了。怎么,咱村夜里进来贼啦?” 老会长李贵江摇了摇头,然后又问:“你今天早上起来后,见过滩上有人活动的痕迹没有?”朱希泰说:“我今早上忙着摆弄桐油,起来的倒挺早,可没见有什么人活动。” 老会长又问:“天亮前刚撤潮吧?” “对呀。” “撒潮后滩上有新脚印没有?” “脚印倒有两行。” “是从村里来的,还是往村里去的?” “这我没注意。” “那你没看见脚印左右有没有什么东西?” “在离潮头不远地方,有点发红的东西,大概是块海蜇头,当时我急着回村拿木柴生火熬桐油,也没过去拾······” 老会长李贵江断定,这块“海蜇头”就是春柱拣的那个“红圈牌”烟卷盒。他轻轻松了口气,又问:“这行脚印你估计是村里艄公走的,还是······” 没等老会长说完,老油工答话道:“那空当才撤潮,又不好下海,天还墨黑墨黑的,艄公闲着没事来转游什么!” 他随手拾起块草棍,拨了拨灯芯,拨完后朝老会长把山羊胡子1撅:“叫我说啊,要是夜里谁丢东西了,这脚印就准是贼走动的,现在正是大海市的时候,真得提防点。解放后虽说贼少了,但还是得小心1些。” 第341章 抢东西的小反动 “对!你俩夜里睡觉也得警醒点,别叫坏人钻了空子。” 老会长李贵江又限他俩聊了1阵,便要起身告辞。 这时朱希泰莫名其妙,疑惑不解地问老会长:“到底是谁家丢东西啦?” “现在还没调查清楚,既然还没闹出个眉目来,你们也就别出去嚷嚷。好啦,快躺下歇着吧!” 老会长李贵江通过刚才的谈话,可以初步断定,民兵在海上发现的那条可疑的船只,夜里曾到过海湾子。 于是,他离开小木板房后,又接着去找民兵了解可疑船上的具体情况。 可是,找了几个民兵,都说因为两船相隔较远,光见船上没有网具,摇橹的架势也不在行,见了渔船还躲躲闪闪,看样子有点慌张。 除此之外,并没有提供什么新的具体情况。 他最后又找2虎交谈1下,并研究如何进1步把问题调查清楚,然后才回家休歇吃饭。 此刻,夜已深了。 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两个人过日子。他们在渔改时分到3间新房子,座落在村前松涛涧。 房子的4围,是1片茂密的松林,海风吹来,涛声4起,和涧底的叮叮咚咚的水声相应,好像是十分和谐的音乐。 爷孙俩从老辈受穷,从来没住过这样环境幽美,室内整齐宽敞的房屋。 他们在正间安上锅灶,把东间作为睡房,里面垒了1铺又宽大又暖和的土炕。 李海生把窗子糊上白纸,又用红纸剪了个大红5角星贴在窗子正中。还把他和爷爷在剿匪反特、减租反霸、动员参军、支援前线等运动中得的奖状,用镜框镶起挂在墙上。 屋子里显得特别明亮、清爽。西间屋里放着鱼网杂物,成了1个满满堂堂的小仓房。 李海生1进家,总是忙个不停,把屋子、院落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爷爷常常夸他是个能干的“小管家”。 其实,李海生并不光是因为自己喜欢这个新的家,才这么起劲打扫收拾它,主要还是为了爷爷。 爷爷李贵江在外面辛苦劳累1天,回到家里,他总是想叫爷爷舒服安适1些。 李海生平时对爷爷照料的太周到了,东邻西舍都夸奖他,因为他就这么1个爷爷,爷爷也只有他这么1个孙子是亲人! 第2天早晨,窗纸上刚闪白光,他就睡不着了。 他悄悄起身,开门出来,走到鸡窝前把插板1抽,鸡从窝里争先恐后扑扑楞楞地飞出来了。 半大不小的公鸡1抖翅膀,伸直脖子,粗喉咙破嗓门,嘎嘎地叫起来。他也像那只小公鸡1样,满身欢劲,抓起扫帚,1会工夫就把个庭院扫的溜光。 今天小船停在湾子里修理,不能出海了,他觉得闲着怪闷得慌,才考虑干些什么活,忽然想起这几天光忙着出海去了,连柴草也忘了割。 这些事还能让爷爷操心?他进屋找了镰刀和绳子,就上山砍柴去了。 阳春4月,正是岛上最美丽的时节,满山遍坡的野花像是精巧艺人编织的5光十色的花冠,非常诱人夺目。 那映山红正在朝着太阳开放着,那蒲公英也刚从春梦中醒来,散发出了令人陶醉的清香,而迎春花1团1簇,似无数的笑脸。 李海生爬上山头,目视着4围盛开的野花,和刚刚起飞在空中盘旋的1群群银灰色的海鸥、雪白的天鹅,还有小巧玲珑的海鸭…… 这1切都使他舒畅,全身充满了精力,恨不得1早晨把山上的柴草都砍北。 他不顾露水湿了衣服,荆棘刺破了手,使劲地割,累得满身大汗。 1会儿工夫砍了1大堆,捆起来比他自已还高呢。怕爷爷等他吃饭,背起来就小跑回家了。 回到家里,爷爷围着腰布,正忙着从锅里往外收拾饭。 他放下柴捆,便来帮忙。 爷爷李贵江笑着给他盛上饭说:“1大早就不见影了,叫我这个老火头军好忙,又得烧火,又得掌锅。” 李海生说:“砍柴去了,我怕不够烧的。” 爷爷说:“哟,不是你想起,我倒忘了,这时候都是青棵子,砍下来还得等晒干烧。不早准备下,到时候还没得烧呢!我只顾忙外头的事,家里事全亏你想得着。快吃饭吧!” 爷爷李贵江糊的饼子,煎的鱼,吃起来挺可口,爷孙俩1会儿就吃饱了。 吃过饭后,李海生给爷爷烤了两个黄烟叶,要爷爷抽袋烟歇1歇,接着他就开始刷锅洗碗。 李贵江哪里还顾得歇,他还有不少针线活没做呢。 他点上锅烟,端出针线筐来,戴上老花镜,坐在正间草墩上,引上针线,开始1针1线地为李海生补袜子。 李海生说:“爷爷,你快歇歇吧,留着我自己补就行了。” 李贵江说:“论下海,你的手脚比我灵活点;可论起针线活,你还比我差点劲。” “爷爷,我已经大了,不会我能学嘛!来,我试试你看。”海生说着就锅腰想接针线活。 李贵江笑呵呵地道:“这可不是1日之功,3天2日学不会,要学以后再学吧。你现在先到海庙前去看看鱼贩子来了没有,来了把咱那2百黄花卖出去。” 李海生走后,李贵江继续为他补袜子。李海生从小到现在,浑身上下的穿戴几乎全是爷爷亲手做的。 就是在那最艰难的年月,他老人家宁肯让自已忍饥受冻,也没让孙子受饿挨冷。 衣服脏了洗,破了补,逢年过节无论如何也得让孙子穿的板板净净,吃1点好的,不让孙子身上出现1丝孤儿的痕迹。 他更没有忘记教导孙子往正道上走,时常对孙子讲为人要有志气,做什么事不能光顾自已,应随时想到大伙穷哥儿们,他还经常给孙子讲革命的道理。 解放后,生活好了,他也上年纪了,工作又忙,本来针线活可以花几个钱请裁缝做1做,可是他还是习惯亲手做。 李贵江为孙子李海生补好了袜子,又给他把鞋钉上对胶皮掌。 时间不大,李海生满脸不高兴地回来了,李贵江不解地看他1眼,问到:“怎么,海庙前没有鱼贩?” 李海生气呼呼地道:“有倒有,不过,还是海西孙大头他们那1伙子。他们见最近鱼苗旺,今天又杀价,说是每斤黄花只值两毛钱,比前天又跌了价,气得我差点和他拾起杠来……” 李贵江听了,紧锁着眉头,轻轻抽了口冷气:“他们才给这个价?!” “嗯!听说他们贩到海西,1斤就卖近4毛钱,差不多挣个半对半。他们对咱剥削太大了,大伙都生气。咱村中不好商量商量都不卖给他,自己到海西去卖,爷爷?” 这是当前发展生产的1个重要问题!大家的劳动积极性很高,捕捞的鱼虾比去年要多1倍,可是因为推销问题没有解决,渔民光忙着出海,没工夫外出销售,鱼贩子趁机杀价,进行中间剥削,影响大家的生产积极性。 李贵江考虑了好久,对李海生道:“对!我们再也不能这样受鱼贩子的剥削,我明天到区委找你尤大叔研究1下,设法把渔业供销合作社赶早建立起来,” 说话间从区上来了通知,让爷爷李贵江和民兵队长2虎到区上参加紧急会议。 李海生1面帮爷爷收拾行李,饭具,1面问爷爷:“布置什么工作,还用开紧急会议?” 李贵江想了想,回答说:“现在还不好说啊,可能是动员参军,或者是出担架支援前线。大概我今晚上回不来,你夜里找铁蛋来作伴好啦!” 李海生点头答应,李贵生临走又嘱咐了1阵,要儿童团注意站岗放哨,连锅烟也没顾得上抽,就急忙上路了。 春天,龙王岛的大小村庄,全是1片绿色的垂柳,河边沟崖的柳枝1直垂到水里,把水面覆盖住了,1群群的鹅鸭“嘎嘎”地叫着在那里游来游去,自由自在,非常得意。 垂柳不仅给这个渔岛披上春装,而且还增加了春天的声音,村里的孩子每天都折下几支柳枝,拧掉木干,用它那绿色的空心皮管,做成了柳笛吹奏。 特别是中午时分,村里村外,大街小巷,到处响起1片鸣哇满了春天的生气。 1鸣哇悦耳的柳笛声,充 村里的孩子大概只有儿童团的副团长朱铁蛋没有柳笛,虽然他家门口就有挺大的两棵柳树,但他对玩柳笛却没有兴趣。 今天他掏了1头响雀蛋,又到前海湾子游了1阵水,直到过午才回到家里。 他从布袋里掏出家雀蛋,要堂兄弟铁锁放在锅灶里烧着,自已找出红药水瓶,往掏雀蛋时擦破的伤口上涂抹。 1会儿铁锁把家雀蛋烧好,掏出来如数送到他跟前,他查点1下,共合是2十2个,拿了4个递给铁锁说:“这些给你,在家看着门吃吧。” 说完,把其余的装在口袋里,撒腿就走了。 铁蛋手里拿着两个,剥去蛋壳,往嘴里塞着。 刚走到大街,忽然传来1阵孩子的哭嚎、叫骂声。 他抬头1看,是大牛和小康在打架。小康被打得鼻青眼肿,哇哇直嚎,大牛可挺得意。 铁蛋问他们为什么打架,其实这“案情”很简单,小康1面哭1面告诉了他。 原来爹给他做了支又大又好的柳笛,吹起来就像大喇叭1样。 他姥姥又从海西捎来些花生米,他在街上高高兴兴吹着柳笛,吃着花生米。 第342章 备战 谁知正在高兴头上被大牛瞧见了,大牛跟他要,他不给,大牛就揍他。 铁蛋1听,火起3尺。他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小男子汉,不允许随便欺负人。 他狠狠瞪了大牛1眼:“你为什么打人?” “我,我愿意。不用你管,不用你……” 没等大牛说完,铁蛋把脚1跺,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嘴里说:“反动,反动,从小就学着侵略人,简直欠教训……” 说罢,朝着大牛的脸腮就是几耳光子,打的大牛直哭叫,捂着脸腮就1溜烟跑回家去了。 小康见铁蛋给他报了仇,也不哭了,讨好地说:“铁蛋哥,你真好!”说着从口袋里掏出1把花生米递过去,“给你,吃吧,喷喷香……” 铁蛋见了喷香的花生米,本来很馋,想接过来吃,可忽然又缩回手,觉得这1吃人家的东西,就不够英雄了。 所以,连忙咽口唾沫说:“我不要,再别拿东西上街吃,在街上吃馋人,找挨打······” 小康见铁蛋那样严肃,正经,心里又佩服,又惊讶,便点点头,转身回家去了。 铁蛋处理完这场纠纷,就往他“干兄弟”李海生家去了。 到了那里,李海生正忙着装饰他的红缨枪。这支枪是他前些日子到区上参加反奸评模大会被评为2等奖,区委书记尤林亲自奖给他的,所以他格外珍惜。 昨天他跟妇救会长刘3嫂要了几块颜色不同的绸子,拴在矛头上,刚才又到网房跟油漆匠要了1点桐油,回家把小褂1脱,露出晒得像泥缎1样光亮油黑的身子,找了把刷子开始油刷起枪杆子来了。 他的精神很集中,铁蛋进来他也没看见。 铁蛋见他浑身沾满了桐油,不觉嗤嗤1笑,海生拾头1看铁蛋来了,迎着他开腔道:“坐坐吧,这是有什么好事啊,值得进门就笑的?” 铁蛋说:“你还整我不讲卫生,看看你今天也抹成个灰鬼啦,哈哈······” 李海生找镜子1照,还真是。脸腮、脖子,还有前胸,都沾满了桐油,他不好意思地也咧着嘴笑了。 铁蛋1本正经地问道:“李爷爷哪?” “到区委开会去了。” “今天回不来吗?我还给他留着家雀蛋呢,是我头午爬树掏的,咱俩先吃吧。十8哥,你6个,我6个,给李爷爷也留6个。” 李海生说,“爷爷前些日子找人到海西捎来袜子,你1双,我1双,放在东间搁版上,我正想去送给你呢。” 说着,接过雀蛋,剥了1个,填在嘴里。 铁蛋说:“你告诉爷爷再不要为我花钱,我赶小海挣的钱还没用完,我自已买就行了。” 李海生道,“谁买还不是1样。唉,我还忘告诉你1件事,前天春柱在前海滩捡了个‘红圈牌’烟卷盒,你看看。” 说着,从炕头柜里把烟卷盒拿了出来。 铁蛋接过去1看,是硬壳的,挺好玩,于是满脸堆笑哀求李海生道:“好极啦,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烟卷盒,海生哥,你快送给我当票夹子吧!” “送给你当票夹子?不行啊,我爷爷对它挺重视,让我好好保存着,说这里边有问题值得研究!” 铁蛋听了,莫名其妙:“你舍不得给我,我不要,别寻找理由啦,这烟卷盒会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我也摸不清。不过,咱岛上好人是没有吃这样烟的,听爷爷讲,说不定是坏人丢在前海滩上的,这就得好好调查调查。” 李海生既然说到这1步,铁蛋也没有别的讲了,就把烟卷盒还给李海生。 李海生放好后,又问他说:“傍晚得空不?” “有空,干什么?” “儿童团准备开个会。” “渔霸被斗倒了,还整天价开会干什么?”铁蛋又剥了个雀蛋,边吃边说,“开会就坐冷板凳,不1会就累得尾巴骨痛,时间长了眼皮直打架,有什么任务直接分配给我得啦,我保险完成。” 李海生道:“不开会研究好了怎么个分配法?这个会可重要了!村中反霸时不是留出些果实准备建立渔业供销合作社吗?因为民兵多数都出海去了,爷爷临走再3嘱附咱好好配合民兵看管起来,防止坏人破坏。咱开会就是研究这个事儿。” 铁蛋1听是研究站岗看果实的事,又1听是爷爷嘱咐的,就连忙点头答应了。 李贵江去开会,第3天过午还没有回来。 因为船修好啦,明天又是大潮,李海生急着爷爷回来出海,1吃过响饭,就到村后看了好几次。过午,他收拾整理下船具,又往船上挑了担淡水,准备出海食用。 他刚回到村口,迎面走来1个小姑娘。小姑娘长的挺秀气,圆墩墩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穿的蓝褂、紫裤,梳着两条小辫,辫上扎着对蝴蝶结子,1走1忽闪。 她的名字叫桂花,是民兵队长2虎哥的妹妹。桂花手里握着把木制大刀,跟李海生打招呼道:“海生哥,我正要找你。” 李海生止住脚步问:“找我?有什么事?” 桂花不满地说:“今过晌不是轮着我和大贵站岗吗!大贵怎么也不出来,我自己站了1过晌······” “他为什么不出来?” “我去叫他,他说他娘不准他出来。反正他也是个软性子,1点不积极,你得找他好好谈谈。要不你得另换个人和我1班站岗。” 李海生答应找大贵谈谈。 桂花又问:“不知老会长和俺哥哥开会什么时候回来?俺爹等他来家快点下海!” 李海生说:“不知道,我也等的心里挺急呀。等会看看,说不定今晚能回来。” “那咱团里今晚还练不练歌啦?” “练啊,吃完饭咱马上集合。听说区上快举行歌咏比赛啦,练不好非得排最后1名不可······” 两人说完后,便分手回家吃饭去了。 傍晚时分,渔岛上既美丽又热闹,平静的大海像1面大镜子,把5颜6色的晚霞收藏在里面。停在港湾里的渔船,排列成行,高高的桅杆倒映在水面,形成1道道深蓝色的曲线。 当晚霞被夜色渐渐收起的时候,渔家窗口闪出道道灯光,飞出1阵阵暄哗笑语。有节奏的海潮,为它们伴奏着轻松的乐曲,整个渔村洋溢着1片欢乐。 李海生正领着孩子们在学堂门前广场上高声唱歌:“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这粗犷动听的歌声冲向碧空,跌落在海中,随着跳动的光波,向远方飘散。 渔岛渐渐归于宁静,夜空挂满了星星,月亮像1只钓鱼的小船,仿佛航行在宽阔的银色的长河里,1排排鱼鳞色的屋子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更加雪白,渔村变成了银色的世界。 这时,忽然传来1阵阵脚步声,李海生拾头1看,走来两个人,到跟前才认出原来是爷爷和2虎。他扑上去接过爷爷的行李卷,忙说:“爷爷,你回来啦,快回家歇歇吧。” 李贵江看了看孙予,点头答应。 回到家里,李海生连忙点上灯,给爷爷屑上洗脸水,对爷爷说:“爷爷,洗洗脸吧,今天风挺大,看你脸上,刮了1层土。” 李贵江只“嗯”了1声,便坐在小板凳上想心事。 李海生又说:“爷爷,你路上累了,我到刘家铺子给你打点白干解解乏吧?” “算啦!” “爷爷,昨天铁蛋给你留的家雀蛋,喷喷香,你歇歇快吃了吧!” 李贵江点了点头,停了1会儿才问:“铁蛋哪?” “兴许在家,爷爷,我去找他来吧?” “不用。” “爷爷,这次区上布置的什么任务?是动员参军、出伏支前?还是开展大生产?你快告诉我吧,爷爷。” 李海生的话刚落地,春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了。 他进来什么也没顾,开口便道:“李爷爷,我等你等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明天下海打鱼吧?” 李贵江看了春栓1眼。 春柱说:“嗯,打鱼,我妈不是跟你说过吗?” “说过······” 李贵江看了看春柱,看了看海生,轻轻叹了口气,眉头中间结了个疙瘩,显然心里有件不痛快的事。这是怎么回事?平日爷爷总是又说又笑,无忧无愁,为什么今天脸上忽然罩上1层阴影,难道有谁欺负了爷爷? 李海生莫名其妙地看着爷爷,才待开口,妇救会长鲁大嫂忽然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李贵江和她到小跨间言来语去说个不停,李海生侧耳细听,也听不清,最后只模模糊糊听见“备战”这两个字。 “备战”1按字义解释就是准备战争,难道青天白日军反动派真的要来侵犯龙王岛吗?从去年蒋光头发动内战以来,由于解放区军民英勇奋战,前方的胜利捷报不断传来,力海生就觉得那些反动派净吹大气,他们再不会回龙王岛了,马上会被消灭个干干净净······ “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吧!” 鲁大嫂走后,李海生双眼用力盯着爷爷,觉得1股股火辣辣的热血往脑门上涌。 李贵江抚摸着他的头,拍着春柱的肩膀,喃喃地道:“孩子,我们要打仗。蒋光头在漂亮国的援助下,全面进攻解放区的计划破产以后,为了挽救失败的命运,又向我们胶东解放区发动了进攻。渔霸头子朱永龙也趁火打劫,在青岛组织还乡团,准备打回龙王岛······” “朱永龙?朱永龙要回来·······” 第343章 单干 两个孩子惊讶得大眼睛,李海生眼里迸射出两朵仇恨的火焰,注视着爷爷风尘仆仆的脸面。 “是的,他们妄想重霸龙王岛,要我们渔家重新当他的奴隶……” “那咱还能不能下海打鱼了?”春柱截住李爷爷的话,着急地问。 李贵江想了想,激动地说:“孩子,我知道你像咱龙玉岛所有的渔家孩子1样,爱海,爱咱的龙王岛。这本是咱的地方,1切都应该属于咱们,你们应当在大海里游泳、划船、张网捕鱼。可是渔霸们要霸占它,你说,能不能答应?” 李贵江的话,句句印在李海生和春柱心坎上,两个孩子都紧握拳头,眼珠动也不动地盯着李贵江,异口同声地回答说:“不答应,不答应,坚决不答应!” “对,我们不答应!龙王岛的子孙后代永远也不会答应。我们要跟他拼,跟他干,直到把那些坏蛋抓住掐死,推入坟墓!” 夜,渐渐深了。 大海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哗······哗·······单调而沉闷地吼叫着。 龙王岛躺在波浪滚滚的大海的怀抱里,忐忑不安地入睡了。 李贵江到村里开会还没有回来,李海生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朱永龙妄想重霸龙王岛的消息,使他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他回味着解放后无忧无虑的和平幸福生活,想像着更美好的将来,可是朱永龙现在······ 1提起朱永龙,那苦难辛酸的过去,闪电般地在他眼前掠过······ 李海生的老辈就是穷渔工出身,在他将要出世的时候,爹和爷爷都给海主当水手,1年到头风里闯,水里奔,像牛马1样地劳动,而1家人却挨饿受苦,没有个立足的地方。 爷爷李贵江没法,只好找了几张破苇席,在娘娘庙后搭了个窝棚。在1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妈妈生下他,为了记着这个辛酸的日子,爷爷给他取了“海生”这个名字。 李海生刚满周岁,妈因为生他时得了月子病,没钱医治死去了。到他5岁那年,爹因为实在不愿意再给海主卖命,就离家到青岛码头上扛大包去了,从此海生就跟着爷爷李贵江过日子。 李海生9岁那年,爷爷李贵生决定让他下海,他也很乐意,但好心的街坊却劝爷爷:“贵江,李海生这么机灵,让他学点别的手艺多好。如今从海里捞不出啥油水来,这是条死道绝路,何苦把个刚懂事的孩子往这条道上引?” 李贵江其实也考虑过这些俗话说,“3岁看大,7岁看老”,李海生是个伶俐孩子,什么手艺还怕学不会?可是如今这个天下,是老财们说了算,你学什么手艺还能逃过他们的手?不被他们踩在脚底下?所以他想来想去,还是下海去吧,孙子在大风大浪里,也许能闯出条路来。 李海生开始下海了。 自己没有船,还是得走李贵江的路,雇给海主朱永龙。因为年纪小,不能摇橹掌舵,海主叫他到大杉船上当香童。 香童是管着给“海母娘娘”烧香的,当时“海母娘娘”在海里的神权最大,海生可吃够它的苦啦。 每天除了给朱永龙端水端饭,提便桶外,从早上就起来烧香烧纸,叩头祷告,求“海母娘娘”保佑。他心里很纳闷,是什么东西哄着我烧香叩头闹的膝盖痛啊! 有次在往青岛港航行的途中,李海生瞅着朱永龙不在眼前,他头也没磕,香也没烧,偷偷掀开神橱门帘1看。噢,原来是个穿得花红柳绿的小媳妇泥塑像······ 他才待动手拿起来看个明白,朱永龙忽地从外面1步迈了进来,1脚把海生踢倒在地,用棒子狠狠揍了1顿,当场把他打昏过去了······ 就这样李海生被开除了。 不久,1天夜里,爹也突然回来了,听爹说在那里干活也苦的不轻,资本家、工头和渔霸、海主比起来是半斤对8两,没啥区别。在那里每天扛着2百斤重的大包围着码头转,工头只给些发霉的橡子面吃,连着几个月不发工资······ 所以港上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罢工运动,爹在斗争中参加了赤色革命组织。这事儿,李海生和爷爷李贵江当时并不知道。 这次,他正是带着组织上的使命回到了多难的故乡。 “海生被开除了。”李贵江忧愁地叹着粗气说,“你也回来了,终究得想个法子吃饭啊。是托人求求海主再到他船上混,还是另想办法?” 爹气愤地说:“再也不和那些白脸黑心的人打交道了,1沾他们的边就没咱的好处!只要我们穷渔工身上还有1块肉,1根筋、1滴血可以榨取,他们就不会放过······” 爷爷李贵江说:“这也是实话,可是如今天下是人家的,你不求人家怎么办?” 海生爹说:“你明天也到海主家辞了工,我们去赁只小钓钩船自已干。” 李海生听了爹的主张,高兴地说:“真的吗,爹爹?” 爹把李海生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爽快地道:“真的,孩子,我们自己干,死也不沾海主的边。” 他们求亲告友,到底在离这5里远的吐丝口租到1只钓钩船,赁费是5个大洋布。 李海生高兴极了,觉得自己的船,自已打鱼,再也不用受海主的气了。 1天,出海回来,李海生和爹往海主渔行里去卖鱼。 渔行就在龙王庙前,他们走到庙后,碰到1个人直挺挺地躺在空阔的沙滩上,他有3十来岁,长着满脸络腮胡子,走到近前1看,是吐丝口村的叶洪山大叔。 叶大叔和爹从小是朋友,爹见他满脸愁云,独自躺在这里,不觉吃了1惊:“洪山,怎么回事?” 李海生也问:“叶大叔,你躺在这干啥?” “咳,提不得啦!”叶洪山满脸怒容,爬起身来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看他爷俩,眼里直冒火星:“我简直被朱永龙这个王8蛋气煞了!他的渔行杀价收购还不说,从昨天又改成2十4两秤,我说了几句气话,他就要辞我的工······” 李海生听到这里,也气得直吐唾沫。他看了看鱼筐的鱼,又看了看爹爹:“爹,我们为什么把鱼非卖给海主家的渔行不可?” 爹道:“因为我们穷人还没有自己的渔行,不过终有1天,咱们会办起自己的渔行。只要有了自己的渔行,就再不用受这些坏家伙的气了。” 尤林叔怒气冲冲地说:“反正有他们咱就不用想过好日子,我老婆前天得了伤寒病,想跟他们支几个工钱去治治,你知道朱永龙刚才说了什么?他说今年鱼苗不好,我上工时已经支了两块大头,就算1春的工资,原讲的春汛2十4块的工价不算数了。” 歇了1口气,叶大叔又道:“东奎哥,你前天对我讲的,我全明白了。穷人不想法子跟他们干,在这个世界上就不要想有出头之日。我是豁上这百十斤啦,你说咱怎么干吧!” 爹用眼扫了1下4周,然后又把视线落在尤林身上,盯了他好久,接着从布袋里掏出6块大洋递到他的面前:“老尤,你先拿回去给病人看病,别的话,晚上回去咱再说。” “你······你还欠海主家税钱,刚才迟家派税狗子在后海崖收税,打了好几个人,说明天不缴税就抓去蹲班房。我另想门路,你还是留着钱凑着交税吧······” “听话!” 尤林知道爹的脾气,犹豫了1下,就颤抖着双手把6块大洋接了过去。 这年春天,是岛上渔家灾难最深的日子。 因为暴风多,**大,鱼苗不好,所以哪家打的货都不多。狠毒的海主对雇工压低了工资,对1般渔民增加了税收。 税捐合计起来,1只船得纳8十块大头洋。海主又同时经营渔行,他们垄断了海市场,又压价又扣秤,还得收内外佣金和各种捐钱。 渔民们明明知道,可是鲜货不能久搁,往别处卖,路程远,又急等着钱用,所以被迫得只好把捕来的鱼往他渔行里送。 李海生和爷爷、爸爸辛辛苦苦打了1汛鱼,最后1结算,还不够给海主纳捐缴税的。 爷爷发愁道:“穷人越过越穷,朱家越过越富,你就是有半斤荞麦皮,他也想榨出你4两油来。这种鬼世道,真要把死人气炸,病人气死,好人气疯,简直没法过!” 爹说:“是啊,有朱家骑在咱渔家头顶上,咱永远也翻不过身来。他们吃了穷人的肉,还要啃穷人的骨头。我们要想活下去,没有别的道可走,只有起来闹革命,跟他干,才是出路条······” 革命,这是多么新鲜的字眼!李海生还是第1次听说。那么,这革命都意味着什么,这时他还不能理解。 爷爷说:“跟人干?人家财大气粗,简门里有人,你能干过人家?” 爹说:“穷人人多根子硬,只要大家1个心眼儿,搬山山倒,挖海海干,怕什么?咱皮破骨头烂,也要和他硬碰硬,不碰就水远抬不起头,翻不过身,被踩在脚底下。” 爹这些日子夜里常常出去,很晚才回来,李海生也不知他在外面干什么。如果爹不出去的话,家里就常常来很多人,其中有尤林大叔,还有两个李海生根本不认识,听口音好像是岛外人。 第344章 动员会 他们1来,爹就让李海生到门口听动静,他们就在屋里商量事情,有时怕透露出去风声,还把窗户堵得严严的。 至于商量的什么事情,李海生1点也不知道。但是这1切,使他猜想身边1定将要发生什么严重事件。 这1天终于来了,李海生记得非常清楚,民国3十年5月1日,岛上发生了1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千名渔工举行了历史上第1次大罢工,要求增加工资,降低税收。 罢工大会是在龙王庙前举行的,爹站在庙前的台阶上,祖露着多毛的胸膛,挥动着铁拳向大家讲话。被激怒了的穷哥们摩拳擦掌,决心跟海主大干1场。 会后,叶大叔领着人打跑了税狗子,捣毁了海主家的渔行。 爹领着大队浩浩荡荡包围了海主家的住宅,人们扛着红旗,喊着口号,高声怒吼着:“我们要革命,我们要翻身,打碎万恶的旧世界,踢开水牢门……” 爷爷和海生夹在队5中间,心情又激动,又兴奋。 渔霸家起初想组织打手镇压,后来1看渔工声势浩大,吓的关上大门,缩在屋里,不敢露面。 最后,被迫答应了压低税收、提高工资的条件。 罢工胜利了,人们正准备在龙王庙前扎台子唱大戏,欢庆胜利。谁知,渔霸家把脸1翻,联络水上警察局抓走了李海生的爹,还派来大批黄皮子兵对渔工进行镇压,武力强迫收税、复工。 李海生清楚地记得,在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爹爹被捕的情景。 “……我李东奎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屈膝,到哪里也是硬汉1条,决不会出卖公众利益……”爹爹大气凛然的话语至今还在耳边环绕。 警察在爹背上推了1把,吆喝道:“快走! 爹厉声回答道:“不用你推!穷人志大骨头硬,什么时候也不会向你们这伙强盗低头……”又转身摸着海生的头嘱咐道,“孩子,眼泪对我们穷人半点用也没有,要紧的是不忘阶级苦,牢牢记着阶级的深仇大恨!好啦,把泪抹净,不要哭,在家好好听爷爷的话。” 接着又向爷爷说:“爹,海生是个有骨气的好孩子,就靠你带领他啦。你老人家要注意保重身体,这条路子很长,终有1天,天下会变的……” 爷爷说:“孩子,我什么都明白,你放心吧,我们渔家有这么多的好子孙,永远杀不尽,灭不光。” 爹被捕后没几天,就被暗害了。 李海生想到这里,泪水不禁夺眶而出,1会儿把枕头哭湿了大半面。 阶级的新仇旧恨交织在1起,仿佛有无数把烈火在他的胸中燃烧,而且越烧越旺…… 爷爷在村里开会,1直到后半夜才回来。 李海生有心事睡不着,第2天早上,刚蒙蒙亮就起来了。他怕惊动爷爷,轻轻走下炕来,想到南园抱草做饭。他开开门,正要往前走,忽然发现1张小白纸条飘落在地上。他拾起1看,竟然是张油印的反动传单! 李海生转身进屋喊醒了爷爷。 爷爷李贵江接过1看,上面写着,龙湾头村干部、民兵及全体村民皆知:敝人奉青岛警备司令部丁司令治磐之命,率海上保安队配合青天白日军将回驻龙王岛,维持大海秩序,复兴家业。 望你们将分到的迟家的财物,如数交回原主,待我队接管。务须1律遵守,违者严办! 海上保安队长迟龙章中华民国州6年4月8日 李贵江看完,轻蔑地1笑,诙谐地对海生说:“哼哼……敌人还来的好快呀,前天在海滩上丢了烟卷盒,今天就把反动传单给送上门来了。” 说着,脑子里马上出现了海上的可疑船只,滩上的烟卷盒,门口的传单,这样1条线索。 李海生刚想问是掉烟卷盒的人夜里来撒的吗?话未出口,抬头就见2虎和刘3嫂急匆匆地走进来了。 他们两人的家门口和另外几个地方也都发现了这种反动传单。 老会长问2虎:“昨天夜里,村子4围的岗哨严不严?” 2虎说:“很严!我夜里带着几个民兵还围村巡逻3次,岗哨1直坚持到天明。撒传单的坏蛋不会是从外面进来的,说不定就隐藏在村里。你看哪,老会长?” 这是个很值得注意的问题,必须好好考虑1番。 老会长浓眉微皱,默思片刻,又问他俩:“夜里你们没听见狗咬?” “没有。” “这么说,匪徒行动非常刁滑,是赤着胸干的,连狗都没惊动。” 刘3嫂问:“老会长,你说这反动传单能是迟龙章亲自来撒的吗?” 老会长摇了摇头,道:“不会。” 说话间,又进来1伙人,其中有铁蛋他叔朱希秦、春柱他叔、老油工和几个渔救会的骨于分子,他们也都收到了反动传单。 老会长让他们坐下后,他们把1双双询问的目光都投在他身上,老会长完全理解他们这时的心情。 过去渔家在帝国主义、青天白日政府和渔霸地主这3座大山的压榨下,终年驾驶着小小的舢板,使着1张破网,风里闯,浪里奔,在海上含泪挣扎。 没有吃的,只好到海底割海菜填肚皮,没有穿的,只好光着脊梁,露着脚板,过着盐卤渍心的日子。 帝国主义、反动派的迫害,大风大浪的吞噬,使渔家的生命财产毫无保障,随时都有家破人亡的危险。 那时岛上1只只少桅缺锚的小舢板横卧在海滩上,1栋栋低矮狭小的破草屋,在猛烈的海风中,摇摇欲倒。 也不知有多少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的渔民,或是流落他乡,或是死在滩上,或是被大海埋葬…… 解放后1切都变了,新生活的光芒照亮了渔民的心房,揩干了渔家眼中的辛酸泪,可是乌云才散,狂风再起,美帝国主义支持着青天白日政府和渔霸地主,现在却要毁坏渔家的幸福生活,企图重新把渔家拖进人间地狱,这怎能使刚刚从火坑里跳出不久的穷哥们心里平静呢? 老会长想到这里,激动地对大伙道:“现在朱永龙想回来进行倒算,重新骑在咱头上,大家说该怎么办?” 春柱他妈轻轻叹了口气,对老会长说: “过去春柱他爹被渔霸害了性命,我和春柱不跑也会落在他们手里。这次回来,寻思着可该安安稳稳拉着孩子过日子了,没想到朱永龙又要回来捣鬼。老会长,反正我算看透啦,只要朱永龙这些贼东西们不死,咱不用想过安稳日子。” “对!”刘3瘦接春柱妈的话说道,“要想过安稳日子,非想法把这些坏家伙消灭干净不可。咱跟他势不两立,有他没咱,有咱没他!” 刘3嫂的话刚落地,蹲在2虎身旁1直吸闷烟的老油工站起身来,拍了拍大腿,喷着睡沫星子道:“那咱就跟他拼啦,拼个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3个儿子,两个当了民兵,剩下的小老3,刚到十8岁。2虎,你今天也给他记上个名,让他们全当民兵,跟朱永龙对着干,你看怎么样,2虎?” 2虎把枪1挥,严肃地回答:“好!” 春柱他妈接着说:“2虎,你要是不嫌春柱小,也给他把名字填上。如果年岁小不行,就让他参加儿童团,跟着海生站岗放哨。 朱永龙的算盘打错了,如今不是两年前他愿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咱渔家的时候了,现在有赤色革命组织和领导给咱撑腰,咱上刀山、进火海,什么也不怕他!” 老会长见大家的情绪激昂慷慨,更使他充满了胜利信心。他暗暗想道:“就靠这伙阶级兄弟,敌人胆敢来捣乱,就1定能够消灭它!” 他对大伙说:“春柱妈说的对,龙王岛由他朱永龙任意摆布的年头,永远不会再来了,只要大家团结1条心,对敌人来个‘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们就1定能胜利,朱永龙倒算果实的野心永远不会实现。” 停了1会,又鼓励大家说:“赤色革命首长告诉过我们,1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越怕它,它越得寸进尺,你要是挺起腰板来,敢于斗争,敢于胜利,和它针锋相对,以硬碰硬,它就会夹着尾巴逃了。” 2虎补充说:“不逃?咱会揍死它!” 铁蛋他叔听了,脸上的愁云消失了,他笑了笑说:“揍死它,它就舒服啦。要不,它怎么也不会死心。” “老会长,你快说说眼前咱该怎么办?” 其他的人也异口同声道:“对,老会长你快说说,我们心里好有个数。” 老会长说:“现在敌人在磨刀,准备向咱进攻,咱就得把刀磨得更快,准备对付。他们不来便罢,1来就刺进他们的胸膛,把他们消灭在海洋里。” 老会长的话鼓舞了大家,使大家懂得了该怎样对待阶级敌人的进攻,最后他又叮嘱大家道:“咱跟敌人斗争就像咱出海捕鱼1样,要想捕着鱼,必先树立征服大海的志向。如果你在大海上轻视了狂风大浪,不仅不能征服大海,反会被大海征服。所以同敌人斗争,1定要时刻提高警惕,不要麻痹。” 2虎说:“对……对对,常言道:没长鲨鱼胆,难捕着鲨鱼,轻看了鲨鱼,会被鲨鱼吞掉。对敌斗争,既得胆大,又要心细.”大家又谈论1阵,老会长和留下的几个党员、积极分子,开始研究如何搜查夜里撒发反动传单的特务。其余分头去召集村民,准备开大会,贯彻区委扩大会议精神,动员备战。 第345章 儿童团 李海生想马上把备战和反动传单的消息告诉铁蛋,也随着人们走出家门。 他到了大街,看见3个1堆、5个1群,大概都在议论反动传单的事。有的人家开门探出头来,听听风声,马上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李海生在丁字街站了片刻,才想要拐进胡同里,忽见2刁蛋在街上骝跶。2刁蛋是渔霸头手朱永龙的侄子,他爹在反霸时被枪决了,他哥哥给青天白日军十2师师长当护兵,去年在胶县城里和敌师长1起被我军打死了。 这小子留着个大分头,穿件破洋服,长的猴眉猴眼,猴声猴气,别看今年才十7岁,可解放前狗仗人势,欺压好人,简直是头顶长疮,脚底下流脓坏透气啦!村中的大人孩子都恨他恨得牙根痛,所以在渔改反霸时,李海生领着儿童团,专门开会斗争过他。 会后,他仍不老实,曾几次暗中造谣,说赤色革命组织的坏话,也不好好劳动。’村中哪里有什么动静,他总是躲藏个背静地方,偷偷摸摸听墙根,不知他鬼鬼祟祟搞些什么名堂!所以在1次扩大村干会上,有人便提出对2刁蛋这小子应当同地霸分子1样管制。 别人这样1提,正合李海生口味,没等老会长表示态度,他就接着说:“对!应当好好管制他,那就把这个任务交给儿童团吧!” 大家都表示赞成。 就这样,李海生和他的儿童团员担起了管制2刁蛋的任务。 这2刁蛋虽然有几分狼性,可往日见了儿童团的人,都是装着呆头呆脑、规规矩矩的样子。可是,今天却忽然变得满不在乎了,甚至还瞪着3角眼笑。 李海生狠狠瞪了他1眼,1股怒火升上心头。他紧握了拳头,朝他吐了两口唾沫,想马上把他拉到村团部去,狠狠整治他1顿。 2刁蛋见情况不妙,吓的夹着尾巴溜了。 李海生越想越气,跺着脚骂道:“你这个狗杂种想抬头呀?别高兴的太早了!我去找着铁蛋再说。” 到了铁蛋家门口,正遇上他出来,连忙招呼道:“哦,铁蛋,铁蛋!” “哎,什么事,海生哥?又要开会吗?”他就怕开会。 “对,要开会。”李海生道。 “渔霸头子朱永龙准备要打回来,你知道吗?” “他要回来?”铁蛋的眉头紧了紧,随后像是1点都不在意,轻松地说,“回来就和他干呗!” “这是当然。”李海生说,“不过跟他干,跟他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怕流血牺牲吗?” 铁蛋仰脸仔细想了想,然后才慎重地回答这个问题:“不怕,流点血算不了什么,不过我实在不喜欢被人打死。” “那你到底怕不怕牺性?” “不怕,就是不怕。” “好,1言为定。”海生才算松了口气,满意地看了干兄弟1眼,“我们马上召集儿童团,立刻行动!” “怎么个行动法呀?” 李海生看了看4处没人,压低了嗓门回答:“听我爷爷说,夜里的反动传单不能是朱永龙亲自来撒的,那就准是他派来的特务。我看这特务,说不定还藏在村里。等开过大会后,民兵查户口,咱也去帮他们查,看能不能发现个线索,怎么样?” “行啊!” “还有,”李海生说,“刚才我碰上2刁蛋,这小子很不老实,看样想着抬头。” 铁蛋惊异地看了李海生1眼:“他想着拾头?” “嗯。”海生回答。 “他要抬头,这不要紧,我先拿着小棒棍照这个狗杂种的脑袋砸两家伙,要他尝尝拾头的滋味再说。” 李海生说:“对,揍这个小子。” 铁蛋见海生同意了,高兴得3步两步回到家里,拿出小棒棍,两人转身就走。可刚走了几步,李海生突然止住脚步,扯了扯铁蛋的袄襟:“唉,等1等!” “怎么的,你怕揍不过他?” “揍不过他?他那个熊样的,看我揍不扁他才怪。” “那为什么你不去了?快点,先揍他1顿出出气再说。”铁蛋说着,又要拉海生走。 李海生说:“爷爷不是说凡事要多想1想吗?我刚才想起来了,没抓住准理由,乱揍他,上级政策不允许。唉,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急······” 铁蛋说:“你遇什么事,总是这么慢悠悠的,火烧眉毛都不着急。这还用想什么?他反动,咱就镇压他。他要抬头,咱就砸他的脑袋,这还有什么错?打仗还能像开会1样,坐着冷板凳研究来,研究去的,半天研究不出个结果来?要胜利就得说干就干,决不客气!” 李海生道:“打仗更得研究,要是不用研究,爷爷还到区上开3天会干什么?” 铁蛋截住对方的话道:“那咱就不揍他啦?” 李海生认真想了想说道:“这次咱先给他记上笔账,以后好好监视他,看看他暗中到底捣什么鬼,抓住理由再揍他也不晚。他是渔霸头子的侄子,撒传单的事说不定会知道······” 铁蛋被海生的话提醒了,马上接腔说:“对,对,我看他也许会知道。那咱就先不砸他的脑袋,马上抓他到团部去审讯1下行不行?” “唉,你真记性不强忘性强,爷爷那天不是布置过,无论是民兵、干部,谁要提审坏蛋都得经批准吗?” 铁蛋出的两条主意都被当场否定了,心里就不耐烦啦,他着急地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马上召集儿童团参加村民大会,听爷爷的备战报告后,再研究如何行动。” “好,就算依着你。” 觉悟了的革命群众,并没有被渔霸头子朱永龙的反动传单吓倒,他们在村民大会上听过老会长的备战报告后,纷纷表示决心与敌人斗争到底。尤其那些被激怒了的广大民兵,个个摩拳擦掌,表示1定牢牢攥住枪杆子,练好本领,誓死保卫家乡,保卫胜利果实,保卫海洋。 大会结束以后,民兵马上开始清查户口,为了把这1工作搞好,民兵队长2虎让儿童团也帮着做。 李海生和铁蛋接受任务后,觉得非常光荣,他们马上分头召集团员,开始行动。李海生领着十几个孩子,查了半头响,也没查出个可疑的人来,把春柱累得满头大汗。 最后他们来到村中间小白鞋家。走到门口,春柱问海生:“这是谁家?” “渔霸李祖忠家,去年春天,他逃到青岛,死在那里了。” “现在他家还有什么人?” “就1个女人。” “1个女人还查她干什么,别耽误时间啦,咱快到别的户去查吧。” 李海生可不这么想,在复杂的阶级斗争中,漏洞还不定出在什么地方哩。 这个小白鞋太坏! 她本是青岛港人,经历多,世故不少,推牌9,打麻将,喝酒猜拳,欺人拐骗,无所不通,无所不晓。而那张油嘴,见了什么人,会说什么话,凡事看风使舵,见机行事,非常刁滑。 她今年3十多点年纪,脸上有几颗浅皮麻子,很风骚,5冬6夏穿着双小白鞋,所以别人给她起了这么个外号。 小白鞋吃过早饭后,就在街头闲游,她脸上照例搽了些粉,活像个小冬瓜上下了层霜。 她刚从外面回来不久,见海生领着1大伙孩子进来了,起初理也没理他们,心说:“民兵来查也就罢了,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来凑什么热闹!难道真看老娘我好欺负啦?” 所以她根本不在意,不过转念又想:“如今是人家的天下,不宜招惹是非。” 于是只好装出副笑脸,卖弄着两片薄嘴唇,半笑半认真地向李海生说:“哎呀,大团长,你来有什么贵干呀?” “查户口!”李海生厌恶地带理不理说。 “不是民兵负责查户口吗?你们今天怎么也跟着忙开了?” “你管不着!”李海生截断她的话。 她又装模作样地故意张罗1阵,李海生看也不正眼看她,领着伙伴们进了门,朝屋内打量了1眼,问:“你家这几天有没有外人来?” 小白鞋回道:“我1个妇道人家,还有什么外人来呀!” 李海生没理小白鞋的话,就领着伙伴们开始搜查。 她家共住着3间房,西间因为窗外堆着高梁秸,挡住了光线,屋里黑糊糊的,乍从外面进来,什么也看不见。 待了会儿,才凭着从房门射进来的1点光亮,看清屋内的东西,靠后墙堆着破筐破篓,破衣烂鞋。靠前墙安放着个粮食屯子,地上的碎泥烂草足有半尺厚。 西南角则堆着些新土,像是老鼠从洞里倒出来不久。春柱往里1探头,觉得霉气熏人,就吐了两口唾沫,捂着身子出来了。 李海生用红缨枪挑着破烂搜查1番,没查出什么,便到了东间。 东间房是小白鞋住的地方,收拾得挺利落,墙上挂着两张早年烟卷公司的广告画,画上是两个穿短袖旗袍,裸露着大腿骑着自行车的摩登女人,窗上贴着纸花。 李海生各处查了1遍,又问了小白鞋几句,将要走的时候,忽然发现炕沿上有些烟卷灰,炕下还有个烟蒂巴。 小白鞋不抽烟,哪来的烟蒂巴? 接着海生又在桌上发现1把剃头刀,这剃头刀的把断了,用细细的铜丝缠着。 小白鞋站在旁边,看见李海生注意这些,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第346章 查户口 但海生没有察觉小白鞋神情有什么异样,他拿起剃头刀,好奇地看了看,问小白鞋道:“你女人家既不刮胡子,又不剃头,这剃头刀是弄来干什么的?” “剃刀呀?那是我今天收拾东西,从抽屜里翻出来忘记收拾了······” “不对,1定有人来过,看你炕下的烟卷蒂巴,你又不会吸烟······” 说着,他把烟蒂巴拾了起来。 “团长,你真问到点上去了,我真不会抽烟,不过······”小白鞋装着腼腆地笑了笑。 海生瞅着她问:“不过什么?” “不过,男人是带腿的,嘻嘻嘻······” 小白鞋不用说下去,海生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过去她在青岛红灯区呆过,嫁给李祖忠后也不老实,自然这是招来1些不正派的汉子来家闹的。 不过,往日谁要在她面前1提这事,她还会红脸。而奇怪的是,今天别人没问起,地倒主动说出,脸上没有1点羞色。 可惜,李海生没有发现这1点,他听了只觉得厌恶,心里骂了句:“不要脸,臭娘们,耍流氓!”接着就把烟蒂巴扔在地下,狠狠跺了1脚,领着伙伴们走了。 小白鞋见把1件天大的秘密搪塞过去,心里才仿佛有块大石头落下地,轻松下来。 李海生领着伙伴们走了出来,春柱对他递了个敬仰的眼色,心里说:“团长真不简单,心眼灵活,看见她家有个烟蒂巴和把剃头刀,就知道她家来过人啦,可我什么也没看出来,怪不得老爷爷说要提高警惕,多加小心啊。” 儿童团查完户口,也没顾得休息,接着就开会,研究当前工作。会议结束后,孩子们1哄而散,最先退出的是大贵,而铁蛋偏偏留住了他。 在开会前,铁蛋和李海生研究过对落后团员分工教育的问题,这大贵就被列在落后团员之内。原因之1就是对参加团的活动不积极,开会不到,到了不发言。之2,是昨天过午轮他站岗看果实,他却没有出来,因此决定由铁蛋出马,经常到他家去对他进行“说服帮助”。刚才开会时铁蛋就发现大贵吓得脑门冒汗,脸色蜡黄,所以接受任务后决定马上和他个别谈话。 “大贵,等1等!” 大贵1愣,不由看了铁蛋1眼,便站住了。铁蛋说:“你真成问题开会总是来在后面,走在前头,这算什么作风?” 大贵搭下跟皮,没有回答。 “大贵,你坐下,板凳上又没有钉子扎你腕,怕什么?快坐下,坐下我们谈1谈。” 大贵还是没吱声,也没坐下,像1个哑巴,聋子。 铁蛋不耐烦了:“松包,松包,你还是个十4岁的团员?整天价不出脓,不出血,3扁担挤不出个屁来!渔霸们回来,你非吓尿裤子不行。真成大问题!怪不得你‘老婆?和你离婚,叫我我也不跟你······” 尽管铁蛋发作起来,可他仍然无动于衷,直到听了最后两句,脸色才红了红。可他就是这么个人,嘴唇厚,舌头短,从来不多话,1天2十4小时都这样闷声不响,好像说句话比上天还难。 这当儿,铁蛋皱着眉,狠狠盯了他1眼,实在忍不下去了,把手1挥:“算了,算了,你这样的熊团员,我没法领导。快滚,快滚,我对你简直没办法了······” 滚就滚,走就走,铁蛋的“说服工作”就到此结束了。 受了1顿教训,没精打采的大贵回到家里。 妈从昨天就害伤风,今天发了1头晌汗,眼下刚从被窝爬出来,她见大贵回来了,便开口道;“开会干什么?” 大贵尽管在外面不言语,可在妈面前还是多少讲1点。 他把开会的情形对妈说了儿句,妈听了大吃1惊,神色慌张地道:“打仗,打仗,打起仗来就是你死我活,这是好玩的吗? 咱渔家遭劫的日子又来了,我的天哪!这日子可怎么过呀!你今后万不能再出去和那些野孩子鬼混啦。要不听话,非打断你的腿不可!听见吗?” 妈妈严厉地说着,大贵听了,身上的毛孔1扎1扎的。在他的记忆里,妈妈从来没对他这么严厉过。他本是妈妈的“贵子”,当他出世前,妈曾有过3个孩子,但1个都没活成,所以妈拿他当宝贝蛋,取了个名字叫大贵。 妈待他,从小走路怕跌着,吃饭怕噎着,不让他出门,怕掉海里淹死,又怕被别的孩子欺负,所以他整天价在家围着妈的屁股转。 到了9岁那年,妈给他娶了个十8岁的大闺女,说这样既能帮着养育大贵,又能“压”着大贵好养,可大贵这点年纪,说什么也不去新房里睡觉,硬把他拖去睡,又尿炕,又叫娘,闹的新媳妇也躺不成,睡不安。 村中的孩子们见了他都叫他小女婿,还为他编出个顺口溜。这样1来,吓得大贵到人前更胆怯了。直到解放后,实行婚姻自由,大闺女才到区政府提出离了婚,不过大贵这个“小女婿”已经出了名。 既然大贵是这样的“贵子”,怎么加入了儿童团呢? 3个月前,反霸结束后,村中各种组织进行整顿发展时。1天晚上,海生把全村孩子集合在学堂里开会,号召大家参加儿童团。大贵妈也领着大贵参加了会议,可是没有报名,直到会议末尾,铁蛋捅了大贵1把,问:“大贵,你报名不报名?” 大贵看妈1眼,没有吱声,妈替他说:“报名怎的?不报名咋的?” “报名加入儿童团,站岗、放哨、抓特务,保卫胜利果实,是好孩子。不报名当然不好,1和渔霸1个鼻孔眼出气。好人还有不加入组织的?” 和渔霸1个鼻孔眼出气,这个罪名可不轻。 大贵是个好孩子,是个贵吉孩子,可不能落这个坏名声!因此妈给大贵报上了名。报名归报名,妈可不愿叫他出来参加儿童团的会和其他活动。再说,大贵也不愿参加,就这样,他成了个顶名团员。 今天是因为妈在炕上发汗,他在门口玩,被几个孩子看见生拉去了。 “再要是谁硬拉你去开会,你赶紧叫我,我拦住他们······”妈1面说,1面翻箱倒柜,找出几根红布条,对大贵道,“来,把红布条缝在胳肢窝里。” “缝这干什么?”大贵恐怕别人取笑他,不乐意。 妈说:“傻孩子,越长越傻。带着红布吉利,能躲灾避难,快过来缝上!” “妈,快不缝吧,他们又好说没等大贵说下去,妈截住道: “你这孩子,你是听他们的,还是听妈的?” 大贵当然听妈的。 他坐在小板凳上老老实实让妈缝上了。这时天已经晌午了,娘俩收拾1阵,便开始吃饭。妈像是有心事,吃不下,隔1会就起身到大门外朝着东园望1会,因为东园里有4棵樱桃树,现在已经成熟了,挺诱人。当她第4次回来时,脸色变了:“大贵,你这么糊涂,开会的事,怎么不全告诉我……” “什么事?” 大贵塞了1嘴饼子,顾不得咽下去了。 “还什么事呢······”她说着双眼落在西间那两口锚上,“你快吃吧,吃了快点给人送回去!” “给谁?” “朱家。” “妈,那是村里分给咱的果实······” 妈把脸1沉:“还果实?当初分的时候我就不愿意要,你爹偏拿来家。人家要回来了,朱家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东西,咱惹得起?你快吃,吃了给人家送去!” 大贵1听要他送回去,心就怦怦乱跳,哪还顾得吃饭!他怕被渔救会的积极分子和铁蛋、海生看见,要碰上那可糟了,什么“变天思想”,还有“顽固团员”,这些帽子全少不了,说不定还要开会斗争他,要他上台坦白······ “妈,我不去,等爹来家送吧!” “怕什么?你爹出海明天才能回来。现在街上人多,就等到天擦黑的时候,人少不显眼,听话,好孩子!” 怎么办呢?应该听妈的话,可是这事······ 咳,大贵拿不定主意了。 铁蛋跟大贵说话之后,觉得很丧气。 他对海生作了汇报,海生听了后又说他简单化,没耐性,要他继续进行工作,所以他吃过响饭,又硬着头皮朝大贵家来了。他正在考虑着这次该如何耐心1点,例如,态度尽量和蔼点啦,怎么诱导他说话啦,再征求他对团里什么意见啦,等等—忽然抬头1看,嘿,大贵家的樱桃熟了,鲜红耀眼。他止住脚步,咧开了嘴。 这空当,微风1吹,树叶沙沙作响,像朝铁蛋鼓掌;樱桃,摇摇晃晃,晃晃摇摇,全像朝铁蛋招手。铁蛋哩,发呆地站在那里,觉得嘴唇湿润润的,喉咙都发痒了。 他头顶上有两个旋儿,别的孩子都是1个,邻居的大娘婶子都说两个旋儿的天生有福份。这话是有1定道理的,要不,大贵家的樱桃为什么单朝他联眼招手哩!他转动着那双黑豆眼睛,心想要是吃别的户的,主人在眼前也不在乎,可是这大贵妈就是吝啬······ 铁蛋犯难了,不过他不是个笨蛋,所以两秒钟以后,就有了新的主意,爬上去,爬上去吃个够。 第347章 大贵妈 铁蛋是个爬树能手,无论是爬的速度还是技巧,都不输于1只猴子。 你看他,双手抱住树干,身子1弓,双腿1蹬,嗖的1声上去了,他爬上去在3权枝上1坐,就马上行动起来了。 摘1个往嘴里1塞,后来嫌不过瘾,干脆1把1把的。不到2十分钟,吃得肚子鼓胀胀的,觉得过瘾了,刚想下去找大贵,忽然从树底下传来1声:“谁······谁在树上?” 铁蛋吓了1跳,顺着叶隙间向下1瞧,噢,是大贵呀,怕他干什么?真是大惊小怪的。 他压低嗓门悄悄叫道:“大贵,上来,别吱声,我正来找你。” “你,你······” “我,我是找你的,找你谈思想问题的!” 铁蛋的话刚落地,忽然传来阵像铜锣般的声音:“大贵,你和谁在说话呀?唉?是哪个贪吃货在树上偷樱桃吃?啊·······” 糟了,是大贵妈,铁蛋被大贵妈发现了。本来,在岛上只要谁家的瓜桃李果熟了,别人去吃几个那是平常的事,有1些好容的主人,还欢迎别人去尝尝自己丰收的果实,听1些赞扬的话语。 可是大贵妈在村里是个出名的尖嘴利舌、1毛不拔的女人,谁要随便吃她点东西,非常困难!所以铁蛋1听,腔也没答,腾地跳下树来,也顾不得跌的脚骨拐痛,撒腿就跑。 大贵妈往前1撵,绊在石头上,跌了1跤,爬起来气得跺着脚,指着铁蛋的脊梁骂开了:“原来是是小铁蛋这个害人精!偷人家樱桃吃也不怕烂舌头!你跑了今天,跑不了明天!我去找你叔,找你那个干兄弟团长管教管教你!” 铁蛋才不怕这些呢,只要当场没被扯住手腕子就行了。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学堂门口,拾头1看,忽然发现2刁蛋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手里还拿1枝铅笔和1个小黑本子。铁蛋停住脚,厉声问他:“2刁蛋,你在干啥?” 2刁蛋朝铁蛋搭拉着头,脸色涨得通红,1面往布袋里塞小黑本子,1面阴森森地斜着眼偷偷看铁蛋,腿打着哆嗦,停了好久,才口吃着回答:“我,我学识字牌上的字······” 铁蛋听了,看看墙上挂着的识字牌,上面写着:“打倒青天白日军,建设新国家”,“保卫解放区”,“保卫胜利果实”。 铁蛋心里想,他抄这些干什么?他家被斗,他恨死了,巴不得蒋秃头快点回来,还学什么“保卫解放区”?尤其他想起那2刁蛋想抬头的话,就更警惕起来。于是又气唬唬地审问2刁蛋:“你是个渔霸崽子,写这些干什么?” 2刁蛋回答:“不是叫我好好学习,改换脑筋吗……?” 铁蛋1想,这不对。他要学好,还偷偷摸摸干什么?他才待要过黑本子来,把他叫到团部去,好好审问他1下,忽然传来1阵女人的叫唤声,他抬头1看,糟糕,大贵妈又追上来了! 大贵妈1面追,还1面嘟囔道:“我叫你再来摘俺樱桃,再叫你······” 铁蛋也顾不得审问2刁蛋,撒腿就跑了。 2刁蛋出了1头汗,差点被吓掉魂。真好险哪!如果被他识破,什么都糟了!原来他在抄果实分配榜。他看铁蛋跑远了,才摸着脑瓜松了口气,暗暗为自己庆幸。 铁蛋脱了险,气喘着跑回家,平静下气儿,方才想起对大贵的工作还没进行。 谁知到半过响,团的几个干部1起凑情况时,海生又问起对大贵的谈话情况,铁蛋脸色涨得通红,怎么说呢?照实讲吧,挨批。撒谎,更不体面······ 李海生见他脸红,又见他的腿负了伤,便知1定有鬼,于是又问:“铁蛋,你是不是没跟他谈?” “谈妥了!”铁蛋决定先把成绩汇报上去,以后再去补课,这样既不挨批,又不能算撒谎。 “腿上是怎么磕的?” “那是我和他谈过回来,走在路上不留心被石头绊倒摔的。” “撒谎呢?” “撒谎不算个人。” “赌咒。” “对海赌咒,要是我没谈妥,当场掉在海里被鲨鱼吞了” “你再说1遍。” “当场被鲨鱼吞了。” 不知道是为了铁蛋没有“当场被鲨鱼吞了”,还是因为他非常激动,李海生断定他没有撒谎。 铁蛋在回家路上,心里考虑道:“成绩”已经报告了,“咒”已经赌啦,要是不去和大贵谈,大贵没改变,那就露马脚了,爷爷知道也会不满意。可是怎么去跟大贵谈呢?铁蛋要不是跑的快,非被大贵妈揪住耳朵不可。要是再去找大贵,那不是鸡给黄鼠狼拜年——自投罗网吗! 他左想不好,右想不行,真可把他难住了。铁蛋平日把1切都看得很简单,你要见他发愁,真比3伏天见霜雪还难,哪怕屋顶着了火,他也满不在乎,没料想今天他可犯了难。 他想呀,想呀,嘿,真是急中生智,他可想出来了。对,先回家要铁锁写个通牒令,警告他1次再说。对待顽固派就得给他点厉害。 办法想出来了,他就加快脚步,急急回家找铁锁。 铁锁今年刚9岁,别看他年纪小,喝的墨水却比铁蛋多,他是2年级的学生啦。铁蛋回到家里,正碰上铁锁坐在板凳上哼哼呀呀地念:“梨树开花白哇哇,8路爱我我爱他。赤军爱我好孩子,我爱赤军保家乡·····” 铁蛋看了他1眼,心里说:“真像个小秀才。”接着跟他笑哈哈地道:“好兄弟,劳驾,我求你件事好不好?” 铁锁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觉得很奇怪。铁蛋平时从来没对他这样温和,用这样恳求的口吻跟他讲话,今天真是太阳从西海出来了。 他费解地眨动着小黑豆眼看着铁蛋,把书放下,连声道:“好,好,什么事,你说吧!” “给我写张通牒令!”铁蛋说着,在柜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出张纸来,又叫铁锁找出枝轻易不肯使用的红蓝铅笔,接着吩咐说,“我说着你写。” 铁锁听说听道,点头答应,把纸铺在饭桌上,把铅笔尖舔了舔:“怎么写?” “动手吧!”铁蛋两手叉着腰,严肃地下命令:“你写:你再不积极参加儿童团活动,我会用战斗棒像渔霸1样,狠狠地揍你!” 铁锁听了,吓的把铅笔1扔,站起身来就想跑。铁蛋楞了,连忙问:“你跑什么,铁锁?” “我怕,我怕你用战斗棒揍我,还要狠狠地揍·······” 铁锁害怕了,铁蛋却哈哈大笑说:“不是揍你…”“那你揍谁?” “是说的大贵。” “真的?” “我哄你干吗!快写吧,真是个胆小鬼!” 铁锁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重又开始写。不过他到底只是个2年级学生,不会写那个“棒”字和“揍”字。他问铁蛋,铁蛋的学问还不及铁锁,当然就更写不出,可是他另有主意。 “真笨!不会写‘棒’字,就在上面画个长棍子当‘棒字,画个大巴掌代表揍’字······” 哥哥到底比弟弟强,人大心眼多,铁锁真佩服他。 铁锁写完了,画完了,又念1道给铁蛋所,铁蛋听了觉得还有个漏洞1没有署名,于是又吩附铁锁在通牒令后面写上“儿童团副团长朱铁蛋”。 铁锁又问:“用不用盖上章?” 铁蛋道,“我还没刻图章哩,用什么盖?干脆盖上个手印凑合着吧。” 盖手印没有印色,他就找了点擦伤的红药水代替了。 1切办理妥当,他又对铁锁盼咐道:“你马上给大贵送去,把他叫出来亲手交给他,千万别落在他娘手里。” 铁锁撅着嘴,本来不愿干这份差使,可是铁蛋比他大,又是团副,他更怕的还是不服从命令,挨战斗棒,所以只好依从了。 天色已黑,月亮还没升起来,2刁蛋就偷偷地往小白鞋家溜去了。 小白鞋家的大门,太阳1落就掩住了。她今天晚上连灯也没点,从外面看黑洞洞的,好像已经睡了,其实她正在屋里忙着。 她先拿出在2刁蛋家借的剃头刀,又拿着热水瓶、剪子和洗脸盆,到了西间,憋住气儿,侧耳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便小心揭开粮食囤旁的暗洞盖,进了地洞。 洞里铺着麦秸,点着盏小豆油灯,放着1套饭具和78盒美国“红圈牌”香烟。除此,墙上还挂着1把磨得雪亮的尖刀。 在尖刀下面,有1个人,这人3十56岁,瘦得像个大烟鬼,两个挺大的眼珠子布满红丝,脸上却1点血色也没有,那头发长的足有2寸多长,怪吓人的。 他身子靠在潮湿发霉的墙上,手里拤着支翘开大机头的匣子枪,摆着随时准备行凶的架式,这就是“死鬼”李祖忠。 他见了小白鞋,拾了拾发肿的眼皮,毫无表情地问:“剃头?” “剃剃吧,看看你的头发胡子长的简直像长毛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可吓煞人啦!” “那就剃吧。可你得小心,别割了我的肉。”李祖忠动了动身子,又盯小白鞋1眼,“今天上午小海生看见剃头刀和烟卷头,能不能发现别的漏洞?” “不会,”小白鞋得意地1笑,“我没告诉过你吗,那些小息子走路还没有我过的桥多,他们休想在我老娘眼前看出什么漏洞。” “那些穷光蛋还在谈论传单的事吧?” 第348章 好朋友 传单是昨天夜里李祖忠撒的,提起来小白鞋心里直乐。她把眉梢1扬,回答说:“嘿,谈论的都闹翻了,听说有的吓得都不敢出门啦,你这1着可真灵啊!唉·······提起传单我倒想起个事,你那天到青岛去拿传单回来,下船后有没有掉个烟卷盒在海滩上·······” 李祖忠1听,没等小白鞋再说下去,浑身1跳,攥着匣子枪,忽地站起身来,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小白鞋见他吓成那个样子,便淡淡1笑,自傲地回答:“我又不是个白吃饭的,什么事还能挡住我老娘的眼睛,瞒过我老娘的耳朵!不过你也不必大惊小怪的,我只是在街上听着几个小息子嘀咕,说小春柱在海滩上拾了个洋码子烟卷盒,都觉很新奇·······” 李祖忠听着,心头乱跳,后悔当时大意。他前些日子偷渡到青岛,见了朱永龙,那天夜里带着传单回来后,发觉掉了个烟盒,本想马上回去找,但见天色将明,担心碰上民兵,所以就设去找,没料到竟会被小春栓拣去了。 他又问小白鞋:“他们还谈什么来?” “再什么也没谈,你是个‘死鬼’,他们梦里也想不到是你掉的,你就放宽心好啦!” “哼,可不能轻看他们。” 李祖忠重新坐下,斜了小白鞋1眼,不耐烦地吩附道:“剃吧!” 头发太长没法剃,小白鞋先用剪子给他剪了1遍,然后才用热水洗了洗,像收拾猪头1样,笨手笨脚地剃起来。 她剃头的技术很不熟练,而且有点怯手,怕真割着男人的头,受熊挨骂,所以手有些发抖。再加上地洞狭窄,连身子也转不开,灯又不亮,看不清楚,所以剃的像狗啃的,还把李祖忠痛的直咧嘴。 刚剃了1半,院子呼嗵响了1声,李祖忠连忙往旁边1闪,又抄起枪来,对小白鞋嘮了哆嘴。 小白鞋说:“不用怕,准是2刁蛋来啦!” 她梢悄爬出去1看,从窗糯里伸进1根细棍来1这是暗号,果然是2刁蛋来了。 小白鞋把2刁蛋引进地洞,2刁蛋见李祖忠祖露着多毛的胸膛,头上1半黑,1半白,脸上铁青,真是3分像人,7分像鬼,心里也有儿分害怕。 李祖忠瞅了1眼2刁蛋,对小白鞋打个手势:“你出去听听动静。” “我已经关好门啦,快剃完吧,剃1半,留1半怎么行!” “废话,快出去!” 小白鞋知道男人的脾气越来越暴,没敢再歧声就出去了。 李祖忠转身问2刁蛋:“穷鬼们的分配清单抄好了没有?” “好啦。”2刁蛋朝他探探身子,又着急地问,“你前天到青岛见过俺叔没有?他们什么时候能打回来?真把人急坏了!” 李祖忠冷冷1笑:“嘿,你急我不急?我整天价藏在绝洞里,不见太阳装死人,滋味好受吗?我满脸长黄毛,头发也白了,还不是穷光蛋把我逼到这个地步?” 李祖忠在解放前本有“岛上老2”之称,曾干过多年伪乡长,是朱家的1把好帮手,群众都对他恨之入骨。去年春天,他畏罪潜逃,到了青岛和朱永龙勾搭在1起,群众又都担心留下了这条祸根。 后来,出人意料,到秋天从青岛运来了李祖忠的“灵柩”,说是害伤寒病死了,运回家埋葬。村人见了,非常高兴,都说李祖忠伤天害理,被阎王爷勾去了,死有应得。 当时小白鞋披头散发,大哭1场,向老族长要求埋在祖坟里,同宗人不答应,说他罪大恶极,进不得祖坟,后来才马马虎虎埋在乱葬岗了事,岂不知这正是他们的诡计。 过不多久,李祖忠就在1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潜回龙王岛,开始了罪恶活动,最近他又被迟龙章委派为“暗杀排”排长。 “快啦,总算熬到头啦,”这时李祖忠点上支烟,两只像死鱼似的眼晴盯着昏暗的小油灯喃喃地说,“从战乱开始,我们中央军在美国盟邦的援助下,配备上飞机、军舰、洋枪、洋炮,取得辉煌战果。不久,龙王岛自然就是我们的了。到那时,咱就是龙王岛的皇帝,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2刁蛋说:“到时候,我先宰了海生和小铁蛋。你快说说俺叔叔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就在眼前,”李祖忠猛吸1口烟,接着说,“你在4月2十3日夜里,想法到寡妇岛后龙儿寨渔场去见他……” “真的?”2刁蛋瞪大眼睛,差点喊出来。 “这是开玩笑的时候?”李祖忠瞪着眼,从腰里掏出封信,“你带着分配清单和这封信交给他,小心被穷光蛋发现,砍掉你的脑袋!” 接着他又具体对2刁蛋盼咐几句,说完了,不放心,又问:“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明白了就马上离开,千万当心,穷光蛋不是好斗的,快走吧!” 天色刚亮,岛上便开始热闹起来了。 海边响起了丁咚丁咚修船的敲击声,及“冲啊”、“杀啊”的民兵练武声。 随后,1个个穿着黄色油布工作服的渔民,1手拿枪,1手掌橹,扬帆出海,开始了1天的航行。 渔家女人们,则坐在树下、门口、街心、村头,忙着织鱼网、倒棉纱、缝船篷、摇着小车打锚绳。那些孩子们,有的在村头路口站岗放哨,盘查行人。 有的围在妈妈身旁,帮这帮那,忙个不停。 整个渔村,充满了汛期紧张、欢乐的气氛。 海生围村检查1遍儿童团的岗哨情况,嘱附了伙伴们在执行任务中应当注意的问题后,回到家里,正碰上爷爷也回来了,他便把这两天儿童团的情况向爷爷作了1番汇报。 他谈过儿童团最近的组织发展和站岗放哨的情况后,又谈到前天协助民兵查户口的经过。 1谈查户口,自然就提到小白鞋的问题:“爷爷,小白鞋那家伙真坏,到现在还耍流氓,那天我们在她家查户口,发现她家有人抽烟卷·······” “抽烟卷?” “嗯,剩下1截烟蒂巴。” “你没拾回来?” “没有。” “还发现别的情况没有?” “再,还有把剃头刀。” “剃头刀,烟蒂巴······”爷爷自语着,皱了皱眉头,“流氓?哪个流氓抽的烟卷?莫非是······” 爷爷立刻回想起春柱那天在海岸上拣的“红圈牌”烟盒,烟卷和烟盒在爷爷脑子里连在1起,立刻引起了爷爷的很大怀疑。 难道敌人真的已经偷窜进村里了吗? 流氓,能是流氓吗?这是个什么样的流氓? 最近还发现小白鞋常往2刁蛋家去,她去干什么?他心里反复打着问号,站起身来,从盛文件的炕头柜里拿出保存得很严密的“红圈牌”烟盒,看了又看。 海生站在旁边觉得莫名其妙,不知爷爷为什么又忽然拿出这个空烟盒。 他疑惑地问爷爷:“爷爷,是不是上小白鞋家吃烟的那个流氓扔的这个烟盒?” 爷爷只顾想自己的心事,摇摇头没答话。 李海生急着问道:“小白鞋除了耍流氓,还有别的问题吗?” 爷爷道:“人心隔肚皮,里外不相通。谁知她肚里装的是黄汤还是黑水?不过今后要特别注意监视她。” 爷爷说完后,又考虑起小白鞋家的剃头刀,仿佛这把剃头刀的线索更重要些。因为他知道,李祖忠过去留着“大洋分”,年年月月都是到理发铺去剪,从来不自己剃头,她家根本没有剃头刀,那么这把剃头刀是哪儿来的?而她忽然凭空搞把剃头刀干什么?难道还能是给流氓剃头吗? 他想到这里,不禁说了1句:“先弄这把剃头刀来看看再说。”随后,他又问海生:“你2虎哥在家吧?” “他在南海崖上领着民兵练武,我去叫他吧?爷爷。” “不用,让他好好练吧。你先马上去叫你春栓婶子来,我有事跟她商量。” 李海生点头答应,转身去了。春柱妈1听老会长找她有事,便连忙把针线筐收拾起来,急匆匆地走出了家门。 李海生完成爷爷交代的任务,接着又去找铁蛋。因为今天逢5,是儿童团拥军优属的日子,他需要事前和铁蛋研究1下,给团员分工,过午到烈、军、工属家帮忙千活。 大约世界上倒霉的事儿都凑在铁蛋身上了,那天摘大贵家的樱桃,被当场发现。 昨天赶集丢了两块钱,叔叔硬说他花了,真能屈死人。今天,唉,更倒霉······· 今天吃过晌饭,铁蛋就按照上午和海生研究的意见,来到分工的军属刘奶奶家帮助干活。刘奶奶只有1个儿子,参军去了,她1个人在家过日子。 铁蛋来后,也不休息,就先打扫了院子,挑了两担垫圈土,接着又给性口铡好草,把老奶奶喜的合不上嘴。她1会说:“赤色革命军领导的真好,瞧,这孩子多能干······” 1会又说:“村中对军属照顾的真周到,叫人过意不去,我1定给俺大春写信,叫他在前线狠狠打蒋光头,杀敌立功,报答政府的恩情······” 接着又拉铁蛋的手,念叨着:“看看把你累的,快坐下歇歇,喝碗水,我还给你留了4个鸡子。” 第349章 要不要谈话 老奶奶平日总是这样,有点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前天妇救会感问军属时,1户送了2十个鸡子,她又是东送西送的。眼下,她从顶棚小花篓里把鸡子拿下来,递在铁蛋手里。 起初,铁蛋直推辞,老奶奶说:“客气什么,心里早想吃啦,嘴上还推辞,我可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这是实话,铁蛋1见鸡子就嘴馋,所以老奶奶的话刚说完,他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就接过来吃了。他吃得很快,把4个鸡子3口两口就装进肚子里,然后又喝了碗热水,觉得舒服极了,浑身都感到暖烘烘的,讲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他想说几句感激、尊敬老奶奶的话,可把嘴咳的老长,就是不知说什么,急得他双手没处搁,1会儿摸摸后脑勺,1会儿挖挖已经破了3个洞的衣布袋,1会儿又朝着老奶奶笑笑,摸弄着老奶奶的小花猫······· “老奶奶,我再给你挑几担水吧!”铁蛋也吃了也喝了,劲足了,这回干得更猛了。 他挑着1担半大瓦罐,1担1担又1担,走起路来1溜风,进进出出就像穿梭1样,看来不费吹灰之力。不多1会,就把老奶奶的水缸挑满了。 老奶奶说:“铁蛋,好了,好了,这缸水足够我吃45天了,你干活多招人喜欢,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老奶奶1夸奖,铁蛋更有劲啦,非要再挑1担不可。 谁知他挑回来刚要急3忙4往屋里走,1脚门里,1脚门外,猛地滑了1政,哗啦1声,瓦罐碰得稀碎,水流了1地。 哎呀,太倒霉了!这多对不起老奶奶!他又难过,又惭愧,可老奶奶1句话也没有埋怨他,反而劝说了他1番。因此,铁蛋当时虽然为了这事很抱歉,不过1走出老奶奶家门口,便把这倒霉的事忘的1干2净。谁知,没过两袋烟的功夫,李海生就着人来叫他到团部去。 原来,李海生见大贵这几天照样不积极,今天过午时帮着军属干完活后,就决定亲自找他谈1谈,谈话中得知铁蛋摘樱桃和发通牒令的事情,刚出大贵家门又碰见桂花,桂花向他汇报了铁蛋刚才给老奶奶砸了水罐的事。 李海生觉的铁蛋太不对劲了,给儿童团丢了人,给爷爷脸上抹了灰。可是,他俩是村中最好的知己朋友啊!该对他怎么办呢?谈还是不谈,李海生犹豫了片刻,觉得还是该找他谈。 铁蛋和李海生的脾气是截然不同的,那他们怎么能成了1对最好的朋友呢?这事儿,还得先从铁蛋的身世谈起,铁蛋也是个在黄连树下长大,在苦海里活过来的孩子。他从记事起,仿佛所有的人都欺负他,看不起他。 他爹早年雇给渔霸下海,因为不服欺压,跟朱永龙干了1仗,就逃到关外去了。 这1去没了音信,妈就改了嫁,丢下了他,只好跟着叔叔过日子,而叔叔常常喝酒,1喝醉了酒,铁蛋就成了他的出气包。 虽然叔叔解酒后也后悔,觉得不该这样对待孩子,可是酒朋友陪他机会太多了,他不仅高兴的时候喝。遇上气愤的事儿无处诉说,也要喝酒解愁。再加上,1天到晚都很辛苦,干活类的精疲力尽,也顾不上管铁蛋。 铁蛋又很淘气,不肯老实在家待着,78岁起就常常东游西荡,有时十几天不回,别人认为他是死了。可是过了些日子,他却鼻青脸肿、破衣烂衫活着回来了,铁蛋的童年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他恨透了那个旧社会,觉得人间无情,世上无友,谁都不好。 在解放前1年的春天他患了肠胃病,叔叔又雇给人家出远洋作业去了,家中没有吃的,他又不能出去要饭,眼看着就要完了。 1天头午,他见出海的船回来了,便咬了咬牙,找了根棍子当拐棍,拿了个篮子,来到了前海湾,想要点鱼虾,来充饥。 可当他来到那里才发现,回来的船大多数都是渔霸的,差不多已经卸完货了。他有气无力地爬到船上,在船舱李捡了点剩下的碎鱼烂虾,才要走,没想到被朱永龙的侄子刁2蛋发现了。 这小兔崽子气冲冲地走来骂道:“铁蛋,你这个小杂种,为什么偷我们的鱼?” “这是······你不要的······” 没让铁蛋再分辩下去,2刁蛋朝铁蛋的小扁篓腾地踢了1脚,道:“胡说!我捧你这个小子······” 说着就挽胳撸袖子,上去要打铁蛋。 本来2刁蛋只比铁蛋大1岁,要是平常,铁蛋准能挤命也和他较量1番,可是他现在连病加饿,浑身皮包骨头,半点力气也没有。 2刁蛋刚要动手打他,在旁边刚和爷爷出海回来忙着卸货的李海生看见了,心里火冒3尺,他什么也没考虑,拿着把斧头3步两步跑了过来,气狠狠地道:“2刁蛋,别狗仗人势,欺负好人。你今天敢动铁蛋1指头,我就当场砍你十8瓣,扔到海里喂王8!” 2刁蛋可不是海生的对手,尤其他看了看海生手里拿的那把才开刃的锋快雪亮的斧头,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了。 李海生用同情的眼光看着铁蛋,安慰他1阵,接着扶着他到了自己船上。 爷爷李贵江做的饭3个人1起吃了,饭后爷爷又把准备出海吃的地瓜干盛了半篓子,还栋了6个大黄花,1起给了铁蛋,又叫海生送他回家。 铁蛋看着李贵江,看着李海生,哭起来了。 他是个硬骨头,从来不流泪,可他在李贵江和李海生面前第1次流眼泪了。就从这天起,铁蛋和李海生成了最知心的朋友。 之后李贵江见俩孩子合得来,又都是无爹无娘的孩子,就让他俩拜了把子。从此,铁蛋捡了李海生叫哥,见了李贵江叫爷爷。 李贵江也像对李海生1样关照,逢年过节不是给他做衣服,就是送些给他,有点好吃的也给铁蛋留1份。 解放后,铁蛋终于结束了流浪生活,但他那有些孤解的性格仍然没有改掉。李海生开导他,动员他加入了儿童团,爷爷李贵江又常常给他讲些穷人革命的道理,于是他很快地提高了觉悟,和李海生1起积极参加各种活动。 斗争渔霸时,他恨死了那些坏蛋,觉得0碎割他们都解不过恨来。虽然上级交代过政策,这些恶霸,政府会依法惩办,不要乱打,可是斗朱永龙的父亲时,他上台诉过苦后,实在忍不住,便从怀里掏出事前准备好的1根小棒棍来,照头便打,差点把老渔霸的脑袋打开了花。 自打村里建立儿童团后,这对患难弟兄分任了正副团长。这期间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他们1直合作得很好,从没闹过脸红脖子粗,真是比亲兄弟还亲上3分。 尤其是李海生,总感到铁蛋比自己小1岁,就处处从心里疼爱他,甚至见他有了毛病,犯了错,也不忍心责备他,也从不批评,所以就放任了他的错误。 可是今天,李海生再也忍不住了。 1会儿,铁蛋1手拿着块饼子,1手拿着块鱼,边吃边走重事情,没顾得咽下饼子,就间:“怎么回事?海生哥。” “你还有脸问哪!”李海生冷冷地说,“你就知道吃,真不像个团员架子。前天叫你对大贵进行工作,你偷人家的樱桃,还给人家写什么通牒令,今天去拥军优属,你吃人家的鸡蛋,又给人家打了罐子,你这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坏了!他全知道了,这是哪个传话鬼告诉他的?铁蛋见干哥从未对他这么严厉过,不觉1愣,手里的饼子掉落在地上,脸也红了,但他还是争辩说:“你不了解情况,别乱发说哈。鸡子是老奶奶逼着我吃的,打了罐子,是我无意的······” “你就没有错?” 李海生截断他。 “嗯。” “那么偷人家樱桃呢?” “谁偷他家的樱桃来?眼前没有人,我摘了他几个吃是真的,这怎么能算偷?吃几个樱桃是平常事,大贵他妈天生是个自私鬼,我倒霉单遇上她······”铁蛋觉得满肚子情理,1点都不在乎。 李海生见铁蛋强调理由,不承认错误,更是火冒3尺,他板着脸,狠劲吐了口睡沫,说:“你!破坏了纪律,还死不认错?这哪像个副团长样子?你的错误是严重的,必须老实检查······” 铁蛋的脾气很犟,当然不甘示弱,他心想:“我吃她家儿个破樱桃,还犯上你翻脸!你当个儿童团长有什么了不起,整天价纪律来、纪律去,还朝我摆弄官架子!呸!我才不听你这1套。” 于是,他使劲抽了1下鼻子,气冲冲地瞅了海生1眼,说:“我这副团长怎么的,不干了,行吧?” “不干也吓不着人!” “好,那就算了,这份儿童团净限制人,我不干这副团长1样革命!”铁蛋说罢,1转身就气呼呼地走了。 就这样,他和干哥哥闹崩了。 第350章 想要加入民兵连 铁蛋和李海生闹翻后,就像失群的雁,单飞的鸟。但他仍然很乐观,因为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不知忧、不知愁的孩子。 尽管这样,孤独、迷茫的阴影,还是不断朝他心头袭来。因为和李海生闹翻了,这两天他连爷爷李贵江也没见,不见又想。 他不懂为什么李海生忽然那么翻脸无情?就为吃个樱桃,砸个罐子吗?简直太不讲情面了!动不动儿童团儿童团的,难道离开儿童团,就不能备战革命啦? 昨天,他发现民兵从区上领回不少枪,有几支虽然有点旧,可听说是“老汉阳”,使起来比新的还强,嘿,当个民兵棒极了。 有了大步枪,打起仗来多棒,比儿童团强百倍! 傍晚,民兵集合在前海滩上,面对着凶涌澎湃、浪涛滚滚的大海,有的在练习刺杀,有的在练习瞄准射击,带劲极了。 铁蛋走到民兵队长2虎哥的身旁,2虎长的身材结实,胸阔膀宽,浓眉虎眼,粗大的两臂肌肉隆起,很有海上猎手的標悍气势。 就见他举起1颗手榴弹,呼的1声就抛出十几丈远,铁蛋在旁边不禁喊了声“好”,接着2哥又向民兵示范埋地雷2虎哥哥,不论是埋地雷还是伪装,在全区的技术都是第1流的,哪怕是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塌下的地雷也会伪装的,白天叫人看不出来,真可算得上硬功夫。 眼下他把随身所带的爆炸器材,铜丝,胶皮,羊丁和老鼠夹子等检查了1遍,变动作娴熟的开始挖窝埋雷,铁蛋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用无限羡慕的眼光看着。1直把天看黑了,把人家看散了······ “2虎哥,”铁蛋扯了2虎1把,咧着嘴,眼里射出诡秘淘气的目光,“我跟你讲个事吧!” “什么事?”2虎擦了把汗,莫名其妙地问。 “你先说能不能答应我?” “你不先说什么事,我怎么能先告诉你能不能答应。” 铁蛋摸了把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合理要求。” “那你就爽爽快快地说吧!” “好,我说,”他见4下没人,就挺严肃地说,“能不能也吸收我参加民兵?” “吸收你参加民兵?” “嗯,”他自信地点点头。 “哈哈······” “你笑什么?”铁蛋急了。 “你还小。” “小就不行?” “对!小就不行。”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问1百个为什么,还是因为你小。民兵不是儿童团,要出海,要打仗,要挤命,明白吗?好啦,我要开会去,别啰嗦了!你还是想法回你的儿童团吧,我的副团长同志!”2虎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大步走了。 铁蛋碰了钉子,脸色变得血红血红的,他感到2虎瞧不起他,似乎受了侮辱,他垂头丧气回到家里,好不自在。 “还,看不起我,简直是岂有此理!我自己干个样给你们看看······” 要备战打仗,没有武器怎么能行!他和南街上的咕噜爷爷是要好的朋友,他用好言好语哄着咕噜爷爷给他做了1只洋火枪,这支洋火枪是用子弹壳作的枪筒,枪把是红木的,这在目前孩子们中间够上现代化武器了。 可是,他并没有满足。半头晌午的时候,他又在家里闷着头制作两个木头手榴弹,还找了保存很久的那根小木棍,经过加工修理后,它的外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1头粗,头细,用油涂得黄黄的。最后,他又我了些布条条拴上,几乎可以和海生的红缨枪相比。 他觉得很满意,拴在腰带上,就像挎着指挥刀1样,给它起了个早已想好的漂亮名字,叫“战斗棒”。 吃过午饭,铁蛋心情可好哪,无忧无虑地吹着口哨走到街上。玩了1会儿,刚要和几个孩子摔罗汉,忽然传来1阵阵海螺声,他抬头1看。嘿,是儿童团的队5开过来啦,今天,全体团员都武装起来了。 有几个年纪小的没有正式武器,就披挂着用地瓜蔓和野葛子织成的武装带,肩上扛着转莲秆当步枪,腰里别着代替手榴弹的包米棒,排成1字形队5。 李海生神气的走在队5牵头,又领着唱起歌来:月儿弯弯,星光闪闪,我们都是儿童团。站岗放哨,又当侦察员,盘查行人,抓汉奸······ 儿童团唱着,趾高气昂地往前海滩走去了,听说他们是打演习的。 “你们演习,我也演习,不能落在你们后面。”铁蛋心里说。 可是1个人怎么演习呢?臂如说要交兵打仗,总得有敌我两方,而铁蛋这个光杆司令可不能把自己分成两半。 他想了好久,才想起家里还有个铁锁。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铁蛋忽然发现铁锁在他跟前有那么大的存在价值,过去铁锁在他眼里是个拖鼻的小娃娃,跟他玩没玩头,耍没耍头可是。 这几天,铁锁给他当通讯员,当护兵,当文书。今天,铁锁对他的作用更大了。他1想到还有个铁锁,立刻又有了精神。 铁蛋心里想:“不参加你们大部队”,照样能打朱永龙。瞧,我们组织个独立营,独立营比儿童团还大。我当营长,铁锁当战士,演习起来也不比你们差!” 他打定了主意,就连跑带跳,去找铁锁去了。 “铁锁,准备!” “准备什么?” 铁锁也发觉这几天铁蛋对他挺重视,很兴奋,所以1听哥哥命令他准备,忽然瞪大眼晴,精神起来。 这时只见铁蛋1边摆弄着洋火枪,1边道:“准备战斗演习。” “怎么个演习法?” “你听命令就是了。” 铁蛋对铁锁1点不讲民主,因为只要叔叔不在家,他就是3间屋的小朝廷了。 他又道:“你马上把大木盆拿出来。” 铁锁遵令,从厢房里找出洗鱼用的大木盆来,铁蛋又经过1番准备,对铁锁发布命令:“立正,向右转,目标前海滩11开步走!” 铁锁听说听道,扛着木盆,听着口令,跟着铁蛋来到前海滩。他把木盆放下,抹了1把汗,铁蛋就对布置今天的战斗演习。 “我们今天的演习就在大海上进行,把大海当成战场。你就装成青天白日军,或者渔霸王朱永龙。我装扮成解放军,你明白了吗?” 铁锁对演习这回事觉得很新奇,当然很高兴,但他愿干解放军,而不愿当迟龙章那个渔霸头子。不过,哥哥看得起自己就已经求之不得了,哪还能再讲什么条件!所以他不太甘心地答应了。 铁蛋从附近的修船房里找了块木炭给他描了副眼镜,画了8字胡,又找了个大芋头叶子,给他扣在头上当钢盔,弄了几根地瓜蔓拴在腰里当武装带,随后又递给他块弯弯木头,说道:“这是你的自卫枪。” 这么1来,铁锁就地地道道像个渔霸头子朱永龙了。铁蛋把大木盆放在海里当“敌船”,让铁锁站在上面。这时大海平静得像1面光滑的明镜,被太阳照得碧蓝碧蓝的,浪花轻舔着木盆的边缘,好像低声细语地讲着些什么。 铁锁在木盆里摇摇晃晃,非常自在。停了不大1会儿,他按照铁蛋的事前教练,挥动着“自卫枪”,指挥着“土匪们”向龙王岛进攻,“战斗”就这样开始了。 “弟兄们,快,快,打进龙王岛,要你们个个发洋财!快,快·····” 铁蛋在岸上见了,连忙脱下小褂,把洋火枪和木制手榴弹别在腰间,1个猛子扎进海里。他在水底下1游就出去好几丈远,才探出头来,拔出洋火枪和手榴弹,开始反击。 他1会两手扒着水前进,1会踩着水进军,双眼非常仔细地观察“敌人”。到了紧要关头,十分警觉,连忙把身子扎进水里,隐蔽前进。 “冲啊,杀啊,冲啊·······” 铁蛋忽地探出头来,高声大喊,脚踩海水,挥动着洋火枪、手榴弹。 “咚!咚!”手榴弹响了,其中1个正击中在铁锁屁股上。 他“啊”的1声惊叫,摸着屁股,铁蛋可没管他那1套,因为打伤“敌人”不是战争目的,必须彻底消灭才行。于是,他又扎了个猛子,冲到“敌船”跟前,伸手扒住船沿1扳,呼隆1声,“敌船”翻了,随着铁锁也扑通掉进海里,呛了好几口又苦又咸的海水,闹的眼红鼻酸,噪子火辣辣的,手里的“自卫枪”早被**冲去了。 他挣扎着爬上岸去,尊在海滩上,也顾不得再向龙王岛“进攻”,哇哇地哭开了。 铁蛋正在兴头上,见铁锁鼻沸眼泪地哇哇哭叫,感到十分扫兴,在“战斗”中掉眼泪这是铁蛋最瞧不起的。现在“战斗”还没结束,他还没有取得彻底胜利,还很需要铁锁继续和他玩,所以只好耐着性子拖着缴获来的“敌船”奔上岸来,1个劲哄铁锁别哭。 谁知,铁锁越哄越哭得厉害,眼看这场“演习”是进行不下去了,最后铁蛋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大海,也无心再“打”下去了。 这时,忽然从东头传来1阵儿童团演习的声响:“冲啊,冲啊!捉活的······杀!杀!” 热烈响亮的叫喊,1阵接1阵传来。 听着这热闹激烈的喊声,铁蛋眼前仿佛看见了儿童团又紧张,又热烈的战斗演习场面,看见了李海生坚定沉着的指挥动作,看见了春柱兴奋、认真的面孔,看见了旧日和他再1块的那些伙伴······· 第351章 面条 现在,铁蛋是又悔又恨,尤其是铁锁这1哭,更让他觉得窝囊!他用鄙视的眼光看了1下铁锁:“这算是什么独立营的兵,熊包蛋!” 他不再理铁锁,独自1个人惆怅地坐在船上,就像1个孤独无援的英雄1样,手中那支洋火枪也垂下了头。他双眼瞅着范范的大海,大海正在呼啦呼啦跌潮,仿佛喘着粗气为铁蛋发愁,而那些无名的水鸟则在海面上飞来飞去,自由自在的,又像在嘲笑我们的铁蛋······ 海生这几天苦恼极了,有时苦恼得吃不好,睡不安,他既恼怒铁蛋无组织无纪律,不听别人意见。又后悔自己当时不该那么不冷静,可是他想到这里却又为自己辩护。 “铁蛋呀,铁蛋,我都是为你好呀·······” 他有时想鼓足勇气找铁蛋交换1下意见,可是他几次在街上碰见铁蛋,铁蛋把头1扭,身子1转就躲开了。 他和铁蛋闹崩了,爷爷并不知道,他也没告诉爷爷,他担心爷爷知道会生气,可是能老是这样下去吗? 今天是古历4月1十,李海生过生日,爷爷准备响午擀大虾面吃。天到东南晌午时,爷爷1面开始和面,1面吩咐海生到屋东头自种的小菜园里去割点韭菜。 李海生答应后,1会儿就割回两小捆来。 爷爷又道:“你去叫铁蛋来。” “叫铁蛋?” “叫铁蛋来1起吃大虾面。” “他不会来。” “怎么了?”爷爷李贵江奇怪地看了李海生1眼。 李海生这时脸上半点喜色也没有,眼里有两颗泪珠在转着。 爷爷吃了1惊:“怎么?两个闹别扭啦?” “嗯。” “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他无组织,无纪律,搞个人主义,谁敢说他半个不字?儿童团的脸全被他丢了,真是毛病大王1个!” 李海生再也忍不住了,就把他俩闹别扭的事从头到尾说了1遍。 爷爷李贵江听了,轻轻松了口气,埋怨自己疏忽大意,这两天光忙工作去了,两个孩子闹成这个样子还不知道。 “闹绝啦怎么办?”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能说得过去吗?他是弟弟,你是哥哥,管什么事得让1点。再说,铁蛋是个勇敢的孩子,有点毛病是不假,可也不像你说的毛病大王1个。与人共事先要看到人家长处,再去帮助人家改正缺点。人常说,哪个人也不全,哪个车轮也不圆,十个指头还不1般齐,谁还没有个缺点!发现别人缺点,就得帮人改正过来。” 李海生委屈地道:“你帮他就火了,他根本不理你,我有什么办法!" “他不理你,你理他。铁蛋是个通情理的孩子,你只要尽到责任,两个就会重新和好。” “要是他不跟我和好哪?” “不会,铁蛋不是那样的人。只要你主动,他终会靠拢你,可是得诚心实意。”爷爷李贵江的话使他心里开了窍,他应当想法主动和铁蛋重新和好,可是他1想到铁蛋的神气,他就畏难了。 爷爷看出他的心思,便说:“这样吧,你马上叫他来,就说我叫他来吃面。我先跟他谈谈,好不好?” 李海生“嗯”了1声,起身去了。 铁蛋没在家,铁锁说他吃过早饭到北坡锄了1阵地瓜,就挎着战斗棒,外出“打游击”去了。 铁蛋刚1出门就遇上了战斗。 2刁蛋和1个地主儿子提着雀笼,在村东树底下玩黄雀,听说铁蛋不是组织里的人了,见他理也不理,继续挺着脖子,捏着嗓子学黄雀叫,神气可足啦。 铁蛋哪能轻放过他们,他心里道:“你那天拿着小黑本子鬼头鬼脑地乱划,我还没好好整治你,该着今天1起算算账啦!”于是,他停住脚步,咳嗽1声,狠狠地瞪了他1眼,大喊1声:“2刁蛋,你们不好好干活改造自己,在这干啥?” “你管的着吗?”2刁蛋斜他1眼,然后继续学他的黄雀叫唤。 气得铁蛋脸色发青,手里紧握着战斗棒,朝他俩逼进1步:“你要反动啊?” “我反动什么?” “你不反动为什么不服从管制?” “你是哪1部分来管制我们啊?”2刁蛋嘲笑着挑战说。 “我是独立营,你不服从管制呀?” 2刁蛋把嘴撅着,3角眼1忽峡回答道:“嘿,服从管制,说得怪不错,过两天还不知谁管制谁呢!你别小叭狗戴铃铛,混充大牲口啦!” “啊,你要造反呀?”气得铁蛋朝他的黄雀笼子猛踢1脚,黄雀笼子腾地跳起来了。 2刁蛋站起身来破口大骂,并且立刻摩拳擦掌作了战斗准备。 铁蛋见此,火冒3尺,把战斗棒1抢,说了声:“你先尝尝我的战斗棒再造反!” 说着朝着2刁蛋就是1家伙,2刁蛋“啊哟”1声,冲着铁蛋扑上来,双手死死楼着铁蛋的腰,想把对方摔倒。 谁知他是个少爷兵,哪能敌过铁蛋!铁蛋又朝2刁蛋使了个半子,“膨”的1声,2刁蛋就被摔在地上,跌了个嘴啃泥。 接着,铁蛋就骑在他身上打他的耳光子,打了几下,才想起腰间木制手榴弹,他摸出来就像捣蒜似的打着骂道:“我叫你这个小兔思子还敢不敢造反?你再反动!你再反动······” 2刁蛋被打得喉哟喉哟直叫,连声喊地主的儿子帮忙。 那地主儿子往手心吐了两口睡沫,硬了硬劲,上去楼住铁蛋的脖子,铁蛋猛不防,1下子被扳倒了,摔了个“仰天灯”。 2刁蛋趁机嘎地爬起身来,把铁蛋压在身子底下,举起夺来的战斗棒就要打。 正在这时,李海生和桂花找铁蛋来了。 李海生提着红缨枪,两步跳了过去,大喊1声:“2刁蛋,你要行凶造反?” 2刁蛋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刚跑两步,便被李海生抓着头发掀回来了。 那地主儿子是个胆小鬼,哇哇直哭,也被桂花捕捉住了。 铁蛋因为被海生看到这不露脸的场面,心里憨了1股气,因此又抢起战斗棒,想狠狠再揍他们两下子。 李海生说:“别打了,把他们先解回团部,我去找2虎哥研究处理他们。” 李海生找到2虎,把2刁蛋刚才的言行汇报1遍,2虎1听2刁蛋挺猖狂,再加上备战后就发觉他不老实,所以对2刁蛋狠狠地教训了1顿,并警告他今后只准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否则,将严加处理。 铁蛋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有种种滋味搅在1起。今天幸亏海生帮他打败了敌人,心里又感激,又高兴,可是又1想,自已孤军作战,差点当了“俘虏”,想起了就脸红,不好意思。 这时,忽然有人喊他,抬头1看是李海生向他招手,理不理人家呢?没等他再想下去,李海生走到他面前道:“铁蛋,爷爷找你·····” “找我?”铁蛋1愣,用胆怯的目光瞧了瞧海生。 “是,找你,快去吧!” 李海生和铁蛋1前1后地走着,1个扛着红缨枪,1个拿着战斗棒。 1路上都是默默无语,谁也没吱声。 爷爷李贵江1个人在家烧火掌灶,忙了1头大汗,做好卤子又开始烧锅下面条。两个孩子进来时,正好也把面条煮好啦。 爷爷说:“你两个小东西可真是快腿子,赶得上,是不是长的千里眼,在街上就看见我这个火头军把饭做好啦?” 李海生放下红缨枪抿着嘴笑了笑,铁蛋站在灶口,仍然紧握着战斗棒,觉得脸上热乎乎的,怪难为情的,手脚都没处搁。 李贵江看了看他,他身上沾满了泥土,穿的小褂,撕破半个襟。心里暗笑,李贵江说道:“铁蛋,小褂又怎么撕得乎乎搭搭打小旗啦?” 这是刚才被2刁蛋撕的,他脸1红,不好意思张口回答。 “还站着干什么,快放下小棍吃饭吧!把小褂脱下来回头缝缝!”爷爷李贵江说道。 别看铁蛋在旁人面前是个大英雄,可在爷爷李贵江面前却像只驯服的小绵羊,百依百顺,所以爷爷的话音刚落地,他就乖乖地依从了。 不过往日吃饭他都是和李海生坐在1条凳上,今天他却和爷爷坐在1起,虽然面对着李海生,可是扭着脖子,脸朝李贵江,心里局促不安,好像板凳上有钉子扎他的屁股。 这时,李海生收拾上碗筷,捞上面条,舀了卤子,先端给爷爷1碗,又端了碗给铁蛋。铁蛋没伸手接,看了两眼,接着又把视线转向李贵江。 爷爷李贵江笑了笑说:“快接过来吃吧,还要什么小脾气!” 这么1来,铁蛋才像听到命令1样,马上把碗面条接了过来。他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爷爷擀的面条细的就像挂面1样,尤其用鸡子、大虾和头刀韭菜做的3鲜卤子,吃起来太可口啦,所以吃了几口就把和海生之间的纠葛忘掉了。 他嗤溜嗤溜地连着扒了4碗,把个小肚子撑得滚滚圆,活像个西瓜。 爷爷李贵江放下碗筷后,没吸上两锅烟,海生就把饭具收拾起来,刷洗干净了。接着,他看了看铁蛋被撕破1半的小褂,悄悄拿了起来,走到东间炕上,找出针线筐,引上针,便趴在窗台上,学着为铁蛋1针1线缝补起来。 别看这针挺小,可拿起来挺不简单,怪不得李贵江说,学会针线活也不是1日之功。 李海生刚缝第3针,就被扎了指头尖,直往外冒血珠儿,他用牙咬了咬伤处,忍住痛,继续1针1针缝补。 第352章 朱永龙来了 这时,爷爷李贵江正在灶间和铁蛋说话儿,爷爷说:“蛋子,你俩到底为什么闹别扭?” 铁蛋用手往东间指指:“你问他啦!” “他跟我说了,我现在想问问你!” 铁蛋说:“就因为我吃樱桃、砸罐子,对我耍态度,还限制我自由······” “还限制自由?”爷爷李贵江看着铁蛋那神气,忍不住笑了。 心里暗道:“还是个东蹦西跳的孩子,都十56岁啦,快长成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了,该学点手艺啦。” 于是,他亲切地对铁蛋说:“以后不许耍小脾气了,海生批评你,态度不好,你可以给他提意见嘛,是不是?如果时局平定了,我准备带你下海去,和海生、春柱1起打鱼,你看怎样?” “打鱼?” “对,下海去打鱼。”爷爷李贵生认真地回答,“你将来应该当个呱呱叫的好水手,现在到了该去风浪里磨练武艺的时候了·····” 铁蛋听着低下头,脸上现出两朵红云。 他局促不安地看了看身后,小褂没有了,他才待起身找,这时李海生已经为他缝补好了。李海生轻轻走下炕,走到铁蛋跟前,把小褂递给了铁蛋。 爷爷李贵江刚才还以为海生在炕上玩,1看海生把铁蛋的褂子缝补好了,真是又惊又喜。 他接过小褂看了看,缝的针脚虽不够均匀,但还算结实。 铁蛋这时站起身来看着李海生,觉得浑身热烘烘的,不知说什么好,眼里有两颗挺大的泪珠在滚动着。 星星,月亮,全被乌云遮住了。漆黑漆黑的夜晚,什么也看不清。有时,月亮偶尔从云缝里露出半个脸来,但很快又被乌云吞没了。 在离岛不到2十里的东南面龙儿寨渔场上,有1只小船小船已经抛锚,在水面上漂荡着。船上共载着十多个人,其中1个在甲板上,其余都在后舱里。 在甲板上的这个人长得样子很凶,1张粗糙的脸刮得光光的,在他那固执的额头上,横着1道深面弯曲的皱纹,1对眼睛钻在灰色的眉毛下,平日看起人来那么阴沉,这就是渔霸头子朱永龙。 海浪哗哗地响着,浪柱不断往甲板上扑,打湿了朱永龙的裤子,可他觉得凉丝丝挺痛快。他打眼扫了1下4围黑昏昏的海面,得意洋洋地自语说:“这龙王岛的海被穷人夺去将近两年了,眼看又要回到我的手里,真得好好谢谢蒋老头子······” “朱队长!做熟鱼了,你快吃饭吧!”大徒弟3吊眼爬出舱口,屏住呼吸,悄悄走到朱永龙身旁。 “是鲜鱼吗?” “不是,还是从青岛带来的鱼干。” “我不吃。”他摇摇头,“我等吃龙王岛艄公捞的······” “朱队长,你从今天早上就没吃饭了,先凑合着吃点吧!” “你们快吃吧!我只要看见龙王岛,能把龙王岛4围的大海重新夺回来,3天不吃饭,也不会觉肚子空,5日不睡觉,也不会打盹。” 朱家从祖宗辈,在岛上就有“海主”之称。 解放前家里养着十8条船,雇着9十多个艄公,在青岛、金口还有大门头,经营水产、杂货,朱永龙弟兄两个,他是排行老2。 过去,他的社会职务是青天白日军部委员兼龙王岛渔业商会会长,实际上1直主管家务。他家修着炮楼,养着打手,只要脚步1动弹,全岛就会乱忽闪,只要嗓门1出声,大海被震的就要起浪头。他要你晚上死,你就活不到明早上。 那些年代里啊,龙王岛1切权力都是属于他的。 45年1声炮响,赤色军来了,这些便都成为他的梦中的事了。 朱永龙想到这里,觉得又苦恼,又愤恨,5脏6腑都疼痛起来,脑袋痛得像要裂开,嗡嗡乱响。 “我所有的财产,所有的权力都落到穷光蛋手里去了。假使他们把我的心掏去,倒还轻松1点,可是他们夺走了我的大海······” 他喃喃自语着。 在他的印象里,龙王岛4周的大海是为他朱家的船航行而构成的,海里的鱼是准备朱家捕捞而生存的,岛上的艄公是为了给朱家效劳而出世的,岛上的太阳是为朱家照亮而从大海升起来的,岛上的1切,都应当属于他,他觉得自己就是1个轴心,就是龙王岛的朝廷······ 夜渐渐深了,黑魆魆的乌云越发低垂着直压到海上,海面上除了浪涛的喧哗再什么动静也没有。 朱永龙带着焦躁的神情,看了看手表。 “啊,十点3刻了,他怎么还不来?” 他站起身来,扶着桅杆,双眼紧盯着黑沉沉的海面,对后舱的匪徒轻轻喊了声:“拿过洋火来。” 1个长得又细又长像枣核样的匪徒闻声爬出舱口,把洋火递给了他,说:“天黑成这个样,他恐怕看不准航向!” 这匪徒的话马上提醒了他,天阴成这个样,来人怎么会找到!他连忙按照事前规定的联络暗号,抽出洋火,划了3根。 停了1会儿不见动静,又划了3根,可是还不见来人。 朱永龙急了,疑惑地自语道:“啊,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话声刚出不久,忽然从右方近处传来1阵阵口哨声,但看不见人身船影。 “谁?”朱永龙不禁大喊1声,摸出腰间的枪。 对方传来3声“咕咕咕”像黄花鱼似的鸣叫,作为回答。 朱永龙1听,心中1喜:“啊,是他!是他来啦!” 来人摇着小船,朝着朱永龙飞快地靠拢过来,原来是2刁蛋。 “叔叔······” 2刁蛋像只久日失群的狼崽,意外地遇到母狼,高兴极了。 朱永龙扳着他的脑袋,看了看他。 “你来啦,我的好孩子······” “来啦,叔叔,可见到你了······” 朱永龙和2刁蛋进了后舱,后舱里的匪徒走上甲板。 2刁蛋头上冒汗,浑身衣裳全被**打湿了,朱永龙递给他条手巾,要他擦1擦,又仔细看了看他。 “你瘦了,孩子!” 2刁蛋看了看朱永龙,朱永龙过去的后脑勺肥得打折,现在肥折没有了:“你也不如以前胖了,叔叔!” “是啊,瘦啦,咱的人都瘦了,人家穷光蛋的天下嘛!”朱永龙又问他,“你怎么才来?” “这几天,天1黑咱村外的海面就被民兵封锁起来了。我向村长请了假,说到姥姥家去探望1下。在姥姥家借只船,天黑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幸亏我带个指南针·····” “有计谋,跟你爹1样,不愧是朱家的后代······” 朱永龙夸了2刁蛋几句,接着问:“如今谁干村长?” “李慧生。” “李慧生?是不是当年在咱船上当小记账的那个李慧生?” “嗯,是他。” “嘿,原来他干上村长啦!这是个胆小贪财鬼。”他说着,脸上的横肉抽动几下,又道,“村里还是李贵江主事吗?” “嗯,还是那个坏老头子。就是他领着打死俺爹的。他现在不光管咱村,还管吐丝口、娘娘湾、刁龙嘴89个村子,这是1个联防,他是联防指导员。还有他那个孙子李海生领着喊口号助威。前几天站岗,还查出咱的1个人来,区上奖给他1支矛头枪。还有2虎子、小铁蛋,这些小子可坏啦,我梦见他们就头痛。将来我非碎割他们不行。” 2刁蛋咬牙切齿地数落着。 朱永龙听了,锁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粗气,自言自语道:“我生平作了1件最大的后悔事,当年他们闹罢工抗税时,没给他家斩草除根,留下了后祸·····” 他说着,手里的“红圈”烟卷屁股烧了指头,他吓了1跳,把烟头扔了又问2刁蛋:“你和李祖忠撒了传单后他们还是照常吗?” “更凶,他们没理会。” “都有谁把分咱家的财物交出来了?” “很少,就是不知谁送回两口破锚去,风传是大贵家” “那咱的东西都谁分去了?” 朱永龙1问起这个,2刁蛋忽然神气起来,伸手掏出黑皮小本子和李祖忠的信,双手递到朱永龙面前:“叔叔,你看,你看,谁分咱的东西我都记在这上面。” 朱永龙接过1看,喜形于色,捧着黑皮小本子按住胸口,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你这算为咱朱家的祖宗尽了1份孝。咱只要有了它,就能把咱们的东西倒回来,重立朱家的产业。斗出咱的东西全分光了吗?” “没有。”2才蛋说,“听说除去开渔行的屋子及用具外,还有4十匹洋布、6十篓桐油、8十捆棉纱没分,他们打算办什么渔业供销社,李祖忠的信上都写着。 “哼,办渔业供销社?想的倒高妙。”朱永龙看着李祖忠的信,鼻子喽两下,恶狠狠地继续说,“他们还是老实点,留着给我办渔行吧!这是朱家的1部分家产,怎么也不能让那些穷光蛋给糟了,我要马上设法弄回来。” “对,叔叔,得快点,别叫他们转移走了” “他们现在把东西放在哪里?” “不知道。”朱永龙想了想又:“你爷爷最近没有消息吗?” “没有,他还被押在公安局。” “你妈怎么样?” “她最近3日两头生病,就盼你快点回去,替俺多报,把俺爷爷救出来。” 朱永龙听了,心如火燎,恶眉中间那颗黑痣显得更大了。 第353章 消失又回来的二刁蛋 他叹了口粗气,接着道:“赤色革命军呀,赤色革命军,你闹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迟了。” “叔叔,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朱永龙点上支烟,轻轻吐了口气,得意忘形地说:“自从发动剿赤色军战争以来,国军取得重大胜利,共军节节败退,已经处于全线崩溃的局面,眼看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2刁蛋着急地道:“叔叔,咱到底什么时候在龙王岛报优呀?我妈这几天都要急疯啦!” “马上开始。” 朱永龙忽地站起身来,把手中的枪1挥,凶神恶煞地道:“机不可失,我们1定要抓住国军在山东全线行动的有利战机,趁热打铁,积极行动,反攻倒算。5天以内我先救出你爷爷,把他们打算办什么渔业供销社的财物弄到手······” “怎么个弄法?” “把王4江他们抓起来,什么都好办。” 接着,他又和2刁蛋他最后又问:“叔叔,那咱什么时候在岛上设立公堂?” 大局,听从青岛丁司令的命令。” 夜越来越深了,云越来越浓了。 爷爷李贵江这几天忙极了,因为他是联村的指导员,不光在自己村里忙,还得经常到外村去工作。昨天晚上,联村民兵开大会成立联防,进1步布置备战,李贵江回来时,鸡已经叫了。 李海生见他眼都熬红了,就劝他多睡1会儿,可是他躺下睡了没有两袋烟的工夫,就急急忙忙起身去找2虎,研究如何早日掀出小白鞋勾结的那个“流氓”。 李海生做好早饭后,就找出识字课本和小黑板,抓紧时间练习写字。李海生从小没上过学,站岗连通行证上的字都不认识。 村中成立识字班后,爷爷鼓励他说:“现在咱成主人了,没有文化不行啊,你应当好好学。俗话说只要工夫深,铁杆磨成针,你年纪还轻轻的,路子长着哪。” 从此,李海生参加了识字班,按照爷爷的教导,1有空就学,1得闲就念就写。去年冬天,识字班考试时,他得了第1名。 他站在地下,身子伏在炕沿上,聚精会神地在小黑板上写着,爷爷李贵江进来1大会,他才发觉。 “爷爷,你回来啦!来,快给我看看写的这些字对不对?真怪!爷爷不但没有岐声,还1脸不高兴的样子。 李海生把石笔轻轻放下,盯着他,才待开口问个明白,爷爷李贵江就严肃地说:“是你昨天批准2刁蛋出去的吗?” “怎么回事,爷爷?” “民兵查户口发现2刁蛋夜里没回来,不知到哪里去了。” “啊······” 李海生吃了1惊,连忙分辩道:“爷爷,他根本没向儿童团请假,我压根不知道这么回事。真的,真的我不知道······” 李贵江心里更纳闷了,难道2刁蛋是逃走了吗?夜里民兵问2刁蛋他娘,她说他向儿童团请了假,到他姥姥家去了,可是到底跟谁请的假? 李 海生着急地道:“爷爷,2刁蛋现在还没回来吗?” “刚才去查户口还没在家,不知现在回来没有。” “爷爷,那我先去看看他回来没有······” 海生说着,还没等爷爷回声,就出了大门,直往2刁蛋家去了。 “他外出为什么不报告?难道现在就想不服从管制啦?”李海生边走边想。 也巧,海生刚走到2刁蛋门口,2刁蛋就拐着个小扁篓回来了。 李海生止住脚步,松了口气,心里说:“你没逃了,咱就有话好说。” 他按捺住怒火,问他道:“2刁蛋,你到哪里去来?” “我······我到俺姥姥家去来·····”2刁蛋1回来就遇见李海生,以为事情暴露了,心里怕得乱扑腾。 “到你姥姥家去干什么?” “团长,俺姥姥病了,要死了······”2刁蛋狡猾地装出眼泪汪汪的样子,竭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死不死我不管,你出去为什么不报告?” “我向村长报告过,他给开的路条······”说着,他从腰里掏出纸条条,心里轻松些了。 李海生接过1看,果然是村长给他开的盖着村公所图章的路条,心中不觉1楞,接着又问他:“按照规定,你外出不能过夜,知道不知道?” “知道!可我姥姥病了,快要死了······” “你出去应当向谁请假?” “该向你请。”他按照事前编好的话回答,“可是我找你没找着,村长准了······” “谁准也不行,你先回家等着吧,等着听候处理。” 李海生把手1挥,就怒气冲冲地去找村长。 村长李慧生的名字在村中并不怎么响,可是只要提起“大皮靴”来,却是没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是个光屁股、拖鼻涕的3岁孩子,他也会神气活现地告诉你:“他住在土地庙后头,麻子生生的,长了对盛虫眼,留着两撇小胡子,不知他今天穿着大皮靴没有,那皮靴还是漂亮国制造的哪!” 要是说起大皮靴来,李慧生可有1段惊险的经历。 他上过6年学堂,心眼挺机灵,凡事只要眨两下眼睛,就会计上心来。尤其是他下学后到即墨城学了两年生意,又到渔霸家的大杉船上干了几年账房先生,磨出两片巧嘴皮,平日话头来的很快,能应酬各种人,特别是还练出了1手铁算盘。解放后被调到区上收公粮,1度表现积极,因此去年春天改选村干时,当选了村长。 李慧生初任村长不久,村中组织担架队到胶济路去支援前线,他跟着去管理伙食。当战争进行到决战阶段时,部队1声号响,发起冲锋,民工们也抬着担架上去了。 这时,他咬紧牙关,爬出隐身的炸弹坑,刚待跟着往前冲,敌人1梭子弹打过来,吓得他面如土色,连忙卧倒在地,来了个狮子滚绣球,进了交通壕,昏迷过去了。 当他清醒过来时,枪声已经稀疏。他睁开两只死羊眼,轻轻爬起身来,戒备地4外扫了1下。 忽然发现身旁不远有4具青天白日军血淋淋的尸体,把他吓得惊叫1声,浑身急剧乱颤。但当他镇静下来之后,却发现尸体脚上的大皮靴。 他心里1动,咬紧了牙关,双手战抖着开始往死尸跟前爬······ 两天后的1个月夜,他像1个“胜利英雄”凯旋归来。回到家里,进屋2话没谈,神气地把用被单包扎着的“战利品”往炕上1搁,满脸喜色地对他女人吐出两个字:“宝贝。” 他女人连忙问:“什么宝贝?” 李慧生对她撅了个嘴巴,诡秘地说:“解开看看吧!是战利品。” 他女人解开1看,啊哟哟,原来是4双大皮靴。她这么看,那么瞧,牛皮帮,橡胶底,又好看,又结实,喜的她和丈夫1晚上没有睡稳。 李慧生把这“战利品”视为珍宝,除非是到区上开会或在村里办公穿1穿,再就是走亲探友、逢山赶集等重要场合,穿上好扩大“政治影响”,因此,没有多久,人们把李慧生这个名字忘掉了,都叫他“大皮靴”。 今天过午往区海防队送粮,李慧生穿着大皮靴在街上呱哒呱哒地来回走动,忙着筹备。 李海生在大湾南岸碰上他,上去拦住道:“村长,是你批准2刁蛋外出的吗?” “是啊······”大皮靴1手在装饼子面,1手提着他的单腿眼镜,抬头1看,海生气冲冲的,不知发生什么严重问题了。 “为什么不通过我们呢?”大皮靴1听,噢,原来是为这件事啊,这何必大惊小怪呢,孩子家作事也太认真了。 2刁蛋由儿童团分工监视,他是知道的,可是当2刁蛋悲切切地向他请假时,他觉着怪可怜的,对人家的孩子何必这么严厉,于是,他心软了,就答应了他。 当然,他也曾考虑过不通过儿童团是否合适,但他转念又想。难道我1村之长的权限还没有儿童团的大吗?谁家的老祖宗还能倒挂着!尤其是他想起迟龙章的传单,仿佛脑子里有个小黑人在告诉他:“这是什么当口,人家眼看要回来了,如今是讲严格手续的时候吗?现在对人严1分,人家将来对咱凶1尺,何必凭空往家招惹是非呢?朱家是好对付的吗?咱李家的根底就不是像王4江那样,靠跟朱家拚打起家的。” 不过,这些真情实话都不能对李海生明讲。 他平静下气儿看着对方,眨动几下盛虫眼,解释道:“昨天2刁蛋向我请假,当时我就想,这小东西很刁,时刻得警惕他,不能轻易让他外出。可又1想,他毕竟是个孩子,小鲫鱼翻不了火轮船。又1听他姥姥病了,觉得不准他1天的假,跟政府的政策也不太符合,对我们的影响也不够有利。尽管这样,我还是不放心,想找你们儿童团商量1下,可是工作又脱不开身,所以就答应了······” 大皮靴有条有理地说着,表现得相当诚恳,李海生听了,说道:“你批准他出去过夜,他在外面捣鬼你能负起责任来?” “怎么,他在外面捣什么鬼?” “刚回来,现在还说不清······” “刚回来?回来就好说······算啦,算啦,我以后注意就是啦。2刁蛋再向我请假,我1定要他到儿童团去批,昨天算我疏忽了,算我对你们尊重不够······” 第354章 尤林来了 大皮靴既然说到这1步,李海生也没再追问什么。 他回到家里,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向爷爷李贵江汇报1番。 李贵江听后,口中不言,心内暗道:“村长为什么批准2刁蛋外出呢?是不是怕得罪他们,想装好人?平日叫他干别的工作,他怕负责任,为什么对这事倒挺有兴趣……” 停了1大会,他问海生:“2刁蛋家跟他姥姥1直关系不好,好久不走动啦,为什么他突然去看他姥姥?再说,他怎么知道他姥姥病了?他能真的是去看他姥姥吗?” 李海生全神贯注地听着,盯着爷爷的1双眼珠,那眼珠里好像有朵火苗在扑闪着,这对眼珠看到你,就像看到你的心。 爷爷李贵江又说:“阶级斗争很复杂,敌人活动花样百出,我们不光要勇敢,还要机警,凡事要多方面想1想,不要头脑简单,否则会吃大亏的……” “是,爷爷,你这1提我也明白了。说不定2刁蛋是去捣鬼的,我看他不1定到他姥姥家去,你说哪,爷爷?” “谁知道!他姥姥真病没病也不敢说。回头我和2虎商量1下,派人到他姥姥家调查之后再说。” 接着,爷爷又继续考虑起村长为什么轻易批准2刁蛋外出过夜的事。随着剃头刀、烟蒂巴等可疑的迹象又1齐出现在脑子里,问题真复杂呀! 夜里,李海生和爷爷李贵江从村团部刚刚回到家里,忽然有人敲门。李海生开门1看,原来是当年和爸爸1起领导闹罢工、现任区委书记的尤林大叔来了。 尤林穿着件灰色土布夹袄,肩上背着匣子枪,手里提着个布制的文件袋。海生见了他就像见到自己的亲人1样。 他亲热地上前拉着尤林的手说:“大叔,你十几天没来,我真想你啦!” 尤林笑着道:“今晚上到底叫你想来了。” 他又问爷爷:“今天没开会?” 爷爷李贵江说:“开过,刚刚才散。”接着又笑了笑,“看你的连鬓胡比我的还长,也该刮刮了。吃饭没有?” 尤林来到这里,就像到了自己家1样,他把帽子1摘,回答说:“有剩饭就吃点,肚子也不怎么饿。” 爷爷李贵江说:“那就先喝点酒压压风吧!” 李海生附和着爷爷的话道:“对,快先喝点酒吧。家里还有4对鲜大虾,两对石榴黄大螃蟹,就着喝酒可顺口啦。你快上炕坐下,我给你们做菜烫酒。” 爷爷李贵江听了笑哈哈地对尤林道:“来来来,咱上炕,等着尝尝海生的手艺。” 李海生把袖子1捋,就开始洗对虾。 这种虾叫桃花虾,长的又肥又大,满肚子是子儿,吃起来格外香、格外鲜。他洗完后,就生起火来,先炒了盘虾钱,又烹了碗虾段,接着把石榴黄大螃蟹用刀切开,撒上点姜丝,浇上点酱油,最后烫了两壶即墨老黄酒,端到炕上。 爷爷李贵江看着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虾钱和虾段,笑着对尤林道:“嘿,海生快要顶我老火头军的行啦,做的还真不错……” 李海生抹了把脑盖上的汗珠,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做的淡咸,快尝尝怎么样。” 尤林拿起筷子,夹了块虾段,放在嘴里,品了品滋味,连声说:“好,好,淡咸正好,又鲜又香。” 接着,他就和爷爷1面喝酒,1面谈起村中的备战情况。 尤林问:“村中武装力量组织得怎么样?” “还不错!我们这几天首先按照区委指示,对武装组织进行整顿发展,现在全村共组织民兵6十人、自卫团1百03名、青妇队整4十······” 站在炕下斟酒的李海生见爷爷李贵江没有谈儿童团,就急急插话道:“爷爷,还有儿童团哩,我们共合有5十4个团员了,你可不能把我们的成绩埋没了。” 李贵江说:“嘿,帽子又扣上啦。你在场,还非得我给你汇报不成?” 李海生抿着嘴笑1笑没话说了。 尤林说:“如果敌人来了,你们儿童团能经得起考验吧?” 李海生握紧拳头,郑重地回答:“没有问题,坚决跟敌人斗争到底。你放心好啦,大叔!” 尤林对海生的回答非常满意,而且从他们祖孙两代的话语中,受到很大鼓舞。 老会长又对他说:“现在群众的备战情绪很高,大人孩子都决心跟迟龙章大干1场。当然,我们不能满足于现状,还需要进1步做工作。” “对,1定要很好的发动群众,”尤林说,“蒋光头、朱永龙他们靠帝国主义支援的现代化武器过日子,我们依靠有高度觉悟的革命群众。只要我们充分发动群众,依靠群众,大打人民战争,不管敌人的装备多么好,任他采取什么办法对付我们,也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我们1定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老会长听尤林这么1说,进1步坚定了胜利信心,他接过尤林的话说:“是啊,‘众人拾柴火焰高’,只要群众发动起来了,搬山山倒,填海海平,敌人再凶恶,再狡猾,我们也能打垮他们。” 随后,他们又继续谈论起村里的备战情况。 尤林问:“坚壁情况怎么样?” 老会长汇报说:“干部、军属、民兵和1些骨干分子都把洞挖好啦,粮食、衣物大部分都藏起来了。明天我们准备再检查督促1下,尽量争取把能藏起的东西全藏起来。” “这工作应当抓紧进行,1旦我们暂时撤退,也不能让渔霸、地主把东西倒算回去。” 尤林喝了口酒,夹了块蟹子黄,又问道:“村中留着预备办渔业社那4十匹洋布、6十篓桐油、8十捆棉纱,打算怎么办?” “支部昨天专门开会研究过掩藏的办法,有人主张分散到基本群众家去掩埋起来,我考虑1下,觉得分散下去,好处也有。不过,不易保密,1旦出了漏洞就糟了,所以最后还是决定集中埋藏。只是现在埋藏的地点还没有考虑好……” “对,1定要选择好地点,注意保密,万不能走漏风声,被渔霸们倒回去。” 尤林说到这里,把视线落在李海生身上,严肃地深思片刻,意味深长地道:“海生,你还记得那年罢工前,你爹在龙王庙后讲的,‘终有1天,我们1定办起穷人自己的渔行''这话吗?” 李海生听了激动地回答:“记得,尤叔叔。” “对,应当牢牢记住,1生1世都不要忘记。”尤林松了口气,转身向爷爷说,“渔改后,我们穷哥们有了船,有了网,当了大海的主人,但是我们自己还没有渔行,在供销方面还要依靠1些投机商人,受他们的剥削,影响我们发展生产。 因此,我们取得革命胜利后,应当马上实现东奎的愿望,以这些果实为基金,再请求国家援助1下,建立起穷人自己的渔行,成立起社会主义性质的渔业供销合作社。” 老会长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前些日子在开渔民代表会议时,大家听说要成立渔业供销社,都高兴的不得了。现在我们1定把这部分胜利果实掩藏好,组织成员们表示必要的时候,宁肯我们自己豁上性命,也不能让这份果实被渔霸们倒算回去!” 李海生也接着爷爷的话插嘴说:“你放心好啦,尤大叔,渔霸们不会从咱身上得到半点好处!” 尤林微笑着点点头,把无限信任的眼光递在他们祖孙俩身上,接着他又和老会长谈起村中干部情况。老会长说到现在村中的主要干部是纯洁的,就是村长思想有问题。 尤林说道:“你没找他谈谈?” “谈过不止1次,”爷爷道,“不过这人轻易不肯暴露真实思想,谈起大道理来呱呱的,可工作起来犯冷热病,有利向前,没利靠后,怕得罪人,满肚子小机器,就是不往正经地方使。也不知批评教育他多少次,他当面说的比谁都好,可是背后不改。从备战以来表现的更不够好。” 尤林说:“你再找他谈谈,在这革命重要关头,1个人不进则退,在革命烈火里,不是炼成真金,就是化成灰烬,所以我们要好好教育组织队员、干部,1定要和群众同生死共患难,以群众利益为重,决不应有丝毫个人打算。 再呢,我们当前1项很重要的工作,是把坏人监管好,根据最近的情报,朱永龙派遣不少特务潜伏在岛上。 前天我们在北乡抓起两个来,正在审讯。朱永龙最近很可能向我们骚扰,大家1定要提高警惕。” 尤林卷了支烟,点着吸了两口,又问:“最近对‘红圈’烟卷盒及剃头刀的情况了解,有没有新的进展?” “没有什么大进展,这件事很挠头。”老会长说,“我已经跟春柱妈谈过,让她想法先到小白鞋家,把剃头刀借来,看看能不能从它身上理出些线索。据我了解,她家从来没有剃头刀,这把剃头刀是哪儿来的?她用剃头刀干什么·······” 尤林插话说:“剃头刀是剃头用的……” “是啊,可是她给谁剃?” 第355章 开打 “对,这都是些疑点。不过,去借剃头刀的时候,注意不要惊动小白鞋,要想法麻痹住她,估计在这个婆娘身上是有线索的。 我们不妨大胆设想1下,说不定她会跟匪特有联系。 烟卷盒、剃头刀、反动传单,都是1前1后被发现的,这些东西能不能是1条根?” 尤林这样1分析,老会长心里亮堂些了。他接着说:“我也曾这么想过,估计很可能是1个人干的。” “对,很可能是1个人干的,而这个人又是和小白鞋有勾结,也就是小白鞋自己所说那个‘耍流氓’的男人。 夜里在她家吃过烟卷,不留心把烟头丢在地上,被李海生发现了。而这个‘流氓’露出的另1个马脚是在海滩上随手扔了烟卷盒,被春栓拾着了,看来这个‘流氓’很狡猾,实际上是愚蠢到极点…… 所以我们对发现的可疑迹象1定要调查清楚。” 这时,窗外的风声正紧,大海在万浪翻腾,波涛汹涌,发出1阵阵隆响声。 尤林和爷爷李贵江继续谈着,李海生坐在爷爷身旁,聚精会神地听着,心里不断地想:“阶级斗争真是复杂呀,不动脑筋1件事也办不成。” 当时我见到烟卷盒、剃刀、烟蒂,为什么没有像尤林大叔和爷爷李贵江这样好好想1想呢? 天到下半晌的时候,狂风从天外席卷着黑云突然猛扑过来,海面上掀起千万堆黑浪,此起彼伏,挟着破坏1切的力量,向着峻峭的岩石上猛烈冲击,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巨响。 暴风把在岩石上撞碎了的散乱的白色的泡沫,像雨点似的带进了靠海岸的人家。 咆哮的浪声和凶猛的风声汇成了1片狂怒的呼啸,震慑着人们的神经。 天色黑过后,风力越来越强,黑云越来越浓,村里村外漆黑1团,什么都看不清,街上除了站岗巡逻的民兵外,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李祖忠在洞里急3忙4吃了点饭,找了块黑布缠了缠头。 因为那天2刁蛋走后,小白鞋又给他剃头,1个不小心,给他割了1刀,直往外冒血,他连痛加气,伸手就狠狠打了小白鞋两耳光子,再也没让她剃,所以他的头至今仍然是1半黑,1半白。 他包扎好头,又紧了紧腰带,把尖刀插在腰带上,提着匣子枪,就摸着黑往外溜。他穿沟躲道爬到村西南哨,才待站起身来,忽然从西面传来脚步声,他熟练地倒身滚在旁边的沟底草丛里藏起,气也不敢喘,双手紧紧握着匣子枪和杀猪刀。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又从东面走来1人,和从西面来的相遇,对答了1下口令,李祖忠听出,原来是2虎和民兵副队长。 民兵副队长问2虎道:“你要到哪里去?” 2虎说:“刚从联防开会回来,家里没有饭啦,到刘家铺子买个火烧吃。”接着又问,“岗都布置好啦?” 民兵副队长说:“没有问题,我刚才检查过了。” 说完,他们就分别走开了。 李祖忠吸了1口大气,抬头听了听动静,见没有什么声响,便连忙爬起身来,锅弯着腰朝村西头李家老坟走去。在李家老茔南头的1口大枯坟里,有十几个匪徒正在等着他。 匪徒们多是附近左右村落的,唯恐别人认出他们的真相,都使黑布包扎着头,用灯窝灰把脸抹的漆黑,光露出几个白牙,活像鬼样。这其中,包括着麻子副官和3吊眼。 麻子副官见了李祖忠,狠狠地拍了他的肩头1下,用夸赞的口吻道:“老李,你可辛苦啦!” 李祖忠把尖刀往腰里1插:“打天下嘛,辛苦点倒没啥,就是死鬼生活难熬啊!” 麻子副官道:“有娘们在家陪着,还有什么难熬的?要是我有你那么个娘们,干什么都痛快。” “呸,快不提了吧……” 李祖忠又想起小白鞋割了他1剃头刀,他们又拉扯几句。 麻子副官着急地问:“村里的民兵势力怎么样?” “民兵势力够强的,在岛上是第1流,不过许多人出海都没回来,咱今晚动手正是机会。” “要抓的几个人今晚上都在家吗?” “李贵江和小海生今早上去出海,被风隔在外面还没有回来,其余的都在。” “出海去啦?那我们明天就派人到海上去抓他们,反正逃不了。” 李祖忠说:“今晚上风这么大,抓了能弄得走?” 麻子副官道:“没关系,小汽艇在前面等着。” 他接着又问村中民兵岗哨和活动情况。 李祖忠回答说:“他们布置的岗哨倒挺严实,村子4围都有人,就是村西南哨通往村里有条小沟没有放岗。 再说,眼前这么大的风砂,有的民兵准会大意,有我这么个带路的,就是他们不大意,我也会领你们摸进去,你1百个放心好了。” 他又说:“民兵队长2虎刚到刘家铺子吃饭去了,现在马上去还能堵着他,用不用我这把帮手?” 麻子副官道:“你是暗杀排长,今晚光抓人,我们干就行了。抓几个土8路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听朱队长说,山东头村有笔买卖,准备要你去大显身手。” “好啊,咱干这行当,3天不见血,心里就发闷。买卖越多越好,保险累不坏手腕子。” 2虎和副队长分手后,就直接来到关帝庙后面刘家铺子。 这刘家铺子是个家庭小饭馆,由4十多岁的3锅腰夫妇经营。 妻子探亲去了,今天就剩下3锅腰自己在家。 2虎进去时,正碰上他端着刚出炉的火烧。2虎从晌午吃过饭,跑跶了1过晌,到现在汤水没进,真饿坏了,所以见了这鲜黄的、喷喷香的火烧,真想1口吞进几个。 3锅腰见他走得喘吁吁的,就劝他道:“今过午我煮的烧肉,先就着喝点酒,歇歇再吃吧。要不,空肚子吃的急,压住风肚子会生病。” 2虎道:“有事啊。” 3锅腰道:“没事多喝,有事少来,那怕什么!” 2虎像渔家别的男子汉1样对酒有兴趣,再加上3锅腰的劝说,也就答应了。 他把步枪往炕台边1戳,坐在炕头上,1会儿3锅腰烫好洒,切好了肉,就端了上来。 2虎因为急着去检查岗哨,4两酒1倒在杯里,3下5下就喝进肚子,又夹了几块肉压了压。 3锅腰见他喝的那个猛劲,不觉伸了伸舌头。 “嘿嘿……你如今的酒量还不轻哪!再来4两?” “过瘾啦,改天再喝吧!”2虎说着,拿起个火烧1掰两半,就往嘴里填。 他刚啃了两口,忽听院子里咕咚1声,2虎1楞,猛站起身来:“谁?”3锅腰接话说:“大概是狗。”话音刚落,正间门哗嚓1声开了,随着有两个匪徒闪了进来。2虎在炕沿上才待去拿枪,马上被指住了: “别动!” 2虎1看,是两个匪徒。他们虽然包扎着头,脸抹着灰,可也被认出了真面目。站在炕下用枪指住他的那个独眼子,是吐丝口人;在2门口把守的那个是当村人,姓张,外号叫张歪脖。顿时,2虎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他镇定了1下,装着不以为然的神气,像平时对人打招呼似的道: “你要干什么?” “废话!老老实实跟着走没事……” “嘿!既然这样,何必动刀动枪的?”2虎说罢,没让匪徒再开口,说时迟那时快,他1手打掉了灯窝的灯,朝着独眼子猛踢1脚,正踢中他的手腕子。 他“啊呀”1声,匣子枪掉在地上。 2虎飞身跳下炕去,接着给了独眼子两拳头,独眼子没有防备,被打懵了头,当他进行反抗时,已被2虎这个大力士压在身子底下,吓得他1口接着1口干叫唤,要站在2门口的张歪脖快点帮忙。 “歪脖,歪脖,你不管啦?快开枪,快开······” 这时屋里漆黑1团,什么也看不见,张歪脖分不清哪个是2虎,哪个是独眼子,担心伤了自己人。尤其上司事前吩咐过,今晚除非万不得已不得开枪,以免惊动联防民兵。 现在见不开枪不行了,就啪啪朝屋脊打了两下…… 2虎两腿夹着独眼子的脊梁,1手掐住他的脖子,1手去摸他的枪,3摸两摸没摸着,连忙掏出腰间的手榴弹,暗暗说了声:“我先砸死你再说……” 朝着独眼子的后脑勺就猛砸了几家伙,当时就把他砸死了。 2虎腾地站起来,才待拉出手榴弹弦,趁黑冲出去,谁知这时在大门口把守的3吊眼和另两个匪徒闻声赶进,他终于落到匪徒手中。 3吊眼打开手电筒1照,独眼子已经半点气也没有了,气得他跺着脚,胡乱骂了几句,就冲着2虎举枪要打,另1个匪徒连忙捅他1把,悄悄提醒他说:“队长要活的。” 3吊眼才悻悻地把枪收回。 这时,匪徒们被站岗巡逻的民兵发觉了,村里的钟声、哨子声和海螺声1齐响了。 喊声4起,枪声大作。 刘3嫂和1些基本群众扛着铁锨、大镢,抡着铡刀,奔到街上,跟民兵汇合,1齐对敌。匪徒们没料到会被民兵发觉,又1看老百姓也出来了,心惊胆颤,惊慌失措,打算捕抓的人还没全抓到,便吓得1面打枪,1面撒腿往村外跑。 第356章 刘三嫂 刘3嫂领着民兵和群众赶了上去,在村前与匪徒进行了激战。 他们1排子土枪、手榴弹就打得匪徒滚的滚、爬的爬。 麻子副官和3吊眼见此情景,不敢恋战,马上把匪徒分成两部分。 1部分押着2虎等往西南海崖逃走,1部分留下掩护。 这时,在村子4围站岗和巡逻的民兵都赶来了,他们重新组织了火力,又对敌人进行了1阵猛烈射击,没用上十分钟的时间,就把留下掩护的匪徒消灭了。 两个受伤未死的,还举枪顽抗,也被几个群众抡着大镢、铡刀当场劈死。 接着,他们就去追赶逃走的匪徒,谁知天黑地暗,起初辨不清敌向,待赶到西南海崖时,敌人已押着2虎和铁蛋等,乘船逃走了。 夜里匪徒们抓走人的恶讯,天不明就传遍了村中的大家小户。 男人们昨天下海遇上风暴未回,如何打救这些被抓走的人们呢?女人们焦急地盼望出海的亲人赶快回来。 傍晌,村中的女人都领着孩子到了东海湾子,她们望着黄昏昏的大海,听着那惊心动魄的风浪声,心里感到1种极端的不安。 如今正是黄金难买的桃花汛期,能活动的男人差不多全下海去了。 俗语说:“男人出海,女人心跳。”这话1点也不错。 自打昨天海上起了风暴,外出作业船只全没回来。 女人们在家吃不好,坐不安,心就像被大海撕碎了。尤其,夜里村中发生的事件,使她们又担心男人在海上除了遇上风暴,会不会遇上敌人呢? 她们多么渴望着马上见到亲人啊!可是1等也不回来,2等还不回来,看见的只有1股股汹涌的浪涛朝岸扑来。 浪涛冲击着岸石,冲击着沙滩,冲击着她们的脚尖,迸起1道道水柱,1朵朵浪花,撒落在她们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 这些女人在万恶的旧社会,因为家贫无路,亲人多数雇给渔霸出海捕鱼,她们在岸上就跟着担惊受怕,提心吊胆。有多少女人被大海夺去了儿子,有多少女人被大海闹的成了寡妇!那时的大海对她们是多么残酷无情啊! 解放后,天变了,人变了,仿佛大海对渔民的态度也变了。赤色军领导渔家斗倒了渔霸地主,渔民成了大海的主人,有了自己的船,有了自己的网,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海上捕鱼了。 再加上政府在岛上设立了报风站,雨来风向、云情浪况,都事先预报给渔民,所以这1年多来,在海上没发生过什么大的事故,因此渔家女人舒展开眉头,在精神上获得了解放。 谁知,蒋光头发动了内战,朱永龙跟着兴风作浪,大海从昨天起,又刮起了风暴…… 妇救会长刘3嫂由村里急匆匆地向海边赶来,她今天上午找人把夜里被打死的几个匪徒的尸体收拾后,又让村政府文书向区委写了个报告,接着就去找大皮靴,准备研究召开干部会商量办法。 可是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他,也不知他吓得藏起来了,还是有其它原因。 怎么办?老会长不在家,2虎被抓走了,村长又不露面,光靠她1个人怎么办呢?可是在这紧要关头,群众正需要干部出主意,想办法,如果见难而退,学大皮靴那样,怎对得起党的教导! 她想了1阵,首先找到春栓妈及另外两个妇救会员,她们挨门逐户地访问被抓走的同志的家属,11进行了安慰。 接着又召集在家的民兵和1部分青妇队员开会,布置监视坏人。 会后她连回家给孩子做饭都没顾上,就来到这里。在海滩上的大娘、婶子和姐妹们见了她,1齐围拢上来,把期望的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妇救会长,你看咱该怎么办呀?” 刘3嫂看了看眼前1副副忧虑的面孔,停了片刻,对众人说:“土匪头子朱永龙跟咱作对,捉了咱的人去,老会长和艄公们出海捕鱼又遇上风暴,现在还没有回来,光剩下咱们女人在家难处是大呀!不过这是暂时的,有赤色军给咱撑腰,组织的首长给咱作主,就是爬刀山,过火海咱都不怕,再大的难关也能过得去!” 刘3嫂激动得腮帮通红,她的话音刚落,2虎的媳妇从人群后面挤到她的跟前,叹了口粗气,说道:“3嫂,你说的全是实在话,咱只要跟着赤色军,就有好日子过。可是土匪捉去咱的人,怎么能救出来呀?” 虽然她明白眼泪救不了人,可是1边说着,泪水还是禁不住滚到脸腮上。 刘3嫂安慰她说:“大妹妹,不要难过,咱要咬住仇,记住恨,把泪水咽进肚子里。眼泪对咱穷人半点用处也没有……” 说着,就掏出手巾,替2虎媳妇抹去腮边上的泪珠。 2虎媳妇道:“我知道,流泪也没有用,可1想到2虎他们在迟龙章手里·……” “是啊,朱永龙这个坏蛋,”她顿了1下又说,“我想等老会长回来,1定会想法把他们救出来的,你放心好啦。” 2虎的媳妇听了,咬着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大皮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他慌慌张张地在人群里找到了刘3嫂,扯着她的衣角悄悄地拉她走到1块大岩石后面。刘3嫂见他脸色煞白,汗珠满额,嘴巴打着哆嗦,急忙问道:“我找你好几个地方没找到,你到哪里去了?” “我……我……”大皮靴好像含着1嘴海沙子,半不出话来。 很长时间,这才躲开对方的问话,结结巴巴地说:“你知不知道土匪临走时留下张帖子?” “帖子?什么帖子?”刘3嫂瞪着大皮靴。 大皮靴叹息着摇了摇头,回答道:“哎哟哟,不得了啦,帖子,帖子,真吓人哪!” “村长,眼前敌人跟咱作对,大海跟咱刁难,群众情绪很不安,老会长又不在,咱该想个法子,领导群众闯出条路子才对……” 没等刘3嫂说完,大皮靴颜颤地截住道:“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呀,快别念喜歌啦,这是什么时候呀!” “什么时候?”刘3嫂严肃地说,“正是群众需要我们干部的时候。咱现在不撑起胆子来,反倒被敌人1时的嚣张气焰吓住了,哪能领导群众冲破难关,去争取胜利?又怎么能对得起全村老少对咱的信任?我们应当藐视敌人,只要挺起腰板,振作起精神,没有什么可怕的。” 刘3嫂坚定地说道。 “在这重要关头,如果光考虑个人安危,打个人小算盘,就辜负首长和群众对我们的期望。” “咳,咳····”大皮靴无言可答,又不愿再听下去,甩头往村里就走。 刘3嫂蔑视地看了他1眼,便转身回顾站在海滩上焦急等待着亲人归来的女人们。这时她不禁叹了几口气。 随着,自己眼里也有两颗晶莹的泪花在转,她多么渴望马上见到老会长呀! 天到半过响时,风渐渐停了,空中的云彩裂开1道缝儿,在遥远的海面上,出现了1个个黑点点。 随着距离的缩短,黑点越来越大了。 “来了,来了,是他们……” 不知谁这样1喊,女人们绷紧的心马上松弛下来,轻轻松了口气。 舳板很快地驶进了湾子,她们1齐拥了过去,准备帮着卸载,但凑近跟前1看,船舱里空荡荡的,没有鱼,也没有虾。 几个女人着急地问:“啊?这……怎么连1个鱼虾也没捞着?” 1个年老的长辈艄公看了女人们几眼,抖动着胡子回答道:“不用问,准备跟匪徒们拚吧。不消灭他们,就别想在海上平平稳稳放网打鱼。他们是咱渔家的死对头,有他没咱,有咱没他,现在我可识透这些杂种了。” 几个年轻的艄公接着说:“对,老会长常说,咱跟他们是势不两立,我们总有1天,会把这些坏蛋全消灭在海洋里的。” 刘3嫂见渔船回来了,连忙到老会长家里去探望。 别的船多数都回来了,可偏偏就是老会长和海生没有回来。 刘3嫂问别的艄公,别的艄公都没见到老会长。 1会儿铁蛋的叔叔朱希泰回来了,他背着行李卷,怒气未消的脸上有1道清晰的血痕。 铁锁扯着他的衣角,哭说着昨天夜里铁蛋被抓走的经过,他听了后,好像迎头挨了两闷棍,眼前直冒火星,太阳穴上的青筋止不住的乱跳。 刘3嫂3步两步走到他跟前,着急地问:“希泰,在海上遇到什么情况?” “进家谈吧。” 刘3嫂跟着他走进屋里,没顾坐下,又问:“你见过老会长没有?” “我们没在1个渔场,说不定他会遇上土匪……” 刘3嫂1听,连忙问:“你们碰没碰上土匪呀?” “碰上啦!” “在什么地方?” “太平湾。”铁蛋他叔说,“昨天下半过响,在娘娘岛以东撒网,遇上风浪,都到太平湾避风。 刚抛锚打算烧饭吃,忽然从岩石后面窜出4个提盒子枪的土匪来,我们知道不好了,可跑又跑不了。 这时,1个长的像猴子1样的土匪,冷笑着说道:‘‘嘿,不认识吧?我也是岛上人,今天是奉朱队长的命令来的…… 从赤色军过来,你们的日子倒舒坦,1年多没给海主家纳税缴捐了,把这事忘了是不是?’ 第357章 遇海匪 接着他把脸1变,枪1晃,杀声杀气道:‘快统统把鱼卸下来!’ 我见了这些坏蛋,就恨的牙根痛,现在他们又要来抢鱼虾,当时把我气的火冒3丈。 我咬了咬牙,硬了硬劲,顺手拿起1把斧子,走上前去,要跟他们拚了,大伙见土匪手里都拿着枪,硬拚非吃亏不可,便连忙把我拉住了,1个匪徒朝我打了1枪条,还骂:‘你要造反呀?再动我毙了你!快卸!’卸完了又问李贵江今天来了没有,说抓住了非打死他不可……接着又召集开会……” “开会干什么?” “说什么‘中央军’就要来了,不准听赤色军的话,还有什么从今以后下海捕鱼得像过去1样,替渔霸纳税缴捐。 真他妈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铁蛋他叔装上锅烟,点着吸了1口,又想起了铁蛋,喘了口粗气,十分着急地说:“眼前怎么办好?村里人被匪徒抓去,老会长又不见影,咱是不是先到海上去找找老会长?” 刘3嫂说:“海这么大,你到哪儿去找?你先歇1歇吃点饭,我再去访听1下,看别人见过老会长没有。” 刘3嫂走出来,又访听了几个艄公,但都没有见到老会长,难道他真被匪徒抓去了…… 昨天清早,老会长向2虎交代1番工作,就和海生准备动身出海。 临走,铁蛋和春柱再3要去,老会长左劝右劝,说海上不平静,可能遇到敌人,才把他们留住了。 老会长因为在家里耽误1些时间,赶到海湾子时,村里的船全都起航了。 他和李海生解缆起错张篷后,遇上顺风,小船像脱弦的箭,破开浪头,直往前进。 不1会儿,就到了燕儿山渔场。 到了那里,风口对,流水好,祖孙俩连忙撒下线,爷爷站在舱里拔线,海生跟在身后挂食,1口气就钓了3百多斤,都是清1色的黑皮刀鱼,又大又肥,活蹦乱跳,把爷孙俩喜得拍手连声叫好。 天过晌后,他们正准备收拾起来去找村里其他船只,谁知老天突然把脸1变,狂风催赶着滚滚的乌云,海面上掀起的浪头比屋脊还高,哪里还敢驶船行走?想来想去,只好到离这里不远的田横岛去落脚。 田横岛有1个天然的港口,港外两山迎面峙立,看去就像两扇大门,往来的船只常到这里避风躲浪。到了田横岛,也没见到村里的人,老会长十分不安,担心他们在海上吃了风浪的亏或遇上敌人,再加上挂念着村中的工作,他1夜没有睡好。 第2天早上,1看风力减轻,就和李海生急急摇橹往家里赶。 大约走出2里多路,从左面几十步远的1排浪涛中,突然钻出1条小船来。 李海生惊叫1声:“爷爷,船!” 爷爷抬头1看,这船不像是打鱼的,他刚要对海生说什么,只见那条船已驶近了。 船头上站着1个人,喊道:“艄公,抛锚站下!” “你是干什么的?”爷爷停下橹问道。 “叫你站下你就站下!乱说乱动枪子见面。” 那人把手1挥,亮出手中的枪来。 不用问,是土匪来了。 怎么办?他们带了两个手榴弹,在前舱的行李里包扎着,可是现在下舱已来不及了,匪徒用枪指住了他们…… 爷爷侧身看了看孙子李海生,见李海生脸色紧张,就低声说:“海生,咱遇上土匪了,你害怕不?” 李海生说:“不······害怕!” 嘴里说不害怕,可是心里却狂跳个不停。 爷爷李贵江咬着牙低声鼓励他说:“对,别怕,鼓起勇气来,我们干革命在敌人面前,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怯阵。只要壮起胆子,跟他们针锋相对的斗,我们就能取胜。” 李海生道:“他们能把咱怎么的?” 爷爷李贵江道:“轻的把咱的鱼抢去,不过,现在正是革命考验我们的时候,我们必须作好为革命献身的思想准备。” 李海生攥紧拳头说:“那咱和他拼了。” 李贵江说:“硬拼也不是好法子,你先别多嘴,到时听我的。” 正说到这里,土匪船已靠拢过来,船上是两个匪徒。 1个是锉子,另1个又瘦又长。 那矮矬子杀气腾腾地问:“你们是哪村的?” “龙湾头。”李贵江回答道。 “龙湾头?” 锉子1听,瞪大眼睛,他们正要找龙湾头的人。 他1步跨上海生的船,挥着枪说,“你叫什么名?” 李贵江灵机1动,回答道:“我叫刘德志,老总。” 那匪徒问:“见过李贵江来没有?” 李海生1听是找爷爷,心里格登1声:“幸亏这匪徒不认识爷爷。” 李国江不慌不忙地对匪徒道:“没见着他,他也出海了吗?” “来了!夜里到村里去,没抓着他。” 爷爷1听,手心捏了把汗,他心里暗想:“糟啦!夜里没抓着我,是不是抓了别人?”但是来不及多想,打起精神接着匪徒的话说:“我没见着,昨天他准是在太平港作业。老总,李贵江如今在村里干渔救会长,平日对财主家可凶啦!” “不凶还不抓他呢!”锉子喷着唾沫星子,横眉瞪眼地说,“他领着穷棒子,把我们朱队长家产给斗光了,抓着他,非宰了不可!”说完,他又回身指利海生道:“你叫什么名?” “叫铁柱。”利海生也机警地回答。 匪徒问爷爷:“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就这么1个老生儿子。” 锉子说:“听说李贵江还有个孙子,也能出个尖来,跟他爷爷1块料。” 爷爷故意附和着他的话说:“是嘛,什么根什么苗呀!”说完,转身对那站在匪船上,暗中察颜观色的瘦高个子匪徒说,“老总,你也过来歇吧。” 那个匪徒凶声凶气道:“你在家干什么?” 爷爷说:“打鱼啊,老总。咱住在海崖上的人家,离开这湾水怎么过日子?” “没当干部?” “嘿,还当干部?你看我都要老掉牙了,就是穷的没有路费,要是凑足了盘缠,早该去见阎王爷了。” “哼,少废话!”高个子匪徒1边说着,1边跨上船来,问道,“舱里都装的什么?有没有私货?” 李贵江1听这话,就松了口气。原来这两名匪徒观察了半天,没有看出破绽。现在要找个因由来搜鱼了。 李贵江说:“‘死’货倒有,昨天才钓的鱼,到今天哪还能活?不过,还算鲜,也挺肥的。孩子,快揭开舱盖,给老总看看。” 李海生揭开舱盖,两个匪徒见那1舱又肥又大的刀鱼,眼圈都红了。 爷爷对海生吩咐道:“你快到后舱生起火来,拣两条肥的,做给老总吃。”接着又对匪徒道,“老总,是不是今早还没吃饭?你们为公事忙啊!咱快做几条鱼吃吧,我还有瓶白干。” 匪徒1听说还有酒,涎水都止不住顺着嘴角往外直冒,连声回答:“好······好好,喝点吧,喝点压压风。” 老会长李贵江看了两个匪徒1眼,心里暗暗地道:“你这两个杂种喝吧!今天管你们个够,只要喝醉了,我还给你们1个准备1条麻袋,把你们装在里面扔海里去喂王8。” 1会儿,李海生把做得半生不熟的刀鱼端到匪徒跟前。 他俩见了,抓起筷子,端起酒碗,就1口酒、1筷子鱼地吃了起来。 李贵江见了暗暗高兴,谁知这两个匪徒还有点“警惕性”,喝了个67成,那个高个子匪徒把筷子往甲板上1扔:“算来人,等回去再喝,在海上喝醉了可不好。” 李贵江见没能达到目的,轻轻抽了口冷气。 李海生认为他们吃了鱼,喝了酒,可该走了,谁知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 这时,只见那锉子匪徒把嘴1抹,站起身来吆喝道:“鱼吃了,酒喝了,公事还得公办。朱队长有命令,从今天起,在龙王岛海面开始征税,你们马上把鱼卸到我们船上来。” 高个子说:“不用,何必找麻烦,叫老头摇着船送到寡妇岛迟队长那里去。” 李贵江和李海生惊了!刚才以为总算可以躲过去了,不想匪徒又出了这么个主意。爷爷仍然装着不慌不忙地说:“老总,迟队长的税,我们是要纳的。可是昨天遇上了风暴,我老伴在家1定急得心都要碎了。还是麻烦老总,费心把这点鱼捎给迟队长······” 没等爷爷说完,高个子匪徒把眼1瞪:“少废话!老子做事从来说1不2,叫你送,你就快送!”说罢,他就要动手打爷爷。 李海生1看,抢上前去,拦住那匪徒道:“你别不讲理!不准打人!” “嘿,你这个小兔崽子也多嘴,可当心你的脑袋瓜子!” 爷爷1看,这形势是非去送不可了,心中暗自想到:“刚才1计,没有对付得了他们,怎么办呢?跟他们拚,看样这两个家伙水性也不赖。他俩手里都有枪,硬拚是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可是真要送到寡妇岛,见了朱永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还是得先应付他们1下。” 想到这里,于是他便对匪徒说:“老总,别怪这孩子,他年轻不会说话。” 他摸了摸李海生的头,吩咐说:“快起锚,去给朱队长送鱼。多年没给柱队长纳税了,今天送到门上也应该。” 第358章 送海匪离开 “早知应该,何必这样罗嗦!快走!” 李海生焦急地看着爷爷,他不知爷爷心里打的什么谱。 两个匪徒恶狠狠地守在1旁,又不敢问,把他急的眼珠直冒火星,浑身的血直往头上冲。 就在这时候,李贵江趁两个匪徒没注意,向他使了个眼色,李海生心里明白了。 走就走,跟着爷爷李贵江,决不会白白被他们弄死。 于是,他开始1边起错,1边对匪徒说:“走吧,我们去给你送!” 锉子海匪指了指那条匪船说:“把那条船拴好,1块拖着。” 这么大的风浪,摇着单船航行就够呛了,再拖着条船怎么能成? 船又在艰难地行进了,风浪仍然没有完全平息下来,两只船就像翘板1样,1上1下地在浪涛里颠簸着。 两个匪徒带着7分醉意,加上大清早就在海上转游,累得筋疲力尽,摇摇晃晃地走进后舱,往铺上1歪。 高个子匪徒没用上两袋烟的工夫,就迷糊过去了。锉子海匪徒却不时探出头来,监视着李贵江和李海生,乌亮的枪口对准他们。 阴云裂开了缝,太阳露出来了,但风力并未减退。4面仍是白茫茫的1片,怒浪1排赶着1排,扑打在船上,船身摇摆的厉害。 高个子匪徒躺在后舱被颠得来回滚动,子站着也摇来晃去,好似个不倒翁。 李贵江和李海生1人1支橹,头顶着蓝天,脚踩着狂浪,向寡妇岛驶去。每当小船往前1窜时,爷爷的心头就1紧。 跟他们拼了吧?闹不好咱死,闹好了是活路,不跟他们斗,半点指望也没有。可是怎么个干法呢?他想着,紧张地摇着橹,眼睛在甲板上来回打量。 甲板上除了几根钓鱼竿外,只有1根扁担,斧头和砍刀都在后舱里,手榴弹包扎在行李卷里。 他后悔今早上疏忽大意,没有把手榴弹带在身上。 李贵江又朝舱口斜了1眼,看见那锉子匪徒狐狸般狡猾的眼睛和张开机头的匣子枪,他暗暗地下了决心。 1会儿,他看那坐在舱口的匪徒缩进头去,连忙向海生使了个眼色,故意大声说:“来,孩子,咱两个换换橹,怎么我使这支不得劲!” 李海生望了望爷爷,走过去接橹。 爷爷李贵江趁势抓住他的手,把手掌翻过来。 海生点了1下头,明白了爷爷要翻船,也故意大声说:“你使使我这支!” “快摇!”子匪徒探出头来吆喝道。 李海生似笑非笑地摇着橹,心中说:“你是怕自己死的慢了,好,咱就快点!” 突然,他觉得自己摇橹的手,有些颤抖,心跳得厉害。 他抬头看了看爷爷,李贵江却1点也不慌乱,像平日1样镇定。 从爷爷的眼神里,他体会到爷爷在嘱咐他:“沉着点,孩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跟敌人生死决斗的时刻到了,眼下只要1疏忽,不但干不掉敌人,反倒会被他们吃掉。” 于是,李海生努力镇静自己,留心等待着爷爷的行动和开始战斗的手势。 小船驶到了蟹子湾。 这地方流急浪险暗礁多,渔民都叫它“拆船窝”。此刻,排排浊浪时而将小船托上浪尖,时而狠狠摔进浪谷。 李海生见爷爷向他打了个手势,便朝爷爷点了点头。在那舱口的锉子匪徒刚缩回脑袋去的刹那,李贵江猛地跨到海生那边,两个人不约而同喝了声抛锚号子,双脚用力1踏船边,把橹1别,哗啦1声,小船突然翻了个底朝天。 两个匪徒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儿,便和舱里的鱼1起倾倒在大海里。 谁知这两个匪徒也是1身好水性,高个子匪徒,挣扎着把那蛇样的尖头,钻出海面,缓了口气,手抓锚绳就要往翻过的船上攀。 李贵江连忙游过去,举起镖钩,朝他脑袋砸了两家伙。这时,李海生正用力朝原来匪徒使用的那只船上游,忽然发现那个锉子海匪也在他身边。 只见那匪徒扒着海水1片响,拼命用手去抓船。要是叫这匪徒爬上船,那1切都糟了,这可怎么办?海生急中生智,1个猛子扎进水里,钻到锉子身下,揪住他的腿,用力往下拖。 那锉子海匪“啊呀”1声,好像脚上拴上块大石头,沉到海里去了。 爷爷用力爬上那只没有翻的船,打眼1看,海生被**冲下去了。 他大喊1声:“海生,硬住劲!” 便急忙用斧砍断拴船的绳子,摇着橹追赶上夫,猛力抛出锚绳,喊道:“抓住!”李海生扯着锚绳,爬上了船。 这时,他已浑身无力,两眼被水腌得通红,气喘吁吁地看了看爷爷。 爷爷将他搂在怀里,激动地说:“好小子,你不愧是渔家的好子孙,咱们就应当这样狠狠地干掉敌人!” 李海生微笑着,满肚子话想跟爷爷说,但不知先说哪句好。 爷爷李贵江抬起头来,松了口气,脸上浮满了胜利的笑容,指着被浪涛冲击着的两具匪徒尸首,对海生道:“看,这就是1切反动派的下场。” “对,爷爷,蒋秃头、朱永龙,都逃脱不了这个下场。” 风渐渐停了,海面逐渐平静下来。 在风暴中,大海乌黑而浑浊。现在,沉静下来,仿佛换上了金光闪耀的蔚蓝色的绸衣,在光亮的阳光下,是这样的美丽可爱。 傍晚,村里正要组织船去找老会长,老会长和海生摇着小船回来了。 他俩刚踏进门里,刘3嫂就脚跟脚走进来了。 “老会长,老会长······” 老会长看她那紧张的神气,就预料到准是出了事了。 果然没等他开口,刘3嫂就接着说:“2虎、铁蛋,还有3个民兵,夜里被土匪抓去了。” “啊?” 老会长和海生像迎头挨了1闷棍,脑袋嗡嗡乱响。老会长连忙问:“他们怎么被抓去的?” “天刚黑不久,土匪顺着西南小沟摸进村里,把咱们的人抓走。民兵发觉后,立刻进行了追击,打死他们6个,可是没有追上他们的船……” “民兵没放岗吗?” “放的,除了那条小沟外,别地方都放的……” 老会长问:“敌人怎么知道就是小沟没放岗?” 刘3嫂摇了摇头。 老会长又问道:“他们怎么知道2虎在哪里?” 刘3嫂道:“是啊,这些问题确实很奇怪,我从昨天夜里就纳闷,为什么事情发生的这样巧……” 老会长心想:是不是村里潜藏着的特务引领进来的?要不,他们为什么前脚跟后脚找2虎去了?他没来得及多想,又问刘3嫂:“这事报告区委了没有?” “报告过啦,尤林到县委开会还没回来。”刘3嫂眼里露出焦急的神色,又气愤地说,“土匪临走,还留下个帖子,说3天以内不把村中准备办供销社的那些果实和假善人送到寡妇岛去,他们就把人杀了,捎回头来示众。” “送人?送果实去?” 老会长银白的络腮胡子抖动两下,又瞅了1眼楞在1旁1声不响的海生,好久没有吱声。他装上锅烟,但好像并不想吸,划了好几根火柴,都燃完了,却没有去点。 过了不大会功夫,大皮靴急匆匆地来了。1进门,他看着老会长,嗓音轻得几乎别人听不清:“你听说过夜里发生的案子了吧?” 老会长机械地点了点头。 大皮靴说:“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老会长,咱得快定个章程呀,3天!就给3天的期·····” 老会长这时眼里喷射着愤怒的火焰,他环视了1眼在场的人,说:“你们说怎么办好?” 大皮靴早已被夜里的事吓破了胆,但这时却像胸有成竹,没等刘3嫂和海生开口,就哭丧着脸说:“咳,这还有什么2路可走?救人要紧哪!人家要人,要果实,就得给人送去……” “什么?你说什么?”老会长瞪大眼睛,逼视着大皮靴。 大皮靴从来没有见过老会长这样震怒过,他浑身打颤,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老会长又转身问刘3嫂:“他3婶,你说哪?” 刘3嫂深思片刻,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能给,我们不能听渔霸头子的任意摆布……” 大皮靴1听,几乎哭了起来:“啊呀,不给他送?朱永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他说到做到,真能对咱的人下毒手。俗话说:‘人是活财,东西是死宝’,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刀把在人家朱家手里攥着,你不依人家有啥法子!” 老会长理直气壮地道:“不,刀把子在我们手里攥着!赤色军首长告诉过我们,‘1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真正强大的不是反动派,而是人民。 刘3嫂说的对,朱家任意摆布龙王岛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掌握龙王岛命运的是我们,是人民。果实是翻身的胜利果实,是为办渔业供销社、发展生产留着的,是给渔家的子孙留着的,不是给朱永龙留着的!假善人是渔霸反革命,要依法惩办,决不能轻饶了他!” 大皮靴1听,大吃1惊,心里道:“光说大话有什么用?眼看不去送人,送东西,人家就要杀人。既然人家夜里能来,兴许明天人家还能来,连铁蛋那么个孩子,他们都不放过,当然我这个村长的小命也就完蛋啦!” 他越想越害怕,停了好久,他又有气无力地劝解老会长道:“咱凡事还是3思为妙,自古道:‘吃饭防噎,行路防跌’······” 第359章 老会长的抉择 老会长说:“我们早思量过了,对阶级敌人,只有敢于斗争,才能取得胜利。” 大皮靴说:“胜利归胜利,可咱要紧记着,‘柔软是立身之本,刚强是惹祸之胎’,现在人家……” 老会长截断他的话道:“村长,你这些话都老掉牙了,现在咱的看法正相反。我们说,‘刚强是立身之本,柔软是惹祸之胎’,对敌人必须以牙还牙,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决不妥协。你越软了它越欺负你……” 说话间,拥进来1大伙人,其中有铁蛋的叔叔,2虎的爹,还有3个被捕民兵的母亲。 老会长李贵江和海生搬凳挪椅,给人们让坐。 来的人都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老会长。大家刚1坐下,不知话该从何说起,沉默了1阵,2虎的爹先开口道:“大叔,你是全村的大梁,我们就指靠你了。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只要让孩子安安生生地回来,我扎起台子,唱3天大戏都行!” 1个民兵的老母亲也说:“老会长,你快出个章程吧,朱永龙那个坏贼种什么坏事都能干出来。” 另外两位妇女也请求老会长快定主意,救出他们的亲人来。 大皮靴在1旁幸灾乐祸地想:“看看你怎么对群众交代吧?你到现在还嘴头那么硬,有什么好处?说什么人家是纸老虎!这样的纸老虎,可真惹不得,把人咬去了,你有啥办法?” 他这么想着,看了1眼那几个妇女,又看了看铁蛋的叔叔和2虎的爹。 铁蛋他叔对1个正在哭泣的妇女厉声说:“别哭!哭有什么用?” 刘3嫂也对哭泣的妇女安慰几句,哭声逐渐低弱下去,几十只眼睛注视着老会长,等待着老会长1句话。 这时候,屋内的空气是这样紧张、肃静,在昏暗的暮色中老会长突然转身,向大家说道:“爷们,你们既然相信赤色革命军,相信我们干部,那就放心吧。我们不会叫亲人们白白地被仇人杀死,现在我刚刚回来,容我想1想再说。” 人们听了,点了点头,渐渐散去。 随后,老会长也大步走出门外。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村里的大家小户差不多都已熄灭了灯火,为了防范匪徒们的再次偷袭,人们用桩子,杠子把大门和2门顶得牢牢的。 老会长李贵江踏着清冷的月光,看着1家家黑洞洞的窗口,1步紧1步慢的,来到了村民兵队部。在正屋门前,他摘下挂在腰间的钥匙,揭开封条,开开门,让1个他提着灯走了进去。 这里,1匹匹白细洋布,1件件棉纱都打成捆,1篓篓桐油,都封严了口,整整齐齐放在那里。他手触摸着白布,鼻子里钻进桐油的浓香,他不禁想到。 这些果实是无数革命烈士用鲜血换来的,怎么能再送到敌人手里呢?他紧锁着眉头,用手指弹掉落在白细布上面的1层尘土,然后返身锁好门,对民兵吩咐道:“再加上1道岗!牢牢地把果实看管住!” 老会长走出民兵队部,这时,从街南走来1个人,这人扛着把锋快的铁锨,走几步,停1停,很警觉地巡视着4方。 到跟前1看,原来是老油工。 老会长李贵江和他打招呼道:“老油工,你到哪去?” 老油工怒气冲冲地道:“我刚才在家吃饭,听说有人出鬼点子,要把假善人和咱的胜利果实送给渔霸头子,急的我拖着把铁锨就出来了。老会长,是有这回事吗?” 没等李贵江回答,他把铁锨往地下1闯,又气喘喘地道:“谁要敢放走渔霸头子,谁要敢动1动咱劳动人民的胜利果实,我就1锨劈他8瓣!” 老会长听了,拍着老油工的肩头,满心高兴地道:“老伙计,咱算想到1块去啦,我们渔家的胜利果实谁也不许动。” “对,我知道你不会答应。”老油工停了片刻,又意味深长地道,“老会长,你最清楚,赤色军领导咱渔家斗倒渔霸,跳出苦海,翻身做了主人,这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可是,现在竟有人要顺从朱永龙的摆布,把胜利果实再送给他,咱穷哥们怎么会答应!” 老会长坚定地道:“对,我们1千个不答应,1万个不答应。我刚才对咱的胜利果实检查过了,你就放心回家睡觉吧!” 老油工道:“不,我睡不着,你就把看管果实这码事交给我吧,你的担子重,还得想法救出被匪徒抓去的人······” 老油工的话道出穷哥们的心愿,老油工的行动进1步鼓舞了老会长和敌人作斗争的信心。翻身的果实是不能送给敌人的,老渔霸假善人是个罪人,也决不能释放。 1句话,朱永龙的两个条件,半个也不能接受。如果接受了这个血债累累的渔霸的条件,就意味着在凶恶的阶级敌人面前屈服,这是1个赤色革命军的组织性所不能容许的。 可是,不接受敌人的条件2虎等同志就有被杀害的危险。这时,他仿佛又看见刚才央求他援救自己亲人的那些家属的焦急神色,“救人要紧”的话语仍在耳边萦绕。 是啊,老会长李贵江那种焦躁的心情,并不比任何1个家属轻松。他是村的组织部书记,全村渔民的引路人,这5个人的命运,哪1个不和他关联着哩!他想起2虎、铁蛋…… 这5个人都是他亲手培养起来,在火热的阶级斗争中,在大风大浪里同甘苦共患难的穷弟兄。他们中的哪1个挨了敌人的巴掌,都比他自己挨了1杠子还心痛呀!何况他们的生命是落入敌人的魔爪里!李贵江痛苦、焦躁地思考着,1步深1步浅地走到了空阔的南海滩。 海滩的深夜也不平静。 太平洋的浪涛,从远方赶来,冲击着峻峭的岩石,奏出了大海特有的壮阔的旋律,有时高亢,有时沉郁,但始终是那么深沉、凝重。 年复1年岁月在流逝,岩石也在剥蚀,大海却永远保持着它神秘的永恒的音响。 天显得越来越低,向海面俯下来了。 李贵江默默地站立在海滩上,有节奏的潮水声在他耳畔回响,渗透着浓重盐腥味的海风不断地朝他扑来。 眼前的海面,乌黑茫茫1片,只有朦胧的月光在水面跳跃。 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有1声轻微的声响,他立刻警惕地转回身来,问了声:“谁?” 在不远的地方,站着1个不高的黑影,听见喊声,慢慢向他走来,原来是海生在为他警戒。 李海生提着支大枪,走近爷爷说:“爷爷,快回家吃饭吧,我已经做好了。” “嗯,我现在1点也不饿。” 李海生想到爷爷1天没吃饭了,还是心疼地说:“吃1点吧,爷爷,你该饿啦!” “现在需要的不是饭,是救出2虎和铁蛋的办法!” 是啊,现在不需要饭,是需要救出亲人的办法!其实现在李海生和爷爷同样焦躁不安,他从听到铁蛋被抓走的消息后,心里痛苦得就像被撕碎了似的,真比自己被抓走还难受,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他问爷爷:“他们现在能把铁蛋怎么样?” 爷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无论怎么样,我们应当尽早设法救出他们来。” “爷爷,我刚才想过。你看这样好不好?明天早上天不明,我到县里去找尤林大叔,请上级派部队去救他们怎么样?” 爷爷听了,摇摇头,凝视着黑沉沉的、不平静的大海,继续想呀,想呀。 他忽然想起区委书记对他的1次关于群众路线的谈话:“咳,李贵江啊李贵江,你怎么精明1世、糊涂1时,组织上不是经常教导你吗,遇到困难问题,应当找群众商量,走群众路线。只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天大的问题也能解决。可你1个人在这……” 他暗暗责备着自己。 此刻,刘3嫂也由村内走来,她轻轻喊了声:“老会长……” 老会长完全理解她的心情,也明白她要说什么,所以没待她再开口,就道:“我们马上回村召开积极分子会议,让大家出谋献策,你看怎么样?” “好!老油工他们正在等着你哪……” 积极分子会是在村团部开的,还吸收了被抓走的同志的家属参加。 十几个人围着盏豆油灯,起初谁都不肯先说话,只是你看我,我看你,抽着闷烟喘粗气。 老会长开导大家说:“我们现在既不能向敌人低头,又要使我们的亲人安全回来,大家想想看,出个什么主意好?” 2虎爹的嘴巴动了两动,叹了口气:“难办哪!” 刘3嫂说:“难是难,可难咱也得订出条主意来。” 屋子里又是1阵沉默。 停了1会儿,蹲在地下的老油工站起身来,把大腿1拍:“叫我看呀,他们抓了咱的人,咱也去抓他们的,就跟他们来个硬碰硬,看看他们能怎么的……” 李贵江听了,心里忽地1亮,接问老油工:“你看用什么法子抓他们的?” 老油工不知如何回答,别人7言8语地谈论开了。 有人说不能莽撞行事,有人说只要抓住了他们的人就有办法······ 人们继续谈论着,老会长继续想着,老油工和其他人的议论给了他很大启发。 他蹲在背影里点上锅烟,吱吱啦啦抽着,烟锅里红红的火亮,1闪1闪地照出了他红铜般的面孔,银白的胡须和沉思的眼睛。 第360章 提审 抽了1会儿,他渐渐舒展开眉头,把烟灰往地下1磕,站起身来,拍着老油工的肩头,兴奋地说:“有了,老伙计!你刚才想的那条主意我看行!” “行……” 老油工疑惑地看着老会长。 在场的其他人还有些莫名其妙。 老会长满脸喜悦地道:“行,行,听我说,大家看看成不成……” 人们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静静地听老会长讲述。 听完了,个个收起了愁容,嘴角上现出了笑意。 寡妇岛原是个无名小岛,岛上巉岩峭壁,下多窟穴,海浪吞吐,声如炮鸣,全岛共居住着3百多户人家。 37的年春天,这岛上渔民出海作业,1场飓风,被大海吞噬了1百4十多条人命。那些被无情风浪夺去亲人、眼窝深陷的女人,从此成了寡妇,因此“寡妇岛”也就很快出名了。 解放后,这岛屿距离敌占区近,处在我解放区边沿。我们工作队只去过几次,群众没有发动起来。因此,朱永龙率领着匪徒没有费力就窜踞了这个岛子。 朱永龙共率领着8十多个人,其中包括着3吊眼、独耳朵、歪脖子、单臂膊、3瓣嘴、半鼻子······ 为什么有这么多5官不全的人呢?因为朱永龙的队5除了地霸分子外,很多人原是海盗,以前劫夺海船,杀人越货,被人抓住,吃顿刑罚,不是给他削半个鼻子去,就是割下个耳朵来,或剜1只眼睛,做个记号,然后再放了他,使人们1看就知道他是干过海盗的,要小心提防。现在正应了“物以类聚”那句话,这些人全被朱永龙搜罗起来了。 他们到了寡妇岛,大抢大夺,大吃大喝,奸污妇女,打骂百姓,没有几天,就把寡妇岛糟蹋得不成样子。 朱永龙住在寡妇岛西南头的1座石洞里,洞口面临大海,坐在洞中,白浪银涛,就在眼前。 清晨起来,朱永龙拖着鞋,敞着怀,吃过匪徒们抢劫来的鱼和酒,松了松腰带,抹了把嘴唇,吩咐护兵到村里去,把2虎提来。 护兵应声而去,找到麻子副官,提审2虎。 2虎、铁蛋和3名民兵,从前天夜里被抓来后,便被关押在岛子后面潮湿发霉的破庙里。饭不给吃,水不给喝,直到今天早上,匪徒们才给他们送来半桶小米粥。 铁蛋昨天汤水未进,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1见小米粥,忽然觉得肚子饿得慌。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得暴皮的嘴唇,问2虎道:“2虎哥,咱喝不喝他们的?” “喝,”2虎说,“人是铁,饭是钢,他们送来咱就喝,喝两碗好有力气跟他们斗争。” 2虎喝过1碗,第2碗粥还没喝完,麻子副官就气势汹汹地来了。 他在门口恶狠狠地喊了声:“刘2虎!” 2虎斜他1眼,没有理他,直到把那碗粥喝完,才反问他:“什么事?” “嘿!好大的派头,快去见迟队长!” 2虎1听,站起身来,朝他跨近1步,说了声“走吧”,接着回头向铁蛋他们递了个安慰的眼色,便被押着走了。 他1边走着,1边考虑着该如何对付朱永龙。 生活经历告诉他,在野兽面前,不能表示丝毫怯懦,对待凶恶的阶级敌人,不能存有半点幻想。 2虎永远不会忘掉旧社会辛酸苦难的岁月,父亲租种地主的土地,1年的汗水只能赚得3车地瓜、两斗高粱。 他到十7岁那年,因为无路可走,被迫雇给朱永龙出海捕鱼。提起过去渔工的苦处呀,真是3天3宿也说不完,诉不尽。 他当渔工的第2年春天,与穷哥们1起到千里岛为渔霸捕鱼,在航行中天气突变,风卷云,云裹雨,顿时间海面上乌云低压,波浪滔滔。 小船在震怒的茫茫大海之中,1会就被凶恶的浪头打翻,伙伴们随着被夺去了生命,只有2虎幸运地抱住被风吹断的桅杆,飘荡在浪涛之间。 那巨浪喷着白色的泡沫,1时把他顶在浪峰,1时把他卷进浪涡。他随时都有被恶浪吞噬的危险。 幸亏天将傍晚时,风浪平息,他被1条大杉船救了上来······ 村里人都认为2虎已经死了,2虎家中哭成1团。当他第3天晚上回到家里时,爹娘眼里的泪水已经哭干了,他们见儿子回来了,喜出望外。 爹说:“2虎,幸亏咱老辈没做缺德事,你才能死里逃生。” 娘道:“虎子,你快再别下海了,要死,咱全家1块死在6上……” 2虎楞楞地1头栽到炕上,只说了声:“娘,我饿得慌······” 娘看了看面罐,面罐里空空的,看了看米缸,缸里1粒米也没有。想了半天,最后只好拿着个小瓢去渔霸家借粮。 娘以为2虎为渔霸家打鱼,差点送了性命,无论怎样他们也该发发善心借瓢米,谁知迟龙章1听借米,瞪着眼骂道:“呸!还有脸来借米,快回家去想法还我的船······” 娘哭着回到家里,诉说了去朱家的经过,2虎听完,气得站起身来,把脚1跺,1声没响就往外走去。 就在这天夜里,他1把火烧了朱永龙的网房,偷偷地逃到石岛,埋名隐姓雇给人家捞海参……就是这样,从他少年时起,内心深处便埋藏了仇恨的种子,刻下了阶级仇恨。 解放后,2虎的阶级觉悟提高得很快,积极参加了肃匪反特、减租减息和反地主、斗恶霸。在斗争中,老会长介绍他加入了赤色革命军。 2虎永远也不会忘掉,他加入革命军前1夜,老会长从天黑到天明,帮助他学习《华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革命首长的话,照亮了他的心,使他进1步懂得了阶级和阶级斗争,使他下定决心把革命进行到底。 2虎想到这里,暗暗发誓道:“老会长呀,老会长,你放心好啦,我绝不会辜负组织上的教养,在敌人面前1定能站得稳,顶得住。” 他两眼射着愤怒的光芒,被押到石屋洞里。 1进门,朱永龙装着满脸笑容,让2虎坐下,开口先“夸奖”了2虎1番。 “2虎,咱们是老街坊了,想不到这两年你成了英雄。我的兄弟包围了你,枪口指到你头上,你还把我的独眼龙打死了,真是条好汉!兄弟我佩服,佩服!在你和王4江的影响下,咱村的人如今都了不起,前天夜里用土枪、手榴弹和大镢头就把我的人干掉了56个。不过,你用不着害怕,打死了我的人,我不生气,死了活该,谁叫他们是些窝囊废!我这人就是爱结交天下英雄,这次请你来,是准备跟你商量1件事情。” 2虎怀着1颗仇恨的心抬起头来,怒视着对面的敌人。 朱永龙又道:“听说村里斗争我时,还留了些财物没有分掉,有这桩事吗?” “不知道。” “不知道!不能吧?你好好想1想。” “用不着想。” 朱永龙见2虎1口拒绝,轻轻抽了口气,干笑道:“你可太不够朋友了,什么事我早都探听清楚了。” 朱永龙点上1支烟,接着说:“我们开诚布公,实实在在地谈1谈。这次请你来,叫你委屈几日,不是为了别的,只要村中把我父亲交出来,把财物送来给我,我就放你们回去。” 2虎1听,全身怒火往上直冲,他忘记自己身上捆着绳子,猛力跳起来说:“朱永龙,你这是作梦!” 朱永龙冷冷1笑:“你写1封信给王4江,叫他们早1点来赎你们,我这是为你着想,渔改时候的事我不在乎……” “呸!”2虎狠狠地啐道,“要杀要砍随你便,叫我牺牲公众利益保全自己的命,做不到!”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劝你还是3思。” 2虎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早就想过了,为了消灭阶级敌人,保卫革命利益,我粉身碎骨都甘心情愿。” “好啊!你是个英雄,哈哈哈哈……” 朱永龙狞笑着,在那奸猾的笑声里,他满脸杀气,对麻子副官说:“还有火油吧?” “有。” “你给我用火油招待1下这个街坊。今天是端阳节,点上‘天灯’,喝杯欢心酒!” “是,队长。” 匪徒把毫无惧色的2虎押走以后,朱永龙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渔霸,感到心惊肉跳。他随手就可以杀死这几个落入他手中的“穷棒子”,但是刚才2虎的强硬,却使他好像打了败仗1样沮丧。 他烦躁地转来转去,抓耳挠腮,嘴里连喊:“赤色革命军,穷棒子,龙王岛的穷棒子都跟赤色革命军走了,简直是可恨!……再给我提1个来审!” 这回被押来的是铁蛋。 两天来的监禁生活,并没有使他感到多少威胁,他照例不知愁,不知忧。 他根本没有把敌人放在眼里,你朱永龙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个坏蛋。我倒要看看你敢把我儿童团怎么样?这样想着,他被带到朱永龙面前。 朱永龙劈头就问:“你叫铁蛋吧?” 第361章 朱老拐 铁蛋没吱声。 朱永龙又说:“你在家也干得挺凶?” 铁蛋瞪他1眼,还是没吱声。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铁蛋把脸1仰,回答道:“谁叫你朝我这熊态度?像我欠下你的债1样,我就是不回腔。” “呸!我不是跟你耍贫嘴。我问你,在渔改时,你为什么拿着棒棍打我家老太爷?” “嘿,你问这个呀!这还用说,当年我到你家讨饭,你爹撵着大黄狗咬我,所以我要报仇。还有你,当年我在你船上拾点碎鱼烂虾,你用文明棍敲我的头,你忘了?可惜渔改时你跑了,要是你没跑,我也揍你。” 朱永龙听了,气炸了肺,伸手揪住铁蛋的耳朵,用力1揪,铁蛋觉得耳朵1阵火辣剧痛。 “混蛋,你扯我的耳朵!”他痛得更上火,放开喉咙大骂。 朱永龙又打了他两耳光,打得他鼻口流血,眼里冒金花。 铁蛋仍然不停嘴大骂:“朱永龙,你为什么打人?你这个婊子养的……” 护兵扑上来,按住铁蛋,朱永龙恼羞成怒地喝道:“叫这个杂种滚出去!” 傍晚,朱永龙喝得酩酊大醉,眼珠布满血丝,浑身软的像稀泥,他沿着白花花的沙滩,东歪西倒地走回他的“宫殿”。 在这4壁潮湿冰冷的石洞里,他像1只饿狼1样狞笑着,往铺上1歪,才迷迷糊糊的想睡,麻子副官带着满身酒味和蒜臭走了进来。 朱永龙1动不动地问:“他死了没有?” “没有。” “对,先别叫他死,我留着这个民兵队长还有文章做哩!”说完,合上眼又睁开,“龙王岛有人来过吗?” “没有。” “我给他们3天期限,明天就到了。” 麻子副官应了声:“是。” 天黑过后,2虎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痛苦地呻吟1声,觉得浑身冰冷,头上疼痛难忍。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见4周1片漆黑,他全身艰难地抽动1下,又晕了过去。 在朱永龙的酒席上,2虎被浇了火油的头顶,让火灼去了头发,头皮已经烧焦,刽子手满心等待2虎求饶的叫声,但这个青年人1声不响。 匪徒们怕把他烧死了,不好向上司交代,才把他拖到村后1间小空屋里,朝他身上泼了桶凉水。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他从昏迷中醒来,听见门哗啦1声开了,站岗的匪徒张歪脖,背着枪走进来,得意地笑着说: “这就是你们闹翻身的好处!哈哈!”他转身又把门掩好,哗啦1声挂上门环。烧酒的威力,冲得他摇摇摆摆,他哼着下流的小调,刚唱到“穿错小妹的衣裳”便大口呕吐起来。 同他1起站岗的匪徒独耳朵,听他唱得没腔没调的,又见他呕吐,便捧着肚皮笑骂道:“你他妈的别鬼哭狼嚎,没有勾勾嗓,别想学画眉叫。” 张歪脖吐完了,不服气地说:“你嫌我唱的不好?你知道不知道,当年我也是穿玻璃鞋的名角儿,跟我老婆同台唱过小戏?……” “快别提你那个娘们吧……” “怎么不提?我的老婆好……好极啦……” 独耳朵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说:“呸,你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当心着点,别叫2虎这小子跑了。” “跑?不死就算他命大,他还跑得了?” 在屋里,2虎觉得头顶剧痛,活像被扎上了密密麻麻的钢针,他恍恍惚惚地想起刚才匪徒在他头上点着了火。 他伸手活动1下,发觉匪徒们已经给他松了绑,左边胳膊上的绳子已脱落下来,他扶着墙,屏住呼吸,倾听屋外的动静。 这时从墙外传来1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和轻微的鼾声,大概是两个站岗的匪徒在轮流着睡觉。他站了1会,又顺着墙摸着,忽然,他左手触到了后门板,接着又摸到门栓。 啊,原来这屋子有个小后门。 他试了试,拔开门栓,1阵海风吹了进来。 他悄悄地听了1会儿,门外那自由的大海汹涌澎湃的涛声在召唤他,“有1口气,我也要为革命活下去,直到把敌人全部消灭掉!”2虎想着,用力咬紧牙关,顺着小后门爬了出去…… 外面的雾很大,整个寡妇岛——那连绵不断的山峦,那山峦间的深谷,都深深地浸在浓雾的海洋里。2虎忍着痛,在这雾海里顺着沾满露水的草坡,艰难地爬着…… 黎明,1片朦胧的晨雾,龙王岛上充满着紧张和不安。 老会长和李海生今天起得比谁都早,民兵早早地就在村里巡逻了。 今天是2虎等5个同志被匪徒抓去的第3天,村里的干部和群众不安地迎接了这个不可预测的黎明。 在学堂的大院里,摆着1张8仙桌子,8仙桌上放着1坛子烧酒和几个大碗。 吃罢早饭,开村民大会。 全村的锣声4起,喊声震天,人群簇拥着由十几个民兵押着的几名匪徒的家属,向学堂走来。这些匪属都是作恶多端的地霸分子,其中包括迟龙章的2爹迟老拐、张歪脖的老婆、3吊眼的爹爹,还有2刁蛋。2刁蛋是最后被海生押进来的。 这些地霸分子1被押进学堂,见大院里挤满了人群,便知事情不妙。当他们贼眉贼眼地向会场偷偷地溜了1转,看到眼前摆着8仙桌、桌上放着酒坛子、桌旁还站着4个身佩大刀的年轻民兵,个个圆瞪双眼,怒视着他们时,1个个早就吓得心头乱跳,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地浑身发软了,身不由己地噗嗵1声跪在地上。 这时只见老会长把手1挥,大吼1声,威严地说:“我们的同志,已经被朱永龙抓去3天了,也就是说,朱永龙给咱们的限期到了。” 在场的群众屏住呼吸,鸦雀无声地听着老会长洪钟般的声响:“我们不打算去赎他们,我们相信这5个阶级弟兄决不会在敌人面前低头。” 会场十分严肃,没有半点声响。 李贵江继续道:“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要跟敌人以牙还牙、以刀对刀,决不能让这些同志白白牺牲······” 没等老会长说完,老油工忽地站了起来,大声说:“血债要用血来还,朱永龙要杀我们的人,我们就杀他的人。他杀我们5个,我们就杀他十个!” 说完,他领着4个民兵,每人舀了1碗酒,说了声“干了”,便1饮而尽,接着把酒碗往地上乒地1摔,霎时4个大汉嗖的1声抽出了大刀,刀刃射出了森人的寒光。 此刻,群情激愤,喊声4起:“对,对,杀了这些坏蛋再说……” 地霸们更加吓得魂飞魄散,2刁蛋了1裤裆,尿了1裤筒,他已觉得脖子后刀风嗖嗖了。这时,会场上几百双愤怒的目光紧盯着瘫软在地的地霸们,只等老会长1声令下。 忽然,地霸中骚动了1下,只见朱永龙的2爹朱老拐连滚带爬扑倒在老会长的脚下,泣不成声地哀告:“老……会长,开恩,饶命……” 老会长对众人按了按手,厉声地问朱老拐:“你要干什么?” “我······我有话说,老会长······你杀我们,砍我们,我们的罪都够了,谁叫我们对乡亲们犯下了罪,谁叫我们养了那么些害人的杂种!……请各位老少爷们,看在乡邻的份上,求你开开恩……” “不行!” “不行!” 会场上群众的怒吼,像风暴1般压来,等这愤怒的风暴平息后,朱老拐才不死不活地接着说: “我豁上这条老命,去见1见我那个坏蛋侄子朱永龙,把2虎队长他们领回来······” “不听你的鬼话,不听!” “不听!” 群众的叫喊震得地动山摇,大海也掀起了汹涌的狂浪。迟老拐忙说:“大家……怕我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其余的地霸也同声哀求道:“求老会长开恩,开恩,刀下留情,如果他领不回那5个人来,我们死也不屈。” 老会长听到这里,向会场1摆手,接着严肃地看了地霸们1眼,随后又把目光转向在场的群众,这时大家都在等待老会长最后的决定。老会长见计谋的第1步已经达到,便郑重地说道:“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杀人,要是你们真愿意想办法交回我们的人,”他停了1下,又望着在场的群众说,“大伙说1说,是不是可以让迟老拐去1趟?” “好吧!” “朱老拐,你若耍花招,当心碎尸万段!” “你告诉朱永龙,如果不把我们的人放回来,我们还要把他的狗老子1起全杀了。” 那些被吓得惶恐万状、脸色苍白的地霸分子,1个个吁了口气,在心里小声说:“呀!可吓死我了!” 散会的时候,群众都以敬仰的目光,含笑向老会长示意。但是,老会长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仍然在悬着。谁知道寡妇岛今天是怎样1番情景? 寡妇岛这1天的黎明,显得特别慌乱。 朱永龙天不亮便起来了。他起来后,没顾得洗脸,就吩咐护兵马上去叫副官。 麻子副官正由于2虎逃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第362章 朱家人的阴谋 赔上好几个人,抓来个2虎,还让他跑了,如何向朱永龙交代?他没有立即报告,就调动全部人马,把寡妇岛1门1户,1沟1洞,连石头缝都搜了个遍,可是连个影子也没有。 这时,听到队长传令他去,可把他吓出1身冷汗,战战兢兢地进了石洞。 朱永龙说:“今天是第3天了,龙湾头没有人来过?” “没有。” “怪了,难道他们豁上这5个人?这是咱们回来对龙王岛甩的第1张牌,要是达不到目的,那可不露脸!”接着,又问,“张东升和刘文成去抓李贵江,回来了没有?” 麻子副官垂头丧气地回答:“没有。” 朱永龙见麻子副官的神气不对,突然把充血的眼睛盯住对方布满愁云的麻子脸上:“你今天怎么啦?” 这1问,麻子副官只得如实报告了:“队长,2虎……跑了!” “啊!”朱永龙听了,浑身1跳,像1头饿狼似的咆哮起来,“快给我搜!” “天不亮,我就领人把全岛搜遍了。” “这简直是打我的耳光子!” 朱永龙继续暴跳如雷,麻子副官两眼直盯着上司攥枪把的手,汗如雨下。 正在这时,3吊眼喊声:“报告!”不等朱永龙回腔,便喊,“前天去抓王4江的两个弟兄……” “抓着了没有?快说!” “没有……” “怎么,空着手回来啦?” “是……是潮回来的,两具尸体………” “混账!” 朱永龙急急地走出石屋洞,果然在不远的海滩上,被海水冲来1具尸体,尸体已腐烂,头上有个大窟窿,眼珠子已经被鱼吃了,但是从衣著上看,仍然可以认出这是那个枣核子样的匪徒。 顿时,朱永龙像海蜇1般,瘫软在海滩上,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灰,头发都竖了起来。最后,他深深吸了1口气,忽拉地爬起身来,拔出匣子枪,朝空挥了两下,破口大叫:“给我拉出来,拉出来!我要把这4个穷棒子先杀了,解解闷!” 麻子副官提醒他说:“队长,你先消消气,枪毙他们还不容易吗?可是老太爷,财物……” 朱永龙气炸了肺,气晕了头,挥着枪嚷:“你他妈少多嘴,我不要啦,先杀了他们出出这口气!叫李贵江这块穷骨头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麻子副官和3吊眼知道朱永龙是个流氓成性,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不敢多说,只好遵令依从。 不1会儿,铁蛋和3个民兵被押解到海滩来,铁蛋听说朱永龙要马上处决他们,他心里跳动了几下,他从来还没有心跳过,他马上意识到这时的心跳是懦弱的表现,便马上控制住自己。 这1个饮尽苦水长大的孩子,只是在这1刹那才发现被土匪抓了来并不是1件小事。他瞟了身旁3个民兵1眼,怪!他们这几天1直紧锁着眉头,这时倒松开了,昂首阔步地走着,仿佛是准备出海打鱼。 海边,雾气腾腾,汹涛冲打着岩石,激起的泡沫,4处飞溅。 朱永龙凶神恶煞地瞪着两只血红眼睛,嘶哑着嗓门狂喊:“我要枪决你们……” 1个民兵哼了1声,用安详的声调说: “我们从被抓来的那天,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为革命而死,虽死犹生,可惜的是我们没能亲手干掉你们这些坏蛋!” 朱永龙像疯子1样,大步在沙滩上来回走动着,他走到铁蛋面前,用乌黑的枪口对着铁蛋:“你,你怕不怕?” 铁蛋眉梢1扬,朝他吐了口唾沫,接着把脑袋往旁边1歪,大声说道:“不怕!我才不怕你这个大坏蛋呢!”随后闭上两眼,单等响枪。 等了半天,不见枪响,他睁开眼睛,只见朱永龙后退1步声嘶力竭地说: “让他们跪下,面朝南!” 但是,3个民兵和铁蛋瞪了迟龙章1眼,谁也没有跪下,气得朱永龙干跺脚没有办法。他命令匪徒们举起枪来,正在千钧1发的时刻,朱老拐摇着小船急急地赶来了。 这1天顺风,本来张起篷来就够快的了,可是他心急如火,还拚上老命晃着膀子用力摇橹,小船快如飞箭,离岸还有好几十步,就放开喉咙大喊:“永龙,永龙,别……别动手……” 所有的匪徒都扭过脸,望着海里来的这只小船,麻子副官低声对迟龙章说:“龙王岛来赎人了!” 朱永龙把牙1咬:“拿着财物来也赎不回去,除非是李贵江的脑袋!” 他仔细1看,见朱老拐两腿泡在海水里,正在连爬带滚地向岸边跑来,待他喘吁吁地跑到朱永龙身旁,在场的人全楞住了。 “永龙,不好啦,快放了他们吧······快放····”朱老拐说不出话来,1面伸手从腰里掏出老会长交来的信,1面把事情的经过,述说了1遍。 朱永龙看完了信,把墨紫的嘴唇都咬破了。匪徒们1个个屏住呼吸,紧盯着这个杀人魔王。这时,只有波涛汹涌的大海,发出震天动地的喧响。 朱永龙捏着那封信,像1头无处发泄愤怒的野兽,在海滩上来回地乱走。海浪哗的1声打到他身上,他好像没有感觉,照旧东1头西1头地乱窜。 突然,他站住了,把信往地上1甩,哗啦1声,枪推上顶门火:“杀!杀!1个不留,舍不得孩子就打不得狼,不杀几个穷光蛋,我老朱就咽不下这口气!” 朱老拐闻听,咕咚1下就跪在他面前:“永龙,我的好侄,我们的人全看着你,求你看在祖宗的面上……” 那张歪脖听说自己的老婆也被抓起来了,竟然在1旁哭出声来。麻子副官见此情景,担心朱永龙果真莽撞行事,那就会引起匪徒们的反感,坏了大事,因此,在1旁劝谏道:“队长,你老人家1向有勇有谋,要从长考虑……” 朱老拐站起身来,把朱永龙拉到1旁,悄悄地跟他说:“永龙,孙副官说得对,眼下稳定军心要紧,千万别鲁莽行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朱永龙觉得他叔叔说得也对,可是心里异常烦躁:“不杀吧,实在太憋气,杀了吧,老子和家里的人就要完蛋,再说连民兵队长都跑掉了,杀个把民兵和孩子又有多大威风?” 想到这里,朱永龙看了铁蛋他们1眼,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叫他们快给我滚!” 说完,他像1只撒了气的皮球,脸色苍白,颓丧地坐倒在地上。 朱老拐顾不得休息,载着铁蛋等人急急回去。 铁蛋起初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朱永龙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1会儿要枪毙他们,1会儿又突然放了他们?当他明白了是老会长的安排时,心中就十分激动。 这几天来真好似1场大梦,他朦朦感觉到自己原来经历了这么大的1场危险,这种发现倒把他自己惊住了。同时,他也感到在这几天之内,自己学到了不少东西,好像是长大了几岁。 1路上,3个民兵,似乎是刚打完胜仗,流露着凯旋归来的神情,只有铁蛋1句话不吭,小脸板得紧紧的。 刚才在那海滩上,朱永龙的枪口曾经对准他的脑袋,现在他却安然无恙又坐在船上了。 他能够继续和小伙伴们过着幸福的生活,能够继续和反动派斗争,这是多么美的事呀!是谁把他从朱永龙的枪口下救出来的呢?是赤色革命军,是爷爷。 随着,在他眼前又浮现出李贵江和李海生以及村中那些朝夕相处的小伙伴来。他想起在“独立营”当“营长”时的遭遇,想起2刁蛋来,哼,等着吧,2刁蛋,我回去再找你算账,你叔叔扭了我的耳朵,你就得替他顶着!他又想到儿童团,想到残酷激烈的阶级斗争,感到自己1个人,就算是个大英雄,离开组织,离开同志,1点用处也没有,不过像1颗石子,1枚被抛在沙滩上的贝壳。 石子,贝壳是靠着潮水的磨炼,才发出5颜6色的光采,可是1旦潮落了,孤独地躺在沙滩上,立即暗淡无光······ 小船靠岸了,他又看见了可爱的家乡,又看见了亲人。亲人们早就在海滩上焦急地等待着了,虽然才分别了3天,可是这3天比3年还难过。 铁蛋在人群中1眼看见了老会长,便抢先跳下船来,扑在老会长怀里,仰望着他那慈祥的面容和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颤抖着嗓音叫了声:“爷爷……” 随着,眼睛里汪着亮晶晶的泪花,心里有千言万语,就是不知先说哪句。 李贵江用1只粗大的手掌,抚弄着铁蛋硬扎扎的头发,喃喃地说:“孩子,你们这两天可受屈啦!” “算不了什么,爷爷,朱永龙打我,我没哭,要枪毙我,我也没说草鸡话……” “好,好,在敌人面前永远也不应低头……” 李贵江看着铁蛋那副懂事的面孔,觉得这孩子更加刚强了。直到现在,他那颗绷得紧紧的心,才算是松弛下来。 敌人在英雄的人民面前退却了,失败了。但在这1场斗争中,这个领导全村人民和敌人斗勇斗智的李贵江,经历过怎样不安的时刻呀! 第363章 老会长的态度 老会长和大家研究的这个计策,1方面由于时间紧迫,情况危急,另1方面也对反动派的本性作了分析,敌人既是残忍的,也是虚弱的,1定会怕死求命,因此是能够取得胜利的,但也包含很大的冒险性。万1这被凶残的朱永龙识破,枪杀了我们的人呢…… 当朱老拐走后,老会长更加不安。他几次来到海边,遥望着大海的远处,希望看见海上飘过来1只小船。 果然,亲人回来了,愚蠢的敌人终于怯懦地退却了,朱永龙地地道道的是1只纸老虎,被龙王岛人1指头戳破了。 这时,老会长的喜悦是无法形容的。 他挨个看了看安然归来的3个民兵,又仔细地查看了铁蛋脸上的血迹,厉声问朱老拐:“2虎到底哪里去了?” 朱老拐战战兢兢地说:“2虎队长跑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2虎能跑出来吗?会不会重新落到敌人手里?老会长正在疑惑,忽然从岛南又来了1只小船儿。摇船的老头,是2虎的姨父,船上躺着1个人,那正是2虎。 原来昨天夜里2虎逃出后,便找到他姨父家。他姨父马上找了1只小船,准备趁天黑把他送回来。谁知道刚要撑船动身,敌人封锁了海面,他们没法,只好躲在1个大岩石洞里面,直到半头响,才转弯抹角地溜出来了。 这时候,2虎躺在舱里,昏迷不醒,被严重灼伤的头部,已经用1块白布包扎起来。 李贵江轻轻喊了他两声,2虎睁开了眼睛,声音微弱地说:“老会长……快救铁蛋……” “铁蛋他们回来了。2虎你觉得怎么样?”李贵江说道。 2虎使劲咬着牙,没有回答,又合上眼睛,看样子很痛苦,但没有呻吟1声。铁蛋见了这种情景,心里觉得很惭愧,心想2虎哥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还设法跑了出来,还关心着别的同志,而自己在朱永龙的枪口下面心里却跳了两下子,这还算什么英雄!2虎哥才真是经得起考验的英雄哩! 李贵江和众人把2虎从舱里抬出来,放到担架上,派了4个民兵,当即把他送到南海卫生所去治疗。 这1边,海生、春柱、桂花、铁锁等小伙伴们,团团把铁蛋围住,亲热地问长问短,铁蛋11作了回答。 李海生也详细讲了爷爷怎样设法搭救他们的事,铁蛋听了,问道:“若是朱永龙不放我们回来,爷爷真能把2刁蛋和这些地霸分子杀了?” 李海生完全像大人1样,仰起脸,露出1种又天真、又严肃的表情,带着胜利的喜悦说:“不,那是计策,叫朱永龙那老小子看1看,刀把子到底在谁手里攥着,这是针尖对麦芒的1次决斗。朱永龙虽然凶,可毕竟还是个笨货。我们把几个地霸1抓起来,压根儿没打算杀他们,就把他吓熊了……” “这下朱永龙输了。” 春栓听了,恍然大悟,眉飞色舞地跳起来。 李海生说:“对,他输了。正像我爷爷常说的,反动派是熊货,不可怕。”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笑后,铁蛋又严肃了。李海生注意到,经过这3天不平常的遭遇,铁蛋好像有些变了,那1副顽皮,淘气的面容,好像要变天以前的大海1样,比以前严峻了,深沉了。 村里的群众送走2虎后,继续在海滩上谈论着。 这次事件进1步告诉龙王岛人,对敌人只有坚决斗争,才是唯1正确的办法。朱永龙跟1切反动派都有个“外强中干”的共同特点,表面上气势汹汹,实际上虚弱得厉害,只要同他们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就会击破他们的1切阴谋诡计。 朱永龙在这次捣乱中,除了在海上,在6上丢下78具尸体外,什么也没有得到。而龙王岛人在击退敌人的过程中,除了消灭78名匪徒外,更重要的是受到了锻炼和教育。 当然,他们也知道,朱永龙是不会甘心的,他会再捣乱,也就是说,还有1个再失败的结局在等着这个匪霸…… 夏天来了,龙王岛的夏天是风云无常的。 它有狂风,有暴雨,还有响雷。狂风,拍击着平静的大海,掀起了巨大的浪涛。暴雨,那流泄不住的暴雨呀,往往无情地淹没了渔人的庄稼,冲垮了房屋。劈雷,有时几乎要把渔人的耳朵震聋,整天价在岛上的村庄、山涧、海滩上轰鸣······ 但是,朱永龙和他的匪徒们对龙王岛人比狂风、暴雨和劈雷更加凶恶。 6月初3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离龙湾头村不远的山东头村遭受了匪徒的毒手,因为那村的组织不纯,防范不严,吃了内奸的大亏,十2名组织成员干部和积极分子遇害。 李海生在那村有个姑表兄弟,因为当了民兵,这1次也被杀了,李海生赶到时,表兄弟已被装殓起来。姑姑就这么1个儿,又老实,又听话,现在惨遭匪徒杀害,姑姑哭的好伤心。 李海生1边劝慰着姑姑,1边悲痛地流着眼泪。半头晌时,姑父从县里开渔业劳动模范会议回来了。姑父见此番情景,嘴角抽动了1下,立时觉得身上通过1阵寒流,好像有人突然在他头上打了1闷棍,他的心紧锁起来。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1句话。 闻讯赶来的区委叶指导员,安慰他说:“老模范,不要太难过,把腰板挺起来,跟敌人拼到底!” 停了半晌,姑父才说:“你放心吧,尤林同志。我不是个软汉子,他儿死了有他爹!咱革命就是这个样!” 尤林说:“对,1个战士倒下去,千百个战士站起来。龙王岛人是吓不倒的,亲人的鲜血不会白流,敌人必须加倍偿还。” 说罢,他们就转身1起去参加追悼会了。追悼会是中共区委会在这村召开的,全区积极分子都来了。会上,尤林讲话,号召大家握紧刀枪,高举铁拳,牢记阶级仇,坚决把革命进行到底。 不动摇,不悲观,誓死和群众站在1起,争取最后胜利,为牺牲的同志报仇。会场的气氛又悲壮,又严肃,最后全体与会者都站起来,举臂宣誓。 追悼大会结束时,天色将黑,这时,雨终于住了,风终于停了,震怒的大海终于平静了。 李海生回到村里,心里觉得很郁闷,没有吃饭就到村里参加齐心会去了。 齐心会是在王家祠堂开的,会场布置得很庄严,正面墙上挂着1面鲜红的组织上的旗帜。1盏罩子灯悬在梁上,照得满屋瓦亮。 因为会议是秘密召开的,所以窗户用麻袋遮得缝都不闪。与会的人谁都不肯随便谈什么,但在相互的目光接触中,彼此默默地交换了许多无声的言语。 李海生进来后,便在妇救会长刘3嫂身旁坐下了。刘3嫂怀里抱着她那不满6岁的孩子解放。小解放今天也仿佛了解到齐心会的庄严,因此,不哭也不闹,光是瞪着略带几分发愣的眼睛看人。 紧挨着老爷爷身旁坐着的是2虎,2虎的伤尚未全好,但是,他惦记着村中的斗争,1种急于杀敌的心情驱使着他,使他在医院里吃不好,睡不安,咋也住不下去,医生劝解无效,最后只好答应他的要求,给他拿些药,前天便回来了。 回村后他1时也不歇,工作比以前更加积极。铁蛋是最后蹦蹦跳跳,笑咧咧地走来的,但当他跨进门1看,整个会场是那么严肃时,他不由得抽了口冷气,收敛起笑容,悄悄坐在海生身旁。 人到齐了,老会长宣布开会,他首先传达了区委关于当前形势的报告,从全国斗争形势,说到胶东地区。自从蒋光头发动内战1年以来,由于人民解放军的英勇善战,已经歼灭蒋军1百2十万人,这1伟大胜利,给了敌人以严重打击,奠定了我军歼灭全部敌军,争取最后胜利的基础。 大家听了都特别兴奋。接着,李贵江又谈起当前的斗争。渔霸头子朱永龙不甘心自己的失败,目前正竭力发展匪徒,扩充势力,对阶级兄弟们施行各种毒辣手段,威胁、拉拢、暗杀等等。 有1些人贪生怕死,悲观失望。有的人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出卖自己的兄弟,充当敌人的走狗。在这个关头,是和穷哥儿们1起,勇往直前呢?还是动摇、妥协、投降呢?这是考验每1个人的试金石。 我们要相信组织,相信革命军首长,相信胜利1定属于我们······ 李贵江最后十分激动地说:“从蒋光头发动反革命战争的1天起,首长就告诉我们:‘我们不但必须打败蒋光头,而且能够打败他。’对待1切反动派,我们不存在任何幻想,1句话:反,反到底!我们反不完,还有下1代。我们的儿子反不完,我们的孙子会接着反。1直到我们国家没有1个敌人为止,直到世界上没有压迫,没有剥削。” 老会长的话,像铅块1样,重重地打入人们的心坎,每个人心里像燃烧起1把大火。许多人都接连站起来,表示态度。 第364章 宣誓 2虎带着朱永龙在寡妇岛给他留下的仇恨的灼伤,异常严肃地说:“咱是赤色革命军的人,要坚决革命到底!有朱永龙,就没有咱,咱要生存下去,就要消灭朱永龙和青天白日军反动派。” 他忍了忍气,又接着道:“这朱永龙,咱算摸透他的脾气,你越松,他越狠,你越怕他,他越欺负你。只要大家团结起来,不怕他,跟他拼命,最后1定会消灭他!” 李海生没有站起来讲话,他在1张白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决心:“海不干,石不烂,1心向组织永不变。里海生誓死为革命,粉身碎骨都情愿!” 他写完,就咬破食指,在决心书上盖上血印,双手颤抖着,呈给了爷爷李贵江。 李贵江看了,心里非常激动,因为这不是1般的豪言壮语,透过这几句话,可以看见渔家儿女1颗赤红火热的心啊! 最后,全体起立,在党旗面前,举起拳头,向党宣誓:“为了战胜敌人,保卫工农阶级利益,保卫神圣海岛不受侵犯,我们誓死团结1条心,不投降,不叛变,不勾匪,不窝匪,坚决和穷苦兄弟1条心,跟着革命军走,和1切反动派斗争到底,不取胜利,决不罢休。” 齐心会结束后,李贵江和几个主要干部继续研究别的工作。 这时,夜很深了,东北风驱赶着残云,拼命地往南奔跑。云缝里弯弯的新月时隐时现,给岛上送来1缕缕银光。 李海生和铁蛋踏着月光,不紧不慢地往海生家走着。 路上,2人默默无语,回到家里,铁蛋仍不说话。 李海生道:“你今晚上在会上怎么不表示态度?” 铁蛋说:“我不知该说什么。反正我上次被迟龙章抓去就没低头。只是他想毙了我那会儿,我的心口跳动了几下。若是我今后再落到他们手里,连1下也不跳了,行不行?” 铁蛋说着,眼圈里有两颗挺大的泪珠在打转。 李海生看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只觉得最近铁蛋身上仿佛增加了若干东西,变得更加可亲、更加可爱了。 村中的备战活动更加紧张活跃。 天刚拂晓,村里就响起海螺声,2虎带领全体民兵,扛着步枪、土枪,抬着土炮,提着地雷,浩浩荡荡地来到前海滩,准备练武。 生活的实践告诉龙王岛人,枪是穷人的命根子。要保卫胜利果实,保卫解放区,必须高举赤色革命军首长的人民战争的思想红旗,紧握手中枪,练好本领,击退以至最后消灭反革命的武装。 今天的射击靶场设在海洋上,浪涛滚滚的海面上,飘荡着1排排草靶,1排排铁桶。草靶和铁桶上,分别画着蒋光头、朱永龙、渔霸、特务等坏蛋的丑相,因为海上有风有浪,这些“坏蛋”被风浪吹冲得摇摇晃晃,像1个个不倒翁似的,显然要影响射击的准确。 1会儿,老会长从村里走来。 几个民兵争着问他道:“老会长,今天海上有风,能演习吗?” “怎么,有点风浪就不能打,如果敌人现在来了咋办?” 这样1问,几个民兵无言可答。 停了1会,有1个民兵说:“这样的天气,就是靶子摇摇晃晃的,立不稳,打不准。” “敌人来了,还会站在那里直挺挺地任你打吗?咱演习就要不怕风浪。炕头上出不了英雄好汉,只有在大风大浪里才能显出真本领来·……” 老会长的话刚完,2虎紧跟着道:“老会长说得对,到真打仗的时候,什么样的气候,什么样的情况都能遇到,因此咱民兵的备战训练,必须从最难处着想。” 老会长又对民兵做了1番政治动员,便率领着大家登上1只只装备好的渔船,扬帆出发了。 螺号声声震天响,扬帆乘风破巨浪。渔岛儿女气势豪,捐枪摇橹到海洋。浮靶插在浪涛间,英雄个个练兵忙,壮志不怕惊涛险,铁骨哪管风雨狂。敌人磨刀我磨刀,杀,杀,杀! 苦练硬功保家乡,怒与恨,填胸膛,血海深仇变力量,对准敌人紧握枪,杀,杀,杀! 渔岛儿女严守蓝色的海疆······ 这雄壮、悦耳的歌声冲向碧空,跌落海中,随着滚动的浪涛,向4方飘散。此刻,朝阳冉冉升起,在辽阔的海面上,远远出现1道宽阔的、半圆形的长虹,它的1端到另1端,整整占了半个海面,在日光下幻化出各种壮丽迷人的彩色。 海面射击场被朝霞映照得1片万紫千红,闪光发亮。 船上的彩旗招展,歌声飞扬,民兵们个个精神焕发,英姿飒爽,表现了渔家儿女的豪迈气概。 忽然,海上传出海螺声,练武开始了。 这时,浪潮冲击着船舷,小船在风啸中冲破逆流,躲过暗礁,排成1字形,迎着太阳,急速前进。李贵江站在首船上,两只有神的眼睛,机警地巡视着前方。 多年的海上生活,锻炼出他迎浪搏斗、绕礁而行的胆量和机智,凭他的眼睛,能透过涌浪闪波,看穿水底秘密。凭他的双手,能在险恶的浪涛中开辟出1条路来。 他不仅是1个经验丰富的好艄公,而且是岛上闻名的土炮手。原来在他年轻的时候,雇给渔霸出海用土炮打鲨鱼,练就了1手好武艺。平时只要在射程以内,发现鲨鱼的影子,它就逃脱不掉。 眼下,在他的身旁已架好两门比牛腿还粗的土炮,炮里装满了火药和碎锅铁、钢渣。小船很快就驶到规定的射击点,只见李贵江带领土炮组的民兵,动作迅速地作好射击准备。 他点着火绳,单腿跪在炮后,气不喘,色不变,沉着地朝3百米外的射击目标瞄准。“咣咣”——随着1阵劈雷似的炮声,只见海面上浪花飞迸,水鸟惊叫,那飘荡在浪涛间画有蒋光头、朱永龙丑相的草靶应声而倒,大海回荡起1阵阵强烈的共鸣。 紧接着,他们又装上火药,朝着2百5十米外的1块刚露出海面的人头形岩石射击,“咣咣”——碎锅铁和钢渣雷劈电闪似的全部倾泻在目标上,把“敌人”的地堡彻底摧毁。 与此同时,步枪组的民兵正持枪用卧、跪、立3种射姿,对2百米、1百5十米和5十米外的铁桶作无依托射击。 虽然铁桶和小船在海上动动荡荡,每1次瞄准都那么困难,甚至瞄得眼眶发酸,托枪托得手臂发僵,但只听得枪声起后桶靶响。 “砰——当……” 不1会儿,铁桶上满布弹眼。 风渐渐大了,浪随着凶了,但是风浪怎么能阻挡住英雄的龙王岛人前进?他们把风啸当作前进的军号,把浪吼当成冲锋的战鼓,在汹涌澎湃的大海上继续练武。 这时2虎率领着1组民兵,开始进行泅渡射击。早上的海水冰凉扎骨,下水后不1会儿就被冻得嘴唇墨紫,但练武杀敌的巨大力量在鼓舞着他们,冷点又算什么呢? 他们下水后,1手托枪,1手划水,勇似蛟龙,轻如海燕,顶风劈浪,奋勇前进。到了射击点,两脚踩水,探出半身,双手端枪,瞄准蒋光头、迟龙章的丑相。 “叭,叭,叭······” 2虎5发5中。他回到船上,刚要换衣坐下喘口气儿,抬头只见3只水鸟从百米外的岩石上飞起,他笑眯眯地端起枪来,瞄准飞鸟,勾动扳机。 “砰······砰砰······” 枪响鸟落,练武场上腾起海潮般的掌声,在岸上观看的大人和孩子,也齐声大喊:“打得好!” 其中1只水鸟正被击落在李贵江的船上,他拣起1看,水鸟被击断翅膀,腿还直蹬跶。 李贵江抬头用赞扬的目光看了看2虎,惊喜地说:“行,打得准,真不愧是岛上神枪手。这飞着的小小的水鸟都能被打掉,将来打反动派的脑瓜,更是1枪1个!” 俗话说,冰冻3尺非1日之寒,滴水穿石非1日之功。细磨出快刀,苦练出精兵。2虎这1手好枪法,就是勤学苦练的结果。去年春天,区武装部为表扬他在各种斗争中的模范行动,把上级发给民兵的第1支步枪授给了他。 在授枪典礼上,尤林郑重而又关怀地对他说:“2虎,枪是咱穷人的命根子。过去咱穷受压迫,就是因为没有领导,,手里缺乏枪杆子。如今革命首长把咱穷人拯救出了火坑,又把枪杆子交给了我们,我们1定要听组织上的话,紧握枪杆子,练好本领,保住人民的江山。” 尤林的话,句句打动了2虎的心。 他紧紧握着刚领到手的枪,激动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从那天起,他就怀着刻骨的阶级仇恨,强烈的敌情观念,结合实战要求,苦学苦练。 他1得空,不论是烈日当空的中午,还是风啸雪飘的早晨,就扛着心爱的步枪,来到海边,对着大海,练投弹,练刺杀,练射击。 他的膝盖不知磨破了多少层皮,臂肘也不知磨出了多少血,但是仍然坚持苦练。为了练习夜间射击,便利用晚上到海边站岗巡逻的机会,抓住夜间目标瞄准。 他瞄来往船上的灯标,瞄海上的浪花,瞄飞着的萤火虫···他就以这种顽强的革命精神,带着阶级仇恨练,带着组织上的使命练,终于练出了好枪法,硬本领。 第365章 血战? 1会儿,2虎率领着基干民兵和李贵江会合了。 李贵江迎着他,满怀激情说道:“虎子,你打得太好了。草原上的猎手,需有马上射击豺狼的本事,大海上的猎手,要有船上射击鲨鱼的能力。要打反动派,就得有高度的阶级觉悟,牢牢攥住枪杆子,练出打击敌人的真本领。” 说到这里,李贵江停了片刻,看看在场的1个个英姿焕发的民兵,接着道:“革命军首长教导我们,‘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我们永远不要忘记,只要世界上还有吃人的鲨鱼,喝血的豺狼,咱民兵就得辈辈干,这枪杆子就得世世传。” “对,老会长,有赤色革命军和首长的领导,我们手里攥住这家伙,”2虎得意地把步枪在空中1挥,“帝国主义反动派就不敢欺负我们,江山就永远是咱的。” 村子里继续卷入练武备战的浪潮里,海面,海滩,村边,地头,山岗,到处是练武的欢腾景象,不仅民兵练,自卫团练,青妇队练,儿童团见了,也馋的眼红,他们也想练。 要练,没有枪,没有枪练起来有啥意思!他们犯难了。但是,生活在战争年代的孩子,是最善于动脑筋的,天大的事情也难不住他们—儿童团的骨干分子,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派遣桂花去向2虎哥求援。 桂花回到家里,正碰上2虎哥和爹坐在正屋对面吃饭。 她朝2虎眨了眨眼睛,拉扯着他的袄襟:“哥哥,我跟你谈个重要问题。” 2虎是非常喜爱妹妹的,听妹妹说有“重要问题”,连忙放下筷子,顾不得再吃,就顺从地站起身来,跟着桂花往外走。 爹不满地瞪了桂花1眼,嘟囔道:“看看把你野的,饭也不顾吃了,有什么话在家说还不行?” 没等爹说完,桂花就回了1句:“泄密,怎么办?” 2虎见桂花1句话把爹顶回去了,心里不觉好笑。 他跟着桂花走到大门口,急急地问:“什么重要问题?” 桂花道:“我代表我们儿童团向你求援,请你给我们些子弹壳。” 她激动地说着,双腮红得像1对熟透的苹果,接着两只天真、明亮的大眼睛又逼视着2虎:“哥哥,你能答应吧?” 2虎松了口气,微微1笑:“你们要子弹壳干什么?” “嗐,你整天价光顾自己练武,就不想想我们也得练兵!你肩上背着大步枪,知不知道我们手里连杆洋火枪也没有?要知道,打反动派不光是你们民兵的事,也有俺儿童团的份,所以儿童团派我向你求援,明白吗?” “我明白了。”2虎回答着,心里想,怪不得村里人都说妹妹是个小快嘴、野姑娘,真是名不虚传,说起话来总是带着几分火药味—真冲呀。 不过,2虎挺喜欢妹妹的这种泼辣性格,尤其妹妹的行动是正当的,因此就问她:“你们需要多少子弹壳?” “多则5十,少则3十,你看着办吧!” 2虎认真考虑1下,现在子弹相当缺乏,因此,练武也不肯随便浪费1粒,所以他手下只有9粒子弹壳。 9粒自然不会满足妹妹的要求,最后他决定到其他民兵和区队战士那里去搜集。 桂花见2虎答应了,乐得蹦跳起来:“哥哥,你真好,等着我在俺儿童团记功簿上为你记1功。” 孩子们有了子弹壳,美的就像要办喜事1样,1夜没有睡好。 第2天清早,自己动手做了3十多个枪托子。 3天以后,儿童团里的大部分孩子个个腕巴上都别着1支用子弹壳做的洋火枪。尤其海生那支,檀木把,油漆的,形状就像真手枪1样,是区委书记尤林亲手给他做的,把铁蛋馋的嘴角直流涎水,好几天都睡不稳,非要尤林也照样给他做1支。 尤林1来工作忙,2来临时找不到檀木,于是就对他说:“你过去已经有支洋火枪了,我给你做副弹弓吧。” 弹弓是钢条把,汽车胎皮筋,也够上村中第1份。并且,还答应以后得空再给他另做支像样的手枪,铁蛋这才把心稳定下来。 孩子们有了枪,高兴极了,可是,没有火药怎么办?整天价光别在膑巴上,岂不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啦! 真是矛盾1个跟着1个。 他们没法,只好向铁蛋请教。 铁蛋最先掌握了这1“现代化武器”,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经验传授出来了,大家很兴奋,可是随着也给他们的父母添了不少麻烦。 就说春柱妈吧,今天推了1头响磨,到做饭时找不着火柴啦,急得连着跑了3个门,才借到1盒,把火生着了。 1会儿,春栓回来要吃饭,妈说:“春栓,你先别吃。” “什么事?” “咱前天才买8盒火柴,怎么连半根也没有了?”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把春柱吓了1跳。 “火柴?我没见过,妈妈你知道,我这几天整天不在家……” “这就怪了,难道火柴能长腿自己跑啦吗?” “火柴是不会长腿的,是不是被老鼠拉去了?” 春柱家的老鼠多也是真事,前天蒸的窝窝头就被它拉两个去。不过,妈妈活了4十多岁,从来没见过拉火柴的老鼠。 春柱又说:“妈妈,你也不想想,我也没学会吃烟,拿火柴于啥?” “是啊,不吃烟拿火柴干啥!”春柱的妈妈对“军事科学”1窍不通,再加上春柱在妈妈印象里是个不轻易撒谎的孩子,所以她想了片刻,并没有怀疑孩子。 “好啦,你吃饭吧,兴许我搁在哪里忘记了,吃完饭我再找找。” 春柱就这样很顺利地逃脱妈妈的斥责,吃过饭后,得意地又别着洋火枪溜走了。 妈妈收拾好锅碗瓢盆,就开始找火柴,什么地方都找到了,也没找着。或许是像春柱说的被老鼠拉去了? 按理说老鼠是不吃火柴的,可是她离开岛里这些年变化太大啦,说不定如今就有这种老鼠。她不是个固执的人,她要出去访听访听,到底有没有这码新鲜事。出去1访听,真怪了,连山的奶奶、2狗的姐姐、小3的爹爹、大顺子的妈妈,也都说家里火柴忽然不见啦。 “是不是被老鼠拉去啦?”春柱妈问2狗的姐姐。 “老鼠拉去啦,天大的笑话,老鼠成精了,能拉火柴去?”2狗的姐姐笑着说,“是叫你的宝贝儿子拿着放洋火枪啦!”。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春柱妈光见春栓整天价啪啪放响儿,原先以为是上级发的火药,并不知使的是火柴头。 现在她心里明白了,是春柱这个“大老鼠”拉去了。 她没生春柱的气,因为现在战争打得激烈,上级也困难,不能为孩子们专门开个火柴公司,供给孩子们放洋火枪。 可是要打仗,要练武,总需要些“军事费用”,这笔费用自然就得由家庭负担,她完全可以谅解。不过,她又去买了几盒火柴,再不敢随便乱放,就牢牢地装在贴身的口袋里。 尽管这样,睡1晚上觉,早上起来,口袋已是空空的——火柴又被“老鼠”拉去了。 春柱这几天几乎把心血全花在射击比赛上,算起来他已经偷了妈妈2十2盒半火柴,因为不豁上些本钱,下番苦功夫,怎么能练出真本领来? 2虎哥在海里游泳射击,可不是容易的,那才真算得上硬功夫哩…… 他今天为了练习枪法,早上连饭也没顾吃,直到太阳走到东南时,肚子里吱吱啦啦乱叫唤,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伙伴,急3忙4往家走。 他走到渔霸家门口,抬头1看,忽然发现2刁蛋探头探脑在向外张望,见了春柱,嗖的1声缩回身去。春栓厌恶地朝他大门上吐了3口唾沫,就回家去了。 2刁蛋自从被押到学校,准备给2虎、铁蛋等人“偿命”以后,回到家里,3天没敢下炕。腿发软,头发麻,心咚咚乱跳,脑门子直冒汗珠,脖颈子却觉着发凉,有两天连着饭不吃,水不进,就像患了1场大病。 他害怕,怕得甚至不想再干这些鬼鬼祟祟的特务活动了。可是又1细想,不干就永远被“穷光蛋”踩在脚底下,当山东头村发生暗杀事件后,他又精神起来了。 他昨天见了李祖忠,李祖忠从山东头村捎来点“礼物”,让他送给大皮靴,并且教给了他送的方法,他就几乎把那天被押的事忘了。 这几天,大皮靴的情绪不佳,再也顾不得穿着大皮靴展扬了。 他瘦了,整天价头不抬,眼不睁,没精打采,就像掉了魂。特别是山东头村发生了暗杀事件,他简直被吓破了胆。 李贵江发觉他情绪不对头,曾找他个别谈了两次话,可是他哪里还能听进去。朱家能在山东头开刀,这龙湾头脱了3月3,也脱不了9月9。 咳·…他想到这里,简直再也不敢往下想了,自己身为村长,是主要干部呀!1旦匪徒们要在村里暗杀,像自已这样的角色还能放过吗?他真后悔当初干这份差事。 当时他认为干村长是名利双收的事情,可回想起来干了1年多,除了冒着生命危险拣了4双大皮靴外,再什么利也没拣着,倒落了个该杀的罪名。 李贵江动不动就讲对敌人要来个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跟他们血战到底…… 第366章 吓晕的大皮靴 血战?血战起来就是你死我活,你争我夺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这是好玩的事情吗! 血战怎么能战得过人家!人家靠的是“中央军”,“中央军”还有漂亮国援助,使的是自动步枪、火箭炮、大兵舰、坦克车…… 可是我们的民兵、海防队只有什么大步枪、手榴弹,手榴弹、大步枪,打得了几天? 大皮靴夜里作了1宿恶梦,闭上眼,面前1会儿出现死尸,1会儿梦见自己的房子被烧了,1会儿又见匪徒们用刀把他孩子的头砍掉了,他的耳朵也被割去了…… 想起这些,他吓得浑身直出冷汗,身上盖的被单都湿透了。 今天早上,老婆领着孩子都赶小海去了,大皮靴蹲在正间,饭也没吃,继续回忆着可怕的梦境。 “柱家回来真会把我杀死吗?” 大皮靴在心里提出这个问题,然后就开始回忆,从干村长以来,干了哪些对不起朱家的事。他回想了半天,找不出几件来,就是斗朱家的时候跟着喊了几句口号。 “不过,那是随着锣打膛堂,”他开始又为自己辩白,“人随王法草随风嘛,连3岁孩子都喊,我村长不跟着喊行吗?要是我不表面装1装,李贵江什么帽子也给我扣上啦…… 朱家是该通情理的,我虽然干1村之长,可对他们并不过份,像那天批准2刁蛋的假……” 他还没为自己辩白完,忽然,大门吱1声开了,随着就闪进2刁蛋来。 “你来有什么事?” 他现在还倒驴不倒架,多少带着几分村长威严的口吻。 2刁蛋按照李祖忠的指教,没理他,关上大门,走了进来,说道:“到西间和你谈个事。” 大皮靴莫名其妙,只好跟着走了进去,急问:“到底什么事?” 2刁蛋压低嗓门说:“给你捎点礼物!” “什么礼物?” 大皮靴怀疑是2刁蛋要对他行贿。是金银,是元宝,他弄不清,也不知该怎么对付他。 这时,2刁蛋从腰里掏出个纸包包来,递给了他。 大皮靴小心翼翼地解开1看,啊,原来是两只血淋淋的人耳朵!大皮靴呼隆1声瘫软在地下,两眼闭着,脸上半点人色也没有了,汗珠扑啦扑啦往外乱滚,嘴里直冒白沫。 “你醒醒,醒醒……” 2刁蛋抓着他的膀子乱摇晃,可是他1直不醒。 “糟糕,他死啦······” 2刁蛋倒抽1口冷气,心慌了,害怕了,怕在这里待下去被别人碰上可糟啦。 他摸了摸大皮靴的心口窝,心口窝还呼嗒呼嗒的。 “唉,还有气·······” 他手慌脚乱地找了块手巾,在水缸里打湿了,蒙在大皮靴的脑盖上。 这样果然见效,不1会儿大皮靴“哇”的1声吐出口浓痰,接着浑身1拘挛,露出了白眼珠子。 “你醒1醒,醒醒就好啦······”2刁蛋松了口气,安慰他。 大皮靴吃力地扒着炕沿爬起来,两只死羊眼睛还想再看看那两只血淋淋的人耳朵,可是被2刁蛋用身子挡住了,怕他再被吓死过去。此刻,忽然传来1阵急促的敲门声。 “村长,村长,快开门!” 啊,是李海生!他来干啥? 大皮靴楞了1阵,连忙把2刁蛋推到墙角,放下门帘,要他藏起,自己便开门去了。 “村长,你大天白日关着门在家喝醋啊?”李海生见他脸上气色不好,开了1句玩笑。 “没有……没有,我没喝醋啊………” “嘿,这就怪了,没喝醋为什么你的脸是醋的颜色?比鲜姜还黄几倍!” “啊······啊······我是犯陈病啦,你不知我有个气喘病啊?夜里风大,又感冒着啦!” 李海生1听说他是病了,就没有跟他再开玩笑,不过心里却问:“真病还是假病?是不是像爷爷所说吓的在家装病,想不干工作啦?” 这时大皮靴问:“找我有什么事啊?” “区上来通知,要我们村找十间闲房子,区海防队要来驻防,刚才研究交给你办1办,我爷爷叫我通知你……” “好······好,我马上去办。” 李海生走过后,大皮靴急忙缩进屋里,这时2刁蛋的心还在悬着:“他不会回来吧?” “谁知道!”大皮靴急促地回答着,又看了1眼放在炕上的两只血淋淋的耳朵,“你快说,你送这个来干么?” “是我叔叔托我送给你的。” “是他?” 大皮靴头皮1扎1扎的,手指尖都发凉了。 “对,是他,”2刁蛋不敢在这里犹豫,单刀直入地说,“他准备求你3件事。” “哪3件?” “第1,村中斗争俺家的财产,不是还剩些没分完吗?干部最近1定会藏起来。我叔叔请你注意藏的地方,回来告诉他。第2件,请你帮忙疏通,到公安局把俺爷爷保回来。第3件,把岛里南乡的党员开个名单给我叔叔……” 大皮靴听了,两眼发直没说话。 2刁蛋又道:“我叔叔还说,帮着把这3件事办妥了,他回来财也有你的,势也有你的,你当8路干部的罪也可以折过去,可你要不答应呢·······” 2刁蛋咬了咬牙,和大皮靴1齐盯了那两只血淋淋的耳朵1眼,然后道:“实话明说难听,我今天就给你送样子来了……话就是这些,你好好想1想,我要走啦!” 2刁蛋走后,大皮靴又昏迷过去了,他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生活在战争年代的孩子是好学的,他们紧踩着父兄的脚印1步1步前进着。 民兵在海上射击演习后,没有几天,儿童团也决定在海上举行1次规模空前的大演习。 当然,他们的演习是另有特点的。 吃过早饭,儿童团5十多个团员集合起来后,李海生吹着海螺,喊着口令,唱着歌儿出发了。他们个个腰里别着洋火枪,光着脚板,卷起了裤筒,雄赳赳气昂昂的,精神振奋。 队5出了村,成了长蛇形,来了个急行军,直朝海滩奔去。 今天的大海,好像知道孩子们要来,所以变得更加蔚蓝了。 海面上银光4射,碧波荡漾,粼粼闪闪,似在微笑。 海洋静得几乎听不到喧嚣的声音了,只不过有时抛出1个波浪来,冲在岩石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仿佛在鼓掌欢迎孩子们的到来。 孩子们在白花花的海滩上自由活动1会后,海生便向全体团员做了战术动员,接着问大家:“我们为什么要演习?” “锻炼翻江倒海的硬本领,消灭敌人,保卫海岛。” 1阵整齐响亮的声音震荡着海滨。 李海生的目光又扫了伙伴们1眼:“同志们怕不怕风浪?” “不怕。” “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等待命令。” 孩子们个个握紧拳头,瞪大眼睛,虎虎有神。 “报数!” “1、2、3、4……” “单数前进1步走!” 这样队5就分成了两行,双数行做“人民解放军”,单数行做“反动派”,当然谁也不愿干“反动派”的头目,不过这是不由人的,上午为这码事特地开了个儿童团干部会,研究了1个抓纸阄的法子,抓着什么算什么,结果倒霉的铁蛋和春柱,落了个蒋光头和朱永龙的角色。 按照规定,前脑门上被画了个挺大的黑圈圈,作为标记。 经过1番准备,双方的队5已开进海湾子里,拉开了战线,准备战斗。可是,这时大贵蹲在滩上怎么也不下来。 他今晌午吃饭吃的满身大汗,原本想来洗1洗澡,刚走到学堂门口,遇上儿童团的队5就跟着来了。谁知他报了个单数——当“反动兵”,又1听要打水仗,可不乐意了。 “大贵,快下来!”李海生叫他。 “俺不。”他摆了摆头。 “你怕什么?” “要是淹着哪?呛着哪?呛着光打喷嚏、流鼻涕,俺不敢……” “不怕!你的水性不好,别往深处走。常锻炼锻炼就好啦。光在岸上蹲着,怎么能学出好本领来?快下来吧!” 这时,在海湾子里的其他孩子也跟他打招呼:“大贵,快下来吧,在水里美极啦。你怕什么?不怕就好了。你看看人家桂花,女的都不怕,亏你还是个男子汉……” 大贵抬起眼皮,看了1眼正在水里游动的桂花,觉得再不下去,实在被大伙瞧不起,于是把牙1咬,“好!” 脱下小褂,放在滩上,跟着海生小心翼翼地走下海去。 海螺“嘟”的1声响起,战斗就开始了。 铁蛋把手1挥,“冲啊!” 接着就率领着“反动”队5,呼呼啦啦地朝“人民解放军”的防线猛扑过去,两方的队51接触,就打起水仗来。 孩子们按照指挥员的指导,动作迅速地用双手捧起发咸的海水,往对方猛泼。有的则用手掌把水击起,朝对方扑去。 此刻,海湾子响起1片水声,密密的水花如烟似雾1般,到处飞溅。 战得最猛的是海生和铁蛋两员大将。铁蛋1开始就向海生来了个闪电式的攻击,双手捧着海水,朝对方猛泼。 而李海生马上对他进行了反击,只见他不紧不慢,沉着迎战,捧起1捧水来,对准铁蛋的脸部,“哗”的1下,又捧起1捧来…… 几下就把铁蛋的鼻孔、眼睛冲得火辣辣的,眼也不敢睁,嘴也不敢张,连呼吸都没有办法。 第367章 海生们的演习 即便如此,铁蛋仍然不怯阵,把脸往旁边1歪,躲过对方的冲击,继续捧着水朝李海生泼,而且越来越急促了,可他又瞅不准目标,常常是乱泼1阵。 李海生移动了脚步,又对准他的脸,连泼了3捧水,冲得他连忙闭紧嘴,合上眼。李海生趁机扎了个猛子,潜游到他的身后,摸着他的双腿,使劲用力1拖,把铁蛋拖了个嘴啃沙。 铁蛋双脚1蹬,马上摆脱海生的控制,“喘溜”1声,机灵地像条刀鱼1样,向深海游去,也不管自己的“部下”了。 “捉呀,捉活的……” 李海生在他后面喊着,猛力追赶。 他的游泳技术真棒,有时趴着游,有时仰着游,有时侧着身子游,而有时则又踩着水浪往前赶,就像在6地行走1般。 而铁蛋也不示弱,他1会儿浮起来,1会儿沉下去,翻着斤斗,还摹仿着在水面上翱翔的海燕的啼声。他游了1阵,觉得4肢累了,于是将身子1探,张嘴猛力吸足了气后,接着仰卧在水面上。 水的浮力将他托起,他自由自在地就像躺在凉森森的炕上1样。歇了还没有半袋烟的工夫,他侧脸1看,李海生追上来了。 这时他舒服得仿佛忘记正在进行的“战斗”,所以笑嗬嗬地对海生招呼:“海生哥,快歇歇吧,躺在水上这么美……” 李海生挥臂劈浪,没有吱声,迅速朝他游来。 铁蛋1看不妙,1个猛子扎进水底,又开始游。不过,他的水性总还比李海生差几分,最后到底当了海生的“俘虏”…… 这时,海湾子里的“战斗”已进入决战阶段,当“反动派”的孩子1看自己的“将领”被海生俘虏了,军心不安,士气低落,不敢恋战,开始败退。而“解放军”的孩子趁此机会,来了个猛攻猛打,乘胜追击。对方见大事不好,掉头就跑。 “冲啊!打!打·······” 他们掏出腰间别的洋火枪,洋火枪被海水泡浸得放不响了,不过他们有办法。把头往水底下1扎,捞起1把海沙和卵石,接着1手举枪,勾动扳机,嘴里说“砰”,随着声响就把海沙和卵石朝“反动派”扔去,击中了他们后脑勺、脊梁、肩头…… 这么1来,可把当“反动兵”的大贵吓坏了。刚才他也热火地跟1个比他小3岁的孩子打起了水仗,当他见自己的队5开始败退时,就连忙转身两手使力扒着水,双腿1起1落地打着水准备逃窜,但因他水性差,再加上胖头大耳的,挺着个肚子,笨得好像小海猪1样,怎么用劲也游不快。 桂花3下两下,就赶上了他,伸手扯住他的脚板,他咕嘟1声呛了口又苦又咸的海水。 “谁?谁?”大贵挣扎着,回头1看是桂花。 桂花板着脸命令他:“不准吱声!你从海底下进攻,也挡不住消灭你!” 大贵被呛得嗓门发痒,双眼流泪,对着太阳连打几个喷嚏,委屈地分辩道:“刚才是闹着玩的,俺不是来进攻的!” 桂花仍然很严肃地说:“闹玩?闹玩你跟着打内战?想回来倒算,别耍花招·……” 倒霉的大贵1看对方卡着枪板着脸,心里有理嘴上也说不清了。 天知道,今日他压根儿也没想“回来倒算”,实实在在不是“耍花招”,但桂花可不管他那1套。 她又追问他:“你投不投降?缴不缴枪?不投降、不缴枪是死路1条,明白吗?” 大贵1听说“死路1条”,吓得他连忙摸了摸裤腰,着急地说:“我……我没有枪,我投降,我不敢了,行不行?” “好,你走吧,到岸上老老实实地等着听候处理!”桂花说完,才忍不住噗嗤1声笑了。 在另外1处,春柱正在受到4面夹击,78个孩子围着他,用海沙、卵石向他展开了猛烈的扫射,有1块卵石正击在他脑瓜上,当时就鼓起1个大疙瘩,往外冒血星儿。可是他1声也没叫唤,继续打着水游着跑,真够勇敢的了。 1会儿,“反动派”被全部歼灭,队5开始休整。 李海生首先进行了战斗总结,表扬春柱受伤不哭叫的顽强精神。 总结完毕,孩子们像1只只海狗似的,直挺挺地躺在白花花的海滩上,开始晒太阳。 大海嗬嗬地开始落潮了,海水1面退着,1面给孩子们在海滩上留下很多胶状的海蜇、白玫瑰色的海星、1束1束的海带和鲜绿色的海菜。 可孩子们躺在那里舒服得动也不愿动,有几个竟呼呼地睡过去了,谁还有心思去拣那些丰盛的海产?只有春柱还兴趣十足,他在潮头拣起1块鲜黄的马尾藻。 马尾藻上有若干小白虾,他提在手里1抖,小白虾被抖落在滩上,活蹦乱跳,像群蚂蚱似的。 “生吃蟹子活吃虾,捉着鱼炖汤喝。” 他1边说着1边笑嘻嘻地把1个个小白虾拣起来,掐掉它们沾满细沙的头部,接着连壳加尾巴往嘴里1填,嚼了几嚼,品品滋味,咽了下去。 太阳走到正西时,大海又哗哗地开始涨潮了。 就在这时,大海和老天跟孩子们开了1个挺大的玩笑······· 孩子们光顾躺在滩上、泡在水里歇着去了,而春柱还在忙着拣小虾吃,所以谁也没发觉从东南面飞来1大块1大块的黑云彩。 云彩越积越多,随着风来了,浪来了,“呼隆”1个劈雷,夹着雨来了。真是“6月天,哭孩脸,1天不知变几变”,这时风吼浪啸,铜钱大的雨点往孩子头上打来,孩子们1个个慌忙抱起衣裳,就要往家跑。 “停下!”李海生大喊1声,孩子们站住了。 李海生学着爷爷的口吻,问大家:“如果现在敌人来了,你们也跑吗?” 孩子们无话可答,你看我,我看你。 停了1会,1个孩子才申辩说:“现在敌人不是没来嘛,在这儿挨淋……” 李海生说:“你知它什么时候来?咱跟敌人打仗不能光是好天,还有歹天,就像现在这样的风浪雷雨天,所以咱演习什么也不要怕,挨点淋算什么?不挨点淋怎么能练出翻江倒海的硬本领?我们要坚持到底!” “对,要坚持到底,谁当逃兵是熊包蛋!胆大的跟我走。”铁蛋说着,顶着风雨,呼隆1声,以燕子掠水式跳进那波浪滔滔的大海里去了。 其他孩子见了,也不示弱,把衣服往滩上1扔,齐声喊着“坚持到底!”便和李海生1起冲向大海,继续锻炼。此刻,风大、雨急、浪涛汹涌,孩子们1面迎着风浪游动,1面高声歌唱着:前进!前进!大海在呼唤我们,渔家后代不怕狂风暴雨,我们要冲破逆流,推倒浪山,永远沿着蓝色征途进军! 风浪和雷雨也不知被孩子们的大无畏精神吓回去了,还是另有原因,反正不大1会,就雨过天晴了。 李海生从海岸上回到家里,吃过饭,帮爷爷收拾好饭具,才待要到街上去消消食,春柱妈走进来了。 海生很有礼貌地跟她打过招呼,搬了个草墩让她坐下。 春柱妈坐下后,笑嗬嗬地对李海生道:“海生,你们可真玩野了。” 李海生问:“怎么的?” 春柱妈说:“你还不知道?春柱刚才淋得像个水鸡,顶着个大疙瘩回来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战斗来,你没见负伤啦。我说负伤见下雨还不快点往家跑?你猜他说什么?他说轻伤不下火线嘛,挨点淋算什么,在家藏着能练出翻江倒海的本领来·······” 李贵江笑着插话道:“春柱讲的是实话,他还说什么来?” “他又说:妈,你在家什么也不懂,快做饭我吃吧!我说:家里热得慌,今晚不烧火吧,中午贴的饼子放在锅里,你快将就着吃点吧!他听了朝我把脸1仰。” 春柱妈接着学春栓的腔调说:“妈,你的思想觉悟真不高呀,人家都用红皮鸡蛋和喷香的花生米慰劳受伤的战士,你哪,嗐……” 李贵江和李海生听到这里,忍不住格格笑了。他们又谈说了1阵,春柱妈就开始向老会长汇报今天到小白鞋家“借剃刀”的情况。 吃过晌午饭,春柱妈就按照那天老会长的嘱咐,到了小白鞋家。 这时小白鞋在家又呕又吐,见春柱妈走进来了,便慌慌张张抓起把笤帚,把呕吐物扫到1边,接着强打精神,装着笑脸跟春柱妈打招呼:“啊呀呀,大婶子,你可真是个稀客,这些日子我就巴望着你来耍耍,没想今天把你盼来了,快坐坐。” 春柱妈说:“我刚来家就想来耍耍,可就是没倒出空来,整天价也不知忙乎些什么。” 小白鞋讨好说:“你1个妇道人家也够辛苦的了,咱是同命相怜,我算知道没男人的滋味。你还拉扯着个孩子,日子比我还难过。” 春柱妈听了,口中不言,心内暗道:“你这块不要脸的骚货,谁跟你是同命相怜?” 可是表面上还是顺着说:“这也是实话,家下人总是不行,烧烧火,推推磨还凑合,外面事就不知该怎么应酬了。尤其我和孩子从外面刚回来,吃的用的都要现置办,可麻烦大家啦。” 春柱妈说罢,还叹了口粗气。 第368章 谁才是特务 小白鞋道:“如今新社会,政府提倡亲邻相助,麻烦点算什么!大婶子,往后你要有什么难处,只要我能插手帮忙的,你就打声招呼,千万别不好意思。” 春柱妈说:“他嫂子,你等着吧,少不了来麻烦你。这不,春柱来家就没剃过头,我刚才跑了3个门,也没借着把剃头刀,就跑你家来了……” 小白鞋闻听,吃了1惊,捏着两把汗,心里得得得跳动3下,她怎么凭空来借剃头刀?难道说那天海生······她察看着春栓妈的表情,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才连忙接腔道:“找剃头刀给春柱剃头?” “是啊,他1个多月没剃头啦,你没见他要长成个长毛子了,所以我到你家来看看有没有剃头刀。” “大婶子,你这可真算‘姑子手里掏孩子’,咱妇道人家置把剃头刀干什么!” “我想你前几年的日子过得富裕些,什么家什都能齐全,所以刚才跑了3个门没借着,心里1急,就奔你家来了。” “大婶子,别人不知,你还不晓,我家那个死鬼在世时,从来不顾家。再说,他轻易也不用剃头刀……” 老会长听着春栓妈的叙说,心里暗暗考虑,小白鞋说的这是实话,她家确实没有剃头刀。可是那把剃头刀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而小白鞋为什么又不敢拿出来?他进1步断定剃头刀上有鬼。 他又问春柱妈:“你说要借剃头刀的时候,她紧不紧张?” 春柱妈说:“她斜着眼直瞅我脸,可是我装着毫不在意,她才平静下来,真是做贼心虚。” 老会长再问:“她今天为什么在家又呕又吐?” 春柱妈道:“唉,我还忘告诉你哪,这两天街上风言风语,说小白鞋怀孕啦……” “小白鞋怀孕啦?” “不少娘儿们背后都这么说,我当时还半信半疑。今天碰她呕吐,又察看着她的皮色,全是双身的症状。你说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能是跟谁乱捣鼓的?” 老会长轻轻摇了摇头,作为回答。 这1重要情况使他马上回忆起过去小白鞋若干可疑的迹象,自从李祖忠的“灵柩”运回家后,她曾在人面前哭嚎过两天。以后她有时装着愁眉苦脸地说:“日子没有法过,要改嫁,不能当1辈子恶霸家属,背1辈子黑锅,要找个劳动人民。” 但是当真有人要给她找个地方时,她又嫌这挑那,选肥拣瘦的不干了。而平常日子又无忧无虑,嘻皮笑脸,1点也不像个小寡妇。 当时,支部就曾研究过,是不是小白鞋还有个“盼头”呢?他前几天也曾考虑小白鞋的“盼头”是谁?能不能就是那个丢烟卷盒、撒传单、使用剃头刀的特务?刚才春柱妈1说小白鞋“双身”后,老会长觉得问题更加清楚了。 小白鞋的“双身”绝不是跟好人捣鼓的,肯定是个坏人,是个特务。 那么,这个特务到底是谁? 前天支部根据叶指导员上次的指示,对村中可疑的人进行了排队,可没有排出什么结果来。现在看来会不会是李祖忠闹假死? 他还活着,所以小白鞋才有个‘盼头’……这个想法在老会长脑子里转动着。 第2天早上,2虎要到区委参加民兵队长会议。 临行之前,李贵江就嘱咐他把春柱妈借剃头刀和发现小白鞋“双身”等情况,向叶指导员汇报。下午,2虎回来了,并且带回1把剃头刀。 这把剃头刀是6月初3日匪徒在山东头村搞暗杀时掉落在村前树林子里的,昨天被几个割驴草的孩子拣着了。指导员让调查清楚,这把剃头刀和小白鞋家那把剃头刀有没有联系。 李贵江从2虎手里接过1看,剃头刀是当地出名的“福”字牌,红木把,把子的中间断了,用铜丝缠着,刀刃崩了个牙去。 他又仔细端详1番,眉头紧锁着,不禁抽了口冷气:“怎么这把剃头刀好面熟呀?” 2虎道:“你在哪儿见过吗?” 李贵江又想了片刻,然后肯定地回答:“见过,1定是咱村的。仿佛2刁蛋家有这么1把剃头刀。”他接着吩咐道,“2虎,你马上到前海崖修船房里去找老油工,问他认不认识,1定要注意保密。” 老油工解放前1直在渔霸家干了2十多年活,渔霸家经常用的小家巴什,他都摸得滚瓜烂熟。同时他有1手剃头的好手艺,人们都愿找他剃头,村中谁家有把什么样的剃头刀,他全知道。 2虎拿着剃头刀找到他,他接过1瞧,连想也没用想,就问:“怎么渔霸家的这把剃头刀转到你手来了?好几年不见啦!” 2虎听了,心里1楞,可面上也没露出什么。 他像重复对方的话似的,说道:“这是渔霸家的?……” 没等他说完,老油工道:“当年买这把‘福’字牌剃头刀是3块大头洋,小家小户的谁买得起?民国3十3年春天,我给铁蛋他叔剃头,1不留心,剃头刀掉在地上,刀把子跌断了,当时吓得我出了1头冷汗,之后找根铜丝缠了又缠,假善人发现了还把我好熊1顿。大概铁蛋他叔还记着这码事……” 2虎为了慎重起见,又去调查铁蛋他叔,铁蛋他叔跟老油工说的1模1样。他连忙回去把情况向老会长151十地做了汇报,接着向李贵江说:“难道这把剃头刀能是迟龙章逃跑时带走的,这次他亲自到山东头村搞暗杀使用过它?还是……” 李贵江才要开口,李海生扛着红缨枪站岗下班回来了。 李贵江把剃头刀递给了他:“海生,你认不认识这把剃头刀是谁的?” 李海生接过剃头刀,两个眼珠动也不动,仔细打量1番,然后嘴角挂笑,惊喜地对爷爷说:“爷爷,这就是小白鞋家的,怎么,春柱妈到底把它借出来了?” “啊,你记得清吗?”李贵江瞪大眼睛逼视着海生。 李海生回答道:“爷爷,我记得清楚。就是我们在她家查户口时发现的那把,保险错不了。你看,刀把是用铜丝缠着,只是这红木比那天更红了,刀刃上的牙那天也没有………” “这是杀人杀的。”李贵江脸色铁青。 他转身对2虎说:“现在完全可以肯定,小白鞋勾结的是个特务,而且这特务参加了山东头村暗杀案件。至于这特务是谁,以及小白鞋怎样把2刁蛋家的剃头刀弄到手的,还待我们再动动脑筋。你看哪?” 2虎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咱马上抓起小白鞋来,审问她1下怎么样?” 李贵江摇了摇头,回答道:“不能这么办,1来小白鞋这个家伙也够顽固狡猾的,抓起来她肯不肯招供还是个问题。更重要的是这样办会惊动了特务。现在看来特务很可能潜伏在咱岛上,甚至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可是要揪出他来,这要比现在去抓小白鞋困难。” 2虎说:“我们好不好马上组织力量,再彻底搜查1下?” “如果能搜查出来,那当然好。可是1旦搜不出来,而又惊动了他,他就会设法逃掉。再说,假设这个特务不在咱村里,他知道被我们发觉,也不会再来自投罗网了······” 李贵江又考虑了1阵,说道:“你看这么办好不好,我们1面把情况马上报告区委,看看区委有什么指示。另外,从今晚上开始,村子4围再加上1层暗哨,如果特务在村里,他想逃也逃不掉。如果他从外面来,我们也会当场把他抓住。村里除了加强巡逻外,凡是可疑户都派人去监视,民兵不够,就抽调1部分青妇队和儿童团配合行动。” 2虎说:“好,就这么办。” 天色快要黑的时候,天空布满云彩,没有风,树叶纹丝不动,村中大沟里的青蛙阁阁地鼓噪起来,1群群小蚊子也乱哄哄地响叫,使人又闷又躁。 春柱今天过响站岗看果实,傍晚带着1身汗回到家里,急3忙4舀上1盆水,洗了洗脸,也没顾得擦,就叫妈端饭吃。 妈说:“你要干什么这样急?” 春柱答:“监视可疑户,任务重要极了。” 妈说:“你回来后真成了大忙人啦。”又认真地叮嘱他,“要紧听老会长的话,跟海生哥学。吩咐你干什么,要认真,别耍孩子性。” 春柱道:“妈,你放心吧,我保准完成任务,分配我干什么,我领什么。” 妈说:“咱穷人的孩子,应当这样。柱子,你千万记住,渔霸逼你爹在海上卖了命,又迫使咱娘儿俩流落他乡。这次回来,我本想要你到海上学着打鱼,可是渔霸们却梦想要你像你爹1样为他们卖命,你可千万记住这笔仇……” 春柱听着,咬紧嘴唇,眼里泛满了泪花,回答了妈的话。 他回到岛上来虽然日子不长,但却懂得了不少道理,使他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单纯了。他看到了海,知道大海是不平静的,他看到了家乡人的表面,也正在探索家乡人的内心,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正经受1次为争夺大海而进行的残酷的战斗洗礼。 在这1场尖锐、曲折的阶级斗争中,有许许多多不解的秘密,当然,正像李贵江对他说的,要解开这些秘密,有时要比解开大自然的秘密复杂得多。 第369章 大贵 他吃过晚饭,就去找桂花,准备夜里1起去监视可疑户。 从前天夜里,儿童团的1部分骨干分子就出动配合民兵行动。孩子目标小,走起来脚步轻,喘气也细,不易被人注意,所以多数被分配监视可疑户,并且还发给他们每人1枚手榴弹。 这1来,大家工作的劲头更高了,春柱和桂花今晚分工负责监视小白鞋家。 春柱到了桂花家1看,桂花感冒了,浑身发烧,躺在炕上发汗,自然不能去了。春柱回来时,正碰上大贵。 大贵家今天来了客,姥姥、姨姨、表兄弟,56口子,晚上家里睡不开。 妈就对大贵说:“你到你春栓哥家睡吧,他家空闲。” 大贵就来了,大贵和春柱是本家叔伯兄弟,两个很合得来。 大贵问他:“你到哪儿去来?” “我去找桂花监视坏人。” “都是谁去?” “我1个人。”春柱回答着,心里想着,今晚上李海生和铁蛋负责站岗看果实,找着他们恐怕也另指派不出别人来和我作伴。 于是,就看了大贵1眼,压低嗓门说:“你敢不敢去?” “敢!我和你去作伴!” 大贵出于好奇,也想去跟着冒险试1试,同时又觉得黑灯瞎火要春柱1人去,自己留家睡舒服觉,不够朋友。 “你不害怕吗?” 大贵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你可别传到俺妈耳朵里。她知道后又好熊我啦!” 春柱答应为他保密,又告诉他在行动中应注意的事项,他俩就走了。 天阴得很黑,什么也看不清。 春柱和大贵摸黑来到小白鞋家屋旁,踮着脚尖抬轻脚步,越墙爬进她屋后的小草园里。到了那里,春柱就踏着块石头,屏住呼吸,把耳朵紧紧贴在她家的小后窗上听动静。 她家早已经熄了灯,什么声音也没有。尽管这样,春柱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大贵负责4面了望,1种火辣辣的快乐的心情支配着他,他东张西望,脑袋4处乱转,才浆洗的领子把脖子都磨痛了。 他的前脑瓜转向西面,觉得东面有人,转向东面,又觉得西面有人,仿佛周围有若干小特务,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袭击他们。 忽然,1只小花猫从墙头上哗啦跳了下来,大贵浑身拘挛了两下,差点叫起娘来。春柱的小心口窝也怦怦跳了两下,随着1股恐惧情绪朝他袭来,使他不禁想起听老人家讲的搭拉着尾巴的大灰狼,专吃小孩的母老虎,竖立着耳朵的狐狸精…… 他害怕了,吓的脊梁骨上冒冷汗,耳朵也不听使唤了。这样下去怎么办?他想起李贵江曾经说过:“害怕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于是,他咬了咬牙,才抑制住恐惧情绪。 天越来越阴了,1会儿又巴答巴答地下起雨来。雨点落在大贵头上,就像有人在半空不紧不慢地往他头上洒水珠。雨点越来越急,不多时就从大贵头发上流下来,往袄领里面直钻,大贵打了个寒颤,走到春栓跟前,扯了他1把,做了个手势,意思说:“下雨了,该走啦,雨天还有什么坏人来?你在屋檐下有遮挡,可我哪?” 春柱心里想:今晚上的任务是1宿到天光,按理下雨也得待在这里。不过,没带雨具,要是把大贵淋成个落水鸡,病了,怎么向他娘交代?再说,已经监视半宿了,也没发现半点情况,哪个坏人现在还能来!在他的印象里,坏人多数是刚黑天时活动,现在半宿了,又下着雨,不会有什么坏人来了,因此,他就答应了大贵的要求。 他俩开始肩挨肩往后走,谁知刚走不远,迎面过来1个黑影子,春柱和大贵吓的心里敲着小鼓,汗毛眼都发凉。 春柱硬了硬劲,把1生的胆量都拿出来,他1手攥着手榴弹,往身旁的墙角1躲,为的是对方要是特务,开枪也打不着他们了。 他喊道:“谁?口令!” 但声音颤抖,使人几乎听不清。 当对方回答上口令时,听语音他们才知道是铁蛋。 原来下雨后,李贵江想到匪特往往是找这样的机会活动,所以除了派民兵加强小白鞋及其它特别可疑户的4围巡逻外,又派铁蛋来暗听小白鞋家的动静。 铁蛋走到跟前1看,见他俩躲在墙角1口不罢1口呼哧呼哧直喘气,心中不觉好笑:“你们在这里能监视着小白鞋?” “你,你到哪里去?”春柱没承认害怕,也没说下雨了要回去。 “我来跟你作伴。噢,大贵也来啦,我刚才还当你是桂花哪!你害不害怕?” 大贵不知该怎么回答,看着春柱。 春柱用拳头触他两下,他领会了春柱的意思,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口吃地回答铁蛋:“不……不怕!” 铁蛋道:“不怕躲在这里干什么?走,快到她小后园去!” 春栓说:“还能有人下着雨耍流氓吗?” “我也不知道,”铁蛋说,“执行任务1定要坚持到底!不能随便离开岗位,我过去就是犯了个无组织无纪律,可不能再散漫啦!” 说罢,他们又1起到了小白鞋的后草园。 照实说,春柱和大贵现在不害怕了,甚至连“鬼”也没放在眼里,因为他们眼前有铁蛋。铁蛋在他们眼里是个了不起的大胆英雄,因为他不怕打雷,不怕狼狗,也不怕土匪,他还能站在高高的树杈上,快活地向人们招手。 尤其,他被敌人捉去后当面敢骂渔霸头子朱永龙,这胆量真算大到家了。 春柱1看大贵的衣服快淋透了,冻得上牙巴骨碰着下牙巴骨直响,就扯了扯铁蛋的衣角,意思是要他出个办法。 铁蛋心里道:“呸,连这点苦都不能受,怎么能经起考验!人家2虎在敌人面前什么都不怕,你天生是胆小鬼。” 于是,手指着身旁的大草垛,不耐烦地咬着春柱的耳朵说:“你和他到草垛根下挨着暖和暖和去吧。” 春柱说:“我不冷。” 铁蛋道:“不冷颤颤什么?听从命令。我自己贴着她家小后窗听就行了。” 雨点越来越急,越下越密。 1会儿就把铁蛋的衣服淋透了。他虽然是个硬汉子,可是身子也冻得打哆嗦,但这对铁蛋来说算不了什么,比挨朱永龙的耳光子的滋味好受多了,何况是闹革命,得准备流血牺牲哩。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挺了挺脖颈子,继续倾听里面的动静。 春柱和大贵躲在草垛避雨,觉得浑身暖和和的。 这草垛底因为小白鞋抽草烧,凹下个坑去,他俩正好把身子躲在里面,1点也淋不着。 春柱探了探头,见铁蛋淋成那样,简直成水鸡了,心里很受感动,后悔自己刚才差点做了逃兵。他走到铁蛋跟前,1定要替换铁蛋,要他过去避雨,可是铁蛋怎么也不肯,春柱只好仍回原处。 3更已过,雄鸡开始打鸣了。 忽然屋里“嘶”的1声,接着窗槛闪出1点亮光,但马上又熄灭了。 “啊,她划洋火干啥?”铁蛋刚在心里说了这么1句。 忽然里面又传出1下轻声咳嗽,只听小白鞋道:“天明还早来,忙急什么······” 接着是1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说些什么。 铁蛋再听,什么动静也没有了。他转身看了看春栓和大贵,大贵在那里把头缩着,1动也不动。 春柱刚才也看见了火光,已走过来了,大贵随后也过来了。 铁蛋朝他俩把手1挥,叫他俩到了墙角,急促地道:“唉,我刚才听她家有个男人……” 春柱和大贵吃了1惊。 春柱问:“这怎么办?” 铁蛋想了想,把牙1咬,拉出手榴弹弦,果敢地道:“准是小白鞋招男人来家耍流氓。走,春柱!咱俩去叫开她的门,把小白鞋和流氓抓到团部去,扎两个孝帽子给他们戴上,牵着游街……” 春柱心里想:唉呀呀,还真麻痹不得哩!幸亏铁蛋来了,要不又叫这个流氓漏网啦。 铁蛋真是个大英雄!于是连声回答铁蛋:“好,好,好。” 说完,和铁蛋就要走,这时大贵急了:“我哪,我哪,我到哪里去呀?” 铁蛋看了大贵1眼:“真的,倒把你忘了……这样吧,你原地不动,还在这里站岗,防备流氓顺着小后门逃走……” 大贵1听铁蛋这样吩咐,心里咚咚跳了两下:“我怕,铁蛋,我怕……” 铁蛋说:“4外都是民兵,你怕什么?今年都十45了,还怕?再怕到几时是个头?害怕都是自己吓唬自己,你挺住胆子,不往怕处想,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你还站在那里,不要吱声,光听着动静。要是他开小后门逃走,你就招呼我……” 大贵被这么1劝,心里平静了1些,于是说:“你可得快点回来呀,千万别扔了我!” 铁蛋和春柱离开了小后园,就急忙要去喊小白鞋的门,谁知还没到她的大门口,李海生来了,是老会长李贵江吩咐给他们送雨具来了。 铁蛋小声道:“海生,你来的正好,咱们人多力量大,流氓可跑不了啦……” 李海生问:“怎么回事?” 铁蛋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他大吃1惊,马上想起爷爷和2虎哥前天研究的那个特务。 这时铁蛋着急地说:“你和春栓把住大门,我先爬墙进去好吧?” 李海生说:“你先别急……” 第370章 大舌头 铁蛋更急了:“要是3研究两犹豫,流氓跑了怎么办?” 李海生说:“这不是流氓,明白吗?刚才爷爷还嘱咐,无论发现什么情况,要立刻报告,不准乱咋呼。你马上到村团部去报告,我们在这里继续监视着……” 铁蛋1看李海生的表情那么严肃,而且说不是流氓,他就知道问题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了。所以再也没回腔,就1步高,1步低,拖泥踩水跑到了村团部,找到李贵江。 李贵江见他头上往下直滴水,嘴唇冻得紫乌乌的,便连忙给他脱下衣服,拧干了雨水。 铁蛋急急忙忙报告说:“爷爷,小白鞋家有个男人,8成在炕上和她睡觉……” 接着他就把刚才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 老会长李贵江听罢,不觉1楞。 这时铁蛋又补充说:“我说是个耍流氓的,俺海生哥说不是,你看哪?” “对!海生说的对,不是1般耍流氓的,是比流氓还坏的人。” “啊……”铁蛋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李贵江默想片刻,吩咐他:“你先回家休息1下,我派民兵去接替你监视。这事千万不要往外传,保住秘密。” 铁蛋走后不久,2虎就查岗回来了,李贵江把刚才铁蛋报告的情况告诉了他。 2虎说:“这个男人准是个特务······” 李贵江说:“对,还是个很狡猾的特务。马上派人到区委报告,请示1下怎样行动。” 据区委最近掌握的线索,特务在岛上有1个谍报暗杀组织,所以区委布置各支部,如果发现暗藏特务,除了不捕即要逃掉者外,1律暂时不捕,防止打草惊蛇,为的是来个1网打尽。 李贵江派人到区委报告后,又叫民兵进1步加强岗哨。 接着,他问2虎:“你考虑1下,这个特务能不能是李祖忠?” “难道李祖忠是闹假死?” “很可能!你想想,李祖忠在青岛无亲无友,就是死了,谁还能那么好心把他的棺材运回家?再说上次如果没有熟悉情土匪怎么会摸进村来?而你刚到3锅腰家,土匪就脚跟脚赶去了?我们最近在小白鞋家里和她身上发现的漏洞就更多了……我们应当马上搞出青红皂白来,打破这个‘迷魂阵’。” “怎么个破法?” 李贵江深思片刻,忽地站起身来,当机立断道:“先秘密扒开李祖忠的坟看看。” 雨渐渐停了。 大贵妈因为忙急着为客做饭,今早起得格外早。 可是1开门,大贵就进来了。她很惊奇,就问他:“大贵,你为什么也起来的这么早?” 妈1问,大贵脸1红:“睡不着,睁开眼,就醒了。” 妈见他脸色1红,又见他的衣服湿淋淋的,便知1定有鬼,兴许是他肚里有若干新奇事,接着盘问他:“大贵,你夜里又干什么来?” “我……我睡觉来,连个梦也没作,什么也没干……” 他心里扑扑跳着,脸红得更厉害了。 妈妈更断定自己眼力准确,于是又说:“大贵,你呀,你假装是娘的好孩子,如今却不肯对娘讲实话啦!幸亏翅膀还不硬,要是硬了说不定能把娘甩到1边远走高飞啊!你今年也不小了,要紧往好处学,你看人家街面上哪个好孩子遇事背着娘不说实话?” 大贵听到这里,看着妈妈,口吃地说:“着实什么事也没……” 半天也没哼完半句话,嗓子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妈妈这时更看出他心里有鬼,就趁热打铁诈唬他说:“你不说,其实娘什么事都知道了……” 啊,想不到妈妈什么都知道了!这还有啥“密”可保?倒不如照实说了。 大贵刚1张嘴,忽然又想起刚才海生叮嘱保密来,就又难住了。 要是儿童团发觉我泄露秘密,李海生会叫我坦白检讨,更头痛的是铁蛋准会用弹弓打我,说不定还要对我下什么通牒令…… 那怎么办呢?唉,反正是娘儿俩的事,只要妈妈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于是,他小心听听外面有没有动静,然后就贴紧妈妈的耳朵,小声细气道:“妈妈,这是件天大的秘密,我说了你绝不能对旁人讲!要是讲了,儿童团知道我露出风声,他们的手下、嘴上都不会饶过我!你先说说能不能答应我?” 既然问题这么严重,妈妈当然满口答应绝对保密。 大贵从头至尾、原原本本照实说了。 妈妈先是1惊,后松了口气:“唉哟哟,小白鞋又养汉?真不要脸!男人才死了几天,也不害臊,也不知她老茔哪辈子坏了风水!怪不得人家都说她带孩子了·……” “小声点,妈妈!不能被别人听见!”大贵有几分害怕,“要是被旁人听见可害我啦!” 可妈脾气也真怪,别人越不想让她知道的话,她越想知道。而她肚里没有仓库,嘴上又没有门扇,什么话用不上吃顿饭的功夫,她就会对这个传,对那个讲,要是传弄不出去,她觉也睡不安,饭也吃不好,非要倒出来才舒服,因此村中的孩子背地都叫她“大金线”、“长舌头”…… “3嫂她娘,你知道小白鞋那个不要脸不要腕的骚货,夜里又在家养汉哪!”她把饭收拾在锅里,让大贵烧着火,就溜到街头像个“传教士”1样开始传播了。 “啊,你听谁说的?” “是,是大······”她想起大贵要她保密,没有吐出“大贵”这个名字,“这个你就别问啦,听说还保密哪,咱俩相好,这话我就对你1个人说了,万不能再往外嚷嚷……” “小狗他娘呀,你知不知小白鞋……这话谁都不知道,咱俩是靠得着的人我才讲,你就不要对旁人传了……” 没用上两袋烟的工夫,这话就像带着咸味的海风,传遍全村,钻进人们耳朵。 大贵妈有传话的嗜好,岛上若干女人也有这么个特点,只要村中有件奇闻罕事,都想着访听1下,抢先知道,好像不访,不传,显不出自己的“能劲”来。 糟糕的是还不到1天的时间,这话传来传去傍晚竟传到小白鞋耳朵里去啦。 小白鞋听到这个消息,什么也没顾,连滚带爬回到家,把门1关,进了套间,揭开暗洞口,见了“死鬼”李祖忠。 这时,李祖忠双手抱着半白半黑的扁篓头,身子佝偻着像个大虾1样,躺在潮湿发霉的地洞里,迷迷糊糊似睡未睡。 小白鞋惊慌失措地拉了他两把,说道:“快,快起来,我的天······” “什么事?快说!” 李祖忠1骨碌爬起来,两眼惶惶地盯着小白鞋。 “昨天晚上咱说话被他们听见了,说我夜里耍流氓。” 李祖忠听了,就像迎头挨了1闷棍,耳朵轰轰直响,眼前乱冒火星。当他神志清醒过来后,突然凶狠地问道:“他们认定是你在耍流氓吗?” “嗯,他们还不知道你。” “你这个骚货!要是他们认定是你在耍流氓,早抓你去游街了,没有那么简单的……” 说完,他从腰间拔出美国匣子,哗的1声推上顶门火,像疯子1样叫嚷道:“女人呀,女人呀,我的事业就坏在你手里。我昨夜说不上来睡,你偏……呸,……”他啪啪给了小白鞋两个耳光,“门前有人没有?” 小白鞋捂着腮,哭哭啼啼说:“有几个民兵。” “那你快把小后门打开!” 老会长趁傍晚人少,布置好警戒,和2虎领着几个民兵,扛着铁锨,大镢到了西北乱葬岗,找着李祖忠的“坟”,扒开1看,棺材已腐烂,里面盛着个被卷,老会长李贵江用大镢扒了1下,滚出1块槐树木桩来,这1下真相大白,人们不禁倒抽1口冷气。 老会长李贵江道了声:“好狡猾的家伙哪!今天总算揪住你的尾巴了!” 这时,从村里跑来1个民兵报告:“我刚才在竹林旁边放哨,1转身发现个黑影子跳墙,从背影看很像李祖忠,我们随后追赶,也没有找到……” 老会长李贵江1听,真吃惊不小,他连忙问民兵:“难道他发觉啦?” 民兵道:“说不定。不过今天好些娘们在街上谈论小白鞋昨夜招男人家去的事,小白鞋在街上溜了1趟,大概是听见了,回去关上大门再就没出来……” “糟糕!”老会长李贵江急得把脚1跺,又问民兵,“他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民兵道:“十有8成是从小后门逃出来的。我们怕引起小白鞋疑心,没在她的屋后放哨。” “快回去抓,1定不能让这只狐狸逃掉。”老会长说罢,便领民兵大步流星般往村里赶。 回到村里,他们马上把村子4周布置上岗哨,接着就把小白鞋家围得铁桶1般,并且决定马上搜查,看看李祖忠到底逃走没有。 2虎1脚踢开小白鞋的大门,领着民兵就闯了进去,开始搜查。 小白鞋躺在炕上,用床红被蒙个头脚不漏,只是哼呀哼呀乱叫唤。 2虎大喊了1声:“起来!” 小白鞋动也不动,装着悲腔悲调呻吟道:“唉呀呀,我病了,天哪,痛呀,你们要干什么?” “你别装蒜!” 2虎用枪刺子把小白鞋身上的大红被1挑,语气不善地喊道。 第371章 抓捕失败 小白鞋披头散发躺在那里仍然不动。 2虎接着气唬唬地质问道:“李祖忠到哪里去了?” 小白鞋1听,吓的再也躺不住了:“啊······啊!你说的什么胡话呀?老天爷,他早死啦,死啦!你们还不知道?” 2虎刚要说话,正在西间领着搜查的老会长李贵江发现了暗洞。 老会长李贵江揭开洞盖,67支黑乌乌的枪口指向里边。他喊了几句,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打开手电筒往里照了照。 里面亮着1盏豆油灯,还有1双鞋,几盒“红圈”烟,1个烟卷头子还在燃烧着。 老会长李贵江拣起烟卷头看了看,显然是李祖忠刚逃不久,逃时急促连鞋也没顾上穿,灯也没吹,烟头没有触灭。 他转身去审问小白鞋,小白鞋狡猾地鬼哭狼嚎,什么也不答。 老会长李贵江向几个民兵把手1挥:“先押她到村团部去看管起来。” 带走小白鞋,老会长李贵江首先派了几个水性好的民兵摇船到海上巡逻警戒。 2虎着急地问老会长李贵江道:“李爷爷,难道李祖忠会乘船逃了?” “估计不会。”老会长李贵江说道,“天还没黑,1逃出村就会被人发觉,1定是在村里匿藏,我们马上组织全部力量,进行搜查,1定要把他搜出来。” 村中的群众听说李祖忠这个祸根还活着,都大吃1惊。 1听说要抓李祖忠,民兵、自卫团、青妇队、儿童团及渔救会的骨干分子,都分头马上行动起来了。老会长李贵江和2虎首先分头领着人搜查了渔霸地主及1些可疑户。接着,他们又搜查小白鞋家附近的草园、网房······· 天已灰黑,老会长李贵江心里暗暗琢磨道:“天黑前搜不出这个坏蛋,夜里他就会逃走。如果让他逃了,这是对革命组织和群众的1种犯罪行为。” 老会长李贵江在村团部临时召开了干部和骨干分子紧急会议,进行布置。没等散会,忽然从村东北头传来叭叭两枪,接着响起1排手榴弹的爆炸,在枪弹声中夹杂着呼喊:“截住他,抓活的!” “捉住李祖忠,别让大坏蛋跑啦!” 原来李祖忠从小后门逃出后,便溜到村中间1片茂密的大竹林里,隐藏起来,准备夜里再逃出村去。当时,眼看天就黑了,他轻轻松了口气。 忽然,从竹林后头传来1阵阵脚步声、谈话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这是民兵开始到竹林搜查来了。他吓得脑盖上蹦出两颗汗珠。 跟他们拼了吧!他又1想,不能,不能拼!拼了我什么都完蛋啦!于是,他悄悄朝北1步1步摸出了竹林,顺着沟洼草丛滚爬,到了村东北角的1个大 草园,他刚想往谷草垛里钻,恰巧被正在放岗警戒的桂花看见了。 桂花先看见1个人的脑瓜,1半白,1半黑,她吓了1大跳,心里直扑腾。当她认清是李祖忠时,就放声大喊!李 祖忠听见喊声,撒腿就跑。 桂花心急手慌,用力把手榴弹1扔,正落在李祖忠脚下,但却没有响,李祖忠猛的1脚将它踢开。 桂花心急道:“怎么是个臭火?” 接着她就急喊:“抓李祖忠呀!” 李祖忠1听,对她啪啪打了两枪,桂花应声倒下了。这时,被枪声惊动的民兵、自卫团、青妇队,已经围拢过来。 李祖忠像条疯狗1样乱撞,往南被截住了,往西被打回来。他最后咬了咬牙,把脚1跺,向北急打了1排子弹,因为北面是几个自卫团站岗,手中没有什么硬武器,结果被打开了个缺口,李祖忠就1手挥枪,1手抡刀向北冲去。 等到老会长李贵江和2虎等人赶来时,他已经冲出了村外。 老会长李贵江和2虎领着民兵在后面1边猛力追赶1边射击,虽然相距只有半里多路,2虎又是神枪手,但这时天已经黑了,视线不清,结果1气跑了3里多路,也没抓住这个李祖忠。 李祖忠就奔往大龙山去了。 这大龙山上草深林密,暗洞深涧,就是白天要搜个人也很困难,何况天色已黑,所以老会长决定留下暗哨继续警戒观察外,其余的人收兵回村。 民兵们走在路上,个个败兴,2虎也闷闷不乐。 老会长李贵江见大伙的情绪不对头,心里想道:“咱这渔家兵真是打胜不打败,如果老是这样怎么能取得最后胜利?” 于是,他鼓励大家说:“古语道:胜败是兵家常事。咱跟阶级敌人斗争,应当打胜不骄傲,打败也不泄气。今天识破李祖忠的鬼计谋,就是个大胜利。虽然被他逃了,是件坏事,但大家只要认真吸取教训,这又是个好事,再说了,迟早他是要被我们逮住的!” 2虎楞楞地看着他,问道:“老会长,快不说吧!今天就怪我们民兵没负起责任,让李祖忠逃了算上什么好事?” 老会长李贵江道:“是件好事!李祖忠明装死,暗反动,这个事件深刻地教育了我们!你要抓住鲨鱼,非要比鲨鱼精明才行。跟阶级敌人斗争,光靠忠诚英勇不够,还得多开动脑筋,否则就很危险。今天他逃掉了,这又告诉我们,只要世界上还有阶级敌人存在,1点也麻痹不得,哪怕是夜里睡觉,脑子里也要有个‘警报器’,如果稍微1松懈,就要吃他的大亏。大家想1想,这岂不是吃1堑长1智,坏事变好事?” 大家听了,觉得老会长李贵江说的很有道理,随着愁云消失,振作起来,脚下走路也有劲了。 老会长李贵江又道:“当然,我们应当想尽千方百计,早早把这个敌人抓起来,不能让他再作恶下去。”说完,忽然想起桂花。 他问2虎:“不知桂花被李祖忠打着了没有?” 2虎说:“我没见过。” 另1民兵说:“我看见李祖忠的枪1响,她就倒下了,准是受伤了。” 老会长李贵江1听这话,心就急了,脚步也放快了。 他赶到村口,只见1群人提灯掌火围着桂花哩。 桂花见到老会长李贵江,迎着他急问:“李爷爷,把李祖忠打死了没有?” 老会长李贵江道:“没有,不过咱终有1天会打死他。”接着,老会长摸着桂花的头,把她全身仔细打量了1番:“李祖忠没有打伤你吗?” 桂花说:“枪打在袄袖上了。” 老会长李贵江1看,果然蓝花小褂袖口处,有两个窟窿,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对桂花说:“桂花,你今天算是去摸了摸阎王鼻子,好险呀!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桂花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喃喃地说:“李爷爷,快不提吧,我刚才……” 刚才的事,桂花1想起来就脸红。 当她发觉李祖忠时,心跳手颤,有点害怕。朝他扔手榴弹时,急的忘了拉弦,结果成了“臭火”。若是手榴弹拉了弦,就可能当场把李祖忠炸死,他哪还能跑掉?可是1急…… 她边叙说,边露出1种羞惭的神色,说完抬起头来,看着老会长李贵江。 老会长李贵江安慰她道:“桂花,你没有让这条祸根藏住,这功劳已经不小了……” 桂花道:“快别说了,我刚才都有点怕……” 老会长李贵江听了,觉得对这样敢于承认短处,追求上进的孩子,不仅应当鼓励,更重要的是启发教育她,这是老1辈的革命责任。 “嗯,你头1回有点怕,这不要紧。你遇上敌人,能把手榴弹扔出去,就不简单。当然,对敌人1点都不能怕,你越怕他,他越凶,你如果壮起胆子来不怕他,他就怕你了。其实,你今天不算害怕,真害怕的是李祖忠。要不,他见你为什么像兔子见老鹰1样,撒腿就跑啦!” 听了老会长李贵江这1席话,桂花抿着嘴笑了:“对!李爷爷,李祖忠可是真怕,我只有1点怕,等我再碰上李祖忠······” 老会长李贵江接着说:“我相信你,桂花,如果以后再发生这桩事,你1点也不会怕了,扔手榴弹也准不会忘记拉弦。 俗话说:经1事,长1智。 谁的胆量都是练出来的,只有经常在大风大浪里滚,才练得出胆量来!” 桂花说:“李爷爷,你的话句句对我的心思,我1定好好练1练。” 这时桂花她爹从街南走来了。他就这么1个宝贝闺女,从小走路怕跌着,吃饭怕噎着。刚才听说险些被李祖忠打死,可吓坏了,他走来后,慌慌忙忙连拖带拽把桂花叫回了家。 “我的天哪!”爹说,“你简直要成精了,天不怕,地不怕,小孩子家要去扔手榴弹打李祖忠,李祖忠是你能对付得了的吗?” 桂花道:“我为什么不能?可惜没把手榴弹弦拉出来,要不,还要炸死他哩!” 爹说:“你还敢顶嘴!大人当然要和敌人拚,你这黄毛丫头……” 桂花道:“黄毛丫头怎么的?打人民战争嘛,不分男女老幼……” 妈妈见父女两个,你1句,我1语,针尖对麦芒顶驳起来,就劝桂花的爹道:“你就快省着几句吧!幸亏咱老辈行了好,枪子有眼,没打着闺女,咱就算烧高香啦。闺女刚才受了惊,你来家又朝她发脾气,叫闺女怎么受得了!”说完,又转身拉着桂花的手,哄道:“你这小闺女子!不许和爹顶嘴,快上炕歇歇!” 桂花果然住了嘴,跳上了炕。 第372章 新的任务 爹还在1旁嘟囔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个当爹的还赚了个里外不是人。这闺女硬是惯坏啦。好吧,我再不管啦!” 说罢,他气得往地上1蹲,吸起闷烟来。 桂花吃完饭,由于跑跶1天,疲劳了,往炕上1歪,连衣裳也没顾得脱,就睡着了。 她均匀地呼吸着,睡得相当熟,怀里还抱着那颗没拉弦就撂出去的手榴弹,那苹果似的脸蛋不断地露出笑容,大概是在做什么美梦,是梦见炸死李祖忠,还是梦见大胆拉弦扔手榴弹? 睡呀,睡呀,等她1觉醒来,等她睁眼1看,太阳都两竿子高了。 急忙揉了把眼睛,跳下炕来,爹没在家,娘到菜园去了,只有嫂嫂在厢房推磨,准备后天赶大龙山会。这时座钟已敲过9点,她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开儿童团会,什么也没顾,拿起手榴弹就拔腿往外跑。 儿童团部设在朱永龙家的厢房里,她到了那里1看,1个人也没有来。 关闭了1宿的屋子,现在猛1打开,1股发霉的气味直往她鼻子钻,那碎泥,草屑和破纸撒满了1地,屋角上还有些蜘蛛网…… 这哪像个办公室的样啊?她顺手拿了个笤帚,踏着板凳,先把屋角上的灰尘蛛网扫了1遍,又在地上洒了点水,把地扫个干干净净,然后便开始擦桌椅板凳。 1会儿就把个办公室收拾得利利索索,她抹了把汗,4下1瞧,不禁心里1动,就又到隔壁的村政府找了几张彩纸,开始布置起来。 桂花的手可真巧,很快便用红颜色纸做成了个大绣球,还有纸花呀、蝴蝶呀、鸽子呀、大公鸡呀,花花绿绿1大堆。 办公室里打扮得就像春天1样,大红绣球像个红太阳似的挂在正当中,红的花、黄的花、绿的花、白的花,都朝着太阳开放着,还有飞呀、飞呀的鸽子。 1对血红的大公鸡贴在漂白的窗纸上,简直像活的1样。最后,她又把革命队5首长的像重新挂正。差不多都布置妥当了,伙伴们才66续续来了。 人们见桂花把办公室打扮得这样漂亮,都咧着嘴笑,朝着桂花伸大拇指,把桂花夸得红着脸儿,怪不好意思。今天的会议是研究如何加强岗哨,更好地监视坏人。 李祖忠事件教育了大家,如果放松警惕,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吃坏蛋的大亏。最后,还讨论了怎样处理大贵泄密的问题。 会议结束时,天已经响歪了。 桂花这时肚子吱吱啦啦地叫,方才想起从早上就没吃饭。她1阵风似地跑回家里,嫂嫂已用过饭干活去了,只有爹和妈还在正间坐着吃。 桂花刚踏进大门坎,就大声呼唤:“妈啊,我都要饿死了。”她进屋后把手榴弹往布袋1装,“怎么,吃饭连等也不等我?妈1点也不疼我。” 妈妈放下筷子,笑着道:“你看看俺这个野闺女,我等你半天没等着,不想你反倒打1耙,埋怨起娘来了。” 1边说,1边连忙起身从锅里舀了1碗滚热的小米稀饭,端到桂花跟前。 桂花1屁股坐在饭桌旁的小凳上,端起碗来,咕咚1口,烫得她伸长脖颈抽着冷气,又伸舌头,又淌热泪,她把碗往桌上1搁,瞪了妈1眼,埋怨说:“妈,你是不是打算不让我吃?做饭做熟就行了,还让它这么热干什么?可烫煞我了。” 妈见她那个样子,赶快把自己那碗半凉不热的稀饭端给了她,爱怜地道:“吃饭还没有工夫,这样忙急干什么?” 接着又装做生气道:“你这个小祖宗可真难侍候,冷的不要,热的不好,我到底也不知该怎样服侍你!” 桂花拿起块饼子,眼珠翻动几下,盯着妈说:“你听听这像做娘说的话,发什么牢骚?我是因为在外面忙工作呀,要不还用上你侍候啦?” “好啦,好啦,情理全是你的,你快吃吧,吃过和我到南园把菜浇浇……” “不行啊,妈,吃完我还有紧急任务哩。” “又有什么任务?”爹不满地瞪了桂花1眼。 桂花道:“跟你说,你也不能帮我完成。” 妈妈起身看了看太阳,见下坡的时间已经到了,便对老头子说:“快叫桂花忙任务去吧,就咱俩也浇完了。我先走1步,去把水道整理好。” 桂花看着妈的背影,非常得意。 她笑眯眯地对爹道:“你看俺妈多支持我!你呀,爹就差点劲了······” 说着,拿起手榴弹和洋火枪,得意地唱着:“红缨枪,头尖尖,拿在手中站村边,盘问来往过路人,单抓特务和汉奸……” 唱着就要往外走。 谁知爹倏地站起身来,拦住她的去路:“你去哪?” “去站岗放哨,抓特务呗。说不定李祖忠还会偷着回来,如果我再遇上他,准能当场把他炸死。”桂花说到最后,还比划着做了个扔手榴弹的动作。 爹说:“你呀,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上次李祖忠到你跟前,你没打死他,他倒差点把你发落到阎王爷那里,要是你们儿童团能抓李祖忠,革命也早成功了。今过响你哪儿也不许去,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地歇歇……” 他说着,给了桂花个措手不及,掩上正间门,哗嚓1声扣上把锁,掉身就走了。 桂花被锁在黑洞洞的屋里大喊大叫:“爹爹快开门……” 待憋住气儿侧耳听听,外面没有动静时,便脚踢手拽,可门踢不破,拉不开,干跺脚没有办法,急得她出了满身大汗。 她1想到接班站岗的时间已到,就更加着急,躁得眼前乱冒火星子。她想顺门槛下面爬出去,仔细1看,门洞子太小了。 唉,要是能变成1只小蜜蜂,顺着窗槛飞出去该多好啊!想了半天,这些路都走不通,没有办法,又“嫂”1声、“妈”1声喊叫起来…… 妈在菜园浇菜,当然听不见,可是爹告诉了她。 她听说后立刻不安起来,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呀,被锁屋里憋急出病来怎么办?所以她立刻厉声变色地斥责老头子:“你越老越糊涂,孩子是猫是狗,你好随随便便把她锁在屋里?再说,她出去既不是偷又不是摸,是为的站岗放哨抓特务。咳,我不跟你说啦……” 她把手中的铁锨往地上1撂,也不顾看水道了,就慌慌张张从老头子的布袋里掏出钥匙,踩着小碎步回家去了。 她还没到家就紧1声、慢1声地提着桂花的名字喊,踏进大门后,她老人家就喊的更急了。 “桂花,桂花,你别急,我就给你开门·······” 可是屋里没有回声。她又道:“桂花,你别生气,都怪你爹糊涂……” 说着,不知怎的,竟心疼得淌下几滴眼泪。 屋里没有动静,更使她慌了。 她急急地打开门,啊!奇怪,桂花哪里去了?急得她东间查,西间找,查也查不着,找也找不到。桂花不是明明被锁在屋里吗?怎么1转眼就无影无踪了? 她才待转身到街上去访听,忽然发现小后门开了,噢!她舒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自言自语道:“这个鬼丫头片子,把我好折腾……” 原来刚才桂花闷了半天,没有办法,突然急中生智,打开正间的小后门,跳进后夹道子,爬上院墙,咕咚1声,跳到街上,也顾不得跌疼脚骨拐,拔腿就往村东的姑姑岭跑去。 这姑姑岭是个站岗的好地方,1来地势高,2来是个十字路口,南来北往的人格外多。再说十字路旁有3棵古老,高大的松树,在树上站岗看的远,在树下站岗有荫凉,不论太阳怎样毒,也晒不着。 桂花赶来时,同班站岗的春柱已经到了。 春柱见她跑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身上的小褂都汗湿透了,就急急地问她:“你怎么才来?” “我被俺爹禁闭起来了。” “为什么禁闭你?” “俺爹那人呀,脾气就是怪,支持我哥哥革命,瞧不起我们儿童团,怕把我累坏了,被坏人打死,所以就把我禁闭起来了……” “怎么禁闭的?” “锁我家里不准出来。” “嘿,这么说你也算蹲过监狱?” “对啦,我是费了大力气,才越狱跑出来的……”桂花扯着袄襟擦了擦汗,平静下气儿,把刚才的经过告诉了春柱。 春柱听了,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桂花,夸奖她说:“你还真有斗争性哩!” 桂花抿着嘴笑了,骄傲地回答:“当然啦,没有斗争性,怎么能革命!” 春柱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像想起件天大的心事,急着对桂花道:“唉,我还忘了告诉你件大事哩!” “什么事?” “刚才老会长领着民兵把小白鞋押到区上去了。” “绑着没有?” “绑的呀,”春柱说,“她勾曲着身子,就像大虾,头不抬,眼不睁,那头发乱78糟活像个鬼!那个熊样呀,可惜你来晚了没看见,看了准能笑破肚皮。” 他俩又谈论1阵,便1个分工南北路,1个分工东西路,盘查行人。 孩子们对待自己的职务非常认真,也感到十分骄傲,因为凡是经过这里的人,不管是推车的、挑担的,还是戴礼帽穿大褂的…… 都需要自觉地交出路行证,服从检查,否则就通不过。 第373章 山会 如果是坏人呀,他们就会当场把他抓住,押到村团部去受审。 他们虽然只有十几岁,黄头发还没变黑哩,甚至嘴唇上还拖着鼻涕,但却勇于接受革命真理,认识阶级利益,跟他们的父兄1样,担负着保卫家乡,保卫胜利果实,支援全国解放战争,打倒蒋光头,建立新中国的艰巨任务。这任务多么光荣,又多么重大呀! 太阳渐渐西落了,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 这时桂花和春柱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大海看去,站在这里看海再清楚也没有了。向东眺望,波浪滚滚,天水1色。 俯瞰近海,礁石累累,波浪拍打着峭壁,溅起万朵银花,海面上渔帆点点,天空中海鸥翱翔。 多么辽阔壮丽呀,家乡的海洋! 老会长李贵江和两个民兵把小白鞋押解到区武装部,太阳已经正西。他吩咐民兵回去后,便到区委会汇报工作。 区委会住在龙王镇中间没收地主的5间大瓦房里,西3间住宿,东两间办公。办公室设备非常简单,除了几张3屉桌,几条板凳和1架油印机外,别的东西很少。 区委的干部都分头到各村工作去了,只有小通讯员在看着门。他见老会长李贵江来了,便热情地打招呼,让坐端水,拿火点烟。 老会长李贵江道:“你这样忙急干啥?我又不是客人。” 小通讯员微微笑着说:“是客人我也没有什么招待。” 他见老会长李贵江满头是汗,就1面拿过用麦秸草自制的蒲扇,1面说:“对啦,老会长,伙房还有黄瓜,我去拿几根你吃,凉快凉快吧。” “不吃,不吃。”老会长李贵江接过蒲扇摇了几下,“怎么,就剩你1人在家唱独脚戏?” “还有指导员,”通讯员往西间1指,“他两天两宿没合眼了,刚才睡着了,我过去叫醒他吧?” 老会长李贵江连忙摆了摆手,压低嗓门道:“不用叫,让他好好睡1会吧。这个人呀,什么都好,就是有这条毛病,见了工作,饭也不顾吃,觉也不顾睡……” 老会长李贵江的话还没有说完,尤林就从西间走出来了。 看着他挂满红丝的眼睛,老会长李贵江笑嗬嗬地道:“怎么,叫俺俩把你吵起来啦?快再睡会儿去吧。” “睡足啦!” “你才······”小通讯员1句话还没说完,尤林连忙把手1挥,吩咐道:“今晚上开区委会,快通知去。” 通讯员遵令,朝着老会长李贵江伸伸舌头,走了。 老会长李贵江说:“你刚躺下就说睡足啦,怎么1点也不诚实?我刚才还谈论起你这条毛病……” “要论起这条毛病呀,有人比我还严重。”尤林说着,从抽屉里拿出3张纸条,递给老会长李贵江,“看看吧,人家都告你的状啦!” 老会长接过1看,是李海生写的:“尤林大叔,我爷爷昨天1夜又没睡觉,今早上连饭也没来家吃。我说他不听,你得好好批评他。” 其它两张内容跟这张相同。 他看过后,不好意思地笑了:“嗬,你还设有情报员监视着我,真好厉害!” “不管厉害不厉害,今后1定得注意,身体是革命的老本钱,搞垮啦对革命是个大损失。” “你放心好啦,我这把老骨头练出来了,像钢打铁铸的1样,打倒蒋光头后,保险还能为社会主义干2十年……” 他们又说笑1阵,见天色不早了,便开始谈论起工作。1谈起村中的工作,老会长李贵张便想起李祖忠的逃跑。 这几天他对小白鞋进行了几次审讯,想从她嘴里了解李祖忠的线索,可是这泼妇非常刁滑,什么也不讲。他想到这里,不安地对叶指导员道: “那天让李祖忠逃了,都怪我们没负起责任······” 没等他说完,尤林诙谐地说:“让他逃了倒比抓住他好,他不像小白鞋,抓住了,就会惊动他那些暗藏在岛上的同伙。现在他们似乎没怎么受惊,是被我们麻痹住了……” “难道李祖忠能越海逃跑?” “据侦查,他还在岛上……” “还在岛上?” “嗯,”他接着问老会长李贵江,“你知道吐丝口有个自卫团长叫刘志山的吧?” “知道。” “这家伙原来是混入我村政权内部的特务分子,名义上是村自卫团长,实际是敌人的谍报员。你说多危险呀!”他歇了口气,又说,“我们的同志有时打盹睡觉,敌人就钻这个空子,复杂的阶级斗争,不准我们有1丝1毫的麻痹情绪……” 老会长李贵张聚精会神地听着,连连点头。他着急地问:“难道李祖忠是逃在他家藏起来了?” “很可能是这样。”尤林卷了支烟吸了1口,接着说道,“前天夜里十2点光景,我们监视刘志山的暗哨,突然发现有个人爬墙钻进他的家里,进去后刘志山跟他谈1阵。第2天早上我们又发现他门前有血印,估计有可能是李祖忠那天逃跑时,没来得及穿鞋,脚被石头磨破了...…” “对,李祖忠逃跑时是没穿鞋,我们昨天上午到大龙山搜查,也发现在去吐丝口的路上有血迹。你快说说,我们下1步怎样行动吧!” “进1步侦查,看看他们到底搞些什么鬼活动。反正李祖忠藏在那里就跑不了他,我们愿什么时候抓,就什么时候抓,就像瓮中捉整1样手到擒来。因为群众在我们1边,只要群众发动起来了,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1切阶级敌人都逃脱不掉灭亡的命运。” 老会长李贵江被指导员的情绪感染得就像已经抓到李祖忠似的,这两天来他1直为李祖忠的逃跑感到不安,现在知道了他的下落,心里非常痛快。他接着对方的话道:“可是,抓李祖忠的任务,你1定交给我们呀。” 尤林笑了笑,答应了他的要求。接着又对老会长嘱咐道:“后天大龙山赶会,要特别注意可疑分子的活动。” 随后,他们又谈起村中的其他情况。 这时,远处响起隆隆的雷声,1片墨色的乌云翻滚着,闪烁的电光在岛子上空1掠而过,忽然,1阵夹杂着浓重的苦咸味的狂风从南海洋上吹来,它就像1群群受惊的野马,海啸1般呜呜地嘶叫着,扬鬃抖蹄,拖着长长的沙石的尾巴,劈劈拍拍地朝着岛上猛扑,顷刻间天地1片混沌。老会长见此情景,便马上告辞,动身回去。 云越来越浓,眼看着就要来雨了,老会长李贵江放开脚步,大步行走。 走出不远,忽听有人喊他,回头1看,是区委通讯员,1手拿着蓑衣,1手提着瓶酒赶上来了。老会长李贵江不用问便知是指导员吩时他送来的。 他接过蓑衣,又接过酒瓶来看了看,是威海出产的“2锅头”,这在岛上是稀见的名酒。 老会长问通讯员:“尤林是从哪里弄来的?” 通讯员说:“是县委组织部长到胶东区组织委开会捎的,送给指导员1瓶,他1直没舍得喝。他说送给你,工作累了,喝两口解解乏……” 老会长李贵江听了,心里非常感激。阶级的感情,领导的关怀,使他觉得浑身暖烘烘的,但他怎么也不肯收留这瓶酒,他激动地对通讯员道:“你把这我觉得比酒给指导员带回去,他比我更需要。他这份好心,喝几瓶名酒心里还暖和……” 通讯员道:“尤林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从来说到办到。他送给你,你就收下。我带回去,他准不依我。” 说罢,不管老会长还要说什么,转身就往后跑。 跑了1阵,又止步大声对老会长李贵江喊:“天就要来雨了,你快走吧!” 天色越来越暗,风越刮越大。 1会儿,那鞭杆流子雨,随着雷声来了。这雨借着风势,斜楞楞地往老会长脸上身上直冲,他1生饱经沧海风霜,不知见过多少狂风恶浪,这点风雨怎能阻挡他前进! 夜漆黑漆黑的,连指头戳到眼上都看不见,1个人在这样的夜里活动,真要比在茫茫的大海里失去定向的航船还要难上几分。 可是老会长李贵江在这条路上行走,就是闭着眼睛也是石不绊脚,树不拦人。哪段路直,哪段路弯,哪里有高坡,哪里有深沟,他都清清楚楚。 解放前他披星戴月、没黑没白,给渔霸往镇上送鱼,给伪区政府送粮,在这条路上曾流下多少辛酸的泪水,洒下多少痛苦的血汗!解放后穷人翻身作了主人,作为组织的支部书记,全村的引路人,他还是沿着这条路,把渔家的期望带到区委会,又把组织的政策带回自己的村庄。 这两年来,不管是严冬的黎明,还是风雨的夜晚,他不辞劳苦,来回奔走,他觉得只要能为穷哥们多办几件事情,早日打倒蒋光头,建立起新华国,就是自己最大的快乐。 他在日常工作中,大公无私,积极带头,立场坚定,爱憎分明,对敌人冷酷无情,对阶级弟兄百般热爱。在他的领导下,全村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都获得了“模范村”称号。 夜渐渐深了,老会长李贵江顶风冒雨,踩着泥泞的道路,迈着坚定的步伐,1刻不停前进着。 赶到村头时,已将近午夜时分了。 他想:“蛤蟆喜欢连阴天,敌人专找空子钻。在这暴风雨之夜,更要加倍警惕,严防敌人乘机捣乱。” 想到这里,他不顾湿冷和饥饿,连家也没进,就忙着检查村子4围的岗哨情况。 1会儿,他就来到前海崖。 第374章 山会偶遇 大海无风3尺浪,这样的大风掀起的浪头像1座座小山,那隆隆的涛声,飞击岩壁,仿佛是无数金石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老会长李贵江走到经常放暗哨的狮子石旁边。 “唉,怎么没引起暗哨的反啊?”他放轻脚步,又靠前走动几步,仍然没有动静。 难道是因为风大雨急,今晚没有放哨吗? 老会长李贵江心中1急,刚想转身到其他哨位再检查1下,忽然响起1声:“不准动!干什么的?” 随着,他被枪指住了。 “海生,是我。” “是你?爷爷……” 李海生收回枪去,不好意思地笑了。 爷爷打量他1眼:“海生,你怎么也来站岗啦?” “俺2虎哥说风雨晚上,是个紧要关头,为防止敌人钻空子,特地多加上几道岗,所以我和铁蛋暂时也被提拔成民兵了。” 老会长李贵江听了,轻轻舒了口气,非常满意。心想有这样的渔家后代,敌人永远也拣不着便宜去。这时,大海正在涨潮。 风声、雨声、潮声、雷声,交织在1起,弹奏出1支雄壮,高昂的战斗进行曲,老会长觉得浑身增添了1股强大的力量。 大雨过后,天放晴了。 被冲洗过了的渔岛,显得更加美丽,带着水珠儿的灰蓝色树叶,被太阳照射得闪着金黄色的亮光,艾蒿发散着香味,地面上腾起了1股股蒸气。 1年1度的6月2十3大龙山赶会的日子到了,这是岛上最热闹的日子。 艄公们在海上忙碌了1春,到了这1天,都结束了汛期作业,收网歇工,争先恐后上山赶会,1来是跟亲友会面,互相问候,同饮几杯酒,共享欢乐。2来手里有1些钱了,领着老婆、孩子,到山会来置办些东西,看看热闹。 这天,女人打扮得格外漂亮。出嫁过了门的,打扮起来,随着自己的男人出游,显示婆家生活兴旺。没过门的姑娘,穿得桃红柳绿,要妈妈领着到庙会人丛中去相情人。 因此,早在赶山会的前几天,家家户户的妇女,就开始翻箱倒柜,把老家底子找出来。盼呀盼呀,到了这1天,没等天明,就梳妆打扮了。 当然,这天打扮的不光是姑娘、媳妇,还有孩子也是如此。不光是女孩子,就是男孩子也跟着趁热闹。就是铁蛋,今天早上也破例用香皂洗了1次脸,换上件刚刚浆洗过的小褂。 再说大贵吧,几个月前就吵着叫妈给他做双新鞋,好穿着赶山。妈昨天总算给他做成了,还是1双扎花的。他今天早上高高兴兴穿上,跟着爹妈启程往山上走。 谁知,美中不足,新鞋帮子硬,再加上妈做的小了1点,走了不多会儿,就把前脚掌磨起好几个水泡泡,后脚跟被割得生痛。 穿这样的鞋,可真是1种刑罚,因此,大贵只好脱下提在手里,赤着脚走。 从村口通大龙山,是用石条修筑的梯子坡路,两旁老松参天,浓阴遮日,人行其间,精神快爽。路右边,是苍翠连绵的秀丽青山,1缕缕白云,炊烟般的从石隙吐出,山峰时而翠绿,时而浅蓝。 不多会儿,云气溶成1片,把无数的峰峦,团团包围起来,山峦若有若无,忽隐忽现。路左边,是1望无际的浩瀚绿海,明净的海光,远拍天际,海鸥伴着白帆,在天海间自由飞翔。 这海色天光交映生辉,涛影云气胜景天然,简直使人好像是置身在绚丽的画图中1般。 赶山的人们,扶老携幼,赶驴挑担,1面拾级而上,1面观山看海,不觉已走过大半路程。 在人丛中,大贵东瞧西望,脑袋像个货郎鼓,谁知3瞧两望,不知什么时候把左手拿着的那只鞋丢了。他吃了1惊,偷着瞧了爹妈1眼,好在爹妈都没有发觉,他也没敢说,就悄悄转身往回路找。1边找,1边哭着,问这个,访那个,谁都说没看见。 正在绝望的时候,看见桂花拿着他的那只鞋,把大贵高兴得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桂花好奇地望着大贵,见大贵前脑顶上1绺头发还扎条红头绳,不禁吃吃笑了。 大贵问:“你笑什么?” 桂花道:“笑你这个大红人呀!” 大贵脸色1红:“是俺妈叫我这个样的。” 桂花道:“你妈真厉害,俺娘可就依着我哩。我不喜欢大红大绿,她就不强迫我。再说,1个人怎么连点主见也没有?我从小就有独立性。” 桂花这话1点都不夸大,她确实“从小就有独立性”。如说岛上女孩按习惯都扎耳朵眼,准备长大了好戴耳环。桂花5岁那年,娘也要给她扎,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哄着不行,吓只要谁拿着个针在她耳旁1比划,她就拳打脚踢,又哭又闹,所以到最后也没人敢在她耳朵上捅1针。 到了8岁那年,她见街坊孩子上学堂念书,她到家找了1块石板就要去学堂。解放前村里是没有女孩上学的,爹娘自然也不准她去。她便问爹娘:“为什么不准我去?” 爹说:“这是老规矩。” 桂花道:“什么叫老规矩新规矩?反正我得上学堂……” 说完也不管爹娘答不答应,就跟着别的孩子走了。 爹要撵回她来,娘说:“叫她去试试吧,孩子从小就是野性子,管也管不住。” 这几件事,大贵都知道,可就是不能理解桂花为什么对多对娘那样由性。这时桂花看了他几眼,又接着说:“你妈真怪,什么事都管你,你不听她的话不行吗?” 大贵在嗓门里咕噜道:“谁知道哩!” 桂花不耐烦地说:“我就不信十几岁的大男子汉,软的像面汤样,连点主心骨都没有,这怎么向敌人斗争?就像前天你那样·······” 桂花说到这里,把话煞住了。因为每当小伙伴们1提起前天她打李祖忠没拉弦就扔手榴弹的事,她自己的脸就红了。 她强镇1下自己,继续道:“因为你盛不住话,就叫李祖忠逃了。还不是怨你凡事没有主心骨!” 大贵说:“谁知我妈会跟外人传呢!” 桂花道:“你还不知你妈是个长舌头吗?再说,凡是咱儿童团保密的事,都应当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兄弟。哪兴跟这个说,对那个道的?” 大贵说:“李海生已经告诉我,我知道了。” “他还跟你说什么来?” “叫我悔过立功,叫我不听我……妈……唉,快不说吧,他爹他们在前面等我呢!” 村子离大龙山5里,1路上说说笑笑,看看瞧瞧,不觉1会儿就到了。 山上人山人海,热闹极了,市场上除了各种交易外,还有1些人带着香纸,供果,来拜龙王、娘娘,祈求保佑平安的。 大贵跟着他爹妈,挤过人群,首先来到娘娘庙前,摆上了供:馒头、鱼、大虾、蟹子、海螺、花生米,还有5月仙桃和麦黄杏,烧过香纸,大贵才待随他爹妈跪下叩头祷告,谁知刚跪下1条腿,猛抬头1看,只见铁蛋在庙后那棵白果树上,跨着树杈,东张西望,好像是在寻找谁似的。 大贵看见铁蛋,心就慌了,他又想起前天泄密的事,以为铁蛋是特地在这里等着,要训斥他1顿哩,哪里还顾得跟着叩头作揖!他妈叩完了头,见大贵还直挺挺地站着,就嘟嘟嚷囔地斥责他:“越长越瞎,没有出息!上了2年学,连叩头都没学会,等我回家去打你这个小兔崽子!” 大贵既怕铁蛋训斥他,又怕妈真揍他的屁股,委屈地分辩道:“在学校,老师没教俺这门功课嘛!” “你还敢多嘴,快叩头!” 大贵惶惶不安地向树上瞅了1眼,铁蛋见此,忍不住嗤嗤直笑。 铁蛋的笑声传到大贵妈的耳朵里,大贵妈抬头1看是他,头也不叩了,跳脚嘶嗓地喊:“噢,又是你这个野孩子在作怪,逗弄大贵头也不叩了,也不怕娘娘见怪……” 这可把铁蛋误解了。 今天铁蛋不是在闹玩,他是在这里监视2刁蛋,于是他收敛起笑容,郑重地道:“别吵,我是执行任务,你叩你的头,讲迷信我也不干涉你。” 大贵妈见铁蛋今天破例板着脸,郑重讲话,而且没有嘻皮笑脸跟她顶嘴,就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再也没吵半句,领着大贵就走了。 今天2刁蛋到山会上来,是有特别“任务”的。天刚放明,他就打算偷偷动身。 可是他从大门口探出头来1看,胡同两头都放着监视岗,1头是海生,1头是铁蛋,吓的他心头乱跳;“糟了!”他抽着冷气,连忙缩回脑袋。 自从李祖忠的诡计被识破,这两天他就像掉了魂1般,尤其是前天小白鞋被送到区上禁闭起来以后,他好似身临大祸,担心只要小白鞋招了供,那么蹲监或是死刑的罪名,随时都在等着他。 他想逃走去找朱永龙,但是他前天上坡翻地瓜蔓时,借机到地头小桥底下放情报的地方1看,朱永龙又通过秘密谍报员转来1份重要情报,要他按期送到指定的地点。 这份情报可重要啦,是联络解决赤色革命军区委会的…… 如果不能按时送达,那么就是见了朱永龙,也不能赚个好脸子。因此,他决定把情报送了再逃走。可是这两天村中日夜看管挺严,送也送不去,今日是最后1天,再不送去就给耽误了。 第378章 露出马脚 他在屋里等了1会儿,又偷偷探出脑袋瞧了瞧,监视岗仍没有撤,只是由春柱代替了铁蛋。 这可怎么办好呢?急得他胡乱打转。 过了不大1会儿,他发现有两个地主婆娘,也拐着篓子去赶山,他灵机1动,自己给自己壮了壮胆,暗暗地道:“我好不好也向他们请个假,来个合法出门。反正逃是逃不出去了,闯闯看再说。” 李海生1听2刁蛋请假赶山,就马上回家请示爷爷。 因为2刁蛋的话,再也不可轻信,上次他向村长请假,说上姥姥家,后来1了解,他姥姥是经常生病,那1天不舒服也是真的,但并非什么大病,而晚上2刁蛋是否住在那里,却无法查清,从此对他更加警惕起来。 老会长李贵江刚才接到区委的紧急通知,让他和2虎马上率领联防民兵去捉拿李祖忠。 原来李祖忠那天夜里,逃到大龙山停留不大1会,就趁着天黑时云厚雾大,顺沟摸崖逃到吐丝口村刘志山家里,隐藏起来。 老会长李贵江和2虎正准备动身,海生急促促地走了进来。他把2刁蛋请假赶山的事,从头到尾汇报1遍,老会长李贵江听了,马上联想到李祖忠,心里想:“李祖忠在村里藏着时,2刁蛋跟他们能不能有联系?尤其那把剃刀,很可能经过他的手。他今天到山上去会不会搞什么活动?” 想到这里忙问海生道:“2刁蛋没说到山上去干什么?” “他说要到山上去买点什么。” “买点什么?”爷爷李贵江重念着,又转问海生:“你说该不该让他去买?” 李海生说:“我看不能准他的假。” 李贵江说:“你怕什么?” 李海生说:“那还用说,这东西从小反动成性,1离眼,他就会反动。” 李贵江胸有成竹地说:“抓鲨鱼不是为了1张皮,打野鸡不是为了几根毛。光让他在3间屋里蹲着,也看不出什么漏洞来,我看今天就放他到山上去。不过你和铁蛋1定要跟住他,咱来个放长线钓大鱼。” 李海生觉得爷爷的话很有道理,2刁蛋既然出去就可能有活动,正好看看他到底捣些什么鬼。 他先和铁蛋研究了1番监视2刁蛋的方法,并着铁蛋先行1步,爬到娘娘庙后那棵高高的白果树上了望着。 2刁蛋拐着小篓,出了家门,离开村子后两腿溜轻,直奔大龙山而去。 2刁蛋暗暗为自己庆幸,没料到今天请假能这样顺利。 他得意洋洋地走着,又不免想起被识破的李祖忠、蹲监的小白鞋,心想他们都是些笨货、废物,哪1个也不如他2刁蛋有计有谋。 他想像着朱永龙见了他,准会拍着他的肩膀夸奖:“好样的,好样的,不愧是朱家的后代!” 1路上他混在人群里,反正他头上没有贴“渔霸崽子”的字条,别村的人又不认识他,因此他觉得自由自在,仿佛到了另1个天地。岂不知就在他身后不远,海生和春柱已经不动声色地跟随着他了。 “明白吗?春柱,今日咱和铁蛋1定要看住2刁蛋。” “明白,海生哥,你放心就是了。他就是钻石头窟窿,咱也把他挖出来!” 谁知到了山上,3转两转,就不见2刁蛋的影子了。真糟糕!海生和春柱急得搓手搔耳,眼珠乱转,山上这么多人,要单找哪1个,真比大海里捞针还难。 李海生问春柱:“是不是他发现了咱?” “不会!”春柱又为难地说,“这么多人,咱往哪去找,真不如留他在家好看管……” 李海生说:“别泄气,1定找到他。咱先去问问铁蛋,看他见过没有。” 他们顺着人缝,东碰西撞地到了娘娘庙后白果树下,海生仰脸朝着树上的铁蛋问了声:“见过没有?” 铁蛋摇了摇头。 李海生又朝他1挥手,铁蛋忽嗵声跳了下来,把几个烧香叩头的老太婆吓了1大跳。 扯着铁蛋到了人稀的地方,李海生问他:“怎么?你1直没见2刁蛋吗?” 铁蛋道:“没有,我就见过大贵来 “糟糕,他能到哪儿去?” “怕什么,我们分头去找他。他只要不飞到天上,钻到地下,咱就能找到他!” 说话间,桂花来了,她对海生道:“不是今天来有任务吗?你快分配吧!” 李海生没顾说别的,忙问她见过2刁蛋没有?她也说没看见。 看了铁蛋和春柱1眼,李海生急忙道:“咱们4个人马上分头找他,跟住他就是咱今天的任务……” 接着,他们4人分了工,春柱和桂花1道,铁蛋和海生每人各1路,就急急忙忙散开了。 4个人分手后,海生来到了海产市、猪肉市、破烂市、说书场、牲口市,甚至连卖膏药的摊前都找了个遍,就是没有2刁蛋的影子。 往布匹市的路上,遇见大贵和他妈,海生问大贵见过2刁蛋没有,大贵说,“他先头在饭食市吃饭。” “跟谁在1起?” “他1个人。” “你什么时候见他的?” “能有吃两顿饭的工夫啦。” 李海生2话没说,撒腿就往饭食市跑。大贵的妈被闹得莫名其妙,对大贵说,“简直是野啦,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来赶个山会也搅得人心惶惶。” 大贵什么话也没讲。 李海生来到饭食市,这个市可不小,饭摊、酒铺,顾客接应不眼。 李海生连转了3圈,仍然不见2刁蛋的影子。 俗语说:“走找不如坐等。” 李海生找着个地方就坐下来,1方面是走累了,歇歇脚,1方面心想:“也许能等着!” 但他哪里坐得住,不住站起身来,4外打量。他才待离开这里,忽然发现离饭食市不远的1棵大杨树底下,有个人正蹲着大便,定神1看,嘿,那人正是2刁蛋! 李海生找着2刁蛋,不禁松了口气,他避在1家饭棚旁,从饭棚旁的空隙里瞟着2刁蛋,1等两等,还不见2刁蛋站起来! 2刁蛋蹲着,把头夹在裤裆里,偶尔抬起头来,向4外扫1眼,然后又低下头,这引起了海生的注意。 他看见离白杨树不远,有个临时用高粱秆架起的小茅房,他心里更疑惑起来,“啊,他要大便,为什么不到茅房去?” 正在狐疑间,2刁蛋起来了,他4下扫了1眼,又回头看了看1堆举便,便迅速离开那里,向戏台子方向走去。 “1定有鬼!”海生想去看个究竟,可有谁跟着2刁蛋?海生考虑片刻,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再说。于是朝那棵大杨树走去。只见2刁蛋局在青石板上,那上面还有把土。 “这可怪了!”他觉得这青石板下也许有问题,就用红缨枪把那青石板1揭,发现下面压着个纸卷卷。 李海生拾起来1看,纸卷上面写着:“2十4日晚解决区委,联络暗号照前。” “啊,原来是敌人的情报!”海生吃了1惊,心突突地跳动着,迅速把纸卷披进口袋,马上离开那里。他想,应该赶紧抓起2刁蛋,马上报告区委尤林大叔。 这时忽听有人招呼他,他侧身1看,原来是春柱和桂花。他急忙迎着2人走了几步,劈头就问:“你见过2刁蛋没有?” “没有,石头缝都找遍了……”春柱和桂花气喘着回答。 “你们马上去抓2刁蛋,1定要抓住他,把他捆结实!先到戏台那里去看看,2刁蛋往那边走的……” 春柱和桂花猜想到事情严重,便连忙向戏台子跑去。 李海生吩咐他俩走后,1心想飞跑到区委会,马上把这紧急消息告诉尤林大叔。可是又转念1想,2刁蛋把情报放在青石板下,必定有人来取,是谁来拿呢?不用说是个特务,这个特务能什么时候来? “应该先把来取情报的特务当场抓住再说。” 李海生当机立断地决定了。他4处看了1下,就躲在那高粱秆扎的小茅房旁边,两眼警惕地直盯着青石板。 果然,不1会儿,顺着羊肠小道,从北走来1个背着土枪,手榴弹的中年汉子,他嘴里还不断哼着《3大纪律8项注意》的歌子。 那中年汉子走到青石板旁,4处1看,不见有人,就坐在地上,脱下鞋来,装着往外倒沙土,顺手掀开那块青石板。 大概看见石板底下没有要取的东西,便放好石板,穿上鞋,站起身来,神色很是不安。 很快他又继续哼着歌,朝茅房这边走来。海生仔细1瞧,这中年汉子黑脸膛、恶眉眼,原来是吐丝口村的自卫团长刘志山。 区委驻地离他村很近……怎么能抓起他来呢? 刘志山有枪、有手榴弹,而海生身边1个熟人也没有,这时他多么希望铁蛋1步踏到他跟前,可是怎么也见不到铁蛋的影子,把海生急得鼻子尖上都冒出了汗珠。刘志山大步向他走来,海生心绷得紧紧的,突然心生1计,迎着刘志山招呼道:“噢,刘团长也来赶山哪?” “你······你也来了!”刘志山猛抬头,认出是海生,“怎么没看戏?” 第379章 特务被抓 第379章特务被抓 第380章 卧底土匪被打死 他大喊1声:“站住,李祖忠,你再不投降我马上结果你!” 李祖忠扭头1看是2虎赶上来了,探身朝前1看,眼前1片茫茫大海,他突然疯狂地喊道:“干吧!我干你们1个够本,干两个……” 他咬了咬牙,挥动着匣子枪,才待扳动枪机进行最后挣扎,忽然发觉枪膛里的子弹已经光了。 此刻,民兵已从3面包围上来,李祖忠绝望地往前奔了几步,便纵身跳入大海中。 2虎追上来1看,轻轻吐了口气,微微笑道:“好啊!往海里钻,这可正好!” 接着就把步枪往海滩上1放,脱下鞋来,顺着浅水滩往里跑了几步,1个猛子就朝李祖忠逃的方向游去。 他可真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潜水员,在水里左转右拐,轻便的就像1条刀鱼。他1口气游出2十几丈远,探出头来摸了把脸上的水珠,巡视1下周围的海面,原来李祖忠已被甩在身后。 2虎来个急转身,1个猛子游到李祖忠跟前,双脚踏水,探出身来,左手握着手榴弹,说了声:“我叫你这坏蛋不投降······” 那右手1下就扯住李祖忠的袄领,李祖忠喝了不少海水,呼噜呼噜地喘着气,张着嘴,挣扎着用力把脖子1扭,凶恶地瞪了2虎1眼,从腰里嗖的1声抽出刀来,朝着2虎的头就砍。 2虎连忙把头1歪,李祖忠的刀落了空,当他才待再抬手时,2虎用手榴弹朝他后脑勺用力砸了1下。 这时老会长李贵江等人也游过来了,他急忙问2虎:“怎么,砸死啦?” 2虎仍扯着李祖忠的袄领不放,他喘了口气,笑了笑,回答道:“我本来不想现在砸死他,谁知刚才用的劲大点,结果就没抓成活的。” 说罢把手1松,李祖忠的尸体被激流冲去了。 深夜,区委会对刘志山的审讯工作仍在继续中。刘志山面无人色,头低到胸前,身子直打颤,抖着牙巴骨回答叶指导员的问话。 “……我原来在江浙1带干海盗,被打散了,逃到青岛。 去年春天,我花了朱永龙的1百块大头,接受派遣,冒充青岛失业工人,回到吐丝口,假装积极,骗取村中的信任,当上了自卫团长……” “你最近还给朱永龙搜集哪些情报?”尤林问道。 “有岛里部队驻防和南乡民兵的装备,我搜集起来后,转给李祖忠,李祖忠和朱永龙直接联系。” “李祖忠逃到你家后,你们都干了哪些反动勾当?” “策划明天晚上如何配合朱永龙袭击区委,袭击区委的事前几天就知道了,只是等朱永龙的日期……” “明晚你除了和他们联络接应登6外,还接受了什么任务?” “窃取口令,协助他们解决岗哨后,我就直接领到区委来。” “你们的第2步计划呢?” “下1步准备再次袭击龙湾头,抢劫村里留着办渔业供销社的果实……” “你前天操弄船干什么?” “准备1旦被发现了,就乘船逃跑。因为最近我发觉区上似乎开始怀疑我,心里很害怕……” “你还有什么交代?” “没······没有啦,指·······指导员,没有啦,再有我就该死!” “死不死你自己酌量!我再1次告诉你,人民政府对1切反动分子的政策,从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知道,指导员,我知道,千万给我留这条狗命啊!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他哭着鼻子,叩头求饶。 尤林要他在供纸上盖了手印,当即把他解下去。接着,他对坐在身旁的区海防队纪队长道:“你看刘志山的口供怎么样?” 纪队长道:“这家伙贪生怕死,我看他不会闹假口供。” 尤林想了想,猛吸了口烟,果断地道:“既然这样,我们马上通知区队,联防民兵集结准备,明天晚上打他1家伙,你看怎么样?” 纪队长从来是3天不打仗,急的手痒痒,听尤林这么1说,马上站起身来,瞪大眼睛,在桌子上猛击1拳:“好,要他先尝尝咱的!” 第2天,当夜幕把大海覆盖住了的时候,匪徒们在寡妇岛准备动身了。 5只船停泊在石屋洞前,桅杆顶上的小风旗被南风刮得疾飘,海浪呼哧呼哧直往岸上扑来,大海开始涨潮了。 朱永龙领着匪徒们来到海滩上,他再1次问2刁蛋:“前天的情报不会发生什么差错吧?” “不会有错,叔叔,我前天把它压好后,怕别人搬动,还在青石板上拉了屎……” 朱永龙听了点点头,转身对麻子副官道:“准备开船!” 匪副官说了声“是”,接着又点头哈腰对朱永龙说:“朱队长,你这两天身子不舒服,我看不必亲自出马,由我老孙和弟兄们去就行啦。要解决车色革命军小小的区委会,何劳队长亲自挂帅!” “我要去!”朱永龙两道恶眉1皱,把插在腰间的镜面匣子翘开大机头:“我要亲自解决领头斗朱家的区委会,我要亲自和尤林较量较量!” 匪副官知道上词的脾气,只好传令开船。 最近朱永龙的心情1直不大畅快。自从在龙湾头的罪恶活动遭到惨败后,气得怒火攻心,饮食不进,在石屋洞里整整躺了3天。 睡了3天之后,他变得更加疯狂了。 经过1番考虑,决定首先偷袭区委会,使龙王岛的穷光蛋来个群龙无首。 天色黑下来了,匪徒们驶着5只小船,在灰蒙蒙的海面上,排成a字形,顺序朝着龙王岛行进着。1出港湾,升起帆篷,风顺船快,迟龙章站在甲板上,右手扶着桅杆,左手攥着镜面匣子,两眼瞪得滚圆,直盯着前方。 风越来越大,船越行越急,他心情大快,不禁自语了1句:“天助我也!” 船离对岸近了,他对匪副官命令道:“你带着两条船先行1步,和李祖忠联络,抢先登6!” 匪副官受命后,带着两条小船,摇着双橹,加快速度,1会儿就接近岸边。 船停篷落,他便按照事前规定,打开手电筒,上下左右摇晃两下,很快就得到岸上的回答——岸边传来“拍拍拍”3声击掌。 “准备登6!” 在岸边等待匪徒的,是尤林带领的3十多名区海防队战士和1百多民兵。这里岩多礁密,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真是个打胜付的好地方。 这时战士和民兵都已推上顶门火,打开手榴弹盖,拉出了弦儿。老会长亲自带领着土炮手们,什么也都准备好了,光等1声令下。今晚参加战斗的除了区队 和民兵以外,还有李海生。 李海生虽然不是民兵,但是,他探听到今晚打伏击战的消息,黑天后偷偷地溜来了。爷爷李贵江发觉后,撵他回去,他不肯,经过3番5次要求,尤林最后批准他留在这儿。 他现在卧倒在爷爷和2虎中间,1手握着红缨枪,1手握着手榴弹,瞪大双眼盯着海面,1种战前的激情冲击着他,使他感到幸福和紧张。 不1会儿,月亮像个火球,从东海钻出来了。 海面上银光4射,跳荡着1道道白色的光纹,这时可以清楚看见前面两条船上的匪徒已经开始登6,后面3只也已经驶到8尺水深的地方。 李海生见了,轻轻触了2虎1把,压低嗓门说:“啊,你看这么多的匪徒,2虎哥。” “你嫌多啦?我还怕来的少了不够打的!” 2虎诙谐地说着,又小声问老会长李贵江道:“打吧?” 老会长道:“忙什么!性急吃不得热粘粥。注意别暴露目标,没有指导员的命令不准开枪!” 后面3条船上的匪徒也已登6了,他们像群狼1样,朝岸上猛扑过来。 当尤林见敌人已经进入民兵的土枪射程之内时,便把手中的匣子枪在空中1晃,大喊1声:“打!” 顿时,百十支步枪和土枪响了,吐着火焰向敌人射击。 老会长李贵江和土炮手们,用力把手中的火绳1晃,点着药芯,接着1阵火光闪闪,8门牛腿粗的大土炮,霹雷似的吼叫着,暴跳着,喷出1团团烟火,无数霞弹冰雹1般,落进敌群,众匪徒被打得鬼哭狼嚎,滚的滚,爬的爬,各自逃命。 李海生看了兴奋得忘记危险,陡地站起身来。 “爷爷,又打倒两个……” 话刚出口,砰的1声枪响,1颗子弹擦着他的耳边掠过。 “趴下!” 爷爷李贵江扯了他1把,严肃地命令他。 这时,有的匪徒,仍然往前扑,3扑两扑,轰的1声…… 2虎埋的地雷发出惊天的巨响,67个匪徒被炸的马上见了阎王。 活着的匪徒,吓得屁滚尿流,慌忙逃窜。 朱永龙见此情景,方知中计,他刚想重整队5进行反击,1颗子弹嗖的1声穿过他的衣襟,差点送了他的命,吓得他掉头上船,躲进舱里。 他冷静1想,岸上火力挺猛,取胜已不可能,只得下令撤退。 “冲啊!” 尤林和老会长领着战士及民兵跳入水中,边冲边打,有3个没有爬上船去还在顽抗的匪徒,被2虎领着民兵抓住,提着袄领拖上岸来。 第392章 救人 铁蛋道:“革命不怕险,怕险不革命。你呀,叔叔,假装是个大人,1点革命架式也没有,受欺负就来家喝闷酒,要是独耳朵再欺负你,你就找我,我跟他拼。那些家伙都是1个脾气,你越松他越能,可只要你把腰板1挺,他就成熊了。” 叔叔听了,干笑了笑,虽然他觉得铁蛋的话里对他有些挖苦,但他感到很舒服,从中受到1些安慰和鼓励。 铁蛋又道:“你知道,我还有个······” 他没有说出口,他还有个地雷,因为这是保密的事情,所以他又改口说:“我现在打他1弹弓是轻的,等老会长他们打回来,我非亲手宰了他不行!”他说完看了叔叔1眼。 叔叔这时前额上的血管乱跳,把酒杯往地下1摔,忽地跳起身来,下巴直哆嗦,气喘着道:“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早被他们抓起来啦!” “怎么?”铁蛋吃惊地瞪大眼睛,手里的切鱼刀也不禁脱落在地上,“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真的。咱村的台柱被他们捞到手啦,要不我这么愁干什么?听说他爷孙俩还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们在哪儿?” “听说押在网房里······” 铁蛋再也没顾听叔叔说下去,撒腿就往外跑啦! 牢房里闷热得厉害,当李海生第3次从昏迷中醒来时,只觉嘴里发干,浑身滚热,剧痛得难以忍受。 他咬着牙睁开眼睛1看,原来被爷爷抱在怀里,顷刻间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心里充满了和爷爷久别重逢1般的幸福情感,惊喜地高唤1声:“爷爷……” 可是当他看见爷爷戴着脚镣,白胡子被血染红了,耳后、前胸、额角、大腿也布满了血迹,身上的裤子、小褂都被匪徒们用皮鞭子抽碎了时,泪花又不禁涌出了眼眶,好像有若干把尖刀在刺绞他的心。 “爷爷……他们打你来……” 爷爷李贵江抽动着嘴角,艰难地笑了笑,沉着地道:“海生,我想着你从来不会哭,不掉泪!” 李海生听爷爷这么1说,连忙擦干了眼上的泪水。 爷爷李贵江又道:“孩子,他们打你时,你也哭过吗?” “没有,爷爷。那些狗杂种吊打我,我只骂他们,没叫他们看见半滴泪水,爷爷!” 爷爷李贵江听着,不觉1阵心酸。 他从孙子懂事起,虽然从没放松对孙子的管教,但从未打过孙子1巴掌,更不允许别人随便欺负自己的孙子。可是,如今这些毫无人性的匪徒们竟这样残酷地对待尚未成年的孩子,他老人家怎能不心痛呢?但他见到1把泪,1把汗亲手教养起来的孙子,在这革命重要关头,在敌人面前没低头,和自己1起保卫了革命利益,心里又那么自豪。 他满意地抚摸着孙子的淡黄色的头发,激动地说:“好孩子,你做得对,我知道你不会哭,在豺狼面前流泪半点用也没有,只会助长他们的威风!” 李海生点了点头,轻轻摸着爷爷的伤口,控制着自己的感情道:“爷爷,他们都问你什么来?” “问的可多啦,什么岛里南乡革命队员名单,还有转移时区委谁匿藏下啦,当然朱永龙眼前最着急的还是追问果实的藏处!可是从我口里半个有用的字也没得去……” “对,爷爷,我也什么没告诉他们,只供他们1句话······朱永龙问我是不是赤色革命队员,我说是……爷爷,我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是赤色革命队员,不过,将来我1定争取参加赤色革命队员,为赤色革命主义奋斗到底!” 爷爷鼓励他道:“应当这样,孩子,你现在已经按照赤色革命队员的行动在要求自已,将来定会成为1个很好的赤色革命队员。我们赤色革命队员需要千千万万像你这样的铁孩子,为自己的阶级而战!” 接着,爷爷又问海生:“渔霸头子问你果实藏在哪里没有?” “问过,爷爷,他们1直在问,不光问果实,还问都谁是赤色革命队员,指导员是不是匿藏在岛上。前天灌我辣椒水,昨天点着香烧我,今天早上又把我反背绑着吊在梁上用皮鞭子抽,1直把我打昏了,我半个字也没说……” 爷爷李贵江听说孙子受了匪徒们这么多的酷刑,难受得心头乱跳,两只眼睛也不禁湿润润的,虽然他自己受的刑罚更多,更苦。 他紧紧地抱了抱孙子,动了动嘴唇,但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李海生又道:“那他们今天为什么把咱打成这个样子,又押在1起啦?” “这又是1个鬼花样,他们想叫咱见了互相动情软心,悲伤流泪,向他们屈服,这些无耻的杂种……”爷爷忍了忍气,接着又说:“海生,我们现在面对面的和朱永龙斗争,同样是在战场上同敌人作战,不同的只是我们失去自由,落在敌人的魔掌里,因此更需要对赤色革命队员、对人民无限忠心,学会应付各种复杂场面,经得起党的考验……” 爷爷的话还没说完,麻子副官提着皮鞭子,凶神恶煞地走了进来,翻着眼珠子打量李贵江和李海生1眼道:“李贵江,刚才朱区长要你和你孙子在1块想1想,你们想好了没有?” 李贵江冷冷地道:“你告诉朱永龙去吧,虽然你们这些野兽对我们用尽了各种刑罚,但我们除了进1步仇恨你们外,并没有什么话需要告诉你们的,只是想如何跟你们这伙野兽斗争到最后1口气!” “鬼话!”麻子副官野兽般的吼叫道,“看来你还不知道老子的厉害,那咱就试试。你就算是个金刚钻,我也要把你的棱角磨平。看老子的鞭子硬,还是你的嘴硬……” 李海生见他骂爷爷,气得就和他对骂开了:“你是个狗娘养的,你是个鳖养的,你这个大麻子蛋狗副官,你爹也是条疯狗,你全家是1窝狗!” “好,我叫你敢骂老子!……”麻子副官满脸紫疤涨得血红,1对眼珠就要蹦出来。 他举起皮鞭子,朝着李海生就是1下子,幸亏海生1闪,他的鞭子落了空。 他才待再举起鞭子抽,爷爷朝他逼近1步,大声吼道:“你这个无人性的东西,不准再打孩子!孩子没有罪,骂你骂得对,骂得好,你有本事朝我来好啦!” “啊,你们要造反呀!”麻子副官又对门岗上的匪徒喊了声,“来!”接着开始抽打起爷爷来。 正在这时,铁蛋赶来了。 他在大门外看见麻子副官打爷爷,心里就像被针扎1样,比打在自己身上还痛。他想冲进去援救爷爷,可是门口有两个站岗的土匪,急得又飞身转到屋后。 屋后有1个小窗,他踏着块石头顺着窗口往里1瞧,麻子副官还在打爷爷。他气喘得什么也不顾,锅腰从地下拣起两块比拳头大的石块,1面嘴里骂着:“狗杂种,不准打俺爷爷!”1面就顺着窗口将石块朝麻子副官猛力投去。 这1下,正打在麻子副官的手上,他“啊哟”1声,疼得把皮鞭子甩在地下,手被打去1块皮,直往外窜血。 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铁蛋接着又将另1块石头向他投去。这块石头好像有眼,不左不右正打在他的心口窝上,当时把他打憋了气,两手捂着心口窝,立即倒坐在地上。 当他缓过气来,再也顾不得打爷爷,爬起身来拔腿就往外跑着追,嘴里还发狂地喊着:“啊,混蛋,混蛋,抓住他……” 他见不到人影往哪里去抓呢?其实他光听见骂他的声音,连是谁打的他也不知道。 铁蛋打了麻子副官两石头,骂了他两句,便爬墙躲道,神不知鬼不觉,平安无事地溜回家里。他觉着嗓门火燎燎的,喘吁吁地喝了顿凉水,往地上1坐,心里仍然很沉重,因为爷爷李贵江和李海生被捕,这意味着多么严重呀! 爷爷李贵江是全村的台柱,是全村的引路人,也是朱永龙的头号仇人。铁蛋原来指望爷爷李贵江领着民兵打回来,把朱永龙消灭了,可是他们却被捕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铁蛋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尤其他想起爷爷李贵江和李海生戴着脚镣,浑身被打得血迹斑斑,他的头都觉着1扎1扎的,随着,1阵恐怖的阴影袭上了心头。 “光打麻子副官不解决问题,应当赶快设法把他们救出来,要不迟龙章和麻子副官会对他们下毒手的……”铁蛋跳起身来,用为握了握拳头,心里暗暗地说着。 但是,怎样才能救出他们来呢?他左想不行,右想不成,要是他现在有爷爷救他们时那样的高计妙策该多好啊!他闷了半天,也没闷出半点章程来,最后没法,只好决定去找春柱商量,因为儿童团里的骨干,现在只有春柱在家。 麻子副官跑了1身汗,呼哧呼哧地直喘,也没见到铁蛋的影子,访听1顿也白费口舌,气得他干跺脚没有办法。 他才待转身再去审问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可觉得憋了满肚子气还没消,再审也审不出个好结果来,于是决定先去找小白鞋消遣消遣再说。 第381章 战斗结束 经过1个小时,战斗就结束了,战士和民兵打了个大胜仗,心里痛快极了。 李海生虽然也乐得心口窝突突直跳,但却感到几分遗憾,因为他在整个战斗中,没放1枪,没发1弹,手里的红缨枪和手榴弹未曾发挥作用,敌人就吓跑了。 尤林看透他的心思,对他说:“你虽然没打死敌人,可是能在战场上锻炼锻炼就很好了!” 李海生对尤林大叔今晚批准他留在这儿觉得是天大的侥幸,可是他还有更高的要求。他在心里嘲笑朱永龙道:“你真是个熊包蛋,既然来了,就冲上来试试我的红缨枪呗,何必夹着尾巴逃?怪不得我爷爷说你是只纸老虎1戳就破,这话1点也不假。” 李海生这么想着,跟着在海滩上搜索,有几个受伤的匪徒已被集中起来,他们哭着叩头求饶,那狼狈样子简直不用提了。 “海生······” 李海生1听,是尤林在海岸上叫他有事。他连忙快步往海岸上走去,当他快到岩石跟前时,忽然发现有个黑影子,黑影子1动不动。 他放轻脚步,警惕地走过去1看,啊?原来是个人紧贴着岩石,头扎在沙里,旋撅着朝天,不用问,这是个匪徒。 李海生提高嗓门,大喝1声:“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那匪徒闻听,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举起双手来。 李海生1个箭步跳了过去,就摸他全身,开始搜枪。 这时,那匪徒抬起眼皮1看,却是个提红缨枪的孩子,他猛地立起身来,用力推了李海生1把,然后撒腿就往东跑。 李海生被推了个趔趄,差点跌倒。 他鼓了鼓劲,1面大声喊:“抓匪徒!抓匪徒·······”1面几个箭步赶了上去。 他端起红缨枪,猛力向匪徒的脊梁刺去。 匪徒被刺痛得“啊哟”1声尖叫,但仍不缴械投降。他龇牙咧嘴往前1窜,摆脱了李海生的红缨枪。这时李海生两眼喷射着仇恨的火焰,喊了声:“我炸死你……” 接着拉出手榴弹弦,才待朝着匪徒扔,但匪徒已被在东面搜查的老会长和2虎截住了去路,抓了起来。海生气喘喘地跑了过去,举起红缨枪,就朝着那匪徒的屁股揍了45下。 李海生还要打,爷爷说:“别打了,别打了,送政府办他……” 李海生委屈地说:“这家伙反动极了,他欺负我小,我看看他还敢不敢反动……” 那匪徒战战兢兢地道:“我······我不敢······反动了······” 李海生说:“当然你不敢啦,你再反动我非用红缨枪捅碎你的脑袋。” 他1边说着,1边举着红缨枪,朝着匪徒做了个刺杀动作,把爷爷李贵江和2虎逗得心里好笑,那匪徒可吓坏了。 爷爷李贵江对匪徒严肃地说:“你们该明白,无论是对龙王岛的大人还是孩子,都欺负不得,如果胆敢反抗,只有死路1条。” 战后清查战利品很快就结束了,敌人被打死9个,受伤的6个,被俘的4个,缴获十多支匣子和卡宾枪。 胜利消息像股春风,飞快地传到龙湾头村,刘3嫂领着妇救会,青妇队和儿童团,敲锣打鼓,提灯掌火,抬着茶水、鸡蛋和花生在村头等着,慰问胜利归来的区队战士和民兵。 慰问胜利归来的战士和民兵的活动结束后,天已过3更了,但是人们仍然兴致勃勃谈论着,谁也不想睡,尤其是孩子们劲头更大,谈的简直没个完。 铁蛋在村团部找到李海生,把他扯到1边,显得有几分生气的样子:“你去参战怎么不叫着我?” 李海生道:“我本想叫你,可是不行啊,连我自己都费了大劲,尤林大叔才答应留下。如果是咱俩,恐怕好话说上3大车也不成。” 铁蛋1想,李海生说的是真情实理,谁叫自己晚生几年,参加民兵不够格来!他又问李海生:“是你也差点抓住个匪徒?” ‘嗯,”李海生点了点头,“不过那家伙开始咋也不向我投降……” “为什么?” “他反动极了,看我手里只拿杆红缨枪,不光不向我缴械,还……”他被匪徒推了1把的话到了舌头尖,就是不愿吐出来,不过铁蛋已经知道了。 “是他推了你1把?” “是啊,”李海生只好承认,“气得我刺了他1枪,真想当场用手榴弹炸死他。现在看来,要消灭敌人,光靠红缨枪不够还得有大步枪……” 铁蛋道:“这次打仗得了那么多枪,不能要求尤林大叔发给我们几支吗?不给大的,给小的也成。” 说完,他看了看手里的洋火枪,也觉得实在没有意思。 李海生说:“不行,说了1大堆好话也不行。1切缴获要归公,这是3大纪律上规定的,所以张口也干赚没脸。” “不给就拉倒,”铁蛋说,“尤林大叔讲没讲朱永龙还敢不敢再来捣乱啦?” 力海生说:“我没问,你说呢?” “我说他不敢啦,再来他那条狗命也报销了。” 他俩1直谈到公鸡打鸣,天亮了。当他俩走到街上准备召开儿童团会时,儿童团的孩子却1个都找不到啦,他们都到南海崖看光景,瞧热闹去了。 虽然战斗早已结束,但孩子们还是很有兴趣,他们仿佛在战场多看1会,多谈1会,就像夜里亲自参加战斗1样过瘾。 尤其是春柱,听说夜里被打死的敌人中,有两个正被击中脑瓜时,他竟就地啪1啪1练起洋火枪来了。因为黑夜里能击中敌人的脑瓜,那可非有硬功夫不成,他多么佩服1个能射中敌人脑瓜的神枪手呀! 春柱长这么大也不知有过多少美丽的幻想,算起来两箩筐都抬不了,但是他现在唯1的幻想是当1名呱呱叫的神枪手。 这天夜里,他躺下后仍在考虑射击,直到公鸡叫了,才睡沉了。 “春柱,春柱,快起来,来大部队啦!” 妈喊他,他醒了。起来1看,果然来大部队了,是县独立营的。他家厢房住着个机枪班,他高兴得心里甜丝丝的,就像吃了白糖拌蜂蜜1样。最使春柱惊奇的是那个姓陈的班长,个子高得出奇,春柱跳起来还摸不着他嘴唇上那颗痣。 那臂膊的粗壮也并不比春栓的大腿细。春柱1直围着人家屁股转,问这问那,念叨不休。这陈班长可也真惹人亲,说起话来面带3分笑,简直像个大姑娘。 他坐在院子中间小板凳上,和妈及民兵队长2虎哥言来语去拉了阵家常,又抚摸着春柱的头问道:“小弟弟,你几岁啦,参加儿童团没有?” “过年十6,是属狗的。”春柱总想把自己多说1岁,“早参加儿童团啦!” “还是儿童团的组长!”2虎插话道,“同志,你别和他扯,他要是沾上你吵着去当兵,你就没法办啦!” “要当兵?”陈班长看看妈妈和2虎,又仔细打量春栓几眼说,“那好啊,兵越多,越能尽早打垮反动派。可惜小点······” 春柱1听陈班长的话挺松和,好像有考虑的余地,于是连忙说:“陈班长,你快找连长给我讲个情,收我当兵吧。别看我年岁小点,可是生日大呀,是正月初8日,跟十6岁差不多,要是不能跟你扛歪把机枪,帮你运子弹也成,你看怎么样?” “真收你当兵打仗,你不怕流血牺牲吗?”陈班长笑着问春柱。 “不怕!”春柱赶紧说,并且用脚尖在地上划个圈儿,在圈里吐了口唾沫,然后在唾沫上跺了3脚,起咒说:“要是谁熊了,就叫他得这样的下场!” “这算什么下场?” “掉在海里淹死,淹死后还被鲨鱼吃了。”春柱认真地说着,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妈笑着说:“俺春柱自己也不知想干什么,1来家时得‘海迷’,最近又得‘兵迷’啦,整天价想当个神枪手去打土匪……” 春柱满有理地说:“不打走土匪得‘海迷’有什么用?先去当兵作神枪手,打走土匪之后就来家下海·····” “小弟弟说的对,”陈班长夸奖他,“你将来下海是个好水手,要当兵也是个好战士,可惜的是太小了,不用说春柱心里也明白,虽然当不成兵,陈班长夸奖几句他也觉得挺高兴。 他心里更佩服,也更喜爱这位陈班长了。吃过晌饭,他在街上碰着海生,开口就道:“你知道我们家住着大个子陈班长?” “不知道。” “呀,他可棒啦,扛着挺歪把子,还是个战斗英雄,打起机枪来是这样的······” 他朝海生伸出个大拇指头,绘声绘色道:“1勾机就嘟嘟、哒哒、嘟嘟嘟、哒哒哒、嘟嘟嘟…要单打,就单打;要双打,就双打。要打连发,也没问题。瞄的准,不打空,还能打出花点来,……” 春柱这1夸奖,海生听入了神,着急地问:“他现在还在你家?” “大概还在,咱去看看他吧?他长的可高啦,可棒啦……”春柱又重念这么两句。 李海生高兴地答应了。 春柱领着海生到了胡同口,正碰上妈从家里抱出1大堆衣服,绿军装、白汗衫,还有袜子、挂包···共合有2十多件,她边走边唠叨,身后还有两个战士笑嘻嘻地赶了出来。 第382章 转移 “论起打仗你们比我强,可干这缝洗活,不是我夸口,你两个也不如我1个,我帮你们干这点活算得了什么,你们没黑没夜受苦受累还不是为了我们老百姓?” 妈妈用那亲切慈祥的长辈口气说她身边两个战士,那个又矮又胖看样不过十89岁,外号叫小炮弹的战士笑着息求道:“大娘,我们在你家住,就够麻烦了,哪能再劳累你洗衣服?我们会洗,大娘,我们常常洗呀,要是全叫你洗,班长也不依!” “班长不依有我!解放军的章程什么都好,就是管教太严,我可不喜欢!你们不是说军民1家吗?干这点活又算什么?解放军是咱渔家自己的部队。” 李海生也帮腔道:“对呀!同志,军民是1家,不必客气,谁干都1样,不准分你的我的。” 就这样说着笑着,经过1番争论,两个战士终于被劝住了。 妈妈洗衣服去了,春柱便领着李海生进屋去找陈班长,可惜陈班长到连部开会去了,那个小炮弹战士说他傍黑才能回来,两个跟战士们玩了1会,就出来了。 自从部队来驻防后,全村男女老幼忙得就像办喜事1样,接待自己的亲人。 李海生和春柱走到大街,正碰上刘3嫂和妇救会,青妇队的骨干分子忙着组织人为战士洗补衣袜、缝慰问袋、筹备烧柴,以及炒花生、者鸡蛋,慰问渔家子弟兵。 刘3嫂忙得1头大汗,李海生走上前去,跟她打招呼道:“3婶,有没有什么任务需要我们去完成?” 刘3嫂擦了把汗,想了想,笑着回答道:“需要办的事都布置下去了,你们快忙别的去吧!” 说罢,她又对几个青妇队员吩附几句,便到村政府去检查军粮筹办情况。 李海生看着刘3嫂远去的身影,对春柱道:“人家妇救会、青妇队都给部队洗衣、补袜、缝慰问袋,我看咱俩快去捉鲜鱼,晚上拿着鱼来慰劳陈班长,顺便跟他玩玩,你看怎样?” 春柱看了看太阳都偏西了,说道:“现在出海,晚上能回来吗?” 李海生道:“不用出海,拿着挡网到潮头上也能挡着大鱼,今日落大潮……” 春柱闻听到潮头上也能捞着大鱼,拍手连声道好。 两人带着挡网和盛鱼的柳条筐子,就往前海崖走去。 村政府的院子里,挤满了送军粮的人,村文书坐在方桌旁边记账,大皮靴检查质量和掌秤。 刘3嫂走进来后,跟他打招呼说:“村长,军粮筹办的怎么样,用不用再到各户去催1催?” 大皮靴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回答:“大家的拥军积极性真够高的了,粮食加工的又快又好,你告诉解放军同志,请他们放宽心,保险误不了吃!” 说罢,转过身去,继续过秤。他1边过秤,1边高声大嗓,拖腔拉调地喊名报数,显得非常认真。 1会儿,进来1个4十多岁,拐着柳条圆斗送小米的人,这人叫赵天精,解放前干过伪保丁,与朱永龙有点瓜拉亲,反霸斗争时,曾因帮着假善人转移财产,受到群众批判。 大皮靴满脸堆笑地跟他说了些献殷勤的话,抄了两把小米,就开始过秤。 “赵1天1精,小米131十1斤整……” 喊声落地,就要往大缸里倒…… “村长,慢点倒……” 大皮靴抬头1看,原来是刘3嫂。他刚才没注意,以为刘3嫂走了,所以和赵天精拉近乎,谁知她还站在旁边。 他的心咚咚地跳了两下,纳闷地问:“怎么?” 刘3嫂往前走了1步,弯腰抓起1把小米,放在手心1吹,米糠4起,她又拨拉着1看,小米里掺杂着若干沙疙豆。 她气愤地往大皮靴眼前1递:“你看这小米……” 大皮靴接过1看,瞅了眼对方激怒的神色,口中没言心里道:“你这不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今天我分工负责检查粮色质量,你来凑啥热闹!” 不过,他心中有鬼,特别是这小米质量太差,本来他刚才也发觉了,但由于政治上的需要,他最近对迟家有关连的户,都采取“联合”政策,因此也就睁1眼,闭1眼地装作没看见,不巧被刘3嫂发现了,至于刚才对赵天精拉近乎,她注意没有?不对,闹不好她又要乱扣政治帽子。 他眨动双眼想了片刻,强镇下自己,对刘3嫂道:“我刚才疏忽大意了,这分米碾的是差劲……” 接着,他像条变色龙,露出1副非常严肃的神态,训斥赵天精道:“你这就太不对了,缴军粮怎么能这样马虎!我布置任务时,反复强调,不光要保证时间,而且还要保证质量,可你光抢时间,对质量······” 这赵天精非常刁滑,他马上领会大皮靴的意图,是给他铺下台阶,所以连忙把话接去,检讨道:“是,是,我刚才就是怕误了解放军同志吃,所以碾前没有好好拣沙,碾后也没顾得好好把糠搧净,这是我的过失,今后1定注意······” 他以为这样按照大皮靴的示意,满可以应付过去。 谁知刘3嫂对他和大皮靴“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早看清了,根本就没理他的花言巧语,转身对来缴粮的众人道:“大家说1说,赵天精送来的米,掺杂着这么多的碎沙、谷糠,是因为1时疏忽,还是别的原因?” 刘3嫂这样1说,在场的人谈论开了,纷纷批评赵天精。 老油工站在刘3嫂身旁,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朝赵天精走了1步,气呼呼地道:“赵天精,我问1问你,你家都吃这样的米啊?” 赵天精被质问得脸红脖子粗,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答:“这……这……我今天是疏忽了……” “哼,说的倒好听,什么疏忽不疏忽,你根本就没安好心!咱们全村群众见自己的部队来了,都打心里高兴,把舍不得吃的送给解放军吃,舍不得用的送给解放军用,而你哪,却故意的搞破坏……” 赵天精听老油工说他搞破坏,吓得心慌肉跳,满脸惶恐。 这家伙从青天白日军开始进攻胶东,就得意忘形,暗中造谣破坏,日夜巴望着迟龙章窜回龙王岛。最近他见时局挺紧,就更猖狂了,所以今天缴来的小米不仅糠未搧净,还掺上不少沙子,没料到被刘3嫂发现了。尤其村中驻着解放军,搞破坏说不定有被关押起来的危险······ 他想到这里,脑盖滚着汗珠,没等老油工说完,慌忙分辩:“我不敢,我不敢,我对解放军从来就拥护,我不敢搞破坏……” 老油工道:“咱1庄1瞳,谁是什么货色都清楚,往脸上擦粉也没用。东西在这摆着,你叫3岁的孩子说说,你办的缺德不缺德?” 赵天精继续抵赖道:“我确实不敢破坏,谁破坏不得好死,妇救会长,你说句公道话吧!” 刘3嫂很严肃地道:“群众的眼睛是亮的,老油工说的句句在理,字字是实,你并非1时大意,也不是因为抢时间没顾上注意质量,而是有意的捣乱和破坏,你不很好地检讨交代……”顿了1下,又说,“大家看这样办好不好,先要赵天精马上回家把小米摘净簸光,再送来验收,至于对他怎样处理,村干部开会再研究决定!” 在场的人都同意说好,只有大皮靴没有吱声,站在那里脸色红1阵,白1阵,非常狼狈。 刘3嫂问他道:“村长,你看这样处理怎么样?” 大皮靴心里暗暗地想:“你刘3嫂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光看前,不看后,这是什么时候啦,还叫人家检讨交代?简直1点火色都不认,连条后路也不留,你真够坚决的啦!” 但是,他转念又想:“无论如何,眼前还是共产党掌权,如果公开庇护赵天精,于自己非常不利。” 所以他言不由衷地回答道:“同意,同意。今天我也太大意了······” 刘3嫂冷冷地道,“是工作上疏忽,还是有其它原因,应该深刻检讨,好好挖挖根子。” 大皮靴昕了,不觉1楞。他原以为对刘3嫂装出1副“谦虚”样子,对方能帮他圆圆场,没想到换来这么两句。 啊!难道我心里想的,暗中做的,他们都知道啦?要不,她说的“有其它原因”,叫我“好好挖挖根子”是什么意思?这女人的眼够尖的,这两年被王4江训导得够厉害的,真得防备她点…… 他偷偷地瞧了刘3嫂1眼,见她脸上没有特别表情,心里才稍微平静下来。 筹办军粮结束后,天色就黑下来了。刘3嫂没有顾得回家吃饭,就到村团部找老会长,汇报刚才发生的事情,研究外理办法。 她1边走,1边考虑。 赵天精破坏军粮,是坏人抬头的表现,要很好发动群众,对他进行批判斗争。李慧生呢?他绝不是什么工作上的疏忽,而是对赵天精拉感情,为自已留后路。不少事实证明,他跟我们不是1条心,说不定在背后捣鬼。 昨天青妇队反映,他最近见了地霸分子都是点头哈腰,笑脸相迎……如果敌人窜回海岛,这样的人什么坏事都会干出来的,必须提高警惕。 她想到这里,脚步走动的更加快了。 第383章 爷孙俩的计策 6月,满山遍野长着绿色的庄稼。 谷子抽穗了,高梁打苞了,青青的玉米,吐出了亮晶晶的红缨,微风吹来,红缨飘飘,叶儿摇动。向日葵也开放着金黄色的大花,它的脸蛋儿永远朝着红太阳。 自从朱永龙在南海崖吃了败仗,部队来驻防以后,岛上又开始了平静的日子。因为现在是海产淡季,渔民们有的在家忙着修锄庄稼,有的则忙着整治网具,准备秋汛旺季。 1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又开始了赶小海,掏家雀和捉迷藏等项活动。从表面上看来,这里似乎未曾发生过什么激烈战斗。 但是,对于饱尝战斗的人来说,激烈而复杂的阶级斗争经验告诉他们,在暴风雨的前夕,往往有个平静的时刻,恶战到来之前,常常有片安宁的气氛。 李海生今天过午把村后的半亩地瓜蔓翻完后,天色就黑了。 他回到家里,爷爷李贵江已经做好了饭。 爷爷李贵江说:“快吃吧,吃完我们赶快去把村中的果实掩藏起来。” 李海生1面坐下吃饭,1面道:“我看这果实藏不藏都不打紧……” 爷爷李贵江抬起头来,惊异地看着李海生:“为什么?” 李海生嘴角挂着微笑,颇为得意地道:“这还用说,朱永龙刚刚吃了败仗,主力部队又来啦,保准敌人不敢探头。1探头怕挨揍,他们还敢拿着鸡蛋碰石柱子,再来捣乱?他们不敢来,我们的果实不用藏也保险,你说呢,爷爷?” 爷爷李贵江认真地说:“李海生,你的想法错了。狗改不了吃屎,狼改不掉吃人,朱永龙就是条疯狗,临死也要挣扎着咬人几口。你想,他那天晚上吃了大亏,能服气吗?” 爷爷李贵江喝了口稀饭,歇口气又说:“昨天我在区委开会,听你尤林大叔讲,最近青天白日军青岛安保队1部分人也配合着朱永龙开始向我们龙王岛窜犯,形势很可能发生变化。咱要是1麻痹,就要吃他们的大亏!” 爷爷李贵江的话仿佛给李海生敲响了警钟,爷爷过去曾不止1次对他说,闹革命什么时候也麻痹不得,敌人就是巴望着我们麻痹,可这几天为什么忘了呢?这可真危险。 他像是向爷爷检讨似的道:“是啊,爷爷,我这几天是自满麻痹了……你快说,我们把果实掩藏在哪里好?” 爷爷李贵江压低嗓门说:“原地挖洞藏下!” “原地藏下?”李海生惊诧地瞪大眼睛,看着爷爷,疑惑不解地道:“现在果实都在朱家的老宅里,如果他回来,准先倒去那房子……” 爷爷说:“对,他1定倒回那房子住,可是他梦里也想不到东西就藏在他脚底下,给咱当了义务保管员。待藏好了,我们再把挖出的土抬到村西头王家老莹里,作个假粮食窖,来它个真真假假。朱永龙回来就叫他到老堂里跟鬼要东西去吧!” 爷爷李贵江这1席话把李海生说的如梦方醒,这个主意太妙了。 李海生惊喜地连忙对爷爷道:“爷爷,你想的真周全,这法子棒极啦,都谁去藏?” “就是几个渔工骨干知道,要绝对保密。今晚上你和铁蛋负责站好岗就行了,除了事前选好的人,乱人1个不准进。” 李海生道:“保证完成任务,半点消息也不透露出去!”他又问爷爷,“村长知不知道?” 李贵江道:“不告诉他,这个人最近越变越不地道,言行神色都与众不同,说不定是在搞什么鬼。他不仅和赵天精拉近乎,公开包庇赵天精破坏军粮,昨天监视哨又反映,朱老拐大清早上在他胡同里转游,好像到过他家……” 李海生说:“爷爷,我也看他挺可疑的。他这几天3不动就到盛果实屋的周围打转,真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李贵江听了,看着孙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停了1会才若有所思地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反正我们要好好提防他,别吃了他的亏!你尤林大叔那过,保存好这些果实的意义重大极了。要是朱永龙回来倒算,准会馋的眼红,要想尽千方百计弄到手,所以咱千万得多加小心。” 说罢,爷孙俩吃完了饭,就走了出来。 月亮升起来了,村里的人晚饭后33两两走到街头,在月光下乘凉聊天。1些年轻的渔家姑娘又唱起岛上流行的《送郎参军》小调:妹妹俺2十3,家住岛中间。郎哥是个好青年,我劝郎哥把军参。南风吹,海欢笑,送郎出征杀强盗;郎哥你要志气高,切莫挂念家老小。 这支动听的小调,她们好久没有心思唱了,今天晚上她们越唱越有劲。那些孩子们则在老槐树底下,燃起熏蚊子的山胡椒蔓子,依在爷爷们怀里,央求爷爷们讲岛上的传奇故事和大海的神话传说。 年老的爷爷们,只要听到孩子1提起大海和海岛来,就引起1种老渔人的自豪感。老人们津津有味地讲述着,1直把孩子讲睡了…… 渔岛的夜晚在和平宁静中多么诱人呀! 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慢慢走着,看到这幸福的景象,心里也感到很大的欣慰。人们如今享受的这种幸福安静的生活,是用多少流血牺牲的代价才换取来的呀! 老会长走到学堂前,在朦胧的夜色中看到前面1个人影,鬼鬼祟崇像个幽灵似的。他和李海生急步走上前去,才看清是村长大皮靴。 大皮靴1见老会长李贵江,就笑嘻嘻打招呼:“老会长,到哪儿去?” “去村团部有事。”老会长说,“你到哪儿去?” “我······我正想请示1下,今晚有没有任务?” 老会长李贵江顿了1下:“没有什么要紧的,你要是得空的话,就去找代耕队长再把军属代耕土地工作研究检查1下。” “好,好,错不了,我就去。代耕工作是重要啊,军人都在前方拚,咱就得把他家的生产照料好。” 老会长听大皮靴说完,就和李海生朝大胡同里拐进去了。 大皮靴从那天见了2刁蛋捎的“礼物”,就叛变了。他觉得作的很“聪明”,因为他从自身的经验中,得出1条重要法则,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见利不干是傻子。” 他想要是不接受朱家的3条要求,就有被割下两个耳朵的危险,而接受那3条要求,不仅能保住自己的耳朵,更重要的是龙王岛将来是朱家的天下,别的干部要落个杀头的罪名,他却可以受到朱家的器重,至于钱财更不用说了。 他只要想到钱啊,财啊,两只耳朵好好的,穿着大皮靴,起码也要到海主账房去当个主管先生,他就精神起来了,心里恣的忘记那天差点被人吓死,而甚至感谢2刁蛋给他捎去“礼物”。最近他1直考虑怎样完成朱家的3项任务。 疏通保假善人1事,他在老会长跟前几次想张口,可话到舌尖,又赶快咽回去了,他知道1吐出来,对方起码追查他的立场问题,要是被追出事情的真相,就会落个勾结敌人的罪名,有抓去蹲班房的危险。 岛里南乡的组织成员名单1事,这更难办,因为他根本不是组织成员,组织又是秘密的,他怎么会知道南乡的组织成员名单! 就是当村的,他除了猜定老会长是1个外,再还有谁入了组织,他是半字不晓。这可怎么办呢?他夜里躺下后急得睡不着,短叹长吁,翻来复去,怎么想也没有办法。 于是,他想只好先在果实上打圈子,所以刚才他遇上老会长李贵江和海生往团部走,脑子里就敏感地想到了他们是不是去转移果实?存果实的房屋和村团部在1个院里,十成有8成是…… 他这么想着,目送老会长和海生走过不久,便放轻脚步东张西望地跟着去了,哪里还顾得去找代耕队长。 “是谁?” 大皮靴抬头1看,是李海生1手攥着红缨枪,1手握着手榴弹,在团部门口站岗。 “我,村长……” “不准往前走!”李海生走上前来,离门口老远就用红缨枪把他拦住了,“你来干什么?” “嘿,你还管我村长啦?有事呗!”大皮靴皮笑肉不笑,装着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在这里站岗谁都能管得了,不讲你穿1双大皮靴,就是穿两双大皮靴也管得了……” 李海生想以冷讽热嘲把他刺走,谁知他死皮赖脸硬往下缠。 他说:“你这孩子家别开玩笑,我得快点进去看看代耕队长在不在,刚才我到他家找了没在······” “他也没在这……” 大皮靴又4处扫了1眼,压低嗓门,装着机密的样子道:“那都谁在这里?是不是要把咱留的果实找地方埋藏起来?” 李海生1楞,啊,他是怎么知道的?接着严肃地说:“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不准乱人进去。” 大皮靴1见海生那神气,更断定自己猜测的准确,于是又装着不在意说:“你这个团长真自高自大呀,难道我村长还成乱人啦?再说,我还想找你爷爷请示1下村政上的几个重要问题。” 李海生道:“他对我交代过啦,这阵谁也不见,有事明天办,你明天再找他吧。” 第384章 李家老茔 大皮靴正要说别的,忽听咕咚咕咚脚步声,他偷偷往南1瞧,有两个人抬着1大麻袋东西,从村团部走出,拐弯出了胡同口往西去了,随后又1抬,又1抬…… 看清了,他们是把东西抬到村西头去了。他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见李海生没有放他进去的苗头,就无可奈何地道:“好,好,不让我进,我不进,耽误事你要负责!” 他灰溜溜地碰了钉子,可心里是热烘烘的,因为他知道了果实的去向,基本上完成了朱家所要求的1件大事。不过,藏在村西头什么地方呢? 他想了1下,村西头除了1片海滩外,再有个李家老茔,还有个锅腰看瓜的小屋。显然,不会藏在那大风都会刮倒的小屋里,那准是李家老茔…… 他为了认真地圆满地把问题调查清楚,想去李家老茔看看,但天1黑,村头就放上岗了,村中戒严,不准出入。 第2天早上,解除戒严的李海螺1响,大皮靴肩着粪筐往村西头蹈蹈跶跶走去。他悄悄走到李家老茔1看,中间那个坟,有些新土,不过1个坟是盛不了那么多东西的,那就1定是有两个地方,可另1个地方在哪儿呢? 早饭后,村里各团体分别开会,进1步检查备战工作。天傍晌时,李海生开过儿童团会,回到家里,正碰上尤林和爷爷李贵江在正屋说话。 尤林刚来不久,脸上的汗还未擦干,他和爷爷附耳低语着,只见爷爷双眉微皱,眼光变得异常严峻。 李海生没来得及想什么,爷爷就吩咐他道:“海生,你马上去找2虎,召集民兵、干部、军属和渔工骨干,吃过晌饭开重要会议。” 李海生飞快地走了······ 尤林指导员继续对老会长李贵江说:“夜里区委召开了紧急会议,因为区海防队被调到县里统1使用去了,所以决定从各村抽调1部分骨干民兵,组成武工队,由我带领着继续在岛上坚持地下斗争。 你领着群众转移到海北安顿下以后,也马上插回来。回来后想法跟我取得联系,联系地点是石埠山村2虎的外祖父孙老大家…… 在组织转移时,应适当留下1些不被敌人注意的骨干分子,以备带动群众向敌人展开斗争。你们村组织队员的地下活动暂时由刘3嫂负责,你看怎么样?” 老会长李贵江说:“行!刘3嫂是个好同志,出身好,觉悟高,立场坚定,爱憎分明,工作积极肯干,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都经得起考验。让她负责,非常合适,我坚决拥护区委这1决定。” “对,区委会也是这样看法,她1定能够很好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你找机会好好跟她谈1谈······”尤林又道,“在转移前,你的另1件工作是,1定要把你们联防党员登记表藏好,万不能被敌人搜查到手……” 老会长庄严地表示道:“你放心好啦,就是献出生命,也不能让党组织遭受损失。” 尤林又说:“敌人占领岛子后,必定猖狂1时,随着形势的恶化,自然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各种困难,”他说到这里,看了受到渔家普遍敬仰的老会长李贵江1眼。 老会长李贵江说:“困难是会有的,可是咱革命人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干什么!困难在咱眼里,就像块绊脚石,碰上了1脚就可以把它踢开。对敌斗争什么困难都会遇上,可1想到组织,想起革命军首长,想到穷苦的阶级弟兄,什么困难就不怕了……” 尤林听着,只觉浑身热血在沸腾,他真佩服老会长这种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能使人得到鼓舞。在这紧要时刻,组织上多么需要这样的好同志,按照首长所指引的方向,领导群众,冲破难关,迎接光明到来呀!他满怀激情地对老会长说:“对,我们闹革命就要有气吞江海的雄心壮志,才能练出降龙伏虎的本领来。困难是龙,我们要擒住它。 是虎,我们也要降服它。只要我们全党1心,大伙1心,就1定能冲破难关,消灭敌人,取得最后胜利……好啦,你开会去吧,1定要做好群众的政治思想工作,坚定大家对革命必胜的信念……” 李海生离开家后,心头1直扑扑跳动。他虽然没听清爷爷李贵江和指导员的谈话内容,但从他俩的神态上看,便估计到将要发生严重事情。 他扛着红缨枪走到街上,艄公们多数在树荫下忙着修整网具,那些无忧无虑、天真活泼的孩子们在村中间大沟里玩水,谁能料到这里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李海生在村团部找到2虎,把爷爷的话传达了,立刻转身往家走,想马上知道个究竟。 他跑着回到家里,爷爷已到村里开会去了,只剩下尤林大叔蹲在正屋清理皮包里的文件。他见了李海生,站起身来,还没开口,李海生就急巴巴地喊了声:“叔叔!” 尤林大叔摸着他的脑盖笑了笑:“李海生,你为什么要这样慌呢?” “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朱永龙来打我们吗?” “对,不光朱永龙,还有青保的海战团,我们要转移,要智时撤出龙王岛……” 李海生闻听,大惊失色,倒抽1口冷气,浑身凉了半截子,“我们为什么要撤?叔叔,难道我们打不过他们吗?” “不,”尤林大叔肯定地说,“不是这个意思,并不是打不过他们,而是为了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把他们消灭掉!首长教导我们,正确的战略方针是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而不是以保守地方为主。只要把敌人消灭了,全国的海、6、空都归我们······” 尤林大叔的话像榔头1样,1锤1个坑儿,打在李海生心坎上。 李海生轻轻松了口气,接着又问指导员:“咱1起转移吗?叔叔。” “不,我另有任务。”尤林看着李海生,1种对烈士后代的特殊感情升上心头。这几年来他对海生在生活上,政治上十分关怀,唯恐没有尽到自己应承担的义务,对不起已故的革命战友。 今天他们将要暂时分别,他不知该对李海生嘱咐些什么,或者送点什么给他作纪念。停了1会儿,他忽然想起自己珍藏了7年的5角红星徽章,5角红星中间是首长像,这是当年在参加罢工斗争中加入革命组织时,里海生爹送给他的。 他觉得现在转赠给李海生再合适也没有了,他把用红绸包扎着的5角红星徽章从皮包里拿出来,递给了李海生,激动地说道:“海生,这是我家族组织时你爹赠给我留作纪念的,我1直把它珍藏了7年。 在这7年中每当我工作遇到困难的时候,我看见了它,想起了你爹,劲就鼓足了,克服困难的勇气就增强了。现在我们将暂时分别,我就把我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留作纪念吧…… 李海生,你是革命组织成员的儿子,是烈士的后代,在我们革命将要取得胜利的决战关头,我希望你对革命1定要像你爹1样赤胆忠心……” 李海生颤抖着双手,接过5角红星徽章,回答道:“叔叔,你放心好啦,我1定记住你的话,决不给我爹丢人,不给我爷爷丢人,不给你丢人!” 尤林大叔走后,李海生就去找爷爷。 村里的干部、民兵、军属和渔工骨干会议是在村团部召开的。 李海生进去时,老会长正在跟大家谈话。 老会长说:“……说1千,道1万,最后1句话,我们坚守龙王岛也罢,暂时撤退也罢,都是为了消灭敌人,取得革命彻底胜利。 革命首长的章程不会错,大家尽管把心放宽,我们只要顺着党指出的道路走,就1定会取得全胜·····” 老会长说着,双眼闪射出无畏的神采。 他环视了大家1眼,又道:“说实话,我们撤退就像咱艄公们在海上撒口袋网1样,只要把口袋网张好了,等着鱼、鳖、虾、蟹全游进来后,就狠狠地把网口扎死,大家便1齐动手,把它们拖上船来,1个也漏不掉……” 老会长的高度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立刻感染了在场的人们,会场的空气开始活跃。1个军属老太太接着老会长的话道:“听听你讲的多轻松,简直像吃口鲜虾那样痛快。这么说,蒋光头和朱永龙的寿命都不太长啦?” 老会长李贵江认真地回答:“对,不会太长啦!蒋光头打了1年内战,被人民解放军消灭1百多万,朱永龙还没踏上龙王岛边,就被我们收拾了3十多个。你算算蒋光头有几个1百万?朱永龙有几个3十?咱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不是3天5日了,它们骨髓里有几钱油水,咱还没个数!” 他这样1说,引得人们大笑,大伙7言8语地谈论开了。 这个说:“老会长说的都是真情实理,咱转移是主动撤退,不是被迫跑走。眼看最近打了若干胜仗,我看这次把迟龙章引进来,最后给它个大包围,1下子消灭了倒痛快。” 那个道:“咱穷人就是靠着党才跳出苦海的,只要组织说声行,咱就1百个放心,只有胜,没有败。” 可是几个上年纪的老头说:“撤走终不如不撤好,故土难离呀,到海外是人生地不熟……” 几个民兵立刻说:“咱革命是4海为家,有地域观念可不成,叫我说到海北老解放区去开开眼界、学点经验倒不错,就算是走趟亲戚。” 第385章 小解放 大家越谈情绪越高,虽然他们将要撤出自己古老可爱的渔岛,但为了消灭敌人,取得革命的彻底胜利,谁也没有掉1颗泪珠,叹1声长气。 夜里,又召开了村民大会,老会长李贵江在会上作了形势报告,号召大家在革命将要取得全胜的紧要时刻,要进1步团结对敌,经受考验,为早日打倒蒋光头和1切反动派贡献力量。会后,革命军组织支部接着研究了转移的名单及准备工作等问题。 老会长李贵江回到家里,夜就很深了。 他点上豆油灯,揭开盛文件的炕头柜,拿出全联防9个村共计6十4份组织员登记表和加入组织的申请书。这些组织员登记表和加入组织申请书保存得板板整整,分外洁净,虽然分量不重,老会长李贵江捧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因为这不是1般的纸张表格,透过它们,可以看见岛里南乡1个个带动渔家前进的好同志呀! 老会长李贵江双手有几分颤抖,展开了1张张入组织申请书。申请书上印有鲜红的5角星和镰刀斧头,贴着申请人的照片,老会长李贵江看着1个个同志的照片,感到那么亲切、熟悉,组织上就是依靠这些同志,联系着上千上万的群众,冲破1道又1道难关,夺取1个又1个胜利。 如果这些组织成员登记表和申请书被敌人捞到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起初他想随身带走,可是再经考虑,还是藏起来比较稳妥,最后决定埋藏在屋西松涛涧里。 松涛涧有棵3权古松,在古松的旁边有块大岩石,前些日子他和海生用了整整1夜的工夫,在岩石下挖了个供备战使用的坚壁洞。 这地方因为4围是乱石,乱石中有条小溪,谁也意想不到会在此处挖洞埋藏东西,再加上坚壁洞口非常严密,就是敌人搜查也休想发现。 眼下老会长李贵江让海生搬过防水的小瓷坛,用块红布仔细地把党员登记表和申请书包扎起来,放在坛里,然后用油布牢牢地把坛口封扎好,于是抱着和海生1起走出家门,4下看看不见人影,便叫海生负责警戒,他拾轻脚步,往山涧里走去······ 第2天吃过早饭,老会长李贵江负责召集地霸分子开会,警告他们在家要老老实实,立功赎罪,不准倒算,不准压制群众,否则,人民政府将严加惩处。 会后,老会长李贵江便向刘3嫂家走去,传达区委会的决定。 刘3嫂住在村中间,丈夫参军去了,家里就剩下她跟6岁的儿子小解放过日子。因为她从小给渔霸当丫头,丈夫给渔霸当长工,整天价含着黄连过日子,苦的没法说,所以儿子生下后,取名叫难儿。 难儿过第4个生日,正是日本鬼子投降那天,丈夫说:“解放了,日子好过了,整天价难儿难儿的多难听!”因此改名叫解放。 在黑暗的旧社会,刘3嫂的祖祖辈辈受尽人间苦,流尽辛酸泪。解放后,新生活的光芒照亮了这位渔家妇女的胸膛,在组织的教育下,她的政治觉悟迅速提高,加入了组织。 在各项政治运动中,她积极发挥模范作用,革命首长号召什么,她就干什么。她带头参加妇救会,组织全村的阶级姐妹成立识字班,学文化、学政治。 反霸斗争开始后,刘3嫂整天价没黑没夜,4处串连阶级姐妹,起来向阶级敌人斗争。 渔霸假善人为了逃避斗争,1天早上,拿着1包衣服,鬼头鬼脑地走到刘3嫂家里,点头哈腰地道:“刘3嫂,我过去对不起你和全村的劳苦大众,我有罪……” 没等他说完,刘3嫂便气愤地道:“你有罪就老老实实地交代,别玩鬼计、耍花招,快给我滚出去…..” 说着,她把假善人的那包衣服用力1用,扔在大街上,立即把他破坏反霸斗争的罪行报告了渔救会。 渔霸的阴谋被戳穿后,仍然不甘心自己的灭亡,又对刘3嫂采取写黑信、打黑石头等卑鄙手段威胁她,扬言要她为自己留条后路。 面对着阶级敌人的猖狂进攻,刘3嫂毫不畏惧,她对丈夫说:“咱跟赤色革命军跟定了,死也要革命到底。” 在反霸斗争大会上,她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句句血,声声泪,控诉了万恶的旧社会,带头揭发了渔霸的罪行。 去年6月,蒋光头勾结美帝国主义,发动了反革命内战,大举向解放区进攻,岛上开展了“反蒋保家”运动。 在全区誓师大会上,她第1个上台表示送夫参军到前线去,在丈夫临走之前,她又主动向丈夫提出,开展“杀敌立功”竞赛,受到区委会的通报表扬。 区委会还号召岛上妇女向她学习……老会长想到这里,不禁脱口自语道:“真是个好同志啊!” 1会儿,便到了刘3嫂的家门口。 抬头1看,小解放穿着件小褂,光着屁股,赤着脚板,手里紧握着红缨枪,瞪着1对黑豆眼,很警觉地观察着街上的动静。 他见老会长来了,迎着朝前走了两步,挺有礼貌地打招呼:“老爷爷,……” 老会长浑身上下打量了他1眼,笑着道:“解放,你站这干什么?” “给俺妈站岗,盘查坏人,抓坏蛋。” 老会长笑嗬嗬地道:“嘿,真是龙王的孩子会浮水,从小警惕性就这么高。你可得好好站啊!” “嗯。”小解放点了点头,接着又很认真地问,“老爷爷,是坏蛋要回来?” “谁告诉你的?” “俺妈。”解放挺严肃地回答,“俺妈说,如果坏蛋回来,大人小孩1齐动手,都把他们扔在东海去喂王8······” “对,我们大人孩子1齐动手,把所有的坏蛋都消灭了,咱渔家永远过好日子。” 老会李贵江长说着,满心高兴地把小解放举起亲了亲,小解放心里恣的不知怎么好,把手中的红缨枪朝老会长李贵江亮了亮:“老爷爷,你看我的红缨枪好不好?” “好。”老会长说,“谁给你做的?” “海生哥。” 老会长点了点头,接着问:“你妈哪?” “在家,才开完会····”老会长放下小解放,刚要走,解放却扯住他的袄襟,很诡秘地问:“老爷爷,你知不知道俺爹打死好几个坏蛋,立了大功,捎喜报来了?” “知道。”老会长说,“你爹是战斗英雄,好样的,你长大要好好向你爹学习,也当个战斗英雄。” 小解放像大人似地点了点头,作为回答,接着又问:“老爷爷,俺爹没来信?” “怎么,你想他啦?” “嗯······” “哪里想?” 小解放手指了指心口窝:“这里想。” 老会长笑了笑,回答道:“他正在前方忙着打老蒋,等消灭蒋光头以后,他1定回来看你们……” 说完,便往屋里走去。 从早饭后,刘3嫂就组织召开妇救会骨干分子会议,进1步检查转移前的准备工作,会议结束后,便和其他干部开始筹备船只,准备转移。 因为村中的船有的正在修理,有的外出搞运输去了,结果只凑了十6只,按照组织支部研究需要转移的户数,1趟载不完,刘3嫂跟驶船的艄公研究以后决定,下午就起锚动身,先把老弱病残运走。只要放满帆,勤摇橹,撵潮流,到海北百十里水路,明天傍晚即可赶回,再运1趟,就可以全部转移出去。 刘3嫂最后又对艄公们道:“现在形势紧张、任务挺急,争取时间,就是胜利,只要大家拧成1股劲,多拉载,勤赶路,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任务再艰巨,也1定能完成。” 艄公们听了,个个信心百倍,表示坚决完成任务,刘3嫂又嘱咐几句路上注意的事项,艄公们便回家收拾,准备起程。 不1会儿,老会长就走了进来。刘3嫂搬凳让他坐下后,就把筹备船只情况和运送计划作了汇报,老会长听了,高兴地道: “太好了,只要我们按时完成转移计划,敌人窜回海岛,什么也捞不到手,他们的阴谋诡计1定会破产。”他接着又问刘3嫂:“当前妇救会骨干分子的情绪怎么样?” 刘3嫂道:“大家的情绪很高,都表示1定听党的话,团结1心,和敌人奋战到底。特别是留下的同志,虽然知道面对面的和敌人斗争,环境艰苦,任务重大,但是大家决心与群众同生死,共患难,带领穷哥们坚决和敌人斗争,直到取得最后胜利,决不辜负党的期望。” “对,我们干革命就应该这样,在任何时候都要对革命组织和人民赤胆忠心。”他点上锅烟,看着对方温静而坚毅的面孔,接道,“解放他妈,我想跟你谈件事,咱支部的多数革命组织队员都准备转移,区委决定,村里党的地下活动暂时由你负责,领导坚持对敌斗争……” “我······” “对,这是区委的决定,尤林让我跟你谈1谈,老会长李贵江说,“坚持地下斗争,正像你刚才说的,这工作不比往常,是要比其它工作艰苦些,必须充分做好思想准备·…” 刘3嫂说:“艰苦倒算不了什么,革命组织队5经常教导我们,闹革命就要以苦为乐,以苦为荣。不吃苦怎么能战胜敌人?吃苦我倒不怕,只是担心不能很好地完成党所交给的任务。” 老会长李贵江听了,非常高兴,受到很大鼓舞。 第386章 敌人开炮了 老会长李贵江真佩服刘3嫂这种为革命高度负责的精神,在接受组织所交给的任务时,从不考虑个人安危,想的完全是党的事业如何不受损失,赤色革命队员就应当这样,在任何时候,都以革命利益为重。 老会长李贵江满怀激情地对刘3嫂说:“你1定能够很好地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上靠赤色革命队5的领导,下靠群众,没有过不去的火海,没有度不过的难关,我们1定能战胜1切反动派。” 吸了口烟,略停片刻,老会长李贵江又意味深长地道:“解放他妈,说实在的,搞地下斗争,环境恶劣,敌情严重,要制服以至消灭敌人,这担子是够重的,但是,天下事难不倒赤色革命队员,这是革命的需要·······” 刘3嫂会神地听着,然后严肃地回答道:“对,这是革命的需要。既然组织上这样决定了,我就无条件执行。大叔,请你转告区委,我1定设法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决不辜负赤色革命组织的期望,你看还有什么嘱咐的?” 老会长李贵江说:“下1步如何?领导群众开展对敌斗争,晚上支部还要开会专门研究。另外,关于留下坚持斗争的群众骨干,除了昨天支部研究的名单,老油工再3要求留下参加斗争,你看怎么样?” 刘3嫂高兴地说:“我看可以,这人从小当雇工,苦大仇深,对党1心1意,阶级觉悟高,历次政治运动都经得起考验,特别是备战以来,表现的更加积极……” “好,那就留下他吧。”老会长李贵江点点头,又道,“你看小解放哪,把他带到海北,还是留在你身边?” 刘3嫂想了想,回答道,“不必麻烦组织了,我带着他就行啦……” “留在你身边也好,可能对工作更有好处。”老会长李贵江又关切地道,“解放这孩子很懂事,是棵好苗子,希望你很好地照看他。这样你的负担就更重了,你也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刘3嫂点头答应,对老会长的关怀非常感激。接着,老会长李贵江又对刘3嫂详细交代了如敌人占领了龙王岛,如何跟指导员尤林接头的方法。然后,两人便急急地往东海崖走去,组织转移的群众迅速起程。 首批转移的群众,刚吃过晌午饭,就乘船起程动身了。 谁知,小船在海上遇上顶头风,夜里雾又很大,结果到第3天的早上还没回来,而敌情1阵紧似1阵,区上几次督促迅速转移,老会长李贵江心里急如火燎。 之后听说黄山崖有几条闲船,便连忙派2虎前往求助,吩咐海生和两个民兵去通知转移户准备行动。 李海生先到了邻近的桂花家,桂花的姥爷在岛里北乡,准备暂时转移到那里去。李海生进去时,桂花妈在屋里收拾包袱,桂花忙着在院子里抓鸡,那两只老母鸡乱飞乱钻,把桂花急得满脸大汗,抓也抓不着。 李海生说:“桂花,快收拾别的吧,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忙急着这两只鸡!” 桂花道:“俺妈说带着它哪!” 桂花妈接着话对海生说:“你不知道俺这鸡的好处啊,1天1个蛋,有时两天下3个,多招人喜欢!老会长说转移出去顶多住3个月,回家时俺再把它带回来······” 李海生听桂花母女这么1说,觉得有理,就帮着桂花抓鸡,把老母鸡抓起后,李海生嘱咐桂花道:“你快点收拾1下就准备走吧,我去看铁蛋去·····” 桂花说:“好,你也得快点呀!” 李海生从桂花家里出来,就往铁蛋家走去。 这时街上往日的欢乐气氛,已被敌人要窜犯岛上的恶讯驱走了。 李海生正低着头向前走,忽然从斜道里窜出1只狗,凶恶地向他扑来。他顺手1抡红缨枪,把那只狗打得汪汪叫地夹着尾巴逃跑了。 抬头1看,李海生见1家地主的门半掩着,隐约看见门缝里人影1闪,听见1阵狞恶的笑声和喊喊喳喳的诅咒声,他仿佛看见那些渔霸、地主家属们露出的1副副幸灾乐祸、仇恨报复的狰狞面孔,他们这时正从1道道门缝里,向外窥探着,自己还不敢露面,但却把恶狗从门里放出来了。 李海生轻蔑地向着他们吐了1口唾沫,昂然向前走去。 他还没走到铁蛋家,忽听响起1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 敌人对岛上开炮了。 炮声马上密集起来,炮弹带着咝咝的怪叫,在空中呼啸,在各处爆炸,弹皮飞鸣着,碰的树木房屋扑扑啦啦响,村子里立刻充满了呛人的火药味,和刺鼻的硝烟尘土。 李海生咬着牙,头被爆炸声震得发懵,他1抬头,看见村后窜起1股火苗,1会儿工夫就烧起来了。这时,他全身的血管都猛然暴胀起来,心也像是被烈火烧着了似的,他顾不得炮弹片在身旁嗖嗖飞鸣,就1直往着火的地方奔去。 到近前1看,原来军属大木匠的房子被打着了,这时火势已大,房门窗户都烧着了,浓烟裹着火舌,从门窗里腾腾冒出来,大木匠夫妇脸都被烟熏得漆黑,衣服被烧了好多窟窿,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忽然,老会长李贵江带着几个民兵奔了过来,挤过人群,到了大木匠夫妇跟前,摇晃着大木匠的肩膀。这时传来几声孩子无力的呼喊声。 老会长李贵江1愣,周围1看,不见大木匠的3岁的儿子,他用力摇了大木匠两下:“你儿子哪?” 这1问仿佛把大木匠问醒了,他挣扎着探了探身子,有气无力地说:“火……孩子……火……” 老会长李贵江闻听,大吃1惊! 众人也把惊骇的目光递向熊熊的烈火。 老会长李贵江什么也没考虑,大步往吐着火舌的正间门处1窜,飞身进了屋里。 原来大木匠夫妇冒火逃出即昏厥过去,谁也不知道他几子在里面。眼下老会长闯了进去,屋里被浓烟笼罩着,他被呛得直打喷嚏,流眼泪,什么也看不清,呼吸都很困难。 他从正间到了西间,摸了几把没找到,又连忙往东间去。 东间的桌椅木柜等已着火了,熊熊的火苗乱喷乱窜。 老会长李贵江越火进去,双手在炕上摸了几把也没摸着,急得他又转身往炕下摸,原来孩子被烟呛火烤,躺在地下已奄奄1息了。 他双手紧紧抱起孩子,飞身就往外窜出门外,把孩子交给了大木匠。 大木匠看着正缓过气来的孩子,看着老会长,千言万语不知先说哪1句才好。 老会长李贵江抚摸着孩子被烧焦的头发,脸色铁青,那双愤怒的眼睛1眨不眨地瞪着,接着他登上阶石,身背着烈火,面对着大家,白胡子颤抖着说道:“老少爷们,匪徒们要用炮弹治服我们的岛子,毁掉我们的1切,但是,我们不会屈服,我们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跟他们战斗到底,直到把他们全部消灭。龙王岛1定属于我们,敌人的1切阴谋诡计永远不会得逞······” 老会长李贵江激昂慷慨的话音就像黎明的钟声,在空中激荡,好久不散。 龙王岛啊,渔家的母亲,为了消灭敌人,取得全胜,我们不得不暂时告别! 在撤退之前,李海生到了铁蛋家,准备找他1起转移,可是铁蛋和铁锁都不在,铁蛋的叔叔也在到处寻找他们,就是见不到他们的影子。 原来吃过早饭后,铁蛋就叫铁锁到北山去牧羊,铁锁说:“不是今天要转移吗?” 铁蛋道:“船还没回来,放饱羊也晚不了,免得它们到船上乱叫唤。” 他们共养着4只小羊,是在反霸时分的。铁蛋抡着小鞭在后面赶着,铁锁在前头引领着,因为那只浑身雪白的小羊崽刚过“百岁”,他就把它抱在怀里。1会儿,他们就到了半山腰上,1面牧羊,1面望着4周的景色,觉得有趣极了。 太阳渐渐转到东南方向,小羊吃饱了,喝足了,鼓起圆肚子,躺在大柳树底下动也不动。这时,铁蛋和铁锁玩得更欢了,把转移这回事也忘了。铁蛋3下5下爬到1棵大柞树上,连着掏了两窝山雀蛋…… “铁锁,铁锁,你快上来看看,棒极了,两窝就掏十6个……” 铁锁手里拿着1把香味扑鼻的野菊花,仰脸看了看铁蛋,真想爬上去跟哥哥玩个痛快,可是他抱着树干试了试,伸了伸舌头:“不敢上,铁蛋哥,你快下来拉我1把,快点!快点!” “好,你等着,我先用弹弓打个家雀给你······” 话声刚落,啪的1声,1只家雀就被击中,正好掉在铁锁跟前。 这时,忽然从远处海面上传来1阵阵马达声。铁蛋侧身1看,在南海面上出现了好几只小火轮、木帆船······ “啊,敌人来了……” 铁蛋惊得不禁大喊1声,嗖的跳下树来。不1会儿,响起1阵猛烈的爆炸声,震得山摇地动,周围村庄的若干住房被敌人的炮弹击中,窜起1股股火苗,冒起1道道浓烟,空气里充满了呛人的火药味,古老渔岛上和平安宁的气氛被万恶的敌人破坏了。 枪炮声越来越急,独立营为了掩护群众安全撤退,在吐丝口1带向敌人开始了猛烈还击,打得敌人在海上乱转,就是靠不上岸。 忽然,敌人的1只火轮船被击中起火,但是其它敌船仍然疯狂地向岛上射击····· 第387章 正面战斗 “怕,怕,铁蛋哥,怕······” 铁锁淌着泪水,把那只刚过“百岁”、被惊得咩咩直叫的小羊抱在怀里,紧紧偎在铁蛋胸前。 铁蛋瞅着眼前的1切,心如刀割,眼里放射着仇恨的火焰,安慰弟弟道:“不要怕,铁锁,怕也没有用……” 铁蛋的话音未落地,1发炮弹带着咝咝的叫声,在半山坡上爆炸,铁蛋连忙用身子遮着铁锁在草丛里卧倒。 他们刚刚卧好,1发炮弹又在近处轰的1声爆炸了,蹦起的泥土石块落了铁蛋1身,震的铁锁耳朵眼里嗡嗡直叫,什么也听不见,他捂着耳朵,眼泪汪汪地嚷叫着:“铁蛋哥,咱快家去往海北转移去吧······” 铁蛋急促地呼吸着,看着正在冒着浓烟的村庄,1股复仇的怒火冲向心头,他咬了咬牙,握紧拳头,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走,这是我们的岛子,不能让敌人破坏,要坚决跟他们干到底!” “哥哥,渔霸回来光打人………” “怕他们干什么,胆小鬼,我们不怕。好兄弟,咱马上牵着羊回去找海生商量1下,我们都不走,1起跟敌人拼命!” 他们从小树上解下拴羊的缰绳,小羊这时被惊得胡蹦乱跳,仰着脖子咩咩直叫。 铁锁在前面用力拉着,铁蛋在后面拥着,赶着,费了9牛2虎之力,才把它们赶回村里。谁知回村1看,李海生和老会长已转移走了。 炮声越来越急了。 正晌午时,老会长领着最后1批干部、民兵和群众积极分子离开了村子,这其中也有大皮靴。 大皮靴压根没打算转移,当枪炮声1响时,他就想暂时躲藏起来,可是老会长为了防止任何干部落入敌手,就派个民兵把他找出来转移,因为他心里有鬼,不敢不服从,身不由己地跟着来了。 他踩着慌乱的脚步,在人群中走着,用胆怯的目光盯了走在前面的老会长1眼,心里说:“李贵江呀,王李贵江,你落个杀头罪名,也非逼着别人跟着去见阎王爷,呸!我再也不能跟你走下去······” 可是走不脱,逃不掉,他多么想迟龙章1步窜过来解救他呀! 老会长腰挎虎头刀,手攥手榴弹,严峻的目光4外巡视着,引领着人们向叶丝口以北的黄山崖渡口急速前进。 李海生肩挑着小担,喘吁吁地紧跟在爷爷身后,脸上的汗水直往下淌,心里1直想着铁蛋和春栓。春栓和他母亲因为刚从外地回来,估计不可能引起敌人注意,所以被批准留下协助刘3嫂做工作,可是铁蛋呢…… 这时,爷爷李贵江回头看了李海生1眼,递给他条手巾道:“海生,擦擦汗,把担子给我,你快到后面看看,告诉大家互相照料,不要掉队,争取时间就是胜利……” 李海生点头答应,转身传达爷爷的话去了。 人们越走越急,谁也没觉出劳累,1会儿就过了黄山村,眼看黄山崖就要到了,忽然发现大皮靴溜掉了。 老会长李贵江吃了1惊,默默地考虑1阵,便领着大家继续迅速前进。 他们到达黄山崖,2虎和几个民兵已找来两条小船,两条船只能装4十多个人,还有几个走不了,人们让老会长先走,他哪里肯答应。 停了1会儿,区委通讯员小李送信来了,老会长李贵江拆信1看,是调2虎和4个民兵马上到区队去。2虎等听令而去,最后海湾子里除剩下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外,只有后来的吐丝口村的1个民兵。 李海生在湾子北面找到1条船,他们正要登船,忽然从吐丝口村赶来2十多名转移群众,多是妇女孩子,还有几个老头。 他们见这么多人,只有1条小船,人家老会长又等在这里,都不好意思开口。 老会长李贵江看了看他们,坚决地对他们说:“乡亲们,你们先上船!” 大家1听,又惊又喜,可是望着老会长又迟疑不前,1个矮老头上前说:“不,老会长,还是你先上船,你先转移出去要紧!” “听话,我们会另找到······” 老会长说着不让对方再分辩下去,就和李海生搀扶着孩子、妇女上船,又为他们搬装上行李。 1会儿,他们都上去了,老会长和海生下水推开了船。船上的妇女、老少都带着感激不尽的目光和他们招手告别。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破碎的云彩,1块1块散满了天空,枪炮声较前稀疏了。 老会长李贵江知道,这1定是我们的部队完成阻击敌人,掩护群众转移的任务,开始后撤了。他遥望着无数往海北转移的帆影,轻轻松了口气,心里暗暗地说:“敌人想全部毁灭龙王岛革命力量的毒计又完蛋了……” 不1会儿,吐丝口村那个民兵在黄山村东头又找到1只船,老会长李贵江知道这时已万分危急,说不定敌人已经登岸了,他们3人急促地上了船,拉起帆,小船像箭1般驶出海湾。 谁知刚出湾子不远,前面忽然响起1声:“停船!” 老会长李贵江抬头1看,迎面驶过来1只大板,上面有十多个敌人,船头上架着1挺轻机枪。回头看了看舱里的海生和那个民兵,老会长严峻而又镇定地说:“孩子们,敌人找到门上了,怎么办?” “跟他们拼命!”两个声音1齐说。 “对,除了拼命没有第2条路!”老会长李贵江非常严肃地说,“你们隐蔽好,准备好家什!”他俩都拉出了手榴弹弦。 敌人的船迅速地靠近了,老会长李贵江1个人把着橹,装着服从命令的样子,摇慢了船。 见船上只有1个老头,便不那么紧张,敌人站在船头的1个敌军官问:“你是干什么的?” 老会长李贵江出其不意地大喊1声:“龙王岛的好汉们,干了这些狗强盗!” 这时舱里的海生和民兵两个人猛地1下子甩出了89颗手榴弹,轰的声在敌船上爆炸了,1刹那间这只大板木片横飞烟雾弥漫,89个敌人血肉模糊地倒在了船上,只剩下那个敌军官和1个小兵负了轻伤。 没等那个敌军官清醒过来举枪抗拒,老会长就划近了船,举起雪亮的虎头刀,1刀朝敌军官的脑袋劈下去。 敌军官吓的闭眼缩头还没叫出声来,就连头带肩被劈做两,掉进海里去了。那个敌兵吓得躲在船底不敢出来,因为板被炸了几个窟窿,不1会就自己沉到海底去了。 老会长他们看着被炸沉的船,看着被**冲走的强盗们的尸体,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吧,大笑吧,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消灭敌人更痛快的了…… 谁知正在这时,又从南面驶来两只敌人的大舳板船,老会长打眼1看,前面那只载着麻子副官和3吊眼,又仔细1看,在3吊眼的旁边站着的是大皮靴。 原来大皮靴从黄山村逃走后,就涉荒越坡,顺沟爬洼往家走,在吐丝口村前碰上麻子副官领着1群匪徒登了6,大皮靴为了“立功”保命,便把刚才情况151十向他作了报告,麻子副官闻听,马上让大皮靴带路追赶来了。 现在他们相距只不过半里路,老会长李贵江见事情已万分危急,他不顾匪徒们的威吓叫嚷,拼命摇着橹,破浪飞驶。 麻子副官怕他们跑掉,就命令开枪射击。 1阵猛烈的射击,那个民兵不幸中弹牺牲了,船舱被击破进水。 老会长李贵江见走不成了,便对海生急喊道:“快下海!潜水游走……” 李海生应了1声,就跳下水去。 随着,老会长也跳了下去。他们挥臂劈浪,齐向靠近的凤凰岛游去。这时,匪徒们已经过来了,3吊眼得意地狂喊着:“捉活的,活的有赏,抓1个1百块大头……” 随着众匪徒把船停住,都跳入水中。李海生见1个匪徒跟他来了,1个猛子游了出去,当他才待露出头来换口气时,3吊眼已扯住他的胳臂,他1挣没挣脱,恨的张口咔嚓1声,差点把3吊眼的小拇指头咬下来,3吊眼“啊呀”1声松了手,李海生才要扒水再游,却被两个匪徒扯住了,把他拖到船上。 他拚命地挣扎着,抬起头来,4处寻找爷爷。 这时,爷爷已经游出很远,他像1条龙在浪涛间游动,身后两个匪徒怎么游也赶不上他。 李海生狂喊着:“爷爷,爷爷,快,快,你身后有两个土匪……” 李贵江回头1看,两个土匪已跟到他身旁,他眼里放射着仇恨的火花,1手扒水,1手忽地摘下腰间的大刀,猛喝1声。 “杂种,先尝尝我的!” 两个匪徒1看,老会长李贵江就像个天王1般,吓得浑身战抖,手慌脚乱,才待扎下水去,老会长眼明手快,手起刀落,嚓嚓两声,把两个匪徒劈成4瓣…… 李海生见了,1阵喜色浮上脸面,又狂喊道:“爷爷,你快游……” 谁知话音刚落地,那只大板上的十多个匪徒,1齐朝着老会长扑去…… 龙王岛落到了敌人的魔掌里。 朱永龙回来了,他是7月初1的下午率领着匪徒回来的。 第388章 海霸王卷土重来 朱永龙好大的架子啊!他留着两撇8字胡,身穿白绸衫,灰绸裤。左手提着文明棍,右手攥着匣子枪,身旁两个护兵,1个扛着青天白日军旗,1个扛着海蓝色的龙旗,旗心绣着条黑色的张牙舞爪的凶龙。 他的身后跟着麻子副官、2刁蛋和1大行匪徒。 朱永龙进村没止步,便直奔自己的老住宅去了。 朱家的老住宅是瓦门楼,板大门,屋山墙上镶着些各种不同颜色的贝壳,4面是灰色高大的院墙,墙角上有威风凛凛的炮楼,这1切都勾起朱永龙对往昔生活的回忆。 朱永龙想起了那酣饮渔民血泪酿成的酒浆的景象,耳边充满了皮鞭和刺刀的声响…… 如今,他又回来了,他的身影穿过那1条条街道,仿佛那道路、茅屋、整个龙王岛又在低声呻吟。 朱永龙在大门前停了片刻,定神1看,门两侧1对张牙舞爪的石狮子被炸毁了,门上的横匾“泽被乡闾”被拆掉了,从赤色革命军来到这里后,1切都被破坏了。 他愤慨地叹了1口气,便走进熟悉的院落。 3座大瓦房里,护兵正在清扫,尘土飞扬,正房1字9间,满地烂泥碎草,1股股霉烂气味,直朝他扑来。 2刁蛋紧随他身后,指点着说:“这正屋,他们当仓库盛财物……” 朱永龙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他紧感着眉头,走进东西两厢,那里护兵也同样在打扫,他看见墙壁上还有些标语没来得及刮去,就命令道:“把这些字刮了去!” “是!” 1个匪徒立刻奔过去,用刺刀刮下1大片墙灰。 东厢房已经收拾妥当,迎门摆上了供桌,桌上用纸板做了1个牌位,上面写着“朱门祖先之位”,两旁点上4支红蜡烛,供桌上摆满1盘盘的点心、鱼、肉。 朱永龙来到这里,双膝跪下,焚了1炷香,面色灰暗,身后的2刁蛋、麻子副官和十几个护兵也1齐跪在地上,听着朱永龙1字1句地默念:“朱门祖上有灵,不孝永龙我回来了。永龙定当重整家业,恢复门第,万望朱门祖上庇佑!” 拜罢,他站起身,挥退了众匪徒,独自坐在大青石板上,望着荒凉的庭院,他好像看见这座庭院又按照过去的样子重新布置起来,那1扇扇花格子窗户上,又重新镶好铮明瓦亮的玻璃,那正房又布置起8仙桌、太师椅······ 他好像又看见自己在用刀砍人,砍,砍,…… 这时候,只有2刁蛋还站在他身后,朱永龙看到他,便把他唤过来,软弱无力地问道:“这几年,他们都叫你和你娘住在哪里?” “在过去街南艄公住的破屋里。” 朱永龙并没听2刁蛋的回答,他想起当年离家时屋里满满的家产,伤心地摇了摇头,接着从腰里掏出2刁蛋给他的小黑本子。 这小黑本子除了2刁蛋记的变天账外,还有他前天在上面新题的字,“字笔千年会说话,儿孙万代能报仇!”这时,麻子副官从外面进来,啪的1声朝朱永龙来个立正,打个敬礼:“报告队长,李贵江和李海生被押解来了!” “来啦,先找个临时牢房,把他们分别关押起来!” “是。” “要严加看管!” “是。” 接着朱永龙又问麻子副官:“李慧生到底顺从我们没有?” “顺从啦,”麻子副官说,“两块耳朵就把他吓熊啦,真便宜啊,连1个铜钱也没用花。……” “省钱没好货,好货不贱卖。”朱永龙冷冷地说,“不过,不管是好货赖货,我现在还需要用用他。你马上去找他来,越快越好。” “得令!” “还有,”朱永龙说,“过午搜户查山,把所有的赤色军都清剿出来,明天要穷棒子归还我朱家的财产,现在就要他们来给我收拾住宅。” “是,1切照办。” “慢走,还有······” 2年的事堆积在1起了,朱永龙要办的太多了,连他自己的西瓜脑袋都乱得像碎麻样了。他想了半天,想起自己还身兼着“区长”,于是道:“出安民布告,要民众1齐维持岛上秩序,听从我朱某管辖!” 1会儿,小白鞋来了。 小白鞋是在我们撤退前具保释放的。 她见了朱永龙,说了声:“朱队长回来了!”接着就嚎啕大哭起来,1面嚎1面道,“你快给俺男人报仇啊!呜·······日子没法过啦!……天塌啦,你把这些穷光蛋都杀啦,替俺男人报仇啊!” 小白鞋的哭嚎不仅没引起朱永龙的同情,反倒使他反感,因为见面就嚎,在他看来是1种不吉之兆。不过,他看在曾经为自己效劳的死鬼李祖忠面上,还是装出1副同情的样子,安慰了她:“是啊,我们要报仇。你别哭,哭什么,现在天下是咱的啦,你还急什么?穷光蛋1个也跑不了。你放心好啦,家去等着就是了。” 朱永龙回来后,连着两3天没有安安生生吃顿饭,忙的满头冒大汗。他1会儿开大会,出“告民众书”,1会儿研究进行倒算和制定捐税条例。 随着又设立公堂,布置恢复保甲制度,并在村子4角修了4个大碉堡,围村架上了鹿砦,把伪区公所和区队部设在学堂里。 他要按照当年的1切来统治龙王岛,哪怕是1点不关紧要的风俗习惯也要顺他的心,对他的眼。从此岛上人家又落入水深火热的生活中······ 李海生被匪徒们5花大绑押到学堂后,5间曾经用作网房的屋子里。屋内阴暗潮湿,4角空空,中间堆放着些发霉的破网。 他被解进来后,双腿发麻,站立不稳,不由自主地倒在破网堆上。匪徒咔嚓1声闭上了门,扣上把铁锁,屋里马上昏暗下来。 这时李海生只觉浑身发烧,心头急剧跳动,脑子里又闷又胀,烦躁得厉害。他想挣扎着擦擦脸上的汗水,但双手被绑,并且早已失去知觉。 1会儿,他好像由于过分疲劳而睡着了,睡得那么安宁。几线暗淡的阳光透过窗口,射向阴暗潮湿的屋里,洒在海生那张还残留着黑色血迹的脸上。 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嘴唇又微微扭动,好像在梦里跟谁讲话。 天色黑了,屋里黑洞洞的,蟋蟀曜曜曜曜地乱鸣,蚊子嗡嗡地叫着,朝海生身上扑来,李海生仍然睡着。 忽然,外面传来阵阵匪徒的叫骂及狗吠声,海生被惊醒了。 他睁开眼睛,吃力地探起身子,眼前墨黑,只有通过小后窗口,才可以看见在那黝黑无底的天空,有几颗星星无力地散发着幽微细碎的光芒。 “他们把爷爷带到哪里去了?难道把他杀死了吗?不会!他们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和爷爷分开呢?” 李海生默默地说着,接着他又想起叶大叔及铁蛋、春柱、桂花和所有的小伙伴们。现在要是能和小伙伴们见1面,哪怕是说1句话,或者是互相使个眼色,笑1笑,那该多么好啊…… 1会儿,爷爷李贵江的影子又浮现在他眼前,仿佛对他嘱咐说:“孩子,在敌人面前千万挺起劲来啊,这可不同平日工作哪!” 是的,李海生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过去他和小伙伴们1起工作,有了问题问爷爷,作错了事爷爷批评他。可是现在他离开了爷爷,离开了小伙伴,将要面对面地和敌人斗争,这将是多么复杂、多么尖锐呀!接着,他又想起那天和尤林大叔分别时,对他的教导。 李海生轻轻叹了口气,在心里回答爷爷:“爷爷,我绝不会给你丢人的,你放心吧,我1定记住尤林大叔的话,我是革命队5的儿子,是革命的后代,对革命1定要像爸爸1样赤胆忠心,决不向敌人屈服!” 夜深了,屋里越来越闷热,李海生热得喘不上气来,而那些可恶的黑蚊子又直咬他,好像也知道他被绑住了双手,不能扑赶它们,所以格外欺负他。只有从远处赶来的海风,偶尔顺着窗户缝钻进来,援助他1把…… 窗户渐渐发黄了,天放亮了。 李海生用力睁开眼睛看了看,几只麻雀在窗橘上啄哩,啄啄又拍拍翅膀飞走了。1会儿,大街上响起了当当的破锣声、叫唤声。 当……当……当…… “全村男女老幼注意啦,要马上归还海主家的财产……” 当当当…… “全村老小听仔细,谁分的东西要如数归还,晚送的打,不送的罚……” 李海生侧耳细听,隙间还夹杂着呱哒呱哒的声响。原来是大皮靴李慧生,他帮着土匪作事啦,死不要脸的东西!幸亏村中果实的藏处和1些别的重要事情没让他知道,要是被他知道可糟啦! 过了1会儿,1个匪兵哗啦把门打开了,李海生连忙闭起眼睛装睡,随着大皮靴颠着鸡毛腕提着饭篮悄悄溜了进来。 大皮靴见了李海生,憋住气儿,打量李海生1下,伸了伸舌头,心不由自主地跳动几下,接着他镇定了1下自已,轻声唤道:“海生,醒醒,该吃点饭了。” 李海生睁眼1看是大皮靴,气得猛1抬头,朝他啐了1口,两只眼睛瞪的滚圆,1眨不眨盯住他,骂道:“滚开,叛徒!” 第389章 询问 大皮靴胆颤心惊,吓的后退两步,强打精神,厚颜无耻地道:“嘿,嘿,别耍孩子脾气啦,这又是鱼又是肉的,何必跟自已的肚皮过不去呢?快吃点吧!” “我不吃!你快拿回去喂狗!”李海生的双眼闪动着怒火,“你这个没有脸皮的家伙,为了讨好渔霸头子,就贪生怕死,当了无耻的叛徒,出卖了大家。等我们的人打回来,非毙了你不可!” 尽管大皮靴被海生骂得狗血喷头,可他却并不生气,还是嘻皮笑脸压低嗓门道:“嘿,嘿,你还是孩子性,不懂人情世故。俗话说‘人随王法草随风’,凡事得视潮掌舵,看风驶船。咱的人都败了,如今的天下是人家的,咱‘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保命要紧啊!咱过去在1起办过公,没有说不着的……” 大皮靴这1番话,气得李海生乱打哆嗦,嗓门往外直冒火,就是说不出话来。 见他没吭声,大皮靴以为动了心,又走近1步,接着道:“来,来,我先给你解开绳子,你吃点饭,有事咱再慢慢商量,千万别饿坏身子。身子是老本,人活在世上,就为吃点喝点。没有好身子,干什么都不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才十几岁,本事大,又聪明,只要转过弯来,还怕将来没个好前途。千万别死心眼,得机动灵活点……” 大皮靴说着,走上前来,就要动手给他解绳。 李海生骂了1声:“去你妈的蛋!” 接着就用尽了全身的劲朝着他的肚子猛踢了1脚。 大皮靴没有防备,“啊哟”尖叫1声,仰倒在地上。 李海生又给了他两脚,他抱头大叫:“快来人呀!他踢死我啦!他要造反······” 门口两个站岗匪兵闻听,端枪跑进,揪住李海生,大皮靴这才爬起来,恼羞成怒地道:“好······好好,你这个小革命队员,好说好劝你不听,等1会叫朱队长给你点厉害,看谁拗过谁!” 说罢,大皮靴脑盖滚着汗珠,1口不罢1口的气喘着,就灰溜溜地走了。 李海生朝着他那丑恶的背影鄙夷地冷笑1声:“好吧,你就去叫吧,把所有的恶霸崽子都叫来我也不怕!” 下午,李海生被两个匪徒解到迟家的深宅大院。他知道这准是朱永龙要审问他。跟朱永龙打交道可不同对付大皮靴那样容易。 他心里作了1番考虑,然后在心里暗暗嘱咐自己:“海生,海生,你千万要记住尤林大叔的话,像爷爷平日说的,要挺住劲啊,别给爷爷丢人!” 他在院里站了片刻,只见2刁蛋从正屋里走出来。 2刁蛋牛气冲天,那“大洋分”用油梳的铮光瓦亮,上身穿着白汗衫,下身穿的米黄色裤头,脚上是白万里鞋,双臂盘在胸前,歪着脖儿打量海生1眼,接着伸出舌尖在鼻尖上摇了几摇,做了个鬼脸,怪声怪气地道:“没想到有这1天吧,儿童团长!” 李海生瞪了他1眼,理也没理他。接着,他自己便被带到西厢房里。 他1踏进门去,心里便动了1下,几天前这里还是儿童团办公的地方,他和小伙伴们在这里1起唱歌,开啦啦战,还学着扭秧歌,踩高跷,研究站岗放哨,他还想起了桂花那双灵巧的手,把办公室打扮得像春天1样。 她做了个大红绣球像个红太阳似的挂在正当中,红的花、白的花都朝着太阳开放着,还有飞呀飞呀的鸽子呢!1对血红的大公鸡贴在漂白的窗纸上,简直像活的1样…… 他想到这里,抬头重新把这屋子打量1眼。现在变了,变成朱家的公堂了,正西墙上挂着蒋秃头像,秃头像旁1面是青天白日军军旗,1面是朱永龙的龙旗,像下面挂的是伪县政府任命朱永龙当“区长”的委任状。 屋中摆着1张长条桌,1把红漆放亮的太师椅子,椅子上搁着1把狗头刀,另外还有两条凳子,屋里的整个气氛杀气腾腾,显得非常阴森。 朱永龙拖着凉鞋,捧着水烟袋,大腿压在2腿上,坐在太师椅子里冷笑,笑的时候眉毛直动,露出奸诈的神色。 他从头到脚打量李海生足有两分钟,然后仿佛是旧友重逢似的,慢吞吞地说:“啊,海生,请坐,2年多没见了……”他说着,好像这时才发现海生还被紧紧地绑着,脸上装着吃惊的样子,“这·······这是谁把海生绑起来了?快解开,简直是胡闹。” 朱永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李海生1猜就知道。所以他冷冰冰地看了朱永龙1眼,把脸往旁边1转,心里沉思道:“呸!你忽然变成笑面虎啦!你能变就变吧,剥了皮我也认得你的骨头。明明是你这个坏蛋吩咐人绑我的……” 这时,站在旁边的匪徒独耳朵给李海生解开了绳子,随后,海生只觉得两只臂膊1阵剧痛。 “你还认识我吧,海生?”朱永龙朝他探了探脑袋,显得非常亲切。 李海生朝他机械地点了点头,满不在乎地吐口唾沫,接着又怒目盯视着他:“对,我认识你。当年村里都叫你鲨鱼精。你这个渔霸头子,我爹领导罢工抗税,你勾结人把他暗害了!我给你当香童时,被你1脚踢昏过去,我怎么能忘记你这个坏蛋?我怎么会不认识你?” 独耳朵见李海生骂了自己的上司,说了声“住嘴”,就气恨恨地用枪口捅了他的腰部1下。 朱永龙见了,站起身来,把脚1跺,严斥独耳朵道:“混蛋,海生是个英雄少年,在我面前你们还敢动手动脚的!” 朱永龙又对李海生假笑道:“你别见怪。” 他指指板凳,“坐下,快坐下,咱有话慢慢说。” 李海生侧身气愤地瞪了独耳朵1眼,然后回答朱永龙说:“不用坐,你有话就快点说吧,我没有什么话跟你说……” “嘻嘻……耐心点,别焦急,嘻嘻……”朱永龙干笑着,又开始吸起水烟来。 李海生愤怒地绷着脸,敏锐地注意到有1条眼睛看不见的线把朱永龙的圆脸秃脑袋分成两半,1半脸笑眯眯的,长着1只谄媚的眼睛;可另1半是恶狠狠的,那只眼睛也是阴沉而怀着敌意的。 “你知道我们已经统1天下了。”朱永龙扭着脖子指指蒋秃头的像,慢悠悠地继续道,“前天国军在烟台、威海登了6,胶东的赤色的革命军全被1网打尽!我朱永龙奉命接管了龙王岛,但对1切人都是和平共事······ 咱岛里都知道,你是个英雄有为的少年,古人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这少年时代真是黄金难买哪! 现在国家正是用人的时候,只要你对我诚心诚意,我不会亏待了你……” 这时,大皮靴像只哈叭狗忽然从门外走进来,脸对着海生,献殷勤地为朱永龙帮腔道:“是啊,是啊,朱队长······不,朱区长,1贯宽宏大量,对咱从不亏待,就自身体会来说吧,我并没给朱区长效什么劳,可马上委任我干上保队副······” 大约朱永龙因为大皮靴打断他的话,有失尊严,所以没让他再说下去,就斜他1眼,大皮靴便慌忙退出去了。 朱永龙接着说:“对啦,慧生是你们的村长,当年也参加过斗争我朱家,可我1点都不记仇,现在委任他干了保队副,就是你爷爷也是1样······” “你把我爷爷弄到哪里去了?”李海生截断他的话,质问道。 “嘿嘿,他在另1屋里,保险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只要你们肯说出实话,我打算1起放你们出去!” “你问的都是什么实话呀?” “什么实话?”朱永龙打量海生1眼,故意装看毫不在意的神色,“比如说,村里都谁是赤色革命队员?” “我啊!我就是赤色革命军队员。” “哈……除了你还有谁?” “不晓得。” “不晓得?你们整天在1起开会,你能不晓得?特别你爷爷是联防指导员,是岛里南乡赤色革命军队员的头目,听说他平日凡事从不背着你,所以我想,不说本村的赤色革命军队员你该有个数,就是全联防有几个赤色革命军队员,你心里也有个大概吧······” “你想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海生双眼瞪得滚圆,逼视着朱永龙。 朱永龙担心闹僵了什么也掏弄不出来,所以淡淡1笑,岔开话题道:“这不要紧,我会问你爷爷,你爷爷准晓得。那我问你知道的,听说斗我家的财物还没分配完,有天晚上你们把它藏起来了,你们藏在哪里了?” 李海生听了,心里急剧1动,更加看出朱永龙的卑鄙目的。那天晚上他帮着爷爷埋藏全联防赤色革命队员登记表和加入革命队5申请书时的情景立即在他脑子里闪过,随着又想起研究埋藏果实时区委书记尤林大叔对他和爷爷说的话:“渔改后我们穷哥们当了大海的主人,但是我们还没有自己的渔行,在供销方面仍然受1些投机商人的中间剥削,影响我们发展生产。 第390章 继续忽悠 因此,我们取得革命胜利后,应当马上实现东奎的愿望,以这些果实为基础,再请求国家援助,建立穷人自己的渔行·······” 随着,他仿佛又看见爸爸那双闪动着锋利的光芒好像石头也能看穿似的眼睛,爸爸当年在遭到敌人毒手前发出的豪言壮语仍在他耳旁铮铮作响:“……我李东奎冻死迎风站,刀下不低头,什么时候也是硬汉1条,要想叫我出卖公众利益万不能!” 可是,现在朱永龙却要在自己身上打主意,要自己供出果实所在,出卖广大贫苦渔民的利益,要自己变成像大皮靴那样1个无耻的叛徒!呸,这简直是梦想!…… 李海生想到这里,忽然觉得爷爷那天向尤林大叔表示的话:“……必要的时候,宁肯我们自己豁上性命,也不能让这部分果实被渔霸们倒算回去。” 现在,这话已成了自己的行动纲领…… 朱永龙见他锁着眉头不吱声,又趁热打铁道:“海生,提起财物来,我也知道,你和你爷爷在斗争我时都挺积极,可我朱永龙不是个气量狭小的人,现在1点也不怪你,因为当时都要随潮流嘛!我也知道,你和你爷爷还分我1条船,这条船我也不打算要了,就留给你们将来下海捕鱼,我还要免你们的鱼税。你要不愿下海,我可以送你到青岛进洋学堂……只要你告诉我财物藏在哪里就行了,怎么样?” “朱区长,这个我是真不晓得。” 朱永龙几乎把嗓子都说哑了,见李海生还是不动声色,就有些烦躁了。 本来这果实的所在,大皮靴昨天晚上1回来就对他报告了,可是大皮靴说他只知道1个地方,还可能会埋在另外1个或两个地方,所以朱永龙就想很快从李海生和他爷爷嘴里了解全部真情。 现在看李海生没有马上招供的苗头,于是又敲山震虎地诈他:“嘿,你不晓得……我们可全晓得。” “既然你晓得了,还问我干什么!” “这就试试你对我是不是诚实啦,嘿嘿!”朱永龙冷笑着,接着又朝门外喊道,“慧生!” 大皮靴闻听,“嗳”的1声,两腿溜轻,颠着鸡毛腕走了进来。 这时李海生手心里捏了1把汗:“难道他真知道吗?” 朱永龙见他脸上有几分慌张神情,就又连忙对大皮靴道:“慧生,你先给他提个头,说1处地方给他听。”说罢,偷着看李海生脸上的反映。 这空当大皮靴皮笑肉不笑地对李海生道:“海生,还是你说吧,我说了可就不能算你的功啦。你说了朱区长就会放了你……好,好……你不说我说,第1个地方是在村西头……李家老茔藏着些……” “好啦,其他地方你不必说啦,”朱永龙装模作样,接着朝大皮靴挥了挥手,“你领着人先去把这些挖出来再说!” 大皮靴遵命,兴致勃勃地领着1群匪徒走了。 李海生听了,心里笑了笑,轻松了许多。 朱永龙又开腔了:“现在你该说了吧?” “我还是不晓得,朱永龙,我只晓得你的花言巧语比狗屎还臭。” “呸,你还嘴硬,这可硬不长久啊······” “朱永龙!”李海生截断他的话,“我实告诉你吧,你要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万不能!” “万不能?!”朱永龙收敛起奸笑,冷冷地说,“现在可是我朱家的天下,叫你今日死,你就活不到明日。我刚才对你仁至义尽,什么都说了,你可要放明白点······我知道,你是被尤林给忽悠啦,被你爷爷忽悠啦!” 李海生1听朱永龙侮辱尤林大叔和爷爷,再也不能忍耐下去,气得他浑身热血沸腾,脸色涨得通红,他大喊了1声:“你放屁!” 猛力把张桌子朝朱永龙1推,朱永龙冷不防脑瓜碰在桌棱上,“啊哟”1声,和他的太师椅子1起滚在地下。 李海生扑上去抓起他的狗头刀,才待举手朝他劈去,谁知手早被独耳朵揪住了…… “快绑起他来……他反啦……紧1点捆……”朱永龙1手捂着脑袋,1手扶着椅子爬起来,恼羞成怒,暴跳如雷,继续吼叫着,“你好大胆,敢给朱家踢了公堂,你这个8路崽子……快给我拉出去,给他点厉害尝尝……” 匪徒们才待解着李海生往外走,忽然从村西头传来1声巨响。 “轰——” 1声巨响,众匪徒惊得目瞪口呆。停了片刻,3吊眼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着开口道:“报告队长,不好了……刚才在王家老茔挖东西,东西没挖着,倒挖响了地雷……把李慧生的腿炸断了,还有1个弟兄死·····死了,另外1个负了伤·····” 朱永龙1听,大吃1惊,瘫软在太师椅子里,有气无力地向来报告的3吊眼道:“是被8路残余打的埋伏吗?” “不……知道。” “快,快,快去清剿······都·····去,都去清······” 朱永龙说罢,领着匪徒们就1窝蜂似地往李家老茔赶去了。 李海生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狂喜地高声道:“好啊!炸的好啊!朱永龙,总有1天,你也会被炸死的!” 朱永龙率领部下赶到李家老茔1看,大皮靴并非被“8路残余”打的埋伏,而是中了“穷光蛋”的计啦——坟里什么也没埋,倒埋着个大地雷。 大皮靴的右腿膝盖以下被炸掉,脚上的皮靴也被擂碎了,脸上没有半丝人色,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下闪着惨淡的微光。 他见了朱永龙,呻吟着连声哀求道:“朱区长,你千万开恩给我治好了,伤好后我能为你当账房先生……开恩啊,朱区长,我是为的迟家,唉哟······”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痛得昏了过去。 朱永龙狠狠地瞪他1眼,冷冷地道:“废物,废物,我知道省钱没好货,简直是废物!” 大皮靴领着众匪徒扒果实挨了地雷的消息,飞快地传到村中的大家小户,并且立刻成了人们谈论的中心。 尤其那些穷哥们,从朱永龙窜犯回来后,就被压抑着憋了1肚气,现在可算解了恨,心里就像3伏天吃了冰块那样痛快。 他们更加感到自己的老会长计多谋广,站的高,看的远,有这么个引路人,阶级敌人在任何时候也拣不到便宜去,对此大家心里感到非常自豪。 可是,随后又有1个不幸的消息开始在村中流传,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被捕了…… 村中的基本群众听到这个恶讯后,觉得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个事件对他们的打击更大的了。 老会长李贵江从苦难的旧社会到解放以后,1直跟他们同生死、共患难,他们把老会长看成是自己的知心人。尤其解放后这两年来,他们把老会长当作是行动的标准,前进的力量,无论干什么事,只要听他说1声:“行,干吧!”大家就会争先恐后行动起来。 而现今,在这白色恐怖之下,就像处于茫茫的黑海里1般,人们多么需要老会长指引出1条路来,可是他落在敌人的魔堂里去了,这怎能不使全村人大为震惊呢! 穷哥们来回奔走相告着这个不幸的消息,不安地谈论着如何才能使老会长逃出虎口的办法,有些老婆婆,暗暗祈祷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平安无事。 刘3嫂对老会长的被捕,心里比谁都难过、焦急。但她意识到,在这敌人猖狂、老会长李贵江被捕、群众情绪压抑的重要关头,作为1个村地下革命组织的临时负责人,必须镇定坚强起来,勇敢地接过老会长的担子,领导群众闯出1条路! 按照转移前的约定,她今天下午到大龙山东的1片柞树林里,跟指导员尤林接头,她认为只要见了指导员,不仅可以取得对当前工作的指示,也1定能够想法救出老会长来。可是,匪徒们从拂晓时就开始搜山,结果没有接上头。 天色黑过后,刘3嫂回到家里,饭也没吃,就躺下了,但她翻来复去不能入睡。 今天跟指导员尤林没接上头,下1步工作怎样开展?老会长怎么救出来?她想啊,想啊,实在睡不着,便翻身下炕,走到院子里。这时,繁星满天,北斗晶亮,她仰望北斗,倍感亲切。 生活实践使她深深体会到,在漆黑的夜晚,看到北斗星就不会迷失方向,指导员尤林和老会长李贵江的教育使她懂得,在革命征途上,按首长指引的航向,就没有闯不过的险滩暗礁。 这时,她又想起了去年冬天,尤林在1次村革命的支部会上,曾经给他们讲过,早在抗战胜利前夕,首长就英明地预见到,抗战胜利后,青天白日军反动派1定会想方设法进行破坏和捣乱,它们是不打不倒的,并指出只有把人民组织起来,才能把反动派打倒。 此时想到首长的教导,她感到分外的亲切,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是啊,虽然我们面前有许多困难,但是,只要把群众组织起来,任何困难也阻挡不住革命的前进。反革命治服不了我们,我们却能战胜1切反动派。我是革命队员,在这革命重要关头,应当挺身而出,组织群众,向阶级敌人开火,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第2天,她进行了串连,晚上召集党员和积极分子会议,研究如何领导群众向敌人斗争及营救老会长李贵江。 第391章 救人的办法 会议是在老油工家的套间里开的,到会的除了两个被留下的革命员,还有5个积极分子。 开始大家谈了1阵,从谈话中,透露出1些畏难情绪。 刘3嫂安慰鼓励大家道:“老会长李贵江的被捕给我们的斗争带来许多困难,但这正是考验我们的时候,我们应把仇恨化为力量,学习老会长在敌人面前英勇不屈的精神,积极行动起来,向敌人开展斗争。过去老会长是我们行动的1面镜子,现在更应当向老会长学习……” 刘3嫂说完之后,长满络腮胡的老油工道:“听说老会长李贵江和海生在朱永龙面前可坚强啦,昨天那些毫无人性的匪徒向他爷孙俩用了不少刑罚,逼问果实藏在哪里,追查岛里南乡的革命队员,可是他们1个字也没吐。老会长为的谁?是为咱穷哥们。咱们应积极向敌人斗争,想法把他们救出来。” 春柱妈接着说:“这是实话,不把老会长救出来,咱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安。只要能想法把老会长救出来,叫我干什么也成。” “可是有什么办法可想呢?”1个青年艄公接着说。 黑洞洞的屋子里又是1阵沉默,沉默之后大家也谈了1些办法。有的主张把群众串连起来,具保老会长出狱,有的说组织劫狱,有的说跟朱永龙以硬碰硬,如果他不释放老会长,全村人就跟他进行决死1战…… 这些主张,刘3嫂也曾考虑过,但她最后觉得,在目前敌人暂时占优势的情况下,如不经过周密计划而莽撞行事,不仅营救不出老会长,反要吃敌人的大亏,所以决定待接到指导员尤林的指示后,再行安排。 接着她便引导大家具体研究如何带动群众进行反倒算、反捐税、反迫害等斗争。 大家谈论1阵,刘3嫂最后说:“当前我们要向群众广泛宣传老会长在敌人面前英勇不屈的革命精神,让大家学习老会长,站稳立场,团结1心,不要悲观失望,不要被敌人1时的气焰吓倒,要相信革命1定能取得最后胜利;并且积极起来向敌人斗争,反对倒算,同时应揭露大皮靴叛变投敌的卑鄙勾当……” 这时春柱妈插话道:“大皮靴这两天躺在家里哇哇直叫唤,他老婆去求朱永龙给他治伤,差点挨了打,被麻子副官轰出来了。” 刘3嫂说:“这就是叛徒的下场,我们也应当向群众讲1讲,让大家认识到,只有站稳立场,跟着党走,才是光明大道。” 万里晴空,烈日炎炎,7月的渔岛特别燥热,大小村庄忽然变得像1片火海似的。 人们被海上苦咸的热风吹得嘴唇都裂得出血了,那些吃奶的孩子在近4十度的炎热里闷得透不过气,哭都哭不出声来,母亲的干瘪的**里没有奶哄孩子,她们的眼睛里只有咸的眼泪。 大1点的孩子自从渔霸回来后,吓得门也不敢出,哪怕是中午太阳像把毒火射晒着渔岛的时刻,他们也不敢到门口树底下乘凉,更不敢到海边游泳,而只能陪伴着妈妈,在闷热的屋子里,用汗水“洗澡”。 但也不全是这样,铁蛋还是南逛北游的,不管那1套,我们真得佩服他不愧是个“独胆英雄”。尤其朱永龙最近采用了毒辣的软化政策,企图把转移外出的基本群众诱骗回来,进行倒算。 所以回来后没有开刀,铁蛋便觉得渔霸们是不敢轻易杀死龙湾头1个人的,因为老会长领民兵转移了,如果渔霸胆敢杀了龙湾头的人,老会长准会领民兵回来报仇。 因此,他不仅不怕,而且还整天价思想着如何整治那些坏蛋,为龙王岛的穷人出口气。 今天中午,他在村东头大沟里扎着猛子摸了5条泥鳅,兴高采烈回到家里,进门就喊:“叔叔,做鱼吃吧,捞不着海里的吃,吃沟里的也凑合着。” 叔叔在家喝闷酒,抬起眼皮来看他1眼,接着又喝了1大口,叹了1口粗气,随着1股浓烈的酒气扑向铁蛋,才接口道:“蛋子,你们儿童团的骨干都转移啦,不转移也藏了,可你哪?咳,你当初也打假善人,也打过2刁蛋。上次你被抓去,幸亏老会长把你救出来了,他们这回能轻饶你?你等着吧,他们打你是轻的!” 铁蛋听了,毫不在意地道:“他打我,我打他,1下换1下,1棍换1棍。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别人不知,你还不知道,叔叔?” “我知道,知道。咳,你不知愁不知忧,还是个孩子性。” 叔叔又猛喝1口,抽着冷气,轻轻摇摇头。 铁蛋看了叔叔1眼,1边往盆里舀两瓢水,开始洗泥鳅,1边说:“孩子性又怎么的,总不能像你1样,在街上受人欺负,没有办法就来家朝烧酒泄气·······” 叔叔被铁蛋这么1揭短,就光摇头不吱声了。 叔叔今天是受了欺负——早饭后,他被匪徒独耳朵打了3拳,踢了两脚。 独耳朵打他的起因是8年以前,叔叔的船下海捕鱼,那空当独耳朵干海盗,夜里去割叔叔船上张的网,被抓住揍了1顿,最后又用把剥鱼的刀子给他割下只耳朵来,才释放了他。 这次独耳朵回来了,今天头午遇上叔叔开口就骂,动手就打,临分手时还说:“8年前你割去我的耳朵,这次,哼,瞎黑早上可小心你自己的脑袋……” 气得叔叔“哑巴瞪眼睛,说不出心里恨”,来家就喝开闷酒了。 “要是遇上我啊,我可不能老老实实受他欺负,为什么要被人家踩在脚底下?”铁蛋说道。 叔叔伤心地道:“咳,人家抱住迟家的大腿,舔住朱家的马屁了,你有啥法子?” “我呀,我不管他那1套。就是朱家人冒犯了我,也是1样治他的罪……” 铁蛋手下用刀剁着泥鳅,嘴上狠狠地道。 “唉,眼下是迟家得势的时候,他们说石头是块金子,别人就得说比金子还贵重,他说鸭巴子的嘴是圆圆的,你就不敢说是扁扁的。他就是冒犯你,你能治他什么罪?空话放那儿搁着吧……” 没等叔叔说完,铁蛋忽然神气地站起身来,凑到叔叔跟前,截断他的话,压低嗓门,轻声道:“说空话?咱光实事还说不完哩!”他用手巾擦把汗,接说,“前天2刁蛋不是召集儿童团给他收拾茅房吗?····他见我去了,猴声猴气朝我来了。‘铁蛋,还展扬不展扬啦?’我心里气得鼓鼓的,也没理会他。谁知这小子得寸进尺,朝我把腰1叔,把头1探,装起老爷来了。他说:‘铁蛋,你先唱个歌我听!’我说:‘你听什么?’他说:‘你看着办!’我说:‘好,你把耳朵竖起来好好听着:渔霸,渔霸,渔霸,渔霸真可恨,吃人肉,喝人血··.’没等我再唱下去,气得这小子眼珠发蓝,冷不防打了我1拳。我才待回手揍他,谁知被3吊眼挡住了……我说:‘老子不是好欺负的,我给你记上笔账,你躲了今日,跑不了明日,你就等着吧……’” 叔叔听了,叹口气,不满地瞪铁蛋1眼,道:“咳,你这是‘老虎屁股上搔痒痒’,大事办不成,光赚些祸害来家,除了自找挨打外,你还能治人怎么的?” “他躲不掉,我得治他的罪,”铁蛋说,“你见过他今天头午用块纱布包着脑袋吧?” 叔叔说:“见过······” “见过就好说了。”铁蛋洋洋得意,闪亮着1对灵活的黑豆眼,骄傲地继续说,“昨天过午他又提着雀笼子、穿着洋服到大沟南崖玩黄雀,被我瞅上了……” “怎么?是你打的他?”叔叔着急地问。 “对啦,是我打了他。不过,我没有用手,用手嫌沾污了,我是用这家伙······” 他神气地从布袋掏出前些日子叶指导员为他做的弹弓,朝叔叔1亮,接说,“我见他在沟南崖玩的挺欢,就心想,昨天你打了我1拳,现在该换过来了。 于是,我就转到沟北崖,爬到大桑树上,找了块叶密遮人的树权坐稳后,就掏出弹弓和石蛋蛋,静静气儿,朝他瞄个准儿,‘啪’——击中他的前脑瓜儿,这时只见他前脑瓜往外直冒血,他双手捂着,也顾不得他的黄雀了,嚎着娘就往家跑……” “啊,那你没叫人家抓着?”叔叔为他捏了1把汗。 “抓着?他往哪儿抓啊?我是个带腿的,他跑家去,我也下树溜走了,反正他又没看见是我打的呗!”铁蛋说到这里,静了静气,又道:“不过,我很后悔,后悔打在他脑瓜上,没有完成原定计划。当时我本来是瞄着他的左眼打的,想把他那只眼球崩出来,变成个独眼子……” 叔叔这时方松1口气,接着又喝口酒,抹了把嘴唇上的酒珠,满脸喜色,用特扬的目光看着铁蛋,心里非常佩服。 他虽然觉得铁蛋的行动属于“孩子戏”,但仿佛给他受的窝囊气报了仇,伸了冤。自从迟龙章占领岛子后,他的情绪有些低沉,近几天1直喝闷酒,喘粗气。 刚才听了铁蛋叙说,好像从铁蛋身上看到几分希望。尽管这样,他还是为铁蛋的安全担心。所以不禁脱口说道:“好险哪,好险哪……” 第393章 新的法子 这麻子副官本姓孙,是吐丝口人,过去在2鬼子手下就当过多年的副官,打人杀人不计其数,岛里人没有不恨他的。 他脸上是麻子,头上是麻子,身上还是麻子,那麻子窝又黑又紫,所以都叫他麻子副官。他今年虽然3十56了,可还没有个老婆,因为他浑身长的没有点人样。 嘴比猪嘴还长,还镶着1口大金牙,鼻子生大疮烂1半去,难看极了,那眼窝窝并不比麻子窝窝大多少,生人乍见他不说话就怪害怕的,再加上他有个杀人性儿,谁也不原嫁给他。 早年2鬼子在,他得势的时候,也有不少到门上为他提亲说媒的,可人家女的1看他的模样就怕啦。有1次女人走过后,他找了个大玻璃砖镜子照了照自己,横照竖照自己也觉得长的鬼胎有7分,人样也不过3分,气得他把镜子往他娘头上1摔,嘴里骂道:“他妈的你怎么养出我这么个熊样,连个老婆也找不上……” 他娘头上被砸了两个大窟窿,流了半铜盆血,又气又病,没用上3天就见阎王了,这次麻子副官回来,很侥幸遇上小白鞋,真算走了红运。 他心里道:“幸亏李祖忠被打死了,要不我梦里也不敢想能拣小白鞋这么个婆娘!” 李祖忠被打死后,小白鞋有时想起来也曾掉过几滴眼泪,自从招了麻子副官来家,也就把这码事忘了。她本来也看不惯麻子副官的相貌,只因为他是朱永龙的“红人”,跟着他能吃香喝辣的,有钱花,所以模样好点赖点也不去考究了。 她今天穿的红绸褂,绿绸裤,描的眉,画的眼,梳了个大飞机头,脸上搽了些粉,打扮得简直像个妖精。 她见麻子副官气汹汹地走了进来,便对他递了个笑眼,怪声怪气道:“怎么闹成个不高兴的样子,叫人见了心里多不舒服……” 麻子副官见了她的笑眼,听了她的知心话儿,心里的气也就消了8分。 他抹了抹刚才被石头击破的手背上的血迹,像只跑乏了的狼似地把身子往炕上1歪,回答道:“被王4江那伙穷光蛋气的,还有······” 他不知该怎样称呼击伤他的人,再说,这是件十分不光彩的事情,也不便细说。 小白鞋靠在他身前,用手指头弹了他的麻子脑袋1下道:“你这个大副官还用着跟他们生什么气?杀了他多痛快!” 麻子副官的鼻子哼了两下,没有吱声。 小白鞋又道:“唉,你快说说啊,到底几时能给祖忠报仇?俺招你来当时可讲的明白……” 麻子副官连声道:“报,报,1定报,时辰不到,你着急什么。这几天正忙追财······” 提起财来,勾起小白鞋的心疼处,她急忙道:“这几天光张罗着倒算倒算,不倒回点便罢,倒回点就拿迟家去了,不管是不是他的,这可不公平,俺的哪?俺的哪?你怎么1点也不发急……” “早晚能倒回来,早晚······”麻子副官回答着。 独耳朵走了进来,说朱永龙要他马上去。 抬头1看,临走时小白鞋又扯住他的衣襟嘱咐道:“我说的话你可记住啊!要不再别回来……”又道,“前天杀的儿童团的那只小羊,肉已经吃完了,今晚上没有菜吃啦,我看民兵队长家有两只老母鸡,你快点派人去抓了送来……”直到麻子副官答应了,她才放他走啦。 朱家今天发生了件“大喜事”外号叫假善人,被公安局押解往海阳县转移时,中途逃出,刚才回来了。 麻子副官走进去时,假善人与朱永龙相互叙说了1阵后,便更衣用饭去了。 麻子副官陪着笑脸对朱永龙殷勤地说:“老太爷逃出虎口,真是大喜临门,得乐呼乐呼,唱几台大戏过过瘾!” 朱永龙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刚才也谈过,不过老太爷的意思,想把家产都追回来,全部搜出龙王岛的共产党,恢复起朱家的家业,再去想那些事!”他说到这里紧了紧眉头,“刚才李贵江和李海生招了没有?” “没······有······让谋又被他们识破了。那李贵江说是······咳,刚才······”他才待说刚才挨了两石头,可1想这是在上司面前丢脸的事,张不得口,所以连忙把话咽回去,改嘴说:“我看1起结果他们算啦!” “算啦?!算了怎么能获得岛里南乡的赤色革命队员名单?不知谁是赤色革命队员怎能把祸根全搜出来?他们把我朱家的财物埋藏在哪里又怎么会知道?”朱永龙又压低嗓门,阴险地说,“再说结果他们,要是惊动那些开着我的船跑到海北去的重要分子,他们宁肯在外边死,也不回来了,那怎么能把他们1网打尽?” 几句话把麻子副官问得闭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这几天朱永龙真伤脑筋。他刚回来时,觉得扯住李慧生这个“内线关系”,什么线索都可得到,而后又抓住了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认为1切问题更是迎刃而解了,谁知李慧生是个废物,来点作用没起。 因此,他就把“希望”全寄托在老会长李贵江和海生身上,当然他知道老会长不那么好对付,可对付李海生这么个十几岁的孩子,只要1哄2诈3刑罚,还不是马到成功的事! 但是,这几天他什么法子也都用了,不仅从李贵江身上没有得到什么东西,就是李海生也没吐出半个字来,而在村里的1般倒算,用了这些天的时间,倒回来的东西还不够朱家财产的0头…… 其实麻子副官心里也很着急,因为不把岛上的赤色革命队员全搜查出来,不追回财物,他不仅在上司面前不露脸,就是在小白鞋跟前这样下去也难吃香。 他原来是以“打手”而得名的,这时使劲握了握手里的皮鞭子,回答道:“要是不结果他们,还是得打。俗话说,只有不快的斧,没有劈不开的柴,只要再豁上几根皮鞭子,几根杠子,他们的嘴就是铁打钢铸的,我老孙也能把它敲开……” 麻子副官的话朱永龙仿佛没听见,他轻蔑地看了他1眼,接着道:“今早他俩被打的不算轻,可是什么用都没有,把他们放在1起嘴还不软……” “更熊。”麻子副官气得不禁插上这么两个字。 “那么,光靠打怎么能行······”麻子副官又被问瞪了眼。 停了好久,他才胆怯地看着上司的眼色道:“朱区长,你的意思是······” “既然他们硬的软的都不吃,”朱永龙吸了口水烟,从衣袋里掏出两个纸卷递给麻子副官,诡诈地1笑:“我给他们准备另1条路!” 麻子副官打开1看,像发现奇迹1样,两只小眼瞪得溜尖,紧盯着上司的刁滑面孔,连声说:“妙,妙,太好啦!” 朱永龙得意地又道:“不是李海生最信服他爷爷,他爷爷李贵江最信服李海生吗?那咱就叫他互相信服信服!” 接着就跟麻子副官具体研究起这1诡计的施行办法来了。 正研究着,2刁蛋慌慌张张走了进来,开口道:“叔叔,李慧生在家死啦!” 朱永龙不动声色地道:“死啦?” “嗯。” 朱永龙又问麻子副官:“他把过去村政府的账目,表册交出来没有?” “交出来啦。” “那好,死就死了吧,活着也是块废物。” 2刁蛋又道:“他的婆娘还在家嚎着叫咱给他买棺材,说为咱……” 朱永龙不愿再听下去:“买棺材?他妈的我不去给他抄家就算面子,简直是做梦,鬼话!” “啊,铁蛋!” “春柱!” 两个见了面,就这么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其实在这白色恐怖下,伙伴相见,虽然这样招呼1声,但却要比在和平的日子里1起说两天亲热话还要亲近。 春柱迅速打量铁蛋1眼,忙问:“哪里去?” “来找你,到屋里谈吧!”铁蛋说着关上大门,和春柱进了屋。 “你妈哪?” “刚才担水去了……你……你知道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被盗霸头子抓起来了吗?”春柱阴沉着脸,喉咙里哽咽着说不清楚,眼里滚出两颗比黄豆粒还大的泪珠来。 铁蛋说:“知道,我正来找你商量这码事。怎么办?我们得快点想办法救出他们来,要不,朱永龙会害死他们的,明白吗?” “明······白······”春柱听妈说过这件事情后,围着监押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的网房转游了好几个圈,心里难过的来家咬着指头哭了1大阵,也没想出救老会长李贵江的办法,他正要去找铁蛋,铁蛋就来了。 他问铁蛋:“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办法来,真急人哪,你说怎么办好?” 铁蛋着急地说:“要是我有了章程,知道怎么办好,还用来找你商量干什么?” 春柱道:“既然这样,咱俩现在就想办法。我到炕上去,你在这正间,脑子好好静1静,每人想出条主意来,好不好?” 铁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春柱趴在炕上,头朝南,双手支着腮帮,双眉时松时紧,眼珠对着发亮的窗户动也不动,很像个大人思考严重问题1般。 铁蛋哩,站在正间也沉入了深思,好像1个战略家要作出1个重要决定似的。他那黝黑的脸面1会儿露出疑惑的样子,1会儿露出莫名其妙的惊惶,1会儿又浮满了胜利的笑容,随 后,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 第394章 真假口供 他们不愧是两个聪明的孩子,只用了吃顿饭略多的时间,1人就想出1条妙计来。 “你先说吧!”春柱说道。 “好!”铁蛋咬了咬牙,又握紧拳头,就斩钉截铁地道,“我们马上逮住2刁蛋,就像老会长李贵江救我们1样,向朱永龙发通牒,就说不马上释放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我们立即判2刁蛋的死刑,——不是用石头砸碎他的脑袋,就是把他装在麻袋里,掀他南海去喂王8,决不客气!你看怎么样?” 春柱1听,起初很高兴,可是又1想却发愁了。 他问铁蛋:“咱抓了2刁蛋搁在哪里?要是迟龙章知道不就糟啦?” 铁蛋1听,眨巴着眼睛,酌量又酌量,也觉出这个计划实现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现在是朱家的天下。他催促春柱:“我的法子不行,快说说你的吧,你的法子再不行就把我躁煞啦!” “好不好这么办,咱找1挂鞭炮,提着个洋油桶,夜里我到村前海滩去,把鞭炮扣在洋油桶里,1点上就像放机关枪,朱永龙听了准能以为是独立营来了,不用说他就会领人出去攻打,你就趁这工夫把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领出来······”春柱说完后,两眼就紧瞅着铁蛋,等他说个“行”字,谁知他却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 “那监押老会长的网房,朱永龙会连个岗也不留吗?” 春柱被问住了,他再也没章程了。 铁蛋只好再想,他想呀,想呀,哈,终于想出条妙主意来。 “春柱,监押老会长的网房就是大门口有岗,正间门锁着,屋后没有岗。我们今晚上拿着镐头悄悄把后墙挖个洞,爬进去把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领出来,然后就把他们藏起来,至于藏到你家还是俺家,这都不要紧……” “咱挖洞哗啦哗啦响,站岗的土匪听不见吗?” “傻瓜,我们悄悄地连气也不喘,他们就是长对骡子耳朵也听不见!” 春柱1想,有门,马上松开眉头: “好,好,咱今晚天黑后就动手!”可是,他心里想着,这事用不用告诉妈妈和刘3嫂呢?妈妈曾说过,干什么事要和刘3嫂说1声。 他又1想,妈和刘3嫂现在也正急着想办法救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她们不会不同意的。 天黑不久,他们顺利地做好1切准备工作,便开始往监押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的网房处前进。村里人都睡了,小凉风呼呼吹着,天上1片片乌云在迅速移动,偶尔露出了几个闪着微光的星星。 似乎星星也觉察到铁蛋和春柱在秘密活动,自己的出现是不合时宜,不受欢迎的。它们的闪光是那样畏怯,那样快就消失了。 随后,4外1片黑,这黑色的夜掩护着铁蛋和春柱前进。他们除了随身带了1把镐头、1把锤子、1个钻子准备拆墙挖洞外,铁蛋晚上活动有经验,身上还披张狗皮,往地下1趴,跟个小狗1样。 他甚至脸上还抹满灯窝灰,漆黑漆黑的,谁也认不出他的真面目。他们1会儿就摸到了网房后。网房后不远有条小沟,他们把身子藏到小沟里,探头朝网房看了1眼,网房的小后窗透出点黄光来,里面点着灯,4处墨黑,再什么也看不见。 铁蛋搡了春柱1把:“动手吧!” 春柱觉得全身很紧张,说不清是有点恐惧还是太激动了,他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铁蛋吩咐道:“你在这里不要动,站好岗就行了,发现敌人就赶快过来告诉我,来不及就吹口哨…… 铁蛋说着把锤子和钻子别在腰带上,就开始往前爬。他爬呀,爬呀,糟糕,手掌上扎上好几个获藜,扎得手粘乎乎地直出血,他哈趴下把葵藜摘掉,1刻也没停,又往前爬。 忽然传来1阵脚步声、对话声:“没发现什么情况?” “没有。” 铁蛋仔细1听,原来是独耳朵在大门口站岗,麻子副官查岗来了。 1会儿脚步声和对话声都平息了,铁蛋又往前爬,爬到了网房后墙根,他的心开始急速地跳动,这时跟爷爷李贵江和李海生只有1墙之隔,他多么想跟他们在1起亲亲热热地谈话呀。 铁蛋多么想大喊1声,向爷爷李贵江和李海生哥问候啊。 “爷爷和海生哥不要急,咱这就要见面了,马上,马上……爷爷李贵江和李海生哥,我正在外面救你们呀!爷爷、海生,你们再也不用挨麻子副官的打啦……” 铁蛋咬着牙用力镇静了自己,半刻也没犹豫,1手拿起锤子,1手拿起钻子,就开始拆墙。 墙是用石头砌的,他把钻子摸索着按在石缝里,心里嘱咐了自己1句“轻点”,接着就抡着锤子打了1下,谁知用力轻了,连钻头也没有钻进去,怎么能拆个洞? 他听听4外没有动静,“嘭嘭嘭”连着敲了3下,这1用劲,果然见效,打下1大片石头来,他心中1阵高兴,谁知才待抡锤再打,糟糕,在大门前的匪徒发觉了…… “谁,谁?干什么的?” 铁蛋见匪徒们发觉了,连忙收起钢钻和锤子。 “谁?干什么的?”麻子副官1边喊着,哗啦1声推上顶门火,和独耳朵1齐跑过来了。 随着独耳朵又打开手电筒,往网房后1照,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又举起手电筒往网房东边1照,发现个白影子——这是铁蛋,幸亏他身上披着张狗皮 “是狗,”独耳朵闭上了手电筒,对麻子副官说。麻子副官气哼哼地道:“管他是人是狗,都得注意,别让李贵江跑啦!” 铁蛋又气又恨,爬回沟里,找到春柱。 春柱刚才紧张得浑身冒大汗,直到看清了是铁蛋才定了心。 春柱说:“再怎么办?” 铁蛋丧气地答:“快回去睡觉吧!” “那么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怎么办?” “睡着想想看。” 铁蛋丧气地回到家里,叔叔和铁锁已经关门睡了,他是顺着门洞钻进来的。他在叔叔身旁悄悄躺下了,可是躺也躺不稳,好像炕上有若干小钉子扎他的脊梁。 今天头午麻子副官毒打爷爷和刚才麻子副官去查岗的情景直在他眼前闪动,“应当先把这个麻子蛋干掉,不干掉他,不用想救出爷爷来。” 他咬了咬牙,在心里狠狠地说着,觉得这麻子副官比朱永龙还熊。 怎么能干掉他呢?洋火枪打不死他,战斗棒敲不碎他,能治死他的东西铁蛋身旁只有1件,黑皮洋西瓜······ 朱永龙和麻子副官订好计策后,马上又把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分别关押起来。 老会长凭经验就预料到,迟龙章对他们又要另耍什么鬼花样了,他在警惕地等待着。 老会长李贵江被押到伪区公所旁边1间小黑屋里。忽然,匪徒们给他摘下手铐,饭食也改善些了,态度似乎也“温和”些了,而且连着两天没有过堂审讯,他心里很纳闷。 直到第3天早上,他才被解到伪区公所里。 朱永龙皮笑肉不笑地接待了他,2话没说,开口便道:“李贵江呀!今天我该恭喜你!” 老会长1楞,然后斜了他1眼,忍了忍气,冷冰冰地道:“你如今干着什么区长队长的,恭喜我什么?” 朱永龙叼着支烟卷,眯缝着眼睛,往方凳上1坐,然后抬起眼皮子,奸笑着说:“恭喜你有个好孙子!” “我的孙子是不错。他怎么啦?” “你孙子选择自新的路,你再也不用受刑啦。”朱永龙边说边从衣袋掏出封信来,递给老会长,“哪,这是海生捎给你的!” 老会长李贵江接过展开1看,上面写着:爷爷,亲爷爷,我对不起你。昨天他们又给我苦刑吃,用凉水灌我,用杠子压我,用皮鞭子抽我,把我折磨昏了,我昏的失去知觉,说了胡话,把赤色革命队员名单和果实藏的地方说出来了……爷爷,你原谅我吧,我不是真心说出来的······他们把果实起出来了,把我放出来了,他们还说你也很快就要被放出来。爷爷…… 字体歪歪扭扭,很像是海生的字笔,他不觉吃了1惊,这能是真的吗?我的孙子是个铁孩子…· “我昏的失去知觉,说了胡话······” 不会,不会,我的孙子不会说胡话的…… 他相信亲手教养出来的孙子就像相信自己1样,可是这信是怎么回事? 朱永龙1面慢慢吸烟卷,1面楞着3棱眼瞅老会长的脸色,接着得意洋洋地站起身来,撅了撅嘴巴:“怎么样?你现在该服输了吧?” 老会长没有吱声,又看了看信的字笔,忽然想道:会不会是他耍的鬼花样?找人墓写的?无论如何我先诈他1下再说。这时,朱永龙冷笑着道,“现在你的嘴头不该那么硬啦吧?李贵江,我早就提醒过你,只要你早早回头,咱什么事都好说。当然,现在还不晚······” 老会长李贵江理也没有理他,截断他的话,劈口就问:“朱永龙,如今雇个人摹写这么封信要花多少钱?”老会长说着,注意着他神态的变化。 第395章 对话 朱永龙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我得吃了1惊,从他那个多肉的鼻子尖上钻出两颗汗珠来,高高的额头上起了些血红色的斑点,心里疑惑道:“啊,难道是谁向他透露消息啦?他还是……他还是会掐会算?” 可仅仅过了片刻,他很快咬着牙镇定着自己,用尖利狠毒的目光盯着老会长:“你问这干什么?” 朱永龙刚才1切变化,老会长李贵江都看在眼里,他轻轻松了口气,心里暗道:“这家伙的鬼花样真多呀,可惜被我看准了,认清了,那鬼怎么打扮也变不成个人模样,任其再刁滑,阴谋诡计也不能得逞。” 他看着朱永龙厌恶地吐了口唾沫,用脚踩了踩,好像要踩灭心中猛然升起的怒火,接着忍了忍气,傲然地冷冷1笑,回答道:“嘿嘿······我问问你是不是改行啦?” “我改行干什么?我至死打算干这1行····” “对,这个我知道,狼走千里吃人,狗到天边吃屎,我知道你决不会‘强盗收心做好人’,但是你今天好像是个变戏法的,扮演个小丑角色,装的还挺像呀。 朱永龙,我早告诉过你,你该怎么办早就打好谱了,休在我们爷孙俩身上打鬼主意,出鬼点子……说什么我的孙子昏了,说胡话,真是卑鄙!我的孙子像他爷爷1样,永远也不会昏,永远也不会说胡话,发昏的是你们这些垂死的强盗,说胡话的也是你们这些强盗。你们这伙强盗自觉很聪明,其实是些愚蠢到家的笨蛋……” “怎么,你疯啦?”朱永龙慌忙掏出1块小手帕,久久地拖着鼻涕来掩饰窘态。 “是我疯啦还是你疯啦?”老会长李贵江眼里射出两道寒光,逼视着朱永龙,厉声冲着他说,“你为了达到自己的卑鄙目的,就装神弄鬼,花言巧语,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却偏偏想装扮成个救世菩萨。你就不想想你的对头是谁,是你能哄骗得了的吗? 7年前我的儿子领导抗税罢工斗争,在遭到你的毒手之前,就曾对你说国,冻死迎风站,刀下不低头,什么时候也是硬汉1条,要想叫我出卖公众利益万不能! 7年后的今天,他爹和他儿的主意并没有变,反倒更加坚定了。可你,你却想打自己的如意算盘,枉费心机搞你的鬼花样,你想错啦! 朱永龙,现今的龙王岛人,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好欺负啦,朱家的王朝再也不会出现了,历史就要判决你们这些魔鬼的死刑……” “鬼话,你疯啦,鬼话…·快把他押下去······”朱永龙这时变得就像个赌徒,输光了所有的家产而气恼成了疯子1样,浑身急剧颤抖几下,跳起身来咆哮着。 老会长李贵江揭穿了朱永龙的阴谋,痛痛快快地松了1口气,但在被押解回去的路上,心里却沉重起来,朱永龙会不会对李海生也来这1手呢? 如果对他也施行这个鬼计谋,他识不破就糟啦…… 事情没有出乎老会长李贵江的意料之外,在朱永龙审讯他的同时,麻子副官把李海生提到朱家的小公堂里,也施行了同样的鬼计谋。 当李海生从麻子副官手里接过“爷爷的信”1看,可真吃惊非小。他相信爷爷,他就是踏着爸爸的脚印,在爷爷的亲手教养下成长起来的,他相信爷爷高于相信自己,但是这信……“ 我昏了·····我说了胡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李海生确实不如爷爷李贵江高明,他压根儿没想到这是朱永龙找人慕写的, “嘿,你还犹豫什么?”麻子副官把大金牙1咄,冷笑着,“我们都把东西挖出来啦!” “挖出来啦?”李海生说着,偷偷斜了1眼朱家的正房,正房里1切都很平静,没有丝毫已经挖出东西的征状。 这信是假的,不是爷爷写的,麻子副官是撒谎…… 麻子副官接着李海生的话道:“对啦,我们已经挖出来了,你瞒都瞒不住,盖都盖不严,你爷爷应什么都供出来了……” “你放屁,你别侮辱我爷爷,我爷爷永远也不会向渔霸低头……” 说话间,朱永龙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他见计谋也被李海生识破,气上加气,话也说不出来,1屁股坐在太师椅子里,瞪着发死的血红眼珠子,1口不罢1口痉挛地呼吸着。 傍晚,朱永龙组织的联保队,3步1岗,5步1哨,把村子围得牢牢的,不许任何人乱动1步,只有几只受了惊的老狗站在村口,警惕地望着远方,有时扬起脖子汪汪地干叫几声。 大贵1家3口今晚连饭也没吃,为了迅速恢复朱家的家业,朱永龙昨天向全村宣布命令,各户所得财物必须在3天内退清,每个男劳力每月要无酬给海主家出十个工日。 大贵爹今天出工到前海崖给海主家拉网捕鱼,累得筋疲力尽,傍晚来家就往炕上1歪,睡过去了。大贵今天被2刁蛋叫去和另1个孩子1起抱着磨棍推小麦,2刁蛋就站在旁边1手报着腰,1手攥着根藤子棍监工。 推到半过晌,两个孩子累的没有劲了,就要歇歇。2刁蛋说他俩磨洋工,举起藤子棍来朝着他俩头上每人“啪啪”打了两下子,顿时就起了大脑甲。 大贵疼得呜鸣哭,2刁蛋瞪着3棱服骂道,“你他妈撒泡尿照照,装洋蒜给谁看?哭死我也不管,快推,哭还打!”大贵再也不敢哭了。 回到家里,委屈地抱着妈就哭起来,妈问明根由,也心疼地哭了。 妈要他吃饭,他也不吃,他1面哭着,1面埋怨妈:“当时我说咱也跟着转移走吧,你偏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已的老窝,到哪儿也不如在家好’,还说什么‘敬了父母不怕天,纳了捐税不怕官’,你看看在这老窝蹲着到底怕不怕?呜呜······” 妈妈被大贵数落着,也不答腔,她的脸色苍白,愁的叹了口粗气,动了动嘴唇,但却说不出话来。 停了好久,才好容易发出点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往哪儿转呀,转来转去还能转出人家的手心去?昨天迟龙章开会说,8路走了,如今是人家的天下,跑到哪儿去还不是人家的地面!” 大贵继续呜咽着道:“往哪儿跑都比在家强,明天2刁蛋还叫我去推磨,呜呜·······” “还叫去?!”妈给他抹了把泪,“村里孩子都去吗?” “不,就俺67个。2刁蛋是吃地瓜往软的捏,他看我老实啦……叫大清早上就去,晌午带干粮,不去就罚款……” “罚款?哎哟哟,我的天哪,这成什么世界!” 这么1来,可把妈妈难住了。要是孩子再去抱着磨棍当驴,她怎么也不忍心,可不去,人家又要罚款,哪里还有钱给人家罚!前天朱永龙收了1次税,她家就摊了十块大头洋。她求亲告友,跑了78个门,才借齐了。 她想来想去,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对大贵道:“大贵,你放心好了,妈再也不能叫你去当驴受屈啦,妈明天去替你!” 大贵1听妈明天去替他,心里才像1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因为抱着磨棍推了1过晌磨,累的两条小腿躺下就伸不开了,1闭眼就睡的像只小死猪,直到梦见2刁蛋又扯他耳朵逼着他去推磨,他哀求着,2刁蛋也不放他,才把他吓醒了。 “大贵,大贵,你哭什么?你睁睁眼……” 大贵睁眼1看,妈在他跟前,他才知道原来刚才是作了个恶梦,哭的泪水把枕头都湿了大半面子。 天色亮了,爹爹已经吃过饭为海主出工捕鱼去了。阳光照进屋来,可是屋里还是那么阴暗,那么冷。大贵起来后,浑身打颤颤,妈找了件夹袄给他套上,接着他就洗了脸开始吃饭。 他从昨日晚上就没吃饭,肚子饿得吱啦吱啦直叫。他拿起个黄米饼子来,咬了1口,可是1回味起刚才的梦境和昨天的遭遇,嘴里干嚼着,嗓子里咽不下去。 妈看出他的心思,安慰他说:“使劲吃,吃饱在家看门,我替你去,你不用怕!” 妈这1说,他才把个饼子吃进去了。他才待端起碗来喝口汤,有人在敲门,提着爹的名喊:“张德山,张德山……” 大贵1听,是3吊眼在唤,这家伙可凶啦!他姓钱,过去当海盗,右眼被人割了1刀子,成了两半,所以大家都叫他3吊眼,也有叫他钱3吊的。 这3吊眼如今在朱永龙手下干小队长,妈听见他呼唤,连忙给他开门。 3吊眼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大贵偷偷瞧他1眼,他1手攥着匣子枪,1手提着两只小公鸡,攥匣子枪的那只手里还捎着1条大鱼。 他锭后跟着另1个匪徒,背着满满1麻袋东西,准是刚才不知抢了谁家的财物。 妈吓的抖着嗓门问他:“什么事呀,钱队长?他爹为海主出工去了……” “什么事?”3吊眼把左眼1斜,气狠狠地道,“你他妈是不是穿着靴子搔痒痒——木滋滋的,你分的海主家的东西归还啦?” “归还啦,钱队长。俺家就分两口锚,朱区长没回来就送去啦……” 第396章 劝说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7章 刘三嫂的劝说 刘3嫂的话1句1句送到人们心里,而且像火种碰到干柴1样,开始在人们胸中燃烧起来。 老油工的侄子金柱把肩上的拉绳往滩上1摔,握着拳头,怒气冲冲地道:“我看对付朱永龙,非照老会长的话,跟他来个硬碰硬不行,要不,就没有咱的活路。” “人家正硬实的时候,你跟人来硬的不怕……”另1个说。 “怕什么?”金柱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遇顶风也能开。不知你们打个什么谱,我从明天开始,再也不听他摆布了,他愿咋办就咋办!” 铁蛋他叔道:“好,这个主意妙。咱们给他个不出工,看他有什么牙啃!” 接着,又有好几个艄公表示了态度。这个说:“我也这么办,反正依他迟家是死路1条,不听他摆布也顶多豁上这百十斤。” 那个道:“对,只能站着死,不能跪着生。为人1辈子,终得有点骨气,不能被渔霸踩在脚底下。” 刘3嫂听了,心里非常兴奋。 群众的斗争情绪,就像旺盛的火焰,越烧越旺,这使她受到很大的鼓舞。 她两只充满革命激情的眼睛看着1张张激动得发红的面孔,鼓励大家说:“对,只有斗争,才有出路,只要大家团结1致,1起跟渔霸干,任他迟龙章再凶,我们也1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刘3嫂刚说完,大贵他妈甩着胳臂,慌慌忙忙地来了。 大贵爹见她那慌张神情,吃了1惊。 大贵妈说:“天哪,你快回去看看吧,人家还跟咱要锚……” “要锚?!” “嗯……”大贵妈便把刚才3吊眼去倒算的情况151十说了1番。 大贵爹听了,真是哑巴吃黄连,说不出心里苦,唉声叹气没个办法。 在场的人都知道大贵爹是村中数1排2的老实人,对他的遭遇都十分同情。 铁蛋他叔抱不平道:“这简直是骑人头上拉屎,太不讲理啦!我看就是不用理他那1套……” 大贵妈着急地说:“不理人家怎么能行!3吊眼说3天缴不上,枪刀见面,可吓煞人啦……” 刘3嫂朝大贵妈走近两步,非常亲切地对她说:“大贵他妈,老害怕没有用。你越害怕,敌人越凶。你1见朱永龙的传单,吓的连忙给他把错送回去了,大概你总以为敌人回来该没有事了,可是眼前还有灾难在等着你。 朱家叫大贵去推磨,你吩咐大贵去了,大贵推慢了,头上被2刁蛋打起疙瘩。朱家叫大贵他爹来拉鱼,你也主张他来了,他来了朱永龙嫌拉的少了,又挨了1顿臭骂。现在朱家又派3吊眼去跟你要错·…你想想看,光这样1个劲儿怕下去怎么办?” 刘3嫂这1席话,说得大贵妈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刘3嫂又向大家说:“我们对朱家非来个针锋相对的斗争不行,你如果软起来没有头,他就会对你欺起来没个够。 大家知不知道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在监里怎样对待朱永龙的?又是怎样对待倒算的? 最近朱永龙为追果实,对老会长用尽了刑,可是老会长为了公众利益,宁死不招供······” 刘3嫂说着,嗓音渐渐低下来了。 艄公们听了,更加激起对老会长李贵江的无限敬爱,和对朱永龙的无比仇恨。 铁蛋他叔蹲在那里铁青着脸,牙齿咬得吭嚓吭嚓直响。 金柱道:“刘3嫂说的对,咱要活下去,就得学习老会长宁死也不软的硬骨头精神。” 大贵妈说:“老会长好是好,可眼前怎么办呢?”她又着急地对大贵爹道,“你快说话呀!” 大贵爹叹了口粗气,忧愁地说:“嗨!这种鬼世道没理可讲呀,明明早把两口破错送给他啦,他却味着良心······” 他侧身转向刘3嫂,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她:“你看怎么办好?我的船上倒有两口锚,可是要解下送去顶上,往后我下海用什么?” 刘3嫂默想片刻,没有马上回答。 她问在场的艄公道:“大家说说该怎么办好?” 几个艄公齐声说:“就不用给他,瞧瞧他到底能怎么样。” 刘3嫂又问:“如果朱永龙对大贵爹发凶呢?” “咱1齐起来帮他向朱永龙讲理……” “对,就这么办。”刘3嫂又对大贵爹道,“大家说话了,只要朱永龙再派人发凶,众人帮你撑腰……” 刘3嫂正说着,从村里出来几个巡逻的匪徒,1个年老的艄公见了,连忙朝她使个眼色,打个手势,刘3嫂便又装着赶小海去了。 大贵妈看着她的身影,着急地对大贵他爹说:“咱的小命都在姓朱的手里攥着,讲理怎么能讲过人家?枪呀刀呀的真吓人呀,你还打算下什么海,快送给人家得啦!……” 她眼泪汪汪地说着,心里又惦念大贵,就急忙赶回家去了。 大贵在铁蛋家吃了午饭,到半过响才回到家里。 妈见了他,就1把扯到怀里,摸着他的头:“大贵,2刁蛋今天打过你没有?”问着,眼里的泪珠就像断线的珍珠,直往下掉。 “没有。”大贵回答得很干脆。 有铁蛋在保护着他,2刁蛋怎么敢欺负他哩! 妈又把他全身打量1眼:“你胳肢窝的红布哪儿去了?是2刁蛋给你扯去了吗?” “不是。” 红布是铁蛋给他扯去的。不过,他没说出来。 妈又着急地问:“那么是谁,啊?啊?” 大贵说:“带着它有什么用?你还说能‘压邪避难’,要是不带它咱的难处还能多大?人家铁蛋没带红布什么也不怕,我看越带着那块红布,难处越来越大……” 真的,眼前的灾难就够大的了,大贵带着“红布”,妈妈也不知道对“压邪避难”起过多少作用,其实就是过去发生过多少效用她也说不清。 她只记得有1次大贵发高烧,吓得她连忙给他找了块红布夹在胳肢窝里,晚上又给他烧了两碗姜水发发汗,第2天早上就退烧了,她说这就是由于带上红布条把来打灾的“小鬼”吓跑了。 从此,她信服了红布条的神通。可是,从朱家回来,这么多的灾难为什么带着红布1点也避不了?难道说这神通的范围也是有限度的吗? 从前些日子她就开始怀疑带红布条到底有没有作用,不过,岛上的贵吉孩子都是习惯带它,而从来百依百顺的大贵今天却背着她不带了,尤其拿着铁蛋当样子,这就不能不使她更加烦恼。 她本想严厉训斥大贵1顿,可是大贵这几天已经够受的了,再严厉对待他,为妈的哪还忍心!于是她忍了忍气,温和地劝说道:“大贵,你是贵吉孩子,听话的孩子,应当带红布。铁蛋是个野孩子,怎么好向他学,跟他比?” 大贵道:“管他野不野,只要不受欺负就行了……” “啊,还不管野不野……唉哟哟,我的天哪,你这个孩子怎么忽然变的……”没等她说下去。 突然,2刁蛋手拿着藤子棍,歪戴着小白卷沿帽,满脸怒气走了进来;“大贵,你今天为什么不去出工?” “我,我,铁蛋不准我去……” “啊,又是铁蛋这小子捣的鬼!那你听铁蛋的还是听我老子的?” 他说着,把藤子棍晃了两下,把大贵妈吓得脸色1红,心里咚咚直跳,连忙抱住大贵。 大贵看了2刁蛋1眼,接着他的话道:“我不知道。铁蛋说不经他批准,再谁也不准去出工····…” 2刁蛋听到这里,气得猛然跳起,破口大骂:“我骂他祖宗十8辈,这小子真要反啦!我先去整他再说······” 他刚才去找别的孩子,别人回答的也和大贵1样,所以这时仿佛大贵他们没去出工并不关紧要,而紧要的是不出工的煽动者,也就是他的头号敌人小铁蛋。只要有铁蛋存在,他的小天下就坐不稳,因此他决定先去整治这条祸根,但当他走到街上,却犹豫了。 本来,现在的天下是他迟家的,整治个铁蛋并不难,他曾几次向朱永龙提议,把铁蛋捉起来,但朱永龙不答应,他说:“不要打草惊蛇,捉个小铁蛋容易,如果惊跑其他穷光蛋咋办?你孩子家什么也不懂,光凭感情行事怎么行?” 既然这样,2刁蛋只好忍耐着,而今天他再也忍不住了。可是朱永龙不准捉,他单人独马能整治得了对方吗?从心里说,到现在他梦见铁蛋还有几分头痛。他很幸运,在学堂前碰上两个地主家的儿子,于是就叫他俩当帮手,领着他俩气汹汹地去了。 铁蛋家关着门,2刁蛋叫了很长时间,铁蛋的叔叔才给他开门。 2刁蛋1踏进门槛就骂,祖宗奶奶的什么都骂到了,骂够了才问铁蛋的叔叔说:“铁蛋到哪儿去了?” 铁蛋他叔见他气势汹汹、满口喷粪,心里想道:“你这小杂种真是狗仗人势,朱永龙横行霸道,你也跟着为非作歹,怪不得铁蛋要把你揍成独眼龙。” 所以冷冷的看他1眼,没好气的回答他:“大概到南湾摸泥鳅去了。他又犯什么法啦?你进门就不干不净的臭骂……” “捣乱、捣乱,他领着罢工,我非叫孙副官把他揍成肉酱攒粪不可。回来马上叫他去见我……” 2刁蛋走后,铁蛋1步从套间蹦了出来。 叔叔吃了1惊:“怎么,你在家里?” “嗯,那小子刚才嘟囔些什么?” 第398章 炸死副官 叔叔说:“说你领着罢工,他要找那个麻子副官揍死你!” “揍死我?!嘿,好大的口气,他真是守着骆驼不吹牛,还不知谁先揍烂谁哩!”叔叔说:“这些杂种从小就熊出个尖来,早晚没有好下场。刚才你在屋里捣鼓什么?” 铁蛋道:“刚才呀,刚才我是没有工夫理他,2刁蛋不是说叫我去吗?等我作好准备工作,不用叫就会主动去找他们算帐……” 说完,他回到套间关上门,又开始摆弄拉弦的黑皮“洋西瓜”。 这个黑皮“洋西瓜”是转移前2虎哥让他帮着带到海北去,结果他人未走成,“洋西瓜”也被牢牢地藏在家里。 这“洋西瓜”是铁铸的,里面有火药,只要安上雷管,拉上引火线,埋藏好后,谁要是绊在线上,就会轰的1声要了他的命。 这真是革命的好武器,比战斗棒的威力可大啦。铁蛋得了它,就像得了宝贝1样,每天都要瞧它好几遍。自从那天晚上他决定首先用它炸死麻子副官后,就时刻考虑着埋在哪里炸他。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下的地点不妥当,炸不着他,被他发觉就糟了。为了这个问题,他花了整整3个晚上才摸清麻子副官的活动规律,每到夜里十点多钟,他准到小白鞋家去睡觉。于是,他就决定下在小白鞋家门口。 刚才大贵走后,他1看太阳快落山了,就急着1边摆弄“洋西瓜”,1边合计着今晚如何行动。计划好了后,把他乐的心里唱起小曲来。 他还没唱完,没想到2刁蛋来捣乱1番,把他气的恨自己没有两个“洋西瓜”。要是有两个,1人送他1个吃,那该多带劲! 2刁蛋从铁蛋家回去后,天色已黑,就急巴巴地找麻子副官整治铁蛋。 麻子副官正和朱永龙在厢房喝酒,他只好等1等。 这麻子副官今天领着匪徒登门挨户倒算的成绩很大,打了十多个人,倒回2十4合网、1只船,还有1些粮食、衣、物。 别的渔霸地主见财红眼,都纷纷前来找他认领原物,他把脚1跺:“都滚!都滚!这都是老子出力倒回来的,没你们的份,统归海主家······” 1个姓刘的歪头地主道:“有3合网原来是我家的,怎么也能归海主?” 麻子副官道:“放屁!谁说是你的?你叫它1声它答应?能答应你就领它家去,不能答应别在这儿多嘴!” 在场的都知道朱家是霸中王,谁也不敢再多嘴,只是气在心里。 朱永龙见麻子副官忠心为朱家效劳,就吩咐摆上酒席款待他。 “老孙,来,咱痛痛快快干1杯!”朱永龙1面给他斟满了酒,1面夸奖他,“你真不愧是为青天白日军国效忠的1员猛将,要是都像你1样,咱的龙王岛过去也不会落在穷光蛋手里……” “哪里,哪里,多亏朱区长抬举,没有迟家就没有我老孙……” 他睁着血红眼睛,端起杯来,“咕咚”喝了1大口。 朱永龙又1面夹了块大虾,放在他跟前让他吃,1面眦着牙道:“老孙,你放心好了,有我朱家就亏不着你,待把岛上的赤色革命军全消灭了,我把家业整顿以后,就替你跟小白鞋正式成婚,你看怎么样?” 麻子副官1听跟小白鞋正式成婚,高兴得也不知说什么好。他摸了摸衣袋,衣袋里有两个金戒指,是他今天倒算背着上司留给小白鞋的。 朱永龙又用不少漂亮话儿,把他夸奖又夸奖,使他得意忘形,3喝两喝就醉了。 夜已深了,朱永龙自己也觉得身子乏了,就让他回小白鞋家歇息去了。 麻子副官走出门来,2刁蛋正在等着他。 “副官,我求你1件事!” “什……什么事呀?” “帮我把铁蛋干掉,这小子可坏啦!……” “干掉他?!好啊,老子干掉那么个小崽子还不像捏死个家雀1样,只要你叔叔答应就行了,明吧。睡觉,我要睡觉……” 麻子副官的舌头不听指挥了,跌跌撞撞走到漆黑漆黑的街上,被冷风1吹,酒劲越发冲上来了,走起路来只觉摇摇摆摆。 他深1步浅1步地走着,虽然舌头不好使,但还上腔不接下调地哼起下流曲子:“昨夜晚做1梦,……甚是奇怪,……我梦见4个人用轿把我抬……小2姐……啊哟……” 噗哧1声,跌了个嘴啃泥。 他爬起来,嘴里继续哼哼着往小白鞋家摸,还没等到门口,就像个疯子1样又叫唤开了:“小心肝呀,我的小心肝呀,你……你睡了没有?我给你捎个……指个金戒指……” 小白鞋没有睡,1直在守着盏灯等着他。 她1听给她指个金戒指,便喜的急忙下了炕,走出屋来开门。她1面开,1面道:“唉呀,我的副官,天这么黑,怎么深更半夜才回来,都要把人的肺急炸了……” 随着就打开门栓,略往旁边1闪,让麻子副官往里进。麻子副官摇摇摆摆朝着小白鞋喷着酒气,1脚踏进门里,说了声“心肝儿”,后脚1抬——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脚下“嗤”的1阵火,便轰地发出1声像开山巨炮般的声响,把大家小户的窗户纸都震破了。 随着村中狗吠,匪嚎,哨子叫,乱成1团…… “怎么回事?”朱永龙1手提着裤腰,1手提着匣子枪,跑出门来碰上3吊眼。 3吊眼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没有听清。 朱永龙又问1遍,他才结结巴巴地回答:“听说孙……副官绊上地雷……” “啊?” 朱永龙和3吊眼提着马灯跑到小白鞋家门口1看,麻子副官的肚子被炸了个大窟窿,可还呼呼地喘气儿。 那小白鞋头部受了伤,脸成了个血蛋蛋,当时昏过去了,1苏醒过来就唉哟唉哟直叫娘。 朱永龙走到她跟前,着急地问她说:“是谁下的地雷?” 小白鞋呻吟着道:“唉哟娘呀,不知道,快救救我吧·······” 朱永龙提着马灯又走到麻子副官跟前,1面吩咐人为他包扎,1面问他: “副官,副官,你醒醒,到底这敌人是谁?……” 麻子副官听见上司的声音,猛睁开眼睛,但只用白眼珠子盯了上司1下,就又闭上了,咽了最后1口气,死了。 这时3吊眼拣起块纸条子来,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独立营”3个字,他马上把条子递给朱永龙。 朱永龙看了,惊得“啊”的1声,命令立刻搜查。 第2天早上,村中1直在戒严,搜捕。匪徒们像野兽似地吼叫,咒骂的劲头越来越大了。但是,这次戏剧演出的主角——铁蛋却在安静幸福地睡着,他的嘴角上挂着笑丝,两道蚕眉不时抽动着,好像在作另1次更庞大的战斗计划,也像是在梦里开庆功祝捷大会。 叔叔早起来了,他出去听了听动静,听说麻子副官被炸死了,心里乐的开了花,连忙回到家里,走到铁蛋跟前,喊他道:“铁蛋,快起来吧!” 铁蛋是个睡觉迷,只要睡沉了,两个人抬他到南海崖他也不知道,所以刚才叔叔喊他并没有受惊动。叔叔又推了他1把:“快起来吧……” 铁蛋这才像个大冬瓜1样,骨碌1下爬了起来,用手背揉了两下眼睛,1见太阳都两竿子高了,后悔起来晚了。 他本想早点起来去视察1番战场,看看光景的。这时外面又传来1阵土匪的吼叫、咒骂,他吃惊地问叔叔:“这是干什么的?” “外面乱了……夜里麻子副官被炸死了,好啊,真痛快,听说还有什么‘营’的条子……” “独立营?” “对,是独立营。”叔叔说,接着又惊奇地看了铁蛋1眼,“你怎么知道是独立营?” 这事铁蛋比谁都清楚。那是他叫铁锁代写的,1来是意味着他1个人“独立”行动,2来是因为那次麻子副官领人抓他们,临走给村里留下个帖子,他这次炸死麻子副官也留下个条子回报。可是他现在不能告诉叔叔。 “前些日子独立营在咱村住过,这谁还不知道?你忘了春柱家还住着个大个子陈班长啦?”他又故意问叔叔,“他们抓到独立营了没有?” 叔叔说:“往哪儿抓?人家有心治死他,谁还在这里老老实实等着他们抓?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可朱家却又拿些穷打鱼的问开罪了……” 铁蛋没听叔叔说下去,就得意地走出家门,把身子贴在胡同口,探出脑瓜往街上1瞧,只见朱永龙率领着1大群匪徒东走西撞,敲门跳墙,挨门逐户,搜查“独立营”。 朱永龙挽着袄袖子,光着秃脑袋,瞪着3棱眼,脸上1会发白,1会发黄,秃脑袋上还直冒汗水。3吊眼拿着根钢棍杖,紧跟在朱永龙身后。 这钢棍杖是专门用来搜查地洞和草垛的,有1丈多长,大拇指头粗,棍杖尖端锋快铮亮,像把大锥子。铁蛋见了他们这番狼狈景象,不觉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觉得浑身痛快极了。 他心想:我独立活动这么1下,就把你惊成这个样子,要是尤林指导员真领着真独立营来了,你该吓得尿裤子啦!他见朱永龙领人慌慌张张朝这面走来,便连忙缩身回家去了。 晌午,他刚吃过饭,在院子里松了松腰带,抬头1看,春柱来了。 第399章 大干部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0章 参加斗争 铁蛋屏住呼吸,目视着尤林大叔的严肃面孔,聚精会神地听着,觉得浑身热烘烘的。 “是啊,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单枪匹马怎么能行?过去……” 革命首长的教导照亮了这位渔家孩子的心,使他开阔眼界,站的更高、看的更远了。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春栓的两声咳嗽——这是外面有敌人走动的暗号,提醒他们要警惕。 半个小时以后,铁蛋恋恋不舍地跟尤林大叔告辞了。 临分手时,尤林又对他嘱咐道:“今后行动起来1定要谨慎,不能蛮干。不仅要勇敢,更需要机智。地下少年独立营成立后,应当有统1的意志,统1的纪律,遇到什么问题多去找刘3嫂商量······” “好!你放心就是了,尤大叔。” 铁蛋见到尤林大叔,喜的1夜没睡稳。 第2天早上,窗纸还灰蒙蒙的,他连忙起身,吃块冷饼子,就去叫着春柱开始串连组织地下少年独立营,铁蛋先去找大贵。大贵家的大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接着喊了1声“大贵”。 大贵因为上次铁蛋的帮助而没有出工,免遭2刁蛋的毒打,所以对铁蛋特别尊重。他把铁蛋引进屋里,像大人接待贵客1样,先让坐,再倒水。铁蛋没坐,没喝。大贵又顺手在锅台上摸起个红皮萝卜,朝铁蛋面前1递:“吃吧!” 铁蛋接过来,在膝盖上砰的1声,掰成两半,自己留了1半,递给大贵1半:“哪,给你这节。” 大贵接过来,笑眯眯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接着咬了口。 铁蛋道:“我来准备跟你商量个事·······” 大贵莫名其妙地问:“什么事?” 铁蛋单刀直入地道:“要是渔霸再叫你去推磨,你还去不去啦?” 提起给渔霸推磨,大贵心里就不自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他口里含着萝卜,顾不得咽下去,想了1大阵,畏难地道:“单看你给不给我撑腰啦!” 铁蛋道:“撑腰怎么的,不撑腰怎么的?” 大贵说:“撑腰我就不去,不撑腰2刁蛋光打我。” 铁蛋笑了笑:“要我给你撑腰,你能听我的话,参加斗争?” “参加斗争?” “对,得参加斗争,跟朱永龙拼命。跟朱永龙拚可不是闹着玩的。枪打脑袋也不要说怕,吐出个怕字,就算个熊包,你敢不敢?” 这叫大贵怎么个回答呢?跟敌人拼,跟敌人干,确实不是闹着玩的,既然事情这么严重,用不用告诉妈?当然,告诉妈,妈是不会准的,难道就因为妈不准就不参加斗争的行列,而继续受2刁蛋欺负吗?在大贵的记忆里,也不知有多少事,因为告诉了妈,而遭到破坏……他心咚咚地跳着,看了看铁蛋,铁蛋双眼紧逼视着他,见他不吱声,就心急了:“你说话呀,快说敢不敢?” 铁蛋愈追问得急,大贵的心愈跳得快,最后他硬了硬劲,咬了咬牙,又4外看了看,才吐出个“敢”字。 “真敢吗?” “真……敢,谁熊了是个小王8,你可别告诉俺妈呀!” “好,1言为定。” 铁蛋因为和大贵谈的很顺利,所以心情特别痛快。过午,他和春柱凑在1起,交谈情况后,就往刘3嫂家去了。 今天吐丝口逢集,刘3嫂按照事前约定,借赶集机会,找区委汇报村中情况,领受新的任务。早上动身时,她给小解放整理好衣服,嘱咐说:“好好在家看着门,妈到集上给你割双鞋面,很快就回来了。” 解放是个听话的孩子,他答应道:“好,我关着门,谁也不推来,你快走吧,妈!” 刘3嫂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红红的脸蛋,便提着1篓子炊帚,走了。 刘3嫂走出家门,顺着大街走到村东头十字路口,抬头1看,在老槐树底下有两个匪徒抹着钢枪,像两个凶神似地站在那里,眼珠子东瞅西看的乱转转,刘3嫂装没看见他们,那匪徒凶声凶气地喊了1声,“站住,干什么的?” 刘3嫂把篓子往地下1放,很平静地回答:“到吐丝口赶集。” 匪徒锅腰检查了1下刘3嫂提的1篓炊帚:“拿这个干什么?” “到市上卖,”刘3嫂说,“迟区长又派下捐税,我家连1文钱也没有,只好扎这几把炊帚去卖了,来家纳捐交税。” 那匪徒又把刘3嫂浑身上下打量1番,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道:“走吧,快去快回,卖了赶紧把税缴上,过期罚款,明白吗?” “明白,村里人谁还不明白……” 刘3嫂顺口答着,便提着篓子走了。 路上行人很少,从朱永龙侵占岛子后,除非有紧要事,村里人谁还有心思去赶山赶集。 刘3嫂1边走着,1边放眼看了看峰峦巍峨,松柏挺拔的大龙山,看了看万浪翻腾、波涛汹涌的大海,最后视线落在路两旁的庄稼上。 要是往年,这个时节谷子已经灌满粒,高粱该晒红米,牛角似的玉米棒子秀出红缨,豆子也开花结荚了。可是今年在敌人统治下,庄稼荒芜了,豆地里的青草长的比豆棵还高,更惹人注目的是,若干地头上,都树上木板牌子,牌子上写着:“地归原主,土归原门”,下面是地霸分子的名字。 刘3嫂看了,气愤得心头直跳。土地本来是劳动人民流血流汗开垦出来的,却被渔霸地主霸占去了。穷人在黑暗的旧社会里,没有吃,没有穿,整天价在死亡线上挣扎着…… 是革命首长领导穷人拿起枪杆子闹革命,斗倒渔霸地主,使打鱼的有了船,种田的有了地,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可是现在这些渔霸地主靠蒋光头撑腰,却要恢复过去的天堂,把渔家重新打入人间地狱…… 刘3嫂想到这里,不禁脱口说道:“土地是劳动人民的,你们的阴谋永远不会得逞。” 说着,她朝着1块“地归原主,土归原门”的牌子,猛踢1脚,把它踢出老远。接着,她轻轻松了口气,用手巾擦了把脸上的汗珠,又考虑起当前对敌斗争…… “他3婶,解放他妈·····” 刘3嫂止住脚步,回头1看,是老油工扛着根扁担急匆匆地赶上来了。 “大哥,你到哪去?” “赶集呗,”老油工喘吁吁地说着,前后左右打量1下,1边和刘3嫂继续赶路,1边压低嗓门道:“昨天晚上听说你要到集上去,穷哥们不放心,怕万1遇上个3长两短,1个人不好对付,就派我跟你来了。正好我到集上也有点事,1举两得。” 刘3嫂听了,心里1热,激动得停了好久才道:“谢谢大家。不过,我又不是个孩子,你们放心就是了。” 老油工道:“你经常讲的,要提高警惕性嘛。”他笑了笑,又道,“早上我本想叫你1块出村,谁知刚起来,朱永龙的2爹迟老拐就去捣乱……” “他去捣乱什么?” “倒算呗!”老油工按上锅烟,点上火,吸了1口,接着道:“我不是在复查时分他西坡2亩地吗,他前天去树了块牌子,气的叫我拔了,今早上他又去要地契……” 刘3嫂道:“这家伙的胃口还挺大。你怎么对付他的?” “他得不了便宜去,”老油工说,“我回答他:在分配胜利果实时,人民政府就宣布,旧地契1律无效,当时就被我烧了。 大约他1听‘人民政府’这几个字就觉着刺耳,所以火了,把拐杖往地下撞了几撞,瞪着眼大喊大叫:‘现在是什么时候啦,你还1口1个人民政府?’我说:咱还是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反正地契我是烧了。他说:‘你不用嘴头硬。’我说:我的嘴硬可没到你家去吵,你的嘴软大清早上就到我家来闹,最后气的他干瞪眼没法治,最后1瘸1颠地走了。’ 老油工绘声绘色地说着,说到末尾,他“格格”地笑了。别看他的牙齿掉了好几个,笑起来却是那么爽朗、响亮。尽管眼下是在敌人统治之下,他走到哪里,仍然笑声不断,怪不得村中的穷哥们都叫他“老乐观”。笑过之后,他又压低嗓门,对刘3嫂道:“不过,这些家伙不会死心,得想办法治1治这些王8兔子狗杂种……” 刘3嫂说:“对!从敌人占领后,大大小小的地霸分子都很活跃,整天价跟着迟龙章反攻倒算,欺压群众。我看今晚上我们研究1下,设法狠狠教训教训这些家伙,警告他们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要不,革命胜利后,人民政府定将严加惩办……” 老油工听了,连连点头:“好,好,给他们点厉害,灭灭他们的威风,叫他们知道,穷哥们不好惹,要当心自己的脑袋。” 说完之后,他目视着刘3嫂,嘴角扭动两下,看样心里有话,就是不知怎么开口,刘3嫂看透他的心事,就说:“大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讲嘛!” 这时,老油工变得异常严肃,他轻轻松了口气,深沉地道:“他3婶,你是摸我底细的,我今年5十多岁了,经过旧社会、新社会,如今青天白日军,渔霸又来反攻倒算,我算认准了,咱穷人离革命首长,离开赤色革命军,就没有半点出路。为了打倒青天白日军反动派,让天下穷人都过上好日子,我······我要求参加赤色军,我不怕杀头,不怕坐牢,跟革命首长干1辈子革命……” 第401章 对话 老油工说到这里,激动得满面通红,有两颗泪花在他眼里滚动着。 刘3嫂听了,看着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家,心潮翻滚。她不禁想起,在这革命紧要关头,有的人贪生怕死,成了可耻的叛徒。 而无数革命者不惜献出个人的1切,勇敢地加入到组织的行列,这是1种多么高尚的品格啊!组织就是靠这样有高度阶级觉悟的好同志,带领广大群众向反动派开火,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打倒1切反动派! 刘3嫂想到这里,用尊敬的目光看着老油工,鼓励他道:“大哥,你的想法很好,现在正是和阶级敌人进行激烈搏斗的决战时刻,革命正需要很多像你这样的好同志,带领穷哥们向凶恶的阶级敌人冲锋陷阵。你的要求,革命组织1定认真研究,希望你永远和穷哥们站在1起,按革命首长指引的航向,将革命进行到底!” “好,我1定记住你的话,像老会长那样,为了革命,不怕上刀山,下火海,请革命组织考验我吧!” 妈妈走后,小解放踏着板凳把门关上,拿起小扫帚,1会扫炕,1会扫地,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收拾完后,他到炕上跟小花猫玩了1会,又睡了1会。 醒来就连忙下炕,拿着小瓢,把铜盆舀上水···· 正晌午时,刘3嫂回来了。小解放喜的直蹦高儿,1会给妈妈拿手巾擦汗,1会要妈妈洗脸,1会又问妈妈累不累,饿不饿。 刘3嫂看着孩子挺乖,心里高兴极了,1面回答着孩子的问话,1面从子里拿出1对大螃蟹递给孩子,亲切地说:“哪,妈给你捎的好东西,快吃去!” 孩子乐嗬嗬地接过去,边掰蟹子甲,边问妈妈:“妈,你不是要给我做双新鞋吗?” 刘3嫂看了看孩子的光板脚,从篓子里拿出割的新鞋面,回答道:“好,妈忙过这几天,1定给你做双又好看又结实的大花鞋。” 孩子又忽然问:“妈,俺爹怎么还不回来,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刘3嫂1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孩子的问话,停了好久,才喃喃地说道:“你爹正在前方忙着,等打倒蒋介石,他很快就会回来看咱……” “到那阵咱村里就没有渔霸啦?” “对,渔霸就被打死了。” “那可好啦,”小解放,“妈,你快给我做鞋吧,等俺爹回来,领我穿着新鞋去看姥姥。” 这时,外面响起铁蛋的敲门声,小解放连忙跑着给他拔开门栓。 刘3嫂见了铁蛋,打了个手势,让他进了西间。她走出大门外看了看,见没有动静,才缩回身来,关上大门,回到西间。 这时,小解放把个大蟹子递到铁蛋面前:“吃吧,喷喷香。” 他那副神情,活像哄自己的小妹妹。铁蛋说:“我吃饱饭了,什么也不想吃!” 小解放撅着个小油壶嘴,不高兴地说:“吃吧,吃吧,不吃不和你玩啦,再来也不给你开门了。” 刘3嫂也笑着插话说:“听见没有,不吃再来连门都不给你开了。快接着吧,两人1人1个,还客气什么!” 铁蛋推让不掉,只好接在手里,但他没顾得吃,就把组织地下少年独立营的情况对她叙说1番。 刘3嫂听了,用赞扬的目光看着他,对他的行动很满意。 铁蛋道:“指导员说我们组织起来后,有什么事问你,你有什么任务就分配吧!”他映着两只兴奋的小黑眼睛,急不可待地望着刘3嫂的脸。 刘3嫂笑了笑说:“看把你急的,任务多得很,就看你们干得漂亮不漂亮。” 铁蛋没等她说完,就抢着表示态度说:“保险打个漂亮仗!” 刘3嫂转身从炕洞里拿出1包东西,小声而又很严肃地对铁蛋说:“哪,给你,这是你们少年独立营头1炮,可要打得响,打得准,还要打得稳。” 铁蛋见有了任务,喜的差点跳起来,他以为这是1包炸药。 他激动地说:“你放心吧,我们1定把它炸个4处开花。” 说罢,就要拿起那包东西往外走。 刘3嫂双手按紧包裹,说:“先别急,你急什么?这不是炸药,是比炸药还厉害的东西。” 铁蛋怔了1下,刘3嫂接着说:“这是区委发给我们的传单。” 铁蛋出乎意外,应了1声:“是传单?” “嗯,是传单,区委要我们迅速散发到群众中去,要组织群众抗捐抗税,反对倒算,号召大家坚决和敌人斗争到底。” “好,斗争到底!”铁蛋咬了咬牙,摸了摸后腕巴。刘3嫂1瞧,他的腕巴上膨.囊囊不知带的什么,莫名其妙,问他:“你揣的什么?” 铁蛋骄傲地道:“手枪,你不知道这是指导员送给我的枪!虽说这手枪不是真的,可拿着吓唬敌人也够意思。” 接着,他从腰间拔出,得音地朝着她1亮。 刘3嫂理了把散乱在前额的头发,温厚地笑了笑:“知道了。” 铁蛋赶紧说:“知道就行啦,枪是斗争的本钱,没有枪可没法闹革命。” “对,铁蛋,革命没有枪是不行的,可是我也知道,指导员曾告诉过你,行动起来要特别谨慎。你别着它在敌人眼皮下摇来晃去的,要是被他们发觉了,说不定就会惹出大乱子………” 铁蛋听着,又见她平日总是浮满笑容的脸面突然变得分外严峻,便局促不安地挪动着脚步,脸色涨红了。 刘3嫂又说:“朱永龙是个诡计多端,老奸巨滑,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跟他斗争既要胆大,又得小心,千万麻痹不得。老会长曾多次告诉过,对敌斗争稍微大意了,就会吃大亏,我们1定要记住老会长的话,时刻提高警惕,1言1行都要注意。” 铁蛋咬着嘴唇,点点头,低声道:“是,我这两天光顾高兴了,什么事都忘了,今后1定小心。” “对,1定要小心。我相信你,因为你现在不是1个孩子了,而是1个革命战士,革命战士必须按照革命的要求去做。” 两天以后,村子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传单,所有的地霸分子,每家都收到1封警告信。大清早上,街头巷尾,3个1堆,5个1群,都在窃窃私语,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这件事情。 大贵妈从敌人来了后,被闹的抬不起头,张不开口,整天价憋在屋里,像掉魂1样,哪还顾得传播话儿!可今天她连早饭也没顾吃,就走出家门,在老槐树底下和几个女人拉呱开了:“唉哟哟,真是深山藏虎豹,乱世出英雄,那天炸死麻子副官,为咱渔家出了口气;夜里又送来传单,我看这日子有奔头……” “大贵妈,你知不知道这些事是谁领头干的?” “老尤,就是在区上干指导员的那个尤林,除非尤林谁有这样的胆量!听说是他领着独立营,炸死麻子副官那晚上来了35十,昨天下晚来的也不少……” “你看见过?” “这还用看见,人少能把传单撒满村?听说财主家都收到警告信,信上说的可厉害啦,不准他们再倒算,警告他们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别的女人听了,都惊异得抽着冷气,瞪着眼睛。这个说:“前天就风言风语说尤林领着独立营在北乡开大会,反倒算,撒传单,最后还抓起几个保长······” 另1个赶紧道:“这话我也听说过,是真的吗?”说着,所有在场女人的目光1齐递向消息灵通的大贵妈身上,等待她回话,大贵妈见眼前自己的地位这么重要,就更加精神起来。 她轻轻咳嗽1声,润了润嗓子,瞅瞅4下,压低嗓门说:“当然是真的啦,这年头谁还有心思说假话!听说有人还见过尤林,看见他时,他戴着个大苇笠,扛着张大镢,活像个种地的,又有人见他摇着货郎鼓,串街卖布卖线,还有的见他挑着对鱼筐,是个鱼贩子打扮……” 她缓了口气,接着又说:“那天炸死麻子副官,这又送来传单,不用说,这些事都是指导员指导着干的。只要有老叶在,咱渔家就不怕,说不定哪天他就能领独立营打回来救出老会长……唉,我还忘哪,快看看,快看看,我这里还有张传单,是大贵拾家去的……” “啊,大贵拾家去的,上面写的什么?……唉哟哟,不识字连个传单都看不透,快叫翠花念念听听······” 站在大贵妈身旁的翠花姑娘,接过去1看,低声念道:“穷苦弟兄们,大家要团结1条心,挺起腰板来,学习老会长的对敌斗争精神,反对倒算,反对杂税,坚决和迟龙章斗争到底,最后胜利1定属于我们。” 翠花刚刚念完,铁蛋从街南走来,他见邻舍百家的大娘她子,个个喜在心里笑在脸上,谈论着传单的事情,他感到现在和伙伴们所进行的事业是那么有意义,1种战士取得胜利的激情萦绕着他,激动得双眼出现了好几颗亮晶晶的泪花。 他从见到指导员后,好像长了翅膀,浑身增添了1股强大的力量,和小伙伴们日日夜夜地战斗在敌人的心脏…… 第402章 传单 “铁蛋,”大贵妈亲热地叫了1声,“你见过传单没有?” 自从那天铁蛋帮助大贵没挨2刁蛋的打,大贵妈从心里感激他又见铁蛋最近变的1举1动像个大人样,再也没惹街面上的人生气,所以不知不觉地爱起这孩子来了,昨天还叫大贵捎了两个鸡蛋给他吃。 铁蛋听着大贵妈的话,故作惊讶地说:“传单?什么传单?” “尤林指导员的传单,你看看……” 大贵妈的话音刚落地,忽见3吊眼领着几个匪徒提枪瞪眼像群恶狼1样从东窜来。 3吊眼老远就嚷:“站在这里干什么?滚蛋,滚蛋!” 女人们见此,1哄而散,铁蛋也随着走了。他走出不远,又碰见在街心站岗的匪徒王锉子,铁蛋曾见过他常到刘3嫂家。 王子是岛外人,因为家贫卖了壮丁,才干上这1行的,过去常挨麻子副官的揍,有1次想开小差,被朱永龙关了十天禁闭,从此不想继续干下去。 今天王锉子喝了点酒,提着支枪在街心站都站不住,他见了铁蛋老远就喊:“小崽子,大天白日不干活,胡出蹈什么?” “玩呗!” “玩?现在是玩的时候?快给我滚家去,等着好玩的时候再出来玩。” 铁蛋说:“那什么时候才好玩呀?” 王锉子说:“我也不知道,快滚,快滚……” 铁蛋才待想说什么,抬头1看,朱永龙又朝这边走来了。他远远朝着朱永龙做了个鬼脸,就回家去了。家里的大门关着,他喊了好几声,铁锁才出来为他拔开门栓,待他进来后,又关上了。 铁蛋问铁锁:“关门干什么?” 铁锁诡秘地1笑,没有吱声,只朝院里撅了撅嘴,作为回答。 铁蛋往院里1看,叔叔正在院里锅着腰,赤着脚,祖露着多毛的褐色胸膛,脸上淌着汗水,用心磨铡刀。 铡刀被磨得锋快铮亮,闪闪放光,看样子有块坚硬的岩石,也会被1劈8瓣。 铁蛋发楞地问他:“叔叔,你在家闷着头磨铡刀干啥?” “闹革命呗。” 他1手提着铡刀,1手揩了把汗水,闷声闷气地回答。 接着又把手中的铡刀晃了两晃,继续道:“就凭着这家伙我还不砍他十个2十对的!前天夜里刘3嫂1再说,干革命就得磨快刀,擦好枪,针锋相对,血战到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嘿,我这口铡刀······” “叔叔,你······你前天晚上去开过会来?” 铁蛋惊喜地盯着叔叔,叔叔把手1挥:“进屋谈。” 铁蛋和铁锁听说听道,1同走进屋里。 叔叔接着对铁蛋说:“前天夜里,在刘3嫂家里开了个会,什么都明白了。咱穷人要活下去,只有革命路1条。过去我有点泄气,现在明白了,别看朱永龙整天价气势汹汹,咋咋唬唬,实际上他像秋后的蚂蚱——眼看就要完蛋了。” 他说着,松开眉头,得意地笑了笑:“铁蛋,你过去还瞒着我干,这回瞒不住了,刘3嫂什么都告诉我了。嘿,革命要成功,不能光靠你们这伙子‘独立营’,我也得参加,打人民战争嘛!”他捶了捶胸膛,晃了晃铡刀,“我这家伙,可比你的战斗棒厉害。” 铁蛋高兴地笑着说:“叔叔,这么说你也参加人民战争啦?” “当然喽!”他自豪地回答。接着问铁蛋:“你知道朱老拐从昨天就吓的连门也没敢出,在家装病吧?” 铁蛋说:“知道啊。” “知道就好说了,”叔叔非常得意地接着道,“这家伙在转移之前,装的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又订‘守法公约’,又咬指宣誓,保证不干坏事,可敌人1回来,最近反攻倒算特别起劲,整天价拄着朱永龙从青岛给他捎的文明棍,1瘸1颠地东街走,西街串,追财要物,简直熊出个尖来。 所以前天夜里刘3嫂跟大家研究,给这些家伙发个警告信,教训教训他们······” 铁蛋道:“这么说,给朱老拐的信是你去送的?” “我不光给他送去警告信,”叔叔说,“还在信纸上滴上1些血,最后我找了把砍鲨鱼的刀子,磨的锋快铮亮,趁着夜深人静,刺在他的大门上,警告他,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继续作恶,白刀进去,红刀出来,决不客气。 听说昨天早上朱老拐开门1看,吓得‘啊’的1声嚎叫,立时昏倒在地。他老婆,闺女1齐动手,把他抬到炕上。这家伙躺在炕上动也不动,浑身直出虚汗······” 叔叔绘声绘色地说着,显得非常得意。 铁蛋听了,轻轻松了口气,接口道:“这些家伙,都是虎皮兔子胆,别看整天价张牙舞爪,其实是些大草包。”铁蛋又朝叔叔伸出大拇指头,用夸奖的口吻说,“这任务你完成的挺带劲,够英雄的,我们得向你学习,叔叔!” 叔叔1笑,不好意思地说:“这才开始呢!” 铁锁在旁边笑眯眯地插话道:“爹,你现在不愁啦?” “愁?我这几天想过来了。如今受这些王8兔子鳖羔子的气,恨都恨不过来。愁既不顶吃,又不顶喝,有什么用?等革命成功后,咱们大伙组织个秧歌班,好好乐乎乐乎,再也不愁了,你们说好不好?” 铁蛋和铁锁爽快地回答:“好,好。” 就在这时,刘3嫂顺着西墙爬过来了。 铁蛋的叔叔连忙搬了个凳子,让她坐下。 “不用坐,”刘3嫂说,“听说朱永龙今天晚上准备召开村民大会,摊捐派税,强逼倒算,追查传单…·” 没等刘3嫂说完,铁蛋他叔截住道:“那我们就给他个都不到会,看他有啥法子。” 刘3嫂说:“不,我们刚才研究过了,决定今晚尽量都去参加……” “都去参加?”铁蛋他叔迷惑不解,发楞地问,“都去看他发凶啊?” 刘3嫂胸有成竹地说:“朱永龙今晚上是要发凶的,不过我们去不是为了看他发凶,而是为了挫挫他的锋芒,掰掰他的尖,灭灭他的威风。只要我们穷哥们团结紧,朱永龙的阴谋就休想得逞。” 铁蛋他叔醒悟似地说:“这么说,是不是要把他开的会,变成咱向他开展斗争的会?” “对!这些天咱正想开1个大1点的会,进1步发动群众,正愁着没有机会,现在朱永龙给咱召集了。” 铁蛋他叔听了,松开眉头,连声说:“好,好,这个主意好。 今晚上好好对付对付这些王8羔子,你看叫我干点什么?” “你马上去通知你小组的人。”刘3嫂又吩咐铁蛋说,“你去传达少年独立营的人。要大家做好思想准备。通知完了,你们俩就到老油工家去,咱先开个小会研究1下,今晚该怎样对付他。” 叔叔和铁蛋点头答应。刘3嫂刚跨出正间门想走,街上忽然传来1阵狗吠声、吆喝声,铁蛋他叔脸上的肌肉突然抽搐两下: “咋办?3吊眼来啦,反正他不是来要税,就是来要捐,我看呀······”他说着,就从墙上摘下酒葫芦,1仰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用袄袖抹了把胡子上留下的酒珠,伸展下双臂,狠狠地道:“我看先宰了他祭祭刀再说!”说罢,提起铡刀就要往外奔。 刘3嫂瞪他1眼,伸手夺下铡刀,放在缸后藏起,严肃地道:“现在不是你施展威风的时候,当心打草惊蛇,快点应付去!”铁蛋他叔嘴唇扭动着,犹豫片刻,终于依从。 这时,3吊眼用枪把子撞的大门嗵嗵直响:“朱希泰,朱希泰!驴毛堵住耳朵听不见啦,安?安?快开门!” “干什么?”铁蛋他叔开开大门,用手背揉着眼睛,装着刚刚睡醒的样子,“我刚才困觉啦,1迷糊就睡过去了·········” “你光顾睡觉就行啦,”3吊眼气唬唬地说,“今晚去开会,听见没有?” “在哪儿开?” “在学堂前。晚去了挨3棍子,罚1个工,听见没有? “你的嗓门这样高,我还能听不见!” “好,好,听见就好……”3吊眼说罢,又急忙撞别家的门去了。 铁蛋他叔回到家里,对刘3嫂说:“今天你这1来,算保了3吊眼的1条命,该着他今天见不了阎王爷!” 刘3嫂板着脸说:“希泰,你太莽撞,杀死个3吊眼倒容易,可是那样我们的整个计划就会被破坏,革命就要受到损失。我们现在不是和敌人公开拚打的时候,行动1定要谨慎!” 铁蛋他叔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是被他气的,1阵火上来……” 刘3嫂注视着他,耐心地劝说:“咱们对敌人斗争,可不像平日跟谁抬几句杠,发发脾气,能凭个人的感情用事吗?” “咳……咳……”铁蛋他叔被说得非常尴尬,说不出话来了。 铁蛋半笑半认真地道:“叔叔,你是跟我过去1样,犯了无组织无纪律的错误!” “还是个错误?”铁蛋他叔看着刘3嫂。 刘3嫂道:“对,是个错误。” “那……那我以后就不这么办了。” 天刚放灰,鸡才进窝,大家小户劳累1天,碗、筷还没有放下,3吊眼就走大街、串小巷,敲着面破铜锣,高声大嗓地吆唤人们去开大会。 他怕像前几次开会那样唤不出人来,挨上司的熊,便找几个匪徒背着钢枪,拿着大棍,杀气腾腾地呐喊助威。 第403章 老油工 出乎3吊眼的预料,今晚上人来的特别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川流不息,1齐朝着朱家祠堂拥来。虽说是1个村的,但从朱永龙占领岛子后,好多人互相就没有见过面,所以今晚见了,都感到分外亲切。 但是人们不能高声言谈,尽情叙说,因为4外有1个个抹枪的匪徒在监视着他们。刘3嫂进来后,热情地和乡亲们打过招呼,就在人群中坐下了。 会场挂着朱永龙的那面张牙舞爪的“龙旗”,“龙旗”下面放了张方桌。天色黑过后,朱永龙背着匣子枪,拄着文明棍,迈着4方步,领着1群保镖的,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他走到方桌跟前,止住脚步,端起罩子灯,转着脑瓜,前后左右打量1下,见会场人满满的,便轻轻松了口气,心中暗喜,以为是自己“治民有方”,权威发生了作用。 看了1眼站在墙头端枪警戒的匪徒,朱永龙便挥动着文明棍:“今晚上都是自己的乡亲,你们站那干什么?快给我滚下来。” 众匪徒疑惑地看了主子1眼,好像说:“站这干什么,你最清楚,是你亲自布置的。” 虽然这么想,可谁也不敢放个屁,就1个1个连滚加爬的下来了。 不1会儿,朱永龙的父亲假善人身穿白绸褂,提着长杆烟袋,摇着芭蕉扇,左右跟着两个匪徒保驾,耀武扬威地走进来了。 此刻,3吊眼像只哈叭狗,围着朱家父子跑前颠后的打转转,1回搬椅子,1回斟茶水,最后摸了把汗水,朝朱龙章腰1弯,头1点:“朱区长,众人到齐······” “开会,开会,”朱永龙笑吟吟地站起身来,3吊眼急忙对众人说:“欢迎迟区长讲话······” 他1边说,1边带头直拍巴掌,可是除了几个匪徒,在场群众没有1个理他的。 3吊眼急了,以为大家没有听清,就1边鼓掌,1边又重复说了1遍,可是人们还是不动声色,只有几个孩子嗤嗤直笑。 众人这样“失礼”,3吊眼气的直跺脚,而朱永龙仿佛没有在意,他咳嗽1声,装着非常慈善的样子,慢悠悠地开言道:“乡亲们,你们干了1天活,又来开会,太劳累了……有几件国家大事今晚上准备和老少爷们商量商量。” 他喝口茶水,然后掏出手巾擦了把胡子楂上的水珠,接着说:“第1件,现在战事正紧,国家困难,昨天县政府来了征税令,农业税是1亩地5块大头,渔业捐1条船十块······ 第2件事是当年斗争财主家的财物,现在按照国民政府的法令,应当船网还家,地归原主…… 第3件是共产党的传单·······” 他拖腔拉调的说1句3哼哈,群众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大概他发觉人们的焦躁情绪,就连忙侧身吩咐3吊眼:“老3,你先把各户的捐税任务公布1下……” 3吊眼连声答应“好、好、好”,便打开花名册,挨家逐户的把农业税,渔业捐摊派的数字嚎叫1遍,多者1户3十多块大头,少者也十块左右。 人们听了不禁出了1身冷汗,会场立刻骚动起来。 这个说:“倾家荡产也不够。” 那个道:“卖儿卖女也顶不上。” 朱永龙用芭蕉扇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诸位,静1静……刚才老3把大家小户应缴纳的捐税已经公布了,在3天之内缴清,大家看看有什么困难?” 会场上1阵沉默。 “说啊,”朱永龙装着很关切的样子,“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会场上仍然没有吱声的。 朱永龙着急地道:“说话呀,为什么不说……” “困难多了,3言两语说不清,”铁蛋他叔猛吸1口烟,把烟灰往地下1磕,冷冷地道,“1句话,纳不起。” “纳不起?!”朱永龙说,“这次捐税任务是大些,不过,为了国家,我们就得齐心协力,克服困难。俗话说,亲不亲,本乡人,大家的困难也就是我的困难,咱共同商量,1起解决” “提起本乡人,咱就顺便说几句,”大家抬头1看,是刘3嫂站起来了,她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逼视着朱永龙,冲着他说,“你是龙王岛生,龙王岛长,对渔家的事情,也该知道点。1条船1年打的鱼共合能剩多少钱?1亩地能收多少斤?你们1下子就派这么多的捐税,还问大家有没有困难。有没有困难?你心里很清楚!” 刘3嫂这1席话,就象1发重型炮弹,射向朱永龙,使他1时不知如何回答,闹的非常狼狈。他的两眼直盯着刘3嫂刚要张口,被众人的话声堵回去了。 “刘3嫂说的对,我们打1年鱼共合能剩多少钱,连网赔上也顶不了你的捐税·······” “前些日子光忙着给你出工,庄稼没修锄,还不知能不能收回种粒来,往哪去弄这么多钱纳捐?” “诸位,有话慢慢说,”朱永龙强耐住性儿,又道:“不要光摆困难,得商量怎样把捐税纳齐。” 朱永龙的话刚落地,老油工道:“有困难就得谈困难,不谈困难谈什么?” 朱永龙问:“难道在场的人都有困难?” 老油工答:“也有不困难的。” 朱永龙拉近乎说:“你是咱村上了年纪的明白人,谁家的底细你都摸,按你说,什么样的困难,什么样的不困难?” 老油工理了把胡子,装着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说我明白,我也不明白,说我不明白,我还多少摸点底细。像你和你的部下。” 老油工手指着1个个端着钢枪的匪徒,笑呵呵的继续道:“我看就不会有困难,回岛后你们东家拿点,西家要点,哪个腰包都塞得满满的。再说,就凭手里的这家伙,还不值个3十5十个大头?可穷打鱼的哪,眼看锅底都要朝天了……” 朱永龙知道老油工在耍笑他,揭他的短,他强按住怒火,不笑装笑地听着,可3吊眼就沉不住气了,听到这里,气的把袄袖1捋,顺口说了个“放屁”,上前就要去打老油工,朱永龙假装好人,朝3吊眼把手1挥:“混账”,之后,瞪了3吊眼1眼,吓的3吊眼连退几步。 朱永龙皮笑肉不笑地接着对老油工道:“你再说下去。” 老油工道:“说也罢,不说也罢,反正我1无物,2无钱,说多也没用。” 老油工说完后,又有几个艄公连着发言,控诉了匪徒的罪行,叙说渔家的灾难,进1步激发了大家对阶级敌人的仇恨。 朱永龙听了众人的发言,看看会场上那1张张充满怒气的面孔,觉得越来越不对味。他本来以为装出1副慈善的面目,动动感情,拉拉**,就能打动人心。 说不定会取得些成效,谁知事与愿违,听话音,品滋味,观颜色,人们都在与他作对。如果会议继续这样开下夫,后果不堪设想…… 他轻轻抽口冷气,探起身来,改腔换调地说道:“今晚上召集大家不是来诉穷,是纳税的,明白吗?” 会场又是1阵沉默,谁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气的他把匣子枪往方桌上1拍,收敛起骗人的笑容,露出吃人的凶貌,大声嚎叫:“皇粮国税不得违抗,朱家的财物必须如数归还,违者依法论罪······” 刘3嫂针锋相对地冲着他说:“这罪怎么论法?” “对,这罪怎么论法?反正我们纳不起!” “你看着办吧,我们没有钱……” 全场群众,唿啦1声,站了起来,挺胸屹立,毫不示弱。 朱永龙见此,又恐惧,又着急,心凉了半截。稍停片刻,他强自镇定了1下自己,忽然“嘎嘎嘎”地发出1阵阴险奸诈的狂笑,众匪徒随着这奸诈的笑声,拉开了准备射击的架势,把食指贴在扳机上,乌黑的枪口对准众人,只等主子1声令下。 在场群众都向他们投过蔑视,仇恨的目光,谁也没理他们那1套。这时,人们觉得腰板这么硬,胆量这么壮,喘气那么粗,仿佛把处于敌人统治下的恶劣环境都忘了。 朱永龙见此,眼跳耳鸣,胆战心惊,1口不罢1口的气喘着,就像只受惊的饿狼,死盯着人们,1时不知所措······ 坐在朱永龙身后的假善人面对着这番情景,更是焦急万分。他心中暗道:“穷棒子都拧成1股绳,可不好对付。怎么办?枪毙了他们,这么多的人跟朱家作对,怎么能杀光了?抓他们蹲班房?更不行,1没那么多地方押,2没人管他们吃饭……” 他想到这里,既埋怨朱永龙太不沉着,又担心他莽撞行事,后果不可收拾。于是,他慌忙擦了把脸上的汗珠,从太师椅子探起身来,朝着准备射击的众匪徒把手1挥,接着对朱永龙道:“永龙,你歇歇,我对乡亲们说几句……”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迟龙章,见老子出场了,好像找到了下台阶,1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直出粗气,而两只充血的凶恶眼睛仍然死盯着众人。 假善人轻轻咳嗽1声,双眼扫视1下全场,不笑装笑地开腔道:“乡亲们,在场的都是1庄1幢,除了本家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有话慢说,有理细摆,天大的事也能解决。何必瞪眼睛,动嗓门?” 第404章 再次审问 群众都知道假善人是个外装慈善,内藏奸诈的东西,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所以1听他这些“近乎”话,都觉愿心的慌,但还是耐着性儿听下去了,看看他到底要要什么花招。 假善人接道:“俗话说,东家不知西家苦,南家不知北家难。今年咱大家小户都是有些困难,不过,今晚上公布的捐税是上边的命令,也是咱民众应尽的义务,老少爷们斟酌1下……” “我们纳不起……” 假善人仍然用和善的口气道:“这捐税是重些,纳起来有困难……刚才朱永龙说过,众人的困难也是朱家的困难,咱现在就要齐心协力地设法解决困难,大家说是不是?” 刘3嫂道:“你先说说怎么个解决法?” 假善人被问得半天没答上腔来,停了好久,才道:“大家……想……想……看……想想看……是不是咱派人到上边去交涉1下……” “既然这样,你就到上边去交涉1下好不好······” “对,你们到上边去说声吧,反正我们没有钱,纳不起!” “乡亲们,有话慢说,1个1个的······”假善人接着转身对朱永龙道,“永龙,你看······” 1边说着,1边对他使个眼色,好像说:今晚上这样收拾1下残局吧,回头再另外计议。 朱永龙原来以为假善人有什么高招妙方,现在1看,不过如此。但他转念1想,不如此又有什么办法。今晚上就这样轻饶了这帮穷光蛋,出不了这口气,他真不甘心。可是这口气又怎么出法?假善人所想的难处,他刚才都想到了,现在也只好先这样应付下局面······· 想到这里,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来但仍然满脸杀气,倒驴不倒架的道:“到上边交涉可以,但交涉也得上缴,我再说1遍,皇粗国税不得违抗,朱家财物必须如数退还,否则,别说我朱某不讲情义……” 朱永龙的话刚落地,假善人怕再引起群众反抗,于是就连忙道:“对,朱永龙说的对,大家回去想1想,今晚上会就开到这里……” 村民大会散了,朱永龙像只斗败的公鸡,十分狼狈,人们昂首阔步地离开会场,觉得痛快极了。 刘3嫂和地下革命组织员及群众骨干分子没有回家,他们按照事前计划,散会后躲过敌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先后到了老油工隔壁的网房里。 铁蛋他叔和老油工见人齐了,便指派人到门口站岗警戒,急转身对刘3嫂道:“今晚上真痛快呀,你快再说说吧!” “好,咱继续开会。”刘3嫂扫了众人1眼,接着说,“今晚上会开的很好,我们就该这样针锋相对的对付敌人,只要我们渔家团结1致,同敌人斗争到底,任何强大的敌人,都会向我们投降,总有1天,1切反动派统统都会被消灭·······” 刘3嫂的话音虽然很低,但却是那样坚强,有力,句句送到人们心坎里,革命的火焰在人们心窝里燃烧着。 “对,刘3嫂说的对,团结力量大,人齐泰山移。今晚上大家1个心眼,跟朱永龙干得真痛快,他干瞪眼没法治……” “1切反动家伙都是气壮如牛,胆小如鼠,你怕他,他凶得像恶狼,你坚决和他干,他就成狗熊了。” “今晚上朱永龙被咱治服了,他不会死心,大概又回家出鬼点子去了,咱得提防他点……” 穷哥们言来语去,就像总结战斗经验似的,津津有味地谈着。 最后,刘3嫂又嘱咐大家:“革命的路是不平坦的,会有曲折和反复。我们面对的敌人像只狡猾的狐狸,他有时对我们来软的,有时来硬的,甚至对我们下毒手,我们必须做好思想准备,提高警惕,以牙还牙,针锋相对。” 早上,雾很大,直到太阳好几竿子高了,岛上还是灰腾腾的。 朱永龙昨天夜里又是过3更后才躺下睡的,所以直到半头晌才起来。他披着小褂,掖着裤腰,穿着拖鞋,走到西厢房,1对充血的眼睛在蒋秃头像上转动了两下,接着嘘了口气,坐在太师椅子上,抱着水烟袋,咕噜咕噜连吸了6、7袋。 1会儿,这3间屋就被烟气笼罩住了。 “叔叔,你快吃饭吧。”2刁蛋端着1大碗豆汁和1大盘油条走了进来,放在桌上。 朱永龙斜了1眼,摇了摇头。 2刁蛋知道朱永龙所以吃不进饭去是因为麻子副官被炸死,最近村中又流传着传单,闹得满城风雨。特别是前天晚上,召开村民大会,摊税未成,倒算无效,气的他昨天躺在炕上,翻来复去,汤水未进,如患大病。 他估计村民大会穷棒子要造反的劲头是革命组织组织的,可谁是革命军呢?刘3嫂是共军家属、妇救会长,会不会是她? 2刁蛋想劝劝朱永龙吃饭,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说的不好,叔叔听着不顺耳,还要大发脾气。他看了看叔叔的脸,又瞧了瞧蒋秃头像下面的1张传单,他莫名其妙地问:“叔叔,那是革命军的传单,教穷棒子拧成1股绳来对付咱的,为什么还把它贴在墙上?” “是啊,是对付咱的,”朱永龙猛吸了1口水烟,深深叹了口气,接着道,“正因为是对付咱的,我才要把它贴上,叫咱的人记着,还有革命军,穷棒子们还有盼头,我们不能蒙头睡觉,1睡觉,说不定穷棒子就要造反!前天晚上······” 1提起前天晚上的村民大会,朱永龙就头痛,头痛的不敢再说下去。他狠劲的吸了口烟,呛的直咳嗽,把水烟袋往8仙桌上1搁,喷了2刁蛋1脸唾沫星子。 2刁蛋抹了1把,有几分胆怯地说:“叔叔,不是说赤色革命军被消灭了吗?” 朱永龙没有回答2刁蛋的话,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苦思1阵,伸手揭开放在桌上的墨盒,拿过1张黄表纸,提起毛笔,双手颤抖着写了如下字句:“剪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剪草若除根,萌芽不再生。” 写罢,放下毛笔,又陷入沉思。 这根子是什么呢?他知道根子是尤林,是赤色革命队员,这些人像火种,只要他们存在,烈火就会越烧越旺,4处燃烧,甚至可以把他的4肢烧掉!要想免除祸害,必须把祸根挖除斩掉。 如果不斩掉祸根,就是把家产全倒回来也没有用,因此他前些日子1面忙着倒算,1面加紧搜捕,可1直也没有把祸根搜查出来。这有什么办法好想呢?赤色革命军头上又没帖子,眼前最主要的线索是李贵江,他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不肯招供,他跟李贵江相斗的几个回合都失败了…… 想到这里,朱永龙不禁心颤胆寒。 此刻,3吊眼走了进来,迟龙章双眼紧紧逼视着他:“查出撒传单的人没有?” “没有。” “没有?!也没发现村中有生人吗?赤色革命军已经重新打入龙湾头村,1定要搜出他们的根子来,要查不出来,他们就会造反,明白吗?” “明白。”3吊眼把头搭拉在胸前,有气无力地回答。 朱永龙厌恶地瞪他1眼:“抬起头来,提起精神来!” 3吊眼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 朱永龙接着吩咐他:“前天晚上在村民大会上主谋闹事的线索查明没有?” “没有。”3吊眼说,“反正在大会上跟咱作对的没个好东西,我看都把他抓起来,1个1个的审,总能审出个头绪来……” “废话!那晚上1院子人谁没跟你作对?都抓起来放在哪?谁管他们饭吃?再说,抓起来就能审出来吗?” 朱永龙连着几个问号,把3吊眼问的直白瞪眼。他又接着道:“在会上公开闹的不1定是主谋者,主谋的在幕后,暗藏在地下,要把可疑户很好调查清楚,调查清了1网打尽。明白吗?” 3吊眼习惯地头1点,腰1弓,谄媚地说:“明白。” 朱永龙接着吩咐他:“你马上把李贵江给我押来…… “是!” 3吊眼走后,朱永龙把贴在蒋秃头像下面的传单揭了下来。不大1会,老会长就被押解来了。朱永龙坐在太师椅子里,半睁着眼睛,还没开口,老会长李贵江就问他:“又叫我来干什么?” 朱永龙好像没有听见,毫无表情地说道:“李贵江,我们之间前些日子闹了些不痛快的磨擦,我想这些磨擦应尽早结束……” 朱永龙说到这里,把话顿住了,抬起眼皮盯着老会长。 老会长李贵江问:“还有什么话吗?” “我今天劝你再3深思,你既然落到我手里,最后终得归降于我。你是个非常通晓人情世故的人,……还是请你谈谈吧。……”他说着,脸上的神情傲慢不逊,令人生厌。 老会长李贵江轻蔑地看着他,仰脸冷笑1声:“我没有什么可谈的,要说的都说过了。” “以前谈的都不算数,都不算数。” 朱永龙摇着头,继续说,“今天不妨再好好谈1下········” “谈你家财物的去处?” “你猜错了,今天我不准备谈这个。” “谈什么?” “听说在你们转移的前两天,尤林来过你家,我想你们1定研究了转移后的事项,例如尤林匿藏的地点……” “他何必要藏起来呢?” “那他在哪里?” “我想他是在自己的战斗岗位上。” “他的战斗岗位在哪里?” 第405章 大贵 “哪里有群众,他就会在哪里出现,哪里有敌人,他就会领导群众向哪里开火。” “领导群众开火······”朱永龙身上的肥肉簌簌地抖动几下,抽着冷气像是自语。接着又说,“你再具体谈1谈。” “不能再具体了,你的审讯该结束了……” “不能结束······” “我知道你还要问赤色革命队员名单,那是我们革命队组织的秘密,半个字也不能跟你谈。你再问,也是枉费心机。” 朱永龙预料到今天的审讯又要以失败告终,气得他脸色惨白,汗珠满额。他嘴唇颤抖着疯狂地叫喊:“我不明白,我非问出来不行,财物……组织队员……尤林等人……你不说,我叫你死不了,活不成!” 虽然这次审讯又遭失败,但朱永龙并未死心,他除了准备继续拷打逼问李贵江和李海生外,从这天起,匪徒们查户口的次数增加了。 村里经常戒严,不准人出入,不准33两两站在街头1起说话,被认为有勾结革命组织嫌疑的人,1举1动都被暗暗监视着,这其中包括着若干穷人家的孩子。 压迫的力量虽然1层1层加添在孩子们的身上,但是反抗的萌芽,却在每颗幼小的心灵里1天1天成长起来,反抗的事迹,1天多似1天的出现了。 特别从那天晚上村民大会抗捐抗税,反对倒算,大灭了朱永龙的威风,大长了革命群众志气,孩子们跟他们的父兄1样,斗志更加旺盛了。 晌午,地下少年独立营的几个骨干在村后大草园里开了会议,铁蛋动员大家坚决不动摇,1定和敌人斗争到底。 这时,太阳毒得厉害,就像个火球样,直烤孩子们的脊梁,浑身冒汗珠子。散会后,铁蛋觉得困得慌,他本想马上回家睡1会,然后依照刘3嫂的指示,傍晚到大龙山下那片柞树林里去跟指导员尤林接头。 可是天这样热,家里气都不造,怎能睡着。 他想了想,对春柱和大贵道:“咱洗澡去吧?” “到哪儿洗?” “东北海湾子。” “好,好……” 东北海湾子,海底平坦,细沙柔软,水面也很平静,是很好的浴场。 自敌人占领岛子后,村里的孩子谁也不敢来洗澡,春柱和大贵自然也包括在内。今天他俩由铁蛋引领着,还怕什么? 他们走着走着,走到村头,糟糕,村头有匪徒站岗。当然,匪徒是不能放他们外出的。不过,这也不要紧。 铁蛋朝他俩把手1挥,钻进1条小胡同里,又爬过1道小墙,到了村外,顺着1块包米地就溜出去了。这样的事大贵第1次干,脸上现出很惊慌的样子,老是回头窥望,怕被土匪看见,直到出村远了,他才算把心放下。 铁蛋和春柱走在前面,1直在低声谈论着在村民大会上,刘3嫂领导抗捐抗税的事情。 他们只要说到事后群众的兴奋,匪徒们的狼狈,心里痛快的就像吃下两块冰1样。 1会儿,他们就到了海崖,谁知刚要脱下裤子,跳下海去,抬头1看原来那独耳朵和半鼻子也在洗澡!吓的大贵转身就要逃,差点惊叫起来。 春柱看了铁蛋1眼,悄悄说:“倒霉,他们也在,咱快回去吧!” 铁蛋说:“不怕。” 接着朝身旁的1片小苇丛撅了撅嘴,伙伴3个就闪了进去。 原来匪徒独耳朵和半鼻子是来放岗的,他们站了不1会儿就被晒得心里发热,脑袋发昏,满身流着汗水,气也喘不上来,他俩就下水了。 眼下他俩洗得正欢,海水没到胳肢窝。铁蛋又探头1看,独耳朵和半鼻子的枪,1支马拐子,1支卡宾,放在离这儿不远的1块大岩石上。 铁蛋见了枪,立刻眼红了。 枪,铁蛋过去作了多少梦,觉得自己应当有1支像模像样的枪呀!他想起老会长的话,老会长曾说过:“首长教咱闹革命,指引我们用枪杆子打天下……” 对呀,革命不是说空话,光说空话吓不倒敌人,必须攥枪杆子…… 匪徒就是用这些枪杆子,整天横行霸道,压迫好人的,只要夺过来,就可以首先干掉监押老会长和海生的匪徒,救出他俩来。 可是用不用回去请示刘3嫂呢?唉,来回1趟什么都耽误了,她不会不同意,枪杆子现在多么重要呀!……他锁着眉头严肃地看了春栓和大贵1眼:“你们怕不怕?” 春柱莫名其妙:“不……怕,要干什么?” “偷枪,攥枪杆子。” 铁蛋盯着大贵:“你呢?” “唔·……唔……”大贵唔噜了1句,好像口里含着冰块。 铁蛋盯了他1眼:“你熊啦,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害怕就是个小爬叉……” “我不当小王8!我给你望着人,你过去偷吧!”大贵虽然这么说着,可嘴直打哆嗦,心也跳动的厉害,腿肚子也不争气,好像转筋了。 铁蛋说:“好,那你就给我们好好了望着人……” 说完就和春柱朝着搁枪的岩石跟前爬去,这时,大贵两眼发直,两腿发软,哪里还顾得了望什么,他真佩服铁蛋的胆量大。 他记得在解放前,岛上都说朱永龙杉船上的“娘娘”是金铸的,海生就因为动了动它,就挨了揍,还被开除了。 铁蛋不管他那1套,跺着脚对小伙伴们道:“你等着吧,我非想法把这个金娘娘偷到手!” 果然,他话说出口,没过多少日子,就叫几个小伙伴望着人,趁着船上人中午睡响觉的时候,潜水爬到船上,把“娘娘”偷出来了,把它夹在胳肢窝里,又潜水回到岸上。 可惜,那“娘娘”是泥塑的,不是金铸的,所以赶游上岸来1看,“娘娘”的头已经被海水冲掉了。 现在,现在铁蛋又居然领着偷起枪来了,这枪可不是泥塑的,它会打死人,大贵怎能不害怕呢! 幸亏铁蛋像偷“娘娘”1样顺利,不到5分钟,他就和春柱回来了。 大贵看了他们1眼,1人抱着1支枪,铁蛋的那支卡宾,像杆机枪1样,春柱抱的那支是马拐子,也展扬极了。 大贵看呀,看呀,喜的也忘记害怕了。他心里暗暗道:“真不简单,真不简单,要是刚才我爬过去偷1支来,也像铁蛋1样,多光荣,多棒!没想到偷枪这么容易,早知道这么容易,我也去……” 铁蛋没顾得理睬大贵,又急急回头偷偷瞧了瞧独耳朵和半鼻子,这两个匪徒还在海水里泡哩。铁蛋心想:要是把这两个坏蛋的军装也偷来,看看他们光着屁股怎么有脸往村里走……他想到这里,懊悔事前思考不周,偷枪时忘了军装。 这时,大贵正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铁蛋仿佛看透大贵的心思,他问大贵:“你现在怕不怕啦?” 大贵看看铁蛋手中的枪:“我····我本来就不怕,再去偷枪我也敢!” “真的?” “真的。” 铁蛋用手1指:“真的,真的就去偷他们的军装来,别光说大话使小钱……” 大贵瞪着两只眼睛,心里敲着小皮鼓,觉着腿肚子都麻了。 怎么办呢?话说出口收不回来啦,要是不去,别人非说吹牛不行。 他看了着匪徒放在若石上的军装,抹了抹脑盖,使劲咬了咬牙:“我……去!” 大贵开始睁1会眼,闭1会眼往岩石前爬行。忽然,他听得嗒嗒响声,“啊,他俩开枪了吗?”他1楞,连忙回头看了看铁蛋和春柱,他俩藏在苇丛里,只是探出头来,张望什么,不像是开枪的架式。 怪了,这是谁放枪,难道是被迟龙章发觉抄了后路啦?他的头像货郎鼓1样,连忙1转,朝村口处望了望,也没有动静。 他又仔细想了想:咳,原来是自己的上牙巴骨不住地碰响下牙巴骨,仿佛这时他才真正感到自身处境是非常危险的,而且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算起来,铁蛋鼓动大贵干类似这样的英雄事情,这算第2次了。 第1次是去年冬天,铁蛋领着小伙伴们在朱家祠堂里捉迷藏,大贵不知为什么也参加了。 那时祠堂里放着1口斗争朱家时斗出的棺材,铁蛋说:“谁敢藏在棺材里,就算天下最有胆量的人。” 孩子们都想充好样的,多数进去藏了1下。 大贵不示弱,也想进去试试,谁知刚要往里爬,就“啊”的1声,吓的哭着跑回家里,他妈说魂给吓掉了。大贵想到这里,头皮1扎1扎的,甚至埋怨起铁蛋来了。 “不过,铁蛋是人,我也是人,他去偷枪都没有事,我……”他使劲镇静着自己,尽力学着铁蛋爬行的姿势,慢慢往前爬。 大约足足用了吃5袋烟的工夫,他鼻尖上滚动着汗珠,膝盖也磨破了1块皮,不住口喘着气,双手打着哆嗦,终于把两套军装抱回来了。 铁蛋接过军装,高兴得蹦了个高儿,拍了下他的肩头:“你……你也是英雄,咱3个都是英雄,好家伙!” 铁蛋这么1夸奖,大贵果然像个英雄,心里也不害怕了,他轻轻松了口气,嘴角上出现若干笑丝。 伙伴3个缴获了敌人的枪支和军装,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好像到了另1个天地。他们打开车装看了看,接着又开始摆弄枪。 别看他们见过若干式样的枪,可是对这像小机枪的卡宾过去却没见过,当然就不会使用了。 第406章 龙王镇 有了枪,不会用,岂不等于个棍?铁蛋决心想学1学,谁知他3摆弄、两摆弄,手指头勾在扳机上,“啪啪啪,啪啪啪……” 1梭子子弹直朝海面射去,独耳朵和半鼻子被打得懵头转向,“啊哟”叫了两声,就1头扎进水里。 春柱和大贵被震得耳朵嗡嗡响,什么也听不见了,站在铁蛋身旁,呆呆的像木鸡1样。 铁蛋眼前也直冒金星,不过,他并没有怎么害怕,可是,不1会儿,从村里传来了枪声,不用说是被敌人发觉了。 春柱和大贵这时有些慌,铁蛋朝他俩把手1挥:“快,快跑,快往高粱地里钻……” 原来朱永龙刚才在家吃响饭,忽听1阵枪响,认为是来了独立营,惊得他把碗1摔,紧急集合了队5,就领着边冲边打来了。 他们快冲到海边了,也未发现独立营的踪影,他怕被打了埋伏,连忙命令众匪徒卧下,机枪,步枪,小短枪1齐朝前扫射,而后还用掷弹筒发射了好几枚小炮弹,炸的海砂乱飞,若石乱蹦。 打了1阵,没有反应,众匪徒才锅腰瞪眼地往前搜,搜到海崖1看,什么动静也没有。 朱永龙查看了1大阵,才发现两个汉子精赤条条地撅着屁股,把头钻在岩石洞里。 朱永龙哗的1声推上顶门火:“是谁?” 两个汉子以为是独立营,连声齐喊:“饶命,饶命,我们当土匪也不是甘心愿意的……” 朱永龙听嗓音知道是独耳朵和半鼻子,气得朝着他俩的屁股连踢了几脚,骂道:“混蛋,快起来……” 独耳朵和半鼻子起来1看,才知是上司领着人来了。迟龙章又急问他俩: “怎么回事,咬,咬?” 他俩1面摸着被踢痛的屁股,1面哆哆嗦嗦地回答:“是……是独立……营……是……” “共合有多少人?” “十几个,不,大约2十多个……都往大龙山跑啦……” “啊,快给我追!” 铁蛋领着春柱、大贵离开海崖后,并没有朝大龙山去。他们扛着枪、抱着军装,穿过1片片青纱帐,1个劲儿跑。 当跑入1片梨树园时,大贵累坏了,他苦苦哀求道:“铁蛋,春栓,快歇歇吧,我的腿都跑折了,吃奶的劲儿都用完啦!” 铁蛋和春柱也累得汗流浃背,1口不罢1口地气喘,又1听枪声停息了,也就答应了大贵的要求。 梨树园里,遍地是绿荫,到处是梨香,贮满甜汁的黄梨结满枝头,把1棵棵梨树压得弯腰驼背。 微风吹来时,低垂的树枝沉重的颤动和树叶的轻轻磨擦声,如似肩着重担的老人在喘息。 梨园的主人大概刚才听见枪声,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他们3个在梨园里歇了1会,大贵觉着嗓子眼里渴得快要往外冒火星了,他抬头看了看树上缀满那些拳头大的窝窝梨,心想要是吃上1顿,该多美呀!他这么想着,那对眼珠悄悄转向铁蛋和春栓身上。 春柱仍在呼哧呼哧地喘气。 大贵问铁蛋:“铁蛋,都要把人渴死了,咱快摘几个梨吃解解渴吧,好不好?反正这里又没有人……” 铁蛋朝他笑了笑,其实他也渴得厉害,见了小梨,早就把“馋虫”勾上来啦,可是——铁蛋考虑1番,认真地回答大贵:“不行,咱现在是独立营啦,应有组织性,有纪律性,不能乱吃人家的东西,明白吗?” “啊!”大贵简直都不相信这是从铁蛋嘴里吐出的话,他惊讶地看着他。 这时,突然从近处又传来1阵阵枪声,大贵也顾不得想小梨吃了,也忘记累了,站起身来跟着铁蛋和春栓拔腿就跑。 他们出了梨树园,经过1片包米地,用了不大1阵工夫,便跑到大龙山下的那片柞树林,打算爬上树去歇1歇,然后另打主意。这时忽然传来两声:“铁蛋,铁蛋······” 光听喊声,不见人影,他们认为遇上敌人了,惊的心头乱跳。 铁蛋说:“宁和他们拚了,也不能让抓活的去,快往大龙山上跑……” 谁知刚刚转身,从树上呼嗵跳下个人来,挡住了去路。 铁蛋1楞,急的什么也没顾,对春柱和大贵说了声:“砸掉他!”就高高地举起枪来,像抡杠子1样朝那人砸去。 这时只听春栓叫了1声:“铁蛋,别打,是尤林大叔……” 铁蛋抬头1看,果然是区委书记尤林大叔。 尤林为了傍晚在这里跟铁蛋接头,由于白天活动不便,他今早天明前就来这里藏下了。现在铁蛋见了他,眼下干张嘴喘气儿,1时说不出话来。 尤林掏出毛巾,给他们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忙道“快爬上树去。” 铁蛋和春柱遵令,3下5下爬了上去,大贵爬树的技术差,尤林托着他的屁股,费了好大力气,才爬上去了。 他们在树杈上坐定后,尤林问明事情经过,看了看孩子们缴获来的枪支和军装,喜的恨不能抱起他们来,好好亲1亲。 这几天他急需几套敌人的军装和枪支,组织我武工队化装成敌人,到龙王镇执行1件特别重要的任务,没想到在这准备工作中,孩子们帮了大忙,虽然孩子们在行动中有几分莽撞,应当给他们指出来。 这时铁蛋看着他,得意地道:“尤林大叔,你看看我们的枪棒不棒?” “棒,棒极了······”没等尤林大叔说完,铁蛋又接话道:“我们有了枪,背着它,像个真战士吧?” “对,是个战士啦。不过,真正的战士,必须服从组织,听从指挥。” 铁蛋回答道:“当然啦,我1定听从你指挥……” 尤林大叔笑着点了点头,又问春柱和大贵:“你俩哪?” 春柱和大贵道:“俺俩也不闹自由,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好,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宣布决定,将龙湾头村地下少年独立营所缴获的卡宾1支、马拐1支,军装两套,全部上缴统1使用……” “啊……”3个孩子吃了1惊,铁蛋差点栽下树去。 “我们也是战士,为什么要调我们的?” “为了组织,也为了你们。”尤林大叔说,“你想想看,如果现在你们3个背着枪回去,要是被朱永龙发现了,那不就糟啦? 你们现在交给我,我先给你们保存着……” 没听尤林大叔说完,铁蛋为难地望着春栓和大贵。 尤林大叔又道:“怎么,舍不得吗?” 这叫铁蛋怎么回答好呢?他从来是个说1不2吐字不改的汉子,刚才还说服从组织决定,现在能不认账吗?当然不能。 他端详了又端详自己手中的卡宾枪,1再摸弄着,然后机械地点了点头,用很低很低的嗓音说了声:“给你。” 接着,便颤抖着双手,把枪递给尤林大叔。 尤林不知为什么,没有马上接过来。 他轻轻说了声:“你再拿1会吧!” 又让铁蛋把枪紧紧地抱在怀中…… 停了1会儿,尤林大叔和铁蛋到了另1棵柞树上,开始谈论原计划傍晚接头要谈的问题,1直谈了半个多小时。 谈的什么,春柱和大贵1句也听不清,只听见“龙王镇赶集那天……”几个字,至于“那天”干什么,他们就不知道了。 匪徒们搜查独立营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 朱永龙在黄泥沟跑掉1只鞋,还被洋槐条子刺破了脸,众匪徒也累得歪歪扭扭抬不起头,直不起腰。而独立营,铁蛋和他的伙伴们,却藏在暗中瞧着他们哧哧地笑呢! 龙王镇座落在岛子正中的东端,是岛里最繁华的地方,有67百户人家,逢5排十赶大集。 市场设在镇西不远的大沙滩上,从太阳刚露头的时候,4乡赶集的人推车的、挑担的、赶驮的、背筐的,就66续续来了。 俗话说:“早赶集,撵行市”。 尤其是这年月出门在外,心里1直忐忑不安,卖东西的想着早卖,买东西的想着早买,买卖妥了,早早回去,免得家人惦记。 刘3嫂今天也早早来了,她是来跟叶指导员接头,领受重要任务的。 她刚穿过人群,踏进粮食市,迎面就碰上吐丝口村职工会长于大顺。于大顺说了声“来赶集,刘3嫂”,没等刘3嫂回话,就满脸喜色,喘吁吁地道:“你知不知道,夜里老叶领着人把龙王镇的镇长东霸天结果了?这是人民政府处决他的布告,我刚才在饭食市拣的······” 他1边说着,从口袋掏出1张油印的布告。 周围赶集的人听到这惊人的消息,也顾不得再进行交易,轰的声围拢过来:“快念念,看看布告上都写的什么?……” 刘3嫂见众人惊喜若狂的神态,就对于大顺说:“对,你就快念给大家听听吧。”于大顺念了1遍,众人听后,痛痛快快地 出了口大气,松开眉头,扫去忧愁的阴影,喜笑颜开地谈论开了: 这个说:“布告上说的句句是实话,这东霸天真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从敌人占领岛子以后,他整天价不是收税收捐,就是杀人倒算,人民政府眼力准,把这个坏蛋镇压了,真是大快人心。” 第407章 第二套方案 那个道:“镇压东霸天,可算是斩掉棵大祸根,砍掉朱永龙的1只肩膀。尤林真有能耐,夜里东霸天门口站着双层岗,他能领人把这杂种收拾了……” 另1个好奇地问:“尤林现在到哪去了?” “听说镇压东霸天后,领人往小龙山方向撤了。镇保安队跟着追去啦,他们往哪追?我看这些坏蛋也没有几天的蹬跶头了,作恶的人没有好下场。刘3嫂,你看哪?” 刘3嫂激动地回答:“对,1切反动派都逃脱不了人民的审判!” 刘3嫂因为惦记着“接头”的事,谈了1阵,就和人们告辞了。她1边走,1边考虑,难道指导员尤林执行任务后,真往小龙山撤了?如果这样,今天就见不到了。 无论如何,到接头地点看看再说。她走过猪肉市,杂货市,这时赶集的人很少进行交易活动,都在3个1堆,5个1群,交头接耳地谈论东霸天被镇压的事。 人们深深被这1喜讯鼓舞着,仿佛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看见曙光,在茫茫的雾海里发现了灯塔,对革命前途充满信心和希望。 刘3嫂走到集市西北角,离集市不远,隔河是1道长长的防洪堤,堤上长满高高的芦苇,芦苇中间,有3棵粗大的柳树。 这就是约好的接头地点,刘3嫂止住脚步,4下看看没人注意,便往芦苇中间走去。 她走到那里1看,不仅指导员尤林在,武工队员也都隐蔽在这里。 刘3嫂习惯地把垂散到脸颊旁的黑发朝耳后1拢,满脸喜色的道:“指导员,你们镇压东霸天太好啦,给群众鼓舞很大,现在集上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真是大快人心。” 指导员尤林笑了笑:“龙王镇的保安队怕扩大咱的影响,正在封锁消息呢,这事他怎么封锁得了。朱永龙到伪县府开会回来没有?” “没有。”刘3嫂说,“不过,3吊眼今早上看样也1点没受惊动……” 指导员尤林说:“那我们刚才算分析对了,因为东霸天是朱永龙的亲戚,赵大吹怕交不了账,准备抓到‘凶手’1起去见他的上司。” 刘3嫂说:“他是做梦。”接着又道,“刚才人们还在集上议论,说你们往小龙山撤了,没想到你们都隐蔽在这里。” 指导员说:“还没完成任务怎么能走,不过,我们是有几个同志把赵大吹领往小龙山去了……” 原来拂晓前龙王镇保安队长赵大吹闻听东霸天被镇压,赶到现场1看,连惊加吓,当时就瘫痪了。因为这事非同小可,被打死的是朱永龙的连襟,如果抓不到凶手,不仅自己以后可能会遭到被赤色革命军结果的危险,而且也无法到上司面前去报账,所以他马上组织力量,领着去追歼武工队。 武工队按照预定计划,撤到龙王镇以北2里多路的桃花岭时,见敌人追上来了,便兵分两路,指导员尤林领着十个队员甩开赵大吹,进入青纱帐,3拐两转,很快回到这里。 其余5个队员1边跑1边打枪,把赵大吹引往小龙山。他们怕敌人“迷失方向”,1路上还不断扔个草帽、丢只鞋子,装着惊慌逃窜的样子,给敌人“引路”。 赵大吹见武工队被跟踪住了,不禁大喜,追赶的劲头越来越大,岂不知武工队的主力已插回龙王镇。 指导员尤林又和刘3嫂谈了几句村中对敌斗争情况,掏出怀表1看,时针已指向9点。这时,从苇丛走来两个穿着黄军装,扛着大枪,戴着匪区保安队符号的人,刘3嫂1楞,刚要开口,指导员道:“是2虎他们化装侦察回来了,这军装还是铁蛋他们弄来的呢……” 2虎摘下黄军帽,刘3嫂1看,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俩谈过几句,2虎就急着向指导员汇报侦察情况:“刚才我们到镇公所去,什么都侦察清了……镇上共有2十6个保安队,赵大吹领十8个到小龙山追剿去了,其余的由他的副队长李歪嘴领着在家镇守。现在有两个匪徒在匪队部门口站岗,李歪嘴领4个到集上来了……” 指导员尤林深思1番,看着大家果断地道:“6个,加上李歪嘴是7个……1定要全部吃掉他,大家看怎么样?” “没问题,1个半吃他1个,手拿把攥的事。” “对,保险没问题,指导员,你就快下命令吧!” “好,时间就是胜利。”尤林说,“既然这样,我们就按预定的第2套方案,马上兵分两路,分别歼敌,争取以最快速度结束战斗,再去执行新的任务。 我们1定要发扬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战斗作风,狠狠地打击敌人,让龙王岛的乡亲们知道,我们没有走,而是在他们身边,跟他们1起并肩战斗……” 指导员尤林说完,大家便投入紧张的战前准备。刘3嫂着急地道:“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去完成?” “有。”尤林说,“你马上回村,顺大路走,观察区保安队的动向,我们在劈石口等着他们,如果不来,你就‘请’他们。” 想了1下,尤林又道:“战斗结束后,我们撤到王家山岚子有情况,及时联系。” 刘3嫂答应后,便机警而迅速地离开苇丛。 武工队经过1番准备,为便于行动,把地雷等物原地插下后,王副队长,2虎和另1个队员仍然化装成匪兵,去解决匪队部,其余的扮装成赶集的,66续续走出苇行…… 镇保安队副队长李歪嘴今早见东霸天被镇压,当时也3魂吓掉两个半,歪歪着嘴直打哆嗦,半不出1句话来。 可是,这家伙是个见财红眼的人,1想到今天逢集,可以捞到钱财,尤其东霸天被镇压了,赵大吹不在,捞1个就可以往腰包里塞1个,所以迫不及待地吩咐两个站岗的匪徒几句后,他就领着4个匪徒到集上来了。 他余惊未散,1面走,1面不禁想起夜里的武工队,1想起武工队心头就乱跳。 不过,他马上对情况作了1番分析,觉得武工队只不过是“共军残余”,成不了大气候,何况保安队又追赶去了。 另外,据他的经验,共军都是属“夜猫子”的,晚上精神,白天睡觉…… 他想到这里,很快镇静下来,走起路来脚后跟也有劲了。 “看,李歪嘴,李歪嘴来了······” 赶集的人都以紧张的口气互相传告,用警惕不安的眼神向李歪嘴看去,也顾不得再进行集市买卖,都忙着藏钱收物,唯恐大祸临头。 刚才好多人还以为夜里镇压了东霸天,保安队吓的不敢露头了,可赶个安稳集,没想到李歪嘴又来了。 “闪开、闪开······” 走在前头的那个匪徒端着大步枪,瞪着贼眼,高声破嗓地吆喝着,人群闪出条道来,李歪嘴就领着朝海产市去了。 眼前虽然是水产淡季,但这海产市买卖仍然兴隆。不仅4乡艄公们打捞的鱼虾要来出售,女人和小孩挖的蛤蜊、海螺、海蛎子、摸的蟹子等等,自己舍不得吃,也拿来换几个钱花。 这时,人们见李歪嘴领着人来了,躲不及,跑不了,心里咚咚直跳,神色慌张不安。李歪嘴走过来之后,瞪了1眼出售海货的艄公,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把嘴1歪: “都准备好钱,地皮税,落地捐,交易税,上边的命令,……” 李歪嘴这么1说,集市上的吵嚷声马上停止下来。1个卖蟹子的男孩闻听李歪嘴要收钱,吓的提着筐就要跑。 李歪嘴喊了1声:“你往哪跑!” 朝着小孩的筐子腾的1脚,把筐里的蟹子踢的满天飞,小孩心疼得1面大哭,1面挤进人缝寻找蟹子。随着人群拥拥挤挤,扮装成赶集的尤林和6个武工队员趁机插到李歪嘴和匪徒们的身前身后。 尤林看了眼大声痛哭的孩子,接着把视线转向凶神恶煞的李歪嘴,心里道:“你们这伙子坏蛋,连孩子也不放过,今天惩罚你的时候到了。” 李歪嘴大概觉得小孩身上油水不大,所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便转身朝着1个年过半百、守着两筐子刀鱼的老艄公去了。 李歪嘴2话没说,开口就道:“拿钱来。” 老艄公憋着1股怒气说:“长官……今天推两筐鱼,1斤还没卖……” “屁话,卖不卖的我不管,这皇粮国税得如数缴齐,违者依法论罪,这是迟区长的命令,懂不懂?” “长官……今天实在……” 没容老艄公再解释下去,李歪嘴喷着唾沫星子,骂了1句:“混蛋”,朝着老艄公的脸腮就狠打1耳光子,老艄公被打的眼睛发乌,鼻孔流血。 这时,他本村的1个中年艄公连忙过来劝说,李歪嘴把袄袖1捋:“怎么,要造反?” 猫身又要去打中年艄公,另外几个匪徒也学着李歪嘴的口气,开始向老艄公旁边两个鱼摊要捐…… 第408章 杀鸡儆猴 这时,武工队已做好战斗准备,双眼紧瞅着指导员尤林,只等行动信号。 尤林见时机已到,1手抓下头戴的苇笠摇晃两下,1手迅速拔出匣子枪,飞身朝季歪嘴窜了1步,指住他的前胸:“别动!” 李歪嘴喊了声“赤军”,就去摸他屁股后的枪,此刻,枪已被身后的武工队员拔去,这家伙1看急红了眼,伸手就去夺指导员尤林的枪。 没等他沾手,尤林1勾扳机,“啪”的1声,李歪嘴的脑袋开了花…… 保安队员见此情景,吓的1声尖叫,就想顺着人缝溜掉,还没来得及挪步,随着1声“缴枪不杀”,都被乌黑的枪口顶住了,哪个还敢拿着自己脑袋开玩笑,1个个都双手把枪举起,跪在地下,连声哀告:“饶命,饶命……” 周围的群众目视着这番情景,好似做了1场大梦。 老艄公见刚才还横行霸道、现在被1枪崩的脑袋开了花的李歪嘴,当时都惊呆了。当他抬头1看是指导员尤林领着武工队时,就1下扑了过去,紧握指导员的手,说了声:“指导员,你们可回来了……” 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滴落在指导员的衣襟上,尤林抚摸着他的肩头,安慰他说:“老大爷,你们受苦了……” 老艄公又指着李歪嘴的尸首对指导员道:“这些狗杂种坏事做尽,罪恶滔天,整天价欺负咱打鱼的人,今天你们可替渔家出了气,伸了冤……” 说罢,朝着李歪嘴的尸首连踢几脚:“你这个坏蛋,死了我也踢你3脚解解恨……” 几个年轻的艄公怒目横眉,指着4个跪在地上汗流满面、浑身打颤的匪徒道:“这几个也不是好东西,”接着,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3拳两脚把4个匪徒打得“唉哟唉哟”直叫唤。 尤林宣传了赤色革命军的俘虏政策以后,大家才停了手。 此刻,4周的群众都朝指导员围拢过来。尤林踏在辆小车上,深情地看了众人1眼,十分激动地说:“乡亲们,我们没有走,我们决心和龙王岛的乡亲1起战斗到最后胜利。 我们要团结起来,不怕困难,不怕牺牲,前仆后继,勇敢战斗,龙王岛1定是人民的,朱永龙这1小撮敌人,通通都要被消灭掉。 我们严正警告朱永龙的1切帮凶,如果胆敢与人民为敌到底,谁也逃脱不掉东霸天、李歪嘴的下场······” 尤林激昂慷慨地说着,宏亮的声音像铜钟1般,这时群情振奋,不约而同地和指导员1起振臂高呼:“打倒青天白日反动派!” “打倒渔霸!” “赤色革命万岁!” “革命首长万岁!” 口号声似山呼海啸,冲向云霄,飞向4方,在集市上空,长久不散。 这时,龙王镇匪队部升起1股股浓烟,浓烟裹着火舌,越烧越旺。 尤林知道2虎他们已顺利完成任务,便和乡亲们挥手告别,押解着被俘的匪徒,迅速进入苇行…… 尤林和武工队押着俘虏赶到苇行,不大1会,王副队长和2虎他们也解着两个匪徒来了。 6个俘虏胆战心惊,不知武工队怎样发落他们,担心落到李歪嘴的下场,1个个吓的头不敢抬,眼不敢睁,浑身打着哆嗦,魂早飞了。 尤林把王副队长扯到1边:“你给他们训话去,要很好地对他们进行形势和前途教育,他们可以回家,也可以回保安队,但有1条,不准继续作恶,如果再干坏事,抓到决不客气!” 王副队长点头答应,和两个队员押着俘虏,向附近的1片柞树林走去。 这时,队员们心里充满战斗胜利的喜悦,带着刚缴获的枪枝、弹药,提着地雷,迅速走出苇行,进入青纱帐,朝着劈石口奔去,迎接新的战斗。 队员们从夜里就没吃饭,也没休息,但是,个个忘记疲劳,忍住饥渴,为了争取时间。 1路上,真是急如风,猛如虎,如飞似箭。龙王镇到劈石口8里多路,没用上2十分钟,就到达目的地。 他们到达后,气也没顾得上喘,汗也没顾得上擦,便投入战斗准备。 这劈石口在娘娘山中间,当年日本鬼子在这修公路,用炸药炸开两丈多宽5丈多长的1道口子,汽车在此通过,所以取了此名。 口子的两侧是高高的岩壁,岩壁上面的山上,杨槐茂密,松涛滚滚。 武工队动作迅速地在口子这段公路面上埋好地雷。接着,按照临时划分的两个战斗小组爬上山去,在两侧密密的洋槐中选择好地方,开始隐蔽。 1会儿,负责对俘虏训话的王副队长他们也赶来了。 尤林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王副队长说:“任务完成的很顺利,经过宣传组织的政策和进行前途教育,有4个当场表示回家改恶从善,再不为朱永龙卖命了……” 他擦了把汗,接着往去龙湾头的公路面上看了1眼,“怎么,区保安队还没有动静?” “没有。” 尤林看了看怀表,时间是十点2十5分。 王副队长轻轻抽口冷气,疑惑地说:“难道他们真的不来了?” “1定会来,”指导员尤林说,“镇压东霸天他们可能没收到报告,刚才大闹龙王镇,处决李歪嘴的消息会传到他耳朵里的,要不,刘3嫂也会把他们‘请’来……” 王副队长点了点头:“对!我也这么想,他们不会不来,”他仰脸看了眼跟前的苍松,吩咐身旁1个武工队员,“快爬上去了望。” 接着,和尤林1起,对武工队员的隐蔽情况,认真做了检查。 队员们都已卧俯在洋槐丛中,1双双虎虎有神的眼睛注视着公路的1切。 这时,烈日暴晒,炎热似火,没有风儿,树梢纹丝不动,卧俯在地上又闷又热,气都喘不过来,脸上的汗水直往下流,嘴里干渴的厉害,舌尖1点水分都没有了。 尽管山半腰就有清甜可口的泉水,但是1个个隐蔽在那里动也不动,谁都没有去喝的念头。 他们懂得,1暴露目标,就要影响整个的战斗计划。为了消灭敌人,夺取胜利,他们不怕疲劳饥饿,不怕炎热干渴,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指导员尤林走到负责拉雷的2虎跟前,压低嗓门嘱咐道:“1定要沉着,等走到前头的敌人踏响后,再爆炸拉雷……” 2虎答应道:“你放心好啦,保证炸准,炸狠,让他们在劈石口吃着‘洋西瓜’(地雷),就着‘黑冰棍’(指手榴弹)会餐后,就到阎王府去报到……” 在2虎身旁的1个队员插话说:“可惜迟龙章今天捞不着尝尝铁西瓜的滋味……” 尤林道:“急什么,饭要1口1口的吃,反正他脱了今日,跑不了明天,历史已经决定了这伙反动派的命运。” 说着,注视着去龙湾头的公路…… 果然没出所料,夜里东霸天被镇压,赵大吹没有报告。但是,今天上午武工队大闹龙王镇连同东霸天被镇压的消息却1起传到了3吊眼耳朵里。 3吊眼在家代行朱永龙的职务,他当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觉得如果是真的话,这样重要的案情,赵大吹1定会报告,要说是假的吗,无风不起浪,好几个赶集的人回来都这么说…… 3吊眼半信半疑,正在匪队部门口准备派人去了解情况时,抬头1看,从东走来1个中年女人,这人正是刘3嫂。 3吊眼老远就喊:“刘3嫂子,这是从哪来?” “龙王镇。”刘3嫂从容地回答。 3吊眼正急着想了解龙王镇的情况,所以他朝刘3嫂走了1步,又急急地问:“龙王镇是有赤色军在闹集市吗?” “啊呀,钱队长,怎么你还不知道呀,赤色军不光在集市上活动,听说夜里还把龙王镇的镇长结果了呢……” “什么……你说些什么……” 刘3嫂又重复1遍。 “他们共合有多少人?” “这我就不知道啦,光看有45个人在集上贴布告……听说龙王镇的保安队到小龙山清剿去了。” “赤色军在龙王镇,他们到小龙山去剿什么……赵大吹这个笨猪,受赤色军的的骗啦……” 3吊眼也顾不得再理刘3嫂,摸出哨子就“嘟嘟”的吹起来。 随着紧急集合的哨子声,1个个匪徒提着大枪,慌慌张张朝着3吊眼奔来。 “1班、2班……紧急集合,目标龙王镇,赤色军在那里闹事……”接着,他把匪小队副扯到1边吩咐道,“你带两个班,顺着公路,直扑龙王镇。赤色军必往北逃窜,我就带着两个班,顺着小清河,插到龙王镇北面,堵住他们的去路,以防他们逃掉……” 匪小队副点头答应,他又吩咐传令兵通知各碉堡匪徒,加强警戒,就急急忙忙出发了。 火球似的太阳渐渐往南移去,天气更加闷热了。 隐蔽在阵地上的武工队员,都以焦急的心情,等待敌人来临。 “指导员,敌人出动了。”在树上了望的队员报告说,“他们分成两路,每路各有2十多个,1路沿小清河往龙王镇北去了,1路顺公路来了……” 第409章 保安队 指导员尤林闻听,凑到王副队长跟前,低声说道:“敌人胃口还真不小,妄想两面夹击,围歼我们,简直是做梦。” 王副队长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吃掉他这1路。” 指导员尤林点头同意:“对,战斗结束后,我们往南撤,临撤之前,我们给他留下点东西,‘慰劳’他1下……” 王副队长领会指导员的意思,点头笑了。 时间不大,沿着公路而来的2十几个匪徒,已靠近娘娘山。隐蔽在阵地上的武工队员清楚看到匪徒们有的把枪扛在肩上,有的单手提着,有的双手端着,急1阵,慢1阵地往前窜…… 这领头的匪小队副外号叫王胡子,是个老兵油子,从抗战期间他当2鬼子就跟赤色革命军打交道,对赤色革命军“声东击西”,“引鸟出笼”,“调虎离山”等项战术多少知道1点,所以1听到龙王镇“剿赤色军”,心里就象十5个吊桶打水——7上8下的乱翻腾。 1路上前瞻后顾,窥察左右,到了娘娘山下,他1见山势险要,地形复杂,心里不禁咚咚乱跳,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了。 他觉得赤色革命军的小股部队进行地下活动,专打你措手不及,打完就走。尽管这样,他还是很警觉,止住脚步,往山上仔细看了1下,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才继续领着匪徒往前窜。 经过1段坡路,很快到了劈石口,进入了雷区。他止住脚步,看了眼相距8里多路的龙王镇,又转动着脑袋,仰脸窥察劈石口两侧…… 这时,隐蔽在两侧山上的武工队,个个屏住呼吸,心绷得紧紧的,眼珠1动不动的狠盯住敌人,只等匪徒往前走。 2虎瞪着两只大眼,紧握着雷弦,在心里骂道:“阎王爷的账上已经有你们的名啦,还看什么,杂种!” 匪小队副窥察1阵,未发现什么,便摸了把汗水,转身招呼后面的匪徒道:“快点赶上来,快……”就急急往前走······ “咚·····” 匪小队副和几个匪徒踏上埋在东端的地雷,随着开山炮似的1声巨响,后面的匪徒还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什么事情,2虎猛力1拉雷弦。 “轰······轰······轰······” 另外3颗地雷同时爆炸了,雷声未落,指导员尤林手掌狠劲的朝下1按,震天动地的高喊1声:“打!” “咚咚咚……” 十几颗手榴弹又1齐在匪徒群里象火药库似地爆炸了。 顿时,劈石口烟火4起,弹片夹着沙石乱崩乱飞,匪徒被炸的胳臂大腿腾了空。 死的不动了,半死不活的哇哇乱叫,嚎啕大哭,几个没有受伤的,什么也顾不得,滚到公路两侧,趁着浓烟未散,掉头就往后窜…… 王副队长带领几个队员,跳起身来,个个似猛虎下山,追赶逃敌。 “冲啊!”,“缴枪不杀,站住!” 匪徒们听也不听,死命逃窜,2虎止住脚步,瞄准1个,说了声“跑不了你”,接着勾动扳机,“啪”的1声,那匪徒就来了个倒栽葱。 另1个匪徒窜的最急,眼看就要钻进山下的青纱帐,王副队长把枪1举,那匪徒应声倒在地下,动也不动了…… 这时,指导员尤林带领1个战斗小组,跳下悬崖,开始清查战场。 匪徒的黑血已流满劈石口,断气的躺在那里像条死狗样,受伤的匪徒鬼哭狼嚎地直叫唤,见了武工队,哀告饶命,举枪投降。 匪小队副被炸断1条腿,脸色惨白,眼睛无神,连声呻吟。他看了叶指导员1眼,有气无力地说:“共产党的心眼真多,没想到……” “你们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叶指导员蔑视地看他1眼,接着又说,“你告诉3吊眼,我们今天没有时间等他了,等有机会再找他算账。” 匪小队副连声答应:“好,好……” 这时,从正北不远的地方射来1阵阵密集子弹,子弹在劈石口上空“啾啾”的嘶叫着,打的树枝树叶往下直掉。指导员尤林知道,是3吊眼增援来了。 随着,驻在龙湾头的区保安队也响起枪声。武工队员带着缴获敌人的枪枝弹药,迅速爬上悬崖,撤到南侧阵地。 指导员急急地问2虎:“还有几个地雷?” 2虎道:“只有1个了。” 王副队长道:“不要紧,用手榴弹代替,埋上个连环雷,也够他们享受的了……” 指导员说:“对,这个主意妙。” 说着,凑了6个手榴弹,3个捆在1起,几个队员1齐动手,挖了3个窝,把地雷引火栓和手榴弹引火弦连在1起,就掩埋伪装好了。 然后,指导员尤林又把随身带的1件蓝褂扔在上面,便顺着丛林,迅速往南转移了。刚才3吊眼领着匪徒赶到龙王镇西北,闻听劈石口响起1连串爆炸,便知王胡子他们和赤色军接上火了,所以急忙率领匪徒往这里窜。 可是到了娘娘山东北脚下,山上忽然寂静下来,3吊眼心里非常纳闷,赤色军逃了,还是埋伏下了?那王胡子领2十多个弟兄呢?如果赤色军逃跑了,他们为什么不射击追赶?如果赤色军埋伏下了,他们到哪去啦?1大串问题,1个也无法解答。 他在山下停了片刻,最后只好下令部下,1面射击进行火力侦察,1面锅腰往山上爬。他自己带领5个匪徒,迂回到劈石口下,仍未发现情况,匪徒们朝劈石口射击更加激烈了。…… “别打了,快歇歇吧,人家早撤了·····” 3吊眼闻听匪队副呼喊,奔到劈石口1看,啊的1声惨叫,差点晕倒在地,众匪徒被惊吓得出的丑态就不必说了。 3吊眼着急地问:“赤色革命哪?赤色革命军到哪去了?” 匪队副呻吟两声,对3吊眼道:“赤色革命说今天没有时间在这等你了,等有机会再见。他们都往南撤了······” 3吊眼闻听,气的把脚1跺:“我这就去追他们,给弟兄们报仇,不抓到他们,我没脸见朱区长!” 匪队副痛的“唉哟”两声,又对3吊眼说:“老3,你快点先设法给受伤的弟兄治治吧……赤色革命心眼多,计谋广,你追不到他们……” 其他受伤匪徒也求天叫娘的哀告3吊眼,赶快送他们去医院。 3吊眼心里说:“你们这些熊包,被赤色革命军打成这个样,我怎么向朱区长交代……” 但嘴头上安慰他们道:“你们忍忍痛,我去追赤色军……” 说罢,朝众匪徒把枪1挥,就要往南追去。谁知刚挪动脚步,被粘糊糊的黑血1滑,扑哧1声,倒在1具匪徒尸首上。 他骂了1句,爬起身来,也顾不得衣服上沾满黑血,就指挥匪徒爬上悬崖,进入洋槐松林丛中。1个细高个匪徒提着步枪走在前头,探头探脑的4处窥察。 忽然,他发现松树底下有件小褂,急忙对3吊眼报告:“小褂!钱队长,准是赤色军撤退时撇下的······” 他这1喊,旁边34个匪徒也围拢上来,细高个匪徒没等3吊眼回话,就3步两脚赶了过去,弯腰就要去拣小褂。 他刚摸着小褂边,只听他脚底下“嗤······”的1声,接着“轰轰轰······”地雷、手榴弹1起爆炸了。 围拢过去的几个匪徒连叫唤1声也没来得及,就被炸的4肢分了家,坐着“飞机”,1起进了阎王府。 那3吊眼身子被1棵粗大的老松树挡住了,所以只屁股被炸了条大口子,痛的他双手捂着伤口,唉哟唉哟直叫唤,也顾不得再追赤色军了······ 武工队镇压东霸天,大闹龙王镇,巧战劈石口的消息像1声春雷,迅速传遍4乡。 穷哥们听了,扬眉吐气,互相传告,心里就像3伏天吃冰棍1样痛快,可那些渔霸地主,却搭拉下脑袋,说话也气力不足了。 朱永龙在伪县政府接到电话,会未开完,就慌慌张张地赶回龙王岛。他回来后,家也没进,就急急忙忙朝着龙王镇的镇公所走去。 镇公所和保安队原来住的8间房子已被烧成1片废墟。保安队临时找了4间祠堂落脚,赵大吹领着到小龙山追剿武工队,累的筋疲力尽,汗水出的不少,结果1无所得。 回来1看,部下被歼,老窝被烧,闹得不可收拾。他后悔今早上盲动,恨得直往自己脸上打耳光。眼下,他坐在屋里,抽着闷烟,瞪着1对无神的眼珠,长叹短吁,正愁没法向上司报账,抬头1看,朱永龙杀气腾腾地进来了。 他慌忙站起身来,心咚咚地跳着,有气无力地说了1声:“朱区长来了。” 朱永龙理也没有理他,坐在板凳上,喘了口粗气,狠狠地吸了口烟,之后,才从牙缝里吐出:“老赵”2字。 赵大吹连忙朝他把腰1弓:“朱区长!”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朱永龙双目射出两道阴森的寒光逼视着他,接着问:“夜里你怎么把赤色军放进来,谋害了张镇长?” “不,不,”赵大吹连忙解释,“朱区长,夜里我戒备的很严,在张镇长门口设了两层岗,可赤色军化装成咱的区保安队,说是朱区长派来的,找张镇长有要事相谈······” 第410章 黎明来了 “张镇长被谋害后,你为什么不马上报告?” “是······是·······这是我的过错,不过,我想抓……抓到赤色革命军,1起……去见朱区长……” 赵大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前言不连后语地说着。 朱永龙听得不耐烦,截断他的话:“你抓的赤色革命军在哪里?” 这1问,把赵大吹问的搭拉下头,气都喘不上来,更不用说如何回答了。 朱永龙又逼问他1句,他才申辩道:“朱区长,共军太狡猾,太厉害······今早上他们在前面跑,我就在后面追,谁知到了小龙山,他们3转两转,就不见影了,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的计谋比你多,又在龙王镇下了手,是不是?”朱永龙狠盯着赵大吹,满肚子怒气再也憋不住,“混蛋,你这无能的废物,就你还想去抓赤色革命军?赤色革命军没抓你,你算烧高香,怪不得都叫你吹破天,2十几个兵,差点给我丢了1半……我怎么瞎眼选中你干队长,现在我宣布,撤你的职!” 赵大吹闻听,浑身凉了半截,脑袋轰轰直响,浑身止不住的乱抖,连声哀告:“朱区长,原谅我的过错······” 朱永龙把眼珠1瞪:“放屁,我不叫你给张镇长偿命,就够宽大的了,你给我滚出去!” “报告!” 这时,忽然从门外传来1声。 朱永龙抬头1看,是两个穿着军装、空着手的镇保安队员。 “你们的枪哪?”朱永龙问道。 1个粗敦敦的保安队员回答:“我们今天上午被共军俘虏,枪被人家缴去了……” 朱永龙抽口冷气,惊疑的看着他俩:“啊!他们怎么放你们回来啦?” “赤色军说缴枪不杀,回家改恶从善也可,回保安队也行,只是不准继续作恶,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就这样,我们俩被放回来了,另4个弟兄回海西老家改恶······” 保安队员发觉在迟龙章跟前重复这个词儿不好,所以“从善”2字没有吐出口,就把话止住了。 “赤色军还对你们讲过什么?” 另1保安队员胆怯地说:“有些话我们不好重复。” “你尽管说。” “他们说……说蒋光头快完蛋了,朱永龙也没有几天的混头了,1切反动到底的人,都逃脱不了东霸天,李歪嘴的下场……” 在场匪徒听到这里,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觉着脖子后的风都嗖嗖的。 朱永龙再也没有让他重复下去,“混蛋,这是不是尤林说的?” “是……是……” “尤林,赤色革命军残余的头子,我非想法斩掉这棵祸根……” 朱永龙把牙咬得“格格”直响,发誓要和赤色革命军大干1场。 战斗结束后,指导员尤林率领武工队借着山草树木,田野庄稼的掩护,很顺利地撤到大龙山西北角的王家山岚子。 这山岚子是刘3嫂的娘家,共住着4户人家,都是政治上非常可靠的翻身户。他们今天下午听说武工队打了大胜仗,都乐的心里开了花。 现在见指导员尤林领着武工队来了,人们像接待亲人1样,忙着烧水,做饭,收拾房子,武工队员们分散住到老乡家里。 刘3嫂的父亲王老大紧紧握着指导员尤林的手,激动地道:“老尤,您打的这1仗,太带劲了,给咱渔家报了仇。人们心里都亮堂了,眼界也开阔了。傍晚可热闹啦,艄公们喝酒庆贺这个大胜利连不会喝酒的人,也喝了两盅。按大伙的心情,真想扎起台子唱3天大戏乐平乐平。” 接着他又关切地问:“咱的人受损失没有?” 指导员擦了把汗:“没有,连根汗毛也没损耗。” “好,这就好,我早就估计到,那些草包不是咱的对手······你快洗洗脸,洗洗脚,吃了饭好好歇1歇,同志们都够累了。” 这时,武工队员有的忙急着擦枪,有的整理子弹袋,有的忙着清点今天缴获的枪枝,弹药。1边忙着,1边谈说今天的战斗胜利。在这敌占区,虽然大家不能高声谈论,纵情大笑,但是,心里都甜丝丝的,脸上浮满笑容。 1会儿,老大娘和儿媳妇就把饭做好了,擀的面条,烙的饼,做的蛤蜊,鸡蛋、韭菜汤,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王老大放好饭桌,给1个队员盛上1碗面条,王大娘1面搬凳让坐,1面招呼大家:“快吃吧,同志们都1天没吃饭了,饿坏身子可了不得。” 队员们虽然肚子早饿了,可是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好意思吃。 大家知道,朱永龙今日要税,明天要粮,岛上群众被闹的生活都很艰难。 指导员尤林说:“大娘,你快端地瓜干来,把点面都给你吃了,有个人来客去,过年过节怎么办?” 大娘道:“尤指导员,你这就不对了,你们为渔家出力,打仗有功,有点好的你们不吃还留给谁?要是有工夫呀,我还想包3鲜饺子你们吃哪!” 没等尤林开口,王老大帮腔说:“她说的是实话,如果是坏蛋来要捐要税,叫他连半粒谷糠也捞不着,我把面都藏在山洞里了。快吃吧,再不吃她就要生气了。都是自己人,何必来客套。” 大家见老人家这样诚心实意,也就不好再推辞了,用过饭后,队员们就躺下了。从昨天夜里,大家就没闭闭眼,个个又累又乏,躺下1会,就睡过去了。 2虎睡的最晚,1直在豆油灯下端量他今天缴获的1枝崭新38大盖枪,直到王副队长督促他几次,他才熄灯躺下,抱着大盖枪睡了。 指导员尤林在外面检查完岗哨,回来见大家都已入睡,就守着小豆油灯,揉了把眼睛,从文件袋里找出县委有关指示,开始考虑下1步行动计划。 王副队长睡了1觉翻了个身,见灯还亮着,就问:“怎么,你还没睡?眼圈都熬红了……” 指导员尤林说:“睡不着,你怎么醒了?” 王副队长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还没睡,敌人来了,就醒啦。” 他回味下刚才的梦境,接着又道:“你是不是在考虑下1步行动计划?……我看呀,朱永龙这小子不会老实的。” 指导员说:“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1切反动派都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在他们将要灭亡的时刻,总是要进行垂死挣扎的。狗急跳墙,朱永龙当然是不会老实的!我们必须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指导员尤林刚刚说完,到外面去换岗的2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指导员,铁蛋来了······” 铁蛋因为路上走的急,浑身都汗湿透了,指导员让他坐,他也没有坐,气喘喘地从腰间掏出1封叠成3角形的信,递给指导员,顾不得说别的。 “指导员,刘3嫂派我送来的紧急情报….…” 指导员尤林接过拆开1看:“朱永龙夜里布置,从明天开始在岛上进行‘拉网清剿’,请注意。” 尤林看罢,1边递给王副队长,1边道:“‘拉网清剿’,这是跟日本鬼子学的。日本鬼子拉网的结果,是自投罗网,自取灭亡,朱永龙也绝对逃脱不了这个可悲的下场。” 王副队长说:“这些反动派,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根据敌人的新动向,你看下1步······” 指导员尤林胸有成竹地道:“他打他的,咱打咱的,打得胜就打,打不胜就走呗!” 王副队长道:“对,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就是这个主意。” 这时,山下的公鸡开始放嗓啼叫,黎明来了。 秋天来到了龙王岛,它给古老的渔岛披上金黄色的衣装。秋风掀起了海上的浪涛,传出拍打岸壁的声响,就像渔民吹起的海螺发出的呜咽,倾诉敌人给渔家带来的灾难,它又像激昂的号角,号召渔民把愤怒变成力量,向敌人展开更加广泛、更加激烈的斗争,直到取得全胜。 在这些日子里,朱永龙就好比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武工队大闹龙王镇之后,他发誓要斩掉祸根,消除隐患。 于是亲自上阵,调动区、乡保安队和联保自卫队4、5百人,从东海边到西海沿,由南及北的开始进行“拉网清剿”,大村小庄、山林草场、海滩洞穴……用了67天的时间,可说是什么地方都搜到了。 与此同时,他还制定了对“通敌”,“窝敌”的惩罚“条例”和对他们有功者的“奖励草案”,他满以为这样,就可以使“共军残余”没有藏身之地,来个“撵鸟出笼”,1网打尽。 但是,事与愿违,“清剿”毫无结果,连个共产党的影子也没有查出来。相反,他清北乡,南乡的群众闹事造反,扯他的后,他查东乡,西乡的群众向他发动攻势。 这共产党越查越多整个龙王岛的革命形势越来越高涨。朱永龙被闹得1筹莫展,尤其是他回到村里1看,保、甲长怕落东霸天的下场,都吓得伸腿不干了,这几天收捐倒算毫无进展,更没有1个出工为他捕鱼的,他犹如挨了1闷棍,被砸得懵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411章 独立营的警告书 他开头想杀人,谁不出工、谁不纳捐,就杀谁的头,谁勾结独立营、勾结尤林,就砍谁的脑袋,可是能砍得尽吗? 朱永龙是个阴险狡猾的家伙,他知道在这火口上要是光动武的,闹不好反会惹出更大的麻烦,遭到更大的反抗。可是,怎么办呢? 这样继续下去,他在村里也站不住脚,更不用说统治整个龙王岛。别处的“祸根”1时搜不出来,能查出身边的“祸根”也好,他又1次审问老会长,审问海生,想从他们嘴里得到祸根的线索,可是白费了唇舌,什么也没得到。 他想了好久,认为这独立营很可能是赤色革命撤退前埋伏下的,在村中1定有联络人,所以最后决定马上派暗探监视嫌疑户,如看出漏洞,来个1网打尽。 谁知漏洞还没找出来,今天早上他又接到将军寨乡公所的报告,说尤林秘密召开群众大会,有两个乡丁因为收税被渔民揍死了。 这份报告没看完,滨海乡的报告又来了,昨天夜里,乡队遭到赤色革命游击队的袭击,差点全被歼灭。朱永龙看着、看着,只觉浑身发软,眼前乱冒火星,头脑发懵了。 当他清醒过来后,气得把几份报告撕个粉碎,饭也没吃,脸也没洗,带着卫士班就往将军寨和滨海乡去了。 朱永龙不明白,他虽然占据了龙王岛,却没有征服岛上的人。战争在继续着,这里无论是男人、女人、老人或小孩,都在反抗他们,甚至1山1水,1草1木,都在掩护赤色革命军行动,帮赤色革命军的忙,使他们1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傍晚,天上有几朵奇形怪状的云块,1群老鸦在村前哇哇叫着,预示着天气要变,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停了1会,海面上忽然刮起1股股狂风,1直向西方吹去,似乎追逐太阳赶快下沉。 随后,大海那摇摇摆摆的波浪,依旧在唱着无论谁都听不懂的歌曲…… 太阳落山时,朱永龙带着护兵从将军寨乡队回来了。 他还没跨进大门,2刁蛋就惊慌失措,没头没脑地对他道:“快看看,叔叔,快看看······” “看什么?” “在这里,在这里……”2刁蛋从衣袋掏出张红单子来。 朱永龙接过1看,上面写着:朱永龙,你的亡日就在眼前,你越反动,我们越加倍惩处你!众匪徒,你们要放下武器,投降人民,立功赎罪,否则,死路1条。 他念完后,又看了几眼,接着使劲镇定了自己,问2刁蛋:“你是在哪里捡的?” “在院子里,我睡觉起来在院子里捡的,大概是独立营撒在咱院子的……” “啊!撒在咱院子?”朱永龙惊得1身汗,摸了摸后脑勺,接着他凶声凶气地吩咐护兵,“快去叫钱老3来!” 事情多么严重呀,将军寨和滨海乡发生的严重事件还没调查出个结果来,传单现在竟然又送到他脚底下来了,这不仅说明村中有独立营,而且说明了独立营在村中拉拢了1些人,否则,独立营任怎样胆大,大天白日也不能敢往他迟家撒传单!他甚至怀疑自己的部下都可能有赤色革命军的人…… 他想到这里,东霸天的下场立刻浮现在眼前,不觉心惊胆颤,头皮都1扎1扎的。1会儿,3吊眼奉命来了。 他见了3吊眼,就想起他在劈石口吃了败仗的事。当时真想也撤他的职,可是部下都是这么些草包,都撤了怎么办……他瞪了3吊眼1眼,然后装着平静的样子道:“老3,你知道今天赤色革命军的传单撒到我家的院子来啦吧?” “知……道。”3吊眼弯着腰,连头也不敢抬。 “我幸亏外出1天,要是再多1天,我的房子被赤色革命军放了火,你们也不知道吧?” “朱区长,我……我今天1早就按你昨天指派,找到几户地主,调查谁家能勾结独立营……” 朱永龙截断他的话,又问他:“到底调查出来没有?” “他们说十有89是过去住过独立营的户,而街北马拐胡同里住独立营的户最多……” “马拐胡同里过去都有谁家住过独立营?” 3吊眼告诉了他:有大顺家、小春栓家……等等。 “前几天查过这几户没有?” “查过,没查出什么。”3吊眼说。 朱永龙没有再答理3吊眼,他转问站在旁边被传单吓得1声不响的2刁蛋:“今天你看见什么人来过没有?” “没……有,我1出来谁也没看见,只看见这张传单,传单里还包着块石头蛋蛋······叔叔,是不是谁用弹弓打进来的……” 他的手抖擞着掏出个石蛋子。 朱永龙接过来看了又看,轻轻自语道; “弹弓?用弹弓射进来的······” 接着,他皱了皱眉头,把视线落在2刁蛋被弹弓打伤而结疤的脑门上,又问2刁蛋:“村里谁打弹弓最准?” “小铁蛋。”2刁蛋摸了1把前脑门。 “小春柱呢?” “也打,就是不如铁蛋打的准。” 朱永龙问3吊眼:“那个刘3嫂的情况你调查得怎么样?” 3吊眼说:“她跟1个孩子在家过日子,听说她有时到外面去,不过我看她是个女人……” “你简直是个糊涂虫,女人怎么的?”朱永龙听得不耐烦,截断他的话,马上想起刘3嫂那天晚上在村民大会上带头反抗他的情景。 他接着说:“女人经过赤色革命军1训导,就不能拿着剪子剜你眼去?你轻看了她,她可能会把你的脑袋也揪去·······她现在经常与村里哪些人来往,整天价都干些什么,你知不知道?” 没等3吊眼张口回答,1个匪徒进来报告,说傍黑区队部院里也发现两张包着石头蛋蛋的传单。朱永龙1听,再也顾不得盘问了,连忙赶往区队部去了。 往朱家散发的传单是铁蛋和春柱干的,那是今天响午,他们趁着匪兵都在伪区公所开饭,朱永龙到将军寨去了,2刁蛋在家睡晌觉的机会,他们拐着篓子,拿着钩子,装着勾桑树叶喂小羊,春柱负责警卫,铁蛋爬到柱家屋后的大桑树上,用弹弓把传单射到他的家里的…… 往迟家发射传单的任务完成后,按照事前计划,春柱负责把另两张传单用弹弓射向匪队部里。铁蛋拐着个篓子,拿着根棍子,伪装到吐丝口村去讨饭(因为村中若干户粮食被匪徒们抢去了,没有饭吃),借以撒传单、贴标语,号召群众起来,抗捐抗税,反对倒算,用各种办法消灭敌人,争取革命最后胜利。 春柱回到家里,吃了点饭,觉得浑身疲劳,就早早躺下了,可是躺下后也睡不着,他谛听着大海在看不见的黑暗中发出隆隆的声响,想起了铁蛋今晚上的活动,为铁蛋的安全担忧。 最近,他觉得铁蛋那么好,那么可爱,1离开就想得慌。共同的斗争,共同的理想,使他俩结成了深厚的、战斗的友谊,这种友谊不知要比彼此之间用3个家雀蛋、两把花生米换来的感情高深多少万倍! 铁蛋很顺利,第2天拂晓时分,在吐丝口完成任务后,平安地回来了。1夜没有睡觉,但整个的脸孔却因极度兴奋和喜悦焕发着光采。 他走到村东北南哨姑姑茔时,忽然从村里传来1阵阵匪吼犬吠和杂乱的脚步声,使他不觉1楞,为什么这么早敌人就开始活动,难道是春柱夜里往匪队部撒传单被他们发觉了吗?还是······他止住脚步,想了片刻,预感到情况不妙,决定马上回家探听1下再说。 他巧妙地躲过了敌人的岗哨,1会儿就溜到村里,进了自己的胡同口,才待听听动静往家走,被1个山羊胡子老头1把扯住了。 铁蛋侧身1看,是自己的本家2犬爷。 2大爷惊异地看他1眼,压低嗓门着急地道:“蛋子,快进家躲1躲!” “怎么回事?” “进屋说。” 铁蛋见他神色慌张,只好跟他往里走,进屋1看,啊!铁锁在正间光着屁股呜呜地哭,见了铁蛋,就1头扑在他的怀里。 铁蛋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哭得更急了。 铁蛋又连忙问2大爷:“2大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叔叔夜里被朱家抓去啦,铁锁趁着他们不注意逃出来了,他们到处抓你抓不着。咳,听说被抓去的十几户,有春柱和他妈妈,还有刘3嫂……” “为什么?” “说是为勾结尤林,窝藏什么独立营,炸死麻子副官,还撒传单……” 铁蛋1听,心里急了,脸也变白了。 这时铁锁擦了1把泪,用惊恐的眼睛瞪着哥哥,继续抽咽着道:“怎么办······他们说不交出独立营,不交出指导员,就把被抓去的人毙了替麻子副官偿命……铁蛋哥,我怕……” 铁蛋听着,痛苦得心如刀绞,还能有什么比亲人,战友的被捕对他的打击更大呢? 这时,从匪区公所传来1阵阵匪徒的吼叫声、皮鞭抽打声和受害者的怒骂声,2大爷听了,伤心地摇了摇头,叹着粗气对铁蛋道:“咳,他们抓不着能人,就找渔家问罪,无理可讲呀!铁蛋,你快到搁棚上藏1藏吧,要是被他们捞到手……咳,这算什么年头,大人孩子都倒霉!” 藏1藏?“独立营”能软弱地藏起来停战罢休吗?能够自已藏起来而不顾亲人和战友的生命危险吗?不能,绝对不能! 他想起了刘3嫂,想起春柱,想起叔叔,他也想起上次自己被捕爷爷积极设法救出他们的事来,当然他也应当学爷爷1样,马上设法救亲人、战友出来,可是有什么办法好想呢?他想不出爷爷那样的高计妙策,急得他几乎将下嘴唇咬出血来······ 第412章 逼问 在铁锁的印象里,铁蛋是天下最有能耐的人,过去无论遇上什么难事,只要眼珠1活动,就会计上心来,今天却板着脸呼哧呼哧直喘气,那两只眼珠也不动了。 停了1会,铁蛋忽然咬了咬牙,气狠狠地说:“妈的,我去跟朱永龙拼了……” 没等铁蛋说完,2大爷扯住他的手吃惊地道:“你疯啦,蛋子,他们抓都抓不到你……” 铁锁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连忙抱着铁蛋的腿,阻止道:“哥哥,哥哥,不要去……” “你们不用管我,我不怕!” 铁蛋说完,甩身就往外走,刚走出门不远,就被朱永龙的匪徒抓去了。 昨天朱家住宅和匪队部连续发现传单,这时,朱永龙再也按捺不住了,夜里当即组织全部匪徒,首先搜捕了有掩**立营和指导员尤林嫌疑的十6户渔民,关押在匪区公所隔壁房里。 朱永龙1个个开始审讯,审讯不出就拉到朱家祠堂去吊打。 1会儿,临着春柱受审了。他被两个匪徒押到区公所里,朱永龙瞪着两只充血的眼睛,问他:“小春柱,你知道不知道窝藏赤色革命军要与赤色革命军1律同罪——枪毙。” 春柱鼻子哼了两声,没有回答。气得朱永龙腾地站起身来,把枪往桌上1拍,“你快说,你跟你妈把独立营和尤林藏在哪里了?还有,昨天的传单是谁撒的?你只要招了供,我就把你和你妈全都放了。” 春柱心里跳动着,嘴里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不怕你嘴硬,实话告诉你,招了供,没有事,不供出来,我就要你的命!” “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好,我不怕你不知道……把他押到祠堂去,看看他到底知不知道,给我另带上1个来!” 朱永龙简直像是1条疯狗,野兽般的吼叫着。 两个匪徒连拖带拉地把春柱押到不远的迟家祠堂里,朱家祠堂正5间,倒3间。倒房里有3个匪徒正在抽打1个渔民,这人被打得死来活去,春柱刚想止步看看是谁,便被匪徒们1把推到正房。 正房梁上吊着1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春柱定神1看,啊!原来是妈,他忍不住大声喊叫:“妈妈……妈妈……” 他想扑上前去,可是他被绑着,又被土匪拉住了。 妈妈忍痛抬起头来,高声向春栓说道:“孩子……不要怕,你和妈1样,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不知道的事,怎么打也不知道·····” “妈妈,妈妈,我是你的儿子……”春柱忍泪又喊了两声。 “你看见了吧,小春柱?说不说?” 春柱扭头1看,见朱永龙手提皮鞭子跟着来了。 春柱急巴巴地道:“俺妈做错什么事啦,你把她打成这个样子?你快放了她,你快放了她!” “放了她?你说了我就放她……好,你不说,……把你也吊起来……”朱永龙说完,两个匪徒立即把春柱悬空吊在梁上。 朱永龙挽起袄袖,说了声:“试试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狠!” 接着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双手握紧了皮鞭,咬着牙,把鞭子朝空扬起,正待使足力气猛抽下去时,突然身后传来1个 孩子的喊声:“朱永龙,独立营就是我!你要找的独立营在这里!” 朱永龙扭头1看,见是铁蛋被押来了。 他抽了口冷气,将脖颈1缩:“是你?” “对,是我。”铁蛋双手腰,激动的脸上透出了红云,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发射着愤怒的火焰,像两把锋利的尖刀,刺向朱永龙。 他继续道:“是我炸死你的孙麻子,是我把传单发射到你的鳖窝里!可是,你这个瞎眼的王8蛋,简直成了疯狗,到处乱咬人……” 朱永龙挨了1顿臭骂,气得眼斜鼻子歪。他把皮鞭子往地下1摔,命令匪徒:“把他绑起来……” “不用,跟着你们走就行了。我敢作就敢当,什么也不怕!”他把过来绑他的匪徒推了1把,接着大声对春栓道:“春柱,没什么可怕的……” “铁蛋,铁蛋······”春柱望着铁蛋被押解走了的身影,大声呼唤了两句,泪水往下直淌。 朱永龙抓到铁蛋后,算是透了1口气,可是,独立营岂止他1个人呢?铁蛋识字不多,传单是谁写的?用弹弓把传单射到朱家、射到队部,这些事可以相信是这个从小就跳墙爬树的孩子干的,不过炸死麻子副官和其它地方撒的传单、贴的标语,也能是他1个人干的吗? 当然,缴去独耳朵和半鼻子的枪支,就更不可能是他1个人干的了,于是,朱永龙对铁蛋进行了审讯。 “铁蛋,我想问你1个问题,你还能主动承认吧?” “你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就能回答你。” “对,对,应当这样,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杀你。” “谁哄我是个王8!” “对,对,谁哄你是个王……8。” “那你就问吧。” “最近这1系列的活动不可能只是你1个人干的吧?” “当然,如果光我1个人,怎么能算独立营!”铁蛋相当严肃地回答。 “那还有谁?” “人很多,可我不知道他们的姓名。” “为什么?” “因为他们只叫代号,不叫姓名。” “他们是哪村人?” “就是过去在我们村住过的独立营,听口音多数是东海人,有几个是文登的,还有两个是海西,其中我只认识1个王教导员,和1个姓张的······” “他们现在在哪里?” “现在我不知道,按照事前约定,”铁蛋说到这里,眨动着眼睛,装模作样掐指头算了算日子,接着说,“今天是8月初4,再过1天,到8月初5日晚上,月亮刚露头,我们在大龙山上的白云洞里接头。” “8月5日月亮刚露头?” “对,月亮刚露头,我去等他们……” “这么说你是从他们手里接的传单,对吧?” “对。” “他们共合有多少人?” “我前天去接传单时只见9个,真实人数我也不知道。” 朱永龙没用费力气,就获得这么多的重要口供,完全出乎 意料之外,起初他简直不相信,但仔细1想,铁蛋今天这样严肃,回答的又那么自然,那么合情合理,丝毫看不出胡说8道欺骗他的意思,再加上铁蛋敢说敢当的行动,使他相信了铁蛋的口供。 但是,尤林呢?还有,村里就光他1个人跟独立营有联络吗?他再从头到脚打量铁蛋1番,接问: “你在村里跟谁还有联络?” “1个也没有,王教导员交代得明白,不准随便发展人,防止走漏风声,这是纪律!” 赤色革命军的这条地下工作纪律朱永龙是懂得的,可是独立营为什么单在龙湾头找这么个毛孩子进行活动呢?他想可能因为铁蛋是个天不怕,被独立营看中了,不过其中可能有当村的共产分子替他们拉关系,从这方面也说明村中不止他1个人。他问铁蛋:“开始时是谁跟你联络的?” 铁蛋看出朱永龙的疑惑,移动着脚步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你知道是谁炸死麻子副官的吧?……” 这是朱永龙当前最迫切追查的人,所以没等铁蛋说下去,就连忙道:“不知道,怎么,他也是你们1伙的吧?” “对,”铁蛋肯定地回答,还点了点头,“他是独立营1连2排5班的大个张,过去曾在我们家住过······那天夜里,他从大龙山下来找到我,我领他在小白鞋家门口埋上地雷,炸死麻子副官,他完成任务就回大龙山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对,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铁蛋还叹了1口气,叹完气才又说,“他临走时还对我交代,不许我告诉任何1个人,情况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 朱永龙的鼻子“嗤嗤”两下,好像是安慰铁蛋:“你放心好啦,赤色革命被消灭了,龙王岛的天下永远是我朱家的,现在活动的赤色革命军很快就会全部被消灭的……” 朱永龙点上支烟,看了铁蛋1眼,又得意地问:“8月初5的晚上你去接头的任务是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光听说是拿炸药,我估计很可能炸毁你的区公所……” “啊……”朱永龙被惊得突然站了起来,拔出了腰间的枪。 铁蛋心里笑了笑,装着害怕的样子说:“唉,你别发火,别动枪,你说过你不杀我,撒谎是个大王8。” “我不杀你,我再问你,你跟尤林也有联络吧?” 铁蛋故作惊讶道:“尤林?哪个尤林呀?” “就是区上那个指导员尤林。” “没有,没有,我跟他压根儿没有联络。我们只是独立营活动……” 独立营和人,尤林没有联络,朱永龙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可是他怎么问铁蛋,铁蛋也不承认。审问到最后没有结果,他心里想:这事你不招供也不要紧,我只要明天抓到独立营的人,总能审出尤林的下落。他又问:“那么前些日子独立营在海崖上缴去我们两个弟兄的枪,你该知道吧?” “是不是那天独耳朵在海湾里洗澡的时候?……我知道,那是我们独立营干的,不过那天我没参加,是事后听他们说的……” 朱永龙1听,心里“啊”了1声,他万没料到铁蛋知道这么些重要事情。他真悔恨自己过去瞎了眼,没有及早抓住铁蛋。 他忍了忍气,最后又问:“你说的都是事实吧?” 第413章 新的战场 “半点不假。” “好!8月初5晚上……” 押走铁蛋后,朱永龙洋洋得意地对3吊眼道:“看来这个小鬼还挺厉害,哼!再怎么厉害也翻不出我的掌心,嘿嘿……” 3吊眼逢迎着说:“还是队长英明,英明!”接着又问,“队长,你看对小春柱他妈和刘3嫂这1伙人怎么处治?” 朱永龙傲慢地回答:“先放了他们吧,押着还得管饭。反正都在咱手心攥着,咱愿什么时候抓,就什么时候抓,愿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最后又吩咐3吊眼,“你回去好好把弟兄们整训1下,准备8月初5晚上……” 3吊眼把腰1弯,回答:“是!” 铁蛋受审后,又被送回到监押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的网房里。这时,海生倚在墙上呼呼地睡着了,老会长站起身来迎着铁蛋,小声说:“铁蛋,他们都问你什么啦?” 铁蛋笑了笑,见外面没有匪徒注意,就开口道:“爷爷,他问得多,我答得也多,保准哄得他1晚上睡不着觉。我现在心里真痛快呀,爷爷······” 他接着就把自己的“口供”151十向老会长叙说1遍。 老会长听了,非常满意,随后皱着眉头考虑1番,又问铁蛋:“你说在8月初5晚上到白云洞去跟独立营接头,朱永龙表示什么没有?” 铁蛋说:“他信啦,爷爷,你看着吧,保险能哄着他把鞋磨破了。过去我以为朱永龙不傻,其实他愚蠢极了,正像你说的,他是个纸老虎,豆腐老虎……” 老会长再没有说话,他心里好像1直在考虑着什么重要问题。 这时,匪徒打开门锁送饭来了。铁蛋抬头1看,是常与如3嫂来往的那个子,老会长也看他1眼,正好与锉子的目光相遇。 矬子放下饭篓,说了声:“快吃吧,菜在篓底下。” 接着对老会长李贵江和铁蛋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出,把门扣上,到树荫下跟另1个站岗的匪徒聊天去了。 矬子走过后,铁蛋连忙对老会长道:“爷爷,这个匪徒常和……” “我知道,小点声。他已经被我们争取过来了……”他说着,急忙把高粱面窝窝头从篓里1个个拿出来,在窝窝头底下,有个咸菜碗,碗底下有个小纸卷,老会长李贵江打开1看,敌人在外面的1切阴谋都破产了,希勿念。 全村亲人问候你们,祝你们斗争胜利…… 老会长李贵江看着,只觉眼角湿润润的,1股强大的暖流迅速传遍全身。他又看了1遍,才恋恋不舍地把纸条嚼碎。 这时李海生已睡醒了,他问爷爷:“是谁写的?” “刘3嫂。” “咱不好也给她回个信?” “对,应当给他们回信。”老会长回答。 李海生从屋子西南角堆放的烂草碎土里,找了1块熬桐油烧的柞木炭,接着老会长又撕下1块窗户纸,递给李海生,非常激动地道:“告诉乡亲们,咱在监里没有向敌人低头,1切都很好……还应当告诉大家,打鱼的人要经得起狂风巨浪,打猎的人不怕虎豹豺狼。在这革命紧要关头,大家要团结1致,挺起腰板来,经得起考验,积极向反动派斗争。敌人就要完蛋了,胜利1定属于我们……” 老会长李贵江歇了1口气,又说:“最后写上铁蛋的‘口供’,说8月初5日晚上,到白云洞与独立营接头,朱永龙相信了,可能要去代替他。这个问题要马上告诉上级……” 铁蛋听了,莫名其妙,写上这个干什么?那是哄骗敌人的。他对老会长说:“我这是哄敌人,跟朱永龙胡说的,快不写这些吧,爷爷!” “不,1定要写上,这个‘口供’太重要了,你尤林大叔知道后,准会从心里高兴。既然他们动真的,我们也必须用真的对付他们。” “用真的对付他们?” “对,就是这样!” 8月初5日上午,铁蛋又被朱永龙提去审问。 “今天就是8月初5,你跟独立营接头是在今晚上月亮刚露头的时候,对吧?” “对。” “地点是在大龙山上的白云洞?” “是。” “如果你撒谎······” “我从来就不撒谎,你不信拉倒。” 铁蛋被带下去后,朱永龙他非常得意,上次组织“拉网清剿”,费了9牛2虎之力,结果1无所得。这次“共军残余”自投罗网,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全歼,他怎能不高兴呢?遗憾的是,昨天接到伪县政府通知,说今天下午县长来岛上巡视,自然应该奉陪,晚上也不能离开,因此不能亲自出马去消灭独立营。他想了片刻,看了看身旁的3吊眼,非常郑重地吩咐说:“今天晚上你代替我领着队5去,他们来几个,就抓几个,要抓活的,1个也不能让他们跑掉……” 3吊眼见上司仍然这样器重自己,马上立正敬礼,像宣誓1样的回答:“是,决不让1个漏网,请队长放心!” “告诉弟兄们,完成任务后有赏。” “多谢队长,部下应尽义务。” 朱永龙又吩咐护兵:“快去告诉伙房,这顿让弟兄们吃饱。”说完又问3吊眼,“你看今晚要带多少人?” “他们来9个,咱去十8,两个包下1个,保险!” “不,去3十8个,4十8个。”朱永龙说,“养兵千日,用在1时。今天晚上就看看你们对我迟某忠不忠心!今晚县长大人驾临,你们可要给咱海上保安队露个脸!” “请队长1百个放心,只要他们能来,我钱3吊保险不能放他们回去。队长,你看用不用早点去等着?” “去早了干什么?他们发觉就不来啦。等太阳西落再开始出发,不等月亮出来就赶到了………” 这天晚上,独立营真的来到白云洞。 清晨,指导员尤林在大龙山北面的1个山坡子上,正在和王副队长研究行动计划,忽然接到刘3嫂转来老会长李贵江的信。 他把老会长李贵江的信念了1遍,同志们听了,对老会长在敌人面前表现的英勇不屈的顽强精神,非常钦佩。 指导员尤林号召大家以老会长为榜样,站稳革命立场,誓死为革命胜利战斗到底!并且当即决定把老会长李贵江的信印发到群众中去,鼓舞群众的斗志。 同时,也研究了铁蛋的“口供”。 尤林说:“既然朱永龙相信铁蛋的‘口供’,我们就去接待他,别让他扑空。我想,老会长李贵江告诉我们的意图也就在这里,对敌人来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最后以真代假,消灭敌人。他们大概忘了在劈石口地雷爆炸的厉害劲,我们1定要打胜这1仗,再狠狠教训他们1下,进1步灭灭敌人威风,鼓舞群众的斗志!” 接着他与大家共同研究了作战方案。 白云洞在大龙山腰上,洞口朝南,洞深56丈,里面很宽敞,长年泉水不断,来山上打柴、放牛的孩子都喜欢进去玩耍。 平日从山下望去,1缕缕白云,像炊烟般从洞口吐出,在山腰飞动,把无数的峰峦团团地包围起来,山色忽隐忽现,非常美丽。 洞的前面,是条深涧,涧里长满青葱茂密的修竹,洞的后面,有无数千姿万态的大岩石,在岩石中,又挺生着1棵棵古松。 太阳1落,指导员尤林就带领着十几个武工队员来到这里,察看了地形,派2虎等在洞口4外埋上地雷,随着就爬到洞后的松树上,隐藏起来。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山涧的夜晚非常寂静,萤火虫飞来飞去,就像是松林中飞出来的1些火星。武工队员们看着萤火虫的飞动,注意从山下传来的哪怕是1点点细微的声响,1心等待着敌人的来临。 3吊眼和众匪徒傍晚大吃了1顿,饭后朱永龙又对他们训了话,便开始往大龙山上行动。他们吃的太多了,个个撑的肚子滚圆,像西瓜1样,简直挺不起腰来,所以走也走不动,把3吊眼急得干跺脚没法办,幸亏他们动身早,离月亮露头的时刻还有很长时间。 3吊眼对今晚的战斗抱着很大的希望,他觉得领着5十多个人,捉十个8个人是手到擒来的事,只要把独立营消灭了,上司有话在先:“有赏”。 怎样个赏法呢?3吊眼也作过1番考虑,1是,洋钱,2是,他现在1直当个小队长,保安队还缺个队副角色…… 1想到这里,劲头就足了。他从回到龙王岛后,就没干过露脸的事,所以也没得到重用,特别是在劈石口吃了败仗,差点被摘掉乌纱帽,而今晚上立功露脸的机会可来了。 到了山下,他对众匪徒又作了阵地动员,接着就兵分3路,开始爬山。 朱永龙对今晚上的期望更大,1来他分析着叶洪山今晚可能去,只要消灭了尤林和他的独立营,就意味着赤色革命军的“残余”全部消灭,从此他在龙王岛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2来今天县长来临,请他亲眼看看朱某的本事,这更有利于扩大他的社会影响。天色黑过后,由1些乡保长和地霸分子陪同,欢迎伪县长驾临的宴席就开始了。 宴席接近结束时,朱永龙见已近9点——月亮露头的时刻快到了,他满脸堆笑站起身来,朝着伪县长点1点头,哈1哈腰,得意洋洋地说:“诸位,向大家报告1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据我部侦察了解,岛上尚有共军残余十个左右,今晚在白云洞集结,我已令部下5十余人前去包剿,1定全歼。这次胜利之战巧逢县长光临,也是县长为我岛上军民带来了胜利洪福,因此我提议在座者为县长的身体健康干杯!” 第414章 秘密会议 在场的应声而起,举壶斟酒,那肥头县长也洋洋得意。 朱永龙又提议:“最后请大家为就要取得的辉煌胜利干杯,干杯!” 干过杯后,朱永龙便率领着乡,保长和地霸分子,搬着长条凳子,陪同肥头县长来到村北。待坐下后,目光齐向黑黝黝的大龙山望去,等待着佳音。 不1会儿,月亮像1轮磨平的,光滑的明镜,从海底下1跳,蹦出海面。 朱永龙看了,不知怎么回事,心里也怦怦1跳。 他屏住呼吸,两个眼球动也不动,紧盯着大龙山。 停了1会,不见动静,他轻轻抽了口冷气,心里疑惑道:“怎么还不开枪动手?难道说他们没来吗?” 他等呀,等呀…… “砰砰砰……咚咚……”1阵步枪、手榴弹的爆炸声在大龙山上响起,火焰在山涧飞迸,朱永龙见了,1阵心喜,他刚要对身旁的肥头县长说什么。 “轰!轰!轰!……” 忽然听的1声爆炸声像开火的巨炮,震得地动山摇,那伪县长的耳朵被震得呜呜直叫,身子晃了几晃,坐在凳子上差点仰歪跌倒。 他勉强镇定下来,借着月光,看见大龙山浓烟密布,不解地问朱永龙:“怎么,如今海上保安队配备上山炮啦?” 朱永龙这时只觉头部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飞,毗牙瞪眼似乎失去知觉,所以伪县长的话他根本没听入耳里。 枪声和手榴弹声继续响着,枪弹声中还夹杂着鬼哭狼喙声…… “轰……” 这1声爆炸仿佛把迟龙章从昏迷中震醒了,他明白过来了,急得抓耳挠腮,手脚无措。 停了1会,把匣子枪朝大龙山1指,对护兵命令:“走,走,去看看!” 他慌慌乱乱地走到半路,只见从山下跑过1伙人来,他连忙卧下身子:“干什么的?” “自己人,队长……自己……人,不……好了,踩上独立营的……地……雷,遭了他们的埋……伏……”几个逃回来的匪徒哆哆嗦嗦地向朱永龙报告。 “怎么回事,啊?啊?”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快想法收尸吧。死了不少弟兄,伤的也不少……是遇上赤色革命军大部队啦……” 他们说着,心里还咚咚乱跳,害怕“大部队”追击上来。 “钱老3哪?”朱永龙凶声凶气地问。 “他幸亏藏在块岩石底下,要不也······” “藏岩石底下怎么能打仗?该死!简直是些古装铺的货架,造大粪的机器!阎王爷不知啥时睡着了,叫你们偷着披上张人皮……” 几个匪徒委屈地分辩道:“不,不,队长,你是没尝上独立营地雷的滋味啊,可吓煞人啦,队长·····” “呸,呸,……”朱永龙不知该怎么回话,光往地下吐唾沫。 这时,那肥头县长也凑热闹来了,他1面惶惶不安地走着,1面张口结舌地问:“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朱永龙在黑影里厌恶地看他1眼,再也顾不得对他说什么好听的话了,而在心里骂他道:“丧门神,丧门神!上次你叫我到县上去开会,赤色革命军大闹龙王镇。你要今天不来,说不定还不能败成这个样子。” 指导员尤林领着武工队打的这1仗,真是漂亮极了。 3吊眼指挥着匪徒3面包围上去,没到白云洞口就踩响了地雷,隐藏在松树上的武工队员,便朝着敌群打了1排子枪,扔了1些手榴弹。 敌人被炸得个个懵头转向,失魂落魄,胡乱地打着枪,寻找藏身之处。 随着其它地雷也接2连3地被踏响了,这时山上浓烟密布,看不见人面身影,敌群乱成1团,自相厮杀起来。 武工队又趁机向敌群打了1阵,接着便安全转移出去了。 朱永龙本来以为这1仗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的事,没料到如意算盘打错了,不仅没有伤着武工队的1根毫毛,自己的部下反倒死伤2十多个,真是“偷鸡没成,白赔上好几把米”。 他连惊加气,几天都卧床不起,精神不振。他的部下1个个都被吓破了胆,经常在惊慌中过日子,轻易不敢行动。 有人患了1种可怕的“恐惧症”,1听见枪声便发作,或缩在屋里颤抖不止,屁滚尿流,或则抱头喊娘,求天保佑。 如果忽然天空响起1个劈雷,他们便误认为是独立营的地雷爆炸,那更是丑态百出,无法形容。有的匪徒夜里在街上行动,只要路两旁的杨树叶哗哗1响,就吓得不敢动了,甚至有时1看见自己的身影,也惊得心里直跳,赶忙退到1旁去。 更使朱永龙头痛的,有的夜间站岗神经错乱,开枪射杀自己的巡逻队…… 岛里4乡的无数群众,听说武工队在白云洞1战的胜利消息,看了敌人的丑相,心里痛快极了。人们在胜利声中更看到了希望,增加了向敌人斗争的勇气,进1步坚定了敌人必败,革命必胜的信念。 革命的火焰在龙王岛越烧越旺,龙湾头村地下少年独立营的对敌斗争没有因为铁蛋的被捕而终止,他们决心更加积极工作,来回击敌人的罪恶行动。 孩子们最近按照叶大叔的指示,在刘3嫂的具体领导下,顶风冒雨,不避艰险,机智地把老会长的信,散发到群众中去。 春柱这几天可累坏了,他既要外出忙工作,又要在家忙着为妈做饭熬汤,烧水煎药。妈被释放后,34天不能下炕,吃了刘3嫂替她弄来的草药,从前天起身子才开始恢复元气,伤口也不发炎了。 今天下午,春柱跟小伙伴们秘密开过会后,回到家里,饭也没顾吃,就先用小砂锅为妈煎好药,端到炕上,1面给妈吃药,1面乐嗬嗬地说:“妈,那晚上在白云洞炸伤的匪徒,有1个没治好,今天死了,两个土匪像抬死猪1样,抬往南海滩埋了。” 妈说:“死1个,就算斩掉1棵祸根。这些伤天害理的匪徒,早早晚晚都得死。” 她忍了忍气,又说:“铁蛋把那些狗杂种哄得太妙啦,老会长和指导员的计策又高,咱渔家靠这些人,朱永龙什么时候也得失败。” 妈接着又问春柱:“老会长给乡亲们的信都散发完了?” “发完啦,”春柱兴高采烈地说,“妈,群众见了老会长的信,高兴极啦,街上好些人在偷偷说这件事,都说要听老会长的话,对敌人不低头,跟他们斗争到底。” “对,跟敌人斗争要有硬骨头精神,永远也不低头。” 说话间,刘3嫂提着个柳筐走了进来,春柱和妈迎着她,让她坐在炕上。 刘3嫂1面从筐里拿出草药,1面说:“嫂子,你这两天身体怎么样啦?” “好啦,”春柱妈说,“你可费心啦,真叫人过意不去。” 刘3嫂说:“都是自己人,还客气什么。” 她接着从筐里拿出盛面的布袋,对春柱道:“你找机会趁敌人不注意,给军属朱大爷送去。他家被匪徒抢劫1空,听说揭不开锅了,前天老伴又犯心口痛病……” 春柱妈说:“你整天价想着这个,惦记那个,就把自己忘了。要紧注意身体,如今老会长李贵江被捕,全村就指你扛大梁。听说你家里的吃食也不多了,你快拿回去,从我这舀两瓢米送去就行了。” 刘3嫂说:“不用,我和小解放,怎么都能凑合过去,你放心好啦!” 春柱妈关切地问:“解放最近怎么样?” 刘3嫂高兴地说:“挺好,整天价就像个大孩子样,帮我操劳家务,从来不哭不闹,1点不用大人操心,我要没在家,他把门户看得严严的。如果我在家跟别人谈工作,他就到门外听风声。别看他才刚6岁觉悟可挺高,知道爱谁、恨谁,见匪徒就跺着脚吐唾沫,最近1直念叨,长大跟他爹去当解放军,扛起枪杆打敌人。” 春柱妈笑了笑:“咱穷人家的孩子,人小志大,解放跟他爹1个样,是棵好苗子,长大1定有出息。” 她俩又谈论1阵,之后便把话题转到当前对敌斗争上。刘3嫂嘱咐春柱说:“你去送面时,告诉朱大爷,要提高革命勇气,黑暗过去,就要天明,度过难关,就是胜利,别看迟龙章张牙舞爪,其实这正是他垂死挣扎的表现。” 春柱妈说:“是啊,我也看着朱永龙的寿命没有几天了。” 春柱道:“听说朱永龙这两天整夜都睡不着,亲自领护兵查岗,白天不断派人到大龙山去搜,啥也没搜着。看样除了搜查,他算没有办法了。” 春柱妈说:“不过,咱也得提防点,这伙强盗贼心不死,说不定下1步对咱会更毒。” 接着把视线转向刘3嫂:“你说是不是,他3婶?” 刘3嫂说:“对,不能麻痹,疯狗临死总想咬人几口,朱永龙这坏蛋哪能罢休。咱革命就像艄公们在海上航行,不能光打算跑顺风船,还要提防狂风恶浪、暗礁逆流,现在就该作好思想准备,应付敌人更大的反扑。” 第415章 宁死不屈 春柱和妈看着刘3嫂,点了点头。 之后,却有两颗泪花在春栓眼里转游着,因为他又想起了在牢房里的老会长李贵江、李海生和铁蛋。他佩服他们的英雄行为,尤其老会长李贵江在牢房里吃尽敌人的苦头还关怀着外面的斗争。 铁蛋为了全村的亲人、为了保护革命利益而舍己的高尚品质,深深感动了他。同时又为他们仍在敌人手里而十分着急,坐立不安。 “要是我能去顶替出他们来,那该多好!”他经常这么痛苦自语,也曾对妈说过,可是哪能办得到呢?听说这两天老会长他们又受了刑,他的心情就更沉重了。 “3婶,”他忧虑地道,“咱到底想个什么法子能救出老会长他们来?” 刘3嫂轻轻叹了口气,停了好久才道:“这是我们1项很紧迫,很艰巨的任务,全村群众都很关心,如今匪徒看守挺严,营救出他们来,是有些困难。不过,我们还应当想办法,我明天再跟指导员联络,大家也都动动脑筋,出出主意,只要我们下定决心,排除困难,就1定会救出老会长来……” 朦胧的月亮渐渐升起来了,月光从窗户里射了进来,撒在炕上,像碎银1样。 春柱凝视着月亮,沉默了好久,然后又若有所思地道:“我刚才看见月亮,想起件事来……” 妈问:“什么事?” 春柱说:“8月节快到了,我打算送点礼物给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铁蛋,慰劳慰劳他们。再说,铁蛋被捕那天还光着脊梁,我想顺便给他捎件小褂去。你看怎么样,3婶?” 刘3嫂想了想,鼓励他道:“好,春柱,太好啦,你想的真周到,我这几天也曾考虑过这件事。” 春柱妈说:“这样当然好啦,表表咱的心意,要他们知道,咱在外面并没有忘了他们。可是,土匪看管的那样严,你怎么能进去?” 没等刘3嫂开口,春柱抢着回答说:“妈妈,不要紧,我自有办法。监押他们那栋网房有个很小的后窗,从那里递个什么小东西都成,而土匪站岗都在前门,他们看不见。我等瞅见子兵站岗的时候,就想法递进去。再说,人家蹲监都不怕,我还怕啥!土匪抓着顶多打我1顿,送我进去同老会长1起坐监。” 妈妈听着,想了1阵,渐渐松开眉头,最后把目光落在刘3嫂身上。 刘3嫂说:“行!不过,1定要提高警惕,千万不要粗心大意。春柱,我们革命应该不怕坐牢,不怕牺牲,但是,我们应当尽量避免那些不必要的损失,设法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春柱和妈妈默默地点点头。 黎明,老会长就醒来了,他艰难地挥动着手臂,用汗巾给正在熟睡的海生和铁蛋拍打着蚊子。 铁蛋睡得冒大汗,海生也睡得很熟,1会儿微微掀动着嘴唇笑了。 老会长李贵江1面给他们赶着蚊子,1面喃喃自语着:“要是打倒蒋光头,战争结束了,孩子们真该痛痛快快地笑1笑······” 他刚说到这里,李海生忽然醒来了:“爷爷,你是不是光顾给俺赶蚊子、捉跳蚤,又没睡好?” “我睡过啦,也是刚醒1会儿。”老会长李贵江瞧了外边站岗的匪徒1眼,压低嗓门问他,“海生,你刚才笑什么?” “爷爷,我作了个梦,梦见开着扑腾扑腾的火轮船,在海上撒网捕捞,也不用摇橹,也不用张篷,带劲极了!” “是啊,”老会长说,“只要我们出海捕捞机械化了,什么风呀、浪呀,再也不怕了。那时蒋光头和1切反动派被消灭了,再也没有什么人压迫人,咱渔家吃的穿的可大改观啦,生活简直像天堂1个样!” 爷爷和孙子1样展望着将来美好的生活,陶醉于1种高尚的理想中。 李海生渐渐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深思好久,忽然开口道:“爷爷,那咱能不能赶上这种日子呢?” 老会长李贵江听了心里咯噔1下,他看透孩子的心思,但他被1种特殊的感情压制着,不愿正面回答,只是缓慢地说:“我们和敌人斗争是会有牺牲的,可我们斗争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死,是为了幸福地活着,要幸福生活,要渔家都过好日子,就得有些人自觉自愿的牺牲。 不流血,不牺牲,敌人就消灭不了,哪来的幸福生活?阶级战士要永远站在阶级斗争的最前列,对革命组织要无限忠诚,赤色革命军的利益高于1切,为了革命事业,毫无自私自利之心,只要赤色革命军得到胜利,渔家得到胜利,我们什么都可以不要,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李海生听着爷爷的话,渐渐睁大了眼睛。 老会长爱怜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仍在熟睡的铁蛋,道:“你和铁蛋要是能赶上·······过着那种幸福日子的话……” 他说到这里,仿佛嗓门有块东西塞住了,他明知刽子手们对孩子也不肯放过的,可是他还是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他用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接着说:“千万要珍惜,珍惜幸福日子来得不易,要好好工作,好好学习……” “我知道,爷爷,可是我也知道,敌人是要对咱下毒手的,那就只有靠春柱他们……” “对,龙王岛有许许多多渔家的儿女子孙,我们渔家的子孙永远也不会屈服!” “咋呼什么?”门口站岗的匪徒吼叫着,打断了爷孙俩的谈话。 “啊,又天明啦!”铁蛋被惊醒了,但双眼还是睁不开,好像还没有睡足,他使劲揉了几把眼睛,才张开眼皮。他这几天除了受审受刑,和爷爷李贵江、李海生谈说几句外,就是睡觉,仿佛这几年他东钻西跳浑身累乏了,趁此机会要好好休息1下。 太阳出来了,李海生和铁蛋站起身来,伸展1下腰臂,视线通过窗户向外望去。外面的1切都显得生气勃勃,牢房后面的几棵茎直叶大、脸蛋儿永远朝着太阳的向日葵,在朝霞里挺立着。 向日葵正在开放着金黄色的大花,花瓣含着亮晶晶的露水珠,被霞光映照成桔红色,好像1团点燃着的火焰。 李海生和铁蛋的两对充满无限激情的水亮,纯真的眼睛,看着在阳光下的向日葵,对着窗口深深地吸了几口从外面进来的新鲜空气。 门锁哗的1声开了,是匪徒独耳朵送饭来了。铁蛋1看,篓子里是野菜蛋子,小罐底下是点点稀饭,他朝独耳朵瞪了1眼,把头1扭:“今天是8月十5,还给这种熊饭吃呀!” 独耳朵把眼1瞪:“怎么,给你这样的饭吃你还不烧高香啦?他妈的,你这个小子真混账,朱区长打掉了你的牙,你还多嘴多舌的!” 独耳朵怕再说下去占不到便宜,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 “吃饭,铁蛋!”老会长说。 “我不吃!” “你不是说听我的话吗?为什么不吃,不吃饿坏身子,怎么有力气和他们干,吃吧!” 李海生给铁蛋舀上1碗稀饭,也劝他吃,铁蛋伸手拿起个野菜蛋子,刚要往口里递,却被老会长夺去了。 “铁蛋,你先喝稀饭,不够再吃野菜蛋子,听话!” 朱永龙在白云洞吃了败仗后的第2天,又提铁蛋去审问。铁蛋把他嘲笑臭骂1顿,气得他眼歪鼻子斜,当场毒打铁蛋,把铁蛋的牙打掉了1个。 从此,吃饭时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总是把点稀饭让给他吃,虽然铁蛋1再争着要吃野菜蛋子,可是老会长总不许。 吃过饭后,铁蛋觉得头皮那么痒痒,老会长给他1看,呀,那半寸多长的头发间,全是些虱子。 “真糟糕!”铁蛋说,“朱永龙欺负我,虱子也跟着趁热闹。” 李海生道:“消灭敌人以后,这虱子、蚊子、跳蚤······也应该像消灭敌人1样把它们歼灭掉······” 说着就和爷爷给他捉开了,爷爷1面捉着,1面看了看他光着的身子,不禁1阵心酸。 铁蛋的身上除了匪徒们用鞭子抽的,烧红的烙铁烙成的伤痕外,再有就是被那黑蚊子咬起的1片小红疙瘩,尽管这样,他叔叔和铁锁几次给他送衣服,都遭到匪徒们的拒绝。 好在铁蛋是个吃着苦水长大的硬骨头,虽然受尽折磨,也没有在敌人面前说1句软话。 他们正在捉着,忽见从小后窗洞口刷的1声,掉下个用细绳拴着的小包来,老会长李贵江1楞,抬头看了看外面,是被争取过来的王锉子在站岗,这才松了口气。 他对李海生使了个眼色,海生拿过来解开1看,是用件半新的小褂包着1瓶烧酒、6块皱鱼籽、6个蟹子黄,还有1块字条条,字条上面写着:今天是中秋节,问老爷爷、海生和铁蛋好,全村人都问你们好。小褂是送给铁蛋穿的。 信没有署名,1看就认出是春柱的笔迹。 老会长李贵江看着,只觉得眼角湿润润的,他抬头看了看海生和铁蛋,把小褂轻轻给铁蛋披上。铁蛋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太阳转到正南方向时,匪徒们照例送来了野菜蛋子,不过,今晌午的稀饭比过去多些,送饭的是被我们争取过来的那个王矬子。 第416章 喝酒 王矬子进来后,对老会长递了个眼色,接着1面弯腰放饭篓,1面说:“今天过节,稀饭管饱,你们尽量喝吧..…..” 他往门外看了1眼,见站岗匪徒没注意,又附耳低语道:“注意里面。” 说完转身就走开了,老会长目送着他的身影,迅速打开饭篓,饭篓里有个纸卷,展开1看,上面写着:“今晚十2点准备行动。” 老会长李贵江看过后,深思了1番,非常激动地道:“谢谢革命组织上的关怀……” 李海生和铁蛋疑惑地看着他:“爷爷,纸条上写的什么?” 老会长李贵江给他俩看了。 他俩看后兴奋地说:“爷爷,准是尤林大叔今晚要领人来救咱,咱快吃饭准备准备吧!” “好,快吃饭准备1下······” 老会长李贵江看着海生和铁蛋堆满笑容的脸面,默想片刻,又严肃地说:“如果我们能够被营救出去,那就更应该努力为革命军多做些工作,不要辜负革命军对我们的期望。” 朱永龙自从在白云洞吃了败仗,虽然连惊带气,在炕上躺了几天,但并没有灰心。他不相信3吊眼的报告,说是遇上赤色革命军的大部队伏击,如果是大部队,不会打几枪就溜掉了,而且自己的队5会有更大的伤亡,因此他确认仍是尤林领的那些人干的。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那天晚上他派人去呢?是自己内部有背叛者往外透信?还是…… 他1直没有解开这个谜,如果有往外送信的,这个人1定跟铁蛋有联系,这能是谁呢?他几次审问铁蛋,结果都枉费心机。 而这几天村里仍然不断发现传单,更使他头痛的是最近群众几乎没有听他话的,这些种种迹象表明,铁蛋的“供词”是假的,村里和尤林那些人有联系的决不止他1个人。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就太危险了,他想到这1步,仿佛成了只斗败的公鸡,头都抬不起来。 “没有想到,没有想到龙王岛的穷光蛋这两年变的这么快,全都对抗起我朱家来了,简直是砸我的杠子,打我的耳光子……好啊!你们变的快,我变的更快,咱就比1比谁硬.……” 朱永龙懊悔回来后没有先杀几个当样子,结果造成这么个局面,所以他决定要改变策略,马上斩掉几个人再说。他想只要杀几个给众人看看,那么谁也不敢再勾结尤林违抗他了,甚至已勾结者也会自首。 昨天,朱永龙和假善人密谋了半宿,决定先杀掉刘3嫂、李海生、铁蛋,和几个积极分子······ 今天上午,朱永龙亲自布置,他首先和3吊眼寻找法场,找了好几个地方都不理想,最后来到了他门前不远的1个大荒草园里。 园中有口枯井,他在井边止住脚步,对3吊眼道:“就在这里吧,让他们死了也被我踩在脚底下!” “是刀砍还是枪毙?” “既不用枪,也不用刀,就用大镢、铁锨把他们砸在枯井埋了!” 朱永龙回到家里就把捕杀的名单递给3吊眼,嘱咐道:“天1黑就动手,绝不准跑1个!” “刘3嫂的孩子小解放呢?”3吊眼问。 朱永龙恶毒地说:“刨树要刨根,要不,根大成树,树大成林,林大藏虎,虎大伤人。所以不杀便罢,1杀就来个斩草除根,以免后患。” “是!”3吊眼又问,“那李贵江·······” 朱永龙非常阴险地道:“我想今晚上杀几个后,再停个3我就不相信世界上还天两日,看看这块老骨头到底软不软,有连死都不怕的人……” 3吊眼连忙随声附和说:“好,好,说不定把小海生和小铁蛋杀了,他就会吓得把岛里南乡的赤色革命队员名单及尤林匿藏的地方说出来……另外财物的存放处,说不定他也就招了。要不,队长家那么多财物就弄不回来多窝心。” “如果杀过人后,他还不肯招供,我就0宰了他解解恨,让龙王岛人都知道,我老朱不是好惹的。” 说完,朱永龙又吩咐3吊眼:“你马上去告诉酒馆,要多准备点酒,再杀两口猪,今晚既是我在龙湾头村第1次开刀,又是老太爷6十大寿,我打算好好和弟兄们同干几杯,乐乎乐乎再说。” 3吊眼答应后,才待要走,朱永龙又道:“今晚上也给李贵江送1些酒。” “给他送酒?” “对,给他多送些,只要他喝了,我想今晚先在他身上作作文章试试。你马上到区公所找书记写布告,就说谁再胆敢违抗我的命令,对抗交回财物、拒缴捐税、勾结独立营、顺从叶洪山,杀头就是样子·······” 太阳落了,天色黑了,赏月的时刻到了,要是往年,村中正是热闹时候,奶奶领着孙女,孙子扯着爷爷,赏着明月,玩着萤火虫,边吃月饼边念叨:“月亮大,月亮圆,吃着月饼真好玩……” 可是今晚,街上没有孩子,天上没有明月,明月被狂风刮来的乌云遮住了,星星也吓的不知跑到哪里藏起来了,只有几只猫头鹰在钟楼子里嚎叫。恐怖的叫声,散布在村庄上,使人觉得夜是多么森人啊! 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铁蛋在监里的“节日宴会”开始了。他们喝的是春栓送来的酒,吃的是春柱送来的鱼籽和蟹子黄,他们津津有味地喝着,喝的那么痛快! 李海生和铁蛋的酒量虽不大,但是铁蛋说: “海生哥,咱再陪着爷爷喝1杯,看看谁的酒量大,好不好?” “好,那我先给你添上······” 李海生回答着就和铁蛋1起举起杯来,铁蛋使劲喝了1口,他用舌尖舔了舔嘴唇,1面抽着冷气,1面对爷爷和海生道:“辣,辣……” 李海生1面给了他块蟹黄压1压酒劲,1面笑哈哈地逗他道:“辣是喝的少了,喝的多就不知道辣了。来,我再给你斟满……” 两人津津有味、无忧无虑地喝着,仿佛忘了自己的处境,像是正月在姥姥家坐席1样,1点也不受拘束。他们哪里知道,凶棍恶徒的血刀就要朝着他们劈来了!老会长看着他俩,又看了看门外敌人的双岗,神色凛然。 李海生抬头1看,爷爷李贵江的脸色铁青,没有笑容,因此惊异地道:“爷爷,你怎么的?” “没什么,没什么,快喝吧,喝吧。咱痛痛快快喝吧!”老会长李贵江端起杯来,掩饰着神色不安。 本来,这两个由他亲手教养的孙子,是这样的让人疼爱,到底是穷人的后代啊,他们这样小小的年纪,就经受了这么严重的考验,无论敌人怎样威胁利透,严刑拷打,他们都没有暴露党的秘密,都没有在敌人面前任头。 只要看见他们那种不能屈服的孩子的快乐,老会长李贵江就忍不住想用那两只血迹斑斑的臂膀,紧紧抱住他们,用长满蓬乱胡须的嘴去亲亲他们。 老会长李贵江自己,早在他1落入敌人手掌时,就做好了为革命军为人民牺牲的准备,但是他深为这两个可爱的孙儿惋惜,他们多么可爱,多么像两只刚刚长出满身光滑羽毛的小鹰1样啊,他们长大后准会为革命做更多的事情,可万恶的敌人现在却要对他们下毒手…… 停了1会,李贵江让他们1人吃了1块烤得鲜黄的鱼籽,又给他们斟上1杯酒,递到他俩面前说道:“海生、铁蛋,你俩是我的好孙子,也是我的好同志,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们,为了革命,就在今天晚上,咱们的血非流不可了。” 李海生和铁蛋听了,他俩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爷爷,举起杯来,送到唇边,和爷爷同时1饮而尽。然后海生和铁蛋才开口问:“爷爷,不是今晚十2点指导员尤林能领人来救咱吗?” “恐怕等不到十2点敌人就要对咱下毒手,现在我们必须做好为革命而牺牲的准备······” “怎么知道敌人今晚对咱下毒手?” 老会长李贵江道:“你们没见今晚忽然给加上双层岗,再还有朱永龙按照老习惯拿来了‘送鬼酒’,当然他送酒或许还有别的阴谋……” 李海生和铁蛋听了,点点头。爷爷看着两个孙子又问:“你们怕不?” 李海生道:“不怕,爷爷。” 铁蛋说:“怕死怎么能革命?我现在心里连跳也不跳,1点也不怕。可惜咱不能亲手打死朱永龙了······” “对,不能怕。我们永远要记住,革命就是斗争,为了打出人民的江山,为了保住人民的江山,就避免不了流血牺牲,为了将来全人类的解放,我们革命人还要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个人的生命是小事,革命军的事业,群众利益是大事,为革命献出生命是最光荣的。” 李贵江激昂慷慨地说着,忍了忍气,接着又对李海生和铁蛋道:“我以前曾对你们说过,如果革命需要我们献出生命的时候,我们要敢于牺牲。在刑场上,面对着敌人的屠刀,我们应该面不改色心不跳。要是你们有眼泪,现在就流吧,万不能在敌人面前滚1个泪花!” “你放心好啦,绝对不会!”两个孩子同声回答。 第417章 革命的牺牲 铁蛋又给老会长李贵江斟上1杯。 李海生这时解开衣服,拿出尤林大叔赠给他的5星徽章,看了看徽章中央的5彩鲜明,发出光辉的革命首长像,接着把它别在胸前。 接着老会长李贵江又为铁蛋整理1下散乱的头发,为李海生扣好衣钮,仿佛是要领他们去赶山看戏,孩子们相对地会心1笑。 老会长李贵江看着这两个自小没有爹娘,在赤色革命军的教养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心里不禁1酸,转过了脸,多少往事1桩1桩涌现出来。 他这位饱经4海风霜,在阶级斗争大风浪里穿来穿去的老渔民,坚强地转过身来,脸上出现了最慈祥、最动人的微笑,对两个孙子说:“我给你们讲我自己经历的1个故事吧,有1次,在海上我遇见了大风浪….…” 孩子们睁着眼听得入了迷,老会长李贵江娓娓地讲着,在那低哑的话语声中,夹杂着远处飘来的海潮澎湃的声响和门外站岗的匪徒的噔噔的脚步声。 狂风越刮越急,树枝树叶被刮的往地下直扑,大海的怒涛恶浪也越来越凶,好像要把这个古老的渔岛摧毁掀翻。 朱永龙喝得醉醺醺的,手里提着匣子枪,身后跟着几个匪徒,凶眉恶眼,杀气腾腾,踉跄着走进监押老会长他们的牢房里来了。 他奸笑着说:“李贵江,你喝过酒了吧?” 老会长李贵江怒目瞪了他1眼,把脸转到1旁,冷冷回答: “喝过了,今天是中秋节,我们为什么不喝酒?不过,我们不是喝你送来的。”老会长用手1指,“你那充满人血的酒菜,原封没动。” “啊,你,你喝的谁的?” “是乡亲们送的。” “谁送的?” 朱永龙气得浑身乱颤,喷着唾沫星子审问站岗的匪徒。 “是谁来给他送的?你没看见?混蛋!难道他们杀了你,你也不知道?”他骂完了又转身对老会长叫道,“李贵江,你到底招供不招供?不招,我今天晚上就杀了你!” “哈哈哈······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啦?我不止1次对你说过,打鱼的人经得起狂风巨浪,打猎的人不怕虎豹豺狼。为了消灭你们这些杀人强盗,夺取革命最后胜利,我们随时都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不光杀死你们3个!” “哦?你还要杀谁?” “哼!你来看!”朱永龙冷笑了1声,朝着匪徒们把枪1挥,“带进来给他看看!” 匪徒们押来了他们要杀害的革命群众,这其中包括着妇救会长刘3嫂和她刚满6岁的孩子小解放。 被带进来的几人,1个个眼睛朝老会长李贵江望来。 老会长李贵江脸上的肌肉急剧地抽动1下,挨个打量1番,然后激动地走到刘3嫂跟前,亲了亲小解放的腮帮。 孩子伸出小手捉弄他的白胡子,连声叫道:“老爷爷,老爷爷,土匪要把·······” 老会长李贵江的心绷得紧紧的,用微抖的双手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喃喃地道:“是啊!孩子,这些毫无人性的土匪……” “李贵江,再给你们5分钟的考虑时间。再不招供,说出财物藏处,交出勾结独立营,尤林的人和赤色革命军队员的名单,我朱永龙就1起发送你们去见阎王!” 老会长李贵江双眼里射出两股仇恨的火焰,瞪了朱永龙1眼,接着转目看着众人,众人也齐看着他,在这短短的目光接触中,好像说了很多话。 这就是朱永龙今晚上要在老会长身上作的文章,他看老会长李贵江没有马上回答,认为是发生了作用,于是朝着老会长逼近1步,忽然他那猪肝色的脸上,退去杀气,换上1脸假笑。 “呵呵·······这还需要考虑吗?李贵江,你是个明智人,良机万不可失,你只要说出实话,我马上释放你们回家。” “你住嘴!”老会长李贵江怒吼道,“头可杀,血可流,要想叫我们向你投降万不可能!” “嘿!李贵江你可变得好狠心啊!你的群众观点哪里去了?为几句话竟送这么多人的命!” 说着,他把手朝众人1指。 “只要不背叛贫苦兄弟,不出卖群众的利益,不使你们的阴谋得逞,就是我李贵江江的最高群众观点。你的鬼把戏还是停演吧!朱永龙!我们不怕,因为我们牺牲了,会有更多人站起来和你们这些匪徒斗争,直到把你们消灭为止。 老会长的话音刚落,刘3嫂紧紧地抱了抱孩子,用衣襟涨住了他那对吃惊的眼睛,给他整理1下衣服,想到孩子也将同遭毒手,愤慨极了! 当她摸了摸孩子那双赤红滚热的光脚板时,眉头1皱,大概又想起1直没有把孩子的新鞋做成。但她很快平静下来,理了理散乱在前额的头发,双目怒视朱永龙,激动地高声说道:“老会长说得对!我们对敌人从来不存什么幻想,宁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渔霸头子,要杀,要砍,随你便!不过,我们要警告你,你们这伙强盗的寿命不长了,革命就要胜利,龙王岛就要解放,你们逃脱不了人民的法网!” “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 “打倒青天白日军反动派!打倒渔霸头子朱永龙!” 众人齐声疾呼,个个怒目横眉,人人咬牙攥拳。1双双愤怒的眼睛像1把把利剑刺向朱永龙。 朱永龙如火烧屁股,蹦跳着挥着匣子枪,疯狂地嚎叫:“我知道你们是被李贵江教坏了,不过我还是劝你们最后平心静气想1想,千万别作出无法补救的后悔事。” “我很后悔!” 众人1看,是和李海生挨膀站在老会长李贵江身边的铁蛋。 朱永龙心里1动,对他撅了个嘴巴:“现在悔过还来得及,你后悔就说吧。” 铁蛋微笑着向众人掠了1眼,众人用惊异的眼光瞅着他。 朱永龙等得不耐烦了:“快说,只要供出村中谁和尤林及独立营勾结,我马上释放你。” “守着这么多人我不说······” “那你快点过来讲,快点!” “好!”铁蛋振作下自己,迈着龙王岛渔人特有的结实步伐走到朱永龙跟前。 他用别人几乎听不见的嗓音对朱永龙道:“是这么回事,你听我说……” 朱永龙认为铁蛋真要悔过,连忙竖起耳朵歪身靠向铁蛋。铁蛋趁机扳住他的鞭杆脖子,朝着他的耳朵狠狠咬了1口,“咔嚓”1下咬碎了大半个耳朵。 朱永龙“啊哟”1声惨叫,1手捂着流血的耳朵,1手举枪啪啪打了两下,铁蛋应声倒下。 忽然,铁蛋又陡地爬起来,蹦了个高儿,朝朱永龙吐了1口唾沫,急促地喘息着:“我后悔,后悔当时没有两个地雷,没把你这个王8蛋同孙麻子1块炸死……” 说完,好像顽皮地跑跶了1天,身子乏了,乏得1点力气也没有了,咣咚1声倒在地下,闭上眼睛…… “铁蛋,铁蛋,你醒醒·······” 老会长李贵江和众人冲着匪徒们黑乌乌的枪口,朝着铁蛋逼近1步。 铁蛋倒在地下,脸被灯光映照得又红又亮,放射着生命的光彩。他闻听爷爷喊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老会长李贵江,看了看刘3嫂和小解放,看了看李海生,看了看众人,最后又把视线落在爷爷身上,叫了声:“爷爷……” “好孩子,你躺着歇歇吧,好孩子······”老会长说不下去了。 铁蛋嘴角含着微笑,喃喃地道:“爷爷,海生,我乏了……浑身1点力气都没有……朱永龙,我真后悔,后悔没亲手炸死你这个王8蛋!” 说着,眼皮渐渐合上,拳头握得紧紧的,似乎是要好好休息1下,准备再跟残暴的凶徒继续战斗。 这时,朱永龙叫3吊眼撕下袄襟为他包扎好耳朵。他咬牙忍痛地挥动着枪,对匪徒们野兽般吼叫着发布命令:“快,快把他们拉出去!快……快……” 匪徒们群狼1般拥进屋里,开始往外押解。 3吊眼踢了铁蛋两脚,见他的鼻孔还在呼呼喘气,就问朱永龙:“把他拖去埋啦?” “他死了没有?” “看样子还没有死……” 朱永龙捂着耳朵咬了咬牙,恶毒地道:“埋了倒便宜他,还有点气就叫这个小兔崽子受点0碎罪再死,解解我的恨!” 将要被害的赤色革命队员和革命群众,被匪徒们押解着往刑场走去,他们并没有把死放在心上,个个脸上没有眼泪,没有悲伤,眉不皱,眼不眨,1张张严肃的面孔,昂首阔步穿过大街,仿佛是进行1次庄严的游行。 老会长李贵江和刘3嫂走在前面,看了自己的村子1眼,用洪钟1样的响亮的声音,向乡亲们告别:“乡亲们,告别啦,蒋光头和渔霸们的末日到了,我们的革命就要胜利了,大家要挺起腰板来,经受考验,迎接胜利。龙王岛是属于我们的,大海也会永远属于我们·······” 高昂的话音好像海啸山呼,它震惊了1群端平步枪的刽子手,也震惊了杀人的魔王朱永龙。 天上的云彩为他们披上了黑纱,大海的浪涛为他们奏起沉痛的挽歌,村子里的穷兄弟们在流泪,在叹息,在握紧铁拳誓为他们报仇! 革命群众没有被砍头所吓倒,他们不怕敌人镇压,不怕敌人屠杀,1人倒下去,千万人站起来,复仇的烈火越烧越旺。 第418章 逃走 朱永龙行凶后,村里的89个积极分子,立刻集聚到老油工家里,他们流着悲痛的热泪,按照岛上的传统习惯祭奠了被害的亲人和同志。 老油工这位几天前经过刘3嫂介绍,赤色革命龙王岛区委会批准加入革命军的新队员,控制住内心的悲愤,对大家道:“穷哥们,朱永龙对咱的人开刀了,还张贴了什么布告,想用屠杀来治服我们,挽回他们的死亡命运,我们再也不能忍耐……” 1个中年艄公激愤地把袖子1捋,捶了两下胸膛,接着老油工的话说:“他的算盘打错了,龙王岛的穷人杀不尽,灭不光。他杀了我们的人,我们也不能轻饶了他们。” 老油工说:“对,不能轻饶了他们,我们要跟阶级敌人干到底!” 在场的人个个抹掉了热泪,从腰间掏出剁鱼的砍刀,砍缆用的快斧,齐声说道:“穷哥们的鲜血不能白流,得让敌人加倍偿还,咱要杀他的……” “对,要杀他的!大家说怎么个杀法?” 这时老油工的侄子金柱出主意道:“咱现在人少力差,跟他们硬杀势必吃亏。我看今晚上先砍他1个教训教训朱永龙。我刚才来时,见1个匪徒在十字路口站岗,喝得迷迷糊糊,我从他身旁过,他都没发觉,咱就先宰了他好不好?” “好,先杀这个试试,顺手再来第2第3。”老油工忍了口气,又道:“他们把咱的人害在枯井里,咱就把他杀了扔进朱家吃水的井里,让朱永龙看看龙王岛的穷人好不好欺侮。穷哥们,看怎么样?” “对,就这么办。” 他们1刻也没犹豫,老油工马上拿过小桐油桶,找了把毛刷子和块白布递给金柱,吩咐道:“让他死在明处,写几个字告诉朱永龙。” 金柱领会他的意思,想了片刻,用毛刷子蘸着桐油,在白布上写了几个大字:朱永龙,这就是龙王岛穷哥们对你的回答。终有1天,你也是这个下场! 此刻,老油工倒了1大青碗烧酒,每人喝了两大口,接着便分头行动。有的负责去撕毁朱永龙今天张贴的布告,有的负责监视匪徒的动向。 老油工赤着脚,脱下身上的夹袄,拿着砍刀斧头,和他侄子及另两个艄公,出门贴着墙根,朝不远的十字路口摸去。 天很黑,匪徒们行凶后,都在屋里喝酒作乐,唱戏取笑,街上空荡荡的。 老油工等人很顺利地摸到十字路口,他贴在墙角1瞧,果然有1个匪徒靠在井台旁边的老柳树上,抱着支大枪,头搭拉着摇来晃去,看样子是喝了不少酒。 老油工紧握了握手中的砍刀和斧头,对他们3个打了个手势,屏住气儿,放轻脚步,摸到匪徒身后,立即往前窜了1步,朝着匪徒的脑袋就连砍3刀两斧头,这个匪徒1声没出,就被结果了性命。 老油工又对准他的心口窝猛刺两刀,接着1齐动手,把匪徒的尸首抛在朱永龙的吃水井里,又把写给朱永龙的“回答”展开, 用石头压在井台上,还把杀死匪徒的那把砍刀,摆放在当中,把匪徒的枪拿走了。 夜渐渐深了。 1股股从远处赶来的海风,掠过枯井井口4围的野草,发出簌簌的声响。忽然,从枯井里传出“哎哟”1声低低的呻吟,这是李海生。 海生这时在枯井里似乎刚刚睡醒,但身子却像被压在碾盘底下,4肢都不听自己支配。他使劲地挣扎了1下,浑身感到麻木,他抽出右手,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在那漆黑的井口上面,有好几颗星星在向他眨眼,1会儿,又从井口透进1线光亮········ “我现在是在哪里?”他忽然右手触摸到1片粘粘糊糊的东西——这是血! 血提醒了他,于是已经发生过的1切事情,又重新进入他的记忆,好似作了1场恶梦。 李海生想起来了,匪徒们把他们押过来后,首先给他们解下脚镣,他们知道为革命牺牲的最后1刻到来了。 爷爷李贵江和刘3嫂领着高呼赤色革命军万岁,李海生也跟着喊了两句,这时只见3吊眼举起了大镢头,就朝刘3嫂的后脑勺上打去,他刚想跑过去救刘3嫂和小解放,忽然觉得自己的左肩膀也重重地挨了1镢头,他身子1歪,恰好落进了井口,顿时,天昏地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爷爷,爷爷你在哪里?我没有死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衣裳,感觉到自己确实活着,他又摸了摸压在自己身上那重重的东西,却是1层土。 他知道,在他身下躺着的是刘3嫂,在他身旁是小解放。 小解放临死时还1边哭,1边喊:“爸爸,快回来,爸爸快回来,回来杀渔霸……” 那万恶的朱永龙,没容他再喊,就扯着孩子的双腿摔下井里来了…… 他又摸到了胸前的5星徽章,随着,和尤林大叔分别时的1切情景浮现在他面前,仿佛有1股强大的力量像电流1样,迅速传遍他的全身。 于是,他咬着牙,从压在身上的泥土里挣扎出来,仰望着井口上透明的夜空,开始向井口攀登,这口并过去是他和铁蛋等小伙伴经常游戏的地方。 他们曾在这里比赛过,看谁攀登得最快。那时候,不用1袋烟的工夫,他就能攀登上来,铁蛋,手脚更灵巧,比他更快。 可是现在的李海生,每攀1步都是异常艰难的。他双手扒住石缝,脚蹬着凸出的石块,只觉得左肩阵阵剧痛,但他仍然咬紧牙关,用力向上爬,哪知爬了1半,脚下1滑,呼隆1声,又跌进了乌黑的井底。 李海生没有灰心,鼓起了更大的勇气,重新攀登这潮湿的井洞,艰难地1步1步地接近了井口。当李海生最后攀住井台,已经筋疲力尽了,那清凉的新鲜空气,向他袭来,他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 他4下看了看,没有动静,便不顾1切,贴着墙根,撒腿就跑。 李海生刚跑出园门口,忽然被1阵粗大的鼾声惊住了。他急忙煞住脚步,定神1看,啊,原来是匪徒半鼻子在园门口站岗。 这家伙喝得酩酊大醉,坐在地上,头搭拉到裤裆里,鼾声如雷。李海生1看见这个匪徒,周身的热血向胸前涌来,在他眼前的这个喝醉酒的匪徒,好像是朱永龙。 不,又好像是刚才用大镢砸死刘3嫂的3吊眼…… 那1个个仇人的凶恶的面貌,像走马灯般的在脑中转悠。李海生突然抢前两步,站到这个匪徒面前,这才看清1支橹子枪掉在地上。 李海生急忙拾起来,心怦怦直跳,呼吸也急促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狂喊出声:“我没有死,我要报仇,你就尝尝我的厉害吧!” 李海生1手抓住匪徒的袄领,1手端起枪,那匪徒睁开眼睛,刚想喊叫,枪已经响了,脑袋开了花。直到这时,李海生望着脚下匪徒的尸体,才突然从复仇的激愤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 李海生4下察看了1番,只见从朱家的窗口里,射出鬼火般的光亮,从那里传来了匪徒的狂笑,猜拳声和胡琴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1浪1浪地飞散出来。 显然刚才的枪声,并没有惊动匪徒们。 朱永龙正在为假善人敬酒庆寿,他们沉醉在得意的“胜利”中。 李海生见枪响没有惊动匪徒,便慌忙提着枪走出园门。 到哪里去?怎样才能逃出虎口?他稍1犹豫,便向春柱家走去,心想找到春柱,然后再计划下1步。这时,漆黑的天,掩护着李海生的身影。 他紧贴墙根,轻抬脚步,来到大贵家门前的樱桃树下。就在这时,忽然从北边过来两个提灯巡街的匪徒,李海生已经无路可走,急往大贵家门口1躲,不想大门吱1声开了。 原来最近朱永龙为了夜里查户口方便,下令大家小户夜里不准关门。李海生进去后连忙把门关上,紧握着枪,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那两个匪徒走近了,只听得1个匪徒说:“刚才你听见枪响没有?” “别大惊小怪了,我怎么没听见!” “我听见噗哧1声。” “去你妈的吧,你大概又想起在白云洞遇埋伏的滋味,听邪耳朵了,要不就是谁走了火。” 两个匪徒的脚步突然停住了,李海生全身1震,忙从门缝看去,原来两个家伙把马灯放在地上,在接火吸烟,他们点着烟,又提着灯走了。 直等走远以后,李海生才长长吁了口气。 这时他就向屋门走去,才待敲门,大贵妈已经听见响声了。她以为是匪徒查户口来了,心里骂道:“你们这些死不了的,也不怕伤天理。”而嘴里却急急地喊道,“老总,老总,别急,我就下去开门。” 只听得屋里1阵忙乱声。1会,大贵妈双手拔开门栓,连声说:“老总,进来查吧,俺家可没留8路!” 李海生压低嗓门,说道:“大婶,我是李海生!” 大贵妈1听,抱头就向屋里跑,边跑边惊叫:“啊······” 跑进里间,1头就扎到炕上,用被蒙起头来。 大贵吓得躲在门后,气也不敢喘。 大贵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时海生又低哑着嗓音说:“大婶,我是海生,我没有死。大贵,大贵!” 第419章 营救计划 大贵1听,果然是李海生! 这可真奇怪了,李海生不是叫朱永龙在井边害了吗?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他本来也不相信,可是那声音又千真万确真是李海生。 他大着胆子走出套间屋门,果然看见李海生立在那里。 这时候大贵爹也听清了,走出来忙说:“海生,你怎么跑来的?” 边说边走过去插上门栓,又用夹被掩好窗户。 他向李海生问明前因后果,这才知道1切。 大贵妈此刻下炕走过来仔细1看,李海生手里还握着枪,只是肩上1片血渍,衣服被血渍粘在身上。她见此情景,痛哭失声地说:“啊呀,看看把你打的,多叫人心疼!朱家真是造孽啊!” 大贵爹在1边提醒她说:“小点声。” 大贵妈立刻停止了哭声,她心里又害怕又难过。急忙我了1块破布,用温水给海生洗肩上的伤口。这伤口是3吊眼1镢砸的,可是砸偏了,镢刃只在左肩上割破1道口子,流的血却很多。 大贵妈1边为他擦洗着干凝的血渍,1边伤心掉泪说:“孩子,你这真是拣了1条命,不知哪辈先人做了好事,娘娘保佑……朱家真造孽呀!”她包扎好伤口后又急急地说,“你快逃命吧,刚脱虎口,叫那些东西查出来,可了不的。” 大贵听妈这1说,心里可急了。这些天来,为营救老会长、海生和铁蛋,他和春栓整日心焦不安。现在海生突然来临,比见到亲人还亲上3分。他央求妈说:“妈,快藏起他来吧!” 妈说:“天哪,怎么能藏得住?他们1天来查两3遍户口,若是叫翻出来,朱家可杀人不眨眼啊!” 李海生问大贵爹:“春柱家行不行?” 大贵爹忙说:“不行,不行,你千万别上春柱家,街上有土匪站岗!” 春柱家不能去,再往哪里去呢? 李海生心中盘算了1番,投亲吗?姑家、姨家、姥姥家,还有舅姥姥家,恐怕哪里也不能落脚,这些人家都是匪徒们管禁得最严的地方,哪1家不是干部、民兵,就是军属、积极分子。 他想跑到大龙山,找个石洞藏下,可又1想,这样就与世界完全隔绝了,那怎么成? 李海生这时是多么渴望赶紧找到指导员尤林,好给亲人报仇,打倒朱永龙呀!他知道指导员原计划今晚领人来营救他们,可是怎么能找到他?尤其在这白色恐怖下,到处有匪徒的影子…… 他想了好久,决定先到海北去,找到县委会,县委是准知道怎样和尤指导员联络的。 这时候,大贵爹说:“别的办法没有,我也豁上这百十斤了!反正在他朱家手底下,没有咱渔民过的日子,什么时候民主政府回来,咱渔家才能从水牢里跳出来!你就先在我家藏1晚上。” 李海生怎么能在这里待得住呢?匪徒们很快就会发觉半鼻子的尸体,发觉后自然要马上封锁村子进行搜查,那样自己就会重新落入敌人手掌,而且还要连累大贵全家。 因此,他谢绝了大贵爹的好意,感激地说:“有朱家,就没有我们渔家。既然你肯帮助我,能不能找到1条船?我到海北去,去找自己的人。” 大贵爹说:“找1条船倒不难。我的那条小脚子,还在前湾子里放着,可是你的伤没好……” 大贵也不放心地说:“不行呀,海生!” 李海生听说有船,就高兴极了,忙说:“你放心,只要有船,我就能找到自己人。” 大贵爹见拗不过海生,只好答应道:“我把你送到海北去!” 李海生这时觉得全身无力,肩膀剧痛,能不能摇船平安到达海北,心中是没有把握的,如果有人送他当然更好,但又1想万1土匪查户口,准会发觉,那就会引起匪徒的怀疑,因此他没有答应。 李海生临走时,大贵两眼泪汪汪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贵,我很快就会回来。等消灭了迟龙章我们再见。”李海生答道。 大贵点头答应。 大贵爹道:“那你就快走吧,到了海北,告诉咱自己的人,就说岛里受苦的人,都在等着快点打回来。” 李海生点了点头,便翻过后墙,按照大贵爹的指引,直接到了南海崖,找到大贵家那只不到1丈长的小船。 小船没有帆,没有锚,帆和锚都被迟龙章强霸去了,只剩下1只橹。 这时候,大海像1个疲倦了的巨人,在喘息着,颤动着,那细弱的、温柔的波浪,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岩石,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滚圆的月亮,不时从云缝里露出脸来,月光像碎银般撒在海滩上,几颗明亮的星星也不住地眨着眼睛,仿佛在侦探什么人的行动。 李海生踩着水,爬上了船。 1上船,就感到瘫软无力了,两个多月的监狱生活,已折磨得他瘦骨嶙嶙,他倒身躺下,休息了片刻,仰脸看着天空,身下的小船在摇荡着。 在这茫茫的夜里,他将要摇着这只小船,跨过大海,去寻找自己的人,这将是怎样1段崎岖艰难的旅程啊!海生生在海边,长在海上,吃过大海的苦水,也尝过大海的甜头,那么,这1次大海将怎样接待他?是苦,是甜?这谁也不知道。 忽然,村子里响起“轰”的1声爆炸,接着又亮起了1片片灯笼、火把,传来了匪徒凄厉的哨子声、嚎叫声。 李海生想,这1定是匪徒们发现半鼻子的尸体了,到处在搜捕他。接着又传来1阵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李海生再什么也没考虑,马上摇着小船,向茫茫的大海驶去。 他1点也没想到,这是指导员尤林领着人来营救老会长李贵江。 经过充分准备,武工队决定趁今晚上朱永龙为假善人庆寿,众匪徒过节喝酒作乐的机会,营救被监押的老会长李贵江、李海生和铁蛋。 天色黑过后,指导员尤林当即率领武工队,潜入村西北,面的柞树林。 提前来这里的2虎向尤林报告说,朱永龙从早上就开始戒严了,只准进去,不准出来。村子4围的岗哨也加多了。 指导员尤林1听,便预料到1定发生了什么新的情况。 “刘3嫂没派人来联络?”尤林问道。 2虎说:“没有,也没见王锉子的影子。指导员,1定是发生了严重问题,我们好不好冲进去看看?” 指导员尤林想了想,武工队只不过2十几个人,而朱永龙却有上百名匪徒,如果我们不靠智光靠勇,往里猛冲猛打,不仅很难完成营救老会长李贵江的任务,反会吃敌人的大亏。可是,总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 他考虑片刻,吩咐2虎说:“你马上摸到村头去侦查1下,注意不要惊动敌人。” 2虎走过不大1会,忽然从村里传来“啪啪”两声枪响。 指导员尤林听了,心跳动着,眉宇间结起两个疙瘩。 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事前约定,如果出现新的情况,王子随时来联络报告。可是至今他没有来,难道说我们的行动计划被敌人识破了?他仿佛已经预料到问题的严重程度,甚至简直不堪设想。 原来今天下午王锉子和另1个匪徒被派到吐丝口去催捐,直到天黑后才回来。他1见朱永龙要下毒手,而且连刘3嫂也捉起来了,急得他手脚无措,身上直出冷汗,他想赶到柞树林去报告,但怎么也脱不了身,直到朱永龙行凶后,匪徒们开始喝酒作乐,他才设法溜出村来。 又停了1会,尤林正要再派人去了解情况,忽然传来1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1看,是2虎和王锉子来了。 他迎着他们走了两步,没等开口,2虎就报告说:“指导员,朱永龙对我们的人下了毒手。刘3嫂,还有海生他们牺牲了……” 他刚说了个头,那充满仇恨的脸庞上,唰的1下就淌下了两行热泪。 “老会长和铁蛋呢?” 王挫子说:“朱永龙因为没追查出革命队员名单和指导员的行踪,再加果实也没捞到手,他不死心,准备过两天再杀老会长李贵江。铁蛋被击中两枪,当时还没死,现在不知怎样……” 尤林听了2虎和王子的叙说,1阵悲痛滚过心头,1双威严的眼睛射出了怒火。 他用力压抑住悲痛,暗暗地道:“为了夺取革命胜利,为了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有多少赤色革命队员和革命群众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我们脚踩着的每1寸土地,都洒过烈士的鲜血,没有他们的英勇牺牲,就没有革命的胜利和幸福。我们活着的同志,必须握紧刀枪,高举铁拳,积极战斗,加倍工作,迅速消灭敌人,坚决将革命进行到底,实现烈士生前的伟大理想!” 尤林和武工队员们1起默哀悼念为了维护阶级利益在敌人面前英勇牺牲的刘3嫂。大家纷纷表示,要把悲愤化为力量,消灭敌人,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接着,便开始研究营救老会长李贵江的具体办法。这时,王锉子把刘3嫂事先叫铁蛋他叔准备船只的情况及敌人的岗哨、口今等全都告诉了尤林。 研究完毕,大伙迅速向村里前进。 尤林今晚化装成1个敌军官,头戴大盖帽,腰扎武装带,背着匣子枪,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身旁是两个“勤务兵”。 其他武工队员跟在后面,轻步前进。1会儿,便到村后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有两个哨兵,老远就喊道:“干什么的?” 第420章 救出老会长 “青岛保安总队。 “口令!” “纳税!” 这时指导员尤林等已走到哨兵跟前,那两个哨兵端着步枪,打量了尤林几眼,才待张口再问点什么,几个武工队员闪电1般,上去便用绳子勒住他俩的脖子。 匪徒被勒得眼珠乱翻动,哼哧哼哧喘不上气来,费出好大劲才吐出:“干么……干……么……”几个字。 尤林用枪口指住他俩的脑袋:“不准叫,不然马上就枪毙了你们!” “是,是是······饶命······” “对不起了,暂时要委屈你们1下了。” 尤林说着,将两个匪徒的嘴里被塞上了棉花,5花大绑起来,又被拉到附近的柳树林里拴住。这个岗哨解决后,按照事前计划,兵分两路。 1路是2虎、王子和另1武工队员带着4个地雷,先到朱永龙的住宅和伪区队部的胡同口埋上,以防万1被敌人发觉,往外冲打,就先把敌人炸个懵头转向,他们埋上地雷后,再去解决村东头的岗哨。另1路是指导员带着向监押老会长李贵江的牢房走去。 老会长李贵江今晚在刑场上,亲眼看见与自己1起工作,1起斗争,同生死共患难的阶级弟兄遭到匪徒的惨杀,心里痛苦得好似有万把钢刀在绞动,他咬牙切齿,破口大骂,几次想上去抱住万恶的渔霸头子朱永龙,用双手狠狠地把他掐死,跟他同归于尽,但是都被匪徒们拖住了。 当他目视着亲爱的同志,为了共产主义,为了全人类的解放事业视死如归,英勇地和敌人进行了最后斗争的壮烈情景,他为赤色革命军有这样的好儿女,而感到骄傲、自豪······ 按照朱永龙的预谋,他在刑场上“陪决”后,又被押回牢房里。这时铁蛋在地上躺着,他的胳膊和大腿各被击中1枪,淌的血把全身都染红了。 老会长李贵江连忙摸了摸他的心口窝,心口窝还在跳动,他又摸了摸他的手、脚、前脑门,都还热乎乎的…… “铁蛋,铁蛋,你醒醒,快睁开眼看看,爷爷在叫你……” 老会长李贵江热泪盈眶地喊着,摇晃着铁蛋的肩头,但铁蛋不睁眼,不回声,只是鲜血从伤口里往外直淌。 李贵江急忙脱下自己的小褂,撕开给他包扎伤口。包1层,鲜血浸透1层,老会长又为他再包扎1层。小褂撕完了,他又撕下自己的裤腿。 包扎好后,他用两臂把铁蛋托在胸前,铁蛋的胳膊向下垂着,脸向上昂着,轻微而短促地呼吸着,忽然嘴唇蠕动1下,发出微弱的梦吃般的喊声:“爷爷,我还活着?” “铁蛋,铁蛋,你还活着,我的好孩子!” “爷爷,”铁蛋重复1句,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微弱,但可以听得出他心里是多么高兴。 老会长李贵江压抑住悲愤,颤抖着嗓音安慰他说:“铁蛋,黑夜就要过去了,黎明就要到来,我们就要胜利了,朱永龙和1切敌人都逃脱不出咱的手心。” “嗯!”铁蛋应声后,又昏过去了。 就在这时,尤林已领着人到了牢房后的胡同口,他和铁蛋他叔接上头后,问明情况,便命武工队员迅速潜入牢房4围藏起,他就领着“勤务兵”朝牢房门前来了。 在牢房门口站岗的是独耳朵和另1匪徒,因为今晚过节,这两个匪徒在出岗前也喝了酒,上司担心他俩喝多失职,可也晕糊糊的1人只给4两。 4两酒落肚,虽然还不过瘾,但头脑还算清醒。独耳朵见来人了,凶声凶气地问这问那,指导员对答如流,很快地就走到了他们跟前。 独耳朵1看对方的穿戴派头,像个“正规部队”的架子,于是点头哈腰,学着文明腔调问道:“官长来此,有何贵干?” “我你们的朱队长有要事,这就是队部吗?” 尤林装着不知,手指牢房问独耳朵。 独耳朵由于也是岛里人,解放前镇压罢工抗税时就认识尤林,他立即觉出对方的话音熟悉,连忙打开手电筒1照。 刚要动枪,已经摸到他身后的铁蛋他叔见了,情急智生,抡起铡刀,1个箭步,就扑到独耳朵跟前。 独耳朵手慌脚乱,还没来得及举枪,铁蛋他叔1边说:“你试试我的铡刀快不快!” 手起刀落,只听喀嚓1声,独耳朵死于刀下。 另1匪徒见此情景,吓得叫了声“妈呀!”,就瘫软在地,不会动了。 尤林把手1挥,便领着武工队员,3下5下,撞开牢门。 “老会长,贵江同志·····” 老会长听见尤林的亲切喊声,迎着对方走了两步,嗓音颤抖着,说:“指导员,可见到同志们了,铁蛋······” 这时心中有千言万语,嘴角扭动着,就是说不出来。 事实上在这个时刻,世界上有什么语句能够准确地表达出他们的心情啊! 指导员尤林热泪满眶,紧紧地抱着铁蛋,喊了两声,铁蛋仍然昏迷不醒。 铁蛋他叔又把铁蛋抱了过去,指导员拿起事前准备好的斧头,为老会长砸开了脚镣,走出牢房。 此刻,2虎等人也已顺利完成任务,赶过来了。 他们1起扶着老会长李贵江,抬着铁蛋,飞速向东奔去。 出了村子,除留下部分武工队员掩护外,其余的人不大1会工夫,就到了东海湾子。 铁蛋他叔事前准备好的小船停泊在这里,已在船上等着的有春栓和他娘及铁锁,因为指导员担心迟龙章还会行凶,所以决定今晚也把他们1起转移到海北去。 按照计划,今晚由2虎及王子护送老会长李贵江等到海北,指导员尤林留在岛上继续领导武工队坚持斗争,所以走到海边,他就要和老会长李贵江等告别了。 他把自己身上的夹袄脱下为老会长披上后,紧紧地握着他的双手,1时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什么,哽得说不出话来,停了好久,才说:“再见吧,我们很快就要大反攻啦,等胜利后再好好谈1谈。盼你到达解放区后,好好休养,龙王岛的群众希望你早日恢复健康!” “好,好,我1定听革命队5的话,也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更好地打击敌人……” 指导员尤林又看看在昏迷中的铁蛋,亲了亲他的脸颊,对2虎等吩咐道:“你们在海上要尽力把船摇快些,争取时间,早早赶到海北,把他送到军区卫生院。1定要想法把这个渔家的铁孩子救活……” 说罢,再也没敢多停留,大家1齐扶着老会长李贵江上了船。 收拾妥当后,2虎和铁蛋他叔张起帆来,摇着橹,小船飞快离开湾子,如箭1般向大海深处驶去。指导员尤林借着月光,目送着远去的帆影,向他们摇手,祝他们1路顺风。 这时,村里响起“轰——”的1声爆炸。 是两个巡逻的匪徒在十字路井台上,发现被老油工他们杀死的那个匪徒,吓得连忙回去报告,谁知刚跑到胡同口就踏响了地雷,两个匪徒立即丧了命。 正在假善人庆寿席上的朱永龙听见爆炸声,把桌子1推,便领着卫士班出来集合队5。 指导员尤林唯恐敌人往村东追赶,发现老会长李贵江等的去向,便领着武工队飞也似的赶到村北,朝着村里打了1排子枪,扔了几个手榴弹,把敌人向大龙山方向引去了。 李海生刚才在南海崖听见的就是这阵枪弹声,误认为是敌人追捕他的。 海面是黑的,海水也变成黑的了,只有滚滚的浪头,溅激起1朵朵白色浪花,在腾空飞溅着。 李海生摇着小船,在喷出银花的浪涛间行驶着,好似处在童话故事中的梦境里1般。浪涛有时把他顶到浪峰,有时把他推下浪窝,连橹都打不住,好像有意耍笑他。 月亮从云缝里露出脸来,仿佛是出来为他引路的。 他发觉自己驶错了方向,要是继续向东南摇,非被漂到深海洋里去喂鲨鱼不可,因此马上改变了航向。 “哗——哗——” 1个浪头朝他扑来,他的衣服被打湿了,还呛了两口海水,呛得嗓门毛焦火辣,眼球儿发涩。左肩膀虽然只被砸掉块皮,伤势不太重,但被海水1冲,就像被针扎的1样剧痛。 他疲乏了,浑身觉得1点力气也没有,手腕发酸,胳膊活动起来都困难。 他想坐在舱里歇1歇,哪怕歇1袋烟的工夫也好,可是在激流中,小船没有帆儿,不进则退,半袋烟的工夫也停不得,1不摇就会被流水很快冲回去,再要摇回来,那需要付出更多的力气。 他打消了休息的念头,继续艰难地摇晃着膀子,吱呀吱呀地摇橹前进。天上的云彩淡了,可是大海的黑色越来越浓了。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每当黑夜就要过去,黎明的曙光将要来临的时候,海上总有个最黑暗的时刻。 李海生忽然觉得自己的关节隐隐作痛,尤其是左肩膀,痛得动也不敢动。因此,他不得不停止摇橹,任小船在浪涛间漂荡。 1会儿他又觉得眼花头晕,耳朵里轰轰直响。他从昨晚上就没有吃饭,现在肚子也饿了,饿得实在难受,手都有点抖。 他咬了咬牙,暗暗鼓励自己:“海生啊,千万挺住,加上最后1把力,冲破难关,只要天明了,奔上凤凰岛就好说了。” 第421章 凤凰岛 他想像着到了凤凰岛的幸福情景······ 这是个小而圆的荒岛,岛上除了有个风神庙,住着“风神爷”外,再没有别的人家,到处是野草、树木,和1群群在渡海途中在那儿歇脚的各种鸟儿,渔民们1到秋末冬初,就来砍柴、割草、打鸟、擒兽。 李海生跟爷爷过去每年都要来几次,他还记得风神庙后有棵枣树,传说这棵枣树,是1年秋天,“风神爷”在岛上和他的朋友下象棋,吃枣掉下个核,而后就长成1棵大枣树。 现在正是红枣成熟的时候,那红枣长的像小芋头般大,吃起来又脆又甜,甜的简直像冰糖1样。李海生打算奔上岛去,痛痛快快吃上1顿大红枣,然后再去挖上几窝雀蛋,想法打两只鸟烧烧吃。 不过,糟糕的是没有火柴,当然,这不要紧,他在岛上能找到火柴,哪怕是1根、两根,他想1定会找到。 因为,来打鸟兽的人常常临走时会把火柴撇在那里的。他只要吃1顿甜枣,再烧1些雀蛋和两3只鸟吃,就会把肚子撑得滚滚圆,然后再痛痛快快歇1歇,说不定再遇上自己的人…… 海生想着,幸福地想着,好像肚子不饿了。他咬咬牙,用尽了全身力气又摇起来。鸟云渐渐退去,天空晴了,明月已经西沉,东边天际的海平线,喷射出火焰般的朝霞。 忽然,太阳1跃跳出大海,平碧蓝的海洋立刻被照得银光4射,金星乱进,火焰似的发亮, 李海生怎么也看不见凤凰岛,他连忙转身1看,已摇到离凤凰岛5里多路的9道湾来了。这地方因海底下多礁名岩,水到这里就曲曲弯弯打起漩涡,小船在这里1刻也停不住。 怎么办,再摇回去吗? 李海生再1细看,凤凰岛上安扎着帐篷,帐篷上还飘扬着1面青天白日旗,这么说岛上准驻扎着青天白日军兵。 顿时,李海生1阵心悸,幸亏没有摇到那里,要是被他们遇上,什么都完了。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从这里到海北少说也有67十里路,更糟糕的是往哪儿摇都是个顶流,恐怕把吃奶的劲全用上也摇不出去…… 他站在甲板上,使劲揉了把眼睛,跷起脚后跟,朝着4围看了又看,企图发现只渔帆,求援1下,可是眼前茫茫1片,连半只捕鱼的帆儿也没有,只有在远远的东北海面上,隐隐约约地有1只白帆飞速地向海北行驶,李海生梦里也没想到,这只船上载着爷爷和铁蛋。 再说,隔着这么远,就是知道是自己的船又有什么用呢?他无力地叹了1口粗气,把橹搁在甲板上,才待坐下歇1歇。 忽然,哗—— 1个浪头,像条黑龙张着大口,喷着白沫朝船扑来,1下子把橹打到海里去了,船舱里还灌进了水来。 小船没有帆,又失掉橹,在茫茫海洋上被冲击得就像头脱缰的野马,东撞1头,西撞1头,在浪涛中乱窜乱跳。 李海生连1点控制的能力都没有了,疲劳、饥饿控制着他的身体,有时他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知觉,有时他感到绝望了,孤独和茫茫的大海在继续无情地折磨着他。 忽然,从近处传来1阵清脆的啼叫声,他仰脸朝着蔚蓝色的天空1看,原来是1只海燕。 海燕那枣红的嘴甲,枯黄色的颈子,黑紫紫的羽毛,显得多么美丽诱人啊! 它轻巧、灵活地鼓动着被朝霞染红的剪形翅膀,唧唧啼叫着,分外悦耳动听。这海燕可爱极了,既矫健,又勇猛,飞起来连烈性的雄鹰也赶不上它。 岛上的孩子都很羡慕海燕,因为它敢于迎击风暴,不怕雷鸣。只有顶风冒雨、不避艰险、永远踩着波浪前进的人,才配得上跟它做朋友。 海燕在海生头顶上转着圈子,自由地飞翔着,它时高时低,偶尔又用它那黑紫紫的翅膀去嬉弄大海······ “海燕呀,海燕呀,你能不能把我带到海北去,或者给我捎个信给县委,看样子我是不能到海北了。你就告诉他们,我爷爷牺牲了,刘3嫂也牺牲了,他们牺牲时都很英勇。铁蛋受了重伤,还被押在牢房里,我逃出来了,想为他们报仇,但是被大海困住了……” 可是,海燕怎么会听懂他的话呢? 它往下把身子1扎,用它那尖尖的枣红嘴,在他身旁衔了1条小鱼,像戏弄他似的,撒着欢飞走了。 他失望了,失望了。突然,游来1条很大的鲨鱼,他惊得“啊呀”1声,小船被鲨鱼翻起的屋脊般的浪头盖没了…… 太阳转到东南方向时,在9道湾以北3里多路的海面上,有1只钓钩船。 船上有1老1小,老的是个5十多岁的老头子,姓孙,村里渔民都称他孙老大。那小的扎着两条小辫,是他外孙女,也就是大家都认识的桂花。 桂花转移出来,1直在石埠山村外祖父家躲藏着。桂花离开了村中的小伙伴后,整天价就像掉了魂似的,幸亏区委指导员有了你最近不断到外祖父家来,有时和她谈谈,她才振作起来。 这时,外祖父站在甲板上摇橹,桂花站在舱里,挽起裤脚,穿着件肥大的油布褂子,冒着汗珠忙着拔线。桂花拔1根线,钓上1条鱼来,或是刀鱼,或是黄花,差不多线线不空,钩钩有鱼。她拔着拔着,忽然觉得这根线那么重,好像有个东西往下坠。 “姥爷,准是又钓上个大的来,怎么这么重······” “钓上个大的就好。” 外祖父摇着橹,神气地看了桂花1眼。 桂花拔着拔着,累得黑油油的脸蛋,透出两朵大红云,气骂道:“好刁滑的鱼啊!” 才待把线提出水面,拉上船来,可打眼1看,拉上来的却不是鱼。 “姥爷!你看这个捣蛋鬼,扯着钓钩线了,不,不是鱼,不是,你看看……” 外祖父放下橹,走过来1看,哎呀,是1个人紧抓住了两根鱼线,他的头就像个葫芦头样浮出了水面,左手扯住钓鱼线,抬起右手就要抓住船尾往上攀,只是头搭拉着,看不清模样。 龙王岛人是以潜水游泳而得名的,可是在这时候谁还有心思闲游,既然你无愁无忧的,那就自己游吧,何必来求救于人家,难道不知道旁人是忙着捕鱼吗? 外祖父又仔细1端详,这不像个普普通通闲游海的,那他是干什么的呢?是船沉遇险,还是……无论怎样,整年漂荡在大海上的渔人,都是遇难相助的,外祖父和桂花毫不犹豫地把他拉上船来。 人被拉上来后,浑身软得像块糖稀,无力地躺在甲板上。 当桂花定神1看,认清他的面目时,不禁惊叫起来:“啊,海生,海生……” 李海生微微睁开眼看了桂花和外祖父1眼,但他并没认出人来,就又合上了眼睛。 桂花急的再喊叫他也不醒,桂花忽然发现他的肩头有块伤,胸前挂着闪闪放亮的5星徽章,1只手紧紧握着拴在腰间用皮套装的橹子枪,她就更加莫名其妙。 外祖父现在憋在闷葫芦里,他惊异地问外孙女:“怎么?你认识他?” 桂花急得摇晃着海生的膀子道:“这就是老会长李贵江的孙子……” 外祖父和老会长李贵江是朋友,1听说是他的孙子,也跟外孙女1样着急起来。 他问海生道:“怎么啦,是病了还是……” 可惜,现在的李海生不睁眼,也不吭气。 外祖父蹲下,摸了摸他那湿漉漉的前额。 “啊,发烧得很厉害!” 他紧锁着眉头叹了1口气,接着对外孙女吩咐说:“我抛下锚,你把他架到后舱里去,先灌他点米汤再说……” 李海生不由自主地攀着桂花的肩膀,把自己湿漉漉的但热得烫人的身子靠着她,她搀着他的臂膊进了暖烘烘的后舱,让他躺在铺上…… “喝米汤吗?”桂花蹲在他身旁轻轻问。 李海生的发焦爆皮的嘴唇,扭动了几下,没有说出什么。 桂花连忙到锅里舀碗早上剩下的稀饭,找把小匙喂他。 他仍然闭着双眼,喝了几口,就不喝了。 桂花道:“喝吧,喝吧,我是桂花······你是从哪儿来?” 李海生1点反应也没有,这时外祖父走了进来,桂花着急地问外祖父:“姥爷,前几天指导员说他跟老会长和铁蛋1起蹲监,他今天怎么1个人游到这里来了?是逃出来的,还是把他给放了?那老会长李贵江和铁蛋呢?” 说着,她又看了4下海面1眼,好像是看看老会长和铁蛋来了没有。寻找1会儿,没有找到,又连忙把视线落到外祖父身上,等他答话。 其实外祖父知道有关老会长的情况,还没有桂花多,他怎么能回答上来。 这时候,从远处传来1阵阵扑腾扑腾的马达声,桂花和外祖父起身探出舱口1看,在凤凰岛附近出现了青保海战团的1艘摩托艇。 这摩托艇小的活像1只小钓钩船,行驶起来又轻又快,渔民都叫它“海兔子”。眼下,那“海兔子”如飞似箭地向前跑着,击起1条长长的雪白的水花,打远看去,就像1条白龙。 桂花见了,不由得吃了1惊,吓得心里敲起小鼓来。 第422章 海生得救 “姥爷,是‘海兔子’,你看见没有?” 外祖父早看见了,正在警惕地瞟着它的去向。外祖父担心桂花指指划划被他们用望远镜望见,就白了她1眼道:“这没什么稀罕的,你指划它干啥!” 桂花缩回手来,转身看了李海生1眼,又红着脸对外祖父道:“姥爷,这‘海兔子’是不是来捉他的?他过去是我们的团长,是小模范,现在腰里拴着枪,说不定是个大英雄呢。我们赶快把他藏起来,要不,被他们捉去……” 外祖父没有吱声,紧紧瞟着“海兔子”的去向。 这时,只见那“海兔子”正向东跑着,忽然转了个弯,前头顶起1片白色的水花,竟朝他的这只小船来了。 外祖父的脸上,登时浮上1层阴云,皱着眉头,精神紧张起来。 “啊?这·······难道真的是追捕他来的?” 他没有过多考虑什么,就连忙蹲下,摇晃醒了李海生。 “小伙子,青保海战团的‘海兔子’来啦!” “啊!”海生吃力地挣扎着抬起身来,解下拴在腰里的枪。 外祖父道:“这个对付不了他们,他们少说也有3、4个人……咱是自己的人,你相信我好了,快把它藏起来。” “海生,这是我姥爷。” 李海生1见是桂花,倒抽1口冷气:“你······” 桂花着急道:“是俺刚才把你救上来的,依着我姥爷吧,快!青保来了……” 李海生看了看桂花,看了看她外祖父,点了点头。外祖父和桂花又说了几句,就走出舱口,装着正常工作。1会儿,“海兔子”就开过来了。外祖父1看,还是前天遇上出来巡海的那只,上面架着1挺歪把机枪,载着4个穿海军服的匪兵,其中1个背盒子枪的站起来,就呼叫着把小船摇过去。反正不过去也不行,外祖父就连摇几摇,掉过船头,慢慢地向“海兔子”跟前驶去。 外祖父把船靠上去后,匪兵首先诈唬盘问1阵,外祖父知道他们不是为搜捕海生来的,心中就轻快多了。 他装着忧愁的样子,主动对他们道:“老总啊,幸亏碰上你们了·······你们能不能救我孙子的命?他从早上1出来就病了,现在躺在后舱里不省人事,真叫人害怕……” “老子是军人,没学医,怎么会看病?屁话!” 挎着盒子枪、戴着大盖帽,看样子是个当小官的,领头走上渔船。 “船上有没有载赤色军?” 外祖父知道,他照例是又要借着查赤色军的幌子来查鱼,不过桂花可害怕了,因为后舱里着实藏着个“8路”。 她脸蛋急得通红,鼻尖上直出汗珠。 那当官的疑惑地盯着她,她1看不妙,灵机1动,连忙用衣袖捂着脸儿呜鸣哭起来了。 “你哭什么?” “俺哥哥病了,在海上又没医生,说不定他会死的,呜鸣鸣……他会死的,你又没学过医……俺怕,俺就这么1个哥哥,他也就我这么1个妹妹……他会死的……呜呜……” 桂花真哭起来了,装的挺像,而且越哭越急。 那官儿嘟噜了两句,趴在后舱口往里1看,果然有个孩子脸色青黄,躺在那里盖着被子,昏迷睡着。 “他是什么病?”小官儿问道。 外祖父哭丧着脸回答道:“不知道啊!不过这几天我们庄上霍乱很流行。唉呀,可不能让我的孙子有个长短……” 别看这小官儿没学过医,他可知道霍乱是1种可怕的传染病。所以,1听说是这个病,就连吐几口唾沫,缩回脑袋,用手巾捂住鼻孔,领着那几个匪兵进了中舱。 中舱里没有霍乱,他们找到了要找的东西,鲜美无比,活蹦乱跳的刀鱼,黄花。 那官儿朝着当兵的使了个眼色,摆了摆手,那当兵的转身找了个小筐,拣着那肥的装了1小筐,大概是怕待久了传染上霍乱,所以再连个屁也没放,就回到“海兔子”上,发动起马达,扑腾扑腾走了。 外祖父和桂花看着它渐渐消失的影子,轻轻松了口气,连忙去看李海生。 李海生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怎么也爬不起来。 桂花惊喜地道:“‘海兔子’走了,‘海兔子’走了!” 李海生点了点头,不知该怎么感谢老爷爷和桂花才好,但是,他头晕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外祖父摸摸他的头,还是烧的烫人,便叫他躺下了。 他躺下1会儿又呼呼地睡过去了。 “姥爷,他是不是逃跑被土匪撵到海里来的?看他肩上还有伤……” 外祖父不擅长乱猜乱想,他朝外孙女撅了个嘴巴回答道:“嘿,你就别多嘴啦!只要等他清醒过来,我们什么都会知道的。” 桂花想了想,外祖父说的是实话,她接着道:“姥爷,那咱不钓了,快摇着船往家走吧!” 她想回去马上给李海生治好了病。 外祖父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刚偏西,他心里合计1下,离家十多里路,风又顺,1会就到了。 过早回去,海崖上人多不便,最好天黑过后,当然也不能太晚,在月亮出来以前最合适。不过,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了,要是再遇上“海兔子”就麻烦了。 于是他1面吩咐外孙女剁了鱼到后舱去作饭,1面慢悠悠地摇着橹开始往回走。这时候海上风平浪静,小船平滑地擦着海面,温柔的海水,轻轻地拍打着船板。 夕阳落山,天色黑过后,他们把小船驶到村头的海湾子,靠岸抛下了锚。 李海生还在昏昏迷迷中,外祖父摇晃醒了他,对他道:“小伙子,到家啦!” “到家啦?” 李海生愣了。 老汉连忙向他解释道:“对,到家了,你放心好了,到我的家就算到你的家了,我不会让他们把你捉去的。” “老爷爷······”李海生着急地请求道,“你今天救了我,我1辈子也忘不了你,请你就再行个好把我送到海北去,找到县委会,想法和指导员尤林联络上………” 桂花忙插嘴道:“指导员尤林也在俺姥爷家里哩,你何必要到海北?” 李海生听说叶指导员也在这里,心里又惊又喜,再也不推辞了。接着外祖父盼咐桂花,到村头看看有没有人。不1会,她手蹑脚地走回来了,说路口有自卫队站岗。既然这样就不能让李海生跟着走,1旦被人发现透出风声去那就糟了。 这可怎么办呢?思量1阵,终于想出个法子来。他和桂花扶着李海生,晃晃悠悠走到岸上,让他坐在1个3尺多高的鱼篓里,两人就拾着往村里走。到了村头,遇上了自卫队的岗,站岗的都是当村人,1见外祖父和外孙女抬着鱼筐,吱吱呀呀地走过来了,就打招呼道: “老大,今日钓的货可真不少,都要把扁担压弯了····· 外祖父道:“娘娘保佑,今天遇上个好海,钓了百十斤……” 就这样顺利地通过村口。 从海湾子到家半里多路,李海生虽然在监牢里被折磨得皮包骨头,但重量还有个89十斤,把桂花压得1口不罢1口气喘着,全身冒汗。 李海生进了屋里,桂花扶着他歪身躺在炕上。 外祖父关严了大门,点上小豆油灯。 因为今天在海上救出了李海生,心里十分高兴,嘴里禁不住念念叨叨地说了几句别人听不清的吉利话。 “姥爷,他又睡着了。”桂花朝炕上指着李海生说。 “你生火烧点姜水,给他喝了出点汗就好了。” 外祖父1辈子摇着只不到1丈长的小船,在海上走南游北,出生入死,1直漂荡4十多年。在这4十多年中,他亲眼看着有多少同行被大海夺去生命,他也曾经历过数不清的风险,可是他活了下来,1直见到共产党,靠了革命军,才算过上好日子。 这次渔霸头子朱永龙重霸龙王岛,他掩护了区委书记,今天在海上又意外地救了李海生。他相信靠赤色革命军,靠他们这些人,终有1天会把坏人收拾干净的…… 老汉走到李海生身旁,海生仍然发着高烧,不省人事,躺在那里,翻来复去,看样子很难受,有时候还说胡话。 “冲啊,冲啊,开枪,别叫渔霸头子跑啦·····” “小伙子,醒醒,好孩子,好好躺着,回头喝碗姜水出点汗就好了,别急,渔霸头子跑不了……” 老汉扳着李海生的肩头,轻轻摇晃两下,安慰他。 李海生慢慢安静下来了,1会儿,桂花把姜水烧好,端了过来。 外祖父又吩咐她:“他1天没吃饭啦,肚子该饿了,你再去擀点面条,细1点,用大火煮煮,让他吃1点·······” 李海生迷迷糊糊喝过姜水,渐渐苏醒过来。 外祖父又喂他吃了1碗面条,果然神志清醒了几分,精神也好些了。 忽然,西间响起拍拍两声,外祖父朝桂花撅撅嘴,暗示说:“尤林回来了!” 桂花嗖的1声像只小鸟飞了过去,抓着指导员尤林的手,1个劲压着嗓门念叨:“尤林大叔,我和俺姥爷今天救了1个同志,你猜是谁?是海生,海生来啦·······” “海生?他在哪里?” “在东炕上,你看看······” 尤林过来看了看,果然是他,连叫两声:“海生,海生!” 李海生见是指导员尤林,心坎里猛的1阵欢喜,眼泪就止不住了。 他吃力地爬起身来,颤抖着嗓音道:“尤大叔,尤大叔,可见到你啦,我爷爷和刘3嫂牺牲了,铁蛋被朱永龙打了两枪,我……” 李海生接着就把昨天夜里的遭遇告诉了指导员,讲着泪珠儿直往下掉。 第423章 海上的故事 指导员尤林给他抹去泪水,用无限赞扬的目光看着他,激动地对他说:“海生,你不愧是革命的后代啊!老大爷,我们也谢谢你,谢谢你和桂花救了李海生。” 接着,尤林又把完全出人意外的消息告诉了李海生,老会长李贵江和铁蛋已被营救出来了。 李海生起初简直不相信,当他听完指导员尤林的叙述后,喜出望外,格外精神起来。但当他想起刘3嫂和刚满6岁的小解放时,眼里的泪珠又往外直滚。 指导员尤林安慰他说:“海生,要把眼泪咽到肚里,把仇恨记在心上,烈士的鲜血不会白流,我们要报仇!” 李海生听着,咬住嘴唇,忍住泪水,默默地点了点头。 天过3更后,4个人都躺下了,外祖父和桂花睡在东间。西间有个暗洞,能通到1个同志家里,这同志是个地下革命军组织成员。 为了伪装麻痹敌人,干上伪保队副,指导员尤林和李海生就住在西间,以防发生意外,行动起来方便。 指导员尤林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他又1次想起了岛上若干赤色革命队员和革命群众在残酷激烈的阶级斗争中,英勇牺牲的情景,情不自禁地暗暗自语:“为了打倒蒋光头,建立新中国,有多少烈士舍出生命,用自己的鲜血灌溉着后代的幸福,天地间还有什么能比这种高贵品质更伟大啊! 人们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这些烈士啊!树有天高离不开根,楼有万丈也要从平地起,没有烈士酒过鲜血,哪能夺取人民的江山!革命的后代到任何时候也不会忘记好日子是怎样来的。我们必须继承革命先烈的事业,更勇猛地向阶级敌人开火,永远大踏步前进……” 尤林朦朦胧胧地睡了1会儿,从衣袋里掏出怀表1看,已经午夜两点了。其他武工队员都疏散在4村“地下户”家里,按照约定,他必须在拂晓前赶到离这里9里的桑树屯去跟王副队长接头,研究侦察朱永龙的动向,这时他便准备动身。 他借着窗户透进的月光,看了看海生疲惫的面容,他真舍不得离开这孩子,躬腰亲了亲他的前额,然后推醒了李海生。 李海生闻听指导员要出发,连忙爬起来请求道:“尤林大叔,你带着我吧,你往哪儿走,我往哪儿跟!” 指导员尤林听了,用那深陷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嘱咐道:“我出去有任务,你在这好好休息几。” 李海生看着指导员苍白,消瘦的脸庞,两眉中间锁着1条深深的皱纹,便道:“尤林大叔,我没有病,身体比你好多了,你带着我,保险不累赘你。分配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保证完成任务。你知道,我要给刘3嫂和小解放报仇……” “孩子,我懂得你的心,我也知道你是个很好的革命战士,但是战士必须服从指挥。听话,孩子,等我回来,你伤好之后,1定分配你任务,革命在等着你,有许多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由于桂花和外祖父的细心照料,李海生的身体很快地就恢复了。 这天过午后,他向桂花要了点花生油,开始擦他的橹子枪。这支枪可棒啦,是马牌的,不次于“38”匣子。 桂花眼里闪动着喜悦、热爱、敬佩的光亮,在旁边为李海生拿油找布当助手。她把李海生看成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感到和他在1块很幸福,很光荣,给他拿1点东西,觉得很光采。她1个劲儿地向海生问这,问那…… “海生哥,这枪能打多远?” “起码打2里。” 李海生有把握地回答。 “哎哟哟,子弹就像个花生豆1样,真不简单。”她说完,不禁伸手去摸了摸枪把,接着道:“要不要我找块红绸子,给你拴在枪把上,那样更好看了!” 李海生想了想,觉得这样太显眼,行动起来不方便,便回答道:“等把敌人打跑了,再讲漂亮吧,现在顾不得闹形式。” 说罢又擦起油来。 指导员尤林离开这里,1晃就过去56天,李海生等他等得急坏了。 他整天价不是在洞里藏着,就是从东间到西间,几乎见不着阳光。 桂花的外祖父见他急躁不安,就下海拣些肥鱼鲜虾给他做着吃。他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了,老汉以为他1个人闷得慌,就留桂花在家里陪他说话,讲故事。 桂花陪着他倒真觉得高兴有趣,说笑不停,可李海生老是沉默着不开口,很少笑1笑。他1时想起爷爷,1时想起铁蛋。爷爷李贵江在牢房里受尽敌人的各种苦刑,被折磨得简直是皮包骨头了,而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身骨还结实吗?铁蛋呢,铁蛋被抢救过来没有?要是现在能见到他们,该多好啊!随后,他又心焦地记挂指导员尤林还没有回来。 桂花的外祖父见留外孙女在家陪着他,并没收到效果,有两天自己也没下海,在家对他和桂花谈南扯北,讲当年和老会长李贵江在海上的故事,谈老会长的为人,企图替李海生开心解闷。 谁知他的好意却引起了相反的效果,李海生1听到爷爷的名字,心里就越发急得像火燎1样,巴不得指导员尤林1步跨回来,领他去跟敌人战斗,为死难的烈士报仇,早日和爷爷及铁蛋见面。 “老爷爷,你说指导员尤林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桂花的外祖父虽然了解指导员尤林的许多事情,但对他的行动计划却是1点不摸,因为这是机密。 “你就安安生生在这歇几天吧,咱渔人都是4海为家,何况你这又不是住在别处,我和你爷爷1起在海上铺风盖浪游荡十几年,真够得上风浪里的生死朋友了!如今,我的老伙计不在眼前,你就拿我当亲人好了。尤林把你交给我,我豁上老命也不会让敌人再把你捞去!”桂花的外祖父恳切地说道。 他说到这里,为了给李海生解闷,便说:“我给你讲个咱们渔家古人传说的故事……” 桂花道:“姥爷,你要迷信啦!” “是迷信?”外祖父说,“咱不信它就行啦,说说笑笑就是了。咱就说个娘娘送灯的故事吧!传说当年咱龙王岛有1伙渔夫,在连云港打鱼,天黑了,狂风大作,恶浪汹涌,天昏海黑,分不清东西南北,哪还能认清驶向,看准潮流!要是渔船撞上大山、暗礁,或是漂荡在老海洋里,那就完了,人连尸首也找不回来。大家愁得唉声叹气,好些人都吓哭啦……” “那怎么办呢?”桂花这时听得入神,担心起他们的命运来。 “怎么办?”外祖父吸了口烟,“还有什么办法,只好求娘娘!人们烧香呀,叩头许愿呀,求娘娘只要保佑着这些遇难的人平平稳稳登6着岸,就献猪头3牲,还唱3天大戏,这么1来,果然生效。 不1会儿,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出现1盏红灯,在水面上1跳1跳的。大家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娘娘送灯来了。 人们掌舵跟着红灯的去向走,走呀,走呀,天明1看,嘿,到岸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桂花没回答,看着李海生。 李海生笑笑,没有马上表示态度。 尤林大叔曾讲过,过去渔家没有文化和科学知识,生产工具落后,缺乏对抗1切灾难的力量,世世代代驾着只小舳板,在海上含泪挣扎,生命财产毫无保障,在无可奈何中只有依靠“娘娘”…… “姥爷,到底谁见过娘娘?”桂花问道。 “说起来话可长了,”外祖父眨巴两下眼睛,“传说有1年,娘娘带着大姑娘、2姑娘和3姑娘出来游玩,几个姑娘光顾了玩耍,哪知不知不觉黑了天,因为出门时急促,忘记带夜明珠,天黑后就迷失了回水晶宫殿的路。 3位姑娘直哭,娘娘安慰她们说:“‘女儿,别怕,咱坐这等1会,有过路的访听1下,就可回去了。果然,不多1会就从对面驶来1只大杉船,娘娘高兴地喊:‘哎,船老大,我和孩儿迷了路,请告诉往水晶宫怎么走法,我送你1颗避风珠。’ 船主是个巨商,见财红眼,见宝迷心,想趁机多诈些财,所以就回答说:‘给1颗避风珠怎么能行?除非把你们水晶宫殿里的宝贝分1半给我。’ 娘娘1见巨商这样贪财,立刻大怒,使法掀起狂风大浪。这时那大杉船就像纸扎的1样,没摇晃几下,马上沉到海底下去了。” 桂花听到这里,不禁拍手叫道:“活该,活该,他坏心眼就该给他翻船……” “你别插嘴呀,”外祖父又吸了袋烟接着道,“停了不到吃两袋烟的工夫,娘娘又看见远处有点红光,奔过去1瞧,原来是1只小钓钩船,挂着1盏小红灯,船上1老1少正忙着张线钓鱼。 娘娘说:‘老大,我和孩儿回水晶宫迷了路……’ 没等娘娘说完,那位老大道:‘迷了路?这不要紧,我把红灯借给你照着就可回去了。’ 娘娘高兴地对老大说:‘你真好,我不知该送点什么报你的恩。’ 老大说:‘我们当艄公的,就靠打鱼为生,只要能在海上平平稳稳多打些鱼,就心满意足了。’ 第424章 分配任务 娘娘回到水晶宫殿,连忙吩咐巡海夜叉把红灯送还给船老大。 谁知到那里1看,老大已经走了。 娘娘也不知老大的姓名,心想把他的红灯拿来了,他夜里可怎么在海上钓鱼呢?真可把娘娘难住了,幸亏2姑娘出个主意,叫巡海夜叉每天夜里巡海,遇到迷失方向的渔船,回去告诉娘娘,娘娘就马上给它送来老大的这盏红灯,使渔船不致遭难……” 外祖父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说:“几千年来,我们的祖祖辈辈,盼着娘娘送红灯,盼啊盼啊,1直也没盼到。现在,革命首长毛、赤色革命军,他们才真正给咱渔家送来了指航的红灯······” 这时,外祖父听到街上传来1阵谈话声,仿佛有人敲门,才把话煞住。他怕有人闯进来,就机警地站起来说:“好啦,好啦,别说话耽误了正事。我到外面看看动静去。” 说罢就走了。 剩下李海生和桂花,两人沉默了1会,桂花见李海生不说不笑,同情地说道:“我这两天也纳闷,过去指导员出去35天就回来了,这次都78天啦!” 李海生轻轻叹口气说:“那2虎哥到海北去怎么也还没回来?” 桂花说:“他好久没来了,我明天去找找指导员吧?” “你往哪儿找他?” 桂花道:“两座山碰不到1起,两个人可常常相遇,我背上干粮到处找,说不定就会碰上。” 李海生虽然感到她这话说的好,但又不可能,不过心里很感激她这番情意。他说:“他们活动都是秘密的,又差不多全是晚上行动,你怎么能碰着?” 这可也是,桂花心想帮伙伴尽1分力,除此再也没主意了,他们只好等。 又等了1天,可喜煞人啦,指导员尤林终于是回来了。 桂花的外祖父也像卸下重担子1样高兴,他向指导员尤林说道:“尤林老弟,你再不回来,海生就快急坏了。这两天我用尽了所有办法,他也不能安生住下来。” 李海生看看指导员尤林和桂花的外祖父,不好意思地笑了。 外祖父和桂花忙饭去了,指导员尤林端碗喝了两口温开水,李海生也顾不得让他好好歇1歇,急忙说:“尤林大叔,这回你该给我分配任务了吧?” 指导员尤林见他那焦急的神情,笑了笑,反问他:“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好啦,全好啦,干什么都成。”说罢,还捶了捶自己的胸膛。 “那我就给你分配任务。” 指导员尤林笑笑,爽快地回答他。 李海生着急问:“什么任务,尤林大叔?” 人民赤色革命军最近接2连3取得1个又1个胜利,很快就要举行大反攻了。在这胜利前夕,及时取得上级党的指示,是何等重要啊! 2虎带着县委的指示,明天夜里从海北回来,尤林本想亲自去接他,但他因为另外有任务。想了很久,觉得李海生1来机智勇敢,2来和2虎熟,就决定让李海生去。 尤林最后嘱咐说:“你们接头地点是杏花山后,山后有个瓜屋,瓜屋旁边有棵老松树,暗号是连击3掌。接上头后,你就到后崖村东苇子湾旁,我在那儿等着,你看怎么样?” “坚决完成任务,保证不出漏子,尤林大叔。” “我相信你,孩子,去吧!” 这天夜里,李海生很晚才躺下。躺下后,激动得咋也睡不着,他刚合上眼,天就明了。 晌午,外祖父听说李海生要外出执行任务,急着对指导员尤林说:“他身子刚好,你不能放他出去,歇两。” 指导员尤林笑着打趣道:“他非要去,我也管不了。硬逼他在家,你也跟着发愁。你要不怕留他在家发愁,就动员他不去。” 没等外祖父开口,李海生就说:“我的身子好了,再在屋憋两不定会憋坏的,老爷爷你放心好了,我什么都不怕。” 老汉1看拗不过他,只好依从,随后,吩咐桂花煮鸡子给他吃,为他饯行。 桂花听说李海生要走,心里真舍不得跟他分别。李海生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她羡慕他,尊敬他,舍不得离开他,可是他今天偏要走,桂花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按照外祖父的吩咐,急3忙4地把鸡子煮好了。她捞出来在凉水里浸了浸壳,放在个大花碗里盛着,端到李海生面前。 “海生哥,你真的要出发吗?” “真的。” “不走不行吗?” “有任务。” “那我也跟你走吧?” “这又不是出去玩,是执行战斗任务,需要服从分配,明白吗?桂花。” 桂花控制住内心的感情,点了点头,接着又关切地对李海生说:“那你就快吃鸡子吧,吃饱了路上有力气。” 说着,拿起鸡子,剥去壳儿,递给海生。海生接过,说了声:“谢谢你,桂花。” 但是,他却没有心思吃。 李海生顺着窗楹看了看太阳,太阳挂在西南天上,好像不动了,真能把人急煞。 太阳终于掉到西海去了。天黑以后,还飘来几堆乌云,地面什么也看不见,这真是行动起来的好时机。桂花的外祖父把李海生送出村去,陪他走了1程,又嘱咐他几句,李海生11答应之后,就告别而去。 这里离杏花山十2里,李海生离大道,转村庄,走荒沿坡,登崖爬沟,1会儿头上就出汗了。因为怕路上遇上敌人,他走1会,得蹲下或趴在地上听听4外动静。 赶到杏花山下,足用了两个钟头。 这时,乌云遮天,北风飒飒,黄叶飘飘,海上的浪涛冲击着古老的岩石,发出震人心弦的声响。李海生翻过1道岭,才待要登上山去,往预约地点,和2虎哥接头。 忽然,传来1阵女人的痛哭声,他抬头1看,发现前面有1堆烧纸钱的火光,心里沉痛地想,准又是1个同志被杀害了。 他悄悄走过去,藏在石埠后面定神1看,有1个中年女人俯在1座新坟上,头发蓬乱,泪水满面。这哭声突破恐怖的寂静,刺破了夜空,像电波般颤动着向4面8方传开,这哭声里充满了仇恨和哀痛,时而在控诉,时而像在呼唤人们去报仇。 “大勇啊!你撇下我跟孩子,怎么过呀……” “大勇,张大勇是莲花村的副村长,难道他被敌人杀害了吗?” 李海生痛苦得如刀子挖心1般,鼻子也酸楚起来,复仇的怒火燃烧得他连气也透不过来了。他下意识地紧握了握手中的枪,暗道:“敌人欠下了我们多少血债,我们终有1天会讨回的。” 他借着纸钱的火光看了看,坟墓前还有1个戴着绣有“长命百岁”兜肚的孩子,躺在地上安静地睡着。那女人又哭1阵,才站起身来,抱起孩子,给孩子擦了把眼泪,用脸偎着他的小脸,眼里闪着怒火,抬头向4周看了1眼,喃喃地对孩子道:“根柱,记住你爹是被3吊眼杀害的,他们杀了你爹还不算,又要对咱俩下毒手,这个深仇大恨1定要报……孩子,咱离开这个地方吧,想法到海北去找赤色革命军,打回来消灭敌人……” 李海生听着,眼里充满泪花,怀着1股强烈的阶级情感,几步跑到她跟前,安慰她道:“大嫂,你可受苦啦!” 大勇的妻子1楞:“你······你是······” 李海生道:“我姓李,是自己的人,和尤林指导员在1起……” “啊,尤林指导员!” “对!”李海生说,“你就快跟我走吧,去找尤林指导员,为被杀害的同志报仇!朱永龙、3吊眼欠下我们的血债,我们1定要他们加倍偿还,革命就要彻底胜利了。” 大勇的妻子把海生浑身上下打量1眼,确信他是自己人。 李海生着急地说:“大嫂,事不宜迟,快走吧……” 大勇的妻子紧紧的抱了抱孩子,十分激动地道:“好,去找尤林指导员,向敌人讨还血债······” 说罢,便和海生向杏花山走去。 谁知,刚走了没有几步,忽然从村里走来1个匪徒。这匪徒歪戴着帽,左手提着马灯,右手提着匣子枪,他1边朝张大勇的坟墓走来,1边凶狠地叫嚷:“张大勇婆娘,你在这哭嚎什么,钱队长要你们这两条祸根……” 他走到张大勇墓前,举起马灯1看,什么人都没有。他疑惑地倒抽1口冷气,心想刚才还听到哭声,怎么现在不见人影啦? 于是,他又贼头贼脑地4处察看…… 这时,李海生和大勇的妻子隐蔽在离匪徒几十步远的草沟里,完全可以摆脱敌人的追踪,但是,李海生目视着这个匪徒,想起被他们杀害的无数革命先烈和群众,此刻,他只觉得浑身的热血沸腾,1股复仇的火焰在胸中燃烧着,真是烈火攻心,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他咬紧牙关,1双愤怒的眼睛紧盯着匪徒,举枪瞄准他的脑袋:“坏蛋,我先打死你这个坏蛋……” 说着,1声枪响,把匪徒的脑袋打开了花。接着,他跳起身来,几步蹿了过去,拣起匪徒落在地下的枪,松了口气,抹了把汗水,回身和大勇的妻子继续往前走。 第425章 遭遇土匪伏击 驻扎在村中的匪徒们听见枪声,提灯掌火追赶来了。 李海生1看情况不妙,忙嘱咐道:“大嫂,敌人来了,你快抱着孩子跑吧!明天到石埠山2虎的外祖父家……” 大勇的妻子说:“同志,不用管我,你的任务重,你快跑吧。你告诉尤林指导员,我们渔家决不会在匪徒面前低头,1定跟他们斗争到底。” “大嫂,我不会被他们抓着。你快跑,往石埠山跑,听话!”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依从了。匪徒们1窝蜂似的拥上来了,李海生1看她跑远了,为了把敌人吸引到自己这方面来,便朝着敌群开了两枪,就往杏花山跑去。匪徒们在后面直追直撵,所有的火力都朝他发射开了。 李海生如飞似地跑到山后小瓜屋子旁,连拍了3掌,1点回声也没有,哪里有2虎哥的影子!这时,匪徒们大枪小枪1个点地朝李海生身上射来,那子弹嗖嗖不断就像1个个小火球样, 顺他耳边乱窜。十几个匪徒狼1般地嚎叫着:“捉活的!” “赤色军路,张大勇家里,跑不了你……” 随着就追赶上来了。 李海生再也不能等待寻找2虎哥,他才待往前跑,1想前面不远就是海了,哪能跑出去!于是,他又来了个右转弯,撒腿往西跑,跑出不过半里,看见几棵大松树,他灵机1动,把住树干,两腿1蹬,3下5下爬上树去,1看匪徒们都往海边上追赶去了,才松1口气。 匪徒们在海岸上什么也没找着,又马上4下分开到处搜查,有3个匪徒掌着火把就朝李海生这边扑来。本来海生完全可以脱身,但他想匪徒们回去后,他再到小瓜屋去等2虎。 谁知匪徒们捉不着赤色军路不死心,不肯轻易收兵,3个匪徒走过来后,那个掌火把的诈唬道: “我看见你啦,快出来吧!不出来老子开枪崩了你·······” 随后,1个驼背匪徒,打开手电筒往树上1面照着,1面对另1个匪徒道:“能不能爬到树上藏起来?” 他说着,那手电筒的光柱直刺李海生的眼睛,幸亏李海生的身子被松针遮住了,才没被匪徒们发觉。不过他藏在那里眼看敌人越来越近了,心内不由得想:“坏啦,任务没完成倒叫敌人……” 他这么想着,双眼盯着匪徒,紧握着手中的枪,准备跟他们最后决战。这时,只听那个掌火把的匪徒接那个驼背匪徒的话道:“他们抱着孩子怎么能爬上树去?在上面孩子哭也听见了……” “不知道有几个赤色军?” “反正不止1个,要是1个对1个,咱的弟兄不能被他老老实实打死!” 匪徒们搜查了1阵,没有查着什么东西,往东走了。 这时,李海生抹了把脑盖上的汗水,才算痛痛快快地喘了口气。 他爬下树来,往东看了几眼,匪徒们集合在瓜棚屋西,好像是在布置进1步搜查,没有撤兵的苗头。也就是说,今天夜里海生没有见到2虎哥的可能了。 他左思右想,没有办法,只好迅速离开这里,要不,再耽搁下去,很可能有更大危险。 李海生虽然刚才痛痛快快干掉1个敌人,缴获了1支盒子枪,救出两条性命。但是,由于没有接到2虎哥,他的心里却很沉重。 他走1会,停1会,听听4外有没有动静,现在仿佛他不是注意有没有敌人,而在注意有没有2虎哥的脚步声。要是他现在意外遇上2虎,跟他1起去见指导员,那该多好啊! 夜像漆黑的茫茫大海1样,把海生卷在里面,海生1步高,1步低,好似个梦游人1样向和指导员预约的后崖村奔去。 尤林指导员今晚和几个武工队员到泊子村执行了1件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枪决了滨海乡的伪乡长。因为这家伙在龙王镇的伪镇长被镇压后,1点不接受教训,照常按照朱永龙的指示,整天价倒算、杀人,群众恨他恨的牙根痛,所以武工队决定来个枪打“出头鸟”,镇压了他。 完成了任务后,尤林在村头和他们谈了1阵,便往后崖村前去等李海生和2虎。 半路上,忽听杏花山处响起1阵阵枪声,他心里1楞,想道:“糟糕,准是李海生和2虎遭遇上敌人啦。”他到了芦苇沟旁,隐蔽在苇丛里,等了1阵,不见人影,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尤林正在考虑该怎么办时,忽然传来两声口哨声,他心里1亮,连忙回了两掌,很快李海生就走了过来。 尤林见2虎没来,李海生又1脸不高兴样子,就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李海生便把刚才的经过汇报1番。 指导员尤林听了,虽然为李海生救了两条人命而高兴,但更为他因枪杀1个匪徒而没有接到2虎,使今晚的计划受到破坏而着急。 因此当他接过李海生缴获的枪,把它揽在怀里时说:“海生,你救了大勇的妻子和孩子,这是好的,但是,你今晚上的任务不是杀死那个匪徒,而是去接2虎。那个匪徒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处决他,敌人欠下我们这么多血债,迟早都要让他们偿还······” 尤林指导员忍了忍气,又接着道:“对1个真正的战士来说,光勇敢还不够,还必须具有高度的组织纪律性,接受了任务就应该千方百计去完成……” 没等指导员尤林说完,李海生就沉痛地检讨说:“我知道自己犯了无组织,无纪律的毛病,因为枪杀那个匪徒,结果暴露自己,没有完成接2虎的任务,你就狠狠地批评我吧,大叔。” 指导员尤林见李海生认识了自己的错误,也就不再批评他什么,反而安慰他说:“孩子,不要难过,我们会想法和2虎联系上。不过,今后行动起来1定要注意,不能感情用事……” 李海生道:“我1定记住你的话,争取当1个有高度组织纪律性的真正战士。” 指导员尤林连忙领着海生走出苇丛,想马上动身回石埠山去。可是出来1看,附近周围几个村庄,都亮着灯笼火把,不时地还传来1阵阵匪徒们的吼叫和受惊的犬吠声,这准是匪徒们在到处搜查赤色军,现在进村,显然是自找麻烦。 考虑了1阵,他们只好仍伏在苇丛里隐蔽。 这片芦苇面积有3十多亩,长的1人多深,现在苇叶已经发黄,收获的时节到了。往年人们早割回去用来搭屋,编席,或制作1些很漂亮的小筐小篓,送亲赠友。 远近的孩子则跑来拣那粗的割几棵回家找爷爷做芦笛和苇哨,吹奏起来,像春天的柳笛1样悦耳动听。可是今年谁还顾得上这些!苇丛中间有个大沟,离沟不远,有棵粗大的柳树,指导员尤林和李海生走到树下1看,地皮挺干,就在这地方停下了。 两个在柳树底坐下后,指导员脱下鞋来,磕了磕里面的沙土,看了看4围,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来,又反复打量这棵古老的柳树,心情激动地说:“革命什么事都能遇上,真没想到又跟这棵老柳树见面了……” 李海生问道:“尤林大叔,你曾在这里藏过吗?” “对啦,今天是第2次了。” 他锁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说, “第1次是1941年春天,领导哭工抗税斗争,你爹被谋害后,朱永龙下令到处搜捕我,我就在这棵柳树下藏了1天1宿。之后,才在兴崖所乘船到海北,找到了赤色革命军的大部队。” 指导员尤林歇了1口气,又道,“当年我们闹革命,因为反动势力特别猖獗,使我们的罢工暂时失败了。这次我们1定要彻底消灭这些万恶的敌人。” 李海生说:“朱永龙真没想到会败的这么快!” “是啊,”指导员尤林说,“他刚占龙王岛初期,他觉得自己的根子很硬实,蒋光头是他的靠山,而蒋光头又有手里拿着原子弹的美帝国主义替他撑腰,几百万军队穿的是美国装,使的是美国枪,还有飞机、大炮、火轮船,也都是美国造。 朱永龙虽然还没‘美式化’,但也用了几支美国枪,穿了几件美国破烂军装,所以他回来后就想着几天内把龙王岛的革命力量彻底消灭,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美帝国主义支持的蒋光头很快就完蛋了。他回来两个多月,不仅没消灭我们,反倒被我们打个落花流水,丢盔卸甲……” 李海生听到这里,笑了。 他说:“尤林大叔,这么说咱现在打朱永龙,连蒋秃头也捎着啦?” “不光是打蒋光头,连美帝国主义也捎着打啦。因为蒋光头是美帝国主义的走狗,朱永龙是蒋光头的爪牙,他们是1个老祖宗,所以我们革命的任务,不仅要消灭朱永龙,将来我们还要打倒美帝国主义。不把帝国主义从世界上消灭掉,天下的劳动人民就不会过上安稳日子。只有把他们的老根拔除,我们的子孙后代才能永远幸福……” 离海生双手托着腮帮,会神听着,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尤林指导员的话1字1字送到他的心里,给他打开了精神世界,使他站的更高了,看的更远了。 第426章 新的战斗 他在心里反复重念着:“不把帝国主义从世界上消灭掉,天下的劳动人民就不会过上安稳日子……” 这时,只听指导员尤林又意味深长地道: “海生,你爸爸当年和我1起打鬼子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不能光看到自己的家门口,自己的海岛,还应当看到全中国、全世界,只有天下的穷人都解放了,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才算达到了我们革命的目的。” 海生听着叶指导员的话,头脑里不断地思考。这个苦难里生、战斗里长的渔家儿子,从认识反动渔霸的罪恶开始,踏着爸爸和爷爷的脚印,跟随着党的旗帜,从1个起点英勇地奔向了另1个新的起点,现在他又提高了1步认识。 “尤林大叔,我明白啦。过去我想消灭朱永龙、打倒青天白日政府,就可以安安稳稳下海啦,现在看不行,不行……” 李海生激动地说着,眼里有两颗泪花在滚动。 夜,越来越深了。 他俩又谈了1阵,指导员尤林关切地让李海生躺下,好好休息1下,以备迎接明天新的战斗。 海生在指导员身旁铺着草躺下后,本来不想睡,可是两条腿1晚上没闲着,跑的身子乏了,所以1合眼,就呼呼睡过去了。 天色渐渐亮了,新的1天又开始了。 尤林站起身来,伸展下双臂,4外看了看,附近的村庄好像仍然躺在漫漫的长夜里,寂静地睡着,连1个人出来走动也没有。 显然,敌人在继续戒严,搜村…… 他轻轻吸了口气,坐了下来。 深秋的早上有几分寒意,他看了看沉睡的李海生,李海生被冻得身子蜷缩着,双手握着枪,夹在裤裆里。 他想,要是没有战争,这孩子现在还不是和爷爷躺在暖和和的炕上甜甜地睡着,醒来后欢欢乐乐上学读书,或者安安稳稳在大海上实现自己的理想,可是现在阶级敌人迫使着他拿起枪来和成年人在1起战斗…… 不过,他又1想,这样对李海生的成长会有更多的好处,因为“在温室里培植出来的花朵,经不起风吹浪打”,现在让他从小经受战斗的洗礼,接受阶级斗争的严峻考验,他相信这个孩子准会沿着革命先烈的英雄道路,很快地成长为1名无产阶级的革命战士…… 停了1会儿,指导员尤林也觉得浑身乏了,1阵睡意又袭上身来。 他轻轻在海生身旁歪倒着,想静1静,但是这苇丛里颇不平静,风吹苇叶哗哗响,兔子在乱窜乱蹦,飞鸟在吱吱喳喳直叫,仿佛这已经成了它们的自由天地。 太阳开始往西转动时,他又考虑起今天夜里该怎样行动,想法找到2虎,这是眼前紧急的事情。搞地下斗争,1时得不到上级指示,就像孤帆在茫茫海洋上失去航向1样,尤其在这决定胜利的时刻,及时领会上级意图,就显得更加重要。 这时,李海生醒来了,他揉了把眼睛,仿佛看出指导员的心思,忧虑地说道:“大叔,2虎能不能到他外祖父家?” “不会。”指导员尤林说,“前些日子我们就研究决定,所有同志住的‘地下户’,最近都要转移,以防被敌人看出破绽,所以他不会到他外祖父家。你再休息1会吧,天黑我们就想法去找他……” 李海生看了看太阳正西了,不好意思地道:“我再睡1觉就到明天早上啦,你快躺会吧,大叔,我负责听动静。” 指导员尤林见他真的睡醒了,也没再勉强他。 李海生觉着肚里饿了,他摸了摸衣袋,嗬,昨天桂花给他塞了4个鸡子,倒忘了吃,他掏出来对指导员道:“来,咱1人两个!” “我不饿,你吃吧。” “咳,还不饿,昨天晚上就没吃饭,你啊,大叔,光准别人听你的,你1点也不依人家……” 指导员尤林再怎么推让也不行,只好吃了1个。 李海生道:“可惜不能生火,要是能生火,我到沟底摸几条鱼上来烧烧吃,保准在这里3天5日饿不着。” 指导员尤林笑着接腔说:“是啊,烧鲜鱼吃倒挺有意思,我小时候常干这行当。李海生,等我们胜利了,咱俩1定到这里摸几条鲫鱼烧着吃个痛快!” 李海生高兴地回答道:“好,大叔,咱1定来。” 指导员尤林躺下合上了眼睛,李海生便负责听动静。 他踮着脚尖看了周围远近的村庄1眼,想像着夜里的遭遇,最后不觉把视线落在杏花山上。 秋天的杏花山,分外美丽。几片形状多样的白云在山腰飞动,墨绿的翠松、殷红的枫叶、5光十色的鲜艳花朵,交织在金黄色的丛林中,好似锦绣的节日盛装,披在这古老的渔岛上。 若是在和平的日子里,人们定会说出很多美丽的词句赞美它,可是如今敌人的魔堂在控制着它,谁还有心思欣赏它的景色! 傍晚,太阳将要落山,忽然,山腰上出现1个个黑点在蠕动,随着黑点的蠕动,升起1股股浓烟和1片大火。 “尤林大叔,你看,着火了……” 尤林闻听站起身来1看,美丽如画的杏花山已变成火的山、烟的海…… “这是谁放的火?”李海生惊地看着指导员尤林。 “敌人,敌人……”他还没有说完,忽然从芦苇丛西边,传来1阵阵脚步声、咒骂声。 他侧身1瞧,啊,2十多个穿着便服的匪徒,像1群乌鸦样朝苇丛来了。他连忙对海生打了个手势,使了个眼色,迅速进行战斗准备。 这时匪徒们已接近芦苇边,他们乒乓乱放了几枪,1个头目接着命令道:“放火!” 李海生1听,原来是3吊眼领着人来了。 这时,敌人还没有发觉他们,可是只要1放上火,这里哪还能藏身!而敌人这么多,除非万不得已,是不能和他们硬拚的。 指导员尤林4下看了看,见敌人正在西头准备放火,还没有把苇丛包围起来,于是扯了李海生1把,用枪往东1指,说了声“走!”便弯腰悄悄往东溜。 他俩将要溜出苇丛,探头往外1看,两个手持长枪的匪徒在东南角警戒,瞪着4只贼眼乱转。没等匪徒发觉他俩,指导员尤林举起枪来朝着他们打了1梭子,两个匪徒应声而倒,指导员尤林和李海生再也没敢恋战,撒腿就跑。 正在忙着放火的匪徒听见枪声,举目1看,就像群狼似的追来了,他们打着枪,狂喊着:“捉活的,捉活的!” “缴枪不杀……” 世界上1切敌人,不管是美帝国主义,还是蒋光头,它们都有个像赌徒1样的共同特性,输了不认输、不甘心,直到它倾家荡产,什么都输得精光,腰包连1个铜板也没有了,大概心里才能舒服1点。 朱永龙自然也不例外,他最近1系列阴谋遭到破产,特别是在白云洞吃了败仗,紧跟着老会长又被劫狱救出,而杀害我干部积极分子后,不仅没有吓倒群众,反而激起了群众更大的反抗,再加上蒋光头节节败退,他就预感到问题的严重,甚至对自己的前途都开始担心了,但他还是打肿脸充胖子,虽然内心虚弱得厉害,外表却充满了杀气,他要想法挽救死亡的命运。 于是1面写信给青天白日军青岛保安总队海战团1个姓董的团长,要求从凤凰岛调兵进驻龙王镇,另方面他觉得赤色革命军的力量主要是在他统治基础薄弱的北乡,所以他首先命令滨海乡伪乡长,凡是跟赤色革命军有勾结嫌疑的,马上斩掉,以免后患,接着又派他的亲信3吊眼来任滨海乡队长。 昨天夜里朱永龙接到伪乡长和另1匪徒被处决的报告后,当即命令3吊眼1定要捉住“凶手”,搜出赤色革命军的根子。 3吊眼按照上司的命令,今天领着乡队搜查了附近的大小村庄,没有搜查出什么来。而后,他考虑1番,断定革命军1定在山野里藏着,可是山野这么大,怎么搜查呢? 如果今天搜查不完,他想革命军夜里就会转移到别处去,那他如何能完成上司的重托!所以最后决定放火。 眼下他见自己的妙计马上生效,1放火就把革命军烧出来了,虽被打倒了两个弟兄,心里也万分高兴,高兴得像兔子1样在“独立营”后面乱蹦乱跳地追赶。 3吊眼对干乡队长这个角色是十分满意的,因为这是1个乡的“最高军事统帅”,很有实权,他非常感谢上司的信任。 现在他想,如果把前面的两个“独立营”活活抓住了,押解着去见朱永龙,他1定大喜,会摆上酒席欢迎他,奖赏他……这“美妙”的景象激励着他,他追、追、追,喊、喊、喊·······抓活的!这时离“独立营”不过半里远,他只要下令瞄准射击,说不定会碰倒1个,可是他不,他要抓活的…… 指导员尤林和李海生这时好像不是在跑,而是在飞。 李海生虽说人小腿短,可也没被指导员尤林拉下1步,他们绕道避村,直朝着石埠山村跑去。 “海生,再加把油,再有十分钟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你放心吧,尤林大叔,保险不能让他们捞到手!” 第427章 伪军保长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3吊眼1看不妙,只要天黑过后,就什么都完了。 他1看撵了半天没撵上,隔的距离越来越远,要抓活的已无可能,于是命令部下猛烈射击。 “给我瞄准打,把他们腿打断!打倒1个回去奖赏5十块大洋……” 这时大地上的1切都是灰蒙蒙的,尤其是1个个跑的腿酸手抖,眼前发花,哪里还能瞄得准!再说他们不打便罢,1打急了就遭到叶指导员双手匣子的连发还击,李海生也跟着回头打几个响,吓得他们连忙卧下,不敢打了。 不过这时李海生真累坏了,1口不歇1口地气喘,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他抬头1看,已到了王村,王村离石埠山还有2里,糟糕的是石埠山村西,也响起枪声,他们被敌人包围了。 指导员尤林对他说了声:“先进王村藏藏再说!” 说完,领着他就往村里跑。 这时,李海生很担心,到这里能不能保险?但又1想,跟着指导员什么都不怕,也就把心放下了,他俩几个箭步就钻进了村里。 村里人1听枪声,大家小户把门关得牢牢的。 李海生问了声:“咱到哪儿藏?” 指导员尤林道:“去保长家。” 李海生听了,不觉1楞,往保长家里钻,这不是自找麻烦?还没等他再考虑什么,保长家门就出现在面前了。 伪保长听说夜里伪乡长被镇压,吓得1天没敢出门。刚才正要吃饭,1听枪响人唤,顶着个肥脑袋,连忙外出观察动静。谁知,刚走到院子里,便被尤林扯着他的袄领,1把拖到屋里,用枪指住他:“保长,我姓尤,你还认识我吧?” “啊······啊,指导员啊,认识,认识······哈哈·····你怎么来了?” “被你们的人撵来了,叫你准备6口棺材!” “6口棺材?要棺材干什么?” “我们不准备走了,决定和你全家4口1起丧命。” 伪保长听指导员尤林这么1说,心里明白个89,他是个胆小怕死的家伙,立刻面如土色,浑身抖擞个不停,豆粒大的汗珠在他肥脑袋上乱滚乱跳。 这时,李海生明白了指导员尤林计谋的妙处,劲头也就来了,他把橹子枪在伪保长脑袋上点了两点:“快说,怎么办?” “唉,唉,饶命……你们快躲1躲吧······” 随着,伪保长的婆娘也下跪求饶。 “那你就看着办吧!” 指导员尤林松开了他,他犹豫了片刻,两眼发直看着指导员:“我,我去关上大门……” “我们已经为你关好啦!” 这时,匪徒们已经走进了胡同,来到伪保长家门口:“保长,开门……”啪啪啪地打响了门。 伪保长这才好像清醒过来,他连忙指着东间的搁棚轻声对指导员尤林道:“快上去躲1躲,我……我去应付他们。” 指导员尤林点头答应后,就和李海生爬上了搁棚。 “保长,保长……” “唉,来啦,来啦······”伪保长拔开了门栓,3吊眼就领1伙匪徒闪了进来。 他进屋滚着眼珠贼溜溜地扫了1眼,气喘喘地道:“噢,老子卖命追赤色军,你倒在家摆起酒席,享开福啦……” “钱队长,别见怪,我,我这几天有点伤风,刚才发点汗,出门怕风,婆娘为我作了点饭……怎么,赤色军?这多怕人……” 伪保长嘴巴打着哆嗦,浑身仍然发抖。 3吊眼道:“怕?你怕就行啦,跑你村来啦!”他接着又把枪1挥,命令部下,“往下传达,把村子围牢啦,这8路有孙悟空的本领,我也非把他查出来不可!” “啊,啊,真的在这村藏下啦?这可了不得……得快点想法查出来……” 伪保长强打精神说着,心里真巴望着他们马上出去搜查。可3吊眼见炕上摆着1盘鱼、1盘肉、1盘鸡子、1盘海蜇皮,还有两瓶刚起盖的即墨老黄酒,嘴里馋得慌,觉得身子也乏了,肚子也饿了,两腿也发软了。伪保长见此,只好让他道:“钱队长,不妨喝几杯老黄酒解解乏,再出去查……” 他怕3吊眼真在这待下吃喝,于是又加上1句,“可惜没好菜……” 3吊眼不用让,就伸出手来了。他接着伪保长的话头说了声:“凑合,凑合吧。” 看了正间的几个匪徒1眼,没顾得上炕,就端起杯来,1仰脖子灌进1杯去。 这时,伪保长1手抖着拿酒杯,1手抖着拿筷子,魂早飞走了,哪还有心陪3吊眼喝酒!赤色军在棚上,3吊眼在棚下,相距不过2尺远,仅仅1棚之隔,只要他们1开家伙,保长当不成了,性命也完啦,他想到这里,不禁往棚上望了1眼······ 指导员尤林趴在棚上气也不喘,可李海生遇上3吊眼,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心里想道:你那晚上1镢头砸我到枯井里,可没想到我又活下来了,今天该着你尝尝我的枪子儿厉害了……” 但他才待举枪射击,忽然想起指导员尤林的教导:“1个真正的战士,必须有组织纪律性·····” 可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指导员尤林现在不下令打呢?只要1伸手,枪就能指到3吊眼的脑袋瓜上。干掉这屋里4个是没有问题的,然后他们1排枪冲出去······ 他又轻轻抬起头来,往炕上瞅了1眼,不想和伪保长惊惶的目光相遇,这伪保长见李海生往下看,认为是要动家伙了,吓得手中端的酒杯,不禁摔落在饭桌上,啪的1声碎成两半。 3吊眼吃了1惊:“啊,你是怎么回事?” “咳,咳······我······身子发虚,不舒服······你快喝······”伪保长搪塞过去。 “队长,队长!”忽然走进1个匪徒,来向3吊眼报告,“刚才1个乡丁来说,有个8路跑北山刘寡妇家去啦!” 3吊眼1听,嘴里咬着块鱼,把筷子往桌上1摔,也顾不得再喝,连忙问伪保长:“北山上真有个刘寡妇吗?” “有,有,有个……” “马上去查,堵他们窝里·······走,你给我们带着路。他妈的,准是刚才那两个家伙………” 说着,3吊眼带着伪保长窜窜蹦蹦出去了,这时指导员尤林和李海生在棚上爬起身来吐了口大气。 “尤林大叔,刚才为什么不干掉他们?” “现在我们的任务不是和他们猛冲猛打,是掩护好自己,准备下1步……” 他回答着,心里考虑起3吊眼去搜的那个赤色军来。 在北山上住着的刘寡妇是我们的“地下户”,要是真去个赤色军的话,这赤色军会不会是2虎呢?如果是2虎的话,被他们堵住,那可糟啦,这可怎么办呢······· 再说那伪保长,他1领着3吊眼走出家门,就像心里有块大石头落了地,暗暗庆幸道:“今日死不了真是天保佑!”可是他转念又想:“北山上去了赤色军,要是我领着搜出来,以后那姓尤的能轻饶我?可我不去又不行,这怎么办?” 他又愁了,真是“按倒葫芦,瓢起来”,他左思右想没办法,最后决定回去跟姓尤的讲1声,跟他声明,不去不行,只要他应了声,以后就没罪了,再说,救了他两个,也该给点面子。 于是,他趁3吊眼集合人的时候,悄悄回到家里。这时,指导员尤林和李海生已经走下棚来,躲在门后,伪保长颤颤抖抖地说:“指导员,他们要我去······去带路·····我不去不行呀······” “那你就去吧!” “可以后……” “只要你听话,以后不问罪。”指导员尤林又道,“你领他们顺山西小路走,尽量慢点,听明白吗……你先马上给我们打开小后门,把我们送出去。” 伪保长打开小后门,指导员和海生让他送出村外,指导员对他吩咐道:“你回去领他们去吧!”说罢和李海生放开大步,飞身就往北山上跑去。 由村里到北山岚子从山西小道转着走足有3里,可他俩漫荒拉坡1直去,连2里也不到,所以1会儿就赶到了,到那里1看,果然是2虎,真是又惊又喜。 原来2虎昨天夜里从海北回来,按照预定时间到杏花山后小瓜棚旁去接头,可是刚到不久,见1群匪徒鸣枪呐喊朝瓜棚扑来,他便马上转到杏花山东。 今日饿着肚子在山腰里藏了1天,打算夜里再设法和指导员取得联系,不料傍晚土匪突然在山上放了火,眼看火要烧到身边,再也不能隐身,就跑出敌人的包围圈,借着黑影摸到熟悉的刘寡妇家里,谁知被人发现了。 眼下刘寡妇刚作好饭让他吃,他见了指导员尤林和李海生,1听敌人搜查来了,刘寡妇也知道不好挽留,给他们每人衣袋里塞两个窝窝头,就让他们走了。 他们走出门来,直往东去,到了东山脚下才听见敌人在敲门吼叫。3个人互相看了1眼,会意地笑了。他们怎么能不笑呢?“幸亏”敌人放火搜捕,否则说不定现在还碰不到1起哩。 他们又走了1程,到了高山之间1个小峪,这里非常安静,除了1条穿谷而过的小溪发出汩泪的流水声外,偶尔有1两声鹌鹑的轻啼。 他们在苍松底下1条小溪边上坐定后,指导员尤林急问2虎:“全国的形势怎么样?” 2虎喜孜孜地连声回答:“好,形势1片大好。解放战争已经由战略防御阶段转入战略进攻阶段,歼灭大量敌人,打得蒋光头匪帮滚的滚,爬的爬,他们现在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指导员,你快看看吧……” 第428章 报纸号外 他解开腰间捆扎的小包袱,拿出3张《胶东日报》,还有45张号外。 指导员尤林接过,打开手电筒,首先展开用红绿纸印的号外。 从1946年7月蒋光头发动内战后,我军经过1年作战,到今年6月共歼敌1百十2万人,自7月到9月,已转入了全国规模的进攻。晋冀鲁豫野战军于6月3十日在鲁西南地区强渡黄河,8月上旬越过陇海线,挺进大别山…… 另1张是华东野战军在打破敌人的重点进攻以后,9月初挺进鲁西南地区。山东兵团从9月起,向胶东地区之敌发起攻势作战,取得重大胜利…… 指导员尤林兴奋地颤抖着双手,捧着印有胜利消息的报纸和号外,虽然是几张薄纸,但他捧在手里却觉得重如泰山,他轻声念着,1种战士对胜利即将到来的特殊情感迅速传遍全身。 这时2虎又说道:“嘿嘿·····我刚才光顾高兴啦,差点忘了,县委张书记给你的信,县委指示都写在上面了。” 2虎从贴身小褂的布袋掏出信来,交给了尤林。 李海生急问2虎:“2虎哥,你没听说解放龙王岛的战斗什么时候开始?” “快啦,就在眼前。” 2虎大概太渴了,他用双手捧了几捧溪水喝了,然后用袄袖抹了下嘴上沾的水珠,又滔滔不绝地道,“前几天县独立营和6个区中队已经插到海西的虎头镇、灵山卫1带,当晚就搞掉敌人的1个区队和3个乡队,敌人懵头转向,狼狈不堪。县委分析,敌人下1步很可能把驻在凤凰岛和龙王岛上的青岛保安总队的力量调过去增援,所以叫我们武工队1定设法拖住它们的后腿……” 指导员看完县委指示,听了2虎叙说,想了片刻,说道:“对,县委的分析完全正确。朱永龙既然把青保队请到龙王镇来,我们就去‘接待’它,拖住它的后腿,让它走不了。”他又关切地问2虎,“老会长李贵江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很好,尤指导员。他昨天1定要和我1起回来参加战斗,别人怎么劝留也不行,还是县委张书记亲自找他谈,让他再休养几天,他才答应了。” 李海生听到胜利消息,又听到爷爷的身体很好,心里和指导员1样兴奋,他又急着问2虎:“铁蛋好了没有?” 2虎说:“那天我们到了海北,马上送他进了军区卫生院,因流血过多,他进医院后1直昏迷了3天,经过医生紧急抢救,动了手术,把胳膊和腿上的子弹头剖出来了。现在伤口还没全好,不过他的精神挺足。铁蛋在医院的表现可勇敢啦,怎么痛也不叫唤1声,顶多咬1咬牙就过去了,把医生都感动得流泪,他们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铁孩子。我和老会长前天去看他,见他能在地下蹭跶了。他让我捎信告诉大家,不要惦记着他,他1定好好休养,争取早日出院,参加消灭朱永龙解放龙王岛的战斗。” 尤林听了,接着2虎的话,很激动地说:“我们欢迎他回来参加解放龙王岛战斗。”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山,看了看海,看了看远近处于朦胧状态的村庄,看了看辽阔的天空,看了看海生和2虎,又道:“龙王岛就要解放了,我们要咬紧牙关,再加1把力,争取全歼敌人,用胜利迎接胜利的到来……” 子夜的渔岛,已经跨过了昨天的黑暗,它怀着满腔热忱,准备着迎接黎明的来临。 匪徒们的吼叫渐渐消失了,月光照射着寂静的群山,萤火虫在山涧里飞着,1些不知名的秋虫在唧唧叫着。 风吹得树枝摇晃着,月光、树影也1齐抖动起来,深秋的枯叶落在山涧里乱飞乱滚…… 朱永龙给青保海战团姓董的团长写了求救信,因为姓董的团长是岛里人,又和朱永龙有点瓜葛亲,所以就答应他的要求,从凤凰岛调了1个海战连,开进龙王镇。 这天上午,去龙王镇的路上有1个孩子。孩子的脸颊横1道灰,竖1道灰,看样好几天都没洗了,他上身穿着件袒臂露胸的蓝布破夹袄,下身穿着条短裤头,头上却戴着1个沾满灰尘的美式棉军帽,1手拿着根松木打狗棍,1手挎着个破篮子,篮里盛着个黑泥碗和几块碎地瓜,打眼1看,就是个小叫化子。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李海生,他是化装进入龙王镇侦察敌情的。1会儿,他就到了镇西头…… “站住!” 李海生抬头1看,是海战连两个站岗的兵。这兵的装束与步兵不1样,他们穿的是蓝军装,戴的白色圆平顶帽,脑后还搭拉着两条带子,带子上面印着个锚,李海生第1回见到,觉得很新奇。 他看了匪兵1眼,装着不以为然的样子,反问匪兵:“站住干什么?” “你是干什么的?” 李海生歪歪头,把脸1仰,装做滑稽的样子说:“你看我像干什么的?” “废话!”两个兵手里端着上刺刀的美式步枪,朝李海生面前1晃,刺刀被太阳照的反射出1道道闪光,直刺海生的眼睛。接着匪兵凶狠地问:“快说,你是干什么的?” “唉,老总,说话轻点声,动静大了我怪害怕的。你们看看,我除了要饭还能干什么?” “我看你像赤色革命军的探子。” 李海生不慌不忙,假装不懂地道:“探子?什么是探子?平常南村北乡的人有叫我‘小要饭’的,有喊我‘小叫化子’的,就是没有叫我‘探子’的。老总,你为什么要叫我‘探子’呢?” “他妈的,你不用耍贫嘴!赤色革命军什么花样都有。” 其中那个脸上有几颗麻子的兵突然1把扯住海生的袄领,“快说,不说我就毙了你!” “你毙就毙吧,俺就是个小要饭的嘛。妈还在炕上病着,好几天都饿着肚子没啥吃了……” 李海生说着,眼里挤出两滴眼泪。 匪兵问:“你是个小要饭的,为什么单往我们海战连住的镇上来?不是探子是什么,嗯?”他又扯着海生袄领提了几提,简直差点把他提到半空去。 李海生仍然沉着地回答:“你事前又没告诉俺不准到镇上来要,再说,今年秋上庄稼都没好收成,到小村去要,1天也吃不饱肚子。我在西村转了半头晌,才要两个小碎地瓜,俺妈在家生病等着吃……” 他又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摘下美式棉军帽,朝麻子兵眼前1递:“你·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前天碰上个老总真好,他给我1个黄饼子吃,还送我这顶棉帽子,你看看,你看看……” 麻子兵看了看李海生那顶像刚从垃圾堆拣起的棉军帽,厌恶地吐了两口唾沫,朝他把眼1斜:“这年头谁可怜谁,穷鬼!” 接着,他们又继续盘问1阵,仔细打量李海生1番,从装束到表情,觉得他确实像个“小要饭”的,才喝斥他道:“你快滚进去吧,要饱肚子就走,别在这里耽误。赤色革命最近活动厉害,镇上不到天黑就戒严,明白吗?” “嗯。”李海生这才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向镇里走去。 龙王镇里面很乱,匪军在街上胡走乱窜,抓鸡、拉羊、收粮、要柴,简直像些疯子。李海生装着漠不关心的样子,先在镇中间的大街上从西头往东头挨门逐户叫唤:“大娘,婶子,打发打发要饭的吧!” “大爷,给点什么吃吧!” 这么吆呼1阵,有人给他块地瓜干,有人则说:“这年头哪还有东西打发要饭的!整天价这样税、那样捐,什么东西都光了,你快到别处去要吧!” 不1会儿,李海生就走到街中心,抬头1瞧,过去区委会住的4间瓦房就在眼前。在大瓦房门口,有两个挎着短枪站岗的匪兵。匪兵见来个要饭的,老远就喊:“小要饭的,滚到别处去,这里不准过来!” 李海生应着,就朝着斜对面1条胡同走去。他趁着匪兵不注意,躲在胡同口装着吃地瓜干,仔细朝那边打量1番。 这时,走来1个带勤务兵的官儿,站岗的来个立正,打个敬礼,当官的就进了瓦房,再没出来。看样子海战连的连部就住在这里。随后,练操的匪兵回来了,大约有5十多个,分别走进了瓦房西面和后面的屋舍。 过了1会,李海生就到镇东头了。这时镇里的情况大体摸清了,只是不知码头上的底细。他往码头1望,码头入口处有匪兵站岗,听说里面停泊着海战连的船只,谁也不准走近。这可怎么办呢?到镇里说是要饭,到码头里可说不出理由。 他坐在1棵白杨树下,想来想去打不定主意,真可难住了他。太阳转向了正南,忽然响起了嘟嘟哒哒的号声,匪军开饭了。 此刻,从街里走出1个胡子兵,看来有4十78岁。他肩挑担,手提1个铁桶,桶里热气腾腾,发出1股股香味。李海生1看,他穿的军装沾满油灰,就知道是个伙。 伙侠挑的担子很重,压得扁担乱忽闪,桶的重量也不轻,把他累得直冒大汗,刚出街头他就放下扁担倒肩换手。 李海生见了,心生1计,连忙朝他走了几步:“大叔,快行行好给点什么吃吧。俺妈在家连饿加病,都起不来啦,你做做好事吧!” 伙伏听了,见李海生那副样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咳,这年头什么都不收,就是收穷人。我的3个孩子在家跟你1样,也是吃‘百家饭’的!” 第429章 送饭 李海生装着悲悲切切的样子说:“叔叔,你不知道要饭的滋味真难受呀!我刚才在镇西头,差点被两条狗咬着,那两条狗可凶啦……叔叔,俺爹死啦,没人管我,你怎么不在家挣饭给孩子吃,你不知道要饭的滋味……” 李海生的几句话,勾起伙的心事,只见他连声叹气摇头,停了好久,才慢慢说:“兵荒马乱的世界有爹没爹1个样。我是被抓丁来这当伙头军的,哪还顾得上家咳……不说了吧,你快帮我把菜送到码头上,到了那里我给你1个白馍馍捎回家去给你娘,好不好?” 李海生连忙回答:“好……好好。”喜得心头乱跳。 伙挑着担前面走,海生提着桶后面跟。走了几步,李海生又道:“叔叔,我跟你当兵、帮你烧火好不好?看看吃这大白馒头和猪肉,多馋人!” 伙伏说:“孩子,别干这行当,俗话说,好人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平日受当官的气,挨当官的骂,连小米饭也填不饱肚子。这顿猪肉馒头因为明天部队要往西开,是朱区长慰劳的……” 李海生听了,心中1楞:“叔叔,你真好,你为什么不在这儿住啦?” “听说海西起了赤色革命军,时局挺吃紧,上面调去增援。我看透啦,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就是死人的日子,什么时候把内战停了,天下太平就好啦!” 镇里离码头不过半里路,1会就到了。在码头入口处有个站岗的小板房,站岗的兵见送饭来了,老远就问伙佚:“怎么才送饭来?都要把人饿死了。” “今晌午吃好的,饿了多吃点,保险管个饱。” 当兵的见了猪头肉和馒头,馋的嘴角直流涎水,赶紧抓起个馒头,咬了1口,仿佛才发觉了李海生。 “他是干什么的?”当兵的朝着伙夫问道。 “你还看不出来?是个小要饭的?我叫他帮着送肉来啦……” 站岗的对李海生吩咐:“你放下吧,码头里不准乱人进去。” 李海生看了伙伏1眼,伙说:“好,你就放下吧,我自已提进去就行了。我给你1个馒头,再给你舀上点汤,坐这儿吃了快点回家去吧!” 李海生说了1声:“谢谢大叔。” 接过馒头,又递过碗去,伙伏给他连汤加肉舀上了半碗。接着伙又给那个兵3个馒头,舀上满满1碗肉,就挑着往码头里送去了。 这当兵的见了肉,赶忙端着碗进了板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1时把板房外面还有个“小要饭”的都忘了。 李海生坐在板房旁边1块石头上,咬了口馒头,顾不得往下咽,双眼就4处打量开了。他首先看到码头里停着1艘登6艇,4艘“海兔子”,上面都架着歪把机关枪,艇帮上有些白色的洋码子,弯弯勾勾就像今年4月春栓在海滩上拣的“红圈牌”烟卷盒上的码子1样。 另外,那上面还描着蓝条旗,不用说是标志着“美国造”。现在好些兵都在甲板上抢着吃饭。他看明里面的情况,又收回视线,察看近处。 这时,他忽然发现在板房东面有个新修的地保,堡口朝北,里面没有人,很可能是准备晚上睡觉使用的。 他还在看着,忽然那站岗的匪兵探出头来问他说:“你不走还在这干什么?快家去吃吧!” “俺妈还病在炕上饿肚子,我等伙叔叔回来,再跟他要个馒头捎家去……” “他妈的,你简直得寸进尺,没个够了,快走吧!” 李海生完成了侦察任务,迅速赶到离龙王镇8里的小龙山后的1片大竹林里。竹林中间有个风神庙,叶指导员领着武工队在等着他。 几个队员见了他,都跟他开玩笑:“小要饭的回来啦,要点什么我们吃?” 李海生高兴地说:“好东西多着哩。”他把篮子递给大伙1瞧,指导员接过去看了看:“嘿,真不错,还有馒头。是谁给的?” “海战连的伙······” 李海生把侦察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汇报完了,他又重复说:“海战连用的都是美式枪,他们登6艇上有些弯弯勾勾的洋码子,看样也准是美国造。” 指导员尤林说:“不管它是美国造还是日本造,不管它是6军还是海军,骑马的还是坐船的,它只要敢来,咱就敢打。来十次打它十次,来1百次、1千次,咱就打它1百次、1千次,直到把它们消灭干净!” 在场的武工队员1听说要打美国装备的海战连,都乐了,这个说:“光打朱永龙不过瘾,换个样还新鲜点。这下揍它个痛快的!” 那个道:“咱还没正式打过美式装备的大部队哩,这回在海战连身上练练武艺,让它尝尝咱的厉害,叫它们捎个信给美国佬!” 李海生忙说:“那咱得快点想办法,要不它明天就溜了。” 说罢,和大家1起看着指导员。 尤林考虑片刻,果断地道:“来了就溜不走。今晚就打它个落花流水!让1切反动派知道我们的脾气,上山敢打虎,下海能擒蛟。’ 天色黑过后,武工队就开始向龙王镇出发了。今天晚上这支不到3十人的队5,分成4个战斗小组。有两个组分头向镇西南角和西北角前进,指导员尤林领着1个小组朝码头来了,准备消灭码头外地堡里的敌人,同时掩护2虎和海生在码头里行动。 2虎和李海生主要是对付停泊在码头里的登6艇和“海兔子”,他俩到石埠山找2虎他外祖父,驾驶着小船,顺水路前进。 今晚上是个好海,小南风吹拂着,轻微的几乎使人觉不出来,但却把白帆鼓得很大,张得很紧,带动小船迅速往前行进。 那小船的尖尖船头刺破黑魆魆的海面,海水在船帮两旁泼刺泼刺呼啸着,激起了浪花和水沫。2虎的外祖父站在前面掌握着航向,用锐利的眼睛警惕地巡视着4方。他俩在舱底下检查了带来的地雷和所需要的爆炸器材,接着便把1个个地雷装上雷管,拴上细细的马尾绳。 2虎虽然对地雷爆炸有丰富的经验,但是,这即将进行的新的战斗激情冲击着他,使他仿佛不相信自己过去的经验,心里3嘱咐自己:“千万别大意,今晚1定要炸准,炸狠,让‘美国造’知道‘铁西瓜’的房害!”所以他又1次仔细检查了地雷和爆炸器材,对李海生反复解说了送地雷时应注意的问题。 夜,渐渐深了,天空闪烁着微微的星光,海面上充满了灰蒙蒙的雾气,龙王岛躺在这深沉的夜里,渐渐入睡了,只有大海依然按照自己的旋律,哗哗地嘶鸣…… 小船继续在茫茫的海洋上行驶,很快就看见龙王镇码头上的灯光了。当行驶到离码头1里多路的地方,为了缩小目标,防止被敌人发现,2虎的外祖父迅速落下篷来,放倒桅杆,摇橹前进。 他们又担心吱呀、吱呀的摇橹声传到敌人耳朵里,立即把橹放下,3人1齐用手扒着海水,拨动着小船驶行。1会儿,便抛锚停船。经过1番紧张准备,2虎把用油布包扎好的两个地雷和两个手榴弹,往光脊梁的李海生脖颈上1搭,问了声:“行吗?” 李海生严肃地回答:“保险没问题。” 2虎对李海生点了点头,投了个信任的眼色,接着脱下自己身上的夹袄,把另外4个包扎好的地雷往自己的脖颈上1搭,1边肩上两个,又用绳拴好。 这时外祖父拿出酒瓶,让他们1人喝了几口酒御寒,接着嘱咐了几句。2虎把尖刀插在腰间,便和李海生扯着锚绳,潜入水里,往码头游去。 深秋的海水凉得扎骨,但2虎和海生1点都没感觉,最怕的是1道道地瓜似的浪埂和随着而起的浪花朝他们扑来,因为呛口海水倒是小事,他们担心包扎地雷的油布被浸透了,地雷受潮湿,影响爆炸,所以都用劲把头昂起,尽量使肩头离开水面。 2虎是潜水员,劲头大,水上经验又丰富,还没什么困难,而李海生则差些了。虽说他脖子上搭着的地雷不过十斤重,可是在海里游动,简直比在6上挑着百斤担子还费力。他在2虎旁边挥臂劈浪游了1程,再加上呛了几口海水,便觉得气力短了,浑身都没劲,觉着脖子上的地雷往下直坠,使他简直拾不起头来,好像就要沉到水底去。 但是,完成革命任务的高度责任感,给他增添了1股无形的强大力量,他咬了咬牙,又踩着水往前行。 1会儿,到了码头跟前,这时正遇上撒潮,2虎试了试,能踩着水底了,他便和李海生避在码头出口的石坝上歇了歇,观察1番码头里的情况。 登6艇上亮着1盏瓦斯灯,有个匪兵抱着枪坐在驾驶台上,脸朝西,1动也不动,好像在打瞌睡。在登6艇旁边,是4艘“海兔子”,“海兔子”上没有人,被潮水冲击得1起1伏…… 2虎对着李海生附耳低语道:“先把铁西瓜送给‘海兔子’吃,好不好?” 李海生说:“好,我先行1步吧?” 由于两个人1起行动目标大,2虎同意海生的提议。撤潮后码头里的水很浅了,有些地方海水只齐腰深,再加除了登6艇外,4围都黑糊糊的,敌人很难发觉,所以李海生顺利地到了漂荡在最东面那艘“海兔子”跟前。 第430章 打响战斗 “海兔子”舱里空空的,没有敌人,李海生迅速解开油布,拿出1个地雷,探着身子小心放进舱里,又谨慎地扯着拉雷的弦儿,把剩下的1个地雷送到了另1艘“海兔子”舱里。 这时,2虎也已按照计划把两个地雷放到其他两艘“海兔子”的舱里,其余两个就准备给登6艇了。要上登6艇送雷可不容易,因为上面有匪兵站岗。 这可怎么办呢?时间不等人,说不定指导员尤林在上面已经着急了。 2虎和海生左思右想,没有门路,最后只好决定先摸到跟前再说。他们往前靠近了,忽然从前舱口传来1阵阵喝酒猜拳声。 “4喜……全啦……5魁呀……宝拳1对……” 2虎和海生借着潮水声及猜拳声的掩护,很快摸到艇尾,扯住锚绳。 2虎忍住气仰着脸往上瞅了瞅,匪兵仍然坐在驾驶台上,这当儿如果瞅他不注意,顺手把地雷递上去也没什么困难,但这样会影响爆炸质量,只会在艇尾炸个窟窿,要想把它连同匪兵全部炸毁,必须把雷送到甲板中间才保险。 李海生看透2虎的心思,瞪了上面的匪兵1眼,用手势对2虎道:“我抱着地雷上去,跟他们同归于尽……” 2虎摇手拒绝了, 这时,匪军继续在前舱猜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6呀……宝拳1对……好啦,你又输了,再喝这杯……” “唉,唉··…···这回算啦……醉啦·…·…好,我找个人……替班……”这个匪兵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把头探出舱口,对站岗的兵道:“来····来替我······快下来乐乎乐乎吧。不会喝少喝,明天开往海西,还不知道死活,先喝个够赚个饱肚子再说……” 2虎听了,心中1喜,等着这站岗匪兵下舱,谁知这个匪兵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回话道:“我不会喝,要是有鲜鱼吃它1顿还行。再说,站岗哪能喝酒!你没听连长说最近赤色革命军活动挺凶,如果出了岔子······” “没有事呀,上面有地堡保卫着咱,还怕个啥?你天生没有喝酒的命,就别说啦,你不喝我们喝……” 在舱里的匪徒继续喝酒猜拳,那个站岗的匪徒仍然在那里坐着。 这可怎么办呢?2虎急得眼里进火星,他紧锁着眉头思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看了4外黑魆魆的海水1眼,耳旁忽然响起匪兵想吃鲜鱼的话来,他灵机1动,暗暗下了决心,把地雷递给李海生,用手势比划着向李海生说明意图,接着就悄悄扎入水中,往西游去。 他游出离艇23十步远潮水刚能没过膝盖处,轻轻探出头来,换了口气,朝站岗匪兵看了1眼,便又扎入水底,用4肢搅动潮水发出哗嚓、哗嚓……的响声,翻起了白浪…… “谁?”站岗的匪兵听见响声,忽然站起身来。 在舱里喝酒的匪兵接腔说:“穷吆呼干什么?” “怎么听着水响?” “正退潮水还能不响?再不,就是条大鱼……” 站岗的匪兵两个眼珠子转动着看了1阵水声响处,见再没有什么动静,就又坐下了。这时2虎已潜水离开此处,1见匪兵坐下了,马上潜游回去,搅动起白浪,又哗嚓哗嚓响起来,好像鱼在跳动,在浪响声中还夹杂着咕咕、咕咕……的鱼叫声。 站岗匪兵听了,喊着:“大鱼,大鱼,准是个大的……” 在舱里喝酒的匪徒道:“是大的你就下去抓上来,抓个大鱼给我们当酒菜……” 这站岗的匪兵对捉鱼是非常有兴趣的,所以没等舱里的匪徒说完,已经换上大水靴,提着步枪,踏着桥板,走下艇来,踩着水呼隆呼隆朝“大鱼”翻浪的地方走去。 本来,每逢涨潮时,确实经常有大鱼从深海随着潮水游到码头里来,如果它不趁撤潮前游回去,待潮水跌浅后往往会碰在石坝上,船帮上,3碰两撞就游不出去了。 大前天夜里,1个匪兵在码头里捉了1条2十多斤的大鱼。 3虎双眼露出水面,见匪兵走来,“调虎离山计”开始实现,心中1喜,又扎进水里,伸展4肢,翻动潮水哗嚓哗嚓响起来。 “鱼,好大的鱼……” 匪兵喊着,也不顾潮水湿了裤子,端起上着刺刀的大步枪,朝前窜了1步,对准白浪起处,就要刺“大鱼”,他刚要刺去,“大鱼”嗤的1声带着**,往外1游,把匪兵闪个趔趄。 匪兵喊:“好狡猾的鱼!跑不了你……” 便呼呼隆隆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2虎潜游几步,又翻起白浪。匪兵朝着白浪,猛刺1刀,谁知没刺着“鱼”,“哗嚓”1声人闪倒了,扑下水里。 2虎猛1起身,按住了他,接着,十个钢筋般的手指,狠劲地掐住他的脖颈,就往水里按,这匪徒被灌的手创脚蹬,挣扎1阵,就见了阎王。可2虎还不放心,又飞速从腰间拔出尖刀,对着他的喉咙,连刺了两下。 与此同时,海生已趁2虎把匪兵“调走”的机会,1手抱着地雷、1手握着两个拉出弦的手榴弹,为的是1旦被舱里的匪徒发觉,就把他们炸掉。 踏着桥板,抬轻脚步,走上艇去,爬到甲板中心,放好地雷。刚要转身,忽然发现旁边有挺歪把机枪,他憋住气朝舱口看了1眼,见匪徒还在猜拳喝酒,连忙歪身把机枪和子弹袋摸到手,走下艇来。 这时2虎早已游过来了,他见李海生扛着挺歪把,喜的眉开眼笑,接着与李海生扯住雷弦,迅速往码头坝上走去。 尤林指导员率领的战斗小组,隐蔽在码头地堡对面的低凹地方,相距不过3百米。他们扛来两门牛腿土炮,架在坟头上,装上火药、钢渣、锅铁片,炮口正对着地堡门。 1切准备就绪,指导员尤林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针已指向午夜十2点。 他站在坟头上朝码头里看着,按照规定,迅速打开手电筒,朝码头上下左右各晃了两晃…… 2虎和李海生刚到码头坝,就看见了信号,便迅速用力把雷弦1拉,随着,登6艇和“海兔子”上,嗤嗤冒起1股烟火。 “轰隆——轰隆——”“轰隆隆——” 地雷爆炸声震得山呼海啸,登时码头里浓烟密布,成了火海,美国造的登6艇、“海兔子”跟匪徒们1起火葬了。 在地堡里睡觉的匪兵,惊醒后丑态百出,有的躺在铺上打着颤颤不会动了,有的顾不得穿衣裤光着身子就往外窜…… “轰!轰!”两门土炮对准地堡1齐怒吼起来,有些往外逃窜的匪徒,刚出门就被打死了。 “轰!轰!”又是两炮,地堡被打起火了,没有被打死的敌人,吓得像丧家之犬,乱逃乱跑。 “冲啊!”指导员1声令下,步枪、手榴弹、匣子枪、机枪,1齐压向敌群。 2虎端着新缴获的歪把机枪,1边勾动扳机,1边说:“娘的,叫你们有来无回!” 打得敌人倒的倒,滚的滚。 与码头上激战的同时,隐蔽在镇西南角和西北角的武工队员,向镇里的敌人进行了猛烈的射击。伪海战连长在梦里听见4面1片枪炮声、爆炸声,还夹杂着“冲啊”、“杀啊”的喊叫声,认为是被解放军的野战部队包围了。 他爬到墙顶上1看,码头上火光冲天,吓得他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最后他勉强镇定下来,下令往外突击。众匪兵胡乱打1阵枪炮,听听4外枪声平息了,他们唯恐遭了埋伏,心里更慌,枪炮打得更急,1直打到天明,也没跟“野战部队”接上火,可赶到码头1看:“啊!‘美国造’全完蛋啦!1排美式装备的海军也完蛋啦!”那个伪海战连长当时就晕倒在地下…… 这时,尤林指导员率领着武工队已经凯旋回到了小龙山东的密林里。他们除了炸掉海战连全部船只,还缴获了2十多条各种美造枪支。 在码头上的两排匪兵除了4个被俘缴械当场释放外,余者全被炸死炸伤,这辉煌的战绩使武工队员忘记了疲劳,个个心情畅快,面对着光芒4射的太阳,轻声歌唱起来。 严寒给龙王岛脱去了金黄的秋装,1群群天鹅向温暖的南方飞去,野兔钻进了洞穴,只有勇猛的海燕呀,不顾恶劣气候的威胁,仍在呼啸的北风中,冒着寒霜,展翅飞翔。 可爱的海燕呀,给龙王岛人带来了1个接连1个的胜利喜讯。 龙王岛革命人民斗争的积极性更高了,他们取得了1个又1个的胜利之后,渴待着迎接解放。 农历腊月十3日,天黑过不久,尤林指导员和海生及其他武工队员来到了杏花山后的海滩上,等待着海防队和联防民兵的归来。 这时候,海上风平浪静,天空乌蓝乌蓝的,1丝云花儿也没有。1轮又红又大的月亮,照射着大海,海面上,水波粼粼,闪闪晃晃反映着1片银光。 星星默默地在高空闪烁,仿佛映眼微笑,海潮哗哗响着,轻轻地舐着撒满银光的滩头,似在低声细语。 夜是这样沉静平和,使人觉得这红色古老的渔岛,并未刮过残酷的风暴。几个月来,枪炮声震耳欲聋,敌人野兽般的吼叫,被害者的呼号…… 第431章 自己人的到来 这1切仿佛已经过去,龙王岛——渔家的母亲,经过了激烈的战斗,在这宁静的破晓之前,静静地躺在深沉的寒夜里,紧裹着冬装,含着悲愤的泪水睡熟了。 指导员尤林和李海生趴在海滩上,凝视着东北方向的海面。忽然,海面上出现了1只只小船,飞速地朝岸驶来。 “尤指导员,准是他们……” 李海生说着,1阵兴奋掠过心头,感到无比的喜悦。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这时,第1只船已经驶近海岸,尤林按照预约的暗号1联络,果然是自己人回来了。 首先跳下船来的是区海防队的鲁城队长,尤林1把抓住他的手,惊喜地道:“老鲁,可把你们盼回来啦。海西的情况怎么样?” “敌人基本被全部消灭,还有个尾巴······” 鲁队长说着,侧身看了看李海生,跟他打过招呼,便开始向指导员尤林介绍目前形势和传达县委指示。目前形势1片大好,华东野战军的山东兵团从9月开始进行了胶东战役,歼敌6万3千多人,收复了十余座县城,改变了整个山东局面。 在大好形势鼓舞下,他们海防队在海西配合兄弟部队连歼敌人后,那里基本全部解放,县委决定乘胜前进,马上解放龙王岛。 今天夜里共合插回8十5个人,为了迅速解放全岛,县委决定明天从海西抽调独立营的两个连来支援,力求迅速全部歼灭岛上的1切敌人。 指导员尤林听了,满心高兴道:“好极啦!县委对我们太关心了。我们1定积极战斗,回答上级对我们的援助!” “是啊,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你下命令吧!” “马上行动!”尤林说,“朱永龙在龙湾头的动向,前天夜里已派李海生去找老油工他们摸清了,我们刚才已研究过,决定今晚首先解决滨海乡队,在这里先开辟个落脚地方,然后就去解决朱永龙,你看怎么样?” “好,我完全同意。” 他们接着又谈了1些关于老会长的情况,老会长和铁蛋准备明晚随独立营回来参加战斗,李海生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非常高兴。 这时战士,民兵已全登6了。 鲁城队长指挥着大家隐蔽休息,要指导员作个报告,进行战斗动员。 指导员尤林答应了,接着看了看怀表,时针已指向十点,便对李海生道:“你马上去看看2虎,怎么还没抓舌头来?” 李海生遵令,飞也似地走到兴崖后海坝上的1棵松树下,找着了隐蔽在那里的2虎。 2虎说连个敌人影子也没见。 李海生1听怪了,他昨天来侦察,分明看清这里有个岗,他们等了1阵,没有动静。 李海生说:“咱不好往村里靠靠?他们在等着哪!” 2虎想了想,点头答应。 他们又摸到靠村的1条壕沟里隐蔽等待着。 这时,从村里传来敌人几句听不清的话声,但很快就消失了。忽然,月亮又被浮云遮住了,4外什么都看不见,真能把人急煞。 李海生又道:“咱不好再往里凑1凑?他们可等急啦!” “等等看!” 2虎回答着,警惕地巡视着4方。 两人正着急的时候,见1个黑影子走了出来。这家伙,背着长枪,摇摇晃晃,看样大风1吹,就会把他刮个趔趄。 他走到沟崖,站了1阵,伸展着胳臂打了个呵欠,觉得浑身发木,4肢无力,所以朝地下看了1眼,抱着大枪,就坐下了。 2虎和海生趁机蹦了过去,捞住他的脖子往后1扳,就把匪徒闹了个“仰位灯”,跌在壕沟里。 “谁?哪能这样开玩笑······” “不准吱声!”2虎把尖刀对在匪徒的胸口上说,“再吭1声,老子就宰了你!” 李海生又咬住匪徒的耳朵道:“要活要死,你说吧”“啊,你们是······” “废话,要死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要活的跟着我们走!” “活的,活的,饶命啊!” 接着2虎解下匪徒的裤腰带,倒背手把他绑起,要他手提着裤子。李海生怕他叫唤,被敌人发觉,又从布袋掏出条手巾塞在他嘴里,就押解着连忙去见指导员和纪队长。 指导员尤林正在给战士们作报告,从撤出龙王岛后,敌人如何凶恶,如何迫害群众,1直谈到革命人民的英勇壮烈斗争,他谈着、谈着,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声音那样激动。 战士们听着,个个瞪大泛满泪花的眼睛,摩拳擦掌,暗暗向革命军,向烈士们宣誓:“报仇,报仇,为死难的烈士报仇!坚决、彻底、干净、全部消灭敌人,解放受苦受难的亲人……” 最后,指导员结束说:“同志们,群众在日日夜夜盼望着大家回来解放他们,我们1定不要辜负群众的希望,首先打好今晚这1仗!” 指导员尤林报告结束后,各班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这时,2虎和海生押着舌头走过来了,指导员尤林和纪队长便马上对他进行审讯。 这舌头见纪队长穿着黄军装,挎着德国镜面匣子,又见东边黑压压的1片,方知大批8路已经过来,吓得浑身直打颤颤。 经过审问,他在乡队里干伪班长,今天伪乡队长3吊眼娶亲,天黑以后全乡队2十7个人都在给3吊眼贺喜,现在还没有散。 指导员尤林和鲁城队长根据匪班长口供情况,进1步研究了战斗方案,当即召开了班以上干部会议,进行布置,决定趁匪徒未散,打他个措手不及。 伪乡队驻在村中间6间大学堂里,伪乡队长3吊眼的婚礼将要结束,可匪徒们的奈兴未尽,还在胡闹。1踏进村头就听见他们在拉着胡琴唱小戏,拍着巴掌念贺词,还夹杂着1阵阵狂笑声。 区队战士和民兵首先把村子牢牢围住,很顺利地解决了敌人岗哨,指导员尤林和鲁城队长领着两个排押着匪班长直朝学校而去。 半路上纪队长把枪口逼着匪班长说:“你说的要有1句不对,立刻处决你!” 匪班长发誓说:“长官放心,我要说瞎话,连家里的妻子老小都不得好死!” 1来到学校门口,两个站岗的匪徒老远就大声喝问:“谁?站住!” “自己人。” “口令!” “潮水……他妈拉个巴子,你就听不出我是班长……是朱区长的人来给钱队长贺喜……” 匪班长按照纪队长的交代回答着,领着人走到跟前,几个战士飞身上去,没等两个匪徒张口,就把他俩缴了械,给他们嘴里塞上手巾,带了下去。 鲁城队长避在大门旁向内屋1看,屋里挂着吊灯,铮明瓦亮,酒气熏人,3吊眼穿着大褂,戴顶大礼帽,胸前还挂着朵大纸花,脸被酒灌得像猴腕1样,和新娘子并坐在正中。 这新娘子是杏花村地主家闺女,她爹罪大恶极,反霸时被我枪决。岛上“变天”后,她就给伪乡长当了好头,亲自提名让伪乡长杀死了3个村干部。 伪乡长被镇压后,她又自愿嫁给3吊眼。她今天浓装艳抹,穿着红袄绿裤,几个匪徒在殷勤地向他俩敬酒:“来,干了这杯,祝钱队长子孙满堂!” “钱队长,我再敬你1杯,祝你升官发财,荣华富贵!” “唉,我提议大家共干1杯,送新郎新娘进洞房,哈哈哈哈!” 鲁城队长打了个手势,领着战士闪电般的窜了进去。 “举起手来,别动!你们已经被俘啦,谁动我就打死谁!” 鲁城队长1手握着翘开机头的匣子枪,1手握着拉出弦的手榴弹,大步踏上了8仙桌。 匪徒们被惊得目瞪口呆,3吊眼“啊”的1声拖着他的新娘子就往桌底下钻,被个战士扯着耳朵像提小鸡1样提了起来。 他才要挣扎着伸手往腰里掏枪,指导员尤林朝他的手上狠狠地打了1枪条,接着道:“收回你的罪恶血手去吧!再不老实,我们马上惩办你!”接着又对别的匪徒道,“赤色革命军只严办首恶分子,对1般的犯罪分子,只要老老实实坦白认罪,会得到从宽处理。可谁要抗拒,决不客气!” 匪徒们闻听低下了头,斜着眼睛偷偷1瞧,个个的脑袋对着黑乌乌的枪口,哪个还敢拿着自己的脑袋开玩笑,1个个乖乖地举起手来,只有新娘子还双手抱着头在桌底下打哆嗦。 李海生连着就踢她两脚:“起来,不出来我毙了你!” 2十7个匪徒和4个来贺喜的伪保长,被缴了械,分别押在东西厢房里。指导员尤林和鲁城队长领着战士1清点缴获的武器,共有大步枪2十5支,匣子枪3支,还有1支卡宾枪和两箱手榴弹他俩又到了3品眼的洞房,随后李海生也跟着走了进来。 这洞房过去是两间教室,如今粉刷雪白,门上贴着大红双喜字,墙上挂着血红色的贺联、锦绣的镜框。炕上是毛毯、绸被,发散着1股浓烈的香粉味。但是,最引人注意的还是炕头桌上放着1部电话,靠北墙搁着1挺昨天刚从朱永龙处领来的美国造歪把机枪。 鲁城队长拿起歪把机枪端详又端详,笑嗬嗬地对指导员尤林道:“我们海防队正好缺1挺歪把子,迟龙章倒送的及时!” 指导员尤林道:“他该送给我们的东西还多着哪!” 他很有兴趣地拿起电话耳机,说:“告诉战士别把电线掐断,兴许朱永龙能来电话……” 鲁城队长点头答应,指导员尤林又对李海生吩咐道:“你在这里好好看着这部电话,困了就躺在绸子被上睡1会,来了电话就快叫我!” 说着,就和鲁城队长去检查监押俘虏和岗哨情况去了。 第432章 研究战斗计划 时针已经指向午夜两时,村里群众没受丝毫惊动,狗不咬,鸡不鸣,都在寂静的夜里甜睡着,他们梦里也想不到这里的天下已经变了。 天刚刚亮,走来了1个面容憔悴,穿着破衣烂衫、肩着水桶的老汉,他刚走到井沿,正碰上指导员从村外回来。 指导员尤林同情地看他1眼,打招呼道:“老大爷,乡亲们可受苦啦,咱自己人夜里回来了……” “啊,你说什么,是自己的人?” 老头子猛抬头1看,仿佛是作梦。 “对,是自己的人。3吊眼和他的匪徒被抓起来了,大家再不用受欺负啦,我们的龙王岛就要重新解放啦!” 老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他们是天兵神将,1夜的工夫就神不知鬼不觉把这里的天下改变啦?……当他又看了看站岗的战士穿着黄军装,戴着5星帽,确实是自己的人时,双手抓着指导员的肩膀,忍不住眼泪往外直涌:“你,你们真是自己的人?我不是作梦吧?……” 旁边站岗的小战士插嘴说:“老大爷,我们真是自己人,他就是区上的叶指导员尤林!” “啊,尤指导员,尤指导员,这次回来可千万别再走啦……” 说着,他的眼泪就扑簌簌流了下来,1滴滴洒落在指导员尤林手上,“有指导员,报仇哪,我的老伴前天才被3吊眼这个狗杂种要捐逼的上吊死了,撇下1窝孩子,日子简直没法过啦。尤林指导员,你千万给我们撑腰呀!”老汉嚎啕大哭,1面哭1面伤心地诉说着。 尤林听着,鼻子1阵酸楚,他竭力抑止住眼泪,安慰老汉道:“老大爷,敌人欠下1切血债我们都要清算,你放心好啦!” 老汉听了,紧握着指导员尤林的手,连连点头:“好,指导员,只要我吐了这口苦水,出了这口气,死了也甘心……指导员,你快歇歇吧,我得快点去告诉大伙,要他们也喘口轻松气……” 说完,老汉转身就走了。 天大明了,东方出现1片鱼肚色,不多1会1轮红日开始徐徐上升,普照大地。 乡亲们听说海防队回来了,个个喜笑颜开,奔走相告,若干群众拿着鸡子,花生,提着开水,喜气盈盈地慰问自己的亲人,和亲人们叙说旧情,控诉敌人的罪恶。 尤林指导员接待完乡亲们后,回到原匪队部院里,碰上纪队长检查俘虏监押工作刚刚结束,两人交谈1阵情况,李海生从屋里走了 出来,喊道: “大叔,快,来电话啦!” 指导员尤林连忙走进去,电话铃仍然在啊。他抓起耳机1听,是朱永龙的口气。 “喂,哪里,啊,朱区长······我姓刘·······钱队长刚才到杏花村去了······对,我是副队长······前天5百块大头,两千斤粮的条子?接到啦,接到啦······几时送去,你等等,我问问他们······” 指导员尤林挡住了发话筒,这时李海生的心绷得紧紧的,红着脸儿,不禁脱口问:“大叔,真的是朱永龙这个坏蛋吗?” 指导员尤林点点头:“真的。”又对纪队长道,“你看几时给他送去?” “明天怎么样?” “对,顶多明天,再也不能拖啦!”接着又忍了忍气,回答朱永龙:“朱区长,我刚才问过啦,粮款明天即可筹备完毕,尽量争取早点送去……好,好,朱区长还有什么吩咐?这两天没发生什么事情……对,1定加强防守······” 指导员尤林轻轻放下耳机,松了口气,喜气盈盈地道:“嘿,姓朱的这家伙还考虑的挺周到,他可梦里也没想到这里已被我们钻了空子……” 纪队长笑着说:“钻的还不轻。说不定今晚上就会钻到他头上。” 这时,李海生给指导员和纪队长倒上两碗白开水,高兴地说:“要是平常日子,我真想先在电话上骂他1顿过过瘾!” 指导员尤林拍了他的肩头1下:“先忍耐着点,总能管你个过瘾的,你放心吧,海生。”转身又对鲁城队长道:“老鲁,我看你再嘱咐战士们1遍,今天的任务有两条,1条是搞好戒严,万不能泄露有关我们的风声,村里光准进,不准出。第2条是睡好觉,准备战斗!” 鲁城队长道:“第1条容易,第2条难哪,战士们有个打仗瘾,1听说打仗怎么也睡不着。” 指导员尤林道:“这就得发挥你队长的威力啦!不睡,命令睡!” 天色黑了,县委派来的战斗部队已经到了,尤林指导员、鲁城队长和独立营的首长在屋里忙着研究战斗计划。 独立营的战士正从村外有次序地往学校开来,李海生站在门口汽灯下面,心里扑扑跳动着,等待爷爷和铁蛋的归来。 他跟爷爷和铁蛋已经两个多月没见面了,虽然这两个月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过得多么不平凡呀!尤其他1想起那天夜里分别的情景,1股对阶级敌人强烈仇恨的情绪急剧地冲向心头,而他们摆脱了魔爪,被党营救出来,能够为革命继续战斗,打击消灭敌人,这又使他非常兴奋。 “海生,海生……” 他抬头1看,啊,是爷爷,爷爷回来了。他急促地喊了声:“爷爷!”就扑到爷爷怀里。 爷爷李贵江用颤抖的双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借着灯光浑身上下打量他1番:“海生,你好像长高了,身膀骨更结实啦!” 李海生仰脸看看爷爷那副慈祥、坚毅的面孔:“爷爷,你的脸色也挺好,铁蛋哪?” “铁蛋的伤口治好了,前天刚出院,今天1起回来了。在后面有点事,1会就来啦。” 爷爷李贵江的话刚说完,从东走来1个小战士,他穿着身肥大的棉军装,走到跟前1看,原来他就是铁蛋。 铁蛋也看见了李海生,两个亲密的朋友互相手握着手,心贴着心,紧紧对望了几眼,那热泪就夺眶而出,心情激动得1句话也说不出来。 爷爷李贵江见两个孩子光流泪不说话,忍住自己的眼泪,笑嗬嗬地道:“孩子,为什么光流泪呢?我们应当笑啊,敌人就要被消灭,龙王岛就要解放了,我们渔家都应当放声大笑。” 爷爷李贵江的话提醒了李海生和铁蛋,他俩把泪水抹干,相互看着,都笑了。随后,爷爷进屋找指导员尤林去了,他俩就谈论开了, “你的伤好啦?” “好啦,海生哥。我们在海北听说你逃出来了,当时简直有点不相信……” “我也没有料到上级很快就把你的伤治好了。那个朱永龙梦里也不会想到,我们又在1起,今晚上就要跟他去算账。”李海生非常得意地说着,又问铁蛋:“你叔叔和铁锁哪?” 铁蛋满脸喜色,回答道:“俺叔叔在海北参军到南海独立团去了,现在觉悟比以前提高1大步,听说在部队里工作可积极啦。铁锁也挺好,过两天就跟着春栓家大婶回来了……” 李海生听了,笑着点点头。他又关切地问起春柱的情况。 春柱在海北找到独立营的大个子陈班长,1定要留在那里帮他搬子弹,学着打机枪。陈班长替他几次请示连部,才被批准,今晚跟着部队乘船插到南海面去,准备打阻击战,以防朱永龙和海战连从海上跑掉。他俩又叙述些分别后的其他情况,指导员尤林和老会长李贵江就从屋里出来了。 尤林见了铁蛋,双手1抱,把他抱了起来,这么看,那么瞧,就笑着问他:“参军啦?1身新军装呀!” 铁蛋不好意思地回答:“是在军区卫生院发的。” 说完,就转过身盯着李海生腰间扎的皮带,那皮带上挂着1支很漂亮的橹子枪,看完李海生的枪,又瞧指导员尤林背的匣子枪······ 尤林指导员看透了他的心思:“噢,你还是个甩手兵哟,甩手兵怎么打仗?来,跟我来……” 指导员尤林扯着他的手,带进屋里,从抽屉里拿出在龙王镇缴获海战连的1支崭新的美国橹子,递给了铁蛋:“好好握住它,枪口对准1切敌人,谁敢捣乱,就干掉谁!” 铁蛋看着指导员尤林严肃而热情的脸孔,双手接过枪来,声音颤抖着回答:“我永远记住你的话,尤大叔······” 随后他又摸了摸腰间,腰里还别着秋天尤林指导员亲手为他制作的那支檀木把、油漆的洋火手枪,这是铁锁给他带到海北去的。 他把它拿出来,问指导员:“尤林大叔,把这支发给铁锁吧?” 尤林指导员接过去看了看,笑了:“好,就发给铁锁吧,叫他也好好练上1番,让他从小就学会攥住枪杆子。” 这时,集合的哨子响了。部队集合后,指导员尤林进行了战前动员。 半小时后,开始分3路轻装向南出发,消灭岛上1切敌人的胜利号角响了。 前些日子,朱永龙心里1直不平静,他原来以为只要有美式装备的青保队来助1把力,龙王岛就会被他压服,谁知青保队也是些种,海战连来了没住上几天,就遭到袭击,吃了败仗,美国造也完蛋啦。 第433章 抓住土匪头子 随后,朱永龙又听说全国的局势1天严重1天,赤色革命军转入全国规模的反攻,特别是胶东战场,青天白日军军队步步失利,连吃败仗。 这1下,朱永龙就预感到大事不妙了,为了挽救自己死亡的命运,马上召开了伪乡队长会议,制定各种垂死挣扎的鬼办法。又给青保海战团姓董的团长送了礼,写了封信,说明龙王岛的局势严重,无论如何海战连不能离开,并需补充1些弹药、船只等等。 姓董的团长1则因为接了朱永龙的礼物,再则也因为龙王岛是他的老家,并处在青岛市外围,是海上的战略要地,对保住青岛有重大意义。 所以,他的海战连不仅没有调往海西,而且又往龙王岛增加了两个排的兵力。朱永龙这才松了口气,亲自率领自己的海上保安队结合青保的海战连进行了1次普遍的“清剿”。 为了加强通讯联络,又给各乡队安上电话。朱永龙曾合计过,自己管辖的保安队和3个乡队,共合有1百6十多人,加上美式装备的海战连,只要青岛不丢失,他想维持龙王岛还是有办法的。 朱永龙今晚在伪区公所召开了会议,布置完明天下乡逼税任务后就近十点了。他迈着方步回到家里,心里挺满意。 因为,明天是腊月十5,他母亲去世3周年,他要按照老习惯,给他母亲烧“3周”,所以今天就改装了。 朱永龙穿了件黑棉袍,裤子和鞋袜也是黑的,浑身只有刚剃了个白瓜头是白的,打扮的简直成了只“青龙白虎”。 到了厢房,看了1眼自己的龙旗,青天白日政府军旗和蒋光头的秃头像,便往太师椅上1坐,大腿压着2腿,倒上杯茶,吱吱啦啦吃了袋水烟。 他1手理着8字胡,1手翻开“变天”账,眯缝着眼睛察看着各种数字。不1会儿,假善人拿着长杆烟袋摇摇晃晃走了进来。 朱永龙起身给他让了坐位,继续查看账簿。假善人坐在对面,厌恶地看了他的8字胡1眼,觉着气得慌,因为朱永龙才4十刚出头,还不到留胡子的年纪。尤其按传统规矩,只要老子在世,年纪再大也不能留胡子,小的留了胡子,预兆着老子没有大寿限。 不过,现在朱家里里外外就靠朱永龙1人顶大梁,所以假善人也只好睁着1只眼,闭着1只眼,有气憋在肚里。 假善人点上锅烟,吸了1口,说道:“永龙,你没算算咱朱家的家产还有多少没倒回来?” 朱永龙拾起头来,轻轻吸了口气,左手摸弄着白瓜头,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得意地回答道:“差不多啦!” 虽然朱家的本身家产倒回来的有限,但由于他身兼区长,统管军政,这几个月贪污大批款项,所以光景也相当可观。 假善人听了,轻轻松了口气,赞许地看了他1眼,接着说:“李贵江他们藏的那些财物是不是到现在也没出世?” “没有。”朱永龙摇了摇白瓜头,深思着说,“刚才听说2虎的妹妹小桂花在他姥爷家,大概2虎也会在那里藏着,我想明天派人去抓他俩来。如果能抓到2虎,什么事都好办了,他不光知道朱家财物埋藏的地方,也会知道尤林的去向和赤色革命队员名单。” “听说老油工对这事也摸些底细?” “对,”朱永龙说,“这人也是朱家的死对头,看样子他不光对这件事摸底细,最近还发觉他行动可疑,常和些穷棒子来往,很可能暗地和赤色革命军有联络,我已经派人监视他,如果发现了,就可以把他们1网打尽……” 假善人又问:“现如今,最近全国的局势怎么样?” 朱永龙想了想,回答道:“不怎么太妙,国军对山东的重点进攻遇到了挫折,最近在胶东战场又丢失十余座县城。在全国其它战场,赤色革命军也非常活跃,国军步步失利,到处被围困。不过,蒋老头子有漂亮国大老板撑腰,赤色革命军怎么也成不了气候,天下迟早是我们的,特别是青岛,美军有重兵镇守,更是稳如泰山,龙王岛地处青岛外围,自然不成问题,当然,遇到些麻烦是难免的。” 假善人闻听,轻轻叹了口气,就又1递1句的继续和儿子谈论起来…… 1切反动家伙总是错误的估计形势,朱永龙梦里也没想到,就在这时,他的老窝和住在龙王镇的海战连及另外两个乡队都被牢牢地包围住了。 午夜2时,1对红色的信号弹从大龙山前发出,划破了黑暗的长空,接着是1阵震山动海的大炮怒吼。炮弹带着无限的愤怒,丝丝尖叫着,冰雹1般落入敌群。随着,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暴风骤雨1般响起,1齐发射在敌人的碉堡、住屋上,惩办这些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强盗! 朱永龙和假善人正谈得兴奋,忽听响起1连串震耳的爆炸声,好像晴天的劈雷,屋子被震得摇摇欲动,窗纸破碎,梁上的灰尘哗哗啦啦落到8仙桌上,扑灭了罩子灯,屋里忽然变得漆黑1团。 朱永龙惊得直跳起来,假善人软瘫在地下,失声喊道:“永龙,永龙,这是怎么回事?天哪……” 朱永龙没顾理他,提着枪闯出屋门,带着护兵就跑到街上,子弹啾啾地在头上脚下直射,他拚命钻进了伪区公所。 住在这里的匪徒在被窝里睡得原像死猪,他们被突然而起的枪炮声惊醒,吓得鬼哭狼嚎,乱作1团。 这时,有1匪徒从外面惊慌跑来,朱永龙对他大吼1声:“怎么回事?” 匪徒双腿打着哆嗦回答:“朱区长,不好啦,我们被包围啦……” “啊……被包围啦?马上组织地堡抵抗!各乡队怎么样?” “电线被掐断啦,联络不上……” 枪炮声越来越激烈,赤色革命军所有轻重武器都1齐向万恶的阶级敌人展开猛烈扫射。 枪炮声、手榴弹声、喊声、杀声,混成1片…… 朱永龙带着护兵回家1看,家里1个人也没有了。他又急急领着往外窜,跑到胡同口回头1瞧,有几个人飞快地跟上来了。 火光中,他看到1张张绷得像钢铁1般的脸孔。啊?竟然是李海生,还有李贵江,他们都还活着! 朱永龙吓得浑身发抖,胡乱打过几枪去,趁着硝烟弥漫,撒腿就往村前碉堡逃去…… “爷爷,是朱永龙这个坏蛋,追啊……” 李海生高声喊着,老会长李贵江说道:“跑不了!这个狗杂种!” 说罢,领着人就追赶上去了。 朱永龙钻进了碉堡,便组织匪徒们疯狂顽抗,以作垂死的挣扎。直到天明了,他顺着射击孔往外1看,其他3个碉堡都起了火,外面响起了冲锋号声,轻重火力都朝他发射来了。 他知道无法挽回残局,便咬了咬牙,把身上的黑棉袍1抡,带着护兵下了碉堡,准备从枪弹较稀的西南方越海逃窜。但是1出门护兵就被打倒了,他像只疯狗,瞪着两只血红眼,乱打着枪,左窜右跳还是要逃命。 指导员尤林1声命令开火,战士、民兵就朝他1齐发射。 2虎端平大盖枪,瞄了个准儿,嘎勾1声,击中他的腰部,他登时1头磕扑在海滩土,很快地他又爬起来了,但是头晕目眩,眼前金星4射。 他突然惊骇得抱起头来,定1定神,发觉自已身边已经1个亲信都没有了,耳鼓里只听得嘶嘶啸叫的枪弹声。 这个骑在人民头上、把人血当酒喝的豺狼,这时最后1次露出狰狞的眼神,骂道:“完蛋啦,他妈的,都是窝囊废!饭桶!都不管我了。” 当他看见1个人正向他奔来,不是别人,正是尤林。 啊!来得好,冤家路窄,他忍住痛,抓起枪,可是刚要扳机,就被已经转到他身后的老会长李贵江抡起大刀,唰的1声,朝他握枪的手腕子砍去…… 老会长李贵江拾起他的匣子枪,大吼1声:“跪下,不准动!” 朱永龙歪头1看,是老会长,惊骇得两腿跪倒,疯子1样的叫唤:“李贵江江,我这辈真要败倒在你的手下?” 老会长李贵江两眼射出利剑般的光芒,直刺着他,愤怒地道:“1切反动派永远要败倒在人民的手下!” 李海生几个箭步跑了过来,面对着朱永龙这个凶残的敌人,复仇的烈火在他胸中燃烧,仇恨的泪花夺眶而出,他的心跳动得厉害,他想起了爹的死,想起了刘3嫂和小解放,想起了多少同志、多少苦难乡亲的血海深仇······· 他举起枪来,对准朱永龙的脑袋,等待指导员尤林和爷爷李贵江的命令。 此刻,老会长李贵江跟指导员尤林交换下眼色,就对海生道:“留着开公审大会审判他,龙王岛人都想亲眼看看这个罪魁的下场!” 李海生领会了指导员尤林和爷爷的意思,收起枪来,押解着朱永龙向村里走去。 这时,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辉煌的光芒普照着正在涨潮的大海,大海反射出5颜6色的光彩。 枪炮声渐渐稀疏下来,战士和民兵正在搜查4散的匪徒。 第434章 智斗三吊眼 2虎领着民兵在前海崖击毙了假善人,泅水抓到了2刁蛋,扯着他的洋分头揪上岸来。他打着哆嗦直哀告:“放了我吧,我不反动了,放了我吧,我不敢啦!……” 拉他走他死赖着不走,气的2虎朝他脸腮呱呱打了两个耳光,把他押送到监押俘虏的王家祠堂里。接着,2虎又领人去搜3吊眼。 因为3吊眼被俘后,趁昨天夜里部队忙着出发,看押他的两个民兵放松警戒的机会,逃跑了。据刚才俘虏供认,夜里曾见过他,可是搜了半天,也没找到他。 原来3吊眼跑回来不久,战斗就打响了。他没见着朱永龙,就从匪队部拿了支枪,爬墙跳到大贵家里,用枪指住大贵妈。 大贵爹被派到海西出去了,不在家,大贵妈吓的连声说道:“什么事啊?这是为什么?” “明话实说,我要在你家藏起来,你要不藏我,或者去报告赤色革命军,我就毙了你全家。你要保出我的命来,等赤色革命军走了,我给你5十块大头洋,看你选哪条路……” 大贵妈看着他那凶得要吃人的鬼脸,又怕又急,可心里1动,生了1计,对3吊眼说:“好,好,老总,可……俺家里没有藏的地方,怎么办?你就……”她指着套间的大衣箱,又说,“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在这里边躲1躲吧!” 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却骂道:“你这个狗杂种,临死也来祸害人。今天可不能轻饶你!” 那3吊眼正在走投无路,急得乱转,看见这个衣箱,也是最好的避难所,来不及考虑,他把枪交给大贵妈:“你先给我藏起来。” 大贵妈接过枪,看着匪徒钻进了箱子,心里想:“如果我是个汉子,我就用这支枪毙了你这个杂种……” 大贵在1旁急了,扯了妈的衣角1把,两人走到正间,他带着质问的口吻,埋怨妈说:“妈,3吊眼是咱的仇人,你怎么把他藏起来了?你忘了他打你啦?难道你图他5十块大头?” “你孩子家,知道什么!” 她说着,转身把大枪塞在炕洞里。 大贵说:“我不管什么,我要去找赤色革命军报告……” 说完,大贵就悄悄溜走了。 这时大贵妈1个人在屋里看了3吊眼藏在里面的衣箱1眼,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又跳动起来。要说过去害怕的是这个匪徒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现在赤色革命军又回来了,还怕什么呢? 她想到这里,拿起1把锁,咯噔1下把大衣箱锁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急急向屋外奔去。 大贵在街上转游了1阵,没找着赤色革命军,又急的走进屋,妈不见了。他看了看藏着3吊眼的大衣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锁,再看锅台上正好放着开这把锁的钥匙,大贵可高兴了。他把钥匙收起来,又冲到街上。 往西1看,真巧,巧极了,1个穿着军装的小战士迈着阔步、握着短枪走过来了,旁边还跟着1个妇女,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妈。 到跟前1看,大贵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铁蛋嘛! 铁蛋走进大贵家里,大贵妈忙从炕洞里拖出大枪,又回头找钥匙,钥匙不见了,就喊:“钥匙呢?钥匙呢?” “在这儿。” 大贵把钥匙交给铁蛋。 铁蛋拿着钥匙走到箱子跟前。 3吊眼在箱里1点不透气,憋得要命,忽听有人开锁,认为是大贵妈来了,连忙说:“他们走啦?走啦?你只要救出我命,我给你5十块大头,再也不打你啦!” 铁蛋听了,心里不觉好笑,哗地揭开箱盖,3吊眼抬头1看,黑乌乌的枪口已对在自己的脑袋上…… “别动,快举手站起来!你已经被俘啦,5十块大头赎不出你的狗命!” “啊,是你,铁蛋,你还在….…” “对,我没死!”铁蛋狠狠地回答,“你做梦也想不到你们的头子打了我两枪,我没有死,而你今天竟又犯在我手下啦!” “啊!啊!饶命······”3吊眼惊的在里面缩成1团,头也不拾,喊他也不起来。 铁蛋扯着他的袄领把他拖出来,大贵连忙找了根绳子,帮着铁蛋牢牢地把他绑了起来,押着就想往外走。 3吊眼这个坏蛋被捉住了,大贵妈再不害怕了。这时,她从心里感激铁蛋,她见铁蛋要走,就挽留他说:“铁蛋,你歇1歇呀,忙什么!反正又跑不了他啦,歇歇我炒些花生给你吃……” 铁蛋爽快地回答:“不,有任务。” “不,有任务······”大贵妈惊异地看了铁蛋1眼,心里重念着铁蛋的话,忽然想起春天铁蛋摘樱桃吃的事来,心里很是不安,才要张口对铁蛋赔个不是,抬头1看,铁蛋已经押着3吊眼走了。 她连忙赶到大门口,热泪盈眶目送着铁蛋的身影,觉得这孩子出息得那么可爱。她又看了看大贵,大贵在铁蛋后面迈动着大步…… 铁蛋把3吊眼押到俘虏群里,指导员尤林吩咐他和李海生到村后看看鲁城队长来了没有。 鲁城队长夜里领着1部分区队战士到龙王镇配合独立营,负责歼灭海战连。 李海生和铁蛋在村后看了看,没有见到影子,才待往村东去瞧,忽然传来几声尖叫:“站住,缴枪不杀!站住····” 他俩侧身1看,嗬,是桂花追撵1个散匪。 那匪徒扛着杆大枪1个劲地跑,桂花握着拉出弦的手榴弹就1个劲地喊:“站住······” 这个匪徒非常顽固,他不但拒绝投降,反倒说了句:“我结果你这个小丫头!” 便调回头来,端平步枪,就要朝着桂花瞄准。 急得李海生和铁蛋刚要上去助战,只见桂花眼灵手快,咬着牙根,猛的1下,把手榴弹朝着匪徒掷去。那匪徒还没来得及推顶门火儿,手榴弹便在他脚下爆炸了,“啊哟”1声,他就倒在地下起不来了。 桂花红着脸儿,赶上去拾起他的枪来,蔑视地看了他1眼,气喘喘地道:“再叫你不投降,让你尝尝不投降的滋味······” 这时李海生和铁蛋也跑过来了,他俩用佩服的目光看了看桂花,桂花通红的脸上,浮满亮晶晶的汗珠,她擦了1把,喜孜孜地望着海生和铁蛋,就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铁蛋朝她把大拇指头1伸,夸奖她:“你打的棒,棒,这次没忘了拉弦。” 铁蛋这么1夸奖,桂花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脸更红了。 李海生问她:“你怎么发现这个匪徒的?” 桂花道:“我姥爷来抬担架,我跟着来照顾战士。没想到1进村,碰上这个匪徒往草园里钻,我发现了他,他就跑······” 她又蔑视地斜了被炸伤的匪徒1眼。 匪徒呻吟着说:“我不敢啦,我再不敢啦………” 李海生恨恨地道:“敢不敢由你,不过,1切拒不向人民投降的敌人,只有死路1条。” 龙王岛解放了,渔家在欢庆解放,迎接亲人。沉默了好久的锣鼓又响起来了,新生活的光芒重新照亮渔人的胸膛,古老的渔岛到处飘扬起悠扬的歌声。 人们歌唱胜利,歌唱解放,歌唱伟大领袖革命首长给渔家带来永恒的春天。 岛上解放后的第3天,人民政府在龙王镇召开了公审大会,判处渔霸头子朱永龙的死刑,宣布没收他的全部财产。 岛上渔家吐出千年的苦水,再不受欺压,再不受剥削了。 中共龙王岛区委会又马上领导群众开始了肃匪反特和反倒算斗争,龙湾头村的群众扛着大镢、铁锨,扒开迟家的地皮,挖出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在敌人面前坚强不屈,为公众保存下来的胜利果实,研究成立渔业供销合作社,恢复和发展生产。 春柱重新回到自己的故乡。 早上,他又来到了迷人的海边,站在海坝上,眺望着海天相连的远方。这时,海风吹散了阴云,金盆似的朝阳从东海面上升起,透过1条玫瑰色的云带,射出辉煌灿烂的霞光,海面上是1片万紫千红。 东海上的朝霞春柱不知看过多少次了,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光耀夺目,这使他从心底深处感到故乡、大海更加可亲可爱了。 “春柱!” 他回头1看,是李海生来了:“海生哥,你到区委去过啦?” “去过啦!”李海生高兴地说。 他知道春柱的心思,又激动地说,“看,我们的大海多棒!从此,大海永归我们,我们龙王岛人又可以在大海上自由捕鱼了……” “是啊!”春柱深思地点了点头,回忆起第1次在这海边跟李海生、跟老爷爷相遇,直至想到眼前的景象,这是1段多么不平凡的日子呀!他抬头看了看李海生,接口道:“海生哥,你和铁蛋决定明天要走吗?” “决定啦!” “再在家耍两天吧?” “不了,春柱,”海生说,“虽然我们龙王岛解放了,朱永龙被打死了。但是,蒋光头还没有被打倒,全国许多土地和海洋还被蒋光头统治着,千万个像朱永龙1样的坏蛋,还在继续压榨我们的阶级兄弟。所以我决定马上到前方去,我爷爷和尤林大叔已经同意了······” 村中的小伙伴听说李海生和铁蛋要参军到前方去,这天夜里,都聚集在海生家里谈心。小伙伴们说呀、笑呀,直到深夜,谁也不瞌睡。 第435章 年少的往事 老会长李贵江看着孩子们兴致很高,他也很激动,他看了看1张张熟悉的脸孔,马上回忆起他们在残酷的、激烈的阶级斗争中所受到的锻炼,李海生在斗争中锻炼得更加坚强了。 铁蛋再也不是顽皮孩子,已经迈着英雄的步伐,踏上了征途。而春柱也不那么稚气,大贵也不那么软弱了,桂花从扔不拉弦的手榴弹直到消灭1个匪徒…… 这都是多么不平凡的过程呀!老会长李贵江此刻的心情,即使园丁看到自己多年培育的名花吐出蓓蕾的时候,也不能跟他相比。 渔家的后代在斗争中锻炼成长起来了,老会长为他们的成长而骄傲,因为只要有了英雄的革命后代,今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风险也会顶得住,冲过去。 第2天天刚亮,老会长就起来为两个孙子包饺子饯行。 李海生和铁蛋吃过后,便开始收拾行装,村中的小伙伴们都来为他俩送行。最先来的是桂花和春栓。 桂花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穿着蓝裤花褂,辫子上用丝绸扎了两个蝴蝶结,虽然她夜里为扎光荣花睡的很晚,但两只水亮的大眼睛,还是显得很有精神。 她进来后,笑嘻嘻地跟海生和铁蛋打过招呼,就把两朵鲜红的光荣花挂在他俩胸前。 春栓又把手里拿着的两双新布鞋递给他俩:“这是俺妈听说你们要到前方去,没有别的可送,赶着给你们1人做1双鞋,她待1会儿也来送你们。” 李海生接过1看,1只鞋底还纳着1行字,1行是“打倒蒋光头”,另1行是“解放全华国”。 他激动地说道:“谢谢她老人家,我们1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老会长李贵江忙里忙外,1会儿铁锁也来了,他腰里别着铁蛋发给他的檀木把洋火手枪,走起路来挺神气。 李海生和铁蛋这时已收拾妥当,他俩朝爷爷来了个立正,打了个敬礼: “报告爷爷,我们就要出发。请检查1下装备整齐不整 齐。”老会长仔细看了看,他俩着装整齐,腰间挂着枪,胸前戴着光荣花,非常威武。他轻轻吁了口气,拍着孩子们的肩头回答: “行,合格,有个战士架式。到前方去狠狠打击敌人!” “是,爷爷。” 太阳升到东南方时,李海生、铁蛋随同1批升级到主力部队的战士,就要开始出征了。他俩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迈着龙王岛渔人惯有的坚定步伐,在老会长李贵江的陪同下,走到南海湾子。 这时蓝晶晶的大海显得格外欢腾,1阵微风掠过海面,海面上金波跳跃,像举起无数酒杯,溢流着醇酒。那悦耳的涛声,宛如1支庞大的交响乐队,弹奏起雄壮的乐章,欢送大海的儿子出征。海燕鼓动着被太阳照射得闪光的翅膀,成群地在海天交界的远方飞翔。 李海生和铁蛋走到爷爷李贵江跟前,异口同声说:“爷爷,我们就要出发了,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老会长李贵江又仔细打量他俩1番,说道:“没有啦,应当说的都说了。要紧记住!只要世界上还有吃人的鲨鱼和豺狼,我们就要牢牢握住手中枪,永远不要忘记革命斗争,直到天下的穷人全部得到彻底解放!” “是,爷爷,我们1定要把革命进行到底。” 小船起锚后,升起了帆儿,驶出海湾。 大海的波光、音响催动着兜满风头的白帆,小船1跃1跃地冲开浪头,很快就驶进了那汹涌澎湃、波涛滚滚的海洋。 李海生和铁蛋站在甲板上,扶着桅杆,两对深情的眼珠,很长时间动也不动,会神地凝视着心爱的故乡和辽阔的大海,最后把视线落在岸上送行的亲人身上,他俩激动地再1次挥手向爷爷、向小伙伴们、向所有的亲人告别:“再见,龙王岛!再见,我的故乡!再见,亲人们……” 小船像1只矫健、勇猛的海燕,沿着这宽广无边的蓝色征途,乘风破浪,渐渐地在远处消失了。 抗日战争初期,年轻的尤林流落在胶东腹地的山区······ 伸延在黄海、渤海之间的那块牛角形的半岛,整整5个月滴雨未见了。 高天云丝不挂,太阳烤得似火烧。 热风卷起沙土,残酷无情地摔打在这块干焦了的土地上。 刚长成铜钱大的树叶干落了,刚坐果的桃、杏干焦了,枯黄的麦子,1缕1缕,比麻绳还细,风1刮,全吹走了,就连高山背阴处4季长青的松树,针状的叶子也干得焦黄,野鸡、山雀1落,“扑榜楞”,树叶全掉了,空气干燥得象团火,1触即着。 河底干得朝天,滚烫的白沙,夜晚散发出灼人的热气。 瘠薄的土地,象病人的嘴唇似的,干裂得张开1道道大缝,好1场大旱啊,旱得天上着火,地下冒烟了! 生活在饥寒交迫中的人民,天天傍晚伸长脖子,瞅着西天,巴望着能出来1片云,能化几滴雨,老天却像是有意同穷人作对,连点云渣也没有,他们只好摇摇头,叹息着…… 刚刚挣扎过春荒的苦难的穷人,又在经受夏荒的摧残,野菜、树根都吃光了。要饭、逃荒的人成群结队,到处是1片饥饿的呻吟声。 河沟、路旁,1群群乌鸦围在死人的尸体上。 每天,都有人扛起镢,去掩埋饿死和病死在路上的逃荒受难的穷人…… 煎熬在1931年夏季死亡线上的胶东半岛上的苦难人民,脖子上的那把钢刀压得更紧了…… 穷人走投无路,悲愤满腔富人却蹦脚耍欢,仰天大笑! 龙窝铺榨取穷人血汗的恶霸地主“毒蝎子”面对青天作揖,连连叫道:“天意!天意!真是天助我也!” 就是这只“毒蝎子”就是青天白日军龙窝区区长杜奉祖,眼下正坐在1乘由两头酱紫色的骡子驮着的轶子里,得意洋洋地返回龙窝铺。 拱形的轶子顶,罩着鲜艳的台布,轶子里面,铺着藤子凉席,“毒蝎子”歪着屁股,倚靠在毛毯上。杜奉祖3棱子眼,巴狗鼻子,垂腮脸,面色是灰的,秃头是青的。 上身穿了件白小茧丝绸褂子,小口袋里装了块金壳怀表,银链子搭在胸前。裤子是浅灰的,又肥又大,裤角用青布窄带扎着,脚上穿了双藏青礼服呢鞋。 杜奉祖面前是镶金包银的大烟枪和烟灯,身后放着大食盒,里面备有糕点、面食、酥鱼、炸肉之类的吃食······ 这时候,杜奉祖正吸足了1口大烟,眯起3角眼,望着赤地千里的荒野,设想他的发家生财之道。坐在“毒蝎子”身旁的,是1个枣核头、夹板脸、尖嘴猴腮、脸色好似死猪肝的人。 此人名叫辛3,是“毒蝎子”的管家兼打手,1肚子坏水,众人骂他为“尖头蛇”。 “尖头蛇”望着“毒蝎子”的脸,手里的芭蕉扇不紧不慢地给他搧着风,又是讨好又是谄媚地道:“3爷!你看这1片片的地,1道道的岭,回到龙窝铺,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咱的手了!我得赶快准备两个大匣子装地契啦!” “毒蝎子”仍然眯缝着眼,不动声色,却动心思。他透过半椭圆形的轶子口,望着这饿芋遍野的山岭、土地,1个个如意算盘落在他的心肝尖上。 停了1刻,他换扶倚靠的姿势,突然转过脸来,盯着辛3道:“嘿嘿······你说的也过歉了!岂止是两大匣子?!庄园成片,田连阡陌,那才够上3爷我的抱负啊!” “就是!就是!”“尖头蛇”老鼠眼里闪着亮光,哈下腰,拿出舔屁股的架势,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3爷可真是斗胆海量,想得远,想得宽……” “毒蝎子”欣慰地笑了,多好的1条腿子啊!真是心心相印、得心应手啊! 他把屁股下压着的双筒腰别子向外拉了拉,厚眼皮往下1垂,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辛3急忙拿起大烟枪,烧好烟泡,点上火,塞到主子的嘴里····· 骡子车1晃1摇,缓慢地行进在干旱的道路上。 两头骡子上烤下蒸,浑身流着汗水,1点精神也没有,只低着头,机械地摆动着4条腿。 临到村头,“尖头蛇”伸出头来对在地下走的长工说:“抽两鞭子!叫牲口神气起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骡子车进了龙窝铺,街口上响起了骡子的铁蹄撞击路面青石发出的“劈劈啪啪”声,以及骡脖子上套的两串大铃铛发出的“咣咣啷啷”声。 这两种混合、紊乱的音响,是龙窝铺所独有的,也是“毒蝎子”耍势力、抖威风的1种标志。这种声音,是同对穷人的恐吓联在1起的。 所以,当穷人们听到这由远而近的杂乱声后,都纷纷议论起来“哼!区长大人回来啦!这回进城住了3天,又不知带回些啥名堂来啦!” “听说这回在城里,那个比肥猪还胖的县长都请他的客啦。这些东西1高兴,咱百姓可就得遭殃啊!” “等等看吧!看他们肚子里又装了些什么坏杂水!” “你看那老贼的1双3棱子眼,又凶又恶,像要吃人的样子!” 第436章 毒虫 人们怒目而视,瞅着这乘像个活动坟墓似的骡子车过去了。 骡子车在街中心坐北朝南那副阴森森、黑沉沉的大门前停下了,伙计们抬下骡子车。杜家的人把“毒蝎子”拥簇到门里去了。 临近中午,辛三提着一面铜锣,杀气腾腾来到街上,边敲边喊:“老老少少听着!县长有令:只因久早无雨,蔓延成灾,百姓衣食无着。为济贫救急,特征收赈济捐,每两银子二十元,限五日内交齐,违者严惩不贷!” “毒蝎子”的破锣响,穷人们的眼泪落。 “毒蝎子”的锣声是向穷人进攻、敲诈的信号。 枣核头辛三那长脖子伸得更长了,裂着嗓子喊:“三爷在区公所里等着!有钱交钱,有粮交粮,抗捐不交,小心狗命!” 这真是油上燃火,火上泼油!挣扎在灾荒中的人们,半空又掉下个赈济捐来!赈济谁?倘若赈济这些灾难人们,为什么还从他们自己身上抽血割肉? 人们悄悄低语:“府财主这些毒虫,真毒呀!” 这天中午,“毒蝎子”拆开了两囤子发了霉的陈谷,在龙窝铺十字街口正当央,放上四张八仙桌,摆上笔墨纸张,算盘拨弄得“哗哗”响,叫辛三大街小巷敲着铜锣嚎叫:“谁家交不上赈济捐,把地契拿来!三爷大慈大悲,倒倒手,拉你一把!谁家断了顿,吊起锅来当钟打,三爷可怜您这些穷鬼去喂野狗,也把地契拿来!公平合理,两相情愿,半斗谷子一亩地,谁要谁来按手印!” 灾难深重的人们,听了这些话,头发梢都竖起来了!明知这是一把刀,却非得伸出脖子去挨不可!那些交不上赈济捐、脖子饿细了的苦难人们,万般无奈,被逼忍痛拿出自己的命根子,送到“毒蝎子”那红漆木匣里! “毒蝎子”看着这气吹一般的家业越发越大,洋洋自得。但这个贪得无厌的老鬼,无孔不入,无缝不钻!这时他又想起了前街宋如山的六分地。 这六分地,一直是“毒蝎子”心尖尖上的一块病。这些年来,他运用各种手段,软的,硬的,毒的,辣的,都没能得手。 眼下,“毒蝎子”思忖着,下手的时机到了!想着想着,他的眼珠子红了。 “毒蝎子”转身把腿子唤了回来,打发他立即去叫宋如山。在他看来,宋家这六分地,这回是唾手可得了! “毒蝎子”正想得天花乱坠的时候,忽听外面旋风似地响起了脚步声,众人一闪,“登、登、登”地进来一个汉子。 来人中上个子,虎实实的身体,四方方的脸膛上,剑眉倒竖,深深的眼窝里,目光逼人。他来到“毒蝎子”跟前,风风火火地问:“叫俺穷干干棒子来有什么事?!” “毒蝎子”抬头一看,是宋震海! 这个奸诈的老地主,本能地往后移了移椅子。心里却暗暗骂道:“辛三这个兔崽子,怎么把这个人惊动来啦?!” 在“毒蝎子”眼里,宋震海历来是个咬钢嚼铁、软硬不吃的人物,很难对付,所以在内心很有几分打怵。但他毕竟是个老奸巨滑的家伙,内心打怵,脸皮上却很凶。 “毒蝎子”把三棱子眼一翻,用教训的口气道:“你不懂事!还是回去叫你爹来说吧!” 宋震海像钢铸铁打似地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那锋利的目光,紧紧盯住“毒蝎子”那张阴险的脸。这个地主的尾巴要往哪里撅,宋震海早已猜透几分了,他不回答,等待着“毒蝎子”的下文。 “毒蝎子”敲打着文明棍,重複着刚才的话:“去把你爹如山叫来!你作不了主!” 宋震海的剑眉一提,冷笑两声。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袋,朝向鞋底子“叭、叭”磕了两下,倒吹了两口,然后不紧不慢地装烟。等他点上火,深深抽了一口烟之后,才问“毒蝎子”道:“你的心思恐怕不是在谁来谁不来上面吧?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就直掏出来吧!” “毒蝎子”像突然挨了鞭子的驴,浑身哆索了一下。 他定定神,恼羞成怒地威胁道:“你能作得了主?” “能!” “好吧!不怕你牙根硬!”“毒蝎子”气凶凶地拿过账本子,眯起三棱子眼,“你那六分地的银子是五分。赈济捐一两银子二十元,二五得一十,不多不少十元整。你作得了主,就交现钱吧!” 宋震海头一仰,紧接上说:“天上不下,地里不出,穷人家哪来的钱!” “毒蝎子”的白眼珠子转悠了两下,突然转换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嘿嘿······我说嘛,这是天意!谁也扭不过去!自古胳膊还能扭过大腿去?命中注定属谁的家业就得归谁!老街旧邻的,我不忍心看着你过不去,也不愿你全家活活饿死!我"积德堂"就是积德积善,可怜可怜你,给你二升谷子,连那十元钱也勾销了,你在这上面按个手印吧!” “毒蝎子”那一双沾满穷苦人们鲜血的手摊开一张预先写好的地契,双手送到宋震海面前。 宋如山老人这时也从后面冲了上来,大声质问“毒蝎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毒蝎子”一看宋如山来了,摇头晃脑地指着地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在这上面按个手印罢了!” 面对着这公开的讹诈和蛮横的强迫,宋震海爷俩气得两眼冒火!他们心里很清楚,手指头一动弹,全家的这点指望,寄托和根底就没有了。 六分地虽少,可系着宋家全家人的命根子啊!于是,宋家为这六分地而生死搏斗的一幕幕景象立时又在这两代人的脑海里翻腾起来…… 这是充满了血汗的六分地!这是浸透了血泪的六分地!这六分地,凝结了宋家的血、泪、仇! 宋如山老兄弟俩,他为大,老二叫宋如石。 二人的老爹爹宋泰,从记事起,就给地主看牛扛活,受尽了打,听尽了骂。 那时他正身强力壮,作梦也在想,什么时候能种上自己的土地,那怕一分半厘也好,摆脱受欺凌的日子,生活也好有个着落,老来老去,也有个埋身的地方。 为了这,他风里雨里,没黑没白地干,夏天太阳晒破了脊梁,他还是光着膀子。冬天冻坏了脚,也穿不上双鞋,就这样拚死拚活一辈子,一滴汗一滴血地把每年寥寥的几个工钱攒起来,临到老,总算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置下了六分地,算是老人一生中唯一的珍贵遗产,留给了兄弟两个。 老人使尽了毕生精力之后,要与世长辞了。在临咽气之前,两眼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就是闭不煞。 他三番五次把儿子叫到跟前,抓住他们的手,深沉地说:“你们俩好好听着!我这一辈子,没有别的留给你们,只有这六分地,我的心血全在这上面了。你们要好好经管着!土是咱穷人的根,地是咱穷人的命,有了这六分地,咱宋家就能有点指望,就能有线生路,就能站住脚,扎住根,活着它能帮辅着养家活口,死后它能盖土掩身。你们豁上命,可也要保住它啊!” 老人说完了这番话,仍然不放心地用力睁开眼,看看身边的两个儿子,嘱咐道:“我死后,什么也不要为我置办,一领破席把我埋到那六分地上就行了,让我在阴世间也能天天看到它!” 老人长叹一声,结束了他这痛苦的一生。 宋如山、宋如石遵照父亲的意愿,把老人坐南朝北埋葬在他亲手置下的这六分地的中间,让老人朝朝暮暮看着它,也让老人看着儿子的誓言和行动,一定要保住它。 这块地在村东面小石脚下,依着山根,靠着村头。 常言说,村心的院落,村边的地。地块不大,却对心思。这块地原先四至都不靠本村地主“毒蝎子”的地边,可是不几年,这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蝎子”,施展了他那强霸吞并的发家之道,步步紧逼,口口侵吞,先把南面王老五的地霸去了,后把西面李志成的地逼去了,又把北面一家孤儿寡母的亩半地利滚利滚去了,到最后,只剩下这六分地,包在“毒蝎子”的地中间,便成了这个地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毒蝎子”红着眼,打发狗腿子去找宋如山兄弟俩,依仗有钱有势,想用大气呵人,把地轻轻拿过去,不料却被这不怕硬的兄弟俩顶了回去。 “毒蝎子”没料到宋家兄弟敢打狗伤主,就施出软硬变换的手法,逼着宋家两手把地捧着送给他。他先是把牲口放进宋家快熟了的庄稼地里,连吃带滚糟塌粮食。 “毒蝎子”心想,这么一折腾,弄得宋家有地难种,有粮难收,自然就会双手捧着地契送进他大门里。可是算盘打错了。 宋如山兄弟俩站到小石上大声宣誓:“只要我宋家绝不了后,这里就永远是我宋家的地!”并且宣称,他当天就往地里下上砷,不怕死的尽管来吃,死了活该!. 第437章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毒蝎子”1计未成,2计又生,命他的大车从宋家的6分地上走,还故意把车转辘轧在宋泰的坟上。 宋如石兄弟俩跺着脚道:“他轧我的坟,我给他掘尸扬骨!” “毒蝎子”听了后,在众人面前也不敢那么放4了。 兄弟两个用手心捧着这6分地,用血汗浇灌这6分地,熬过1年又1年,到了1918年,这里又发生了1次大灾荒,树叶草根都吃光了,人们抓老鼠、嚼蚯蚓、吃白土······ 宋家全家人饿得眼珠发黄,有气无力,“毒蝎子”瞅上门道去了,对着宋如山兄弟俩嘻嘻哈哈地道:“站着喘气总比喂野狗强!守着6分地活活饿死,可不值当的!3爷我素来是宽宏大量,不念旧恨,还是到我那里去盛几升粮食吃吃吧。” 就在“毒蝎子”张开血盆大口吞噬这6分地的当口,宋如石这条硬汉子站了出来,拉着哥哥宋如山的手说:“哥!咱爹拚了1辈子,给咱留下了这6分地,咱怎么也得保住它!眼下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咱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逼进‘黑大门’里,也不能等着全家都饿死。我身子还行,凭这身力气,到外面去闯他几年,只要你在家能守住这6分地,就算对住我这份心肠了!” 说完,他挑上3岁的男孩,领着老婆,朝招远、黄县、掖县1带逃荒,求的是带出3张嘴,保住哥哥这支人的活命,也保住这6分地。 临走时,老哥哥抓住宋如石的胳膊,热泪盈眶地说:“好兄弟!你出去,带出3张嘴去,给我这面的大男小女留下条生路,我永生永世忘不了兄弟间的情谊!你到了外面,可千万要保重啊!” 宋家全家人痛苦流涕。老兄弟俩洒泪而别。 宋如石1去不返,音信皆无,宋如山自然不知他们的下落。 原来宋如石离家以后,1步步流落到掖县南乡1个名叫青石岗的地方。灾荒的年月,飘落的日子,使3岁的孩子连病加饿,仅剩下1口气了。 宋如石拼命给财主家打短工,指望着挣几个钱给孩子治病,老婆也忙着走村串户,想把孩子的肚子填饱,哪知船破偏遇顶头风,屋漏又遭连阴雨。 这1天,来到1个庄上,宋如石家里怕狗咬着孩子,便把孩子安排在街上,避在1棵大树底下,等她从地主家要饭转回身来时,孩子被人贩子抢走了…… 宋如石闻讯赶来,两口子1连找了十天十夜,嗓子喊哑了,眼哭肿了,连个人影也没找到。老婆痛苦伤心,1病不起,不几天就离开了人间。剩下宋如石子然1身,辗转异乡,扛大活,出大力,伴随着流落和颠沛度日。 宋家爷俩从奔腾翻滚的思潮中转回来,他们低头瞧见“毒蝎子”手里的那张纸,正张着口,向他们扑来!宋如山急忙推开“毒蝎子”的手,抓住宋震海,急急忙忙往家里奔。 “毒蝎子”以为他要回家商量,在后面放开了轻松屁:“是嘛!就得认个死活扣嘛!猴儿不上杆,多敲几棒子锣,就凭你们这副架势,早晚还能脱出3爷我的手心去!” “毒蝎子”手摸秃头,又转念1想,不对!宋家历来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看他们父子的走势也没有丝毫归顺之意,于是又用文明棍敲着地,跟在后面威逼着:“可别不知自爱,不认火候,赏脸不要脸!我‘积德堂”积祖宗的恩德,做事理宽义到,要是落个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说3爷我不讲交情!” 宋如山和宋震海大步往回走,脑子里象开了锅。 他们心里正在打下1步的谱,设想下1步怎么办,没注意,从侧面胡同走来1个人,低低喊了1声:“老哥!” 宋如山停住脚,抬头1看,是多年相处的穷街坊赵万程。 这人不足5十岁,没儿没女,刚强正直。还是他爷爷的时候,1担筐子从寿光县挑到这里,在1个破庙里落了脚,1家几辈子都是给地主看牛扛活。 过了些年,1家人走的走,亡的亡,就剩下他1个人留在龙窝铺,租了“毒蝎子”3亩河滩地开菜园,求生度日。 穷人见了穷人亲,穷人的心贴穷人,赵万程在大街当央十字路口看到“毒蝎子”对宋家的威逼利诱,知道凶多吉少,便从另1条街上转过来,截住他们,说几句热肠话。 赵万程拉着宋家爷俩来到1块墙阴下,蹲下来。赵万程开口道:“这回‘毒蝎子’亮出区长和财主两层权势来,看起来来头不小,想必是不叫过火焰山了。你这6分地是搁在虎口狼窝上的1块肉,不到他的手,他是不肯死心的,得早早想想法子啊!” “老兄弟!”宋如山叫道,“我也正为这桩事犯思忖哪!只要能保住这6分地,走什么路都行!可是,难啊!” “难也得走!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宋震海说,“不能给他‘顺神丸’吃!眼下,来软的不顶用,来硬的,咱还动不过他,我看只有1条道,那就是走!” “走?”宋如山张起那双老花眼,惊愕地问。 宋震海脸色冷肃,望着两位老人说:“咱跟这只老狗也斗过,也争过,什么道也走过,但都没跳出他的圈子去,眼下只有……” 赵万程点着头赞同道:“对!你和震海带上地契,下关东!剩下女人孩子在家里,和他缠,跟他磨!我看毒蝎子’就是钻天的鹞子入地的虎,地契在咱手里,量他也奈何不了!” 宋如山立起身来,欲走又停,面带难色地说:“不过,老2家里眼看就……这怎么能忍心离开啊!我当老的不忍啊!” 宋震海使劲咬着牙,蹲在那里,像是1尊石象似的1动不动。 赵万程也低下了头,眼眯成了1条缝,自言自语地说:“是啊……老哥你再回去仔细斟酌斟酌吧!” 宋如山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宋震江,从小给地主扛活,到3十多岁,被地主阶级压榨得大口吐血,不久就去世了,只撇下1个老婆。 第2个是宋震海,两口家,有1个干儿子,叫尤林,这年十岁。因为穷,全家人没有1个固定的窝,住不到1块。 震江家里住在结婚时借着石翻搭起的1间屋子里,震海两口则在街东头的1个破场院屋里栖身。 宋如山把全家人叫到1起,沉重地说:“‘毒蝎子’又在咱这6分地上打主意了!这回不但拿出了势力,还施出了权法,到了出脓出血的时候了!” 他把尤林拉过来,摸着他的头,对着儿子儿媳妇说:“您爷爷临闭眼前,千叮嘱万叮嘱,叫保住这6分地。您叔叔为了这6分地,情愿带着全家流落出去,生死不明。这块地要是在我手里丢了,我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儿孙!如今别的路没有,只有走!今日我有意和震海带上地契下关东,又怕……” 老人转过脸去,声音哽塞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虽然话没出口,全家人却都知道老人担心,忧虑的什么。 震海媳妇已怀孕9个月,眼看快要分娩了,在这个时候生离死别地走出,她能经受得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震海媳妇在全家难忍的沉默中抬起头来,朝着震海、也是对全家人说:“不要叫我牵连住了!全家的命要紧!全家的根底要紧!留下是绝路,走出去能得生,只要我有1口气,我就把宋家的后代拉大成人!您尽管放心地走吧!” 宋震海抬起头,深情地望着媳妇,多有份量的几句话啊!在这个时候,没有比这样的话再重要的了。 嫂子眼里含着热泪,抓着兄弟媳妇的手,面对着兄弟和公爹说:“您放心吧!您走了,家里还有我哩!” 宋家全家人的眼圈都涨着泪水,妯娌两个拉住胳膊在低低地抽泣。 宋震海走过去对嫂子说:“嫂子!这以后,家里的担子得靠你挑了……” 深夜,宋如山把宋震海直到如今还披在身上的破棉袄撕开,把那张6分地的地契叠上,叫儿媳妇缝好,拾起扁担,挑了点破破烂烂的用物,半夜起身,咬着牙上路。 出了门,尤林把着干爹的扁担,两个儿媳妇搀扶着老公公,泪水打湿了衣襟,滴落在破筐子里,宋如山把尤林拉过来搂在怀里,悲痛地道:“好孩子,你也懂事了,我走后,在‘毒蝎子’家里可要多长眼色啊,还要好好听大妈和妈妈的话啊!” 宋震海转过脸来,黑夜里看不见他那铁青的脸色,只能听清他愤怒的声音。 他对尤林说:“孩子,好好记着咱是为什么走的!‘毒蝎子’这只毒虫,欺了咱上辈欺下辈,这笔账今辈不算下辈算,永生永世也不能忘啊!” 他们出了村,默默无声地来到小石媾脚下那6分地里。宋如山蹲下来,用手轻轻摸摸地里种的豌豆、菱瓜。 他顺着瓜蔓摸到了1个小瓜,嫩光光的,瓜头的那朵长花还没脱落……又摸着了几个豌豆角,毛茸茸、饱鼓鼓的,眼看就成籽粒了。 宋如山心头立时涌现了1阵慰藉。1春天,他和全家老老小小拚死拚活,1碗碗1瓢瓢地从远处舀点水来浇这几棵苗苗,总算保住了,眼看就能填肚充饥了。 第438章 分别 他和宋震海走后,这是家里3口人的接济和依靠啊!他又抓起1把土,紧紧地攥在手里,难舍难离地装到了口袋里,又在宋泰老人的坟前跪下来,磕了3个头,就朝着茫茫的黑夜中走去。 来到路口,赵万程和1伙穷乡亲默默等在那里。 赵万程上前拉住宋如山的手,语重情长地说:“老哥!没有什么送你,只说1句话吧,望1路保重啊!” 宋如山的心里像是塞了1团乱麻似的,对赵万程说:“我记下了咱几十年的穷街坊情谊!以后少不了你还得多照应啊!” 说罢,他又朝着两个儿媳妇和干儿子尤林说:“不用送啦,住下吧。你们留在家里好好过日子!好好看着这6分地,好好看着这地里的庄稼!老天有眼,只盼着咱爷们还能再见面!” 接着,又向来送行的众乡亲11告别。 两个儿媳妇听到公爹这番伤心断肠的话,想放声大哭,却没哭出声来,忙掀起袄襟直擦眼泪。 干儿子尤林跪下来,抱住爷爷和爹爹的腿,大妈把他拉起来,两个远去的人便消失在黑锅似的夜色里了…… 夜,无边无际的夜,张开无形的吃人大口,1下子把这两个人吞没了。这真是弃破舍抛坟墓离乡背井,含血泪忍悲愤关东逃生! 突然变天了。 5个月云丝不见的天,1下子乌云滚滚,从4面8方翻卷压来。 云层越来越低,几乎要擦着地皮,整个天空象是1只倒扣过来的铅锅,紧紧压在人们头上。风卷起地上的树叶、杂草,抛满天空,眼看1场狂风暴雨就要来了! 乌云拥挤着,翻滚着,突然发出1声险恶的霹雳,天空应声裂开,1直裂到地面,切开半边天,向着树林劈去,把站在路上望着远方的人们打了个趔趄。 嫂子1回头,看到尤林干妈双手捧腹,似站似弯地斜在那里。 嫂子拉住她,慌张地问:“兄弟媳妇!你……” “嫂子……”震海媳妇欲说又停,身子弯得更低了。 嫂子撒开手,朝向兄弟走的方向迈了两步,高声喊道:“兄……” 话没出口,被抢上前来的震海媳妇用手捂住了。 她对嫂子说:“好嫂子,别……我能挨过去!” “哗!哗!哗······” 橡子粒似的雨点从半空砸了下来,砸在干焦了的土地上,砸在枯萎的草棵上,砸在被恶势力活活撕开的人身上、脸上…… 雨水和泪水混在1起,顺着上路的人和送路的人的脸腮,大滴大滴流下来…… 闪电!1束强光,像是猛兽的恶爪,撕碎了浓云,抓破了黑天。 沉雷!轰轰隆隆,沉沉郁郁,只打得天崩地裂,山摇地动。 暴雨!铅块似的乌云化为水柱,犹如天河倒悬,向这个苦难的世界倾泻下来。 宋家1家人在雷雨天、漆黑的夜、泥泞的路上被拆散以后,各自向着相背的方向往前走。 越走,离得越远,5颗油煎针刺般的心拉得越紧。 他们默默无语,都在暗暗问自己,亲人哪,什么时候再能见面? 嫂子和干儿子尤林搀着震海媳妇往回走。 雷雨交加,夜色浓重,他们走得既艰难又缓慢。走不几步,尤林干妈就感到1阵揪心折骨的疼痛,3人便蹲下来,歇1歇,脸不自主地转回去,心里想:“也许亲人能回来?可是,夜吞没了1切,雷雨掩盖了1切,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们来到村东那间场院屋子里,屋顶透星露月,4周透风漏气,赶他们进来,屋里已被风雨打透了。 尤林摸着火镰,拿起火石,想打着火点上灯。 可是火绒湿了,怎么也打不着。 嫂子说:“我那锅台旁的小窝里还有几根火柴,你去拿来吧,放在胳肢窝底下夹着,别湿了。” 尤林跑着取回了火柴,点上挂在墙上的那盏小油灯,豆粒大的火苗,在冲进来的风雨中忽明忽暗,屋内的积水渐渐多了,后墙的裂缝也渐渐大了。 尤林干妈正似跪非跪地趴在炕上,蜡黄的脸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嫂子问尤林说道:“‘毒蝎子’家的牛群还在山上?” “嗯!” “你晚上来家,‘黑大门’里的人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尤林答,“黑了天,我把牛群圈到白沙河南岸的那片柳棵林里,就来了家。” 嫂子想了想,分付说:“那你快去看看吧。雷雨1打,牛惊了群,跑散了,‘毒蝎子’更饶不了咱。” 尤林“嗯”了声,冒着猛烈的风雨往外走,又被大妈叫住了:“想着你爷爷和爹爹走的事,不要露出风声去。不管谁问你,就说不知道。” 小场院屋子在急风暴雨的袭击下,剧烈地摇动。 嫂子用眼向4周扫了扫,下意识地要找出点什么来,但到处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她问低低呻吟的兄弟媳妇:“1点打算也没有?” 尤林干妈的脸贴到炕上,轻微地回答:“这年月,天灾加人祸,还有咱穷人过的日子?尤林在‘毒蝎子’家里白干活,他爹几个月来打短工找不着主,拿什么准备?” 她支撑不住了,将身子靠着墙躺下来,急促地喘气。 嫂子的心提到半空里,7上8下,翻来复夫,很不是滋味。 宋家的主心骨、顶梁柱走了,又赶上这么个时刻……她看看柱子妈平静了1些,便说:“你先躺躺,我回家给你熬点米汤,1会儿就回来。” 她出了门,投身到风雨交加的黑漆漆的天地里。 嫂子走后,停了1阵,宋震海的妻子又在经受着1阵阵难忍的疼痛,她躲开屋顶漏下的水柱,趴在土炕的1个角落里。 1束白色的闪电从树条编的门上透过来,射在她那蜡黄的脸上,她听听外面,除了雷响就是雨声。 她忍着周身的酸痛,不自觉地向外面看看。这时候,她多么希望宋震海能1步迈进来呀!在这个时候,还有比自己男人站在跟前更壮胆的?但她自己知道这是妄想。 他走了,越走越远了…… 又1阵疼痛袭来,使她不自主地从炕上爬起来,然后又躺下。 豆粒大的汗珠,顺着她那蜡黄的脸上跌落下来,把散乱的头发都沾湿了。 她咬着牙,低低呻吟两声,用手撑起身子,倚在墙角上,头垂在胸前。 她的身子虚弱极了,满身没有1点力气。她唇干口渴,细心地辨别小屋外的声音,做着男人能1步返回来的幻想。 “喀嚓”1声,随着南老寨顶峰炸开那颗沉雷的时刻,她感到了1阵更加剧烈的疼痛。 她脱口叫了1声,1个新生命问世了。 女人两眼1黑,晕了过去。 “哇······哇·····” 新生命面对着这天摇地动的世界,强劲地哭了起来,哭声淹没了外面“隆隆”的雷声,也把母亲唤醒了。 女人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周身发软,目眩口干,骨节象散了1样。听到婴儿那短促暴躁的哭叫声,她用尽全力睁开了眼。当她的眼光触到婴儿那嫩光光的脸蛋时,1阵喜悦涌上她的心头。 这是她多么熟悉的那张脸啊!这不就是他爹的那张脸吗?4方方的脸,厚厚的嘴唇,嘴角挂着倔强和刚毅的神气…… 女人又是喜又是忧,她叹口气,望望空荡荡的小破屋。 风雨把东山墙冲塌了,两根细细的木棒倾斜下来。 “哗啦”1声,屋顶又塌下了1大片土。 女人抱起孩子,怕被别人抢走了似的,往炕角挪。 这哪里是房子!这是漂泊在大海深洋里的滚腾翻倒的1叶小舟啊! “哇······哇······” 婴儿强劲地哭叫着,女人再看1眼寸草没有、粒米皆无的屋子,问自己:“吃什么?用什么?以后怎么活?” 在这1霎,她眼前出现了逃荒要饭、流浪颠沛的公爹和男人的身影…… 她身上1凉,打了个冷战! 婴儿还是“哇哇”地哭,他哪里知道,他是伴着灾难、饥饿和痛苦来到人间的啊! 女人眼前1黑,又昏过去了。 雷又响了!雨在倾注!天啊!闪闪缝、睁睁眼吧!难道穷人只有受苦受难的遭遇,没有生儿育女的权利吗? 狂风把树条编的小门撞倒,后面冲进1个人来。 她的两眼和耳朵同时看到和听到了婴儿的身子和叫声,急忙上去抱起来,又去摇摇女人虚弱的身体,叫道:“兄弟媳妇,快醒醒!” 女人慢慢睁开眼,微微启动着苍白的嘴唇,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嫂子,这可怎么过啊!” 嫂子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用脸偎偎孩子的小厚嘴唇,说:“针鼻里的日子还能爬过去哩!噢,还是个男的!可好了,可好了,咱宋家总算是有自己的根儿了!” 这话唤起了女人1丝的欢悦,但她的心马上又象针扎1样,痛楚地道:“男的女的还不都是来受罪?这样的鬼世道,还不是来受欺受辱?” “穷的多1个人,富的就多1个钉子!”嫂子爽快地说。 她望望外面黑洞洞的天,又毅然地道:“天也不能总是黑的!道也不能光是绝的!走着看吧!” “哇······哇······” 婴儿又哭起来了,急促中还带些暴躁。 女人抱起他来,对着嫂子说:“嫂子,给他起个名字吧!” 第439章 名字 嫂子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顺口说:“孩子命大,雷天水地来的,就叫阿水吧。” 于是,这个灾难的世界上,又添了1个新的名字——阿水。 雨在不停地、哗哗地下着,屋檐上的水柱在往下倾泻。 这哪里是雨,这是穷人那流不完、淌不尽的眼泪啊! 雷击雨泼,整整折腾了两天两夜。 这场突如其来的沉雷暴雨,给龙窝铺的穷人带来了新的打击和摧残——“积德堂”,高墙大屋4周那些低矮简陋的破房,墙塌了,屋顶掀了,老老少少挤在1块,用身子的那点热气暖和湿淋淋的破衣裳…… 穷人们用干瘪的双手在石缝里开出的那几分地,被暴雨把砂土卷走了,只剩下光溜溜的石板。山地冲流了,出现了1道道新的沟壑,河地拉走了,现出1片片新的河床,泊地淹没了,成了1个个大水汪······ 大早加暴雨,使这里灾上添灾,难上加难!在这灾难的岁月里,苦杀了穷人,喜杀了财主! “积德堂”的仓房封条又撕开了,穷人用手心托着的那点地又划在了“积德堂”的名下······ 第3天,“毒蝎子”的8仙桌又摆到大街上的十字口正当央,逼着穷苦的人们拿着地契去按手印。 “毒蝎子”坐在客厅里抽大烟,旁边立着个丫头打扇子。 他抽了这口抽那口,抽到手脚发酥的时候,便开始想坏道子,这又勾起了要霸占宋如山那6分地的心思。 这6分地,好比是搁在“毒蝎子”眼珠里的1粒沙子,难忍难受。每当“毒蝎子”到村东看他的地,见那成方成片的地中间有1块孤00的颜色时,就产生了1种狼见了肉、苍蝇见了血的那种滋味。 起初他想得很简单,只要打个喷嚏,宋家就会双手捧着6分地送上来。那知宋家的人血刚骨硬,不理他那个茬,任凭“毒蝎子”使尽了所有的道号,也无济于事。 地越得不到手,他心里就越痛、越痒,对宋家的毒气也就越大,这次他决心要施展1下厉害。 他歪歪头,向外叫道:“辛3!” 辛3应声跑进来,双垂着手,嘴贴到“毒蝎子”的耳朵上,悄悄问:“3爷过好瘾了吧?有什么分付?” “毒蝎子”闭上两只3棱子眼,阴险狠毒地道:“你去找找那个宋如山,就说3爷我在这里等他的话,听他的信啦!” “是是·······”辛3摸摸他那枣核头,附和着,“这些穷货真难缠!难缠不难缠,还能跑出3爷的手心去?” 出去住了1个时辰,“尖头蛇”摆着屁股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进了客厅惊叫道:“3爷!宋家的两个大人都跑了!” “跑了?”“毒蝎子”1愣,欠起身来,惊讶地问,“什么时候跑的?嘿嘿!他也知道3爷我的厉害?吓跑啦?这些穷光蛋,看事不好,就知道跑,哼!” 他站起身来,转了个圈,耍了个威风架势。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人会动弹,6分地可是死的!快去把它收过来!” “好,这就去办!”辛3那老鼠眼滴溜溜地转了几转,夹板脸1沉,说,“真没想到,他宋家顶来磨去,这6分地倒唾手可得了!” “毒蝎子”那秃秃的头顶发着青光,3棱子眼1麻瞪,奸笑1声说:“嘿嘿······岂止是6分地!不给他个厉害看看,咱‘积德堂’的规矩就算白定了!这回我叫他地归我杜奉祖名下,人受我‘积德堂’支使!这世那世反不过去!” “尖头蛇”点着头,弯着腰,1口1个“好好”。 最后,他试探着问主子:“这真是3爷的高招!不过,取个什么名目?” “他妈的!” “毒蝎子”指着“尖头蛇”那尖尖头,呵斥道:“枉长了这么大的年纪,自吃了3爷我这几年饭!名目那不是现成的?欠捐也行,欠钱也行,欠粮欠其他什么都行!你说4个牙,他还敢扒口?” 腿子领会了主子的意思,退步想往外走,又被“毒蝎子”叫住了。 “先带上几个人去把地契要来!不交就给我翻!” “是······” “尖头蛇”带着1群恶狼先向嫂子家里扑去。 嫂子正在家里拾掇被雨水浸湿的碎草乱叶。 辛31只脚踏着门坎,晃动着身子,装腔作势地问:“哎,宋如山哪?” “没在家。”嫂子答。 “哪去啦?” “不知道!” “不知道?唏唏!别装蒜啦!快把那6分地的地契交出来!” “交地契?”嫂子怒视着这群恶狼野兽,质问,“为什么要交地契?” “为什么?嘿嘿!还得问个为什么?好,那我就告诉你,你公公借了3爷的钱、欠了3爷的债,把6分地押给3爷啦!” 嫂子把手里的1块半截棍子1摔,朝着“尖头蛇”怒冲冲地道:“你这是诬赖!你这是血口喷人!” “少罗索!”辛3把死猪肝色的脸1沉,腰上挂的双简腰别子往前1拉,镇唬道:“别说废话啦!快把地契交出来!” “没有那么便宜!”嫂子说,“既然我公公把地押给了你,为什么还没给你地契?” 这1帮凶神恶鬼被问得怔在那里,呆头呆脑的,这个看看那个,那个瞅瞅这个,半个屁也放不出来。 他们呆了1会,又硬着嘴说:“我们不管那1套!3爷叫俺来要,你就得交出来!” “告诉你,”嫂子说,“尽管你们耍尽花招,手段毒辣,也别想在俺手里逼出地契去!” 腿子们现出了原形,伸着脖子瞪着眼道:“既然这样,可就不客气啦,咱是先礼后兵,你存心不交,也只有动手翻翻了!” 尤林大妈气得嘴唇发紫,1坐到屋子中央,对腿子们说:“翻就翻!这还不是你们的家常便饭!” 穷乡亲们都挤在门口鸣不平,大伙跺着脚道:“欺负这妇道人家,也不怕天打5雷轰!” 穷家穷舍什么也没有,更翻不出地契来。 “尖头蛇”看看没有什么油水,对那些小腿子们1挥手。 “走!” 他们又向村东面那间场院屋子扑去,被雷雨洗劫后的宋震海家里,地上还留着水湾、湿坑。 蛐蟮在地上掘起1道道土印,青蛙蹲在墙角上,瞪起两只圆溜溜的眼,“咕咕嘎嘎”叫。 阿水的妈避在炕角上,头上缠了条黑带子,1双缺少光彩的眼,痴痴地停滞在面前的1碗稀饭上。就是这碗稀饭,也是嫂子送来的呀!清淡的饭汤,照出了她那虚弱干黄的脸庞。 看着看着,她那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哇······哇······” 阿水急促而又倔强的哭声,把她从凝思中唤醒。 她望着这个手挠脚刨的小生命,心里又得到1种慰藉。 这张脸,她多熟啊! 在他还没有脱离母体时,她凭着母性特殊的敏感,就体察到是这样1张脸了…… 阿是妈看着孩子张开小嘴哭着叫着,本能地把他拉起来,顺手掀起褂子,把那只干瘪得象只空空口袋的**塞进孩子的嘴里。 阿水吮了几口,没有汤,又张开小嘴,“哇哇”哭起来。 阿水妈把他倒过身子来,另换1个,仍然没有汤水。 她叹口气,痛心地把孩子放下。 这1来,阿水哭得更加厉害,脸憋得通红,短促的哭声在潮湿的屋子里震动。 阿水妈眼里饱含着泪水,望着外面云雾不散的天,自言自语地说:“这天什么时候能晴啊!” “哐当!” 1声脆响,阿水家的那扇用树枝编成的破门被踢了下来。 这群披着人皮的野兽,像1阵恶风似的,冲了进来,嚎叫着:“把那6分地的地契交出来!’ 嫂子从后面抢上来,两只胳膊抓住门框,厉声道:“这是怎么啦!翻了这家翻那家!大天白日起了强盗了不成?!实话告诉你吧,地契叫俺老公公带走啦!有本事有能耐去赶他吧!” 辛31听傻了眼,仔细1想是这么回事,便夹着尾巴回去禀报了“毒蝎子”。 “毒蝎子”1听冒了烟,提起文明棍拉上辛3又回到了水孩家,用棍指着炕上躺着的水孩妈道:“你听着!3爷我素来是光明磊落、名正言顺!既然男人跑了,我就向长头发的报报账,你公公临走用了我5十元钱,加上欠的十元‘赈济捐’,共是6十元!那6分地当场作价十元押给了我,剩下的这5十元,你们得用力气来还!听见了没有?这叫以工抵债!父债子还,夫债妻还,这是自古以来的条律!你们这1辈子当牛当马,也得给3爷我还上这笔债!从今天起,你去给我推磨!要是误了,可别怪3爷我跟你过不去!嘿嘿!” 阿是妈气得两手打哆嗦,她真想过去咬这个老鬼两口解解恨! 她气愤地冲着“毒蝎子”道:“你这是明抢明夺!你有什么凭证说俺公公借了你的钱?” “尖头蛇”把老鼠眼1瞪,1手握住双筒腰别子的把,冷笑着说道:“嘿!笑话!向3爷要凭证?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龙窝区区长3爷就是凭证,这不就在你眼前!再不······到县大堂去要!写呈子让你先递,打官司让你先走,3爷听传不误!怎么,够意思吧?” 他们咋唬了1阵,就蹿回去了。 第440章 大雪 嫂子那间从外面看上去像是棚子、从里面看像是洞的屋子里挤满了穷苦人。地上潮湿,又没有凳子,大家只好倚在墙上、站在地上、蹲在旮旯里。 赵万程用1只腿支在锅台上,胳膊托住脸腮,刷子似的两道浓眉下面那双锋利的眼睛,紧紧盯住地上的1个点,像是要穿过地皮看到下面去。 2十岁上下的大强、顺子、旺盛……两条腿竖在地上,身子趴在炕上,侧着耳朵等着听年岁大的人在说什么话。 只有白胡子老爷爷,坐在屋子正中的1块青石板上…… 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 赵万程抽了3袋闷烟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开了口:“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没想到这么早就下了毒手!‘毒蝎子’‘毒蝎子’,真毒啊!” 白胡子老爷爷微微抬抬头,1面想什么,1面问:“震海和如山走了3天了吧?” “嗯。” 嫂子靠在1个破水缸旁,轻声答。 “唉······” 白胡子老爷爷朝青石板上磕磕烟袋,万分感慨地道:“好人活活被拆散了!土地活活被霸去了!这算是个什么世道!” “人鬼难分的世道!真是欺人欺过顶了!”大强涨红着脸道,“今日过晌,‘毒蝎子’打发腿子到那6分地里把种的豌豆菱瓜全拔了,说别压了他的地气!” 旺盛站起来,冲着大伙说:“我看咱别光等着挨‘毒蝎子’的刀了!跟这些狗东西拼了吧!” 赵万程摇摇头,对着众人,郑重地说:“不能光说气话。要是能拼出个眉目来,咱早拼了!我1家3代都是在地主的鞭子底下过日子,受欺侮受压榨的事,也不止装了1肚子两肋巴。我早就憋不住了!可眼下不行啊!‘肉在虎口,势在人手’,震海和如山走了,震海家里.又刚生了孩子。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那要等到鸡年狗年?”顺子跳起来问。 “那也没有准头,”白胡子老爷爷抖动着花白的胡子道,“也说不定明天1清早‘毒蝎子’1头栽到炕底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 赵万程转过脸,沉重地问嫂子:“震海家里怎么样?” 嫂子摇摇头,作了个境况不好的暗示。 赵万程想了想,说:“我那小菜园屋子里还有点面子,墙上还挂了串枣,你去拿给震海媳妇吧。走到园边上,再拾掇两把嫩瓜鲜菜,要好好照看着她。” 嫂子又是感动又是不过意地说:“大叔,你无儿无女,无家无业,1个人也够苦了,不能再争你的嘴了!” “1根蔓上的苦瓜瓜,不用说这些。常言道,穷帮穷。没有多的,算个帮扶吧!” 白胡子老爷爷也望着嫂子的脸说:“转个弯也到我那里去1趟,我还有几把米,也捎给孩子他妈吧!” “我给俺2婶子送些草去!”大强道。 “我去挖两窝野鸽子给2嫂子送去!” “我去……” 嫂子噙着泪花把众人送出去,回身站在湿淋淋的屋子当央,想了想,对站在墙旮旯里的尤林说:“明天你去找个家什,在河边捞些小虾偷着送家去吧!” 尤林不明白大妈的意思,板着脸问:“捞虾干什么?” “你干妈妈1点奶也没有,又没有吃的,还能干停下去?穷就得想穷法,先用小虾催出奶来,再打算下1步。你这个弟弟能活下来,将来也是你的个帮手。” 尤林没吭声,默默想了想,转身往外走。 嫂子沉了1刻,两眼落在自己手脖子上的那副银镯子上。 她看了看,从手腕上摘下来,赶上去对尤林说:“我身上再也没有别的了,就这么点值钱的东西。这是你老娘临死前从手上撸下来交给了我,含着泪说:‘你出嫁的时候我什么也没给你。连双新袜子也没给你穿上,怨咱穷啊!我要死了,把这件东西留给你吧,也算我养了1顿闺女的心肠!’你去把它送到‘黑大门’的当铺里兑换点钱,明日赶集,凑合着给你妈买点粮食养养身子。记着,可别让你干妈妈知道。” 尤林听着,眼窝里涨满了泪水,点了点头,说:“大妈放心,我都知道了!” 世界变成了白色,山岭换上了银装,1切都被积雪吞噬了。积雪压在穷人家的草屋上,象岩石压在草堆上,“吱吱嘎嘎”,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积雪把南老寨后的大湾压得严严实实,冰层比“黑大门”那方砖灌石灰的院墙还厚,群群犍牛走上去,纹丝不动。 积雪压在山坡的松树、柞树、刺槐上,象1个个白色大蘑菇,在冽风中晃动。 雪引来了风,风又掀起雪。 掀天揭地的山风,卷起那锋利的碎雪,狂呼怒啸,任意摔打这个世界…… 积雪溶化了,那穷人低矮的屋檐下,又挂上了1排排又粗又长的冰柱,把那些简陋的屋子压得更加沉重…… 水孩在泪水里泡了1年多了。 被风雪掩埋在龙窝铺东头的那间场院屋子,4面透风漏气,碎雪带着人世间的冷酷无情,从缝隙中摔打进来,落在地上,落在没有1丝温和气的破锅上,落在睡着了的水孩脸上,雪化成了水,水又结成了冰,像小刀似地往他那嫩肉里扎。 阿水这个嫩嫩的小身子,哪能抵住这个“棍打不走”的隆冬数9的寒气? 他打了个冷战,冻醒了,身上浮起1片鸡皮疙瘩。 阿水撕开盖在身上的1堆羊胡子草,妈妈没有东西给他盖,只好给他用草取暖。 他的手脚都冻肿了,通红通红,鼓胀得有个气蛤蟆大。 碎雪继续往里摔打,扑在他的身上,他想往炕外面爬爬,但是爬不动!他身上拴着1根麻绳子,那头拴在窗根上呀! 每逢阿水妈出去的时候,总是把他放在炕里边,身上结根绳子,那头拴在窗棂上,妈妈疼他爱他,怕他跌在地下才这样做的啊。 小阿水哪里能解开妈妈的心意,把这根绳子看成是他的仇敌。 是它磨破了他的身子呀,是它不让他活动呀,他的红肿的小手愤怒地摇曳着那根绳子,用刚刚露出牙床的锋利小牙乱咬乱嚼。 嚼1会,他饿了,累了,黑眉下面的那双圆圆的小眼睛闭上了,他把红肿的两脚伸到羊胡子草里,又睡过去了…… 龙窝铺村外,在漫天大雪中移动着1个黑点,这是阿水的妈妈。为了生存,阿水妈只得出去要饭。她为生存搏斗,在死亡线上挣扎,千辛万苦,为了1个心愿,把阿水拉巴成人。 她说:“豁上我1死,也要叫阿水生!” 她苍老了,6分地被霸去了,还被狼咬了1口,狗撕了1口,天天被逼着给地主推磨抵债…… 吃人的旧社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她的血和汗,万恶的剥削阶级对她进行残酷的压榨和迫害,使她直不起腰、喘不过气来。 她两眼深陷,道道皱纹从前额直印到耳门,两唇紧闭,像是要把1切辛酸痛苦都咬在自已嘴里。这样的大雪封门天气,要饭哪能找上门? 风雪装满了她那要饭的破篓子,雪水渗透了她那破烂的单衣,脚上穿的那双嫂子脱给她的鞋,脚趾头都露在外面,1踏到冰地上,同猫咬狗啃1样,身子直觉往地里缩,但她不敢停,1停就回不去了······ 贫困啊,饥饿啊,寒冷啊,像影子似地粘着她,驱不尽,赶不散。 她气愤地想:“天地这么大,难道穷人连半条生路也不该有!” 她边想边往家跑,家里还有她拴在绳子上的心肝肉啊! 阿水妈来到龙窝铺的南头,再也走不动了。她筋疲力尽,上气不接下气,身上的虚汗直往外冒。 她想坐下歇歇,在这个冷酷的世界里,穷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哇! 雪把1切都盖住了。 她打打破篮子里的积雪,翻翻压在下面的几块糠菜饼子,看了1会,又轻轻放下。她哪里舍得吃,家里还有1张嘴啊!她宁肯千顿万顿挨饿,也不肯叫孩子受饥啊! 她咬咬牙,勒勒腰带,朝村东面那间破场院屋子奔去。进门1看,孩子光溜溜的身子露在外面,麻绳把嫩皮磨破了,针尖似的血丝,在1点点地往外渗。 她心如刀绞,1头扑下去,抱起阿是来,失声叫道:“我的孩子啊!” 滚烫的热泪从她眼里涌出来,滴在孩子那红嫩嫩的小身子上。 阿水惊醒了,他睁开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嘴角浮起1阵称心的笑容,1头扑在妈妈怀里。 “妈妈!” 阿水妈偷偷用袄袖抹抹挂在眼角上的泪水。 孩子哪里知道,妈妈在为他伤心落泪。在阿水看来,这是他最心满意足的时刻了。 这时候,他能偎在妈妈怀里,看着妈妈的脸,还能吃妈妈从要饭篓里拣出来的1点点干粮…… 每天,当妈妈出去把他拴在窗棂上时,他除了哭、睡,就是瞪着1双小眼瞅破门外面的那块天,盼望妈妈回来,盼望这个对他来说是最欢快的时刻…… 阿水看了妈妈1会,忽然想起了什么,“哇哇”哭了起来。 第441章 地主的鬼主意 阿水妈急忙把孩子的手脚拉到自己怀里,又从破篓子里翻出那几块冻得比冰还硬的糠菜饼子,塞到他那红肿的小手里。 阿水啃着,冰磕在他嘴里化开,他感到再满足没有了。阿水妈抱着水孩,坐在炕沿上,眼前1阵黑。 碎雪从4面摔打下来,扑在她脸上、身上,她使劲搂搂孩子。 她弯下身子,把脸贴到阿水那紫红的小脸上,闭上眼,听着外面呼叫的风声,多么宁静的1霎啊!她深深地舒1口气,合上眼,渐渐地…… 她突然看到了公爹,看到了自己的男人,他们正从1个悬崖上奔跑过来,“呼隆”1声,崖头塌下来了,把水孩妈惊醒了。 睁眼1看,“尖头蛇”踢开枝条编的房门,闯进来了! 他立在地上,脸上泛着凶气,尖叫道:“嘿!看把你舒坦的,倒闭着眼做起美梦来了!3爷家里的那盘大磨还在等着你哪!怎么还得天天来请吗?以后我可没有那些闲功夫了,3爷家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走!快走!别抱着你这个崽子舒心了!” 辛3上去要撕阿水,被阿水妈厉声制止道:“不准伤害我的孩子!” “尖头蛇”头1歪,左手把棉袍子大襟1撂,露出了双筒腰别子的缨穗来,说:“那就走吧!” 阿水妈瞪了“尖头蛇”1眼。 自从亲人离开家门,“毒蝎子”连讹带诈,在霸夫6分地的同时,又强逼她无代价地去推磨,胡说什么这是以工抵债!谁都知道这是强盗行径,但那个剥削阶级的社会制度,1整套的对付劳动人民的**机器,护着那些脑满肠肥的黑心家伙啊! 母体的温暖,刚刚传进阿水是那冰凉的身子上,她又被逼着走了。 她刚拿起炕上的那根绳子来,阿水就哭了,身子使劲往妈妈怀里贴,好像什么力量也不能使他们分开似的。 她看着孩子身上被磨破的皮,心里比刀子剜还难受。可是有什么法子,不去推,轻则木棍皮鞭,重则母子性命也难保了。 阿水妈忍住泪,把绳子给水孩揽胸结上,母子2人就撕开了…… “哇——” 阿水挥舞着红肿的小拳头,顽强地哭喊着,那叫声,冲出了风雪迷漫的小破场院屋子,传遍了凄凉清冷的龙窝铺…… 这不平的世界啊!多啥是个头?什么时候是个尽? 阿水妈被“尖头蛇”强逼着,拖着两条疲惫的,疫痛的腿,朝“积德堂”的黑漆大门走去。1看到这个门,她的头皮就发炸,不知有什么新的灾难在等着她。 她怀着阶级的仇恨,踏上高台阶,进到门里,迎面见到“毒蝎子”的独生子在玩雪人。 你看这个财主羔子,脚上穿双绣花虎头大棉鞋,腿上穿1条黑缎暗花棉裤,上身穿着蓝大棉袍,外面套着藏青背心,头戴豆沙色礼帽。 他见到阿水妈进来,把脸歪到1边说:“这个穷婆子又来了!” 阿水妈装着没听见,顺着墙根往前走,那个财主羔子又叫道:“你这个穷婆子怎么才来?你要是推慢了,就磨磨刀宰了你!” 阿水妈头1胀,身上象招了个沉雷。 好狠毒的地主啊!孩子皮还没蜕,就知道杀人!她瞪了小财主羔子1眼,就急急忙忙往磨屋里走,走慢了,不知又招来什么祸,谁知这样也闯下了祸。 杜1龙跺着脚道:“这个穷婆子瞪了我1眼!这个穷婆子瞪了我1眼!” 说着,就像只狗熊似地趴在地下,打起滚来。 跟在后面的辛31见少爷不高兴了,便急忙想法讨少爷的欢心,讨老爷的高兴。 他1看少爷滚在地上,赶忙过去把他抱起来,“少爷少爷”地1个劲叫,回头吓唬阿水妈道:“站住!” 阿水妈身子摇晃了两下,两脚钉在冰地上。 “毒蝎子”的老婆、外号“撑破棺材”听到儿子的哭声,拖着她那1身肥肉,见着方瓜脸尖着嗓子叫:“哪个千刀万剐的敢欺负我的孩子?” 甩头1看水孩妈站在那里。 “噢,是你这个臭婆娘啊!你还不甘心啊!你还不服啊!你要是不好生生地干,我还不想用你哪,别把我的磨道踏出坑来!” “尖头蛇”提起铁锨来,剂了满满1锨雪,没头没脸地朝阿水妈掷去。 雪从阿水妈头上落下来,白花花地顺着袄领,透到身子里。 地主羔子哈哈笑了,催促着辛3:“再来1锨!再来1锨!” 他自己也抓起两个雪团子,“砰砰”打在阿水妈的脊梁上。 他牙1呲,蹦着高说:“打中了!我打中了!” 阿水妈钉在那里,不说话,不抹雪,用怒视来抗议这群强盗。 辛3瞌巴着1双老鼠眼,瞅着“撑破棺材”又粗又胖的臃肿身子,露出那口被大烟熏黑了的金牙,谄媚地说:“少爷真是了不起!才这点年纪,就有作有为!将来可真是福财不尽,前途无量啊!” 他把锨1撞,对阿水妈骂道:“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快滚进去给3爷推磨!以后再惹动少爷,小心你这张皮!” 阿水妈愤怒地瞪了辛31眼,便拖起比湿木头还重的腿,麻木地往磨屋里走。 她进了磨屋,抓起了那根磨棍,无精打采地推起磨来。石磨很重,她的身子虚弱,又吃不上饭,推不动,便把身子趴到磨棍上,两脚吃力地登地,1步1步往前推,磨声“呜呜呀呀”,像是在哭泣。 她把眼泪吞进肚子里,把苦水吐在磨道上······ 苦难的人民啊!在那苦难的深渊里挣扎,真是煎熬难忍、度日如年! 地主阶级这条大毒虫,杜奉祖这只毒蝎子,辛3这只毒蛇,杀人不眨眼,害人不用刀,1毒再毒,落井下石,在继续向宋家倾扎、迫害!“毒蝎子”常常绷起1脸横肉,在客厅里仰天大笑:“嘿嘿!无毒不丈夫!砂嘎豆还能挤出2两油来哩,对那些穷光蛋,不能有1丝1毫的客气!” 手毒心黑的“毒蝎子”利用卑鄙、恶毒的手段霸去了地,又强迫宋家的人白白给他干活,还不死心,仍在继续往水孩妈身上打主意。 他又和“尖头蛇”偷偷地商量:“看那个臭婆子,推也不能推,拉也不能拉,不是个拉犁出力的货!还不如另寻寻法路……” “尖头蛇”夹板脸1低,瞌巴起尖溜溜的小老鼠眼,把嘴凑到“毒蝎子”脸上,说:“嘻嘻······3爷的意思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想法把她倒卖出去,把咱那笔欠债还清?” “毒蝎子”喷起唾沫星子,点着辛3的头,说:“3哪3哪!你真是我的贴心棉袄。我的肚子也没留窗,也没留门,也不是玻璃的,你倒是看到3爷我肚子里去了!” “这是个好主意!”辛3那死猪肝色的脸上堆着1层层笑容,夸赞着,“3爷想的就是绝!把她卖出去,来个移花接木,又能还上咱的债,倒倒手又能赚1笔钱,可是1举两得!”· “可不是!咱俩算想到1块去了。” 辛3想了想,摇晃着枣核头说:“可是她还有孩子,家里还有人,要是他家里出面不干怎么办?” “毒蝎子”摸摸他那光滑滑的秃头,毒辣地说:“到她穷够了的时候,不叫她上钩,她也得上。” “尖头蛇”老鼠眼瞪着,迟疑地道:“咱和宋家不是打了1回交道了,可都挺难缠呀!” “管他南山的兔子北山的野鸡!只要她本人顺了意,立下字据,别人管不着!” 辛3的腕1撅,身子朝前1哈,道:“3爷,我这就去找她说说?” “毒蝎子”点点头。 辛3连声答应:“是!是!”却站在那里不走,“毒蝎子”朝内屋使了1下眼色道:“去抽两口吧!” 辛3的头几乎贴在地上,受宠若惊地道:“哎,是,是。” “尖头蛇”抽完大烟,阿水妈也来到磨屋里抱起磨棍,“呜呜呀呀”推那冤屈磨。 “尖头蛇”幽灵般地出现在门口。 他双手卡腰,1只脚翘起,1只脚踩地,尖尖嘴1撅,朝磨屋喝道:“哎!出来! 阿水妈装做没听见,低着头,继续推磨。 辛3把脚1跺,耍开了威风:“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聋了给你用铁锨挖挖耳朵,哑巴了给你用杠子针扎扎!听见了没有?出来!” 阿水妈慢慢停下来,缓慢地走出磨屋,站在门口,怀恨辛3,低着头,看也不看辛3。 “尖头蛇”用老鼠眼滴溜溜朝阿水妈上下打量了1番,喜皮笑脸地道:“嘿嘿!看你这副穷相!头不像头脚不像脚,挨饿受冻的滋味不好受吧?” 阿水妈咬咬牙根,怒视了“尖头蛇”1眼,1句话也没说。 “嗨嗨!”辛3把腿撇开,两只胳膊别在胸前,换了个烧鸡架势,“我说你这个人啊,就是死心眼!这棵树上吊不死,你不会再去找1棵?如今的年月,是自己的道自己选。你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走独木桥。真是自找苦吃。哈哈哈……” 他笑得差点断了气。 阿水妈的身子像是点上1把火,忽地1下子烧到头顶。她心里清楚,这些东西又要施计谋了。 她站在那里,两眼死死地盯着“尖头蛇”。 第442章 艰苦的岁月 辛3把两条腿的架势换了换,用另1条腿哆嗦起来,尖着嗓子道:“说你聪明吧你装糊涂,说你糊涂吧你又装聪明。你白天3尺肠子闲着2尺半没有工夫,晚上躺下也不想想,你还等你那男人?他早不知到哪里刮旋风去了!如今死个人就象我脚底下踩死只蚂蚁那样简单!你还能指望他?趁着你如今还不是7老8十,掉了头发缺了牙,只要换个场,还不是吃好的穿好的,闹好了,说不定还能整个太太呢!” 阿水妈的头1胀1胀的,脸变得由红到白,两眼怒视着辛3。 辛3又着脸道:“要是外人,我就不多言了。你是龙窝铺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我给你沾沾言。这样下去,大人受罪,孩子糟塌了是小事,欠3爷的那笔账,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你能还清?不如你另投门户,卖他几个钱,又能还上债,又有了个出路,岂不是两全其美?” 阿水妈像是着了雷击,浑身针扎般地疼痛难忍。 她咬咬牙根,转身往磨屋走。 “地方嘛,”辛3跟上1步,“只有麻烦3爷给你费费心啦。” “少说废话!”阿水妈抱起磨棍,“呜呜呀呀”推起累死人的大磨。 辛3在外面喷喷唾沫,脸气得黑紫。 第2天,辛3把阿水妈逼来之后,又站在磨屋门口,扇忽着右脚问:“怎么样?1夜工夫,想开了点窍没有?” 阿水妈理也不理,两脚登着磨道,吃力地推着大磨。 “嘿!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想不开是个难受事,想开了是条活路。1个娘们家,才3十左右岁,就守着空寡,多是个头?找个地方,热汤热饭,冬9天还有个暖和脚的,也不用遭推磨要饭这个罪了。再说你这个儿子,才这么点,就算能活下来,将来还不知是个兔子是个野鸡,说不定大了1脚把你踢出去。你还能指望他?” 阿水妈的嗓子眼里比塞进几只苍蝇还难受。 她的脸色铁青,1句话能砸出1个坑来:“你们枉费心机啦!我是吃了秤碗铁了心啦!” “哼!”辛3那刻满1个恶字的脸上抹上1层奸笑,“别猫不吃鱼,假斯文啦!” 阿水妈气狠狠地回答他:“你就死了想叫我离开宋家的那条心吧!要人没有,要命有1条!” “尖头蛇”回去把原话禀告了“毒蝎子”,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东西1想,要是再逼她,她真地1死,不但捞不到钱,连个白推磨的人也没有了。不如这样留着她给推磨,当牲口使唤算啦。 于是,他把脚1跺,3棱眼1瞪,道:“这个臭婆娘!给她好脸不要,偏要去当她的穷鬼!好,她愿意受这个滋味就管她个够,把推磨的时间再给她加长!” 苦难的日子啊,像1条毒蛇缠在身上,越勒越紧,越咬越毒…… 阿水妈身子趴在磨棍上,走不动,推不动,眼前1阵花,1阵黑。 这时,“黑大门”的1个老妈子闪身进来了。她回头往外看看,把半个饼子塞在阿水妈手里,阿水妈推过去,示意叫她吃,老人摆摆手,指指院子,叫阿水妈赶紧藏起来。 阿水妈知道这个老人耳聋,说句感激话她也听不见,便点点头,老人便走了…… 阿水妈擎起饼子看了看,咬咬牙,又藏到袄里面了…… 夜幕沉沉地拉了下来,阿水妈拖着散了架似的身子,回到了家,她抱起哭哑了嗓子的小阿水,坐在炕上,两眼直直地瞅着屋角,要不是有雪光的反射,什么东西也不会看见。 风吹着压满了冰雪的枯树枝,发出象用力敲打根根扯紧的细钢丝那样刺耳寒心的颤声。那狂风无情地扫着山野,把高处的雪刮到凹处去,把屋顶上的雪掀掉,茅草不结实的地方就被大把大把地撕下来,抛撒到空中去,简陋的草屋,在寒风中颤抖着…… 阿水妈坐着,紧紧搂住水孩,在想亲人啊!你在什么地方?穷人啊!你的救星在哪里? 宋如山、宋震海离家后的第4年,流落异乡多年的宋如石,越来越思念家乡,惦记亲人,便两个肩膀扛张嘴,身子伴着影子行,默默无声地回到龙窝铺。 他1路走,1路卖力气,1路想:“老哥哥可好?家里人都健在?那6分地怎么样?为了这6分地,他拉着老婆挑着孩子离开了家,如今孩子被抢走,老婆身入黄泉,只剩下他孤身1人了……” 6分地啊,宋家为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回到龙窝铺1看,老哥哥和侄子4年前,也是为了这6分地被迫走了!他们现在在哪里?亲人们谁都在想,但谁也不知道。 1问6分地被“黑大门”霸去了,这个年近6十岁的老人,1攥手,把手里的那根硬木烟袋杆握断了。 龙窝铺仍然用苦难和贫困接待宋如石,难道这里不产粮食吗?不出柴草吗?穷人把汗水流进了土地、山峦,生产的粮食,砍下的柴草,却填进了地主老财那无边无际的大肚子里! 穷人啊,年复1年,仍然是1贫如洗! 对宋如石来说,龙窝铺既没有那个可以挡风遮雨、露宿安身的“家”,也没有父母兄弟、妻室儿女所构成的“家”。 住在哪里?吃在哪里?两个侄子媳妇各人住了间屋不像屋、洞不象洞的房子,尤林常年睡在“毒蝎子”家的牛肚子底下,自己在哪里安身? 他回来的当天,穷乡亲、老邻居赵万程看他来了。 在各自叙谈了1阵苦辣酸涩经历之后,赵万程直来直去地把话头提了出来:“老兄弟!咱俩虽不是同宗同族,可在1起磨的时间不算短了。小时候,咱1起挨财主家的狗咬,大了,1起给地主看牛扛活。我比你大几个月,所以才叫你兄弟。实际咱是同辈同岁同受难。要受咱就1块受!你住到我那小菜园屋子去吧!说是‘我那小菜园屋子’,这话说大了,还是‘毒蝎子’的,可住在那里,不用天天迈他那副黑门坎,少胀肚子少生气!” 宋如石抓住赵万程的手,1股暖流涌向心头,感激地说:“我的老哥!咱虽不是亲弟内兄,可穷字把咱联到了1起,也只有这样了,穷人靠着穷人啊!” 中秋,正是白菜放叶、萝卜放粗的时候,卷心虫、花盖虫、土鳖虫、钻心虫1齐攻到菜叶上。两个人1面抓着虫,1面闲啦呱。 宋如石说:“这些坏虫子,跟那些地主老财1模1样。你看它们外皮黑,肚子里也是黑的,真是里里外外黑透了,什么时候能死净了就好了!” 赵万程用手使劲捻那些虫子,看那阵势,像用力捏地主老财的躯壳1样。 他说:“看起来,不但死不净,还在发涨着哪!‘毒蝎子’又施出了鬼点子,在全区敛起了治安费,又买上了两条快枪,放在他自己家里,叫腿子们给他把大门,名义上说是保护区公所。 另外,听说他的那个两眼长在脑瓜上的宝贝儿子,要到1个什么司令那里。你看看,官匪1气,兵匪1家,还有咱穷人的活路?” 宋如石环顾1下4周,向赵万程的身边靠靠,脸上呈现出激奋的神色,低声说:“这1阵子风声可高啦!昨天我在西乡集上卖菜,正是上满人的时候,见那些‘刮民党’兵惊惊慌慌地东碰西撞,说是要抓什么人,1打听,原来集上出了传单,是叫咱穷人组织起来,闹翻身,求解放,据说是赤色革命军领导的队5来咱这里了。” 赵万程也压低嗓子,悄声说:“我听从东乡过来的1个扛活的说,那里也有!穷苦百姓在赤色革命军的领导下,反对官府的苛捐杂税,斗得可热火啦!有1个收税的什么官,拿了个税册子,上面载着地丁税、房地契税、盐税、酒税、烟税、牲畜税、屠宰税,还有这个附加税、那个附加税等等不下2、3十种。 这个税狗子刚来到1个镇上,就招了1张没头贴子,上面画了1把刀,旁边写着,某某狗子!你早收早死,晚收晚死,不收不死!吓得那税狗子局了1裤裆,夹着尾巴跑了。 宋如石把头朝街里“黑大门”的方向歪歪,继续说:“看样子‘毒蝎子’也象招了枪的兔子,发惊了。这些日子又是加人又是置枪,家里家外管得特别紧,想必是怕他的狗命不长了!” 赵万程仰脸望着远方,看着南老寨顶峰上的参天劲松,深沉地说:“什么时候能来到咱这里就好了!” 正说话间,旺盛“忽通忽通”跑了过来,朝向赵万程和宋如石说:“大伯!快去看看柱子吧!和那个‘蛤蟆眼’干起来啦!” 赵万程和宋如石“腾”地立起身来,急忙问:“怎么回事?” “那个地主崽子欺负人,”旺盛答,“照我的意思,就把他收拾了,却被白胡子老爷爷拉开了。” 3个人离开菜园地,朝白沙河那边走,来到柳树行子里,迎面正碰上尤林。 他手里握着1张明晃晃的柴镰,朝向虎口粗的干树枝子削去,“嚓”的1声,干树枝子齐刷刷地落了下来。 宋如石问尤林道:“怎么回来啦?牛群呢? 第443章 童年的苦难 尤林满脸涨着强乎乎的表情,拾起那条干树枝子用镰削着,答道:“散在南面沙滩上。愿吃就吃,不吃拉倒!死1头少1头,省得我去放!” 看到这张镰,宋如石又回想起了他年轻时给地主看牛扛活的生活,这是他那时用过的1张镰。有1年,白沙河突然涨水,把正在过河的3个铁匠冲倒了,在远处放牛的宋如石看到了,急忙奔过去,冒着生命的危险,把3个人救了上来。 进了村,铁匠们支起炉子,先打了1张钢镰,双手捧着送给宋如石。这张镰,分量重,钢火足,是专门砍柴禾打野条用的。 宋如石使用这张镰,瞅着看牛的空,砍柴拾草,帮助家里糊口。 宋如石走后,这张镰又交到尤林手里。 那年“毒蝎子”霸地以后,柱子把这张镰磨了又磨,大妈问他要干什么,他愤恨地说:“把镰磨快了对付‘毒蝎子’去!” 大妈拉过柱子来,又是快慰又是不安地道:“好孩子,大妈就巴望你这1天。冤有头债有主,咱宋家的冤仇,数不尽,算不清啊!总有1天,咱这笔账是要清算的!如今你还小,别吃了那些狗东西的亏,等你长大了,可千万要给干爹干妈争这口气啊!” 尤林握紧小拳头,对着“黑大门”的方向叫道:“‘毒蝎子’!你等着吧!早晚我是饶不了你的!” 赵万程看到尤林手里提着镰,问:“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我恨透这些龟孙王8蛋了!”尤林狠狠地说,“我1镰把他们的头削下来也解不过咱们的恨来!” “好孩子,把劲憋着吧,”赵万程拍拍尤林说:“我看总有用着的时候!刚才怎么和那地主崽子干起来啦?” 说来话长,十几岁的尤林,早已被苦难的生活驱赶到给地主看牛的道路上了。 按常理说,在人生的道路上,7、8岁的年纪,正是耍娇、淘气、顽皮的时候。谁没从这个年龄上度过?谁没有幻想的童年?谁没有这段充满了天真、任性的生活回忆? 想想吧,那是1个什么时刻!无忧无虑,无顾无忌,吃饭抓着吃,走路跳跶着走,被大人们贬称为“淘气精”、“滑皮猴子”、“野猫子”…… 老话说的好,7岁8岁讨人嫌,惹得鸡狗不喜欢。可是生长在这个年龄的尤林,连这点童年中起码的享受也被剥夺了。 碗里无饭,身上无衣,在3尺肠子闲着2尺半的日子里,尤林哪有心思去淘气、去顽皮?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不管挑动还是挑不动,他得挑起生活的重担去谋生,去糊口! 5年前,宋家全家人好歹咬着牙根挣扎着过了春荒,到了夏季,实在过不下去了。 宋如山老人拉过柱子来,难过地说:“孩子,怨大人没有本事,不能养活你。没有法子,早走晚走,咱穷人得走这条路!你出去混口饭吃吧!” 出去倒不打怯,穷人孩子的肩膀就是挑吃苦出力的担子。 尤林还常常望着大人们那艰难辛酸的样子,想分担1点忧虑哩!他瞪起黑黑的眼珠,问:“到哪里去?” 爷爷叹口气说:“还有谁家?穷人逃荒的逃荒,要饭的要饭,倒下的倒下,有钱有势能雇起人的,只有‘黑大门’了。你还小,出去远了,我不放心。只好去‘毒蝎子’家了。” “我不去!” 尤林把嘴唇咬得紧紧的,脸转向墙,倔强地说:“饿死也不进他那‘黑大门’!” 宋家人的心里都明白。把孩子送进“黑大门”去看牛扛活,就等于把他推到火坑里!要吃财主家的饭,得拿命来换啊! 那个“黑大门”就是个鬼门关,活地狱!可是不进又怎么办?还能眼睁睁地等死? 尤林的干妈妈也劝柱子: “不去眼下又怎么熬?你先去混口饭吃,等过去了这1段,咱再另寻法子。” 尤林虽然脾气强,但也懂事了,还是去了。 爷爷把自己不舍得穿的1双干绑头泡了泡,塞上两把羊胡子草,给尤林穿在脚上。没过多少日子,干绑头磨得没有底了,只好赤着脚。 夏秋还好混,到了冬天,照理说牛群该进栏了,可“毒蝎子”为了省草,又怕雇工冬日闲着,便叫他赶上牛群到外面去。 山上早封冻了,草丝不露,只好到山坡前的朝阳处叫牛在石崖下面啃点枯草。而他还赤着脚,冻得浑身发抖。 那些长得象座小山的犍牛,用鸡蛋般的眼珠子打量这个还没有牛腿高的孩子。它们把头1低,弯月形的牛角1斜,“哞哞”两声,向尤林示威。 有1回,尤林正在弯腰拾石头,不料1头犍牛趁他不备,鸡蛋眼1瞪,头1低,身子向前1拱,两只大角1挑,把尤林腾空撅起,朝山下的深谷里狠命地撂去。 尤林滚在悬崖上,象石滚子似地急速往下跌,就在快落到山沟底下时,尤林死死抱住了1棵松树,这才免去了1场粉身碎骨的危险。 尤林抹抹嘴上流出的血,打打身上的泥,不声不响爬回来,拾起带棱带尖的火石磕子,雨点般地往犍牛的蹄子丫瓣上砸,打得犍牛“哞哞”叫,撅起尾巴围着牛群跑。 这就是童年中的尤林,就是这样在苦难中度过的啊! 他在泥里、水里、风里、雨里、冰里、雪里,摔打了整整5年。 5年中,他白天看牛,晚上蜷缩在牛棚里,有时偷着回家看看,被“黑大门”家的人知道了,不是挨骂就是挨打,说是荒落了他的牛。 但灾难并没有把柱子挤扁,饥寒也没有把他压碎,他像棵在巉岩缝里钻出来的小树1样,在风雨中强劲地成长着。 他的个子不高,矮墩墩的,身子虽瘦,但骨膀挺结实,1张小方脸上,有着1双明亮的、有神的眼睛。他的眉毛黑黑的,嘴唇厚厚的,紧闭着,不大说话,也不大笑,什么时候脸上都是透露着硬崩崩的,强乎乎的表情。 严酷生活的磨炼和高山深谷的开阔、强毅、豪放的形象,使他性格中的那些坚强无畏和粗犷的素质更加突出和凝炼,使他每时每刻都在向人们显示,从他作为1个生命与这个苦难世界认识那天起,就作好了与这个世界挑战的准备。 这天上午,尤林正在白沙滩放牛,“毒蝎子”的独生子朝这边走来。 他这年十几岁,整整比尤林高出1头。 杜奉祖为了把他这个儿子渲染得有威有福,特地给他取了个吓人的名字,叫杜1龙,取其天底下唯1就这1条活龙之意。 “毒蝎子”凭着他的家业势力,又加儿子是“千顷地里1棵苗”,专门从外地请了个先生,手把手教了他7年书。 7年的时光,他除了为非作歹、打人骂人外,什么也不会。 可“毒蝎子”却把他看成了个宝,经常加以炫耀。 “毒蝎子”5十大寿时,高朋贵友都到了,这个老地主酒喝多了,想在客人们面前,显示显示儿子的才能,便把儿子叫过来,当着众人的面,进行榜试。 他把儿子拉到众人面前,又怕出了难题儿子答不上来丢丑,便在1张白纸上画了“1”,横到儿子面前,笑咪咪地问:“这是个什么?” 杜1龙吊起双眼,端详了1会,张开大嘴答:“是根扁担!” 众人捧腹大笑,笑声震得客厅“嗡嗡”响,“毒蝎子”也随着大笑,眼里都溢出泪来。 他点着头,把脖子转了两转,大声夸奖起来:“嘿嘿!嘿嘿!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明明是个1,却说是根扁担,不俗,不俗。” 客人们1见主子称赞,也随风转舵地赞叹道:“聪明过人!聪明过人!令郎如此慧敏,将来必有1番大的作为。” 杜1龙长了这么大,只知道为非作歹,打人骂人。 夏天,他跑到穷人的南瓜地里,瞅瞅那个瓜大,用刀割个方口,往瓜里局上屎,再盖上。 冬天,他腰里装着火柴,避到穷人的屋檐下放火。这回他手里握着1把长刀,不走正道,专往穷人家的庄稼地里钻。 他看看哪棵玉米、高粱长得粗长得高,嚓”的1刀,贴地削了下来,说是练武艺。他1边走,1边削。柱子早就从远处看见了,气得眼珠子发蓝,等杜1龙走近了,他拾起1块石头,朝向1头牛身上狠狠砸去,嘴里骂道:“他妈的!不吃人食的东西!” 杜1龙抬头1看,是尤林。 1品味道,知道话里有话,便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指着尤林问:“小穷鬼!你刚才说的什么?” 尤林站在那里,1双黑溜溜的眼睛瞪着杜1龙。 “你的皮是不是痒痒了?你是想找死啊!”杜1龙逼近1步,“你是为你那6分地喊冤?还是为你大妈和妈妈叫苦?你是不是忘了姓什么啦?” 尤林黑黑的眉毛1拧,道:“忘不了!我姓‘穷’!” 杜1龙长刀1抡,“嚓”的1声,几棵庄稼又被削断了。 “告诉你,老子要到蔡司令那里去了。再不老实,整治你的法子多得很!” 尤林的嘴闭得紧紧的。 杜1龙上前1步,挑衅地道:“他妈的!你聋啦!你耳朵里长了驴毛啦!” 尤林毫不示弱,沉甸甸地回敬他:“你的耳朵里塞了驴毛啦!” 杜1龙这个地主羔子本想抖抖威风,没想到被尤林大骂了1顿,他把刀1擎,朝向尤林道:“他妈的!你还敢反哪!看老子我劈了你!” 第444章 夜间的行动 说罢,伸手去抓尤林。 尤林1转身,跑了。 杜1龙拔腿去赶,眼看赶上了,尤林1低头,1拐弯,把杜1龙晃了个跟头。 他不死心,又仅仅追赶。 尤林火上心头,弯腰摸起块石头,回头1击,不偏不斜,正打在杜1龙的腰上。 杜1龙这个从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跌着,吹不得,打不得,沾不得,惹不得的狼羔子,谁碰过他? 他躺到地上,两脚登天,来了个驴打滚,“哎哟我的妈呀!哎哟我的妈呀!”哇哇直叫。停了1刻,杜1龙爬起身来,搓搓眼,朝着尤林喊道:“你等着吧,我回家告诉我爸爸,宰了你这个小崽子!” 尤林避在1棵大树后面的旺盛,听到杜1龙的威胁,提着拳头冲了上来,却被从另1面过来的白胡子老爷爷挡住了。 原来这1切情景,全被站在远处的白胡子老爷爷看到了。 他起初是在远处看光景,见到杜1龙挨了1石头,心里真痛快。等听到杜1龙说要回家告诉“毒蝎子”,他着急了,急急忙忙赶过来,哄着说:“唉······唉······怎么啦?” 杜1龙连看也不看白胡子老爷爷,还是抽着鼻子搓着眼往回走,嘴里喃喃地道:“你等着吧!我家去告诉爸爸,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人心里明白,要是真地告诉了“毒蝎子”,那就不得了啦,不死也得被剥层皮。他忽然想起了怀里揣的1对小斑鸠,这是他刚才在树上掏的。 他拿出来,在杜1龙眼前1晃,诱惑着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杜1龙睁眼1看,是1对瞪着水汪汪小眼的斑鸠。 他伸手就要去抓,老人用手挡住,说:“哎哎,光准看,不准动。你看,它的小眼瞌巴瞌巴多机灵,像是1汪水,这个小嘴,象面捏得那么精巧!” 杜1龙1把抓了过去,恶狠狠地道:“这是我的!” 由于他使劲太大,捏得两只小斑鸠唧唧乱叫。 白胡子老爷爷接上说:“你看,它的小嘴1张1张的,是饿了,再不喂就饿死了啦,快到河滩上去抓个蚂蚱给它吃吧!” 杜1龙转身要走,白胡子老爷爷1把又拉住他,道:“光拿我的小斑鸠可不行,咱得讲个条件,不能再回家提和尤林打仗的事。你要是说了,你妈妈夜里就要变成个大王8,那我可就不管了!” 杜1龙把头1歪,说:“管她变什么吧!反正斑鸠是我的了!” 4个人谈论到傍晌午的时候,越谈越气,越谈越恨,大家都气得脸色发紫。 赵万程跺着脚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看这么1块脓包,也敢骑在穷人头上厨屎!这个世道,也早该翻他个个儿了!” 尤林望着远处“黑大门”那1片黑乎乎的房子,眼里冒着火花,说:“给他点上1把火,烧他个人狗不留!” 远处,杜1龙又领着他家里的那头狮毛大黄狗在村头转悠开了,用这个地主崽子的话来说,这叫“打猎”。他牵着那只狗,贼溜溜地瞅着什么。 走了不远,看到1只大母鸡正在1堆乱草上啄食。 母鸡用爪子刨两下,啄两口,悠闲自得,自由自在。 杜1龙1看,眼珠子1白瞪,唤唤身后的狗:“大黄!过来!” 狮毛大黄狗眦着两根长牙,摇头摆尾地跑过来。 杜1龙手里攥着块牛肉,先拍拍狗头,把牛肉对到狗鼻子上,又指指远处啄食的母鸡,叫道:“大黄!咬!”他把脚1跺,“咬!” “呜······汪!”大黄狮狗头1摇,身子1趴,“嗖”的1声,张牙舞爪地朝大母鸡扑去。 母鸡正在低头啄食,没防备这1着,等它两翅刚刚展开,“呱哟”1声,已经被衔在狗嘴里了。 大母鸡伸开翅膀,在狗嘴里“扑扑楞楞”直叫,狮毛大黄狗两只前蹄1按,1口咬在鸡脖子上,母鸡不动弹了。 这1切都收在4个人眼里。 尤林认得,这正是大妈的1只鸡!他亲眼看着这只鸡是怎么长大的。 去年春天,大妈把鸡蛋放到炕头上,盖上被,告诉阿水:“好孩子,可不要动啊,闪了鸡蛋就不出小鸡了”。 鸡,鸡,2十1。到了2十1天,鸡蛋象变戏法似的,自己会动了,又1停,小鸡从蛋壳里钻出来了,它伸长脖子,瞪着小眼找食吃。 稍1大,小鸡被放到地下,“笛笛笛笛”,小绒球般地滚动着,叫人们喂它。 慢慢的,这些小绒球有的由黄变黑,有的由黄变白、变花……羽毛长了,长大了。 这只大母鸡,前几天那朵红红的冠子歪下来了,东张西望,脸涨得通红,张着嘴,“咯咯咯咯”叫,大妈说:“噢,大母鸡要开蒙了。头1个蛋煮给阿水吃,小孩吃了头生蛋有劲。” 果然,那1天,大母鸡把脸憋得通红,瞪着两只滴溜圆的金黄色小眼睛,身子微微1动,从鸡窝里跑出来,接着就“咯咯哒、咯咯哒”地叫起来。 阿水跑过去1看,热乎乎的,还是个红皮的哩…… 杜1龙见大黄狮狗咬着了鸡,咧开嘴,笑得更象只癞蛤蟆。 他晃动起发胖的身子,招呼着:“大黄,来!” 狮毛大黄狗刁起那只鲜血淋淋的大母鸡,朝杜1龙跑来。 母鸡冤恨不散,两个圆溜溜的小眼1直闭不煞。 杜1龙把手里的牛肉撕下1块,往半空里1丢,道:“给!” 狮毛大黄狗撂下嘴里的鸡,后腿1蹬,站起来接住了往下落的牛肉。 杜1龙提起那只鲜血淋淋的母鸡,狮毛大黄狗跟在他身后,1人1狗,人狗难分,得意洋洋地往回走。 尤林弯腰摸起块石头来,身子1躬,就要往上冲,却被宋如石拉住了,说:“不能这么硬拼,硬拼不是法子。’ 旺盛也实在憋不住了,随手抓起块石头,拉了尤林1把,说道:“走!拼他1个够本!拼他两个赚1个!” 但也被赵万程拦住了。 4个人的眼里,喷着火!含着仇! 这天晚上,尤林把“毒蝎子”的牛栏关好,悄悄走到门外,找着旺盛想心思。 他们心里都憋着1团火,窝着1股气!旺盛说:“咱不能轻饶了他!他‘黑大门’也太横行霸道了!咱得想个法子,解解这块恨才行!” 两人站在“毒蝎子”大门外的柴禾垛底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点子来。他们年纪还小,力气头还短,面对面地干还不行。 想着想着,尤林1把抓住旺盛的胳膊,说:“有了!咱给他放上1把火,烧死这些龟孙子!” 旺盛跺着脚说好。 仔细1想,尤林又摇头。 原来,骑在人们头上作威作福的这只“毒蝎子”,历来就怕人们暗地收拾他,家门里把得特别紧。又加近来各处有赤色革命军活动,他更是怕上加怕,紧上加紧。 他家里的用草全装在屋子里,院子里连根草丝也不让留,天1黑,辛3带上几个打手,背上快枪,提着灯笼,把门里门外巡查1遍,然后把所有的门锁好。 旺盛在黑影里忽闪着眼,拍拍柱子的肩膀,指指大柴禾垛说:“嗳,对付这个行不行?” 这个柴禾垛也是“毒蝎子”剥削穷人的罪证,他的佃户每年除了如数要给他交租纳息外,还要1年夏秋两个大忙季节,按时给他出0工。 逢年过节,要给他送礼,礼品也是有规定,1亩地送蛋,2亩地送肉,3亩地送鸡,还要每年给他交松柴。 那些佃户们,哪里有峦子?只好冬天爬进深山老林里,冒着滑了坡粉身碎骨的危险,打回松柴来交给他。 “毒蝎子”利用这掠夺来的财富,每年除了自己烧以外,还能积攒个又长又宽又高的松柴垛,垛在他房子前面的空地上,来年春天都缺草了,他再卖出去,放高利贷剥削穷人。 尤林和旺盛4只手在1块1握,定下了这个主意。 尤林伸手往身上摸摸,对旺盛说:“你先在这了望着,我回去拿火。” 尤林手里捏着火柴,赤着脚,蹑手蹑脚摸了回来,伏在旺盛耳朵上说:“得快点干。晚了,黑大门1关,我就回不去了。”他捅捅旺盛,又说,“你到大门口听着风声,有人来人往,咳嗽1声就行了。” 尤林甩头看看,“毒蝎子”那1溜溜青砖灰瓦房子,像只黑黝黝的野兽,蹲在龙窝铺中间偏北的方向。那个竖着两个狮子狗、又高又深的大门口,像只怪兽的黑洞洞的大嘴,对着眼前那些低矮的小屋,算计着先吞那1座,后吞那1座。 尤林4下瞅了瞅,什么也没有,4下听了听,没有1丝动静,他从火柴匣里抽出1支火柴来,“嚓”地1响,火柴着了,红光1闪,伸手就往松柴上点,谁知就在这时,“扑”的1声,从尤林身后吹来1口大气,把火柴吹灭了。 尤林猛然1惊!心想:“好!” 他的整个身子像发条似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他把头1低,像牛抵角那样,用硬硬的头朝背后那人的肚子上1撞,就势跑了。 那人没防备柱子能来这1手,身子1趔趄,差点倒了。 第445章 大兵 他朝尤林跑的方向,低声叫道:“尤林!是我!” 尤林1听,是赵万程爷爷。 他低声问:“赵爷爷? “是我!”赵万程走过来,低声说,“现在还不行。黑大门’还没睡下,就是点上了火,也着不了多少,得等等。” 尤林把嘴对到赵万程的耳朵上问:“要是晚了,我被他们关到了门外,不能叫他们发觉?” 赵万程拍拍尤林的肩膀,说:“放心吧,他会自己给你开开的!”尤林想了想,又是不大理解地问:“找爷爷,你怎么到了这里?” 赵万程拉着尤林靠着柴禾垛蹲下,说:“白天我知道你心里有块心思,估摸你放不下,天黑了特地到这里看看。这些狗东西太可恶了,什么时候1把火连他们烧死才好。” 这1老1少在黑影等了1阵,见“毒蝎子”家里里外外没有灯火、没有动静了,赵万程捅了柱子1把,尤林转过身来,朝“毒蝎子”大柴禾垛前后点上了3把火! 熊熊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烈火燃烧着松油,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等“毒蝎子”发觉他的柴禾垛起了火,已经无法收拾了,他便叫辛3拿着破锣满街敲,张罗着家家户户起来救火。 他的锣敲碎了,还是没有人出来,大男小女都躲在自己院子里看光景。 尤林趁着“黑大门”开门的时候,随着出出进进的人们,回到牛棚里睡起大觉来。 “毒蝎子”摸着秃光头,眼睁睁地看着1个大柴禾垛成了1堆灰,肚子气鼓了,嘴气歪了。 穷苦人们却悄悄说:“该!该!这是天火啊,专烧那些伤天害理的畜牲!” 1937年呐,鬼子就进了中原,先打开卢沟桥,后打开山海关······ 日本鬼子狼子野心,企图以武力吞并全中原。从此,中原人民的8年抗战开始了。 当时蒋光头的青天白日反动政府,对于日本法西斯侵略者的军事进攻,采取了可耻的不抵抗主义,并且宣布“攘外必先安内”,又训令他的军队说“有言抗日者杀无赦”,而集中力量继续对赤色革命军所领导的工农军进攻。 日本帝国主义在蒋光头的默契下,横冲直撞,长驱直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侵吞了我国的大片领土。我们祖国的大地,在日本侵略军的炸弹、皮鞭和刺刀的袭击、铁蹄践踏下,在剧烈地颤动! 千疮百痍、灾难深重的国家和民族,正在经历着1次严酷的考验! 严重的民族危机,愈加激发了中原人民的抗日热情。 工人和农民群众,日益觉悟起来,兴起了抗日救亡的民族斗争,广大的小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积极投入了革命的队5,在各大城市中展开了青年学生与人民群众的反日示威运动。 凡是1切有抗日救国要求的进步人士,都纷纷参加了赤色革命军领导的抗日救国组织。广大的人民群众,都从切身的经验中,对青天白日反动派日益失望,逐渐把希望寄托于赤色革命军及其所领导的人民革命政权和人民革命军队。 日本鬼子进中原不久,赤色革命军领导就发表了《反对日本进攻的方针、办法和前途》的文章,并且紧接着宣布了著名的赤色革命军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动员全国人民为实现这1政治纲领,争取抗日战争的胜利而奋斗。 在赤色革命军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就是根据这个纲领,和广大人民紧紧相结合,连续不断地打击日寇,取得了1个又1个的胜利。 并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开辟和创建了广大的敌后抗日根据地。中原人民从切身的经验中完全懂得,没有的领导,就不可能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没有赤色革命军就没有中原人民的1切。 革命军在召唤人民,人民在寻找救星赤色革命军。 就在这个严重时刻,在华北那片广漠、荒凉的大平原上,艰难而又吃力地走着两个男人。他们的脚步迈得那么沉重,那么费力,像拖着千斤重的镣铐,像拉着万斤重的负荷,趔趔趄趄,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危险。 他们已记不清走了多少日子了,只知道从3伏热天直走到隆冬数9,也记不清走了多少路了,只知道从关外的抚顺煤矿,走进了关内,走过了华北平原,走过了低洼盐碱的鲁北荒滩,1直朝着胶东半岛走去。 他们1边走,1边找村寻主卖力气,好混口饭吃。动乱的年月,谁还有心思去经营活落?没有地方出苦力,只好挨门挨户讨口饭吃。 讨饭也很难,富户不给,穷户没有,他们只好顺手撸两把野菜填到嘴里,用苦涩支撑着身子,继续往前走。走呀走呀,不停步不歇脚,1直往前走。 每前进1步,他们的心头就增加1线希望。他们身上的衣服早碎成布缕缕了,残存的几片棉絮绽露出来,被冷风1吹,飘落在冻裂了的土地上。 鞋早没有了,打从关东煤井里逃出来的那天起,他们就赤着脚。几个月来,不管冰天雪地,还是山岭巉岩,硬是这么走。 脚掌磨破了,渗出了血,化了脓,生了疮,也不停步,仍是这么走,走。 从关东到胶东,要是走水路,就是遇上风浪海,最多也不过十天半月的路程。 可是,穷人啊!两个肩膀扛张嘴,身上哪有半文钱?他们只有绕着渤海湾,1面向死亡作斗争,1面走。纵有千难万险,他们也要喘着这口气回到老家——那里有亲人、那里有1丝希望在吸引着他们啊! 成批的难民,面黄肌瘦,扶老携幼,肚子贴到了脊梁背上,1个个充塞在道路上。他们有的是被日本帝国主义的刺刀、皮靴赶出了世代居住的亲乡热土。 有的是被国民党溃败的军队浩劫1空而无法生存,有的是让那些趁火打劫、发国难财的剥削阶级抽地封门,赶了出来。 他们从4面8方汇集到1条路上,又从这条路逃奔到4方。 他们看到迎面来的那两个人,便停住脚,张开发僵的嘴唇,有声无气地问:“关外的日子能好混吧?” 那个中年汉子连答话的气力都没有了,干瘦枯黄的脸上,那双刚毅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只是悄悄叹口气,本能地拖着两条沉重的腿,缓缓向前挪去。 年纪轻1点的高个子,面色灰黑,骨瘦如柴,两只大眼迸着火花,像有1团火要喷射出来。 他1扭脸,只狠狠地吐了1个字:“哼!” 用不着说了,人们都明白了。 其实不说也知道,谁心里还不清楚,在这个豺狼横行的世道里,哪里有穷人生存的地方?难民们看着这两个人,犹豫了1下,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摇摇头,拖儿带女,漫无边际地走了。 他们暗自安慰自己:“走着死总比躺着死好啊!” 远处传来了发闷的“嗡嗡”声。 稍1停,那刺耳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不1会,尖啸嘶噪,发出了钢锯拉在铁钉上那种怪音。两个艰难行走的人1回头,平原边沿上升起了4根粗大的烟柱, 接着,是4声沉闷的爆炸声。 俩人抬头1看,4架黏着膏药旗的飞机贴着地皮钻到天上,飘然而去。俩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又听到后面传来了0乱细碎的敲击声。 转身看去,见竖铺在平原上的那条坎坷荒落的大路上,腾起1阵似烟似尘的雾浪,数不清的马匹,低垂着头,也不分道里道外,拼命般地由北往南跑。 路上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躲闪,马匹像决堤的浪头涌了过来,横冲直撞,向南驰去那马身上像泼了水。坐在上面的,是青天白日政府反动派的1个个大兵。 他们有的跑掉了帽子,有的扔掉了枪,也有的被刚才的飞机炸断了腿,两手绝望地抓住马鬃,鬼哭狼嚎。有1头栗色大马,嘴里吐着白沫,1个前绊,头触地,锭朝天,翻滚了过去,1动不动,死了。 被摔下的那个大兵,没等睁开眼、清醒过来,被后面上来的无数马蹄子踏到头上、身上,也1命呜呼了。两个人中的大个子见后面1头大马向他撞来,急忙1躲,又被另外1匹马撞倒,那个中年汉子使尽了平生的力气,抢上前把他拉起来,用身子护着他。 他们瞅着这1群兵不成兵队不成形的骑兵,心里暗暗道:“真是百闻不如1见,1点不假!这不是活生生的‘闻风4十里,枪响1百3’吗?” 两个人又跌跌撞撞往前走,不久,后面又涌来了1批溃败下来的青天白日政府反动派军队。这些大名鼎鼎的中央军,百姓成天出钱拿粮养活他们,日本鬼子还没到,就腿肚子朝北,向南败逃!别看他们杀敌无力,糟踏百姓可算有“功”!沿途到处拉车拉驴,翻箱倒柜,抓人抢粮。 老大娘喂的母鸡被抓去了,藏在门后的1坛咸鸡蛋,也给翻了出来。老人向前苦苦哀求:“老总!这是俺全家的命根子,就指着卖了它度荒呢!行行好,给俺留下吧!” 第446章 归来 1个当官的过来骂道:“他妈的!什么度荒度难!不知道老子打鬼子有功,有东西还不早点拿出来慰劳中央军!” 这些“有功”的队51批批过去了,后来又上来1些35成群的散兵,走到这两个汉子的跟前,瞅了瞅,吓唬道:“干什么的?”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看也不看他们,似理非理地答:“逃荒的!” “妈的!谁知你们是干什么的!也许是汉奸特务!” 中年汉子愤怒到了极点,用手向后1指,大声说:“老总!日本鬼子汉奸特务在后面,有劲去往那里使!” “翻!”1个麻脸兵说,“管你是什么!反正要翻!”两个人都停下了。大个子坦然地说: “老总!俺身上的虱子都饿跑了,你要是能从俺身上翻出半文钱来,那就算俺偷的,甘愿进衙门吃官司!” 两个兵在两个人身上摸了两把,知道没有油水,便自我解嘲地道: “走!不去跟他罗索!别耽误了赶路!” 大个子也附和着说: “是呀,钱是小事,丢了命可就大了!” 那个中年汉子怒视着这些远去的家伙,愤然地道;“这群狗东西!” 1批批退败的青天白日军队过去了,1批批难民又挤了过来。 两个男人也在艰难地走自己的路,那个中年汉子是谁?他就是6年前被“毒蝎子”逼走的宋震海! 如今他3十5、6岁,还是那身中等个、大骨膀,但在那4方方的脸上,增加了几条更深更粗的皱纹,记录着他这几年更加艰辛苦难的经历。 他的那副正当年的身子被吃人的社会压榨干了,浑身上下剩了1张皮包着1把骨头。只有剑眉下面的那双大眼,不时射出刚毅、锐利的光芒,说明他是个咬钢嚼铁、性子刚直的人。 那个大个子,是宋震海在路上碰到1起的老乡,叫张清立。 张清立2十7岁,老家是莱阳东北乡,3年前被地主逼得下了关东。 在沈阳火车站扛大包混日子,不知挨了日本鬼子多少皮鞭和皮靴。他受尽了那牛马般的苦难生活,便在1个火车司机帮助下,从关外乘火车来到关里,又步行往家乡走。在那荒凉苦难的路上,和宋震海走到了1起。 宋震海走的时间长,身子已被折磨得有气无力了,几次跌在那里爬不起来,都被张清立救了过来。 他们1路上相依为命,成了患难兄弟。他们机械地往前走,心里吃力地数着:1步,两步,3步…… 突然,豆大的汗珠从宋震海脸上滚落下来,他眼前1黑,像从几十丈悬崖上塌落下来,“扑通”1声,跌在路旁的干沟里。 张清立惊慌地转过身来,撂下手里拄着的1根长棍,整个身子扑了过去,用沙哑的声音呼喊着:“震海!震海!” 宋震海双目紧闭,4肢僵直,嘴里吐着白沫。 大个子用干柴般的胳膊托起他的头,摇晃着:“震海!震海!醒醒!你醒醒啊!” 他的双目紧紧盯住宋震海那没有血色的脸,期待着他缓上口气来。 停了好长时间,宋震海才上来1口气,他挣扎着张开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看了看难友同伴,又慢慢闭上,断断续续地说:“兄弟······我······不行啦······你把我·····留在这里吧······你自己千万······千万要到家呀······” 说完,他两唇紧闭,头1歪,又昏过去了。 张清立那双惊恐的大眼,直愣愣地望着危在旦夕的难友,心里1阵绞痛。他用胳膊托起他的身子,打雷般地吼叫道: “震海哥!你醒醒!你不能啊!家里的亲人在等着你哪!你那6分地也在等着你呀!” 1句话,像1桶凉水,把宋震海从昏迷中浇醒了。他周身抽搐了1下,嘴唇微微启动,1双满含苦涩的眼睛,闪现出1丝希望的光彩。他用尽全力慢慢抬起头来,深沉地向大个子看了1眼,坚强地道: “我……走!”说完,又昏过去了。 张清立放下他,迈开干瘦的双腿,向远处跑去,来到荒野滩上,找到1个旱汪,里面存的1点水,结成了冰块,他手砸脚跺,打下了两块小冰块,双手捧了回来,1小块1小块地塞到宋震海的嘴里。 渐渐地,宋震海的双眼又张开了,抬起头,挣扎着坐起来。 大个子用胳膊扶住他,用手指着蓝天的远方,不屈服地安慰道:“震海哥!你再提提精神,忍1忍,往前不远就是个庄子,到了那里,我去要点饭给你吃吃。咱刀山火海都快走过来了,眼看再有3天5日就到家啦,无论如何咱要活着回去啊!” 宋震海听着大个子的话,脸上露出期待和希望的神色,身上增添了无限的力量。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张清立接着说道:“多少苦水都咽下了,多少苦日子都走过来了,就这么几什么你也得咬咬牙,顶过去!” 宋震海的脸上涌现了1种力量,1种勇往直前的力量。他看看天,高高的天空象只青面獠牙的野兽向他压来,但他用手朝前1指,用坚定的声音道:“走! 张清立那颗提在半空里的心放了下来,他想扶住他,1触他的腿,软得象团稀泥。仔细1瞧,两腿肿得有口袋粗,裹着两块麻袋片子的脚,裂开条条鲜血淋淋的口子。 张清立心1酸,两眼浸满了泪水,悲愤地说:“这个吃人的世道,有朝1日,咱们砸他个地覆天翻!” 宋震海的嘴角上挂着很难看出的微笑,望着大个子说:“是啊!我也是在盼望那1天啊!” 张清立躬下腰,把那副干枯的身架靠近宋震海,热情地说:“来,我背你1程吧!” 宋震海摇摇头,咬咬嘴唇,毅然地说:“留着力气,咱都要走回去啊!” 他爬起来,向前迈步,脚1触地,痛得叫了1声,大个子忙又把他扶住。 “你先等等,我给你把脚包包。” 张清立从身上撕下几缕破布,从棉衣棉裤里搜寻出几块棉花,轻轻地给他包到脚上,这才扶着他说:“咱走吧!” 他俩冒着袭人的寒气,踏着冻裂的土地,耐着饥饿,忍着病痛,艰难地往前走着。 半年多来,就这么走,不知走过多少村庄,也不知被狗撕破了多少皮,跌过多少跤,倒下多少次,慢慢的,终于在39年初,走到了他们所朝夕相盼的那个家乡的边沿。 再往前走1会,就要和几个月来他们所走过的那1片大海似的平原告别了!他们回头看看,多辛酸、漫长的路啊! 爬上1个小山顶,眼前展现了山峦起伏、苍绿如茵的景象。两个久别故乡、飘0在外的男子汉,望着这熟悉的地形和色彩,眼里溢出了热泪。 张清立拉了拉宋震海,让了1块光滑石头给他坐下。 他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朝身上摸摸,希望在这千里奔波、死里逃生中难得的1霎安静时刻里,抽上1袋烟。 可是几个月来他们没捞上抽烟了,既没有烟,也没有火。 大个子张清立感慨地说:“唉!不讲吃不讲穿!穷人连袋烟都抽不上啊!” 宋震海双眉紧锁,深沉地说:“是啊!要不人家都说,有钱的王8坐上席,无钱的君子干着急!你看咱穷人身上的负担多重啊!外面有日本鬼子、汉奸、特务、卖国贼,里面有地主、恶霸、大商号,都是从咱穷人身上刮油啊!” 张清立眼望着远方,陷入了沉思。 3年前,因为他说了1句话,被本村地主把租种的3亩已经泛黄的小麦抽回去了,眼看全家的活路被掐死,张清立撂下父母,撇下结婚才3年的妻子和1个孩子,下了关东。 那是因为地主的1个2十岁的儿子在街上走,这家伙是个秃疮头,满头1根毛没有不说,头皮白得叫人恶心。 这天,1伙年轻人在街上说话,这个地主儿子从远处往这边走,那秃头象鸡蛋壳似地泛着白光。 走近了,张清立向伙伴映着眼,道:“哎!哎!真亮!” 那个地主儿子回去报告了老子,第2天,地主就把地收了回去…… 大个子想着,抬起头来道:“唉!咱们没死没活地往家奔,也不知家里什么样……”宋震海没有回答。他也在沉思,也在想。 大个子抬起头来,望着宋震海那灰黑的脸,用商量的口吻说:“震海哥!咱们在1起走了几个月,总算走过来了。从这里看,你的家在东北,我的家在东南,都是百十里地的路程。我看咱们就从这里分手,各奔东西,你说这样行吧?” “不!”宋震海脸上涌现了无比的激动,朝张清立说:“好兄弟!咱们原来素不相识,1路上却成了亲如手足的兄弟。到我那里去住几天吧,我那里委好还有个破家,还有6分地,还能给你吃上口饭!” 张清立用他那特有的诙谐口气,朝宋震海说:“我寻思着,咱还不能这么轻轻易易地闭上眼、伸了腿,因为咱还有2斗谷糠的罪没遭完。只要咱的眼珠还动弹,有朝1日总能再见面的。如今咱都急着回家看看,我不强拉你了,你也不要留我了,咱们以后再见吧!” 他们庄严地、难分难舍地分手了... 宋震海抢上1步,高声叫着:“兄弟!好好记着!我是龙窝铺人啊!” 第447章 急难遇救 龙窝铺是在高山拥簇、群岭环抱之中。 南有南老寨,寨顶尖削,高插入云,北有北粘岭,横卧在村子北面几十里的地方,东西长,南北窄,上下垂直,高高耸起,远远看去,像1头躺着回嚼的大牛。 东有小石,不高也不大,杂生着各种树木野草,浓浓郁郁,翠翠绿绿。 野鸡、山雀、鸽子、野猫、兔子、狐狸·等乱飞乱窜。西面是“半铺炕”,山岭上囫囵突起1个大青石,没缝没眼,光光滑滑,平看象条大鲸鱼,竖看象1铺炕。 村南老寨后的白沙河,雨季河水汹涌,沙石翻滚,春冬涓涓细流,清清澈澈,把个龙窝铺装扮得倒也壮观! 山村的1年4季,色彩分明,变化奇异! 每当春季来临,山村里的春天,是绿的,是红的。 1场细雨1过,山岭梯田,散发出湿润的、清新的气息。 云彩闪开1条缝,太阳射出灿烂的光辉,照耀着万物生灵。 南老寨后那又深又黑的大湾开冻了,厚厚的冰层,“喀喇轰隆”,塌落下去,把稳静的湾水激起1层层巨大的浪头。 山岭的色调变了,南老寨峰抹上1层绿茵茵、蓝澄澄的色泽。 再1场急雨,把桃树杏树枝杈上的圆圆的骨朵打开了,1夜间,你看吧,坡上坡下,沟里沟外,场院地堰,院落街道,层层迭迭,全被红艳艳的花色染红了。 远远看去,这那里是村庄,明明是1片花海呀! 不过,在这花海的上空,却笼罩着铅块似的乌云,压得那些祖祖辈辈累断骨折断筋的穷苦农民,喘不上半口气来。 反动政府的血腥统治,地主阶级的残酷压榨,使得锦绣的龙窝铺凄凄切切。踏上南老寨顶峰向北1看,这个4百多户的村子,有几家的锅灶生火?有几家的烟囱冒烟?自然界的艳丽,在成人的脸上,不但找不出丝毫的反映,反而有些凄然了。 这时候,最能领略春天盛意的,还是那些不大懂事的穷人们的孩子。他们赤脚光锭,1个个从憋了1冬的阴暗寒冷的破屋子里跳出来,对他们来说,没有比这个时候再舒适的了。 小脚丫踏在松软湿润的地上,暖煦煦的,再不用忍受冬天雪地光脚走路像猫咬似的滋味了。他们犹如刚出壳的小鸭得水,挨门挨户招呼穷小伙伴们:“阿水,快走啊!” “3钢,俺可不等你啦!” “小石头,水孩他们都走啦!” 他们跑着,喊着,叫着,唱着。水孩带头唱起了大妈教给他的民谣:县长、区长老海大烟,乡长、保长酒海肉山,甲长、保丁催粮要捐,百姓、花户叫哭连天。 他们又唱又跑,成群结队游动在山坡地堰的花丛里,做起各种各样异想天开的、滑稽的游戏。 有时候,他们摘下大片大片的花瓣,用唾液粘到脸上,打扮成奇形怪状的模样,蹑手蹑脚躲到缝补破衣烂裳或摇车纺花的婶子、大妈背后,冷不防,头1伸“啊”1声,吓人1跳,惹得正低头操劳的婶子、大妈,捏住他们嫩嫩的小屁股,吓唬着问:“我叫你这个小东西!再敢不敢啦?” 孩子们装成痛的样子,把眼1眯缝,“哎哨1”挣脱着跑了。 进入初夏,当麦子刚刚登场的时候,“麦黄杏”也急急忙忙跟上节气,熟了。瞧吧!在绿绿的叶子遮掩下,挂了那么多圆圆的玛瑙! 这时,村庄的颜色又变了,绿中衬黄,黄里映绿。坐在场上,说不定什么时候掉下个大黄杏来,“砰砰”,单单落在头上,打得人真痛!到了收摘的时候,这些孩子们的兴致达到了高潮。 妈妈总是把屋前屋后小杏树上的杏子摘下来,分盛到小篮里,小筐里,小瓢里,小罐里,叫孩子们送到4邻8舍的穷苦的叔叔大爷家里。 每到1家,都张着小嘴抢着说:“俺妈叫婶子尝尝俺的杏啊!” 1张张被愁苦磨难的皱纹纵横的脸上,闪现了1丝笑容,她们含着泪花,感叹着,“多好的孩子啊!”只有这时,这些小肉蛋蛋,才能给贫困的农家带来1丝慰藉和欢乐。 度过了8夏8冬的水孩,无心跟小伙伴们去耍。 这8年,装在他眼里的,是穷人的苦,穷人的难,穷人的泪。他看到妈妈整天拖着那根刻着无数恶狗牙印的要饭棍,就抓着妈妈的膀子说: “妈妈,我和你1块去吧?” 水孩妈的心里热乎乎的,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在苦水里泡着长起来的这个孩子,能说这么句暖心话,水孩妈觉着真是知足。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让水孩去要饭的。那根棍不容易拉呀,欺凌侮辱,挨打受骂,她不能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过早埋下被损害的种子。她亲亲孩子说: “好孩子,你当要饭还是好事?” 水孩眨巴着黑眉下面那双发亮的眼,认真地问: “妈妈,不是好事怎么你还去要?” 1句话,勾起妈妈好1阵心酸,她的眼圈又润湿了。 穷日子啊,好比个无底洞,1步深似1步,1步紧似1步,1步难似1步。 不想要饭也得要。日子赶的,吃人的社会制度逼得呀!阿水慢慢大了,只靠妈妈那1根要饭棍更不行了,尽管大妈和爷爷倾尽全力帮助、接济,可他们也1样的穷啊!阿水还小,不能干别的,实在没有法,妈妈拣了根带刺的棍交给他,叹息着:“这就是咱穷人的路啊!” 每逢路过“积德堂”的高台大门口,阿水总是眨巴着眼问妈妈:“妈妈,为什么他家住得这么好、穿得这么好、吃得这么好?’ 阿水妈怕孩子吃了亏,赶紧拖着他走,催促着:“快走!别叫恶狗咬着!” “我有棍!”阿水把小拳头攥攥,“它咬我就打!”要饭回来,水孩妈还得去“黑大门”,还那抵不清、偿不尽的“债”。穷人的冤屈呀,真是无边无岸!哪里说,哪里诉?看到这种情景,水孩就安慰妈妈说: “妈妈,不用愁,我长大了帮你去揍‘毒蝎子’!” 阿水妈笑了,孩子的1句话,比蜜还甜哪! 第2天,阿水妈朝“积德堂”的黑漆大门走时,阿水真地跟来了。 阿水妈吓得脸都变了色,忙往后推他:“孩子,我的好孩子,快回去!这不是你去的地方!” “妈妈!我去帮你推,我有劲”,他伸伸胳膊,“我的胳膊都长起小疙瘩来啦!” “孩子,我的好孩子!” 阿水妈抓住他,极力往后拖。 “你还小,你还不懂事,你别看他们披了张人皮,都不是人哪!” 阿是黑黑的眼睛1瞪,倔强地说:“我不怕,他有爪子我有手!打不过我就用牙咬!” 阿水妈向4外看看,捂住他的嘴,悄悄说:“好孩子,听话。你在街上和小孩们耍,我推完磨就来领你。” 阿水不再强了,1蹦1跳地跑到小伙伴们中间,领着这群像蜜蜂似的孩子对兵打仗。他把孩子们分成两伙,1伙是“黑大门”里的“毒蝎子”、“尖头蛇”和那个地主羔子,1伙是穷孩子们。 他们拣些碎纸烂布,包上石子土块,然后趴在“黑大门”南面沟崖上面的树底下,大喊1声:“冲啊!抓‘蝎子’啊!” 孩子们对攻起来,你我交织,乱马交枪。 纸团在他们身上炸开了花,撒得每个人身上、头上都是土。 阿水跑在前面,朝着装扮“毒蝎子”的那个,就是1“炸弹”,高喊: “冲啊!抓‘蝎子’啊!抓活‘蝎子’啊!” 杜1龙正叼着烟卷,拖着毡鞋,蹒蹒跚跚从“黑大门”出来。他披了1身黄大衣,里面穿着黄军装,腰上扎着宽皮带,皮带上挂着1支橹子枪,大红色的裤腰带露出了半尺长。 他喝酒喝闷了,从客厅里的酒席桌上跑出来散散心。这狗东西的脸黄蜡蜡的,清水鼻涕抽抽搭搭地流着。要论杜1龙时下的心情,打个比方,是小老鼠钻进肚子里,百爪挠心。或者说,是十5个吊桶打水,7上8下。 前几年,他靠着现大洋和地主世家,投靠了1个什么“司令”,混得倒也不错,官运亨通,财源兴旺,不但爬到了副官的职位上,家业也增加得不少。 可是,好景不长,“毒蝎子”和杜1龙的如意算盘扒拉得正急的时候,日本帝国主义开始大举侵略中国,妄图把中国1口吃掉,变为它的殖民地。 祸国殃民的青天白日军反动派,在“蒋该死”这个反革命总头目“先安内后攘外”的策动下,不抵抗外寇的侵略,却加紧围剿赤色革命军。 他们拱着双手,1枪不发,让日本鬼子占领我国大片领土,把千千万万的男女百姓,抛入日寇烧杀抢掠的魔掌之中,而他们却逃到大后方去,默契和配合日本帝国主义的正面进攻,从背后打击领导中原人民进行伟大抗日战争的赤色革命军。 第448章 求真经 这时的胶东半岛,形势更是紧张,军阀蜂起,“司令”多如牛毛。 在这块尖削的半岛上,有名有姓的“司令”就有2十4个!什么赵保原、刘黑7、秦玉堂、高炳旺······ 他们在日本侵略军占领烟台之后,加紧榨取钱财,剥刮地皮,**敲诈,无恶不作,个个都把腰包塞得满满的,准备日本鬼子1到,或是逃跑,或是认贼作父,甘当汉奸,做日本侵略军的哈巴狗。 人人都在选择自己的道路,不同的阶级和阶层,在打着不同的主意,想着不同的计策,杜1龙回来请教他的老子,采取决策。 “毒蝎子”这只变色龙,看到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中国之后,青天白日军反动派夹起尾巴往南1溜烟直跑,如果让儿子也跟着跑,不但脑袋不保险,万贯家产怎么办? 他知道依附“蒋该死”这个大头目不行了,便瞪起3棱眼来另寻主意。 这时候,“毒蝎子”在烟台的1个旧日朋友,正试探着和“毒蝎子”拉关系。 杜1龙托人捎了1个口信给“毒蝎子”,意思说,时局动乱,很关切他和少爷的处境。 “毒蝎子”心领神会,因为他已经知道他的这个朋友在日本鬼子占领了烟台之后就在日本侵略军里混事,正在飞黄腾达。 他如获至宝,急忙提笔回了1信,信上说:“炳珍仁兄惠鉴:久仰腾达,不胜佩慰!愚弟深居僻乡,耳目闭塞,极感不敏,祈望见教!顿首。顿首。愚弟奉祖,民国2十8年1月。” 多少天后的1个傍晚,伴随着狂风疏雪,“黑大门”来了个神秘客人,这就是“毒蝎子”的那个汉奸朋友。这人个子矮得出奇,像是个土油饼子,1脸酒刺窝,像是拔了毛的鸡皮疙瘩,两条腿还不1般齐,走起路来,1高1低,天生的1副小丑相。 “毒蝎子”使尽了全身的解数,拿出全部的气力来接待。客厅的侧屋,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铺着带花纹的雪白大苇席的炕上,放着雕刻着蛇龙的弯腿暗红炕桌,桌上摆着鼓肚锡酒壶,大碗小盘1个挨1个。靠墙的炕几上,放着两支讲究的大烟枪。 “毒蝎子”的汉奸朋友蜷缩着身子,弓在那里,像1只草虾似的,正在醉熏熏地与杜家父子进行密谈: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要看得远1些。别听那些赤色军和吃饱了饭没事干的穷学生张罗,什么爱国,什么抗日,对咱来说,都是不管紧要的事儿。人随王法草随风,要是小胳膊硬要和大腿别劲,可要吃亏。咱担心的是祖业怎么能守住,家业怎么能发展,怎么能想法把压在穷人头上的石头千秋万代还压在他们头上。不信您想想,您白天晚上苦思冥想和那些穷鬼明争暗斗为的什么?还不是为的作威发福、出人头地?” “毒蝎子”手摸秃脑袋,耳听这篇汉奸理论,必恭必敬地道:“就是,就是······” 他那个汉奸朋友喝口茶,润润嗓,又道:“咱不管他别的,有奶便是娘,能发财便是靠山,不能死心眼。管他中央军和日本,哪面硬咱就投靠哪面,哪面能保住咱的财产咱就投靠哪面。你看我,为日本人1办事,谁敢拿我1根草棍?谁敢点我1指头?路子更宽了,家业更发展了,吃香的喝辣的,再舒坦也没有了。” 这番话正对“毒蝎子”的心思,多少日子了,他就在想挂钩牵线的出路,这真像是被风浪吹打在江心团团转的1叶小舟,突然碰上了绳索。 他欠起身来,虔诚地说:“兄弟我住在乡下,见少识浅,还望老兄你多指点。” 那个汉奸朋友点着头说:“客气,客气。老兄你可真是得天独厚啊!你的这个龙窝铺,可非同小可了,皇军非常重视!它既是烟青公路的要冲,又是赤色革命军东西联络的必经之路,又在赤色革命军路的根据地鼻子底下,处的地位非常重要!老兄如果投了日本,那真是前途无量了!” 那个汉奸朋友临走时,告诉“毒蝎子”和杜1龙,日本人很快就打过来了,何去何从,得当机立断,不过也要等个时机。 等他回去,早早设法把他的儿子引荐进去,“毒蝎子”感激不尽,但杜1龙心里却不那么踏实。 他心里在想:“要过去了,能得到日本人的重用吗?能保证他的安全?” 杜1龙走出“黑大门”,心里正在7上8下地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孩子们在喊抓“蝎子”,顿时感到比骂他3代祖宗还厉害。 他跑过来,声色俱厉地骂道:“你们这些王8蛋,在穷叫唤什么?” 孩子们“哄”地散开了,阿水没有跑,好似1枚小金钢钻似地钉在那里,小眼瞪得溜圆,准备迎接杜1龙的挑战。 “嗬!好小子,你还不怕死啊!”杜1龙歪着头,逼近1步,“来!解解老子的闷,跟你玩个老爷骑驴!趴下!” 阿水不动,两只水汪汪的眼冒着火花。 杜1龙更逼近了,阿水的两眼紧紧盯着他那两只猫爪子似的手。 “趴下!”杜1龙1把抓过水孩来,将他按倒,随即骑在他身上,用喷着酒气的嘴吆喝着,“走!吁······得得!驾!” 阿水把身子1缩,从杜1龙胯下钻了出来,把他跌了个仰歪灯。 阿水跑了,杜1龙在后面赶,脚下1块石头垫了水孩1下,把他绊倒了,杜1龙就势又把他按在那里,骑了上去,拍打着水孩的身子。 “你这驴崽子还不老实呀!还想跑哇!你往哪里跑?再跑还能跑出老子的地盘去?你妈是我家的驴,你就是1头驴崽子!好好驮着我!” 阿水的小圆脸涨得紫里透黑。 “走呀!”杜1龙拍打着他的屁股,疯狂地道,“叫唤!学驴叫!” 阿水不吱声,不露气,使使劲,朝杜1龙手指头上狠狠地就是1口!这1口咬得可真厉害,锋利的小牙,刺进这个地主崽子的肉里,把他疼得浑身冒冷汗,裂开大嘴呜哇乱叫。 阿水撒腿就往家跑。 “哎哟我的妈呀!哎哟我的妈呀!” 2十2岁的杜1龙蹲在地上,像1头驴,疼得直哆嗦。 “毒蝎子”闻声从“黑大门”赶出来,看到儿子这番情景,以为害了滚肠痧,刚要去拉,杜1龙指着跑远了的水孩道:“是那个穷小子咬了我的指头!” “毒蝎子”满脸的横肉1绷,3棱眼1瞪,骂道:“这些穷小子,反了!”他回头朝“黑大门”唤道,“大黄!大黄!” “鸣汪汪!”从“积德堂”大门里窜出1只狮毛大黄狗,箭1般地射了出来,“毒蝎子”朝水孩跑的方向1指: “咬!” 狗仗人势,狮毛大黄狗身子1趴,4蹄1扎撒,“呜汪!”直朝水孩扑去。 阿水回头1看,那只恶狼似的大狗已经扑上来了,他正要弯腰拾石头,已被恶狗咬住了衣裳,他往前1挣,1头栽在地上…… 迎面飞步跑过1个人来,他眉目粗秀,5官端正,紫红脸庞,魁梧的身子,有2十5、6岁的年纪。他头上戴了1顶毡帽头,身上穿了1件带补钉的青棉袄,脚上穿了1双厚纳底子鞋,肩上背了个帆布小口袋,里面装着锤子、钢錾、钢楔子…… 他从远处看到从“黑大门”窜出1条狗来,正向1个穷孩子扑去,便急步窜了过来,大吼1声:“畜生!”震得地动山摇。 那恶狗锥形的牙齿已经咬在阿是的小腿肚上,正想换口再撕他的头和身子,听到喊声,撒开口拖着尾巴跑了。 “毒蝎子”咯咯笑了。 杜1龙爬起身来,歪着头,瞪起脑瓜上的两只眼,幸灾乐祸地道:“咬得好!咬得好!小要饭的,这回先给你点小的厉害尝尝!等着吧!” 阿水爬起来,血顺着裤腿流到脚上。 他咬着牙往前走,刚走了两步,1头栽在那里。 那年轻人跑过来,从棉袄上撕下块布来给阿水捂着伤处,背起他来,朝阿水指的方向走去。 宋如石、赵万程、嫂子听到阿水被“黑大门”的狗咬伤了,都前前后后地跑到阿水家里。 尤林听说以后,也跑回了家。 只见那个年轻人抱着阿水,轻轻放到炕上,对他们说:“我晚了1步,要是早1点,或许孩子就伤不了啦!” 宋如石抢过来,用两只长满厚茧的大手,紧紧握住这个年轻人的手。 浑身由于激动、敬佩和感激而产生的暖流,随着手心,从这双老手传到年轻人身上。 “俺宋家的这棵苗,叫你从恶狗嘴里夺了出来,俺全家就是给你磕头,也尽不了对你的感激之情!这个孩子,是个苦孩子,是棵苦苗子,他落地的时候,他爹就被‘毒蝎子’逼走了。千曲百折,才长了这8岁,真是在刀尖上滚、火口里钻出来的啊!” 经宋如石这1提,8年前的悲惨情景又重现在屋里人的眼前,都沉浸在痛苦和愤怒的回忆里。 “黑大门”的逼地,宋如山、宋震海的反抗和离家,“毒蝎子”的霸地和进1步迫害1幅幅画面像是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闪现。 第449章 见面 嫂子望着这位和蔼可亲的年轻人,说:“这个兄弟是不知道啊!俺宋家遭‘黑大门’的冤,受‘黑大门’的气,真是说不完,诉不尽。俺和‘毒蝎子’,有血海深仇啊!” 尤林紧咬着嘴唇,眼里闪着复仇的光芒,气愤地说:“看来,‘毒蝎子’真是吃杏专拣软的捏!欺负人欺负过头啦!我看跟他去拚了算了!” 那个年轻人环视1下这个空洞洞、冷清清的小场院屋子,然后很和气地对尤林说:“那样干,可就太便宜他了。不信你算算,他‘毒蝎子’害了多少人?治死了多少命?有多少孩子在他手下成了孤儿?有多少女人在他手下成了寡妇?别说他1条命,就是十条命,1百条命,也坠不过咱1条来呀!小兄弟,你说呢?” “说的是啊!”赵万程听了年轻人的1席话,觉得很入耳,很对心思。 “这话1点不错!把那些狗东西刀劈斧剁、油炸雷轰,也解不过咱穷人的恨来!” 说罢,赵万程掏出烟袋,装上烟,用手抹抹烟嘴,两只手递给了对面的年轻人。年轻人双手接过来,又从赵万程手里拿过正要打火的火镰,把火绒1撕,对好火石上的刃锋,“嚓”的1下,火绒着了,冒起了1缕青白的烟,他按到烟袋上,抽起烟来,白色烟雾在屋里飘摇。 宋如石把年轻人按到炕沿上坐下,为难地说:“穷家穷舍,连个坐处也没有,在炕沿上坐坐,也算尽了俺对你的1番谢意吧!” 嫂子看看这个年轻人,庄稼人的手,庄稼人的脸,庄稼人的打扮,庄稼人的模样。 朴朴实实,大大方方,再看看他提的那个布口袋,里面全是装着石匠用的錾磨工具。 嫂子又是提问又是肯定地道:“看样子这个兄弟也是个出力气的,”她望着年轻人的脸,问,“是不是?” “还用问?”宋如石接上去说,“贫汉子,穷苦人!要是那些下流的狗东西,看见咱穷人的孩子被财主家的狗咬了,不拍起巴掌在1旁眦着大牙笑才怪呢!还能给你抱上孩子送到家里来?” 年轻人很欣赏宋如石这段话,从这段话里,透露出了这个老人的爱憎界限。 于是,很自然地介绍说:“我叫王长林,老家是掖县。我爹当石匠,出了1辈子力,受了1辈子苦,吃不上,穿不上,也没法子养家糊口,就教给我这么个出力气的手艺,出来混饭吃。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耍手艺跟要饭没有什么两样。日本鬼子打进来了,军阀官僚跑的跑,当汉奸的当汉奸,剩下的,吸咱老百姓的血,刮咱老百姓的肉,还有法过?我从掖县混到黄县,从黄县混到蓬莱,又从蓬莱混到这里,1步难混其1步,以后还望两位大爹和嫂子多多照应。” 宋如石皱纹纵横的脸上露出笑容,摆摆手说:“那里话,不瞒你说,穷人的心贴得就是近。咱们初次见面,就觉着热乎得要命,以后有不周到的地方,尽管说。俺穷尽管穷,总是本乡本土的人哪!” 阿水在炕上躺在妈妈怀里,忘了伤痛,瞪起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这个生人的面貌,听着这个生人的话语。 多亲热啊,就和自己家里的人1样!他望着王长林说:“大叔,你就在这村干活吧。你就住在这里吧。” 尤林走过来,圆墩墩的脸上飘露着真心实意的表情。也说道:“大叔,你就在这干吧。穷人和穷人话能说到1块,我愿意听你说的话。” 王长林点点头。他转身看看阿水的腿,和那冻得红肿的脚面,问道:“痛不痛?” 阿水使劲咬咬牙,摇摇头。 嫂子用袄襟盖盖水孩的伤处,问他:“孩子,你怎么惹翻那条狗啦?” 阿水摇摇头,愤愤地说:“不是。是那个地主崽子欺负我,又唤出狗来咬我的!” 王长林看看水孩的腿,沉思了1下,缓慢地道:“这鬼年头,真是人狗难分!这些狗地主,横行霸道到极点了!这么1个孩子,他们出动了挎着手枪的儿子、老子,还外加1条狗,真是不要穷人活了!狗牙有毒,天又冷,冻天冻地的,穿得又单薄,得当心点。我看先烧点热水,和上点咸盐,洗1洗,去去毒吧。” 1直坐在炕里面的水孩妈听了,把阿水的头放在嫂子的胳膊腕里,下来炕要去点火烧水。 王长林看看天色,已经黑了,屋外不远的小枯树有几只黑老鸹在扑扑啦啦地叫。 他提起那个布口袋来,对全家人说:“坐的时候不少啦,以后要是不嫌弃,有什么石匠活落要做,就张罗我1声。今日我走啦!” 王长林朝外1转身,那扇用树枝编结的小门“嗵”的1声开了,随后连跌带闯地奔进1个人来。正在下炕准备烧水的阿水妈朝后1闪,但就在她撤脚后退的1霎,凭着她特有的感觉,她认出了这个人来!她1转身,像个孩子似的,1头扑到嫂子怀里,失声叫道:“嫂子!······” 她的眼泪象泉水般地涌了出来。 屋里的人1齐抬起了头,望着进来的这个人。 大家惊讶地迟疑了1刻之后,先后脱口喊道:“爹爹!” “震海!” “兄弟!” 太突然了!突然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正因为突然,使屋里出现了不该有的沉寂。 这1家人的突然相聚,谁也猜不出是忧是喜,是灾是祸。各人心里也不知有多少冤和仇要倾诉,有多少苦和痛要倾吐。 尤林看到8年前夜里送走的亲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1头撞在干爹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如石、嫂子打量了下离别了8年的亲人,周身打了个冷战。 赵万程看着宋震海这副模样,心里1阵绞痛。只有王长林用同情和陌生的眼光,和阿水1起望着这个陌生人。 宋如石过来指着宋震海对王长林说:“这就是阿水的爹,做梦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刻回来!” 他又对宋震海介绍着:“这位叫王长林,是刚来到咱这面錾磨的。今日傍晚‘黑大门’的狗把你这个没见面的儿子咬伤了,亏了你这位兄弟从狗嘴里抢救了出来,咱1家人千言万语也谢不尽哪!” 宋震海挪过脚步来,抓住王长林的手,用嘶哑的、但是有力的声音说:“好兄弟!叫我说什么好呢!多亏你啊!” 嫂子扶起阿水来,指着宋震海说:“这就是你朝想夜盼的爹!快!叫爹呀!” 阿水瞪起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看了1下,咬咬嘴唇,从心底喷发出1个字来:“爹!”随即扑了过去。 全屋人又沉默了下来。 7年的生离死别,有多少话要说,从哪里说起? 嫂子把宋震海从头看到脚,1副多么叫人难受的苦难模样!当她看到他那麻袋片下的两只磨得血淋淋的双脚,泪珠成串地往下落,心疼地说:“我的兄弟!看你这脚,这么长的路,怎么走过来的,是人受的滋味?” 赵万程心里1阵阵发酸,弯腰把脚上的牛鼻子脸纳底鞋脱下来,塞给宋震海道:“我的侄子,快穿上吧!”他突然预感到什么,急促地问,“震海!你爹······” 宋震海咬咬牙,把握紧的拳头往土锅台上1砸,难过而又低沉地说:“我对不起叔叔和嫂子,也对不起老亲旧邻,他老人家不在啦!” 宋如石的太阳穴上像被击了1拳。他打了个趔趄,1步迈了过来,用那双比钢锉还硬的手抓住宋震海的膀子,问:“你说什么?死在哪里?怎么死的?” 愤怒的烈火和仇恨的泪水1齐从宋震海的眼里往外冒,他强咽下去,陷进了那段悲愤的回忆里,他沉沉地说:“东山的狼吃人,西山的狼也吃人。临走那年,还没到天津卫,在1片荒滩野地里,走了3天3夜。这3天3夜,两个人烟火没见,粮米没沾牙。饿了撸两把野菜塞到嘴里,干了喝两口臭水解渴。到第3天的傍黑,爹爹饿得走不动了,他躺在地上,两手抓着土,嘴里断断续续地叫道:‘给我口饭吃!给我口饭吃·······” 宋震海低下了头,声音哽咽了。 他脑子里又出现了那恐怖广漠的荒野和那吞噬穷人的漫长的路。 停了停,他又接上说:“我跑出十几里路,在海滩的草窝里找到1户穷苦人家,要了两个菜团子给爹吃了,这才缓过口气来。我们又走。 可穷人走到哪里也没有活路啊!死活总算来到了关外,又经过千难万苦,经穷乡亲们的说合和作保,在抚顺煤矿找了个活落,下煤井子挖煤。 这1年,日本鬼子进攻关东3省,蒋光头命令光撤不打,不到3个月,把3个省双手送给了日本帝国主义,煤矿也被日本强盗占领了。 谁知那日本鬼子比狼还狠,半年不给工钱,白干活,还不管饱。 天长日久,人们饿得连腰直不起来,哪还有力气干活?可是少挖1锨煤也不行!鬼子、监工、打手整天跟在屁股上,轻的拳打脚踢,重的腿断胳膊折。 去年夏天,有1次,爹饿得实在撑不住了,抓了两把日本鬼子垛在矿上的生豆子,还没掩到嘴里,被1个叫村上的鬼子看见了,这些灭绝人性的狗东西放出狼狗来,活活地把爹咬死了······ 第450章 众人的议论 “哇”的1声,屋里的人哭成了1团,个个浸在泪水里。 王长林听着宋震海的叙述,悲愤交集,两眼紧盯窗外,像是要把这个黑洞洞的世界看穿。 这是千百万受苦受难人家的缩影啊!他发誓似地说:“咳!不是狗就是狼!这世道啊,只有把它砸个稀巴烂,才有咱穷人的活路! 老老少少淹没在哭声里和泪水里。 尤林抹抹眼泪,把硬棒棒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说:“要知道这样,咱哪里也不去,死也死在家里·······” “在家里?”宋如石双眼盯着窗外黑洞洞的,“在家里,狼心狗肺的‘毒蝎子’也轻饶不了你!” 穷乡亲们有的是听到阿水被“黑大门”的狗咬了,有的是凭着特有的敏觉——生熟的口音和不熄的灯光,66续续来到这间场院屋子里。 大强、顺子、旺盛也来了,满满当当挤满了小屋。 大家1面轻轻挤动,1面叮嘱着:“当点心!别把墙挤倒了!” 宋震海对来的人11打了招呼。 赵万程和宋如石又把王长林向大家作了介绍。 之后,宋震海抬起头,用那双刚毅的眼直端端地望着嫂子,问:“咱那6分地种的什么?” 小破屋里的空气又凝固了,连针尖落地的响声也听得出来。 宋如石象触了电,忽地1下子站起来,浑身的血往头顶上涌。尤林两眼冒着火,脸蛋涨得紫紫的,嫂子刚直地瞅着黑乎乎的窗外,像是要找出什么来。 赵万程和其他人,也都脸色冷肃,低头不语。 宋震海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心跳得像要从胸口冲出来似的。 他追问道:“怎么着了,你倒是说啊!” 嫂子还是直直地看着窗外的黑天。 宋如石象有千斤铁锤压在心头那样沉重,1个字1个字地道:“那6分地,您走的第3天上,就被‘毒蝎子’霸去了!” “什么?!”宋震海两眼1瞪,光芒逼人,双手抓住叔叔的胳膊摇晃着质问:“他凭什么?” 宋如石那副不屈服的脸上呈现着愤怒。 赵万程望着宋震海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反问道:“还用凭什么?第1他有钱。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白花花的银子1送,那些乌龟王8蛋哪个不听他的?第2他有势。家里养着打手,墙上挂着快枪,他映映眼,倒霉的就不知到哪里刮旋风去了。第3他家里开着衙门。他是区长,说1不2,说3不4!哪里有理?哪里有是非?就这些还不够咱穷人受的?” 嫂子接上说:“你和爹爹走后,第3天上,‘毒蝎子’派了他的打手辛3来,硬说是爹爹临走时使了他的钱,欠了他的债。我问他有什么凭证?他说凭证在县大堂里,要打官司让你先走!就这样,活活把地霸去了。 宋震海的肝脏都气炸了,胸口有1团热乎乎的东西要冲出来,他手拍膝盖,骂道:“他妈的!青天白日动抢啦!‘毒蝎子’!我看你脖子上也没拴着两个脑袋!你想叫我死,我也难叫你活!走!和他算账去!” 他1抡身,把小破房门踢开,抬脚就要往外走。 宋如石顺手拉住了,说道:“你先沉住气。你才到家,不知深浅,今晚不能去呀!” 嫂子1看兄弟气炸了,慌忙从炕上站起来,准备赶上去拉他。 “是啊!谁不知‘毒蝎子’毒,这个狼心狗肺的黑东西,他什么事都会干得出来呀! 宋震海象1匹使开性子的烈马,向外挣脱着,脖子上的青筋突得老高,叫道:“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厉害!平白无故,把地给霸去了,这不成了明抢明夺的土匪了?我要去问问‘毒蝎子’,他还说理不说理?” 站在角落上的大强啐了口唾沫,冷冷地道:“哼!他的心早叫狗吃了,还讲什么理!这些狗财主,吃人不眨眼,专门骑在穷人头上屎!人善受人欺,马善受人骑,这口气难咽哪!” 尤林从来就是虎里虎气的,说出话不拐弯,不摸角,1砸1个窝。 他在1旁早就气得嘴唇发紫了,两只黑眼瞪得圆溜溜的,叫道:“他‘毒蝎子’再狠毒,也不能1枪打出两个眼来!为什么不去跟他把地要回来?” 宋震海看到长高长壮了的尤林说话也这么硬闯,腰杆子更硬了,迈步就要往外走,又被王长林1把按住了:“找是要找的,但今夜不能去,得好好核计核计。谁都知道,‘毒蝎子’有钱有势,不但是只狼,还是条狐狸,是个不好惹的家伙。单单咱这几个人还不够,还要和穷哥们串通串通,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和他讲理,不怕他不低头。再说,半夜3更到他家,里外全是他的人,叫他顺手栽个赃,安个什么罪名,不掉脑袋,也得扒层皮!” “唿咚”1响,又从外边进来1个老人,长白胡子,高大身躯,精神抖擞。 他进屋就说:“小声点,当心点!草说话露水听,别叫那些狗娘养的听见了!是出外的回来啦?” 屋里的人都立起身来,齐声叫道:“老爷爷!” 老人没推没让,坐到别人倒出的1块树墩子上。 “我吃完饭,出来1听,听到这屋里张张罗罗的,没想到是震海回来了,真是1件大喜事啊!” 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看屋里,两眼望着宋如石,问:“老大哪?” 屋里人的眼圈又湿润了。 宋震海叹口气说:“穷人走到哪里也是死路1条!” 他把父亲惨死的经过向老人叙说了1遍,老人洒下了几滴热泪,高声大骂:“这些狗娘养的东西,早晚不得好死!” 嫂子望着屋里的人,对宋震海说:“您走后,叔叔还没回来,俺两个妇道人家和两个孩子,里里外外多亏了穷乡亲们的照应!他万程大叔和老爷爷拿着比自己家里的人也上心啊! 白胡子老爷爷说:“震海这次回来也好,咱肚子里这口气,整整在心里窝了8年啦!’ “刚才俺正为这件事争吵哩!”宋如石说,“依照震海的意思,现在就到‘黑大门’去找,叫俺拉住了。” “那不妥!”老人说,“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心比力子都歹毒,凡事得提防他3分!”老人又想了想,“就是和他讲理,也不能进他‘黑大门’,得把他弄到人多众广的地方,当着大伙的面,把他的狼心狗肺扒出来!” 王长林看着,听着,这1个不平静的晚上,给了他多少震动和启发啊!从这1个家庭中,他看到了悲惨苦难的遭遇,看到了水深火热的日子,也看到了烈火干柴般的反抗精神!他要在这里扎下根,把这些被压迫被剥削的人们组织到当前国家民族最紧迫的斗争中去。 他看看夜已深了,便告辞要走,穷乡亲们把他送出门去,宋震海忽然想起了什么,上去拉住王长林问:“天这般时候了,又风雪交加的,你今夜还奔哪里?” 王长林爽朗地笑笑,望着宋震海那张带有刚毅表情的脸,漫不经心地说:“这个不说大伙也知道,穷石匠还有1定的窝、1定的念?抗活屋,破庙堂,地是铺,草是被,哪里都是安身的地方。” 赵万程两手抓住王长林的膀子,真情地说:“你要不嫌弃,我和这个老弟兄还住了个小菜园屋子,虽说没铺没盖,炕还是热的,就到俺那里去住下吧!” 尤林也上来拉住王长林的手,亲热地道:“大叔,你别嫌俺穷啊,就住到爷爷那里吧!” 嫂子也出来帮着挽留:“俗话说:穷见穷亲’。富家亲富家,穷人亲穷人。1遭生,两遭熟,就住到俺叔那里吧,要不俺还真过意不去哩!” 宋如石是个刚直人,伸手夺下王长林手里的工具袋子,拉着他就走,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宋震海和王长林虽然是初次见面,话说得不多,但脑子里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短短的接触中,宋震海觉得,王长林的谈吐举止,又平常又不平常,好像是你心中积存的话,想说而又1时说不出来,却被他1语道破了。 他的话,那么熨贴,那么顺茬,象是甘露滴在久旱的土地上…… 宋震海很想把肚子里的话都掏给王长林。 他跟上来,说:“走!我也去!” 春冻骨头秋冻肉。 冬春交替的时节,正是冰霜透骨、寒气逼人的时候。 4个人——老1代和新1代,迎着尖厉、呼啸的西北风,踏着“咯哧咯哧”的积雪,朝龙窝铺西面那间菜园屋子走去。 世上比这再简陋的房子就不多了,前墙是用秫秸挡的,草泥抹的,后墙是用从河里拣的卵石垛起来的,顶盖披着山草。 屋子内,没有1件上眼的东西,除了横竖乱放的棍棍草草外,就是墙上挂的几串辣椒、几辫大蒜、几穗白玉米、几个向日葵头和几把芝麻秸,再就是挂的几个葫芦头和小布袋,里面盛着各色各样的菜种。 赵万程把王长林往屋里让,提醒着:“弓1弓腰,别碰着头。你看,总比个破庙强吧。脱下鞋来上炕吧,地下太窄,转不过身来。” 宋如石侧着身跷着脚把那荧荧如豆的小灯挂到了高处,尽量使屋子明亮些,然后又闪1闪身子,让王长林上炕。 王长林很实在,脱下那双厚厚的纳底鞋,跳上炕,双腿盘起,看着正往锅灶里续草、添水的主人。 第451章 黑夜 6十开外的宋如石,紫铜色的脸,花白的头发,宽宽的前额和眼角上刻满了深密的皱纹,里面像是藏着无数曲折和惊险,以及那1生中说不完道不尽的辛酸经历。 3年纪相仿的赵万程,魁梧的身子,4方脸,满腮都是黑森森的胡子茬儿。他那无时无刻都在深思熟虑的眼神和不动声色的表情,透露出老年人特有的成熟。 正当壮年的宋震海,脸色是灰黑的,身子是虚弱的,这1些,都掩盖不了他那钢铁般的气质和烈火般的性格。 他那双闪烁着剑1般光亮的眼睛,象是随时准备迎击外来的挑战…… 寒风碎雪扑打着这间摇摇晃晃的小屋。树枝、碎叶和破窗户纸,发出各种怪叫声,像哭啼,又像呼喊。王长林在阿水家里,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世和关系,但有些遭遇还不知道。 他看看这3个心里都埋着火,都很有根基、阅历的人,直问宋如石道:“大爹,怎么你也住在这里?” 1句话,问起了宋如石无限的悲痛。 他张开那双锐敏锋利的双眼,紧紧盯在屋墙上的1个点上。然后,他低下头,左手撑在腿上,右手捂住胸口。 锅灶里的火和他胸膛里的火1齐喷吐、燃烧!他沉重地说:“别说啦,说起来话就长了!” 他长长地叹了1口气,脸带怒色,显示了疾恶如仇的气质,“咳!”他欲言又停,低下了头。 王长林望着面前这位被熠熠的火光照得脸庞更加发紫的老人,深沉地说:“不说我也能知道,天下穷苦人们的命运是相同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3个人都抬起头,宋如石的两眼含着泪花。 他望着王长林,低沉地说:“说的1点不错!天下有多少面目不同的穷人,身世却很相似。我的老父亲,扛了1辈子活,遭了1辈子罪,1生用血蘸着泪,置下了6分地,留给了我和我哥哥。 谁料想,这倒成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祸根…… 这些,你今晚上亲自看到和听到1些了,十几年前,这里招了1场大旱,穷人饿得两眼发黑,‘毒蝎子’乐得3棱眼铮亮,他连软加硬,连逼加拉,想把6分地弄到他的手。 他把粮食摆到街上,叫俺去挖着吃,俺宋家知道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那大哥说:“咱宋家的人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咱再穷,也不能上他的钩上他的当!’我心1横,挑上3岁的孩子,领着孩子他妈,到西边逃难去了。 这正是处暑盛夏的当口,在逃荒的路上,连饿加热,孩子病了,越病越重,骨瘦如柴,到后来,1连3天3夜汤水不进。 我豁出老命卖力气,想弄几个钱救孩子,老婆也走门串户,求告弄点汤水给孩子喝口,这天老婆背着他要饭,来到1个财主家门口,怕狗咬着,把他避在街上的1棵大树下,赶到回来,孩子被人贩子抢走了……咳!要是活着,也正是你这样的年纪,孩子失了不久,他妈也连想加气,撒手人寰了……” 王长林听着,心血激愤,眼圈湿润了。 贫苦的人民,有多少血泪史、仇恨账啊!穷人的身子,是苦水泡大的,穷人的路,是黄连铺成的啊!他扬起两道浓眉,痛心地说:“大爹,说起来,咱是苦菜靠着黄连长啊!咱人是两个府、两个县,命运却这么相同!咱本是1座山上的树,1根藤上的瓜,1条皮鞭下的牛马。 我家里和你1样,也是穷上加穷,苦上加苦。我的爹爹,给地主老财干了1辈子石匠活,落下了1身病,如今腰腿不能动弹了,只好躺在家里。我的母亲,逃过荒,要过饭,后来给地主家当老妈子。有1次,因为炒花生煳了皮,被地主婆拾起烧火的铁棍,1棍打在脑袋上,当场死了过去。” 说到这里,赵万程猛地抬起头来,望着王长林道:“哼!真是天下乌鸦1般黑,天下地主1样毒!那年‘毒蝎子’霸占6分地的时候,说什么写呈子让你先递,打官司让你先走!你听听这话,说得多毒辣!他们仗着官府都是他的……” “是啊!”王长林接上说,“官府都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穷人到哪里去说理?我的母亲就这样白白死了,乡亲们找了领秫秸箔,含着泪、忍着恨抬出去了…·…” 1人苦引起多人苦,1家恨引出各家恨。 赵万程那黑森森胡子茬的脸,铁青铁青,宋如石和王长林的家仇世恨,勾起了他对全家不幸遭遇的回忆,他说:“我1家3辈住在龙窝铺,已经几十年了。乡亲们只知道俺是逃荒逃到这里,却不知是为什么逃出来的。我爷爷在的时候,每年正月十5都要把全家叫在1起,讲全家的苦难,讲背井离乡的遭遇。他叮嘱我们,有朝1日要把这口苦水吐出来,把这口气拔出来!可是1直都压在肚子里。 我的老家是寿光,我爷爷正是壮年的时候,有1年的正月十5,他背上粪篓出门拾粪,刚出门,见1只秃鹰,恶狠狠地从天上扑下来,两爪抓住了俺家的1只大母鸡。 我爷爷急了,撇下肩上的粪篓,抽出篓里的粪扒,赶上去朝鹰头上打了1下,那只鹰扑扑翅膀死了。就在这时,从村后面‘唿唿隆隆’卷过1群人来,有的牵狗,有的持枪,1直闯到我爷爷跟前,把他围了起来。我爷爷这时才知道,打死的鹰是本村大地主的儿子打围放的。 没等他老人家开口,那地主的儿子喝斥1声,打手们蜂子似地涌上来1阵毒打,又把猎狗放开,连人加狗,连打加咬,打得死去活来,撕得皮开肉绽 。这还不行,还逼着我爷爷赔偿他们1百吊钱,要我爷爷给鹰打棺材,红布铺棺装殓起来,还要用8个吹鼓手发殡。叫我爷爷当‘鹰孝子’········ 我爷爷1听,半夜3更把全家人叫起来,叫我父亲背着他,逃了出来。” 他们都沉浸在苦痛的回忆里,苦难的遭遇和身世,1下子把素不相识的人的思想联在1起,感情融在1起,心贴在1起。 宋震海那双目光锋利的眼冒着火,身上的血象开了锅,翻滚奔腾!他面对着3个人说:“说来说去,苦是咱穷人受的,难是咱穷人磨的,罪是咱穷人遭的!咱穷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立脚的地方没有?” “是啊!”王长林接上说,“1些人骑在另1些人的头上厨屎,1些人张着血盆大口吞吃另1些人,这就是今天的社会!就拿我说吧,我上面所说的身世,还都是在我的养身父母家里的,至于………” 宋如石吃惊地问: “怎么,你的生身父母在哪里?” 王长林摇摇头,无限深沉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那时很小很小,光听我养父说,我是他从乱葬岗的死孩子堆里拣来的。直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和岁数··……” 宋如石的目光停留在王长林那紫红的脸庞上,久久没有离开。他心不由主地在王长林脸上寻找那细微的、特质的东西。 宋如石的骤然联想是出于他对儿子日日夜夜揪心的思念而产生的1种本能举动。但谁也意想不到,小菜园屋子里的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真是1对骨肉亲人!是压迫和灾难把他们拆散开了。 原来,宋如石和他的老婆那次逃荒要饭来到掖县南乡青石岗,在1次要饭的当儿,孩子被1个跟踪的人贩子抢走了。 那时孩子已经生病多日,见1个面目凶恶的人抢过他来就跑,孩子便拚命哭叫,挣扎。人贩子用手巾捂住他的嘴,窜进高梁地里,朝向山岗密林的地方跑。 跑了1程,人贩子伸手1摸,孩子没有气了,动动他的身子,浑身软绵绵的。人贩子认为他手里的孩子被他憋死了,便顺手扔进路旁的乱葬岗里,跑了。 烈日当空,赤地千里,孩子在火1般的大地的炙烤下,眼看真要断气,可巧来了1场急雨,被凉雨1激,他缓过气来了。 这时天已傍晚,乌鸦在头顶“呱呱”乱叫,野狗瞪起红眼朝这边乱窜乱咬。 孩子4外看看,身边是死孩子的尸骨烂衣,远处是阴森可怕的林木,他放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1边哭,1边爬,十个指头插在泥里,把指甲都磨掉了。 这时从远处走过来1个4十岁左右的石匠。他是在1个大地主家修完花园后赶往家里看看的。他顺着哭声跑过来,见1个孩子哭得死去活来,他看看天,快黑了,大声喊叫了1阵,没有应声的。 他看到孩子怪可怜,不忍心把他扔在这里,那样就会被狼吃掉。他背起孩子进到村里,打听了几个人家,都不知孩子是哪里的,于是他把孩子背到家,两口子从肚子里挤,从牙缝里省,来抚养这个孩子。到家的那天晚上,石匠和他家里望着这个虽然干瘦却很机灵的孩子,商量给他找个名字。 石匠姓王,因为他拾孩子那个地方密林丛生,便取了个名字叫长林。 石匠叫王德生,只两口家,无房无地,全靠王德生的两只手吃饭穿衣。那年月,要穷手艺的人,在财主家眼里,既是牛马,又要低人1等,干不出活来不给工钱,干的不如意不给工钱,惹动了财主不给工钱····· 1句话,在财主家出力行,挣钱不行。 第452章 年轻的战士 王长林到王德生家里的第3年,王德生给地主开凿石头时,把腿砸断了,狠心的地主,不但不给钱治腿,还把王德生赶了出来。 回家后,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困难,经常绝粮断顿,揭不开锅盖。 王德生的家里看看饿得皮包骨头的王长林,痛怜地和男人商量:“孩子到咱家,也算是咱的1条穷根。我出去找个场吧,带出张嘴去,保住孩子能够长大成人,也是咱1番心肠!” 两口子商量好了,女人便到1家地主家里当老妈子。 1年后,就为给地主炒花生煳了皮,被地主1铁棍打死,由穷哥们抬出去埋了。 王长林那年7岁,他趴在母亲的新坟上,在飘0凄凉的幡纸下,1边哭叫着妈妈,1边把坟上的土扒了个大坑,扒累了他就睡在坟上等王德生干完活回来,才把他拉到家里。 女人死后,王德生只好在出去干活时把长林带在身边。但那些算计得巨细,拣豆吃的地主老财,看到领着个孩子吃闲饭,都不用王德生。 父子2人没有办法,只好过着半乞讨半流浪的日子。到了长林十2岁那年,王德生看看实在没法混,便忍痛对王长林说:“实在没法子了。把你雇出去看牛,你挣着吃吧!” 王长林被领到1家地主家里,刚进门,狗眼看人低,1看进来个衣不遮体的孩子,窜上来就咬,王长林眼明手快,弯身拾起1根棍,正砸在那狗的头上。 这下可惹动了那个肥胖的地主,“劈劈啪啪”把王长林打了1顿。 王长林骂着走出地主家的门口,再也不去着牛了。 又流浪了2年,王长林的身腰高了,力气也足了。 他望着父亲忧虑、愁苦的脸说:“爹!你给我张镰,我去打短工吧!” 王德生望着眼前这个孩子,摇摇头说:“不行啊!你还嫩哪!谁家要你这么个孩子去干活?” 王长林恳求着说:“我只管去试试,不行再回来。” 王德生从心底不愿让孩子去出那过头力,可又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给他买了张镰,让他试试。这正是麦收季节。 鸡叫头遍,王长林爬起身来,拿上镰,到附近的1个集上去打短工。 到了那里,天才蒙蒙亮,雇短工的人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相相这个,看看那个,慢慢地,打短工的穷汉子们都被雇走了,唯有王长林没人过问。 他几次上前拦住雇短工的,都被顶了回来。最后,来了个黑大个子,是这周近有名的地主,叫“坐地虎”。他瞪了王长林1眼,只给了合大人1半工钱的价,说了声:“想干就跟着我走,去割麦子!” 王长林心里很气愤,暗暗道:“这老东西真蛮横!”但他看看再也没有雇短工的了,把心1横,喊了声:“干!我跟你去!” 这个“坐地虎”雇短工割麦子,专有个坑人的规矩:讲好工钱之后,还要到地里试1朝,能干下来,就留1天,按讲好的价开工钱,管饭,不行,1朝就算白干。 这个狡猾的“坐地虎”,预先买弄个狗腿子,早晨叫他饱饱吃上1顿饭,再领着短工们下死力地干,干了很久也不吃饭,直把这些短工拖得赶不上趟了。 “坐地虎”也来了,品品这个,挑挑那个,但还不往这送饭。 王长林只累得头发晕,身上没有力气。 没等“坐地虎”张口挑剔,王长林气狠狠地道:“你这是杀人不见血!我不中你的计了!”说着他提起镰,转身走了。 就在这天晚上,地主的1个大麦垛起火烧了。 王长林决心跟着父亲学石匠,王德生跌断的腿虽然接起来了,但因骨头碎了,落了个小半残废,只好两人当成1个人。 主长林就是这样1脚1汪苦水,1脚1汪泪水往前走,在漫长的黑夜中,寻找光明。就这样,1直到“77”事变以后的几个月,王长林为了求找活落来到了东海。 这时,日寇的铁蹄长驱直入,侵吞我国大片领土。投降亡国的论调,不断从“蒋该死”的嘴里喷射出来。而中原赤色革命军的首长,则率领全中原人民投入了伟大的抗日战争。 抗日烽火风起云涌,王长林带着阶级仇民族恨,参加了中原赤色革命军领导的伟大抗日战争的行列。 到部队不久,有1次我们的队5同鬼子遭遇了。 战斗到黄昏,首长决定突围。 但唯1的1个突破口,被敌人从高处用1挺歪把机枪封锁着,子弹“嗒嗒嗒嗒”直叫,像是雨点似的泼在那里,压得伏在地上的战士抬不起头来。 王长林勇敢地走到首长面前请示道:“首长!让我迂回到后面去把他干掉!” 首长下了命令,王长林把扎在腰上的皮带别满了手榴弹,弯着腰跑了。 敌人占领在1个山头的高处,王长林从右侧顺着梯田往上翻,直到离狂叫的机枪几十步了,敌人还没发觉,王长林挥臂扔出两颗手榴弹去,随着两声轰响,他也纵身冲了上去。 两个日本鬼子1个被炸死,1个炸断了腿。那个炸断腿的鬼子抱着机枪正想射击,王长林猛地窜上去,飞起右脚,正踢中鬼子的心口窝,那鬼子松了手,王长林端起机枪,倒过头来,照着敌人连续射击。 鬼子发觉了,子弹刮风似地扫了过来。 就在这个空隙,我们的部队突围了,王长林也安全地回到了部队。 战斗结束后,领导机关给王长林记了功,革命组织接受他为赤色革命军组织成员。 不久,王长林被提升为连队指导员。 1次战斗中,出现了与敌人穿插交织的状态,情况很是复杂。为了摸清敌人的底细,他化装成老百姓,出去侦察,被敌人围住了。 他和村里的群众1起,被赶到大场院上,敌人4周架起机枪,端着刺刀,强迫群众交出藏粮地点。 群众低着头,谁也没有吱声的。 鬼子发了疯,限定人们5分钟内交出来,要是不交,就要开枪。 这时,男女老少还是没有1个讲话的。 鬼子指挥官,站在土堆上,用手指头数着:“1分钟!两分钟······” 到第4分钟,4周的敌人“哗啦”1声把子弹推上了膛,到第5分钟,那鬼子高高擎起的手正要往下落,嘴里正要喊“放!”的时候,王长林跨前1步,大喊1声:“住手!我知道粮食藏在哪里!” 鬼子们把扣在板机上的手指松了下来。 鬼子指挥官走过来,“嘿嘿”地笑了,问道:“你的,知道粮食的藏在哪里?” “我知道!”王长林强硬地说,“粮食是我藏的,与这些老少无关,你把他们放了!” “好的!你的领我们去找粮食的!” 鬼子指挥官手拿指挥刀,推着王长林往前走,其它鬼子也跟在后面。 王长林走在前面,他没犹豫,朝村子后面的1座高山走去。 那鬼子指挥官露出狰狞的面目,对王长林吓唬道:“你的,撒谎,死了死了的!” 王长林1声不吭,领着鬼子往山上爬。 来到山顶,他朝前面指指:“粮食就藏在那里!” 他指的那下面是1个悬崖峭壁、百丈深渊,底下是1条汹涌的大河。 鬼子指挥官和跟上来的另1个鬼子听王长林1说,以为前面真是藏的粮食,2人咧开大嘴朝前1走,被王长林1膀子1个,抗了下去,没等后面的敌人开枪,王长林也纵身跳了下去。 两个鬼子跌死了,冲到南海里去喂了鳖。王长林却被1棵大松树在山半腰接住了,只是撞断了左胳膊。回到部队上,医治好了,他继续投入战斗。 随着抗日的高潮和敌人侵略野心的扩张,上级革命军首长决定让王长林脱下军装,到以龙窝铺为中心的那个区担任指导员,发展组织,开辟工作,组织武装,和敌人针锋相对地争夺这块战略要地。 首长找着王长林,严肃地对他说:“日本鬼子占领胶东的各主要县城后,正在把注意力放在1些重要集镇上,又特别注意打通烟青公路。烟青公路畅通了,敌人的血管就流通了,就会更加疯狂地进攻我抗日民主根据地。 根据分析敌人的动向和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敌人是不会放过龙窝铺的。那里虽然过去不出名,但在目前却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因为它是烟青公路中间地形最复杂的地方,又是通往我东、西海区抗日根据地的枢纽。 敌人扼守住那里,就相对地保住了烟青公路,又能以龙窝铺为跳板不断地向我抗日根据地发动骚扰和破坏。 而抗日根据地是革命战争的基石,是支援长期抗战的依靠,是在敌人后方进行持久的游击战争的基地。如果没有根据地或者根据地不巩固,我们便失去了人民的依托,失去了人民的支援,失去了人民的力量,便不能取得胜利。 长林同志,你的任务很艰巨呀!” 王长林信心百倍地回答首长:“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寒夜,在这座摇曳在狂风中的小菜园屋里,老1代和新1代,在作着深沉的回忆。 狂风像1匹匹巨大的野兽,卷起乱枝碎叶,在夜空里张牙舞爪地怒吼…… 王长林侧着身子,望着被仇恨激涨得发烧的3张脸,扬起那浓浓的眉毛,反问他们:“大爹,你说咱为什么老是受欺侮呢?” 宋如石想了想,说:“咳,还不是穷啊!” “为什么会穷?”王长林又问。 第453章 穷找穷富找富 赵万程望着王长林说道:“都说是命,可我也不信,天下这么多穷人,就没有1个好命的?” 宋震海嘴里咬着王长林送过来的烟袋,大口大口地抽烟。 烟叶并不好,有些呛人,但他抽得很有滋味,像是要把多少日子没抽的烟1下子补上似的,也像是要把王长林的问话抽出个头绪来。 他磕磕烟袋,说:“我想了3十多年了,也没想出个道道来。但有1点我想出来了,穷人不是因为命穷才穷的!” “是呀,听天由命,这是历代吃人的统治阶级压榨欺骗咱的1种手段。他们搬出什么‘夫子’,什么‘圣人’,说什么‘富贵在天’,叫咱们‘听天由命’,这全是杀人的软刀子。 杀了你,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还叫你觉察的不出来。 您看看,如今,外面有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里面有地主官僚资本家的压迫。他们就像是山1样,压在我们头上,使我们永远伸不直腰,永远受苦受穷。 我们世世代代累断骨、折断筋,换来的财物,不是都被这些吸血鬼吸去了!” 穷苦受难的人们,第1次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穷苦的根源,心眼觉着豁然开朗。 宋震海激动地说:“是啊!1点不假!要是这些狗东西不刮穷人的肉,抽穷人的血,别说它又做买卖,又置地,就是喝西北风,也早饿死这些龟孙子了!” 他霍地站起来,靠近王长林的脸,悄声地说:“我在关东,听说深山里拉起了赤色革命军领导的队5,打日本鬼子,除汉奸特务,领导穷人翻身,咱这里有没有?” 王长林点点头,肯定地答:“有,有,咱这里也有。咱这往东出去百十里,往西出去百十里,都有赤色革命军的根据地,领导人民大众打日本鬼子,除汉奸,开展抗日活动。我前些天,在这北面1带干活,就见到有1帮子穷兄弟往东投奔去了。” 赵万程把脸贴得更近了,几乎咬着王长林的耳朵说:“这几年咱这面传得可玄了,说赤色革命军对穷人如何如何好!” “不错!”王长林道,“赤色革命军是为人民谋幸福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人民。” 宋如石听了甜丝丝的,若有所思地问:“怎么还不到咱这里来呀,赤色革命军还不知道咱在这里受苦受难? 王长林又有把握,又有信心地道:“能知道,能知道,赤色革命军是不会忘了咱这些受苦受难的人的。” 夜很深了,风消沉了,唯有这间小菜园屋子里,还发出那轻轻的、如同潺潺流动的泉水1样的话语声, 4颗紧紧贴在1起的心,在为了1个共同的理想和愿望而跳动…… 3个主人把王长林让到热炕头上,想叫他好好休息1下,王长林却久久不能入睡,两眼睁得圆圆的,往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去。 他看到了硝烟弥漫的抗日战场,看到了烈火干柴般的革命要求,看到了延安那高高耸起的革命火把……他在想,延安睡熟了,人们都进入梦乡了,但全中原赤色革命军首长住屋的窗上那明亮亮的灯光,依然如同白昼吧? 为了祖国的统1,为了人民的解放,为了劳苦大众彻底翻身,伟大领袖不知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啊! 王长林住宿的第2天,他仔细搜寻了他所寄宿的小菜园屋子,没找到他做的活,这时正好嫂子来看他,他就问:“嫂子,你家有磨吧?钝不钝?要不嫌我的手艺不好,我去给你錾錾。” 嫂子家里有盘小磨,是宋泰老人早年做豆腐拉渣置下的。放在墙旮旯里,多少年没动了。 嫂子说:“哎哟,那盘磨啊!说出来您可别笑话,早叫蜘蛛网盘死啦。咱穷人别说没有粮食,就是有几个囫囵粒,用手碾也碾碎了,哪里还用得着磨?没有事,你就抽袋烟歇歇吧。” 王长林磕磕小烟袋锅,装到粗布荷包里,扬起两道粗眉来,风趣地笑着说: “哎!干活的人,手闲不住哇!我看哪,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你家里认认门,有朝1日,我的牙帮骨不活动了,投奔你也知道门口朝哪。” 嫂子听了拍起手来,“咯咯”笑了,笑得眼里都流出泪来。她说: “我的好兄弟!这年头,只要我有1口吃的,就不能叫你在旁边看着,嫂子我敢说这个大话!可是每天睁开眼,不是来要捐税,就是来催租粮,1个接1个,象是十8层大石板压在咱身上,什么时候能翻过这个身来?” 王长林提起那个盛着工具的布口袋,走着说:“那也说不定,听说山底下还藏着火哩。要是底下的火1烧,别说是石板,就是座地狱,也能给它烧化了,咱也有出头之日了。” 他们1边说话,1边穿过街头巷尾,往嫂子家里走。 王长林走着,不断用眼打量远处的山,近处的村舍。 昨晚赶他来到这里,天已经黑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集镇的清晰面貌。 他仔细看着,渐渐地唤起了1些遥远的、模糊的记忆。 望着南老寨高耸的峰尖,心里想,这是在哪里见过?他踏着青石子铺的街道,也觉得似乎什么时候在上面走过,但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了…… 他来到嫂子的住处,前后看了看,摇着头说:“嫂子!你看看咱这穷人的住处,像个什么样子!说屋不屋,说洞不洞,又阴冷,又潮湿。再看看那些财主家,高墙大屋,吃饭有吃饭的屋,拉屎有拉屎的场,又是客厅,又是花园,这多么不公平!” 嫂子拉过条破板凳,让王长林坐下,道:“我的好兄弟!咱这还算烧了高香哩!你没看看,有多少人家,连个站脚的地方也没有。今日东,明日西,什么时候倒下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个恶世道,不公平的地方太多了!” 嫂子的家住在龙窝铺的村南边,往南没有人家了,1片草地,连着1片荒滩。再往南,就是那条时而涓涓细流、时而汹涌澎湃的白沙河,和河南边那高耸入云的南老寨峰。 她的两间小屋,名义上是房子,实际上是借1个大陡崖垒成的。从外面看,又低又塌,房顶说平不平,说凸不凸,像个窝棚。 从里面看,3面是墙,1面石壁,加上石壁越往下越往里凹,看起来又象个洞。这就是宋震江结婚时两家老人呕心沥血、费了9牛2虎之力给两家儿女做的最大安排。 宋震江的父亲和嫂子的老爹都是两个穷人,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1个穷得要命,1个穷得够呛,两个肩膀扛张嘴,吊起锅来当钟打。 那时嫂子的老爹给地主看牛,宋震江的父亲也给地主看牛,两个老人在山岭野坡上,经常碰头见面,渐渐熟了。 中午,他们把牛卧到朝阳处的空草场上,两个老人找个松树空坐下来,1面抽着老烟叶,1面叙谈苦楚的家常…… 夏景天,这里的牛群都是赶进深山密林里,吃在山里,住在山里,几个月不回家,叫“上梁”。他两个朝夕共处,同甘共苦,变成1家人了。 宋震江的父亲有1手对付野物的本领,在高山野岭上,他围着沟口岭背端量端量,察看1下印在地上的野兽蹄子印是方的,还是圆的,是深的,还是浅的,便知道这是什么野兽,是兔子,还是山狸、野猫、獾、狐狸…… 再看看野兽的蹄印是跑,是跳,还是慢慢走,就知道是公,是母,是出窝,是打食,还是回窝。到傍晚天,他手捏着1根细得象头发的钢丝和1根细绳,结上扣,挂在野兽必经的道上。 说也怪,那野兽不偏不倚,单单把头套进他的扣里。第2天天亮,去1看,扣子上不是套了只肥大的兔子,就是山狸、獾什么的,有时还没勒死,活蹦乱跳的。 拿回来,两个老人剥剥皮,找个山洞,吊起来,点上流油的松木棒,烧着吃。赶上勒得多了,嫂子的老爹回家拿干粮,就背上两只,叫家里人也尝尝。 嫂子的老爹手很巧,会编篮子、篓子、管子,编得又好看又结实。夏季雨多,住在山里,又没1定地点,东山西媾,全是跟着牛群在草场转。 看牛的白天晒,夜里淋,苦得很,嫂子的老爹就割些蓑衣草,编织又厚又大的蓑衣,1人1件,大雨天,找个斜石坡1竖,人在里面1蹲,不透风不透雨,夜里还能遮挡蚊子,就算过去了。 两人渐渐地从不认识到认识,从认识到熟悉,从熟悉又成了知心朋友。 2人常常啦着家常,叹息起来:“唉,穷呀穷呀,咱算穷到1块去了!” 宋震江的父亲叹着气道:“要是不穷,咱还不能认识啊!” 两个老人越处越熟,渐渐想到正题上了。 他们1家有个闺女,1家有个大儿子。 嫂子的老爹望着宋震江的父亲道:“俗话说,穷找穷,富攀富,肩膀4平是亲戚。我那个闺女,到年十9岁了。孩子丑俊不说,脾气好,心底好,你要不嫌,把她许给你那个大小子吧!” 宋震江的父亲激动得满脸上又深又密的皱纹开了花。 他兴奋地说:“老哥有这么句话,我也过意不去,这是老哥看得起我。按说,像我这样的穷光蛋,还想支使儿媳妇,那可是作梦摘月亮了!不过,唉······” 第454章 捅破窗户纸 宋震江的父亲脸上那1阵欣喜象薄云似地被吹散了,立时让忧愁的云雾所笼罩。 嫂子的老爹望着他,问:“怎么,还有什么难为的?” 宋震江的父亲摸过嫂子老爹的烟袋荷包,装上烟,低着头抽起来。 “咱哥俩在1块磨的时间也不短啦,彼此都吃透脾气啦。能给孩子成亲,传宗接代,宋家断不了烟火,自然是件高兴的事。可是,你也知道,咱名义上是龙窝铺的人,可那里连个立脚的地方也没有。1家人挤在间草棚子里,先不说孩子来了得受罪,就现场说,住在哪里?总不能叫孩子们住在大街上吧?” 嫂子的老爹也低下头,抽起老烟叶来。 他透过浓密的针松叶看着远处的蓝天,叹息着说道:“咳!都怨咱无能啊!不能给孩子们留下仨大俩小……” 宋震江的父亲张起眼来,那眼里闪着不屈服的光芒,说:“咱哥俩无能,我信。可天底下的穷人还能都无能?就没有1个能行的?” 嫂子的老爹点着头,赞同说:“这可不假!有能无能,谁还能躲过这些吃人鬼的刀去?” 他望着面前的亲家,商量着说:“不过,咱还有两只手,1早1晚出点力,总能给孩子们作个安排。” 于是,两个老人抽着空,砍了几根木棒,割了几捆山草,要在龙窝铺的夥荒地上给儿女搭个屋,哪知刚打个地基,“黑大门”说这里属他的,白白又叫他敲了1笔钱去。 两个老人强忍着这口气,借着1个陡崖的坡势,搭起了两间屋,让儿子和闺女结了婚,成全了这门亲事。 嫂子两口能住进这样的房子里,已很满足了,总是有个安心窝了!他们虽日月难度,却恩爱相处。 谁知,宋震江还没过3十岁,就被地主的压榨、折磨夺去了生命…… 王长林把那盘小磨搬开,滚到窗口的明亮处,用石头垫好坡势,从小工具袋里拿出锤子、錾子,拉好架势,“丁丁咚咚”錾起来。 碎石4起,星火迸飞,屋子里顿时充满了1股钢錾磨擦岩石的焦煳味。 在动乱的年月,在偏远的山村,这钢铁碰击岩石的“丁冬”声,本来就能打破沉寂,唤起人们1些新鲜感觉,吸引1些人。 人们顺着声音,会自动围拢了来,有的站着,有的蹲着,看着那纷飞的粉沫和火星,望着石匠师傅那熟练的手势,高谈阔论起来。 那话题相当广泛,山南海北,几乎无所不谈。从日本鬼子的侵略、烧杀抢掠,到青天白日军反动派的逃跑,从地主阶级的压迫,到长工的反抗,从年景到收成,到谁谁在南老寨顶上拾了个没头的秃鹰…… 时间从高低的谈话声中悄悄闪过。 人们在这个寒冷的冬日,找这么个机会,又是歇息,又是消遣,也是发展友情和增长见识。 今天,突然从嫂子家里发出了这种声音,就更增添了1层新的色彩。 嫂子在村中1向是受人尊重和信赖的,谁都知道,她为人正直,又肯帮助人。女人们常来串门子,把为难之处告诉她,让她想想法子,帮帮忙。 穷人有些解不开的疙瘩,也愿意来找她商量商量,拿拿主意。 所以老老少少都愿意到她这里来坐坐站站。加上这次又突然增加了“丁当”声,就更能吸引人们,1下子把个低矮小屋挤得风雨不透。 宋震海听说王长林要给嫂子錾磨,第1个来了。他靠近王长林的身边蹲着,两眼望着王长林手里的錾子迸出的1束束火花,心里在仔细聆听王长林的话语。 嫂子抢了个锅灶口坐着,她看看王长林那灵活的手腕在石磨的沟沟棱棱上有节奏地翻飞、起落,夸奖说:“长林兄弟!你錾这磨1定好使,不用推我就知道。看看你起的这棱,像线打的1样直,像刀刻的1样细,像磨石磨的1样平,磨眼这弯道又顺丝又顺磕,没有粮食也能推出面来!” 王长林放下手里的锤子、錾子,笑嗬嗬地望着大家说:“嫂子,你这1说,可坏了我啦!我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呀!” 众人吃了1惊,嫂子也不解地望着王长林,问:“怎么啦?” “这还用问,您想想,我錾的磨要是不用粮食也能推出面来,那穷人再也不用愁吃愁穿了,不用给地主看牛扛活了,不用租他的地了,也不用去受他的压迫剥削了。这么1来,那些地主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再上哪里去诈财、去囤粮?怎么发家致富?要是真的那样,远处不说,这村的‘黑大门’能饶了我?我这脑袋和身子,不分家也得变成两半。” 众人听了,这才解了过来,都点头笑了。 白胡子老爷爷坐在全家唯1的1条破板凳上,眯缝着眼,用手捋着银白的胡子,认真地说:“可真是的!王师傅轻轻1指头,把窗户纸戳破了。就是这么个理!咱穷人什么都攥在财主家的手心里。唉!什么时候咱能和这个‘穷”字分开家就好了!” “难哪!往上数数,咱多少辈子了,也没爬出这个难字去”在座的1个人插嘴说。 宋震海吸着烟,脸色板正。 听到前面的话,他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都是心不齐!人心齐,泰山移!好比说1座山,别看它硬,只要有了人,齐了心,有了力量,就能1块1块地撬开它。也别看咱人穷,人穷志不穷。只要咱穷人能拧到1起,不愁撂不倒它!” 嫂子舀瓢水,倒在锅里,用炊帚刷刷,她手里做着,转过身来对王长林说:“那可就好了。我做梦都在想,什么时候再不受地主的压迫就好了。兄弟,你说说,咱能有这1天?” “怎么不能?”尤林从外面挤进来说,“要是跟他干起来,还不知谁死谁活哩!” 王长林望着挤在这座小屋里的破衣烂衫的穷苦人们,果断地说:“穷也不是生就的穷,富也不是生就的富。 什么‘命里8尺、难求1丈’的话,都是那些大财主、阔老板给咱穷人设下的陷阱,那是叫咱们安分守己,祖祖辈辈在他手心里受剥削受压迫。 谁下生还带着要饭篓子?谁下生还带着金银财宝?都是叫那些地主恶霸剥削、压迫的。要是把他们打倒了,没有喝咱的血、吃咱的肉的了,咱不就解放了,翻过身来了!” 嫂子转过身来,刷好锅,又添上水,盖好锅盖,细细地烧起火来。 她望着喷吐的火苗,品着王长林的话,觉得很有味道,她正要说话,蹲在角落上的1个中年人疑惑地问:“哪能行?你看看,官家是人家的,大兵是人家的,地是人家的,钱是人家的,1句话,全是人家的。这么大的势力,咱能掀动人家?” 宋震海立即反驳说:“叫我看哪,那些地主老财也没长3头6臂,也没有两个鼻子4个眼,他还不是尽靠咱穷人养活?就拿‘毒蝎子’来说吧,他有什么能耐?剥开肚皮看看,还不是1肚子屎?他也就靠有钱有势,才能欺压人哪!只要咱穷人齐了心,不愁他不4蹄朝天!” 尤林跺跺脚上的雪,打打身上的水珠,朝着王长林说:“叔叔,你也不歇歇。大冷的天,还来给俺忙活,你可真是个好人哪!” 王长林摆摆手,摇摇头,进1步开导大家,说:“好人可得受罪!这村号称‘积德堂’的‘黑大门’,家里就那么几个人,手不提篮,肩不挑担,1年4季,冷了烤火,热了搧扇子,什么也不干,可就是吃得好穿得好,说往哪走就往哪走,说要招待什么人,就招待什么人。” 他突然把话锋1转,问大家,“哎!最近他家里来过客吧?” 大强挤在1个角落里,他1直在听,没有机会插话,听到王长林的提问,他赶忙答道:“有,昨天头午到的,今天早上用大子送走的,‘尖头蛇’还陪的。矮得象方豆腐,1脸酒刺窝,走起路来1瘸1瘸的,像1只挨了枪的兔子,1看就不是个好货!” 嫂子坐在锅灶前面,用手往灶里添着草,吐了口唾沫,道:“呸!真是鱼找鱼,虾找虾,王8攀了个龟亲家!‘黑大门’那1窝1块的没有个正经玩意!这些日子,‘毒蝎子’放出空气来说,他那个蛤蟆眼儿子不想干军人了,说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又要叫他到烟台去上学,不知他们又要什么鬼把戏。” “上他娘的屁!”白胡子老爷爷跺跺脚骂道:“他要是能念书,狗也能识字!你看他长了这么大,教书匠换了好几个,斗大的字认不了半个!我算是把他看扁了!” 王长林听了,急速在脑子里思索了片刻。 “毒蝎子”已经与烟台的汉奸开始勾搭,组织上已经掌握了些蛛丝马迹,但他的儿子要从顽固部队转到烟台去上学,却又是个新情况。 他思考着,对大家说:“不会是上学吧,这又不是上学的时候。您想想,日本鬼子刚占领烟台不久,兵慌马乱的,躲还躲不迭,谁还有心绪去上学?恐怕‘毒蝎子’这只老狐狸,另有主意吧!” 第455章 临别嘱托 嫂子转过身来,警觉地板着脸问:“长林兄弟,听你的话,‘毒蝎子’的儿子真地要去烟台当汉奸?” 王长林点点头,紫红的脸膛更加发红,说:“您说呢?他们的花花肠子很多,咱也不能钻到他肚子里看看。 可我猜有89成,日本鬼子占领烟台后,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青天白日军大官小官,都把腰包塞得满满的,有的夜里睡觉都穿着鞋,准备跑。 ‘毒蝎子’会不会眼看他的主子靠不住了,要去另找靠山,投靠日本鬼子,充当汉奸,好保住他的家业,继续骑在穷人头上,作威作福,扃屎尿尿?” 1提起日本鬼子和汉奸,屋子里的人脸色都变了,大家都议论了起来。 顺子气愤地说:“听从外面跑回来的人说,日本鬼子是真鬼子,汉奸是2鬼子。他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见房子就烧,比野兽还凶。” 宋震海接上说:“‘77’事变后,日本鬼子打进了北平,占领了华北,青天白日军反动派那些大兵们,夹起尾巴往南跑,比风刮的都快!剩下些老百姓,可遭殃了。日本鬼子所到之处,**烧杀,无恶不作!落在日本鬼子手里的人们,真惨哪!” 嫂子烧着火,脑子里想像那些被烧杀抢掠的场面,她自言自语地道:“翻来复去,就是没有咱穷人的活路哇!” 她思索了1下,露出惊恐的神色,问道:“兄弟,要是真到了那1天,咱穷人的路可怎么走?” “不怕!路是有的!” 王长林那双浓密眉毛下面的大眼闪出刚毅的亮光,低声而又响亮地道:“大家听说了吧?咱这1东1西出去百十里,都有了革命首长领导的赤色革命军,专门给咱穷苦百姓办事,领导着人民群众打鬼子,除汉奸,坚持抗日斗争。 对待咱穷苦人民可亲着呢!每次见了面,和我谈得可多呢!我也把穷苦人民世世代代咽下去的苦水吐给他们听!他们叫我们穷人组织起来,紧紧跟着赤色革命军,拿起枪杆子闹革命!” 十8岁的柱子,把铁锤般的拳头1砸,望着王长林道:“叔叔!你说的赤色革命军在哪里?告诉我个地方,我也去我!” 王长林又高兴又带几分欣赏地望着这个倔强的少年,笑眯眯地说:“好好把劲憋着吧,有你用的时候。” 宋震海的两眼久久地停留在王长林的脸上,深沉地在思考什么。 锅开了,“咕嘟咕嘟”冒水泡。嫂子拉开破桌子里的1只抽屉,拿出几个鸡蛋来,走到锅前就打,被王长林上去1把挡住了:“嫂子,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咱吃的东西?” 嫂子扳开他的手,说:“管他哩!咱再穷也不在这几个鸡蛋上。你要不说是姓王,我真能把你当成俺宋家的人哪!看体性、脾气,都象!这鸡蛋就该着你吃!” 王长林1共在龙窝铺住了两整天。 这两天,他走门串户,穷哥们的低矮草棚都印下了他的足迹。 没有活落,他也去啦啦家常,谈谈穷日子的辛酸,想想地主恶霸对广大农民的压迫、剥削,讲讲抗日战争的形势和全国人民面临的任务。 他每到1个穷哥们家里,好象就成了这个家庭中的1个成员,谈论得那么融洽、自然,大家又尊敬他,又信任他,都愿意把心里话掏给他。 王长林每到1家,差不多都有宋震海在场。每1次,宋震海听得都那么认真,想得那么仔细。 他从王长林的话语里,看到了劳苦大众的前途,看到了全国人民的光明。对阶级敌人和民族敌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宋震海,也领悟到了自己的出路。 第3天晚上,王长林要到别的村子去,宋震海挽留他多住几天,王长林说活落不好找,1个村子不能久住,便背上工具袋子上了路。 宋震海跟在王长林的身后,1直送到村外。 来到白沙河的林子里,王长林拉着宋震海,来到1个僻静的地方,听听4周没有动静,把嘴贴到他的耳朵上,用只有宋震海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这次走了,什么时候再来还不1定。咱俩虽是初次见面,但都互相知道心底了。 有句话我要单独跟你说说。你看眼前这形势,逼着我们不得不多去想想。日本鬼子正在把侵略矛头指向1些重要集镇和交通要道,‘毒蝎子’正在和烟台的汉奸勾勾搭搭,这些迹象,都和龙窝铺相联系。 这就逼着我们要赶快组织起来,对付日本鬼子和汉奸卖国贼。以后要多和穷乡亲们啦啦,把大家的心连在1起,揭露日本鬼子和汉奸卖国贼的罪行,叫他们明白抗日救国的道理,发动他们参加抗日的行列,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对于‘黑大门’这样甘当日本鬼子走狗的户,要注意监视他们的行动。” 说着,他从腰里掏出了烙了块印子的竹子块,送到宋震海手里说:“这块竹子块留给你,以后不管来个什么人,只要拿出另1块竹子块来能和你这块对上,就和见到我1样。不管干什么,也不管叫你往哪走,你照着做就是了。” 宋震海把那块竹子块小心而用力地握在手里,又是激动又是期待地问:“兄弟!你······” 他欲言又止,只是敬重地望着他。 王长林在黑影里微微1笑,说: “这还用问,我和你1样是穷苦人,是受剥削受压迫的人!是遭受日本帝国主义烧杀抢掠的人!只要咱的心能贴在1起,力量能拧在1起,就什么也不怕了!” 宋震海听着,面对着王长林,自语地道:“啊,啊!我明白了。” 这正是1939年的冬末、194o年的春初。虽然寒冬的余威未尽,冰雪犹在,但春意溢露,万物萌动。 未来的战斗的春天啊,在殷切地向革命战士召唤! “积德堂”的斗,恶狼的口!吸血吃肉,吞骨头! 这是多少贫苦的人们,用血泪给“黑大门”勾画的脸谱!“黑大门”的剥削账,重得挑不起,多得数不清。“黑大门”的压迫史,厚得没法量,长得没法数。 “黑大门”这个地主世家,不知是在多少人死亡、破产、逃荒中,发起来的。 杜奉祖的爷爷杜世珉,原是当地出了名的地痞恶棍,杀人放火,劫道绑票,强奸拐带,什么坏事都干。他4十岁的时候,半夜3更去爬良家妇女的墙头,引起了公愤,众人扬言要砸他的“杏核”。 他吓昏了,夹起尾巴下了关东,投奔在他亲姑姑手下。他姑父那时在哈尔滨开了1座银匠铺,专打金银首饰,在1些外国人和富有的商号里兜揽生意,天长日久,积攒了1笔数目不少的钱财。 杜世珉在这里帮着跑跑柜,接接生意,虽然不是个主要角色,但由于他常在姑姑身边转转,叫他把家里的底细全摸去了。 3年后,他姑父得了感冒病,叫他到药铺去抓药。 他抓完了药,就便在街上买了1两砷石,回来后,把草药煎好,1两砷石也放上了,他双手捧着这碗毒药,双膝跪在姑父的眼前,眼里含着泪道:“姑父,你喝下去吧!你是咱全家的主心骨哇!咱全家发福发财全靠你呀!” 这个老商人看到侄子对他这么虔诚,接过碗来,1口气喝了下去。 半小时后,老商人7窍出血,趴在地上打滚,1小时后,他痛得两手插进了泥地里,死了。 杜世珉哭得鼻1把泪1把,边哭边埋怨姑姑说:“姑姑,你不该耽搁了姑父的病啊!以后咱们无依无靠,这塌了天的日子可怎么过哇!” 杜世珉的姑姑,原来是什么不管、什么不问,坐吃等穿的太太,她那里经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只哭得死去活来。 杜世珉安慰着姑姑,料理着丧事,腰包里已经塞满了1大笔钱了。 丧事完了之后,杜世珉又对姑姑说:“异乡异地受人欺!咱还是收拾收拾回老家去吧!姑姑愿意回家蹲着,我1定按时按节去看姑姑,给姑姑当当支使。要是姑姑不嫌弃,愿意到我家住,我豁上忍饥受冻,也叫姑姑吃得饱穿得暖。姑父虽然不在了,我1定叫姑姑舒舒坦坦过晚年。” 杜世珉的姑姑听了这番话,得到了很大的安慰。 她讨清了账目,变卖了家产,要杜世珉陪她回山东。走时,杜世珉的姑姑主张走旱路,杜世珉主张走水路,理由是世上不太平,走早路耽搁的时间长,路上土匪多,容易出事。 姑姑听了他的话,从哈尔滨坐车到大连,从大连上了木帆船。 第2夜,船行至老洋里,杜世珉悄悄把姑姑掐死了。 他解下扎在姑姑腰上的1小口袋金元宝,把尸首装进麻袋,抛进大海里,拿着这笔数目相当可观的钱回了家。 那正是个荒年,杜世珉拿出这笔钱的1部分,轻轻置下了大片土地。另外,还开了油坊、粉坊、当铺。 第456章 地契 杜奉祖的父亲秉承杜世珉的手段,高租重利,家业象气吹的1样发起来了。 到了杜奉祖这1代,更狠更毒,他除了全盘接过他父亲、祖父盘剥、压榨穷人的绝招,又依仗着那张伪区长皮,勾结官府衙门、军阀土匪,疯狂地敲诈剥削农民。 不多年数,他的家产成倍成倍地增长了,上百间房子,上千亩地,几千亩山峦,还开着当铺、油坊、粉坊…… 骡马成群,牛羊满山,成了这1带数1数2、有权有势的地主。 因为杜奉祖为人歹毒,杀人不见血,人们便送了他个外号,叫“毒蝎子”。 他用从农民身上榨取的血汗,过着醉生梦死、花天酒地的生活。他除了荒淫无度外,还有个养鸟的嗜好。他住宅里专门修有养鸟厅,雕龙画凤,红油绿漆。 他能花上几十两银子做鸟笼,花几担粮食买只鸟,什么画眉、8哥、白头翁、黑尖嘴,会叫的会唱的,他都养。清晨,他带着大黄狮狗,叫伙计挑着鸟笼出去,逗鸟叫,耍威风。 宋震海1回到龙窝铺,为6分地的斗争又剧烈起来了。 这6分地,表现了宋、杜两家的世仇,也是地主阶级掠夺、压榨农民的缩影。 为这6分地,宋家3代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为这6分地,杜家挖空心思,使出了各种残酷手段。 宋震海为保住这6分地,历尽了千辛万苦,出生入死。如今看到6分地被“黑大门”活活霸去,他怎能容忍下去呢? 他按照那天晚上王长林和白胡子老爷爷等人对他的嘱咐,不进“黑大门”里面去,而在街上等这个老贼。 1连等了3天,都没看见“毒蝎子”的踪影。 这个老鬼本来5冬6夏清晨都出来逗鸟,这回却1反常态,突然不出洞了。 是天冷畏寒,还是在忙着搞什么勾当? 第4天早上,“毒蝎子”又露面了。龙窝铺村中央的十字路口上,正酝酿着1场斗“蝎子”的恶战! 街心聚满了人。宋震海天不亮就爬起身来,登上叔叔从脚上脱下来送给他的那双牛鼻子脸纳底鞋,穿着那件去东北时就穿着的破得千丝万缕的破棉袄,等在这里。 他两眼扫扫离别了这些年的龙窝铺,更加荒凉了!穷人家的破房更矮了,富人家的新房更高了。不知又有多少人家的破屋塌了,院墙倒了,院子长荒草了。 这些人家,又用尸骨垫起了财主家的高房新屋!他看着看着,不觉热血烧身,两眼冒火,那副虽瘦却很硬棒的身子,涨满了钢铁般的力量!恰好,这时“毒蝎子”迈着4方步过来了。 他那油腻腻的秃头上,戴了顶红头瓜皮帽,穿了1身青花缎表狐脊大皮袄,前呼后拥,走了过来。 宋震海剑眉1竖,步子1迈,4方脸上凝结着愤恨,两脚踏得地皮“嗵嗵”响。 他朝着“毒蝎子”迎了上去,往道中心1挡,双手卡腰,声音不高却很有分量地说:“你慢步!咱有话说!” “毒蝎子”正要拐弯,猛听到前面有不轻不重的喊声,猜不出是什么人,便把嵌着1副3棱子眼的老脸1仰,几根稀拉拉的黄毛胡子1捋,漫不经心地问:“哪1个?” “是我!” 宋震海胸脯1挺,转到“毒蝎子”面前,祖露出那张激荡着强硬气质的脸,道:“你忘了吗?8年前走的宋震海呀!” “毒蝎子”1听宋震海3个字,心缩了1下。 “他怎么回来了!” 在长期摧残、压迫贫苦人的生涯中,他早已领略到宋家是不好欺负的。 8年前诈地时,宋震海对他说的那穿心刺骨的话,他更记忆犹新!这个对付穷人的老手,为了探探虚实,把满脸横肉松弛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噢,是2毛子啊!俗话说,穷家难舍,故土难离。兔子转山坡,转来转去离不了老窝。你是发财回来啦?在关东混得不错吧?” 这是“毒蝎子”的1招,这只笑面虎,善于以攻为守,专用弯弯尾巴鳌人。 他想绕个圈子,把话题岔开。 宋震海那里肯让,他撇开“毒蝎子”故意画起的圈套,望着他那吃人的凶相,顶撞道:“我没有那个福气,留下条命就算不错了!今日见面不为别事,特地来谢谢你给我经管了那6分地。如今我回来了,得还给我啦!” “毒蝎子”1愣!看神态,听语气,来者不善啊!他原想宋如山爷俩1下关东,连骨头渣也回不来了。那知这个宋震海又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出口又硬棒棒的。 “毒蝎子”深知这人胆大性子烈,是个顶着烟火上的人物,不大好对付。 他那3棱子眼1张1闭,把手1摆,说:“你毛孩子不懂老人家的事!老人的事老人知,我和你说不着话,还是家去叫你爹来说吧!” 说着,打了个手势,迈开4方步,示意叫挑鸟笼子的往前走。 这正是清晨上山的时候,街上的人越聚越多,石头台上,碾盘上,门台上,都挤满了人。 赵万程、宋如石、白胡子老爷爷、大强、旺盛、顺子还有1些穷乡亲们,都围在宋震海身前身后,个个像是1尊石象,1动不动。 宋震海识透了这只老鬼要来个金蝉脱壳,便挺前1步,把“毒蝎子”又挡住了,说:“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用不着找俺爹了!” “嘿嘿!”“毒蝎子”拿出那副无赖相,“1人做事1人当,我跟你爹爹做的事,跟你说了不算!我不跟你在这磨牙了,3爷我还有事情!” 说着,又1转身,想要溜走。 宋震海双手1展,像尊金刚似的,把“毒蝎子”又拦住了。 他的声音象1泻千里的瀑布那样有力:“你别转圈子了,我说了就算!也不用找俺爹了,俺爹已经死到关东去啦!” “毒蝎子”猛听宋震海的父亲死了,3棱眼1转,心中1阵暗喜。真是“柳暗花明又1村”哪!他那张松开的脸皮立时绷紧了,脸色由红转紫,由紫转青。 他眼里射出1道寒光,近前1步,用手里的文明棍指着宋震海的头皮,骂道:“你这个穷鬼!发了穷昏啦!你爹下关东使了我的钱,早把那6分地作价押给了我,押地不够还债,你家里的人才自愿给我以工抵债,这时你又来耍无赖,真可谓混账之极!” “毒蝎子”得意洋洋地吹吹几根黄毛胡子,冷笑两声,朝着周围的人说:“3爷我做事,向来就是堂堂正正的,你们在场的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他用文明棍敲得地上的石头“叭叭”直响,喝1声:“走!南河逗雀去!”他伸伸指头,特意逗逗“扑楞扑楞”往外挣扎的画眉。 聚集在这里的穷乡亲们,惊愕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怕宋震海被反咬1口。 宋震海面对着这个老奸巨滑的地主的蛮横无理相,心头大火早冒了几丈高。 他眼里迸着火花,声音似打雷,质问“毒蝎子”道:“说话得讲道理,办事得靠证据!你说我爹把地押给了你,有什么证?有什么据?” “毒蝎子”头皮1炸! “呃呀!怎么今天碰上了这么块难劈的木头?” 他的嘴张了两张,说不上话来,1时弄了个猴儿吃芥末,巴答了嘴。 “毒蝎子”看看身后的腿子辛3,辛3正把头缩进脖子里,上面只露出了裹着帽子的尖尖头顶。 看来向“尖头蛇”求救是无济于事了,便白眼珠子1转,恼羞成怒地冲着站在旁边的宋如石道:“哎呀!我大米干饭养出贼来啦!我拿出地来给你种菜园,你顶着我的天,登着我的地,还来对付我。你穷疯啦!” “毒蝎子”又转身朝向宋震海,用文明棍朝宋震海的头上砸去,破口大骂。 “我打你这个穷鬼!说话可要凭良心,有根据!你胆大包天,要造反啦!要造我龙窝区区长的反啦!” 赵万程象条石墩子似地站了出来,1把擎住了“毒蝎子”的文明棍,说:“有理说理,别动手动脚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手里没有金刚钻,想必不敢来碰你那个破瓷缸!” 他回身向宋震海示了个眼色,宋震海抡身1阵风,“蹭”地1下蹿到1堵高墙上,“嚓”1声,从缀满补钉的袄里面撕出1张地契来,朝着围在这里的众乡亲1展,吼道:“你说我爹把地押给你,为什么地契还在我手里?” 宋震海迅疾、利落的举动,像闪电,像风啸,像急雨,把1个拥挤,注目的场面震动起来了。1张地契,唤起了多少人的辛酸回忆?激起了多少人对地主的仇恨?谁家没吃过“毒蝎子”的苦头?谁家没受过“黑大门”的迫害? 地契呀,把人们心里的怒火吹旺了!燃烧起来了!被压抑的声音从穷乡亲们的心底喷吐了出来:“啊呀!好歹毒啊!” “真是黑到家了!黑心黑骨,1肚子黑杂水的黑东西!” “这比明抢暗夺还要厉害3分哪!” “把地还给宋家!” “把地还给宋家!!” “把地还给宋家!!!” 第457章 败走 人们愤怒了! 挪动着脚步,挥舞着拳头,朝“毒蝎子”步步紧逼。 白胡子老爷爷对着拥挤的人群说:“乡亲们!你们可看到了,这就是财主家的良心啊!今天原本不为别的,就等3爷1句话了!” “毒蝎子”这头淫威霸道的野兽,好像屁股上挨了1刀,又痛又不敢蹦。 辛3那黑猪肝色的脸变得更黑了,他看到拥拥挤挤的人群和主子的狼狈相,点头哈腰地道:“老街旧邻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就是为那6分地吗?3爷办事从来没亏待过大家,乡亲们怎么说咱就怎么办,好不好?” 说着,架着“毒蝎子”转了回去,逗鸟的心绪早抛到9霄云外去了。 “毒蝎子”气极败坏地往后走,嘴角上喷着白沫,似出声非出声地发狠道: “好!好!这些瞎了眼的穷鬼,还敢在我眼前伪造地契!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毒蝎子”夹起尾巴来灰溜溜地走了。 在龙窝铺,敢于在人多众广之下摸摸“毒蝎子”这只笑面虎的屁股,这还是头1遭! 这场格斗,大长了穷苦人的志气,大灭了“黑大门”的威风。 拥簇在这里的穷乡亲们,望着缩着头哈着腰的“毒蝎子”,无不拍手称快。 旺盛是个壮小伙子,身上的肌肉结实得都起棱。 他瞅着远去的“毒蝎子”,叫着:“看啊!‘毒蝎子”的毒针也不是那么厉害!今日刚上场,就直勾了!我1看他那副丑相,真想给他两巴掌,可又怕沾了我的手,因为这个老鬼,里里外外太息太脏了!” 大强也亮着嗓子道:“以后毒蝎子’也得琢磨琢磨了,也知道咱穷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毒蝎子”1头扎进“黑大门”,1坐到客厅里的紫檀雕花的椅子里。低垂着头,蜷缩着身子,像头挨刀的肥猪似的,“唿哧唿哧”喘粗气。 他虽然在大街上强力装出1副倒驴不倒架的样子,但内心却惊恐万分!在长期压榨、迫害穷人的经历中,他多次领略到众怒难犯的滋味。 这时他坐在自己的客厅里,仍然余惊未定,腮上的肌肉1抽1搐,不住地颤动。他想:“我在这龙窝铺,可称得起是独霸1方了,谁敢轻易在我面前哼1声?就数这个宋震海难缠!他3番5次带头闹事,又软的硬的都不吃,是个锤不扁、扭不弯的铁疙瘩。事到如今,怎么才能拿出点厉害来整治他1番?……” 尖嘴猴腮的辛3,看到主子这副苦思冥想的样子,歪着枣核头,蹑手蹑脚在主子身边转。又是递烟枪,又是倒茶水,看那殷勤程度,恨不得趴下用嘴给“毒蝎子”啃舔两下屁股才够意思! “毒蝎子”摘下那红顶瓜皮帽,秀秃的头顶发出明晃晃的亮光。他有气无力地抽两口大烟,鸦片也刺激不起他那颓丧、潦倒的情绪,于是把大烟枪又放下了。 他微微睁开3棱子眼,迟滞地扫视客厅的4周,似乎想在这座客厅的某1个地方,寻找1根救身的稻草。“毒蝎子”这座建筑入时、摆设讲究的客厅,是1排6间青灰色包岭大瓦房。 两边的两间是内室,地下陈设着高橱矮桌,座钟挂表,炕上叠着缎面厚被,驼毛细毯,绣花枕头,这是专为高宾贵客而准备的。正中4间,摆着桌几,方桌、条凳和太师椅子。 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显赫尊严,荣华富贵的字画。最惹人注目的,是梁上镶趴着1个热带鳄鱼。 这个深褐色的僵尸动物,裹着1张皱折、难看的皮,瞪着1双凶恶歹毒的眼,露出阴险的表情。1看到它,便使人联想到“毒蝎子”,更唤起了“物以类聚”这句话的含义。 “毒蝎子”扫视了1圈之后,把眼光死死盯到梁上趴着的那只大鳄鱼上,久久不离开,好象要从鳄鱼身上找到什么神灵,来拯救他这只败倒了的秃驴似的。 “毒蝎子”眼里看,心里想,他从死物渐渐联想到活人,目光也慢慢从梁头上的鳄鱼移到腿子辛3身上。 他瞄着辛3那猪肝色的脸,看着他殷勤到骨髓里的动作,想到了这条看家狗的身世,在内心掂量着对他的忠诚分量。 这个辛3,别看他4体失调、5官不正,说起来倒还有点名堂。 他本是离龙窝铺9十里外的刘格庄大恶霸的狗腿子。 十几年前,这1带发生大饥荒,地里颗粒不收。恶霸却硬逼着佃户们如数交租,少1粒也不行。 佃户们先是讲理,后是顶抗,哪知恶霸暗地里买通了官府,派兵把佃户们抓到县里,打得皮开肉绽。 被他折腾得9死1生的佃户们,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秘密串通了几十个人,半夜打进他家的宅子里,1把火将几百间房子全烧光了,把那个罪恶累累的恶霸也烧死在里面。 辛3因为半夜出去钻女人被窝,才留下了这条狗命。之后,起来反抗的几十个人有的跑了,有的被官府的大兵抓去杀了。 而辛3慑于群众的威严,虽经少爷再3挽留,也不敢呆在那里,便投奔到“毒蝎子”的名下,他成了地主阶级豢养起来的1条忠实走狗。 贼眼毒牙,全对在苦难人们的身上,说咬就咬,说撕就撕。因为他长了个枣核头和有1肚子毒汁,人们给了他个外号叫“尖头蛇”,对他来说,真算是表里1致的名字了!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这1主1仆,1狼1狗,搭配得倒也相当。 “毒蝎子”捋了捋他嘴巴上的几棵稀稀00的胡子,晃着秃光头,有意无意地问:“3!你来到我门下这些年,3爷待你怎么样?” 辛3的清水鼻涕流出了两行,咄起被大烟熏黑了的金牙,正在打哈欠。 他的烟瘾正紧,猛听1问,才强打精神,忙弓起腰来,虔诚地说:“3爷待我真是恩重如山!我今生报答不过3爷的恩情来,来世变牛变马,也要给3爷效劳!” “毒蝎子”又望着客厅梁上爬着的那只露牙瞪眼的6尺长的干瘪鳄鱼,呵呵大笑,嘴里说:“你还有良心啊!有良心就好!3爷就恨那些忘恩负义之辈,就喜欢有良心的人!” 辛3瞪起老鼠眼,咂巴着“毒蝎子”说的话的滋味。 这个满脸长了个恶字的家伙,就象深山老林里的红毛兔子,是个老山货了。 他听出“毒蝎子”的弦外之音,便把脖子探出来,夹板脸上堆着笑容,试探着说:“我吃的3爷的饭,穿的3爷的衣服,住的3爷的房子,用的3爷的东西,没有3爷,我辛3早不知到哪里刮旋风去了!3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3爷要是有什么分付,尽管说吧!” “毒蝎子”层层试探,觉得把辛3的心底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他随即把方瓜头1仰,长叹1声,右手摸着秃脑袋说:“3爷心里窝了口气啊!” 辛3心里明白了几分,他把夹板脸凑过来,老鼠眼象个黑豆似地1暗1亮,悄声问:“3爷是不是指的那个穷鬼?” “就是他!”“毒蝎子”抬起身子,满口喷着毒气,“这穷小子穷疯了,从关东回来拣了张烂纸,明目张胆地当着全村人的面向我诈地!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给那些穷鬼们开了口,‘积德堂’的权势在哪里?3爷我这个区长的威严放在哪里?穷鬼们谁还听我的?” 辛3把脖子伸得更长,把嘴靠近“毒蝎子”的耳朵上,附和着主子的心愿道:“不镇1镇这些穷鬼,将来更会无法无天了!” “这就是我的心腹之患啊!” “3爷的意思是不是要······” “干掉他!1不作2不休。不给他点硬的,他是不知道我3爷的厉害!” 辛3把“毒蝎子”的老底全摸出来之后,就像探出头来寻找食吃的1只鳖,又把脖子缩了回去,把身子也退回到原位子上,摇摇头说:“宋震海这个人可不好对付哇!他身后又有那么1帮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可不是玩的!3爷打算把这件差事交给谁?” “毒蝎子”3棱眼1转悠,心里清楚了。 他知道手下这条腿子犯了什么病,该吃什么药,把身子斜过来,望着辛3脸上飘浮的讨价还价的表情,打保票说:“3爷我是最讲情义的,别人不知道,你心里还不和个明镜似的?你尽管干吧!3爷我是亏待不了你的!” 辛31双老鼠眼,也滴溜溜瞅着梁上爬着的那只可怕的鳄鱼,用穿在脚上的薄皮底鞋的尖,轻轻地敲打着砖块砌的地,不吭1声。 不早不晚,正在这时,客厅里的侧门开了,随即挪动出1个娇妖的女人来。 她浑身臃肿,像1头躺下爬不起来的大肥猪,这就是“毒蝎子”的太太,正名辛蕊,外号“撑破棺材”。 她手里端着1支大烟枪,1步2指挪到辛3跟前,细声细气地说:“3儿,我给你烧了个烟泡,抽1口压压瘾吧!” 辛3欠起身,死猪肝似的脸色上又增加了贪婪的色调,小腔掀动着,说:“哎哟哟!我怎么敢吃太太烧的烟,这不是要脱皮折寿吗?” 第458章 砍柴 “撑破棺材”晃动起插在她那宽肥肩膀中的头,眯缝起眼,扯起她那又酸又涩的腔调来,说:“太太可从来没拿你当外人待呀!打你走投无路来到我家,我里里外外还不是靠你铺排?今日黑儿说的事,你就放心吧,我早就跟你3爷说了,要是办利索了,有重赏。我给你争讲了这个数”,她把拇指和食指伸开,亮了个“8”字形,“你看看太太我对得起你吧?” 辛3弓起腰,点着头,咽了口唾沫,他的目的已经初步达到了。但他还要利用这有利时机,再捞1把。于是又得寸进尺地道: “太太,我的嘴可有点馋哪?” “毒蝎子”象押宝似的,看准了这1局,便下了决心。 他把胸脯1拍,立起身来,道:“别罗索了!烟土早给你包好啦!3爷我就要你1句话啦!” 辛3也认准了火候,直起腰来,眼珠子红得都要流出来了,把腰挺得都向后弯了,道:“是!听3爷的吩咐啦!” “撑破棺材”抿起了嘴。 “毒蝎子”嘿嘿1笑,他把嘴对到“尖头蛇”的耳朵眼里,长久长久地嘀咕什么······ “毒蝎子”和“尖头蛇”夹着尾巴回去之后,穷乡亲们自动聚拢到赵万程、宋如石住的那间菜园屋子里。人很多,有的坐到炕上,有的挤在地下,把个小屋塞得满当当的。 大家兴高彩烈,激动异常,话题的中心还是刚才斗“蝎子”的经过。人们都像经历了1场险恶遭遇而打了胜仗那样轻松、痛快。 青年人的肝火旺盛,嗓门也大,争着说:“这回咱算把‘毒蝎子’这块坏种看透了,原来是属4条腿的,不按着不屑屎!” “这些狗东西,都是吃硬的,软的!” “以后就得这么样对付他!” 赵万程蹲在墙旮旯,两道刷子似的浓眉拧在1起,不声不响地低头抽烟。他抽了1袋又1袋,然后搐烟袋锅,说:“也别光看今天‘毒蝎子’当了孙子,那是把柄在咱手里攥着。他理亏,又是在众人面前,才成了熊包!他回到家里,还不知怎么咬牙切齿地恨咱呢!” “说的是!”白胡子老爷爷接上道,“‘毒蝎子’这只笑面虎,在全村老少爷们面前吃了这么1闷棍,是不能罢休的,以后还得多加提防。” 大强橹撸袖子,气呼呼地道:“管他呢!不用听他那1套!他长着手,咱也有巴掌,到时候,收拾他1个够本,收拾他两个还赚1个!” 顺子的个头不高,嗓门却很大,呼应着:“就是哩!对这些跳着鼻子上脸的家伙,就得这么硬碰硬地和他干!” 大家谈论了1会,话题又慢慢转到穷日子上。 宋震海回来4天了,这4天他是在东1顿,西1顿,饥1顿,饿1顿中度过的。有时在嫂子家里扒几口渣,有时在赵万程和叔叔那里吃几口菜饼子。 穷乡亲们听说宋震海回来了,这家送来半瓢糠,那家端来1碗饭。但宋震海深知大家都是过的穷日子,不忍吃这些嘴里省肚里挤的东西,便11谢绝了。 眼下,离春种还有1段时光,出去打短工卖力气还没有要的,干长工吧,又1时找不到主。但这样停下去是不行的,穷人的手脚1停,牙帮骨也就不动弹了。 话题转来转去,又回到了“黑大门”。 有人说:“‘毒蝎子’这个坏蛋,也算看透了!他知道咱穷人到了春天就象到了鬼门关,又把粮仓打开了,等着咱穷人去挨他这1刀!” 另1个人也接上说:“‘毒蝎子’不是常出来放风吗!说什么小腿扭不过大腿。这话的意思,就是转来转去,还得受他‘黑大门’摆布!” 宋震海默默地蹲在小菜园屋子的地下,1直没说话。他听到穷乡亲们谈到高兴处,心里也高兴。 他听到穷乡亲们谈到忧愁处,心里也忧愁,他听到穷乡亲们讲到愤怒处,心里也愤怒! 他把烟袋从嘴里往外1拔,狠狠地道:“再也不能受这些毒虫的摆布了!再听任他摆布,咱穷人的骨头渣也没了!前天那位錾磨的兄弟说得多好,穷人也不是天生的穷,富人也不是天生的富,“毒蝎子”还不是靠剥削和压迫穷人发起来的?只要咱穷人拧成1股绳,量他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叫‘毒蝎子’作他的美梦去吧,他开他的仓,咱粮食皮也不沾他的!” 赵万程用力抽着烟,仔细思考着宋震海的话,然后说:“是啊,不能再伸着脖子叫‘毒蝎子’砍了!” 他沉思了1刻,又抬起脸来望着宋震海,说:“可是,也总得想个法子,咱穷人的手脚停1天,肚皮就瘪1天,不能再停了。” 宋震海的脑子里1直在设想法子,想来想去,只有1条路,到南老寨以南的深山里砍柴。 “今年春脖子又长,这更给咱穷人的脖子上多勒了两道绳子,总得叫牙帮骨动弹啊!总得想个长远法子啊!别的门路不是咱走的,咱穷人就得出穷力,我想约几个伴去南面老林里砍柴,换几个钱糊口,不知行不行?” 冰天雪地到深山老林里砍柴,苦还是小事,更主要的是得冒着很大的危险。 近处的柴禾秋冬就砍光了,这个时候,只有到深山顶上。但坡陡冰滑,1不留神,就能摔到山底,跌个腿瘫胳膊折,跌重了命也没有了。况且,宋震海长途跋涉刚回来,身子骨虚弱得很,能支持得了? 宋如石望着侄子,担心地说:“要说路子,也只有走这1条了。可是爬崖砍柴这个活,没有十2分力气是对付不了的,你那身子,怎能受得住?” 宋震海苦涩地笑笑,1双深陷的眼睛,放着不屈的光芒,立起身来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往‘毒蝎子’刀刃下钻,就得受点苦遭点罪。我看就这么定了,谁愿意去,咱们打点1下,明天就走。” 穷乡亲们早就有意进山,但年头很乱,没有敢进的。 如今有这么个胆大骨头硬的宋震海领头,都有了依靠,腰杆子也挺起来了,当场有好几个人愿意去,并约好明天鸡叫头遍就走。 宋震海离开村西的小菜园屋子,回到村东的小场院屋子里。推开那扇破门,见水孩妈立在那里,脸上挂着抑郁、忧虑的表情,便问:“怎么,大街上的事情,你知道啦?” 阿水妈点点头。 宋震海见她的脸色仍然凝聚着愁云,以为她是在为斗‘毒蝎子’的事担心,便又问:“你是害怕啦?” 阿水妈转过脸来,1阵涌上来的惬意把愁云冲散了。 她说:“哪里,我才从心里往外高兴哩!能出这么口气,也不枉我等了你这么些年!” 她咬咬嘴唇,不让那称心的笑意太显露出来。 宋震海回来的这4天,是在惊涛骇浪中度过的,他还没注意到妻子有什么变化。 这时他才从她的那张脸上体察到,她是经历了多少苦楚、磨难的1个人啊!漫长的生活历程,把她折磨得苍老了。 圆长的、黄淡淡的脸上,像贴了张黄表纸,深陷的两眼,顽强地闪现着锐利的目光。两唇紧闭,像是极力不使痛苦和呻吟溢露出来。 宋震海看着,心里涌出1阵酸,1阵痛,他百感交集地说:“孩子他妈!我对不住你!从你来到这里,就没过上1天好日子啊!” 阿水妈激动地说:“别这么!……” 她的脸转向炕上躺着的阿水。 “我是在愁水孩的腿。你看!” 阿水被“毒蝎子”的狮毛大黄狗咬了的第2天,伤处只是微微发红,没有明显变化。 王长林每天都来看看。临走之前,又特别嘱咐再烧点盐水洗洗。现在,红肿得更厉害了,身上也开始发烧。 宋震海扳过水孩的腿来,看到狗牙刺穿的**里,白肉开始往外凸。 他心痛地咬咬牙,但还是平静地说:“还是照他长林叔叔说的那样,多用盐水洗洗吧。我不能多在家里呆了,还得想法过日子,这个家还得撂给你呀!” 次日的3更时分,宋震海临进山前摸摸水孩的腿,又对阿水妈说:“千万当心!有什么急难事,找叔叔、嫂子商量,有什么好歹,给我捎个信夫!” 他说完便走出家门,到深山里去了,阿水躺在这间漏烟透气的场院屋子里。 外面,风雪交加,铺天盖地。刀子似的西北风搅着混混沌沌的雪片,向这个破屋子里猛扑。 拥簇在龙窝铺偏北面的“积德堂”内的住宅,砖砌的火炕洞里,燃烧着流油的、“劈劈啪啪”响的松木棒子。这些木棒,是雇工们从深山远岭采伐来的。 这些雇工在隆冬数9、大雪封门的日子,腰里掖上块地瓜面饼子,被地主小半夜就赶起来往山里走。十几里路的山道走完了,天还不亮,他们只好折点松枝,用火镰打着火绒,再燃着纸卷,点着火,取1会暖,然后爬到险峻的陡坡上,用镢1棵1棵刨那冻脆了的松树。 天冷地冻,有时1镢打上,镢1蹦,镢刃刨到腿上,肉开骨裂,鲜血直淌,有时使过劲,猛1晃,连树带人滚到山根下,跌得腿折胳膊断,有的残废了,有的落下了终生不治的腰腿病。 而他们登冰滑雪拚死拚活从山上挑回的这些木棒,却烧在“毒蝎子”铺着毛毡的火炕洞里,温烤着“毒蝎子”这群野兽…… 第459章 求医 “撑破棺材”腿伸在绣着凤凰戏牡丹的缎面红被里,身上裹着丝缎棉袄,手里还捧着1个磨得铮亮的精制白铜手炉,嘴里还骂着丫头老妈子把炕烧得不热…… 而阿水的家,又是另1个天地。 这间虽经多次修补的场院屋子,还是透星露月、摇摇欲坠。 屋顶的茅草,本来就很薄,加上年数多了,发了朽,有些地方凹了下去,有的地方凸出来,茅草变成酱黑色。 4周的墙壁,像是个乱石堆,窟窟窿窿,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屋子里,半丝温和气也没有。 锅里没有米,灶里没有柴,两双用树枝折成的筷子,搁在嫂子送给的破碗上,烧火棍顶在树枝编的破门上,水瓢冻在水里,风雪摔打进来,“唰唰”作响。 宋震海进到山里几天之后,阿水的下半截腿全肿了起来,圆圆的脸蛋涨得墨紫,身上烧得更加厉害。 狗毒在阿水身上越来越发作了。 宋家的人都来了,大家围着阿水看了1气,知道事情不好。 嫂子对宋如石悄声说:“还是得想法弄点药吃吃才保险哪!” 宋如石看着躺在凉炕上的水孩,对嫂子说:“要抓药,就得到山口镇去。咱街上这个小药铺,连治牙疼的药都没有,别说治狗毒了。可是……” 宋如石捏捏口袋为难地说:“去那里,没有钱不行啊!” 嫂子悄悄和叔叔商量说:“可也不敢死停着啊。要是有个好歹,咱后悔也来不及了。是不是到那里去碰碰。赊也行,讨也行,日后咱还他的就是了。” “咳!要是穷哥们之间的事,再大点也能办成。可那座药铺是那个镇上李老财开的,他越见了穷人,越狠!” 宋如石望着阿水,闷闷地站在那里。 阿水妈想了想,说:“是不是先叫尤林去碰碰?” 宋如石摇摇头,说:“那更不行,您在家里看着,还是我去趟吧。” 宋如石淹没到风雪弥漫的山岭里了,雪把山路填平了,谁也分不清哪是沟,哪是路,整个山岭,全成了1片白茫茫的颜色,只有那擎着积雪的褐色树干,1棵棵竖在那里。 幸亏宋如石道路熟,凭着他脑子的记忆,奔波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他脚上穿了双干干绑,1登到冰块上,或是踏着雪底下的小石头,不是跌跟头,就是摔个仰面朝天。但他什么也不顾了,只是心里1个劲地叨念:“狗牙有毒!狗牙有毒!赶快讨药救孩子啊!” 他高1步低1步地1口气跑了2十里,来到山口镇那个半行医半卖药的铺子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先生!我的孙子被狗咬了,你快救救他吧!” 坐在1张红漆桌子旁边喝茶水的,是1个胖乎乎的小老头。 他是李老财账房的先生,也兼管这座药铺的财物。他留着两撇小黑胡,头戴毡帽头,身穿长袍马褂,见宋如石的穿戴打扮,脸就象下上了霜,罩上了1层寒气。 他没听宋如石说什么,只冷冷地说:“把门带上!” 宋如石忍着性子,退退步,两手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又望着这个胖乎乎、肥透透的小老头的脸,道:“先生,我孙子被狗咬了,你快救救他吧!” 小老头又仔细打量了1番宋如石的穿戴——干绑头,灯笼裤子,用草绳扎着身上穿的掉了花的破棉袄,头上戴了顶破和尚头帽子,不用说,没有多大油水。 便查问开了:“是哪个村的?” “龙窝铺的。” 小老头不相信地再看看宋如石的脸,问:“怎么我不认得?” “呃,”宋如石压住心里的急火,“我是个佃户······” “噢,”小老头的眼又往宋如石的两只手上瞅了瞅,朝他身上看了看,那尖溜溜的眼光象是杆秤,要称出宋如石的分量。 当他扫视完了之后,就直接了当地问:“你身上带着多少钱?” 宋如石不由自主地往怀里摸摸。 他心里明白,摸也是枉然,要是有钱就不用费这么多口舌了。 小老头看清楚了,又问:“你家里还有什么能‘当’的东西?” 宋如石摇摇头,家里还有什么?躺下1根起来1条,什么值钱的物件也没有。 他望着小老头结了冰似的脸,说:“先生,你行行好吧!日后砸锅卖铁,我也忘不了你呀!我双手给你捧着送来!” 小老头摸摸胡子,再把手靠近燃着柞木炭的火盆边,冷笑两声,说:“咳咳!不就是叫狗咬1口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穷人长个富身子,没有钱还想治病。回去弄点锅底灰抹抹不就行啦!” 说完,摆摆手,示意叫宋如石离开这里。 宋如石眼前1阵阵发黑,身上1阵阵发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脸“唰”地1下子没了血色。 小孙子要是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呀! 他刚想再张张口,药铺掌柜的手扬了起来:“还不快走!我要上门啦!” 宋如石身子1晃,差点儿摔倒,他恨不能咬这个小老头两口,给他两巴掌。 他嘴里骂道:“天下的疯狗都咬人!天下的乌鸦1般黑!” 他转过身来,拖起两条发沉的腿,吃力地往回走。到了门口,又停了停,才1步1步走下药铺的高门台来。 风雪无拘无束地扑打着这个世界,把太阳的光亮遮得严严实实,使天黑得更快。 宋如石是个有血性的人,连气、加急、带冻,回到龙窝铺,摇摇晃晃进了家,1头扎到地上,黄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1句话也说不出来。 嫂子赶快张罗过柱子来,扒他的嘴,但他闭得紧紧的,怎么也扒不开,嫂子找了根筷子翘了两下,这才露出了点缝,灌进两口凉水,才慢慢睁开眼,问他怎么啦,他两眼直勾勾的…… 看到这种情景,1家人热烈盼望的心凉了下来。 嫂子眼前的火花1阵乱飞,身子在急速地旋转,就在这时,水孩两脚1登,身子忽地1下弹了起来,喊了声“我咬断你的指头!”便倒下了。 阿水妈跑过去抱起水孩来,哭着叫:“孩子!” 嫂子含着泪问叔叔:“不给?” 宋如石挣扎着坐起来,说:“钱……” 他难过地低下头,长长喘了1口气,狠了狠心说:“眼下没有什么法子了。唯11点能换钱的东西,是我和他万程爷爷还留下点菜种,实在没法就跟他万程爷爷商量1下,拿出去卖了吧,换点钱,好救孩子。” 嫂子听了,惊讶地说:“那怎么行?你和万程大叔种菜园就指望这点种子,没有种子,菜种不上,咱们就更断了生路了。有1线之路,也不能那样做。还是先另寻寻法子吧!” 宋如石低着头,再也寻不出法子来。 嫂子思索了1番,又对叔叔说:“以前光听说后山奋青峰山上有1个看山的老头,是个穷苦人,身子是给地主看山,心却向着穷人,只要是穷人去砍柴拾草,他就闭上眼装不看见。他自己常采点草药,配点荆条,哪个穷人有病有灾,找到门上,就给点药吃吃,也不要钱。是不是再到那里去趟?” 宋如石回头看看阿水,说:“试试也好。” 嫂子拉过尤林来,望着他那什么都不怕的表情,说:“那就叫尤林跑趟吧!” 阿水妈望着外面铺天盖地的风雪,为难地道:“天眼看就黑了,风雪又这么大……” 宋如石把身上的破草绳解开,把那件破棉袄脱下来,披在尤林身上,说:“风雪再大,也大不过孩子的命,叫孩子去趟吧!” 尤林走出门来,宋如石不放心地跟了出来,叮嘱道:“到了那里,要多说好话哇!” 尤林点点头,消失在风雪里。 风狂雪大,天冷路滑,1路上尤林凭着他从小看牛爬山的本领,走山涧,踩山道,总算在天黑前来到青峰山半腰的那间用石头堆起来的小房前。 风雪正急,尤林推门往里走,门里的老人以为风雪把门冲开了,急忙去掩门,1推,进来1个雪人,浑身雪白,眉毛结着冰凌,没等老人开口,进来的这个人“扑通”1声扑到老人的怀里,道:“老爷爷,我来求你了!” 老人近7十岁了,白花花的胡子,高高的颧骨,说话铜声铜气。 他慌忙把柱子拉到正着着火的炕洞口处坐下,说:“天黑了,飞禽走兽都归窝了。你这是走迷了路?还是路远奔不到家了?” 尤林跺着脚,拍打着身上的雪,道:“老爷爷,正说反了,我是特地到你这里来的。” 老人抬起头来,仔细看看进来的这个雪人,道:“噢,我这里富人不到,凡来的都是穷人,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吧。要是肚子没饭,锅里有地瓜叶加野绿豆蒸的渣,还热乎,不管好歹,能填饱肚子。要是冷,就在这里宿下,我这里1年到头都是热炕,别的没有,柴禾多得很。” 尤林烤了烤手,搓搓脸,觉得嘴比刚才好使唤多了,便说:“老爷爷,我今日到你这里来,不为饥,不为寒,是为了我那弟弟。” 老人瞌巴起那双锋利的眼睛,捋着白花花的胡子,问:“我倒叫你说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尤林这才151十地把弟弟被“黑大门”的狗咬了,伤口连续发作的事说了1遍。 第460章 山口 老人1听火冒3丈,跺着脚骂道:“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有朝1日,不是雷打霹雳轰,就是刀剐油锅炸,不会有好下场!” 说着,他上了炕,从梁头顶的1块搁板上拣了些条条根根来,说:“狗牙有毒,毒攻全身,又加上是冬春之交,1咬1冻,是个险事。” 尤林擎起手来扶着老人的身子,等他下来,问:“老爷爷,你看好治吧?” 老人沉思了1下,说:“这些条条根根,治不好,也不能坏事。你拿回家去烧些水,先给他洗洗,总有好处。可也不能保险,还得另寻些法子才好。” 尤林双手接过来,向老人道了谢。 老人推门看看外面的天,回头对尤林说:“天已经黑了,你还有这么远的路程!时下这么乱,坏东西碰腿,吃了亏就不好了,这里有现成的地方,你还是住下吧。” 尤林把这些条条根根塞进怀里,道:“老爷爷,俺全家都在家里等着我哪,救俺弟弟的命要紧。我这就赶回去。” 老人望着尤林火烧火燎的表情,也不勉强,道:“要是平常日子,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走,赶上这么件焦心的事,那我也不能强留你了。以后有事过来,再到我这里耍耍。” 说着,他掀开锅盖,从锅里拿出两个菜饼子,塞给柱子,说:“没有好的,你路上1面走1面吃吧。” 尤林跳出屋门,飞步下山,刚走出不远,老人在后面高喊:“等等!” 尤林再回到小石屋门口的时候,老人手里已经捏着个纸包,他1面往柱子手里递,1面说:“这是包白糖,是几年前冬天1个卖杂货的人迷了路,在我这里住了1宿,临走留给我的,我没舍得用。你把它拿回去,烧点开水给孩子喝喝,出出汗,散散寒气。” 尤林双手捧着小纸包,望着老人那张干瘦苍老的脸,热泪止不住地涌出来。 夜色降临了。 冰雪的山峰,1个比1个高地矗立在夜空中。 1片片的松林,虽然是在黑夜里,但在雪光的映照下,仍然呈现出黑森森的影子。 山上的风很大,松林发出巨大的怒吼声,好像海洋的惊涛在翻腾不停。山上的路本来就很陡,加上全被冰雪封住,更滑更难走了。 尤林回到家,天已经小半夜了。 嫂子和阿水妈忙着烧水给水孩洗伤口。 第2天,果然好了些,不那么痛了。 又洗了两天,也轻了些,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天阴得很浓,混混沌沌,枪子都穿不透。那颜色又乌又黄,象是大风大潮之后的海倒了过来,触着高山,压着大地,压着龙窝铺,压着这个世界上的1切生命! 不1会,浓浓的云海化成大片大片的雪花,扬花飞絮般地飘落下来。 有谁知道,“毒蝎子”在这个时刻里要下毒手了! 这是宋震海进山砍柴的第7天的黄昏。 在“黑大门”里,“毒蝎子”把“尖头蛇”引到客厅的内室,两个人蜷缩到炕上,1人1支大烟枪,对着头在猛抽。 1直抽到全身发麻、手脚发酥的时候,“毒蝎子”才开了口:“养兵千日,用兵1时。3儿!今黑夜,是红是白,全看你的了!” 他的面孔狰狞,露出1副饿狼吃人般的气色。 辛3毗起1口发黑的金牙,眯缝着1双老鼠眼,不露声色地向“毒蝎子”暗示:“3爷!我的手早就痒痒了!上回你说得那么实在,那么抬举我,又是大洋又是烟土,我辛3就是豁上命,也要去掉3爷心上的这块疙瘩啊!” “毒蝎子”品出“尖头蛇”的话味来,急忙向他交底:“错不了!3爷我说到那里做到那里。要不要先点给你?”他坐起身来,作了个要拿洋钱的样子。 “哪里哪里,”辛31看主子很认真,忙上前挡住,说,“3爷还不知道,我是那样的人?3爷多心了!” “毒蝎子”那张老皮松弛的脸挂上了1层奸诈的笑意。 他转身下了炕,从半柜里拿出1条卷着的麻袋,两只手交给了辛3。 辛3接过来1捏,硬棒棒、凉森森,知道里面装的是1把钢刀。 “毒蝎子”压低声音说:“不用带响器,不用出动静,光这把半尺长、4指宽的家伙,就够他受的了。 这些日子,我被这个穷鬼闹得没有心思做别的,1心在想点子作这篇文章。 我要叫他活不知是怎么活的,死不知是怎么死的!” 客厅的两扇花格红漆大门,轻轻推开了,是老妈子进来了。 她低着头,弯着腰,通过正堂,到内室里来,蹲下身,往炕洞里加木棒。 “毒蝎子”和辛3没有介意,因为“黑大门”里没有不知道的,这个老妈子是个聋子,什么也听不见。 “毒蝎子”放心地继续对“尖头蛇”说:“这两天我打听实了,这小子进了南山砍柴去了。他那个小儿子又犯了毒。命该如此!今日过午我托人给他捎了个口信,说他的孩子病得很重,要他务必晚上赶回来。穷鬼都恋营生,回来必得到天黑,那南老寨又是必经之路,恰好又是个大雪天,正是下手的好机会。你避在南老寨顶转弯的那块大石头背后,只要他1来,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果了他。” 辛3要拿那个麻袋卷,被“毒蝎子”止住了,他用手在老妈子眼前摆摆,示意要她出去。 老妈子低着头、弯着腰走了出去。 “毒蝎子”又抓过1条白被单撂给“尖头蛇”,说:“万事齐备,就等你下手了,要多加小心。这件事,天知道,地知道,你知道,我知道,再也没有知道的了。时势不太平,日本人拿下烟台后,各地乱糟糟的,人心不定,没看到那些穷鬼们说话的气也粗了?要是传出去,叫那些穷鬼们知道了,将来又是祸害。你把他干掉后,要从他身上拿回点东西来。” 辛3的心往上1提,死猪肝色的脸涨得墨紫,心里暗道:“好狡猾的老狐狸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老鬼对我也留了1手!” 但辛3想到这笔生意还是有油水的,事成钱到手,又够挥霍1阵子的了,便大包大揽地说:“3爷尽管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个雏,还能漂了?” “毒蝎子”看出辛3脸有疑色,便顺水推舟地道:“不,我有我的打算。我办事向来就是有根有梢,瞻前顾后!我要叫他死了以后,还牵住他的鼻子,把他永远踩在脚下!” “3爷放心!”辛3腰1弓,拉开个烧鸡架,离开了“毒蝎子”。 那副黑漆铜箍大门闪开了个缝,“尖头蛇”象1条毒蛇似的,顺着墙根,溜了出去。 刚才到客厅里添柴的那个聋老妈子,避在客厅远处的墙角上,等她看着“尖头蛇”出了大门,便急急忙忙跑到西院的牛棚里,抓着柱子道:“尤林!快!出事了!” 尤林愣了,1向聋聋磕磕,听话靠打手势的老人,怎么突然说出又肯定又没有头脑的话来? 他张开那双大眼,打打手势,问:“老奶奶,你……” “好孩子,没有时间多说了,1句话,我不是个聋子!我到‘黑大门’来以前,也在1个地主家当老妈子。有1次,因为地主婆喊了我1声,我答应晚了,便挨了1顿毒打。从那以后,我就装聋,天长日久,他们倒真以为我是个聋子,说话也不介我的意了。 刚才,我到客厅里往炕洞添柴禾,1进门,就听到那个老鬼对辛3说:‘我要叫他活不知是怎么活的,死不知是怎么死的!’等我进到里屋,那老鬼又说,他捎了个假信给你爹爹,叫他今晚上务必回来,要在回来的路上杀害他!” 尤林的头胀得比斗还大,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恶息,他1时还不知道怎么应付。 那个老妈子推着他说:“快走!‘尖头蛇’已经溜出去了。你去找找你爷爷,想想法子!来,我送你出去!” 尤林被老人送出门来,径直朝村西那间菜园屋子跑去。 赵万程这时去村里白胡子老爷爷那里串门还没回来,宋如石正蹲在地上烧火热炕。 尤林紧3火4地向爷爷告诉了“黑大门”的举动,宋如石那紫红色的脸“唰”1下变成了白色。 赶紧说:“事不宜迟!我先赶去迎你爹爹!你再到村里去找找你万程爷爷和你大妈,越快越好!” 宋如石顺手摸起竖在墙旮旯的1根柞木棍,冲出门去,淹没到茫茫的风雪里了。 宋如石心急如火,大步流星地朝南老寨方向奔去。 天色暗了下来,4周的群山,变成黑黝黝的颜色,像是只没头没脑的野兽,在朝人们窥探!远处,1片朦朦胧胧,混混沌沌。 近处,大片的雪花,密密麻麻打到身上、脸上,睁不开眼,抬不起头。 宋如石1面奔走,1面想,脑子里不断闪现出1些可怕的念头。 这些日子,他和乡亲们都在察看“毒蝎子”的尾巴往哪撅,但都没看出他的动静来。原来这只笑面虎,越装出没有事的样子,越是要张开血口吃人…… 想到“尖头蛇”已经先走了,他不顾脚下的冰滑和风雪的摔打,尽1切力气往前奔走,他要赶到“尖头蛇”前面,他要抢先1步接到宋震海。 宋如石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爬上了老寨峰顶。 天昏黑,风雪封住了路,两眼又睁不开,他完全是靠感觉爬上来的。 第461章 受伤 到了峰顶,他没停步,又1口气翻下山去,1直迎出了5、6里地,却不见宋震海的影子。 宋如石渐渐放慢了脚步,脑子在想,照时间看,震海如果天黑才开始走,也应该来到这1带了,莫不是两人走岔了道,震海已经回到了家里?或许是没接到那个假信,他还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思来想去,他停住了脚,心里在盘算如何办。 继续往前走吧,万1震海已经过去了呢?再说,1路上也没碰上“尖头蛇”的踪影,从各方面分析,“尖头蛇”是被他甩到后面去了,如果震海真的过去了,那不正打了照面?心想回去吧,又怕宋震海再从南面回来,吃了亏。 他忽然想到:“从南老寨顶去往大南山,还有1条羊肠小道,坡陡路滑,荆棘丛生,平常很少有人走。会不会为了赶路,震海从那条小路插过来?” 想到这里,宋如石转回身来,又往南老寨峰上爬,他要抢上南老寨峰,先在那里等等再说。 雪下得很深了。 松软的雪,1踏到底,使宋如石的两脚成了个雪团子。 他拄着那根柞木棍,1步深1步浅,气喘吁吁地往南老寨峰上爬。来到峰顶转弯处的那块大石头下,他刚要停住脚,猛然从大石头背后窜出1个白乎乎的东西,直朝他扑来!宋如石用尽生平的力气,大喝1声:“谁?” 随即把手里的柞木棍擎了起来…… 常言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 在宋如石的木棍还没举过头时,只觉得1道寒光从他头顶劈了下来,他急忙1躲,钢刀偏着他头的1侧砍了下来。 他大喊1声:“来人啊!” 双手把木棍砸了下来,正落在“尖头蛇”的腰上。 “哎哟我的妈呀!”辛 3双手捂着腰,痛得直不起腰来。 宋如石听出了“尖头蛇”的声音,怒火千丈,知道是仇人相逢,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便咬着牙又举起棍来朝他砸去。 那知血和雪水粘住了眼,1棍砸到辛3身旁的石头上,震得宋如石眼前火星乱飞,身子摇晃了两下,差点儿倒了下去。 辛31见宋如石发了蒙,也不管腰了,不顾命地直起身子来,举起刀,朝两腿还没有站稳的宋如石又是1刀!这1刀,正砍中了他的头顶,宋如石眼前1黑,倒下了······ “尖头蛇”蜷缩在1旁,身上连半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把嘴插到雪里,用舌头舔了几口雪水,才清醒了些。急忙爬起身来,把宋如石的上半边身子装进麻袋里,打到肩上,拄起宋如石撂下的那根棍,踩着积雪乱石,跌跌撞撞朝南老寨后坡往下走去。 宋如石那两条发软的,垂下来的腿,在他每往前走1步的时候,就报复似地敲打1下他的脊梁。他胆颤心惊,慌忙把宋如石放下来,朝向西天磕了两个头,又伸手试试不喘气了,才又扛起来往前走。 来到鬼门关口,他把宋如石放下来,拦腰绑上块大青石,双手往下1掀,朝向那百丈悬崖下面的又深又黑的大湾里扔去。 靠山根的深湾有个大泉眼,常年不结冰,他要把尸首沉到湾底下,永远消灭罪证! “走吧!你的好日子就到这里啦!喂鳖去吧!” 刚想转身往回走的“尖头蛇”,1交绊倒,脑瓜子碰在1块尖削的石头上,他双膝跪倒,头如捣蒜,嘴里不住地祷告:“老天爷!我可没做亏心事呀!” 他连滚带爬,往前走了几步,又摔倒在石头上。 他只觉得双耳打雷般的“嗡嗡”响,更是吓得面色如土,趴在地上,浑身打颤,连骨头都软了,从嗓子眼里挤出点声来哀告着:“老天爷,我可是个好人啊!” “毒蝎子”在客厅里焦灼不安地来回踱步。冷汗从他那秃头上1滴1滴滚下来。他在厚砖铺设的地上走1圈,就用手绢擦1次脸,1双凶恶的眼不住地往门外瞅。 停了1会,他那肥胖的太太,在侧屋里也耐不住了,扒开门帘,露出半边方瓜脸来,低声问:“还没回来?” “毒蝎子”摇摇手,示意叫她小点声。 “该不会······” “毒蝎子”用不回答来掩饰他内心的恐慌,从“尖头蛇”离开客厅以后,他就坐立不安。 “万1害不成怎么办?万1计谋暴露了怎么办?” 当这只阴险毒辣的蝎子正在百爪挠心的时候,那扇黑漆大门闪开了点缝,1条3分像人7分象鬼的黑影钻了进来, “毒蝎子”急步迎了上去,急不可待地问:“怎么样?” “尖头蛇”1手拄着那根棍,1手死死抓住黑漆大门的门门,1动不动,瘫痪在那里。 他的头低垂在胸前,两腿麻木,浑身直打哆嗦。他的腰在剧烈地疼痛。过分的神经紧张和极度的体力拚搏,使他撑不起架来。 “毒蝎子”吓坏了,以为把宋震海放走了。 他上去抓住“尖头蛇”胸前的衣领,两手颤抖着问:“你……你……快说!” “尖头蛇”醒了过来。 黑暗中看到“毒蝎子”秃头下面那双凶神般的眼射出吃人的蓝光,忙点点头。 “毒蝎子”这才定定神,就势把辛3拖进客厅,推到椅子上。 “尖头蛇”浑身上下滚满了泥雪。 手上、肩上、衣服上,溅满了宋如石的鲜血。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脚上少了1只鞋。 脚冻麻木了,像拖了1块石头,稍1停,被尖锋的石刃和锐利的荆棘刺得皮开肉绽的脚,又剧疼起来。他心里1缩,昏了过去。 “毒蝎子”过来抓住他的头摇晃着问:“到底怎么样?” 辛3用力把老鼠眼睁开,断断续续地说:“3爷……放心。” “了结啦?” “嗯。”辛3伸手把那根柞木棍递给“毒蝎子”,“错不了!就是那个宋震海!这是他拿在手里的1根棍。” “毒蝎子”把柞木棍接过来仔细端量了1番,又担心地问:“透不出风声去?” “神不知鬼不觉。”辛3咽着唾沫说,“我避在大石头后面,1看宋震海翻过峰顶,刚到跟前,我就没让他喘上气来!” “毒蝎子”1块石头落了地,放下辛3,把棍摔到1边,回到他的坐位上,慢条斯理地点上长管烟袋,有滋有味地抽起烟来。 辛3慢慢苏醒过来,1种什么东西支配着他,使他渐渐有精神了。他直起腰来,望着“毒蝎子”,渴求道:“3爷,照你的分付……结果了。” 听到辛3的话音,“毒蝎子”这才又抬起头来,重新看了他1眼。 辛3满身泥血,身子象筛芝麻似地打颤,牙床磕得“嘎嘎”响,他用手指轻轻在方桌上敲了两下。 客厅侧门的门帘开了,臃肿肥胖的“撑破棺材”走了出来。 她两手托着圆盘,上面放着酒菜,挪到方桌旁,把酒菜摆下,往酒盅里斟上酒,推到“尖头蛇”眼前,道:“3儿,受惊了,喝上这盅酒压压惊吧!” “毒蝎子”眯缝起3棱子眼,指指圆盘说:“我特地叫太太备了点酒菜给你压压惊。” 辛3接过酒盅,1仰脖,1口灌了下去。 “撑破棺材”又给他斟上1杯,道:“3儿!今日的事,咱家里可没有外人啊!” 两杯烈酒下肚,辛3身上有点热气了。他露出被大烟熏黑了的金牙,望着太太的方瓜脸道:“太太多心了,我辛3的为人,太太还不知道?” “可就是。”太太又给他斟上1盅,“要不3爷能把这么桩大事单单交给你?” “尖头蛇”刚压下了余惊,身子又瘫了下来。 夜寒风冷,大烟瘾发作,腿脚抽筋,骨酸肉懒,哪里支撑得住!他的清水鼻涕流到下嘴皮上,1双尖溜溜的老鼠眼,1个劲地往“毒蝎子”夫妇4只手上瞟,却不见他俩有丝毫交钱和交烟土的举动。 辛3耐不住了,瞅着那张老奸巨猾的秃头和方瓜脸的婆娘,问:“3爷,横在你眼里的那根钉子拔掉了。那······” “毒蝎子”咂咂嘴,无可奈何地像想起什么来似的,向“撑破棺材”使了个眼色。 她摇晃着进了侧屋,圆盘上托出8十块银元和4两烟土,递给了男人。 “毒蝎子”接过来,放到方桌上往辛3胸前1推,说:“这是3爷的1点小意思。” “撑破棺材”挤过来,夸功地插话道:“3儿,我说3爷亏待不了你吧?白花花的银子和黑稠稠的烟土,足斤足两,足够你消遥1段日子的了。” 辛3的口水流出了有2尺长,手痒丝丝的想接,嘴上却说硬话:“这可使不得!3爷待我这么好,我报恩都报不过来,怎敢收3爷的礼?” “撑破棺材”把银元和烟土又往辛3胸前推推,方瓜脸上露出恩赐的表情,说:“又不是外人,3爷给你就快接着吧。以后再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张口。” 辛3伸伸舌头,弓着腰道:“3爷和太太这么抬举我,我这里就没出息了,我收下了……” “毒蝎子”眯缝起3棱子眼,倒背着手,得意洋洋地在客厅里踱着方步,恶狠狠地说:“嘿嘿!······宋震海呀宋震海!这回我叫你看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我原以为你下了关东,就1去再不回乡,喂野狗上西天了。那知你穷鬼难缠,半路又回来了,想在3爷我头上动土,我岂能容你?这回你可舒心了,在大湾底下安安稳稳趴着吧,不用为你那6分地操心了……” 辛3前后想了想,觉得余意未尽,便凑上来,朝着“毒蝎子”摇头摆尾,露出1副谄媚相。 他瞅着主子的脸说:“3爷,下1步你打算怎么安排?” 第462章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毒蝎子”明白这“下1步”是什么意思。 宋震海的突然失踪,人们自然会与向他讨还6分地的事联系起来。 但心黑手毒的“毒蝎子”已经想到了这1步,他遵循着“无毒不丈夫”的格言,已经打好了进1步向这个家庭迫害的算盘了。 他朝着太太和辛3说:“宋震海死了,还要放根绳子拴住他家里人的脖子,伸出巴掌捂住他家里人的嘴。把他们装在闷葫芦里,叫乡里人1丝1毫觉不出是我干的!” “尖头蛇”黑溜溜的老鼠眼转悠了几下,似解非解地举起拇指来道: “3爷想得就是高!高!” “毒蝎子”的余威更浓,恶气逼人,咬着牙根说:“哼!我叫你宋家这世那世蹦不出我的手心去!”他摆摆手,示意叫辛3回房休息。 “尖头蛇”退出客厅,1个哆嗦,1阵寒气,心里充塞着恐怖和寒冷。 他走进住处,伸手在炕上燃起1支蜡烛,点起大烟灯,把身子1弯,像个大虾米,伸手掏出刚刚到手的烟土,拿起烟枪,烧1个,吸1口,满嘴喷着白气,1直鼓到天明。 宋震海是在多半过晌听到了“毒蝎子”捎的那个假信,他正从深山顶上往山下拖柴禾,1个商人模样的陌生人走来打听他的名字。 那个商人告诉他,他家里的人亲口叫他捎信,说他的小孩病了,病得很重,务必今晚要他赶回家里。 宋震海1想,临走时水孩的伤口就发肿,身子发烧,这些天他也是身在山上,心在家里。加上进山时倒借的那点粮米已吃光了,也需要回家另行打点了,便向同伴们安排了1下,摸黑往家里走。 天正昏暗,重云低压,下起了大雪,他没理会这些,大步流星地往龙窝铺奔来。 出了深山,走过1段梁,顺着峡谷,爬上盘道,登上了老寨峰,翻下山去,过了白沙河,进到龙窝铺。正要朝东面那间小场院屋走去,迎面影影绰绰过来两个人。仔细1辨,是赵万程和柱子。 尤林抢上来,惊喜地叫道:“爹!你回来啦?” 赵万程快步跟上来,前后1打量,只宋震海1个人,便问:“你叔呢?” 宋震海望着他们慌慌火火的样子,听着他们急促的问话,惊疑地问:“怎么啦?” 赵万程没回答他的问话,更加急促地问:“你是从南老寨上回来?没碰见你叔?” 宋震海更是摸不着头脑。但凭他的感觉,知道1定有什么急事。便赶紧回答:“我刚从南老寨回来,可是没碰见我叔。是怎么回事?” 赵万程急忙把“黑大门”要害宋震海和宋如石抢着去迎他的事说了1遍。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宋震海没到南老寨之前的那段空隙里,“尖头蛇”已经错把宋如石当成宋震海杀害了。 宋震海1听,忙抓住赵万程的胳膊,说:“快走!快赶回去看看!” 他们又顺着宋震海来的路走了回去,直走到在深山砍柴住宿的那个石洞口,也没碰上宋如石。他们转身又往回走,和宋震海1起在这里砍柴的大强、顺子、旺盛听说出了大事,也跟了回来。 雪片仍在漫天飞舞,什么也看不见,都被雪盖住了。 他们又返回老寨峰顶,来到转弯处那块大石头跟前时,尤林往旁边1看,见山道旁的1丛荆条上,挂着1个黑糊糊的东西,他过去1抓,是个烟荷包,再仔细1看,是爷爷的!他伸手送给宋震海,道:“爷爷的烟荷包!” “啊?!”宋震海伸手接了过来,众人也凑了上来。 “可不是!”宋震海脱口叫道。 他浑身打了个哆嗦。再扫扫4周,什么也没有。 “快找你爷爷!” 宋震海嘴里分付,弯腰摸了两块石头握在手里,朝着茫茫的雪夜喊叫:“叔叔······叔叔······” 尤林从爹爹那嘶哑惊恐的叫声里,觉察到事态的严重,也随声喊叫起来:“爷爷!爷爷!” 赵万程也用手卷成喇叭,呼喊着:“如石兄弟!如石兄弟! 没有回答,没有应声,风雪把他们的呼喊声卷走了。 喊不应,找不到,他们期望着宋如石能从另1条道上回了家。 宋震海说:“咱再回去看看,或许我叔先回了家。” 刚踏进那间场院屋子门,嫂子、水孩妈、白胡子老爷爷,都站在地上等在那里。 见了宋震海,都叫道:“可回来啦!” 宋震海朝着嫂子问:“叔叔没回来?” “没有!”嫂子答,“怎么,您没碰见他?” 宋震海没吱声,挺挺地站在那里。 他把捏在手里的烟袋荷包递给嫂子,把经过说了1遍。 嫂子的脑海里顿时像江河里的巨浪似地翻腾起来,1些可怕的景象在她脑子里映现出来…… 这已经是下半夜了,风雪渐渐停了。 赵万程、白胡子老爷爷,看看外面的天气,对宋家的人说:“这件事得赶快弄个水落石出,不能在家里等。天眼看就要亮了,还是去几个人到南面看看好。” 宋震海、赵万程、尤林、大强、旺盛几个人,又朝南老寨奔去。 这南老寨离龙窝铺约有3、4里地,隔着1道白沙河,是这1带方圆几十里最高的山峰。 峰上巨石交错,山势陡险,遍生着松树、萝、荆棘、山草。峰后面,是个大湾,谁也不知有多深。 1918年,各地大旱,连吃水的井都干得底朝了天,这个大湾却1直没干。 传说湾里有个大洞,直通南海。 夏天,站在峰顶往下看看这黑乎乎的水和在水皮上穿梭般的水蛇,头皮都得发炸。 他们来到峰顶,向4处叫了1阵,仍没有回声。几个人便来到转弯处的大石头下面,蹲下来,避避风雪······ 天色微明了,隐隐约约能看出白雪遮盖下的山峦、树木的轮廓。 尤林眼尖,1眼见到几步以外1块大石硼上有个黑乌乌的东西,过去1看,是1只鞋!他拿起来1端量,心里1惊:“这不是“尖头蛇”昨天还穿在脚上的鞋吗!皮底,青毛呢帮。” 他正要回头打招呼,那几个人都过来了,宋震海伸手1接,脸色铁青,迅疾往南老寨后的大湾里的方向打量,他猛然发现,在陡峭刁险的半山腰的几棵松树根上,像是搁着1个什么,他话都来不及说,拉着大家就往那边跑。 宋如石被“尖头蛇”从老寨峰往大湾里抛时,可巧在山腰被松树搁住了,没落到下面的湾里。 宋震海急忙从山顶往下爬,来到跟前,把套在宋如石上半身的麻袋1抽,只见宋如石满面污血,头上的刀口泛着白肉,宋震海只觉天旋地转,眼前1黑,两手慌忙抓住眼前的1棵松树。 赵万程蹲下身,伸手摸摸宋如石的胸口,身上还发软,他抱起宋如石的头大声叫道:“如石!如石!” 尤林摇晃着爷爷的身子,也泣不成声地喊叫:“爷爷!爷爷!” 宋如石还没死,他闭不煞眼,咽不下这口气,他从几次昏迷中醒来,渴望能说句话。 他慢慢睁开眼,在看清面前是他的亲人和穷乡亲时,他的眼张得惊人的大,射出愤怒的火光,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毒蝎子’、‘尖头蛇’……杀人不眨眼······千万别忘了我们的仇”他把眼闭上了。 宋震海用手托住宋如石的头,打雷般地呼叫着:“叔叔!叔叔!你醒醒!你这1刀是替我挨的呀!” 宋如石又微微睁开眼,嘴角掠过1丝不容易看到的笑意,脖子微微1歪,不动了······· “毒蝎子”按照他的预谋打算,在进1步施展他迫害宋家的计策。 宋如石被害的第2天1早,龙窝铺上空响起了1个比沉雷更重的恶讯——“毒蝎子”大雪之夜失盗了。 这个消息向外1放,龙窝铺的空气就变得秽浊、低沉起来。谁又知道这个“毒蝎子”又放什么毒?人们在低声交谈。 “这又不知刮的那阵风,下的那阵雨啊!” “这准是‘毒蝎子’在要什么鬼花招!” “尖头蛇”换了1身厚棉袍,穿了1双新棉鞋,脑瓜上贴了块白纱布,象是打了个补钉。他手里擎着1面大铜锣,从“积德堂”的黑漆大门走出来,大街小巷,先东头,后西头,1面敲锣,1面叫,尖刺的喊叫声,像钢刀似地刺进了穷人们的心里:“都听着!谁昨晚偷了3爷的金银首饰,快自动交出来!要是不交,翻出来可别说3爷不仁义!” “尖头蛇”的锣敲得越响,穷人家的门关得越紧。 “哐······哐······”锣声又响起来。 辛3又亮着嗓子喊道:“穷小子们听着,谁偷了3爷的金银首饰,快交出来!谁胆敢违抗,我能捏出他的屎来!” 街上鸡飞狗逃,1片恐怖。孩子们惊吓地捂起耳朵来,瞪着1双惊惧的小眼,问母亲:“来了土匪啦?” “哐······哐······” 撕裂人心的锣声又响了起来,辛3镇唬道:“快交出来!再不交就要动手翻啦!” 穷人们缩在炕角上,心里暗暗道:“不知‘毒蝎子’又往穷人身上降什么灾啊!” 整整1晚上,嫂子和水孩妈的心都提在半空里,1会儿到菜园屋子看看,1会儿来家转转。 第463章 逼问 天亮后,见几个人还没回来,更是心焦。听到街上的锣声和“尖头蛇”的叫喊声,嫂子自言自语地道:“大天白日狼狗又出洞了,又不知要朝谁下口!” 阿水妈坐在炕的1角。饥饿、困乏、虚弱,使她有气无力,她轻声问嫂子:“又出了什么事啦?” 嫂子沉思了1刻,这个刚强、锋利的中年女人,对地主阶级的奸诈、狠毒是很有领略的。 她想了想说“反正是没有好事,等着看看‘毒蝎子’的尾巴往那撅吧!” 1阵锣声逼过,“尖头蛇”带领的那群打手,背着枪,提着刀,冲进家家户户门里。他们像野猪钻进庄稼地里,横冲直撞,强行霸道,砸开穷人家的箱柜,踢翻家什用具,把穷人家的炕扒了,锅掀了。 “尖头蛇”瞪着尖溜溜的老鼠眼,吓唬道:“再不交就要抓进衙门问罪啦!” 翻过了,抢过了,辛3那破锣又响起来了。 “哐!哐!” 辛3那公鸭嗓子喊叫着:“喂!长耳朵的都听着!区长有令,大人小孩,男男女女,都到杜家家庙去!1个不少,全窝端!谁要是违背,格杀勿论!” “哐······哐······” 杜家家庙是“毒蝎子”作威作福和镇压穷人的公开场所。 穷人们被赶到这里,他们蹲在雪窝里。 “毒蝎子”在打手们的拥簇下来到1张放在人群中间的方桌前,摸着稀稀拉拉的黄胡子,从辛3手中接过昨晚宋如石在南老寨峰被害时拄的那根柞木棍,杀气腾腾地对那些老实的庄稼人威胁说:“你们都把眼睁开看看!这个贼算是胆大包天,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偷到3爷我名下了。 他真是枕着扁担睡觉,想得宽!他是想趁下大雪的空下手,不留痕迹,叫我没法查没法找。可是好景不长,偷的时候把随身带的1根行凶的木棍掉到我的客厅里啦!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你们都睁开眼,看看这是咱村谁家的棍?” 嫂子也被赶了来,坐在1群穷乡亲们中间。他原先只是低着头,看也不看这些强盗1眼,心里等着看他们玩什么把戏,直到“毒蝎子”说到那根棍,她猛地抬起了头,看到“毒蝎子”手里横握的,正是叔叔经常竖在墙角的那根柞木棍。 她1阵心跳,问自己:“这根棍怎么落到他手里?是拾的?是抢的?他打算干什么?” 没容她多想下去,“毒蝎子”把袄袖1撸,3棱子眼1眯,逼问道:“谁的?快说!怎么不说话?你们是聋还是瞎?不说你们1个也跑不了,我1块叫你们到衙门里吃官司!” 穷人们气愤地瞪着“毒蝎子”,谁也不说话。 “尖头蛇”闯进人群里,1把抓住嫂子的袄袖,就要朝方桌前拉,被嫂子的另1只手1把打了下去,她厉声责问道:“要干什么?这大天白日的,你霸道什么?” “还装什么蒜!”“尖头蛇”歪着头,老鼠眼瞅着嫂子,“你还不认得这根棍?” 嫂子站在那里,用眼瞪着他们,不吱声。 “毒蝎子”嘴里喷着白沫,擎起1只胳膊来吓唬道:“快说这是谁的棍?” 嫂子脸色庄重,言词锐利,冲着“毒蝎子”说:“咱也不是山南海北没见过面,谁还不知道谁?!你要做什么就直说吧!何必在磨道上转圈子?” “毒蝎子”摘下瓜皮帽,摸摸他那光秃秃的头,油光晶亮,好象刚从蛋壳里裂出来的家雀。 他哈哈1笑,手杖捅得方桌“嗵嗵”响:“嗯,你倒是个明白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咱就打开窗子说亮话吧!你们都长着眼,看见啦!这是你们宋家的1根棍。 宋震海这个穷鬼从关东回来就居心不良,专和3爷我作对。先是拿着张烂纸诬赖我的地,昨天夜里又趁着大雪天潜进我的客厅,把我的金银首饰盗去1大堆! 可惜这个穷鬼好梦不常,把棍掉到我客厅里了,这就是赃证!你们说,对这样的盗匪,该问何罪?” 从杜家家庙门外传来1声沉雷海啸般的怒吼:“强盗!住口!” 宋震海脸色酱紫,双目怒视,浑身的血像开了锅。 他1个箭步从门外跳到门里,冲着“毒蝎子”质问:“你先说说,杀人害命,该当何罪?” 宋震海回身朝门外1指,大声道:“穷乡亲们!这就是‘黑大门’的栽赃陷害!这就是‘积德堂’下的毒手!” 随着声音,赵万程和大强、顺子等人抬着宋如石的尸首,来到人群中间。 人们“唿啦”1声立起身来,看看这具惨不忍睹的尸体,都惊愕地喊叫起来。 宋震海剑眉倒竖,朝“毒蝎子”逼进1步,右手擎起“尖头蛇”那只鞋,朝着众乡亲们说:“这是在杀害我叔叔的那个地方拣的1只鞋!谁的鞋?‘积德堂’管家辛3昨天穿在脚上的鞋!是他昨天黑夜在南老寨上把我叔叔杀害了!” 在场的人们1阵轰动。谁的心头不燃烧着怒火,谁的胸腔不充满了义愤?! 大家看着宋如石那血肉模糊的尸体,纷纷骂道:“这个伤天害理的东西!” “这个灭绝人性的家伙!” 人们跺着脚,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宋震海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像是有千斤的力量攥在手里,转过脸来,目光逼向“毒蝎子”,问:“罪证俱在!你打算怎么办吧!” “毒蝎子”原本是在做他的黄粱美梦,在他看来,杀害了宋震海,又栽赃1个偷盗他的金银首饰罪证,这就把他打扮成了1个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来个杀人不见血。 没料到,宋如石的尸体突然出现在面前,而“尖头蛇”的行动又露了马脚,被人抓住了尾巴。这么1来,他的圈套赤裸裸地暴露了,他的两只鲜血淋淋的黑手也暴露出来了,那凶恶的面目也被穷人们看得1清2楚。 这个心黑手毒的家伙,面对着杀人害命的罪证,1时6神无主,慌了手脚。 他转脸看看辛3,这条腿子那夹板子脸拖得更长,面色如土,浑身筛糠,像是敲昏了的1只鸡瘫在那里。“毒蝎子”求救不得,贼眼1转,“啊”了1声,装成哑巴疯,想来个金蝉脱壳计。 “尖头蛇”1看,也顺水推舟地张罗打手们,把“毒蝎子”连拖带抬,拉进家庙屋里。 刚进门坎,“毒蝎子”朝向“尖头蛇”脸上就是两巴掌,3棱子眼1斜,破口大骂:“你这蠢驴!你是存心想砸3爷我的锅啊!” “尖头蛇”两腿直往后缩,只恨没有个老鼠洞钻进去。 他初见到宋如石的尸体时,大吃1惊!继而又看到自己丢的那只鞋抓在宋震海手里,更是心惊肉跳!直到尖嘴猴腮的脸上挨了巴掌,才清醒了1下,悄声哀求着:“3爷别上火!有话慢慢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你这个挨刀子的!专踩我的脚后跟!”“毒蝎子”的牙咬得“咯嗡嗡”响。 被激怒了的人们往门里涌。宋震海站在前面,望着死猪般的“毒蝎子”,逼问道:“别装蒜啦!快说说你打的什么谱吧!” 人们呼喊了起来:“杀人偿命!不能饶了他!” “毒蝎子”吓蒙了。他看到这么多坚实的拳头和愤怒的脸向他挤来,慌忙叫腿子们把他往内室推,1边走,1边朝向辛3低声骂:“混蛋!还不快打发人把枪拿来!” 辛3转身朝1个打手使了使眼色,随即又把“毒蝎子”往内室推。他转动起1双老鼠眼,对主子献策说:“叫我说,3爷走过的桥,也比别人走过的路多。就这么个穷小子,能翻了江,还是能翻了海?3爷心里的计策拿出半个来,还不够那些穷小子们转转1辈子的?” “毒蝎子”“哈哈”1笑,随口叫道:“对对!将计就计!”他转回身去,狂叫道:“哈哈!管你是那1个!总是偷了我的金银首饰!又来了个畏罪自杀!不行!死了也得给我把财物倒回来!” 面对着陷害、栽赃、侮辱、损伤……宋震海的眼里喷火,他怒视着“毒蝎子”,心里想跟他拚了!他的食指朝“毒蝎子”1指,骂道:“你这是血口喷人!” 随着话音,他双腿1登,身子往前1倾,要1头撞到“毒蝎子”那棉花包似的肚子上。就在他的身子象离弦的箭似地要弹出去的1霎间,有两只铁钳似的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他1挣没挣动,回头1看,是赵万程和大强死死抓住了他。 宋震海两脚1跺,1口血喷在地上,随即晕倒在那里。 刚刚赶到的打手,双手持枪,歪歪嘴,笑了。 “毒蝎子”看宋震海倒在那里,往后倒退的身子又朝前挪了两步,两腮的肉1抖,奸诈地1笑,道:“嘿嘿!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这里人证物证俱在,怎么能是血口喷人?你们翻开我‘积德堂’的老账看看,我什么时候欺压过人?” 他1使眼色,打手们手持快枪把他护送到家里。 第464章 夜深灯亮 宋震海本想1头撞死“毒蝎子”这个老鬼,无奈被乡亲们死死拉住,1怒之下,口吐鲜血,1头栽倒在那里。 穷乡亲们急忙抬着他往小场院屋里送,白胡子老爷爷在后面指点着:“头抬高点!把头抬高点!” 来到屋里,宋震海浑身发紫,白胡子老爷爷拿起个瓷碟子,蘸着凉水,朝他身上就刮,刮得他身上成了1道道紫血印子。 直到宋震海长吁1声,头微微动了1下,白胡子老爷爷这才松了口气,说:“总算是好了!” 宋震海睁开眼,细心想了想,才记起了刚才事情的经过,他挣扎起来,大声吼道:“不能饶他!这伙杀人的强盗!” 嫂子的1颗心比针扎的还难受,叔叔被杀害了,兄弟又气倒了,阿水被狗咬的还不知是好是歹。 这1家人啊,又置于反动地主阶级的集中摧残之下,但嫂子得挺起身子来。 自从上次听了王长林的1席话之后,她觉得心里更宽敞了,对地主阶级的本性也认识得深了,她在王长林多方面的话语启示之下,领悟到穷人是有志气、有前途、有光明的。 眼下的情势,尽管这样凶险,她不畏惧,不气馁,有条不紊地安排眼前的事,他见宋震海有气了,赶忙烧水。 她往锅里抓上把陈萝卜种、陈芥菜种,又丢上几片姜,准备让兄弟喝了发发汗、通通气。 见宋震海省人事了,便抹抹眼泪,边往灶里添草,边说:“兄弟!天塌下来,咱们也要顶住!‘黑大门’巴不得咱都死了,省得他还得设计谋,下毒手,他能乐得唱3天3夜大戏,那样可就便宜他了,咱还不能把这条便当道让给他!不能给他这个甜枣吃!” 白胡子老爷爷那久经风霜的脸上,凝聚着无限的愤慨,但他还是压住心头的激怒,劝说宋震海:“不当兽医,难治兽病。‘毒蝎子’的尾巴往那撅,咱能猜他个89不离十。可是到底也没脱出他的毒手去。眼下不能那样做,要把怒火压在肚子里。你那样拚,不是明摆着要吃亏?‘黑大门’的打手1堆1堆的,又是枪又是刀,咱们可是两手攥空拳哪!别看咱人穷,咱的命可比财主家的高贵得多!咱不能叫财主家那么舒心!” 挤在小屋子的人,也都劝宋震海,他才冷静了些,他想欠起身来,但浑身象散了架1样,1点力气也没有。 他侧过头来,对地下的人沉痛地说:“我叔他……”话没说完,又哽住了。 人们都低头不语。白胡子老爷爷长叹1口气,说:“唉!‘毒蝎子’也算把咱看准了,讲打官司,衙门口是朝他开的。讲势力,他家里养着人,自己又是伪区长,儿子是兵匪,还勾结着官府。讲钱财,那就更不用说了!世世代代,有多少穷兄弟都是装着满腹的冤枉进入黄土的!” 尤林由悲伤转为仇恨,又由仇恨变成了愤怒,这愤怒就象火1样烧遍全身。他恨不能变成1把利剑,刺进‘毒蝎子’那肮脏糜烂的肚子里,恨不能化成1把火,把‘黑大门’统统烧掉,变成1个霹雳把它打得粉碎! 他愤恨地道:“我看不能白白饶了这些吃人的野兽!得跟他们算账!” 1直站在地上吸烟的赵万程,摸摸柱子的头,赞同地道:“好孩子,你说得对。伤心忧愁,不如攥紧拳头!人活着就要有志气。就是死,也要站着死!可眼下,咳!刀把子在人家手里攥着哇!” 大强跳起来,那气势,生铁蛋子到他手里也能捏得粉碎。 “不管怎么说,咱们不能白白拉倒!咱得和他干到底!” “对!跟他来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顺子附合着说。 1个年岁大的人插嘴说:“刚才不是说了吗,那样还不是咱穷人吃亏!” 屋子里的空气又冷了下来。 停了1会,旺盛说:“我看咱到县里去告他!跟他说理!那些官府老爷就算是些畜牲,面对着这件事,也不能不转转眼珠子!” 宋震海躺在炕上,摇摇头,说:“这有什么用!1个窝里的野猪,1个裤裆里的跳蚤!这些东西,从娘肚子1出来,就是专门对付咱穷人的!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有用没有用,先抡他两捶再说!这样白白下去,难平咱心里这口气呀!”大强气愤地说。 “人证物证,铁证如山!咱不怕他耍赖!”顺子道。 年轻人主张告状,年岁大的人,明知无用,但也找不出别的出路。到最后,还是推举出两个穷乡亲,找人写了1张状子,到县里去告“毒蝎子”杀人害命。 宋如石的尸首,拾在1间破屋子里,由乡亲们日夜轮流看守。 宋震海在场院屋子的冰冷炕上躺了3天,穷乡亲们这家送1把草药,那家送1捏白糖,也有的送点粮米、柴草,总算恢复了点元气。 到第4天上,宋震海在炕上躺不住了,便到村西的菜园地里帮着赵万程干活。 他们蹲在菜园地里,迎着刺骨的西北风,往外拾小石头。 宋震海头上戴了顶破帽头,穿着那身破棉袄,不结扣,只在腰上缠了几道葛子,烟袋荷包掖在怀里。赵万程蹲在他的身旁,左手抓住篓子把,右手往里拣石头。 他两眼望着这块菜园,看着这细细的泥沙组成的土地,不免又想起了宋如石。数十年来,他们象亲兄弟1般,在龙窝铺这块土地上,餐风饮露,同舟共济,挣扎、冲撞、搏斗,度过了6十多个年头。 就说面前的这块菜园地吧,这本是块粗沙地,荒草滩,赵万程和宋如石从“毒蝎子”手里租过来后,白天黑夜不闲着,挑沟压土,勤水厚肥地浇灌、侍弄,把块菜园养肥了,种上什么长什么。 他们冒着春寒种上的黄瓜,在寒风呼啸的早晨,就迎着阳光钻出两片肥厚的芽瓣。 进入阳春3月,瓜蔓顶着丝绒般的嫩须,擎着绿茸茸的叶子,朝着1个方向舒展。 来到初夏,像是听着号令1样,1齐开了黄花,1条条嫩绿的黄瓜坐住了。 再1停,黄瓜满身突起嫩刺,发出清鲜的气息。 秋天,他们种的大白菜,个大心实,站上个大人也擎得住。想到这里,赵万程浑身打了个冷战!这么1个硬闯闯的老人,如今却不动了,停止呼吸了…… 他死得那么惨,那么突然哪!好狠毒的地主哇! 栽赃诬陷,杀人害命,1个活生生的人,被他们1刀砍在老寨峰上的大石头脚下。这活生生的血的现实,使人悲痛,使人激愤,也使人深思——什么时候,这个不平的世道,能翻个个、倒过来啊! 赵万程盼着这1天,宋震海盼着这1天,龙窝铺的受苦受难的人,盼着这1天,普天下的劳苦大众也盼着这1天哪! 两人拣了1会小石头,都想打破这沉寂、凝固的局面,但都也提不出话头来。 又停了1刻,宋震海问道:“咱今年打谱种些什么菜?” “还种吗?”赵万程用商量的口吻说,“还种它干什么!别种啦!” 宋震海微微有些吃惊,问:“怎么啦?” 赵万程停下来,掏出烟袋来吸烟。他先把烟袋插到荷包里,用手轻轻往铜烟锅里搓烟末,然后拿起火石,撕开火绒,不紧不慢地打着火,点着烟,1口1口抽起来。 他吐着烟,双目注视着远方,这才沉重地说:“这样的时势,还种什么菜!日本鬼子眼看打过来了,汉奸走狗横行霸道,野猪野狗太多了,种上菜还不够他们糟塌的呢!”他搐搐烟,又补充1句,“那些吃人的豺狼,买菜不花钱,还要打你1顿,骂你1阵,咱可不能给它们那个方便!” 宋震海点点头,又问:“那种点什么?” “栽地瓜吧!”赵万程说,“长点地瓜,还能帮辅着糊糊口。再说,地瓜长在地下,野兽们要糟塌也得费点事!” 他们说着话的当儿,从菜园外面的道上从从容容走过1个人来。 3十多岁的年纪,中等个,黑黝黝的脸,挑了1副铜锅担子。 他漫不经心地来到小菜园屋旁,略略1停,便从远处大大方方招呼道:“大伯,有水吧?我渴了,想找口水喝喝。” 赵万程种的这块菜园地,正冲着1条东西大道。5冬6夏,来往的行人常到这里喝水。 夏秋,辘不离井,喝水的人走进园来,自己挽上半斗水来,“咕嘟咕嘟”喝1顿,说两句热肠话,就走了。也有的坐下来,互相让着抽袋烟,山南海北扯1气,再走。 冬春,井上没了辘舻,便径直到他小菜园屋里喝,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赵万程抬头看看是个生人,便指指小屋里面说:“好东西没有,凉水缺不着,你自己进屋喝吧!” 那个铜锅的没迈步,仍站在那里,宋震海扬扬手说:“自己进去喝吧!这屋里穷得连个老鼠屎也没有,不用怕不放心。” 那人笑笑,进到屋里,喝完了水,抹着嘴走出来,和他们两个啦起家常来了。 他扫了1眼园里园外,问:“大伯,怎么韭菜畦子也没夹风墙?” 赵万程摇摇头,冷淡地说:“咳,穷忙活那些干啥!忙活来忙活去,长出点鲜嫩非菜来,还不是喂到驴肚子了?不如不长利索!” 那人望着赵万程这张久经风霜的脸庞,点着头,问:“日子不好混吧?” 第465章 团结力量 “咳,真是马尾巴勒豆腐,没法提了!不干吧,活不下去,干吧,也没法活。 拿这块菜园地来说吧,高租重利从‘毒蝎子’手里租了来,老老少少呕心沥血摆弄它,实指望能吃顿饱饭,那知‘毒蝎子’早瞅上了。 年景好了,他说‘活典’,就是按菜园的最高收入向他交钱。年景坏了,他说‘死典’,就是按着原来讲好的价钱交租,收入不出来自己认倒霉。 拼来拼去,油水全流进毒蝎子’那大厚肚皮里。这只是1层,还有那些杂7杂8的东西,吃了菜不拿钱,还要手打脚踢。” 宋震海深深地叹口气,气愤地说:“世道不平啊!” 那人看着宋震海那刚毅的表情,点点头。 他又端详了宋震海1刻,亲热地问:“大哥贵姓?” 宋震海诙谐地答:“说姓宋也行,说姓穷也行!”他掏出烟袋来,双手让给铜锅人,“尝尝我的烟吧,自己栽的。” 那人1看,也迅速从腰里掏出烟袋来,在宋震海眼前高高地擎起来,道:“多谢!我这里有!” 宋震海1震,差点喊出声来!在铜锅人的烟袋荷包上,拴着1块竹子块,同王长林交给他的那块1模1样。 那人看了看宋震海的脸色、表情,用双关语问:“咱俩都是1样的吧?” 宋震海脑子里转了1转,站起身来,说:“外边冷点,到屋里坐吧。” 那人没推辞,跟着宋震海走进屋里。 宋震海把铜锅人让到炕沿坐下,问:“从哪里来?吃饭了没有?” 那个人没回答他的问话,却不时望着荷包上的那块竹子块,朝着宋震海微笑。 宋震海略有所思,伸手从他头上戴的破毡帽头里,摸出他的那块竹子块来,说:“也巧了!咱俩不相识,有件东西却1样,你看看。” 那人接过去,朝他荷包上的那块1对,颜色1样,厚薄1样,丝溜1样,烙的火印1样,正是1块竹子块劈成的两半。 那人兴奋地握着宋震海的手说:“傍黑天我还回来,你在家里等着我,不见不散。” 别的话再没说,迈出门来,挑上铜锅担子就走,回头擦擦嘴,朝远处的赵万程说:“多谢大伯,你这个井里的水真甜!” 1种期待、神秘的心情在宋震海心里回荡,他不断回味那个陌生人的话,捉磨他天黑回来能干什么?是王长林要来?还是有什么急事? 他虽然想不出个头绪,但越想越觉得不平常。 看看天,还早,但也无心干活了,便早早回了家。 天慢慢黑下来了。 宋震海正在屋里吃饭,那人1步迈了进来,看看小屋里没有外人,便说:“咱们走吧。” 宋震海手里抓了块菜饼子,两腿下炕,问:“到哪里?” 那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朝东北方向使使眼色。 宋震海双手把菜饼子送到那人的面前,说:“你先吃点饭吧!” “不啦,再1迟缓,就赶不上时间啦!”那人说着就往外走。 宋震海跟出门口,见那人空着手,又问:“铜锅担子呢?” 那人拉他1把,低声说:“快走吧!” 他们顺着场院往南1转,绕过龙窝铺,朝着白沙河,向东走去。 夜空闪着星光,草木披盖着寒霜,1层淡淡的轻雾,弥漫笼罩在近山远岭上。 那人在前面领着,对路途很熟,走得很欢快。 过河沟,越山岭,穿松林,走狭窄小道。他们1直走到半夜,爬进了1个大山半腰的松林里。 那个人在前面1停,拉住宋震海说:“到了。” 那个人朝上面轻轻拍了两巴掌,稍1停,又拍了两下。 不久,从上面同样回了两下,那人又拉了宋震海1下,说道:“走!” 他们顺着松林又爬了1会,不远,来到1座小石屋前。 那人掀开厚厚的草帘,领宋震海进到屋里。 小屋很小,里面暖煦煦的,墙壁上挂着1盏小油灯,火苗拔得很高,很亮。 “兄弟!”没等宋震海看清屋里有什么人,都是谁。 王长林站了起来,激动地拉住了他的手,道:“就等你啦!” 宋震海1见王长林,就像久别的亲人突然相见1般,4只手紧紧地握在1起。 也就在这同时,宋震海想到了被惨害的叔叔,血海深仇升上头顶。 他沉痛地道:“长林兄弟!你离开龙窝铺的这些日子,咱穷人头顶上又挨了多少个霹雳!我叔叔被‘毒蝎子’活活杀害了!他们本来是要暗害我,叔叔替我死了……” 王长林和宋震海那刚毅的目光对视了1下,便沉痛地低下头。 出于对地主阶级的愤恨,出于对亲人的悼念,他2人的眼圈都湿润了,王长林极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他低声说:“这些我都知道了,如今石大伯的尸首放在哪里?” “挺在南头1间破屋子里,由穷乡亲们日夜看守着。大家非要争出这口气不可,又到县里去告了状……” 王长林决然地道:“县衙门那是为地主资产阶级服务的工具,是专门镇压劳苦大众的,对它不能抱任何幻想。 我们的路子只有1条——斗争!今晚特地叫你来参加这个会,听听会有帮助的。” 他看看屋子里的人,转脸征求他身旁的1个人的意见:“咱开会吧?” 那人点点头,示意叫王长林讲。 王长林看看大家,用不高的但是很清楚而有力的声音说:“今天在座的,都是世世代代当牛做马,受剥削受压迫,被日本鬼子用屠刀按在脖子上的人,今黑叫大家到这里来,就是研究1下抗日的形势。 当前的形势很复杂,也很紧张。日本帝国主义侵占我国的国土,杀害我们的人民,要灭亡我们的国家,现在逼到我们家门上来了! 胶东半岛上的大部分县,已经被日本鬼子占领,并逐步侵占集镇、乡村,修碉堡,挖壕沟,想叫我们永远当亡国奴。” 王长林停顿了1下,旁边的那人接着说:“腐朽的青天白日政府反动派,有的塞满腰包跑到了大后方,有的当了汉奸走狗。 两者的形式不同,目的都是1样,帮着日本帝国主义打赤色革命军。 根据得到的可靠消息,日本鬼子最近要向抗日根据地进行1次扫荡,并要在根据地的边缘和交通要道修建碉堡,作为向根据地侵袭、骚扰的支撑点。” “形势就是这样!”王长林又接上说,“日本帝国主义勾结汉奸卖国贼,想把咱们劳苦人民打入十8层地狱,永远当牛做马,我们当然不能听他们摆布。 中华民族是有志气的民族,中原人民是有志气的人民,全国人民的伟大领袖赤色革命军首长早就指出:‘我们中华民族有同自己的敌人血战到底的气概,有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光复旧物的决心,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我们要组织起来,动员起来,跟它拼!跟它干! 只有这样,咱们的国家才能得救,只有这样,咱们劳苦大众才能有出路,大家说是不是?” 宋震海这时才注意看看这间陌生的小屋,又看看坐着、蹲着的7、8个人,除了王长林和那个铜锅的以外,1个也不认得。 他听着王长林和另1个人的讲话,连连点头称是。 那锋利的目光,显示着对敌人的无限仇恨。 他怒气冲冲地道:“说的1点不差!刀按到咱脖子上了,只有1条路,组织起来跟敌人干!” 另1个人跟上说:“对!不干,咱就没有活路,咱还能眼睁睁叫那些侵略强盗捏死?” 愤怒的拳头1齐举了起来,震得小石屋嗡嗡响。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打倒汉奸卖国贼!” 虽然大家的声音不高,但和着石屋外面轰鸣的松涛,响亮清脆。 王长林望着1张张激动的面孔,继续说:“我们不怕日本鬼子的武器好,我们也不怕汉奸投降派的出卖,我们要组织动员千千万万的民众,进行神圣的抗日战争。 我们要建立抗日民族统1战线,在它的后方开展游击战争,扩大和巩固抗日根据地。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有枪的出枪。 男女老少,团结1切可以团结的人民,动员1切可以动员的力量,破坏敌人的交通,扰乱敌人的后方。只要我们把人民大众组织起来,大家齐了心,到处是我们的人,日本鬼子、汉奸卖国贼再凶,咱也能把他消灭掉!最后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王长林越说越坚定、越有力,他的每1句话,都打动着人们的心,他的每句话,都把人心里的火种拨旺。 大家望着他那年轻的、涨红的脸,齐声说:“不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誓不罢休!” 王长林信任地看看大家,说:“对!我们大家回去的任务,就是发动群众,宣传我们革命军的政策,揭露敌人的阴谋,组织人民群众摸敌情,断交通,割电线,保护群众的利益,打击反动派。大家还要特别注意各村那些明显地当了敌人走狗的人和可疑的人,要监视他们的活动,注意他们的动向,按时送出他们活动的情报。” 第466章 狼狈为奸 接着他1个个地交代了每个人所在村和周围村的汉奸,可疑人的名字,并1个个告诉了送情报的地点和时间,然后他又单独把宋震海拉到墙角处,说:“龙窝铺靠近牙山根据地,是烟青公路的心脏地区,又是栖霞、莱阳、海阳3县交界处,山势险要,地形复杂,它既能成为敌人依赖扫荡牙山抗日根据地的前哨据点,又能扼守烟青公路。 目前它在敌我斗争中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所以敌人非常重视这个地区。这次敌人扫荡,很可能在龙窝铺建立据点,扼守这个咽喉。 ‘毒蝎子’这只毒虫,看来是死心塌地投靠了日本帝国主义。这个汉奸走狗将来的动向如何,还不知道,不过龙窝铺未来的斗争任务很艰巨呀!” 宋震海认真、严肃地点点头,脸上透露出肃穆、刚毅的表情,说:“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和我说,那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回过头去看看,我们世世代代有多少人倒在那些害人虫的毒手之下!我家里的人是这样,你家里的人也是这样,受压迫受剥削的人民都是这样!这千件事万件事说清了1件,:不起来干是不行了!” 王长林望着这位斗志旺盛、疾恶如仇的同辈人,激动地说:“是呀!要想不受压迫,不受奴役,不做亡国奴,就要起来干,就要有勇往直前的决心,就要有不怕死的精神!有些人本来没有死,大伙却把他当成早已死了的败类,有些人本来死了,可是大伙还把他当成活着的革命英雄,我们就是要学那永远活在人们心里的革命英雄!” 龙窝铺的穷乡亲们,往县衙门送的那张状子,像石沉大海1样,1点声息也没有。到了第9天,正是龙窝铺逢集那天,突然县衙门派出人来了。 1个法官,1个法医,在县局子的2十个匪兵保护下,耀武扬威地进了龙窝铺。. 1到街里,那个法官站到1个高台上,面对着赶集的人群,装模作样地讲道:“县长爱民如子,在这国难当头之际,极为体察民情,特派鄙人前来明察暗访。诸位百姓有冤伸冤,有仇诉仇,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讲完,他掏出手绢抹抹嘴,被“毒蝎子”和“尖头蛇”迎接到“黑大门”的客厅里去了。 “毒蝎子”忙开了,里里外外,关照备至。 他让辛3把匪兵们请到伪区公所,摆上酒、菜,放上大烟枪,让他们花天酒地闹腾1番。 “毒蝎子”给匪兵们每人特别备了1盒“炮台”烟,令“尖头蛇”端着红漆木盒送了去,拱着双手,对匪兵们说:“众位兄弟多多包涵!这里是穷乡僻壤,除了松毛就是石头,3爷没什么厚礼相送,只是每人备了1盒烟,略表寸心。望众位给点面子,千万收下!” 匪兵们知道“黑大门”要来送礼的消息,都瞪着眼,跷着脚,伸着脖子,口流涎水,两手乱抓,不知要捞到1笔什么油水。 当听到辛3通报每人只有1盒烟时,都又跳又叫,嚷嚷开了。 靠近辛3的1个匪兵怒气冲冲地说:“嘿!这真是蛤蟆垫桌腿,没把我们当块料!领3爷的情了!” 另1个匪兵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辛3的脸上,叫嚷道:“今日来到3爷的地盘上,没想到3爷这么大手大脚!俺这些小喽罗们可不敢领受,还是请3爷留下发家吧!” 辛3那夹板子脸上流露出狡黠的笑容,他弓着腰,瞌巴起那双老鼠眼,又是神秘又是卖弄地说:“弟兄们别急!这盒烟,可有抽头!人常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不妨弟兄们试试。” 匪兵们忽闪着眼珠子,觉得“尖头蛇”的话有嚼头。他们试探着伸手去拿烟,拆开1看,每盒烟里面塞着1叠没沾指的老头票。 匪兵们映映眼,作作鬼脸,向“尖头蛇”点头哈腰道:“这可得多谢3爷的赏头了!” “毒蝎子”亲自端着1叠红纸包封的、象半方豆腐那么厚的5元1张的票子,送到倚在客厅内屋缎子被上的那个法官面前,说:“区区薄礼,拿不出手来!鄙区长如有不周不到的地方,望多加照应!” 那个法官坐了起来,客客气气地把“毒蝎子”端的纸包推了回去,说:“不必了,来日方长。以后鄙人有求于贵府的时候,还望高抬贵手!” “毒蝎子”吃了个窝脖,不知如何是好,双手托着盘子僵在那里,嘴里吞吞吐吐地说:“阁下是不是嫌……” “哪里,哪里,”法官解说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过谦。我这次来,明是审理官司,实是专程拜访。贵区长在烟台有位显赫的朋友吧?” “毒蝎子”的3棱眼动了两动。他还摸不清这位法官是卖什么药的,只好以攻为守,反问道:“不知您问的是······” 法官不动声色地从内衣里掏出1封信来,双手递给“毒蝎子”,说:“您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毒蝎子”接过来1看,正是烟台那个当汉奸的朋友给他的信。 他望着面前的这个人,似解非解地道:“真没想到,您也······” 那个法官“哈哈”大笑起来,摆着手说:“英雄所见略同嘛!时势这么混乱,每个人都在心里打自己的算盘,我自然也要找条后路。不过比起您来,我晚走了1步,以后敬请多加指点!” “彼此,彼此,”“毒蝎子”的心放了下来,脸上的老肉也松弛了,双手拱揖说:“至于这件官司,不知······” “不在话下!”法官不屑1顾地道,“我这就写判决书,咱们不但叫他官司打输,还得让他吃点苦头,偿还失物,定他个诬告好人之罪!” 法官写完之后,与“毒蝎子”手牵手走出“黑大门”,来到伪区公所,想装装样子,宣判这件案子的结果。 外面,在大集上,两个醉成烂泥的匪兵正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在1个杂货摊上,他们指着红红绿绿的袜子,问:“这是什么?” “女人袜子,”小贩哈着腰道,“价钱不高,官长要两双?” “妈的!什么年月,还要钱!日本人来了,给你连根掘!这两双我拿着啦!” 他们拿着两双袜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两个局子里的匪兵往前走了几步,正碰见1个妇女从家里走出来拿草。他们又嚎又叫,扬着两双花袜子,朝那个妇女扑去。 那妇女回头1看窜上两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东西,撒腿就往家跑,却被两个扑上来的兽兵抓住了。 “咳咳!”其中的1个下流地叫道,“又不是黄花少女,还羞羞答答干啥?” 妇女回身朝着那个匪兵就是1巴掌! “啪”的1声,比在碾台上摔了个泥盆还响。 两个匪兵恼羞成怒,抽出枪探条朝那妇女没头没脸地直打,只打得她披头散发、血肉模糊,才住了手。 4乡赶集的人们纷纷聚拢了过来,个个激愤异常。 老人们气得胡子都发抖,骂道:“太无法无天了!” 壮年人跺着脚说:“真是欺人太甚了!” 青年人怒吼着:“太拿咱百姓不当人了!” 在这个人声嘈杂的大集上,在这个1触即发的激烈场面里,宋震海巍然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听到县衙门要来人,1大早就来到集上,暗暗观察下来的这些人的动静。 艰苦的斗争经历告诉他,官府是不会听穷人的话的,也不会让穷人说话。但又是官又是兵,急急匆匆而来,又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到底是耍的什么把戏? 他正思索着,两个匪兵开始了他们的兽行。 宋震海看着匪兵的这种兽行,听着人们愤怒的呼喊,两眼直冒火星子,身上的血直往头上涌!正在这时,紧贴在他身边的大强,使劲捏住他的手,气愤地说:“真看不下去啦!咱不能眼瞅着这群野兽横行霸道!” 激怒、愤慨的穷苦人们,这时把希望的目光1齐投向宋震海。 这些刚毅、强烈的目光,有的是鼓励,有的是期待,有的是信任。 人们寄予宋震海这么大的期待和信任,并不是偶然的,而是对宋震海的精神、品质和斗争胆量长期了解的结果。 宋震海1家几代,对地主疾恶如仇,不畏强暴,这是人所共知的,再加上宋震海有1身好功夫,也给斗争的人们增添力量。 还是在十7、8岁的时候,宋震海看到穷人走到哪里也是受压迫挨欺负,心想要是有1身功夫,就能护住身,免受欺凌。 于是,不管走到哪里,他白天卖力气,流大汗,晚上跟拳屋里的师傅练功用气。他勤学猛练,1丝不苟。师傅都很喜欢他,都愿多教他两手。 到了2十1岁那年,他的功夫有了点名气。他能1拳把犍牛打倒,能1蹴蹿上墙头。师傅和他交交手,也不分上下。 师傅拍着他肌肉结实的身子,称赞说:“都说师傅教徒弟要留1手,我半手也不留,都教给你!” 教完之后,背起小铺盖卷走了。 宋震海虽然有了1身功夫,但仍然摆脱不了受压迫受欺凌的日子,功夫也自然没有什么用处了。 第467章 汉奸 宋震海看着1张张激怒的脸色,听着1阵阵愤慨的呼声,望着1双双期待的目光,心里在急速地拿主意。 这时他想到,要是那位长林兄弟在这里多好哇! 他那沉着的态度,精确的见解,都能帮他对付这个复杂的场······ 瞬息发展的严酷现实,不容他再想下去。 他看到两个兽兵,拳打脚踢那个妇女,再也按捺不住了,4肢的肌肉都突起成疙瘩,全身的神经全提了起来,仿佛全大集上人民的力量,全都汇聚在他身上。 大眼1瞪,山崩地裂般地大喝1声:“打!” 那喊声,比炮还响,比雷都沉。 听到喊声,赶集的人群,像决了堤的洪水,直朝两个匪兵涌去。 宋震海纵身1跳,贴着人群的头顶,1个蹿跳飞到那两个匪兵跟前。 两个匪兵看到扑来1个壮年大汉,正想开枪,被宋震海左手1抡,右脚1踢,两支枪飞出去了。 两个兽兵1看不好,捂着脑袋就往回跑。 愤怒的人群涌上去,大声喊道:“抓住他,剥他的皮!” 这时那个法官和“毒蝎子”,正蜷缩在伪区公所的炕上抽大烟。 1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在伏身给他们烤烟泡,烤好1颗,放到大烟枪上,他俩便“咕噜咕噜”抽起来。 红漆小炕桌上,除了烟枪、烟灯、烟土外,还放着个戏匣子。 法官1听传令兵报告赶集的人群在追打跟他来的匪兵,两眼血红,抓起手枪顶上火,就要出去镇压。 出门1探头,见周围人群潮水般地涌了过来,他惊叫了声:“啊哟我的妈呀!”把头缩了回来,把“毒蝎子”推到前面,叫他去阻挡1阵。 这时人群已经把伪区公所的4周包围得针插不透,水泼不进,吓得这群匪兵,躲在屋里直打哆嗦。 外面的人群高声喊着:“处置那两个兽兵!不处置兽兵,就来个你死我活!” “毒蝎子”抹抹脸上的虚汗,把瓜皮帽朝脑袋上使劲扣了扣,把头从门缝里挤了出去,他那3棱子眼1睁,正碰上宋震海那火焰般的目光。 “毒蝎子”1惊,吓得了1裤裆,急忙把头缩回来,连连叫道:“不好!不好!又是那个宋震海领的头!” “谁?哪1个?”法官的脸变得象1张白纸似的,惊悸地问“毒蝎子”。 “毒蝎子”看到外面这么多人逼了上来,里3层外3层,颇有泰山压顶之势,还有个不怕死不怕硬的宋震海领头,吓得两腿发软,嘴皮僵硬,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法官急了,朝他屁股踢了1脚,又急问:“快说!是哪1个领的头?” “毒蝎子”暗暗指指宋震海,颤颤抖抖地说:“前边站的那个!就是他告的状!” 说罢,他轻轻拉拉法官,嘱咐说:“这个人可不好惹,千万不能轻易惊动他!” 那个法官看事不好,眼珠子转了两转,知道不答应这场乱子是不能平息下去。 他避在“毒蝎子”身后,磕着牙帮叫道:“各位父老兄弟们!大家静1静,我答应你们的要求,我来讲几句话!” 大家1听要答应要求,便静下来听他要讲什么。 只听那法官咳嗽两声,亮开公鸭嗓叫开了:“各位父老弟兄们!咱们都是1样人。你们家里有老有少,我的兄弟们家里也有老有少,咱们都是1样。我就是为保护你们不受欺负才下来的。卑职爱民如子,最恨欺压百姓。今日这两个惹事生非的东西,本来不是我的人,是前天才投奔来的,他们在外面做的事,我实在不知,不要误会。在我带来的弟兄里面出现了这等事,不要说你们不让,我也容不下!现在我宣布:把这两个东西立即拉到南沙河枪毙!” 围在4周的人们明知他是在满嘴喷粪,但听到要立即枪毙这两个野兽,也算出了这口气。那法官回到后院,集合起队5,把两个匪兵5花大绑起来,叫“毒蝎子”在前头领着,叫人们到南沙河看着,“砰、砰”两枪,把两个匪兵枪毙了,带上队5朝西走去。 等人们去看这两个匪兵的尸的这两个人,是今天从路上抓来的老百姓。他们在后院给他俩换上匪兵的衣服,堵上嘴,欺骗了群众。 人们跺着脚,愤怒到了极点,但法官和匪兵们早已扬长而去了。 这天夜里,正是鸡不叫狗不咬的时候,宋震海住的小场院屋子、赵万程的小菜园屋子以及嫂子家的4周,同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只听有人催促道:“快!快!赶快包围!别叫他跑了!” 这天晚上,宋震海躺在场院屋子的炕上,1直没睡。 白天集上的经过,不休止地在他脑子里翻腾!剧烈的阶级搏斗,使他1步深似1步地认识到剥削阶级的罪恶。 看那“毒蝎子”跟官府勾结得多么紧密,看那青天白日军反动派是如何在摧残劳苦人民,看那法官表面上是在怎样装成正人君子,暗地里却大搞男盗女娼。特别是两个无辜的老百姓,惨死在这群野兽的屠刀之下,更使得宋震海心如刀绞…… 当然,宋震海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跟正用飞机大炮侵占我国大片领土的日本帝国主义勾搭上了。 宋震海正想着,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他仔细1辨,说话的声音很熟,是辛3! 他立即领悟到,白天那群衣冠禽兽,在“毒蝎子”的勾结下,兜了个圈子,要来向他下毒手了。 宋震海住的这间屋子,是在场院边上,4周没有挡墙,孤00地立在那里。 包围这样的房子是再容易也不过的了,但想冲出来却很难。1个破门,1个窗,早已被匪兵们把守得严严的了。子弹上膛,刺刀林立,专等宋震海出来。 只听外面悄声说:“隐蔽好!这小子会两手,别吃了他的亏!” 宋震海抡身下炕,1个蹿跳避到门旁,借着积雪的反光,看到黑糊糊的1片人影和寒光闪闪的刺刀。他警觉地想到,敌人对他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了。 外面,匪兵们在叫喊:“宋震海快出来!不出来就开枪啦!” 险恶的情势不容宋震海作过多的考虑,也不容稍微停顿,他在脑子里急速问自己:“怎么办?在屋里,等着死,向门外冲,也脱不了这么多枪口,这怎么办?” 但他又想到,敌人的注意力肯定放在有窗有门的前面,对于没有窗的屋后,可能警惕性不高。想到这里,他转身来到炕前,伏身低声对水孩妈说:“好好照看孩子!” 然后轻轻跳到屋角的1张破桌子上,凭着他的勇敢,凭着他的胆量,加上他身上的功夫,双手用力往上1顶,屋笆开了个口,随即纵身1蹿,上了屋顶,两腿1蹲,跳到了地下。 辛3领着县局里的匪兵们,正歪着嘴,瞪着眼,堵住宋震海的门和窗,他们在想着这回宋震海插翅也难飞了。 就在这时,宋震海翻身跳到了屋后,正好落在两个匪兵的中间。 这两个匪兵守在屋后,却伸头探脑听屋前的动静,没料从头顶跳下个人来,1下子愣了神。没等两个匪兵清醒过来,宋震海1个扫堂腿,把身边竖着的1个匪兵撂倒了。又纵身1拳,把另1个打了个仰歪灯。宋震海的身子象箭似的,向北飞了出去。 聚集在前面的匪兵们,听到“哎哟”1声,急忙赶过来,1看往北跑去1个人影,举枪就打,“砰!砰!”响声划破了寒夜的沉寂,宋震海闪电似地向北奔去。 这1天,“毒蝎子”的大烟瘾特别大,抽了1口又1口,直抽到腾云驾雾的火候,才戴上副银丝老花镜,摇晃着秃顶脑袋,凑在烟灯旁边,出神地看他那个在烟台当汉奸的朋友给他的那封信。 他看了又看,望了又望,恨不得把信吞到肚子里。顿时,那阴沉沉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不自觉地狂笑起来。 信上说,时机成熟,日本军方非常器重这件事,要杜1龙尽快赶到,必有重用。“毒蝎子”不敢怠慢,连夜把儿子招回家中,计谋了1番。 第2天他儿子化装成商人,腰里塞着金元宝,带上“毒蝎子”的名片和写给汉奸朋友的亲笔信,鬼鬼祟祟地往烟台潜去。 杜1龙到了烟台,被送进日本宪兵队里接受特种训练。负责训练的是日本皇军小队长村上。当他知道杜1龙是龙窝铺的人时,这个满脸猪鬃胡子的日军1把抓住了杜1龙的衣领,用半通不通的中国话发狂似地问:“你的是龙窝铺?” 杜1龙不知是怎么回事,吓得脸色煞白。 村上“咯咯咯咯”地笑了,小黄眼睛滴溜溜地转,拍着他的肩膀道:“你的大大的好!我的正需要你!我的帝国正为着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而不惜1切努力。我们不但需要北平、上海、天津、武汉、广州、济南,也需要龙窝铺!别看它是个不足道的村镇,可位置大大的重要!它是烟青公路的咽喉,又是赤色革命军东西根据地的枢纽,你的明白?” 第468章 危在旦夕 第2天,龙窝铺表面上很平静,“黑大门”好象没有事的样子,照例添置牲畜,搬运木材,开仓放粮,盘剥穷人。 “毒蝎子”也跟往常1样,悠闲自得地到白沙河逗鸟。 昨夜的1场预谋杀害宋震海的罪行,被他们掩饰得1干2净,无影无踪。 这天下午,“毒蝎子”收到了县局子那个法官送来的判决书,无非是写着宋家诬陷好人、赔偿失物等言词。“毒蝎子”打发“尖头蛇”到宋家宣读,没等念完,嫂子顶撞道:“俺宋家什么也没有,就是有几条命,看中了就拿去吧!” 乡亲们都来了。都为宋家抱不平,“尖头蛇”1看时势不对,夹起尾巴逃回去了。 这些日子,阿水被狗咬的伤处就开始红肿、发硬,慢慢又变软,开始化脓。 今日1早,伤腿肿得有碗口粗,脸颊通红,嘴唇黑紫,浑身上下烫得象个大火蛋。 他躺在用羊胡子草铺的光溜溜的炕上,身上盖着大妈的1件破夹袄,昏昏迷迷,不断喊叫:“咬断你的指头!” 宋家人的心全提了起来,穷乡亲们的心全提了起来。 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反动的地主阶级勾结官府,向宋家施行了1连串的沉重打击和镇压。宋如石的尸体还没掩埋,宋震海差点落入虎口,阿水又成了这个样子。险恶的形势,不能不使人担心!穷乡亲们来了1屋子,忧虑地望着躺在炕上的水孩。 赵万程和嫂子站在地下,望着越来越重的孩子,说;“毒根没除净啊,又发作了,越停越坏,还是得快想法子。” 水孩妈睁着失神的两眼,叫了声“嫂子”,1头扑在嫂子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下来。 赵万程转转身,又看看阿水那昏迷危急的样子,说:“上次,如石就提到卖菜种的事,我看就那1条法子了。我拿着菜种上山口镇吧!要是能换了钱来,我就在那里抓上药。” 嫂子望着赵万程,心乱如麻,又要救侄子,又要考虑大人的生计。 她迟疑地说:“大叔,看·····” “1步1步地走吧,先跨过这1步去再说。”赵万程面色铁青,“咱穷,没有别的门路,也就只有这1个法子了。” “冰天雪地的,离开春还早,能有要的?”嫂子仍担心地问。 赵万程自知困难,但也未加可否,毫无把握地说:“试试吧,要是顺手,我赶天晌就回来了,要是······”他想了想说,“您在家里也都想想法子……” 赵万程走后,阿水又昏迷过去,1阵急1阵松地喘着气,陡然爬起身来,瞪起两只圆圆的大眼,狠狠地叫道:“咬断你的指头!” 他把牙咬得咯嗡嗡响,1下子倒下去,又不省人事了。 阿水妈和嫂子坐在水孩的身边,两人的心全提起来了,阿水妈捋捋粘在脸颊上的灰白头发,沉重地说:“嫂子,你看这昏天黑日的世道!咱知道那些黑心毒手的东西不好惹,处处躲着他,可是,挨东躲西,挨过这1日,躲不过那1天。不知什么时候,从天上就掉下祸来了,咱穷人的路真是越走越难哪!” 嫂子微微低着头,眼圈湿润润的。 她焦虑,着急,但还要挺起腰来,安慰和开导兄弟媳妇,却1时找不出恰当的话语来。 有什么话说呢?在这个豺狼当道的世界上,富就是理呀!只要有钱有势,杀人放火,明抢暗夺,坑骗拐诈,他们随心所欲,愿干什么就干什么,管干什么都没有事。是吃人的社会制度保护着这些狗东西呀!富人享福,穷人受罪,好象这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嫂子是个硬朗人,轻易不说软缠话,她看看兄弟媳妇,道:“兄弟媳妇,心要宽,想得要远!海深总有个底,路长总有个头,连阴雨总有个停的时候,雾蒙天总有个晴的时候!上回长林兄弟不是说,咱这以东以西都有了赤色革命军,领导穷人翻身闹革命,到了那时,咱就出了头了!” 阿水妈擦了擦眼泪,说:“眼下这些恶东西可凶着哪!对咱穷人说杀就杀,说砍就砍,真狠毒呀!” 嫂子继续开导兄弟媳妇,她知道,在人走投无路的时候,贴心话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话像干豆落在簸箕上那样响亮:“熬吧!熬到它碌磷开花,熬到它扁担结瓜。俗话说,不上高山,难见平地,慢慢熬过这个关口就好啦。眼前只要万程大叔到山口镇能抓回药来,孩子的病就不怕了。尤林也慢慢大了。时势1转,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她看看昏昏迷迷的水孩,摸摸那比火炉还热的身子,又看看天,眼看天快黑了,万程大叔还没回来,她心里1阵急似1阵,又对阿水妈说:“你在家好好看着孩子,我回家1趟,1会就回来。” 她避开了说去迎万程大叔的话,怕增加阿水妈的焦虑。 穷乡亲们也用开导话安慰了水孩妈1阵子,和嫂子1起走了。大家走后,阿水妈坐在光秃秃的炕上在思虑着。 寒风碎雪摔进来,她不觉冷,几根绳子把她的心搅得像条麻花。自从6分地被地主恶霸霸占去之后,公爹逃向关东死在那里,叔叔又惨遭他们杀害,自己和嫂子又长期被他们逼着推磨抵债,儿子又被他们的恶狗利牙咬得死去活来。这刀刃上滚,针鼻里爬的日子,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这千条路,万条路,哪里有穷人走的路啊!” 阿水妈看着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孩子,想到叔叔和嫂子为这个孩子所花的心血,真是把心劲都用尽了,把力量都使竭了。 嫂子把家里和身上的东西都变卖了,给自己送上点米,送上点面,掺合着野菜,算是没断了这口气,活过来了。 这些年,叔叔和赵万程大叔典着“黑大门”的地种菜园,到年底,“毒蝎子”算盘珠子1拨拉,不但不剩钱,7算8算,还算了1身饥荒。不过叔叔、尤林都是能出力的人,抽空上山抓几个蝎子,抬脚到山里捎几棵药材。 夏天不歇晌,顶着毒日头,到松林柞棵上拾蘑菇,拣木耳。冬天封了地,冒着齐腰深的大雪,到高山小道上,下个扣子,勒个野鸡或者兔子,回家拾掇拾掇,拿到集上卖了,给阿水割上点布做双鞋,或是做件衣裳。 嫂子靠挖野菜、撸树叶、纺花搓绳填肚子,她把下到锅里的米捞出来,把盛到碗里的饭倒出来。从口边上省,从肚子里挤,今日1碗,明日1勺,接济自己。 没有叔叔和嫂子,没有穷乡亲们,俺娘俩早不知到哪里刮旋风去了…… 阿水的两腿又登了登,两只小手朝炕上砸了两下,土炕很硬,把他的手震痛了,使他暂时清醒了。 他睁开眼,恍恍惚惚问自己:“这是怎么啦?谁又在欺负我?噢,被“黑大门”的狮毛大黄狗咬了啊!这些日子,有时好,有时坏,有时剧痛,有时麻木,有时清醒,有时昏迷。” 清醒了,眼睛里就装满了大爷爷、妈妈、大妈、哥哥那悲愤的眼泪,以及他们低低的、沉重的重复着的1句话:钱……药…… 8岁的阿水,知道大人们在为给他治病而焦心。他不哭,也不叫,把嘴唇咬得紧紧的,尽量装着不在乎,想着大妈常给他讲的1个故事,很早很早的时候,南老寨又高又尖,4周无路,鸟雀难飞,任凭你有多大的力气和多高的武艺,谁也爬不上去。 上面只有1个仙人,会种葫芦,葫芦种在山峰的最尖尖上,天1下雨先浇着它,太阳1出来先照着它,葫芦要长1百01天,得用1百01眼泉水来浇它,少1眼也不行。 仙人养着1对金鸽子,每天夜晚,放出去,到高山大涧衔水浇葫芦。浇到1百01天,半夜午时,把葫芦摘下,蒙上红布,就成了宝葫芦。只要1拍,要什么来什么。 他寻思,要是有这么个宝葫芦就好了,先要1枝枪,把“毒蝎子”那些混账王8蛋统统打死。再要1点药,把腿治治。1阵剧痛上来,引起1阵恶心,他“哇”地吐了1口,随即又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阿水妈俯下身去,抱着阿水叫:“孩子!孩子!” 阿水的头垂在妈妈胳膊腕里,不应声,脸色煞白,没有表情。 阿水妈慌了,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怎么办?万 程大叔说换了钱赶晌午就回来了,眼看天快黑了,还没回来,看来是没有指望了。这样停着能行吗?要是有个好歹,这可怎么得了!这是她身上的1块肉啊!怀胎十月,真是刀山火海、油煎火燎,什么罪都受了,什么滋味都尝了。花费多少心血,付出多少代价,才使孩子长到8岁。 这8年,怎么过来的呀!真是千难万险,千阻万挡,灾难、屈辱、饥寒、坎坷…… 她忍着痛,总算走过来了。要是真有个好歹,怎能对得起死去的公爹!怎能对得起惨死的叔叔!怎能对得起经受了9灾十8难的宋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怎么办哪! 第469章 辛三的毒计 阿水妈轻轻摇摇手腕里的孩子,阿水双目紧闭,口吐黄水。她急忙放下水孩,跳下炕来。 “怎么办?病不等人啊!”1连串急剧的问号向水孩妈扑来,她不自主地往外面走。 “在家里坐不出门路来,还是得出去寻寻法子。” 阿是妈忍着油煎的滋味,心里想着。她刚要抬脚,又转念想到,“出去又有什么法子!” 是啊!出去又有什么法子!自从阿水被“黑大门”的狗咬伤之后,全家人,还有万程大叔、白胡子爷爷,夜里不合眼,白日没停步,翻来复去,能想的都想了,能找的都找了,但这又有什么用!任凭你能想能找,还能想出金?还能找出银?人穷啊,没有钱哪! “出去看看吧!”水孩妈反反复复想,“也许……也许能碰上万程大叔回来·…·…” 往哪里去?哪里是穷人的门?哪里是穷人的路?大路小路4通8达,而穷人的路在哪里?水孩妈顺着街心往前走,两脚插进积雪里,也觉不出来。 走出村去,站在庄头,两眼凝望着迷茫的夜色,像是在等什么,似在盼什么,站了1会,转身回来,走着走着,迎头碰上了毒蛇辛3。 这个地主阶级的忠实走狗,近来看到他的主子既勾结着青天白日反动派,又投靠了日本侵略者,左右逢源,飞黄腾达,也神气极了!他嘴上叼了支烟卷,眯缝起老鼠眼,瞎逛荡。 他刚才是在客厅里打牌输了,假装上厕所,出来散散心,换换手气。他1见阿水妈,马上拉起了狗腿子的架势,气粗势大,骂咧咧地说:“怎么这些天没去3爷家里推磨?你们闹腾了1大顿,也没伤着3爷半根毫毛!该受苦的还是受苦,该享福的还是享福!这是天意,几个穷鬼还能扭过去?告诉你!从明天起,照旧去推磨!听见了没有?” 阿水妈抬起头来,看了看,是辛3。她象见了屎壳郎似的厌恶地避开身子,蹒蹒跚跚往前走去。 辛3赶上去挡住,瞪起尖溜溜的老鼠眼道:“别忙走!你听见了没有?” 阿水妈理也不理这条狗腿子,没好气地说:“孩子病了,没有工夫!” “尖头蛇”1愣,他脑子里的那些坏机器1转悠,随即冷笑道:“你别胡说8道啦!孩子病了,你还有心绪朝外跑?” 阿水妈想尽快摆脱辛3这条毒蛇的纠缠,气愤地说:“我还得去抓药给孩子治病,没空听你乱叫唤。” “尖头蛇”的脖子扭了几道麻花,瞅着水孩妈说:“噢,你还有钱去抓药,日子过得还真不错哇!” 阿水妈理也不理地往前走去。 她低声说:“穷人哪有钱抓药……” 辛31听没有钱,突然想起了什么,本来他已经往前走了,又转回身来,转动起那双小老鼠眼,试探着问:“没有钱?” “呃,”阿水妈随即1怔,清醒了下,说,“俺大叔拿着菜种到山口镇去啦······” “什么?”“尖头蛇”睁开眼,黄眼珠里闪出针尖大的1点亮,“你可是穷糊涂啦!这个时候,冻天冻地的,离开春还有9朝十8代,谁要你的菜种?别说还要钱,就是白给,也没有要的!” 阿水妈两眼死死地盯在辛3脸上,1动不动。 辛3调转语气,1眨眼,脸上抹上了层奸险狡诈的气色,他又威胁说:“啊呀!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你可得赶快想法子给孩子治病呀!万1这个孩子有个好歹,你能对得起死的?还是能对得起活的?” 阿水妈听了“尖头蛇”的1片花言巧语,知道这是他设的圈套,施的阴谋诡计,她回答他的是怒目而视,1言不发。 “尖头蛇”无可奈何,又凑过来,威逼地说:“我说你这个人就是死心眼,你朝等夜盼,好歹把那个宋震海等回来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竟敢触犯3爷,煽风点火,聚众动武,围打县长派来的弟兄。我实话告诉你吧,别说宋震海回不来了,就是回来,3爷也不会轻饶了他,非把他宰了不可。到那时,你也逃不脱3爷的手心。我看还是照我说的那条路走吧。我劝你不要1头碰到南墙上,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水妈知道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赶忙迈步往前走去,辛3焦急地跟上说:“你要是吐了口,我跟3爷讲讲情,多给你几个钱。你的孩子就有救了。” 阿水妈仍然快步往前走着,心里想:赶快摆脱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坏东西。 辛3又跟上来,冷冷地道:“哼!你不用牙硬!没有钱给孩子治病,你那孩子的小命就难保了!你得把算盘珠子拨拉开:你要紧还是你孩子要紧?” 阿水妈陡然站住了,她想,孩子病在炕上,眼下稍1疏忽,孩子的命就没有了。 可是,辛3这条毒蛇是没安好心,想叫她离开宋家,这是迫使宋家家破人亡的更毒的1招,是万万作不得的呀! 阿水妈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辛3那老鼠眼又转了几转,凑上来说:“这样吧,我在3爷面前讲个情,借2十块钢洋给你,用用这个急,救救你的孩子。怎么样?我辛3不能说不是个好人吧?” 阿水妈心里愤愤地道:“你是好人队里挑出来的!” 她意识到,借“黑大门”的钱,这等于又把自己的脖子放到了“毒蝎子”的屠刀底下,这1步是万万不能走的呀!她迈开步子,避开辛3,急急往前走去。 辛3望着阿水妈的背影,若有所思。稍稍1停,他欠起锭,弯起腰,像条贪食的狗似的,朝“黑大门”内跑去。 “毒蝎子”和太太等1伙狗男狗女,正在客厅里打牌。他们身上裹着软缎轻裘,手里捧着手炉,还在大铁炉子里燃着熊熊大火。 他们几个人歪眼斜嘴,正等辛3开庄,“撑破棺材”尖溜溜地骂开了:“哎哟,真丧气!手心上刚有了点热气,凉了!” “撑破棺材”的话音刚落,“尖头蛇”推门进来了。面对着“撑破棺材”怒气冲冲的脸,没有丝毫歉意和不安,直直地站在那里。 “撑破棺材”耷拉起脸来,看也不看辛31眼,尖溜溜地道:“我说3呀,你还来不来?不来早说话,别占着茅房不脣屎!” 辛3这才满脸陪笑,像发现了1笔好生意似地道:“太太别上火,您听我说。3爷今天真是闭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牌打赢了,外面又有块肥肉在等着!” 屋里的人听了,都摸不着头脑,大眼瞪小眼,不知是怎么回事,“毒蝎子”急了,催促着:“有屁快放,你说明白点吧!” 辛3挤挤眼,努努嘴,露出那半口恶心人的黄牙,谄媚地道:“那个宋震海的臭老婆走投无路啦!她男人跑了,孩子又快死了,正是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时候!” “毒蝎子”侧过身来,皮肉松弛的老脸贴到辛3的鼻子上,急问:“你说的是宋震海的那个……” “1点不假!”辛3得意地答,“她孩子正死去活来,她急得在雪地里团团转!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给她多加几个楔子,砸上它几句份量重的话,不愁她不上钩!要是到了手,再把她倒卖出去,熊到家也能净赚2亩地!这还不是1笔不费吹灰之力的额外之财?” “毒蝎子”心里又是惊又是喜,深深舒了1口气,3棱子眼翻了两下。他心里暗暗道:“好啊,宋震海!咱们斗了多少年了,回回叫你占了上风!这回我本想将计就计,来个借刀杀人,没想你又跑了!你跑了,我叫你家里的人也不得安生!只要你宋家有人在,我的眼珠子就流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1次我可不能错过了!” 他朝“尖头蛇”急问:“她现在在哪里?” “尖头蛇”那草棍子般的手指头,朝门外1指,说:“就在外面!”随后他又把夹板脸靠到“毒蝎子”的腮上,低声而又诡秘地道:“这件事3爷可不能急性子,得先绕两个圈子。宋家的人,不管哪1个,不是轻易能上咱的当的,得1步1步来。我看先设法子借给她2十块钢洋,3个月还不上,就拿她自己来抵债。这些穷鬼,穷得家里连个老鼠都没有,哪里去弄1文钱?3个月以后,还不是稳拿1个活人?宋震海跑了,谅他再也不敢回来了。宋如石又1命见了阎王,她家里再也没有顶梁擎柱的人了。只要咱有张契约在手,她还不是得听咱的摆弄?” “毒蝎子”听得心里发痒,眼珠子发红,夸赞辛3道:“看你说得比蜜还甜!3爷我的烟土又要开封了!” “尖头蛇”在主子面前卖开乖了,吹嘘说:“这样的事,我又不是办了3回两回的了,哪1回不是周周全全,汤水不漏?” 第470章 阿水妈 “毒蝎子”仰起秃顶脑袋,哈哈大笑起来,吩咐辛3道:“快!快!你们先去截住她!” 辛3带上几个打手,连滚带爬地赶上水孩妈,拦住她说:“别走!到3爷那里去!你男人欠下3爷手下的那笔账,你得去交代清楚!” 阿水妈不理他,头1扭,迈步要朝家里奔,却被辛3和打手强拉到“毒蝎子”的客厅里。 “毒蝎子”坐在太师椅子上,眯缝着眼,“撑破棺材”仰起那张方瓜脸,害牙痛似地叫道: “哎哟哟!别不识抬举,你也不用怕。你男人的事,3爷也不给你计较,抬抬手,你就过去了。如今,是为你孩子着想,快叫3爷行行好借几个钱给你吧。孩子有个3长两短,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水妈猛然听到这尖叫声,好似遇上了恶狼,浑身打了个冷战!她急忙转身往外走,被“毒蝎子”挡住了,这个老鬼嚎叫着:“真不知好歹,3爷我借钱给你,还不是为了救你的孩子?你心里也该开开窍了,凭着孩子不救,留着你这么个人又有什么用?” 阿是妈气得眼前1阵发黑,差点摔倒。 她咬咬牙,果断地对这两个吃人精说:“你们别妄费心了!俺就是埋进土化成灰,也不用你那臭钱!” “嘿嘿!”“毒蝎子”那3棱子眼瞪了起来,拉开吃人的架势,说:“好话不听,我可要跟你算账了!你公公借了我的钱,成了短命鬼。你男人又跑了,今天就该你来还债!怎么样?是借钱还是交钱?任你选择吧!” 辛3急忙写了1张卖身契,匆匆来到“毒蝎子”跟前,讨功似地说:“3爷,我写好啦!” 当即把纸展到“毒蝎子”的面前。 “毒蝎子”斜眼1看,见纸上写着:“立卖人契文字人宋张氏,系登州府栖霞县龙窝铺人,因家贫子病,急用钱财,在“积德堂”名下借大洋2十块,如3个月内不还,情愿将自身终生卖于杜奉祖名下,当牛做马,礼送转卖,1任听从。日后吉凶祸福,投井悬梁,生死存亡,均与外人无干。两出情愿,并无反悔。恐后无凭,立契为证,民国2十8年月日。” “毒蝎子”点点头,示意念给阿水妈听听。 辛3拖着腔念了1遍。 “毒蝎子”瞅着阿水妈的脸,逼问着:“行吧?3爷我看得起你吧?按个指印吧?” 阿水妈面色苍白,愤恨满腔,离开客厅,疾步走出大院,又被“尖头蛇”赶上挡住了。 他揭开手里的印色盒子,硬拉着水孩妈的手往契约上按指印,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道:“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宋家欠3爷的钱,就该你来还!今日就到了限期了!” 阿水妈气得眼前火花乱飞,咬牙切齿,在极端痛恨的情况下,她伸出手来,狠狠地打了辛3两个耳光,用力拨开辛3的手,1把夺过那张契约,撕了个708碎,口里大声喊道:“来人哪!这里出了强盗啦!” 她的喊叫声,伴着呼啸的北风,在龙窝铺的天空震荡着。 阿水妈的全身支撑不住,倾倒在地上,但她仍然大声疾呼道:“快来人哪!这里有强盗啊!” “黑大门”这些家伙作贼心虚,怕纠缠下去对他们不利,“毒蝎子”便使了个眼色给“尖头蛇”和“撑破棺材”,说:“这个臭婆子疯了!别理她了,沾了3爷我的手!” 他们夹起尾巴溜了。 阿水妈爬起身来,睁眼1看,啊!天地怎么变了样?光觉着雪花往脸上打,怎么看不见雪花飘?光听着北风呼呼叫,怎么看不见树枝摇动?她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张得很大,双手伸开,转了个圈,天哪,什么也看不见啦! 天阴沉沉的,大块大块的浓重乌云,把天空压得很低很低。刺骨的寒风,带着凄厉的尖叫,掀起密集的碎雪,撕扯人的衣服,把那些干枯的落叶树吹打得“咯吱咯吱”响。 阿水妈在那冷酷,黑暗的旧社会里,挣扎着,斗争着。 阿水妈挣扎着往前走,到处是1片昏暗。远处的南老寨峰着不见了,近处的树木看不见了。她伸手揉揉眼,努力把眼睛睁大,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啦?!……” 她不敢往下想,伸手抓了把雪往眼上搓,雪很凉,碰到脸上,针扎似地痛。搓了1会,睁开眼使劲看,眼前还是1片昏暗。 山在哪?树在哪?河沟在哪?自己的那间小场院屋子在哪?她什么也分辨不清楚。 她问自己:“难道?难道……” 她1下子坐在雪地上,闭起眼,只觉得天旋地转。当她想到水孩还躺在炕上时,猛然爬起来,伸开腿就往前走!走了两步,1块石头把她绊倒了,她爬起来,又往前走!她得赶快回家呀,她得赶快回家救水孩啊! 眼前的这个世界在水孩妈心里变了,没有山岭,没有村落,没有色彩,没有明暗,1片昏昏沉沉。看不见,路不平,脚底无根。 山有多高?水有多深?道路在哪?房屋在哪?她磕磕绊绊,高1步低1步,忽然脚下1滑,整个身子直栽下去,“咚”的1声,溅起的水花澎了她1头,随即结成了冰。 她定了定神,用手摸摸,才知道是掉到井里,身上就像钢针扎的那么痛。幸亏水不深,刚刚漫过她的腰。她抓着石头砌的井墙,想爬上来。两只手冻僵了,不会打弯,1伸到石缝上,就滑下来。 她拼命地叫喊:“救命啊!救命啊!” 狂风怒吼,雪花飞卷,整个大地苍茫迷蒙,成了白银世界。 哪里有人来?她听着井上呼啸的北风,再使劲喊:“救命啊!救命啊!” 风雪掩盖了她的声音,她的力气也越来越少了。 她摸着井帮转转,想再往上爬,这回不但手不听使唤,两腿也麻木了,她的全身都被水浸湿,透骨的凉。 1个可怕的念头袭上她的心头:“莫非还能死在这井里?不能!她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1想到这里,她满身的血又热了,劲又大了,她不能死啊!宋家的血海深仇还没报哇!炕上还躺着油煎火燎的孩子啊!她再大声叫喊:“救命啊!救命啊!” 除了呼啸的风声,井上什么动静也没有。 “还能就此完结了?”阿水妈把冰冻的身子靠到井边上,心里想:“真没料到,本来是出来寻路救孩子,自己倒先走到这1步……” 她流着两行热泪,心里叨念着:“孩子,别怨恨妈。妈对不起你爷爷,对不起你爹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宋家!不是妈要扔下你,不管你,是那些人面兽心的东西害的呀!逼的呀!以后全靠你啦!千斤重的担子,你自己去挑吧!日后能在你爹面前替妈说句话,就算妈没白养活你1场……” 她正想着,1只水筲“咚”的1声碰到她头上,她像是在绝望的大海里抓住了块木头,大声喊:“救命啊!快救命啊!” “谁?!”打水的人惊恐地问。 “我是阿水他妈,掉到井里啦!” 那人1听,说了声:“你先等等。” 急忙回去叫了几个人,用1只筐子把阿水妈拉了上来。1到井沿,她连冻加累,不省人事了,大家急忙把她抬到村东面那间场院屋子里。 嫂子在屋里守着水孩,正等得着急,1看她成了这个模样,扑上去,惊叫道:“兄弟媳妇!你这是怎么啦!” 阿水妈成了个冰人,她被穷乡亲们7手8脚抬到土炕上。 她浑身僵硬,脸色雪白,两条腿和两只手,僵硬得像白花石雕的1样。 屋子很冷,滴水成冰,有人忙在地下点起1团火,要把水孩妈抬下来烤1烤,嫂子慌忙上去挡住,说:“千万不能烤,1烤就没命啦!” 炕上地下的人听嫂子1说,都愣在那里,不敢动手,不知怎么办才好。 嫂子看着水孩妈这副模样,心如刀绞!这真是1波未平,另波又起啊!她强忍着心痛,赶快救人。她知道,这时稍有疏忽,阿水妈就没命了。 她对尤林说:“你快把火烧到锅底下,再回我那里去,瓦罐里还有两把米,煮点米汤来。”她又看看屋里的人,“大爷、大伯、兄弟、哥哥们,大伙救了阿水妈,俺这辈子忘不了,下辈也忘不了。天到这时候了,又这么冷,大家都回去歇着吧,阿水妈有我来照管。” 有的人看水孩妈9死1生的样子,不忍走。 白胡子老爷爷领悟过意思来,对在场的人说:“咱先离开这块地方,叫柱子他大妈先照看照看吧。” 大家走了后,嫂子把兄弟媳妇的衣裳扣子用剪子剪断,轻轻掀开,又把自己的怀解开,用手轻轻托过水孩妈的身子, 把自己的胸膛使劲贴到兄弟媳妇的胸膛上,把阿水妈的双手,掖到自己的胳肢窝里,把脸腮贴到水孩妈的脸上。 阿水妈的手和身子像块冰,1碰到嫂子身上,像针扎,像刀割,嫂子忍住钢针扎心般的痛,只是两眼紧盯着兄弟媳妇那张白得象纸1样的脸,嘴里喃喃地说:“兄弟媳妇,你睁开眼吧!” 第471章 铁骨红心 渐渐的,阿水妈的身子发软了,胸部有了热气,嘴唇泛出了血色。 她慢慢睁开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眼珠还是亮晶晶的,可是什么也看不见。 “啊!这是在哪里?” 僵硬的、麻木的、酸痛的感觉,1齐向她袭来。 她使劲伸出两只手,在半空抓着什么,惊叫着:“我这是在哪?!” “在家里啊,兄弟媳妇。你看看,这不是在家里!” 阿水妈两眼瞪得更大,极力想看清什么,就是看不见。 她两手急速地往炕上摸,嘴里问:“阿水呢?” 嫂子的心“怦怦”乱跳,惊讶地问:“兄弟媳妇,你的眼怎么啦?!” 阿水被惊醒了,尤林也把熬好的米汤送来啦。 阿水妈含冤吞泪,扑在嫂子怀里,哭起来,她没有眼泪,她的眼泪早流干了。 她1边哭,1边把“黑大门”的阴险毒辣和1气之下眼不看见,以及掉到井里的前后经过讲了1遍。她张起那双看不见的眼,对嫂子说:“嫂子!咱们的怨恨苦水,能流成河、流成海啊!” 赵万程奔到山口镇,已临近中午了。 天寒地冻,特别是日本侵略者的铁蹄在侵占烟台、牟平等市、县外,又向广大村镇和交通要冲进逼,使得这个镇子更加冷落、萧条。 赵万程手里提着菜种,东走走,西转转,别说找人买,连个行人也很难碰到。来的时候他心里就明白,又不是集日,又不到卖菜种的时候,要想拿菜种换钱,那是很难的,但他还是抱着试1试的心情。 结果不出所料,这1线希望也破灭了。他又情不自禁地往当铺走去,他也清楚,当铺是不当这1类东西的。 他提着菜种来到当铺的柜台前,也被推了出来。他在大街上蹒跚地走着,心里焦灼不安地想,没有钱买药,那可怎么办?宋家的这棵根苗,连着穷人的心哪!尤其是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宋家遭到了剥削阶级的多少无情打击! 宋如石被害,宋震海处于那样的境况,要是水孩再有个差错,对穷乡亲来说,有负患难之交的深情厚谊啊! 赵万程看看天色,已经黑了,正在进退不得、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王长林快步迎了上来。 他亲热地拉住赵万程的手,又急促又不安地问:“大伯!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你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说着,拉着赵万程就走,来到1个拐角的胡同口,立住了,两眼急切地望着赵万程的脸,等着他的回答。 赵万程听到王长林开口的几句话,身上顿时感到无限温暖。他们虽然只见过1次面,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话谈得很热,很投机,很对心思。 个人的遭遇和家庭的苦难,以及对于地主阶级的深刻仇恨,构成了互相信任的坚实基础。 赵万程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的挚情和实在,并感到在这个錾磨人的身上,既有受苦人那爱憎分明的品格,又有1种坚定的信心和力量,和对于穷苦人民的关心和同情。 王长林也亲眼看到了这些在阶级压迫中挺身搏斗的人们,正是我们赤色革命军领导全国人民革命斗争中在农村依靠的主要力量。 宋震海、赵万程、宋如石、嫂子、尤林……这些名字,都深深印进王长林脑海那长长的要求翻身求解放的行列里。 由于王长林当前还是处在秘密身分,话谈得还不能那么明显。 事后,王长林又多方面对他们进行了了解与考察,所以这次见面,在很平易的几句话里,充满了熟悉、信任和关注。 赵万程望着王长林的脸,百感交集,道:“长林!你离开龙窝铺这几天,咱们可遭了涂炭了!” 王长林用力握住赵万程的手,脸上凝集着愤慨、悲痛和坚定的神情,说:“大伯,我都知道了。昨天集上发生的事和震海兄弟夜里的遭遇,我是今天才知道的。我正准备今晚赶到龙窝铺去。青天白日军反动派面对着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屈膝投降,而对劳苦人民的压榨和迫害却有很多办法的!” 他4下看看,又放低声音问:“震海兄弟到哪里去了?” 赵万程也4下看看,靠近王长林,把嘴贴到他的耳朵上说:“昨晚‘毒蝎子’勾结县局子的匪兵去抓他,他顶屋笆跑了。半夜又回到村里,躲在1家穷乡亲家里。这件事外人没有知道的,‘黑大门’也以为他跑远了。今日水孩病得这么厉害,都是别人在操心,也没让他知道。知道了,他非出来不可,那不还得遭‘黑大门’的算计?” 王长林听说水孩病得厉害,急忙问:“怎么,阿水的伤口又犯啦?” “可不是!”赵万程答,“腿肿得有碗口粗,身上烫人,又说胡话。上次如石到这里来抓过药,可人家知道咱穷,不肯给。后来打发柱子跑了趟青峰山,找那看山的老人要了些草药,烧点水洗了洗,强了1阵,如今又坏了。没有法子,我把今年留的菜种拿了来,想换几个钱,可是又找不着主。” 听着赵万程的话,王长林想到第1次到龙窝铺时,从地主的狗嘴里抢出那个孩子的情景。又想到他在第3天晚上离开龙窝铺前,还特地到水孩家里看了看,问了阿水的伤势有没有变化,那时阿水的伤口还没恶化,没想到事隔十几天,发展得这么厉害。 他拉着赵万程就往大街上的药铺走,边走边说:“他难不倒咱,我这里还剩下几个钱,大伯,咱买药去。” 赵万程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真是穷人的心向穷人,见了1次面,他跟穷人贴得就这么紧。 他望着这个诚挚、慷慨的青年人,不安地说:“长林,你也有家有口,难得混上几个钱,都在张着嘴等你呀!不能再难为你了!” 王长林继续拉着赵万程往前走,毫不迟疑地回答:“先救孩子要紧!大伯,咱虽不是1家1族,但1个阶级把咱们的命运连在1起了。阶级的命运,阶级的利益,阶级的感情,比什么都高尚啊!剥削阶级给咱们无产阶级套上了枷锁,叫我们永生永世给他们做牛做马。我们就要联合起来,给他们砸碎砸烂,这就是阶级的最高利益。在这个阶级利益下的阶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遭。您的难就是我的难,还分什么彼此!以后咱们之间也不要当外人看了。” 早天下了及时雨,十字路口逢亲人!赵万程听了王长林的1席话,心里热乎乎的。为水孩的病情而吊在半空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来到那个药铺里,买上药,王长林把小工具口袋往身上1背,催促说:“大伯!病不等人,咱们快走吧!”2人出了店门,直奔龙窝铺而去。 这时天色已经大黑了,他们摸着黑道,踩着山路,急急忙忙往前走。 赵万程跟在王长林的身后,踢开积雪,追赶这个年轻人稳健如飞的脚步。 寒星在高空映眼,松涛在山谷轰鸣。 赵万程心里就象大海的波涛,象起伏的山岭那样不能平静! 他们2人来到龙窝铺,已经小半夜了。赵万程先把王长林送到宋震海躲避的那个家里,然后才提着药往阿水家里走去。 宋震海是躲在大顺子家,昨天晚上,他冲出县局子的包围之后,来到北山上,蹲在老松树下,观察村里的动静。 他看到,除了他那个小场院屋子有手电的光亮划来划去外,嫂子、万程大伯的住处也人声嘈杂。 停了1会,又慢慢平静下来。 他想到,这些狗东西,是到区公所吃喝睡觉去了。 便从村北绕到村南,来到大顺子家。他叫大顺子悄悄到嫂子、万程大叔那里去打听了1下,才知道,“黑大门”领着县局子的匪兵同时包围了3家。 等宋震海1走,他们耍了1顿威风之后,也没有什么法子,便到了区公所,由“毒蝎子”备了酒菜,犒劳了1番,横7竖8死睡去了。 这些专门欺压人民的豺狼,还以为宋震海跑到多么远的地方去了呢!那知他仍在龙窝铺,就在他们的身边! 宋震海1见王长林,喜出望外,整个身子扑了上去,道:“太好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你能来到这里” 王长林端量着从风险里滚出来的宋震海,问道:“怎么样,受惊了吧?” 宋震海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说:“这算不了什么!” 他看着王长林那副充满了坚定信心和力量的脸,开始了他思索了好久的问话:“长林兄弟!从第1回见面,我就觉得咱们的心靠得那么紧。话能说到1起,事能看到1起,心能跳到1起。这些天来,每碰上难题,我就想,要是你在眼前多好,准能帮看出出主意,拿拿章程!今日见到你,也不知有多少话要对你说,归结起来,就说1句吧,咱穷人到底应该怎么办?” 第472章 加入 王长林看看宋震海,激动异常! 是啊,不约而同,他们的心声碰到1起去了!他也正是为这个题目来的啊! 第1次见面,了解了宋家的家史,了解了宋震海的身世,他就认为,这是我们革命军在农村依靠的主要力量、发展的对象。 在对宋震海作了1系列考察和从他最近1系列行动来看,王长林更坚定地相信,眼前这个汉子,在接受了赤色革命军的领导,在接受了先进的革命思想之后,将会成为1名出色的革命战士! 王长林看着宋震海脸上激荡着的坚强无畏的气色,回答道:“咱俩算想到1起去了,我也正为这个话题来的。你刚才说了,咱们虽然相识时间很短,但彼此的心底已经很熟悉了。我也问你1句话,眼下,家里你是不能待了,你打算怎么办?” 王长林提出的这个问题,对于宋震海,可以说是他接触阶级社会以来,1直在思考、在实践的1个问题。 8年前,为了保住那6分地,他和父亲下了关东,这是当时他们对斗争反抗的1种办法,结果是父亲惨死在关东军侵略者的狼狗之下。6分地仍然被地主霸占了去,嫂子和妻子还被逼去“以工抵债”。 8年以后他重返龙窝铺,大街之上揭露了恶霸地主的罪恶阴谋,这也是1种斗争反抗的形式,结局又是叔叔被暗害了,穷乡亲们实在愤愤不平,到大堂里告了状,又发生了昨天大集上的事,宋震海拔地而起,打了两个匪兵,救了穷苦百姓,又是两个无辜百姓做了替死羊。 他在夜里又险遭暗算,他叔叔,他爷爷,都对地主进行了不同形式的反抗和斗争,但结局都是1样的,宋震海把目光投向了王长林。 王长林看着宋震海的脸,坚定地道:“既然咱们的心连在1起,我就把心里的话掏给你。咱穷人要想彻底翻身,咱们要想把这个吃人的日本鬼子彻底砸烂,就得有1个领头人,有1个先进的革命队5,有1个彻底革命的队5。 回头看看,我们的父辈,我们的祖辈,经历了多少个黑暗的岁月,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呀!但是眼泪没有洗掉穷人的苦难,没有冲掉穷人身上的枷锁,我们还是免不了当牛做马。 也有的穷兄弟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进行了反抗,可是只凭单枪匹马,光靠拳头大,胳膊粗,也是无济于事,仍然是受压迫受剥削。这1切,是我们穷人选择道路时所必须想到的啊!” 宋震海刚毅的目光炯炯有神,剑眉1扬,双手抓住王长林的胳膊,急切地说: “好兄弟!你的话可说到我心窝里了!这些事,我何曾没想过!你快说说,咱应该怎么办吧!” 王长林装上1袋烟,点上火,继续说: “归结起来,摆在咱穷人面前的只有1条路,那就是跟着赤色革命军1起来闹革命!只有走这条路,咱们穷人才能彻底翻身,只有走这条路,咱们的国家民族才有希望!咱们再回过头去想1想,几千年的历史,是1部压迫和反压迫的历史。 在这条历史长河中,压迫与反压迫的斗争,有小的,也有大的,有局部的,也有全面的,但不是半路夭折,就是被统治阶级镇压和消灭,这是因为没有1个无产阶级的领袖来领导,没有1个先进的革命作核心。 赤色革命军自从1921年成立以来,经过了极其艰苦曲折的道路,经历了两次国内革命战争的考验,粉碎了青天白日军反动派的5次围剿。 1935年1月,赤色革命军中央在贵州遵义开了革命会议,会议集中全力批判和纠正了‘左’倾错误路线,确定了赤色革命军的领导地位。 在革命军首长的领导下,中国工农赤色革命军军完成了光荣的两万5千里长征,于1935年十月,胜利地到达陕北,担负起领导全国人民进行伟大抗日战争的神圣任务。 你看,‘77’事变以来,青天白日政府反动派步步退让,日寇长驱直入,华北的大片乡村和城市已落到敌人手里。南京又接着失守,日寇进攻的刀锋直指武汉、广州。在我们胶东,日本侵略者相继占领了1些县城后,又把魔爪伸向村镇和战略要地。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人民组织起来,在赤色革命军的领导下,拿起枪杆子,开展神圣的民族革命战争, 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走狗在中原的统治,取得中原大地上的彻底解放,保持华国的独立与民族的完整,这才是我们的唯1出路。” 王长林的这番深沉、高昂的谈话,对宋震海来说,好像是打开了心灵的窗户,心里亮堂极了!这些话,宋震海听来,非常顺辙,非常对茬!他也想过这些事情,但想得没有这么高,这么远,他也想说这些话,但说不了这么准确、明晰。 他的心明了,眼亮,他接受王长林的这些道理,就像天然合理的那般自然、入窍。 对于王长林的身分,也有了不言而喻的想法。他仿佛觉得,自己置身的这间小屋,是在不断地扩大,不断地伸张,顿时化成1条彩虹,飞跨千山万水,山岳谷间。 华北平原上的漫天烽火,西北高原上的滚滚铁流,交织成1幅幅浴血奋战的雄伟画卷展现在眼前。 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目,凝视着王长林,坚强地道:“为了打败日本帝国主义,为了彻底解放全国人民,我宋震海什么都能豁上!就看我们具体怎么行动了。” 王长林抓住宋震海的手,脸上的表情既严肃又郑重。 他把这天过午县委才作出的决定说了出来:“震海同志!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在步步深入,抗日战争的烽火在遍地燃烧。我们这块土地,将是和敌人激烈争夺和斗争的1块地方。为了适应民族革命战争形势的发展,我们这个区已经成立了区中队,我们希望你能踊跃参加!” 宋震海转身跳下炕,穿上鞋,以勇往直前的气概道:“好!我这就走!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把这百十斤交给革命了!” 王长林和宋震海同时下了炕,他望着立说立行的宋震海,问:“要不要回家看看?” 宋震海立在那里,思索了片刻,冷静地摇摇头,说:“不必了!事不宜迟,不能在村子久留,还得防备‘黑大门’的暗算。等打出个新社会来,再回来看吧。” 王长林正贴着宋震海的脸,低声在交待什么,赵万程回来了。他脸色阴沉、忧虑,像是心里有块石板压着似的。 王长林急忙问:“大伯,发生了什么事?” 赵万程叹口气,看着宋震海,沉沉地说:“阿水的病挺重,阿水妈傍黑天在大街上,被‘黑大门’逼在‘尖头蛇’写的卖身契上按指印,1气之下,把眼气瞎了!‘毒蝎子’这群豺狼,真是明火执仗的强盗!” 3个人1时陷入了沉思。看得出来,宋震海心头愤怒的火焰,1个高过1个,但他还是抑制了自己,平静地说:“长林兄弟!大伯!我即便回趟家也是那个样子,家里全托付给您了。嫂子,我干儿尤林,阿水,还有阿水他妈,全靠您关照了!我叔叔的尸体,也找几个穷乡亲掩埋了吧。现在我更清楚地认识到,对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坏东西,不能存半点指望!我走了!” 王长林点点头,看着精神素质飞速成长的宋震海,说:“对!对于那些反动透顶的家伙,不能抱任何幻想,只有斗争!” 因为尖锐、复杂的斗争环境,使得宋震海的行动还不能公开。赵万程没问,但心里也有几分领略。 他们2人同时抓住宋震海的手,满怀深情地齐声道:“你尽管放心走吧!” 门门轻轻拉开了。王长林先把头向外探了探,然后向里招招手,宋震海闪身出去了,王长林也跟了出来。 黑黝黝的天空,像涂了层墨。冷风吹过旷野,偶而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声。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但那北斗星却高高地挂在天空,清晰、明朗,指引着人们的方向。 王长林把宋震海送到第1次交给他竹子块的那个地方,停住了脚步,郑重地说道:“震海!只有在赤色革命军的领导下,团结起来,组织起革命队5,抓起枪杆子,坚持不懈地战斗,才有1条生路今后,1定要跟着赤色革命军首长把革命进行到底!” 宋震海听着王长林这不1般的话语,意识到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庄重地说:“长林兄弟!你就放心吧!海枯石烂不变心,我是跟定赤色革命军了!要是革命军首长看着我合格,我愿意成为革命军的1员!” 王长林更靠近宋震海,用力拉着他的手,严肃地说:“宋震海同志!我代表革命军组织正式通知你,组织经过对你的考验和审查,决定接受你为赤色革命军队员。今后,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你的生命,成了革命军的生命的1部分。你的肩上,担负着革命军对人民所负的责任。我们要永远跟着组织,把革命进行到底!” 第473章 鬼子的飞机 宋震海用力握住王长林的手,周身滚烫,热泪盈眶。他感到自己的责任更重大了。 他对着王长林庄严地说:“从现在起,我把自己的1切交给赤色革命军和革命军首长!” 王长林回来,对等在屋里的赵万程说:“大伯,咱到水孩家里看看吧!” 这时候,嫂子已经把水孩妈救过来了,喝了尤林回家熬的米汤,觉得心里暖和些了,只是浑身发冷、发酸、发痛,嫂子叫她和水孩1起躺在炕头上,把冻僵的身子暖和过来。 在王长林和赵万程进来后,她爬了起来,张起1双痛苦的、含冤的眼,朝着赵万程说话的位置叫道:“大叔!……” 她说不上话来,1头又倒在嫂子怀里。 赵万程深知阿水妈现在的心情,对地主阶级的痛恨,对阿水的担心,对自己的双眼突然失明的忧虑。便急忙安慰说:“老侄媳妇,不用着急!阿水的病这就有救了。吃上他长林叔叔买回来的药,很快就好啦!” 阿水妈痛苦焦虑的脸上,涌起1阵欣喜。 她直愣愣地朝地下说:“他叔叔!俺全家人永远忘不了您哪!” 阿水又在昏迷中说胡话: “我咬·······” 从阿水家里出去的那些穷乡亲们,谁也没回家,都站在冰天雪地的街上,关心着阿水妈的死活。听说阿水妈活过来了,才66续续回到屋里。 有些人是刚听说的,也急忙跑了来,蹲在地上,站在炕下,把个小屋挤得满满的。 屋里挤不下,有些年轻人就站在门外的风雪里。大家望着阿水妈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身子,脸上都充满了激愤的表情。 王长林看着屋里屋外1张张愤怒的脸,仇恨塞满了胸膛。 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大家,声音洪亮地道:“乡亲们!‘毒蝎子’真是狠心呵!看把咱穷人逼到了什么地步!” 王长林的这句话,像1股强风,把大家燃烧在内心的怒火,吹得更旺了。 谁家没吃过“黑大门”的苦啊!哪家没受过“毒蝎子”类似的迫害? 大家呼喊着:“这些吃人的野兽,真是不想叫咱活了!” 尤林手握紧拳头,大眼忽闪着道:“我看就该给他放上把火,烧死这些吃人的豺狼!” 白胡子老爷爷跺着脚,气愤地说:“咳!真是把咱逼上梁山了!” 屋子里象开了锅,每个人心里的怒火都在向外喷吐。 王长林看着,听着,想着。 “毒蝎子”这个恶霸地主,从许多方面可以证实,他明靠青天白日军反动派,暗地勾结日本帝国主义,已经成了民族的败类,站到党的抗日民族统1战线的反面了。 对于这样的汉奸走狗,必须给以坚决的揭露和打击。眼下不正是揭露这个汉奸走狗的好时机吗?不正是组织群众、发动群众、显示群众力量的好场合吗?穷人的胆子就是这些灭绝人性的野兽逼大的。 这些怒火和仇恨,正是团结的基础,力量的源泉。 王长林说:“‘黑大门’把咱们踩到脚底下,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们不能叫他这样猖狂下去,这笔账非跟他算不可!” 经王长林1启发,大家的情绪象火山内部将要爆发的岩浆那样沸腾起来。 “对!这就去!这就去跟他算账!”多少个声音,1齐呼喊着,呼呼啦啦挤了出去,像潮水般的涌到了“毒蝎子”关得紧紧的大门前。 龙窝铺听到风声的穷人,都跟了来,齐整整地站了1大片。 嫂子用胳膊搀着水孩妈,站在人群的前面。 “开门!”人们愤怒地叫喊着:“快开门!要不就把门砸了!” “黑大门”里面的狗呜鸣汪汪急叫了1阵,“毒蝎子”这1伙狗男狗女还在打牌,听到叫喊声,都吓得面色如土。 “毒蝎子”急忙摘下快枪,交给“尖头蛇”,叫他快到外面看看动静。 “尖头蛇”刚要走近大门,外面沸腾的人群又呼喊起来。 “赶快开门!不开门要砸啦!” 1块大石头“咚”的1声砸在“黑大门”上,辛3抱着头跑了回去。 “3爷不好!外面人山人海,像是为了什么事!” “毒蝎子”秃脑袋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尽管他有钱有势,但在烈火干柴般的众人面前,也得收敛几分。他急忙推推辛3:“快出去看看……可别让他们进来……” 辛3胆战心惊地擎着灯笼,把大门拉开1道缝,从门缝里侧着身子挤了出来。 “毒蝎子”随即在里面把大门又关得紧紧的。 “尖头蛇”牙帮磕得“嗡蹦”响,弓起虾米腰,皮笑肉不笑地说:“乡亲们!老街旧邻的,有话好说·…为什么事动这么大的肝火·······” 赵万程站在人们前面,挺起胸脯来,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干的什么事心里还不明白?!你自己看看吧!你们活活地把阿水妈的眼逼瞎啦!” “呃,呃……”辛3吓懵了,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重复着,“呃,呃……” “你害了牙痛啦!”人群里发出了愤怒的喊声:“出钱给阿水妈治眼!再也不推你那冤枉磨!答应不答应?!” 人们齐声吼叫,青年们往前挤着。 “答应不答应?!” “这个,这个……” “尖头蛇”的舌头根硬了,“我得回去……” 他的锭刚碰到门上。 “毒蝎子”在里面跺着脚骂:“妈的!回来干什么!全答应了!” 王长林看看“黑大门”的威风被打下去了,便轻轻拉拉赵万程,赵万程会意,朝“黑大门”大声道: “看见了吧!穷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了!” 斗争取得了胜利。 人们围着王长林,围着赵万程,围着阿水妈,脸上挂满了喜悦。 大家高声谈论着:“嗬!‘毒蝎子’也会熊啊!” “我这是第3次看到‘黑大门’这副丑相啦!” “咱穷人就得心齐啊,要是1个人,不要说和他面对面的斗,就是到他那高门台上站站,也不行啊!” “那个錾磨的王师傅可真行啊!往前1站,‘毒蝎子’那些狗东西就矮了1截!” 人们踢开碎雪,大声谈着,大步走着。 尤林挤在人群里往家里走,这前前后后不长的时间,王长林的行动、话语和容貌,在他心里印得是那么深刻。 他仔细地领悟着王长林在这场斗争中所起的作用,他和人们共享着胜利的欢悦,但又不大满足。在他看来,“毒蝎子”答应那么两个条件是太轻了,就该剜下这个老贼的两只眼来抵偿妈妈的眼,这才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才带劲哩!他回到大妈家里,大妈还没回来。 他站在院子里,望着积雪反射的白茫茫的夜空,瞅着在朔风中时隐时现的几颗寒星。那被压榨被欺负的情景,又1幕幕出现在眼前…… 在仇恨里泡大的尤林,心里还是窝着1团火,憋着1口气啊! 尤林在爷爷被惨杀以后,再没进“毒蝎子”那个“黑大门”。 宋震海把他安排在嫂子家里,挑水拾柴,算是1个帮手。他站在院子里,好长时间,才挪动脚步,进到屋里。 他摸索着火镰,打着了火绒,又点上了纸眉,吹了两口,起了火苗,才点上了灯。 他站在这间又似屋又似洞的房子中间,停了好久,在想什么。 忽然,他转身来到窗前,拿下挂在窗棂横档上的那张柴镰。这张镰,每当他怒火填胸的时候,他都要拿出来端量1番。 他又趴下身子,把桌子底下的1块磨石找了出来,撂上水,拉开骑马势,“哧啦哧啦”磨起镰来。黄色的水锈和那粉红色的粉末搅在1起,随着他那有力的双臂来回磨擦,流了1地,但他仍然不停,继续磨,磨了1会,他用手指轻轻蹭蹭钢镰的锋刃,发出“铮昂铮昂”的响声,还是磨,直磨到他找了根细头发,往镰刃上1吹,崩断了,这才停下。 他想好了,他要把镰磨得锋利再锋利,瞅个机会,带着宋家世世代代的冤仇,飞镰1削,把“毒蝎子”的头拿下来! 第2天早晨,风雪停了,太阳刚上树梢。 尤林手里提着那张亮铮铮,快生生的钢镰,来到街上,正要转弯,忽然听到远处天上有1种嗡嗡声,声音越来越大,接着天边上出现了几个黑点,显出1排飞机,冲着龙窝铺飞来了。 虽然龙窝铺的人们,第1次听到这种刺耳的怪声,看到这种黑点,但在人们心目中,早已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了。 王长林曾介绍过,从关东和外地回来的人也叙说过。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以来,不知有多少人们被这种怪声所惊扰,不知有多少城镇和村庄被炸毁,不知有多少房屋化为灰烬,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们被炸得腿断腹破、血肉横飞…… 不知谁先发现,惊叫了1声:“飞机!飞机!” 几乎与此同时,全村象开了锅1样,从4面8方响起了1个声音:“来飞机啦!来飞机啦!” “快跑啊!鬼子的飞机来啦!” 第474章 鬼子的轰炸 人喊马叫,龙窝铺乱了。 有的叫着:“快往树林里跑啊!” 有的喊道:“趴在坟堆后面啊!” 尤林手里提着镰,满不在乎地抬头看飞机。 从街里面跑来的王长林1把抓住膀子,道:“快跑!” 尤林还在仰着脸看,被王长林1手拉住胳膊,撒腿就往白沙河南的树林里跑。 跑出不远,飞机就呼啸着掠了过来,在越过北面的北粘岭时,敌机拉高了1些,紧接着,敌机几乎擦着树梢和山坡的岩石飞了过来。 连那机仓里戴着风镜的强盗那凶恶狰狞的面孔,也看得清清楚楚。 敌机直朝龙窝铺射过来,临近村北,炸弹从飞机肚子底下簌簌掉落下来。 王长林回头1看,说声:“不好!” 连拖带提,将尤林按在前面1个土崖下面。 “轰!轰!轰!” 大地剧烈地颤抖,浓黑的烟雾,立即腾空升起,吞没了龙窝铺。炸起的石块尘土,从半空中纷纷扬扬落到地上,又像冰雹,又像暴雨······· 敌机俯冲下来,打了个盘旋,又朝人群开了机关枪,“嘎嘎嘎嘎”,子弹带着尖锐的啸声,在耳边掠过。 经过1阵丧心病狂的轰炸之后,敌机飞走了。 只1眨眼工夫,龙窝铺全变样了。房屋被炸成废墙断壁,街上塞满了破砖碎瓦、断树残枝,被炸毁的房屋在燃烧着,黑烟滚滚,散发出焦煳的气味…… 躲在4处的人们,把贴在地皮上的头微微抬起来,听听敌机去远了,才站起身来,1看,村里大火冲天,烟雾弥漫。 人们无不愤恨满腔,大家1边怒骂日本强盗,1边向村里奔去。 赵万程本来在村西的小菜园屋里,听到敌机声,牵挂着阿水和阿水妈,便往村里跑。没到村头,炸弹就扔下来了。 他亲眼看到1颗炸弹落在尤林大妈的那间小屋上,响声起时,屋盖腾起,等敌机1过,他就往这里奔,正好王长林和尤林也跑了回来。 大家1面抢东西,1面救火。 王长林钻进烟火弥漫的屋里,抢救那些还没有烧尽的东西,被赵万程1把拉过来,叫道:“快躲开!” 王长林1抬头,1挪步,半边山墙带着“吱吱”着的烟火,塌落下来,正砸在王长林的脚下。 嫂子早晨起来就过去照看阿水和阿水妈,回来看到这种情景,满脸露出豁上了的表情,对王长林劝说道:“长林兄弟,还抢什么,别去费那个劲了。抢出那点破破烂烂的东西,还脱了又是狼又是狗的糟踏?” 嫂子那间小破屋的正中挨了1炸弹,灶间炸了1个大坑,屋盖掀没了,全家只剩下尤林提的那张镰以及王长林在这里亲手錾的那盘又精又细的小磨。 嫂子望着,眼里涨出泪来。 日本鬼子这1次对龙窝铺的轰炸,炸毁了3十多间房屋,炸死了7个人,炸伤了十几头牲口。等燃烧着的火扑灭了,残存的东西从火舌里抢出来,人们从极度的惊恐中回转过来,这才发现,炸弹全落在龙窝铺村南半部穷苦人们住的房屋上。 “黑大门”占据着的村北面那1片厚砖大瓦的房子,连炸弹皮也没沾着,只是有些碎石瓦砾落在他的房顶上。 “毒蝎子”还打发辛3伸着脖子挨间房子察看,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赵万程望着被炸得破破烂烂的房舍和“黑大门”那片毫毛没动的房子,疑惑地问:“哎?这才怪哩!您看,就这么巧!炸弹全是落在咱村南边,离‘黑大门’那片瓦房远远的。照说‘黑大门’的房子是最显眼了,黑黝黝的1大片,在哪里都看得清清楚楚,可就是不挨炸。” 尤林听大爷爷1说,转身1看,可不是,被炸得7仰8翻的房子,都是在村南边,“黑大门”那片房子,静静地趴在那里,安然无恙。 尤林说:“可也是!莫非日本鬼子的飞机还长着眼?它也向着有钱有势的地主?” 王长林还是帮着嫂子把那些被炸碎烧残的东西收拾到1起。 他望着“毒蝎子”那片超群出众的房子,心中有数地对他们说:“飞机没长眼,可开飞机的强盗长着眼,那些强盗的指挥者长着眼哪!谁是他的人,谁是他的帮凶,他们都画着记号,心里都有数。您没听说,日本鬼子1进攻中国,1些汉奸卖国贼摇起尾巴,两只手抱起敌人的大腿,充当汉奸走狗,帮着日本帝国主义来欺压中国人?” 赵万程琢磨着王长林的话,联系到“黑大门”前1段的行动,道:“1定是‘毒蝎子’跟日本鬼子勾搭上了!听说杜1龙跑到烟台去了,这里面1定有鬼呀!” 嫂子朝“黑大门”那面吐口唾沫,骂道:“这些狗东西,连点中国人的味也没有了!” 尤林提起那张镰来,紧紧地攥着镰把。 他原本就要找机会跟“毒蝎子”算账,半空又来了个日本鬼子飞机轰炸,他那饱含了倔强刚毅的两眼1闪1闪,道:“狗到天边吃屎,狼到天边吃人,这些狗东西,真是可杀不可留,就该1个1个地削了他!” 王长林搓了搓手上的黑灰污土,掏出小烟袋来抽着烟,说:“1点不假!‘黑大门’是死心塌地当上汉奸了。杜1龙1到烟台,就投靠在日本侵略者手下,充当日本帝国主义的走狗,在日本宪兵队里受训。据说,这个训练队,专门培训汉奸头目。” 赵万程气愤地把手里的碎砖远远扔去,道:“咳!青天白日军反动派统治这里时,他骑在咱头上屎。日本鬼子来了,又骑在咱头上屎。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站在穷人头上!” 王长林的表情里显露着轻蔑和仇视,说道:“嘿嘿······青天白日军反动派1方面对日本法西斯侵略者的军事进攻,采取了极其可耻的不抵抗主义,使我国的大好河山,任日本鬼子蹂躏践踏。另1方面又专门对付领导广大人民群众打日本鬼子、除汉奸、闹翻身、求解放的赤色革命军!” 赵万程站起来,望着罩在混乱和不安里的龙窝铺,说:“这种日子,真也没法熬了!受苦,遭难,越来越凶,越来越惨。到头来,窝也给掀了,不定哪1天,刀也会按到咱脖子上,这还有法过吗?” 嫂子眼望着被敌机炸得破破烂烂的房屋,满腔悲愤地说:“没想到咱这个大山旮旯里,鬼子也能看见,也派飞机来炸,这日子可越来越不太平了!” 王长林把小烟袋嗑巴了两下,站起来,说:“日本鬼子用飞机轰炸龙窝铺,这说明它很重视这个地方。现在来轰炸,将来就有可能来占领。这里是烟青公路必经之路,控制不住这1带地区,它就打不通这条公路,它的侵略目的就不能实现。日本帝国主义要把地球造成1个大地狱,把我们当成任意摆布的囚犯!所以它不择1切手段来达到侵略目的。不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不把汉奸消灭净,就别指望着太平。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要想太平,就得组织起来和它们干!” 尤林睁着那双有神的大眼,问:“怎么个干法?” 赵万程干脆地说:“枪对枪、刀对刀!” 尤林想了想,问王长林:“叔叔!哪能行?你看日本鬼子,又是飞机,又是大炮,屁股上还拖着国民党反动派,咱能抵挡得了?” “能!”王长林拧起两道浓浓的眉毛,坚定地说:“自古以来,凡是侵略别的国家的,都没有好下场。1来是不得人心,2来是遭到人民的反对,都是张牙舞爪地攻进来,头破血流地败回去。侵略别人的人,谁也逃脱不了这种命运!我们眼前的力量虽然不强,物资薄弱,武器不足,但我们反抗日本帝国主义却是正义的,光荣的,受到了全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的支持和支援,我们1定能够胜利。天上有颗北斗星,地上出了赤色革命军,革命首长教导我们,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我们不怕它日本鬼子武器好,也别看它占了几座城几座镇,只要发动起群众,全体人民1致动员起来,就能打败日本狗强盗!” 尤林愣闯闯地道:“那咱为什么还不干?” 王长林看着柱子那急火火的样子,说:“广大人民群众早就干起来了!在赤色革命军的领导下,群众都武装起来,建立了抗日根据地,开展游击战争。到处都点起了火把,朝着日本帝国主义这个野兽猛烧!” “对‘毒蝎子’这样的地主恶霸怎么办?”尤林急切地问。 王长林望着硬闯闯的柱子,认真地说:“尤林,记住!国仇不报,家仇难消!赤色革命军为了拯救全中国人民,制定了抗日民族统1战线的总路线。要我们组织千千万万的民众,调动浩浩荡荡的革命大军,集中全力把日本帝国主义和汉奸卖国贼打垮。这就要使全国人民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枪出枪,有知识出知识。‘毒蝎子”已经公开投敌卖国,成了人民的敌人,这是应该坚决揭露和打击的!” 尤林1把抓住王长林的手,问:“叔叔!赤色革命军怎么还不到咱这里来?” 第475章 复仇 王长林很肯定地答:“赤色革命军,是劳苦人民的救命恩人,是全中国人民的大救星!1定会来!” 尤林忙把嘴贴到王长林耳朵上,神秘地说:“你要是知道赤色革命军来了,可别忘了和我说1声啊!” 王长林点点头,热情而又庄重地说:“好!1定!” 王长林看到嫂子的两间小屋被炸翻了,想到冰天雪地的,还得有个地方住,便想帮他们用秫秸树条搭个窝棚,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嫂子听了,沉思了1下,摆摆手说:“不必了,尤林他妈的眼已经看不见了,1个瞎人拉着水孩,也有难处,我昨天就有意和尤林1起搬过去,穷就穷在1起,还能照料1下尤林干妈。” 赵万程点着头,赞许道:“我也是这么想,这个又穷又乱的年月,在1块还能照应照应。” 王长林听了,高兴地说:“好,这样更好。”他从腰里掏出几张票子,对嫂子说,日本鬼子这1轰炸,您更揭不开锅了。这是我卖力气赚的几个钱,帮助你和阿水妈点米,买点柴,糊糊口吧!” 嫂子用手把王长林的钱推回去,说:“兄弟!可不能再破费你了!拿钱给阿水买药俺就过意不去了!登着人家的门坎,赚几个钱不是容易的!吃苦出力不说,还得看脸子,听怪腔调!你也有家有口,不是有的,我不能要啊!” 王长林的眼里闪着真挚的光芒,说:“什么你的我的,天下的穷人是1家哇!” 这1夜,嫂子、尤林、阿水、阿水妈1起住在冰冷寒彻、露天透月的场院屋子里。全家人前思后想,心潮激荡,1夜也没有入睡。第十9章镰砍毒蝎 千仇万恨,新仇旧恨,促使十9岁的尤林1夜没有合眼。他躺在冰冷的炕上,睁着圆圆的双眼,利剑般的目光,刺向黑洞洞的屋顶。 远处,刀割似的寒风传来了孩子的哭喊声,低1阵高1阵,那是被日本侵略者炸死了妈妈的孤儿在反抗,也传来了女人们哭干了眼泪的缀泣声,那是被炸死了丈夫的寡妇在控诉。 身旁,干妈妈被“黑大门”气瞎了眼。大妈的房子又挨了日本鬼子的炸弹。弟弟被“黑大门”的狗咬伤了。这灾难像浪头1样,1个比1个高,1个比1个急,1个比1个猛! 这1串串的迫害和袭击,也化成千万把怒火在胸中燃烧。 尤林天不亮就爬起来了,他紧紧咬着厚厚的嘴唇,两眼望着阴得锅底似的天,产生了复仇的决心。 尤林轻轻摸起那张砍柴镰,什么也没说,蹑手蹑脚走出小场院屋子,来到了街上。龙窝铺的街上充满了苦难、凄惨的景象! 那些被炸翻了房屋的穷人,无家可归,只得老老少少蜷缩在冰天雪地里;1团团赤黑的血凝结在龙窝铺的街面上,散发出血腥味;有些角角落落还冒着烟,不时发出倒塌墙壁的响声…… 尤林看着,走着,想着,涨满仇恨的全身,充溢着滚烫的热血。 尤林出了村,朝白沙河方向走。他看看手里提的镰,寒光闪闪。 他心里想:“毒蝎子”啊“毒蝎子”!咱是冤家对头,俺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哇!今日要是你能碰在我手下,就叫你尝尝我这钢镰的味道!保准你头不落地,脖子也得分家!他知道“毒蝎子”每天早晨有逗鸟的习惯,也知道他愿意往白沙河以南去,便过了白沙河,来到南老寨后的那个大湾边上,躲在1条荆条掩盖的深沟里。 “毒蝎子”比往常更早地出来了,穷苦人们受难之时,正是“毒蝎子”开心之日。昨日日本帝国主义的飞机轰炸了龙窝铺,他的心情却特别兴奋,在暗暗庆幸他的汉奸身分产生了效力。所以他出来逗鸟的兴致更高,出来得也特别早。 “毒蝎子”叫1个小扛活的,用1根又扁又平的槐木扁担挑着鸟笼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尖头蛇”也跟在他的后面,3个人的脚步1齐朝村南的白沙河走去。 3个人却各人想各人的心思,小扛活的想:“毒蝎子”的这些雀怎么还不快死!都死净了,我就省的每天给他挑着来遭罪了。 我白天放羊,晚上喂牲口,饭吃不饱,觉睡不足,天不亮还得起来给雀倒水、换食,稍微失1点手,或是雀掉根羽毛,不是被拳打,就是遭脚踢,这个罪真是受够了。 雀啊雀啊!赶快都死了吧!“毒蝎子”在想:等他儿子出了头,成了器,有了道号,他的家业就更前途无量了,他把龙窝铺全吞下,把南半部辟成个大花园,栽上各种树,种上各色花,修上鱼池,筑上楼阁,可以随心所欲地在自己花园里逗鸟取乐,多阔气呀!多威风呀! “尖头蛇”在想:什么时候趁着“毒蝎子”和杜1龙飞黄腾达的机会,多捞几笔钱,置上地,安下庄园,自己由腿子变成主子,该有多好!他们想着想着,不觉来到白沙河边上,“毒蝎子”伸手接过1个鸟笼,用手逗引“扑楞扑楞”飞的画眉。 那画眉实在看够了“毒蝎子”这1脸横丝肉外加1对3棱眼的凶煞相了,朝向鸟笼的缝又钻又跳,想飞出去。 “毒蝎子”却招招手,叫辛3看看,道:“你看这画眉多欢!” “尖头蛇”张开叫大烟熏得黑洞洞的嘴,伸出舌头,露出他特有的舔锭相,附和着:“噢!它那是和3爷说欢畅话哩!” “毒蝎子”“嘿嘿嘿嘿”笑了,但他哪里知道几步之外,正有1张锋利的钢镰在等着他哩! 尤林避在深沟里,透过密密层层的荆条枝蔓,老远就看到“毒蝎子”过来了。他手里紧握钢镰,两眼冒火!是他强霸去全家人的6分命根子地,逼着干爷爷下了关东,死在日本鬼子的狼狗嘴里!是他栽赃陷害,暗杀了另1个干爷爷!是他勾结官府衙门,要暗害自己的干爹!是他放狗咬伤了弟弟,逼瞎了老干妈的眼睛!又是他勾结日本鬼子轰炸了大妈的房子!这个狗地主太凶太恶了! 尤林的心剧烈地跳动,血液在血管里象滚水1样沸腾!他带着满腔仇恨,箭1般地窜向“毒蝎子”面前,双眼射出刺人的光芒,大声喝道:“‘毒蝎子’!你昨晚作了个好梦!” 说罢,随即飞起镰刀,朝“毒蝎子”砍去。 “毒蝎子”1怔!他万没料到能从这里钻出个人来,也没看清是谁,只感觉1个强有力的身子向他射了过来,他尖叫1声,示意叫辛3过来。 但是晚了,尤林已经抡起明晃晃的钢镰,朝“毒蝎子”那又粗又肥的脖子砍来。 “毒蝎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无血色,本能地两手1扎撒,用右手擎的鸟笼子1挡,只听得“喀嚓”1声,鸟笼被砍得粉碎,那只惊吓的画眉打了个旋,自由自在地钻到天空去了! “毒蝎子”嚎叫起来:“快来人哪!” 挑鸟笼的小扛活的早跑了。 “尖头蛇”在“毒蝎子”第1声喊叫时,1看窜出来的那人手里握了1张寒光闪闪的镰,也早吓得逃窜了,听到叫第2声时,他跑得更远了。 尤林逼近1步,眼里迸着火星,说:“老鬼!多少年的账,这回要跟你清了!今日就是你大吉大庆的日子!”说着,挥镰又朝他脖子上砍去,“毒蝎子”吓得脖子1缩,头1歪,镰尖扎进他的头的左侧,肮脏的、墨紫色的血,顺着镰头“嗤嗤”冒了出来。 “啊呀!”“毒蝎子”像猪似地大声嚎叫。 “尖头蛇”已经跑远了,他知道自己的脖子不是铁打的,怕那个提镰的人也给他1家伙。等“毒蝎子”发出不是人声的怪叫声之后,他转回头来,才知道就1个人,是长得个儿不高的柱子。他这才壮起胆子,返了回来,并大声喊叫:“抓住他呀!” 尤林1见“尖头蛇”跑了过来,把那张砍进“毒蝎子”头部的镰扭了1下,拔了下来,撒腿就跑。 “尖头蛇”吆喝着站在远处的小扛活的,骂道:“妈的!还不快抓住他!” 小扛活的站在那里1动不动。 “毒蝎子”双手捂头,血顺着砍开的口子“突突”流了出来,淌在他那横肉绞缠的脸上,淌在他穿的软缎面的皮袄上,也抹在他那比鸡蛋还光滑的秃头上。他尖叫着:“啊!快……” “尖头蛇”按照主子的命令,飞步窜上去赶尤林,并大声叫着:“看你往哪里跑!” “毒蝎子”等了1会,见没人过去拉他,用力睁开那双3棱眼,骂道:“混蛋!还不快把我……”他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尖头蛇”又转回身来,对愣在远处的小扛活的喝斥道:“他妈的!还不赶快过来!”等那小扛活的走了过来,他朝他的屁股就是两脚,“快背上3爷走!” 小扛活的背着“毒蝎子”,“尖头蛇”跟在后面,朝“黑大门”奔去。 “尖头蛇”把“毒蝎子”送进家里,慌慌张张从墙上摘下钢枪来,带着几个打手,虚张声势地去追尤林。他们爬上南老寨峰4下1看,除了白茫茫的积雪,看不到边的松林,连个人影也没有。 “尖头蛇”威风凛凛地朝天打了几枪,便夹着尾巴回来了。 第476章 毒手 “毒蝎子”头上缠着白布,歪着头,斜倚在客厅内屋的太师椅子上。 他头上的绷带缠得很厚,左面的头和脸高高凸起,活象个发大了蒸歪了的馒头。等辛3回来,他有气无力地问:“撵上啦?” “尖头蛇”细声细气地说:“没有,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混蛋!”“毒蝎子”发作了。 “这么1个小崽子,都能把你吓跑了!就你的命要紧,就你的命值钱?3爷我养条狗还能看看门子,你他妈的倒好,吃红的,局白的,紧要关头夹起尾巴跑了!要是来了赤色军,你还能钻到地下?” 他越说气越大,伤处1痛,“哎呀”1声倒在靠背上。 辛3急忙过来,两手扶着他,怯生生地说:“3爷别生气,这个穷小子就是钻天的鹞子,我也能拿到他!” “毒蝎子”把头歪到1边,说:“那个大祸害没除得了,又出来个小祸害!这块祸害不除,比他爹还厉害!”他的脚朝辛3的肚子1登,“还不快去把那臭婆子拉来!” “是!”辛3应声就往外走,来到门口,又转回身来,忽闪着老鼠眼问:“3爷,带1个还是带两个?” “少罗索,都带来!” “尖头蛇”背上钢枪,带上两个打手,眦起1口黑金牙,1阵旋风往外刮。这个长期荒淫无度的烟鬼,腰驼了,走起路来1颠1撞。 他来到村东边那间场院屋子,高叫1声:“开门!” 随即飞起1脚,把用树枝编成的房门踢了下来。 嫂子1听,知道不是好东西,用手碰了水孩妈1把,低声说:“来狗了!” 话音没落,辛31伙闯进了屋,拉开吃人的架势,说:“走!3爷有请!” 嫂子看看这群披着人皮的野兽,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冷冷地说:“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尖头蛇”的老鼠眼瞪得又圆又凸,哆索着1条腿说:“呸!看你唱的不强装的倒象!别装蒜啦!快走吧!3爷那里有好光景在等着你哪!” 嫂子知道非去不可,便用手轻轻按按兄弟媳妇的胳膊,不在乎地站起身来,两手拢拢头发,说:“走就走!他那里也不是去了1回啦!” 她往外迈步。 “尖头蛇”却恶凶凶地指着阿水妈说:“你也得去!” 嫂子猛地转回身来,愤怒地质问辛3:“你还不知道?她的眼看不见啦!” “知道!怎么不知道?!”辛3拿出1副十足的流氓架势,“那天不是你还领着1群人到3爷门口闹过?看那阵势,还真把我吓了1跳哩!光本村的人还不算,你还约上生人掺到里面。真能啊!有本事啊!” 辛3黑猪肝色的脸1变,伸手抓住阿水妈,“今天可不是那天了,不管你那1套了!快走吧!” 嫂子上前挡住了辛3,板着脸问:“要干什么?真是吃杏专拣软的捏!要杀要砍你就直说吧!” “少罗索!”辛3吆喝着,“快走! 阿水吃药以后腿已经好了些,嫂子便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到小菜园屋里夫告诉大爷爷。 她搀扶起兄弟媳妇,镇定地说:“走!” 嫂子搀着阿水妈,抬着头,挺着胸,走在龙窝铺的大街上。妯娌两个满头灰发,记录着剥削阶级对她们的残酷压迫。 阿水妈那看不见的双眼,是“毒蝎子”摧残劳动人民的见证。她们心里埋着仇恨,眼里闪着仇恨的火花,怀着满腔愤恨,踏上了“黑大门”的高门台…… “毒蝎子”仍然坐在不久前计谋杀害宋震海的那张太师椅子上,梁头上仍然是那只凶恶干瘪的鳄鱼,打手们拿着鞭子列在两旁。 “毒蝎子”冲着站在客厅的妯娌俩,疯狂地叫道:“要软的还是要硬的?” 嫂子将身子扭在1旁,看也不看地说:“你看着办吧!” “快把你干儿子交出来!” “毒蝎子”露出的那只眼珠子涨得血红。 “还有那个宋震海!到哪去啦?” 嫂子和阿水妈都不吭声。 “说!” “尖头蛇”抡起鞭子,“都跑到哪里去啦?” 经“毒蝎子”和“尖头蛇”这1镇唬,嫂子和水孩妈悬空的心倒踏实了。她们知道,柱子脱险了。嫂子仰起脸,对头上绷着厚绷带的“毒蝎子”说:“孩子大了,又是带腿的,大人还能管得了?” “打!”“毒蝎子”这头秃驴,暴怒了,“今日对你说实的吧,3爷我对付穷鬼的法子多得很,要吃哪1口尽你挑!” 嫂子用手把水孩妈往后拉拉,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她,坦然地说: “你们想干什么,就任凭你们,看着办吧!” 嫂子刚强的话,象铁锤1样敲在“毒蝎子”的心弦上,使他浑身直冒冷汗。突然,他象疯狗1样,象狼嚎似地吼道:“吊起来!给我打!……他妈的,不识抬举!” 这时,“撑破棺材”从侧屋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她装腔作势地说:“你们这些贱骨头!3爷积德行善,你还不知道?你说出来,3爷还能不给你留点面子?只要你说出孩子在哪里,我打保票没你的事!行不行?” 嫂子和水孩妈的嘴唇闭得紧紧的,怒视着“撑破棺材”,还是1句话不说。 “快说!”“毒蝎子”按捺不住了,“不说我今日就宰了你们!” 站在客厅中央的这两个经受过风雨雷霆无数次袭击的女人,面对这残酷的场面,既不感到陌生,又不惊慌。 半天,嫂子轻蔑地冷笑道:“这也没有法子了!随你的便吧!” “尖头蛇”1把摔开了嫂子,1只手抓住阿水妈的头发往前拉了1步,喝道:“你说!不说今日就叫你走着进来,躺着回去!” 阿水妈当着这些吃人肉喝人血的野兽,愤怒地控诉说:“我这些年来,1直是在你的刀刃下喘气。要杀要砍由你吧!” 这1下可把这群人面兽心的东西气坏了,皮鞭子象雨点似地打在两个女人的身上。 嫂子和阿水妈只觉身上跟裂开了1样,耳朵里像吹哨子似地直叫,先是长哨子响,后来越来越短,最后就听不见了,昏倒在地上不动了。 “毒蝎子”看到这种情景,手1摆,说:“停下!” 辛3的左手举在半空,老鼠眼急速地瞌巴了两下,问:“3爷,您说什么?” “停下!” “尖头蛇”慢慢放下鞭子,“毒蝎子”分付道:“把她们放了!” “啊!?”辛3又惊了。 他走过来,把嘴贴到“毒蝎子”的耳朵上,问:“3爷,您糊涂啦!怎么还能放走她们?” “毒蝎子”为了让躺在当央的妯娌俩听见,便大声说:“她们又不知道,留在这里干什么?” 辛3还是不放心,又悄悄地说:“那个小崽子已经跑了,再把她俩放了,1点抓手没有了,望3爷再想想。” “放!”“毒蝎子”不耐烦地说。 辛3无可奈何地用凉水把嫂子和阿水妈泼醒了,拖了出去。 回来后,辛3还是不解,问“毒蝎子”:“3爷,怎么能够把她们放了?” “毒蝎子”骂起辛3来:“废物,把她们放了,她们才会觉得没有事了,那个小崽子才敢回来。今天夜里你带上几个人,在她那小场院屋子的远处察看着,只要那小子1露头,就把他们1网打尽!听见了没有?” “是!”“尖头蛇”答应了1声,走出去了。 龙窝铺象开了锅,人们的心情是复杂的:庆幸、惊恐、不安、激动…… 尤林镰砍“毒蝎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两袋烟工夫,传遍了龙窝铺。 人们不敢在街上大声传颂,都装着串门借东西,走东家串西家,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条老狗算是活到日子了!早就该这样了!” “听说发了两个昏啦!吃不上3月3的包子啦!” 王长林和赵万程在小菜园屋里,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又听说“黑大门”虚张声势地抓柱子,也不知抓着了没有?1时摸不着底。 2人正打算出来看看,不料阿水1头扑了进来,钻进爷爷的怀里就哭。 两人1见这般情景,知道那面又出了什么事,急忙把他拉到身边,问他为什么?他抹着眼泪说:“妈妈和大妈叫‘黑大门’的狗腿子抓去啦!” 赵万程和王长林锋利的目光碰了1下,两张刚毅的脸上闪现了沉重的气色。 赵万程说:“到底来了这1步了!” 他望着王长林那深沉思考的脸,问:“这可怎么办?” 王长林亲切地把水孩拉过来,抱到炕上,擦擦流在红红脸蛋上的泪水,又轻轻摸摸他的伤腿,安抚说:“不用哭,越哭‘黑大门’越高兴。这些狗东西,象是秋后的蚂炸,蹦跶不了多少日子!你使劲长吧,长大了打这些狗东西。” 他又转脸对赵万程说:“‘毒蝎子’这个狠毒的家伙,不会轻饶了两个嫂子,得赶快想想法子。” 他又和赵万程商量说:“大伯是不是先到村里探听探听底细?” “也好。”赵万程拍拍水孩的肩膀,嘱咐道:“好好在这里跟着你叔叔,别往外跑,也别再哭了。” 阿水使劲用袄袖擦擦眼,忽闪起长睫毛下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回答说:“嗯,我不哭了。” 他抓住王长林的胳膊,偎在他身上,问:“叔叔!俺哥哥哪去啦?” 第477章 逃跑的路上 王长林望着水孩的脸,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他到南老寨上抓蝎子去啦!你不是知道南老寨上有毒蝎子吗?整起人来可厉害啦,钻心地痛!” 阿水忽闪起双眼,不理解地问:“不是他砍了‘黑大门’的‘毒蝎子’吗?” “对,南老寨上的蝎子和‘黑大门’的蝎子都是1路货,都毒人。你的腿好些啦?还痛不痛?” 阿水摇摇头,坚定地说:“吃了叔叔的药,好多啦。” 赵万程正想迈腿往外走,嫂子却踉踉跄跄闯了进来。 她突如其来的出现,使王长林和赵万程都惊呆了。 2人齐声急问:“怎么回来啦?” 嫂子坐到炕沿上,理理头发,整整衣服,又气愤又嘲弄地道:“是啊!我心里也在纳闷!真是碌磷开花,碾台发芽;‘毒蝎子’把俺俩放回来啦!” “啊?!”他俩更惊了。 赵万程脑子里疾速地打着问号:“这才怪了!‘毒蝎子’是只出了名的吃人的狼,咬人的狗,他抓都抓不到手,还肯放?” 嫂子坐到炕沿上,摸摸身上腿上被打的伤痕,道:“我把阿水妈送回家,脚没沾地来到这里,就是来透个信。这是1碗凉水看到底啦。‘黑大门’的花花肠子那么多,手腕那么毒,不会有什么好主意!” 王长林沉着、冷静地望着赵万程说:“按说,抓不着尤林,他也得抓住家里的人做个把柄。现在把人拿到手,倒又放了,这比不放更毒,里面定有文章。恐怕放两个嫂子是假,抓尤林是真。他是想通过放人,造成1种没有事的样子,引尤林回来,再下毒手。” 赵万程点点头,他脸上凝集着焦虑:“是啊!‘毒蝎子’为这事是不会罢休的!” 嫂子联想到“毒蝎子”放她们时,鬼鬼祟祟的样子,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她透过菜园屋子破门的空隙,朝南老寨峰望望,茫然地说: “尤林这孩子,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赵万程装上烟,大口大口地抽,又是赞叹又是担心地说:“尤林这孩子,从小就像他干爹,硬闯闯的,火暴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豹子腕他也敢去摸摸,老虎屁股他也敢去戳戳。就是年纪还小,还不知道深浅。” 嫂子回想着柱子以前的1些行动,才领悟到他早就在那张镰上打主意了。她说: “他爹和他爷爷被‘毒蝎子’逼走那年,他就磨镰要砍''毒蝎子’,被我劝下了。这两天,光知道他又手不离那张镰,哪里知道他又是想的这块心思,要是知道了,我也就说下了。” 王长林望着阿水这张和他哥哥1模1样的脸,深沉地说:“也难怪呀,孩子从小是在苦水里泡大的,有多少苦,有多少冤,有多少仇,有多少恨?!物极必反。压力越大,反抗力越大。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也把咱逼上这1步了。” 他停了停,望着赵万程和嫂子,又有几分赞赏地说道,“是块好钢呀!多在烈火里炼炼,是把对付那些坏东西的尖刀子。” 赵万程脸上透露出强烈的疾恶如仇的表情。 他说:“也就得这么干!我算看透了,有他没咱,有咱没他。刀安到咱脖子上,不干也是死,干或许还能活!咱和这些狗东西有不共戴天之仇哇!” 王长林看看外面的天,半头响了,他在惦念尤林。 “眼下还不知道柱子在哪里。满山遍野,除了白皑皑的积雪,就是光秃秃的树干。住在哪?吃什么?估计他白天不会回来,可能在晚上回来。我看找几个靠己的穷乡亲,白天装着拾粪砍柴,到4围去瞭望1下,碰上了,叫他在山野外等等,黑了,怎么样?” 小菜园屋子的破门“哐当”1声开了,白胡子老爷爷1步迈了进来。 他扫视了1下小屋里,开口就说:“噢!都在这里。‘毒蝎子’怎么能把她们两人放了?这明睁睁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毒蝎子’历来是肚子里长牙,笑里藏刀,他们的话都要反过来听,我看得防备防备。” 嫂子让老人坐下,望着他那白苍苍的胡子,说:“老爷爷,谁料到尤林能来这么1手!” 白胡子老爷爷想也不想,耿直地说:“如今这世道,我看孩子还是有1股硬劲好,少受点欺负!” 赵万程激动地望着白胡子老爷爷的脸,说:“你老人家来得正是时候,俺正在谈论这件事哩。‘毒蝎子’必定要出花花点子,咱也不能等着挨他的。眼下先得防备尤林闯到他手里。我和你老人家去找几个乡亲,到外面了望了望尤林。找着了,叫他先躲在山里,来家送个信,怎么样?” 白胡子老爷爷点点头。 赵万程又接着说:“阿水也别家去啦,就在这里跟着你叔叔,侄儿媳妇过去看看水孩他妈,劝劝她,别叫她挂心。” 白天,好几个乡亲1边拾草,1边围着龙窝铺南的南老寨、村西的“半铺炕”、村北的北粘岭、东面的小石转,都没碰上尤林。 天1黑,“尖头蛇”带着打手,背着钢枪、“快条”,裤腰带上掖着腰别子,裤腿上插着匕首,1个人头上顶着1床毯子,露出两个眼,蜷缩在村东头的那间场院屋子的4周的草垛和屋脚旁边,活像1只只恶狼在等着吃人。可是更多的穷乡亲,来到村外4周的远处察看,万1柱子回来,好就地把他拦下,免得进入虎口。 这天晚上,在灾难、动乱的龙窝铺,在那些被日本鬼子炸倒了墙、掀掉了顶的屋子里,在长工住的草棚里,大家都在低声夸赞尤林,赞扬他不愧是穷人的好后代,1镰亮出了穷人的威风,砍出了穷人的志气! 尤林像离了弦的箭1样,向南老寨峰上射去。 跑了1阵,听听后面没有追赶的动静了,便回过头来看看,见“尖头蛇”正在逼着小扛活的背起“毒蝎子”,像拖死猪似地往回拖,他这才感觉到,身上的汗流水般地淌下来,把1件空心穿的小棉袄浸透了。 他爬上南老寨峰,避在1块大石头前面,脸向着龙窝铺坐下来,朝着被拖往村里的“毒蝎子”,愤恨地自言自语说:“便宜这个老鬼了!这1镰要是扎到他太阳穴上,砍到他脖子上,他非死不可!要是我这张镰变成支枪也就好了,我当场就叫这只豺狼脸朝地、嘴啃沙!” 尤林看看手里紧握的那张镰,上面沾着“毒蝎子”腥臭、发黑的血,他伸手折下个松枝来,蘸着雪,把镰擦干净,别在腰里,用袄袖抹抹脸上的汗珠,深深吸了口气。 在这惊涛骇浪般的1霎之前,他想得挺简单。那时他只有1个念头:把“毒蝎子”的头砍下来,出出这口气!解解这身恨!至于其他的事,他没来得及多想,现在他才意识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毒蝎子”挨了这1镰,能轻饶了自己?能轻饶了家里的老人?能不疯狂地报复?自己跑到山上,再往哪里去? 正想着,远远看见辛3领着几个打手从龙窝铺钻出来,弓起腰往这面跑。 尤林连忙把身子1缩,顺着山沟,踢开积雪,往山下跑去。 积雪很厚,沟沟洼洼的地方更深,他把镰使劲往腰里插插,身子1蹲,顺着山坡往下滑,碰到松树棵上,他两脚朝树干上1登,避开树棵,继续往下滑去。 到了山脚下,他停下来,拍拍身上的雪,心里盘算:“尖头蛇”准是往前赶去了,于是他就顺着山脚,1溜烟地往西跑。到了“半铺炕”以西,又往北插了下去,直跑到北姑岭顶上,在浓密的松树林里停了下来。 这时候,他感到口也渴了,肚子也饿了。抓起两把积雪捏成个团,1连吃了两个,身上不热了,口不渴了,可肚子更饿了。 尤林瞅瞅近处和远处,松涛轰鸣,积雪闪光,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 这怎么办?他站起身来,打量了1下远近,还是没有。 他心里想:“这么大的山岭,我不信连1点吃的东西也没有!” 爬起身来,朝山坡前的朝阳处走,走着走着,见露在积雪上面的棘子棵上,挂着1个个干得透红酱紫的酸枣,还没到近前,1阵酸水流出口来。 尤林走过去,坐下来,“咯嘲咯啦”吃起酸枣来,直吃到上牙不敢和下牙碰了,肚子也不那么翻绞了,才停了下来。 冬天本来就短,山区里的天又黑得特别快。 在平原看太阳还有老高的时候,这里的山峰已经镶上了金边。这时,太阳落山了,朔风劲吹,寒气逼人。 尤林那身叫汗水浸透了的破棉袄,湿漉漉地裹在身上,冷风1吹,鼓胀起来,更凉,更冷!到小半夜,把他冻得直打哆嗦。 他望着笼罩在夜色里的龙窝铺,心里想:“家里也不知怎样了,也不知大人是死是活……” 对仇人的愤恨,对亲人的牵挂,千头万绪,使柱子的心平静不下来。他想:“不管怎么样,得回家去看看呀!” 第478章 决定 尤林在满山遍野的松树遮掩下,走下北粘岭,慢慢向龙窝铺靠拢,走了1会,听听前面没有动静,又往前走了1段,停下来听了听,村里静得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又往前走,来到1棵大白果树旁,冷不防被1只大手抓住了胳膊,他1挣脱,跑了,随着是1个低低的声音:“尤林别怕!是我。” 尤林1听,是白胡子老爷爷,他停住脚,转回身,惊喜地问:“老爷爷,你在这里干什么?” “特地等你。”白胡子老爷爷往前靠靠,拉着柱子的胳膊,咬住他的耳朵,“‘黑大门’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吃你,他把那座小场院屋子里里外外都封起来了。今黑乡里乡亲都撒在村子4周等你,怕你碰到豺狼的嘴头子上。你现在不能家去,‘黑大门’的人还在那里!” 尤林和白胡子老爷爷蹲在大白果树下,望着在夜色里显得特别黑的村庄。 尤林悄悄问:“‘毒蝎子’这条毒虫怎么样?还喘不喘气?” 白胡子老爷爷说:“眼下这个老鬼还死不了!” 尤林咬起厚厚的嘴唇,说:“可惜我没把他的头削下来!” 停了好长时间,白胡子老爷爷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知道已经临近半夜,他说:“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进去听听动静。” 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不远,赵万程来了,老爷爷说:“我正要去找你,尤林来了,在大白果树下等着。” 他们两人1起走了过来,尤林迎上去,抓住赵万程的手,喊道:“大爷爷!” “好孩子!”赵万程说,“‘黑大门’派的那些狗东西,冻熊了,滚回家去了,我正是出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快回家吧,你长林叔叔也在那里等着呢!” 他们避开了座落在村北面的“黑大门”的房子,绕到村东头,静悄悄地往小场院屋子走去。 白胡子老爷爷跟上来,对赵万程说:“你们俩家去,我到‘黑大门’前面去了望着,防备万1。万1这些狗东西再出来,以寒鸦叫唤为号。” “好。”赵万程抓着白胡子老爷爷的胳膊说:“叫你老人家也跟着受冻了。” “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只要孩子安全了,我也没有心思了。”老人朝着另1个方向走去。 尤林跟着赵万程走回家里。 王长林、嫂子、阿水妈、阿水坐在炕上,大家眼里都闪烁着亮光,高兴地说:“你可回来了!” 尤林挺立在那里,紧紧咬了1下嘴唇,问道:“大妈和妈妈受惊了吧?” 嫂子望着这个刚强、硬闯的侄子,又是喜又是忧地说:“你这个孩子,吃了豹子胆、老虎心啦!敢在大天白日去砍他,要是叫他们抓着了,可怎么办?” 尤林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掉下头来碗大小的疤!有1个死顶住他啦!” 赵万程看看外面黑乎乎的天色,目光转向王长林,着急地说: “眼望着天明以后‘黑大门’非再闹个翻江倒海不可,家里是存不住了。怎么办?震海又不在家……” 赵万程的话,使在座的人又想起了宋震海,也想起了那天晚上宋震海与县局子匪兵搏斗及铤而走险的场面……因为严酷的、复杂的战争环境所致,这时宋家的人,只是知道宋震海走了,还不知道宋震海已经踏进了赤色革命军所领导的抗日队5。 赵万程心里虽然有点底,但也不明确知道宋震海现在在哪里,只有王长林心里是清楚的。他仿佛看到,宋震海这时正在烽火弥漫的抗日战场上,领导着区中队的健儿,英勇地向敌人拼刺…… 嫂子用信任的眼光看着王长林,道:“震海不在家,叫他长林叔叔给作个主吧。你走的路多,看得广,知道哪里是咱穷人走的路。” 大家的目光1齐集聚在王长林的脸上,阿水妈的脸也转向王长林,等待王长林的话语。 王长林很明确地说:“只有1条路!就是去投奔赤色革命军!只有赤色革命军才能领导咱贫苦人民翻身求解放,只有赤色革命军才能领导抗日救国家!尤林,你到东边去找咱穷人的队5赤色革命军去吧!” 嫂子是个刚直人,办事说话向来是脆快麻利,说1不2,1听叫尤林去找赤色革命军,她紧接上说:“是呀!俗话说,好马1鞭,好人1言。不登高山,不见平地。长林兄弟说得对!咱来个1不作,2不休,说走就走!越快越好!” 尤林1个高蹦了起来,王长林的话算说到他心里去了,他早就向往着这条路哇!爷爷的死,家里的穷,“黑大门”的残酷迫害,1齐涌上他的心头。参加赤色革命军打这些吸血鬼、害人精,多好哇! 他心里“怦怦”地跳着,走近炕边,来到他妈妈身前,渴求地问:“干妈妈!你愿意叫我走吧?” 苦难的生活,把阿水妈折磨得更老了,才近4十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苍白,脸皮皱褶,眼窝深深陷了下去。 她爱怜地抓着柱子的胳膊,说:“好孩子,妈妈生你养你,火里水里拉巴你,就是为了叫你成个有出息的人。妈妈不拦你,你走吧!到有用的地方去吧!”她把脸转转,朝向嫂子的方向,“再问问你大爷爷吧。” 赵万程没等尤林开口,抢着道:“不用问,我拍着双手赞成!” 王长林望着阿水妈和嫂子那瘦弱枯槁的脸,显得特别激动。生长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两个女人,在不满4十岁的经历中,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惊,担了多少怕啊!在这个水深火热的时刻,又毅然把自己的孩子送上革命的征程。 多崇高的女人啊!他庄重地说:“这是咱穷苦人走的唯1的1条路啊!只有走这条路,咱才能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才能把这个吃人的社会推翻!尤林去吧,1根麻容易断,搓成绳就牢靠了。不光宋家的冤、宋家的仇要你去报,世界上千千万万劳苦大众的冤仇,都需要你去报哇!” 王长林拉过柱子来,又要告诉他,又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身分,很婉转地说:“出了龙窝铺,往东北走出6、7十里路,到了锯齿牙山1带,就是赤色革命军的解放区。你慢慢打听,准能找到。咱穷人的队5很好认,1看就知道了,和咱庄稼人1模1样。有的穿着黄军装,有的穿着咱穷苦人的衣裳。你见到了,就说是从龙窝铺来的,被‘黑大门’逼得没法过了,要来参加革命,打鬼子,除汉奸,跟吃人的剥削阶级算账,那里的同志1定会欢迎你。革命无远近,到处是亲人。你1到那里就知道啦。” 尤林轻轻拉拉王长林的胳膊,低声地问:“1到那里就发枪吧?” 王长林看看他,笑了,说:“看把你急的。到了时候,不用你找它,它就找上你了。” 尤林跳了起来,兴奋得脸色发红,说:“只要我手里有了枪,就能狠狠地消灭这些吃人的豺狼。” 王长林看到尤林脚上登了1双透了底、破了帮的布鞋,弯腰把自己脚上的1双新布鞋脱下来,说:“来,尤林,咱俩换换鞋吧!” 嫂子看着尤林脚上的鞋,为难地说: “兄弟,换过来倒容易,可你怎么办?” 王长林不在意地说:“再说吧。” 赵万程在他们说话的空里,回小菜园屋子1趟,回来时手里提着1张小狗皮,对尤林说: “孩子!你要离开家出去,我没有什么东西给你,这张小狗皮,你带上吧!碰上雨天湿地的,铺上它,隔隔潮!”他又看看王长林,说:“趁着天还不亮,让他早早走吧!” 嫂子来到锅台边,掀开锅,摸出1个有点温和气的菜饼子,掖到尤林的棉袄布袋里。 尤林把别在腰里的那张镰使劲掖掖,顺手掏出菜饼子又放回锅里,把小狗皮夹在胳肢窝下,来到大妈和妈妈跟前,深情地说:“大妈,妈妈,我走了,您费尽心血拉巴我这么大,今日算是有点用处了!以后有了空我就来家看您!” 嫂子望着矮墩墩的尤林,激动地说:“好孩子!这是说的大人话了!到队5里面,好好听话就行啦,可不能由自己的性子啊!再是,咱宋家的这1笔笔血泪账,你要时时刻刻记在心上。全家人都盼望着你能给咱穷人争口气!” 王长林想了想,又仔细地嘱咐他:“现在情况很复杂。日本鬼子不断出来扫荡,汉奸特务又秘密破坏,路上可要特别小心。没进根据地以前,碰上生人问你,你就说是找地方看牛。到了部队后,不管怎么安排,都要好好服从领导的分配。” 大家下来炕,悄悄地、轻手轻脚地把柱子送出门外。 十9岁的尤林,在这漆黑而寒冷的深夜里,欢欢乐乐,高高兴兴地往外走,去迎接新的1天的黎明。在那些苦难、激荡的年月,有多少苦大仇深的孩子,都是这样投到革命怀抱的呀!他们迎着风暴雷雨,忍着饥寒交迫,驰骋东西,转战南北,为革命为人民,为了祖国的独立和解放,立下了功绩。 自从尤林走后,“毒蝎子”本想用放回嫂子和阿水妈作诱饵,把尤林引回来,再1网打尽。哪知1等也不来,2等也不来,便每天差狗腿子和打手到水孩家镇唬。有时也把嫂子和水孩妈拉到“黑大门”威胁,也都无济于事。 第479章 参军 照“尖头蛇”和“撑破棺材”的心意,是先把这两个女的处置了,解解心头之恨。 “毒蝎子”自称棋高1着,摸着头上长条伤疤,说什么“猴子不上杆,多敲他几棒锣,总有1天这个小鬼会回来的。” 是的,尤林是要回来的。但他回来的使命,与“毒蝎子”的心愿是完全相反的。奔走,奔走,尤林朝王长林告诉的方向急速地奔走。为了防止意外,避开麻烦,他撇开村庄,丢开道路,专走山岭、河滩、沟谷…… 哪里没路走哪里,哪里没人走哪里。 好在他从小看牛扛活,练出了1身爬山越岭的本领。 有时走着走着,身子被悬崖挡住了,抬头看看,野鸡鸽子成了些小黑点,在崖半腰1起1落。尤林找块葛子把小狗皮1捆,往身上揽斜1背,抓着荆棘、草根,登着石缝、冰块,轻捷地爬了上去,有时从高山的背阴坡往下滑,羊肠小道又陡又窄,被冰层全封住了,从上面往下看,凸凸凹凹,漫山1个冰凌1个冰凌占满了山,根本没法走。 尤林从腰里掏出柴镰来,攥得紧紧的,趴下身子,两脚朝下,身子1缩,飞似地滑了下去。快到山根,他用镰朝松树上1钩,停住了······1直走到半过晌,他没吃1粒饭,也没喝1口水,觉得有些累了,便摊开了小狗皮,坐在山梁上休息1下。 尤林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抬起头来极目远看,高山依着高山,高山拥簇着高山,高山连接着高山,高山环抱着高山,山连天,天连山。他盘算着,赶黑天总是能找到自己的队5。可又转念1想,万1找不到赤色革命军怎么办?他望着巨石嶙峋的石牙山洞,对自己说,那就铺上小狗皮,在石洞里凑付1宿吧。 他坐了1会,觉着身上凉了,便爬起身来,又朝东北方向走去。他顺着山路往另1个山岭上爬。这条路只能容下1个人的脚步,两旁是枯草和荆棘。 小路绕着山腰转,越转越高,越转越陡,越转越险。尤林走着,听到脚下有“丁丁咚咚”的响声,仔细1看,1条小溪跟在他的脚下,枯枝烂叶和冰雪把它盖住了,但那清澈的溪水,却奔腾不止。 爬上1个山岭,下了1个陡坡,来到1个峭崖绝壁的山口,高高的树木,把山口封住,绿绿的苍松,把山口遮掩。 尤林停下来,正在思考往哪里走,忽听从浓密的针叶松丛中飘来1阵歌声,激昂有力,清脆悦耳。 尤林新奇地仰起脸,听着:月儿弯弯,星光闪闪,我们都是儿童团,站岗放哨,又当侦探,盘查行人抓汉奸!鬼子来了,我们就跑,跑向8路去报告。领着8路,拿着枪刀,赶走鬼子把家乡保。 尤林忽闪着两眼,顺着歌声寻找唱歌的人。不料从路旁的山草丛中跃出两个孩子来。他们都长得虎头大脑,1人手里握着1枝红缨枪。那红缨枪的缨穗,很象初秋玉米棒上喷吐的绒须,又似仲秋熟透了的高粱的大穗。他俩把红缨枪1抖,威武地对准柱子的胸膛,命令道: “站住!” 尤林只顾听那又新鲜又悦耳的歌声,没料能从路旁钻出人来。更没料想到红缨枪对准他的身上,冷丁站住了。他习惯地用手抓住别在腰上的镰,然后才仔细看去。等他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孩子时,他的身架松下来,不觉“扑嗤”1声笑了。 两个孩子被激怒了。他们前进1步,极为庄重严肃地问:“笑什么!你是干什么的?” 尤林漫不在意地用手把挡在他面前的红缨枪1拨,举步就往前走,很随便地说:“你管不着!” 两个小孩惊了,在他们的记忆里,还没碰上过不服盘问和检查的人。他们决心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把明晃晃的枪尖1闪,用更威严更响亮的声音喝道:“站住!再不听,俺就捅!” 尤林望着这两张圆圆的、嫩光光的脸,“嗨嗨”1笑,拿出了那股倔劲和蛮劲来:“吓唬家雀去吧,我才不害怕哩!连‘毒蝎子’我都敢戳戳他的屁股,还用讲你们?” 两个孩子的眉毛拧成疙瘩,端量着尤林:“敢保你是个日本鬼子的汉奸特务。要不你为什么不听从盘问?” “哈哈······”尤林望着两个小孩,好笑地说,“你说我是汉奸特务?错啦!我是来参加赤色革命军,去打日本鬼子汉奸特务的!” 两个小孩1听,紧绷绷的小脸松了下来,脸色也不那么严肃了,对着尤林胸膛的枪尖抬高了1点,继续问:“你是要参加赤色革命军?” “那当然啦!” “你在家里干什么?” “看牛扛活,忍饥受寒!”尤林想了想,抽出镰来,伸手砍下1根木棒,削了几下,做成了1个陀螺,说:“你看看,我这是不是出力干活的手?” 两个小孩接过来,看着这个瞌巴眼工夫削成的又匀又圆的陀螺,立时对尤林涌起1种崇敬的心情。 其中的1个说:“你来参加赤色革命军,我们热烈欢迎,我们儿童团就是喜欢抗日战士!” 另1个也表现出欢悦的气色,但又品评着:“就是你的个头太矮。” 他又打量着他的身子,说:“你的重量也不够。” “怎么?”尤林瞪起大眼来问:“还讲重量?” “那可不是!”那个孩子装成大人的神态说:“这你就不知道了,称称你的重量轻重,就知道你的身子骨结实不结实,能不能当兵打仗。” “都得称?”尤林对这个问题关心起来。 “可不是!”另1个说,“来参军的都得有这道手续,这叫检查身体。” 尤林想了想,又对两个小孩说:“不管称不称,我得先找到队5。你能把我送到咱的队5去吗?” “这好办。”小孩用手卷了个筒,对着浓浓的松林中叫了两声:“布谷,布谷!” 然后又说:“叔叔!”随着声音,从苍翠的丛林中走出1个肩背大枪、身穿军装的8路军。他态度和蔼地走过来,问: “小同志,有什么事?” “这个同志是来参加咱的队5的。” “噢?”革命军同志看看尤林,“你是哪里?” 柱子答:“龙窝铺。被狗地主汉奸卖国贼逼得没法过了,跑出来的。” “好,那快进村吧。”8路军同志关注地问:“中午没吃饭吧?” 尤林所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在想,进去了之后,要是量个头,还能跷跷脚,要是称重量怎么办?他左右看看,趁着别人不注意,弯腰拾了两块青石掖在腰里。他们往前走了不远,在1块几乎再也没有地方走了的山脚下1转,前面山怀中出现了1个村庄。 这个村庄是万山丛中的1个高峰,4周悬崖峭壁,怪石嶙峋,进出必须通过脚下这条弯曲的小路,这条小路又有1截是夹在两个对峙的山峰中间,堵住这个口子。 无怪尤林几乎走到白石灰墙下才看到村子,阳光把山岭翠松镶上金边,把房屋顶上抹上金光。石头铺的街道扫得干干净净。 白色的墙壁上,用红土写着长方形大标语:“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巩固抗日民族统1战线,坚持敌后游击战争!” 1些穿军装的战士在往群众家里挑水,老大娘和老大爷把筲夺下来,战士又担上去,争来争去,另1个战士跑过来把筲抢着挑走了…… 在1个场院上,穿得暖暖和和的孩子们,手里拿着花棍,擎着大红花,边扭秧歌边唱:革命军来子弟兵,谁参加来谁光荣,骑着马来披着红,光荣光荣真光荣…… 尤林1下子象是进入了另1个天地,只觉得天是那样广阔,空气是那么清新,村庄是那般明亮。 他迎着桔红色的斜阳,放开大步往前走,阳光照着他的脸,照着覆盖着白雪的美丽的山岭,心里不知有多么轻松和欢快。 他看着墙上写的大幅标语和贴着花花绿绿的传单,心里焕发起1阵积极、紧张、活跃、新鲜的感觉。 尤林被领进村中1座结实、宽敞的房子里,几个穿绿色军装的同志,脸上洋溢着精神焕发、紧张活泼的表情,身上背着匣子枪,红色的绸布露在匣子皮外,更显得英俊、威武、挺拔。他们围在1张方桌4周,在研究什么,领着尤林的那个战士喊了1声“报告”,便走到屋里,和其中的1个背匣子枪的说了几句话。 那人站起身来,和蔼地对尤林说:“呃!请坐,请坐。” 尤林紧张,手脚觉得没地方放。他用小狗皮向腰上挡挡,免得被人看出兜里凸凸出的两块青石。 那个革命军同志又问:“你家是哪里?” “龙窝铺。” 革命军同志眼睛里亮光1闪,脸上掠过1阵惊喜,但只是1霎,马上又平静下来。问:“怎么出来了?” “被日本鬼子和汉奸‘毒蝎子’逼得过不下去了。日本鬼子炸毁了俺的房子,‘毒蝎子’逼得俺家破人亡。我要参加革命军报仇!” “噢!”背匣子枪的同志略有所思,好似有些情况已经知道了似的。又问: “你怎么知道到这里来?” 第480章 铁蹄横践 尤林满脸激情,兴奋地道:“是1个叫王长林的叔叔告诉我的。他在俺那1带錾磨,对穷人可好啦!穷乡亲们都爱听他说的话,他常常给俺讲共产党、8路军怎样打鬼子、除汉奸的故事。” 那个同志点点头,微笑着问:“你今年多大啦?” “十9。” 那个同志看看尤林的身量、模样打扮后,眼睛又落到那张小狗皮上。带有几分奇怪地问: “怎么还带着小狗皮?” “这是我的1个外姓爷爷送给我的。他说没有别的东西给我,叫我带上这张小狗皮,到了部队上,阴天下雨好铺着。” 赤色革命军同志很郑重地从尤林手里接过那张小狗皮来,满含深情地望着,心里涌起1阵激动的感情。他望着尤林那张表露着坚强气质的脸,问:“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昨天晚上半夜以后。” “啊!?”那个同志把匣子枪往身后1转,“是不是还没吃饭?” 尤林这才想起饿来,但摇摇头。 背匣子枪的同志不容分说,对1个年轻的通讯员道:“先把这个小同志送到伙房吃饭去,告诉炊事员老张,按客饭开。”又转过身来对尤林说,“先去吃饭,等吃饱了饭咱们再谈谈。” 尤林跟在通讯员的后面,往前走着,1阵暖煦煦的感觉涌上心头。在这个豺狼横行、烽火弥漫的年代里,他还是第1次尝受到这种温暖。 他1提手里的小狗皮,手碰到兜里的青石上,趁着进伙房门口的空,装着弯腰提鞋,把兜里的两块青石拿了出来。 吃完饭后,正是部队集合晚点。 “嘟嘟——” 哨音1响,生龙活虎的战士们,生气勃勃地排起队来。有的穿着全身军装,有的只戴了1顶黄军帽,还有的全穿着庄稼人的衣裳,有的背枪,有的背着手榴弹,有的背着大刀······ 尤林站在1旁,看着这威武的行列,从心里十分羡慕。 那个背匣子枪的同志站到队5前面,看看站在1旁的尤林,讲起话来:“同志们!为了保卫祖国,保卫家乡,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去,建立1个独立自主的新华国,人民对我们进行了多么大的支援啊!出人,出钱,出物,把自己的全部力量都献出来了。” 他特别指指站在1旁的尤林,说道:“你们看看这位同志,他全家被地主折腾得家破人亡,房子被日本帝国主义的飞机炸毁。他的全家打发他出来参加革命队5时,1个老人没有别的东西送,把自己的1张小狗皮送给他,叫他带在身边,为革命服务。这张小狗皮虽轻,情谊重啊!它代表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抗日热情!广大人民群众把心都掏给我们了,我们应该加倍努力,勇敢杀敌,为受苦受难的同胞报仇,争取最后的胜利!” 多少人的声音汇成1条巨流。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打倒吃人的旧社会!” “消灭敌人,巩固和建立抗日根据地!” 不知是由于过分激动,还是过于兴奋的缘故,柱子老是呆呆地站在人丛中间。显然,他完全沉浸到这位8路军首长的讲话里去了。革命……抗日……报仇、胜利等字眼,在他脑子里1个个掠过去,又1个个闪过来。这位还不知道名字的首长,多么亲切可爱啊!他是这么普普通通地站在战士们中间,又是这么深入浅出、生动活泼地启发教育战士,真是可尊可敬啊! 队5解散以后,背匣子枪的同志把柱子领到另1间屋子,对尤林说:“尤林同志,你参加抗日部队的行动,对我们全体指战员也是1次生动的教育。目前,全国人民在赤色革命军和革命军首长的领导下,抗日热潮正在蓬勃兴起,各方面都需要人。我们打算把你先编在新兵队里,以后往哪里分配,我们再研究1下,不知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尤林望着面前的这位可亲可敬的首长,坚定地说:“只要是打那些害人虫,在哪里都行!”他停了停,又关心地问:“不过,打那些吃人的豺狼,可得有枪啊?” 背匣子枪的首长笑了,点着头,和蔼地说:“这个你不用发愁,枪有的是!” 尤林高兴地跳了起来,问:“在哪里?” 那位首长思索了1下,笑着说:“在烟台,在县城,在那些集镇上……” 尤林双眼瞌巴起来,不解地说:“那不都是敌人的地盘吗?” “枪在敌人手里不假,”首长看着尤林那憨厚的脸,道,“可那是给咱们准备的! 尤林1时还解不过来,久久地望着面前的首长。 赵万程的思想进入了1个新的境界,宋震海走后,他接替了秘密传送情报的任务。他把个人的命运同国家和人民的命运联系在1起。他懂得了1个真理,只有国家和民族得到拯救,个人才能求得解放。 他把自己的心身投入了神圣的抗日战争的行列里,他按照规定的时间、地点,忠实地完成任务。间或也有人带着那块竹子块来,亲口指示他完成1件什么任务,他都坚决去做。 有两次,为了通过敌人的封锁线,他还带上水孩,装成走亲戚的样子,到尤林曾经讨过药的那青峰山上的小屋里去过。 过了半个月,有1天晚上,正是严冬作最后挣扎的时刻,临近小半夜,小菜园屋子的门上轻轻响了3下,他出来1看,1个陌生人1手拿着竹子块,1手拿着1封插着鸡毛的信,说是十万火急,要他即刻送到离龙窝铺2十5里的1座山上。 他接过信就走,天亮之前返了回来,刚转过白沙河,想通过那片树林进入菜园,猛然被树空里的1个声音喝住:“站住!别动!” 赵万程意识到事情不好,也没来得及多想,转回身来,抽起腿来就跑,又被刺刀堵住了胸膛:“别动!” 赵万程又要转身,后面最先喝住他的那个人赶了上来:“妈的!准是个革命军!” “咣咣”两响,赵万程脸上挨了两巴掌。 原来就在赵万程进入村头的同时,在杜1龙这条走狗的带领下,日本侵略者和伪军趁天亮以前,包围了龙窝铺。 这些野兽刚刚进村,包围圈刚刚合拢,在1阵死1般的沉寂之后,村子里突然爆发出各种音响:砸门声、打骂声、哭叫声、鸡飞狗咬声……龙窝铺剧烈地颤抖起来,陷进了灾难的深渊里! 1个伪军朝着赵万程捅了两枪托子,骂道:“他妈的!你是不是革命军?快说!” 赵万程面对着这些被称为2鬼子的伪军,强忍着心里的怒火,说:“我是种菜园的。” 两个伪军把赵万程的浑身上下搜了又搜,又抓过他的手来看了又看,咋唬道:“胡说8道!你的菜园在哪里?” 天色已经微明,山峰、田野、村庄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辨。赵万程朝着北面的菜园地里撅撅嘴,道: “就在眼前。” “小屋里藏没藏8路?”没等赵万程回话,其中的1个伪军用枪把子朝赵万程的腰上1捅,“走!” 在两个端枪的伪军威逼下,赵万程来到小屋里,推开门,屋里还黑乎乎的。两个伪军弓着腰,端着枪,避在门旁,煞有介事地向屋里喊道: “别动!举起手来!” 赵万程忍不住要笑,又是讽刺又是挖苦地说:“这个屋子除了老鼠以外,再没有会喘气的了。不用害怕,往里走吧。” 两个伪军先用刺刀向屋里1晃,听听里面没有动静,才缩手缩脚进到屋里,4面瞅了瞅,胆子大起来,用脚踢翻地上的破筐破篓,用刺刀挑起小炕上的破棉花套,嘴里喊道:“有没有革命军?把好东西都藏在哪里?哎,钱放在哪里?” 赵万程站在墙角上,冷冷地答:“咳!1个穷种菜的身上,要虱子倒有,哪来的钱?” “妈的,不说实话,你准是个革命军探子!” 另1个也趁机威胁道:“交不交钱?” 赵万程怒视这两个野兽,其中的1个又举手要打,被赵万程1把挡住,道:“你也看了,也翻了,我又没有万贯家产,你就是打死我,还能打出钱来?!” 他仔细1看,认出了其中的1个原是青天白日军顽固部队的兵,不久以前,从这里溃退时,捉鸡打狗,无恶不做,沿路农民把他们恨入了骨髓,他们却大言不惭地叫道:“妈的!老子抗日有功,快来慰劳慰劳我们!” 赵万程又气又恨,对这个伪军道;“噢,这位不是前些日子从这里过去的老总吗?” 被问的那个伪军吃不住劲,窘得瘦脸发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另1个伪军赶忙给他解围:“妈的!你懂得什么!这叫‘曲线救国’!” 被问的那个伪军恼羞成怒,瞪起血红眼珠子说:“好呀!你还敢在老子眼前嘴硬,带上!”说完,用枪顶着赵万程往村里走去。 龙窝铺街上1片混乱。猪跳出猪圈,窜到街上,“嗷嗷”地叫着奔向村外;母鸡“呱呱呱呱”腾空飞起,越过房子,钻到草垛里。 几个汉奸拉着牛、驴、骡、马往街中间赶。1些汉奸在日本鬼子的指挥下,逼着老百姓把粮食集中到街上。屋子里发出了女人的尖叫声,屋顶上冲起了熊熊大火。 赵万程被押到“黑大门”门口,见1个腰别手枪、满脸横肉的伪军军官,正在拿着马鞭子抽打白胡子老爷爷。 老人气得眼珠都鼓了出来,指着那个满脸横肉的伪军军官道:“有本事你去和鬼子打!我今年8十7岁啦!论年纪你得叫我老爷爷!你打我这么个老人也不怕伤天害理!” 第481章 伪军 那伪军军官理也不理,擎起鞭子朝老人头上抽去。 白胡子老爷爷1转脸,鞭子抽在脸腮上,皱纹纵横的老人脸上,立时出现了1道血印子。 赵万程的胸口象裂开了1样,急忙过去把老人扶住,问:“大伯!你……” “畜牲!”白胡子老爷爷吐1口唾沫,低声骂道,“向我要女人……” 押赵万程的那两个伪军,走到满脸横肉的伪军军官面前,打了个立正,指指赵万程,道:“报告中队副,抓了个赤色革命军探子!” 满脸横肉的伪军中队副瞪起眼来,看看搀扶着白胡子老爷爷的赵万程,打量1下他的年纪、穿戴和泥腿泥胳膊的样子,朝那两个伪军骂道 “他妈的!叫你抓赤色革命军,你净抓些老百姓来顶替!老子的赏钱就那么容易领?滚!” 两个伪军吃了白眼,咬咬牙,斜斜眼,心里骂:“倒霉!没领着赏钱,倒挨了1顿臭骂!”他俩互相作了个鬼脸,走了。 赵万程正要搀着白胡子老爷爷走。 “住下!给老子做饭去!”满脸横肉的伪军中队副叫道。 赵万程把住白胡子老爷爷的胳膊,站在那里没动,伪军中队副把手枪1拔,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赵万程:“你想找死?” 白胡子老爷爷用胳膊肘碰碰赵万程,示意叫他先去应付1下。又用手摸摸脸上的血印,低声骂:“畜牲!” 这时从警戒森严的“黑大门”里走出1个伪军来,斜背着枪,流着清水鼻涕,嘴1张1张打哈欠,1看就知道是上来了大烟瘾。满脸横肉的伪军中队副,冲着他叫道:“过来!” 那伪军趔趔趄趄走过来,伪军中队副指指赵万程,说:“带上这个人去抓鸡,越快越好,直接送到中队部去!听着!耽误了老子喝酒,回来我毙了你!” 他转过头去,弯下腰,朝“黑大门”狠狠吐了口唾沫,嘟嘟哝哝地骂:“呸!他妈的!1个吊中队长,脑瓜上那只蛤蟆眼光认得他鬼子爸爸,尖舌头专对到皇军的腕沟上,老子也不比你矮多少,只不过就多了个副字!你不舔老子,老子我自己弄菜自己喝!” 说完,浪浪荡荡地朝着紧靠“黑大门”的伪区公所走去。 伪军赶着赵万程往南街走,赵万程慢步走着,想瞅个机会跑掉。 正在两眼左右扫视的当儿,迎面跑来了阿水。 赵万程1看水孩的神色,感到有什么急事,他随即用镇定的目光向水孩看了看。阿水也放慢了脚步,装成没有事的样子,弓下腰,拾了块小石头扔起来。 这时候,远处飞过来1只芦花大公鸡。那个伪军用手朝赵万程1扬,喝道:“妈的!还不快抓!”他自己抢先扑了上去。 赵万程往前走了几步,阿水也迎了上来,就在两人迅速交叉的1霎间,水孩开口道:“大爷爷!俺爹在大顺哥家等你!” 阿水过去了,1蹦1跳的,还弯下腰拾起石头来往远处撂。 赵万程听说宋震海回来了,又感到突然,又觉得惊喜!鬼子和汉奸偷偷摸摸地袭来,宋震海出其不意地来到,这两个行动这么紧密地联系在1起,说明龙窝铺未来的斗争,将是多么尖锐和复杂。 他急速地在脑子里想道:“宋震海回来了!宋震海回来了!得赶快想法见到他!” 那只芦花大公鸡挣扎着往前飞,越过1座茅草屋,看不见了。 伪军急了,瞪起牛蛋子眼来,喝唬赵万程:“他妈的!还不快赶!在这站着看什么?你从东面绕,我从西面截,抓不回来,我先把你毙了!” 赵万程顺水推舟地说:“我这就去!” 1闪身,拐过墙角,1转身,进了1个胡同,又1转,来到大顺子家里。 刚踏进门,宋震海那两只结实有力的手抓住了赵万程的胳膊,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道:“大伯!能认出我来吧?” 赵万程仔细1端详,宋震海的装束全变了,成了1副赶脚夫的打扮,头上的1顶毡帽头,盖住了他大半个脸。 赵万程低声说:“要是冷丁碰上,真还不敢认哩!” 2人都笑了······ 虽然两人这是分手后第1次见面,也顾不得再说别的,赵万程往里面拉拉宋震海,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晚上半夜就来了,看你不在家,便在这里避下了,敌人的情况我已摸清楚了,来的是1个日军小队和1个伪军中队。 杜1龙也回来了,这块坏料1到烟台,就在1个大汉奸推荐下,接受了日本宪兵的训练,得到了日本鬼子的赏识,被委任为这个伪中队的中队长,目的是要在这里修碉堡,常守龙窝铺。” 赵万程听说杜1龙当了伪中队长并带领鬼子来到龙窝铺,气狠狠地骂道:“狗娘养的!杜1龙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次回到龙窝铺,是轻饶不了村里老百姓的。”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看宋震海,意思是问,怎么对付? 宋震海望着赵万程,低声说:“我来的任务,是摸清敌人的情况,伺机给予打击,造成他们的混乱,拖住他们的侵略手脚,‘黑大门’里有什么动静?” “门口把守得很严,有双岗。”赵万程答,略1停,又道,“看样子鬼子的头目和有头有脸的伪军头目,都在里面吃酒。1个伪中队副赶着我和1个2鬼子给他抓鸡,说他要到中队部自己去喝酒。” “伪中队部就设在伪区公所里。”宋震海补充说。 短暂的1刻,宋震海脑子里作了很多思索。侦察敌人的任务,他已完成,下1步是能否瞅准空子敲敌人1拳头。 他顺着赵万程提供的抓鸡和到中队部的线索,想到这是打进敌人心脏的好机会。 加上敌人刚进村,1时比较混乱,头头脑脑的,又都在“黑大门”喝酒,很可能有下手的机会。 于是他对赵万程说:“大伯!赶快折回去,就着抓鸡的引子,打进它中队部去。他们刚来,脚跟还没站稳。如果能在‘毒蝎子’的区公所干掉他1个,就能在他们内部楔上个钉子,造成他们的矛盾、混乱,使他们起内讧,来个狗咬狗!打击的对象越大越好,最好是那个中队副。我随后也出去,看我的眼色行事。” 赵万程再没问,只是庄重地点点头,转身出了门口,看看4外没有人,便又回到抓鸡的那地方,“鸡喽喽喽喽····”地唤起鸡来。 那个伪军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见了赵万程,如临大敌,端起枪,“哗啦”1声拉开枪栓,顶上火,怒冲冲地说:“你这个老东西跑到哪里去了?我这就叫你小命去见阎王!” 赵万程像是根本没看见似的,只和他招招手,悄悄说:“别出声!我费了好大劲才把鸡赶到这草园里了,你可别再昨唬飞了!” 1听草园里有鸡,伪军什么都忘了,收起枪,瞪起眼珠子道:“那你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赶快去抓!” 赵万程瞄了伪军1眼,没好气地说:“鸡是带翅的,1个两个人能捉住?!” 不早不晚,宋震海从那边不紧不慢走了过来。他1身赶脚人的打扮,1顶破毡帽扣在前额上。 两个帽耳忽搭遮着半边脸,他拿着铁锨,拐着粪篓,正神态自若地拾粪。 伪军1回头,见过来了个拾粪的,便骂道:“妈的!没长眼?快过来!帮着老子抓鸡!” 宋震海又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伪军命令道:“1个在东,1个在西,我抄中间,包围!” 正在伪军拉起架子,运用步兵战法作出进攻姿态的当儿,对面来了两个伪军,每人手里提着几只大母鸡,咧着大嘴往这边走,却被夹在宋震海和赵万程中间的那个伪军喝住了:“停下!” 两个伪军收住脚,斜起眼来打量着这个伪军,不屑1顾地道:“干啥?” “把鸡送过来!” “咦,羊群蹦出驴来啦,别在老子面前充大个的!你吃了几斤盐,过了几座桥?你知道哪个山上出猴?别他妈的猪鼻子上插葱——装象!你肚子里有多少草料还不知道?你头上没比老子多长根角,身上也不比老子多半棵毛,你在这里咋唬什么?”他俩把手里的鸡1擎,“告诉你!今天老子要开开胃口了!” “放下!”这个伪军朝那两个伪军厉声喊道:“我是奉中队副的命令来的!你知道不知道?” “去你的吧!”那两个伪军迈腿要走,“老子不是小孩,别用大肚子唬人啦!中队副姓扁扁的还是姓圆圆的?” 这个伪军上去朝那两个伪军脸上1人1巴掌,说:“妈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跟我到中队部去!” 巴掌抱到了脸上,两个伪军傻了眼了,乖乖地把鸡交了出来。 那个伪军对宋震海和赵万程喝道:“快给老子拿着走!” 两个伪军望着自己抢的鸡又被抢走了,跺跺脚,吐口唾沫悄悄地骂道:“他妈的!费了这么大的劲,喂到狗肚子里啦,霉气!” 第482章 紧急关头 宋震海怕被“黑大门”的人发觉,又把破毡帽子沿往下拉拉,和赵万程1人提着几只鸡,在那个伪军看押下,朝伪中队部走去。 来到门口,宋震海和赵万程看到门口站着岗,便迟疑了1下,停住了脚步,那伪军随即吆喝道:“妈的!还不快进去,又想溜啊!” 宋震海和赵万程没吱声,随着伪军进到门里。这是1座紧靠“黑大门”的4合院,原是1家小商号,后来被“毒蝎子”吃掉了,便变成了“毒蝎子”的区公所。 这座房子的两厢长,正房短,院子显得很深。宋震海1进门,向左右1扫,只见屋里屋外,炕上炕下,708乱,乱78糟。 几个伪军在解开怀往裤腰上塞东西,1伙伪军头对头在赌钱,他们撕破嗓子,大声叫唤:“6猴6猴!”“眼!眼!” 宋震海和赵万程随着伪军往里走,穿过两厢,来到正房,见1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独自拿着瓶子在仰着脖子喝酒。 赵万程1端量,正是那个伪中队副,立即向宋震海使了个眼色。 伪中队副咽下1口酒,见伪军赶着宋震海和赵万程提着鸡进来了,便用拳头朝他们头顶上1晃,道:“他妈的!看你磨磨蹭蹭的!怎么这时候才来?赶快给老子煮鸡!”他急不可待地又仰起脖来喝了1口,道,“没看老子在喝酒等菜?” 宋震海向赵万程使了个眼色,叫他蹲到锅灶间烧火。 赵万程往锅底填着柴禾,两眼望着这些两条腿的野兽,瞅着那些被杀死的肥大的母鸡,心里的怒火越燃越高,暗暗骂道:“这些畜牲1来,连鸡也不得安生。” 那伪军中队副在里屋催促道:“煮熟了没有?” 宋震海正掀开锅,用铁舀子往锅里舀水,他心里好笑,暗暗道:“看把你急的,不用忙,准备好了就给你送上了!” 赵万程两眼对着灶里“劈劈啪啪”的烈火,低低地说:“连鸡毛还没摘哩!总不能连毛吃啊!” 满脸横肉的伪军中队副瞪起眼,朝灶间骂道: “妈的,煮慢了,要了你的狗命!”他又喝起酒来,哼哼呀呀唱起了下流小调。 看押宋震海和赵万程的那个伪军,瞅准了伪中队副有几分高兴的意思,便弯下腰,鞠了1个9十度的大躬,哀求说:“报告中队副!借你的洪福,抓了好几只鸡,够你吃几顿的了。小的想趁着手头的好运气,到外边去抓两把······” 说着,他作了个掷骰子的姿势。 伪中队副吐了口唾沫,骂了1声:“快滚!” 那个伪军撅起屁股跑出去了,赵万程把灶里的火烧得很旺。 宋震海两手拾掇着鸡,两眼不时向院子里扫视。略1停,伪中队副从屋里把头伸向灶间,急火火地问:“怎么样?快了吧?” 宋震海浓眉紧拧,锐利的双眼朝门外1扫,见临街屋子里的伪军还在出出进进,便双关语地道;“还得等1会哪!” 赵万程领略了宋震海的意思,弯下腰猛劲地向灶里烧火。 伪中队副却急了,像头驴似地从屋里蹦出来,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骂道:“他妈的!给老子煮鸡还发屈?”他抬起1脚,带钉子的皮鞋正踢在弯腰烧火的赵万程腰上,“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老子的厉害!” 宋震海正在掀锅,锅里的水开了,气泡冲开沸水,汹汹涌涌,直翻腾!他使了个眼色给赵万程,叫他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赵万程装着拿草,1步迈出门外,回身摇了摇头,宋震海又迅速递了个眼色给赵万程,望着转身要往里屋走的伪军中队副,伸手舀起1铁舀子开水,朝着满脸横肉的伪中队副说:“来了!” 等那伪军中队副刚转过脸来,张起两眼看宋震海时,宋震海右手1抡,满瓢开水泼在他的脸上,他两手1扎撒,嗓子眼里刚刚发出“啊!”的声音。 宋震海手撂舀子,使出杀牛般的力量,双手朝他脖子上1掐,伪军中队副身子1软,没有气了。宋震海弯腰去掏别在他身上的手枪,赵万程也跑上来帮忙。 这1切干得飞快麻利,干净利索。正在这时,忽听外面有脚步声,宋震海回头1看,见闯进个4方脸、蒜头鼻子的伪军来。 他1见宋震海和赵万程两手掐着伪军中队副的脖子。 “啊!”地叫了1声,愣在那里。 赵万程双手1撒,回身就是1拳,正打在蒜头鼻子伪军心窝上。那伪军后退两步,跌在壁子上,又顺着墙根倒下来。 赵万程伸头往外看看,见院子里没有人,急忙朝宋震海招招手,两人抽身来到院子,闪身进了厢房与正房之间的夹道,跳过墙,爬了出去,又越过1家住户,进到1个胡同。这时宋震海已经把手枪往腰里掖好,低声对赵万程说: “出了胡同,拐到西街上,从菜园地上插出去。万1不行,咱们分开走。” 来到胡同口,迎面碰上两个伪军牵着两匹大马走了过来,见到他俩,喝道: “过来!过来遛马!”话音没落,已经把缰绳撂到赵万程手里,“快遛!老子要歇歇啦!” 两个伪军叼起烟卷,坐在石头台上抽起烟来。 宋震海和赵万程牵着马,往前走了走,宋震海把放在那里的铁锨粪篓背起来,对赵万程说:“往西走!赶快出村!” 他们顺着街往西走,拐了1个小弯,宋震海回头看看房子已经挡住那两个抽烟伪军的视线,又低声对赵万程说:“撂下马,快走!” 他俩撂下马,急步往村外走,只听从伪中队部的方向“叭、叭、叭”响了3枪,接着哨音4起,龙窝铺又响起了1片混乱嘈杂声。 “黑大门”里锅盆丁当,里里外外忙乱异常。 “毒蝎子”象迎接活祖宗1般,把日本皇军小队长村上迎接在客厅里。 就是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在烟台对汉奸特务进行军事训练时,1颗即将爆炸的手榴弹蹦在他的脚下,恰好这时杜1龙在这个鬼子身旁,这个地主羔子看着眼前“嗤嗤”冒烟的手榴弹,魂都吓飞了,立时渗出1身冷汗,村上这时也吓得魔鬼似地吼叫了1声,杜1龙才恢复了知觉。 他闭上眼,朝着手榴弹踢了1脚,正好把手榴弹踢到半空里,“轰”的1声,手榴弹响了,1块弹皮钻进杜1龙的眼里,他的右眼瞎了。 村上错认为是杜1龙特地舍身救他,把大拇指举到杜1龙的鼻子尖上,哇啦哇啦夸赞道:“你的大大的好!你的大大的好!” 杜1龙也受宠若惊,点着头道:“效忠皇军!效忠皇军!” 由此,村上对杜1龙特别赏识和器重,捧为效忠皇军的英雄,受训完毕后,破格委任他个伪军中队长。杜1龙虽然丢掉1只眼,赚了个“独眼龙”的称号,但也捞到1笔不小的资本,觉得倒也值得。 村上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胶乐地和指挥周围这几个县的战略部署和兵力调动的重要人物,这次日本侵略军对共产党领导下的胶东抗日根据地实行全面扫荡,村上负有特殊任务。 他带领鬼子和伪军,在他全线对抗日根据地进攻的配合下,沿着烟、青公路的1些重要集镇和关口,布设据点。 他亲自督阵在龙窝铺抢修碉堡,并决定让杜1龙镇守。他多次拍着杜1龙的肩膀打气道:“龙窝铺的大大的重要!你的扼守住这个咽喉,皇军的交通大大的通行,你的功劳大大的!” “毒蝎子”这个老奸巨猾的地主恶霸,原本就是打发儿子去烟台投靠日本、充当汉奸,依附势力、保持和扩展他的家业和财产的。 对于这样1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他叫儿子把伪中队部安在自己的区公所里,把村上迎到客厅,备下名酒好菜,让瞎了1只眼的儿子陪着,命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太太不时送烟送茶。 宋震海和赵万程提着鸡往伪军中队部走之际,正是这群野兽酒性发作、头脑膨胀之时。 “毒蝎子”像1条伸长舌头的老狗,眯起3棱眼,双手捧着酒杯,头上的那条伤疤突得紫紫的,望着村上道:“薄酒粗菜,请太君再饮1杯!” 村上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布满硬猪鬃似的脸上显得略红而干黄。他拿起酒杯,对“毒蝎子”比划着:“少少的喝!防务的要紧!” “毒蝎子”规着那张老脸,夸耀说:“皇军放心!我这里保险!区公所里保险!龙窝铺保险!如今是大帝国的天下,谁还敢来碰!” 村上挑起大拇指,夸赞着:“你的很好!酒的很好!菜的很好!来,为了我们共同的‘大东亚共荣圈’干杯!” 他右手1擎,杯子顺着手指滑了下来,掉在砖地上,“啪”1响,碎了,酒溅在带钉的皮靴上。 “独眼龙”忙趴下身,掏出手绢来给村上擦,再瞪起脑瓜顶上的那只眼,双手送过1杯来,弓着腰道;“请太君赏脸!请太君赏脸!” “尖头蛇”里里外外端菜烫酒,这时他正往里送菜,也咄起那口被大烟熏黑的金牙,眯缝起老鼠似的眼来,殷勤地劝说:“请!请!” 唯有“撑破棺材”的大腿被鬼子扭紫了,不敢露面了,躲在套间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双腮垂下来的两朵松肉,红1阵,白1阵。 第483章 鬼子的秩序 村上抓过“独眼龙”手里的酒杯,喝了1口,又连酒带杯摔到地上,骂道:“你的酒的大大的不好!你的酒的大大的不好!” 他跟踉跄跄站起来,贼溜溜的小眼,闪着兽性的凶光,朝着套间扑去,嘴里嘟囔着:“你的太太大大的好!你的太太大大的好!” 他像只饿狼1样,用身子将内屋门碰开,张开两只鹰爪子手抓住“撑破棺材”的胳膊。 “撑破棺材”吓得缩到炕角上,望着这张毛茸茸的脸越来越近,失声叫道:“啊!快来人哪!” “独眼龙”看着这种情景,进也不敢,退也不是,站在那里,两只手1个劲地朝裤子上搓。 “尖头蛇”吓得直打哆嗦,抽腿溜了出去。 其他几个鬼子和翻译,吹着口哨笑。 “毒蝎子”头摇得象货郎鼓1般,连连叫道:“有失体统!有失体统!” 他连跑带爬地抢过去,双手抓住村上的身子,苦苦哀求说:“皇军!皇军!请你醒醒酒!这是在宴请你的酒席上啊!请你保全皇军的荣誉!……” 他双膝跪在地上,很像1只哈巴狗,摇尾乞怜。 村上毫不理睬,右腿向后1登,正踢在“毒蝎子”软绵绵的肚皮上。“毒蝎子”向后1仰,跌了个脸朝天。 村上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你的大大的不懂!这就是我们所共同建筑的大东亚新秩序!让我们共同提携,为促进大帝国和贵国开始的新的良好关系而努力吧!” 他两臂张开,往“撑破棺材”身上扑去…… 这时候,1个伪军班长来到伪中队部的里屋,向伪中队副传达命令。 他吊儿郎当地进了门,嘴里喊了1声“报告!” 1脚踏到倒在灶间的那个蒜头鼻子伪军的肚子上,他还以为是打死的1头死猪死羊,心里正作着美美吃1顿的打算,低头1看,啊呀!原来是1个人!他吓懵了,不禁眼前1黑,1头栽到里面,两手又扑到眦牙瞪眼、脸烫得没有了皮的伪军中队副的尸首上。 他惊叫1声,掏出枪来朝着屋顶“叭、叭、叭”打了3枪。伪中队部与“黑大门”只有1墙之隔,枪声就象在客厅外面打的。 这群野兽1时惊呆了,以为是赤色革命军攻进来了。霎时间,屋里屋外,1个个惊呼怪叫,抱头鼠窜。酒席桌上,丁丁当当,碗盘碟杯,到处乱滚。几只酒瓶,咕咕噜噜直滚到门外。 鬼子、翻译以为是扔进手榴弹来了,两条腿摇摆得象拌豆腐的筷子。他们有的钻到桌子底下,有的把椅子翻过来盖着头顶。“独眼龙”没有地方躲,把头钻进炕洞里,屁股翘得几尺高。 村上听到枪声,酒劲飞了,放下“撑破棺材”那软面似的胳膊,抽出指挥刀来,1头窜到外间,和那个气喘吁吁跑进来的伪军班长正碰了个满怀。 伪军班长喀喀巴巴叫道:“报······报告皇军!革命军打打·····打进来了!” “啊!”钻炕洞的,趴桌子底的,1群野兽身子缩得更紧了,发出了狗叫狼嚎的惊叫声。 村上飞腿朝着“独眼龙”的屁股上猛踢了1脚,指挥刀在空中1挥,黄眼珠子1瞪:“8格牙路!快快地抵抗!” 那个伪军班长,这才双脚并立,来了个立正姿势,道:“报、报······报告皇军!只见杀死了我们的弟兄,不、不、不见赤色军的影子!” 村上1把揪住伪军班长的胸领,恶狠狠地问:“哪里的有?!” 伪军班长的鼻子变成了黑紫色,朝西面1指:“就……就在中队部!” 那些趴下的人听说不见赤色革命军,这才慢慢站了起来。 村上的指挥刀1挑,咬着牙朝“毒蝎子”说:“啊!在你的区公所里!快快地看看去!开路开路!” 伪军班长领着村上、翻译、“独眼龙”、“毒蝎子”、“尖头蛇”来到区公所里,进到里屋1看,只见1个伪军躺在墙角下,1面脸擦在地上,不喘气了。伪中队副躺在靠里1点的锅台旁,两腿直伸,脸象烫去毛的猪头,手脚都凉了。“黑大门”的人吓得面如黄土,魂不附体。 “毒蝎子”想到事情是在他区公所发生的,加上他又打了保票,自知罪名难逃,头如捣蒜,向村上解脱着:“太君,这是8路干的!这是赤色革命军干的!” 村上正在思考“毒蝎子”的嫌疑程度,见他那副惊恐和哀告的样子,就更加犯疑。 他那双比狼还凶恶的眼珠1转,脸上的长毛1竖,发出了1声嘶叫:“嗯!”他把手1挥,狠狠地指着“毒蝎子”,命令道,“把他绑起来的有!” “毒蝎子”1听,吓得屎到裤裆里,他跪下来,磕着头哀求道:“太君,你……” 村上看也不看,把指挥刀又挥了1下,“毒蝎子”被捆猪似地捆了起来,推在1个角落里。 村上用雪亮的指挥刀,朝他那粗肥的脖子上1送,刀锋刚好擦着“毒蝎子”的老皮:“8格牙路!你的大大的坏了!” “毒蝎子”两眼1闭,吓昏过去了。 “独眼龙”上去“爸爸,爸爸”叫了1阵,才有了点知觉,这个老鬼苏醒过来,摸摸头还在脖子上,这才又继续哀告道:“太君……” 村上暴跳起来,作出要杀头的架势:“你的快快地说!我的中队副死在你的地盘上!你的私通革命路的有!你的死了死了的!” “独眼龙”双膝跪到地上,两手抱住村上的腿,豆粒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仰起脸来求饶道:“太君!……”他的舌头不听使唤了,“刀下留情,看在我救你的面子上,饶了我父亲吧!他不……敢……” “你的快说!”村上的指挥刀已经按在“毒蝎子”的脖子上面了,“革命路的藏在哪里?” “撑破棺材”原本缩在套间里,被村上的兽性吓得成了1团烂泥,及至听到革命军打进来了,更是发惊,两惊并1惊,手脚不会动弹了,她在里间磕着牙帮喊叫:“3……儿!” 哪知外面早就空无1人了,这时1个老妈子走了进来,望着“撑破棺材”那筛糠似的身子和没有血色的脸,喊道:“太太!” “撑破棺材”有气无力地道:“他们都哪去了?” “都到区公所去了,听说那里面有个当官的被杀死了。在这里吃酒的那个鬼子正在拷问3爷哩!”老妈子答。 “啊!”“撑破棺材”身子1晃,1把抓住老妈子,“快搀我去……” 老妈子抓住“撑破棺材”的胳膊,出了“黑大门”,进了伪区公所,正碰上村上的刀按在“毒蝎子”的脖子上,“撑破棺材”扭着屁股走上去,似跪似坐地拉住村上的黄呢子裤腿,求告道:“看……看在我的面上,饶了他吧!” “太君开恩!太君开恩!” “独眼龙”肥胖的身子1起1落,大弯度地哈腰鞠躬,头都触到了平地。 村上的钢刀1擎,朝着“毒蝎子”的脖子吓唬道:“他的大大的坏了!” 正在村上的钢刀要下落的时候,那个伪军班长在里屋叫了起来:“报······报告皇军!这个弟兄醒过来了!” “什么?”村上转过脸来,杀气腾腾地问:“你的说什么?” 伪军班长指指躺在墙根下的伪军,说:“这不,他喘气了······” 村上恶狼般的眼珠又转了几下,心里打了几个问号,把搁在“毒蝎子”脖子上的指挥刀抽了回来,命令道:“快!快快的把他扶起来!” 被打倒的那个伪军在这1伙人的叫喊和捶打下,睁开了眼,村上手提指挥刀,厉声叫道;“快快的说!撒谎的死了死了的!” 那个伪军班长定定神,怯弱弱地道:“我到中队部来传命令,1进门,见1个老头和1个年轻人,掐着中队副的脖子,没等我拾脚,我胸口就挨了1拳,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8格牙路!”村上的指挥刀,往伪军胸上1抬,“你的撒谎!撒谎的死了死了的!” 刚缓过气来的伪军,又吓断了气。 村上将他的衣领1抓,他才又睁开眼来说:“报告皇军!小的不敢撒谎!” “你的看清了是两个人?” “是,是,”伪军思索着,“打我的那个是老的,穿着蓝破棉袄,大粗个,1脸黑森森的胡子茬……那个年轻的没看清……” 村上贼溜溜的眼珠1转,厉声叫道:“把外面门岗的传来!” 两个在伪区公所门口站岗的伪军被传了进来。 村上逼问道:“你们的放进了什么人?快快给我说!” 两个伪军瞌巴着眼,点头哈腰道:“没有什么人,只是中队副叫进两个做饭的去。” 村上转过身来,又朝着“毒蝎子”问:“什么的做饭的?” “黑大门”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是谁。 村上又问那个伪军班长:“你的认的?” 伪军点着头说:“能······能。” 村上提着指挥刀,在屋子里来回地踱步。“毒蝎子”缩在1边,望着村上那满脸狐疑的表情,试探着说:“太君,依我之见……” 村上转过身来,对着5花大绑的“毒蝎子”。 “你的快说!” “是,是。” “毒蝎子”的瓜皮帽子被打掉在地上,点着比鸡蛋还光的秃头,说道:“我1向效忠皇军,把儿子都送到你的手下,怎能再杀自己的弟兄?这1定是赤色革命干的,这也好办。 只要太君现在下令把全村封锁个风雨不透,把全村人1个不剩地都赶到场院上,让这位弟兄1个1个认,不愁认不出来,也不愁抓不着8路,不知太君心意如何?” 第484章 情报 戴着黑眼镜的翻译站在1边,弯着腰参谋着:“此计很妥,此计很妥。” “独眼龙”有了神气,双手垂直、身子笔挺地立在村上眼前:“请皇军下令!我1定衷心地为你效劳!” 村上将指挥刀1挥,道:“村子统统地封锁!男女老少统统地赶到广场!” 试宋震海和赵万程正想出村,忽见村里的鬼子、伪军穿梭似地奔跑。抬眼1看,岗哨密布,荷枪实弹。心里暗想:好快呀!他机警地掏出腰里的手枪盖到粪篓子底下,再往前1走,被几个伪军同时用枪指住。 “干什么的?别动!” 宋震海镇静地停下来,他锐利的双眼往左右1看,到处都是岗哨,知道出去是很困难了。村子周围全部封锁了,另外几个伪军还在往这边跑。 “是不是革命军?” 几个伪军用枪逼着他们俩,上来就要他们的身,宋震海不慌不忙把粪篓子往伪军眼前1放,伪军把身子往旁边1躲,骂道:“妈的!臭粪篓子不能放远点!” 他们摸摸他俩的身上,没发现可疑的东西,也没捞到什么油水,赵万程接上说:“俺是种菜园的。那不,”他指指西面的小菜园屋子,“那就是俺的家。” 伪军端量着宋震海,又看看他的手,问赵万程:“他是什么人?” 赵万程很自然地答道: “庄稼人,俺是爷儿俩,这是我的儿子。” 宋震海也很自然地接上说:“这是我的爹,刚才是把俺叫到村里遛马的。” “妈的!滚回去!谁也不准出去!” “长官!”赵万程朝着1个伪军道,“放过俺去吧,俺还得回家吃早饭哪!” “快滚回去!”伪军用枪1指,耍开了威风:“妈的!你不知道革命军进了村?中队长的命令,别说是人,就是条狗,也不准出去!” 他转回身去,嘴里哼着:“腊月里来夜难当呀,双眼龙变成了独眼龙呀,1只眼换了杜1龙受训负了伤呀,个中队长呀······” 宋震海1看这形势,硬走是不行,便要转身回去,另想办法。 这时,从村里跑过那几个伪军中为首的1个道:“皇军的命令,把村里所有的人统统赶到北面大场院上!半个也不剩!” 宋震海感到事态严重了,1个接1个的突然变化,迫使他在脑子里迅速地进行分析判断,他浓浓的眉毛1蹙,把前后发展的形势1联系,断定是敌人发觉了。 刚才伪军说的要把人赶到广场上,正是敌人要采取的措施。敌人已经端起刺刀把他们往回赶。他背起粪篓来,趁着被赶的人越来越多的机会,又悄声问赵万程,来证实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是不是被敌人发觉了?” “看这个举动象!” “被打倒的那个伪军能不能死?” “说不定,打得是挺厉害,可只是那么1拳头。” 宋震海那双锋利的眼睛转了两下,又迅速在脑子里作了1番思量,进1步断定了刚才的想法。这时候,“独眼龙”带着几个伪军,领着那头狮毛大黄狗,威风凛凛地往村北走,其中的1个伪军靠的“独眼龙”特别近,特别讨好地在向他述说什么,赵万程仔细打量了1下,对宋震海说:“嗯,就是那个红头鼻子,活了。” “独眼龙”用手挥舞着,傲慢地往前走,对散在街上的伪军吆喝着:“快把人赶到场院上,不愁认不出他来!” 宋震海听得很清楚,他知道敌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搜查的。他4外扫扫,敌人看得很严,1时还没法出去,假如真地被敌人赶到场院上,那是很危险的……他急速在想对付敌人的计策。走了两步,迎面看到水孩从东往西走了过来。 宋震海低声叫道:“阿水!” 阿水抬起眼来,悄声喊道:“爹!”他插到被驱赶的人群里,说,“你怎么……” 宋震海轻轻拉过阿水来,随着被驱赶的人群往前走,低声问:“你要到哪里去?” “大妈和妈妈叫我出来看看你。” “大妈和妈妈都在家吗?” 阿水点点头。 宋震海往前面使了1下眼色,问:“鬼子没到家里去?” “去了几趟,”阿水悄声说,“把针线笸箩都翻了,说是找革命军,看看翻不着什么东西,都走了。” 从时间上来说,宋震海投入革命阵营并不长。但频繁的、日日夜夜的战斗的烽火,正在把他熔炼成1位坚强的指挥员。 面对着这样1个严酷、复杂的环境,他不惊不慌,而是冷静地分析、思考。他想到,硬冲硬突是出不去的,那样不但会遭到不必要的牺牲,也完不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但如果在龙窝铺待得时间长了,肯定又会暴露。 “黑大门”哪个不认识他?哪个不想把他抓过来撕了?他这时感到只有迅速地与附近的区中队和小部队取得联系,才有可能摆脱险境。 他想到这里,便从棉裤缝里掏出1截铅笔和1块纸,连字加暗号地画了几笔,顺手把那个小纸条捻成小蛋蛋,塞到阿水手里,又叫他使劲握了握,说:“鬼子把人赶到场院上要杀人放火,快把它送给大妈,叫她赶快送到北面大乔山坡上的小石屋里,你能记得?” “记得”阿水神秘地4下看看,低声说:“不是大奋山上门前有棵白果树的那座小房子?” “是,是!”宋震海严肃地叮嘱他:“这可是个大事,千万要送到,越快越好!” 阿水那双大眼睛朝着爹爹对视了1下,意思说:“放心吧!”他象只矫健的小山鹰,向场院屋子飞去。 嫂子和阿水妈在小场院屋里,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自从响了3枪后,她们不知出了什么事,担心这枪声与宋震海有关,便打发阿水出去看看。她们还不知道赵万程半夜去送过情报,也不知宋震海已经离开大顺家,更不知他们两人在伪区公所掐死伪中队副的事。 阿水妈听着街上响起了1阵尖叫粗嚎的声音,对正在地上烧火做饭的嫂子说:“嫂子,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了。” 嫂子立起身来,正要探头向外看看,阿水1头扑了进来,抓住大妈的手说:“大妈!俺爹被鬼子赶到场院里去啦!” “啊!”嫂子1时摸不着底细,急速地问:“你爹怎么啦?被鬼子发觉啦?” “是和街上的人1起往场院上赶的。”阿水说道。 “绑没绑?”嫂子又问。 “没有。” 嫂子的心松了1些。 这时阿水靠到大妈的身上,跷着脚,说:“俺爹说,鬼子把村里的人赶到场院上,要杀人放火。” 他把手里的纸蛋塞到大妈手里。 “俺爹叫你把这个送到北面大奋山坡上的小石屋去,越快越好!” “他还说什么?”嫂子又追着问。 “光说这是急事,越快越好!” 嫂子虽然不知道宋震海这次来做了些什么,也不知这个纸蛋的内容,但好像什么都知道,也掂出了这个纸蛋的份量。 她体察到兄弟这时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那几个人,那几点事,而是与国家的存亡,人民的前途有关联啊!她把纸蛋捏在手里,觉着有千斤重。 她1面盘算着怎样送出去,1面拢拢头发,走到炕前,咬着阿水妈的耳朵说:“我走了,你在家里听着动静,好好照看孩子。” 她迈步要往外走,1群2鬼子朝小场院屋子走了过来。嫂子急忙缩回身,坐在灶口往锅底烧火。 只听1个伪军骂道:“他妈的!原当是个空场院屋子,那知烟囱里还冒烟,8成这里还有喘气的!”接着又骂,“屋里听着,有长腿长胳膊的都滚出来!” 嫂子抬头1看,见几个伪军来到门口。他们端着枪,刺刀亮晃晃的,朝屋里叫喊:“赶快出来!他妈的!” 嫂子手里捏着纸蛋,面对着这如其来的情况,脑子里在拿主意。怎么办?锅底的火正旺,1伸手就撂到锅底去了,可是那样就送不出去了,天大的事情就耽误了。藏到身上?万1被敌人搜出来怎么办?正在左急右难之中,她1低头,看到阿水玩耍的1个破锈小铁盒在脚下。 她伸手拾起来,顺手把纸蛋塞到破锈铁盒里,朝着门外的两只正啄食的鸡打去,嘴里喊道:“嗽西!我再叫你瞎刨抓!” 她这些动作做得那么快,那么平常、安然。两只鸡翅子1“扑楞”,“呱呱呱呱”连飞带叫走了。 破锈小铁盒蹦了个高,落在1个伪军脚尖上,伪军抬起脚来,“嗵”的1声,又踢到墙根下,嘴里不3不4地骂着:“他奶奶的!打鸡也不长眼!打到老子脚背上了!” 几个伪军进到屋里,向4周1扫,喝道:“快走!” 嫂子站起来,把水孩拉在怀里,身子倚在炕根,挡着阿水妈,问:“干什么?” “都到场上!1个也不少!” “俺还没吃饭哪!”嫂子推脱着。 “妈的!”1个伪军端枪逼上来,“我们的中队副都叫革命军干掉啦,你还忙着吃饭,看烧的你!快走!”他端着刺刀赶阿水妈。 嫂子说:“她是瞎人哪!” “不管睁眼还是瞎子,都得去!”伪军威逼着,“快走!” 嫂子按按水孩的胳膊,示意叫阿水留在家里,说:“走就走,”她拉起阿水妈,搀着她,对阿水暗示说,“孩子,你在家里可别乱跑啊!可别往北面去啊!” 阿水瞪着水灵灵的两只眼,懂事地点点头。 第485章 被堵 “都得去!”伪军踢了阿水1脚,“人芽也不留,都得去!快走!” 龙窝铺被封锁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村子里1阵大乱。 “毒蝎子”1心要把丢在皇军面前的面子挽回来,亲自领着1群伪军,从西往东翻。 “独眼龙”立志要在村上眼前露1手,也为他的老子出出气。凶相毕露,指挥他的部下,从南往北翻。 “尖头蛇”也背着“黑大门”的钢枪,带上1群伪军从东往西翻。他们像梳梳子1样,1户不漏,1家不剩。不管大人小孩,连几个躺在炕上刚生了孩子的妇女,也被赶了出来…… 4面8方的人们,都被集中到“毒蝎子”北面的场院上。场院4周的敌人,头带钢盔,手端刺刀,架着机枪,恶狠狠地站在那里,十几个端枪挺胸的鬼子和伪军,脸上露出杀人的凶气,准备随时残害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村上坐在从“毒蝎子”家里搬来的太师椅子上,用恶狼吃人般的眼睛盯着人群,蒜头鼻子伪军和几个鬼子、翻译站在他的两旁。 宋震海和赵万程夹在焦灼不安的人群里,宋震海仔细看看敌人布置的兵力和武器,又拉赵万程蹲下身,借着人墙的掩蔽,悄声交谈着情况。 宋震海说:“这1手很歹毒!很可能是要叫那个蒜头鼻子1个1个地认!” 赵万程点点头,他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又坚定。 他表达决心般地道:“震海,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要做个有骨气的人。” 宋震海望着这个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回头、秉性刚烈、为人耿直的老人,心头涌起敬佩的感情。 他透过人缝,瞅瞅蒜头鼻子,转换口气问:“他能认得你?” “说不定,”赵万程说,“打了1个照面,挨了我1拳,该不能忘了。” 宋震海朝村东面的方向看看,希望能看到嫂子往村外走的身影,但是没有,1批又1批的人们被驱赶到这里。 他双眉紧拧,心里在分析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考虑万不得已应该怎么办。他想到,暂时还不会暴露,广大群众掩护着他,敌人只是在人群的4周警戒,而“黑大门”只有几个人,1时是没法看到他的。但如果1个个的认,那就非暴露不可了…… 他又想到,万1那个纸条送不出去怎么办? 他顺手把粪篓子往身边拉拉,对赵万程说:“还得作送不出信去的打算,你赶快跟穷爷们换换穿戴,那伪军只跟你打了1个照面,不能记得那么清楚,我这里有帖膏药,暖1暖贴到脸上。我必须得冲出去。到时候你在人群里动乱1下,我趁机会就走了。” 稍1停,他发现嫂子扶着阿水妈,领着阿水走了过来,他的心提了起来…… 嫂子领着阿水,扶着阿水妈,缓慢地往人群里走。两眼朝动乱的人群里打量、搜寻,当她的视线和宋震海的视线碰到1起时,她的心急剧地跳了起来,1种险恶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低下头,进到人群里,朝宋震海所在的那个方向移动…… 宋震海走出以后家里所发生的事情,他心里很清楚。但他还没看到阿水妈的眼看不见的情景。他曾想,那么1个好生生的人,怎能1下子两眼看不见了呢? 时下,他望着阿水妈那两只失神的、没有光彩的眼,和由于没有感觉而显得呆板的表情,心里涌起了1股怒火…… 狮毛大黄狗围着“独眼龙”窜来窜去。“独眼龙”立在村上的身旁,双手卡腰,手枪别在肚子上,瞪起脑瓜顶上那只牛蛋子眼,把嘴紧靠在村上那毛茸茸的脸上,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因为“独眼龙”的头挡住村上的脸,宋震海没看到这个鬼子的面目。等到“独眼龙”直起腰来,这才看清楚了!原来这不是别人,正是在抚顺煤矿放出狼狗咬死宋如山的那个村上!宋震海差点喊出声来,全身的血1齐涌到头顶,大有蹿上去1把掐死这个杀人魔王的气势。但他冷静了下来,两脚下意识地动了两动,仍旧立在那里。 他心里暗暗说:“真没想到!这个杀人魔王没挨上我那1铁棍,又从关东窜到胶东来了!” 那年,宋如山被村上放出狼狗咬死之后的当天夜里,宋震海找了1根拇指粗的铁棍提在手里,避在村上住的公馆对面的墙角下,准备砸死这个强盗。 半夜间,村上喝得醉熏熏地从外面往公馆走,宋震海1个箭步跳了上去,举起铁棍朝村上那圆圆的脑壳上就砸,不料被后面赶上来的两个鬼子抓住了胳膊,宋震海身子1蹲,猛1抽手,把两个鬼子兵让到了前面,1脚1拳,随着两个鬼子倒下的当儿,他顺着墙根跑了。 村上在后面打了几枪,也没打着,宋震海便跑出了矿区…… 村里的人被全部赶到场院上来,包围圈越缩越小,“独眼龙”跳上1座土堆,朝人群挥舞着拳头道:“不要张罗!不要动弹!告诉你们,今天可不同往常!哪个要是不听话,立即拉出去枪毙!” 扶老携幼的人们,在“独眼龙”和鬼子汉奸的威逼之下,有的含怒低下头,有的气愤地转过身去。 “独眼龙”右手抓住手枪,更加威风地喊道:“这次皇军村上小队长来到我们这里,是为了实现‘中日亲善’村上小队长在皇军中身负要职,有很高的威望,能够亲临我村,实在是我们的荣幸。现在请村上小队长跟大家训话,鼓掌欢迎!” 人群里谁也没有吭声的,都冷眼相待,怒目而视,只有“黑大门”的几个人和鬼子翻译拍了几下巴掌。 “独眼龙”皱了皱眉头,气得眼珠子发蓝,硬着头皮对村上作了个请的姿势。 村上手握指挥刀柄,“哇啦哇啦”讲开了,翻译在1旁讲道:“你们不要害怕,我是奉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的命令,来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实行‘中日亲善’的。为了维护地方治安,让老百姓过安乐日子,自即日起,成立维持会。” 他指指身旁的“毒蝎子”,继续说:“这个就是你们的维持会长。今后,1切得听他的。谁敢跟赤色革命军明来暗往,就杀他全家,斩他满门。如有知情不报,1同问罪。” 人群里没有吭声的。 “独眼龙”跳了起来,嚎叫着:“听见了没有?都哑巴啦?” 村上把手1摆,两眼1瞪,凶恶地说:“刚才在我的中队部里,我的中队副被暗藏的革命军杀死了。还打倒了我的1个弟兄,你们当中哪个干的?赶快站出来!谁知道也要赶紧报告,要是查出来就枪毙!” 人们低着头,背着身,沉默着。场院上呈现出1片寂静和恐怖的气氛。 嫂子朝宋震海那里半步半步地挪动…… “独眼龙”抡起拳头,吼叫着:“告诉你们!是谁干的,出来也得出来,不出来也得出来!我那个被打倒的弟兄还活着,还会喘气!你们瞪起眼来看看,他就站在这里!” 他指指站在身旁的那个蒜头鼻子伪军,“他认得杀死我们中队副的那个人!要是被认出来,就晚啦!我就不客气啦!到那时候,我给你来个脑袋开花!” “独眼龙”叫喊完了,又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村上。 熊1样的村上,“哗”的1声,拔出了指挥刀,高高地举过头顶,浑身蛮气,1面舞着、跳着,1面“哇里哇啦”叫喊:“革命军的快快出来!你们不把革命军说出来,统统把你们枪毙!” 村上那双贼溜溜的眼,向人群扫视了1圈,见仍然没有吱声的,便把“独眼龙”拉了过来,嘴对到他耳朵眼里咕噜了几句。 “独眼龙”奸诈地笑笑,连连称是,对着人群喊道:“谁说出革命军或者暗地指出这个人来,皇军大大有赏!” 人群里仍然没有吭声的。 1双双焦灼的眼睛,暗暗地投向宋震海。 宋震海递了个眼色给嫂子,嫂子便慢慢靠过来。 赵万程朝前挪挪步,用身子把他俩挡住。 宋震海看了看刚叫喊完了的“独眼龙”和村上,低声对嫂子说:“情况很紧急。” 嫂子把刚才听到的“独眼龙”的话和宋震海叫她往北山送的纸条联系在1起,意识到宋震海刚才那句话的含意。 她问:“是……” 宋震海顾不得回答嫂子的问话,他反问:“那个······” 嫂子的两眼机警地向4外瞅瞅,悄悄说:“刚拿到手,就被2鬼子赶出来了……” 宋震海周身的血1涨,越发感到事态的严重。在他和赵万程想出去而被伪军截住时,他就估计到敌人是发觉了。等敌人赶着全村男女老少到场院上时,他又预料到敌人在耍什么花招。或是残酷镇压,或是恐吓威逼,这1些,都将成为龙窝铺穷苦人们的灾难。所以他写了纸条,想叫嫂子马上送到大奋山坡的石屋里,那里有我们1部秘密电话,可以和附近的区中队和主力部队取得联系。可是现在人们都被赶到场院上来,村子又被敌人围了个里3层外3层…… 他急切地问嫂子:“东西呢?” 第486章 解围 “在屋外墙根下的破铁盒里。” 宋震海的心稍稍平静了1下,险恶的形势、突然的变化,促使他再设想解救的办法。 “独眼龙”怒视着人群,吼叫道:“是谁干的?快出来!不出来就要1个个地搜查,1个个地认啦!” 形势越来越紧张,有的使劲低下头,有的瞪起双眼怒视敌人。 他们知道大祸要来临了,他们想反抗,恨不得1口把这些吃人的豺狼咬死。但是,周围尽是哨兵、刺刀,还有机枪。而他们呢?全是赤手空拳的老百姓。 人们抑制住心中的怒火,用沉默来表示抵抗。 “独眼龙”瞪起牛蛋子眼,村上发疯似的,1会起来,1会坐下…… 宋震海面临大敌,他全神贯注地进行思考。他设想了1个个方案,又1个个推翻。怎么办?形势越来越紧。他正在焦急考虑的当儿,只觉衣服被轻轻拉了1下,低头1看,阿水瞪着1双大眼在望他。那眼神,包含着渴求机警和勇敢。 他提起脚来说:“爹,让我去吧!” 宋震海1阵惊喜,在他设想过的方案中,还没设想到阿水。 他看着水孩脸上那种类似大人的坚定表情,兴奋中带有担心地悄声问:“你能行?” “行!” “你知道那地方?” “我跟大爷爷去过!” “你知道‘那个’在哪?” “知道,在墙根下的破铁盒里。” “你怎么出去?”阿水的两眼转动着,正在用脑子想的时候,宋震海想,叫他出去1趟也好,能联系上更好,联系不上就按他原来设想的去做。 他下了决心,告诉阿水:“你找个小伙伴,两个人装着打仗混出去。” 阿水领会了爹爹的意思,宋震海拉住他,像对出征的战士般的嘱咐道:“这可是1件大事啊!这关系到许多人的性命,你1定得送到,越快越好!” 阿水脸1沉,迅速地钻到人空里。不1会,他来到人群的外围,跟着出来的还有1个和他高矮差不多的孩子。他们先蹲在人群近处玩小石头,稍停了1会,再离远1点,再1停,又来到墙根下。 他们近近远远,远远近近,1些鬼子看到两个孩子在闹着玩,也没在意。1眨眼,他们翻过1道矮墙,离开了“黑大门”的场院,来到村东那间小场院屋子前面。 阿水拣起小破铁盒,伸进指头去拿出里面的纸蛋,弯下腰,塞在脚上穿的破鞋缝里,拐起篓子,叫着小伙伴往东走。这个8岁的孩子,肩负着全村人的灾难、信任和希望,要越过敌人,走向胜利。 阿水精神抖擞地向前走去。他的步子虽然不大,迈得却很急、很快。他的两手摆动,两颊绯红,径直朝敌人的岗哨走去。走了不远,几个伪军用刺刀把他俩挡住了。 “站住!你们上哪里去?” 阿水拍拍篓子,说:“拾柴禾去。” “回去!”1个伪军瞪起红眼珠子,“都到场院上去!” “俺去啦!”阿水分辩着,“那里的皇军嫌俺小,不要俺在那!” “胡说!”另1个伪军指着水孩的鼻子说:“今日是查赤色革命军,只要是个人就得去!为什么能不要你?” 又1个伪军指着阿水的鼻子说:“看你的样子,准是个8路的小探子!” 阿水把拐在胳膊上的篓子1撂,捧起1把雪来就往另1个孩子身上扬,嘴里说:“噢,噢,你是个赤色革命军的小探子!你是个赤色革命军的小探子!” 那个孩子也不示弱,把眼1瞪,抓起雪来又往水孩身上扬,道:“你才是!你才是!” 阿水跑,那个孩子在后面撵,快撵上了,朝着身上就是1把雪,接着阿水照着那个孩子身上也是1把雪,雪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开了花。 几个伪军拍手叫好,嘴里张罗着:“打得好!打得好!再来1下!” 两个孩子在伪军的鼓动下,打得更有劲。他俩边打闹边跑,越跑离伪军越远,然后两人跑下1个山坡,跑进1条小沟,又1拐,钻进了东山的松林里。 几个伪军张着眼,等他们回来,等了1会,不见影子,其中的1个疑惑地说:“哎,怎么不见影啦?” 另1个踢踢水孩撂在那里的篓子,道:“他妈的!这些孩子光知道玩!说是拾草,却光顾打架去啦!” 就在他们谈论的时候,阿水和那个孩子已经翻过高山,朝北面大奋山坡上的小石屋奔去…… 村上、“独眼龙”、“毒蝎子”硬1阵软1阵地嚎叫了半天,时而暴跳如雷,显示他们的反动气焰。时而欺骗引诱,妄想使人们上钩,回答他们的却是从人群中射出的1双双愤怒的目光和沉默的反抗。 正当村上恶毒地思谋着对付办法的时候,“毒蝎子”跑到他的跟前咬着耳朵嘀咕了几句,村上把指挥刀往头顶1举,吼叫起来:“开始的有!” 围在4周的鬼子和汉奸荷枪实弹,如临大敌,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手无寸铁的人群,像是要吃人的样子。他们把包围圈收紧,只留下1个小小的出口,好1个1个地往外叫人。 “毒蝎子”把太师椅子搬到出口的正中,让村上坐在上面,他自己像只哈巴狗似的立在1旁。 “独眼龙”手握短枪,杀气腾腾地站在他老子旁边,翻译、辛3又分别站在后面。“黑大门”那只狮毛大黄狗,吐着舌头,竖着尾巴,示威似地围着主子1圈1圈地转。 那个蒜头鼻子伪军,紧紧贴在出口处,拉起架势,张大两眼,准备1个个地仔细端量,仔细辨认…… 村上的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狂叫着:“走!1个1个的这边走!” 宋震海用拐肘碰碰嫂子,拉拉赵万程的袄襟,低声说:“告诉靠己的穷乡亲们,尽量拖延时间,慢慢出去。咱都往后挪,留到最后面。” 嫂子和赵万程慢慢移动身子,把话悄悄地传递给白胡子老爷爷,传递给穷乡亲们。 人们被汉奸驱赶着,1个1个地往出口走。他们的脚步既缓慢又沉重,好长时间才走出1个来。到了出口,那个蒜头鼻子伪军左端量右观察,然后放出去,再赶到另1块场地包围起来。 1个、两个、3个……人群已经过去了1大半。 村上瞅瞅圈里的被认的人越来越少,像疯狗似地乱蹦乱跳起来。他伸手抓住蒜头鼻子伪军的衣领,用刀吓唬道:“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你的死了死了的!” 蒜头鼻子伪军看着那把锋利的指挥刀,吓得浑身筛芝麻,说:“不敢,不敢,我的不敢!” 村上把蒜头鼻子伪军1推,威严地命令:“你的快快的认出来!” 蒜头鼻子瞪起眼来,胆战心惊地盯着每1个人。这时圈里的人不多了,嫂子推推宋震海和赵万程,她先慢慢朝那个出口走。 来到出口,蒜头鼻子伪军正要把她推出去,“独眼龙”1把将嫂子抓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噢,是你呀!我还没来得及去拜访你呢,可巧在这里碰上了!听说你还怪有能耐的,敢到我的大门口去闹事。又敢叫你侄子行凶砍我爸爸。真是胆大包天!怎么样,今天再闹闹吧?” 嫂子并不示弱,她用迎战的眼光瞅了“独眼龙”1眼,郑重地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那是去讲理的。” 站在1边的“毒蝎子”神经质地摸摸头上的伤疤,想借这个机会解解心头之恨,便指手划脚地对着村上叫道:“皇军!皇军!这个婆娘不是好东西!她私通8路,可杀不可留!” 村上凶相毕露,指挥刀朝嫂子眼前1亮,道:“你的快说!赤色革命军的在哪里?” 嫂子脸不变色,心不跳,面对着“毒蝎子”质问道:“你说我私通赤色革命军,有什么凭据?” “啊!”“毒蝎子”蹦了起来,“什么凭据?你家的宋震海哪?尤林哪?不都是去当了赤色革命军啦?”其实“毒蝎子”并不知道宋震海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尤林到了哪里,只是在这里声东击西地咋唬罢了。 “独眼龙”1步迈到村上跟前,同他老子1唱1合:“皇军!她家的赤色革命军大大的有!” 村上的指挥刀往头顶上1晃,歇斯底里地喊道:“枪毙!枪毙!” “轰、轰、轰、轰!”龙窝铺北山上响起了1排急促的爆炸声,接着是雨点般的枪声。 村上回头1看,浓烟滚滚,杀声阵阵,他的指挥刀朝南1指,惊恐地嚎叫起来:“不好!赤色革命军的偷袭!快快地抢占南山!” 随着鬼子滚的滚,爬的爬,往南老寨方向奔去的时候,人们也“轰”的1声跑散了。有的往东,有的往西,1眨眼,“黑大门”的大场院变成了1片空地····· 在人群4散和枪炮轰鸣声中,宋震海急忙从粪篓里抓出手枪来,顶上火,揣到怀里,拉着赵万程就跑:“快往东北面跑!” 赵万程紧紧跟在宋震海身后,他望着宋震海那健步如飞的脚步,在积雪铺地的路上留下了1串结实、有力的脚印,也奋力追赶上去。 跑出龙窝铺,奔到北山上,他们往松枝交错的山坡上猛爬。刚转过1棵合抱粗的青松之后,他们抬头1看,王长林在高处的1块大青石上伸着双手在等着他们。 赵万程1见喜出望外,激动地叫道:“长林!” 第487章 二鬼子 王长林双手把赵万程拉上来,笑着问:“大伯!受惊了吧?” 赵万程摇摇头,坚定地回答:“有震海在身边,我的胆子也壮了。” 王长林用力握住宋震海的手,望着他那精力充沛的脸,问:“我们行动得晚不晚?我们1直靠拢在边沿上,只是不大摸里面的底细,阿水1来,我们就开始行动了。” 宋震海响亮地答:“不早不晚,正合适。” 他又问:“我们往后撤吧?” 王长林点点头,宋震海带着聚拢来的战士,往后山撤去。王长林用手搀着赵万程,跟在后面。赵万程在王长林的搀扶下,绕过顽石,踏穿积雪,向山顶走去。他心里暖煦煦的。 这个老人自从认识了王长林,从王长林那里接受了革命思想,明白了许多革命道理,他的眼睛格外亮了,阶级觉悟比以前提高了。 王长林是那么和气,那么知情达理,对穷苦人民的仇和恨体验得那么深刻,讲起农民为什么受穷受苦的道理来时,又特别使人感到亲切和感动。 他在王长林不断地教育和启发下,坚定地相信,总有1年,总有1天,穷人能翻身,能解放。能吃得饱穿得暖。他张着眼巴望这1天,伸着双手等着这1天,也把自己投身到这场革命运动中来争取这1天。 他常常向王长林表示:“长林!别看我年岁大了,可我还不服老!有什么艰苦任务尽管交给我吧!我的大半辈子就算白白过去了,那时我虽然也不服压迫和剥削,但还是在人家身子底下。如今才知道,这是1个吃人的阶级,当前他和日本帝国主义勾结在1起,是狗洞里下狼,1窝子货,全是对付咱穷苦人的。不把日本鬼子赶出去,不把剥削阶级推翻,咱们就不用指望翻身得解放。” 赵万程极力追赶着革命队5的脚步,向前奔去。 这天晚上,在深山的1座小屋里,赵万程被革命军组织接受为赤色革命军。 鬼子、伪军象滚动、奔走的羊群似地向南老寨上涌去。 村上像1头野猪,指挥刀1忽儿指向东,1忽儿指向西,“哇啦哇啦”嚎叫着,把队5赶上南山,抢占了有利地形,拉开了架势准备决战。但是,来自东北面的枪声停止了。 他命令打了1排掷弹筒,也没有动静。 村上命令“独眼龙”派伪军进村搜索,伪军们趴到地上,1步1步往村里爬,直到中午,才爬进了村,1看什么也没有,才知道是上了当。 “毒蝎子”捂着脑袋,慌慌张张叫“撑破棺材”准备了5百块大洋,叫儿子双手捧给了村上,才算勉强过去了这1关。 村上在“毒蝎子”和“独眼龙”的多方谄媚和积极策动下,把碉堡地址选定在“黑大门”那1排排黑黝黝的房子以东。虽然隔着1段距离,但基本上能构成碉堡、“黑大门”、维持会(即原伪区公所)3位1体的连结形势。 村上谋划停当之后,留下5个鬼子监督兴工,限定“独眼龙”这1个伪中队,在1个月内修成碉堡。他带上1个小队的日军,往南去跟另1支扫荡的鬼子汇合去了。 这次日本鬼子侵占龙窝铺,使老百姓遭了横祸,使“黑大门”发了横财,使“毒蝎子”尾巴上多了根针,使“尖头蛇”嘴上多了颗牙。 “毒蝎子”顺风扯旗,自任维持会长,成立了保安团,把伪区公所的牌子换了换。他走马上任的第1桩大事,就是挨家挨户按人口强征暴敛。 他领着“尖头蛇”,带着打手,对穷苦的人民大耍威风:“现在皇军到这里来,是为了‘中日提携’、‘中日亲善’,是为了建设‘大东亚共荣圈’,这是黎民百姓的福分,是切身的好事,你们都要纳捐孝敬皇军!” 穷苦的人们,家里被洗劫1空,哪里还有钱纳税?“毒蝎子”嘿嘿1笑,又施开了“笑面虎”的本领,道:“都是龙窝铺的人,老街旧邻的,我能看着你们的难处不管?我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皇军带走?3爷我发发慈悲,给你们先借上,等秋后再还。利息嘛,还是照‘积德堂’的老规矩办理。听见了没有?” 他按照贪得无厌的并吞欲望,愿意往各户写多少钱就写多少钱。到秋后,利生利,利滚利,这些数字,象是1根根绳子拴在穷人的脖子上,解不下,挣不脱,直到把血汗被“黑大门”榨干为止。 “毒蝎子”自任维持会长之后,又委任了“尖头蛇”为保安队队长。他们把当地的地痞流氓、恶棍歹徒全部收罗起来,由全区供养。 白天晚上,花天酒地,为非作歹,乌烟瘴气,搅得龙窝铺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尖头蛇”背上了“独眼龙”新近给他老子买的匣子枪,红丝带子拖到大脚面,横冲直闯,耀武扬威。这1伙凶神恶鬼,成了“毒蝎子”私人的护卫和宪兵。 “独眼龙”原本就骑在穷人头上屎,又加披上了身“黄皮子”,提升了伪中队长,更是作威作福,不可1世。他和留下来的5个鬼子1起,不但糟塌龙窝铺的穷苦人民,还带上2鬼子4乡扫荡。 每到1处,杀人放火,**掳掠,无恶不做。村庄化成了灰烬,浓烟弥罩着山野,遮住高空上的太阳。被抓住的人们,有的活活被刺刀挑死,有的被当成了活靶,有的则被扔进了熊熊的火堆里,把人烧成了个团团······ 他们把抓到的男女老少,1根绳子拴到龙窝铺,把青壮年挑出来,强迫他们进行劳役,修碉堡,挖壕沟,拆民房,搬砖运瓦打石头,不准休息,任意打骂污辱。他们把老人孩子圈到大院里,不给饭吃,不给水喝,非得拿钱1个1个来赎才行。 “独眼龙”以妨害皇军修建碉堡为名,指挥着伪军端上刺刀,强迫拆除“黑大门”以东那1片低矮的民房。居住在这些低矮民房中的人们,都是世世代代的受苦人。 他们1家老少衣不遮体,饭不充饥,在这雪天冻地的时刻,往哪里去?他们反抗着,不忍离开这个安身的家,却被敌人用枪驱赶出去,两脚还没迈出门坎,房盖已被掀了下来。 白胡子老爷爷住在这片低矮民房的中间,他立在屋子当中,对着鬼子的刺刀喊道:“我不走!这是我的家,我祖祖辈辈住在这里,你们把我赶出去住到哪里?” “他妈的!”伪军叫着:“现在正是‘中日亲善’的时候,连这么两间破草房子还豁不上?快滚!” 白胡子老爷爷不动弹,胸脯挺得直直的:“我已经活了8十7岁啦!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房子里,你们看着办吧!” 伪军把刺刀1抖,镇唬道:“他妈的!你还敢违抗上司的命令!再不老实,我挑了你!” 白胡子老爷爷把掩在身上的破棉袄1敞,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来!挑吧!就朝这里挑吧!我已经这么大的年纪了,挑死了倒也利索!你家里总该是有妻室老少吧?你挑死我1个人不要紧,人们会永远记着你的罪恶,这世下世咒骂你,痛恨你,你可别忘了是中原人哪!帮狗吃食的东西不会有好下场!” 伪军正在恼羞成怒的当儿,“独眼龙”肚子上别着手枪从远处走了过来,瞪起眼来问这个伪军:“都赶出去了吗?” “还没……” “妈的!饭桶!废物!” “独眼龙”朝伪军的脸上“咣咣”两巴掌,“还有谁没出去?谁妨害修建碉堡,立即枪毙!” 他1抬头,见白胡子老爷爷正在怒视他,他更加放4起来。 “噢,又是你这个老鬼在捣乱!我知道,你向来是迎着浪头顶着烟上的人物,这回是不是要尝尝我这枪子吃不吃素?” 老人的眼光象针似地向“独眼龙”射去,在威胁恫吓面前,他向来没有低头。从他的爷爷、父亲以至到他,都是在艰难、苦楚中滚爬过来的。生和死向来是置之度外。 他望着“独眼龙”,怒骂道:“你这个畜牲,不会有好下场!” “独眼龙”瞪起那1只野驴眼,抢前1步,朝着白胡子老爷爷脸上就是两巴掌。 众乡亲们看见了,急忙上去把老人抢了下来。 白胡子老爷爷愤愤地走着,嘴里骂道:“这群吃枪子的狗东西,不能得好死啊!” 在拆除这片低矮的民房的同时,鬼子和伪军又逼着抓来的人们去砍树,拆屋梁,扒墙…… “独眼龙”趁机敲诈勒索,大发横财。只要1镢头刨在谁的墙上,就得给他十块8块,然后骂人家1顿,再去刨另1家的墙壁…… 鬼子规定早晨6点钟上工,冬天天短,这个时候天还不亮。几十里地来上工,天冷,冰天雪地,路又难走。要是晚到十分钟,每人就得挨两枪把子,边打边骂,并威胁道:“明天晚来5分钟,定要你们的狗命!听见了没有?” 1个壮年汉子不屈服地朝2鬼子瞪了1眼,那个2鬼子端着枪逼近1步,对那个壮年汉子道:“怎么,你还不服?” 壮年汉子不屈服地又瞪了他1眼,那个2鬼子端枪就刺,壮年汉子看到这个狗汉奸无缘无故地向他刺来,怒火满腔,就势把敌人的刺刀裤握住,使劲往后1甩,把敌人的刺刀拔下。 2鬼子1见大慌,举枪要打,被壮年汉子1个蹿跳上去把住枪身,不料被身后的1个鬼子开了1枪,壮年汉子倒在血泊里。 第488章 执行任务 在鬼子、汉奸明晃晃、阴森森的刺刀威逼下,“黑大门”以东那片低矮的房子拆光了。敌人逼着从4乡抓来的人去挖地基。地冻得坚硬,1镢刨下去,冰花4溅,迸出1个个白点点。鬼子汉奸骂不绝口,皮鞭和枪把子不住地落在人们的身上。 这期间,区中队的战士经常化装成庄稼汉子,扛上锨镢,随着被驱赶来修碉堡的人们,来到龙窝铺,侦察敌人的活动,启发和发动群众跟敌人作斗争,推迟碉堡的建成日期,打乱敌人的侵略时间表。 碉堡的地基挖好后,鬼子赶着从4乡摊派来的瓦匠打地基。白胡子老爷爷插在打地基的人群里,手上的瓦刀敲得石头当当响,嘴里悄声对身旁的人说:“这些狗强盗,把咱们折腾成什么样子!东西被抢光,百姓被杀害,土地被占领,这样下去,还有咱们的活路吗?” 心里憋着1团团怒火的人们气愤地说:“这些狗强盗,又要修起乌龟壳,经常出来扫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想叫咱们辈辈世世当牛做马,实在不让咱们活下去了!” 白胡子老爷爷注视着远处监工的鬼子,又说:“他欺负咱,咱也不能叫他安生!” 他转身对正在挑泥的瓦工说:“把泥和得再稀点。” 那个瓦工擎着铁锨,望着锨上已经很稀的泥,不理解地望着白胡子老爷爷,问:“再稀了还能沾住?” 白胡子老爷爷瞅瞅远处气势汹汹的鬼子和汉奸,神秘地1笑,低声说:“只要1冻,不就沾住了?” 那个瓦工这才领悟过来,眉宇间露出称心的笑意。 嘴里连连说道:“对,对!这些狗崽子,就得这么对付他!” 他把送过来的1锨泥又擎了回去,把和好的泥又倒上两桶水,和了和,再挑回来笑眯眯地对老人说:“这个合适吧?稀汤瓜水的,保准冻在1起能结实。” 白胡子老爷爷用拐肘轻轻碰碰身旁的大强和顺子,低声说:“唉,听着!把大石头用在顶上,下面多用小石头,多填稀泥,现在1冻,来春1化,保准能象砸黑子似地把这些狗东西砸在里面!” “好,好!这些狗东西,也该活到头了。”顺子和大强又低声对他身旁的另1个人说,“多用碎石头,多用泥,越悬空越好。” 他们把下面垒上碎石,上面放上石条,开冻后,土酥了,石头闪了缝,倾斜了,在1天傍黑,“呼隆”1声,塌了1个大窟窿。 鬼子以为是革命军攻上来了,机枪、手榴弹、掷弹筒1个劲地乱打。打了1阵,也不见动静,仔细1看,才知是碉堡的墙塌了。1个2鬼子砸断了腿,1个砸折了腰,1个砸扁了头。鬼子和伪军,成天价提心吊胆,坐卧不宁。 尤林自从参军以后,阶级的感情,同志的温暖,兄弟般的情谊,紧张的生活,使他精神格外愉快。他用全身心来接受新的思想,新的气息,新的风尚。之后被编到新兵队里,学政治,学文化,学军事从4面8方汇集到这里的新战士,聚在1起,控诉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罪行,控诉汉奸走狗的无耻行径,控诉地主阶级的残酷压迫。 有1次,1个新战士愤怒控诉了地主恶霸、鬼子汉奸的罪行,尤林1面听,1面想,心里道:这不就是说的我家的遭遇吗?!他两眼冒火满腔愤恨地对指导员说:“给我1支枪吧!我不能再停在这里了!” “喀嚓”1声,他手里那支铅笔被折成两截。 指导员望着尤林满怀仇恨的心情,说:“枪有,也有你用的时候。1个革命战士,最首要的问题,是明白为什么要使用枪。” 半月以后的1个傍晚,吃过了饭,尤林在场院上和战士们摔跤,营部的通讯员来把他拉走了。进了营部,见营长坐在那里。 就是尤林刚来时那个背匣子枪的同志,身旁还坐着1个穿便衣的同志,近3十岁年纪,高高的个头,大手大脚。 尤林敬了个举手礼。 营长站起来,指着那个人向尤林介绍说:“为了适应抗日战争形势的需要,以龙窝铺为中心的十区区中队已经成立。中队经常要穿插过去,发动群众,组织群众,开展抗日救国运动,坚持敌后游击战争。眼下很需要人,特别需要熟悉那1带情况的人。你家是龙窝铺,对那1带地理又熟,又摸底细,我们和地方革命军组织联系,考虑让你去区中队比较合适,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尤林1点没犹豫,直接答道:“只要是打日本鬼子,除汉奸,消灭那些吃人的坏蛋,到哪里都行!” 营长点点头,热情地向尤林介绍另1个人说:“区中队的指导员,你早认识了,就是王长林同志。这是区中队的战士,叫张清立!” 张清立站起来,拉住尤林的手,说:“尤林同志!欢迎你!” 大个子战士就是和宋震海1起从关东回来的那个人,赶他回到家里,他所在的那座县城已经被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 那些认贼作父的汉奸卖国贼,勾结日本侵略者,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把广大人民置于刀光剑影之中。不久,他的家乡也挨了日本侵略者的轰炸,全村被炸成了1片废墟!张清立1看,关东没有穷人走的路,家乡也没有穷人走的路!这时1个扛活的人告诉他,只有赤色革命军才能救老百姓。 他在那个扛活的人的启发下,来到了牙山根据地,参加了刚刚建立不久的区中队。这个爽朗刚直、诙谐风趣的普普通通农民,1投进革命大家庭里,真是如鱼得水,如鸟进林,焕发出了旺盛的精力和不尽的智慧!他除了日夜执行任务和完成军事训练外,还每天坚持给群众挑泥担水,助农生产,受到了各方面的好评。 他1见到尤林,像是大哥哥对待小弟弟那样,又亲热又关心,滔滔不绝地介绍区中队的情况、革命大家庭中新型的同志关系以及解放区里的生产斗争面貌。到最后,他对尤林说:“天已大黑了,可以行动了,咱们走吧!” 他又到部队首长那里停了1会,回来便领着尤林往另1个村里走去。 淡蓝色的夜空散摆着稀稀00的寒星,月芽儿挂在半空中。幽静的月色,泼在山岭梯田上,趁着光亮看去,能1直眺望到洁白的雪山顶。他们翻了1座山,过了1道岭,来到1条小沟旁,从密密麻麻荆条树枝的地方传来低沉有力的问声:“口令!” “战斗!”张清立流利地回答,并问,“回令!” “胜利!” 他们走过去,从问口令的地方传来亲热的低声的问话:“大个子回来啦?” “回来啦!”张清立高兴地回答,“不但大个子回来啦,还带回个小个子哩!” 他们低声说着话,但看不见人。走过去,1出小沟,笼罩在夜色树林中的小村出现在面前。他们进了村,来到区中队驻的屋子里,几个队员坐在麦穰铺上在看1张油印小报。 他们把头凑在1起,那聚精会神的神态,比在钻研1篇论文还庄重。 其中1个对着密密麻麻的字说:“唉!真可惜,它认得我,我可不认得它!” “可不是!”另1个憨厚的战士说,“看起来面熟,仔细1认,就不知叫什么名了,当初咱也能喝几口墨水就好了。” 张清立进到屋子里,认真地插嘴道:“没关系,等革命成功了,叫您这些大老粗都去进进学堂,开开洋荤!” 他回过头,把尤林往前拉拉。 “我来介绍1下,这位同志是新参加我们区中队的。贫雇农出身,几辈都是给地主看牛扛活,受压迫受剥削,家里的冤和仇数不清,说不尽。” 大家“忽”地站起来,7手8脚地帮着尤林把小狗皮放下,就象自己家里人那样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呀,欢迎你来!” “欢迎参加我们的战斗行列!” 同志们都像亲兄弟1般地接待尤林。 1张张脸,1只只手,1股股暖流,注入了尤林全身。 啦起话来,尤林才知道他们也都是受苦的庄稼人,有年岁大的,也有年岁小的,都是不甘心受剥削阶级的压迫,不愿做亡国奴,才放下锄头,去下要饭棍,来参军打鬼子的。那个憨厚的战士看着尤林不高的个子,亲热地问:“打鬼子,可是个艰苦的事,风风雨雨,东奔西走,你能顶得住?” 尤林挺挺身子,露出强乎乎、愣闯闯的表情,说:“我从小看牛扛活,什么苦都吃过!你看,我穿这身衣裳,这条裤子,像个灯笼纸糊的,可就不怕冷!” 战士们都称心地笑了。 张清立又问:“参军要打仗,在枪林弹雨里滚,你有胆量?” 第489章 队长 尤林仔细打量1下大个子战士,他处处都高大,脚大,手大,身子高,脸也大,就是衣服显得小。他那厚厚的嘴唇1抿,倔强地说:“要讲胆量,我就是怕没有梯子上天了!” 尤林的话,引逗得在场的人笑出了声来,都更加喜欢这个矮墩墩的小伙子。 尤林心里热乎乎的,深情地道:“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望大家多教导我。” 他向屋里扫视了1下,除了5、6个人以外,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东西。两支钢枪并排倚在窗台下,几颗手榴弹整齐地挂在墙上。尤林热气上升的心,微微凉了1下。 尤林这些感情上的细微变化,别人是觉察不出来的。 大家称赞又多了块硬材料。1个战士高兴地说:“好呀!咱又多了1个掏老虎胆的啦!” 张清立收起笑容,问身旁的1个战士:“队长出去啦?” “到村里研究民兵工作去了,1会就回来。”那战士答道。 1听说队长,尤林就在脑子里想象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模样。1时间,那些高大、粗犷、魁梧、强健的形象充满了他的脑子。他轻轻捅捅大个子战士,问:“什么时候给我发枪?” 张清立望着尤林这张倔强的脸,揣摸着他那热盼盼的心情,笑着说:“不用急,到发的时候就发给你啦!”他想了想,觉得这话说的太笼统,怕影响了尤林的情绪,又补充说:“等队长回来就发啦!” 尤林拉拉大个子战士的袄襟,悄声问:“你先说说,队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嘿嘿·····你问他啊,这我可就熟了!”张清立伸出那只蒲扇似的大手,摸了摸头,无限深情地说,“这真是患难之交啊!俺俩1起从关东往回走,出生入死,没想到又在区中队里见面了。他来得比我早,乍1见面,两人喜得跳了起来·……” 尤林仰脸看看大个子,说:“我干爹也闯过关东!” “是啊!穷人只有走这条路啊!”大个子转换口气,“你问咱那队长?可是1个了不得的人!办起事来说1不2,话语落地能砸出坑来!1千句话作1句说吧,他心里装着满腔仇恨的怒火,对敌人算恨到骨髓里了! 不久前,1群祸国殃民的青天白日军反动派到他村里横行霸道,被他联络了1伙众乡亲,打了个王8吃西瓜,滚的滚爬的爬!当天晚上,他去投奔赤色革命军,朝往根据地走,不巧被扫荡的鬼子抓到了,把他5花大绑,和抓的其他1些老百姓关在1起。 半夜,他深深吸了1口气,用上全身的力气,把身上的绳子绷断了,便悄悄摸到门口,只见1个鬼子在门口站岗。那鬼子坐在门台上,手里握着38大盖,抱在怀里打瞌睡。 队长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弯腰脱下鞋来,用厚汽车带鞋底狠命地朝鬼子脸上砸去,这1砸不要紧,鬼子懵头转向,双手1撒,大盖枪倒在地上,他刚要喊叫,被队长上去掐住了脖子,像捏小鸡似地捏死了。他扛上枪,当夜来到了根据地……这不,”张清立指指倚在墙角的两支枪中的1支,“就·······” “大个子!又在这里乱放什么炮!” 张清立吐吐舌头,叫道:队长!” 尤林抬起头来,惊喊着:“干爹!” 在场的人1时都愣住了,大个子的舌头伸得更长。 宋震海却丝毫不觉奇怪地对尤林说:“噢,你也来啦?” 张清立还是不解地伸着舌头,他不知这是预先作好了的安排,还是生活里的巧遇。 他问宋震海:“这是怎么回事?” 宋震海语重情长地说:“大家不了解这是怎么回事吗?这还不是革命形势发展的必然规律?日本帝国主义要灭亡咱们中国,汉奸卖国贼要出卖咱们中原人,当前摆在我们全国老百姓面前的头等大事,就是要组织起来,抗击日本侵略者,这是每个有血性的中原人的坚强志愿。咱们不例外,尤林也不例外呀!” 大家听了,感慨地点了点头。宋震海把尤林叫到厢屋的队部去,问了问他离开龙窝铺以后的家里情况,和柱子出来的经过,便把他送到队员们那里去睡觉。 尤林迈出门坎,问:“干爹!什么时候给我发枪?” “嗯·····发枪?”宋震海说,“这里是革命队5,以后要喊我队长。关于枪……明吧!” “好。”尤林满意地答。心里想:“这回可行啦!” 夜里睡觉,尤林被安排在几个人的中间。 大个子战士对他解释说:“为什么把你放在中间?这样有两个好处。1是安全。有了情况,我们用胳膊夹也把你夹走了,丢不了;2是暖和。两面1挤,不透风,不透气,比墙还严实,保准你满身出油流汗,就是给您村‘毒蝎子’那3铺3盖的火炕也不换。”他的话语1转,又认真又开起玩笑说:“暖,你尿不尿炕?要是尿炕,早说1声,我好按时叫你。” 尤林嘴1咧。脸上挂着腼腆的笑意,反击大个子:“你当我是小孩?过了十2就是大人,我今年已经十9岁了!是丁丁当当的大汉们了!” 尤林躺在麦穰铺上,黑溜溜的双眼,瞪得又大又圆,像小灯笼那么亮,翻来复去睡不着。看看从窗棂渗进的微弱亮光,瞅瞅房子的4壁,感到又陌生又亲切…… 他想得最多,兴趣最大的,还是明天将得到1支什么样的枪。这些年,对他吸引最大的,就是枪。在他被剥削阶级压迫得忍无可忍的时候,在他胸膛里仇恨的火焰向外喷吐的时候,他心想,要是有枪就好啦,就像猛虎添翼,跟那些狗东西干起来才有劲。 哩!“毒蝎子”的头没分家,就是因为没有枪!明天发给他的将是1支什么枪?包着红绸布的匣子?还是矮矮的马拐子? 想着想着,队长来了,向他招招手,喊了声:“宋尤林来领枪!”他蹦了个高,跟着来到另1个房子里,嗬!真带劲,这里放了这么多枪!匣子,马拐子,小金钩,大盖,队长不着声,只是朝尤林笑,意思是问:“你要哪1支?” 尤林2话没说,伸手抓起了那支闪着蓝灼灼亮光的大肚匣子,1个蹿跳蹦到院子,把枪高高1举,大声叫道:“我有枪了!” 尤林的拳头正砸在身旁躺着的大个子胸膛上,张清立忽地爬起来,以为发生了什么情况。 听到尤林说梦话,才猜到他在想心思,便轻轻捅捅他,问: “尤林,你在作什么梦?” 尤林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忘了。” “嘿,梦想心头事,怎么能忘了?还能对我撒谎啊!我可是2十多天的老战士了。你是在想枪是不是?” “嗯?” 大个子又是自言自语,又是甜蜜蜜地回忆道:“刚出来时的心情都1模1样啊!带着满身的仇恨出来,恨不能1手抓起1支枪来,跟那些欺负人压迫人的狗东西干去!不瞒你说,我刚来时还闹了点情绪哩····…” 他们说着话,不久,又睡过去了。 第2天上午,区中队列起队来,宋震海拿了两个手榴弹,郑重地发给了柱子。 尤林望着爹爹的手,继续等着,但队长接着就讲起话来,布置其他任务了。 尤林的头涨得“嗡嗡”叫,1解散,就跟上宋震海问: “枪呢?” 宋震海回过头来,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给你放着哪,现在还没拿来!” 尤林的眼里闪闪发亮,兴奋地问: “在哪里?” “在敌人手里!” 宋震海有急事,说完,匆匆忙忙地走了。 尤林的心又凉了下来,他心里想,我还不知道敌人手里有枪?我是领着枪去打敌人呀!” 他站在那里,心里觉得空荡荡的,很有点失望的感觉。原想1来到这里,能真枪实刀地1拿,要打就打,要捅就捅,杀他个痛快!谁知才得了两个手榴弹,这管什么用?他想着,不自觉地回到屋里,抓起小狗皮,把镰别在腰上,愣愣地站在那里…… 大个子战士走进来,1看柱子的情绪不对,急忙问:“尤林,怎么啦?” 尤林站在那里,双眼盯着脚尖,紧咬嘴唇,不吱声。 “闹情绪了,是不是?”大个子咧开嘴笑着,“你别看我粗手粗脚的,我还会当医生哩!不用问,不用试脉,我就能诊断出病来。你信不信?” 尤林忽闪着两眼,倔强地说:“我要回大部队去……” “看,不说我也知道,你现在害的是情绪病!这是规律性的,对不对?” 他望着尤林那又黑又粗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又耐心地说下去,“没有枪就走啦?挨号也挨不到你名下啊!我来了半个多月,还没领到枪哩!再说,回到大部队里,保准就有枪放在那里等着你去拿?人民抗日的情绪这么高涨,要求参加子弟兵的这么多,别说咱还没有造枪的工厂,就是有,也不能闲在那里呀!” “没有枪怎么打仗?打起仗来拿气吹敌人呀?”尤林仰起脸来望着这个大个子,不高兴地问。 “嘿嘿·····这你就缺乏点理论性了,目前我们正在学习赤色革命军首的最高指示,首长明确指出:“武器是战争的重要的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我们缺少枪支弹药,那都只是暂时的,重要的是看咱们革命不革命,坚决不坚决,只要我们有了革命性,坚决性,要枪并不难,今天没有,明天就会有,迟早有1天我们会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原。” 第490章 闹市行动 尤林把小狗皮放到铺上,仰着脸听大个子讲话。 大个子咽咽唾沫,继续说:“你记着,只要打起仗来,我们什么也会有了。革命的历史就是这样,起先什么也没有,越打人越多,武器也越好,地面也越大。不信你回头看看,咱们穷人出来参加革命,不是什么都没有。两个肩膀扛1张嘴,外加两只手?可是锄镰锨镢,高楼大厦,还不是这两只手创造出来的?我们能用两只手创造出这些东西,就能用两只手从敌人那里夺来武器,再去消灭敌人……” 他拉拉尤林的衣裳,示意叫他坐下。尤林双腿盘到麦穰上,望着张清立的脸,等着他说下去。 大个子掏出烟袋荷包来,装上袋烟,对尤林说:“你抽烟吧?这是我老婆着人给我捎来的烟叶。我走的时候,她说你到部队上安心杀敌人,家里不用你挂牵,俺别的不能支援,能管着你抽烟。她说要把纺线赚的钱都存起来,什么也不干,专门买烟叶捎给我。你抽袋吧,挺有劲的,看出她买烟不疼钱,这也是1片心意啊!不但是夫妻的恩情,也有鼓励我杀敌的意思。” 尤林很受感动。可是他把大个子送来的烟叶推了回去,摆摆手,示意不会抽。 大个子往前靠靠,对尤林说:“1个革命战士,就要学你干爹那样,自己……” 宋震海1步闯了进来。听到大个子的话,很有风趣地说:“大个子,又在这里乱放什么炮?再不注意,等把你的嘴派上两个把门的!” 大个子摇摇头,映映眼,说:“哎哟,可冤枉死我了!我是因为柱子闹情绪,在这里结合现实情况,给他做思想工作哩!” “为什么?”宋震海警觉地问。 “因为只给了他两个手榴弹。” “咳!”宋震海把手1挥,说:“这比其他同志好多啦!区中队刚开始成立时,连手榴弹也不是太多啊!” 宋震海走后,尤林敬慕地对大个子说:“你还真有1套哪,说得挺在理,我服了。” 大个子说:“算啦!我刚来时,情绪闹得比你还重!不瞒你说,我都走出门去啦。是指导员把我的思想给做过来了。你认识指导员吧?对,就是在龙窝铺1带开辟工作的王长林同志。他从大部队下来,就穿上便服,进行秘密发动群众的工作。他可有很多斗争经验啊!是我们的1位好领导……我刚才是把他对我讲的那套话,又搬给你了……” 尤林笑着点了点头。 虽说我区中队刚成立不久,总共才有十几个同志,枪枝少,弹药缺,但这支新生的革命武装,活跃在敌人心脏中,采取化整为0、化0为整、日伏夜出、避实击虚的游击战术,要来即来,要走即走,来无踪,去无影。发动群众,宣传抗日,扰袭敌人,捕捉奸细,割去电线,破坏交通,闹得敌人日夜不得安宁。 鬼子、伪军侵占龙窝铺以后,立即感觉到有1种力量,像根钢针似的,狠狠插在他们的嗓子眼里,扎向心腹。进龙窝铺的头1天,它就付出了1个伪军中队副的代价。这使得村上、“毒蝎子”、“独眼龙”惊恐万分。 他们很清楚,这支新生的革命武装,已成了他们的心腹大患。他们使尽全身的解数,想把这支新生的革命武装扼杀在摇篮中。“毒蝎子”除了亲自带领鬼子、伪军到4乡扫荡,还经常带上那个蒜头鼻子伪军,有时突然出现在街道口上,有时突然出现在大集上,东查西搜,想把杀死伪军中队副的那个人清查出来。 他们认为,只要抓住了杀死伪军中队副的那个人,区中队的老底,也就会全部暴露出来。但“毒蝎子”枉费心机,连区中队的影子也没有发现,“毒蝎子”这头秃驴暴怒了。 他歇斯底里地叫嚷:“拼了老命,也要把这些赤色革命军路清除掉!不除掉他们,龙窝铺就不能得安宁!” 他所说的安宁,是日本帝国主义妄图侵吞中原所欲求的安宁,是“毒蝎子”趴在敌人的脚尖下欺压百姓的安宁,这样的安宁,当然不能给他。相反,倒是不能让他安宁。区中队连续向他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这天,正逢龙窝铺大集。“毒蝎子”带着狗腿子,中间夹着那个蒜头鼻子伪军,虚张声势地来到大集上,像几条恶狗似的,这嗅嗅,那瞧瞧,见人就端量,梦想认出那个人来。不料刚刚进入集市,“尖头蛇”就望着“毒蝎子”的脊背惊叫起来:“3爷!不好!你脊梁上······” “毒蝎子”正在东瞅西瞧,猛听“尖头蛇”叫唤,骂道:“疯啦!3爷我的脊梁怎么啦?” 赶集的人们聚拢在“毒蝎子”4周,像看耍狗熊般地望着“毒蝎子”,“尖头蛇”急忙从“毒蝎子”背上揭下1张纸来,双手递到这个老鬼眼前。 “毒蝎子”瞪起3棱子眼1看,上面写着:认贼作父,叛国害民;执迷不悟,死路1条!1十区抗日中队 “毒蝎子”看了,又惊又恼,像个气蛤蟆似的,翻起白眼珠子,脸色气得象紫茄子!他跺着脚在大集上耍威风。他把保安队拉了来,把1只眼的儿子叫了来,东搜西查,虚张声势,声言非要把8路抓起来不可。直到日头偏西,连个赤色革命军影子也没摸到。 “毒蝎子”这个老鬼又累又饿,无奈只好夹着尾巴往家滚。 路过鱼市,他听到身旁有人喊道:“鲜黄花鱼!新鲜黄花鱼!” 时值冬末,水产还很稀少,又加这个地区离海远,鲜鱼就更可贵了。“毒蝎子”1瞅,果然看到在1个筐子里摆着几尾鲜黄花鱼,鱼眼洁白,鱼身泛黄,就这1带来说,比这再鲜嫩的鱼是不会有了。 他馋涎欲滴,那个饿空了的胃,不禁翻腾起来。 卖鱼的人是个大个子,他用手擎起1条鱼来抖动着说:“整整跑了1宿才赶到这里来的,鱼是再鲜不过的了,只差眼珠不会动弹了,就是价钱贵1些。” “多少钱1斤?” “尖头蛇”早已靠了上来,只等拿鱼了。 那个卖鱼的大个子瞌巴磕巴眼,伸出巴掌来说:“这个数吧!” “毒蝎子”3棱眼1瞪,没等发作。 “尖头蛇”伸手提起鱼来,说道:“好吧!3爷统统要了!1会到保安队去拿钱吧!” “到保安队去拿钱”,这就意味着不但不给钱,轻了挨1顿揍,重了还要扣个勾通8路的帽子,定个罪名。 卖鱼的大个子,望着远去的强盗,狠狠吐了口唾沫,骂道:“狗娘养的!吃东西不给钱,当心卡了嗓子……” “毒蝎子”1进“黑大门”,就分付做鱼下饭。鲜鱼拿到厨房里,1条1条地洗净、破腹。最后只剩下1条大的了,1刀下去,“当啷”1声,从鱼肚子里掉出1颗子弹来!伙夫惊叫1声,把转身往外走的“尖头蛇”唤了回来。 “尖头蛇”两手颤抖着,把子弹拿到客厅里交给了“毒蝎子”。 “毒蝎子”接过子弹,哆哆嗦嗦观察了1阵,拔下弹头来,发现里面有1个纸卷,打开1看,上面写着:认贼作父,叛国害民;执迷不悟,死路1条!——十区抗日中队 “毒蝎子”气昏了,他喷着唾沫,急令保安队到集上去抓那个卖鱼的,岂知那个卖鱼的,却早已无影无踪了。他变本加厉,把那个蒜头鼻子伪军当成招牌,牵着他到处制造恐怖气氛。不管在哪里,只要蒜头鼻子伪军盯上那个人,轻则花钱赎,重了就得押起来。 “毒蝎子”又向村上谄媚进策,4处扫荡。他们走1路,杀1路,烧1路,抢1路。“毒蝎子”跟着趁火打劫,大发洋财,家产又气吹似地发了起来。 领导这个地区开展抗日游击战争的我党地下组织,根据革命形势斗争的需要,决定立即除掉蒜头鼻子伪军这个隐患。 王长林首先找着宋震海进行研究,说道:“万程大伯自从那次突出来以后,为了安全,1直留在这里,这对发动龙窝铺的群众、开展抗日救国工作不利。要想叫他回去,就得把那个隐患除掉。这样直接可以给龙窝铺的抗日工作打下根基,间接也给汉奸卖国贼1次打击,你看怎么样?” 宋震海很赞同这个措施,王长林要到县委开会,这个任务就由宋震海来组织执行。 这天夜里,驻在离龙窝铺3十多里地远的1个山村里的区中队,正在研究如何除掉这个隐患的具体步骤和方法。 会议已进行到很晚了,总的计划已定下来了,只剩下1些细节的安排了。这时柱子起来小便,路过厢房时,见屋里还亮着灯。微弱的光线象涂得匀匀和和的白漆1样,影射在方方正正的窗纸上。 他从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中,辨别出了自己的父亲那有力而低微的声音:“这个任务很重要,关系到龙窝铺抗日工作的进1步开展的问题。要是完成了,我们在龙窝铺就有了根,就能往敌人胸脯上上1枚钉子,又能使汉奸卖国贼醒醒脑子。但这可是虎口里拔牙,又是大白天,1定要机动灵活……” 第491章 战斗之前 尤林听到龙窝铺3个字,又听到要去完成重要任务,立时产生了急切的求战心情。 他把脸往窗下贴近,又听到大个子战士问:“柴禾挑子准备好啦?” 宋震海说:“好啦!每人1担柴禾,把枪藏在柴禾里,天亮赶到龙窝铺,随着赶集的人们混入市集。打和不打,什么时候打,听我的命令,不能擅自行动。” “赵万程同志和咱们1块走?”另1个战士问道。 “不,他从另1个地方去,咱们在集上的1棵大柳树墩上碰头。”队长说,“蒜头鼻子伪军由他来认,打不打由我掌握。” 尤林听了激动得心潮翻滚,难以平静。回龙窝铺打敌人,这正是报仇雪恨的好时机,他怎么能不去呢? 到区中队以来,队长把许多重要任务都交给别人去执行,只分配他1般性的任务,真是烧心燎肺,难忍难耐,早就憋不住了,两只手早闲得发痒了,早就想真刀实枪地干他1场了。 再说,参加战斗,就有机会夺枪,有了枪,就象老虎添了翅膀,可以痛痛快快地干了…… 他转身要进厢房,1只脚已经迈进门坎,又停了下来,他问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是无组织无纪律?” 他把迈进门坎里的脚又抽了回来,想了想,低着头回到宿舍里。 这时他才注意到,1直和他并膀睡的大个子张清立的铺是空的。他躺到麦穰铺上,两眼像擦了油,雪亮雪亮,怎么也睡不着。 夜深人静,连风吹动窗纸的声音也消失了,只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在夜空里飞鸣着,打破了深夜的沉寂。 尤林把身子侧过来,把头弯到胸脯上,两眼使劲闭着,但怎样也睡不着觉。好象有无数根手指,轻轻地敲打他的胸口。 他再也忍不住了,便爬起身来。走到厢房门外,朝着门里喊道:“报告!” 宋震海1听是尤林的声音,顺口说:“进来。” 宋震海知道夜里没有尤林的岗,也没分派他其他任务,便用眼望着推门进来的尤林的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尤林却站到1边,两手使劲地搓着裤腿,不肯说话。 宋震海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着急地问:“怎么啦?有什么事?” 尤林抬起头来,望着队长那张粗犷、严肃的脸孔,道:“我来要求任务。” 张清立把那只蒲扇似的大手往柱子肩上1拍,用鼓励的眼光望着他,意思说:“小伙子,真行!” 宋震海看着眼前这张倔强的脸,嘴角露出了1丝满意的微笑。 “任务多得很,抗战是长期的,斗争是曲折的,不愁没有你的任务。明天执行任务的人员已经确定好了,你回去睡觉吧。” 尤林那颗热乎乎的心凉了下来,他紧咬嘴唇,站在那里1动不动。 想了又想,望着干爹那张严峻的脸,他进1步请求说:“报告队长!你平时不是经常讲,要消灭敌人,壮大自己吗?怎么有了任务又不让我参加?” 宋震海站起来,赞赏地望着尤林,道:“嗯,你这种积极要求参加战斗的精神很好。可是这次执行的是特殊任务,不需要很多人,等下次有机会再分配给你,你先回去睡觉吧。” 说着,用手扶着尤林的腰,把他送回宿舍去,还安慰他道:“来日方长,不愁没有你打的仗!” 尤林勉强回到铺上,躺下来,更是睡不着,1件件往事在心里翻滚。 他想用手捂住眼,眼却瞪得更大。又把手放下来,不料手又触到了那张小狗皮上,又使他想到了1个多月前冒着风雪严寒深夜向外奔走的情景。 他问自己:“干妈、大妈、大爷爷和长林叔叔送他出来是为了什么?不是给亲人报仇?不是打鬼子除汉奸?可自己到了这里,1次战斗还没参加,这能对得起被日本强盗和地主杀害了的两个爷爷?能对得起被日本鬼子飞机轰炸得无家可归的大妈?能对得起被地主逼瞎了眼的干妈?” 他正想着,那两个战士回来了,轻轻往铺上1倒,悄悄睡觉去了。 尤林躺在大个子身旁,眼像两盏小灯笼,他斜眼看看大个子的脸,黑影里,什么表情也看不见,但他感觉到大个子梦中在微微发笑,他又羡慕又带有嫉妒地自言自语道:“看把你美的,把你甜的,你倒是舒心了,捞到任务了,也不把我带上……” 大约到了4更时分,性急的公鸡啼叫了第1声,尤林觉着身旁的大个子微微抖动了1下,伸手1摸,人没有了。 他也慢慢坐起来,把腰带紧了紧,两颗手榴弹别在腰上,抬起脚来往外走,1不小心,踩到了1个队员的脚上,那人“噢”的1声爬起来,问:“谁?!” “是我,”尤林压住“怦怦”的心跳,装成睡意蒙胧的样子,轻声说:“没有情况,我出去1趟。” “今晚犯了什么病啦?”那人又躺下了,“怎么光起夜?出去进来,进来出去,是不是年轻轻的失了觉憋不住尿?等我抽空抓个山老鼠烧烧给你吃,就不犯这个病啦。” 尤林想笑,但没敢笑出声来。 他站在那里,等那个队员又睡了过去,才悄悄来到院子。他撅起房东家的铁锨粪篓,抄着山路近道,1溜小跑朝龙窝铺的方向赶去。 天亮之前,正是天色浓乎乎、黑黝黝的那1阵子,宋震海带着另外两个队员,每人挑着4个大柴禾捆,来到1条密林掩映的小河边上,他伸手抹抹脸上的1层霜气,正要换换肩,听到前面树丛中有点响声,警觉的区中队长右手插腰,停下脚问:“干什么的?!” “是我。” 回声是那么镇静、坦然,1点吃惊和慌张的成分都没有。 尤林从树背后走出来,自自然然站到中队长面前。 宋震海放下柴禾担子,两眼望着尤林,不觉火冒心头,用严厉的口气问:“谁叫你来的?!” 尤林放下肩上的铁锨粪篓,正正规规地站到中队长的面前,说:“队长,我要求去参加战斗。” “你这是无组织无纪律!”宋震海压不住火了,“不是都跟你讲了吗?革命的队5,不能象你看牛那样随随便便,要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性,怎么能自己跑了来?” 尤林好像早已预料到队长会发脾气,甚至会比这个更厉害。 所以并没怎么紧张,只是要求说:“干爹!你说的话我记着,保证以后不再犯。只要你批准我去参加战斗,回去给我处分也心甘情愿!” 宋震海的火气消了1下,他和两个队员借着灰蒙蒙的晨光,研究性地打量面前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人。 他的身子像个石滚子,方方的脸上,有1双发亮的大眼,两颊间流露出倔强、敢斗的气质…… 大个子战士,望望队长的脸试探着问:“队长,让他……” 宋震海果断地摆摆手,对他带来的两个队员说:“这样吧,咱们临时开个军事民主会,研究1下如何对待这个问题。” 3个人就地蹲下来,尤林站在1边。 宋震海说:“会议开始,你们两个都谈谈意见,表表态,是叫尤林回去,还是让他参加这次任务?哪个利大?哪个弊大?” 张清立习惯地摸摸烟袋,想抽烟,又把烟袋装到荷包里去了。 他看着尤林那殷切、期待、渴求的表情,道:“尤林同志苦大仇深,有阶级觉悟,又积极要求参加战斗,我看让他去锻炼锻炼也好。” 另1个战士也支持大个子战士的意见:“尤林对龙窝铺的地形熟,对我们执行任务有利。再说,已经走出2十多里地了,眼看快到龙窝铺了,往后走不如往前走,我看让他跟着去摔打摔打吧。” 宋震海看看柱子1身庄稼汉、穷百姓的打扮。再看看他撅的铁锨粪篓,不觉暗自在心里笑了。 他问尤林:“在哪里弄的铁锨粪篓?” “在房东那里。”尤林答道。 宋震海猜定他没通过房东的意见,特地将他的军:“拿时取得房东的同意啦?” 尤林低下头。他解释说: “半夜3更的,要是叫醒群众,也是不合纪律性。这是群众纪律,以后可得注意。”宋震海严肃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武器哪?” 尤林拍拍插在腰里的两颗手榴弹,说: “在这里。” “进龙窝铺怎么办?” 尤林指指粪篓子,说:“放到粪篓子里,盖上泥,拾上粪,谁也看不出来。” 宋震海觉得从尤林身上找不出破绽来,便用批准的口气说:“就这1回,下不为例。到了那里1切行动要听指挥,万1发生了意外情况失掉了联系,自己往西北方向去找中队,能记住?” 尤林认真、严肃地点点头:“能!” “好,出发!”宋震海下了命令。 大个子战士挑起柴禾来,用手拍拍柱子的肩膀,又是兴奋又是鼓舞地说:“小伙子,有两手,到底叫你蘑菇下来了!” 天上3星渐渐隐去,在1阵浓黑之后,东方呈现出鱼肚色的白光。 第492章 进集市 随着黎明的脚步,宋震海带领3个队员来到龙窝铺北面的北姑岭上,他们放下肩上的担子和篓子,坐在山顶上休息。 宋震海全神贯注地扫视着龙窝铺里鬼子的动静,大个子战士掏出烟袋来,装上烟,面对着被日本鬼子、汉奸闹得翻天搅地、乌烟瘴气的龙窝铺,大口大口地吸烟,那神态,像是要把这些东西1口吞下去似的。 稍停了1会,路上赶集的人多起来了,33两两,熙熙攘攘。 为了渡过春荒,这些穷苦的人们,挑着木棒、柴禾、松果,背着扫帚、山货,到集上来换几个钱,好乘点粮食糊口。 宋震海站起来,向左右的3个人使了个眼色,和赶集的人们打打招呼,很自然地插进人群里。 他头戴破帽头,身穿青棉袄,腰束1根蓝布带,脚穿1双老纳底鞋,挑上百十斤的柴禾担,颤悠颤悠地往龙窝铺走。 尤林跟在他的身后,两眼看着村里村外的情景,简直呆住了。 这块他从小生长、熟悉的土地和村庄,在短短的1个多月的时间里,竟然变得这么陌生、这么凄惨!村东村西的土地全掘了,挖成了壕沟,筑成了土墙。 紧靠“黑大门”以东那排低矮的民房,全被扒掉了,留下1堆堆烂土和1些残破的墙壁,1棵棵树木被锯光了,剩下1些粗短的树桩和树墩。 1个精神失常的老年女人坐在路旁冰冷的地上,披头散发,脸色灰黑,眼睛缩进眼窝里,尤林也认不出这是谁家的人来。 这老女人对着行走的人们制止道:“别走啦!别往前走啦!前面就是些狼、是些狗!张开大嘴,专吃人肉,喝人血!我的儿子叫他们吃了,我的血也叫他们喝干了!你看,他们又来了,嘴又张开了,牙又露出来了,可别往前走啦!快跑吧!” 说着,她跌跌撞撞往前跑,1跤绊在那里,脸跌破了,鲜血抹了1脸,她迟滞的两眼盯着染满鲜血的两手,惊叫着······ “你看,这些狼把我咬的!不好了,快跑吧!”叫罢多时,她又慌慌张张地跑了。 1个背着1条口袋的老人望着这个女人,叹着气道:“唉!这年月可叫人怎么过呀!鬼子汉奸修碉堡,筑围墙,拆房、砍树、抓人、抢粮,进家见了什么抢什么,连娘们的绣花鞋都拿。” 尤林看到乡亲们被蹂躏的惨相,怎能抑制住内心的激愤呢?仇恨涌满了他的胸膛!他没掉眼泪,也没有咒骂,只是睁圆含满怒火的双眼,咬着牙默默前进。 他心里道:“这些满肚子坏水的混蛋,等着吧,落到了我手里再说!” 鬼子为了保住狗头,减少街上的事端,硬逼着把在街里赶的集迁到龙窝铺以南的白沙河滩上。 宋震海4个人,随着赶集的人群,躲开村子周围鬼子的岗哨,1前1后来到集上。 草市在西面,他们特地从东往里走,走到1家炸面鱼的铺子前,宋震海先看到了1个大柳树墩子,尤林却已经看到了赵万程。 他又是激动又是惊喜,想叫1声“大爷爷”,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1跃,被赵万程冷静、沉着的目光止住了。 这时宋震海1抬眼,正和赵万程的眼光碰在1起。 赵万程戴了顶黑色破毡帽,把额角和眼眉都遮死了,他那锋利的目光向两面扫扫,对宋震海招呼说:“来的挺早啊!还没开市,多少钱能卖?” 宋震海听出了赵万程的暗示——蒜头鼻子没在集上。为了周旋时间,他对赵万程道:“等钱花啊,家里老老少少的,1个人1张嘴,等着吃哪,看着给划个价吧。” 赵万程看看柴禾枝,又认真地掂掂份量,说道:“你这是砍了些秋柴禾,枝叶还是鲜的,光压秤,不好烧,这样的柴禾不值钱,还是你自己叫个价吧。” 他们正说着,从对面慌慌急急跑过几个伪军来,端着枪,叫喊着:“抓!抓!抓革命军的便衣!” 宋震海和赵方程同时朝两面1看,敌人已经撒满了集。 赵万程脑子1转,递给宋震海个眼色,急促地说:“这几担草咱留下了,就放在这里吧。” 他指指炸面鱼铺子的里面,并顺手把宋震海挑的两个柴接过来,就势放在锅灶后面,另外两个战士紧迈几步,也稳稳贴贴把草垛了起来。 几个2鬼子在朝这面走,见到那个不顺眼,拳打脚踢,又搜查又盘问,逼着承认是革命军。 赵万程看着他们来近了,对区中队的几个吩咐道:“快去烧火挑水!” 宋震海蹲下身,抓起柴禾往灶里填。大个子战士挑起桶来,迈开大步到河里去挑水。尤林和另1个战士在擦案板。 2鬼子走过来,瞅瞅忙忙活活的几个人,问赵万程:“有没有革命军的人?” 赵万程望着几个2鬼子的脸,开玩笑般地说:“革命军头上又没有帖子,连你们这些专门打革命军的人都认不出来,俺这些庄稼汉还能知道?” 几个家伙贼头贼脑地瞅瞅这个,看看那个,连唬带诈地问:“这里面的人哪个不是你铺子里的?赶快说出来!” 正在油锅上炸面鱼的掌柜的,擎着两只油腻腻的手,说:“这都是俺的老亲旧邻,日子不好混,俺几个人搭伙开了这个小水食买卖,没有多大油水,只是为的赚点肤子黑面,凑付着活下这条命来。兄弟们要是不嫌弃,不用客气,尝尝吧。” 说着,他拿起几块炸得又香又酥的面鱼送到伪军面前,伪军却理也不理,两眼1斜,抽出枪探条朝摆满面鱼的箔上1穿,1大串面鱼就擎在手上了。 他们转身往回走,正好张清立挑着两桶水晃晃悠悠回来了。嘴里喊着:“澎身上!澎身上!” 他的担杖1晃,桶里的水1窜,溅到了伪军的裤腿上。 伪军瞪起红眼珠子,骂道:“妈的,眼瞎啦!没看到老子在这里?” 赵万程走过来,挡住大个子战士,解说道:“哎……这位班长别生气,俺这个伙计眼不大好使……” “眼不好使,连人也看不出来了?”伪军吹胡子瞪眼地道。 “我还把你当成畜牲哪!”张清立暗暗说。 这群2鬼子走后,宋震海、赵万程还有那3个战士又挑上草,撅上粪篓子,6续往集上的人群里走。 转眼已经是半头晌了,长长的沙滩挤满了人,摆满了卖东西的。他们走得很慢,有时被塞住了,就索性停下来,间或也问问这个多少钱1斤,打听打听那个多少钱1两,眼却不时地往人空里瞅。 又走了1会,仍不见蒜头鼻子伪军,大个子战士有些沉不住气了,悄声说:“坏了,现在还没有出价的,今天的草恐怕是卖不出去了。” “沉住气!”宋震海低声说,“性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么远挑来了,可不能贱卖了!要想卖个好价,就得等到火候才行!”大个子战士伸伸舌头,不着声了。 他们又往前走,才走了几步,赵万程急忙往宋震海身旁靠过来,用膀子碰了他1下,眼光1抬,指向远处人缝的几个伪军那里,他随即把破毡帽沿往下拉拉,使帽沿遮着他大半个脸,离开宋震海,向伪军斜着的方向插去。 宋震海顺着赵万程的眼光1看,见7、8个背枪的伪军中间,有1张安着蒜头鼻子的脸。 他的鼻子的下头又粗又凸,红红的,像抹上红漆,还生着1些肉刺。大个子、柱子和另1个战士的眼光几乎同时看到了那个蒜头鼻子伪军,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宋震海,等待他的命令。 宋震海看到蒜头鼻子伪军拥簇在7、8个伪军中间,沉着地把挑着的草换换肩,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暗示道:“先等等再说!价钱好就卖!价钱不好就不卖。” 几个人领会了队长的意思,稳住了情绪,慢慢往前走,等待时机。只见蒜头鼻子和那1伙伪军蹲到1个肉铺上,指着1块方方正正的熟肉,装模作样地问:“多少钱1斤?称称这块!” 卖肉的满脸陪笑,称完了,用破报纸包包,双手送过去。 蒜头鼻子伪军不问多少钱,却用威胁的口气道:“能找开钱?” 卖肉的瞌巴了两下眼,想了想,点着头道:“没有什么好东西,弟兄拿去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可不怨老子不给你钱!” 说罢,蒜头鼻子伪军扬长而去,又往前迈了两步,在1个苹果摊上蹲下来,不问价,不用称,伸手就往兜里装,装满了,站起来说了句:“等1块算吧!”就走了。 胸膛里蕴藏着杀敌怒火的抗日革命战士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恨不能抓过这个蒜头鼻子伪军来把他剥了。 尤林心里想:“多好的机会啊!只要1动手,就可以把敌人打个稀巴烂,1个1个干掉了。” 可是宋震海却挑着柴禾,像是没有事似的,冷静而又不动声色地稳步向前走去。大个子和另外1个战士紧紧跟上,尤林也勉强跟了上去。 他们缓慢地往前走着,离开伪军十几步后,又拐向南面,转到7、8个伪军的身后。 正在这时,尤林抬眼1看,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尖头蛇”佝偻着腰,背着那支“独眼龙”新买的匣子枪,咄起1口被大烟熏黑了的黄牙,耷拉着1张发灰的脸,老鼠眼上溢出1堆堆眼。 这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第493章 初次战斗 尤林1看“尖头蛇”那满脸横肉的丑相,1阵憎恨、厌恶、愤怒的心情涌上心头,全身的血像决了堤的水似地滚腾起伏,恨不得把那颗龌龊的心1把掏出来。 这时候,1个5、6十岁的老人不小心碰了“尖头蛇”的肩膀1下,“尖头蛇”回头就是1巴掌,打得老人的鼻子鲜血直流,但他还不罢休,雨点般的巴掌,打在老人的脸上,硬说老人是赤色革命军。 被怒火燃烧胸膛的尤林,再也忍耐不住了。窝在心里几代的仇,几辈子的冤,化成1股巨大的力量,使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考虑。 他把任务和命令,以及在路上的保证通通丢到脑子后面去了。等宋震海觉察到他的表情异常时,他已经1个箭步窜了上去,顺手抓出篓子底下的手榴弹,对着“尖头蛇”的额上狠狠砸去。“尖头蛇”正在打人,忽觉眼前1阵风,扑过1个人来。 他本能地1闪身,尤林的手榴弹砸在他的后脑勺上,他“哇”地叫了1声,掏出枪来要打,被尤林顺势往天上1擎。 “叭、叭……” 枪连着响了几声,尤林石滚子般的身子往前1冲,用尽全身的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1拳把“尖头蛇”打倒在地上,双手朝“尖头蛇”的脖子上1掐,由于用力过猛,把“尖头蛇”脖子上的骨节都捏断了,这个横行1时的狗腿子、贼汉奸,吃了个伸腿瞪眼丸,不喘气了。尤林伸手抓他身上的枪,皮背带在“尖头蛇”身上缠得死死的,他使劲1甩,把皮带挣断了,抽腿就跑。 随着枪响,那7、8个伪军掉转身来,看到1个人正和“尖头蛇”缠在1起,慌忙把枪栓1拉,推上顶门火,拉开射击姿势,散在集上的其他伪军,也端起枪来,朝着尤林这个方向准备射击。 但集市早就炸锅了,人乱了,开了锅似的人群,潮水般地向外跑去,使得伪军没法开枪,没法扔手榴弹,1个伪军跳到1个高土堆上,朝夫打了两枪,对着散跑的人群吓唬道。 “不准动!卧倒!谁跑打死谁!” 其他伪军也纷纷占领了高地,端着枪,齐声吆喝。 “不准动!谁动打死谁!马上卧倒!” 散跑的人群被惊呆了。 人们迟疑了1下,看着伪军荷枪实弹的架势,都纷纷趴倒在地上。 1个继续外跑的人,被伪军1枪打倒了。 尤林紧跑了两步,也被迫趴下身子。 情况万分严重、紧急,如果赶集的人群趴着不动,我们区中队的同志就会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被敌人1个个搜出,抓住。 如果硬拼,在4面临敌的形势下,必定要吃亏。 宋震海趴在草捆上,1面把手插进草里,握住匣子枪的枪把,1面向大个子和另1个战士送眼色,要他们准备好手榴弹,如情况急迫,来他个死拼硬打。 就在这千钧1发之际,赵万程从远处纵身窜了起来,粗大的身子像棵茁壮的大树似地立在那里,大声喊道:“快跑啊!鬼子要扔手榴弹啦!” 趴着的人群被这1喊,“轰”地1声散了,忽忽涌涌向4外跑去。 伪军开了几枪,也没镇住。 宋震海、大个子和另1个战士随着人群往南冲出去了。 尤林也卷在人群里,往西冲出去了…… 只1霎眼,人们都跑光了。但站起来呼喊的赵万程因为目标暴露得太大,只了几步,就被伪军抓住,拉贵了龙窝铺。 像1颗从枪口喷吐出来的药力过足的子弹,尤林随着惊炸、慌恐的人群,向西南方向冲去。 敌人在慌乱中开了枪,枪声从4面8方响起来,子弹擦着头皮,“嗖嗖”地划过去。 他夹在人群里,蹦过高崖,跳过深沟,穿过赵万程种的那块菜园地,径直往西面“半铺炕”跑去。 来到山顶,他才停下来,深深地喘了口气,拿出从“尖头蛇”身上夺下来的匣子枪看了看,心里热乎乎的。 他回头看看,原来拥挤在白沙河滩上赶集的人群,已惊散1空,只有撒在地上的横7竖8的东西,和热锅上升腾的蒸气和灶里的烟火,还留在那里。 这时他才感觉到,有1种针扎的滋味传遍他的全身。是什么?他看看身上,摸摸头上,没有伤,也没擦去皮。 低头1瞅,才知道是两只鞋全跑掉了,什么时候掉的和怎么掉的,他都不知道,只是从脚面上被荆棘和火石划破的痕迹和凝结的血块来看,已经好长时间了。 虽然敌人没往外赶,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爬起身来,要继续迈步往前走。但是半步也走不动了。脚1落到地面,就是刺骨的疼痛,没有法,他坐下来,扳起脚来1看,啊呀!不得了!两只硬僵僵的脚板,扎满了密密麻麻的棘针。这1看不要紧,不走也疼了起来,1掘1掘的像钢针挑肉1般。 他想找针挑挑,摸遍了全身,也没找着。 他找了几根棘针,往脚掌上1插,崩断了,他咬咬牙,使劲往腰带上掖了掖从“尖头蛇”身上夺来的匣子枪,站起身来,又往前走。 勉强走了1会,进到1条山沟里,看看天,快晌了,焦渴和饥饿又向他袭来。他4外看看,除了积雪和冰冻,就是凋0的树木和枯萎的山草,什么也没有。看看脚下的沟底,有1湾被鲜苔和烂叶遮住的死水,他忍痛趴了下去,不管能喝不能喝,咕嘟咕嘟灌了个饱。 尤林不知道宋震海和另外两个战士跑到哪里去了,他按照预先告诉的联络地点,顺着山势往东北方向走去。 走了1会,觉得肚子痛了起来,起初还轻,越来越厉害,停了1刻,上吐下泻,弄得他头昏脑胀,4肢无力。但他还是咬着牙坚持着往前走,又走了1段路,痛得更厉害了,脸色苍白,豆粒大的汗珠囫囵个地从头上往外涌。他坐下来,紧紧闭着嘴唇,滚在1块大石头上…… 直到天快黑了,尤林脚上的痛势仍然有增无减。他看看太阳快落山了,西北天上,涌来了棉絮般的云层,像是要下大雪。 尤林爬了起来,两手紧紧捂住肚子,坚持往区中队所在地的方向走。走了不远,1抬头,见高处崖头上站着1个人,他没看清是谁,也没有看出是什么人,急忙缩下身子,伸手掏出掖在腰里的匣子枪和剩下的1颗手榴弹,准备应付万1。 崖头上的那人,似乎已看清了尤林,站在那里,高声喊着:“下面蹲着的是什么人?我是青峰山看山的老人,有什么事情站起来说。” 尤林伸出头来看了看,正是他去年隆冬数9到青峰山求药的那个老人。 他站了起来,忘了肚子的绞痛和脚掌上的剧痛,几个高儿窜了过去,叫道:“老爷爷!” 老人是赤色革命军的地下组织队员,他接受组织上的指示,在这1带寻找尤林。 他张开那双眯缝成1道线的眼,仔细看看尤林的脸,嘴里自言自语道:“噢,就是,就是。” 等他再1仔细打量尤林的脸色,便惊讶地问:“你怎么啦?是不是病啦?” 尤林两手捂住肚子,腿1软,蹲了下来。 老人摸摸他的头和手,问:“是肚子痛?从什么时候痛的?” 尤林咬着牙,有气无力地答:“傍晌天,又吐又泻。” 老人又摸摸柱子的肚子,再看看他的脸色,说:“是肚子受了急寒,你没吃什么霉烂的东西?” “别的没吃,只是喝了1肚子死水。” “那就是!快走,先到我那里去吧!” 老人去拉他,低头看到他还赤着脚,脚面冻得红肿,有的地方被树茬戳去了皮,出了血,老人心疼地问:“鞋呢?怎么没穿鞋?” 尤林顽强、憨厚地笑笑,对老人说:“跑掉啦。” 老人坐下来,毫不犹豫地解开扎在腰上的带子,扯起棉袄的里襟就往下撕。 等尤林上去制止时,已经撕下来了。他把撕下来的袄襟用刀子1割两半,按到尤林的脚上,道:“来,包上。” 包好了脚,老人搀着柱子,1瘸1拐朝老人的小石屋走去。不远的1段路程,尤林从来也没费这么大的力。 他头上冒着汗,脚上忍着痛,好歹才来到小石屋的门前。进了屋,他几乎是用脚尖跳着上了炕。 老人说:“你先躺躺,不要急。我先烧点姜汤给你喝喝。姜去寒,先暖暖肚子,再给你煎服草药吃吃,等好了,再回部队。” 尤林倚在墙上,脚痛得厉害,他向老人要了根针,扳起脚来,1个1个挑扎在肉里的棘针。 等挑完了,老人也把姜汤烧好了,尤林喝上姜汤,觉得肚子舒坦些了。 老人又煎了服草药给尤林吃了。 等了1会,才给他饭吃,又告诉尤林:“你先躺着睡点觉,我看着门,等你的病好了,区中队的同志也就来领你了。” 天傍亮,尤林1觉醒来,觉得肚子好了,脚也不痛了,正想要走,中队派出来接他的两个战士来了。 虽然才隔了1天,但3人见了格外亲热,就象久别重逢那样。 1个战士发现尤林腰里掖了支匣子枪,1把掏出来,张起大眼1个劲地看。 另1个凑上来,望着这支乌亮刺眼的匣子枪,问尤林:“这是你在龙窝铺缴获敌人的?” 尤林“嗯”了声。 那个队员又挑起大拇指来,夸奖道:“嗬!真不简单,尤林真是好样的,旗开得胜,顶呱呱的!” 第494章 批评教育 他们正要走,尤林被老人拉住了。 老人已经泡好了1双干绑头,递给尤林,道:“看你那脚,怎么走路!我没有鞋给你,就穿上这双破绑头吧!” 尤林双手捧着这双绑头,用激动的眼光望着老人。 另外两个战士说:“先穿上吧,等以后再给老爷爷送来。” 尤林兴高彩烈地往区中队走,他脑子里不时回荡着迎接他的那个战士说的话,尤林真是好样的。 说起来也真是不简单,单枪匹马打死了个敌人,为人民除掉了个祸害,还缴了支崭新瓦亮的枪,这可得受表扬了。 可是,事与愿违,等待他的却是严肃的目光和严厉的批评。 宋震海见了尤林,第1句话还算平静,问吃了饭没有?接着,憋在他心里的火气变成了炮弹似的语言,劈头盖脸地向尤林射了过来:“尤林!从现在起,立即考虑你的问题,向全体队员进行检讨!” 尤林的大眼忽闪忽闪直瞌巴,愣在那里。 宋震海黑乎乎的脸膛上那双大眼瞪得更大,对尤林批评道:“无组织无纪律!自由主义盲目行动!你还像个革命战士不像?你还懂得纪律不懂?简直是胡来!” 听了这几句话,尤林这才掂量出队长说话的分量来,他委屈地低下头,轻轻掏出那支匣子枪,头转向1边,双手递给队长。 队长没有多大兴趣似的只看了1眼,淡淡地说道:“放到桌子上吧!” 他那逼人的眼光,又扫了尤林1眼,说:“不要以为得了支枪,就能减轻你的问题,不会的!革命阵营内赏罚分明,各码归各码!” 尤林站在那里,脑子鼓胀胀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宋震海再看看他,说:“回去吧!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告诉我1声!” 这时区中队里每1个战士的心情都是复杂的。 照说尤林第1次出征,就夺了1支铮明瓦亮的匣子枪,并且消灭了1个汉奸走狗、地主帮凶,除了1个祸害,也是1个了不起的胜利!可是,这些胜利的因素,却是在尤林没听指挥、擅自行动的情况下取得的,因而他的战绩就被冲淡和削弱了。 但毕竟这是1件了不起的胜利,面对着尤林缴获的这支匣子枪,队员们都流露出1种潜在的激动。对于这支刚刚从敌人手里夺来的枪,人们是用怎样快慰的心情来看待的啊?大家1个1个地慢慢围上来,不动声色,这个摸摸枪身,那个扳扳机头,无限爱恋地打量着。 能够经受住风雨雷霆、天灾人祸袭击摧残的柱子,却经受不了宋震海那严峻的脸色和沉甸甸的批评。他1生中还没受过这么重的责备,也不理解他的亲生父亲为什么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委屈、不服的心情主宰了他,他暗暗自问:“难道说我打敌人还打错了吗?难道说我夺枪还夺出不是来了?” 整整1个白天,他没参加其他活动,憋在屋子里考虑他的问题。 他越考虑心里越乱,越想越不通,思想上不服,感情上顶牛。到了夜里,同志们都睡下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听着同志们呼噜呼噜的鼾声,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他心潮起伏,极不平静。他想到象他这样的人,世世代代当牛做马日日夜夜受苦遭难,好歹熬到参加了赤色革命军,才有了希望,有了盼头,才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怎么打了敌人还犯了错误呢?他眼前浮现出“尖头蛇”那凶恶残忍的面目,以及掐死以后死狗般的丑相,心里涌现出1阵说不出的痛快。 1想到队长那严肃的面孔和炮弹似的话语,他的心又沉重了,他自言自语地道:“这是为什么?难道说干革命还得受气?” 越睡不着越想,越想越睡不着。 他爬起身来,轻轻离开麦穰铺,迈动脚步,不自觉地往外走。 圆圆的月儿,静静地挂在天空,天空没有1丝云,呈现着浅浅的蓝色。星星在高空眨巴着眼。村庄、山影的清晰轮廓,躺在静谧的夜色里。 他低着头,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村头,正碰上去换岗的张清立。张清立比那戴着老花眼镜品脉的中医先生还灵,1看尤林脸上那倔强、不服的神色,就知道他是在想什么。 他又是几分同情又是几分关心地问:“怎么,睡不着觉啦?” 尤林在这个他1踏进革命阵营就建立了深厚感情的战友身边停下来。厚厚的嘴唇紧紧闭着,像是下意识地不让心里的话挤出来似的。 “咳!也用不着说,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这也是规律性的!”大个子靠近1步,“眼下你的心情,用个名词来说,就是思想不通,或者叫闹情绪······” 他想寻找更恰当的字眼,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便脱口说道:“反正就是脑子里光打仗!是那么回事吧?” “有1点!”尤林冷冷地道。 “不是1点,”张清立纠正说:“恐怕是全部,咳!悔不该那天晚上我多了两句话。要是我不给你烧上两把火,恐怕宋队长也不1定批准你。这我也有责任。好,你散散心去吧!把‘情绪’散掉了,早早回来。” 尤林出了村,又心不自主地朝南面小山上爬去。 路过山脚下的那条小河,连那薄冰覆盖下的流水发出潺潺的响声都没听见,爬到山顶,回头看看,村庄、树木、房屋和山影连在1起,蒙着迷茫的夜色,说不清楚也清楚,说清楚也不清楚。他找了块石头,倚着1棵粗大挺拔的赤松坐下来,把头埋到膝盖上,在想什么。 想了1会,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心里仍是不明亮,1阵初春之夜的寒气袭来,他打了个冷战…… 仅仅才坐了1会,他心里就泛起了阵阵孤独的感觉。那1个个生龙活虎的形象没有了,同志们那匀称、和谐的鼾声没有了。他感到象1颗水珠跳出了江河1般,那条革命阵营内的无形的纽带,好像被他自己挣断了。 尤林觉得肩上有如亲人般的被轻轻拍了1下,他抬起头来1看,原来是王长林。他态度庄重,神色宁静,深邃明亮的眼睛里,迸出友爱的光芒。 尤林万万没有想到指导员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打从第1次见到王长林起,尤林心里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是他在龙窝铺播下了革命的火种,像是扑不灭的野火、伐不尽的山林1样,在百姓中生了根,逐步扩大起来。 是他指引尤林走上革命征程,并教导他如何对待人生······ 尤林急忙站起来,倒被王长林按住了,随即也挨着他的肩膀坐下。尤林不大好意思,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心窝里那颗滚烫的心在“笃笃”地跳,就连他自己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厚厚的嘴唇使劲抿了两下,问:“指导员!你怎么来啦?” 王长林坐在他的身边,望着他那阴沉不快的脸色,很有风趣地回答说:“因为你在这里等我,所以我就来啦。” 尤林只觉得脸上1阵热乎乎的,两眼望着青石峰看山的老爷爷送给他的破绑头,不吭声。 停了1会,尤林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王长林点点头,信任地看了尤林1眼,道:“估计个差不多。铺上没有人,屋里没有影,还不是跑到外面来了?” “指导员!”尤林望着王长林沉着老练的神态以及和蔼可亲的表情,要把心里的话,全部掏出来:“我……” “说吧!”王长林望着柱子那张圆浑的、涨得发红的脸,鼓励道:“我傍黑天才从外地开会回来,刚刚听到了这次去执行任务的经过。我也听听你的意见。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我们才能摸到你的真实思想……” “我想走!”尤林不弯不转,开口把心灵的窗子敞开了。 王长林畅朗地笑了。 拍拍尤林的肩膀,认真地问:“你往哪里走?你的根早就扎进这个战斗的集体中了,不信你试试,你能走出去?” 尤林面对着这个曾经引导他认识革命和参加革命的人,坦率地说:“指导员!我打了敌人,得了枪,路上吃了苦,生了病,倒招了1身错误,还得挨批,还得检讨,这我想不通!” 他拿出看牛的习惯动作,随手抓起1块石头来,抡起涨满力气的胳膊,朝着1棵树上砸去,石头击到树干上,发出“铮嗡”的响声,他说:“我想另找部队去!在哪里还不是革命,还不是打敌人?何必在这里受这个气?” 王长林静静地听着,等着尤林说完了,感到他把肚子里的气全发泄出来了,才望着尤林的脸,开口道:“你说了半天,我听着主要是两个问题。1个是队长训斥你,动了态度。另1个是打了敌人得了枪还得检讨。这两个问题又是互相依存、联系在1起的。是不是这样?” 尤林心里憋着1股气,不快地说:“有这么1点……” “不是1点,”王长林纠正说,“是全部吧?” 尤林侧着脸望着王长林,再也不吭声了。 王长林再看看面前这个战士,不觉想起了刚见到尤林时的情景,想到他镰砍“毒蝎子”以后深夜离开家乡的情景,心里自言自语地道:“尤林啊,尤林!你有1肚子阶级仇恨,有1股子勇猛劲,可是苗子再好,还要党来抚育,经过实际斗争的磨炼,才能茁壮成长啊!” 第495章 思想的转变 于是,他用鼓励的口吻对尤林说:“你勇敢、单纯、顽强,对敌人疾恶如仇,这是1个革命者很可贵的素质。你消灭了‘尖头蛇’,解除了1个心头大恨,除掉了1块祸害,穷苦百姓也都拍手称快。我知道,你是有血海深仇的。‘黑大门’欺压了你家几世几代,杀死了你的亲人,这个仇要报,也1定要报!我们革命队5,就是要带领人民大众打败侵略者,翻身求解放!” 尤林仰起脸,眼里闪现出激动的亮光,全神贯注地聆听指导员的话。他觉着指导员的话很对口味,心想道:“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啊!” 王长林低头看看尤林的双脚,隔着那双干绑头,似乎看到了他那被荆棘刺伤了的脚板。 他转换话题,关切地问:“两只脚还痛吧?” 尤林不大好意思地摇摇头。 王长林的话语,逐渐又严肃起来,温暖的语气中还带着批评:“尤林!你仔细想想,你的这种作法,对谁有利?你还对你干爹的批评有意见,要是叫我说,你这种不服从指挥,脱离集体的作法,不是乱来又是什么?” 尤林稍稍怔了下,怎么指导员也说我乱来?他正面反驳的理由不充分,但还是悄声说:“说我乱来我就想不通!打了敌人,还夺了枪,怎么能说成是乱来?” 王长林耐心地说:“打敌人,要看是不是符合战斗意图。夺了枪,也要看怎么个用法。尤林同志,革命可不能由着你自己的性子干啊!” 1听同志两个字,尤林在内心里唤起了无比亲切、深沉的感情。他转过头来,张起那双闪闪发亮的大眼,仔细听着指导员下面的话。 “你这样干,能打败敌人吗?你要知道,不光你1个人有苦有仇,全国受苦受难的人民有几万万。也不光有1个‘毒蝎子’、尖头蛇’,他们结成了1伙,跟帝国主义勾结在1起,跟青天白日军反动派连在1起,正疯狂地压迫人民,摧残人民,妄图阻止历史车轮的前进。受苦难的人民,要想翻身求解放,就要团结起来,1起闹革命。 我们赤色革命军,不光是要打倒‘黑大门’,还要打倒侵略我们的日本帝国主义,解放全中国人民。革命战士,1行1动,都要从整个革命利益出发,从全局考虑,当然更要依靠整个革命阶级的力量去进行战斗。8路军南征北战,流血牺牲,是为了革命,为天下人闹翻身,不是单为哪1个人。单枪匹马去闯是不行的。过去你也跟仇人斗过,拚过,不是都伤不了他们1根毫毛?” 尤林听着,感到指导员的话像手指般地轻轻敲动他的胸怀,他细细回味着指导员的话,2人1时都陷于了沉思。 他们看着远处躺在月光下1条白闪闪的小河,耳朵听着1阵风吹起松涛的轰鸣。 王长林向柱子那肌肉棱起的臂膀靠了靠,用身子挡住吹往尤林身上的山风,用更有力的话语来进1步启发和引导他:“1滴水,只有投进大江长河里,聚成洪流,才能涌起浪花,才能形成波涛,才能产生无穷无尽的力量,1根松针,只有长在林海中,才能成为松涛,产生轰鸣。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的兄弟姐妹,在敌人的铁蹄下受苦受难,都需要我们去解放,为他们报仇雪恨。 能否取得这1切的胜利,取决于革命路线的正确与否,而保证路线的贯彻执行,又建筑于高度的组织纪律性上。 我们赤色革命军成立2十年来,在伟大领袖赤色革命军毛首长的指引下,就是靠着勇往直前的革命精神,靠着高度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战胜了各种强大敌人的围剿、进攻和破坏。从无到有,从小到大,逐步发展起来的。赤色革命军毛首长领导制定的3大纪律8项注意的头1条是什么?” “1切行动听指挥,步调1致才能得胜利。”尤林流利地答。 “是啊,”王长林望着尤林,说,“行动不听指挥,步调又不1致,这怎么能战胜强大的敌人呢?” 他们在高山顶上的月光下面谈得很晚。 尤林听着王长林的话,越听越入窍,越听越带劲。那刚撒上革命种子的心田里,又得到了雨露的滋润。他感到1阵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像1块压在身上的千斤重石,突然被人从身上掀下来了1样的痛快。 王长林这时又沉重地说:“由于你昨天在龙窝铺集上的盲目行动,你知道给革命带来多少损失?预定的战斗计划没有完成,赵万程同志为了掩护我们而被敌人逮住了!” “啊!”尤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的是真的,他抓住指导员的手,张着大眼问:“指导员!这是真的?” 王长林脸色严肃、板正,亲切的话语中带有严厉的批评。 他说:“我们去打击那个蒜头鼻子伪军,是与当前的整个战略思想和形势需要紧密相联的。你去打击‘尖头蛇’,却是孤立的、盲目的。你想想,要不是赵万程同志的勇敢、机智,昨天你们4个人将是多么危险。如果赶集的人,都被迫卧倒在那里,你们就全暴露在敌人的枪刀之下。有多少人还能回来?本来是去消灭敌人,自己却倒受了损失,这能说你没有错误吗?” 在明亮的月色下,尤林看着指导员那方正的脸庞以及和蔼严谨的表情,心里涌现出1股暖流。这是教他懂得压迫和被压迫、斗争和反抗的第1个人。是他救了弟弟,启发了他的阶级觉悟,引导他走上革命的道路,他不觉涌出了1种敬仰的心情。 他对王长林说:“咱们回去吧,我去向队长认真检讨!” 他们擦着肩膀,踏着碎碎琐琐的月光,穿过矮松高树的黑影,走下山坡,心情畅快而又明朗。 来到村头,尤林低声问王长林:“指导员!我大爷爷的情况怎样?” “押在龙窝铺,我们正在进行了解,并设法去营救他。”王林说道。 踏进区中队驻的门坎,迎面碰上了宋震海,没等尤林开口,队长先讲开了:“咳!回来啦?没想到我这1炮还没放完,把你给轰出去了。我脾气不好,说话气粗点,你不要在意。再说,最后决定你去龙窝铺是我批准的,我也有责任啊!” 尤林走上去,眼里含着泪花,真挚而又诚心地检讨道:“我违犯了纪律,给革命带来了损失,我犯了错误。希望领导上批评处分我吧!” “嗯,这还像那么回事!”宋震海微笑着说:“你要是不怕,我再轰上两炮!革命的队5,是跟敌人开展你死我活的斗争,可不是耍儿戏!得讲个革命纪律性!你懂得啦?” 尤林会心地笑笑,点点头,欢快地回到宿舍里去了。 宋震海轻轻拉了1把主长林的袄袖,赞赏地道:“行!是块好材料,有那么1股子干劲!好好摔打摔打,准能炼成块好钢好铁!” 王长林推了宋震海1把,打着哈哈道:“得当心你那嘴啊!别再1炮轰走了!” 宋震海笑着说:“没关系,有你这个把门的,闯不了大祸!”他又略有所思地问王长林,“得来的那支匣子枪,我看就发给尤林好不好?” 尤林把那张柴镰磨得铮亮锋快,1到休息下来的时候,他就向中队长请假,到山沟野岭去打条子。荆棘划破了他的手臂,划破了他的衣裳,他都不在乎。 割回来以后,又趁饭前饭后休息的时候,编篓子。在他那漫长的看牛岁月里,他学会了个手艺——编筐编篓。如今,他用上了。 他把篓子编得又结实又好看,编好以后,经请示领导,送了两个给去龙窝铺集头天晚上驻的那家房东,作为给群众丢失锨篓的赔偿。又编了1个,连同那双破绑头1起,送给了青石峰看山的老爷爷。 尤林的行动,受到了宋震海在全体队员会上的表扬。 “毒蝎子”象是爬在热锅上的1只蚂蚁,焦灼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这天他因为患了重伤风,双眼流泪,鼻子淌清水,身上冷1阵热1阵,所以才没陪着那个蒜头鼻子伪军到大集上去。 他正在侧室里蒙着红绸被子发汗,忽然外面来人报告说,他的那条忠实的腿子在大集上被革命军收拾了,那支新到手的匣子枪也丢了。 他热汗没出,满身倒冒出了1股冷汗,他不顾命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拔腿就要往外走。1推风门子,1阵强劲的寒风,把他顶了回来。 他无可奈何,迈起鸭子步,手拍秃脑袋,在客厅里摆动。对他来说,丢了1条腿子,算不了什么,他可以像喂1条狗似地再养起1条来,而且花不了多大工本,费不了多少本钱。但那支新匣子枪太揪他的心了。那是1堆白花花的现大洋啊! 可是,他又转念1想,如果他今日也像往常1样到大集上,说不定那个赤色革命军是在等他的。想到这里,他又产生了1点侥幸心理,甚至有些庆幸。觉得付出了1条腿子,作了他的替死羊,倒也值得。等他再想到这件事发生在人多众广的闹市上时,他又不寒而栗了…… 第496章 威武不屈 “独眼龙”从外面1步迈了进来,他闪动着脑瓜上的那1只眼,面有喜色地叫道:“爸爸!报告你1件好消息!” “毒蝎子”满脑子是惊、怕、恼、疼。丢了腿子丢了枪,丧门事还说不完,哪里来的好消息?他那3棱子眼不屑1顾地扫扫儿子,说:“别尽说好听的了,辛3和枪都丢了,你知道不知道?” “独眼龙”瞌巴瞌巴那1只眼,脸上飘着卖乖的神色,道:“爸爸说的都是实情。可是更重要的是:我们当场抓住了1个赤色革命军!” “在哪里?” “毒蝎子”乐得差点蹦了起来。 “我也是刚刚得到报告。” “独眼龙”看到老子欢心了,掏出烟卷来抽着,说:“我已分付他们直接带到这里来审。” 正说着,院子里象1阵羊群似地乱了起来。 “独眼龙”把手枪的皮套1揭,道:“来了!” 院子里响起了撕裂的叫喊声:“报告!” “带进来!” “毒蝎子”身子1转,面朝门口,右手抓在手枪把上。 几个伪军拥簇着赵万程,往“黑大门”的客厅里推。 赵万程抬脚踢门,昂首阔步地迈了进来。 “独眼龙”和“毒蝎子”抬眼1看,满脸惊色,“啊”地1声后退了几步。 “独眼龙”那脑瓜顶上的1个眼珠子几乎全变成了白的。 他咬咬牙,右手紧握枪柄,阴阳怪气地说:“噢!是你呀,我的佃户!真没想到,你在暗地里抽起我的后腿来了!” “毒蝎子”气得脸无血色,用指头点着赵万程说:“好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给你地种着,长出粮食来你吃着,种菜卖了钱你花着,倒把你喂成了只白眼狼,咬起我来了。” 从集上到“黑大门”这1段路上,匪徒们已经把赵万程摧残得皮开肉绽,疼痛难忍。但他那爱憎分明的锋利目光还是那么有力。 他针锋相对地朝这两个汉奸走狗说:“这是什么话!你把理说颠倒了!要是没有我们这些穷出力的给你当牛当马,拚死拚活,不要说你万贯家产,就是喝西北风,恐怕也张不开嘴了!” “嗨嗨·······” “毒蝎子”摸着头上的伤疤,显出1副“笑面虎”的架势,说:“你的脾气我知道,就是那么个不怕硬的劲。可是也得分个什么时候。做买卖得讲个成色,办事情要认个火候,你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就不怕充硬的。再硬还能硬过枪子去?我看你还是悬崖勒马吧!” “哼!”赵万程连看也不屑看他1眼。 抓住赵万程,对于这些梦寐以求要消灭赤色革命军的鬼子汉奸来说,无疑是如获至宝。 “毒蝎子”和“独眼龙”几个月来塞在心里的1团乱麻,像是突然抓住了个头。 他们想到了宋震海的1去不返,想到了阿水妈眼瞎以后“黑大门”前的风波,想到了尤林的下落不明,想到了伪中队部内的伪中队副被杀,以及通过各种形式给他的警告信,又联系到眼前的“尖头蛇”1命归天…… 这1些事件,不是都与面前的这个佃户有关?特别是对于日军小队长村上来说,有了个赵万程,便可以作个交代了。 自那天丢了伪中队副之后,“毒蝎子”先是谄媚、献策,说只要把人赶到1起,不愁认不出来。后来不但没认出8路来,还挨了1顿冷枪,村上大发雷霆,“毒蝎子”挨了1顿臭骂。 之后,村上率领日军的1个小队和另1支伪军向南伸延、扫荡去了,“毒蝎子”允诺这期间1定要拿住8路,向村上将功补过。不料今日真地抓到了1个,便倍加重视。 “独眼龙”正要进1步审问,忽听外面叫道:“报告中队长!” 进来的是那个蒜头鼻子伪军,他是来向“毒蝎子”和“独眼龙”交差的,说明他在大集上没有认出杀死中队副的那个老人来。 他述说完了,转身要走,1见赵万程,打了个愣怔,心想在哪里见过这么个人。他急忙回忆着脑海里的印象,越想这个人在他脑子里印象越深。 他像1只嗅觉失灵的警犬似的,围着赵万程的身子转,对着赵万程的脸看,端量了好大1会,突然像触了电,周身痉挛了1下,“啊”惊叫起来,闪身躲到“独眼龙”身后,呼叫着:“报告中队长!可找到了!可找到了!” “独眼龙”的右手抓住挂在肚子上的手枪,急促地问:“什么事?快说!” “就是他杀死了中队副!” “啊!”“独眼龙”如临大敌,不觉也失声惊叫起来,他手里攥着手枪,对蒜头鼻子伪军道:“认准了?” 蒜头鼻子伪军急忙端枪,慌张地回答:“错不了,错不了。方方正正的脸,满脸黑森森的胡子……” 这个蒜头鼻子伪军,这次算是为其主子立下了汗马功劳,受到了主子的赞赏。他得意忘形,夜里到小馆喝酒,还没踏进酒馆的门,就被区中队的便衣的钢刀结果了。 “毒蝎子”把多少天来心里积存的毒气1股脑儿倾倒出来,他用比狼还恶的眼瞅瞅面前这个佃户,咬着牙,从鼻孔里挤出声音来:“真没想到!赤色革命军从地里钻出来了!我琢磨着你有点来头,还真是来头不小哪!龙窝铺远远近近发生的1些兴妖作怪的事情,原来还真是你干的哪!” 他向左右站着的那些棒子似的伪军命令道,“给我好好伺候!” 左右的汉奸上去把赵万程按倒在地上,拳打脚踢1顿。 “毒蝎子”把儿子拉进侧室,诡秘地道:“这是个讨功求荣的好机会,这么件大事,必须有皇军来参加审问才好。你快快去请皇军来!” 村上带领鬼子小队和伪军向南扫荡以后,留下的5个鬼子单独驻在村中间1座孤00的砖瓦房里。1百多个伪军,驻在靠近这座砖瓦房不远的1座3层院的庙里,原伪区公所变成了维持会。 鬼子、伪军和维持会的许多重要策划,都是在“黑大门”的客厅里进行的。“独眼龙”整整衣帽,到砖瓦房里去请来了1个日军军曹和1个翻译来。 “黑大门”的这座客厅,顿时变成了灭绝人性的刑场。 这座罪恶的客厅,不知摧残过多少无辜良民,酝酿了多少凶险毒辣的阴谋,杀害了多少人的生命!梁上趴着的那只热带鳄鱼,批牙瞪眼,凶相毕露,和坐在客厅正中、腰掖手枪的鬼子,以及“独眼龙”、“毒蝎子”、翻译官和伪军等,相对相映,互成对照。 “独眼龙”走近1步,朝着面无惧色的赵万程道:“你又是我的佃户,又是老街旧邻,也不必绕圈子了。你眼前有两条路:1条是死,1条是活。想死,那很容易,这里的任何1件刑具,都足以结果你的生命。想活,也很简单,只要你活动1下心眼,我1只手就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何去何从?你自己斟酌吧!现在咱把话回到正题上来,你们的区中队1共多少人?都在哪里活动?这村还有谁参加?” 这时,赵万程威武不屈地站在客厅的正中央,心里作了充分的准备。他想到眼下正是革命组织考验自己的时候了!我们赤色革命军队员,决不向敌人屈服,1定要坚持斗争到底!坚持就是胜利!他昂着头,用锋利的目光扫射这些凶神恶鬼,心里骂道:“这些吃人不眨眼的野兽!” 他1个1个看完之后,挺起胸脯立在那里,嘴闭得紧紧的,朝向这群强盗怒目而视! “毒蝎子”看着赵万程不开口,憋不住了,瞪起那3棱子眼来,垂下来的双腮,像有根绳拉的那样上下抽动。 他指着赵万程道:“快说!怎么不张口?你是不是革命?” 赵万程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沉甸甸地回答他们:“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赵万程软中带硬的话语把这群东西激怒了。 “独眼龙”暴跳着,正要朝4周摆满的杠子、棒子、香火、皮鞭等各种刑具扑去,被那个军曹“叽哩呱啦”地制止住了。 他走到赵万程跟前,恶狠狠地瞪着圆黄眼逼问:“你的快说!是不是赤色革命军?区中队的都在哪里活动?” 赵万程好似苍劲的松柏挺立着,昂着头,双唇紧闭。 那鬼子发疯般地嚎叫着:“快说!你的快说!是不是赤色革命军?你们的用什么方式活动?你的统统的说出来!” “独眼龙”把牙咬得“咯嗡咯”响,但他也学着鬼子的样子,压住火头,装出1副伪君子的面目,说:“只要你能说出赤色革命军,交代出区中队的活动情况,我担保你没事。不但没事,我还可以无代价地拨给你几亩地,让你安安稳稳过上个好日子。你就孤身1人,也够苦了,也该过几天舒心日子了。怎么样?” 赵万程目光逼人,朝着“独眼龙”顶撞道:“快别狗眼看人低了!死了你的心吧!我告诉你,我人虽穷,骨头可比金子还重!我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我活着也好,死了也好,不和你们这些汉奸走狗在1块,就干净痛快!” 第497章 审讯 那个鬼子军曹象条疯狗似地跳了起来。 他掏出鳖盖匣子,威胁道:“你的不知道我的厉害?你的不怕死?” 赵万程态度自若,轻蔑地笑笑,说:“我老实告诉你吧,这1套我们穷苦人民领略了多少辈子了!要干什么痛痛快快地说吧。想从我嘴里掏出点东西来,那比踏着南老寨登天还难!” 赵万程铿锵有力的话语,砸得这群野兽吃不住劲了。 “毒蝎子”那亮光光的秃头气得涨满了血,呈现出刚出壳的乌鸦的那种颜色。 他瞪起3棱眼,镇唬道:“赵万程!你这个穷鬼不用这么放4!你心里要放明白些!你睁开眼来看看,这里都是坐的什么人?都是干什么的?” “早看见了!”赵万程勇敢无畏地回答他,“1群鬼子强盗!还有1群趴在鬼子腿上舔锭的汉奸!” 鬼子从椅子上蹦起来,脸色发青,像头野驴似地吼叫着:“啊!反了!大大的用刑!” 说话间,拥上几个狗强盗来,瞪起血红的眼珠子,把赵万程按到地上,1根杠子压在两腿弯上,1头踏上去1个人,霎时间,赵万程身上的汗泼水似地淋下来。 “毒蝎子”在1边瞪着3棱子眼狠狠地问:“说不说?” 赵万程闭着嘴,咬着牙,心里默默鼓励自己,“在敌人面前,只能流血,不能低头!” “独眼龙”劈开腿站在赵万程的面前,乐悠悠地道:“怎么样?这滋味不好受吧?该不用再往上加人吧?” 赵万程肺都要气炸了,忍着周身的疼痛,骂道:“死不要脸的狗汉奸!有朝1日,人民要把你的骨头嚼烂!” “给我加人!” “独眼龙”蹦起来了。 压在赵万程腿上的杠子两头,又站上两个彪形大汉。赵万程觉得腿就要折了,血好象从身上每1个毛孔里流出来,头发根、脊梁、胸脯……全都渗满了血。他眼前阵阵金花乱飞,昏了过去。 敌人用凉水,把赵万程喷醒了过来。“毒蝎子”歪起头来,用手摸着秃脑顶,奸笑着说:“怎么样?这回讲了吧?你的脖子也不是铁打的!你没见过死羊肉,还没见过活羊走?你看没看见外处挂的那些人头?” 赵万程强制着自己站起来,血顺着他微微移动的脚步留下1个个血印。他两眼冒火,死死盯住在场的这群野兽,脸上透露出无比刚毅的表情,说:“我告诉你吧!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我们革命者,向来是不怕苦、不怕死!” “先押下去!”这群野兽黔驴技穷,无能为力,绝招用完了。 赵万程脸上掠过1丝胜利的微笑,心里说:“杀人灭种的狗崽子!你们等着吧!我骨头烂了,也不告诉你1个字!” 赵万程被押进伪军住的庙旁边的1间潮湿、肮脏、阴森森的屋子里。屋子里的窗子都用石头砌死了,里面墨1般的黑,1股股血腥气味朝他扑来。 这原是两间放烧柴、破东烂西的屋子,如今成了鬼子、汉奸的临时监狱。这些日子,有多少人民在这里倍受着折磨,有多少群众从这里被拉出去杀害了。 赵万程站不能站,坐不能坐,躺不能躺。整整1天1夜,也说不清是睡了是昏迷,满身火辣辣的,衣裳又粘又湿,冰凉冰凉,也不知是血还是汗。等神智稍稍清醒,睁开眼来,从石头砌的窗户里看到了1线亮光。 他知道这又是新的1天了,看见了亮光,他的精神又振作起来。想起昨天的情景,仿佛作了1场恶梦!是的,天总会亮的!要是能到那1天该有多好哇! 赵万程双手扶在东窗下面,石缝渗出的那线白光,映着他那慈祥的脸。 1夜之间,他苍老多了,头发似乎1下子变苍白了。那双精明锐利的眼睛两旁,镶上了更密的皱纹。但他那结实的身躯,虽然经过冷酷的摧残,仍然象1棵粗壮的树干那样坚强有力。这都说明,他这1生经历了多少严酷、曲折的道路,艰苦而又崇高的生活啊! 赵万程站在那里,看着,想着。在这危难时刻,心里很自然地浮现出他第1次看到王长林时的情景。那是1次多么出人意外的相见啊!阿水家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阿水已经落在“黑大门”的狗嘴里了,却被他救了出来,双手托在胸前,送到家里。当时王长林那简洁有力的语言和坚韧不拔的气质,他还记忆犹新!他想到在那以后的日子里,王长林怎样耐心地、深入浅出地启发他的阶级觉悟,向他灌输打鬼子、除汉奸、翻身求解放的革命道理…… 他的心被抗日斗争的熊熊烈火烧红,从此他想到的不再是自己的苦,而是全龙窝铺劳苦大众的苦,普天下劳苦大众的苦! 他又想到昨天在龙窝铺集上的情景,当时,他把蒜头鼻子伪军指给了宋震海之后,就离开了区中队的几个同志,到侧对面去观察敌人的动静。 他看到宋震海和这伙伪军打了招面,又插过去了,知道时机不成熟,正想再转过来,猛然听到几声枪响,回头1看,见尤林扑在“尖头蛇”身上。 他不顾1切地向前冲去,准备帮忙,但惊炸的人群像夏季山洪的浪头1般向4处涌去,挤也挤不动。稍1停,动乱的人群被集上的伪军喝住了。 人们都像砍倒的高粱秸似地铺倒在地上,赵万程急中生智,大喊了两声,人们这才又炸开了,他亲眼看到尤林随着人群走了…… 想到这里,他从内心里感到了1阵前所没有的慰藉。 他暗暗叮嘱自己:“对!就得这样!活要活得有奔头,死要死得有份量!” 鬼子、汉奸从赵万程嘴里追问不出1点情况来,并不死心,妄图从其他方面打开缺口。他们知道宋家与赵万程的亲密关系,便想从这里下手。 于是,“独眼龙”亲自带领十几个荷枪实弹的伪军,威风凛凛地往水孩家走。自从鬼子来龙窝铺修猬堡之后,把村子外面的房屋全部拆掉,把通往村外的胡同口全部堵塞,把主要街口修上高墙,安上大栅栏门,把人们赶到村里,实行“5家联保”,白天黑夜都有伪军、保安队把守。 阿水家住的那间场院屋子也被拆掉了,在村南找了间草屋住下来。 “独眼龙”来到这间屋里,用手搧着鼻子前的空气,朝站在地上的阿水问:“你们两家关系不错嘛,好些日子了,见了吧?要是想,我领你去看看。去不去?你想不想你那大爷爷?” 阿是看着“独眼龙”瞪在脑瓜上的1只眼,把身子退在大妈身旁,不说话,只是用仇视的眼光望着这群“黄狗子”。 “独眼龙”像只蛤蟆似地咧开嘴,转转脸,皮笑肉不笑地对嫂子说:“我来没有什么事,顺便来给你透个信。跟你宋家很有交情的那个赵万程,已落在我手里了,你知道吧?” 嫂子瞪了这个汉奸1眼,脸上掠过1丝轻蔑的笑意,心里道:“我早知道了!你的那条腿子丢了,还丢了1支匣子枪,你怎么不说?” “独眼龙”吸吸清水鼻涕,接着说:“赵万程已经承认了他是共产党,承认了尤林参加了赤色革命军,承认了是他杀死了我们的中队副,也承认了在集上被赤色革命军打死我的管家是他领的头。按说这么大的罪过,只有吃枪子了。但念及咱是乡亲旧邻,低头不见抬头见,我想拉他1把。只要他能招出赤色革命军,说出区中队的活动情况,我就把他放了。你能不能去跟他把这个意思说说?” 嫂子1眼就看穿了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所耍的花招,心里涌起1阵阵恶心。她心里想:“瞎了那只狗眼了!难道你还不知道穷人的骨头是硬的?” 她冷冷地对着“独眼龙”道: “俺叔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了秤砍就铁了心!说1不2,说到做到。既是他已经对你说了,那就照他说的去做吧!” “独眼龙”吃了个闭门羹,很不是滋昧,血涨到头顶,把1只眼珠子顶得乱白瞪。他习惯地用手抓抓肚子上的手枪,问嫂子:“几辈子的老街旧邻了,你就不想去看看他?” “这样1个受苦受难的老人,谁不想看!”嫂子脆快地说,“可是看也是那样,不看也是那样!老人家心里想的什么,不看我也知道!” “独眼龙”象只恼怒了的驴,踢脚发作起来,向嫂子下了最后通牒:“限你3天期,要是照我说的讲出来,就把他放了,要是不,别说我不够交情了!” “看着办吧!”嫂子紧接着道。 抓住赵万程以后的第3天,村上率领1小队日军和1支伪军又回到龙窝铺,他准备在这里督察几天,返回县城。 当他看到龙窝铺的碉堡才刚刚打起地基来时,都气疯了,抓过“独眼龙”来1顿臭骂,骂他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骂他“私通8路”,声言要撤他的职,枪毙他。 “独眼龙”跪下磕头求饶,请求再宽限他1个月,1定把碉堡修起来。为了讨好村上,他挽留这个日军小队长参加“毒蝎子”6十寿辰的宴会,并极力想从赵万程身上得到有关赤色革命军的情报,作为宽恕他的礼品。可是“毒蝎子”用尽了各种法西斯刑罚,施尽了各种伎俩,却从赵万程嘴里掏不出半点东西来。 没有办法,“独眼龙”拿出了他丧心病狂的最后1招——想在“毒蝎子”生日这天杀害赵万程,以助村上的酒兴。 村上看到从赵万程身上得不到东西,为了挽回他失去的面子,也欣然答应,单等这1天了。 第498章 送信 情况很是危急,这群强盗不但对宋家恫吓说要杀害赵万程,在龙窝铺,还通过各种形式放出空气。 1方面说赵万程想活还来得及,只要供出他的底细,就免他1死;另1方面说谁要是沾赤色革命军的边,赵万程就是他们的样子——3天之内看吧! 这群野兽向来就是杀人不眨眼。要在“毒蝎子”生日期间杀害赵万程,已经是这群野兽既定的步骤了。自从赵万程在集上被捕后,穷乡亲们坐卧不安,日夜4处探听信息。 嫂子、白胡子老爷爷、大强、旺盛、顺子等,都多方设法营救。本来,这些吸血成性的野兽爱财如命。以前碰到这样的事,只要把上下贿赂1些钱,把他们的肚子喂肥了,就能放出人来。但这次抓住赵万程以后,是鬼子和“独眼龙”直接掌握的,看管得特别严,监视得特别紧,并放出大话来道:“只要赵万程不把赤色革命军的情况供出来,天老爷也救不了他!” 嫂子想出去联络1下,走了几次,都因敌人封锁、盘查很严,没能走成。 阿水妈在“独眼龙”瞪着1只眼耍威风的时候,1直坐在炕角上,提起心来听,等这群狗东西走了之后,她颤抖着两手,抓住嫂子的胳膊说:“嫂子!得快想法子啊!这些狗东西是要下毒手了!对付咱受苦人,他们从来就是说到做到。” “是啊!”嫂子安慰阿水妈说:“咱得想想法子,不能叫这些狗东西那么逞凶逞霸!” 全家人正在着急,白胡子老爷爷急乎乎地进来了,他焦急地说:“得赶快想法子解救他万程大爷爷啊!那些狗东西放出风来说,再不招,3天之内,他们要在全村人的面前处置他!” 阿水妈忙对嫂子说: “快想法给长林兄弟送个信去吧!叫他们想法来救救大叔!” 嫂子更是急得火烧火燎的,看到兄弟媳妇那痛苦的样子,抑制着心如刀绞的滋味,缓慢地说: “恐怕长林兄弟比咱们都着急呀!我也想往外送出个信去,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可试了几次,都出不去。特别是村上那个魔王来了之后,村里把得更是紧,连闪针的缝也没有。” “那是他们吃亏吃怕了。”白胡子老爷爷说:“他害怕像上次那个伪军中队副那样,掉了脑袋,所以街上的敌人象燎了窝的马蜂,到处乱窜……” “要是今日不出去,可就要耽误大事了,这可不是别的呀!”阿水妈更加不安地说:“大叔为了多少人的生命安全,才自己……” 白胡子老爷爷用眼扫扫屋里,问:“阿水哪?” 嫂子往门外看看,说:“我叫他出去探听风声去啦!” 街上,阿水正在靠近伪军站岗的栅栏门的近处,凸起胸脯,1摇3晃地走着,嘴里念道:“锵令锵令锵锵锵……” 那走相,那音调,真像戏台上的大将军1样。他走到栅栏门的近处,站岗的2鬼子并不在意,等他要迈步出栅栏门时,1个麻子脸伪军变了脸,把脚1跺,喝唬道:“小崽子!给我回来!当心我崩了你。” 阿水回过身来,松松快快地走到伪军面前,歪着头道:“哼!真厉害!连庄也不让出啦?” “那还用说!不知道中队长家里那个糟老头子要过生日?从今日起,外不准进,内不准出,你道是为什么?怕的是生日变成丧日啊。” 麻子脸把枪靠在墙上,把子弹袋松松,仰起脸吸起烟来。 他1边吸烟,1边打量起面前这个孩子。这孩子倒也处处平常,只是两只眼睛特别,又圆又大,水汪汪圆鼓鼓的,带着十分饱满的精神!麻子脸伪军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水眯起大眼睛,调皮地说:“我不告诉你,你猜吧。” 麻子脸抽着烟,问:“是叫狗子?” “嘿嘿······”阿水也笑了,“那不成了你啦?” 伪军这才醒过来,人们暗地都称他们为“黄狗子”,知道是自己掉到网包里去啦!他变了脸,骂道;“好小子。还敢骂我,我宰了你。” 他浓浓地吸了1口烟,1下子全喷在阿水脸上,把阿水呛得咳了好儿声。 阿水脸1沉,道:“好啊,你敢欺负我!欺负我的人可不能得好啊。” 麻子脸伪军睁着1个眼,映起1个眼,作了个鬼脸说:“嘿嘿,你这个小崽子,倒敢吓唬起我来了,我什么也不怕。” 他扭头1看,身子立得绷直,急忙对阿水道:“快滚开······” 阿水回身1瞧,1伙鬼子和伪军从村里开了出来,走出栅栏门,又分成几路向各个方向走去。等鬼子、伪军走完了,阿水又靠了上来,问麻子脸伪军:“出去这些人干什么?” “这个还用问?‘扫荡’!” “扫什么荡?” “大米白面,香油鸡蛋!” “嗬·······”阿水说道:“也不怕吃多了撑死。” 麻子脸伪军伸手要去抓他,阿水1个鹞子翻身,向街上跑去。 不1会,拐进了1个胡同里,又1个高蹦进家里,黑汪汪的大眼瞪得特别圆,叫道:“大妈,鬼子分3股头出去‘扫荡”了。栅栏门上又加了岗,说‘毒蝎子’过生日这3天,是特别时期,不准进,也不准出。” “啊·······”嫂子拉过阿水来,失声叫道:“你在哪里听说的?” “在街上,1个声的,鬼子已经加上了岗,连西街上出殡的都不让出去了。”阿水答。 白胡子老爷爷跺着脚,连连说道:“糟了,糟了,越来越紧,1眨眼的工夫又变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要是今日不能透出个话去,怕就晚了。” 嫂子的脸色“唰”地1下子变白了。 阿水看了看,仰着睑问:“大妈,是不是要去找俺长林叔叔?” 嫂子点点头,她仔细端量了1下阿水,但没吱声。 阿水却早已猜出几分,恳求着:“大妈,让我去吧,别看远,我能送到。” 嫂子摸着阿水的头,深切地说:“孩子,这1次可不同寻常啊!敌人搜查得紧,又关乎到你大爷爷的性命,你能行?” 阿水妈坐在炕角上,催促嫂子说:“叫他去吧!他人小,鬼子和2鬼子都不大在意。再说他还去过几回,能找上路,也能找上人。” 阿水蹿着高,拉住大妈的手,要求道:“大妈,让我去吧,保险没错。” “这样也好,”白胡子老爷爷嘱咐道:“你先想法出去,到了北,先到你老姑奶奶家借头小驴,鞴上鞍子,放上驮篓,装成搬亲戚的样子。碰到敌人,也好掩护身子。” “只有这么办了。” 嫂子拉过阿水来,像跟1个大人说话似的,又深沉,又严肃。 她说:“事关重要,可不能有1点马虎。你先去后夼青峰山的小石屋里,告诉那里的人,1定要见长林叔叔,说有要紧的事。见了长林叔叔后,就说‘黑大门’从明日起连着给‘毒蝎子’庆寿3天。在这3天里,外面的人不让进,里面的人不让出。鬼子要在3天内杀害你大爷爷,叫他们赶快想法救他。” 嫂子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怕阿水去了后说不清楚,急忙找出支描花的笔来,又找了块黄表纸,掏了点锅底灰当墨,先在上面画了个赵万程,使劲挺着腰站在那里,眼朝前瞪着,怒目而视。又画了个鬼子,呲着牙,咧着嘴,擎着1把大刀,做出要杀他的姿势。在纸的1旁还画了1堆熊熊烈火,暗示十万火急的意思。 她把纸叠起来交给水孩,道:“千万千万要见到你长林叔叔。只要跟你叔叔说说,再把画给他看看,他就明白了。” 阿水看着、听着,知道事态更为紧要。他接过大妈叠的这张画来,想藏到身上最保险的地方。这里那里试了1会,都觉得不安全。寻思了1下,他想到腰上扎的裤腰带是用布缝的,中间有个筒,便扒开个缝,塞了进去用手摸摸,1点看不出来。 他抬起头来问:“大妈,这样行不行?” 嫂子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这个8岁的孩子机灵、沉着的动作,那紧缩的心开了1条缝。 水孩告别了大妈、妈妈和白胡子老爷爷,便来到街上。村子4下的栅栏门紧闭,2鬼子满街乱窜。怎么出去呢?他到栅栏门上试了几次,都不行。他转到了1个苹果园里,顺着1棵大楸树爬到了墙上,又跳到墙外1垛草上,然后滑了下来,瞅瞅4外没人,便顺着沟朝东北方向跑去。 阿水进了北,到老姑奶奶家牵了头小驴,鞴上鞍子,放上大驮篓,驮篓上面还盖了床破毯子。冷眼1看,还真像搬亲戚的样子。他顺手找了1根小条棍,向小毛驴的腚上抽了两下,小毛驴扬起4蹄,顺着道跑了起来。 阿水1面走,1面瞪起那双黑溜溜的大眼向4外看。由于敌人“扫荡”加封锁,路上断了行人,山上没有砍柴的,走了4、5里路,什么也没碰上。 阿水心里盘算着,再用不着这么长的时间,就能见到自己的人了。他想着,心里乐呵呵的,脚步也快了。那小驴也象知道他的心思,4蹄“巴哒巴哒”地1个劲往前奔。 爬上1个山坡,刚要往下走,阿水往下1看,坏了。迎面上来了几十个鬼子和伪军,他们扛着旗,挑着抓来的老母鸡,赶着牲口,押着民工,像是1条毒蛇似地弯弯曲曲顺着坡道往上爬。 第499章 胡闹 阿水1停,想把小驴赶到路旁,但又1想,不行,离敌人已经很近了,那样更会被敌人觉察出来。 他放慢脚步,低着头走,眼却不断地观察敌人的动静。等和敌人打了碰面时,几个敌人同时瞅了他儿眼。 其中1个鬼子把指挥刀1晃,吓唬阿水:“你的哪里的去?” “我去搬我姑姑,就是到前面这个村。”阿水不慌不忙地说。 “你的撒谎!”鬼子亮着刀,“撒谎的死了死了的!” 阿水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说:“我不撒谎,不信你跟我去看看。” 鬼子歪着头,看看阿水,瞅瞅那头小毛驴,半信半疑地走过去了。 1个伪军军官又走了上来,斜着眼看看水孩,又大声地问:“你往哪里去?” “到北村搬俺姑姑。” “你不是龙窝铺的?谁放你出来的?” 阿水想说是外村的,但听这个伪军的口气,像是认得他,怕弄不好更坏,便不加可否地推脱着:“谁也没放俺,俺自己出来的!” 伪军怒冲冲地说:“胡说!今日封锁全村,里外不让出进!你这崽子还长着翅膀?” “俺出来的时候门还大开着哪!”阿水道。 这个伪军以为阿水是闭门之前出来的,但还是觉得可疑,便招招手,立时跑过来几个家伙,把水孩从头到脚搜了个遍,但什么也没搜到,便往水孩头上打了1巴掌,狠狠地骂了1声:“滚蛋!”放水孩走了。 水孩走出几步远,忽听前面走过去的那个鬼子叫道:“小孩,你的回来!” 水孩停住脚,心里想:这个挨刀的鬼子,还能是看出什么来啦?他望着那个往这面走的鬼子,心里不觉“怦怦”跳了起来。 鬼子走过来,用明晃晃的指挥刀1亮,喝道:“你的到哪里去?快说!” “我去搬俺姑姑,就是到前面这个村。” 水孩还是从容不迫地回答,同前面说的1字不差。 鬼子眯起眼来,打量着水孩,从鼻眼里往外挤出声音:“喔……你的给8路送信,是不是?!” “我整天光知道看牛放羊,不知道什么叫信。”水孩强调说:“我是去搬俺姑姑的。这不是?”他指指驮篓。 鬼子1把抓过水孩来,命令他解开衣扣、腰带。水孩1看鬼子要再搜,怕他搜出大妈画的那张画来,便****瞪大眼睛,说: “你们搜了,找了,还要干什么?” 鬼子见阿水不解,就自己动手,阿水使劲挣扎。但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裤腰带给解开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水孩急了,他心想要是敌人夺去了裤腰带,发现那张画,1切都就完了。于是,狠命地挣扎,1面挣扎1面喊:“给我!给我!掉了裤子咋办?” 1条粗布带子,那里经得起两个人挣,“哧啦”1声,腰带断了,把阿水跌了个“仰歪灯”。这回,阿水可抓住理了。 他趁机把手里抓住的带子生气地往道边的地里1扔,打着滚哭起来。 鬼子和伪军见到这般光景,发疯似地哈哈大笑起来,把那半截裤腰带1扔,便滚蛋了。 等鬼子和伪军走过去了,阿水拣起那块腰带子来,赶着小毛驴,很快来到青峰山腰的小石屋里。又被秘密联络站的同志,迅速送到了王长林、宋震海身边。 这天,王长林和宋震海正在那里研究营救赵万程的对策。这几天,他们多次派人到龙窝铺侦察过,都因敌人看管得极严,虽多方设法,也没能救出来。 听了阿水的报告,看了嫂子的画后,更是心急。正要商量办法,又接到上级指挥机关的紧急通知,要他们俩立即到军区去1趟,接受重要任务。 时间不容耽搁,王长林用肯定的口吻对阿水说:“回去告诉穷乡亲们,我们1定设法救出你大爷爷来!” 宋震海分析了1下这次去接受重要任务与龙窝铺的关系,考虑到龙窝铺今后的斗争趋势,又悄悄拉过阿水来,说:“回家以后,找白胡子老爷爷和大妈想想法子,先把‘黑大门’的那条大黄狗除掉!” 王长林又嘱咐了阿水几句话,便打发区中队的战士把他护送到龙窝铺村边,趁着天藏昏的时候,他又悄悄爬上草垛,翻到墙上,顺着大楸树来到苹果园,然后回到家里。 阿水1路上都在想,怎样才能除掉“黑大门”那条恶狗。他年纪虽小,但在那幼小的心灵里,却经历了1次次斗争的洗礼,记下了1笔笔血泪账。 “黑大门”的这条狗,给他留下了刻骨仇恨。他腿上还留有这条狗咬的伤疤,脚上有这条狗的牙痕。在他看来,这条恶狗就是“毒蝎子”的化身,“毒蝎子”就是这条恶狗。除掉这条狗,早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心思了。他的腿伤刚刚好了的时候,第1次出门,便看到了那条狮毛大黄狗正朝这面走来。他退回身,弯腰拾了块石头,骂了声“死不了的!”就要砸。 阿水妈坐在炕上,听阿水的举动,凭自己的感觉,知道孩子要动硬的。便张着双手来到门口,抓住水孩,问:“孩子,你要干什么?” 阿水紧盯着张牙舞爪往前走的恶狗,把手里的石头攥得紧紧的,道:“咬我的那条恶狗又来了,我要给他1石头!” 阿水妈痛心地拉拉孩子,安抚说:“孩子,你还小啊!妈就盼你早早长大成人,妈死也闭上眼了!” 阿水问妈妈,怎样才能除掉“毒蝎子”这条狗,妈妈说:“好孩子,你还小,还不懂事,不硬翅,不行呀!等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对付那些人狗难分的东西了。” 阿水又问大妈,用什么法子能把“黑大门”的狗治死。大妈1听,从心里喜欢这个刚刚火火的小侄子。她多么希望这个侄子早站起来,顶天立地,为宋家伸冤报仇。 可是1看他这点年纪,又劝解说:“谁不知‘毒蝎子’那条狮毛大黄狗厉害?它的牙比刀子还尖,早晚咱把它干掉!” 阿水又去找大爷爷问道:“大爷爷!你说人厉害还是狗厉害?” 赵万程不摸阿水的底,想了想说:“当然是人啦,老虎在野兽里算是厉害的了,人还能把它装到笼子里。世上的千品万物,哪1样不是经人的手出来的?世上的飞禽走兽,哪1个不是受人的制服?” 阿水听着大爷爷的话,很顺劲。他浓眉下面那双有神的眼睛转动着,心里想:“对呀!人什么都能治,还治不了条狗?” 他又问赵万程:“要是有个法子,又能不知不觉,又能把狗治死,那才好哇!” 赵万程看看阿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真是个好孩子呀!有骨气的孩子! 宋家就得有这样的根子,穷人就得有这样的后代啊!他不但赞成水孩的想法,还支持水孩的作法。 “是啊!那狗也太恶了,就该想个法子除掉它!” 刚谈到这里,赵万程接受了紧急情报,转身朝指定的地点去了…… 阿水回到家里,白胡子老爷爷、大强等人早等在这里了。1见水孩进了门,大强伸手把他抱到炕上,1面用破麻袋片子给他盖腿,1面问去送信的情况。 阿水把见到王长林、宋震海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1遍,然后便转到如何除掉“黑大门”的狗的问题上。 白胡子老爷爷1面听,1面点着头说:“对,咱可别看轻这条狗,这很可能与救他万程爷爷有关,咱得赶快想想法子。” 嫂子听着,也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 宋震海突然提出除掉“黑大门”的狗,可能与其他突然情况联在1起。 她说:“除掉‘黑大门’这条狗,就等于砍掉‘毒蝎子’1只爪子,减少他1个通风报信的。这件事,做得越早越好。” 大强抡着拳头,道:“我去找几个年轻的,拿着棍子、铁叉,把那条狗引出来,围起来收拾它!” 嫂子摆摆手,说:“不行,不行。里里外外全是‘黑大门’的人,咱们打不着狗,倒怕被狗咬着。” 白胡子老爷爷用手拍拍头,思索着说:“光听说过,咱可没亲手做过。听说以前财主家有些恶狗,把穷人咬起了火,穷人就想出了些穷法子,用块滚烫流油的热地瓜,外皮用苘麻厚厚的1缠,从远处扔给恶狗。凡是咬人的狗都有个恶性,见了什么咬什么。只要它1口咬住,苘麻卡在狗牙上,放也放不下,甩也甩不掉,连牙帮带嘴1块就烫烂了……” 阿水1听,乐了,拉着白胡子老爷爷的手说:“老爷爷!这法子准行!咱也试试吧?” 嫂子的眼1亮,两手1拍,说:“对!我也听说过。咱们说做就做。趁天刚黑,咱们先去敲他1榔头!” 白胡子老爷爷说,他那里有苘麻。大强说,他家锅里正好煮着地瓜。他们分头走了,等再聚到1起的时候,大强怀里揣了块用商麻缠得厚厚的又热又烫的大地瓜。 大强、白胡子老爷爷和阿水1起来到“黑大门”前的那块空地上。 第500章 杀狗 他们看看4外无人,白胡子老爷爷便向阿水撅了撅嘴,阿水点点头,从大强怀里掏出那块大地瓜来,身子1弯,溜到“黑大门”的大门坎下,把小身子藏在张牙裂口的石狮子头下,头伸进门里,学了声狗叫。 “注汪······” “毒蝎子”的狮毛大黄狗正趴在砖砌的狗窝里啃骨头,1听外面有动静,身子1跃,腾空而起,直朝大门口扑来。 阿水的手早就插在怀里,没等恶狗来到门口,1手把烫人的热地瓜扔出去,那狗1看滚过个东西来,1纵身子扑上来,血盆大口1张,1口咬住。 白胡子老爷爷1看行了,忙招招手,阿水撒腿就往后跑,心里暗喜:“我再叫你凶。” 狮毛大黄狗1口咬住地瓜后,稍1停,觉得烫牙,就摇着头往外吐,可是牙齿卡在苘麻里,地瓜沾在狗牙上,怎么也吐不出来,它痛得“哇哇”乱叫,头往墙上直碰,又躺到地上打起滚来。 “毒蝎子”1家正准备吃饭,鸡鸭鱼肉,煎炒烹炸,1样1样摆到红漆饭桌上,1听狗叫得不成声,全家人拥出来,见狗在院子里翻滚,还以为是咬了个什么活物,纷纷上去帮忙,及至搬起狗头来1看,才知道狗嘴里塞了块东西,忙上去掏,软稀稀的,怎么也掏不出来。 “独眼龙”弓着腰对“毒蝎子”说:“爸爸,坏了,这狗遭暗算啦。” 第2天,“黑大门”的狮毛大黄狗就不会动了。它的头贴着地,隔1会,嘴朝天叫两声,到中午,狗牙全脱掉了,狗嘴烂得像个蜂子窝,烂肉1块1块地掉出来,不到天黑,狗就死了。 “黑大门”像招了火,发了丧,1家人乱哄哄的。 “毒蝎子”1见狗死了,象死了他的祖宗1样,3棱眼瞪着,1蹦两丈高,指着“独眼龙”的鼻子道:“快把这些混账王8蛋给我查出来,我千刀万剐了这些穷鬼也解不过恨来。” 可是任凭“黑大门”手毒心黑,有十8般对付穷人的手段,但也没有办法。 龙窝铺热闹了······ “毒蝎子”的恶狗死了的消息,在村里传送着,1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奇,越传越神。人们把自己的1些想象和怨恨也编了进去。 那些贫困苦难的庄稼人,怀着惊喜的心情,悄悄咬着耳朵,神秘地说:“哎,听说了吗?” 对方用眼4下扫扫,会意地点点头笑了。 “听说死得可怪啦,连9十3岁的老寿星都没听说过得这种病,是从里往外烂,1点1点地烂死了。” “可千万别讲啊!有的亲眼看见是半夜5更天上掉下个火球来,不早不晚,但等那狗1张嘴,钻进去了,就活活把狗烧死了。” 中原大地上的赤色革命军点燃的抗日战争烽火,到处在燃烧!我们伟大的国家,伟大的人民,伟大的民族,在伟大的革命领袖的指引下,同仇敌忾,1致对外,英勇抵抗日本侵略者。 随着抗日战争壮大发展而诞生的胶东军事指挥机关——胶东军区,正肩负着历史赋予她的光荣使命,活跃在敌人占领区里,组织群众,发动群众,武装群众,建立红色根据地,与日本帝国主义和汉奸卖国贼作坚决的斗争。 最近,这个军事指挥机关,对村上带领的那支“扫荡”队5极为注意,紧紧追踪着他们的侵略足迹,密切注意他们的行动。在村上带领那支部队回到龙窝铺时,这个指挥机关也秘密靠拢在邻县的1个深山僻静之处。 王长林和宋震海星夜赶往指定的地点,当他们到达这里时,这个军事指挥机关,也刚从较远的地方移动过来,军区首长立即接见了他们。 在听了他俩对于龙窝铺1带的斗争形势和敌我双方情况的汇报之后,首长指示,抗日民族革命战争的斗争形势发展很快。我们要寻找1切时机打击敌人,削弱敌人的侵略势力,以至最后歼灭敌人。 敌人侵占龙窝铺,我们就要准备收复龙窝铺,这是我们的光荣责任,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赵万程同志的生死,关系到革命军在龙窝铺力量的增长和削弱,也关系到长谁的志气,灭谁的威风的问题,所以要尽1切努力把他营救出来。 首长又指示,要想主动地、灵活地打击和消灭敌人,必须首先搞清敌人的战略部署和兵力配备、后勤供应等情况。只有做到知己知彼,才能取得百战百胜。 目前,正活动在龙窝铺的日本侵略军小队长村上,是统辖周围几个县的日军指挥官之1,这个人对我们目前摸清敌人和汉奸的情况很有用处。 他是路过龙窝铺回县城的,被伪中队长“独眼龙”挽留下参加“毒蝎子”为时3天的6十寿辰的宴会。这样的场合,警戒1定很严,但必然也有空隙,正是我们行动的好机会。 因为区中队地理熟,情况熟,决定把这1任务交给区中队去完成。 首长又强调说:“毒蝎子”为时3天的庆寿已从今天开始,明天最铺张,必须争取在明天晚上行动。再加上救赵万程的时间也不容拖延,这又增加了执行这1任务的艰巨性。不管怎样,进去的人员1定要少,要以巧妙的方式进去,瞅准时机,抓住村上,并要妥善送到军区司令部来。 首长特别强调说要活的,至于外面的配合问题,首长指示,区中队要隐蔽在龙窝铺以北的重要地带,军区派1个排的兵力,穿插在龙窝铺以南的南老寨山上策应。 1旦暴露和失利,在得到里面的信号之后,南北佯攻,造成敌人的混乱,掩护我们的同志外撤…… 王长林和宋震海接受了任务,告别首长的时候,已是午夜以后的时分了。 处于险恶危急中的赵万程,在等待着他们,艰巨的任务在激励着他们。 他们忘记了1夜的疲劳,连夜急步往区中队奔驰。他们跨过山,涉过河,走过丘岭,穿过松林,天色随着他们的疾急脚步而变化,先是乌黑,继而深灰,又成了淡青,而后显出了乳白色。 1会儿,乳白色的云层边沿上,又镶了几丝淡红色,眼看就要天亮了。他们也回到了区中队驻地。 刻不容缓,王长林立即召开了革命战斗的会议,传达了军区首长的指示,研究了如何贯彻执行的方案。早饭以前,全体战士普遍知道这次任务的目的与意义了。 每1个战士,都为能参加这1项不平凡的、艰巨而又复杂的战斗任务而努力。 军事民主会在紧张地进行,王长林和宋震海尽力发扬群众的智慧,倾听群众的建议,让大家出主意想办法,制定对付敌人的对策。 王长林不断启发大家说:“这是1场特殊的战斗,成败如何,对今后对敌斗争关系很大,也关系到赵万程同志的生命安危。我们要坚决贯彻首长军事思想,按照首长的教导去作,多向艰巨、困难的方面设想。争取做到,既要打狗,还要防备被狗咬着。” 宋震海从1接受军区首长的指示,就全神贯注地考虑战斗方案。 他接着王长林的话题继续启发说:“我们要开动脑筋想办法,要有勇,有谋,骑到老虎脖子上打虎。既要打死老虎,又要不伤害自己。” 在两位士们进行了热烈的发言。早饭是在热烈的发言声中开的。出于对革命的高度责任感,出于对汉奸卖国贼的无比仇恨,每个战士都充分谈出了自己的想法和看法。 群众的智慧和见解,像涓涓细流般地汇集到1起。 王长林和宋震海静静地听着,各种战斗方案在他们头脑中盘旋。他们深深懂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丝毫的差错和考虑不周都会给革命带来难以想象的损失。 等到大家充分地发表了意见之后,两位指挥员的心里有数了,脑子里的方案清晰了。 经过大家反复、认真的讨论,1致认为当前盘踞在龙窝铺的敌人,兵力很强,又加上我们对敌人的两次袭击,和村上的到来以及赵万程的被捕。还有“毒蝎子”的庆寿,都促使敌人防守严密,监视森严,只有坚决执行上级首长的指示,采用智斗取胜,才是上策。 最后决定只派进3个人去,并制定出1套行动方案来。但由于时间紧迫,必须在当晚打进去采取行动,预料到时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和变化,这些必须在打进去之后,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这项特殊任务的指挥者和执行者,很自然地落到了坚强无畏并且对龙窝铺特别熟悉的中队长宋震海身上。第2个人,宋震海选择了大个子张清立。对于第3个队员的人选,却引起了极大的争执。 战士们知道这是要去龙窝铺抓村上,并解救为掩护区中队的战士而被捕的赵万程,个个摩拳擦掌,纷纷请战,先后来到两位首长面前请求道:“报告!我参加革命就是为的消灭日本鬼子、解放人民。我早就盼望有这么1天!我要求在这次任务中有我的份!” 尤林最初听到大爷爷由于他的过失而被敌人抓去,并危在旦夕的消息,像是滚油煎心。又听到要去生擒村上,那仇恨化作求战的情绪更是热得烫手。但他的心情也很复杂。 第501章 深入敌后 就在不久前,因为他的盲动致使战斗计划遭到破坏。 这次再要求任务,而且又是这么艰巨和重要的任务,领导还能信任吗?能批准吗? 但对敌人的无比的恨,对亲人的无比的爱的力量驱使着他,使他抛开了1切顾虑,在1个革命战士责任感的驱使下跑到中队部,刚喊了声“报告。”泪水涨满了眼窝,哽咽住了。 王长林和宋震海望着他那激动、急切和痛心的表情,没说话,先让他坐下。但尤林仍然站着,1双渴求的大眼睛,1动不动地望着两位首长,说:“我请求首长······在战斗中考验我。”话刚出口,热泪又涨了出来。 王长林和宋震海都很理解尤林的心情,亲人般的大爷爷被敌人抓去,生命受到威胁,而这又是他的过失造成的。 生擒村上,又是1个革命战士为祖国为人民立功的机会,能不焦急? 正在这时,1个战士第3次又来求战了。 “报告!” 他信心满怀地闯进门来,迎面看到尤林 站在那里,便迟疑了1下,摸了摸头,临时把求战词又修改了:“我坚决要求执行这次任务!不过……如果尤林合适,我更支持尤林参加。” 他观察1下两位首长脸上的反应,又看看尤林,意思说:“行吧?够同志吧?” 尤林使劲控制住眼里滚动的泪水,他由于过分激动而嗓子有些变声。说道:“我请求首长批准我……” 屋子里出现了片刻的停顿,两位首长的目光同时看看尤林,又互相对视1下。 王长林对尤林和那个战士道:“好,你们都先回去。都要做好战斗准备。” 两位战士走后,两位首长又对视1下。这正是对1个指挥员考验的时刻,对1个执行1项重要任务的战士的慎重选择,直接关系到这项重要任务的成败。 宋震海用征询的目光看看王长林,王长林却先征求中队长:“你的意见呢?” 宋震海象是早已想好了,斩钉截铁地道:“尤林在这段时间里表现很好,有很大进步。钢铁战士是在斗争中摔打出来的,让他去摔打摔打吧!” “老宋,我同意!”王长林很高兴和宋震海的意见拧到1起,他肯定地说,“尤林苦大仇深,阶级觉悟高,对敌人仇恨心强,这是基本的1面。在革命风暴中摔打摔打,能成长个自觉的革命战士。” 尤林被两位首长又叫到中队部,王长林对尤林说:“尤林同志!革命军和人民批准你的要求,同意你到龙窝铺执行任务,希望你带着阶级仇、民族恨去战斗!要机智灵活,大胆果断!” 宋震海看看自己这个顽强的儿子,特别强调说:“1定要听从指挥,服从纪律。” “是!”尤林坚定地答。 时间不容停顿,在进行了1些必要的准备和化装后,当天半过晌,每人挑上1担木棒,朝龙窝铺出发了。 严酷的生活历程,革命的熔炉,频繁的战斗生活,把宋震海锻炼得像只鼓饱了风的帆,涨满了春水的江河,朝气蓬勃,勇往直前。 长期的奔波流离、深山野谷、看牛扛活的生活,也把大个子和尤林磨炼成了1副钢铁身子。他们俩肩上挑着上百斤重的担子,迈起轻盈的步伐,像是翻飞的燕子。 来到1个山林的转弯处,宋震海看看天色,离天黑还早,他叫张清立和尤林放下担子,稍稍休息1下。 宋震海掏出手巾,递给大个子擦擦汗。 张清立抹了两把脸上的汗水,又给了尤林。 宋震海又掏出烟袋荷包来递给了大个子,说:“抓紧时间抽两袋!进去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张清立接过烟袋来鼓了鼓,装上烟,幽默地说:“只要能完成任务,戒烟也行。” 宋震海望着这两个熟悉的战士,心里涌起1阵欣喜。 他亲眼看到,这两个刚刚武装起来的中国人民的优秀儿子,在炽热的革命烈火陶冶下,已经在迅速成长…… 他想到了他和张清立从关东回到家乡那1段艰辛、痛苦、曲折的历程,也想到了面前这个十9岁的柱子的坎坷、激荡的经历…… 那次被“黑大门”逼上关东的夜里,尤林的脸上流露着多么强烈的愤怒…… 自己从关东1步闯进家门的那天,尤林望着被地主的狗咬得鲜血淋淋的弟弟,两眼又是冒着多么强烈的复仇火焰啊。 尤林参加革命后第1次执行任务中盲目行动而造成的损失和王长林同志对他苦口婆心的启发、教育……他1面想,1面看着尤林。 心里不禁道,成长了,进步了。多可爱的孩子啊,多可爱的战士啊。 为了革命,为了革命队5和人民的利益,为了国家民族的存亡,抛开了家乡,抛开了热乡熟土,拿起武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从尤林身上,他看出了党的力量,体验到了伟大的赤色革命军的力量,他看着这两个生气勃勃的战士,对完成这次任务的信心更强了,力量更足了。 他对张清立和尤林道:“眼看我们就要钻进敌人的心脏里了,龙窝铺的这1场斗争肯定很复杂。我们要记住长林同志临走时对我们1再的叮嘱,要机智勇敢。要依靠群众。斗争要依靠群众,斗争的胜利也决定于群众。这1些,咱们1举1动都要记住。” 1提到王长林,每个人的心里都热乎乎的。1种革命的,英雄的情操感染着他们。 王长林的高尚品质鼓舞着他们,他们同时想到,每到饭不足的时候,王长林总是让给别人先吃,自己却说“我不饿”。 每到衣服不够的时候,他总是让给别人穿,自己却说不冷,但在有了艰巨任务的时候,他却是首先争着上,说去完成。 他总是想着别人,忘了自己…… 尤林对王长林想得更多,他想起了第1次王长林托着阿水进了场院屋子的情景。他的目光是那么明亮、锐利、爱憎分明。 “这年头,真是人狗难分。” 这句话,给尤林把这个吃人的旧世界揭示得多么深刻。直到现在,那声音神貌,尤林还记忆犹新,他记起了指导员在大妈家錾磨时说的那些话,后来他才慢慢理解,这那是錾磨,分明是1堂深入浅出的阶级分析、阶级教育课啊! “穷也不是生就的穷,富也不是生就的富。谁下生还带着要饭篓子?谁下生还带着金银财宝?都是叫那些地主恶霸剥削压迫的。” 这话说得多么明洁有力,他想到那次他镰砍“毒蝎子”后,王长林是如何启发指引他走上革命征程的,以及最近他在龙窝铺执行任务中犯了错误之后,指导员又是怎样耐心,诚恳地帮助他、教育他。 “1滴水,只有投进大江长河里,才能涌起浪花,才能形成波浪,才能产生无穷无尽的力量,1根松针,只有长在林海里,才能成为松涛,产生轰鸣……” 多么简洁的哲理啊! 尤林觉得,有了这样的领导,就有了勇气,有了力量。 宋震海看着尤林,知道他在回忆王长林对他进行的那些充满了革命友情的启发、帮助和引导。他同时也想到,革命队5派自己在这里担任中队长,不仅是要敢于冲锋陷阵,英勇斗争,更重要的,是不断地用革命人的思想,用革命首长的革命路线,教育和武装自己和全体战士。 尤其在关键时刻,更要头脑清醒,才能保证斗争的胜利。 想到这里,他语重心长地对面前的两位战士说:“长林同志作为党的1位代表,处处为我们树立了榜样。他吃苦在先,享受在后,把自己的身心全用到了革命的事业上。 1个革命者,就是要做这样的人。党经常告诫我们,革命的道路是曲折的,而不是平坦笔直的。但是,敌人的任何凶险恶毒,阴谋诡计,不但必须打破,而且1定能够打破。 因为他们是接近于死亡的没有前途的败类,而我们是新兴的有光明前途的革命力量。不管斗争中出现什么情况,只要我们坚定地照党的指示办事,依靠群众,大胆沉着,我们就能够取得胜利。” 张清立和尤林仔细听着,细细领会宋震海的话,心里异常激动。 大个子说:“队长,你放心吧。这次执行任务,你指向哪里,我就打向哪里!绝不含糊。” 尤林也表示决心,说:“我保证克服盲动性,服从命令听指挥。” 宋震海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眯眯地接上说:“还得加上1句,开动脑筋,想办法。咱们打仗不光是要靠勇气,还要靠智谋。万万不能光靠拚命。必须把勇敢和机智结合起来,随时想出巧妙的办法,才能有效地消灭敌人。” 3个人挑起担子来,信心百倍地又往前走。走了几步,大个子靠近了尤林的身旁,提出了1个尤林没有准备的问题。 他问:“尤林,我问问你,等打败了日本鬼子,推翻了剥削阶级的压迫,人民当家作了主人,你再干什么?” 尤林想了想,1时说不出具体内容来,便回答道:“具体的东西我还说不出来。我没见过火车,没见过轮船,见的飞机,还是日本鬼子扔炸弹那次……不过我想,那时的革命工作1定很多,很需要人,只要革命需要我干什么,革命军需要我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第502章 再见老爷爷 “对呀!”宋震海面对着这个苗壮成长的战士,激动地说,“我们革命者,就是要在赤色革命军的领导下,从事解放全人类的伟大事业!革命军的需要,就是我们的理想。我们要真正做到活着,为了革命的事业战斗,死为了革命的事业献身。” 他们边走边想着,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因为他们心中有1颗永远不落的,火红的太阳。 正是天色藏昏的时候,他们来到龙窝铺的边沿上。在离龙窝铺1里多地的地方,他们把担子放到山沟里,又把匣子枪掖了掖,简单地递了几句话之后,弓着腰,顺着深沟,进入敌人挖的壕沟里,又慢慢摸到离村不远的地方趴下来,仔细观察里面的动静。 虽然天刚刚黑,龙窝铺却死1般地沉寂。没有灯光,没有音响,只有“黑大门”那个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了杂乱的嚎叫声。 他们3人翻过壕沟,顺着1道石堰慢慢往前爬,又在距离栅栏门旁岗楼1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3个人的眼睛和耳朵,都集中在栅栏门旁的岗楼上。 大栅栏门紧紧地关着。1个伪军晃晃悠悠地从岗楼里走出来,跺跺脚,哈哈手,打打喷嚏。 他佝偻着腰,在栅栏门里走了几步,朝向“黑大门”的方向骂开了:“他妈的!当官的喝酒,当兵的喝风!算些什么玩意!美其名庆寿,净他妈的舔鬼子的腚沟子!” 他脸朝岗楼,带有哀求地道:“弟兄们,帮帮忙,我不行了。” 说完,他又打了个喷嚏,牙1呲,左手挑起大拇指和小拇指作了个大烟枪对到嘴上。 “我真的不行了,让我回去过过瘾吧,好在中队长已经查过岗了,这时已经瞪着1只眼划起拳来了。” “可得小心……”另1个伪军提醒他:“中队长不是再3训话啦,说这3天是杜老太爷庆寿的日子,要特别注意!” “狗屁!”那个伪军道,“不就是那么个糟老头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靠着他那1个眼的儿子,抖抖威风!” 他转身往回走,嘴里哼着:“腊月里来夜难挡……” “彼此彼此!去吧,以后兄弟我有什么事情用着你时,希望多多照应。”又1个伪军说。 “是……是是!” 宋震海警觉地用胳膊肘捅捅大个子和柱子,低声说:“果然是双岗,现在岗楼里是3个人,按第2套计划行动。” 说着,宋震海和尤林往石堰下的沟里爬去,张清立朝岗楼方向爬去。 不1会,从岗楼外的沟里发出了几声小羊的叫声:“咩~~咩~~” 声音很微弱,很低,接着,又传出了1阵“悉悉嗦嗦”羊走动的响声。 岗楼里的伪军正头碰头缩在1起抽烟,听到叫声,吃了1惊。 叼在嘴里的纸烟掉在地上,急忙来了个狗吃屎式的卧倒,把枪栓拉得“哗哗”直响。 稍1停,又叫了两声,他们这才听清楚了,原来是羊叫,而且还是1只小羊羔叫的声音。 只听1个伪军拖着怪腔叫道:“嗬嗬……人有时运龟有盖,没想到黑灯瞎火的自己送菜来了!这只羊羔子,保准够上咱们美美地吃上1顿的了。” 另1个伪军说道:“来,我去把它抓了来。就咱3个人的份了,吊死鬼那家伙抽大烟去了,不要叫他知道。” 只听又1个伪军制止说:“唉唉,可别出去,天这么黑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保准那里光是羊?赤色革命军神出鬼没,当心背了死狗。” 第1个说话的伪军立即反驳说:“你这说的什么屁话?看你的胆子比蚊子都小!中队长早派人侦察过了,4十里以内,别说8路,连个鸟的影子也没有。走,怕死的留下看门,咱们去!” 两个伪军1前1后,从岗楼里出来了。他们开开栅栏门上的大锁,蹑手蹑脚地朝羊叫的地方走去。 “羊羔”又叫了两声,声音略高了1些。“悉悉嗦嗦”的声音也急了,像是急着要跑的样子。 “快!快!别让它跑了!”1个伪军催促说。 他们4只腿往前走着,4只眼朝前盯着,不久,他俩看到了在1条窄沟底下晃动着1只白色的东西,1个伪军捅捅另1个伪军,道:“在那?在那!咱们围上去抓!” 两个伪军1个在前,1个在后,已经来到“羊羔”所在的沟顶上了。 前头的那个把大枪斜背在肩上,身子1弯,头1探,伸出两手要去抓羊。那知等在这里的不是羊,却是1个人。 尤林把披在身上的白褂子1撂,两手抓住伪军的手,顺势1拉,那伪军栽了下来。没等出声,尤林双手已经掐到伪军的脖子上了。 另1个伪军正在沟上走着,宋震海猛地从身后捂住他的嘴,接着就是双手1掐,也不喘气了。 岗楼的那个伪军在两个抓羊的伪军出来后,也从岗楼走了出来,站在栅栏里面摇头晃脑向这边望。 在那两个伪军报销的同时,张清立平地蹿了起来,伸出两只起重机般的胳膊,从栅栏门的木孔里死死掐住了伪军的脖子,只1霎,那个伪军也完了。 宋震海和尤林这时已经过来了,他们身上都换上了伪军的衣裳。 张清立也把这个伪军的尸首拖到外面沟里,剥下衣服换到自己身上,藏好枪支,3个人进到栅栏门里,悄悄来到岗楼里。宋震海命令说:“那个烟鬼回来以后,你俩守住这里,我到外面去审他!” 不1会,那个回去抽大烟的伪军回来了。 嘴里还哼着下流的小曲,1直走到岗楼前,点头哈腰地说:“真过瘾!多谢老兄的关照……” 张清立的身子1侧,往前1扑,毛巾就已经塞到伪军嘴里了。 尤林上去把他绑了起来,宋震海提起来就往外走。 宋震海把伪军提到外面的沟里,用匕首对到他的胸口上说:“老实点!不老实我就宰了你!” 伪军点着头,嘴里“鸣噜呜噜”地响,意思是说:“不敢……不敢……” 宋震海这才把塞在敌人嘴里的毛巾拿出来,把敌人的口令、岗哨的布置、查岗的时间、内部情况以及对赵万程监禁的程度问了1遍之后,又重新把他的嘴堵好,手脚捆好,说了声:“先委屈你1下吧。” 说完,便把他扔在深沟里,又回到岗楼。 宋震海简要地说:“张清立留下守大门,策应我们出来。如果情况有变化,在敌人换下1班岗前,如果我们还没出来,你就先撤。至于是否需要外面策应,要看我们的信号。” 说完,宋震海拍拍大个子的肩膀,和尤林大摇大摆地朝街里走去。 这时候天早已黑了,街上早已没有人了。 家家户户的门,早已紧闭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作过多的周旋。 他俩抄着近道,避开岗哨,来到近处的白胡子老爷爷家的门前。 尤林轻轻推门,里面顶得很紧。他轻轻敲敲,没有动静。又敲了两下,才听到白胡子老爷爷问:“什么人?” “呃,我……卖柴禾的,开开门吧!” 白胡子老爷爷没有料想自己人这个时候能来,也没听清楚是尤林的声音来,便说:“什么年月,黑灯瞎火的,还卖柴禾……俺穷的连吃都弄不上,哪来的钱买草?” “哎……要不求求你把草放在这里吧,咱都是穷苦人哪。” 白胡子老爷爷下来炕,摸摸索索来到院子,拉开门,1伸头,见是“黄皮子”,急忙掩上门,沉着脸道:“人被你们抓去了,东西被你们抢去了,我这家里什么也没有啦,还来干什么?” 白胡子老爷爷掩门的时候,宋震海的右腿已经插进门里。他把头上扣的黄狗皮帽子1摘,压低声音说:“老爷爷……是我!” 白胡子老爷爷马上辨认出来了,立即改换口气说:“哎,这柴禾……” 他把门1开,朝宋震海和尤林拉了1把,随即又关上了门。 进到屋里,白胡子老爷爷在黑影里对着宋震海的脸问:“这可是丈2和尚,叫我摸不着头脑,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震海把嘴靠近白胡子老爷爷的耳朵上,低声说:“老爷爷,任务紧急,话留待以后再说吧!求你快去把嫂子叫来。” “这好办……” 随着话音,老人匆匆地出去了。 不1会,嫂子和白胡子老爷爷1起回来了。 宋震海张口问道:“任务紧急,这里又是在敌人的鼻子尖底下。1切都要抓紧时间,情况有什么变化没有?” 嫂子明白宋震海说的这“情况”是什么情况。忙说道:“大叔还是关押在大庙里面的那间厢房里,里外屋都住着2鬼子。来来往往不断人,看得又很严,谁也不准靠近。今天我去送了两回吃的,刚到大门口,都被他们顶回来了。” 白胡子老爷爷到院子里转了1圈,耳朵贴到门上听了1会,又回来了,低声补充说:“今天过晌‘独眼龙’又打发人出来放风,说明天要再不供出赤色革命军的活动情况来,吃后悔药可就晚了。” 宋震海轻蔑地笑笑,吐口唾沫道:“这些狗杂种,想的也太自在了!” 他看看嫂子,问道:“‘毒蝎子’今晚请了多少客?” “咳……鱼鳖虾蟹都来了!什么鬼子官、汉奸头,保安队长啥的1大堆,嗷嗷叫,活像1群狼。”嫂子骂道,“头1个月就收钱要粮,说要大摆3天酒席。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没有穷人的活头!” 第503章 营救计划 “‘毒蝎子’的酒席摆在什么地方?”宋震海又问。 “那些为主的都在客厅里,再就是上下房里都有。”嫂子答。 宋震海黑黑的浓眉紧紧蹙着,脑子里急速地思索、分析、判断。 任务很紧急,既要救出赵万程,又要生擒村上,他在思考着如何下手。 他心里很清楚,这场特殊的战斗,必须用特殊的斗争方法进行。他正在慎密地考虑这个特殊的斗争方法,他知道村上肯定要参加“黑大门”的宴席。但那里人多,警戒必然严密,容易暴露,正面不易下手。如果钻进村上的营房,里里外外都是鬼子,更不是件容易的事。 “‘独眼龙’都在哪里睡觉?”宋振海又问道。 嫂子想了想,说:“这个不确定,有时在庙里,有时也在家里。” “在‘黑大门’还是住原来的房子?”宋震海又进1步地问。 嫂子啐口唾沫,撇撇嘴说:“呔!说他别沾了我的嘴,那还算个人?畜牲不如!那些乌7糟8的地方,哪里没有他的蹄子印?表面上他的住处在客厅的东3间里,可他和‘毒蝎子’的3小婆,就明铺明盖在1块。” 宋震海又问:“‘毒蝎子’大摆酒席请客,他的3小婆能不能出面?” 嫂子摇摇头,不加思索地答:“不能!出头露面都是‘撑破棺材’的事,2婆3婆都没有份。” 宋震海又进1步向嫂子和白胡子老爷爷问了1些情况,逐渐地,他思考的范围更集中了,脑子里预料的几个情节更清晰了。 救赵万程……“毒蝎子”庆寿、村上赴宴……“独眼龙”和3姨太……这些不联贯的事件,被宋震海紧密地联系起来进行研究,形成了1个具体的方案……接着,宋震海告诉嫂子和白胡子老爷爷,他们这就要去解救赵万程,再去活捉村上。要他们留着门子,听着动静,注意密切配合。 光明,正透过黑暗向创造胜利的人们招手!战斗吧,英勇的革命战士! 天很黑,没有月亮,几颗寒星抖动在冷漠的天空。寒气席卷着大地,侵袭着村庄。宋震海和柱子急匆匆地离开白胡子老爷爷的家,向伪中队的驻处走去。走到杜家门口,宋震海甩头看看,厚厚的大门关得紧紧的。他想到了伯父的被害,想到父亲在关东的惨死,想到龙窝铺的无辜男女死在日本帝国主义的炸弹之下……1阵悲愤的感情剧烈地向他袭来。万恶的地主恶霸、灭绝人性的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夺去了多少阶级兄弟的亲人啊!凝聚在他胸口的血海深仇,剧烈地激荡着他的心怀。 他健步如飞似地向伪中队所住的那座庙奔去。 这是1座古庙,因年久失修,大部分泥塑神象都没有了。只因这里房子集中,地势很高,院墙又厚,形成了1座自然屏障。所以,村上和“独眼龙”在没修成碉堡之前,就把伪中队暂时安排在这里。 宋震海和尤林顺着大街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在庙门口对面的远处停下来,观察里面的动静。只见门口有两个站岗的伪军,口里哼着不3不4的下流小调。 也有的伪军叫唤着:“哎,托中队长那个糟老头子的福,屋里喝两杯吧。” 再往院子里面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宋震海瞅了个空子,拉拉柱子的袄襟,2人大摇大摆地朝古庙里走。两个门岗正避在门旁喝仰脖酒,见两个穿黄皮子的,深怕被夺去了酒瓶子,忙把瓶子掖到腰里,看也不看他们俩。 这座庙的地形宋震海是很熟悉的,进了大门,宋震海警觉地朝4面扫视1下,径直往那座低矮的小厢房门前走去。厢房的门紧锁着,没有灯,两个伪军像两只黑狗似地蹲在门口,正喝得醉醺醺的。 只听其中的1个伪军对另1个伪军说:“来,再喝1口,1醉解千愁!象咱们这些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还不知今日死明日活呢。痛快1时是1时,痛快1天是1天。来,喝吧······” 另1个伪军灌下了1口酒,渍渍嘴,心有余悸地说:“想起来可真怕人哪!刚刚踏进龙窝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个中队副。人多众广的大集上,又结果了个保安队长……谁敢保险这脑袋长在脖子上?” 另1个伪军也随和着说:“是啊,8路也真厉害!看不见摸不着,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就出来了。” “咋唬什么?”宋震海几步闯了上来,威胁说,“中队长不是再3训戒,要严加警戒吗?” 两个伪军浑身冒出1股冷汗,急忙是,是。” 宋震海上前1步,用严厉的口气道:“以后要严加注意!这回你们算交上了好运,该歇歇了。” 尤林跟在后面,接上说:“中队长酒兴1发,要在老太爷庆寿酒席上审这个老头子,你说新鲜不新鲜。” 宋震海靠前1步,身子贴到门上,朝着两个伪军道:“把锁打开,把那个老头子拉出来吧。你们也该进屋安安稳稳喝上两杯了,队长老太爷庆寿,理当该乐观乐观了。” 两个伪军凑上来,从黑影里瞪起4只大眼来问:“中队长这时就要审?” “嗯,不光是中队长。”宋震海接上说,“皇军村上小队长更是酒兴勃勃,说今晚非要审出点名堂来不可。哎,快点吧,耽误了事情,我们可担当不起呀。” 两个伪军却往后缩了缩,看看宋震海,摇摇头,伸出手来道:“对不起,中队长有特别交代,说这是个重要人物,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提!咱们还是来他个巡警打他,公事公办。弟兄可带着命令?” “命令?”宋震海冷笑道:“村上小队长和中队长叫我们来提,不就是命令?他们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叫谁去写命令?” 两个伪军又后退了1步,为难地道:“请2位包涵1点吧,没有命令,我们不敢作主。” “他妈的······” 宋震海1反常态,大眼1瞪,说话的口气又粗又硬,“少罗嗦!你以为老子是哄小孩子玩的?走!你跟着我们去要命令去吧。” 顺着宋震海的话音,尤林那碌碡般的身子朝伪军1人推了1个跟头,喝道:“走!跟我们去见皇军和中队长。” 这群“黄狗子”素来是吃硬不吃软。1看来头挺大,得罪不起,哈着腰说:“别误会,别误会,都是为了公差,都是防备赤色革命军,有话咱慢慢说。” “没有时间跟你罗嗦了。”宋震海1只手推着1个伪军,“快跟着我们走。” 尤林也随即说了1句:“去报告皇军把这两个小子崩了。” 两个伪军死也不往前走,仰起脸来问宋震海:“2位弟兄别发火。真是中队长要提审?” 宋震海装成转身要走的样子,说:“老子没有哄儿瞒女的心肠!我回去报告皇军和中队长,叫他自己来提吧。” “别,别,”两个伪军上来把宋震海拉住了。 其中的1个慌忙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说:“咱都是吃1样的饭,抬抬手就过去了,我这就给你们开门。” “嗯,识点时务倒不吃亏。”宋震海漫不经心地说着,顺手从兜里掏出1盒名牌香烟来,递给伪军1人1支,自己也抽了1支衔到嘴上。 “这是中队长的特别犒劳,你们也跟着享受享受吧!”说完,给他们点上火,自己也点上火,深深地吸了1口。 门打开了,1股腥臭、潮湿气味扑了出来。宋震海迈步进去,柱子后退两步,留在外面。 宋震海边走边朝里道:“哎,老头,今日到了你的日子了,快走吧。” “哼!”赵万程在里面只听到外面吵闹,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刚要开口大骂,觉着进来的人轻轻捏了他的胳膊1下。凭着他细微的感觉,凭着他迅疾的洞察,他觉着这是自己的人。 他1抬头,虽然夜色漆黑,但两人的眼睛的亮光还是碰在1起。在这1霎间,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宋震海又疾速地拉了赵万程1下,赵万程大声叫道:“告诉你吧,我们赤色革命军是不怕死的!” 出了小屋门口,宋震海把赵万程推了个踉跄,喝道:“不用嘴硬!有你好看的时候,快走!” 尤林跟上来,2人“押”着赵万程走出了大门,拐进1个胡同,尤林急忙掏出钳子,给赵万程把手铐脚镣卸下来。 宋震海把嘴贴到赵万程的耳朵上,说:“大伯,快走!到北面栅栏门的岗楼里,大个子在那里等你。我们还有新的任务啊!” 赵万程抓住宋震海的手,想说1句话,但他的脑海里,犹如波涛1般地汹涌起伏,真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他选择了1句最能表达他的心情的话:“让我跟你1起留在这里执行任务吧!” “不!”宋震海果断地说:“人多目标大,再说你的身体也不行。快走吧。”他坚定地推了赵万程1把,又低声加了1句:“告诉大个子,照原计划执行。” 第504章 智取 赵万程走后,宋震海和尤林借着夜色的掩护在“黑大门”周围的街上走动,1面观察动静,1面等待时间。 这时的“黑大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烟雾缭绕,浊气升腾,喧嚣异常。 鬼子、伪军以及4乡来的土豪劣绅等,正围在客厅的大圆桌上,“哇哩哇啦”嚷成1片。有的举着酒杯嚎叫,有的握了只鸡腿往嘴里塞,有的仰在椅子上剔牙…… 在熊熊的火光里,白墙上晃动着这群野兽的魔影,真是群魔乱舞,乌烟瘴气!村上坐在正位上,捋着嘴皮上的仁丹胡,大口大口嚼着鸡鸭鱼肉,把肚子撑得又圆又大,恨不能再接上条布袋。 “毒蝎子”眯缝起3棱眼在1旁道:“哎,疏待各位啦,疏待各位啦!请多多包涵。” 涨得嗓子眼发痒的那些客人们,拱着双手,随口念起喜歌来:“祝3老太爷寿似南山,福如北海。” “毒蝎子”也拱着两手,松肉堆积的脸上乐成了1团牛屎,嘴里连连表示答谢:“谢谢众位的赏光!谢谢众位的赏光!” “毒蝎子”双手捧起酒杯,弓着腰来到村上的面前,像只哈巴狗似地说:“皇军威震4方,多蒙在此镇守,才使敝姓家富人旺,安居乐业,不胜感激!请小队长再干上1杯!” 村上晃着脑袋,捧腹大笑,顺口赞扬着“毒蝎子”道:“哈哈·····你的好好的!‘中日亲善’好的榜样!大日本帝国自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以来,所向披靡,节节取胜!今后你们还要大大的效劳!” “独眼龙”毕恭毕敬地立在旁边,忽闪起那1只眼,说:“是是······胜利大大的!我们这里也有大大的胜利!咱们在集上抓住那个赤色革命军,就是很大的胜利!” 1提到赵万程,“毒蝎子”咬牙切齿,气得眼珠子都要流出来了。他恶狠狠地说:“这个老东西,我恨不得磨磨牙吃了他!他种着我的地,吃着我的粮,倒造起我的反来了!到明天,我要亲手在皇军眼前杀死这个赤色革命军,以示我的效忠之心!” 村上把大拇指头1挑,拍着“毒蝎子”的秃头夸奖道:“好好的!你的大大的好人!” 客厅的门外,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报……报告中队长!中……中队部的厢……厢房起火了!” “独眼龙”正在琢磨再怎样进1步向村上谄媚,猛听外面喊声大振,吓愣了神,骂道:“他妈的!什么?快进来说!” 两个伪军手提大枪,弯着腰进到客厅里。上牙帮磕着下牙帮说:“就是……就是押那个赤色革命军老头子的那个厢房起了火了。” 村上手握指挥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问道:“那个赤色革命军哪里的去了?” 两个伪军翻起眼皮,瞪起白眼珠子看了看客厅里的人,惊疑地问:“不是皇军小队长和中队长提来了吗?” “啊!”全客厅里的人都大吃1惊,“独眼龙”朝着说话的那个伪军就是1拳,急问:“谁去提的?!” 伪军双手捂住胸口,吞吞吐吐地对“独眼龙”说:“去了两个弟兄,说是你打发去的,要在酒席间审问······” “咳······”村上牙1呲,黄眼珠子1动,对他的卫兵命令道:“革命军的作怪!快快传我的命令,严加封锁!” 卫兵打了个立正,说了声“哈依”,便走出去了。 “黑大门”里乱成1团,屋里屋外,1个个呼叫鼠窜。酒席桌上丁铃当啷,碗盘碟杯到处乱滚。有几个酒瓶“咕咕噜噜”直滚到门外。 这1群强盗以为是扔进了手榴弹,吓得都钻到桌子底下。 村上朝撅着屁股的1人1脚,骂道:“还不快快的出去搜查和救火!” “黑大门”里的鬼子、伪军、保安队像羊群似地涌了出去。他们来到街上,向西1看,熊熊大火正冲天而起。 原来宋震海在进厢房解救赵万程时,把预先包好的1团蘸着煤油的棉花塞进了屋笆上,把嘴里吸着的那支烟的根部插在花包里,等他们出了门、送走了赵万程,来到“黑大门”外的街上的1刹那,也正是那支烟卷快燃完了的时候。 烟火1接触煤油棉花,忽地升起1个火团,把屋子上的秫秸、梁、橡全点着了。厢房外面是垛的松柴、木棒,火苗冲了出来,引到了柴禾垛上,把伪中队部变成了1片火海…… 鬼子、伪军象挨了烟火的蚊子,乱哄哄的。街上的哨子“突突”响。鬼子和“独眼龙”分别嚎叫着:“增加4门的岗哨!增加4门的岗哨!” 鬼子往前面跑去了。 “独眼龙”往前面跑去了。 伪军、保安队往前面跑去了。 村上在“毒蝎子”的客厅里嚎叫了1顿之后,看到都去执行他的命令去了,也手提指挥刀,来到“黑大门”的大门口。 他站在台阶上,左右1看,火光冲天,烟雾弥漫,把他惊得目瞪口呆。稍停1会,他步走下台阶,想回到他的指挥所去。他顺街朝西1走,向南1拐,正在拐弯的地方,猛地窜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宋震海和尤林。 尤林1个箭步冲上去,双手掐住村上的脖子,使劲1甩,由于用力过猛,打了个趔趄,村上先是“啊”地1叫,趁柱子身子1歪的工夫,他从地上滚了起来,正抽腿要跑,被宋震海1个飞腿踢倒在地。 尤林趁势骑了上去,宋震海用钢铁般的拳头不轻不重地击在村上的太阳穴上,村上又“啊”了1声,昏了过去。就在这个当口,村上的卫兵从后面端着枪跑过来了。 猛听前面“啊”了1声,又见两个人影晃动,正要开枪,被眼尖手快的宋震海“当当”打了两枪,但那个卫兵的身子缩了回去,没有打中。 宋震海随即命令尤林:“带着他!顺着胡同往南撤!我来掩护!” 那个卫兵避在墙角,还击了两枪。又吹哨子又“哇哩哇啦”叫,不1会,从后面上来了几个鬼子和伪军。他们集在1起,用排枪盲目地射击。 宋震海和尤林,这时已经顺着墙脚往南撤去。尤林带着村上走在前面,宋震海跟在后面。鬼子和伪军眼看快要追过来了,被宋震海用2十响点住了。宋震海转身跑了几步,敌人又死死地缠住,又被宋震海抡了1梭子…… 这时留在北门岗楼里的张清立和赵万程,听到突然爆发的枪声,知道是被敌人发觉了。街上,鬼子、伪军快速而混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张清立估计,这是来加强岗楼警戒的。按照时间计算,也是该换下1班岗的时候了。 张清立听听枪声,是在村南1带响着,但没听到宋震海要外面策应的信号。为了牵制敌人,分散敌人的视线,他俩向跑来的敌人打了几枪,背上缴获的枪支,按照预先的规定,撤出了岗楼的大门,带上那个俘虏,迅速地同外面的策应部队汇合了。 敌人紧紧地追赶宋震海和尤林,边追边喊:“革命军在这里!革命军在这里!” 哨声在后面尖啸地响了起来,龙窝铺的街上泛起了1阵阵跑了驴似的响声。拥到街上的敌人从4面向这个方向靠拢,龙窝铺立时处在刀光火海之中。 尤林起初是用1只胳膊夹着村上跑,这个侵华的日军小队长,现时变成了1头刚要咽气的猪——4肢松懈,浑身发软,他的腿和胳膊,随着尤林向前急驰的步伐,类似脱了骨节的毒蛇,没筋没骨,晃晃荡荡。宋震海打出了第2梭子枪弹的时候,急急追赶上来,命令尤林道:“快!加快速度!” 尤林把左手提的匣子枪往腰里1插,双手抓住村上的胳膊往肩上1抡,又象背死狗似的,向前冲去。 穿过1个胡同,又拐进另1个胡同,跑到1个门楼下面,趁着敌人还没摸清他们的动向时,宋震海道:“要防止他苏醒过来捣乱!赶快把他的手脚绑起来!” 尤林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了1声“是!” 绳子已经套到村上的手脖上了,宋震海也掏出1块毛巾,撬开村上的牙,使劲塞到他的嘴里,并低声嘱咐尤林:“这是革命组织交给我们的重要任务,只要咱们在,就要留他个活的!” 4面又响起了敌人的叫喊声。 这里喊:“在这里!在这里!别让他跑了!” 那里叫:“快!快!看见影了!” 对鬼子和伪军来说,丢掉了皇军小队长,比丢掉了他祖宗也重要。 “独眼龙”心里更清楚,如果皇军小队长丢失了,他这个伪军中队长不但保不住,小命也难保了。所以他拚命地组织残兵追击。 等宋震海和尤林把村上捆绑好后,敌人从4面8方朝这块地方扑来了。 宋震海听听敌人像1窝蜂似地从4面压了过来。他在紧急中,分析了1下敌人的动向,对尤林说:“你在这里好好看守着他!我去把敌人引开!” 宋震海顺着墙根出了胡同口,又迎着伪军来的方向走了十几步,避在1个墙角下,等接踵而来的敌人散乱地跑过来时,他在后面举起匣子枪来喊:“快!快追!直着往前追啊!” 敌人顺从地追上去,嘴里喊着:“别叫他跑了!抓活的!” 第505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等离开了尤林躲避的那个胡同口,宋震海又顺着墙根折回来,和尤林研究对策。 情况非常危急,处境对他们2人极为不利。 敌人1方面把村子严严密密地封锁起来,把村子周围的4个出入的栅栏门上,点上灯笼火把,照得4周通红铮亮。1方面象梳梳子似地围剿,搜查,妄图不给他们换气的机会,尽早抓住。如果只是宋震海和尤林两人还好说,凭借勇敢的革命精神和熟悉地形的有利条件,是完全能够突出去的。但还有个抓来的村上,不但要把他带出去,而且还要活的。这是上级的命令,革命的需要。 宋震海看看村子4周映起熊熊的火光,迅速在脑子里思索、分析,设想对策,他对尤林说:“硬冲是不行了,敌人肯定封锁得很严,又加灯火通明,我们的目标又大,无法接近。依靠外面的策应也不行了,敌人加强了防备,不会给我们留出空隙来的!唯1的办法是隐蔽下来。黑夜还好隐蔽,但是1到天明,敌人1定会更严加搜索。” 两个人1时都在沉默无语,都在琢磨、分析、判断。 宋震海用手捂到村上鼻子底下试了1试,神志虽没苏醒过来,但已经开始有微弱的呼吸声息。等完全苏醒过来,他必然还要进行拚死挣扎,就得有1个整人来对付他。 宋震海在漆黑的夜色中,望着尤林那两只闪光的大眼,咬着他的耳朵说:“革命军对我们这次任务寄托了很大的期望和信任。我们这次任务完成与否,直接关系到上级首长的指挥意图。我们要尽1切努力完成这次艰巨任务。” 尤林虽然看不见宋震海的脸色,但从中队长那深沉的话语里,更加据出这次任务的重要。他深知自己的父亲胆大心细,对问题总是考虑得细致周详。对每1个细节都不肯轻易放过,1经决定,就坚决行动,毫不犹豫。 他坚定地对宋震海说:“放心吧!我1定经得起考验,完成革命队5交给我的光荣任务!你指向哪里,我就打向哪里,决没2话,决不含糊!” “现在最重要的是能够暂时隐蔽下来。”宋震海1面提出问题,1面分析利害关系:“屋里不行,草园不行,空场不行,明显的地窖也不行。敌人会不顾1切地进行搜查。你想想,有没有那样的地方,对敌人来说,既是出其不意,又能安全隐蔽下来?” 尤林把厚厚的嘴唇紧紧咬着,在脑子里激烈地翻腾着,思考着,他想了又想,忽然他仰起脸来悄声说:“干爹,靠村南面的街头上那眼枯井,有点水,只能漫到膝盖以下,这几年我还常到井里抓黄鳝。因为井水不旺,早就没有吃水的了。井筒下面很宽,靠井底的4周,能蹲住人。从上面又看不见,又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敌人不会料到,咱们躲到那里去,藏在那里行不行?” 宋震海心里1亮,觉得尤林说的这个地方表面看起来很危险,实际上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把自己想的几个方案进行了比较,觉得还是尤林提供的这个好,虽说明明显显在敌人眼皮下,对敌人来说正是出其不意。但弱点是1旦被发觉了,就没有出去的可能性。 他把嘴对到尤林耳朵上说:“尤林,这个想法很好。我先在这看着,你到井那边去侦察1下有没有敌人。爬过去,别弄出响声来。” 尤林卧下身子,匍匐前进。他爬到井边看了看,搜索的敌人已经去远了,封锁的敌人离这里还远。他返回来向宋震海作了报告,宋震海毅然地说:“行动,我们只把村上放到井里,我们再转移到别处去。” 说着,他把身子趴到地上,命令尤林,道:“把村上发到我身上,你在后面掩护。” 宋震海的话音没落,尤林已经把村上背到背上,趴下身子向前爬去。说:“我是看牛的出身,我来对付这个畜牲!你掩护!” 说着,贴着地皮,向前爬去。 来到井口,他们听听4下没有人,宋震海用拐肘碰碰尤林,尤林把匣子枪往腰里1插,先下到井底,宋震海又用绳子拴到村上的腰间,慢慢地送了下去。 听听4周仍然没有动静,自己也下到井底。他们2人立即摸索着把村上的手、腿捆得结结实实,又把他的身子捆在1块大石头上,把他的头倚到并帮的斜坡上,只有两只脚浸泡在水里。这1切做完了之后,他们又爬到井上,朝夜色茫茫的暗处走去…… 宋震海和尤林爬到井上,听到了村子的各处充满了嚎叫声、砸门声和拳打脚踢声。从响声判断,敌人是盲目地、无目的地在进行。 宋震海和尤林避开敌人的搜查点,顺着弯曲的胡同,弯着腰,贴着墙根,不1会来到白胡子老爷爷的门口。1对暗号,门开了。 嫂子把宋震海和尤林拉了进来,窗用两层麻袋片子遮着,1盏小灯挂在炕边的角上。 宋震海抬眼1看,小屋子里塞满了人。 白胡子老爷爷、大强、顺子、旺盛等人,他们1看宋震海和尤林来了,都拥上来,轻声说:“可把俺急坏了!也不知出去瞅了您多少趟!” 旺盛把身子挤了上来,悄悄问:“把那个鬼子小队长抓住啦?” 宋震海回答说:“抓住了,老肥老肥的,比个猪还沉。” “宰不宰?”顺子接上1句,“要是宰,我来完成这个任务!” 大家脸上都流露着称心的笑意,但没有出声的。 白胡子老爷爷望望宋震海说:“鬼子、伪军象开了缰绳的1群驴,在街上来回乱窜。 大伙偷着出去探听了几回,都没有摸着个底,不知您哪去了?大强出去了1趟,被搜查的鬼子抓住了,还挨了两巴掌。” 大强在1旁憨厚地笑笑,风趣地说:“家常便饭,就当是叫驴踢了两脚吧!” 宋震海望着大家,道:“万程大叔已经出去了,大家不用挂心了。都没看到吧?” “虽然没看到,俺可知道是脱出危险了。”嫂子说,“听来来往往搜查的伪军嚎叫着,今晚上尽出了些玄忽事!这些狼虫虎豹也害了怕了!” 宋震海根据情况的发展和北门最初响起的枪声进行判断,张清立和赵万程是按照预定的计划已主动撤出去了。他也曾考虑到是否向外面策应的部队发出信号?又1想,敌人封锁得很严密,敌众我寡,只能遭受损失。即使是强攻进来,也很容易被敌人吃掉,反而达不到预定的目的。所以他放弃了向外面发信号的打算。但在眼前的危急情况下,如何能把村上带出去,却成了个大难题。 他望着屋里的人,悄声地问:“俺俩不能在这里久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敌人来搜查。本来封锁的就够严的了,又加丢了个大官,天明以后敌人肯定会封锁、搜查得更严。所以要争取天亮以前出去。大伙想想,有什么空子没有。” 大伙都想了1会,说了1些,话题分两截。1是今晚如何能有个安全地方,1是如何把村上带出去。 等大家都说了之后,大强在自言自语地道:“我看哪,要说找保险的地方,没有比‘黑大门’再保险的了!” 宋震海1把抓住大强的手,高兴地说:“你想的和我想的碰到1块了,冷丁1看那是跳进敌人的手心里,实际敌人是不会搜查‘黑大门’的。” 他又问嫂子:“‘独眼龙’和3姨太的关系可靠不可靠?” “错不了,3岁的孩子还有不知道的?”嫂子答。 宋震海又认真地思考了1下。他想:“村上是拿到手了,这就取得了决定的胜利,但还不是全部胜利。他又想到,越接近胜利的关头,越要小心谨慎。这中间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要是走错1个“子”,这盘棋可就要全输了……” 他毅然地下定了决心,并向屋子里的人说出了他的打算,要他们做好准备。 宋震海最后说:“这件事可有些风险。革命就是要担风险,大家伙不要怕。” “震海你就放心吧!”白胡子老爷爷坚定地说,“俺这些人的心眼全用到对付日本鬼子和汉奸卖国贼上了!是刀尖俺也敢碰碰,是火海俺也敢闯闯。交给俺的事,不会有半点差错。” 宋震海也严肃地说:“对!大家就要抱着这样的态度。完成党和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高于1切。大家要做好准备。什么时候行动,等尤林来告诉。” 来到街上,宋震海和尤林大摇大摆地朝“黑大门”走去。 “黑大门”的门虚掩着,没上问,加了4个保安队在门口站岗,宋震海答上了口令,冷冷地对他们说:“我们是奉命来向老太爷报告情况的,要不要先进去传达1下?” 4个保安队1见是两个“黄皮子”,自动的矮了半截。忙点头道:“请吧,不必啦!” 宋震海和尤林大摇大摆地进了“黑大门”。 对于这天晚上“独眼龙”能不能进“黑大门”,宋震海还没有把握。如果不进“黑大门”,他们两个虽然安全了,但达不到最终目的。 因为宋震海把这场“戏”的最后主角安排给了“独眼龙”。想到这里,他用手轻轻触触尤林,两人朝着又深又黑的后院走去。越往里走,越是漆黑。 第506章 摸上门去 “黑大门”里的人本来不多,加上外面枪声1响都吓得关上了房门,连拉屎尿尿也不敢出来了。 只有“毒蝎子”在客厅里,不断地听外面的情况。又走过几座房子,简直像死1样地沉寂。 他们摸到后院靠西的1排正房的尽头,看到1个窗上有点恍恍惚惚的灯亮,便轻轻走过去,隐避在窗下,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停了好久时间,才听到1声长长的、低沉的女人叹息声:“咳……” 他俩继续往下听,再也没有声音了,便断定屋里只有1个女人,也就是“毒蝎子”的3姨太太。 这个女人原是1个开大烟馆的老板的养女,老板用了“毒蝎子”1大笔钱,后来大烟馆倒闭了,“毒蝎子”来逼债,便把闺女送给他当了3姨太。 她被送在这个金丝笼里,已经整整5年了。这个年轻的女人,面对着“毒蝎子”这个老鬼感到痛苦,感到孤单。不久,她和比她还小1岁的儿子“独眼龙”勾搭上了。 他们在假装正派的遮掩下,偷偷摸摸地进行不正当的勾当,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她对“毒蝎子”祝寿、宴会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在她房子里抽着水烟袋等待什么。 后来听到街上起了枪声,到院里看看庆寿的客人已散尽了,她害了怕,回房把门门上,吹灭了灯,停了1阵,枪声停了,外面也不那么吵嚷了,她又大起胆子点上灯,在等待什么。 宋震海和尤林断定屋内只有这1个女人时,便轻轻拨门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房门,探身1看,炕上没人,正待回头,1个惊疑酸溜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是怎么回事!又是枪又是炮的,可吓死人了。” 1股浓重的香粉味、雪花膏味和霉气味,充塞在这间屋子里。 尤林跨前1步,黑黑的枪口对着她,瞪起那双黑溜溜的大眼来道:“眼瞎啦!” 柳叶眉下面那双细眯小眼,由期待突然变成了恐怖和惊慌,浑身打着战战,把身子慢慢退到炕边,畏缩着问:“这……您……” “不准乱说话!”尤林喝道。 这个女人清醒了1下,想了想,伸手从枕头底下抓出1把银元,朝着他们2人道;“呐,给你……” 宋震海转身把灶间门门上,低声的但是有力地说:“放下你的臭钱!我们不要这个!我问你,你是杜奉祖的什么人?” “3……3房。” 她的牙帮直哆嗦,嘴不听使唤了。可是稍1停,她的小眼瞌巴了两下,眼皮里面那个黄眼珠子转了几转,等她看清了眼前的这两个人穿的是“黄皮子”时,她眼1斜,脸1沉,尖声尖气地说:“好啊!你有贼胆,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你知道你头上顶的哪块天?脚上踏的哪块地?走,到前面见我老头子去!” “老实点!”尤林大眼1瞪,“少装蒜!” 这个3姨太并不示弱,得寸进尺地说:“你们别来吓唬我!我还没吓唬你们来!你们真是没见虎皮,不知虎威!我儿子就是上司,我对他撅撅嘴,他就能崩了你们,你们还敢在这里吓唬我……” 把匣子枪口1抖,严厉地说:“老实点!把眼睁开!我们是赤色革命军!” “啊……”3姨太1听是赤色革命军,吓瘫痪了。 宋震海剑眉1竖,严峻地对她说:“你要是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能不能做到?” 3姨太巴不得1口说出2十个能来: “能……能能……你问吧。” “你刚才是跟谁说话?” 女人低下了头,脸上涌起1阵难看的气色。 尤林右手1抖动,用命令的口吻说:“快说!” “呃……我说,我说。” 女人嘴里像含了个珠子,吞吞吐吐地道,“是……是我的……是杜1龙,是我的儿子……” “他到你这里来了吗?”宋震海又追问。 “原来说散了席就来……” “就他1个人?” “嗯。” “他还能来吧?” 女人想了想,摇着头说:“这么1闹腾,说不定了,以前他可是说来准来。” 尤林大眼1瞪,喝道:“照实说!” 女人浑身战战,磕着牙帮道:“我不敢撒谎!” 宋震海给了尤林个眼色,尤林掏出绳子来,对女人说:“委屈你1下吧,我们要把你绑起来。不用害怕,只要你老老实实,不会有你的事。不过不管出了什么事,你要是弄出1点声响来,我就捏死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尤林把她的手反绑好了,又往她嘴里塞了块毛巾,把她拉到套屋里去了。 宋震海把罩灯吹灭,把尤林拉到炕根底下蹲下来。 屋子外面尖厉的北风,吹着院子里树上的残叶,发出丝丝的响声。夜很黑,从墨似的院子里看不出即将来临的激流、漩涡…… 宋震海贴着尤林的耳朵问: “你看下1步应该怎么办?” 尤林想了想,说:“我看关键是拿住‘独眼龙’了。” “是啊!天明以前能不能出去,关键是有没有‘独眼龙’了……” 宋震海随即在考虑,“独眼龙”来了怎么办,“独眼龙”不来又怎么办? 在这茫茫的寒冷之夜,在这硝烟弥漫之时,他感到好象有无数双期待的眼睛在看着自己。那里面,有军区首长信任、关切的目光,有王长林那刚毅坚强的眼神,有区中队广大战士和广大受苦受难的人民的1双双眼睛,他更加感到身上的担子重了。 “尤林,我们面临的任务又光荣又艰巨!能不能完成,关系到上级首长的战略意图能不能实现。我们要坚决完成任务。你虽然还不是1个赤色革命队员,我希望你能用革命队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自觉地锻炼自己,争取早日成为1个赤色革命军队员。”宋振海说道。 尤林那对黑汪汪的眼睛闪着亮光,激动地说:“嗯!我1定做到!” 宋震海又悄声对尤林说:“这个女人刚才提供的线索很重要,但并不保证‘独眼龙’能来,即使回到‘黑大门’,也不1定到这个屋子里来。 我们要作两手准备,不能光在这里等。咱们到院子里找个地方避下,只要‘独眼龙’进了‘黑大门’,不管到哪里,都要盯上他。天亮之前不来,我们就主动出去‘请’。我们走!” 在“黑大门”看牛扛活的尤林,对“黑大门”里是很熟悉的。哪里有个坑,哪里有个注,他都知道得1清2楚。 他领着宋震海来到1个夹道的拐角处,避在两棵大树旁,这里既能看到“黑大门”进进出出的人,又能隐蔽自己,1旦情况有变化,还有退路。 已经是下半夜了,他们把身子贴到树干上。2人因为下井,腿湿了大半截,又加寒气袭人,全身有些打颤。 宋震海把外面套的“黄皮子”掀掀,往尤林身上遮遮,用很低微的声音说:“往这面靠靠,暖和些。” 1股暖流,交融在这两个指挥员和战斗员、父亲和儿子身上。 不1会儿,“独眼龙”从外面回来了。他先到他老子那里报告了搜查的情况,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刚进门,尤林就抬眼看看宋震海,那眼神在问:“进去吧?” 宋震海用手拉拉尤林,示意不让他动。 “独眼龙”进了屋,打了个哈欠,他流露着1阵劳累和烦恼的心情。 他万没想到,1个准备多日的庆寿盛会,被搅乱到这个样子。抓了个赵万程被劫走了,村上小队长又不知是死是活。 他想到这里,浑身打了个冷战!他心不由主地用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心想说不定哪1天也会…… 他暗暗道:“今日有酒今日醉,鬼混1天算1天……” 这时他想到了3姨太,想到了过午的约会,便轻轻掩上自己的门,听听他老子屋里没有动静,便提着脚尖往后院走,生怕皮鞋碰撞砖石发出响声。 来到后院的尽头,看看3姨太的窗纸上没有灯光,他推开那扇为他留着的门,闪身进去,回身又把门门上。 灶间很黑,他熟悉地迈开脚步,推开房门,等待那娇嗔酸溜的声音来迎接他。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感到奇怪,用手往炕上摸摸,没有人。回身拉开房门的门,刚想出来看看,刚探出身子,被1只强有力的手抓住胸脯推了回去,冷冰冰的枪口,往他背上1顶,道:“不准动!” “独眼龙”头脑涨乎乎的,心里想的是3姨太,没料到在深居老窠里会出事,更料不到还有1支硬冰冰的枪口在等着他。 他吓得头发梢都竖了起来,他没命地把腿向外迈去,抽身要跑,又被等在外面的宋震海用枪指住了:“动1动要你的狗命!” 宋震海1伸手,把他腰里的手枪抽了出来。 “独眼龙”缩了回来,偎在炕旮旯里,身子象1团稀泥堆在那里,脑瓜顶上的那1只眼,死死地瞪着。 尤林用枪口捅捅他,问道:“把你那1个眼睁大点!看看我是谁!” 宋震海点上罩子灯,把灯芯捻小,放在炕根下。 “独眼龙”慢慢睁开眼,定神1看,1双含怒欲射的目光、1张圆滚滚的脸对着他。 啊……是尤林! 第507章 暗度陈仓 在这短短的1瞬间,他心里很清楚,仇人相见,小命难保了! “独眼龙”浑身象筛糠似地哆索起来,眼前1花,昏了过去。 尤林抓着他的分头把他提起来,威逼道: “你没想到也能有今天吧?” “独眼龙”醒过来,头上的汗象雨点般地流下来,哀求说:“看在咱乡亲旧邻的面子上,高抬贵手,留我1条活命,我永生永世忘不了你。” “你忘不了剥削我、压迫我、杀害我!” 尤林怒气冲冲地瞅着他,恨不得咬他几口才能解恨。 宋震海用冷冰冰的枪口往“独眼龙”的嘴巴上1顶,箭1般的冷峻目光刺向这个汉奸的脸上,强硬地问:“你还认得我吧?” “独眼龙”瞪眼1看,又吓得昏了过去。 “怎么,不记得啦?!我就是被你‘黑大门’逼走的宋震海,又送到你门上来了!” “我该死!我该死!”“独眼龙”点着头说。 “少说废话!” 宋震海面对着这个汉奸卖国贼,严峻地说:“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很了解,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你有十条命也抵偿不过你的罪来!如今你的生死簿子握在我,手里,我的手指1勾,你就要向阎王爷报到去了。如果你今日能听我们的话,就饶了你的狗命,给你留条后路。” “好说······好说······” “独眼龙”像是落在深水里的狗突然抓到了根稻草,点着头说,“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1定效劳!” “把我们送出去!”宋震海目光威严,“就说你的老子得了急病,要去找小庄子那个有名的老医生看看病。” “这……” “独眼龙”嘴里象含了个驴屎蛋子,呜噜不出话来了。 “告诉你!”宋震海指着“独眼龙”的脑瓜子,“当汉奸没有好下场!你要是回头自新,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要是顽固到底,不但你的小命难保,我给你‘黑大门’来个人芽不留!” “独眼龙”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但他还是在施阴谋、要花招,装出为难的样子,说:“4周的岗哨这么严密,各岗楼又增加了鬼子,恐怕出去很难……” “少罗嗦!”宋震海大眼1瞪,怒目逼视“独眼龙”,“要死要活,自己选择!到小庄子才1里地,他们不会怀疑。你打算怎么办吧?” 两支枪口全顶到了他的脊背上。 “独眼龙”跪了下来,哀求道:“我照办。我照办。” 宋震海用匣子枪点着他的脑袋说:“告诉你,你要是出1点差错,我当场叫你嘴啃泥!我叫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多说1句也不饶你!听见了没有?” “独眼龙”的头捣蒜般的,连连答应:“1定,1定。” “我问你,4个门上有几个鬼子?” “每个门上加了两个,1共8个。” “有几个伪军?” “每个门上6个……” 宋震海示意叫尤林看着“独眼龙”,他轻轻拉开门,仰头看看天色。 根据他对整个时间的推测和对天空色泽浓淡的识别,辨明正是黎明前的时光。他向尤林递了个眼色,尤林把“独眼龙”提起来,给他把大衣穿好,用有力的左手抓住“独眼龙”的右手,膀靠膀,道:“就这样走!” 宋震海吹灭灯,靠着“独眼龙”的左膀,2人像夹烧饼似的,向外走去。 来到门口,几个保安队员给“独眼龙”打了个立正,宋震海的手1捏,“独眼龙”急忙点点头,朝中队部的方向去了。 离那座古庙还有1半的路程,宋震海碰碰尤林,向白胡子老爷爷住的方向撅了撅嘴,尤林离开了他俩,走了。 宋震海拉着“独眼龙”走进了1个草棚,宋震海1把将“独眼龙”按到地下,自己警惕地站在那里。 嫂子、白胡子老爷爷、大强、顺子等,早已用两个罗圈椅子捆起了个架子,铺上了褥子,盖上被,放上枕头,只等尤林到来了。 尤林来了以后,安排了1下,便拉着大强悄悄往隐藏村上的那口井的方向走去。 来到井边,尤林让大强在上面警戒,自己下到井下。井下很冷,两手抓在冰冻的石头上,觉得刺骨的痛。 下到井底,两脚插进水里,腿部立即麻木了。他摸摸村上,村上全身虽动弹不得,但却拚命挣扎。他解开拴在石头上的绳子,捆到村上的胸部,拴到井上送下来的绳子上。他轻轻扯扯绳子,大强便稳稳地往上提。不1会的工夫,便把村上拖上来了。 尤林也迅速地上来了。大强转身背起村上,快步奔向白胡子老爷爷屋里。 天色微明了。鸡叫了,狗咬了,龙窝铺苏醒过来了。 尤林把村上的手脚进1步捆好,把嘴塞得再严些,抬到架子上,盖上被,捂上头。大强和顺子抬着,朝村西的大栅栏门走去。走了不远,宋震海拉着“独眼龙”插了过来,跟在后头。 尤林仍靠在“独眼龙”的右膀上,向前急急地走着。 村西靠岗楼的井上,出现了挑水的声音,那是旺盛。他特地把挑着的两只桶晃得吱吱响。离旺盛不远,白胡子老爷爷在背着粪篓拾粪,老人走1步,咳嗽两声。嫂子手里抱着1抱柴禾,1边走,1边唤鸡。还有几个穷乡亲,有的担泥,有的挑筐…… 旺盛看到人来人往的,轻轻放下桶,往街墙上1靠,把袄朝后1掀,1张传单不歪不斜地贴到了墙上…… 这时,突然响起了1个叫喊声:啊哟!不好!革命军贴的传单!” 周围的人听到了喊声,又是怕又想看,都在往这个地方集中,用手指划着墙上那张传单,纷纷议论。 几个站岗的伪军1听说革命军,吓得避在栅栏旁的岗楼里,端起枪来朝着那伙人准备射击。及至辨清了是传单,才又慢慢出来,伸着头朝这边看。 1个鬼子踢了1下1个伪军,命令道:“你的过去的看看!” 伪军端着枪,如临大敌似地走了过去,抬眼1看,是1幅漫画。1把锋利的刺刀,穿着1个日本鬼子和1个伪军。 两个人呲牙瞪眼,难看极了!伪军转身跑了回去,双手垂立,报告说:“报告皇军!是……是骂鬼子的传单!” 鬼子牛蛋子眼1瞪,朝向伪军就是1巴掌,骂道;“8格牙鲁!” 伪军这才转过弯来,连连点头:“是是!是骂皇军的传单!” 两个鬼子同时骂了声“8格”,端起枪,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从靠大栅栏门的1个横胡同口走出几个人来。前面的两个人抬着1副罗圈椅子捆成的架子,上面躺着1个人,厚厚的棉被盖得头脚不露,后面又跟了3个。 1面走,后面的轻声嘱咐说:“轻点!轻点!别惊着老太爷!” 说话间,来到大栅栏门旁,宋震海说:“中队长的老太爷得了急病,要到外面的小庄子找老医生看看,赶快开门!” “这……” 留在栅栏门的几个伪军听着宋震海的话,却看着“独眼龙”。 “独眼龙”两腿哆嗦,牙帮直响。 宋震海用膝盖顶了他1下,左手用力1握,右手作了个强硬的姿势,“独眼龙”这才心不由主地道:“快……快打开栅栏门!”说完,他呆若木鸡似地立在那里。 尤林把手伸到被子里摸摸村上的头,吓唬道:“哎呀!头热得烫人!耽误了老太爷的病可小心你们的狗命。” 伪军1哈腰,掏出钥匙来,打开了栅栏门。 宋震海推了“独眼龙”1下,这个横行1时的汉奸,便乖乖地随同宋震海几个人出了栅栏门。他们过了1条小沟,进入1道地堰,走了不远,就和守在外围的我方策应部队见面了。 正在这时,“独眼龙”拔腿要跑,被宋震海打了1枪,结果了他的生命。后面,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敌人发觉了。但是他们不敢稍微越雷池1步,只是向天空里打了几枪,显显威风而已。 尤林听着枪声,高兴地说:“嗬!敌人还表示欢送我们呢!” 这天夜里,这个日寇侵略军小队长,作为1个俘虏,站在我抗日军队的指挥员面前,全部供出了这1带的日、伪军的军事部署和侵略动向,使我抗日军民进1步摸清了敌情。 丢掉了村上,对穷凶极恶的日本侵略军来说,是1件非同小可的事情。气急败坏的鬼子立即把“独眼龙”所属的中队换了防。 新派到龙窝铺的1个中队的伪军,在1个小队的鬼子监督下,继续抢修碉堡。他们原想很快完工,以便早日控制住这个烟青公路的咽喉。但是他们的算盘打得并不那么如意,“乌龟壳”修建得并不那么顺利。 白天碉堡修起了1节,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哗啦哗啦”倒了;白天敌人把公路刚刚修好,准备从城里开来汽车补给弹药、给养,晚上,我们的地方武装发动4乡群众,挖上纵横交错的沟、坑,填上荆棘、刺槐,使敌人挖都没法挖;白天敌人到4乡抢粮拉驴抢物料,晚上,这些东西又不翼而飞了…… 揭露和反抗敌人的漫画、传单到处可以见到,有的上面写着:鬼子、汉奸赛虎狼,害得百姓遭灾殃。**烧杀又抢劫,到了那里就3光,你拿刀来我拿枪,团结起来打豺狼,鬼子、汉奸敢逞凶,坚决把它消灭光! 第508章 传单 这些反抗日本鬼子的心声的传单,就像1颗颗锐利的炸弹射向鬼子的心脏。 敌人虽是疯狂地搜索、镇压,但标语传单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不断出现,敌人为了防止扩散,又想出了1个绝妙的办法——出钱收买。 这1来,标语传单更多了,大人小孩手里擎着传单往鬼子那里送,气得鬼子、伪军哇哇乱叫。 从冬末1直持续到夏初,敌人费了9牛2虎之力,付出了伪中队副、保安队长、日本鬼子的小队长的惨痛代价,总算修成了这个厚石墙、4层高的圆形碉堡。 碉堡外围,第1层是交错构成的木桩,向外是铁丝网,再外面是鹿砦,鹿砦外面又是密排的木桩。 日本侵略强盗,原来计划在这里修筑两座碉堡,1座驻守伪军,1座驻守日军1个小队。但是由于日寇在我军全面打击下,感到兵力不足,只修筑了1座,留下了6个鬼子和伪中队,便匆匆忙忙搬进这潮湿、阴暗的“乌龟壳”里。凭借这个5层复杂的障碍物作为庇护,血腥镇压人民,作着统治、奴役老百姓的美梦。 他们以这个“乌龟壳”作依托,不时向抗日根据地进行蚕食、骚扰、破坏、抢掠……但他们每次都遭到赤色革命军地方武装的沉重打击。 他们每次出来扫荡,找不着水井,找不着资财,迎接他们的是星罗棋布的地雷和出没不定的麻雀战。 日本鬼子提心吊胆地往前迈着步子,像乌龟似地缓缓向前爬行,稍不小心,就会骨肉分家、呜呼哀哉。 赤色革命抗日军民在首长的领导下,利用广阔的农村和丛山峻岭,熟悉的地形,打击敌人,消灭日本鬼子。 这年冬季,日寇为实现其所谓“囚笼政策”、“蚕食政策”,又纠集了周围几个县的鬼子和伪军,向我根据地进行扫荡。 企图巩固烟青公路的通畅,确保烟台和青岛两地交通的密切联系,并分割、封锁革命军抗日根据地,截断东西交通,给赤色革命军民造成困难,但1切日本鬼子的黄粱美梦,是不会实现的。 赤色革命抗日军民,正磨刀擦枪,1方面帮助群众进行大规模的“空舍清野”,将敌人置于粮尽水绝、寸步难行的境界,1方面穿插敌后,打击敌人,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 赤色革命组织决定要趁敌人扫荡之机,拔掉龙窝铺这个安插在根据地边沿上的“钉子”,切断敌人横贯东西的交通线,迫使敌人的军事计划彻底破产。 1个以攻打龙窝铺碉堡为中心的练兵热潮开始了······ 在根据地山村的场院、河边、山沟里,筑起了1个个龙窝铺街道、碉堡的模型。赤色革命军按照战斗的分工,分头练习各种冲杀本领。 革命军们扛着特制的、结实高大的梯子,朝着两丈多宽的壕沟冲去,临近壕沟边沿时,他们把1端向地上1竖,梯子随着惯性的力量翻了过去,恰好搭在壕沟那边的沿上,埋伏在4周的战士踏着梯子冲上去了…… 爆破手们在练习鹿砦、铁丝网和碉堡的爆破,他们手里抱着炸药包,在“鬼子”密集的火力封锁下,匍匐前进,有的“挂了花”,用急救包包扎1下,再前进,直到预定的目标下,蓝光1闪,炸开了1个个口子…… 步兵在练习射击和冲杀,1把把闪着亮光的刺刀,凝集着战士们对敌人的无比仇恨,穿来杀去,他们边刺边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抗战的1天来到了。前面有赤色革命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咱们军民团结勇敢前进!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战士们练1阵兵,又坐到朝阳处听首长的动员报告。 首长动员说:“同志们!敌人集结了1个大部队,准备到抗日根据地来对付我们,实行什么“囚笼政策”、“蚕食政策”,想把我们消灭。这是敌人的痴心妄想,这是鬼子们的如意算盘。 同志们!鬼子的梦想是不会实现的。让我们重温1下赤色革命军的英明论断吧:‘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 日本鬼子敢于欺负我们,主要的原因在于我们老百姓的无组织状态。克服了这1缺点,就把日本鬼子置于我们数万万站起来了的人民之前,使它象1匹野牛冲入火阵,我们1声唤也要把它吓1大跳,这匹野牛就非烧死不可。’ 目前,正是这匹野牛冲入了火阵的时候,他们的末日就要到了。我们有信心有决心,在赤色革命军的领导下,和老百姓1起,粉碎敌人的侵略阴谋,把日本鬼子赶出去!” 首长的讲话,激励着每个战士们的杀敌决心。 区中队和县大队积极配合主力部队进行解放龙窝铺的练兵活动。他们同主力部队驻在1起,介绍地形,担任向导和带领民工、担架队的任务。 打击敌人,消灭敌人,这正是我们抗日战士朝夕所盼望的。 尤林1听说要去攻打龙窝铺碉堡,解放自己的家乡,抢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民,更是热血沸腾。那股久久窝在心里的复仇烈火,1下子就燃烧了起来。 他找着指导员和中队长,要求参加主力部队的爆破组,他要亲自把炸药送上碉堡,让这个罪恶的“乌龟壳”在剧烈的火焰中开花。 本来地方部队是配合主力部队的,所以主力部队首长开始不同意,经过尤林的再3请求和指导员及中队长的努力,主力部队首长见尤林战斗情绪这么饱满,要求参战的心情那么迫切,便破例地批准了。 尤林和主力部队1起,日夜刻苦练习,迎接那紧张、激烈的战斗。 抗日根据地的人民群众,知道我们的战士要去解放受苦受难的敌占区的人民群众,都高兴得欢欣若狂,敲锣打鼓,扭着秧歌,高呼着口号,来慰问光荣的人民战士。 他们组织民兵为部队修路架桥。赶着毛驴骡马为部队送给养、柴草、马料、白菜、萝卜、猪肉等。大批慰劳信、慰问袋源源不断地送到战士手里。 妇救会组织了洗衣队,抢着替战士们洗衣服,儿童团抢着给战士们送水送茶。人民对军队的信任和热爱,使我们的战士浑身热血沸腾,个个激动得满面红光。 军政、军民之间,在这些丛山峻岭之间的山村里,肩并肩,手拉手,举行着各种形式的出征前的欢送仪式。 与此同时,我们每晚派出1支小股部队,长途奔袭到龙窝铺打扰乱,有时打几排子枪,有时喊1阵子话,有时用长绳子拴着树枝,放到壕沟边上,突然猛1拉绳子,便哗哗1阵响,敌人就惊慌失措,胡乱开枪。 有时把鞭炮放进铁桶里,放在沟沿上点着,劈哩啪啦1响,又把敌人吓1大跳。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使敌人摸不着底细。敌人被扰乱得精神疲塌,日夜不得安宁。 敌人从碉堡顶上,露出头来大声叫嚷着:“喂!革命军老爷!别光喊空话,有种的就上来!” 我们的特等射手早就等在那里,端枪瞄准,“叭勾”1响,敌人象杀翻了的1头猪,1筋斗栽下去,骨碌碌滚到底层去了。 几天来,我们突然停止了对龙窝铺敌人的扰袭。 敌人派出特务4处侦察,都纷纷回来报告说:革命军全被扫荡到东海里去了,周围5十里以内连个8路影子也找不到。但,就在敌人说大话的同时,经过充分准备和刻苦训练的抗日战士,像1支支利箭,在极端隐蔽的情况下,从4面8方朝着龙窝铺长途奔袭而来。 所有奔袭的部队,都是从小半过晌出发的,他们隐蔽而又紧张地在丛山峻岭中穿行。 山坡上密生的桲萝,张着被霜染红了的红橙橙的叶子,1人多高的山草呈现着黄燎燎的颜色,那旺盛的松针青森森的,构成了1片青黄灿烂的景色。 山草被风吹得前后翻腾,好似海水上潮时向岸边扑打的道道汹涌起伏的波涛。 战士们坚实的脚步向前急奔,经过山顶上的大岩石底下,可以清晰地听到强有力的泉水声。 泉水顺着山坡往下流,声音渐渐大起来,成了1条涓涓小流。流水被土挡住,它就在土堆后面旋转起来,积水越来越多,旋转着,冲撞着,冲破障碍,向前奔涌。 水流穿过荆棘,转过大树,扑过岩层,与山沟中其它水流合并在1起,变为急流,向下冲去。急流又同其它溪水汇聚到1起,汹涌奔腾,形成了瀑布。 它咆哮着,呼啸着,猛扑下山,发出惊人的轰响,震撼着山峦,好像万马奔腾,1泻千里地冲过河床,冲向海洋。 赵万程也跟着部队来了,他在给主力部队的先头部队当向导。他被宋震海从敌人魔爪里救出来后的这段时间里,被安置在根据地的1个村子里,他积极参加村里的政权建设,开展减租减息、合理负担运动,随着民兵夜里破袭敌人的公路、桥梁,带领担架队支援前线。 这次他随着部队要去解放自己的家乡,更是无比激动!他越往前走,越感到熟悉、亲切!他心里默默地想:家乡啊!可亲可敬的乡亲们!咱们的苦难到了尽头了,人民的战士来拯救咱们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扑向敌人,势不可当! 第509章 黑夜 黑夜吞没了村庄、田野。 天空繁星点点,1支支利箭似的行军队5,向着龙窝铺疾速前进。 小半夜,从4面8方涌来的部队,不声不响地把龙窝铺团团包围了。 战斗打响了······ 几个炸药包,把村4围的栅栏门炸开了。 躲在栅栏门岗楼站岗的保安队,抱着头往“黑大门”窜了。 “毒蝎子”看看不妙,带上他这群保镖打手想钻进碉堡里,还没走出半条街,就被我们的战士把他逮住了。把栅栏门炸开了,碉堡和障碍物,孤00地暴露在村北面那高高的山坡上。大批部队进来以后,顺利地进入了各自的攻击岗位。 碉堡在村子北面,我指挥部设在村南阿水家里。窗上遮着草帘、麻袋,屋里点着蜡烛,灯明火亮,指战员出出进进,又紧张又热烈。 嫂子和几个可靠的妇女,在屋里像办喜事似地忙来忙去。阿水妈坐在锅灶间烧火,红红的火光,映着她那张瘦削的脸,也映出了她的兴奋和激动的神情。 停了1会,锅里的水开了,“咕噜咕噜”直窜高。嫂子1碗1碗盛给首长和同志们喝,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革命无远近,到处是亲人。这是长林兄弟教给我的。没有什么好东西,喝碗热水表表俺的心吧。” 王长林接过碗来,说:“嫂子,你快歇歇吧!打开调堡,你可就连喘气的工夫也没有了,全村妇女等着你去组织起来哪。” 嫂子把锅里的开水用瓢舀到盆里,爽朗地说:“别说组织妇女,就是组织男的我也不2乎!我早就等这1天哪,现在可来到了!” 舀净了水,她用炊带把锅底1扫,“哗啦”1声,把不知什么时候积攒的几把花生米倒到锅里去了。这时外面的战斗正扫着碉堡4周的障碍,爆破组还留在指挥部跟着首长。 尤林看到大妈在炒花生,走过来问道:“大妈,你炒了花生给谁吃呀?” “给亲人!”嫂子说,“亲人革命军,处处为人民,吃个花生米,使劲打敌人!” 她顺口1说,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 尤林说:“大妈!革命军执行3大纪律8项注意,不能随便吃用老百姓的东西。你炒了也没有吃的!” “咳哟!”嫂子撇着嘴说,“看你长得没有豆棵高,还教育起我来了。你忘了宣传那鱼水关系了?鱼不喝水能行?来,都吃!” 她用柳盘盛着“叭叭”响的花生,往每个人眼前送。 尤林伸手抓了1把,往嘴里填着说:“这是我的家,这不算违犯纪律。”他用1个战士宣传群众的那种神态对嫂子说:“大妈!这就好啦!碉堡1打开,鬼子和伪军1完蛋,抗日民主政府来领导,就实行减租减息、增加工资、合理负担的政策。并且要没收汉奸卖国贼的土地和财产,分给贫苦人民。到那时,咱穷苦人们就当家作主啦!” 嫂子看看尤林那张倔强的脸,觉得他在参加革命这1年中,成长多了。另1个妇女欢悦地朝着尤林说: “这些死东西也早该到末日啦!光俺整天骂也该把他们骂死了!” 王长林转过脸来,满有兴趣地问:“请说说,您是怎么个骂法的?” 那个妇女看看嫂子,笑笑,摇摇头道:“没什么,是俺闲着瞎编的。” 于是,她顺口念了1段:早晨掏掏灰,日本鬼子死1堆;晌午刷刷锅,日本鬼子死1窝! 正在听着战斗进展报告的主力部队首长说:“哎,好呀!还有没有?” 那个妇女看看大家听得兴致挺高,又说:“要是爱听,就再说上1段!” 她用烧火棍敲着地,道:日本鬼,喝凉水,打了罐子赔了本。上轮船,沉了底,上战场,挨枪子,坐上飞机坏轮子。 主力部队首长把大拇指1挑,赞叹道:“好!不简单!这也是炸药呀!”他转脸对王长林道,“这完全可以写成传单,广泛宣传,来鼓动人民的抗日情绪和树立我必胜、敌必败的坚定信心。” 枪炮不辨个地响起来,战斗在激烈进行。从怒火满胸膛的战士们的枪口里喷吐出的子弹,带着无比的仇恨,像长了眼睛似地向敌人呼啸而去,1颗不漏地钻进敌人的枪眼里。 通讯员回来向主力部队首长报告:“扫除碉堡外围的障碍正在顺利进行,目前正往纵深发展。” 主力部队首长看看表,已是十2点了,他叫着县大队、区中队的负责人,带上爆破组,1起离开水孩家,把指挥部又挪到碉堡西北面的1座房子里。 碉堡上的敌人自知性命难保,拚命扫射,子弹打得泼水似的,但也阻挡不住我们革命战士的复仇火焰。爆破组的几个战士手捧炸药,严阵以待,等候命令。 炸药爆炸方位的选择,是宋震海提供的。修建碉堡时他在西北角发动小工用稀泥碎石砌成的这块墙,后来塌了个大窟窿,虽然敌人重新垒了起来,总是两层,容易爆破。 主力部队首长检查了爆破队员每人的药包、器材,然后命令政工人员喊话,我们的喇叭筒响起来了:“尼宏恼害代桑,照熬勒赛可罗斯奈因!(日本士兵兄弟们,缴枪吧,缴枪不杀呀!)” 敌人凭借着坚厚的碉堡,疯狂地射击。 “伪军兄弟们,不要再替鬼子卖命啦!革命军优待俘虏,快投降吧!” 敌人还是拚命地射击。我主力部队首长把手1挥,命令道:“火力封锁!” “哒哒哒哒……” 我们的机枪、小炮响了。 碉堡4周火舌喷吐,红光烧天,各种枪声爆豆般地响了起来。碉堡里的鬼子、伪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蒙了。 就在这1瞬间,首长又命令:“1号上!” 1个似猛虎般的战士扑了上去。敌人好似发觉了,不顾1切地集中火力向那个战士射击。战士被压在离碉堡2十几步远的地方抬不起头来。 首长又命令:“加强火力封锁,2号······” 没等首长喊出“上”字,尤林已经从首长身旁弹了出去,他的身子几乎是贴着地皮跑。眼看快接近碉堡时,鬼子拚命往下扔集束手榴弹,把尤林压缩在那里。 主力部队首长大声命令:“特等射手,射击!” 几颗子弹飞进碉堡上的枪眼里,手榴弹不扔了。趁着这1霎,尤林奋步前进,被火力压缩在后面的那个战士,也奋身跃上来,2人把炸药1送,把引火索1拉,碉堡下半部的墙上闪出两束蓝光,稍1停,火光冲天,烟柱直上,随着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碉堡炸开了个大窟窿。 响彻夜空的冲锋号响了。“冲啊!”喊声阵阵,杀声震天,战士们潮水般地涌进了碉堡里。 6个鬼子炸死4个,剩下的两个妄图负隅顽抗,被跟着冲进去的赵万程1刀砍死1个,另1个举手投降了。 伪军们见到主子已完,大势已去,都乖乖地跪下来缴了枪。 有的包着头,有的跛着脚,有的光着膀子,有的提着裤子,黑灰沾满了全身全脸全鼻孔,活像从窑洞里钻出来的老鼠,1个1个,1共1百多个,被战士们端着刺刀押下去了。 战斗结束了,我主力部队迅速撤出了龙窝铺,朝着新的战场挺进。胜利的喜悦,冲洗掉1夜的战斗疲劳。 战士们回头望着硝烟弥漫的碉堡,都牢牢记着,这块土地,在革命的道路上,受过血的洗礼,作为祖国解放的见证人,将永远写在历史的1页上。 东方1抹微红,满天看不见1朵云花。战士们迈开大步,迎着扑面吹来的寒涔涔的山风,望着山谷间若断若续的流水和那翠绿的松柏,1股胜利的波浪鼓动着大家的心,不知是谁带头高声唱着:我们的赤色革命军,是抗日的先锋,吹着冲锋号音,坚决向前进…… 歌声雄壮嘹亮,欢笑震动着原野,激荡着山谷,在天空和波澜起伏的丛山峻岭中飘荡,飘荡…… 旭日东升,柳枝泛绿,白沙河的流水欢腾奔流! 随着龙窝铺的解放,区公所、区中队移动过来了,红色抗日革命根据地正在这里建立起来。 龙窝铺呈现着1片欢腾景象,乡亲们在欢迎自己的队5,也在庆祝今天的胜利,同时对即将开始的美好生活充满着无限的希望。 街头巷尾,到处是人群,到处是笑脸,到处是坚实疾进的脚步;建立各种抗日组织——民兵、农救会、妇救会、青抗先、儿童团。 开展减租减息运动、实行合理负担,组织“毒蝎子”的公审大会。王长林把这1切作了1些初步安排之后,趁着我主力部队的医院在这附近的机会,领着阿水妈来到赤色革命军医疗所里。 他先介绍了阿水妈的身世、遭遇和双目失明的经过,又请军医检查她的眼疾。年轻的医护人员听了王长林的介绍之后,都被地主阶级的凶残、罪恶所激怒了。 戴着眼镜的医疗所所长,擦着眼上的泪花,郑重地对王长林说:“我们首先要把这位阶级姐妹的眼疾,看成是1堂深刻的阶级教育课,我们将尽1切努力使这位大嫂的眼重见光明。” 第510章 最后的挣扎 王长林激动地说:“要是那样就太好了,我们正在组织大规模的公审‘毒蝎子’的斗争大会。要是能让这位嫂子亲眼看到‘毒蝎子’的下场,将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1个戴着白细布帽的医生仔细检查了阿水妈的两只眼后,对王长林说:“眼球、瞳孔都很好,也没有其他异常变化。这是由于外界突然出现的强烈刺激而把视神经破坏了,这是地主阶级摧残、迫害劳苦人民的活见证!” “有没有可能治好?”王长林担心地问。 “有可能。”那位医生怀着深厚的阶级感情,“吃人的旧社会,逼迫我们从看见到看不见,我们就要把人民从黑暗拉回到光明。” 阿水妈忽地站起来,张着那无神的、但满含着渴求、期待的两眼,激动地说:“同志!您给我把眼治好吧!我是个受了大半辈子苦,遭了大半辈子罪的人。那苦能堆成山、流成河。 凡是地主、恶霸、鬼子、汉奸所施行的苦头,我都尝遍了。过些天就要开‘毒蝎子’的公审大会,我要是能亲眼看到这个吃人不眨眼的地主汉奸的下场,就舒心了!我要永生永世跟着赤色革命军毛首长干革命,永远不变心!” 王长林也用激动、炽热的目光望着医生。 医生坚定地说:“大嫂,你的眼1定能够治好。我们尽1切努力给你恢复光明。” 他又对阿水妈的双眼进行了1番检查,便请王长林先回去,把水孩妈安置到另1个屋子里住下。 医护人员随即召开了“诸葛亮会”,进1步分析水孩妈双目失明的原因,研究了恢复视力的可能性,提出了1系列的治疗措施。 接着,医生们开始给阿水妈作针灸治疗。几根银针,深浅不等地扎到水孩妈身上的1些穴位上,又点着艾蒿,炎烤那1根根针。 医生1面灸,1面说:“大嫂,你的眼原来很好,什么都能看见。你能看见蓝的天,清的水,红的花木,绿的庄稼,能看见老街4邻,能看见自己的亲人!” “是啊!1点不错!”阿水妈虽然看不见,但觉得心里亮堂了。 每天,医生们定时给阿水妈治眼。隔两天,他们会诊1次,根据治疗情况,不断调整穴位、进针深度和灸烤程度。 他们坚持启发水孩妈的阶级觉悟,解除思想顾虑,提高战胜眼疾的信心和决心。 随着精心治疗,阿水妈逐渐感到双眼有视感了。 医生们启发她说:“大嫂,你这双好眼,活活被那些披着人皮剥削人、压迫人的坏蛋气瞎了。 现在好了,天晴了,乌云散了,火红的太阳,高高地升在天空了。革命军领导的人民子弟兵,消灭了敌人,逮住了罪大恶极的‘毒蝎子’,你的冤要伸、仇要报了,你的眼也快要治好了,就能看见了!你的眼就能看见了……” 阿水妈努力张开两眼,觉得眼前有1片模糊的银白。再使劲1看,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了,分出了明暗,分出了层次,分出了高低…… 她看见了,她的眼真地看见了! 医院里充溢着节日般的气氛,医护人员奔走相告,传颂着这1激动人心的消息。医院领导和医护人员络绎不绝地来向阿水妈祝贺。 女护士双手捧着1幅伟大领袖毛首长的画像,送到阿水妈眼前。 阿水妈双眼1动不动,张望着,凝视着。她看到了,清晰地看到了,就是这伟大形象,朝朝夕夕在望着我们,鼓励我们,经过了多少年的浴血奋斗,把革命的事业从胜利引上胜利。 屋里的人都上来拉着水孩妈的胳膊,欣喜地说:“大嫂……” 每个人的眼眶里都涨满了欢快的泪花。 公审“毒蝎子”的大会,正紧张地进行筹备。赵万程担任了龙窝铺村指导员,嫂子担任了妇救会长,王长林和柱子前来接水孩妈,嫂子正向赵万程汇报发动妇女的情况。 赵万程说:“要积极发动妇女做军鞋。前方的战士,白天黑夜不停脚地打仗,等鞋穿。另外,加紧碾米送公粮,让前方战士吃得饱饱的,狠狠打击敌人!” 停了1会,他庄重地对嫂子说:“公审大会开过以后,革命军的村支部要讨论决定接受1批和名队员,你是讨论发展的对象之1。 今后,你要在革命军的领导下,更积极地为革命工作,决不辜革命军和毛首长对咱的教育和信任!” 嫂子看看天,这么明朗,看看远处的南老寨峰,这么翠绿,她响亮地回答:“叔!我1定听革命的召唤!” 尤林搀着干妈妈回来了,王长林笑着跟在后面。 阿水妈脸上,荡漾着春风般的欢悦的波纹。 尤林朝着里面喊:“大妈!大爷爷!快来看妈妈……” 阿水妈今天换上了1件干净的蓝褂子,她转动着眼珠,没等嫂子、赵万程出来,大步迈进了门里,嘴角上溢出了重见光明的微笑。 阿水小腿1蹦,搂着妈妈的脖子,喊着:“妈妈!你不说话,我就知道你看见我了!你的眼睛在跟我说话了!” 嫂子心里这时比那蓝蓝的晴天还明朗。拉住阿水妈的膀子道:“我的兄弟媳妇!” 她望着全屋里的人,深沉地说:“咱可到了出头之日了啊!” 阿水妈用祆襟擦擦眼上的热泪,兴奋中思念起已故的亲人,沉痛地说:“要是爹爹、叔叔和婶子能看到今天的情景,该多好啊!可是他们……” “还有叔叔的那个兄弟!”嫂子接上说道,“要不是‘毒蝎子’瞪着眼珠子逼咱那6分地,叔叔也不能流浪出去,婶子的那个兄弟也不至于……” 赵万程愤恨地说:“这个吃人的旧社会,杀了多少人,害了多少命!没想到如石那次出去是3个,回来只1人……” 望着大家脸上那苦痛的表情,王长林又是安慰又是同情地说:“嫂子,大伯!不用难过!革命阵营内千千万万的人,都是咱的亲人。 我们目前所从事的正是彻底砸烂剥削人、压迫人的旧世界的伟大事业!不久的将来,这个理想就会实现。让我们更加努力地战斗吧。” 停了停,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在场的人,问,“以前多次听大爹讲到过那个兄弟被人抢了去,以后1点音信没有?” “没有。”嫂子沉思着说:“他们找了多少天,也没有1点音信,那是个慌乱年月啊!” 王长林摇着头,感情和嫂子共鸣起来:“真是苦难的遭遇有各式各样。听我爹说,他是从乱葬岗里的死孩子坑里把我拣出来的。那时他在掖县南乡当石匠。有1天傍黑走到1个名叫青石岗的地方……” “青石岗?”嫂子惊疑地张起双眼,急急地问。 “不错,是掖县南乡的1个地方。他走到那里,正遇上1场大雨,大雨过后,他继续往前走,猛听到远处的乱葬岗里有孩子的哭声。 他跷起脚来望望,4处无人。他过去看看,见1个3、4岁的孩子趴在死孩坑里拚命地哭着,两手插在土里,指甲都剥掉了……” 嫂子听着,这不就是叔叔活着的时候经常讲的那个地方?他紧紧瞅着王长林的脸,急迫地问:“那孩子身上没有东西?” “脖子上挂着1块银锁!” 嫂子问得更急了:“锁上刻着1匹马?” “不错!” 嫂子象江河直泻般地又问:“你右脚心上有没有个痣?” “有!” “左胳膊腕上有没有块青?” “有!” “啊呀!果真是长林兄弟呀!”嫂子高声喊道。 “嫂子!”王长林也万分激动地高声回答。 尤林和阿水扑了过去,喊着: “叔叔!” 阿水妈明亮的眼里涨满了泪水,过去抓住王长林的手,喊道:“兄弟! 剧烈的变化,陡然的发展,深沉的回忆,可喜的团聚,过分的激动,使这1家人沉浸在过去年久离散,今日重新团聚的欢乐气氛中天晴了。 万里长空蓝得象海水1样,金色的太阳,照着积雪盈盈的南老寨峰,5光十色,灿烂辉煌。 大雁成群结队,“咕咕呱呱”地叫着,飞着,摆开人字形,迎着朔风,在高空翱翔。 风挺大,掀起1层细沙般的雪粒,摔打在挺拔不老的松树上。 松针抖掉雪粒,露出葱绿绿的锋芒,呈现出坚韧旺盛的生命力。 公审“毒蝎子”的大会正在积极筹备,会场设在龙窝铺以南的白沙河滩上。借着几棵高大的平柳树,扎了1个又高又宽的台子。 台子上放着8仙桌,排着椅凳,正面挂着红色幕布,正中挂着伟大领袖毛首长的巨幅画像。 会场4周,贴着红红绿绿色纸的口号标语。 开公审大会这天,45里地远的群众都来了,人声沸腾,锣鼓喧天。 妇救会和儿童团扮的活报和秧歌队,1出1出的唱段,反映了强烈的现实阶级斗争的内容。 各式各样的文艺节目,穿插在人群里。有的是人民子弟兵挺胸端枪,押着1群“鬼子”和“伪军”,横幅幕布上写着:侵略者的下场!有的是在开“毒蝎子”的斗争大会。 你看“毒蝎子”那副丑相,佝偻着腰,脸贴着地皮,往日的威风1扫而光了。有的是男男女女支援前线,妇女手里擎着新做的军鞋,青壮年推着小车。 特别逗人的是,那里面还有个老头儿,墨黑的胡子1撅1撅的,真带劲!有的是母送子、妻送夫参军上前方…… 第511章 双喜临门 表演完了活报和秧歌,团里在忙着整理会场。会场的气氛渐渐变了。 当人们看到从远处押解着来的“毒蝎子”,1张张严肃的面孔上,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凡是遭受过“毒蝎子”迫害和剥削的人,都挤在人群的前面。 愤怒、仇恨在这里迸发出来,万丈怒火在这块土地上冲天燃烧。 区中队在这里警卫着会场,刚刚从敌人手里夺来的枪支和刺刀,变成了我们向敌人**的工具。 战士们站在会场4周,英姿焕发,威武雄壮。当人们看到“毒蝎子”和“撑破棺材”在区中队战士的监押下,把头贴到胸脯上,来到会场上时,愤怒的群众,像山呼海啸1般,齐声呐喊,象潮水般地涌过来了。 有的怒骂,有的要动拳打,有的要用牙咬,有的老大娘掏出布兜里预先掖好的剪子,要去穿…… 阿水挤过去,举起哥哥交给他的那张柴镰,对着“毒蝎子”那光秃秃的硬头就要砍,都被区中队的战士和大会组织队员说服停止下来,直到宣布了开会,人们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红彤彤的太阳,照射在会场上,人们的脸上泛着红光,历史倒过来了,天地翻过来了。 王长林、宋震海、赵万程、嫂子以及各村的代表,这些过去被称为“穷鬼”的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台上。 尤林皮带上插着匣子枪,枪上系着的红绸子布,随风飘散着。 两道浓眉紧蹙,两只大眼射出逼人的光芒,正在监视着这1对坏蛋。 “毒蝎子”和“撑破材棺”都反背手绑着,低着头,面无人色,跪在高台子的中央,面对着这人山人海的愤怒的人群,早吓得魂不附体、身如筛糠了。 会议开始,由王长林宣布了这个罪恶滔天、罄竹难书的地主、汉奸的罪恶,席卷在抗日暴风雨里的、反抗封建压迫的高潮巨浪涌起来了,蕴藏很久的像火山爆发似的斗争开始了。 千年的铁树要开花,千年的哑巴要说话。被压迫被摧残的人民群众,要伸冤恨,要吐苦水! 会场上忽地站起了个黑脸膛的中年人。他是离龙窝铺北面8里地的埠门头村几辈子的老佃农。 他气乎乎地走到台子上,指着“毒蝎子”的鼻子大声控诉道:“‘毒蝎子’!我家给你种了几辈子地,没白没黑给你当牛当马,你是怎么对待穷人的?那1年秋天,粮食歉收打的粮食还不够你租子的1半,你打发狗腿子来到俺家,不但把粮食带走,还要把谷糠也带去。 俺老婆看到忙活了1年连个粮食皮也捞不着,1家大小6口可吃什么? 她悄悄掩起了半口袋粮食,不料被你们这群吃人的魔王看见了,连打带踢揍了她1顿,当天就把俺全家拖大带小地撵了出去!” 他说到这里,气得嘴唇发抖,嗓子哽咽:“谁知这1出去,无衣无食,无依无靠,两个孩子和孩子他妈,都活活地被折腾死了…… ‘毒蝎子’!你这个狗娘养的!你对待俺穷人真狠毒啊?……” 人们愤怒了!会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怒吼:“说!叫他说!” “把他拉到桌子上去!”人们高喊着。 民兵和区中队把“毒蝎子”拖到桌子上。他跪下来,头更深地耷拉在裤裆里。 人们看到了这个祖祖辈辈骑在人民头上的地主恶霸、汉奸卖国贼、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仇恨的火焰更旺了! “我们要报仇!” “打倒罪大恶极的‘毒蝎子’!” “枪毙他!枪毙他!” 数百只拳头有力地挥动着,口号声连成1片。 在愤怒的口号声中,1个体质瘦弱的老年女人扶着1个男孩子,泣不成声地走上台子中央。 人们悄声地议论着:“多可怜哪!都是这个该杀的‘毒蝎子’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老年女人走到“毒蝎子”面前,没开口就劈脸打了他几巴掌。 她盯着这个万恶的杀人精,气得浑身直哆嗦,1时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颤抖的嘴唇张了几张,才连哭带叫地喊道:“要千刀剁万刀剐的‘毒蝎子’啊!你害得俺好苦啊!你得偿还俺的人命啊!……” 她又鸣咽着说不下去了。 乡亲们也被她祖孙俩的强烈悲痛感动了,大家又浮现起不久前那件悲惨的事来。 那是今年春天,正是鬼子和伪军耀武扬威,在龙窝铺修筑碉堡的时候,“毒蝎子”这个狗仗人势的坏蛋,当上了伪乡长,他赶着他的保安队4乡摧粮要款,为侵略者效劳。 这天他们追到老年女人家里,翻弄着账本要粮要钱,老人说家里什么也没有,他们就动手翻,正翻腾着,老人的儿子砍柴回来了,1看这群强盗,怒火怀中燃烧,愤恨地道:“人被你们抓去了!东西被你们抢去了!凉水要人挑,开水要草烧!这里什么也没有了!” 老人的儿子被保安队带到龙窝铺,交给“毒蝎子”。 “毒蝎子”以勾通革命为名,把老人的儿子夜间枪杀了。 乡亲们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祖孙两人回忆着永世难忘的血海深仇。 阿水妈站在那里,听着,望着,想着,心酸了,流泪了,愤怒的火焰燃烧着她的心。 她睁大了眼,瞅着跪在台子上的发抖的“毒蝎子”,眼里进出火花,恨不能上去咬他几口,撕他几把才解恨。 她心里畅快地想,毒蝎子”,你也能有今天啊!这些天来,她常常在静夜里醒来,用那双刚刚重见光明的眼,看着窗纸上的亮光。 她的心灵深处,好象还听到当日惨痛的孩子的啼哭声。 啊!革命的胜利和幸福,是多少革命先烈的流血牺性换来的啊!是多少穷苦人民豁上生命和地主恶霸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才得来的呀! 她怀着满腔悲愤走上台子,面对着这个仇人,她像江河倾泻般地控诉起来。 她的控诉象熔铁炉里的铁流,滴进每个人的心里。同情和愤懑的眼泪,泉水般地从每个人的眼里涌了出来。 愤怒、控诉,控诉、愤怒……1桩桩血泪仇,1件件苦难史,象奔腾的流水似地1泻千里,1直到天晌歪了,还没诉完。王长林质问“毒蝎子”道:“杜奉祖!你认罪不认罪?” “毒蝎子”趴下身子,面色如土,连连点头表示认罪。 “打倒汉奸地主!”口号声象风暴雷霆,此起彼伏呼啸起来。 阿水妈站到台子中央,顶着明朗的天空,望着广阔的会场,大声喊道:“‘毒蝎子’这个汉奸地主的罪恶,3天3夜也说不完!有多少人不知受了他家多少辈子害,真是仇深似海啊!俺向人民政府要求,1定得枪毙这个大坏蛋!” “对!枪毙他!”人群1齐呼喊着。 王长林站起来,向拥挤的人群招招手说:“乡亲们,同志们!我们1定根据人民大众的意见,给大家报仇!” 他挺前1步,对着缩成1团的“毒蝎子”道:“杜奉祖!你杀人害命、强占霸道、勾结日本鬼子、甘当汉奸、破坏抗战!我现在宣布抗日人民政府的决定;判处杜奉祖的死刑!立即执行!” 接着,他大喊1声:“尤林!” “有!”尤林大声应道。 “把杜奉祖这个罪犯就地处决!” “是!” 尤林从战友手中接过1支大枪,押着“毒蝎子”从人群中心通过。 来到1块沙坎上,尤林两眼瞪得溜圆,把无比的阶级仇恨凝集在这粒子弹上。 “砰!”的1声,结果了罪大恶极的“毒蝎子”的狗命。 人们欢腾起来了,王长林接着又宣布了对“撑破棺材”管制劳动、以观后效的处理决定。又简要地向群众讲了讲目前国内国际形势和赤色革命军的政策,便散了会。 人们欢快地跳着,蹦着,欢呼着: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打倒汉奸卖国贼!” 在1间明快、敞朗的屋子里,区中队党组织为柱子庄严地举行加入革命军的仪式。 在革命熔炉里锻炼成长的宋柱子,已被接受为赤色革命军队员。 革命军培养他,使他那旺盛的生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完成最光荣最艰巨的任务。 尤林站在无比慈祥的毛首长像前,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 他两眼望着毛首长,心里想:“从今天起,我的生命成了革命军的生命的1部分,我的责任重了。” 许多过去没想过的问题,也1齐涌向心头。革命的纲领,革命的目的,革命军队员的义务…… 他安静而有力地举起右手宣誓说:“赤色革命军队员尤林向组织保证:我要做1个勇往直前,积极斗争,不怕牺牲的革命队员!我要1切听革命的指挥,竭尽全力为人民服务,要为革命的事业奋斗终生!” 宋震海望着步步成长起来的干儿子,心里涌起1阵欢悦。 他深情地对尤林说:“尤林!你还年轻,你要知道党的斗争历史,要永远记住那些为党艰苦工作和英勇牺牲的人们,要永远做1个忠诚的为革命的事业而献身的赤色革命军队员!要切切实实地记住,任务重着哪!道路远着啊!” 远处,传来清晰的枪炮声。中原的大地,到处燃起熊熊的抗日烽火,人民的健儿,前赴后继地浴血奋战。 王长林望着尤林那粗壮滚圆的身子,道:“尤林,再告诉你1件好消息!” 第512章 新的任务 尤林转回头来,炯炯有神的大眼闪着亮光,问:“什么?” “你已经被批准升级到主力部队了。”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尤林兴奋地跳了起来。王长林拉住尤林的手,叮嘱着:“记着,我们的胜利还仅仅是开始,斗争的征程还很长还有很多艰难险峻的历程需要我们去攀登。 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还有荆棘,还有暗礁,还有险滩,还有潜流!让我们共同携起手来,前进吧!” 3个人望着白沙河的滚滚流水,想到斗争的明天,心情无比激动!这河水,犹如革命的洪流,势不可当,永远向前!向前! 每当想起这些往事,尤林的内心深处都久久不能平静…… 这1年冬天,沉重的阴霾和太平洋战争的硝烟交织在1起,笼罩着南海的上空。 香港沦陷了,联络香港和广州的大动脉——广9铁路,碉楼林立,岗哨森严。可是敌人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昨天晚上,广9铁路线上的1个据点又被赤色革命军领导的游击队拔掉了,驻在这里1个排的伪军,战斗不到半个小时,就把38大盖和歪把子机枪从碉楼枪眼里扔出来,竖起了白旗,全部做了俘虏。 陈大山是游击队里的大个子,昨晚他领着短枪队最先冲进敌人的营房,缴获1大批武器。他最喜欢那支德国制造的“鲍鱼牌”快慢制驳壳枪,这枪比他现在用的那支“方砖牌”强多了。 在战斗结束上缴战利品时,他曾向队长尤林提出要换这1支枪。可是今天1早,听说那枪已经分配给林国柱了。 陈大山知道国柱原来是用1支残旧左轮,来复线都磨滑了,比他更需要换支好枪,所以也不好去跟他争了。但是陈大山还是想去找林国柱,1来表示祝贺,2来也是顺便再看看那支“鲍鱼牌”的驳壳枪。 陈大山1边想,便信步走进林国柱的营房,正要扬声呼唤国柱开开玩笑,忽然村边传来砰砰几响清脆的驳壳枪声,他回过身来就往外跑。 奇怪?站岗战士完全没有半点紧张气色,再1听,部队又无集合哨音,整个营地对驳壳枪声也毫无反应,肯定不是发生情况,可为什么有枪声呢?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在打枪?”陈大山问哨兵。 “是林国柱他们试驳壳枪,班长早就通知过了。”哨兵说。 刚才值日班长到各班通知试枪时,恰巧陈大山不在营房。 “他们在哪儿试枪?” “你听,在村口嘛!” 这时又传来砰砰两声枪响,陈大山侧着耳朵辨了辨方向,就径往村口跑去了。 村口,有1棵很大很大的古老榕树。人们最喜欢在这棵枝叶茂盛,4季常青的古榕树下乘凉小憩。离榕树不远,有1堵被日本飞机炸塌了的1间大屋留下的半壁砖墙。 宣传队的同志,在墙上写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大字标语,林国柱和几个战士正站在榕荫底下,对着那堵墙上的标语射击。 “是昨晚我缴来的那支‘鲍鱼牌’吗?”陈大山老远就扯起嗓门问林国柱。 “是的。”林国柱说,“这枪有驳壳套,尤林队长分配给我。” “要驳壳套有个屁用!”陈山说,“带那家伙碍手碍脚,出枪慢。喂,能打快打慢吗?” “当然能。” “给我试试。”陈大山央求道。 “要用你的子弹!” “风吹皇帝闹孤寒,下次打仗我缴几箱子弹给你!”陈大山说着,1把夺过枪来就要射击。 “你别开快掣!”林国柱按住了枪,要陈大山扭动旋掣,免得他放快掣1下打完枪里的子弹。 “行。”陈山说,“我打点放!” 陈山校正慢掣,仔细瞄准标语中的“日”字中心,食指轻轻扣动扳机,“啪”的1枪打个正着。再扣,枪不响了。他以为是枪膛撞针发生毛病,拉开1看,嘿,原来枪里没子弹了。 “哼、只剩1颗子弹,还怕我开快掣呢!”陈大山啼笑皆非地骂了1声,随手从自己身上抽出1排子弹装进枪里。 “开快掣,开快掣!” 战士们在1旁嚷着,陈大山推了1颗子弹上膛,扭好旋掣,摆开架式,问道:“打什么地方?” “打墙上突出的红砖!” “打标语,1字1枪!” “打鸟窝,那榕树顶上有个鸟窝。” 有人指这,有人说那,吵吵嚷嚷,陈大山的眼睛瞄来瞄去,好久都没选定目标。 这时候,有1个人悄声来到榕树脚下,战士们也没发觉。他278岁年纪,身材不矮不高,红润的皮肤稍带有点儿黑,1对浓眉下藏着的那双机灵的眼睛闪闪发亮。此刻他1声不哼,立在榕树下,看着战士在练习射击。 陈大山终于下决心了,他要打那墙上的标语,宣布1枪打1个字。 他猛地扣响了快掣,1气打了十枪。但是,除有两枪挨着字边命中外,其余所有弹痕,都偏高了很多。 “好!都打中墙了!” “看来你打飞机还有点本事哩!” 陈大山被大伙的喝倒彩讥笑得脸红耳赤,却倔着脖子不服气地说:“这枪不好使嘛!” “净瞎说!”1个响亮的声音从榕树下飘了过来,战士们回眸1看,不禁叫了起来:“尤林队长来了!” 人们呼地拥了上去。 原来那个站在榕树下的不是别人,正是短枪队长尤林。 他拉开大步走到陈大山跟前,有点责备地说:“拉不出屎怨地硬,睡不着觉怨床歪。像你这样打枪,倒不如烧串鞭炮吓唬敌人呢!” “尤队长,这快掣难打,不知该怎么练?”林国柱也觉得为难地问。 战士们都围住刘刚,7嘴8舌地要他教大家使用驳壳枪。 小钟特别积极,他从陈大山手上夺过那支驳壳枪,上满子弹送给尤林。 “尤队长,你就打给我们看看吧!” 尤林接过枪,拉开了枪栓,推了1颗子弹上膛,然后关上保险,从从容容地说:“使用驳壳、左轮1类短枪,总是接近敌人拚命的时候打的,必须打得准。怎样才能打得准呢?简单说来,就是心定、眼定和手定。心定,是不会由于自己生命受到威胁而紧张。心定,才能果断、快捷,而且只有心定,才有眼定和手定,做到得心应手地把枪打准。” 尤林讲解,战士们听得频频点头。但小钟觉得听大道理,总不如看实际的表演。他跟尤林1起参加战斗不只1次,却很少看到尤林打枪。 同志们说队长尤林的枪法如神,究竞神到怎么样呢?他想趁这机会看个清楚,就再3催促说:“尤队长,你给我们示个范吧,这会比讲解容易学习!” “好吧。打标语吗?”尤林说着,站出人群,看了1眼3十步外那堵破壁上的标语。扭开枪上保险,转过身背着那幅标语走了几步,突然翻身扬手。 “砰砰砰砰……” 枪声响过几声,壁上不多不少,刚好中了8枪,前7发子弹每发都命中1个字的中心,只有最后1枪打得稍为偏高了点,命中“日本帝国主义”的“义”字头顶两点之间。 “哗·······” 大家不禁都伸出舌头,齐声赞叹。 尤林把枪抹了几抹,不满意地说:“这字写得米斗大,而且又是静止不动的,当然容易打中。我小时候见我那个坏蛋舅舅练枪,能打灭点燃的香火呢。” “是香港那王9天吗?”陈大山插嘴问道。 “就是他。”尤林说,“抗战前他当过青天白日政府的团长,广州沦陷以后到香港当流氓头,现在是个大汉奸。” 正说着,短枪队的小鬼、通信员赵少康挤了进来,边抹着头上的汗水,边喘着气,向尤林喊了1声:“报告。” 他是今天1早,刘刚派他送信到司令部,现在刚回来的。 “有信吗?”尤林问。 “没有。”赵少康说,“政委叫你去他那里1趟。 “什么时候?” “马上去,说有紧急任务。 有了你把枪交给林国柱,又嘱咐陈山几句,回头对赵少康说:“喝口水,喘下气,马上就走。” 尤林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在游击队里是出名的。 见过政委,已经是下半夜了。 往回走的时候,赵少康的眼,实在不听使唤了,他使劲揉自己的眼皮,但瞌睡虫却老是沉人1个不愿离开他,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地走着。 突然,1脚踩到坑沟里,“叭”的1声,差点摔到沟里去。 “嘿······你这家伙想游泳啦?”尤林说着,伸手把他拉住,替他抹掉身上的泥水。 “要睁开眼睛走路。”尤林又说,“哪,黑的是泥,白的是开路,发光的是水嘛。你打了几年游击,连这么几句行军口诀多都不懂得。” “我刚才眼花了,看不清楚。”小鬼经队长这么1训,于是又振作起精神重新赶路。 夜是那么宁静,没有唧唧的虫声,没有啾啾的鸟叫,连树叶子也不飘动。惟有两个夜行者轻快的脚步声。 尤林的心是不平静的,刚才政委对他交代任务的声音仍然在他的耳边响着:“你们短枪队的任务,是抢救留在香港的文化人。这批进步文化人,曾在桂林、重庆遭受青天白日军的迫害,不得不转移到香港去。现在太平洋战争突然爆发,日本鬼子侵占了香港,处境十分危险。这批文化人是我们国家的宝贵财富,组织中央十分重视,要求我们迅速行动,尽快把他们抢救出来。” 第513章 驳壳枪 政委还告诉尤林,上级赤色革命组织已派特派员到香港主持这1工作,市内也有“游击之友”负责联络,配合行动。短枪队冈到香港的具体行动是打击敌特汉奸,保护文化人员安全离开香港。 接受这样的1项任务,对于尤林来说则是感到无上的光荣,同时也感到担子沉重。 香港这座城市,他年轻的时候曾在那里生活过1段时间,见过各色人种,熟悉各条街道,各个轮渡码头,以及风土人情,带领武装去活动是不难的。 但是,这次的任务不是去侦察1下敌情,抓个把舌头或者铲除几个汉奸,破坏1些敌人的军事设施之类的纯军事行动,而是保护1大批文化人无1损伤地离开香港,要和日寇刀对刀、枪对枪地干,还要提防青天白日军特务和黑社会势力,情况要复杂、艰巨得多。 从内心说,危险他倒不怕。参加革命后,出生入死,不知参与过多少次激烈的战斗,经历过多少惊心动魄的场面。 尤林对自己的生命有两种看法:1种是父母养育成的躯体,顶多能活1百几十年,最终总要停止呼吸、化为泥土。另1种是革命所培养的、艰苦的革命斗争锻炼出来的政治生命,这种生命为1个崇高、美丽的理想所激励、鼓舞,他愿意为实现这个理想——革命主义抛头颅,洒热血,不屈不挠地英勇战斗,而这种生命是永生不灭的。 现在,尤林担心的,并不是香港这地方的情况复杂、危险,而是怎样才能百分之百地完成赤色革命组织上交给的这个特殊任务。 不知道是由于兴奋,还是由于赶路走得太急,尤林浑身热呼呼的,额上冒出了汗珠。他解开胸前的衣扣,那支插在腰带上的驳壳枪,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闪闪的寒光。 提起尤林的驳壳枪,还有1段故事。 那还是在金秋十月,尤林参加赤色革命军不久的时候,日本鬼子就在他的家乡地区登6了。 1天晚上,他已经解衣就寝了。 突然传来“笃·····笃笃·····”的叩门声。 是联络暗号,尤林急忙翻身起来,打开门1看,革命军支部首长钟为民1手倒提着1支驳壳枪,1手搭着被鲜血染红了的前胸,倚靠在门角。 他受伤了······ 尤林赶忙把钟为民扶进屋里,小心地为他包扎伤口。但是,钟为民的伤势很重,流血过多,到了下半夜就停止了呼吸。 去世前,他把枪交给刘刚,声音微弱地说:“我……不行了,这……枪交给你,……革……命……到底!” 尤林无比悲痛,他掩埋了亲爱的战友之后,不久便带着这支驳壳枪参加了赤色革命军领导的港9抗日游击队,这支驳壳枪跟随他建立了不少战功。 有1天,尤林走在路上,看见1个日本鬼子在追逐1个姑娘。那个姑娘跑得飞快,鬼子追赶不上,就举枪瞄准,要射杀她。 尤林眼急手快拔出枪来就打。“砰砰”两声,鬼子倒下去了,姑娘得救,非常感激刘刚,攀谈起来,才知她原是来游击队里送情报的交通员,名字叫做“小英”。 事隔不久,尤林又在司令部的1次干部会上见到小英。两人坐在1起,小英说她经常往返于敌占区,很想有支短枪自卫,恳求尤林为她弄支好枪。 尤林觉得她的要求是合理的,当时曾经爽脆地答应过她。 但这以后,尤林却没机会再见小英了。 多好的1个姑娘呀!胖圆圆的脸,两只眸子黑溜溜的,1眼看去,英姿勃发,又健又美,她给尤林的印象是深刻的。 “难道是她?” 尤林1边走路,1边猜度着政委要他到香港后找的联系人,也恰巧是这个名字。 “不,”他又马上否定了,“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而且政委说的‘小英’只是1个联络代号。” 尽管尤林不大相信到香港后会看到小英,但他心里确实很想见到她。 他记得这位姑娘性情爽朗,机敏灵活,在敌人封锁线上来来往往,胆色非凡,不正是当今时代的“巾帼,英雄”吗? 走着想着,想着走着,当他收紧思想的“缰绳”时,已经和赵少康回到短枪队的营房了。 同志们都睡得又香又甜,只有陈大山带班放哨来回走动着,他见尤林两人匆匆回来,就估计到有重大军事行动了。 “什么任务?”陈大山迫不及待地问。 “到香港去。”尤林爽直回答。 “啊?什么时候起程?”陈大山有点出乎意料。 “马上出发!”尤林发出命令,“叫同志们起来吧。” 他说得那么坚决有力,不容任何置疑。 半小时后,短枪队的同志便已经离开驻地,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他们1个紧跟1个,不断地把脚步踏向黎明。 “我们到香港去,很可能会碰上王9天那个老混蛋。” “那正好,让舅舅和外甥对扳手瓜,比个高下。” “那大坏蛋能够打灭香火,我们尤林队长却能打掉他的脑袋。” 同志们在小山窝里休息的时候,大家有说有笑地小声议论着。扯旗山下的海面,正停泊着几艘杀气腾腾的日本军舰。 往日竖起在总督府屋顶上那面“来”字旗,现在看不见了,所有的高楼大厦,只准悬挂那狗皮膏药似的太阳旗。显然,香港这座南海之滨的中国城市,已从英国人的手中转到日本人来统治了。 饥饿、失业、抢劫、凶杀,大街小巷堆满垃圾,马路上血迹斑斑,阴森恐怖,污秽不堪!这就是当时香港的现状。 9龙尖沙咀是个比较热闹的市区,可是行人寥寥,车辆可数,1切繁华的景象都消失了,人们只能透过满目疮痍,看到那种由侵略者所带来的浩劫。 太阳从东方升起,好像它在太平洋上浸洗1个整夜,还没去掉身上的污血,显得血淋淋的,直把大海染得通红。 “报纸!《天演日报》!天冤(演)呀——日报!” 小明拿着1叠报纸叫卖,沿着弥敦道向尖沙咀的方向走来。他是1个十23岁的孩子,长得眉清目秀,十分机灵。 卖报,那只不过是他公开的职业,其实散发传单,才是他最乐意干的工作。他的目光4射,左顾右盼,看清附近没有可恶的鬼头,即从衣袋里掏出传单,快手快脚地撒在商店门口。 他对卖报是不热心的,尤其是卖这种汉奸报纸,他感觉到每卖1张,就等于向人家放1次毒,总要夹送1张传单进行消毒。当然,这也要看对象,如果买报纸的人并不热心看那抗日传单,小明也不硬送给他。 碰上汉奸特务来买报纸,小明1眼看出,绝对不会让那传单露面。小明是最讨厌那些坏家伙的,他有时候看见汉奸鬼头来买报纸,远远就说:“没有了,这几张是送订户的。”根本就不理睬他们。 过了佐顿道,小明转入柯士甸道的马路口,离这不远,就是他姐姐巾英那间“小香港”咖啡室了。 天刚放亮,路灯还未熄灭,“小香港”的霓虹灯在闪闪烁烁。 小明顺着脚步走到1条路灯柱下,看看后面没有人跟踪,觉得应该往灯柱上贴上1张传单。 他伸手摸进口袋,哎呀,传单全没有了! “这是1条当道的路灯柱呀,来来往往的人多,怎么能够没传单呢?”小明想。 他见墙脚有块瓦片,过去捡起对着柏油路胡乱划了几划,觉得可以当粉笔用,即往灯柱写上几个大字:“打到日本,铲除汉奸!” 小明写那“到”字,本来写上“人”字旁,他怀疑写错,又抹掉了。他站定看,觉得笔画虽然歪歪斜斜,但那意思是明确的。 他感到满意了,这才扔掉瓦片,直向金巴利道叫卖着走去:“报纸!《天演日报》!《华侨日报》! 英国水兵被俘以后,每天清晨都从集中营里押出来扫街,他们身后大多是由印度籍警察看管。这些印度籍警察,脸上长满胡须,凶神恶煞,香港居民称之为“摩罗叉”。 在过去,摩罗叉是受英国兵欺压的,现在日本人来统治香港,把这颠倒过来。故意让摩罗叉来整治水兵,嘲弄英国人,叫他们威风扫地。 沿着柯士甸道打扫街道的两个水兵,1直挨着摩罗叉的吆喝,鞭挞。 “老实点······” 摩罗叉在水兵的背后扬鞭咒骂。 “红毛鬼!从前由你们作威作福,而现在,你看我这皮鞭!” 摩罗叉的地位变了,变得趾高气扬,看那水兵稍不顺眼,就是1鞭甩去。不过,摩罗叉还不算什么强人。这里的强人,除了日本皇军之外,还有汉奸,也是摩罗叉所害怕的。 看,那边来了两个1高1矮的中国人,使摩罗叉站在老远老远都要笑脸相迎,躬身请安:“您早,两位!”这些摩罗叉长期在香港,学会1口流利中国话。 这两个人,高个子叫高老7,是香港流氓组织“99会”的头目之1,战前已跟摩罗又打过不少交道,摩罗叉早就让他3分。 现在,据说姓高的又当上了什么侦察司令部的副官,摩罗又对他就更加不得不尊敬了。矮胖子,叫魏深谋,摩罗叉原来不认识这人,只是最近几天才见他跟高老7转,料必也是1流人物。 第514章 街头的枪声 “多打几鞭,要他们快扫干净离开这里!” 高老7神气十足,对摩罗叉象是教训,又像下达命令。 “是的,是的。”摩罗叉对两个汉奸点头哈腰,转过身便对水兵吆喝,“快扫快扫!扫干净点!” 看着英国水兵被摩罗叉喝打,高老7发出几声满意的讥笑:“哈哈哈,真有意思!……” “这回,这些红毛鬼可够受了!”魏深谋也附合着说。 “活该的。”高老7说,“这些英国少爷兵,1向只想上天堂,这回却下了地狱。” “我说,日本人也真有两手,来个什么‘东南亚共荣圈’。就连印度的摩罗叉也圈过来了。”魏深谋在说话时摇头摆脑。 以手划圈,突然发现路灯柱上写着1行字,不禁吃了1惊:“咦,你看!” 高老7也看到了路灯柱上写的标语,读着:“打到日本,铲除……”他读不下去,1顿脚,怒火冲天地大叫:“妈的,阿叉!摩罗叉!” 摩罗叉在前面闻声,扭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来,来来,快快快!” 摩罗叉不敢怠慢,立即跑步来到高老7的身边。 “你看!”高老7愤怒地指着标语。 摩罗叉眯着眼睛,左看右看,不知所以地说:“我看不懂你们的字,不懂!” 高老71巴掌打去,拔出手枪喝道:“不懂?你他妈的负责监督俘虏扫街,见了骂日本人的标语也不擦掉,是不是想连累我们?” “不不不!”摩罗又忍着疼痛,低声下气解释,“请原谅,我看不懂,实在不懂!” “那里写着,打到日本,铲除汉奸。”矮胖子指责道,“你不赶快抹掉,让日本皇军看见,就要你的脑袋搬家!” “是的是的。”摩罗又说着,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战战兢兢抹掉标语,1边请示:“行了吧?两位看看!” 高老7余怒米息,看标语虽然抹得不留痕迹,他仍要训斥几句:“你他妈的摩罗叉,可要放聪明点,别以为日本人来了,你就翘起尾巴,其实香港这地面,还是王9爷的。你懂吗?” “我懂·····我懂。王9爷现在荣升侦察司令,你们都是有枪的,而我嘛,红毛鬼管事时候是这个,现在还是这个!” 摩罗叉翻动挂在自己腰间的警棒,表示自己无所作为,不敢放4。 “那就多吃点通心菜,通气点!”高老7用脚踢了1下摩罗叉的屁股,“去吧!” 摩罗叉抱头鼠窜,又吆喝那些扫街的水兵去了。 “小香港”里的女服务员小英,1直在注视着马路外面发生的事情。今天早上,咖啡室的顾客不多,小英看见高、魏两个走近店门,就猜到他们是哪类人物了。 “两位,请坐!”小英拉开椅子,大方有礼地招待客人。 “是约定在这?”高老7问魏深谋,似乎感到这个地方并不舒适。 “是在这。”魏深谋说,“还早呢,坐1会吧。boy,来杯咖啡!” “不,我要沙士。”高老7连忙纠正。 “那就要1杯咖啡,1瓶沙士!魏深谋向巾英扬了扬手。巾英把饮料送到两人座位,又像平时接待顾客1样,似乎丝毫也不关心客人谈话,远远站在1旁侍候。 起初,两个家伙都不哼声,各自埋头喝饮料。过1会,矮胖子发现高个子老在看表,怕他等得心烦了,便故意同他闲话:“刚才教训摩罗叉1顿也有好处!” “当然:”高老7说,“猛虎不敌地头龙,日本人还要依靠我们9爷呢,难道摩罗叉敢不低头么!” “王司令真行!” 魏深谋竖起拇指夸赞起来。 “那还用说。”高老7得意起来,“如果9爷没有两手,也坐不稳我们‘99会’的第1把交椅。不说别的,光说他那百发百中的枪法,就已经使弟兄们佩服得5体投地了!” 说到这里,高老7举杯喝了1口沙士,眯起1只眼睛,像在打枪瞄准似地审视1会对方神色,然后问,“那天的入会仪式,你害怕吗?” 那魏深谋,原来也不是吃这碗饭的。 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他1直充当国民党的文化特务,在桂林、重庆等地冒充作家,混进文艺界,跟踪、追捕进步文化人士。 到香港后,魏深谋又跟黑社会的头目搭上了线,互相利用。 日军占领香港后,因他原属重庆青天白日军的特务,日军宪兵部对他不放心,曾把他抓起来投进监狱。宪兵部的东村大佐看中大流氓头王9天的势力,封他个“侦察司令”的虚衔。 王9天需要魏深谋作自己的手脚,救他出狱,让他签字投降,又当了汉奸。魏深谋因此入了王9天的“99会”,入会时举行1种入会仪式,在头顶上放置998十1个金钱,任由王9天在十步之外猛打1枪,直把金钱打掉。 这事情,魏深谋在不久之前经历过了,现在回想起来,尚有余悸。 他毫不隐瞒地对高老7说:“哪能不害怕,你在我的头上放好金钱,9爷还未提枪打时,我想这1辈子可要完了。老兄,这就象站在番摊桌必赌博1样,用自己的生命押注呀。不晓得9爷1扬手枪就响了,那金钱丁丁当当地1古脑儿滚到了地上,连我的头发丝也没伤害1根……” “哈哈······”高老7笑着说,“实在不用怕的,我跟9爷那么久了,从没见他有过半次失手。不过,话又得说回来,1个人要把自己的脑袋给人瞄准打枪,确实有点那个……哈哈……现在好了,我们都拜在9爷磨下,你当参谋,我当副官,大秋同捞世界,互相关照就是!” “7叔你在香港地头混得久了,也摸熟了王司令的脾气,许多事情还得请你关照!”魏深谋说,态度特别恭顺。 “别担心!”高老7拍着胸口,极力显示自己是个有斤两的人物,“我这个人最讲义气,难道还会自己躲在被窝里面放屁——独吞么!” 高老7拉动1下椅子,挨近对方,又低声说:“告诉你吧!这次如果侦察得好,将周夏文抓到,那你就能捞个头功!” 魏深谋从桂林追踪到香港,早探清楚了周夏文的住址,只是日军1来,周夏文乘动乱中搬了家,1时还查不到他的下落。 昨天,魏深谋无意中在筲箕湾市场看见1个女人很像周夏文的妻子,他马上指挥手下暗地跟踪,估计抓到周夏文是不困难的。 要是今天不来这里等那重庆来人,他就可以带人到筲箕湾搜查去了。他对这件事情满有把握,准备在重庆来客面前露1手。 他知道,日本人和王9天所急需抓的,不光是姓周的1个人,而是所有被困留在香港的左派文人。只抓1个姓周的,能有多大本事?他还要通过自己的活动,抓尽整个港9的抗日分子,那才显得神通广大呢。 魏深谋好像有点深谋远虑、成竹在胸地对高老7说:“别忙,周夏文是瓮中之鳖,笼中之鸟,算他长有翅膀也飞不掉。” “对,对!”高老7兴奋地附和说,“今天接待好了那边的人,得到全部文化人的名单,马上1个1个全抓起来。嘿嘿,蒋介石方面赏钱,日本皇军方面赏官,真个是……哈哈……” 高老7说着笑了起来。 “叭叭!”街上传来两响枪声,直把高老7的笑声吓住了。 他条件反射似的倏地站起来,慌慌张张拉魏深谋离开座位。 “先生,请结账吧!”小英追出门口讨账。 “短你不了,老子是侦察司令部的!”高老7脸色发青,慌慌失失地边走边说。 他们两人1来不明情况,2来没有带护兵,又不知道街上到底出了什么乱子,只顾“3十6着,走为上着”,躲开要紧。 “慢走,两位慢走!”后面有人追赶着喊。 “喂,两位别走,来帮帮忙,帮帮忙!”魏深谋听出是摩罗叉的叫喊声,他回头问,“什么事?” “请……请,帮……帮我……”摩罗又心急气喘,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帮你什么?”魏胖子停下脚步问,“是游击队来捣乱吗?” “不,不是。是英国水兵逃跑,逃跑啦!”摩罗叉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毫无办法。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魏深谋那颗卜卜跳的心,定了下来,他招手叫高老7,“高副官,英国水兵逃跑了,你看该怎么办?” 高老7这才转身回来,走近摩罗叉的身边,打起官腔道:“水兵跑啦?怎么不抓回来?” 摩罗叉十分为难地晃动着自己的警棒说:“我没枪,只有这个,他们不怕。” “那么,刚才谁打枪来?”高老7问。 “不知道。”摩罗叉说,“可能是你们有枪的人打的。那些水兵俘虏听见枪声,就没头没命4散逃跑。” “你们摩罗叉,尽是吃饭拉屎的,连几个俘虏也管不住!”高老7骂道。 “先生,你们身上有枪,请帮帮忙,把他们抓回来吧!让他们跑了,实在不好交差,求求你们吧!”摩罗叉苦苦哀求着。 高老7跟魏深谋交换1下眼色,看了看表,时间还来得及,便傲慢地踢了摩罗叉的屁股1脚说,“他妈的,饭桶,带路去吧!” “是是是!”摩罗叉连声应诺,带着他们向金巴利道奔去。 第515章 老梁带来的消息 小明从“小香港”的后门溜进咖啡室,他找到了小英,拉她到1个堆放杂物的角落,悄悄告诉姐姐1个重要消息,短枪队长尤林,今天1早就到火车站去跟踪1个特务分子,暂时不能来咖啡室。 “尤队长叫你,如有上级指示和信件,交我带去给他。”小明又交代道。 “给你带去?”小英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弟弟。 “就是,尤队长是这样吩咐,不信你问他去!”小明努起嘴巴,责怪姐姐不信任自己。 “不是我不让你带信。”小英解释,“现在有个紧急情况要面告尤队长,你去告诉他,马上来这里1趟。” “这……” 小明不高兴了,姐姐真小看人,他心里想着,嘴上支支吾吾。 小英早摸透了弟弟的脾性,她轻轻拍着弟弟的肩膀说:“去吧,这是干革命工作,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你不是保证过了吗?怎么又忘记了?” “我这就去!” 小明想起了自己作过的保证,说话也爽快了。 小明走出“小香港”,从提兜里拿出报纸扯开嗓子叫卖:“报纸!今天的日报!看呐!” 1个4十来岁的人,匆匆走进了咖啡室。 他的嘴上长着两撇花白短须,头戴隐帽,脚踏布鞋,身穿1套呢子唐装,鼻梁架上1副金边眼镜,看去1表斯文。 “先生请坐!”小英只当1般顾客招呼,笑着问道,“喝点什么?” “您好,小英小姐!” “哎哟!”小英感到意外,“原来是梁师傅,您这身打扮,我哪里认得出来!” “有急事,不得不扮斯文点到这地方找你。” 老梁说着,眼睛机敏地环视1下4周。 “没有别人,说吧!” “周夏文的地址,已从方老板那里找到了。”老梁放低嗓门,“现在就要请示1下尤队长,看他什么时候派人去接。街上很多流氓活动,怕给人‘死牛’,1定要有武装同志保护才好行动。” “尤队长他们,正在去抓1个蒋帮派来的特务。据说蒋先生要跟日本特务机关勾结,1起陷害留港的文化人。刚才就有两个王9天的部下到这儿,好像也在等什么人,并且还说要抓周夏文呢!” 说到这里,小英想了1下,又说:“行动要快,我已经叫小明去找尤队长,你先到我妈妈那里等着……” 1个穿着西装革履、很有派头的人出现门前,似乎是在辨认“小香港”的门牌号码,小英立即迎上去招呼。 西装客进了“小香港”,在老梁旁边桌子找了个位子坐下,要了杯咖啡。 他两只眼睛左顾右盼,最后把眼光落在老梁身上,打量1番。他掏出烟盒,取了1支香烟放在嘴角,摸摸身上,要找火柴,却对老梁躬身道:“先生,请借个火!” “对不起,我没带火。”老梁拍打1下自己的空衣袋,表示确实没带火柴。 “要火,我这有。”小英“啪”地点燃打火机给那人点烟。 西装客打开烟盒竖起1只手指递给老梁:“请抽支烟吧!” “谢谢您,我不会。”老梁摆摆手。 “哦!那么,你不是…… “我不是……” “我说,你不是在这等个什么人吧?” “不是,不是。” 老梁心中有事,不愿意跟西装客搭讪。他饮了咖啡,便离座而去。 西装客又坐了1会,好像是等人,却没见有其他的人进来同他打招呼。他的神情有点失望,付了钱,也就走出门外,朝金巴利道那边踱去。 这1带,原是洋人的住宅区,1幢幢高楼大厦,住人不多,大街小巷都很宁静。尤其现在,白色人种不敢出门,更加显得冷冷清清。 西装客无精打采在街上走着,忽然,骑楼底下冲出1个身影,把他吓了1跳。 这是今天被摩罗叉押着扫街的1个水兵。 “先生,我是被俘水兵,英国人,请你救救我,救救我……” 水兵向走过来的西装客哀求道。 “救你?”西装客问。 “是的,救救我。”水兵说,“刚才扫街的时候,我逃跑出来。你是中国人,请你设法带我离开香港吧!” 水兵用那不咸不淡的中国话说着,从腰间掏出两条金条,“先生,这是我报答您的1点心意,请你救救我吧。” 西装客伸手接过金条,问:“还有没有?” 水兵呆了1呆,解开自己的腰带,拿出最后1条金条。 “我就这么3条,真的没有了。”水兵用析求的目光,恳切地注视着对方的表情。 西装客把金条放进自己口袋,又问,“钞票呢?” 水兵说:“钞票早给日本人和印度人搜去了!” “笨蛋!”西装客骂了1声,挥手喝道,“走” “这……这怎么……”水兵惊疑不定地说。 “哼,我要带你回去领奖!”西装客拔出手枪威胁说,“走?去哪里?” “日军宪兵部!”他1把揪住水兵的衣领,用手枪顶住他的背脊。 突然,水兵猛地回身1扑,把西装客手上的枪夺了过去。 没想到西装客很老练,趁水兵还没有把枪握稳,马上飞起1脚,踢得那支手枪象飞球似的,落到马路的另1边。接着,他很快地拔出1柄匕首,猛地向水兵刺去。 水兵1闪身,匕首刺了个空。因为用力过猛,西装客跌了个踉跄,反被水兵扑过来抱住。于是,两人扭作1团,倒在地上翻滚。 终于,还是水兵的力气大,搏斗占了上风,全身死死地压住了西装客,使他动弹不得。 “救命呀!救命呀!”西装客撕开喉咙,拼命叫喊。 正当水兵举起匕首要刺向西装客的时候,3个日本皇军已站到跟前。 “8格耶路,起来!”日军少佐厉声喝道。 水兵眼看3支枪口对着自己,不得不扔掉匕首站立起来。 “谢谢太君救命!谢谢太君!” 水兵1松手,西装客狼狈地爬起来,又迅速扑嗵跪下,向少佐叩头。 “你的,干什么的?”日军少佐板起脸孔发问。 “他是英国的俘虏兵。”西装客站了起来,指着水兵答道,“他逃跑,我抓他送宪兵部去。” “逃跑?给我缚住的!”少佐示意两个日军捆住水兵后,又向西装客说道,“你的大大的好,良民的?” “良民的,良民的。”西装客掏出证件,恭恭敬敬奉呈少佐。 “他不是好人!”水兵忿忿地说,“他抢我的金条,他有枪。” 两个日军早已从马路上捡起手枪、匕首。 少佐“哼”了1声,勃然大怒,厉声喝斥西装客道:“你的不是良民!良心大大的坏!给我抓起来,搜查!” 两个日军从西装客身上搜出全部黄金、现钞,还有信件。 少佐看后,拔出军刀指着他骂道:“嗬!重庆派来的间谍?要跟王9天勾结?我宰了你!” “别误会,别误会!”西装客面如土色,抖颤着,“我实在是来投奔王司令的,也是投奔你们大日本皇军的。请太君您查1查就会明白!” “哼!8格耶路,带走!”少佐怒不可遏地咆哮着。 两个日军1人押解1个罪犯,经过弥敦道的热闹街市。左拐右拐,然后蒙住他俩的眼睛押着到1个地方去。 那个日军少佐,原来就是东江纵队某部短枪队长尤林。他身边的两个卫兵,是短枪队员陈山和赵少康扮的。 他们昨晚得到情报,知道蒋光头的特务机关今天派人来香港同汉奸特务接头,企图串通日本人,暗害留港的文化界进步人士。 尤队长今天1早就带着陈山、赵少康2人,扮成日军巡逻队守候在车站,伺机擒拿蒋介石派来的特务。正当火车进站的时候,尤林见到了小明。 那小鬼在人群当中,借口送报给皇军看,暗中把姐姐的啊咐通知了刘刚。于是,尤林便把追捕蒋特的任务交给陈大山和赵少康,准备自己单独去找小英。 但那蒋特1下火车就向着柯士甸道走了,因而3人1同跟踪。他们远远看着蒋特走进了“小香港”。按道理,在咖啡室里抓住那家伙是易于反掌的,但因考虑到这咖啡室是我军在城内地下组织的联络点,在那里面抓人容易使这联络点暴露,3人便耐心地等那家伙出来,然后在马路上捉他。 现在,陈大山、赵少康把蒋特连同英国水兵1起押送走了,尤林便单独1人去“小香港”会见小英——她就是尤林曾经搭救过并答应送她1支短枪的那个姑娘。 尤林来香港,早就和她接上了关系了。 “嘻嘻,扮得真像!”小英见尤林这般打扮,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笑,快说有什么情况!”尤林严肃地说。 “司令部来了电报,表扬你们。说前几天护送出港的文化人,已经安全到达目的地,同时要求我们尽快将未脱离险境的文化人士全部抢救出去,1个不能留在这里。” “对了,我们干这工作,时间非常紧迫。刚才抓到1个青天白日军特务,是重庆方面派来和王9天联系,串通日本鬼子暗害留港文化人的。看,这是刚才缴获的特务手枪。这枪又小又好,正合你用,给您,快收藏好!” 尤林还记得他答应过送枪给巾英的事哩。 “好!好!”她不暇细看,也顾不上讲别的感谢话,忙把枪收入怀里,就对尤林说:“刚才老梁师傅到这找我,说他已经找到了周夏文,问你怎样接送。老梁现在我家等你,你得赶快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