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古今:带国家队下场营救大将军》 第1章 诡异铜投壶 你被什么吓到过? 是深夜独自走在暗巷被人拍肩,还是床下窸窸窣窣的响动? 白暴雨不是。 她负责修复的文物: 带耳雕花铜投壶里,不断有箭矢凭空出现。 时而完整,时而断羽,时而没有箭头。就在10分钟前,她接了个电话,去门卫处拿包裹回来,又多了支尾羽断裂的箭矢。 白暴雨是个在工作中细致入微的人,只要非修复工作时,除了亚克力罩,摆放文物的桌面上什么都不会放。 古物修复工作来不得半点马虎,她工作的地方是个单独的小房间,没人会来,同事们都沉浸在修复工作中,谁也不会拿这份稳定且有趣的工作来和她玩笑。 思来想去,白暴雨决定一直盯着铜投壶,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很快,一声清脆的叮咚声响起,白暴雨惊呼起身,这一次的箭矢非常短。 若非有声音,从外面看,竟发现不了诡异出现的箭矢。 她戴着手套,把断箭从铜投壶中倒出。 这枚箭矢仅有10厘米长,箭头靠后位置全被利器斩断。 最为关键的是,箭头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和新鲜的肌肉组织。 自认为见惯大场面的白暴雨吓得面容失色,呼吸急促。 “魔术、恶作剧还是撞诡?” “又或许是...” 熟读网文小说的她顿时想到一种可能。 这铜投壶有连通异时空的功能。 随即她从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了千字小作文。 铜投壶另一端时空的未知人你好。 我叫白暴雨,是华夏双庆市博物馆一名古文物修复师。 一年前...... 洋洋洒洒把铜投壶问世的来龙去脉写了个清清楚楚。 还说明自己这边发生的异象。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时空另一头的那一位回信。 ...... 自一年前,承浒关大战之后,仓国国库空虚,又值南境大旱。 近百余城受大旱波及。 河床干涸,深井枯竭。 良田焦萎,植物灭绝,野火漫野,野兽横行。 百姓饿殍遍野,十室九空。 大将军战风渊已经和将士、城中百姓苦守宣城整整七个月。 为了果腹,但凡能吃的东西,都进了百姓口中。 一月前,因为缺水少粮,城中已开始死人,啃树皮、吞观音土、易子而食并不罕见。 将军府议事堂内,副将江图长跪不起。 “将军,您多少吃点。” 碟子里放着三片指甲盖大小的风干马肉,那是将军府最后一匹战马的肉。旁边还有小半碗灰黄色,被称之为粥的东西。 “江图,给守城的将士们送去吧。” “将军,您胸口中了岚军一箭,再不吃点肉食,怕是要...” 战风渊薄唇深抿,俊逸的额头上布满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前夜我做了个梦,梦到有天神眷顾我宣城,带来食物和水,解百姓饥困之境,只要我投中此箭,便能实现愿望。” 他猛地从胸口处拔下断箭,一阵剧烈的眩晕冲击大脑,他的身子摇晃得更加厉害。 这两日,他已经尝试过投壶多次。 “将军。”江图泣不成声。 那枚断剑射在心脏附近,在如今这种情形下,在世华佗也不敢轻易拔箭。 战风渊强撑意志,努力瞄准摆在不远处的铜投壶。 嘴角带着绝望而又凄美的笑,嘴里小声念叨:“那场梦好真实,希望真有天神降临,解我宣城百姓安危,本将军愿献上身家性命,以求天神垂怜。”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带着战风渊血肉的断箭哐当一声,稳稳落入铜投壶。 “中了中了,战将军,中了,天神一定听见您的祈求。” 而这次投壶耗尽战风渊体内残存气力,再也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边站着好几人。 “我...还没死?”战风渊喃喃道。“扶我起来。” 属下们不肯让他起身。 战风渊固执,心里还念叨着那个几乎不可能的梦。 “天神降临了吗?祂可有说什么?是我的命不够吗?” 江图等人自然不信什么天神地鬼之说,只当战将军是借梦境说朝廷援兵之事。 “将军,朝廷不会有援兵不会有物资送来了。” 众人面色沉重,一片愁云惨淡。 承浒关大战,影响的可不止关中百姓,战后影响波及整个仓国。国主为了抵御外敌,抽干国库,制兵器造防具,广征壮丁苛缴粮。 虽勉强胜利,却后患无穷。 到处都是灾祸,国都自己都快没粮食果腹了,哪有余粮拨下来抗敌? 就算有,途经那么多郡县,早被饥饿的流民瓜分殆尽,哪还轮得到宣城。 众人沉默不语之际,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叮咚声。 原本放置于殿内的铜投壶倾倒在地。 江图以为是被什么人用石子砸倒,走过去准备扶起来,才发现投壶里竟出现了一张叠起来的白纸。 作为军人,江图是敏锐的,立刻将白纸取出,拿到将军榻前。 “这是什么?”殿内所有人都没见过如此白皙、平整的纸,连王室所用的前州贡品都达不到这个级别。 洁白如雪,没有一丝杂质。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 “江图,念。”战风渊扶着属下的手挣扎着坐起来,语气里竟藏着一丝激动。 【我叫白暴雨,是华夏双庆市博物馆一名古文物修复师...若是我猜测不错,这个铜投壶有连通异时空的特殊功能,不知道你那边是什么时代所在何地,你又是何人?】 白纸上的字娟秀有力,只是读取的方向与仓国文人有异,从左及右,而非从右及左。 江图很快辨识出上面的文字和书写习惯,读起来愈发顺畅。 最后一句话读完,场上安静地落针可闻。 “咳咳,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将军,此乃敌人奸计,断不可轻信啊。” 一众人都跪下了。 战风渊淡定分析:“宣城还有三日口粮,朝廷没有援军和物资送来,如今我的身体残漏,已无活命可能。岚军搞这么复杂的计谋作甚,何不直接等待三日,宣城自可大破。” 众人怕他在此事上过于疯狂,还要再劝。 “好了,如今这幅模样,死马权当活马医吧,江图,准备笔墨。” 军医孙简拉住众人,张嘴摇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众将士见军医嘴角开阖说出的几个字,内心咯噔一下,随即埋首再不言语。 江图紧握双拳:“就依将军之言。” 笔墨很快准备好,战风渊开始给那人写回信。 ... 守着铜投壶的白暴雨一等就是5个小时。 迟迟不见回信。 甩头讪笑道:“看样子是我想多了。” 能联通两个时空的宝物只在影视剧小说里才会出现,怎会轻易摆在自己面前? 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耳边突然传来叮咚声。 第2章 将军我呀,命不久矣 收到的回信是用宣纸书写,纸张偏黄,材质粗糙,很厚。 按上面文字内容所述,对面是通过一件铜投壶,收到了来信。 写信人叫战风渊,二十八岁,来自一个叫仓的国家,他正在宣城和百姓一起苦守城池。 十六岁便随爷爷在宣城守关。 南境大旱、岚国攻城、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看着纸上繁体字,白暴雨心如擂鼓。“仓国?华夏历史里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家啊,难道是平行世界?” 战风渊告诉白暴雨,宣城百姓不光遭受旱灾,更不断受岚国敌军滋扰。而他自己胸口中箭,命不久矣。 信中将承浒关一战引发的连锁灾难浩劫详尽描述,她这才知道那些带血的箭矢因何而来。 执信的手不免颤抖起来,心跟着万千宣城百姓而动。 一个叫小虎的孩子,因饥饿,死在战风渊怀中...... “太惨了。” 从字迹和纸上的鲜血便可知晓,另一端的将军书写回信时的心情有多绝望,身体状态有多糟糕,真真是命不久矣。 “原来他做了个梦,梦到天神下凡,解救黎明百姓。可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不是天神啊!” 白暴雨捧着信纸,心沉甸甸的,得到异宝的喜悦荡然无存。 以她的能力,想要帮助一个两个自然没有问题,可那是一城百姓,一个世界的灾民。 她不敢托大,更不敢随意承诺。 看完回信,白暴雨心神慌乱,信中可谓字字泣血,战风渊和仓国百姓所遭受的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她眼前。 而那位少年将军就要死了。 “不行,在我想出办法之前,先试试救你。” 通过网络,白暴雨找到治疗箭伤的药物,手机下单直接购买了一周的药量。什么消炎药,止疼药,退烧药还有维生素补铁剂,能想到的都买了很多。 她担心对方看不懂药盒包装上的简体字,拆开包装,将采购的药按照每顿服用量,包成小包,并在包装的纸上写好服用方法,一一投进壶中。 心中默默祈祷那位不惧生死的少年将军能撑过去。 铜投壶壶口只有鸡蛋大小,她都不知道要怎么传送再大一些的物品。 急得原地踱步。 很快,她平静下来。 喃喃自语:“暴雨,你要冷静,一定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片刻后,白暴雨开始尝试传送不同大小物品。 太大的东西,会堵在壶口。 有一次,她试着用右手握住壶身,手指去触碰方便面。 眼看着方便面在眼前消失。 她激动无比。 立刻写信问对方,先前是不是收到了两个巴掌大的东西。 如果这招管用,接下来她便开始采购大量食物给战将军送过去。 ...... 宣城将军府。 战将军的病况愈发严重,众属下都清楚,他现在的状态绝不是有所好转,而是回光返照。 他在交代遗言,不停地写着军令和书信,打算妥善安置一众属下和百姓。 “江图,若我死后,你将我首级割下,献给岚国司徒将军,他应该会善待你们和一城百姓。” “将军。”大殿内齐刷刷跪着数十名将士。 能起身的都来了,个个面黄肌瘦。 “战将军,您不会死的,您是我们的神。” “我只是个凡人,哪里是你们的神。”战风渊猛咳一阵,捂着胸口,感到身体没有丝毫气力。反而精神不错,趁这时候交代遗言。 “南境大旱,波及的是整个仓国。宣城是仓国南境最后一座险隘,若是宣城破了,仓国南境将无险可守。” 江图很慌,扯着战风渊腿上的被子喊道:“铜投壶不是可以联通那个叫华夏的异世界吗?那个叫白暴雨的是不是将军所说上天派来的使者?她应该可以救将军。” 原本坚信天神下凡的战风渊反而最是理智,讪笑摇头:“无用的,我的命本来就该死在三天前的夜里,想来天神看不上我吧。” 一众将士哭喊着说:“用我们的命,人牲是不是,我家里人的也可以。” “我的也行。” 大殿内散发着死亡前的窒息。 叮咚。 清脆的响声将众人拉回理智。 只见一个个鸡蛋大小的纸包不断从铜投壶壶口冒出,散落一地。 江图迫不及待拿起一个纸包查看,上面写着【治伤药】三个字,还特别标注了服用方法。 “是神药,将军,天神给您的神药,天神没有放弃我们。”江图捧着药包跪走到战风渊身前。 都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小小的白色、黄色、蓝色药片,还有圆滚滚的软囊。里面装着极细粉末。 绝非他们这个世界所能见到的制作工艺。 “慢着,让老夫尝尝。”军医孙简从打开的纸包里捏起一个小药片,碾碎了放在舌头上品尝,没发现什么问题。 孙简还想找只狗来试毒,被战风渊拦住。 “我吃,江图,备水。” 按照纸上所述,战风渊吞服了一包治伤药。 众属下紧张地望着他,大约一炷香功夫,战风渊感到伤口不怎么疼了。 “神迹,简直就是神迹。” 孙简老泪纵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作为军中神医,没有药材,再小的毛病也束手无策。 他虽然不懂药片的具体作用,但他的手一直搁在战将军的腕上,听到他的心跳从虚浮变得有力,再也控制不住,朝铜投壶方向跪下磕头。 不断有将士转身,给铜投壶磕头。 表达谢意。 江图手里又捧过来什么。 战风渊面色都红润了,状态虽差,却是闯过了鬼门关。 “那是什么?” 江图亦是不解:“叫什么小面包,不知是何物?” “拆开。” 一股麦香顿时钻入将士们口鼻。 是吃的。 有人忍不住咽口水。 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进食过这样精细的食物。 战风渊笑了。 叮咚声不绝。 除了叫面包的东西,还有一些奇奇怪怪之物,不过都是些不知用途的小物件。 很快,又有东西送过来,是一个外表花俏之物,方方正正,还有两指厚度。 “方便面。”江图认得上面的字,正打算拿来给众人看,投壶又叮咚了一声。 “将军,是白天神的信。” 信上寥寥数字。 【我在尝试投送不同大小物品给你,先前可有两个巴掌大的东西送来?】 战风渊回了信,立刻吩咐江图,拆开所有食物的包装,将它们熬成一大锅面糊糊,不光大殿内将士每人分到一小碗,连军营里受伤最重的伤兵也尝到一小口。 “派人看好铜投壶,不得让我们之外的任何势力知晓此事,清除所有岚国埋在军中的谍子,还有......”一条条密令从战风渊口中说出,江图等人一一照办。 想来是白暴雨给的药物起了作用,也或许是精神不再紧绷,战风渊觉得睡意来袭,在江图的搀扶下,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第3章 绝境 收到回信的白暴雨心情久久不平。 默道:“太好了,通过我的手,能将大体积物品送过去。” 她立刻掏出手机,下单10斤装大米50袋、10斤装面粉50袋、5斤装黄豆100袋,大白菜500斤,土豆500斤,食盐50斤。并要求明日早上9点前送到博物馆后门。 仅这些食物,就花掉她1万块钱。她家只是工薪阶层,没多少存款。 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宣城百姓已挨饿多日,先把生死线上挣扎的饥民拉回来要紧。 况且,她心中另有打算,先送过去这批物资,解战风源的燃眉之急再说。 ...... 宣城的街道静悄悄。 一年前热闹喧嚣的街市如今清冷荒芜。 街边枯瘦嶙峋的狗在不断嗅闻街角的腐尸和烂肉。 眼睛里透着绿油油瘆人的光。 将军府。 江图派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守着铜投壶。 听到叮咚响声。 那属下很激动,立刻跑去汇报。 “念。”战风渊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揉着太阳穴,出了一身汗,身体轻快许多,烧也退了。 【我是白暴雨,不知昨夜投送的药品可有收到,服用后有无效果。若是管用,我再给你准备一些。】 【我采购了一批物资,巳时前,你找个仓库准备接收,另外,在物资后,会送一些清水过去,你找好装水的器物,尽量大一些。】 战风渊垂死病中惊坐起,只披了件外衣便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给白天神回信。 【多谢白天神怜悯我宣城百姓,天神有什么需要,战风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投送回信的同时,战风渊送给白暴雨两样物品。 其中一样是刻了宣字的木牌。 信中道:【战某想到一个办法。若天神传送很多物资时,先将这枚宣字木牌送过来,便是信号。】 另一样则是一块花纹沉敛,做工精致的帝王绿玉佩。 来信写道:【得白天神怜悯,战某无以为报,特送玉佩一枚以表感激。】 白暴雨可是古文物修复行业的新星人物,帝王绿玉佩一入手,就从材质和种水判断出分量。 光泽温润,极为纯净。 这样的大小和品质的帝王绿玉佩,还是古物,价值连城。 【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子,你叫我白姑娘,我称你为战将军。这枚玉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墨玉佩随着信件又被送了回去。 收到回信的战将军无奈摇头。 提笔,用略带威胁的口吻:【若白姑娘不肯收下这枚玉佩,战某立刻砸烂铜投壶,不再吃姑娘给的神药,去城楼上喊战。】 白暴雨心软,一看这话,知道拧不过对方,收下玉佩。 结束谈话,战风渊立刻命人去收拾库房,准备盛水大罐。 战风渊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揪心的是全城七千百姓和一千将士。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光线里有尘埃浮动。 金灿灿的,很柔和。 战风渊起身伸了个懒腰,胸口的伤恢复了四五成。他惊讶于那个世界药品的威力,心中更是感激。 小兵苏溪身子晃晃悠悠,好似打盹,他是江图安排看守铜投壶的人,瘦削得不成样子,眼眶深陷。 “苏溪,我已经醒了,铜投壶我来看着就好,你去偏殿休息一下。” 听到将军和他说话,苏溪的头猛地晃动,谁料,下一秒,双眼一黑整个身体直直倒下。 “来人。” 喊了半天,外面没有一个士兵进屋。 掐人中片刻,苏溪醒转,发现是将军救了自己,当即跪趴在地,不住地磕头。 “将军饶命,并非苏溪偷懒,而是...” 战风渊心中悲痛,知道苏溪并不是偷懒,他是饿晕的。 “何罪之有,其他人呢?副将江图呢?” 苏溪也很茫然。 但他死活不让战风渊离开房间。 “孙神医说了,您需要休息,有什么事,苏溪替您跑腿就是。” 战风渊没来由忐忑起来,不顾小兵阻拦,穿好衣衫,朝门外走去。 越走越心惊,屋外一个将士都看不见。 这种情况军中极少出现。 他加快步伐,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刚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渗出鲜血。 来到府门,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 辰时三刻,一把大火将囤积粮草的库房给烧了。 宣城百姓最后三日的口粮付之一炬。 万民群愤,不断朝将军府聚集而来。 府中之所以没人,一半被江图拉去库房救火,一半正在府门前阻拦暴怒的百姓。 战风渊站在府邸大门口,望着乌泱泱群愤的百姓,心里说不出的心酸苦闷。 南境大旱初始,战风渊便很有先见地将宣城所有粮草集中管理,统一分配。 组织百姓有计划地耕种和采收,城中所有水资源也统一安排浇灌和人畜饮用。 这才在旱灾中挺了整整七个月。 可如今,一把大火,毁了宣城百姓活着的最后希望。 “战将军,之前是你说要百姓把各家储存的粮食都集中到军营中管理。如今粮食付之一炬,百姓们失去生存的根本,你说你应不应该提头来见?” 带头闹事的正是利益被斩断的豪绅们。 “是啊,若这些粮食都在百姓各家放着,损失断不会如此严重。” 老人捶腿、妇女叫嚷,小儿啼哭。 战风渊扫一眼人群,顿时发现几个眼神飘忽不定的。 靠在王九耳边小声交代:“把怂恿百姓闹事的人抓起来。” 有急足附在他耳边禀明事发缘由。 听后,战风渊拱手一礼:“各位乡亲,请听战某一言。” 战家威信仍在,众人顿时安静。 战风渊强忍胸口疼痛,朗声道:“经查,仓库大火乃岚军谍子所为。人已被我副将江图拿下,现关在军营大牢。” “抓到纵火之人有什么用,我们的粮食都没了。” 被饥饿冲昏头脑的百姓,怒火被再次点燃。 人推人,朝将军府门前冲了过去。 负责拦人的士兵顿时被百姓团团围住,左一拳右一拳往他们身上招呼。 人群激愤。 士兵们被死死压住,没办法还手,只要抱着头,任由疯狂的百姓发泄。 “住手,快住手。” “咳咳咳。”战风渊急得吐了口血。 这一幕把疯狂的百姓拉回理智。见战将军如此,再次安静下来,想听听他有什么要说的。 这时候,几位百姓代表站了出来。是宣城大姓马家家主。 马豪绅道:“战风渊,我们知道你抵御外敌辛苦,又被敌军一箭射中胸口,命不保夕。可是百姓也是为了活下去。仓库被烧,你拿什么养这些人。我看,不如早些打开城门,放我们自由离去。” “这小小的宣城已经没有良田可耕,没有水井可挖,老夫都三日没闻到醋布的滋味了。” “外面到底如何,都是你战风渊一人说了算,这天下之大,就没有一处沃土?” “你打开城门,让我们自行离去,人各有命,大家各凭本事,是死是活,全凭运气。” 百姓们高呼:“是这个道理。” 第4章 救急 这时候,带人去救火的江图等人回来了。 “各位,”战风渊真是怒火中烧,又不能朝百姓发火,提高音量。“其实烧毁的库房里并没有存放粮食。” “战某早已知晓岚军谍子这两日会有异动,早让人把粮草挪了地方。” 看客们傻眼了,几个带头闹事的豪绅被提前准备好的话术憋红了脸。 站在战风渊身后的将士们同样懵圈。 别人不知道内情,战风渊的心腹江图还不知道情况吗?心中焦急,拉了拉将军衣袖。 附耳小声道:“我们哪还有一粒粮食啊,都被烧干净了。” “不急,你去帮我办件事......” 听到最后几个字,江图黑黢黢的脸上目光灼灼。 他点了几个属下,急跑离开。 这边,战风渊继续拖延时间。 和豪绅和百姓们一通拉扯,终于听到巳时更声。 “各位实在不信战某之言,随我去一个地方瞧瞧便可。” 众人随战风渊沿着街巷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仓库前。 这时候,人群中又有人挑事。 “这个仓库荒废了很长时间,战将军,若你把粮食转存到此处,怎么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战风渊从容不迫道:“这是计谋。连你们都不知道这里藏了粮食,岚军谍子又怎会知道?” 这句话,百姓们信了一半。 豪绅代表和百姓中积极分子跟着走进仓库。 这里确实很久没人来过,院子里的草都一人高了。 江图从一间库房钻出,朝战风渊微微点头。 “各位,请吧。” 库房大门从两边打开,布满蛛网和尘埃的库房地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堆货物。 “真是粮食啊。” 那几人眼眶顿时就红了,扑将过去,整个人趴在米袋面袋上嗅闻。 “好香,这...这些竟然是精米,一点糠壳泥沙都看不见。” 见到这些粮食,战风渊再也没忍住,藏在袖中的拳头握得发白,红了眼眶。 白暴雨哪里知道这个时代百姓口粮的品质,买的都是五常大米。 500斤大米虽然不多,但堆在那里,就是百姓们活下去的希望。 “这是面粉吗?” 物资堆旁,都有一袋开了封,露出里面内容物。 米面后方,还有巨大堆头的黄豆。 “黄豆,好多黄豆。” 百姓代表双手捧着浑圆饱满的豆子,放声大哭。 这些都是改良后的精品黄豆,里面没有一颗有虫眼,粒粒饱满,豆香四溢。 按白暴雨信中所写,黄豆可以投喂牲畜。可她哪里知道,喂牲畜的都是榨过油的豆渣饼和野草,人都很少吃得上这么好的黄豆。 “老马你看,这些是什么?” 仓库里,不光堆着粮食、黄豆,还有大如拳头的块状根茎。 “这叫土豆,可以作为蔬菜,也可以充当粮食。洗净后,可蒸煮烤煎。” 白暴雨考虑到战将军这里可能还没有土豆,便在来信里详细描述了此物。 战风渊介绍完土豆,江图立刻抱了几颗去院里支起火塘,准备用余火烤熟了尝尝味道。 库房最后一堆,则是码放整齐的大白菜。 这时代,白菜都是绿油油的大叶子,满身虫子洞,哪有这么饱满水灵的大白菜在民间流通过啊。 “战将军,”马豪绅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些...这些都是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吗?马某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细的粮食啊。” 战风渊轻咳一声,他本想解释一番,可话到嘴边,总觉得铜投壶的事不能外传。 “是。”那就让朝廷背锅吧。 马豪绅带头,所有百姓来到院中,朝王都方向连连磕头。 “陛下没有忘记我们宣城百姓啊。” 众人喜极而泣,奔走相告,早已忘却存放在大仓库被火烧毁的三日口粮。 战风渊抹干眼泪,大手一挥,“江图,支锅熬粥,半个时辰后,去宣城各处分粥。” “是。” 这时候,马豪绅似乎想起什么,跑到战风渊跟前,原本挺直的腰板弯了下去。 态度没有先前倨傲,带着一丝讨好:“将军,先前救火,城中恐怕再无水熬粥了吧?我家里还有小半缸存水,可送来给将军急用。” 马豪绅之后,又有好几位豪绅表示能支持些水用来熬粥。 战风渊心中感动,因为白暴雨的善举,不光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安抚了百姓,还让众人的心更加团结。 “各位,随我来。” 众人虽然不解,却笑呵呵跟着战风渊来到后院。 这里有口枯井。 而此时,枯井旁地上,摆着十口大水缸。 每缸里都是清水。 扑通,马豪绅他们又跪了一次。 眼泪扑簌扑簌地落。 “这...这难道也是朝廷派人送来的赈灾水?”马豪绅们惊呆了,同时也很懵圈。 朝廷不远千里给他们送水,这是什么诡异的操作? “昨夜,我派人在城中各处查看过,发现了这口井里突然冒出清水,便叫人不停地打上来。” 刚说完,马豪绅们就爬起来,迫不及待伸脑袋往井中打量,果然在井底发现了水痕。 “天不亡我宣都啊,战将军,先前是我等无知,不该怀疑您啊。” 这一次,马老爷等人给战风渊,下跪磕头。 “战某受不起啊,诸位,快快请起。” 一股焦糊香味从前院飘至后院。 众人起身,扇动鼻翼不断朝味道来处摸索过去。 小兵苏溪正在灰烬里拨弄几颗黑漆漆的石头蛋子。 众人难以抵挡食物的香气,很长时间没吃饱的百姓们个个眼露期望。 苏溪还没来得及拍干净烤土豆上的灰,就被马豪绅抢走一颗。烫得他龇牙咧嘴。 掰开之后,露出里面金灿灿,香喷喷的土豆肉,热气和香气混合,钻进马豪绅鼻腔之中。 他艰难吞咽口水,刚要去咬,就被旁边虎视眈眈的周豪绅抢走一半。 骂声还没出口,手中另一半又被李豪绅抢去。 “我的我的,你们抢走了,我吃什么。” 周豪绅、李豪绅躲在一旁啃土豆,“烫烫烫,好吃,好吃。” 烤土豆香糯软甜,刚进口中,就感到巨大满足。 江图想着将军从灰烬里抢了一颗,塞给战风渊。 他只给自己掰了一小块,便把剩下的给了身后流哈喇子的士兵们。 “江图,把土豆和白菜切成丁,一同熬进粥里,分给百姓。” “是。” 院中欢笑不断,却没人发现,院墙深处,瓦砾后,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第5章 反手就上报国家 宣城占天险玉衡山脉,挡住岚国北侵中原的步伐。 大旱至今,从一座十万众城池,缩减至七千百姓和一千将士。 自七个月前,战风渊开始执行统一分配食物后,便在城中八处开阔地支起分粥帐篷和桌椅。 大约三个月前,流经宣城的唯一一条河流彻底干涸。 城中百姓只能通过井水浇灌。 很快,井里打上来的水,连基本饮用都无法满足。 烈日炙烤大地,滴雨未落,再多的水也被无济于事。战风渊不得不忍痛停了全城的耕作。 关闭城门,守城不出。 又一月后,宣城粮食见底,战风渊不断向朝廷要求增派粮草。 可惜,只得到朝廷无粮可派的消息。 食物分配也从一日两顿到一日一顿,而最近一个月,每两日才喝得上一口薄粥。 听到有粥喝,百姓们自觉带上破碗破罐,在分粥帐篷前有序排队。 精米加土豆白菜熬煮出来的粥就是香。 好多人光闻粥味就馋哭了。 还没排到的人,有不少人栽倒在地,士兵们立刻端了粥去喂那些饿晕的百姓。 与江图站在城中高处的战风渊双拳紧握,胸口郁结之气终于得到一丝释放。 靠着墙壁失声痛哭。 这一切逆变,都是铜投壶另一端华夏国的白暴雨带来的。 若没有她,战风渊很肯定,自己见不到今早的太阳,还有那些领粥的百姓,会死大半。 “白姑娘送来的盐都存放妥当了吗?” 江图发现物资里有盐,第一时间截下,叫人藏在秘处。 除了军中几个高层,没有人知道物资里还有精盐。 盐可是好东西,是战略物资。开采权掌握在朝廷手中。 皇室都吃不到如此白皙的精盐,白姑娘却送来了50斤。 “将军放心,我已将盐藏进将军府中的密室里。” “粥里放了吗?” “末将怕引起谍子怀疑,没敢多放,每锅粥里只加了少许。” 战风渊点头称赞:“这样就可以了。” 有盐吃,将士们才有气力抗敌。 “将军的办法真好用,末将先收到白姑娘送来的宣城木牌,然后就源源不断有粮草送过来。”原先对此事抱着怀疑态度的江图等人,也因为巳时送来的物资打消疑虑,对白姑娘尊敬得很。 “扶我回房吧,我要给白姑娘写回信,感谢她的慷慨。” ...... 收到回信的时候,正值午休时分。 从战风渊的来信得知了早上发生的事,白暴雨鼻子发酸,眼睛里闪着泪花。 她立刻询问战风渊除了粮草以外,还急需什么,她会想办法帮他准备。 战风渊回信道:【军中许多士兵受伤,无药可用,不知道白姑娘昨夜给战某的治伤药还有没有,战某用金银购买。若这些不够,我再想办法去筹。】 【另外,白姑娘可否告知战某,如何送很大的物品过来?那些米面土豆和白菜,都比壶口大。】 随信而来的是二十个银锭和三块金饼。 这是战风渊目前能拿得出来的全部金银了。 白暴雨都惊呆了,立刻写信告知对方铜投壶传送大物件的方法。又交代药品的事,她需要一些时间去做准备。 而她心中,有个庞大的计划正悄然生成。 收拾好随身物品,关好工作室大门,她要去见两个重要的人。 ... 双庆市博物馆后门朱雀大街。 白暴雨敲开老师单光明的家。 “哟,是大晴天来了,快进来,你师娘刚炒好菜,洗手吃饭。” “单老师,我叫暴雨。”白暴雨生的那天,下了整整三天暴雨,她的父母便给她起了这么没有丝毫内涵的名字。 老师、师母自然知道她叫什么。 师母从厨房端着一盘红烧肉出来,喜道:“哟,是大狂风来了,洗手了没,坐下吃饭。” “师母~~您也捉弄我。” “哈哈哈,喝点?” “下午还有工作呢。” 吃饭的时候,白暴雨把这些天的修复进度告诉老师。 当年她因为填志愿失误被分配到了大冷门古物修复专业,结果整个系只有她一个学生,可教她的老师都是行业内知名大拿。 尤其是眼前这两位,业界内鼎鼎有名的人物。 她本想复读一年再考,却被当时的古文物修复师登门邀请。 就是如今双庆市博物院院长,单光明。 单老师言辞恳切,又说了许多古文物修复圈子的趣事儿,白暴雨才留下来读了这个谁都不看好的专业。 单院长沉声道:“一年前我们发掘的玉衡山古墓里,只找到你手上那件铜投壶。” 这座古墓其实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古墓,而是一个草草掩埋的大坑。没有符合任何朝代信息的墓葬规制,器物上没有任何铭文,更没有帛书一类的文字承载物出土。 与三星堆一样,历史年代不可考证。 仅能从同位素判断出大致年代。 而出土的那支铜投壶样式却又不符合当时任何王朝的规制。 很是奇特。 饭后,白暴雨洗碗擦桌。 和两位老师缓缓说起这两日的奇遇,并说了心中计划。 “箭矢?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 白暴雨小心拿出那枚带血的断箭和少年将军的回信。 两位老师本觉得她是在玩笑,却越看越心惊。 断痕很新,是用利器大力砍断,而非机器切割。箭矢的制作材料与铜投壶一致,花纹也相近。 但箭矢的材质明显还很崭新,仿佛刚刚制作出来。 铜投壶因是古文物,不能随意带出,她得先让两位老师相信自己所见,才好让他们去瞧瞧能联通两界的稀罕物。 “神奇,真是神奇。” “这种纸张的制作工艺从未在华夏历史中出现过。” 两位老师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他们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学生。 “我们去一趟修复工作室,亲自验证后才能做后面的工作。” 白暴雨知道宣城危机未解,不敢耽误,立刻出发。 两位老师的家就在博物馆后面的家属院里,走路只要15分钟。 打开工作室大门,单光明和周慧茹便迫不及待开始研究桌上被透明亚克力罩着的铜投壶。 “暴雨啊,你发个信件过去。” 白暴雨写下几行字,投进壶中,三人守在桌边,耐心等待。 战风渊从白暴雨的信中知晓她的用意,难压情绪,手抖着写了回信。又想到白姑娘信中所求,需要一样能代表他们这个时代的器物做证据。 他房中,只有饮酒的器物是太子所赠,应该能达到效果,便随信送了过去。 很快,便收到回信和一盏金色的青铜酒尊。 师母阅读回信内容,师父研究酒尊。 “对对对,和箭矢铜投壶拥有同样的制造工艺和装饰花纹。” “这青铜器刚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金色的,还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做吉金。” 两位老人研究古文物一辈子,从未像今天这样激动过。 “活了大半辈子,见证过无数古物出土,竟不如这小小一只投壶。” “我这就去找我那几个老伙计商议此事,你和你师母就在这里等着,哪也别去。” 单院长前脚刚走,周老师便迫不及待给小战同学写信,让学生白暴雨给人送过去。 “师母,我国历史文献里从未有过仓国,会不会是平行世界?” “现在还不好断言,我们需要对方提供更多更全面的史料和器物,才好下结论。” 第6章 国家下场 2个小时后,工作室外响起一片脚步声。 “狂风啊,看我把谁带来了?” 来者是一名35岁左右的女性,身穿修身制服,肩章上绣着一个特字,短发,很干练。 “白暴雨同志,我叫薛宁,国家特殊事件行动处,双庆市区长。”介绍完自己,朝白暴雨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以白暴雨自己的能力,能救一次两次,却不能真正让宣城百姓脱困,更不可能扭转战局。 只有她身后站着的国家拥有这个实力。 之所以找单院长告知此事,便是白暴雨的计划之一,她知道自己所熟悉的人脉中,只有单院长有直接联系国家高层的途径。 “我可以全全代表国家,与白暴雨小姐联系营救战将军之事。” 白暴雨把视线转向单院长,待他点头,这才转脸看向薛宁。 薛宁不等白暴雨提问,急道:“经证实,单院长提供的那尊酒器,确实是青铜材质。因制造出来的时间不长,所以还呈现金色光泽。” “但华夏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仓、岚、辛等国,我们猜测,要么是一段淹没于历史中的岁月。 要么是平行世界中的某个还处于隋唐演变时期的国家。” “经初步讨论,我们更倾向于后者。” “白暴雨同志,国家很重视你的发现,并由我负责,协助你拯救仓国百姓。希望通过白小姐和战将军之间的联系,让两个时空达成深度合作。” 说完紧握白暴雨的双手不放,眼底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望着兴奋不已的薛宁,白暴雨有些不解:“国家不打算收走铜投壶?” 薛宁有些急切:“白小姐是战将军第一个联系之人,若是换人,战将军恐怕会有意见。” 未等白暴雨再问,薛宁继续解释:“何况,我们也不清楚,铜投壶是不是因为白小姐才开启了联通功能,若是盲目收走,联通中断也未可知。” 这个薛区长有些话痨啊。白暴雨这样想着,叮咚声再次响起。 薛宁第一个窜到桌边,垫脚伸着脖子打量投壶内部。 白暴雨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取出战将军给师母的回信。 【周前辈您好。您的来信已收到,按照您的提议,我列举了所需物资清单。】 下面是一串物品明细。 主要包括耐存储的食物和药材。 师母还未开口,薛宁摇头啧啧:“哎呦,这位将军真不算贪心之人啊。按说一座一万人城池,一个月食物消耗远不止这些。他所要求的数量只能保证百姓和将士最低生存需求而已。” 周师母和师父单院长好像很了解薛宁,并不觉得她无礼。而是很认同地点头。 薛区长又开口了:“战将军所要之物都是最简单的食物和药材,一种肉食都没有。” 感动得直流泪。 把白暴雨看愣了,心说:好家伙,我还没哭,你倒先哭起来。 薛宁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进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4个手提仪器的工作人员鱼贯进入工作室。 把本就不宽敞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这4人用手里古怪仪器把铜投壶好一通研究,还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最终也不知道得出什么结论。 仪器测试结束,又来了一轮使用归属人测试。 房中几人全都上手,往铜投壶里扔东西,结果,只有白暴雨扔进去的物品消失,被传送到了战风渊所在的世界。 通过多次试验,薛宁终于确定一个事实。 和上层推测一致,白暴雨是联通两界的关键人。 没她,这件事干不成。 薛宁是个行动派,确定实情后,立刻向上级汇报。 “陈处长,我是薛宁...是,已确定铜投壶能联通古代之事,白暴雨是唯一联通者...” “好的,领导放心,我会妥善处理此事。” 通完电话,薛宁指挥那4个工作人员开始打包铜投壶。 白暴雨将人拦住:“不是说国家不强收铜投壶嘛,你们这是干嘛?” 薛宁知道误会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白小姐,忘记通知你了,从此刻起,你已经是国家特殊事件行动处特殊办事专员。需要换个工作场合了。” “这里不行?”白暴雨很是舍不得这间工作室。虽然不大,却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边修复文物,边听音乐,安逸得很。 薛宁耸了耸肩:“你觉得这里摆得开那么多物资?而且博物馆人流量太大,保密工作不好做。” “也对。” 白暴雨转身和两位老师告别。 “去吧去吧,国家更需要你。我会安排小张办好你的出差手续。” 老师说的是出差而不是离职,让白暴雨很感动,走过去,抱住两位老师。 鼻音有些重:“老师,师母,你们有空一定要来看看暴雨啊。” “知道知道。” 两位老师是引荐人,想来国家不会对他们设置保密障碍。 工作人员动作很快,不到10分钟,就将与之相关的所有物品,包括这两日突然出现的箭矢、信件、玉佩、金银全都打包,装车。 三辆黑色suv带着白暴雨、薛宁一起开往城市远郊。 ... “我们去哪?”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风景,白暴雨好奇地问。 薛宁:“去一个在建地下仓库,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被我们单位征用了。” 说着,递给白暴雨一个平板,上面是仓库的设计图纸。 规模很大,上下五层,建在地下20米深处,白暴雨问之前打算用来存什么,没有得到答案。 “实际上我也不清楚国家修建这样的大型地下仓库有何用处,以我的身份,查阅不到更多信息。” 白暴雨微微点头。 车行速度很快,不到20分钟就来到地下仓库所在地。 下车之前,白暴雨问薛宁:“薛区长,我以后都要在这里工作吗?我父母同事和朋友怎么办?” 薛宁笑笑,又递过来平板,这一次,上面的内容换成了她的个人资料。 “放心,我都帮你解决好了。” 白暴雨这次会以顾问身份出差埃及,针对那边一个新出土的地下金字塔,进行为期一年的文物修复工作。 “可以用我们给你的手机上网,和同学家人以及朋友保持联系。但是,你的通话记录和聊天信息将受到我们24小时监管。” “社交媒体信息需要得到我的允许才能发布。” 文物修复也属于保密单位,白暴雨很丝滑地接受安排,微微颔首。 只要能联系家人就行,至于自己在做什么,有何进展,修复文物的时候不会说,现在更不可能说。 车开进仓库大门后一路往地下深入。 第7章 敌军疑云 空气变得阴暗潮湿起来。 但很快又凉爽干燥。 当他们来到真正的地下仓库大门时,见到许多厢式货车排队往仓库里开。 她摇下车窗,上半身几乎伸出窗外。 一辆接着一辆,根本看不到头。 白暴雨给战将军弄过去的物资,连这里的一辆都赶不上。 “不用惊奇,这些还都是初期物资。” 白暴雨再一次点赞自己的先见之明,只有国家才掌握这样的配货速度。 若她将消息隐瞒,凭借自己的能力解决问题,根本是杯水车薪,救不了几个人。 在薛宁带领下,白暴雨来到一个极为空旷的房间,中间用很粗的水泥柱支撑。 比一个足球场还大。 先前见到的厢式货车一辆接一辆开到指定地点,有叉车等待卸货。 薛宁手指不断点击平板电脑:“事情紧急,我们临时征用了这里,还没来得及装修,先将就着用。后续会逐步解决。” 白暴雨并不在乎这些,她的目光全被成百上千吨的物资吸引了过去。 地面用不同颜色线框划分区域,每种物资均匀垒放成山。 车辆的发动机轰鸣声在这个空旷的地下仓库里格外响亮。 “准备了哪些物资?” 薛宁带着白暴雨,来到已经堆成的物资山旁,介绍道:“根据战将军信中清单内容,我们第一批物资先以米、面、黄豆、青储、糠麸为主。人吃米面,家禽、牲畜吃黄豆、青储、糠麸。” “那一批是药材。中药饮片以及消炎用的药片,维生素片,镇痛退烧药都备了一些。” 新鲜蔬菜开始入场了。 薛宁又道:“考虑到战将军那边也是夏季,蔬菜保存不了几天,我们只准备了1万人5天的蔬菜量。以萝卜、土豆这类易保存的蔬菜为主。另外则是绿叶蔬菜,每天只供应1吨。” 到这时候,白暴雨才重新审视这位有些话痨的区长。 话是密了些,但做事有条理,重效率,很靠谱。 “什么时候开始?” 白暴雨着急救宣城百姓和战风渊,却被薛宁拉住手。 薛宁拉着白暴雨来到一座活动板房搭建出来的临时办公场所,一进来,外面的轰鸣声便小了许多。 薛宁用严肃的语气道:“白小姐,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直接将战将军清单上所需物资一股脑投送过去?” 白暴雨以为薛宁要拿捏战风渊,面带严肃道:“薛区长,我敬重你是国家的人,但你别以为送点物资给战风渊,就想拿捏对方。人家已经送我们一枚价值连城的古玉,银锭金饼,还有青铜酒尊。” 这些东西,购买仓库里的物资绰绰有余。 “白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怪我没有表达清楚,我是想问你,你觉得以战将军表现出来的人品,会允许我们单方面无要求投送物资,不会自责和羞愧吗?” 这个问题白暴雨还真没想那么多。 爽文小说里可没有这种情节,联通古代的时候,想送什么就送什么,哪管合理不合理。 看见白暴雨局促忸怩略带歉意还有些自责的模样,薛宁有种报复的小爽感,谁叫单院长这几年一直夸他弟子这里好那里好,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薛宁直言。 “是,他是有给我们投送过玉佩、金银酒尊等物,但在他眼里,这些都是死物,不能让他爱护的百姓活下去。食物、清水、药品、武器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东西。” “所以,当我们无条件投送物资给对方的次数一多,势必会让双方供需关系的天平严重偏移。” “国家也不白做冤大头。我们想与战将军达成深度合作。我们给他投送物资。而他,则需要送些代表那个国家文化历史的文物过来。” 白暴雨很喜欢薛区长的直言,低头思忖片刻,觉得是这个道理:“你说得对,只有相对公平的交易,才能达成长久合作。” 薛宁又道:“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只有通过一次次交易,获取更多信息,才能根据他们的真正需求去制定长久援助计划。” “我相信你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没有国家站得高,所以眼中的世界还很模糊。” 白暴雨伸出大拇指,给薛宁点赞。 薛宁咯咯笑:“你才应该接受表扬,若非你的大格局,选择把这件事上报国家,我们也不会认识,”,转身指了指物资,“更不会有这些。” “那我现在的任务是?”物资调度的事薛宁都干完了。白暴雨一时半会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薛宁双手搭在白暴雨肩上:“暴雨同志,现在,你只需要和战风渊将军聊天即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好了,我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所谓住的地方,就在隔壁,同样由活动板房搭建而成。 “楼上已经在修建我们的住所,暂时先住在这里,将就几天。” 白暴雨无所谓地耸耸肩。这里要比他们外出考古的时候,住的条件好太多了。 生活肯定没问题。 “这是你的新手机,你只要把电话卡插进去就可以使用。任何需要都要向我报告。” “报告。”白暴雨立正站好,乖宝宝样。 “说吧,什么事?” “我要去洗手间。” “那边一排都是,男女共用。” “报告。” “还有什么事?”此刻的薛宁表情还很认真。 “我进厕所的时候,先迈哪只脚?”白暴雨说完就跑。 薛宁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丫头给溜了。 ...... 将军府议事厅。 急足来报,发现有百姓偷溜出城,被巡逻的士兵抓回来了。 “可有问出那人身份?”经过一个白天的恢复,加上充足的食物和药品,战风渊的伤又好了不少。 面色润泽,精神不错,用过晚膳后,和江图等人在开小会。 堂下急足回答:“什么都没搜到。” “奇怪,如今城中已有粥可食,水也不那么紧缺了。这时候为何要出城?此人怎么说的?” “他说,隔壁合县有亲戚受灾,他着急去看看。” “胡说,”江图大喝一声。再道:“合县、宿县等周边十二个县城,早在一个月前就人去楼空,哪里还有受灾的亲戚可寻?再去逼问。” 禀报之人拱手:“那人神志模糊,反复说一句‘要去合县寻亲’,再问不出别的。” “算了。”战风渊出声阻止两人。“我关闭城门已有数月之久,只有军中前哨每日往返汇报四周灾情。百姓并不清楚全貌,着急也情有可原。” “再关那人一两日,若无事发生,便放了吧。” “是。” 叮咚,清脆的声音好比天籁。 战风渊眸子都亮了。 走到书案坐下,从铜投壶里取出白姑娘的来信。 【你吃了吗?】 第8章 截获密信 战风渊:“?” 从宣城治理便能看出,战风渊虽是武将出身,智谋却不亚于太子第一谋臣,滕湖。 这是那个世界的开场白?他瞬间捕捉到对方发来信件的小心思。 落笔写道:【已经吃过了,白菜土豆熬的大米粥,还有一个石头饼,很香。】 收到回信的白暴雨低头看向自己桌上咕咕冒着热气的火锅,和摆满桌面的二十多道菜,有丝丝罪恶感。 薛宁坐在对面,抬起头,满眼好奇。 “薛姐,就我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吧。把你小助理他们也叫来,我们一起吃。” 待薛宁看清信纸上的内容,淡淡一笑,抬手招呼还在仪器前加班的几人。 “先来吃饭,工作待会再做。” 一群牲口嗷呜一声奔到火锅前开抢,两盘毛肚瞬间下肚。 白暴雨不敢告诉战风渊自己晚上吃的什么,扯了个旁的话题继续聊天。 【战将军闲来无事,会进行什么娱乐?】 本以为聊天会继续,可这一等便是1个小时。 对方突然结束聊天,白暴雨很是担心,和薛宁讨论,会不会胸口上的伤复发,又晕了过去。 两人怎么也想不到,是江图立功了。 【抱歉。我的副将江图的手下,又抓到了一个想逃出去的百姓。审问之后,才有时间给白姑娘回信。】 【没事的时候,我会经常去军营,和士兵们切磋,指导他们训练。】 白暴雨、薛宁头挤头看纸上文字。 同时惊异:“又?” 毛肚都不抢了,薛宁急道:“所以,之前他们还抓到一个?暴雨,快写信问他具体情况。” 战风渊为了节省纸张,从刚才起,便用同一张纸给白暴雨回信。 所以,他们的对话全在一张纸上,写不下了才更换新纸。 白暴雨:【战将军,你们先前是不是也抓到过逃跑的百姓。你和我说过,南境近百城大旱,宣城周围的城池几乎都空了。百姓这个时候逃出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战风渊:【白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就在你问我‘吃饭了没’之前,王九他们便抓到过一个。】 【岚国司徒崇将军率三万将士驻扎在距离宣城十五公里的莒县。数月内,先后发动了二十三次进攻。宣城三丈高城墙千疮百孔。有好几处缺口可以攀爬。】 白暴雨,薛宁对视一眼,后者立刻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把纸条上交谈中提到的关键信息和人物记录下来。 白暴雨:【没有派人看守吗?】写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宣城从一个十万众的城市,死到只剩一万人,二十三次攻城,士兵死伤大半,哪有什么人力去布防所有缺口。 她拿笔划掉这句话,继续写道:【如今宣城有水有粮,这些人还要跑出去,相当古怪。我怀疑他们有别的身份。】 写满对话的信纸再次落入战风渊之手。 看着那段拿笔涂花的话,微微发笑。 回答说:【第一个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第二个则不同。从他身上搜出一封密信。】 还体贴地附上密信内容。 是一首打油诗。 白暴雨、薛宁研究半天,还让几个助手也帮忙分析,最终都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白暴雨立刻回信:【战将军,我们看不出问题。】 战风渊心情很不错,哈哈笑了两声。 回信道:【这是一封包含了双重密语的密信。需要一定方式才能看出真正内容。你们不了解岚国书写密语的方式,看不懂情理之中。】 白暴雨:【那谁能读懂密信的内容?】 可算来到战风渊主场了,年轻男人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得更笔直些。 比前两日,手里的力气仿佛多了不少,这次回信只写了两个字。 【我能。】 白暴雨:【快快,等不及了,密信里说了什么?】 战风渊:【主帅未死。焚毁粮草逼民变计划失败。疑仓国朝廷暗中派人送来了赈灾粮草。请执行下一个计划。】 【没了?】 【没了。】 白暴雨、薛宁又开始交谈。 “薛姐,你说司徒崇的下一个计划是什么?” 薛宁掰着手指头:“无非就是刺杀、散布谣言,继续烧毁粮草。司徒崇的三万大军进攻了二十三次都没能攻破宣城,他们只能用计谋,让宣城从内部瓦解。” “可能会用某一个计谋,也可能是连环计。” 白暴雨想起战风渊信里提到的,早上来将军府门前闹事的百姓,里面就抓到了好几个谍子。 感慨莫名:“战争可真是残酷。” ...... 她们在地下仓库吃火锅讨论的时候,战风渊、江图等人也在书房开小会议事。 “将军,我们从纵火和挑事那几个谍子口中问出,军中还有2个藏得很深的谍子,具体是谁,长什么样,连他们都不清楚。” 战风渊面色凝重:“能藏这么久,连我们都找不出来,说明已经安插在军中很多时日,至少一年起。” 江图、王九立刻跪下,拱手:“我二人跟在将军身旁已十年有余,绝不会背叛将军。” “都起来。”两个固执的属下死活不肯,战风渊扶额,颇有些无奈地望着他们。“不会要我这个伤员亲自扶你们起来吧。” 江图、王九这才起身。 “那将军可有怀疑目标?” 战风渊细长的手指在桌面轻敲,思忖良久,在纸上写下几个人的名字。 “怎么是他们?”两个心腹惊叹出声。 “这几人行迹最是可疑,我还不能锁定具体是他们之中的哪两个。” 两名属下,江图稳重,王九做事有些急躁。 王九半步后退:“我现在就去把那几人都抓起来,关在牢里审问。” 江图拦住他:“你别冲动,等将军发话。” 两人同时看向将军。 书案后的战风渊起身,来到沙盘前,手指宣城城墙七处缺口:“岚军四天前那次进攻,将此处城墙打了个大大缺口,却不贪进,你们以为有何深意?” 战风渊胸口上的箭伤,便是那一夜被司徒崇射中的。 王九:“是将军您带将士们殊死抵抗,司徒崇那个老匹夫才不敢冒进。” 江图却不认同这个观点,摇头:“不对,那时,军中还有不少司徒崇的碟子,理应知道我军已是强弩之末,将军又身中一箭,军心大乱,若我是司徒将军,必定带兵从这个缺口突围。” “没错,机会骤现却不争取,不是司徒崇一贯行事风格,所以我觉得,此举必有蹊跷。”战风渊一双剑眉深皱。 “司徒崇虽有三万将士,与我们纠缠数月,二十三次攻城不破,也是人困马乏,就算强行从城墙破处突围,死伤亦是惨重。” “从这几日谍子频繁动作推断,司徒崇是想从内部瓦解我宣城军心。” “那怎么办?”两心腹忧心忡忡。 战风渊自信一笑用手沾水写了四个字。 “请君入瓮。” 第9章 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 【白姑娘,预定投送的物资可否推迟几日再送?】 “什么,战将军要推迟物资的投送时间?”从白暴雨处得到消息的薛宁出现短暂懵圈。 “宣城百姓不是在挨饿吗?他怎么说?” 白暴雨目光灼灼,拉着薛宁和几个助手,埋头看战将军回复。 【战某推测出岚军的司徒将军在扰乱军心,想从内部瓦解我们,最后来个突然袭击,让宣城大败。战某想出一个‘请君入瓮’的计谋。先让司徒崇以为我宣城无粮食果腹,人人虚弱无一战之力。待他举兵来伐之时,再投送武器,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薛宁竖起大拇指:“厉害,这么快想到事情的关键。” 薛宁可是从小接受国家训练的特种兵,兵法、作战思维自然远远强于普通人。可战风渊所处的社会环境,也能如此快速捕捉到对方所图,那就不一般了。 白暴雨又道:“战将军说,物资让我们先存着,先用我送过去的第一批坚持两天。瞒住自己人,才好欺骗敌人。” “啧啧啧,没看出来,这个战风渊还有点腹黑啊。” 战风渊好感度+10。 “有点子智慧。暴雨,你给他回信,就按他说的做,以宣字木牌为号。” 白暴雨拉住激动的薛宁:“薛姐,战将军信里写得不详细,我打算弄个具体投送顺序过去。” “暴雨同志,你的想法很不错,去干吧,我支持你。”薛宁给白暴雨同志点赞。 ... 【战将军,你们需要的物资我们已经备齐。有米、面各......我和学姐说了你的想法,她很认同。】 【不过,每次投送需要时间,物资很多,我想,我们可以商议出一个投送顺序,以及具体数量,才能保证达到最佳效果。】 收到来信的战风渊眸底闪烁出赞许之色。 【白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没有没有,不如战将军,洞察入微,决策得当。】 【白姑娘谦虚,你是我见过最有大智慧的女子。】 【打住打住,】白暴雨主动打断两人之间的商业互捧。【战将军有什么计划,不妨展开说说。】 作为一名铁血军人,战风渊从来没有将未实施的计划全盘说与某人听过。就算跟他久经沙场的江图和王九,在执行某个作战计划之前,也只能得到计划的一部分。 不可能了解全局。 更别说女性了。 在他有限的二十八岁生命里,从未对任何一名女子如同白暴雨这样坦诚布公。 或许是两人处于不同时空,所以战风渊对她未做丝毫隐瞒。 【我在岚军军营那里埋的谍子报告说:司徒崇这两日在大量制作干粮和肉干,还有攻城用的武器。】 白暴雨没看明白:【岚军驻扎在莒县,不是一直在攻打宣城,这些军务,不是经常发生,有何稀奇?】 战风渊耐心解释:【两军僵持数月,岚军的实力也大打折扣。近十次进攻,除了四天前,我受伤那次,司徒亲率三千人来袭之外,其余都不过二千。】 “司徒崇在练兵。”不知何时,薛宁站在白暴雨身后,看清回信内容,突然在背后冒了一句。 白暴雨只是个文物修复员,熟知历史,却不太懂战争。 “练兵?” “司徒崇不出面,每次派二千人来骚扰,让宣城得不到喘息。还能让自己属下得到充分锻炼。” 白暴雨懂了,埋首聊天。 【继续。】 战风渊:【从以往进攻人数便可大致推断出战前物资需准备多少数量,反之亦然。而这一次,司徒崇准备了足足三万人的物资。】 白暴雨嗖地起身,捂着嘴在房中踱步。 三万打一千。 都是伤兵饥民还有一座摇摇欲坠的破城。 宣城危矣!!! 回信的手有些发抖:【将军有何良策?】 【请君入瓮。】 ...... 岚军莒县大营。 这两日,老将军司徒崇坐立不安。 “急足怎么还不来汇报敌军消息,再多派几人前去查探。” 副将周恒拱手:“将军稍安勿躁,我们安插在战风渊军中的谍子应该快来消息了。” 话音刚落,便有急足进帐。 “报,将军,收到谍子二十一的密信。” 手指粗的竹筒里卷了一块碎布,上面是一首打油诗。 副将周恒连忙走到书案前,翻译出密信的真正内容。 “将军,好消息。” “您射向战风渊的胸口那一箭,虽然没让战风渊一命呜呼,却是深受重伤,下不了床了。” 司徒崇压抑不住激动。这战风渊太难对付了。才二十八岁,竟带着宣城百姓与他交手二十三次还不破城。 “好,火烧粮草一事,办得如何?” “二十一说,大火将整个粮草库烧得一干二净,只是战风渊狡诈,还另外藏了一部分粮食。不过数量很少。最多再抗两日。” “好,太好了。周恒,抓紧时间准备,后日寅时三刻,我要全军出击,夜袭宣城,一举拿下。” “是。” ...... 昌宏四十三年,七月十四日。 宣城城北的布粥摊前有百姓闹事。 “昨日还有一块石头饼,今天怎么只有薄粥了?不是说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了吗?为何又要克扣我们的口粮?” “给我们吃的,我要石头饼。” “今天要是闻不到土豆的香气,我就去将军府闹事。” 负责布粥的士兵只有十多人,步伐虚弱,很快被饥饿的百姓推到在地。抢空了木桶和大锅里的稀粥。 相同的事情,还发生在城中各处。 暴乱虽很快被压下,却引起不良影响。 才入夜,城墙破口处就聚集了二十多个百姓。 “这破烂不堪的宣城是呆不住了,如今战将军深受重伤,血流不止,自身难保,我们还留在城中等着岚军攻破城门,被砍头冲战绩不成?” “就是,听说这粮仓里的米面早就吃空了,昨日那种情形是要稳住将军府前闹事的百姓,是骗我们的。如今这宣城,一颗粮食都没有了。” “你们还犹豫什么,是怕岚军的刀不够锋利吗?” “如今朝廷都放弃我们了,我可听说,司徒大将军在准备下一次攻城的武器,再不走,就真成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 那人说完,双手伏在坡口的墙垣上,使劲一翻身,便出了城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二十多个打算利用夜色逃跑的人中,就隐着一名岚军谍子。 当所有人都从城墙缺口跑掉之后,他才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也翻墙离去,奔跑的方向,是据此十五里的莒县。 第10章 蛐蛐领导 从发现铜投壶能联通两个世界后,白暴雨就没合过眼。 焦虑得难受,跑到货仓亲点物资。 按照计划,将准备的弓箭、投石车、盾牌、火油、刀剑等物资,整理了一遍又一遍。 连薛宁都看不过去,跑来几次,劝她去休息。 “不行,我好紧张,不敢睡着,万一岚军改变夜袭时间,改变作战时机,我若是睡着了,延误了军情,会死很多人的。” “放心吧,上头已经讨论过,按照战风渊的计划实施,可打一次漂亮的反击战。你别太紧张。” 薛宁能成为国家特殊事件行动处,双庆市区长,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她从小就经受魔鬼般训练,让她成为一个内核极为稳定的女战士。 不过,她也很理解白暴雨,毕竟第一次接触战争,担心很正常。 “姐,为何不直接给战将军他们送去枪械?那样岂不是可以火力压制?” 薛宁表情顿时就严肃起来:“白暴雨同志,我要提醒你,你的这个思维很容易走进误区。将战将军带入深渊。” 白暴雨面色一凝。 薛宁沉声:“那个世界,繁华程度和文明进程远不及我们。你若是直接将枪械大炮扔过去,你能想象土著见到之后会导致什么后果?” “超出土著理解太多的东西绝不能出现。至少目前这种情况不能出现。” “枪械大炮国家给得起,但会打破那个世界的平衡,将引发难以想象的社会动荡。最后,你想营救大将军不成,还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全世界的公敌。” “再者,岚军还是冷兵器时代,仓国人却被热兵器武装到牙齿,战争一边倒,血腥屠杀,也不是战风渊愿意看到的结果。” 白暴雨被教育得面红耳赤,深感自己的见识还是太过短浅。 “别沮丧,你也是担心则乱,急着救人。” 军人了解军人,虽没见面,薛宁要比白暴雨更懂战风渊。 不过,这一打岔,白暴雨的情绪平稳多了,不再焦虑,连打哈欠。 薛宁招来助手,一人一边把白暴雨扶回房间休息。 ...... 薛宁乘坐电梯,来到地下仓库一层。 临时办公室内,坐着一位领导。 “陈处长。”薛宁敬了标准的军礼。 陈寒,国家特殊事件行动处处长。 该机构的最高指挥官,薛宁的上司。 “白暴雨同志适应得如何?还不肯睡觉吗?”陈处长语气调侃,见不到一丝严肃。 薛宁却不敢松懈,仍旧肃然:“报告,白暴雨同志就是担心宣城百姓,太过紧张,不过刚才已经去睡觉了。” “这丫头第一次面对这些,能理解。” “谢谢处长体恤。” “你觉得战风渊此人如何?”陈处长敲了敲桌子。 “目前掌握的信息不足,看不出全貌。” 陈寒淡淡一笑:“上头那几个叫得厉害,说我盲目投资,哈哈哈。” 薛宁更严肃了,头高高昂着:“一定完成处长交代的任务,好好测试战风渊的能力,不然领导失望。” “我很看好这两个小家伙。薛宁啊,好好干,别..太..紧..张。” 薛宁面色微微发红,紧绷的背脊放松了一丢丢。她刚教训过白暴雨,现在轮到她了。 风水轮流转啊。 处长,你这就开始帮那丫头了? 心中蛐蛐领导,面前还是一副标准的军人形象,不敢造次。 “处长,听说凌封也要加入这个任务?”薛宁盯着陈寒,希望领导能抗住压力,拒绝各方加人。 “那个老鬼,什么好事都想横插一杠子。来就来呗...” “处长。”薛宁不敢相信,惯常拒绝那位加人的陈寒,这一次却松了口。 “薛宁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凌封那小子还是不错的......” “陈处长,薛宁以任务为重,不会触碰儿女私情。” 在私人生活方面,陈寒不会强迫属下个人意愿,但工作上,却很难商量。 “凌封的工作交接今天就会处理好,明天一早就会来你这里报到,这一次,他以任务副组长名义加入我们。” 薛宁有些委屈,处里都知道,她和凌封不对付,还硬把人塞进来。 “薛宁啊,你也知道,我力排众议,才把这个任务揽到我们处,上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压力好大的。” 薛宁不搭理领导诉苦,继续蛐蛐他: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相信你才有鬼。 国家只有他们行动处一个地方处理异端、诡异等事件,能联通两个世界的铜投壶我们处不接哪个单位有能力处理? 压力大个屁。 陈寒快装不下去了,捶着后腰,转头不看薛宁灼灼目光。 “好好完成任务,发掘战风渊的潜力,以及那个世界的本质,以便我们研究。国家可是不会白白投资的。” “是。”薛宁敬礼,目送领导离去。 ...... 白暴雨一觉醒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只睡了2个小时。 肚子空空,下床洗漱,准备找薛宁搞定今天的晚饭。 来到工作间,询问助理小李,才知道从商议完作战计划之后,战风渊就再没来过信。 “战前准备肯定很忙。”她也不太想这时候去打扰对方。 一屁股坐到小柔电脑前,看她把两人的聊天记录整理成文档。 不一会儿,薛宁和助理小张领着盒饭保温箱进了屋。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慌慌。都放下手里工作,来吃饭。” 一群牲口起身得那叫一个快,三两下就捞走属于自己的盒饭,埋头开干。 战风渊那边为战前准备忙碌着,白暴雨这一头也不轻松。 薛宁手下有4个助理。小柔负责整理他们的聊天记录,将提到的关键信息提炼,标记,做人物关系图,以及宣城地图。 小张是男孩子,长得人高马大,很多搬运的工作便由他完成。整日跑进跑出。 小李是技术员,负责分析战风渊那个世界投送过来物品的数据,以及监管铜投壶,捕捉每一次两界投送时产生的电磁波动数据。 最后一个叫小苏,负责白暴雨的个人起居和网络媒体信息的筛选以及通话监听。 各司其职。 薛宁是他们的头头,统筹全局。 叮咚。 战风渊:【白姑娘,半个时辰前,军营兵器库走水。】 第11章 大将军的人格魅力 几人的心瞬间被提起来。 白暴雨又开始焦虑了:【有没有人受伤?被烧掉了什么?火势还在蔓延吗?我给你送水过去救火。】 面对灵魂三问,战风渊一一作答。 【所幸,大火只在兵器库内部蔓延,外面守卫的士兵只是被人打晕,没有受伤。】 【兵器库存放的兵器几乎都在大火中被焚毁。】 【火势已经控制住了,没有继续蔓延,水无需投送。】 白暴雨看看薛宁,又看看几个小助理,嘴集体张成‘o’。 【我立刻投送一些武器过去。】 战风渊:【白姑娘,且慢。】 白暴雨急问:【兵器都烧了,你不着急吗?】 江图和王九分立战风渊两侧,不忍见白姑娘心急。 一起开口:“将军,您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白姑娘实情吧。” 战风渊从砚台里重新沾了墨汁,继续写道: 【白姑娘莫急,此乃战某‘请君入瓮’中最重要的一环。】 【故意的?】 【是。】 薛宁可忍不住了,指着信纸:“快问,烧掉的兵器库有多少兵器?” 回信得到的答案让几人怔住。 【宣城八成兵器都收在这个兵器库中。】 薛宁嘴里的鸡腿都吓掉了,眼睛大大睁着。 “哦卖糕的,战风渊是不是疯了?他怎么敢玩这一手的?” 白暴雨没怎么反应过来,转头看几个小助理,他们也同薛宁一样,一脸不可思议。 “薛姐,你们反应怎么这么大。这不是战将军的计划之一嘛?” 薛宁双手重重拍在桌上,几人的盒饭都跟着跳了一下。 “白暴雨,这个战风渊胆子可真大,他就这么相信你,会准时准量地送上武器吗?他...他...他也太信任我们了。” 薛宁和几个助理可都是军人出身,经历过很多年的魔鬼训练,不断经历生死才练就了绝对信任,而战风渊呢,满打满算,他和白暴雨才合作了几次。 他们生活在不同时空,彼此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就相信了她,和她背后的国家? 万一岚军到了城下,白暴雨反悔不给战风渊投送武器,战风渊该怎么向将士们交代? 白暴雨终于体悟到这中间的微妙,眼眶顿时就红了。 那个叫小柔的助理第一个绷不住,哇哇大哭。 被一个人无条件信任的满足感充斥着现场每个人的心。 战风渊好感度集体+10。 平复了好一会儿,薛宁对白暴雨说道:“就凭战风渊的信任,我薛宁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白暴雨:“我也是。” 小张:“加我一个。” 小柔:“米兔。” 小苏:“怎么能漏掉我呢。” 铁憨憨小李:“嘿嘿,还有我。” 六人的手叠在一起,相视大笑。 几人快速扫空饭盒,收拾干净桌面。 头挨头看两人聊天。 【需要我把武器的分量再增加一些吗?】白暴雨问。 【按原计划即可,武器数量是按照‘请君入瓮’计划计算好的。】 这句话让房间中的六人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薛宁,对战风渊的评级再次升高。 “合着我们白担心了。” “头儿,你吃味了。”小李盘膝坐在椅上,手在桌边一撑,身子向后倾倒,躲过了薛宁扔过来的纸团。 能让薛宁吃瘪,战风渊好样的。 白暴雨:【那我就放心了。】 白暴雨这边能提供的武器样式,已经提前投送过一份让战风渊过目,得到确实可用消息后,才不断从各地调货。 战风渊所需武器在国内存货虽然不多,但供应‘请君入瓮’计划绰绰有余。 这得感谢影视剧高度发达的今天,弓箭、刀剑等武器制作了很多。大部分堆在横店影视基地仓库里无人问津。 ...... 相比于白暴雨团队的欢快和谐,宣城这边的情形就有些糟糕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城墙被破、主帅重伤、粮仓、兵器库先后被焚、百姓闹事。 不知哪里传出的消息,说司徒将军即将率全军北上,攻打宣城。 战风渊、江图、王九站在宣城最高处。 大半宣城尽收眼底。 黑暗中,城墙破口处,已经聚集了成百上千人,都是要逃命的。他们白天不敢现身,深夜才结伴来此。 “将军,百姓纷纷出逃,这可怎么办?我让士兵去把他们抓回来。” 江图拉住王九:“别急,我相信将军定是提前料到了此事。” 战风渊沉默不语,望着脚下城墙根,往外不断涌出的百姓。他们身上也仅有一个包袱,斜跨在后背,便是逃命的全部家当。 “这些人害怕死亡,情理之中。躲出去也好,万一我败了,他们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将军,你不会败的。” “大部分百姓不都选择留在城中,和众将士同进退嘛。” 话虽如此,月影下,战风渊刀削般的侧脸还是显出一丝落寞。 急足奔上城楼,拱手小声禀报:“将军,前方哨探查探到敌军军情。” 江图把军情拿过来,展开念道:“司徒崇三万大军已收拾完毕,即将拔营北上。” “江图、王九,开北城门,放百姓自行离去。” “将军!” 两人和送信的急足全都跪在战风渊跟前。 这个计划,他们事先都不知晓。 “若百姓们都离开,我们只有一千人,怎么抵挡司徒崇的三万将士?” “就算百姓都在,我们会拿他们的命和敌军去拼吗?” 属下们接不住话。 “好了,无需再劝,去执行吧,选十几个体力好的急足,拿上更夫的铜锣去城中各处通知吧。” 气氛很压抑,可军令如山, 几人咬牙含泪执行命令去了。 咚咚咚声敲开寂静的黑夜。 “敌袭,敌袭,岚军三万人即将北上攻城,将军有令,开北城门放百姓出城逃命。” 咚咚咚。 “敌袭,敌袭......” 铜锣声不断远离南城门。 战风渊独立城楼之上,望着守了十二年的城池,心中感慨万千。 今夜,他会带领将士与敌人殊死搏斗,但他不愿牵连无辜的百姓。 一千对三万又如何。 当战风渊不断下着军令,安排布防计划的时候,城楼下传来脚步声。 先是零星几人,接着,成百上千。 几乎所有百姓来到南城楼下,乌泱泱一片。 人群前面,站着马豪绅等人。 马豪绅面对城楼高处的大将军。 “战将军,我们知道三万敌人即将北上,但我们是不会这个时候离去的。” “宣城是我们的家,您和将士们拼死守护我们逃亡,我们真走了,还是人吗?” 周豪绅:“能苟且偷生却失了道义,我们不走。” “我们不走。” “我们不走。” “我们不走。” 生与死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好。” 战风渊胸中被感动重重堵住:“我战风渊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与宣城共存亡。” “我,江图,宣城副将,愿誓死追随将军。” “我,王九,宣城副将,愿誓死追随将军。” “我,急足罗宗......” “我,小兵苏溪......” 所有将士都跪在他们的战神脚边发誓。 “我们誓死追随将军。” 战风渊豪情万丈:“很好,各位,也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万众高呼:“誓死守卫宣城。” 第12章 岚军攻城 七月十五日子时三刻,莒县三万岚军收拢帐篷,携带武器和口粮,熄灭篝火,朝宣城全速开拔。 前往打探军情的哨兵不断回传消息。 “报,距离敌营还有十里。” 司徒崇的三万大军,骑兵不到一千,步兵占大多数,除了必要的武器、一日份干粮以及一竹筒清水,其余物品全留在营地。 轻装出行。 队伍最后,是三架巨大攻城投石车。 “报,前方哨探发现,宣城不少百姓趁夜色出逃。” “报......” 每一条急报都让司徒崇老将军的胜券又多加一重。 “报,距离宣城还有三里。” “原地休整。”司徒抬手,身后的步兵通过旗语停下脚步。 要等三架投石车追上大部队重新组好攻城方阵,才会宣战。 副将周恒展开一张宣城布防图。 指着城墙处一道破口:“将军,上次进攻,我们打破了这里,这次夜袭,我的计划,将率先向这里发起进攻。” 缺口只要再大一倍,骑兵就能毫无障碍地冲进宣城。 “距离上次进攻,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战风渊就没人让人修修那个破墙?” 周恒话里很浓的嘲讽味儿:“宣城闭城七月,粮食、兵器被焚烧一空,百姓饥饿无力,战马都没有一匹了。哪来的力气修城墙?” “哈哈哈哈。” 司徒崇放声大笑。 “我与战风渊纠缠数月,终于要打败他了。” 司徒崇也算是个久经沙场的枭雄,原本瞧不起年轻的战风渊,二十三次攻城不下,逐渐收敛起了骄傲。 不过,这位老将军依旧瞧不起战风渊。 觉得他太过年轻,守城不出,固执有余,不知变通。 这样的对手,值得尊敬,却不会平等对待。 “将士们。” “在。”周恒身后的数千前锋大声回应。 “等我们砸开敌人城墙,随我冲进去杀人。” “杀人,杀人,杀人。” 喊声震天。 “报,城楼上发现敌军弓箭手。” 周恒忙问:“数量多少?” “不到十人。” 又是一阵爆裂般的狂笑。 与宣城守军二十三次较量,看似久攻不下,实则岚军的士兵死伤很少。反而是遭受旱灾波及的宣城伤亡惨重。 折损了九成。 而三万岚军背后,得到了岚国朝廷三次物资增援。 莒县旱情也严重,但河流还未枯竭,士兵生活不算太差。 半个时辰后,三架投石车也到了。 副将周恒换了一拨推车士兵,大军再次起程。 “报,距离宣城城楼还有一里。” “报,宣城大量百姓逃亡。” “报,发现几百士兵从城墙破口处逃亡。” “报,距离敌营还有五十丈。” 这个距离,宣城残破的城楼已经落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七个月前的玉衡雄城,如今颓势尽显,如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颤颤巍巍地迎接北上的悍兵。 城楼上,零星弓箭手神情紧张地防守,嘴里喊着绝望的话。 隐约能听到:敌军来袭,敌军来袭等字眼。 慌乱且恐惧。 岚军分左中右三路,每路设一架投石车。 全军整装待发。 司徒崇:“鸣镝,喊战。” 嗖嗖嗖。 三颗红色鸣镝升空。 片刻后,宣城主帅,登城楼,面对司徒崇站立。 见到来者,司徒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战将军,命可真硬啊,可惜,我那一箭,没能让你下黄泉。” 战风渊面上毫无血色,手扶在女墙上,高喊:“多谢司徒将军赐箭。” 司徒崇:“战风渊,我知你是个人才,不如开城投降,做我副将如何?” 战风渊冷笑:“道不同不相为谋,战某就是死,也不做叛国之人。” “射箭。” 稀稀拉拉十来根箭矢落在司徒崇脚边。 引得哄堂大笑。 “死鸭子嘴硬,给你台阶不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司徒崇一抬手,他身侧号角声响彻宣城夜空。 呜呜呜~~~~ “进攻。” 轰轰轰。 三架投石车将飞石抛向宣城城墙。 一枚落在城墙前的空地,砸出一个大坑,两枚砸中城墙。 “弓箭手,射击。” 然而,城楼上只有不到十人开弓,箭矢对飞石,如螳臂当车。 丝毫没有改变飞石的方向,准确砸中城墙。 无数石块飞溅滚落。 “再砸。”司徒崇再次下令。 “战风渊,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战风渊的身影依旧挺立在城楼之巅。 目色沉敛地望着城外黑压压的敌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刻,在司徒崇看不到的地方,数百人影攒动,发出的动静极轻,几乎不交谈。 江图摸到战风渊身后,小声禀报。 “又抓住三个谍子,他们想要出去报信。” “把人看好。” “是。” ...... 守在仓库的白暴雨和薛宁等人心如擂鼓。 不久前,她刚收到战风渊的来信。 【三万大军压境,准备战斗。】 【以宣字木牌为号,等我发令。】 【收到。】 她手心都的汗,后背更是浸湿一片。 白暴雨顾不得这些,双眼死死盯着铜投壶。 等待的时间,相当漫长,她的双眼布满血丝。 大约5分钟后, 一声清脆的叮咚声出现,如同一剂强心针。 白暴雨全身肌肉紧绷,跟打了鸡血似的,右手握着壶身,左手开始有序地触碰地上的武器。 弓、箭矢、刀、剑、火油、投石车...... 有顺序,有数量,有节奏。 她演练过多次,没有一丝差错。 ...... 轰轰轰,投石车的威力相当猛烈,将城墙再次撕开血口。 城墙后的百姓自发前来,从家中翻出铁锹,菜刀,有的抱着柴火棍,老人、妇孺,队伍后,还有不少小孩,抱着石头,准备给冲进城的敌人头上来一下。 很快,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后,城墙最大的破口终于不堪重负,被投石砸开。 宣城门洞大开。 呜呜呜~~~ 冲锋的号角声响起,三支红色鸣镝再次升空。 宣城百姓们抱作一团,面对必死的局面,所有人都感到恐惧。 哒哒哒,周恒的骑兵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家都很紧张。 一万老弱妇孺,对抗三万悍兵,结局如何众人中心明白。 人群中,一个老妇人捧着自己不到十二岁孙女的小脸,泪眼婆娑。 “囡囡,若将军输了,敌人冲进宣城,有人要抓你,记得给自己的脖子来一刀。” 老人把一柄卷了边的短匕首塞到女孩怀中。 女孩眼神沉澈,目光坚定。 第13章 中计了 “奶奶,囡囡知道怎么做。” 女孩身边,还有几个与她同龄的女孩子。手里都被家人塞了匕首或发簪等物。 都被家人不停叮嘱,在抓到她们之前,先解决掉自己。 这些女孩若被敌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另外一处藏身地,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们都穿上了大人的盔甲,提前成为守护家园的士兵。 一个个面容严肃地挡住身后的百姓。 城墙根下。 更夫老黄拉着儿子,泣不成声。 “我们老黄家就剩你这么一颗独苗,岚军就要闯进来了。儿啊,你要好好和战将军学习,守护我们的家园,成为英雄。” 老黄的儿子是步兵,会舞刀弄枪,却对弓箭不熟。 敌人一旦破城而入,率先遭殃的就是老黄的儿子。 “爹,我省得,你躲到后面去。” “唉唉。” 老黄不肯走,想多看儿子一眼。 被身后其他人拉到木箱后躲好。 士兵们还好。 舍弃逃命,选择与宣城共生死的很多百姓都在说着遗言,拉着身边亲人说告别的话。 气氛绝望到了极点。 突然, 数百名将士从暗处钻出,手里捧着大量武器。 先是所有将士手里都分配到武器,余下则分配给有气力战斗的百姓。 数量多得惊人。 马豪绅低头望着苏溪递给他的巨弓和二百支穿云箭,整个人都傻了。 “这......” 兵器库不是被烧了吗?百姓手里的刀剑和兵器都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马豪绅是大变粮食的目击者,立刻想到一个可能。 心中激动莫名。 难道之前发生的事都是障眼法? 刚准备和身边人讨论,又看见一样奇怪的东西。 王九和两个小兵在投石砸开的墙洞前地面摆弄着什么东西,黑夜里看不清全貌。 只见一根根半尺高倒刺直冲黑夜,某个角度还能看到一丝倒刺上发散出来的金属光泽。 现场诡异地安静。 大家都看着突然出现的武器发怔。 而城楼各处,数百名将士手持弓箭快速而隐蔽地找到位置,开始布防。 周恒高喊进攻,一列由三百人组成的骑兵随他率先冲进缺口。 噔噔噔,岚军的烈马速度惊人。 不一会儿,就冲进了城墙缺口。 料想中的摧枯拉朽没有发生, 周恒的“杀”字哽在喉咙,脚下一个趔趄。 摔得四仰八叉。 战马不知踩到什么东西,一匹匹撕喊着快速倒下。 骑兵速度最快,但缺点也非常明显。 只要一匹马倒下,后面的减速不及,引发连锁反应,全都摔倒。 骑兵间隔太近,马匹速度又快,这一摔,好比高速路上连环相撞的车辆。 马背上的士兵摔得五迷三道。 骨折的,践踏而死的,嗷嚎不断。 城楼上,藏身在暗处的弓箭手齐齐瞄准缺口处的周恒等人。 只听江图一声:“射击。” 嗖嗖嗖。 数千支穿云箭将地上的骑兵们射成刺猬。 后面跟着冲进来的士兵还不清楚状况,刚露面就被射成马蜂窝。 “敌人要逃,火油准备。” 战风渊的战令再次响起。 原先蹲在城墙后的弓箭手,全都起身出现在女墙之间。 将包裹了厚厚油布的箭矢,同时点燃。朝岚军前锋步兵聚集处射去。 “中计了,快退,快退。” 提醒撤退的士兵,立刻中箭,胸口被燃烧的火油射中,厚厚的藤甲瞬间燃烧起来。 只见一个火人四处乱窜,痛苦地撕喊。 此时,后方督战的司徒崇已经察觉到不对,立刻命人鸣镝,挥舞旗语,提醒前锋撤退。 然而,他们不知道,那些被当成逃兵的人早早埋伏在四周。 往边缘撤退的士兵,被一刀抹了喉咙。 悄无声息带走无数亡魂。 司徒崇大感意外,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左中右前锋,在我前方聚拢。” 鸣镝不断点亮夜空。 可这时候才撤退已经太迟。 宣城城楼上,也点亮了一颗鸣镝。 蓝色的焰火升空,绚丽妖艳,是死亡前的开场曲。 岚军前锋刚聚集到一处,天空突然出现三颗硕大的火球。 司徒崇刚下令分散,前锋队伍中间便被火焰飞石砸开一大片空地。 哀嚎遍野。 “怎么可能,战风渊怎么可能有投石车?” 兵器弓箭也就算了,随便藏在哪个空屋子,谍子确实很难发现。可投石车不同。那东西目标庞大。 比两层楼还要高,根本藏不住,何况对方也是三架。 这么明显的东西,是怎么瞒过谍子的? 司徒崇开始怀疑安插在战风渊身边碟谍子们送过来情报的可信度。 “诡计多端的战风渊。”司徒崇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知道自己中计了。立刻命人鸣金收兵 铮铮铮~~~~ 嗖嗖嗖。 岚军撤退途中,又被十几颗大火球击中,城头上,穿云箭不要钱似地射向敌人。 骑在战马上的司徒崇连连后退,宣城破开的城墙口仿佛收割生命的地府。 去多少人,死多少人。 司徒崇第一次感到害怕。 “撤退,撤退。” 这时候,战风渊吹响了全面进攻的号角。 呜呜呜~~~ 宣城的一千将士和百姓,从城墙缺口以及大开的城门涌出。 “冲啊~~~” 气势磅礴地冲向军心早已溃散的岚军。 “将军,败局已定,我掩护你,快逃吧。”副将李修用大刀挡住四溅的碎石,掩护司徒将军离开。 “我是主帅,我不走。” “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走。” 到这时候,司徒崇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弄不清楚战争的胜局怎么就突然偏向战风渊一方。 岚军可是足足三万人啊。 轰轰轰! 巨大的火球砸在司徒崇不远处地面,砸飞了数十人。 “将军,快走。” 马豪绅体内冰冷的血被彻底点燃,冲得比谁都快,射落一名骑兵后,双手用力翻身骑上这人战马。 肥胖的身体一点都不显笨拙。 “驾。” 周豪绅等人都看呆了。 “老马什么时候学会了骑马?弓箭还玩得这么溜?” 李豪绅贴在周豪绅后背,两人互为对方防御。 “你不知道了吧,二十年前,老马就是战老将军的伙头兵啊。” 马豪绅冲在最前面,弓箭之下没有冤魂。 “哈哈哈,多年不用弓,手还是没生疏。” 马豪绅挑眉看向不远处的王九。 朗声大喊:“王副将,我们比比,是你的刀砍的人多,还是我的穿云箭射落的人头多。” 王九伸手一把抹掉脸上的血,不服道:“比就比,谁怕谁。” 今夜不光是战风渊和一千将士们冲锋陷阵,报仇雪恨的时候,还是他老马的高光时刻。 “那我可不客气啦。” 第14章 反败为胜 嗖嗖嗖。 “嘿,战风渊哪里搞到的这批弓箭,威力惊人啊。” 马豪绅越杀越上头,瞧见王九陷入危险,一箭过去,帮他解决了身后的岚军。 很快,老马也遇到危险,关键时刻,王九飞过来一根红缨枪,扎穿了一名要砍老马坐骑的士兵。 “我们扯平了。” 司徒崇是个很执拗的人,不肯轻易认输。 呆呆骑在马背上,坚持着可笑的骄傲。 副将李修为他拼命挡住碎石。 “将军快走啊。” 人群中,一匹战马灵活走位而来。 “是周恒,是我的副将周恒。” “他还活着。” 李修看清马背上的人,哪里是周恒,而是个胖子,大叫不好:“将军是敌人...快走。” “拦住那人,快拦住他。” 嗖嗖嗖。 城楼上一直关注马豪绅的江图出手了。 马豪绅的身边被穿云箭清理出一片空地,穿行无阻,不断靠近对方主帅所在的位置。 “将军,敌人过来了,快...走...”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拍打将军身下的战马。 嗖。 李修的后背被那胖子的穿云箭射中。 “李修。”司徒崇被战马带着狂奔。 而李修,却倒地不起。 ... 马豪绅提着李修的头颅回到城楼下时,大战基本结束。 王九手里也同样提着敌军高层的人头,还是两颗。 炫耀般朝马豪绅昂了昂头,展示自己的战绩。 高层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剩下的岚军军心已散,再组织不起像样的攻击,战局一面倒。 王九还想带人去追逃兵。 “穷寇莫追。”战风渊站在城楼上,衣衫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望着丢盔弃甲的敌人,战风渊双目朦胧。 举剑高喊:“我们胜了。” 万众欢呼。 一万人喊出了十万人气势。 战风渊接着又喊:“清理战场。” 江图和王九领命而去,带着手下士兵,给没断气的敌人补刀。 体力好的百姓也纷纷加入,跟在士兵身后,收拢兵器、盔甲、干粮等有用之物。 副将周恒被压在战马下,还没断气。 他和几个岚军高层被活捉,这一战,宣城以少胜多,斩杀敌军八千余人。 剩余岚军分三路溃逃,不知踪迹。 更夫老黄从城墙缺口走出,目光在活着的士兵之间扫荡。 “我儿,你在哪?我儿?” 他找了许久,翻开几十具尸体,不见他儿子。 心情如坠深谷。 “爹...我...我在这儿。” 黄兴郎杀敌人杀得脱力了,正靠在墙角喘气。 听到父亲呼唤,用最后一口力气奔向老黄。 “没死,我儿没死,他也是英雄。” 这样的动人的场景不止一处。 ...... 【白姑娘,我们胜利了。】 战风渊第一时间给时空另一端的白暴雨分享好消息。 等待多时的白暴雨,见到这句话,脸上刚升起喜悦,便直直向后倒下。 薛宁接住了她。 “头儿。”小柔他们都围过来。 “她第一次经历这些,太紧张了。精神一放松,就晕了。” 铁憨憨小李把人扛起来,放在行军床上。 薛宁:“让她好好睡一觉,没什么要紧事,别叫醒她。” ...... 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 经历了这场战役的百姓大多还处在懵逼状态。 不知道必输的局面怎么就突然被扭转了。 将军府。 伤口又裂开的战风渊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个时辰。 孙简在帮他清洗伤口,涂抹白暴雨送过来的药膏。 “将军他...他没事吧。” 王九等人都快哭了。 “什么没事,他只是昏过去了,一个个哭什么哭。” “哦哦哦。” “都愣在房里做什么,战后的事情还有不少,都出去干活。” 孙简开始撵人。 “这里有我和苏溪就行,你们去忙你们的事吧。” 等人一走,苏溪帮将军掖好被角。 “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能醒。” 在一旁烧热水的孙简叹息道:“他太累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这场仗打得极为漂亮。 可战后工作同样重要。 从将军府离开的江图和王九,紧锣密鼓地安排手下展开战后清理工作。 补刀、搜刮战利品、焚烧尸体,统计伤亡,修补城墙。 ...... 溃败而散的岚军再次集结。 司徒崇坐在军营中,望着周恒的衣衫和李修的佩剑久久不语。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小将进来,汇报伤亡情况。 “将军,我军只剩一万八千余众。” “哼,战风渊,我司徒崇绝不会善罢甘休。” “传令下去,整军,后退五十里,去荒山沟扎营。” “是。” ...... 白暴雨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 床头摆着一封新信件。 【白姑娘,岚军残兵后退五十里,目前驻扎在荒山沟腹地。司徒崇大败,岚国皇帝必将他召回责问此事,宣城之危暂时解了。】 【没有你的相助,宣城必破,多谢。】 “暴雨姐姐,你醒啦?头儿不让我们打扰你。” “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 “什么!” 白暴雨掀开被子要起来,浑身都在发抖。 “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当然没体力,等我给你早餐啊。” “不行,将士百姓们还在挨饿,我得送点吃的过去。”摇摇晃晃跑去仓库。 战风渊没醒来多久。 身子半倚在床榻上。 用军医孙简煮好的热水将白暴雨给的一把药片吃进肚子。 小兵苏溪又端来一碗加了许多马肉的稠粥和一颗烤得金黄的土豆。 苏溪:“将军,这是用敌军战死的马熬的粥,快喝些,长力气。” “你们都吃了马肉吗?苏溪,你太瘦了,你喝。” “将军我喝过了,喝了两大碗呢。”怕将军不信,拍了拍略微发胀的胃。 孙简道:“这次战利品很丰厚,不光有战马,还从周恒、李修等人身上搜到了饴糖。” “江副将已经命人熬了很多粥,都加了马肉和盐,分给百姓。这是你的。” 战风渊乖乖喝粥。 叮咚。 三人同时看向房中的铜投壶。 苏溪笑嘻嘻跑过去,把铜投壶拿到将军跟前。 里面是白暴雨的回信。 【我给你准备了新的物资,找地方接收。】 【好。】 战风渊没有咀嚼,还让苏溪去处理这件事。 小兵苏溪激动地领了差事,拿着铜投壶跑到院中。 将军府很大,有许多空房间。 苏溪顺便找了一间。 很快,铜投壶便响起了叮咚声,一块刻着宣字的木牌先出现,紧接着,就是成堆的米面和蔬菜。 堆了半屋子。 等了一会儿,再没有东西出现,苏溪才觉得完成任务。 可刚跑到将军卧室门口,就被铜投壶里冒出来的清水浇了个透心凉,齐飞扬。 第15章 我也要变强 通古今任务仓库。 白暴雨给战风渊送去1吨清水后,饿得实在受不了,从小柔手里拿了早饭来吃。耳边听到一阵喊打声。 走近一看,发现办公室旁多了一个擂台。 两道身影不断碰撞,躲闪,挥汗如雨。 “头儿,加油,干翻他。” 小李他们还有不少工作人员都围到擂台边给打斗中的两人喊吁助威。 给薛宁助威,给另外一个喊吁。 “小柔,唔,那男的是谁?” “他叫凌封。是隔壁单位的区长,和我们头儿一直不对付。” “看出来了。”白暴雨一边啃馒头吃咸菜,一边看薛宁干翻帅哥。 “他们...唔...打了多久了?”馒头塞得满嘴都是,小麦的特殊香气让饥饿的人很容易得到满足。 小张贴过来,从白暴雨手里抢走一个馒头,掰一块塞嘴里,差点掖着。 “咳咳咳,喝水喝水。” 小柔白了小张一眼:“没出息。暴雨姐姐,头儿和凌封打了一个小时了。” “一个小时!咳咳咳。” 白暴雨紧随其后。 这两人可不是在过家家,而是真肉搏,你一拳我一肘的,招招致命。肌肉线条在汗水下特别明显。 “他们不累吗?” 小柔很是得意,小嘴一噘:“相当年,我们去缅北做任务,在林子里追逐两三天不合眼都不见累的,这才到哪。” 白暴雨扭头看了看自己瘦削的手臂,想起昏睡一天的事,心思电转。 叮咚。 李楼推开办公室大门,望见了人堆里的白暴雨。 “暴雨,战将军的信。” “来了。” ...... 【白姑娘,第二封信是我属下苏溪拜托我写给你的。】 听说来了新的信件,打架的两个都没劲儿了,跳下擂台,擦了汗,一屁股坐下。 “战风渊说了什么?是不是要物资了?” 白暴雨还没听过苏溪此人,想来和小柔他们一样,都是助手一类的人物。 安静等在铜投壶前,时不时瞟一眼新人儿凌封。 没等多久,叮咚声响起。 白暴雨拿起,张口就念:【白...白...白天神...我...我叫苏溪。是...是...战将军跟前的小兵,负责看守铜投壶。】 【白..白..白天神,苏溪..并非故意,故意出错。】 【还请白天神原谅。】 薛宁眉头微皱,吐槽:“这个叫苏溪的是结巴吗?说话怎么这个味儿。” 白暴雨越念越乐,哈哈哈笑起来。 向众人解释道:“应该不是结巴,是这个叫苏溪的小兵犯了什么错,太紧张。战将军故意这样写,模仿苏溪说话时的情景。” 薛宁刚要开口,凌封冷声道:“看样子,那边的战斗结果不错,还有闲心玩笑。” “凌封,你不张嘴没人当你不存在。” 被薛宁怼的凌封没再说话,表情还是淡淡的。 小助理们对此见怪不怪,只有白暴雨觉得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战将军,苏溪何错之有?】 战风渊:【先前白姑娘给战某送物资过来,我让苏溪去处理此事,他没等到姑娘送水,提前跑了回来,淋了一身。我并未责怪他,可他不肯,非闹着要和姑娘通信道歉。】 【他不会写字,由我代劳。】 众人听完哈哈乐,战争后的紧张气氛烟消云散。 【那也不算错啊,你们再去准备,我给你再送一些过去,这一次,比第一次送的水更多。】 白暴雨没怎么笑,而是在思考今后如何更合理地处理此事。 往铜投壶里灌水的时候,白暴雨想出一个操作简单,步骤合理的方法。 投送完10吨水之后,白暴雨马不停蹄,跑回办公室,掏出纸笔写下脑中方案。 她会让薛宁制作几种木牌。 一种,上面分别标注五、二十、六十字样。 第二种,上面用红、黄、绿、蓝等颜色染色。 最后一种,是宣字木牌。 同旗语一样,通过不同木牌组合,表达不同投送信息。 蓝色木牌,代表要送水;红色是武器;绿色是粮食和蔬菜;黄色则是杂物。 五、二十、六十代表等待时间,分别为五息、二十息和六十息。 宣字木牌作为间隔使用。 这样操作,既简单又省事儿,还容易普及。 方案一发过去,立刻得到战风渊点赞。 【白姑娘真是聪慧过人,战某佩服。】 【战将军过奖,不过是雕虫小技,比起将军‘请君入瓮’计谋,就是小巫见大巫。】 战风渊在此方案上,打算增加一个小变动:【白姑娘的方法简单可行,战某觉得若是再加一条,或许会更加妥当。】 【你说。】 【我们通信之时,最好也用某种颜色的木牌做起始,是否可行?】 白暴雨当时只是觉得对方细致,没想太多。 薛宁被白暴雨堵在浴室门口,白毛巾揉干短发。 “找我有事?” “薛姐,这是我做的一个小方案,战将军同意了。” “可以啊,暴雨同志,开始发挥主观能动性了,”薛宁只扫一眼,便觉得这个方法省时省力,还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立刻派人去准备。“果然是修复文物的好手,做事细致。” 苏溪小朋友闹出来的笑话以后便不会再发生了。 “那个,姐...”白暴雨没走,脚在地上划拉。 “有什么事直接说,我不喜欢弯弯绕绕。” 白暴雨鼓起勇气:“薛姐,我想...想跟你学武术。” “怎么突然想学武术?” “薛姐,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差?” “差?你可是双庆市博物馆最年轻的文物修复员,单院长高徒,周老师爱将。你都说差,普通人要不要活了。”薛宁推开挡住浴室门的白暴雨,发现推不动。 “我不是说我的职业,而是...”白暴雨伸手指头去戳薛宁结识的小臂,又指着自己单薄的身躯。 薛宁淡淡的笑:“开窍啦,想跟我学武术强身健体?” “姐,我就投送个物资,昏睡了整整一天,以后遇到更大麻烦,我这小身板太耽误事儿了。” “好,我会教你武术,可我很严格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薛姐,我会好好努力。” “行,”薛宁扬起一抹坏笑:“那先去扎30分钟马步。” 白暴雨刚走,凌封从男浴室走出:“原来你拉着我比试,是做给她看的。” “不懂你在说什么。”薛宁甩给他一个又美又飒的背影。 第16章 抢救伤员(上) 战风渊觉得精神不错,穿好衣衫,坐在书案前,开始写这场反击战的战报。 要发给陛下过目。 他隐去铜投壶联通两界之事,就说敌人火烧粮仓和兵器库他提前得知了消息,命手下将物资藏在别处。 欺骗司徒崇,引君入瓮。 写完又检查一遍措辞,修改几处描述不当之处,誊写了一遍,晾干墨迹,卷进竹筒,在蜡未完全硬化下来之前,盖好封印。 又抽出新信纸,给王都被软禁的太子写信,给父亲报平安。 做完这些,额头上出了一层密汗。 体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传唤了一个信得过的属下,将三封信交托此人。 “去领半个月口粮和两吊钱,务必将信件平安送去王都。” 那人是专门往返宣城和王都的送信使,为人稳重,很值得信赖。 “另外,此去王都,路过绕城官驿,顺带问问那边百姓的受灾情况,以及朝廷的赈灾措施。” “将军放心。” 很快,江图和王九回来禀报战况。 江图:“七月十五日,岚军夜袭,我军死亡三百七十二人,伤一千四百六十七人,其中,重伤四百五十人。” “歼敌八千三百一十七人。” “这是具体数据。”呈上战报。 王九:“城墙共有十二处被砸坏,两处大缺口。我已派人严加看守,但缺少修葺材料,若岚军卷土重来,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翻越山巅,发现还有更高山峰在前方等着。 议事的三人心中沉甸甸的,若非铜投壶能联通两界,白姑娘慷慨相助,这一战,死亡数字将是一万。 孙简已经赶去救治伤兵,可数量太过庞大,就算有将士和百姓协助,药品不够,医疗手段低下,还是有重伤患者坚持不下去,会陆续死亡。 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我问问白姑娘,你们坐下休息片刻。” “是。”两人脱下军帽,坐在书案前喝水,顿时一股酸爽至极的味道飘在房中。 可谁也没当回事。 战风渊提笔:【白姑娘,我记得你说过,你生活的那个国家,医疗手段很厉害,有什么好方法,能让普通人快速学到治疗伤患的手段,减少治疗时间?】 ... 通古今任务组正在举办迎新会。 “我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凌封,国家特勤处,双庆市区长。这次,以副组长身份,加入我们小组。” “大家鼓掌。” 只有白暴雨鼓得起劲。 其他助理和薛宁都只是装装样子。 “凌封,她就是白暴雨,铜投壶的发现者和联通人。” “你好。”白暴雨主动向对方伸手,凌封是死人脸,不苟言笑,话也很少,和话痨薛宁形成鲜明对比。 “你好。” “暴雨姐姐,你别在意,他这人就这样,谁都不给好脸。”小柔打圆场。 白暴雨顿时八卦起来:“凌副组长私下对薛姐也这样?” 副字上下了重音。 小柔压低声音:“更难看,两人一见面就势同水火。” 白暴雨:“副组长哪里惹到我们薛姐了?” 小李托了托眼镜框,一起蛐蛐领导:“这要问头儿了,我们也不太清楚。” 白暴雨更好奇了。 叮咚。 刚念完信上内容,新加入的副组长凌封,沉声道:“让战风渊清理出一大片区域,分成四个部分。” “用四种不同颜色丝带,区分伤患。” “黑色代表重伤将死。” “红色代表重伤但无生命危险。” “绿色代表轻伤。” “白色则为其它疾病。送进不同部分救治。” 白暴雨一听,便知道这样的方法可行且有效,区分伤患的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普通人就能完成。 “军医或有经验的郎中处理红色以上伤患。临时指派的成员则处理绿色以下的伤员。” 小柔快速在电脑上输入这些内容。 凌封转头看向薛宁:“另外,准备大量医用订书钉,将使用方法告知战风渊。那个世界应该还未掌握缝合手段,用大型订书钉,将伤口缝合,再涂抹大剂量消炎药。能挽救不少人。” 他表情很严肃,说出的每个字都是干货。 连薛宁都无话可说。 白暴雨更是钦佩,感叹,果然能加入小组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打印机开始工作。 薛宁直接从当地调了各种颜色丝带,裁剪成长度统一的小段,收进箱子。 野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人受伤,就是用大订书钉处理伤口,看似血腥,却极为有效。伤口不易崩开,也不影响幅度很小的动作。 药品和使用方法也一并用打印机打印出来。 战风渊等候多时,收到了大量药品和奇怪物件儿。 待看清使用方法时,就是孙简也没忍住,落了泪。“太好了,有了这样的好办法,便能大幅降低伤患死亡数量。” 而白暴雨给他们提供的区分伤患的方法,更是闻所未闻。 ... 在江图和王九的操作下,宣城一片空置宅院被清理出来。 江图指挥手下:“不同区域,用竹竿搭架子,悬挂轻纱隔开。” 一刻钟后,四个功能区全部规划完毕。 “竹床之间要留一步的空隙,方便行走。”王九和手下用长绳,在横纵之间划出范围。一放下绳子,就有人搬来竹床。 不一会儿,又有人搬来长桌,铺上干净的桌布,把一竹筐一竹筐白纱布放整齐码放于桌面。 还有针对不同区域使用的药品,也被装进贴好标签的木匣一一放好。 另一边,以孙简为首的郎中。 将怎么区分伤患,如何记录病症,怎样用深褐色的碘酒和酒精消毒,怎样包扎,如何清洗等事务一一进行培训。 结束训练,合格的杂役,穿上洁白的大褂,直接上岗,开始忙碌。 在士兵用白暴雨送过去的消毒粉,做地面和环境消杀后,江图开始安排病患进场。 从百姓中挑选出来的助手将手腕上绑了不同颜色彩带的伤患,送往不同区域。 除了重伤将死之人不好挪动,依然安置在原地之外,其余伤患被快速分区。 如今,城中所剩郎中不足十人。他们全集中在红色彩带区域进行救治。 第17章 抢救伤员(下) 伤患进行区分后,郎中便可直接去往红色以上区域,先抢救那些在生命线上挣扎的人。 杂役们只需要将贴有【消炎药】【治伤药】【止痛药】【退热药】等标签的药品,按症状分发给绿色以下区域的伤患即可。 他们没有生命危险,只要经过简单清洗和包扎,上药,就能有效防止感染和发烧。 等郎中抽出时间,再一一复验,大大提高医治效率。 短短半天时间,伤亡速度便大大降低。 ...... 孙神医,救救我儿吧。 一位中年人跪在孙简跟前。 他身后地面上是一具用白布盖住全身的士兵尸体。 “老丈,你儿子已经死了。” “不,孙神医,我儿子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还没死,我刚才看见他眼皮动了。” 孙简掀开白布,发现老人儿子的大腿上有一道五寸长巨大伤口,深可见骨。 拉住路过的杂役,询问了情况。 老人的儿子倒在城外战场上,因为位置较远,清理战场的士兵才将其运回来,路上便断气了,连黑色彩带都没绑便盖了白布,等着下葬。 像老人儿子这样的伤口,放在平时根本不用治疗,治也治不好。 济世堂这样的伤患太多,郎中们没有时间处理这种已经宣告死亡的人。 孙简还是蹲下身,伸出两指压在士兵的侧颈上,忽然察觉到一丝游悬般的脉象,想到白姑娘送来的叫‘订书钉’的东西。 决定试一试。 “老丈,我尽力一试,若救不活令郎,你要想开些。” 老人只是磕头。 孙简让人把那士兵抬进房间,剪开裤子,将伤口完全裸露。 这一检查,倒吸一口凉气。 这名士兵的伤口很长,但幸运的是,刚好错开大腿脉管,出血量不大,否则不用抬回来,大战刚结束就死了。 他不想耽误,立刻用碘酒进行伤口消毒,再用酒精擦拭一遍,清理伤口里残余的血污,检查有没有兵器碎片残留。 做完这些。 让一个杂役协助他,将裂开的伤口向中间一挤,他再按照白姑娘【订书钉使用说明书】里描写的方法,将伤口钉上。 过程有些血腥,助手差点被吓晕过去。 这种特殊的订书钉差不多半寸长,材质不明,一颗颗被钉在士兵的肉上。 足足用了二十多颗钉子,才处理好伤口。 像一条银色大蜈蚣趴在士兵腿上。 “果然好用。” 孙简难掩激动,开始给伤口涂抹消炎药,覆盖纱布。 助手帮忙喂了一把药片,大约一刻钟后,竹床上士兵的脉搏逐渐变得明显。 老丈被喊进屋,得知儿子被孙神医救活了,又跪下磕头。 孙简还要去治疗别人,拉着老丈的手,交代他:“老丈,你儿子要活过今晚才能度过危险期。这期间,别搬动他的身体,可以做简单擦洗,但水不能碰到纱布区域。” “我省得,多谢多谢。”老丈已然泣不成声。 “一旦出现发热症状,立刻找人告知我。” “多谢孙神医。” 有了这个成功案例,孙简信心大增,如法炮制,又把七八个已经宣布死亡的士兵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别的郎中注意到此事,纷纷效仿,不仅学会使用订书钉缝合伤口,还把之前救治过的伤患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 能有效防止因身体翻动而导致的伤口开裂和术后愈合不良。 以往,受这种伤的将士,哪怕有口气悬着,也会直接宣布死亡。因为这个时代不具备治 疗这类伤患的有效手段。再加上中药起效慢,随之而来的感染发热,也一样会要人命。 但使用了订书钉缝合伤口,以及大量现代药品之后,情况大为不同。 到了夜里,二百多手绑黑色丝带的重伤将死之人,一半被拉回人间。 红色丝带区由三位郎中负责治疗,死亡率降至一成。 凌封还提醒薛宁准备一些木材和煤炭:“战风渊封城数月,应该没什么柴火可用了。伤患清洗消毒需要用烧滚放凉后的温水。” 白暴雨补充:“还有焚烧尸体也需要燃烧材料。” 薛宁早就着手准备,不到一个小时,就送来十车废木材和三车煤炭。 仓国南境大旱数月,连虫子都见不着。好在不下雨,几人不怎么担心瘟疫等次生灾害的发生。 深夜,病患区烛火通明,几乎所有人都在彻夜不停地忙碌。 军医孙简最是辛苦,连续两夜未曾合眼,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这一会儿,佝偻着背,在椅子上打盹。 “孙神医,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后面的事交给我们来处理。”郎中区泽轻轻摇醒孙简,开口劝他。 “你们也跟着苦熬,哪有我休息你们继续的道理。” 宣城所剩的郎中不多,只有他们几个了。 区泽感叹:“等松活下来,我就收几个灵活的徒弟。” 别说,孙简早有此意,捻着胡须得意道:“将军身边的苏溪就不错,等天一亮,我就把人找来”。 区泽诧异:“孙神医不是从不肯收徒嘛,怎么突然有想法了?” 孙简叹息:“我要是早点肯收徒,还能多救几个人回来。” “孙神医,这订书钉是何物?战将军为何有此物?区某从未听说过这么神奇的东西。” 孙简借着摇曳的烛火盯着区泽看了好一会儿,神秘兮兮道:“我听说,是王都那位的手段。” “是陛下?” 孙简摇头。 “那就是太子了。” “是你猜到的,不是我说的啊。”孙简双手抱胸,闭眼假寐。 “那就对了,战将军十岁起,便做了太子伴读,和太子谋臣滕湖等人同太子一起学习、长大。后来又分掌太子六率,太子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第一个想着我们将军。” “唉,对咯,但你别说出去,这是秘密。” 区泽不困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贴过去,小声道:“那前两日,突然冒出来的米面土豆,也是太子的暗中派人支援将军的?” 脚步声打断两人之间的谈话。 来者居然是马豪绅。 第18章 收徒 “哎哟,哪阵风把老马吹来了?”区泽眼睛都亮了。 马豪绅,真名马宽,原是战老将军,就是战风渊爷爷上柱国战火晏的部下。战老将军过世后,继续留在宣城,开了食肆。 没过几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如今,是宣城数一数二的豪绅富户。 此役后,这人的事迹宣扬开来,百姓们才知道,这位为百姓说话的豪绅,原来还是位神射手。 战场上,直插敌阵,取了主帅副将首级。 一时间,风光无限。 战风渊手下,知道老马原来身份的人不多,孙简算一个。现在,全城百姓都知道了。 “老孙,我给你们带了个好苗子。” 马宽让出位置,把身后藏着的小丫头带到两人跟前。 “她叫李囡囡,是东府街开早肆李婆的孙女。我看着她长大,打小就机灵,带来给你们做个帮手。” 李囡囡怯生生的,但看一双明亮的眸子,就知道是个聪慧机灵的丫头。 孙简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叠成堆的麻面帕子。 又指了指一旁已经晾凉的清水,最后,指向伤患。 女孩略作思考,走到水缸前。 先找了个空盆,用瓢舀半盆水,洗干净自己的手,倒掉脏水。又打了大半盆,取一张干净的帕子。 放入盆中浸湿,拧到半干,就近选了一位伤患,小心翼翼给他擦身上的血污。 孙简看得双眼放光:“过来,磕头拜师。” 区泽把人拦住,不服道:“孙简,我敬你救死扶伤无数,平日里尊称你一声神医,怎么跟我抢徒弟。” “这里我医术最好,不是我先选是谁?” “我徒弟都死没了,你已经有苏溪了,把囡囡让给我。” 孙神医那个悔啊,先前不该在区泽面前显摆。 这下可好,李囡囡成了人家的徒弟,他必须抓紧时间才可以。 心里想着,天一亮就去把人要过来。 可看着区泽耐心教导丫头怎么给伤患包扎,怎么清洗血污,指导她何种症状表示病危,何时需要更换纱布。 李囡囡学得极为认真,领悟力又好,很快就上手。 顿时坐不住了。 “两天没合眼,回去睡一觉。” 孙神医伸了伸懒腰,哈着哈欠走了。 他身后的区泽偷偷笑。 ...... 天边朦胧的晨曦刚刚泛着紫红。 守在铜投壶边打盹的苏溪被孙简捉起来。 “苏溪,去跟江副将说,以后跟着我学医。” 苏溪懵懵懂懂,下意识抱紧铜投壶。 “别抢,谁也别抢将军的宝贝。” “苏溪,再不醒来,我就给你扎针了。” 苏溪从睡梦中惊醒,嘴角还挂着哈喇子。 “是孙神医啊。白天神有信件传过来了?”他伸头去看,投壶里空空荡荡。 “苏溪,想不想学医?” “孙神医,莫要拿苏溪玩笑,我哪有那本事,能帮将军守着宝贝,已是苏溪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敢肖想别的。” 孙简被这番话堵住,有些生气。 “哼,我去找将军要人。” 苏溪急了,继续守着也不是,跟上去也不是。 牙一咬,心一横,抱着铜投壶来到隔壁将军的卧室。 战风渊睡眠浅,醒得早。 这时候,披了件单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孙神医来了。” 孙简先给将军号脉,感知他的心跳愈发强劲,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 “白姑娘的神药果然厉害。再有两三日,将军的伤必然好得七七八八。配上我的行针,完全康复指日可待。” “多谢神医。” “你若谢我,就让苏溪做我弟子,让江图再找个人给你看投壶。” 战风渊疏朗的眉眼在烛火映衬下,仿佛一块材质温润的美玉。 展颜调侃:“这么多年,孙神医终于想收徒了?” 这孙简医术了得,却有个怪癖,从不收徒。 旱灾前,多少豪绅官员带着束脩领着后辈想要拜师,孙府大门都被踏破了,也改变不了孙简的固执。 “苏溪确实不错,虽然有点冒失,我想,经过神医耐心调教,一定能有所作为。” “哈哈哈。” 可是,苏溪却不那么想,双手抱投壶,哭唧唧跪在将军书案前。 “苏溪不想离开将军。” “你入军多久了?” “三年。” 仓国历法,男子十八岁需入军,战争频繁时,年岁可降至十五岁。这些年仓国北境战事不断。苏溪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十五岁入伍从军。 在宣城兵营做了三年戌卒。 现如今,不过十八岁。 还是个半大孩子,因为营养不良,身材矮小,瘦削虚弱。 刀都提不起来,江图可怜他,便让他跟在将军身边,做个跑腿小卒。 做事倒是勤恳,就是冒冒失失,小错不断。 以苏溪的资质,怎么也轮不上他做孙神医徒弟,可现在,城中不足一万人,哪里去找合适的人选。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 跪在地上一直磕头。 “将军,苏溪只想帮将军看好宝贝,哪也不愿去。” “苏溪,你怎么......”孙神医好不容易改变想法,第一个要收的弟子居然不愿,胡子气得一颤一颤的。 战风渊沉声问他:“你为何不愿做苏神医徒弟?” 苏溪一磕到地:“将军,苏溪也想同孙神医学习,可苏溪记性差,中药那么多种,还有几百个穴位,苏溪记不住。非让苏溪行医问诊,不是害人嘛。” 这个说辞连孙简都没有理由反驳。 气鼓鼓地走了。 ...... 通古今办公区。 被闹钟叫醒的白暴雨浑身酸痛。 身体各关节像锈蚀了很长时间,没有润滑油的机器。 稍微一动,就牵扯肌肉群疯狂叫嚣。 昨天仅仅扎了30分钟马步,就累成这样。薛宁说她因为修复文物,长期久坐导致的肌肉无力。 慢慢训练便会逐渐提升体能。 白暴雨还想多来点训练,被薛宁制止,说刚开始,强度不能太大。 吃过早饭,她发现办公室旁边多了一间健身房,几台崭新的健身器材上已经有人在上面锻炼。 “暴雨姐,昨晚战将军没有来信。” “知道了。” 薛宁靠在健身房门口:“暴雨,你有低血糖吗?” 白暴雨好看的脸上疑惑不解,但还是乖乖摇头。 “那就好,从今天起,起床后,慢跑15分钟。速度我已经帮你设计好了。你按自动就行。” 白暴雨没有意识到跟薛宁学习武术代表什么,每个进来看她锻炼的人都摇摇头,微微叹息。 死人脸凌封在另一台跑步机上跑步,也没忍住给白暴雨投来一个古怪的眼神。 她哼哧哼哧跑完15分钟,感到饥肠辘辘。 留给她的早餐与前一日完全不同。 是三个鸡蛋、一块水煮鸡胸肉,半个拳头大的杂粮饭。 “就这么点?”白暴雨饿得能吃掉一头牛。 小张的餐盘里是三个大白馒头,两种炒菜,两个咸菜,鸡蛋和满满一杯豆浆。其他人有油条、粢饭团、油果子,还有米粉。 薛宁敲了敲桌子,把对着别人餐盘流哈喇子的白暴雨拉回来:“从今天起,你每餐吃什么由我来定。” 第19章 修城墙ing. 昌宏四十三年,七月十七。 天气比往常稍微凉爽了些,但头顶还是见不到云层。 白暴雨每日送来50缸清水,战风渊会安排一部分用作饮用洗漱,一部分饲养缴获的马匹,剩余的一部分,则全部供给济世堂,用作消毒、擦洗等事务。 整整一个月没有洗过澡了,战风渊、江图和王九面前放着三盆热水。 洗脸,擦拭身体,清澈透亮的水变成了泥汤。 战风渊舍不得倒,提议,趁热,用这水泡脚。 把水倒进木盆,把鞋袜一脱,泡了进去。 王九打趣道:“我这段时间都不敢脱鞋,睡觉都穿着,那味儿,一里外都能闻到。” 江图:“有这么夸张吗?” 王九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江图,自己的一双脚到底有多臭。 “呕唔...王九,快穿上,你脚太臭了。” 王九提着鞋子,追上江图,塞到他鼻下,成功把他熏吐了。 “你等着,呕唔...” 战风渊反而是味儿最小的一个。看着两个心腹打闹,嘴角忍不住上扬。 “舒服,好久没泡脚了。”王九很享受这一刻。 三人情况都差不多,因为长期穿一双鞋,没有水做清洁,脚缝里都是泥垢。 盆里的水都是臭的。 战风渊问:“城墙的缺口,有什么好办法?” “修是好修,就是缺材料。” 城墙所用的石材特殊,是从三十里外的深山里开采出的石材,凿刻成一定长宽高的青砖。 开采难度大,需要有一定技术的工匠日以继夜开采凿刻。 可细分为垛尖砖、垛顶砖、垛口基砖、望孔砖、射孔砖、拦水砖、排水槽砖等。 尺寸不一,数量惊人。 江图估算过,以现在的人力物力,光准备好修墙的青砖至少需要半年。 还需要大量搭建木材和夯土。 数月前,周围山林发生过大火,大片山脉植被被大火焚毁,露出底下焦黄的土地。 战风渊还每日派士兵去山上砍伐木材用作燃料,那片山脉早已成了秃头。 如今,再想找到搭建架子的木材,相当困难。 战风渊又道:“拆除一些老宅如何?” 江图立刻否定:“不行,老宅所用青砖和城墙需要的尺寸不同。再说,拆除需要时间,修成符合规格的尺寸又要时间。这一来二去,所耗时间也至少要两个月,这期间,司徒崇又来偷袭怎么办?” 王九应和:“这一次,我们能打司徒崇一个措手不及,是因为他掌握的情报不足,严重低估了我们,才让我们有机可乘。再来就不好说了。” 战风渊微微叹息,终是点头。 “我看,还得问问白姑娘那边,有没有这些东西。” 战风渊思忖片刻,脸上爬过一丝愁绪。 “将军,白姑娘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非也。白姑娘生活的世界比我们仓国发达不知多少倍,我相信,这些东西在他们那边非常普遍,采集难度也不高。我就是觉得,一直伸手索要而不回馈,我们就像蝗虫一样。” “惹人厌烦。” 王九却没有战风渊那样的心理负担:“白姑娘需要什么,我去帮她搜集。金银还是字画?” “上次和白姑娘谈过此事,她说,他们那边的科学家,就是我们这里的太学教授,对我们这个世界的历史最感兴趣。” “送过去的那尊酒器,她就很喜欢。” “酒器?那可是太子送给将军的生辰礼,我说这两日怎么找也不见影子,原来是被将军送给白姑娘了。”江图恍然。 三人边泡脚边闲聊。 王九最是直接:“既然白姑娘喜欢酒器,我们再去找来给她送过去,让他们...他们那边的科...科学家好好研究。” “反正宣城死了那么多贵族,家里的东西已是无主之物,我去寻些来。” 战风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想再问问。 “王九,你明天带两个信得过的手下,去找家里人都死光的宣城大户,进屋去找找这些东西。让马叔带你去也行,宣城的大户他最了解。一定要核实清楚,若还有家人,就别动人家宅子。” “不用明天,我马上就去。”王九摸到擦布,把脚擦干,开始穿鞋。 刚伸进去,就放弃了。 鞋子都被汗水和血水泡得不成样子,脚底还有洞。 顺手捞了江图的鞋子套在脚上就跑。 引得同伴好一阵咆哮。 江图不肯穿王九的鞋,只好把战风渊的鞋穿上,可惜大了一个鞋码,不跟脚,走路总往前窜。 “那我干什么?” 战风渊光脚站在房间地板上:“去案牍库,找到当年宣称城墙的修建图纸。还有宣城规划图。” “我这就去。” 人走空了,苏溪进屋,捂着鼻子把三桶臭水拎出去倒掉。 发现将军没穿鞋,回来时,从柜子里翻出一双崭新的,给将军换上。 “苏溪,把铜投壶拿来。” “是。” 【白姑娘,睡了吗?】 收到信的时候,薛宁正在给白暴雨做肌肉按摩。 用的是筋膜枪。 整个仓库都听得到白暴雨惨烈的喊叫。 “啊啊啊啊,薛姐,你....你你你,轻点...轻点。” “嗷嗷嗷啊。” 那酸爽简直了。 “现在忍不住,明天你连床都起不来。” “啊啊啊啊,真疼啊。” 疼得白暴雨眼泪直流。 小李飞奔过来,撞开门外吃瓜的同伴,把战风渊的信塞进暴雨手里。 肌肉按摩时间结束,薛宁终于放过小可怜白暴雨同学。 【我们这边夜里睡得晚,现在还不到9点(就是你们的亥时),精神着呢。】 战风渊:【经此一役,宣城的城墙破损严重,急需大量修建材料。我们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短时间内很难筹齐修复城墙所用的材料。还需要白姑娘帮忙想想办法。】 【我需要城墙建造图纸。】 【江图和王九已经去准备了。白姑娘,你的字迹怎么有些凌乱?受伤了吗?】 白暴雨瞪了一眼罪魁祸首,被薛宁把头扭正:“专心聊天。” 【跟着薛姐学习武术,才第一天,就累趴下了,笔都拿不动,??????。】 不是受伤就好,望着信纸上古怪的符号,战风渊觉得像极了被淋水后的苏溪,浅浅勾唇。 【你们那个世界也有武术?什么样的?】 【有啊,薛姐和新来的副组长都是习武之人,很厉害的。】 第20章 白暴雨的主场秀 白暴雨正在冥思苦想,如何用文字描述华夏传承千年的武术。 怀里被扔进来一本薄册子。 叫《薛家拳要义》。 “哦,武功密集就这样轻易示人了?”白暴雨小嘴变成了圈圈。 死人脸凌封不甘示弱,也扔给白暴雨一本家传绝学,《凌氏太极拳》。 还都是图解招式,很容易上手。 薛宁丢给凌封一个眼刀子:“就是入门篇,本来也是要给你学习的。我还有,这一本送给战风渊吧。” “能勾来一两本他们那个世界的武术招式,更好。” 白暴雨眨眼:“有没有《如来神掌》?” 正副组长同时回答:“没有。” 两人看向对方,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把头转向另一侧。 ... 战风渊收到了两本白暴雨时代的武功秘籍。 翻开看,顿时被里面精妙的招式吸引了目光,尤其是那本《凌氏太极拳》。 从没见过这么玄妙的武功招式,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 【《凌氏太极拳》很精妙,特送上《战家剑招》上下册,以表谢意。】 白暴雨读出回信内容,凌封朝薛宁挑眉。 【所以,你的常用武器是剑?】 【没错。】 薛宁翻看《战家剑招》:“好剑招,讲求一个大开大阖,招招致命。” 不像现代武术,以强身健体为主套路居多,招式杀伤力并不强。 两人闲聊的时候,江图先回来了。 “将军,你要的图纸找到了。” 【图纸只有一份,有些破损,等我找工匠修复,临摹一幅再给白姑娘送过去。】 白暴雨顿时来了兴致:【你忘了我就是资深古物修复师?】 被捆成长卷的图纸投送过来。 因存放不当,年代久远,裱画的绫绢和纸的自然老化使设计图产生了破洞。展开时,有好几处粘连。 没人敢再继续。 以至于,整幅城墙图纸根本打不开。 外表更是被受潮发霉,污渍满目,虫蛀鼠咬。 众人面色凝重。 反观白暴雨,很是激动。 该她这个古物修复师上场了。 薛宁接她来这里时,白暴雨带走一套修复工具,想着或许有用,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用场。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区域,不能有人打扰,帮我准备......” 白暴雨所需物品不难弄到,薛宁在平板上快速打下名单,发送了出去,外场会有专人帮忙采购,再送到仓库来。 薛宁带着白暴雨来到第三层,这里有不少小隔间。 “这里刚做好基础装修,软装还没进场,正好没人,你随便挑。” 仓储在楼下,所以这一层很安静。 白暴雨挑了一间大小适中的隔间,小张扛着桌子上来。 “放这里。” 小柔把椅子放下,小苏帮白暴雨擦干净桌面,小李抱着铜投壶。 玻璃门一关,正好隔开人群的喧闹。 等她需要的东西送进仓库,白暴雨正式开启城墙设计图的修复工作。 她已经洗好手,打开修复工具箱,戴上手套,慢慢展开卷轴。 到了图纸和命纸叠合的地方,必须用特制的薄刀和特殊手段,小心将其分开。 这类古物,大力出不了奇迹。 这期间,她呼吸变得极为缓慢,专注的样子让人很是欣赏。 修复这类文物的关键是水修法,需要用热水烫洗整幅画,用羊肚毛巾吸出脏水。揭去腹背纸。 这一套动作,要极为小心。 白暴雨修复过上百幅古画,驾轻就熟。 下一步,将画纸上沾着的命纸揭下。动作依旧小心谨慎,来不得半点马虎。 就这样一套动作,消耗了整整八个小时。 下一道工序开启前,她需要短暂的休息。 伸懒腰的功夫,望向玻璃门外。 这一看,白暴雨胸中升起一抹感动。 隔间外,组长薛宁和4个助理都把行军床搬了上来,睡在外面。 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凌封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假寐。 “你熬了整个通宵,白同学,快睡会儿。” 薛宁有些担心她吃不消。 “这算什么,我以前去三星推修复青铜器的时候,熬过三天。” 咕咕咕。 白暴雨饿得前胸贴后背。 “今天破例,让你吃饱。”薛宁转身,不让白暴雨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 这期间,薛宁也没闲着,用战风渊送来的一份砖石样品,开始在双庆市周边寻找合适的矿山和工人。 双管齐下。 吃过早饭,去了趟洗手间。白暴雨再次投入工作。 接下来是补托纸,这一步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将设计图纸顺利上墙。 等待自然阴干。 小李拿着数码相机入场,把半成品图纸先拍下来。 他会用电脑技术尝试第一轮修复。 然后用cad,画出更清晰的图纸。 第二天下午开始,城墙设计图进入最后一步,修补。 因为白暴雨修复技术过硬,画面断笔的地方不多。而且城墙设计图横竖曲线,有规律可循,比国画好修复多了。 到了夜里9点30分左右,设计图基本修复完毕。 与小李的cad图纸对比后,又修正了一些地方,才算真正完工。 “暴雨姐姐,你好棒。”等白暴雨走出工作间,小柔才敢过来抱她。 “这有什么好哭的?修幅画而已,手拿把掐。”她眼前还修复过比这个更糟糕的古画。 白暴雨伸手揉小柔柔软的头发,爱不释手。难怪叫小柔。 同伴们纷纷点赞。 大冰块凌封也给与赞许的目光。 ... 这一整天时间,战风渊等得很是焦急,坐立难安。 白暴雨把设计图原件投送过来的时候,江图、王九、孙神医和苏溪都在书房内。 图纸缓缓展开,房间里落针可闻。 “这...这...这....” 众人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内心的震撼。 “宫里的画师也就和白姑娘差不多技术吧。” 修复师,也是艺术家。 不懂绘画,怎能修复好古画? 即便这是设计图,笔触相对简单,也足够震撼战风渊的心灵。 【战将军,原稿退回,我们自留了一份复制稿。同时,给你送去三份备用稿。】 三张放大数倍的巨大画卷展开,笔触更加清晰。 许多细小的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白暴雨还贴心地把一些工艺复杂的部分,单独放大,供这边工匠学习。 “原先是有局部图的,战老将军在宣城戍边的时候,案牍库走过水,一大半案卷被焚毁,才只留下这一卷主设计图。”孙简缓缓张口,讲述那段难忘的回忆。 “是岚国搞的鬼?”战风渊很敏锐地捕捉到这里面藏着的古怪。 “没查出来。” “正是因为这件事,朝廷问责老将军。老将军脾气执拗,又一直查不到什么人搞鬼,积怨成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战风渊紧握拳头,心想总有一天,他会找到这件事的背后主谋,还爷爷清白。 第21章 华夏别称,基建狂魔 收敛情绪后,战风渊将城墙破损处用红墨圈出。 助理小李很快根据红墨区域,算出具体的石料、木料数量和夯土体积以及所需工具用量。 白暴雨把清单发给战风渊,并说了个预估交货期限。 【夯土和木料明日就可到位,但石料需要修凿,修建工具也要根据提供的样品重新制作。给我们三天时间,可以吗?】 “三天!” 书房内的所有人都被白暴雨给出的供货时间惊怕了。 “不是三十天,而是三天?”这几人中,孙简年纪最大,经历的事情也多。 他不是没见识过修城盛况,二十多年前,他还是学徒的时候,朝廷督造绕城城池的修建工作,因工期长,安全保障不高,伤亡时有发生。 他便跟随师父去绕城行医,救治受伤工匠。 整个绕城从修建启动到最终落成,整整耗时五载。 宣城城墙破损将近三成,修复起来也不容易。 而白姑娘那边,提供所需仅需要三天时间。 怎么不叫他们心惊。 而且看回信语气,对于三天才能投送全部修建物资,白姑娘是有些自责的。 书房内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震撼。 他们的目光落在图纸上久久不语。 最终,战风渊收敛情绪。 回信道:【白姑娘,你给的备货期限大大缩短城墙修复工期。你的国家实力真让人惊讶。】 白暴雨非常自信道:【对于基建狂魔的华夏来说,这不算什么。】 【何为基建狂魔?】 【种花家和基建狂魔都是我们百姓对祖国的溺称。种花家就是农耕,华夏从五千年的炎黄大帝开始,便带领族人修葺房屋、井田、器具。是古籍里华夏名族的共祖。我们华夏各民族的血液里流淌着农耕血脉。】 【以目前华夏的发展程度,许多人都不用从事耕种,但到了一定年纪,体内的种植基因就会自发出现。】 【华夏国曾一度失去世界领先地位,但我们不甘落后,在基础建设方面不断攻破难题,修大坝、建桥梁、高楼拔地而起、高铁、飞机等交通工具更是惠及每一个华夏子民......】 战风渊等人看得是心潮澎湃。 白暴雨还把小李打印出来的都城故宫和十三朝古都的旧址、4座特大城市、高铁、飞机等现代化设施,以及代表建筑投送了过去。 雪景里的故宫,大唐不夜城... 直接把战风渊他们搞破防了。 苏溪哭得哇哇的,说若是有一天,宣城也像故宫那样宏伟就好了。 被孙简赏了个爆栗。 王九拿着那几张现代化都市的俯瞰图怔怔发呆。 “这就是白姑娘所在的华夏帝国吗?”江图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听战将军转述是一回事儿,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众人感到自己的国家仓,被华夏全面碾压。 此时的战风渊被一股说不清楚的东西堵住胸口。 也许,他胸口的震撼,与1896年,站在纽约大街上的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当时的心情不相上下。 很难找到什么词汇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人类在面对巨大的未知之物时,往往选择沉默不语来表达情绪。 他原想,白姑娘说不算什么的时候,是带着虚张声势的掩饰,但当他看到她生活的世界本貌的那一刻,战风渊才明白,对方说的是实情。 在白暴雨口中, 不算什么, 本就像今天吃了什么一样疏松平常。 今天,他学会的一个现代词汇:基建狂魔。 用了很长时间,几人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战风渊立刻下令,将这些叫照片的纸片严加保管,除非他们几个,不能向任何人泄露华夏国的一切。 接着安排江图和王九,开始筹划城墙的修复工作。 白姑娘不遗余力帮他们,他们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 白暴雨双手托腮,等着战风渊的回信。 这一等,就到了第二天早晨。 要去敲定供货细节的薛宁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笑道:“给战风渊一点时间,消化消化。” “记得每日的训练。” 等白暴雨跑步洗澡,吃了早饭后。 铜投壶终于有了反应。 【白姑娘,送你一些小东西,找个大一些的房间。】 片刻之后。 铜投壶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战风渊一股脑投了二十七件青铜器过来。 酒器最多,占了大头。另外,还有一尊大家伙。 是道观给香客敬香用的鼎炉。 这东西一露面,把小组成员的眼睛都闪瞎了。 “是青铜香炉,纯吉金打造,好漂亮,真的跟黄金一样美丽。”小柔跑到青铜香炉前摸来摸去。 负责拍照的小李用数码相机全方位给香炉拍照。 “哇塞,战将军从哪里搞到的这个大家伙,掏了人家道观的老底吗?”香炉正中,浮刻了玄元观三个字。 小柔猜得不错,战风渊下令之后,王九连夜去找马宽。 马宽告诉他,旱灾之后,宣城确实有不少富户死绝了,但弄不清楚外地有没有亲人在世。不好动人家老宅里的东西。 两人一合计,把玉衡山里的道观给人家搬空了。 马宽拍着胸脯保证:“不怕啊,几个月前,我想去玄元观求雨来着,发现人去楼空。” 得了好多青铜大件儿,都给白姑娘送去。 白暴雨的眼睛都直了,立刻掏手机,给单院长和师母打电话。 薛宁不在,组内事务暂时由副组长处理,凌封直接安排一辆车去接两位前辈。 【战将军,青铜器都收到了,好喜欢好喜欢。我已经通知两位老师过来研究,先不聊了。】 白暴雨满心满眼都在这些青铜器上,天也不聊了,和小柔他们搬了椅子过来,坐在大香炉前讨论。 “暴雨姐姐,你们研究仓国的青铜器有什么用?” “很有用,你们不知道,古籍文献里从未出现过关于青铜冶炼技术和锻造工艺,想要了解我国过去以青铜盛行朝代,就得研究这个。” “哦,明白了,借鉴。” 白暴雨给小柔点赞。 “通过‘新鲜’的青铜器具,我们能还原出土的青铜器最初是什么样子。” “作用大着呢。” 这可是金银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说价值连城都低估它了。 “统计好了。玄元观香炉一件、酒器十三件、小件香炉七件、盛器六件,一共二十七件。” 战风渊果然是把人家道观的老底给掏了。 第22章 防火防盗防国博 一个小时左右,凌封顺利接到两位前辈。 单院长大把年纪了,平时走路有些跛脚,需要人搀扶,此时,健步如飞。 远远就瞧见鹤立鸡群的大鼎炉。 与之相比,其它青铜器就显得小家子气,被玄元观香炉的光芒完全遮盖。 “好东西好东西。” 单院长带着老花镜,颤巍巍抚摸玄元观香炉的周身。 “是龟甲纹!” 小柔他们都是军人出身,哪里懂这些,个个跑来前辈面前虚心请教。 “前辈,这个纹饰有什么说法?” 周慧茹解释说:“道家文化中,有用龟甲卜吉凶的说法,龟甲纹在道家文化里普遍存在。” “所以在道观物品中,常见这类纹饰。” 白暴雨:“师母,这件器物很贵重,可能瞒不住。” 言下之意,单院长和师母没法独占。 “哼,看有谁跟我抢?” “我。” 我字落音,一位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在助手的搀扶下走近。 “秦院长。” “老师。” 小柔他们不认识此人,纷纷投来探寻目光。 “这位是国家博物院前任院长,还是单院长的老师,也就是我师爷。”白暴雨面露尊重。 等老人走近,拉着同伴向他鞠躬。 “秦老好。” “小朋友你们好,是暴雨啊。” 面对这一位学术界泰斗,白暴雨乖巧无比:“秦老您记性真好,还记得我。” “我又没老糊涂,怎么记不住你。” “秦老正巧在双庆市干部疗养院休养,接到消息,便让我安排了车子送过来。”助理解释了前因后果。 “秦老,您坐着说。”白暴雨把自己身后的凳子往前推到老人跟前,扶他坐下。 在这位面前,单光明和周慧茹也是学生,乖巧站在一旁听宣。 老人把拐杖拄在身前,双手搭在其上,慢条斯理道:“国博正好需要一件青铜香炉宣扬道家文化,就送国博展览吧。” 单院长小声控诉:“前几年借给国博的龙纹镂空香囊还没归还呢。”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面上认怂了,心里还在蛐蛐老师,表情都是扭曲的。 老人知道学生不服气,扭头解释:“国博里专家多,送过去给他们研究才能快速出结果。你们闷头搞得出什么。” 单光明心里委屈:我也是您学生,您是说我不行呗。 白暴雨憋着笑。 这时候,单院长的电话响了。 “是我。什么?不行,东西已经被国博借走了,别问我要。” 凌封的手机也响起来,刚点接听。就被电话那头的大嗓门给镇住。 “头儿,是,不久前战将军投送过来一件青铜香炉。长约160厘米,宽60厘米,高210厘米。” 小柔贴在白暴雨耳边:“是隔壁特勤处的头头,王震。” “头儿,香炉已经被国博借走了。” 众人(ΩДΩ),公然欺骗领导。 白暴雨:“不是说好保密的嘛,这么快就有这么多人知道了?” 小柔:“对我们普通人保密,对这些国家泰斗保不了密。再说,你的铜投壶是古文物,联通的又是古代,这个领域的高层都盯着呢。”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面瘫男被他的上级领导王震骂得狗血淋头。 “不管用什么方式,一定要保住玄元观香炉,等我过来。” 手机铃声不断响起。 到后来,索性都不接了,爱咋咋地。 ... 薛宁到家时,门口排起了长长的安检车队。 “我才出去不到5个小时,来了这么多?” 看见玄元观香炉那一刻,薛宁终于理解了那些人为何如此疯狂。 那家伙实在大得离谱,完全盖过其它同传来的器物。 光彩夺目。 国内也找不出与之相同的大件儿‘金色的’青铜器来。 “得,晚餐得定4桌。” 专家和助手以及工作人员加在一起,整整42个人。还不算飞速赶来的那些。 个个来头都不小。 按白暴雨的说法,这个领域内地位低于单院长的根本没脸参加这个抢货局。都是距离双庆市3小时车程的省市博物馆馆长。 薛宁收起聒噪,凌封面露微笑,白暴雨和助理们更是殷勤,小心伺候。 怠慢了哪一位都会挨骂。 能想象那个画面吗?14位院长级别的存在面对面坐成一个大圆,助理们站身后,中间则是玄元观香炉。 国博前院长:“老规矩,先去国博展览半年,再一个个轮展。” 陕博物馆院长:“哼,国博借走的东西,什么时候还过。” 单院长:“对啊对啊。” 其他人附和。 秦老瞪了一眼自己的“不孝”弟子。又转头看向别的省博馆长。 “那你们说,有什么好办法?” 所有人争论不休。 只要有馆长提出率先在自己地盘展览绝对且充分的理由,都会遭到其他13位群攻。 抢货局陷入僵局。 最后,站在单光明身后的白暴雨颤巍巍举起小手。 “啊...这个...晚辈有个小小的不成熟的提议。”说完,像犯错的小朋友,垂头看地。 秦老:“说说看。” 其他13位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既然单独去哪一个博物馆,博物院展出都不公平,那可不可以在双庆市修一个关于仓国的小型博物馆。战将军也送过来不少青铜器和古玉,想来后面还会有很多。足够做个主题展了。” 暴雨呲牙。 →+← 现场变得极为安静。 过了几秒,几十人爆发激烈的讨论。 白暴雨看见老师朝自己偷偷点了个赞。 十多分钟后,讨论终于结束,不知道老师用了什么方法说服秦老,碍于这两人的面子,和各方之间的关系平衡,最终,大家一致同意了白暴雨的意见。 在双庆市郊区,选个合适的地方修建一座仓国历史博物馆。 但前提是,展览馆要设置一个全国展区,展览各地历史文化。最重要的是,每家省会以上博物馆出一个技术员,加入通古今任务组,负责对每件展品的数据测试,和3d模型建立存档。 双博单光明、陕博周焕生、江博姜凡时被选做博物馆主办人,负责选址、设计、内部装修等一切事务。 夜里7点,讨论会正式结束,薛宁已经安排好了五星级酒店,和工作人员一起,带领这群可爱的前辈们去干饭。 而白暴雨不能离开,她要将夯土、搭建施工架的木料、竹筐、修复工具等物一一传送给战风渊。 第23章 太子背上一口锅 “听说了嘛,战将军要招修城墙的工匠,每日不光给三餐,中午那顿还有肉哩。” “果真?” “我骗你作甚,一起去看看便知。” 七月十九日, 宣城南北城门口,战将军命人张贴了告示。 铜锣敲得邦邦响。 “招工,招有力气干活的工匠。每日供应三餐,午膳还能吃肉啊。” 邦邦邦! 聚拢的百姓越来越多。 “哎哎,老赵,和你说的一样,真有肉食啊。” 数月没沾荤腥的百姓听说能吃肉,眼睛都绿了,纷纷报名。 负责登记的士兵把十来张桌椅一字排开。铺上粗布,放上笔墨和登记册。 “别抢,都有机会。” 每张桌子前排上了长长的队伍。 “叫什么名字?” “薛狗蛋。” 登记的人抬头看一眼这人。 瘦削的不成样子,头发像鸡窝一样,邋里邋遢,可这里谁都这样,没一个干净的。 “你太瘦了,抬不动夯土可不行。” 薛狗蛋立刻跪下:“我有力气的,只是饿瘦了,我原先就是做苦力,给店铺掌柜们送货的。” 士兵指了指桌旁边一个木箱。 能搬着走五丈,就让你通过。 这时候,排队的人才发现他们脚下有一条炭笔画的线,距离桌面正好五丈距离。 木箱里装了几块青砖,重量不如一筐夯土重,已经是放水了,五丈都走不了,也做了活。 薛狗蛋使出吃奶力气,在抵达终点后坐到地上大喘。 “薛狗蛋通过。” 队伍缓慢前移,有通过的,也有不通过的。 最后,一共有五百人通过力量测试,成为第一批修墙工匠。 ...... 第一天中午,上工结束,薛狗蛋领到了一碗加了菜碎和肉的稠粥、两块石头饼,和一个土豆蛋子。 每人粥里都是两块肉,拇指甲大小,粥面上飘着几颗油星子。 尽管如此,工匠们都感激涕零。 这样的食物配置,比普通人一天吃的都多。 不少人第一轮测试没有通过的,拼命找关系加塞。 工匠缺口很大,只要通过力量测试,就可以加入。 前三天,工匠们随着士兵从北城门出去,行走大约一里路,在官道旁的林子里,将成筐的夯土运进城。 夯土集中倒在指定位置,再把空竹筐运到城外,装满后,再往城中运。 不断往返。 薛狗蛋、赵怀、罗风三个混熟了,常结伴行动。 休息时,薛狗蛋指着林子里堆放的夯土,好奇地问:“你们说,这些夯土从哪里运来的?” “从玉衡山里挖的呗。” “呸,他们说的你还真信了。玉衡山有这种土的地方,距离宣城至少二十里路程,城中一千将士,运送这些夯土到城外,至少也要半个月,可你们谁见过城里的士兵数量少过?” 赵怀反问他:“那你说,这些夯土哪来的?” “王都的人送来的。” “你是说朝廷的赈灾物资?” 薛狗蛋摆手:“不是陛下,是太子。”他声音压得很低。 “太子?” “你们小声点。” 罗风拉着薛狗蛋,走进更隐蔽的林子。 “狗蛋,你怎么知道是太子而不是陛下?” “你们笨啊。要是陛下给宣城的赈灾物资,为何偷偷摸摸的。”绝对大张旗鼓,生怕百姓不知道。 赵怀猜测:“那是因为怕岚军知道。” “仗都打完了,怕个屁啊。” “有道理有道理。”两同伴均点头。 “还有啊,”薛狗蛋把两人的头又压了压,用更低的声音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太子做事一向低调,不喜欢招摇,这事是瞒着陛下做的,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 “哦哦哦,难怪这两天我们能吃到猪肉哩,原来是太子在背后帮衬。” 薛狗蛋又分享了一个秘密。 “太子和我们战将军是把兄弟,有好的肯定紧着咱们,我可只给你们两个说了,别传出去,也别告人是我说的。” “知道知道,狗蛋兄弟,你放心,我和罗风绝对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罗风指天发誓:“若违背誓言,以后吃不到两块肉。” 第二天午膳的时候,每人碗里的猪肉增加到了三块,而这个“秘密”也悄悄在百姓口中传扬开来。 ... 仓国王都,玉京,太子府。 被软禁数月的太子这两日连连打喷嚏。 宣了太医来诊断,说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只是忧思过多,睡眠不好。 贴身侍卫猜测:“太子,会不会是战将军想您了。” “大概率是他,唉,上次收到他的平安信,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不知道最近宣城百姓如何了?” 侍卫躬身道:“南境大旱,百余座县城受灾,又有岚军趁火打劫,想来战将军疲于应付,没时间给太子写信。” 太子朱泽荪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这两日,孤眼皮跳得厉害,很担心风渊和南境百姓的安危。” “陛下真是太糊涂了,还要软禁您到何时,那件事您是冤枉的啊。” “阿平,我们做臣子的,不可妄议陛下。” “属下该死。” 朱泽荪摆摆手:“罢了,下不为例。” 笔直端坐于书案后的太子,身穿浅金盘领宽袖王袍,白纱衬袍在领口袖口露出少许,脚踏同色系皂靴。 气质华贵。 样貌与战风渊不相上下,一个文静儒雅,一个俊逸硬朗。 都是美男子。 书房中烟雾缥缈,侍卫阿平见香味淡了,又去香炉里添了两勺。 太子出声阻止了侍卫继续加香的行为:“南境百姓深受旱灾之苦,我们应当带头多节俭,少奢靡。” “可太子您已多日睡眠不佳。” “无妨。” 他不光说,还做。 房中空旷许多,但凡有些价值的摆件、字画都被侍卫拿去当铺换钱了。就连熏香也换成了最便宜的安神香。 “太子,您库房里大部分金银器物都换了银钱,派人给南境灾民送去了。” 太子摇头苦笑:“南境百余县城受灾,又何止千万。孤一人如此又有何用,朝廷里大部分皇亲官员只知享乐,不懂民间疾苦。” 阿平很是心痛主子,又不知道如何劝解。 心想:若是左率府将军战风渊和右率府将军滕湖都在太子身边,就好了。 可惜,太子左膀战风渊如今在南境宣城对抗敌国岚军滋扰,右臂滕湖被陛下派往承浒关处理割地交接等事宜。 太子因承浒关大战一事被诬陷贪墨军饷,被陛下责罚软禁于府中。 困于泥淖数月不得挣脱。 第24章 城墙修复进行时 数万筐夯土终于赶在第三日深夜运送完毕。 除了士兵,民间征集的工匠数量已增至八百人。 一些身体强壮的妇孺也参与到运输和修复工作中。 白暴雨承诺交付的修复物资已经全部运进地下仓库,只等战风渊发来信号,就开启投送。 为了不影响后面工期和保密,两人商议后决定,物资在夜间完成投送。 现代:凌晨1点30分;宣城:7月22日,丑正二刻。 铜投壶叮咚一声,黄色木牌伴随五息木牌出现在壶中。 白暴雨将木牌倒出,五次呼吸之后,开始触碰仓库里堆放的青砖。 城墙修复量巨大,所需工具就有几十种。薛宁准备的数量有富余,白暴雨投送的时候,便按地上摆放顺序一一触碰。 工具投放完毕,中间用宣字木牌隔开,同时再一次性投放黄色和五息木牌。意思是工具投放完毕,五个呼吸后,还要继续投放青砖。 宣城城外,距离北城门一里外的林子里,数十名将士背对一片空地。 战风渊手持铜投壶,在一声叮咚后,从中不断涌出许多大木箱。 每个箱子里都装满工具。 一共三百箱。 神奇的是,若是成堆的物品,例如这些箱子,白暴雨那边怎么堆放,过来就怎么出现在地面。 减少了很多麻烦。 工具投放结束,战风渊收到了三个木牌。 他知道,下一步是修复城墙外墙的青砖。 青砖是散装的,不同尺寸堆在一处。 也有将近十种尺寸。 战风渊只需要不断挪动脚步,空地上就会堆满青砖。 大约一刻钟后,铜投壶再次响起叮咚声,这一次,只有宣字木牌。 这代表此次投送结束。 投送还相对简单,搬运可就难了。 不过战风渊并不为此担忧。他心中很满足,很幸福,为宣城百姓感到庆幸。 【多谢白姑娘厚赠。】 【不谢不谢,你送来的那件玄元观香炉大受欢迎,遭到教授们疯抢。你是不知道,为争夺展览权,他们一帮老头差点打起来。】 战风渊垂眸浅笑,心情大好:【最后花落谁家?】 有来有往才对,不能紧着一边薅羊毛。 【谁也没捞着,我提了个建议,在双庆市找个合适的地方,修建一座仓国历史文化博物馆,将你投送过来的所有物品做主题展。】 白暴雨也很兴奋,噼里啪啦把这几天发生的趣事儿说与战将军听。 【选址已经敲定了,还在弄设计稿。】 【......】 心腹们站在不远处,王九拉了拉同伴的袖子,蛐蛐领导:“你说白姑娘和将军聊了什么,将军的脸都笑僵了。” “别过去打扰,反正过会儿我们都会知道的。” 王九不停伸着脖子朝那边打望,抓耳挠腮。 今夜的消息如同一道强心剂,战风渊自信多了。 他就怕自己的国家实力太弱,给不起什么等价物品。一次两次投送他可以笑纳,但时间一长,愧疚之心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作为一名军人,他的尊严不允许他不劳而获。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和你背后的国家不喜欢我的礼物。】 白暴雨已经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桌前:【怪我之前没有和你说清楚。我们历史中,有很长一段青铜器铸造史,但距今已过千年,挖掘出的青铜器全部呈现青和绿色,锈迹斑驳。】 她在小李桌面翻找,顺带扔了几张他们这边的青铜器照片过去。 战风渊一看,立刻懂得两个世界青铜器的巨大区别。 白暴雨:【如今,无论是青铜的冶炼还是青铜器物的锻造工艺,都早已失传,教授们研究多年,也没复刻出一件青铜器。自从拿到你给的那件酒尊,上头就疯了。】 【难怪你的国家如此重视此事,原来是这样。】 经过对方一番解释,战风渊变得更加自信,双方的差距在一步一步拉进。 【吉金的锻造方式掌握在朝廷手里,我是武将,以往没机会接触到这一块领域。等我回王都述职的时候,想办法弄到吉金的冶炼方法。】 收到这句承诺的白暴雨眼睛眯着一条直线,开心得要飞起来。 心想:如果那帮馆长知道这件事,怕是又要冲进仓库大闹一通。 【你什么时候去述职?】 【宣城距离王都玉京一千三百里,前几日,我已派信使送战报回王都,若中途没有耽搁,等收到陛下宣召我回王都述职的诏书,来去至少要半个月。大概还要十天左右。】 白暴雨感叹:【古代的通讯就是落后。】 两人还没聊过这方面话题,战风渊很感兴趣:【你们那个时代,通讯手段是什么?很快捷吗?】 【快啊,两个地方的人,哪怕相隔万里,只要想说话,随时可以通过一种叫“手机”的物品互传信息。】 这个概念就抽象了,很不理解。 【何为手机?】 【你就设想,在我们这个时代,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铜投壶。除了不能投送物品,可以随时通讯。】 战风渊被这句话又整破防了。 【我们这个时代有太多超出你们想象的物品被设计出来,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空了,我慢慢帮你梳理。】 【拭目以待。】 两人的聊天以白色木牌为结束信号。 白暴雨打着哈欠把自己扔进床铺,沉沉睡去。 战风渊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书房内,他和江图、王九挑灯夜话。 “交给你们的任务都办妥了?” 江图点头:“都办妥了,找了几个安插在百姓中的谍子,教了他们方法和话术,太子用私库赈济宣城百姓的事,已经传开了。” 战风渊皱眉:“投壶的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明白。” “大量物资不明不白出现,百姓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太子是最好的借口。” 江图:“太子被陛下软禁快五个月了,至今没有松口,将军是想用这种方式曲线救国吗?” “没错。”战风渊无奈点头。“辛国南下连破数城,直逼承浒关。太子被陛下钦点为节度使,去民间招兵买马,事后,却被人诬陷贪墨一千万两白银,换做旁人,早被陛下杀头了。” “太子仁慈宽厚,忧心北境百姓和仓国未来,又岂是贪图金银之人。我从未相信那些人强加给太子的罪名,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南境大旱,岚军窥伺在旁,我一时抽不开身,顾不上替太子洗脱嫌疑,害他被软禁数月。” 王九道:“这次将军识破司徒崇诡计,打跑岚军,陛下一定会让将军回王都述职,届时,将军可用军功替太子辩解几句。” “正是此意。” “报~~~”三人讨论正酣,忽闻急足传报声。 战风渊内心一紧:这个时候有军情回报?恐怕有变。 第25章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急足跑得大汗淋漓,可见这条军情之重。 “别急,缓缓再说。”急足接过江图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大口。 喘气道:“岚军前哨来宣城打探军情,路过莒县时被埋伏在那边的哨探发现。前哨没有打草惊蛇,先命人传了消息回来,等将军发话。”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均是一沉。 “做得不错。” 王九说话很冲:“将军,等我去把那些鬼祟之人都抓来,扔进大牢里审问一遍就知道真相了。” 江图有点恨铁不成钢,指着兄弟鼻子就开骂:“我说王九,你跟在将军身边也快十一年了,还是这点出息,冲动得不行,你这个性子,早晚惹出大祸。” “我就是恨那些趁火打劫之人。” 战风渊做手势让他们不要争吵:“司徒崇大败,退兵驻扎到荒山沟待命,是回王都问责还是原地等待,也需要岚国陛下降旨方可有所行动。” “这期间,探子自然会保持对宣城监视。” 战风渊不由得想到白暴雨那个世界的通讯速度,不敢想象,仓国若是有那样的速度,会是个什么光景。 “不过,也不能轻敌,让前哨和安插在岚军的谍子取得联系,争取三日内搞清楚司徒崇的意向。” “是。” 急足离开,战风渊起身,走到宣城沙盘边,用小旗子标注了几个南城门外关键布防点。 对两位属下道:“宣城修复城墙动静太大,无法阻挡所有敌人的窥探,那就大大方方让他们看,知道我仓国国力依旧雄厚。” “王九,让插旗的哨兵挪挪位置,藏得隐蔽些,司徒崇不是想探听我宣城虚实嘛,就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这些话听得两位副将热血澎湃。 窝囊了好几个月,总算轮到宣城张扬一回儿。 这是战风渊摆下的明谋大计,让司徒崇以为这些赈灾的物资是朝廷发下来的救济粮。宣城百姓有足够的能力重新修复城墙,也有信息抵御外敌。 王九领命走了,江图还留在书房,见将军浓眉紧锁,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将军,您在担心什么?” 战风渊拍了怕江图的肩膀:“还是你细心。我把反击战的战报发给王都,陛下有可能召我回去述职,我担心这一走,司徒崇不甘心,会再次领兵北上。” “到时候,城墙还在修复中,城中无主帅指挥战斗,恐生事端。” “将军的担忧正是江图所担心之处。上一次,我们打了司徒崇一个措手不及,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司徒崇这个人崇尚武力,勇猛无敌,却做事直接不善谋略。 如今他的副将周恒被俘,李修战死,没人给他出谋划策,以他好勇斗狠不肯服输的性格,恐怕会直接率军拼个你死我活。 “将军有何良策?” 战风渊将一枚小旗子插在荒山沟,思索了很长时间,心中不断盘算得失。 “暂时没什么太好的方法,先等谍子探探司徒崇的底再说。” ... 早锻炼的时候,白暴雨一直在思考宣城的饲养大业如何才能开展起来。 通过铜投壶,她每日会向战风渊投送一批肉食过去,但都是屠宰好的鲜肉,无法长时间保存。多余的肉食用盐腌制确实能保存更长时间。 但吃多了始终不健康。 再说,盘活一个城市,光光给物资可不够。 得他们自己找到开拓点才行。 她想了很多办法,例如,教战风渊如何用黄豆制作成不同食物。之前的聊天她了解到,仓国还没有发明出豆腐这种食材,很是稀奇。 例如,她尝试过投送活物,鸡鸭鱼等过去,次次都以失败告终。 铜投壶目前只能传送物品或植物。 洗好澡之后,开始吃薛宁为她准备好的早餐。 “姐,能不能换点花样,鸡胸肉都吃腻了。” “不行,你现在要加强锻炼,得少吃油腻的食物,多补充蛋白质。想换口味啊,黄瓜管够。” 白暴雨气吼吼的,情绪有些暴躁,李楼调侃说,这是碳水摄入量过低导致的后果。 拿起一根黄瓜咬得嘎嘣脆,又惦记上凌封那碗加了辣子、香菜、花生碎、折耳根碎的豆腐花。 馋得直流口水。 凌封眼疾手快,把一颗水煮蛋塞进白暴雨手里,端着豆腐花坐到房间一角吃饭去了。 “唉唉唉...”刚想控诉两句,突然看向手中的鸡蛋出神。 “暴雨姐姐,你咋啦?”小柔疑惑道。 办公室里的人都看着她。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薛宁的肩膀被白暴雨抓着,她吓得将未吃完的小半根油条整个塞进嘴里。 “薛姐,活物不能投送,我们可以试试鸡蛋,受精卵。” 薛宁猛咳,半天说不出话。 凌封直接点开平板电脑,手动输入了几个字。 “先采购500只受精鸡蛋,看效果。” “薛姐,你没事吧。”白暴雨拍打薛宁后背,还给她递水。“姐,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薛宁:“咳咳咳.......” 1个小时后,一辆小面包开进仓库。 众人迫不及待冲过去,鸡蛋是用一个个托盘装过来的,每盘20枚。一共23盘。 蛋上面还留着余温。 负责外围采购的助理说:“离这边最近的那家孵化厂,今天所出的蛋只有这些了。这些还是几天前,别人订货单剩下的。 如果需要大量采购未孵化的鸡蛋,得提前一天预约。” 薛宁拍拍那人肩膀:“先用这些试验。” 白暴雨抱着两盘鸡蛋就往办公室跑。 左手紧握铜投壶。 “好激动好激动。” 薛宁、凌封两人表情依旧镇定,小柔他们同白暴雨一样,心情忐忑。 战风渊已经得到消息,白暴雨要送他一个惊喜,莫名有些期待。 绿色木牌先扔了过来,接着,便是漫长的等待。 白暴雨这边,投送遇到了麻烦。 第26章 先有蛋 手指触碰第一排,5颗鸡蛋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下,她汗就出来了。 大脑瞬间宕机。 这是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 宣城百姓遭受旱灾数月,城里能吃的几乎都吃完了,军队里原来养的几十匹战马最后都成了百姓的口中粮。 铜投壶不能传送活物,受精未孵化出小鸡的鸡蛋是她想到的唯一突破口。 铜投壶难道一点bug都没有吗? 白暴雨顿时陷入巨大的自我否定中。 “别慌,深呼吸。”薛宁伸手,重重压在白暴雨肩头。 跟随薛宁指导,白暴雨终于平静下来。 “再试试。” 桌旁是一个空蛋盘。薛宁把第一轮测试的5枚鸡蛋放进去,小柔用黑色记号笔给它们标记。 情绪平稳后,白暴雨在众人目光中,再次抬起右手。 1、2、3、4、5。 纹丝不动。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安静。 小柔把5枚不成功的鸡蛋放进空格位置,画上标记,用眼神鼓励:“暴雨姐姐,就算不成功,我们也能每天都给战将军送去肉食的。” 李楼也道:“失败就失败,没什么大不了的,战将军一定能从其它地方找来牲畜饲养。” 铁憨憨小张也跟着劝她。 “新鲜肉食不好保存,我们就送腊肉香肠或者风干肉过去。再不济,肉罐头也行啊。” 只有凌封和薛宁没发表看法。 凌封话本来就不多,这时候,双手抱胸,面色微沉。 薛宁则是一直鼓励她。 白暴雨的执拗劲上来了,以前她遇到破损很严重的古文物,所有人都修不好,要放弃,就她不信。 曾经为了修复一张古画,前后折腾了5个多月。终于修好了别人都放弃的事情。 “冥冥之中,我总觉得可以成功,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第3排,第4排,最后,第一盘的20枚鸡蛋全都触碰了一遍,没有一枚被成功投送。 这一下,连薛宁也开始劝她放弃了。 “不过500枚鸡蛋,不能投送,我让老李给人家退回去,不会浪费的。” 凌封还是死人脸。 到了这里,正常人都知道事不可违,会选择放弃。 可白暴雨不这么想,她心中那种冥冥之感越发强烈。 “小张,帮我放盘新的上来。” 几人都怕白暴雨钻牛角尖,纷纷劝说。 “你们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把这里的鸡蛋全部试完,若没有一次成功,我就彻底放弃。” 众人见她这样坚持,不好再说什么。 薛宁没说话,只是拍拍她。 小张弯腰把堆在地上的鸡蛋盘摆上来。 “呼,我要开始了。” 第二盘,全部失败。 第三盘,第四盘......白暴雨快速触碰了十二盘鸡蛋,没有一次成功。 小柔他们都心疼了。 今天,几人又见识到了白暴雨身上的一个特质。 执着。 “要放弃吗?”凌封开口。 “不放弃,我要继续试验完。” “好。”凌封眼神里多了一丝欣赏,一弯腰,也开始帮白暴雨搬鸡蛋。 白暴雨加快了一点速度,不再像最初那样每一枚都要停顿。 变成了轻点。 没有测试过的鸡蛋越来越少,被黑笔画了x的越来越多。 其实到了现在,白暴雨心里基本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想把事情完成。 “还有最后3盘。”铁憨憨小张把最后3盘全部叠到桌上。 “咦,最后几盘鸡蛋的颜色怎么变浅了?” 小苏回答:“不同品种的鸡,生的蛋颜色也不同。不同时期的母鸡,产蛋也有不同。这很正常。我奶奶家就养了好多鸡。” “孵化场会根据客户订单,孵化不同品种的鸡蛋,所以会出现不同颜色的蛋壳。” 白暴雨微微点头,开始触碰。 一开始,依旧纹丝不动。可手指摸到第二排时,一枚鸡蛋突然消失。 白暴雨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手往后走了两格才停下。 “咦?这是成功了吗?” 她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薛宁快刀斩乱麻:“把剩下的都试了。” 点点点...很快,又消失了一枚。 将倒数第二盘鸡蛋全投送过去。 叮咚,战风渊来信了。 【白姑娘,多谢你的馈赠,受伤的人有鸡卵吃了。】 白暴雨那个激动啊,想把最后一盘鸡蛋全部投送过去,却被凌封叫停。 “怎么了?” 凌封:“会不会这几盘鸡蛋未受精,才能传过去?” “怎么判断鸡蛋受没受精?” 小苏举手,说她懂。 在办公桌上一通翻找,被她弄个简易装置出来。 “小张,关灯,拉窗帘。” 房间一片漆黑。 小苏手里的工具像个喇叭,用手机电筒照进窄口那端,大口那端贴在鸡蛋上照射。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鸡蛋里隐隐有血丝。 她又换把照灯贴在划了黑x的鸡蛋上,这些鸡蛋血丝更多,还有一个大血点,在不停地跳动。 “我记得小时候,奶奶就是用这个方法检测鸡蛋有没有受精。她会把没受精的挑出来给我吃,受精的就让母鸡孵化。” 用灯照射后,鸡蛋里没有血丝的,就是未受精鸡蛋。 “小苏,没想到你还会这些。”白暴雨给她点赞。 她用这种方法把所有鸡蛋照了一遍,没发现一枚未受精。 薛宁道:“鸡蛋从养殖场出来,进入孵化设备前,一定会先挑选过一遍。” 几人在黑暗中讨论。 “既然全都是受精卵,为何有的能传送,有的不能?难道,我刚才投送过去的全是未受精的?那概率也太大了吧。” 白暴雨再次开启投送,她放慢速度,手指轻点一枚鸡蛋。 再次成功。 接连又试了3次,回回成功。 “好奇怪,这是什么原因?” 众人陷入思考。 还是小苏最先反应过来。 “我有些明白了。” 随着小苏简易照灯挪动位置,同伴们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 小苏兴奋道:“我应该早点想明白的。你们看,最后几盘鸡蛋的血丝最少,而前面的不光血丝多,还能清晰地看见心跳。” 白暴雨混沌的大脑突然闪过一道闪电。 “是时间,小苏,是不是时间?” “是的是的,我想说的就是这个,铜投壶确实有bug,只有这些刚出生的受精鸡蛋,生命迹象不明显,就能投送。” 轰! 全体宕机。 白暴雨拉着小苏原地蹦跳。 大声欢叫。 为了验证她们的猜测,白暴雨把小苏挑出来的鸡蛋全部投送了过去。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道理。苏苏,你可真是个天才。” ... 提前收到信息的战风渊等候一炷香时间,还以为白姑娘有事耽误了,突然一颗鸡卵跳了出来。 鸡卵在旱灾前,也是稀罕物。 片刻后,零零散散又送来几枚。此时的战风渊心里直犯嘀咕。 他和白姑娘明明有过约定,投送时使用牌语。 可是今天的投送断断续续,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不过他很有耐心,担心鸡卵磕碎了,还把铜投壶放置在被褥中间。 当数十枚鸡卵落在被褥之间时,他的内心充满喜悦。 想着那些躺在竹床上养病的伤患,吩咐苏溪进屋,取了其中十枚,让他给济世堂送过去。 【战将军,告诉你一个天大的惊喜。】 战风渊:“?” 【什么惊喜?】 白暴雨:【给你投送过去的鸡蛋能孵化出小鸡。】 战风渊只感到脑袋里灌入大量的血。 脑瓜子嗡嗡的。 第27章 妇女能顶半边天 薛宁二话不说,点开平板,开始安排外围给各大家禽养殖场下单,只要刚出生不到两天的受精鸡蛋。 “小苏,没有母鸡,怎么才能人工孵化出小鸡?” 小苏最懂这些,兴奋地说了好多,被小柔一一记下。 李楼还去网上下载各种提高鸡蛋孵化率的视频,学习后整理所需物品,转换成战将军那个世界可以出现的东西,让组长下单。 白暴雨写信的手都是抖的。 【我一直在尝试,如何给你投送活物。一直失败。早上吃饭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鸡蛋。活鸡不行,就尝试受精鸡蛋(可以孵化出小鸡那种)......】 她把整个试验过程,一波三折的经过,全部用文字写下来,和战风渊分享喜悦。 战风渊还未从震惊里缓过来。 【没有母鸡,能孵化出小鸡?】 踩到了战风渊的知识盲区。 【当然可以,给我们点时间整理资料。等采购的鸡蛋来了,一并发给你。】 战风渊坐不住了,这可比直接给宣城投送物资让他激动。 【那我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 白暴雨想了想,提议道:【鸡蛋孵化需要懂行的技术人员。】她想到小苏,因为乡下奶奶一直养殖,才懂这么多。 【可以问问有没有养过鸡的百姓,找一些人来先培训。】 两人熟悉之后,白暴雨说话口语化多了,经常蹦出几个现代词汇,战风渊觉得挺新鲜。 不光写字方向改了,还学会使用标点,时不时也来上一两句现代词汇。 他很喜欢白暴雨身上所展现出来的积极乐观精神,忍不住向她靠近,想和她说说话。 战风渊整个人也比刚认识的时候,活泼多了。 【那白姑娘先前投送过来的鸡...蛋,需要留下来等着孵化吗?】 【都给伤员送去好了,孵化的部分稍后投送。】 【好,我去安排。】 ...... 午膳时分,没被选做工匠的百姓们巴巴围在城墙边。 他们是每日两顿稠粥,和一个石头饼。比起夜袭之前两天的一碗薄粥,好上不知多少倍。 可谁又不想吃上一口肉呢。 粥锅里,是切成指头大小的肉块。 很快,鸡肉特殊的香气顿时散开,钻进饥饿之人的鼻腔里。 数月惹急挨饿,他们连最低标准的木箱都抱不动,除了分粥的时候,能有点气力之外,其余时间,整个人都瘫软着,半睡半醒。 这些人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在残酷的旱灾下残存至今。 战风渊和属下站在城楼上向下眺望。 便见着一张张麻木的脸,缓缓移动。 他们的灵魂似乎都在这场旷世灾难里被剥夺了,如同行尸走肉般背着一张躯壳。 这些人的目光里充满了对工匠们的羡慕和嫉妒,可他们实在太虚弱了,一天两碗稠粥,也只是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根本没有多余力气搬运做工。 战风渊的心揪着,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手段彻底改变这一切,让昔日繁华的边境大城重回巅峰。 “告示张贴出来了吗?” 江图回答:“为了不影响分粥,我让士兵晚一些再张贴出来。” 等粥吃完,几个士兵从旁走出,把招工要求贴出来。 立刻就有人围上去。 帖字的士兵大声念上面的字。 “战将军需要找一些懂得饲养家禽的熟手。有能力的来报名。” 上一轮报名做工匠的百姓已经吃上肉了。而剩下这些人只要有一点改善现状的机会,如同饿狼一样扑过去。 六张报名登记的桌前顿时被一群浑身恶臭的百姓团团围住。 因为没抢到前排,后面那些人还差点打起来。 “安静,闹事的人关进大牢,不再享受一切优待。” “人人都有机会,一个一个前来登记。” 负责登记的小吏敲响手里铜锣,朗声对百姓们高喊:“招工要求:一要有养殖家禽家畜的经验;二,做事细心妥帖;三,妇孺老人优先。” 听了小吏的招工需求。 队伍里,原本不抱希望的一些老妇人忍不住落了泪。 她们本就是排在生存需要最低层的人,数月以来,若得到吃食,一家老小,总是力气最大的人分得最多。 即便将军让士兵分粥,可她们碗里的薄粥,还是会给家人分掉一些。 能颤颤巍巍活到现在的老妇人,生活在鄙视链最底层。 但她们想活啊。 这样的机会转瞬即逝。 “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叫李秀娥,以前...以前是做绣工的,不过我会养鸡的,家里养过鸡,街坊会替我作证。” 这妇人四十多岁,却满发灰白,看着好似一颗缩水的干枣。她回头在人群里搜寻,却哪里还有她熟悉的街坊邻居啊。 顿时感到绝望至极。 “老人家,我先帮你把名字登记上,你先在旁边等一会儿,若是人数不够,我就让你去试试。” “唉唉唉,谢谢你。”老妇人满脸泪痕。 到了晚膳时分,数千百姓中,也才挑出合格者五十人。 经过核实,她们灾前要么是庄子里帮主家看庄稼养鸡鸭,要么就是哪个贵人府里专门饲养家禽的下人。 其中有一个最合适,年长的叫周素素,身边的女孩叫簪儿,是一个走商团老板的妻子和女儿。她们其实是外乡人,走商途中遇到大旱,流落至此,老板病死在宣城,余下的伙计去修墙了,留下孤儿寡母。 而他们家最重要的商品之一就是用来掸灰的鸡毛掸子。 周素素告诉小吏,她随丈夫走商多年,虽没亲手饲养过家禽,却最懂家禽的一些疾病。商队经常带着治疗家禽疾病的草药去往各处售卖。 小吏很重视此人,立刻派了急足跑去通知江副将。 江图闻讯赶来,为了验证周素素的能力,还特意把人带去了济世堂,让郎中们试探一二。 周素素对答如流,唯一要求,要是把女儿带在身边。 江图自然不放过这样的人才,破例在饲养场就近找了个宅子安顿好了母女两人。 “这里自然比不上你们之前的条件,就是离饲养场近,一来方便上工,二来方便照顾女儿。” 阮簪儿才七岁,脸还没长开,乖乖待在母亲身旁,不说话也不哭,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多谢江副将,这里已经很好了。” 江图又道:“你先把女儿留在这里,我们去饲养场吧。” 叮嘱女儿锁好房门,周素素跟着江图往饲养场走去。 第28章 重奖之下有莽妇 这里其实是一个很大的货仓改建而成,许多士兵正忙着把无用之物搬到外面,又把很多木箱棉絮放进房中。 先前选中的五十个人站在院中,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负责登记的小吏再次搬了张桌椅放在院中。 “你们都是饲养过家禽家畜的熟手,有谁懂得孵化小鸡小鸭?我说的不是照顾母鸡孵化,而是用鸡卵成功孵化出小鸡?”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只有三个人举手。 其中一人叫赵阿妹。 “我做过,家里以前养鸡的时候,母鸡被黄鼠狼咬死叼走了,剩下刚生的一窝鸡卵。我舍不得吃,就试着孵化过。” 小吏眼中射出精光:“成功率高吗?” “母鸡被吃的时候,生了二十三颗鸡卵,最后成功孵化出了十七只小鸡。” 小吏跑到赵阿妹跟前,就差喊一声同志,我们等你等得好辛苦。 赵阿妹是个村妇,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脸顿时憋得通红。 “咳咳。”江图出声提醒小吏。走到赵阿妹跟前。 “我需要你在两个时辰内,教会所有人孵化鸡卵的技巧,能办到吗?” 赵阿妹的脸红得更凶了,还是鼓起勇气糯糯答应下来。 其余两人经历差不多,只是孵化成功率没有赵阿妹高。 .... 孵化出小鸡需要15~17天,白暴雨说宣城百姓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和两位组长以及队员商议之后,决定双头并进。 第一批受精鸡蛋采购量为3000枚。 饲养场还送了两套验蛋灯。 货一到仓库,白暴雨就和小苏开启了验蛋过程。 挑出坏蛋和未受精的,还有血丝多的,将剩下的分出2000枚,用装满糠麸的木箱存放。一一投送给战风渊。 这时候,小李的饲养手册也做好了,一并送了过去。 剩下的800枚,做好编码,进了孵化箱。 .... 周素素跟着众人和赵阿妹学习。 赵阿妹第一次当老师,踌躇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那小吏已经搬来一个沙盒。可以用木棍在沙上面写字画画。 赵阿妹哪会写字。只会画简单的东西,鸡卵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倒是很快进入状态,越说越好。 “鸡卵大头要朝上放。”至于原因她说不清楚,只知道那次孵化成功后,又养过好多鸡,每次都是大头朝上的鸡卵孵化成功率高,便记住了这个技巧。 “每日至少要翻动两次。我见母鸡是这么做的,就跟着学。” 女人们听得哈哈乐,气氛倒也融洽。 很快,士兵们就装好了孵化床。 那是用竹床改造而成,上面铺着厚厚的糠麸。每个房间安置十张竹床和一些用品。 女人混熟了,最爱的就是询问对方以前生活。 聊天声逐渐加大,很快叽叽喳喳比闹食的鸭子还吵人。 小吏又来了:“都跟我来。” 女人们咋咋呼呼跟了出去,来到院中,看到一箱箱鸡卵。眼睛都绿了。 “这些是用来孵化小鸡用的鸡卵,这里正好五十人,每个人领四十枚,做好标记,仔细照看,谁孵化出的小鸡数量越多,奖励越好。” 来这里孵化饲养家禽,不光有丰盛的食物,还能拿到奖励,女人们真的很开心。 周素素问:“管事,是什么奖励?” 那小吏被人称作管事,面色露出喜色。 挠了挠头:“我叫张阿贵,你们叫我阿贵就行。” 他从怀中摸出告示,走到院中一面墙上,刷了浆糊,贴出告示。 鸡卵孵化奖励。 第一轮孵化: 最终选出一名成绩优异者,奖土豆二十颗,猪肉半斤,苹果一颗,饴糖半斤。 取两名成绩优良者,奖土豆十颗,猪肉二两,苹果一颗,饴糖二两。 取三名成绩合格者,奖土豆三颗,猪肉一两,饴糖一两。 其余则是安慰奖,土豆三颗。 阿贵念完奖励,女人们傻乎乎地站着,仿佛一根根木桩。 先是周素素哭了,接着赵阿妹,罗胭脂......五十个女人一起抱头痛哭是个什么景象,张阿贵这辈子难以忘怀。 奖励里居然有苹果和饴糖,这些东西,即便旱灾之前,能吃到的人也不多啊。 有奖励才有动力,战风渊设下的奖励制度,能很好的激励女人之间的竞争。 等她们安静下来,张阿贵又继续念下一张告示的内容:“孵化期间,一旦发现有人故意破坏她人孵化成果,剔除名额,不再享受任何一项优待。” “情况严重者,直接下狱。” “另外,孵化过程中,有发明更好技巧者,还会有额外奖励。” 又是颗重磅炸弹投进女人堆里。 阿贵捂住耳朵,实在受不了她们的聒噪。 “都安静安静。将军说了,以后你们就是家禽饲养场的舍人,每个人上前来领腰牌。” ... 通古今仓库。 安置好鸡蛋之后,薛宁蒙住白暴雨眼睛:“带你去一个地方,别怕,跟我们来。” 白暴雨大概猜出是什么,像一个好奇宝宝。 一行人很快从电梯来到上层。 眼罩取下。 “当当当,惊不惊喜?” 一整个空间大变样,上次来还是修复城墙设计图,那时候,只有一个个隔间,空荡荡的,现在不同了,软装全部进场。 不说这里是地下,还以为来到哪个世界500强企业的办公室。 现代化的办公环境,设计得温馨又有格调。 薛宁拉着白暴雨的手,来到那天她选来做修复办公室的地方。 “帮你改造好了,墙面用了软包,很安静,以后你可以在这里修复各种物品,喜不喜欢?” 薛宁摸摸这儿,介绍那儿,压不住地激动。 “喜欢。”白暴雨一见到这里,就感动得泪流。 修复房间一比一复刻了她在双庆市博物馆的工作室。 就连她一些工作中的小习惯都保留下来。 “没让你参与,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白暴雨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可这段时间,眼泪很不值钱。 她回头,发现凌封靠在门框上,表情很讨打,小柔哭成个泪人儿,苏苏、李楼和张凤华都在傻笑。 工作室不远,就是生活区,他们的房间就在这里。 中间是一个很大的下沉式客厅,又可以交流,又可以自由活动。周围有八间卧室。 “怎么是八个房间?还有人要加入?” 薛宁耸耸肩:“谁知道呢,预留着准没错。” 卧室不大,却很温馨。 “作为团宠,你先挑。” 薛宁做了个请的动作。 白暴雨也不扭捏,从第一个房间开始参观。 第29章 大团建 卧室都差不多规格,只是装修风格差别很大。 全是主题房。 豪华程度堪比五星级酒店。 白暴雨选了那间古色古香的唐风卧室。 “就知道你会选这间。”薛宁和小柔空中击掌。 最后,薛宁选了白暴雨隔壁的房间,再然后是苏苏、欧阳雪柔、张凤华和李楼。凌封则住在最靠外的一个卧室,和大家隔了几个房间。 “矫情。”薛宁吐槽。 凌封没说话,开始收拾自己的行礼。 薛宁又开始聒噪了,拉着白暴雨接受说:“你别担心太快入住,我们用的都是最环保的涂料和板材。” “还有,客厅有水吧,厨房,平时想自己弄点吃的也行。” “衣服脏了扔进洗衣机,全自动带烘干。洗手间和淋浴室各两间。外面还有公共洗手间,要是太急,可以去那边。” “.......”巴拉巴拉,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白暴雨发现,薛宁的话痨时有时无,想说话的时候,可以拉上人说一宿,不想说话的时候,一整天都很严肃。她还没找到规律,却在心里起了个名字。 间歇性话痨。 要不是小张来通知饭点到了,薛宁还要再掰扯一会儿。 几人来到最大办公区域。 办公室一边,站着薛宁和白暴雨他们,另一边,34位省级行政区博物馆派来的专员。 上午刚到齐。 另外,还有双博单光明、陕博周焕生、江博姜凡时,以及国家特殊事件行动处处长,陈寒。 最后是外围三十名工作人员。 齐聚一堂,大团建。 陈处长来到大办公室中心,正式介绍所有部门。 “整个通古今任务组,分为核心组、技术组、后勤组和外围组。” 薛宁、凌封、白暴雨和四个助理组成核心组。功能不必多说。技术组则由单光明、周焕生领、姜凡时三位领头,34位专员为辅。专门针对战风渊送来物品的进行技术分析、采样、3d建模。 另外,还包括博物馆的设计和建设等工作。 后勤组则要照顾组内成员日常生活所需。 外围组更多的是采购和调配物资,处理组员不能出面解决的麻烦。 “老师,您也来了?” 再次见到弟子,单光明笑得很慈祥:“晴天啊,以后我们又是同事了。” 白暴雨扶着老师,向他介绍自己的同伴们:“老师,薛宁您之前就认识了,这位是凌封,我们的副组长。这位......” 虽然抢玄元观香炉的时候见过,当时没有作为同事正式介绍。 “大家好。” “前辈好。” “以后跟暴雨一起喊我单老师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暴雨的错觉,单院长在凌封身上看了很长时间,眸子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她顾不上细想,因为一个巨大的蛋糕被推了出来。 陈处长把单光明和几个老伙计拉到一处,开始讲话:“虽然我们通古今任务组已经开始工作有一段时间了,但今天人员和部门才算真正聚齐,所以,我们把今天,定为任务组成立日。” “神奇的是,两个世界的黄历居然是同一天,连小时也相同。所以,任务组以后都用黄历纪年。” 长方形蛋糕上,写着:七月二十三日,通古今任务组正式成立。 晚餐采用自助餐形式,很热闹。 单院长喝高了,拉着白暴雨说个不停。 “小雷电啊,昨天你妈妈还跑到我家里找我呢。” 白暴雨和父母几乎每天都通过微信联系,偶尔还视频通话。 “师父,我妈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啊,是不是麻烦到您了?” “没有没有,她说有几个外省的朋友来双庆旅游,她带着他们去博物馆参观,顺带来看看我和你师母。” 白暴雨心想不是去找麻烦的就好,她对外宣称是去埃及出差,万一发生什么,自己不太好出面呢。 她母亲方妍是个大大咧咧的开朗女性。 父亲白秋松儒雅沉稳,在地质勘探队工作,也是常年出差。 因为保密原因,她无法告诉家人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但他们的信任和包容也是她成长的最好环境和支持。 单院长有些醉了,又跑去和高岭之花凌封聊天。 结果是一个话痨巴拉巴拉说,一个哑巴,安静地听,倒也和谐。 不知道他们聊到什么,引得小柔几人一阵哄笑,一会儿看看薛宁,一会儿看看凌封。 薛组长瞪了几眼属下,发现毫无作用。 “暴雨,还是你乖,来喝酒......” 白暴雨会喝酒,可她身上任务重,杯子里只有营养快线。来敬她酒的人络绎不绝。 在酒精的催化下,每个人都和平时不太一样。 “唉,你不能喝酒。”薛宁打掉白暴雨伸出去的手。 白暴雨笑道:“薛姐,我不喝,给战将军送点过去。” “嗯...好想法。” ... “将军说了,今天是咱们饲养场启动日,所以犒劳大家。” 晚膳的粥里,多了许多肉。 每个女人都分到了两块指甲大小的肉,还有两颗饴糖和一颗鸡卵。 舍人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鸡卵这种东西了,迫不及待塞进嘴里。 周素素念着家中女儿,舍不得吃。喝了粥后,去分粥处领了女儿的份例,回到家里。 阮簪儿很乖巧,一整个下午都在房中玩,听到脚步声,知道是母亲回来了,才冲进她怀里。 “娘。” “簪儿,看,这是什么。” 带有余温的鸡卵在桌上滚了两下。 阮家经商,生活一向优渥,可大旱之后,家主病死,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娘,簪儿不饿。” “胡说,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有一碗粥,快喝了。娘已经吃过了。” 簪儿怔怔望着母亲。 周素素内心一痛,与女儿平视道:“娘以后就是饲养场的舍人,帮将军孵化小鸡,照看家禽,天天都有充足的食物,我们不会再挨饿了。” “簪儿,闭眼。” 嘴里被一股很甜很甜的味道占据。 “娘,是饴糖。” “娘以后会给簪儿挣更多的饴糖和鸡卵。簪儿开不开心。” 阮簪儿狠狠点头,乖乖把碗里的粥喝掉,挂壁的也舔得干干净净。 ...... 将军府。 白暴雨:【战将军,给你送点好吃的,请你品尝。】 第30章 这叫桃花酿 白暴雨给战风渊送来了酒、菜和蛋糕。 【今天是通古今任务组正式成立的日子,我们在搞团建。】 战风渊正在书案上埋首画着什么。 【何为团建?】 【和庆功宴类似,一种庆祝开业的仪式......】 半透明的琉璃酒壶上浮刻着桃花,战风渊打开闻了闻,有股沁人心脾的桃花味。 【酒叫桃花酿,菜分别是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水煮鱼片、锅包肉和米饭,和两包洽洽瓜子。】 桌案上,还有一个颜色非常丰富的食物,战风渊端起来,闻到香甜之感。 【那个花花绿绿的就叫蛋糕,是我们的一种点心,很好吃的,你快尝尝。】 战风渊怎么舍得一个人独享,命苏溪去叫江图他们。 原本就是饭点,几人已经在回将军府的路上。 不到一炷香时间,王九率先踏入房门。接着是江图,孙神医来得最晚。 几人一进屋就被桌上的饭菜和桃花酿吸引了目光。 尤其是苏溪,哈喇子直流,又不像王九那样大大咧咧,直接走过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这些...是白姑娘送来的吃食吧。”江图惊叹。 “正是,白姑娘说他们正在搞团建,就是一种庆祝仪式,给我们送一份,尝尝味道。” 孙简最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夹一片鱼。 “嗯...美味,这里头搁了不少香料啊...”他仔细琢磨:“八角?花椒?还有草果。不对,不止这些,还有好多香味。” 他惊叹于那个世界的厨艺,竟能将那么多种中药材放进菜里调味。 “苏溪,这叫蛋糕,白姑娘特意给你留的。” “我吗?”苏溪有些不知所措。呆呆望着那盘花花绿绿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从那股香甜滋味便能猜到是糕点一类的食物。 “可...可太多了,将军,你们都没吃呢。” 战风渊拿了个空盘子,用筷子切了一半给苏溪,另一半他们几人平分。 “坐下吃饭。” 唾液疯狂分泌,苏溪很难拒绝。 磨蹭一会儿,最终还是坐在空位上。 端起名叫蛋糕的食物,根本舍不得吃,死劲嗅闻。 “好香,苏溪从来没吃过这种糕点。” 孙简很看不惯苏溪身上的怯懦,拍了一下他的头。“快吃吧,菜要凉了。” 甜。 很甜。 非常甜! 软滑柔软,人间至臻美味不过如此。 刚入口,苏溪的眼泪就大滴大滴滑落。 王九早已被麻婆豆腐和锅包肉征服,吃得那叫一个欢快。 “王九,你吃慢点,将军还没动筷呢。” 战风渊也加快速度,再不行动,就要被其他三人抢光了。 水煮鱼里还有不少配菜,豆芽、莴苣、藕片,分量惊人。 但凡慢上一秒,菜就没了。 五人如狂风卷云般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最后,王九用水煮鱼的汤泡了饭,把剩下的米饭吃了个干净。 “嗝,许久没吃过这么饱了。” 战风渊又取来五个酒杯。给每人倒上一些。 桃花香气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酒,那可是孙神医的最爱。 “好香啊,”顺着香味寻到了源头。 丝丝入喉,犹如神仙般的日子。 “好酒,甜而不腻。” 桃花酿的酒精度不高,是酒酿的一种。女子都饮得。 白暴雨送来了三壶,战风渊舍不得一次喝完,只开了一壶。 几人还在回味,有急足来报。 “将军,周恒要见您。” “呵,那家伙,终于肯开口了吗?”王九忍不住吐槽一句。 自从夜袭那日抓住这家伙,把他救活,嘴就一直闭严,不肯交代任何情报。 战风渊命狱卒每日只给点薄粥吊命,不过抗了七天就受不住了。 “走,一起去看看。”临走时,不忘藏两壶桃花酿在身上,还顺走了两包瓜子。 ... 幽暗潮湿的大牢里不断传来囚犯们的哀嚎声。 “给我们一口吃的,求求你们了。” “好饿,我要吃的。” 周恒是个硬骨头,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你要见本将军,又不肯说话,是何意?”战风渊的声音不大,却透着股上位者的威严。 被俘几日,周恒一直是这幅模样。 背脊未曾弯曲过一次。 但精神状态却萎靡不少,蓬头垢面,和宣城受灾的百姓差不多款式了。 反正刚才吃得太饱,需要好好消食,王九去狱卒那里搬来了条凳。 三人一人一凳,隔着牢门坐在周恒前。 周恒还是依旧不说话。 战风渊朝狱卒打了个响指,不多久,搬了张桌子放在三位中间。 瓜子铺满整个桌面。 三人开启嗑瓜子模式。 那狱卒是有眼力见的,把晚膳送来的三颗鸡蛋大的烤土豆给将军端来。 瓜子在牙齿之间崩开,按说,瓜子的味道很淡很淡,可周恒太饿了,一丁点香味都会撕扯他的灵魂。 果然,不多时,周恒的双眼睁开,死死瞪着三人。 心里疯狂思考:不是说宣城闹饥荒嘛,为何会有瓜子? 那圆滚滚的东西是什么? 王九接下来的动作满足了他的好奇。 他掰开一颗土豆,露出里面金灿灿的果肉。 然后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往嘴里塞。 周恒的喉头下意识上下滚动。 心思电转。 “那是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在饥饿难耐的时候,最渴望的就是这种充满淀粉和热量的食物。 尽管他不认识土豆,唾液还是疯狂分泌出来。 王九呢,真不是他故意放慢速度,而是被刚才那碗泡了水煮鱼汤汁的饭,给撑着了。 这会子,一颗土豆都塞不进去。 勉强吃了两口,随意扔在桌上。 周恒的喉咙又动了动,眼底的渴望更甚。 狱卒用三颗土豆,换到了一大把瓜子。 瓜子,某种意义上,代表油脂。 狱卒也搬了条凳子,坐在角落,看戏。 三人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扯东扯西,可说出来的内容,让周恒瞪大双眼。 心头震惊: 宣城大旱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战风渊欺骗岚国演的话本子? 仓国物资富足,根本没有大旱? 为的是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骗岚国入局! 司徒崇的三万大军只是开胃菜,岚国才是仓国图谋的大棋。 第31章 摧毁一个人先毁其意志 周恒的三观被打击得很厉害。 心中原来坚信的东西四分五裂。 三个月前,岚国国主收到密报,说仓国南境大旱,饿殍遍野,朝廷因承浒关一战抽空了家底。 无力赈灾。 国主萧权便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北上进攻宣城。 指派司徒崇将军为主帅,带领三万先锋不断骚扰宣城。 本想拿下宣城后,再由皇帝御驾亲征,率大军直冲仓国王都玉京,却遭到战风渊的顽强抵抗。 宣城百姓在战风渊的带领下,奇迹般地挺了七个月。 七日前那一夜,三万岚军全副武装,周恒领了三百骑兵冲进宣城,本想来个开门红,却马失前蹄。 到现在,他还不清楚三万大军为何会输。 谍子传回来的军情好像都是假的。 周恒不愧是司徒崇第一副将,有勇有谋,就算被俘七日,吃得很少,这时候,大脑依旧在拼命运转。 战风渊知晓,一般手段很难摧毁周恒的意志,继续不搭理他。 从怀中掏出了那瓶浮刻着桃花的美酒。 狱卒很有眼力见,一眨眼功夫,酒碗就摆好了。 酒香四溢。 那股子清清淡淡的桃花香气,如同一位美丽女子的柔夷,不断撩拨周恒的心。 周恒第一次垂下高傲的头颅。 他不想自己的窘迫被动摇战风渊看出来。 在巨大的落差面前,人的意志是很容易崩溃。 周恒定力深厚,战风渊比他能忍。 周恒想错了,他以为战风渊会喝掉碗中的酒,刺激他开口。可战风渊只是倒酒,看都不看碗中佳酿。 他又以为江图或王九会喝,结果,他们两个只扫了一眼,便继续嗑瓜子聊天。 而那碗醉人心脾的桃花酿,被狱卒捡了便宜。 “哎哟,将军,这是天上琼浆吗?也太好喝了。” 战风渊大手一挥,壶中剩下的全赏了狱卒。 那么香醇的酒若是被敌军主帅饮下也就算了。最后却进了无名小卒的肚,他怎能甘心? 司徒崇手下第一爱将一脚踏进深渊。 向前猛冲,双手抓在牢门上,双眼通红。 “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 周恒酷爱美酒。 所以战风渊出门时,带上了桃花酿。 “周恒,我敬你是条汉子,不想用严刑逼你交出岚国军情,给了你七天时间,考虑得如何?” “战风渊,你别以为这么点手段,就能逼我背叛岚国,背叛司徒将军,你是痴人说梦。” 战风渊刹那迸发出大将军的威势,眼眸睥睨,淡淡道:“你或许不知道,李修死了,你的主帅司徒崇退兵到荒山沟扎营,不日返回岚都接受你们陛下的问责。” “放屁,李修一直陪在将军左右,怎会轻易战死?” 李修的人头被摆到桌面上。 周恒的双眼通红一片。 “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们拿个死人头贴上人皮面具欺骗我,一定是这样。” 战风渊无奈摇头:“你自己也不相信这个说辞,对吗?” 周恒不说话了。 “岚军绝对不止这点手段,你们的国主陛下,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 “我是不会出卖岚国的。”周恒没发现说这句话的时候,先前的气势早已不在。 此刻的他,只是一抹被深囚在敌国的幽魂。 垂头望地,大脑一片空白。 “周恒,只要你肯说出你们陛下的计划,我答应不杀你,让你在军营大牢养老,如何?” “战风渊,你有那么好心?” 战风渊嘴角扯了一抹三分嘲讽,三分不屑和四分真诚的笑意:“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不得不说,针对周恒的一串计谋非常成功。他就快崩溃了。 “你也看出来了,仓国大旱是个巨大的阴谋,你若是不想你们陛下死在进攻仓国的途中,就原原本本交代。我可以允诺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周恒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 战风渊走过去,蹲下身,和周恒视线齐平,贴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只要告诉我你们陛下的计划,我就答应,让你回去做说客,让你陛下打消进攻仓国的念头。” 周恒呆住,心念动摇。 “你闻闻我身上,香不香?” 周恒快速眨眼,一时间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转了话题,要做什么,但还是依从他的提议,闻到了他身上若隐若现的龙涎香。 “你再看看我的发间。” 周恒先看看战风渊,又把两位副将身上扫了一遍,惊恐地发现,他们身上好干净。 衣衫整洁,鞋袜崭新,发间和脖颈处散发出皇室成员才有的特殊香气。 “这不可能,你们南境大旱,身上怎么可能这么干净?” 三人这一身行头妆面可不是一般清洁能做到的。 再联想先前种种,周恒终于相信了战风渊的话,仓国做了个大局引岚国入坑。 “我战风渊是个重承诺的人,你放心,许诺你的话一定办到。而且,这件事你若办成,也不算背叛岚国,你及时止损,你们陛下知道内情,还会嘉奖你。” “我....你让我想想。” 战风渊趁热打铁,从怀中掏出最后一壶桃花酿。 “你现在说,这壶酒就是你的。” 周恒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摧毁,开始源源不断地交代知道的军情。 ...... 白暴雨这两日陷入困惑。 她跟着薛宁锻炼已经有七天了,每天的项目都坚持了下来,身体素质也提高了一些。 不光从体能还是精力都大有进展。 可是,最近两天在投送物资时,还是有些吃力。 她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可昨天睡足了7个小时,早上投送的之后,还是出现短暂神情恍惚。 白暴雨没敢告诉薛宁,决定自己先想办法搞清楚状况。 团建后,许多同事都喝醉了。 她回到客厅。 【战将军,你上次告诉我,即将回京述职,那到时候,铜投壶是带走还是留在宣城?】 战风渊刚结束对周恒的询问,回到书房就收到了白暴雨的来信。 【这也是困扰战某的地方,白姑娘有何高见?】 带铜投壶回京,方便是方便,但宣城百姓这几月的吃食问题要如何解决? 【带在身边,不离左右。计算好三个月所需物资,我一次性给你投送过去。】 非他们两人,铜投壶能收不能发送。 所以,放在宣城,物资是不用担心,定期投送即可,但战风渊的信息就会滞后。 南境大旱,鸽道已经荒废数月。一想到宣城距离玉京有一千三百里远,驿站送信单趟得花六七日,白暴雨就觉得焦虑。 【我知道你事事以百姓为先,但你此去京城述职,危险重重。我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力量,给你一些帮助。】 战风渊有些感动:【白姑娘想得真周到。】 【明日我就将三个月的物资数量告知姑娘,从明日起,我们便开始实行计划。】 【好。】 结束聊天,白暴雨就将计划转告了薛宁,她也认同这个做法,着手去准备物资。 第32章 脆皮小暴 从七月二十四日开始,宣城三个月的物资不断往通古今仓库运送。 白暴雨考虑到宣城没有那个多水缸,想到用储水罐储水。 战风渊找了几个地下仓库,搬空了里面的旧物,把一个个装满50吨清水的大罐子投送了过去。 白暴雨一直留意自己的体能问题,最初没有问题,直到投送了15个大水罐后,头开始发昏。 薛宁他们也发现了不对。 “暴雨,你哪里不舒服?” “薛姐,我发现自己投送东西一多,就容易头晕。” 后勤组把各种仪器插到白暴雨身上。 氧气、心率、血压...统统来了一遍。 “血压,125,心跳110......” 有点脆皮。 众人手忙脚乱。 大约15分钟后,白暴雨觉得好多了。 “是不是吃太少了?”薛宁有些自责。 凌封:“不像,她只是头晕。而没有低血糖症状。” 低血糖会双眼发黑,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严重的时候会晕倒。 “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薛宁问。 “有几天了,之前任务重,我当是没睡好,这两天明明睡满了7个小时,还会头晕疲倦。” 这件事可大可小。 热量摄入过低好解决,可若是投送出了问题,麻烦就大了。 目前为止,任务组还没有研究处铜投壶能联通两界的真正原因。 见众人担心的目光,白暴雨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思考过,或许还是我体能太差的缘故。” “用牛磺酸试试。” 白暴雨觉得这个名字很熟,就是想不起来哪里听过:“那是什么?” 凌封只说了2个字。 “红牛。” 灌了两瓶红牛后,白暴雨的虚弱疲倦状态果然改善好多。 战风渊那边很担心她,发信来问过两次。 【战将军,我没事,可能是投送太多物品,有些累。休息一会儿好多了。我们继续。】 战风渊顿时感到一阵心痛,想阻止白暴雨继续,可水罐不停地投送过来,他没办法分心。 又15个水罐之后。 “如何?”众人围上来。 “好像是有点用啊。” 薛宁看看凌封,两人虽然不对付,但在大事情上处理方向一致。 “先让她投送完这些水罐,我们观察观察再说。” 一个上午过去,战府地下仓库被一百个大水罐塞满了。 若只是人类生存的最低水量,3个月一万百姓,400吨水就足够了。 但加上其它用途,1000吨打底。 白暴雨的计划,便是给战风渊送这么多水过去。 两天下来,大水罐悄悄填满宣城地底。 【去周围郡县打探消息的士兵回来报告说,有地区小范围下雨了。我想,宣城应该也不会干旱得太久。这些水足够了。】 战风渊手指轻轻摩挲白色的大水罐,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不光结识,还一点都不往外渗水。 【若是三个月内我赶不回宣城,就让信得过的属下将铜投壶带回。】 白暴雨觉得这个b计划很不错,给战风渊送去一个赞。 水送完了,战风渊想起先前白姑娘疲倦之事。 【白姑娘,战某很担心你的身体,会不会一次投送太多,才疲倦的?】 白暴雨有些想哭:【战将军,你出现过这样的症状吗?】 战风渊略作回忆:【没有。不过一向都是白姑娘给战某的东西多,我给姑娘的少。】 一道闪电劈中白暴雨:【我们来做个试验。】 仓库里,刚腾空的地面又被白色大水罐堆满了。 速度很快,快到150个大水罐的时候,速度终于慢了下来,160个的时候,铜投壶叮咚一声,来的不是水罐,而是一封信。 【白姑娘,我试出来了,我一次性投送150个水罐的时候,会出现你所说的症状,疲倦,头微微发晕。极限是160罐】 白暴雨:【??????我想是我们体能方面的差别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得出这个结论后,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组长捏捏暴雨妹子的手臂,吐槽她:“看样子,还是练得不够啊。” “战风渊是将军,行军打仗,体能当然好啊,我只是个社畜啦,每天三点一线。” 薛宁:“哈哈哈,十倍体能差。” 战风渊投送150个才感到累,而白暴雨呢,15个就不行了。 “薛姐,你看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不要啊......”白暴雨感到一阵恐惧,想起每晚被筋膜枪伺候的酸爽,害pia... “十倍体能差,歪哟,战将军还真是厉害。”小柔挑眉。 苏苏也过来,丢下一句“十倍体能差”跑了。 “你们什么眼神,我喝红牛照样能干得过战风渊。”白暴雨挥舞小拳头。 凌封淡淡瞟她一眼:“红牛少喝,应急还行,体能上来才是硬道理。”朝她展示了一下山岳般的肱二头肌,也走了。 仓库里,白暴雨干一瓶红牛,投送过去15个水罐。喝到第5瓶的时候,胃受不了。 太撑。 【白姑娘,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明日再继续?】 【我能行(强硬版)。】 白暴雨人生信条:不服就是干。 红牛不万能,喝到第7瓶,她的状态已经很糟糕了,眼皮耸耷,肩膀下垮。 铜投壶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白姑娘,战某请你停下来,回去休息,明日再继续。】 水罐还是零零散散投送过去。 【你的状态不足以支撑后面的投送,好好休息。】 薛宁:“暴雨同志,你的状态到极限了。” 白暴雨也想停下,身体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呆呆望着薛宁。 “啊?” 薛宁给张凤华使了个眼色。 小张同学走过去,一把扛起白暴雨,往楼上走去。 ... 铜投壶另一头,战风渊急得不行。 在地下仓库等了很长时间,直到不再有水罐投送过来,又等了很久。 “唉,真是个执拗的女人。” 战风渊回到书房,江图已经在纸上绘制好了一幅图。 “将军,这是属下记忆中荒山沟的地形图,记得不全,不知道能不能排得上用场。” 细细研究了一会儿,战风渊摇头道:“还是太粗糙了,许多细节不是太明确。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第33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白暴雨这一睡,又是整整一天。 “没想到大量用红牛补充体力的后遗症这么大。” 等她洗漱完毕来到客厅的时候,同伴们都在等她。 “头还痛吗?”薛宁问。 “不痛了,就是肚子空空如也。” 等她吃掉早饭,李楼才把战将军给她的信件拿出来。 【白姑娘,你好好休息。我要去一趟荒山沟。】 从李楼那里问到来信时间,是她晕过去之后没多久,战风渊就出发了。 不知道这时候,战将军到了哪里,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 【荒山沟查探得如何?】 快到中午,才收到战风渊回信。 【白姑娘的疲累状态可好些了?】 【 ̄へ ̄任性的代价真的很大。】 战风渊没察觉到自己内心升起一丝烦躁,对这件事有种无力感。 但很快就被下面的话题引开注意力。 【岚军还驻扎在荒山沟,没有撤退迹象?】 战风渊无声叹息,自从几日前,他接到前哨来报,有司徒崇的哨兵还在打探宣城情况开始,不断有探子接近宣城,还有人试图混进城中。 前夜还从周恒那里拿到更重要的情报。 【司徒崇的副将周恒在夜袭宣城时被俘,前天夜里,从他口中得知,岚国国主萧权的目的是趁我仓国南境大旱之时,率军攻破宣城防御。司徒崇一旦得逞,岚国十五万大军将在萧权率领下紧随其后,北上直指玉京。】 白暴雨看得揪心。 她学的是古物修复,而历史基础更扎实。 随即想到“晋向秦借粮”和“秦向晋借粮遭拒并被攻打”的两个典故。 【华夏历史上曾有两个国家,一国名曰‘秦’,一国名曰‘晋’。 公元前六百四十七年,秦穆公十三年,晋国遭遇大旱,颗粒无收,于是派人向秦国借粮。 秦国大臣们对此不悦,主张趁机讨伐晋国,但百里傒认为夷吾虽得罪秦国,但晋国百姓无辜,秦穆公便同意从水陆两处向晋国运粮,帮助晋国渡过难关。】 看到这些内容的时候,战风渊直了直背脊,聚精会神。 【次年,秦国也发生大旱,秦穆公遣使臣向晋国借粮,然而晋惠公不但未借粮,还乘秦国饥荒之际,兴师伐秦。双方战于韩原,晋军战败,晋惠公被俘。】 战风渊提笔写道:【这个叫晋惠公的以怨报德,该有此劫。】 白暴雨继续:【岚国趁仓国国力疲软,百姓受灾之时趁火打劫,是德行有亏。不知道战将军可有良策解决此次危机?】 一来到白暴雨的主场,她整个人就变得极为自信,闪闪发光。 【战某即将回京述职,不解决掉这个麻烦,我心难安。所以,战某打算化被动为主动,在荒山沟展开伏击战。彻底摧毁岚国阴谋。】 白暴雨目光灼灼,心跳加速,她猜到了战风渊此趟外出的目的。 【你去荒山沟踩点去了?】 踩点?又是新鲜的现代词汇,却非常贴切。 【没错。江图去过荒山沟,绘制了一张地图,可许多细节有错漏,不清晰。战某若将伏击战安排在此处,必定不能有疏忽。必须亲自去一趟。】 江图和战风渊前后绘制的荒山沟地图传到了白暴雨手中。 李楼又是拍照,又是扫描,很快就把战版荒山沟地图的cad图纸绘制了出来。 荒山沟,顾名思义,一片荒芜,植被极少,沟两侧是三十丈高崖,乱石嶙峋。 沟前后呈喇叭状,末端宽阔,中间狭窄。最窄处,仅供4匹战马并行。 靠近宣城一端,叫泽原,另一端,便是司徒崇一万八千将士的驻扎地,满月原。 薛宁和凌封双眼都亮了。 同时道:“伏击战最佳位置。” 凌封手指一个位置:“可惜,战风渊手里只有弓箭手,而没有狙击手。狙击手埋伏在这个位置,沟底一个人都跑不掉。” 战风渊称:【荒山沟一带亦受大旱波及,只有沟底还有水源。因此,司徒崇选择在荒山沟出口,满月原扎营。】 白暴雨把打印出来的高清图纸和原件回传:【战将军计划在什么位置伏击敌军?】 红墨点画几处位置,还分别标注了所派兵种类和数量,以及作战步骤。 这个伏击计划设计相当厉害,完美利用荒山沟特殊地形和司徒崇多疑的性格。 两位组长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不过还是提出一些小地方的修改,让计划更加可靠。 战风渊激动不已,接着结束聊天去安排将士。 薛宁开始下单伏击战所需的所有物资。 白暴雨去锻炼。 ...... 七月二十五日,荒山沟满月原。 主帅司徒崇大营。 新提拔起来的副将黄应正在向司徒崇禀报宣城军情。 “将军,宣城修复城墙所需的夯土、青砖都已快速到位,末将怀疑,是仓国朝廷的赈灾物资下来了。” 司徒崇手里的茶杯四分五裂。 “哼,承浒关一战,仓国国库空虚,又值南境大旱,哪来的物资支援宣城?” 黄应怔住。 “定是战风渊那个黄口小儿装模做样弄出来虚张声势的。” 黄应比周恒和李修差太多了,这时候,只知道奉承主帅,根本没动脑子分析其中内情。 “将军所言极是。就算朝廷拨下赈灾物资,也是粮草等物,而不是夯土青砖。” “再探。” 七月二十六日,夜。 急足脚步声自帐外传来。 “报,将军,前哨打探到敌情。战风渊率军南下,朝荒山沟而来。” 司徒崇正半躺在椅子上喝茶,突然坐起:“多少兵力?” 急足禀报:“哨探不敢靠近。只见行军部队中,竖起了青底风牙旗...还有...” “还有什么,别吞吞吐吐。” “还有太子的黄底紫边蟒旗。” 轰! 司徒崇大脑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气血上涌。 青底风牙旗是战风渊的帅旗,而黄底紫边蟒旗则是太子帅旗。 “太子...仓国的东宫太子不是被皇帝朱熄聪软禁在府不问政事了吗?怎么可能在这时候率军南下,支援战风渊?” “会不会是太子六率之中哪位将军来了?” 司徒崇想破脑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夜袭宣城那日后,他的三观被再次打破。 “我不信,定是战风渊的阴谋,再探。” 七月二十七日,午正二刻。 战风渊扎营荒山沟泽原,与满月原的司徒崇对立而望。 两军中间隔着二里长的荒山沟。 数十道前方哨探的军情向司徒崇营帐汇集而来。 “报~~~将军,战风渊扎营泽原。” “报,将军,目测敌军有二万人。” “报......” 司徒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抢走急足手里的军报,撕得粉碎。 “绝不可能,本将军亲自去探。” 第34章 司徒崇:我要下载国家反诈app 司徒崇接到军报的时候,战风渊的战事汇报也通过信件传送给白暴雨。 【白姑娘,司徒崇亲临泽原口,查探我军实力。】 白暴雨有些紧张,手心都出汗了:【我们弄出来的太子帅旗没问题吧?】 宣城将士出发前,白暴雨这个文物修复师再次发挥超高技艺,按战风渊提供的图样,缝制出了太子帅旗和六率将领旗帜。 战风渊嘴角含笑:【白姑娘的手艺如此了得,就连我也分辩不出真假。司徒崇站那么远,又怎能看清。】 【哈哈哈,也对。】 ... 司徒崇站在荒山沟入口高崖之上,手搭在眼眶上向宣城军所在方向眺望。 只见紫色、黄色的帅旗飘飘,各色将旗迎风招展。 营地上空,飘起无数青灰色的烟尘。 按五十人一口锅灶的标准配置,敌军营地有数百烟尘柱升起。 以及攒动的人影,大略一计算,便算出战风渊的军营里,至少有二万将士。 前哨汇报的军情没有差错。 战风渊果然在短短十天内,得到了太子增派的援兵。 而此时,司徒崇只有一万八千将士,对方比他足足都了二千人。 ... 宣城军营。 江图手持一个奇怪的装置,观察司徒崇脸上吃翔般的表情。 “哈哈哈,过瘾,过瘾,也轮到这老家伙害怕了。” 王九一把夺过江图手里的宝贝:“你都用了一刻钟了,给我瞧瞧。” 他从来没在这么远看清过敌人的面孔。 手里叫“望远镜”的东西由左右两个圆筒组成。被涂成了黄褐色。 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在一起。 从远处看,以为他手里拿了块石头。 “这‘望远镜’看得好清楚,哈哈哈,司徒崇的脸都黑了。” 江图刚用过,心又痒了,还想去抢。 “别急别急,让我再看看。” 望远镜只有两个,其一在战风渊手里。 他不光看清了司徒崇的面部表情,就连他带过来多少兵都数得清清楚楚。 战风渊深知,司徒崇这位老将军战场经历丰富,轻易不会上当。 【战将军,望远镜可还好用?】 【很好用。】 白暴雨很关心司徒崇的下一步动作:【司徒崇上当了吗?他会不会看出我们在虚张声势?】 【司徒崇从军三十五年,不会轻易相信眼里看见的东西,我推测,早则今夜,迟则明日清晨,会率军来试探一波。】 【荒山沟地形不算复杂,四周又无树木草丛遮蔽,我担心司徒崇会识破将军的计谋。我有一计可助将军成功。】 待看清白姑娘信上内容,战风渊心跳停拍。 ... 司徒崇自然是和战风渊推测那样,不会轻信,速派人骑马绕远路。从后方查探宣城军营的真实情况。 而他们只看到营地四周被战马挑起的灰尘。 朦朦胧胧,看不清内部情况。 只听得一阵阵士兵操练声在营地里响起,声势震天。 ... “报,将军,敌军果然有二万人。光战马属下就看到数百匹,还有......” 司徒崇面色凝重,各方探听到的消息都确定了敌方的将士数量。 这时候,副将黄应立功心切,上前拱手:“将军,末将愿意率二十骑兵,去敌军营前喊战,试探敌军实情。” “好。”新提拔的属下如此上道,司徒崇非常高兴。 申初三刻,黄应手执将旗,携二十骑兵停在距离宣城军营三百步的地方。 将旗杆猛地插入黄土之中。 抽出腰间佩剑,大喝一声:“战风渊,我是司徒将军副将黄应。你可敢出营与我一战?” 通过望远镜,战风渊再次发现高崖之上的司徒崇。 身后王九怒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们将军一战?我去就能将你斩于马下。” 王九骑上战马,手提红缨枪来到黄应身前。 营地这边,战风渊知道黄应不会是王九对手,但这场战斗,必须按剧本走下去。 毫无悬念的战斗,没什么紧张感,索性给白暴雨做起了现场直播。 【王九身高五尺四寸,方形脸,浓眉高鼻,身披战甲,手提红缨枪......】 时空另一端,白暴雨和同伴们头挤头看文字直播。 白暴雨绘画功力了得,通过战风渊形容,用2b铅笔在素描纸上绘制出了一个古代将军的模样。 “啧啧啧,暴雨姐姐,你会的可真多。”小柔惊叹,小苏也频频点赞。 白暴雨挑眉撩拨两个小迷妹:“修复古文物的基础技能就是绘画。” 她不光精通国画,素描、油画、水彩画都是一绝。 【黄应的武器也是红缨枪......】 白暴雨记得夜袭宣城那一战,王九的武器是大刀,战风渊告诉她,王九是见到对方用的红缨枪,才临阵更换了武器。 很快,两道古代将军在马上激战的画面跃然纸上。 “哇塞,好逼真,如临其境。暴雨姐姐,你可真棒。” 在一声声恭维中,白暴雨的画笔越来越快,一刻钟后,第二张素描好了。 【王九本可一枪挑落黄应武器,可他收敛了五成力,差点被黄应一个回马枪刺穿手臂...】 【两人拼了一百个来回,王九渐渐“不敌”。】 【王九逐渐“力竭”,败了。】 ... 高崖边,司徒崇问身边眼力好的属下。 “看清敌营内容情形没有?仓国太子哪位属下来了?” 那属下揉了揉双眼,泪眼婆娑道:“将军,战风渊等人都藏在亭子里,亭外悬挂了白纱,属下看不真切。” “蠢猪一个。” 司徒崇责怪属下,可他自己更看不清。 好在,黄应那边快赢了。 ... 这一战打了将近两刻钟,最终,王九不敌黄应,成了对方的手下败将。 黄应自信心膨胀。 红缨枪指王九脖颈处。 “王九,我不杀你,让其他人出来和我战斗。” “我黄某,今天要把你们的将领全都打趴下。” “信口雌黄,我江图可会让你得逞。” 看见来者身后的弓箭,黄应仰天大笑。 开口嘲讽:“哈哈哈哈,你用弓箭,我使枪,你百步之外便可置我于死地,公平吗?” 王九后退到江图身边,向上一抛,把红缨枪递给江图。 “小心点,那人的枪用得绝妙。” 江图大喊:“黄副将,你刚与我同僚大战一百回合,要不要休息一刻钟,再战啊?” 第35章 现在换阵营还来得及吗? 【江图解下背上弓箭,交给王九。】 白暴雨的第三张素描开始了,战斗双方变成了黄应和江图。 黄应是近战,而江图是远攻。让一个远攻上阵和敌方近战拼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宣城军营无人可派了。 战风渊用文字描述江图的样貌:【身高五尺二寸,面容平静,目光坚毅,不似王九的棱角分明的脸。江图在军中,更多的是执行文职。性格沉稳从容。】 【黄应有些瞧不起江图,嫌他用弓箭的手拎不动红缨枪。】 白暴雨回复:【战场最忌狂妄自大,这黄应算是完了。】 战风渊很认同这句点评,继续落笔:【两人只短暂交手二十多招,江图不敌下场。】 【战将军,你会上场吗?】问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念头在白暴雨心头打转。 她想看看战风渊的样貌,想看他骑马时的英姿,想看他把敌人斩于马下的伟岸。 可她没问,也没在同伴面前表露心迹。 【司徒崇不下场,我也不会。】 白暴雨点头,这是古代战场的规矩。将对将,兵对兵。 【黄应开始骂战了。】 没在现场的白暴雨他们仿佛身临其境,能听到黄应的叫喊声。 骂得肯定很难听。 “还有没有人出来与黄某一战?” “缩头乌龟。” “没种......” 笔上墨汁滴在纸上,战风渊不知道该不该把黄应满嘴骂语给白姑娘送过去,迟迟不肯动笔。 “战将军,听闻你六岁便成为太子陪读,十六岁跟随战老将军在宣城戍边,十七岁回到玉京,被陛下钦点成为太子六率,能文能武。不知道黄某有没有资格与战将军切磋一二?” 听到黄应夸自己,战风渊连忙抽了张新信纸,毫不迟疑原封不动地写下来。 王九把红缨枪竖天,重重砸在地上。 “黄应,你不过司徒崇身边一个小小校尉,刚被提拔起来做了两天副将,就妄想挑战我们大将军。” 黄应冷哼一声:“哼,那白纱亭子里不是还有人未露脸吗,我没资格挑战你们大将军,那就请里面的人出来,和我过过招吧。” “黄应,那里面是京城来的贵客,别得寸进尺。” 黄应连败两人,内心膨胀至极,就想在军前表现。哪里会察觉出一些前后出现的矛盾。 白纱亭中端坐的战风渊很清楚,黄应是司徒崇的狗,利用他求功心切的想法,来这边喊战,借机查探是否真有太子六率来宣城增援。 铜投壶这边,白暴雨等人亦是紧张。 她知道,这是战风渊计划的一部分,但尺寸如何把握,很考验一位主帅的心理承受力。 像王九那样冲动莽撞的人,黄应一开口挑衅,就会忍不住下场和他较量。 但也失了将军的威信,竟和一个新上任的敌军副将阵前打斗。 赢了没面子,输了更丢人。 若是一直龟缩在白纱亭内,也会影响军中形象,会被人笑话胆小,连个副将的挑战都不敢应,有损大将军颜面。 怎么都是错。 如何巧妙处理,得看战风渊的智慧和手段。 不过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大将军让身边副将下场,把黄应按在地上摩擦。 司徒崇打的就是个主意。 作为一军主帅,他知道战风渊不可能亲自出面和黄应比试,在王九和江图两人都败在黄应手里后,他只能派那个神秘的副将下场。 高崖上,司徒崇死死盯着白纱亭里影影绰绰的身影。 一旦那人露面,他就知道仓国太子到底派了谁来宣城增援。 司徒崇等啊等,愣是没等到什么人从垂着白纱的亭子里走出来。 他没有生气,反而更加确定了心中某个猜测。 立刻命哨探,再绕远路,摸到宣城军营后进行二次探查。 务必看清驻扎在军营里的将士人数。 一个急足跑到黄应身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立刻有人端来凳子,黄应坐下,开口:“等不到应战之人,我黄应是不回离开的。” 战风渊的文字直播继续。 【黄应坐在原地,不肯罢休。】 白暴雨抿嘴微笑,快速把黄应独坐的景象画了下来。 引得同事们个个爆笑。 说白暴雨把副将画成了一颗胖乎乎的大蘑菇。 接着,白暴雨又根据战风渊的描述,把高崖上的司徒崇也画了下来。 “暴雨姐姐,你画一个战将军嘛。”小柔双手托腮,期盼地望着白暴雨。 苏苏:“对对对,画白纱亭子里,坐看风云的大将军。” 身边人不断催促,白暴雨始终无法下笔。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在脑海中勾勒出战风渊,可无论如何,脑海里都难以看清大将军的面容。 哪怕是背影,也无法落在纸面。 “你们暴雨姐姐画了那么多,应该累了,别勉强她。”薛宁好像看出了什么,又好像是在装傻,几句话帮白暴雨搪塞过去。 五张画作被李楼扫描到电脑里后,打印了一份给战将军投送过去。 看到画的战风渊目瞪口呆。 【白姑娘,仅凭我的口头描述,你就能画得七八分像,画技真是让人惊叹。】 白暴雨毫不谦虚:【基操而已,不值一提。啊,就是基本操作。】 战风渊微微勾唇。 白姑娘展现能力的时候,身上有种特殊的魅力。他们虽然无法见面,但他能想像白姑娘说“基操”二字时的模样。 一定是自信可爱娇俏的。 一个念头突然跳出脑海,他很想形容一下自己的形象,拜托白姑娘给自己画一幅画,可毛笔尖怎么也压不下去。 无法开口! 那边,黄应还在等待,江图和王九可不惯着他。各自从怀中掏出烤熟的土豆。 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吃便吃了,还大声叫喊。 “哎哟,太子殿下让人捎来的土豆就是好吃,软糯香甜。” 江图又掏出一颗水煮蛋,慢慢剥开蛋壳,小口小口品尝。 “鸡卵才是人间美味。” 黄应连挑两人,腹中早已饥饿难耐。 直接被敌军的卧龙凤雏的显摆勾得馋虫都跑出来了。 嘴里疯狂分泌口水。 望眼欲穿。 什么叫土豆? 什么味道? 军中还能吃到鸡卵? 有没有天理? 从他的表情就知道,骂得很难听。 第36章 异界网友的日常 白暴雨一醒来就伸手去摸床头柜,看夜里有没有战风渊发来的消息。 在泽园驻扎的战风渊亦是如此,怕错过白姑娘的书信,索性把铜投壶放在床榻边上。 【战将军早安。】 【白姑娘早。】 两人互道一声早,才去穿衣洗漱。 白暴雨告诉战风渊通古今任务组一天的工作内容。 战风渊把军营每日操练项目细细和她述说。 两人已经成为两界网友,只是聊天渠道不是网络而是穿梭两界的电波。 【黄应还在营前守着?】 【仍在。】 白暴雨惊呆了。 【司徒崇可有派人来打探军情?】 【昨夜来了一波,寅正二刻的时候,又来了一次。在营地一里外鬼鬼祟祟。】 白暴雨两眼放光。 【将军的局打算做到几时?】 【在坚持几个时辰。戏不做足,司徒崇不会轻易上当。】 【嗯嗯嗯,那我去锻炼了,坐等好消息,886。】 战风渊愈发觉得白姑娘和他聊天的时候,语气越来越轻松。聊完正事之后,会在不经意间冒出一些可爱的话语。 他不反感,甚至没察觉自己的语气也跟着变得柔和起来。 ... 距离宣城一百二十里的绕城南城门。 刚出城门的信使丁燕云在官道上疾驰。 他怀中是陛下宣召战将军回京述职的诏书。 从宣城到玉京,再从玉京返回宣城,一千三百里,丁燕云不敢耽搁,只在绕城略作停留,询问了守城灾情后,急匆匆往回赶。 谁知,距离宣城只有二十里时,被一个赶车运货的老丈拦了去路。 那老丈的车马上放了高高垒起的货物。酷热之下,艰难行走。 马车占了三分之二的官道,丁燕云若全速冲过去,只会将人和车都撞翻。 他勒紧缰绳,让马慢下来。 和老丈的马车还差三四丈距离的时候,固定货物的绳子突然崩断,货物顿时四散。 把本就不宽敞的官道全部堵住。 “抱歉抱歉,这位官家,是小的疏忽,耽误了官家的行程。” 丁燕云虽有些恼怒,却觉得那人不是故意为之,把马匹拴在路边,走过去,帮老丈捡货物。 “谢谢,谢谢。” “老丈,这是去绕城做生意?” 老丈抹了头上的汗珠,把腰间的水壶递给丁燕云。丁燕云的手顿了顿,见对方一脸真诚,还是接了水壶,喝了一口。 “旱灾肆虐,绕城物资匮乏,我特意去了庄县运送了这批布料售卖。” 不大一会儿,丁燕云感到有些头晕。 看老丈的视线变得模糊,很快,意识完全消失,晕倒地上。 老丈走到丁燕云身前,先试探一下他是否真的晕过去了。 嘴里念叨:“这位官家,别怪我害你,他们抓了我女儿,我不敢不从啊。” 他双手握匕,闭眼往下一刺,刀尖插进肉里的感觉让他毛骨茸然。 这是老丈第一次害人。 手抖得不行。 他睁眼一看,只是刺到男人手臂,第二回胆子大了一些,想到女儿,老丈再次鼓起勇气,朝男人胸膛刺去。 才两下,他就感到大汗淋漓,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片刻后,他伸手进男人怀中摸个不停。 “应该就是这个。” 老丈把男人推下斜坡心想,反正人都杀了,这东西随便弄弄就行。便把那个布卷放在地上,双手握匕,戳了几十下,随手把那个布卷也扔在不远的地方。 最后,老丈装车,捆好货物。 他很想把马牵走拿去绕城换钱,可那人叮嘱过,这马是专门送信的官马。 一来没人敢买,二来老丈怕查到自己头上。 “我害了你主人,不愿再造杀孽,你走吧。” 解开拴马绳,拉着货车走了。 入夜,斜坡下的丁燕云清醒过来。 胸口传来剧痛,手臂上也疼。 “没想到,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会害我。”丁燕云来不及懊悔自责,跌跌撞撞爬起来,四处打量,没发现危险,打算离开。 手摸到腰间,蓦然一惊。 “不好,诏书不见了。” 丁燕云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老丈不是谋财害命,而是为了诏书而来。 他心急如焚,打燃火折子,四处寻找。 “在这里,没丢,没丢。”手中的诏书比丁燕云的命还重要。 胸口上的伤实在太重,丁燕云坐在斜坡上打算歇息片刻再走。 忽然听到一阵马叫。 老丈放生的马没走远,就在周围溜达找食物。 丁燕云感动坏了。 勉强支起身子,抚摸马的鬃毛:“宣城受灾成那样,没有一颗粮食喂马,战马一匹一匹死去。将军怎么也不肯杀掉你,匀了自己的口粮养着你。” 马儿似乎听懂了丁燕云的话,嘶鸣了一声。 丁燕云爬上马背,忍痛朝宣城疾驰而去。 ...... 【战将军,请你吃火锅。】 【何为火锅?】 晚膳时,只能吃水煮鸡胸肉的白暴雨抢了同伴的菌菇火锅。 她高举:“众乐乐不如独乐乐。”的伟大旗帜。 秉持着“我吃不着你们也别想吃。”的优良传统。 把一桌菜连同桌子给战风渊送了过去。 同事们手握筷子,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地面,嗷呜一声把白暴雨同志压在地上揍。 棉花一样的拳头哐哐往她身上砸。 战风渊没有独享,而是把火锅台子搬到黄应二十步远的空地上。 拉上副将江图、王九还有神医孙简大快朵颐。 桌子上的食材不光新鲜,有好多种见都没见过。 【白姑娘,火锅这种烹饪方式很独特,这个红红的细细长长的是什么食材?】 【鸭肠,记住啊,筷子夹一根,入锅汆烫十个呼吸就要捞出,否则就老了。】 【那黑乎乎,有小软刺的叫什么?】 白暴雨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的是什么。 【那东西啊,叫毛肚,烫的时候也有技巧,七上八下。下去上来,再下去上来,一共十五次就可以了。】她不敢说是牛的胃,怕战风渊他们不敢吃。 牛牛在那个时代可是耕田的主力。 给战风渊介绍食材的白暴雨听到一阵叫喊,抬头一看,薛宁带头又抢来好多食材。 张凤华端锅,小柔他们几个端菜,就连凌封也同流合污,抢了两叠猪脑子。 身后追来一群老头。 “你们去抢老专家们的火锅啦?” 薛宁只顾涮菜,嗯嗯点头。 黄副将是勇猛的,也是可怜的。 火锅的香味无时无刻不在撕扯他的灵魂。 低头看看手里的干饼和肉干,又抬头闻一闻空气中飘过来的香气,如同嚼蜡。 第37章 溜司徒 满月原。 另一名副将周建,将这两日探查到的敌军营地情况详细禀告大将军,司徒崇。 两人身前的沙盘上不断地插上红色小旗。 “前哨在这些位置查探多次,终于发现,那战风渊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并没有什么太子援军。” 周建越说越激动,口沫横飞,唾沫星子全数落在大将军的脸和胡须上。 司徒崇很想躲开,可他不忍心打击属下的积极性,硬生生接住。 “属下仔细辨认过,部分士兵穿了太子六率将士的服装,骑上战马,又在马尾上绑了树枝,在地上拖行。才造成飞沙走石的场面。” “我就知道,仓国朝廷不可能给宣城派兵。承浒关大战,又是割地又是赔款,南境大旱,近百座县城遭灾,自顾不暇,哪有余粮余兵派给战风渊。” “狡诈的黄口小儿。” “将军,周建有一事不明。” “说。” “那宣城哪来的夯土、青砖修复城墙?还有百姓的口粮又是从哪里来的?昨夜,属下可见着战风渊和两个副将还有军医围坐吃什么...” “火锅。” “对对对,听黄应身边的火长说,锅子里有十多种食材,”周建咽了咽唾沫,继续道:“光蔬菜就有好几样,水灵灵的。宣城受旱严重,人都没水喝,哪来水种菜?” 这一点,司徒崇也久久寻不到答案。 心中烦闷,一砸桌面:“哼,听闻仓国玉京有许多方士,都是他们弄出来的障眼法。” 除了方士的幻术,司徒崇想不到其它答案。 “将军,末将愿率五百精兵,去泽原叫阵。” 司徒崇也是这个想法:“好,本将军亲自带你去挑人。” ...... 【白姑娘,司徒崇的属下周建率五百人来战。】 白暴雨刚结束一个小时的扎马步训练,完全感知不到两只脚的存在。 还要打两遍军体拳。 沐浴时,皮肤在热水的滋润揉抚下,逐渐找回状态。 不得不说,薛宁的训练确实很有一套。不过10天功夫,白暴雨觉得体质和精神状态都有了质的飞跃。 一天训练下来,肌肉还是酸胀,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收到战将军的来信,她擦干头发,落笔写下。 【司徒崇,接受好被战将军溜的命运吧。】 【溜?】 【emmmm...就是骗他上当来攻,然后将军佯败几次,让司徒膨胀,忘乎所以。】 【这个‘溜’字真是用得当真是精妙。】 战风渊立刻掏出一本小册子,把新得来的白姑娘语录誊写上去。 前面是语录,后面还要写明注解,自己还偶尔用红墨点评几句。 【将军先派谁上去应战?】 两军阵前挑战为的是试探,而不是你死我活。 【王九已经带两个团去了。】 白暴雨还没动作,小柔和苏苏已经替她准备好了素描纸和铅笔。 【王九副将的作战兵力部署和战斗队型如何?】 【白姑娘对军阵也有了解?】 这时候,白暴雨手边放着《孙子兵法》,被薛宁翻到军争篇。 【《孙子兵法》内云: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 战风渊双眸微凝,心中诧异不已。 佩服感叹道:【此兵法何人所著?当兵家之大成者。】 白暴雨想把书给战将军送过去,被薛宁压住了手臂。 “现在不行。” 白暴雨:“?” 薛宁没有解释。 【孙武。】 战风渊没有开口索要兵法,而是回信道:【王九带的两个团都是步兵。黄应也是五百人,分左中右三阵。】 三阵对一阵。 看似分散,却灵活。 双方兵力碰撞之后,立刻陷入混战。 在司徒崇的军报里,王九此人勇猛有余,精细不足,从用兵就看得出来。 【王九率二十余人一路突围,可惜,刚破了对手的中阵,就被左右阵包围了。】 白暴雨笔触加快,她把近景人物细细雕刻,周围全部模糊处理。 战争的肃杀跃然纸上。 令同伴们折服。 差点被打到门前的黄应是有些紧张的,可他渐渐发现,敌军的将士看似勇猛,却后力不足。 顿时想到关键。 暗忖:听闻宣城饥荒多日,将士早没了盐补充体能,才会后继无力。 又脑补:将军让我试探敌人,本以为只是试探将领,原来还为了这个。 不由得兴奋起来。 【王九不敌,败下阵来。】 双方都在试探,很是克制,只伤不杀。 不过两刻钟,就定出胜负。 王九当然不服,走时还叉腰叫喊:“你我二人,明日再战。” 然而第二日,战风渊并未让王九下场,而是指派了江图。 王九很不服气,大声争辩,被战风渊以枉顾军纪罚扎马步半个时辰。 结束惩罚的时候,正好看见白姑娘给他画的扎马步图,爱不释手。 江图也是两个团下场,一团列前,另一团是弓箭手,在阵后。江图则骑马在中间指挥。 【起初,黄应确实不敌,但等士兵箭矢射空,就是他的主场了。】 【将军还要再派谁上场?】白暴雨好奇地问。 司徒崇就是想知道黄底紫边蟒旗到底是太子的哪位六率。 还是虚张声势的障眼法。 【只能是我,(^_-)。】 白暴雨看着纸上的歪歪扭扭的表情包,开心大笑。 ... 营帐内。 周建拱手:“将军,黄副将已经连赢两场,看来明日末将的阵前战,战风渊定会亲自下场。” 从各路情报分析来看,战风渊手里还是那些人,他不过是担心自己回玉京述职,司徒崇会再次北上。 才出此下策,做戏欺骗司徒崇,让他以为宣城得了增援,而不敢轻举妄动。 司徒崇越来越觉得上次夜袭宣城是情报出了问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不是他司徒崇的指挥能力和兵不行。 司徒崇沉默片刻,心中的仇恨越来越压抑不住。 “好,明日一战,你放手大胆尝试。” 如今,岚军已经三局两胜,最后这一场,战风渊是不是亲自下场已经不重要了。 第38章 起风了 清晨,一匹快马从宣城飞抵泽原。 “将军,牙队丁燕云重伤昏迷,末将连夜赶过来通报。” 送信人身上还冒着热气,两只脚上裹满泥土。 战风渊猛地起身。 绕过书案,径直来到急足身前,从他手里接过血迹斑斑的诏书。 “末将不知道丁牙队送信途中遭遇了什么,是送信的老马送他回了宣城。” 战风渊骤然一痛,急问:“丁牙队可有性命之忧?” “曲郎中说,丁牙队心口中了一刀,只是失血过多,暂时陷入昏迷。” 战风渊、江图、王九都焦急不已。 孙简抓住关键:“心口中刀,怎么没死?难道是扎得不够深?” 急足禀报:“曲郎中说了,丁牙队的心脏天生与旁人不同,正常人都在左胸,而丁牙队在胸中。” 战风渊明白了,重重叹气:“行凶者应该是个生手,只知道杀人,不懂验伤补刀。” 万幸他身体异于常人,才捡回一条命。 几人的视线同时落在桌上那卷残破不堪,还被鲜血浸湿的诏书身上。 自嘲一笑:“看来,是冲着我来的。” 战风渊小心展开卷轴。 此时的诏书面目全非,被匕首戳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豁口,还被血水浸湿大片。上面的字迹模糊。 根本看不清具体内容。 “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房中几个心腹全都乱了套。 皇帝的诏书不仅是通知,还是回京述职时,入皇城面圣的凭证。 毁坏成这样,会被责罚的。 战风渊内心升起片刻惊慌,立刻走到书案前。 【白姑娘,战某有一事相求。】 【战将军请说。】 【战某心腹,丁......】战风渊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他的心情非常急切,呼吸急促,以至于字都写错好几个。 诏书被毁事关重大。 白暴雨直接说:【把诏书给我。】 ... 通古今任务组办公室。 小组成员以及几位博物馆专员围拢在桌前。 白暴雨小心托起诏书。 “命娟材质是真丝花罗香云纱三色唐彩锦。花纹云瑞鹤。画芯就是普通宣纸,这个好办。” 这时候,江博姜凡时,姜老师语气轻松道:“命娟的事交给我。我们博物馆里收藏了大量江南织造局的布料。” 众人纷纷惊叹。 “就是准备时间大概需要三天左右。” 薛宁:“那就拜托您了,姜老师。” 姜老师留下一句:“你们把命娟花纹拍几张照发我微信。”大笑而去。 命娟的问题解决之后,接下来就是命纸。 被血水浸润最严重的就是命纸。 好多地方都模糊了。 白暴雨研究片刻,心中有了大致计划。 【战将军,你那边还有以前的诏书吗?我需要你们陛下宝印图样。和行文格式。】 这句话让战风渊差点落泪,悬着的心落下大半,立刻回复。 【有的,不过留在宣城将军府,我让人去取。】 【修复不太可能,但我能模仿一个八九成像的,将军觉得如何?】 战风渊欣喜若狂:【如此甚好,多谢白姑娘,战某感激不尽。】 这可不是帮宣城百姓,而是战风渊自己,将军的心里莫名生出什么玄妙的感觉出来。 丝丝缕缕,在战风渊心间撩拨。 正巧,营帐外刮起一股小意秋风,将悬垂于亭上的白色纱幔轻轻撩开。 起风了。 差不多4个小时后。 白暴雨收到了一卷略有些陈旧的诏书,同时还有一张诏书模版。 【这是陛下让战某来宣城驻守的诏书,述职诏书的内容略有不同,文字内容,附在后面。】 有了这些东西,模仿一份七八分像的诏书不在话下。 【制作诏书需要时间,请将军耐心等待几日。】 有了这句保证,战风渊的心更加踏实。 喜不自禁:【静候佳音。】 ... 七月二十九日。 巳正初刻,周建率一千兵来泽原叫阵。 “战风渊,你有胆就出来和周某一战,成日缩在白纱亭里,像个娘们一样成何体统。” “要战便战。”战风渊身着铁制鎏金明光甲,双肩飞廉铁护。腰束双带扣双??尾腰带,穿紫色战袍,白裤皂靴。 手握青龙剑。 同色系深紫色剑穗随着他身体上下起伏,而随风晃动。 眼神坚定而锐利。 仅仅是勒马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气吞山河,所向披靡之感。 压迫感十足。 那周建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观察敌军主帅。 一方面感叹对方年轻得过分,另一方面,被战风渊身上散发而出的凌冽杀意弄得心慌。 连身下的战马也感知到那股肃杀之意,连连后退。 周建双脚一夹马腹,止住后退之势。 “很好,今日,就让我周某领教战将军的威风。” 他都忘记先让士兵开道,而选择直接冲向对方主帅。 战风渊只是淡淡一笑。 驾马小跑几步,迎接周建如巨捶般的攻击。 周建使的是一柄大斧,柄长四尺五寸,斧重十斤。双手挥舞时,光靠惯性就能将人压垮。 然而,战风渊却凭灵活的走位和迅捷的反应速度,预判周建大斧落下的轨迹。 多次巧妙躲开。 用剑硬抗大斧定是不行的,得用巧力。 那日,白姑娘送来的《凌氏太极拳》里,蕴含了某种精妙的智慧。 “四两拨千斤,巧劲胜万钧。” 自得到那本拳法之后,战风渊没事的时候就细细琢磨。 还把领会到的太极妙意融会进剑法之中。 他的剑法本就不弱,叠加太极buff之后更强,虽然还未完全吃透全书要义,可对付周建的大斧绰绰有余。 不到一刻钟功夫,周建逐渐察觉到异样。 无论他怎么进攻,战风渊都能巧妙地运用剑招一挂、一撩、一压,轻松化解。 周建渐渐不敌。 此人与黄应不同,懂得趋利避凶,见势不妙,立刻勒马跑了。 然后下令一千士兵,朝战风渊冲来。 自己打不过,就上群殴。 战风渊勒马侧身,目光淡淡凝视逃跑的周建。 一抬手,身后的一千士兵动如风。 主帅下场,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挽回前两日的颓势。 站在高崖上的司徒崇全程观看这场对阵。 黄应躬身,略带讨好说道:“将军,和属下判断一致,战风渊的士兵已多日未进食盐分,脚步虚浮,乃大败之象。” 司徒崇连日来的郁闷烟消云散,畅快大笑:“两日后,全军通过荒山沟,进攻泽原。” 第39章 刁难 通古今任务组。 白暴雨整日将自己关在工作室里,极为小心地用水浸法展开诏书。 她得尽量还原诏书原来的样子。 以便临摹得丝毫不差。 这个工作可比上次的宣城城墙图纸难太多了。 需要参照另一份诏书,临摹上面的笔记。 临摹途中,老师单光明来了。 站在玻璃门后看了很长时间,笑得满脸褶子。 想来的人太多,怕打扰白暴雨的工作,薛宁索性让李楼弄了套直播设备,架在工作台上方。 如此一来,全任务组的人都能通过大办公室的100寸大显示屏幕,沉浸式感受临摹诏书。 单光明、周焕生、还有部分专员端着饭盒守在屏幕前看得津津有味。 每个人过来都要夸上一两句。 单光明的眉毛都要翘上天了。 “得意什么,好像谁没有弟子似的。”周焕生嗔怨一句。 单院长那个嘚瑟哟,忍不住就怼过去:“今天超市醋打折了吗?” 周焕生反应两秒,才明白那家伙在说什么,握拳就要捶。 “咳咳,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两人都不用转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 “老陈啊,你来得正好,给我们评评理,是我弟子白暴雨厉害,还是他弟子古凡厉害啊?” 陈寒头都大了,转身要走,被两人拉了回来。 非分个上下不可。 专员们窃窃私语,捂嘴偷笑,有个家伙刚吸一大口面条,没忍住笑,喷了对面人一脸。 闹哄哄的,不过氛围很不错。 陈寒拉两个老朋友坐在沙发上。 这时候,白暴雨刚选了个白白胖胖的萝卜尝试刻章。 陈处长扫一眼办公室所有人,发现好些人脸上都有不服之意。 计上心来。 敲开了工作室大门。 “处长?您找我?” “暴雨啊,同事们想和你比试比试?” “比什么?”白暴雨抬头,还有些懵圈。 大办公室迅速被清出一片空地,立刻有人端来桌椅。 人群里,十多个各大博物馆专员摩拳擦掌。 张凤华憨憨笑着把几十根大白萝卜搬上桌面。 白暴雨懂了,这些人是要和她比刻章。 她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不是个怕事的主,挽起袖子,时刻准备着。 李楼把扫描到电脑里的仓国国玺宝印图案,放大投影到墙上。 小柔和苏苏给每个参赛者发雕刻工具。 陈寒打开计时器,沉声道:“比赛时间为30分钟,每人只能有一次失败机会,连续失败两次,直接淘汰。” “我、单院长、周院长为裁判。” “计时开始。” 算上白暴雨,一共14人参加这次雕萝卜比赛。 陈处长话音还没结束,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萝卜堆里寻找,瞄准合适的大萝卜。 选择合适的雕刻载体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步骤。歪瓜裂枣的萝卜,或是直径太细,都不利于成品完整度。 计时开始令一下,14个参赛选手扑了过去。 好几个人为抢一根萝卜差点打起来。 白暴雨知道自己的力量去和男选手比,肯定会吃亏,一开始就没有把目标钉在最好的几根萝卜身上,而是选了品质中上的两根。 反而最先开始雕刻。 比赛开始一分多钟,所有人才进入雕刻。 白暴雨观察片刻,取了中间最粗的一段,切开吸掉水分后,先是在心里打一遍腹稿,再动手雕刻。 她很专注,以至于场内发出的任何声响,她都一无所知。 小柔、苏苏面露焦急,想加油打气,被组长眼神警告好几次。 保持安静! 薛宁无声张嘴提醒她们。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 有个专员刚从外面回来,抬手和大家打招呼,刚要开口,就被身后的同事捂住了嘴。 15分钟很快过去,有人要交稿了。 那人速度最快,本想博个头筹。 谁知道,忙中出了大错。 印章雕反了。 引得哄堂大笑。 被姜院长好一顿教育:“刻章需要镜面反转,还需要多多练习啊。” 那人摸着后脑勺笑呵呵跑了。 20分钟左右,开始不断有人交作业。 三位裁判一一点评。 陈处长:“整体不错,就是断痕太多,勉强及格。” 单院长:“你雕的萝卜章面儿不平啊。”众人好奇怎么个面儿不平。单院长将章面覆盖印泥后,往纸上一按。 同事们发现,出的章印画面只有三分之二,另外三分之一因为章面出现了轻微斜坡,而无法显现。 又是一阵大笑。 那人红着脸退场。 周焕生:“帝王宝印乃是小篆体,讲究圆劲均匀,左右对称,粗细一致,结法紧密。你的第一排三个字刻大了,第二排三个字就没有空间发挥。” “哈哈哈。” 每个人的宝印都会通过李楼安置的直播镜头投放到电子大屏上,三位裁判的点评非常中肯。 参赛者一个接一个上去亮相。 最后,只剩三人还在埋头雕刻。 小柔拉了拉苏苏的衣袖:“暴雨姐姐怎么还没有雕完,万一时间到了,她还没完成怎么办,我手心都急出汗了。” 苏苏也嗯嗯点头附和。 同她们一样紧张的还有单院长。 白暴雨可是他逢人就夸的宝贝徒弟,怎么能在这种小事儿上失败呢? 可她确实还在雕最后一个字。 而距离比赛结束,仅剩2分钟时间了。 28分钟的时候,倒数第三个参赛者起身,将作品双手呈上。 完成度非常高,三位裁判都给了90以上的高分。 他脸上很得意,挑眉看着另外一人。 倒数第二人在29分钟的时候,结束雕刻。 印泥盖下瞬间,便获得满堂彩。 “厉害厉害,用古凡的作品就可以应付仓国朝廷。” “是啊是啊,我看就让小古来雕刻成品好了,小庄也不错。” 众人七嘴八舌,而白暴雨还在雕刻。 所有人都为她捏一把汗。 单光明不断看表,额头上都急出汗了。 “最后15秒...14...9...5...3.2.1。” 陈处长倒计时最后一秒,白暴雨才放下手中萝卜,做了个深呼吸。 在众人目光中走到三位裁判身前。 “这是我的作品。” 画面出现那一刻,只听得众人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他们看看电子大屏,又看看投影仪,揉眼睛:“两个印章有什么区别?” 单院长脸上褶子堆在一起,眼睛迷成一条线。 “我们白暴雨同志真是太牛了。”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陈寒也投来欣慰赞许的目光。 只有周焕生有些吃味,自己看中的人只拿到第二名,怎么能屈居人下呢? 开始挑刺儿:“暴雨同志啊,你刻得是不错,就是卡在最后一秒才交作品......是不是不符合比赛规定啊?” 第40章 脸是用来打的 全场喊吁。 卡点交作品怎么了,高考的时候,最后一秒才写好自己名字的大有人在。 不过,在场的都是人精,知道姜院长针对的不是白暴雨而是觉得输给了单光明,心里不痛快。 找找场子而已。 单院长刚要开口,白暴雨却出声道:“报告三位领导,我其实早就完成了作品。就是觉得第一个作品不够完美,才又雕了第二个。” 说话的时候,她走回座位,把倒扣在桌面的半个萝卜翻了个面,众人才看清,原来那是一个完整的作品。 全场哗然。 陈处长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双手从白暴雨手中接过她的第一个作品。还没盖红泥就双目惊叹。 众人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 随着宝印落纸,所有人呼吸都是一滞。 精妙、鬼斧神工、细致入微...以假乱真。 他们都不知道要怎么用文字表达自己的内心。 白暴雨的第一个作品就很完美了,而这个作品,更是无懈可击。 陈处长手指某个位置:“厉害厉害,连这个细节都被你发现了。” 众人听陈寒解释才发现,战将军提供的宝印有一角,出现细微破损,有一道肉眼极难察觉的裂痕。 这一下,所有人都服气了。 最后交稿的两位走过来,和白暴雨同志握手拥抱。 古凡:“心服口服。” 庄睿:“牛掰。”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欢呼声。 “暴雨姐姐,你可真厉害。” “不愧是我们的团宠,棒棒的。” 单院长更骄傲了,挑眉look周焕生。 周焕生心里肯定在想:真的很想揍他。 陈寒夹在两人中间,冷汗涔涔。 好在,有电话铃声打断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陈寒满脸喜意:“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八月十日,博物馆的奠基仪式在迁安区周家庄举办。” 又是一阵欢呼声。 通古今任务组地下仓库就在迁安区,博物馆选址距离仓库不到15分钟车程。 一座新兴博物馆拔地而起,任务组大部分人都会参加奠基仪式。 薛宁关心地问:“暴雨呢,能露面参加吗?” 对外宣称过,白暴雨在埃及出差,突然出现在这种大场合,怕会引起有心人议论。 “放心吧,那天都是圈内人士参加仪式,记者也是我们的人,照片和影像资料都会严格把控。白暴雨同志放心去。” ...... 八月初一,晴朗无云了六个月的天空突然黑了。 铅云低垂,云层翻滚。 大风吹动军旗簌簌作响。 战风渊钻出营帐,脸被烈风吹得生疼。 可他却异常兴奋。 因为,这个天,是要下雨的迹象。 将士们也在欢呼,好多人都拿出容器,准备接雨水。 泽原在欢腾,满月原那边却是一片肃杀。 司徒崇大步跨上战马。 指挥身后一万八千将士安静地踏入荒山沟。 这荒山沟原是一条大河河床,大旱干涸之后,逐渐形成了这样一条狭窄弯曲的河床。 宽阔处几十丈,窄处仅能四马并行。 司徒崇知道沟底危险,可若是从高崖上通过,速度会减慢至少三倍。 因地动频发,水蚀严重,沟两侧高崖地面崎岖不平,怪石嶙峋。且有许多水蚀坑洞。人走马跑容易陷进去,反而是沟底平坦安全。 司徒崇让人在马脚下包了布片,走动时发出的声响极小,大风刮得飞沙走石。 视线被严重阻挡。 他并不担心,反而觉得是上天给他复仇的绝佳时机,这样的大风天,能见度降低,敌人也会疏忽大意。 号令将士全速前进。 荒山沟全长大约是两里,有两处狭窄地,中间一段极为开阔,司徒崇的计划,在开阔地让人畜饮饱水,就直接冲向泽原,一举杀光战风渊的两千残兵。 出发不久,风更大了。 吹起两侧高崖的碎石,簌簌往沟底落。 “全军,靠沟中部行军,不要靠近崖边。” 五色旗帜组成旗语向后传递。 一万八千将士,骑兵、步兵、弓箭手,被拉成长长一条队伍,缓慢在黄山沟沟底通行。 先头部队至第一个狭窄处时,司徒崇抬手,让士兵们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很长时间。 黄应拍着胸脯道:“将军,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哨探摸到两侧高崖上,不会有埋伏。” 说完,两指放口中,发出一声清亮的鸟鸣。 很快,崖上就有人做用相同的回应。 司徒崇很满意:“做得不错。” 然后下令:“全速前进。” 呜呜呜~~~ 大风肆虐。 军队前进的动静被大风完美掩盖。 司徒崇内心狂心不已。 忍不住感叹一句:真是老天都在帮我司徒。 行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急足来报。 “将军,大军已半数通过狭口。” 司徒正要挥手,命令前方将士停下整顿,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他猛地转头。 风沙太大,司徒崇离声响处大约有一百丈距离,根本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黄应开口劝:“许是风大,有落石。” 刚说完,又是一阵剧响。 嘭嘭嘭。 沙尘中,传来无数将士的惨叫。 “不好,有埋伏。” 黄应一下子就慌了,自己安排的哨探明明传消息说高崖两侧安全,怎么会有埋伏? 他脑中还在安慰自己,只是落石松动,被大风吹下,而不是敌军的埋伏。 便看见,数百个火点在崖顶亮起。 然后飞速朝沟底将士而去。 不好,真有埋伏! 大将军司徒崇驾马飞奔,沙尘下能见度底,撞翻了许多挡在身前的士兵,还踩断了好几个士兵的腿。 等他赶到时,更多巨石滚下高崖。 司徒崇大喊:“找掩体,往宽阔处去。” 无数燃烧着烈焰的箭矢射向地面。岚军多以藤甲为防具,火箭一沾身,被四溅的火油引燃。 一点点火星子就能引燃一片。 收割一波又一波岚军士兵的命。 “别慌,找掩体躲避。”司徒大喊。 他心中焦急,风沙能见度降低,旗语已经无用,只能用大喊发布命令。 可大风呼啸,石块落地,他的声音很难传递出去。 这时候,黄应来了。 “将军,都是属下的错...” 司徒崇说不出的后悔,可关键时刻,他不能让军心再溃散。 黄应想要找补,大声喊道:“将军,宣城受灾严重,夜袭那日已经消耗了许多军资储备,想来不会有太多弓箭。我们只要躲过这一波攻击......” 话还没说话,天上的火箭铺天盖地飞下。 一支穿云箭直直射中黄应,穿透喉咙。黄应从马上倒下,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司徒崇定力大乱,顾不上救人,自己也跳下马匹,躲到一块大石之后。 第41章 风助火势 荒山沟的光线更黑了。 风穿过狭窄的沟谷,发出呜呜呜嘶吼。 卷起地上崖壁上无数砂石,撞在岚军藤甲之上。 反观宽阔崖顶伏击的宣城将士,反而受力最小。 马宽居高临下,圆滚滚的肚子也挡不住神射手的风姿。 “哈哈哈,很多年没这么爽快了。” “将士们,第二波射击,准备。” 沟底视线并不好,黑漆漆一片。 嗷呜呜的喊叫扰乱判断。 可马宽却自信满满,多年前,他与战老将军来这里练过兵,对此地再熟悉不过。 “大风!”将士们激动大喊。 他们也很久没这么扬眉吐气了。 老天仿佛听见了宣城将士们的祈愿,吹得更加猛烈。 被巨石拦住的岚军后半部分士兵们,想要回退到满月原,绕上高崖杀敌。还没走出荒山沟,再次遭遇铺天盖地的箭矢洗礼。 嗖嗖嗖! 岚军将士军心大乱,搞不懂一个破城为何有那么多军资储备。 像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毫不夸张地说,每一步范围内地面,都插着十余只箭矢。 如此密集的箭矢覆盖之下,将士们能躲避的地方不多。他们只能将身体贴在崖壁上,或是用同伴的尸体做盾牌。 一旦冒头,会被射成刺猬。 岚军在等,等宣城的箭矢见底。 这时候,风突然停了,乌云散去,沟底突然亮起来。 崖顶的弓箭手如同大风一样,也停了下来。 司徒崇抓住机会,大喝:“弓箭手准备,乱箭射击。” 士兵们从躲避的地方钻出,拉弓,瞄准崖边。 马宽立刻下令:“找掩护,躲避。” 嗖嗖嗖。 朝下射箭容易,朝上必须计算箭矢的抛物线。 岚军没有准备,慌乱之下,射出去的箭矢不是插进岩石缝隙,就是落在宣城将士身后。 马宽和士兵们借大石做掩体,抬头望天,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大风停止之后,司徒崇当机立断,借弓箭手攻击掩护大部队前进到荒山沟最宽阔的地方。 “前进,全速前进。去最宽阔平地躲避。” 只有到最宽处,才能确保高崖两侧的箭矢射不到士兵。 “前进,不要恋战,全速前进。” 一万八千人被落石一分为二,第一波攻击带走将近二千余人。剩下的六千多人在主帅带领下迅速往荒山沟中部的宽阔地集结。 然而,司徒崇刚要清点聚拢余兵数量,便听到一阵惨呼。 “是火石,是火石,快躲开。” 司徒崇根本不明白,每日派哨探巡视的高崖上怎么会有投石车。 战风渊又是怎么把体型巨大的投石车弄到高崖上去的。他想不明白,身体被身边将士拉着四处躲避。 轰轰轰! 巨大的投石裹着烈火砸进沟底。 宣城根本不止三台投石车!!!司徒崇大惊。 从投石数量判断,至少有六台投石车同时进攻。 “不可能!”司徒崇大脑嗡嗡嗡叫。 司徒崇所有骄傲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知道是自己轻敌误判了战风渊的实力。 他固执的以为对方用太子帅旗欺骗自己,虚张声势,却没想到,真正的死局是现在。 司徒崇快速下令将士朝另一侧窄崖冲出去,只要冲到泽原,就摆脱地理束缚,就能展开反击。 而这条军令将六千岚军彻底带入死亡漩涡。 江图早就到人埋伏在两侧高崖上。 率先冲过去的数十人没有动手,而是等到大部队通过的时候,江图才下令滚石,射击。 又有将近一千士兵被滚石截断,落了单。 这一千人里,校尉周建算是最高将领,突然面对未知,不敢冒进。 有人建议:“周副将,我们去泽原吧,这里两侧高崖都埋伏了敌人,一直躲沟底早晚成瓮中之鳖。” 周建思考片刻,觉得在理,举起手中巨斧。 高喊:“将士们,跟我冲,敌军只有二千人,一大半分布到高崖上伏击我军,我们有一千人,现在冲出去,夺走对方大本营,再杀到崖顶救大将军。” “冲。” 可惜,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荒山沟泽原入口处,早已布置了大量枯树枝。 周建冲到这里的时候,人都是懵了,不知道敌军堆那么多柴火在那里做什么。 高崖边,数十名弓箭手突然现身,张弓射箭,瞄准的不是周建和岚军,而是柴火堆。 干柴熊熊燃烧。 但每堆柴火之间相隔一丈,周建想,只要将士们足够小心,便能轻松穿过火堆,这无非是敌人弄出来唬人的把戏。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大风再起。 比之前的更加猛烈。 高崖上,弓箭手们大喊:“大风。” 狂风因沟底特殊地势,变得极为狂暴。 卷起大根木柴,砸在岚军身上。 周建身下的战马受惊,抬起前肢,高昂一声,挣扎着跑了,把周建甩落在地。 “躲避!” 周建还未下令,一千士兵已经抱头鼠窜。 军心溃散,哪还愿意听周建的军令,保住小命要紧。 高崖上,数百名弓箭手露头。 “射击。” 无数箭矢嗖嗖嗖落下。 周建彻底绝望。 ... 荒山沟中段,沟底被火石砸得面目全非。 司徒崇跟着士兵在沟底来回跑动,不断躲避头上落下的巨石。 突然,风又起了。被砸死的士兵身上穿的藤甲和衣服成了火源。 火势迅速在宽阔的沟底蔓延。 神奇的是,因为两处窄崖被大石堵住,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回流地,风在头顶吹,把火石和尸体燃烧后形成的浓烟全部阻挡在沟底。 不到一刻钟,被困的五千将士,将近四千葬身在浓烟下。 ... 荒山沟末端。 战风渊独自一人逆风站在出口。 现在的战风渊在岚军将士心中,如同战神一般的存在。 永不妥协,绝不服输,勇猛智慧。 四千多岚军竟无人敢上去挑战此人。 难道他想一人守住出口不成? 有大胆的士兵高喊:“战风渊,你只有一个人,挡不住我们四千将士。” 战风渊的衣摆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第42章 狂风,暴雨,泥石流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四千岚军残兵,身后的高崖上埋伏了数百弓箭手。一旦他们后退,身体会被射成马蜂窝。只有满月原出口可以逃命。 生死存亡之际,有勇夫敢闯。 数百士兵举剑朝战风渊冲过去。 还没到跟前,只见一百多个弓箭手突然钻出岚军大本营,分列战风渊两侧。 原来这些人早就趁他们离开军营之时,攻进了岚军老巢,坐等逃兵归来。 “他们只有一百多人,我们一起冲过去,总有人会逃出去。” 不少人朝出口狂奔而去。 然而,就在他们达到出口时,不知道是谁踩到了地上的什么机关。 一排排倒刺哐哐哐立起来。 刚才向前冲的岚军由于惯性,减速不及,被后面的人撞进倒刺。 “啊~~~” 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山谷。 那些倒刺,都是金属制成,坚硬锋利,连烈马都能拦住,何况普通士兵。 倒刺密密麻麻,铺满整个荒山沟出口。 它们都是白暴雨投送给战将军的减速带。 四千士兵突然发现他们前难逃生,后无退路。往前走,那就必须趟过三丈宽的铁刺地,往后去,还要面临头顶蓄势待发的数百弓箭手。 轰轰轰。 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迅速演变成大暴雨。 被地形分成三段的岚军迎来了他们的世界末日。 马宽、王九和江图,迅速带领弓箭手撤离高崖,沟底两头依旧用倒刺和弓箭手拦住。只要有人往两个出口跑,就会被射死。 积攒了近半年的暴雨倾盆而下,被炎热炙烤过的大地,植被灭绝,裸露的砂石没有丝毫附着力。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雨水,迅速将高崖上的碎石和黄土冲进荒山沟,被雨水冲到沟底。 荒山沟本就狭窄,雨水仿佛找到倾泄口,推着泥浆裹胁着奔下高崖。 到处都是坍塌的崖壁。 宣城将士挺立暴雨中,长时间注目。 为战死的敌人,也为自己死去的数万同胞。 这场雨下了足足一个时辰,天漏一般,发泄着怒火。 还是有不少岚国士兵踩着同伴们的尸身逃出来,被战风渊下令一一射杀。 饶过敌人,就是扼杀自己。 他不会妇人之仁,这一次不把岚军打怕了,他们早晚会卷土重来。 这一战,因为白姑娘的武器支持,特殊地形,战风渊的战争智慧,天气加持。 完美地达成天时地利人和的奇迹,以少胜多,二千残兵妇孺,力歼岚军一万八千人。 彻底摧毁了岚国人入侵仓国的阴谋。 暴雨结束后,荒山沟成了一片泥泞的汪洋,战风渊派人守在四周,只要有人活着出来,要么俘虏要么射杀。 他迅速找了个高处,支好营帐给白姑娘回信。 【幸不辱命,我军无伤歼敌一万八千余众。】 又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战争经过。 通古今任务组顿时陷入一片欢呼的海洋。 这样的战绩,就是华夏历史上也不多见。 ...... 暴雨渐渐转成小雨,淅淅沥沥,如诉如泣。 站在高处的战风渊矗立雨中很长时间。 江图给他撑伞。 “将军,将士们把亭子搭起来了,去里头避避雨吧。” 战风渊没说话,目光始终停留在变成一片泥泞汪洋的荒山沟。 那些被滚石砸死,被箭矢射死,被误伤,被泥石流淹没的敌军将士,如今全部变成了一具具尸首。 若非白姑娘出手相助,提供这么多武器,死的就是他们仓国人。 大将军满目疮痍。 感慨叹息。 真正的危险消除之后,他紧绷的那根神经逐渐松动。 人开始变得感性起来。 江图感知到将军的情绪,哽咽道:“将军要保重身体,十日内还要赶回京述职呢。” 战风渊深深叹息,安排江图道:“你在我一众属下里做事最稳妥,我回京述职期间,宣城的防务、荒山沟的战后处理。就交给你了。” “虽然下了场雨,但南境旱灾依旧严峻。白姑娘投送过来的两百缸水必须藏好。我要立刻动身赶回宣城。安排好至少三个月的粮草,才能放心离开。” “遵将军令。”江图面容严肃,拱手一礼。 回京述职,同行的人不会太多。除了王九,战风渊还会在府兵里挑几个将士一起上路。 ...... 荒山沟大战结束,通古今任务组还在继续讨论。 古凡和庄睿做了个巨大的沙盘,放在办公室里。 陈寒、单光明等几位领导正在研究荒山沟伏击战的经过。 “弓箭手的布置数量还差了很多,可惜。战风渊手里的弓箭手再多一倍,战斗会结束得更快。” 薛宁、凌封站得笔直。 白暴雨面上装乖巧,听领导们夸大将军,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单光明道:“这场狂风暴雨来得真是时候,我们也想不到洪水会引发泥石流,提前结束战争。” 按战风渊的伏击战计划,到最后,将士们是会下场和岚国将士死战的。若是那样,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狂风暴雨泥石流一来,胜利的天平直接倒向战风渊这一边。他指挥得当,弓箭手们撤离迅速,一个伤亡都没有产生。 连老天都在帮他。 二千对一万八千无伤亡。 在华夏历史上,也找不出几个将领有这样卓著的战绩。 单光明就罢了,他是博物馆馆长,但陈寒也夸战风渊,就了不得了。 这位华夏将军,可是获得过无数荣誉勋章的。 他都认可的年轻人,绝对优秀。 陈寒给薛宁和凌封道:“让李楼把这场战斗做成3d动画形式,给军校那些猴崽子们观摩学习。” 两人敬礼,同时回答:“是。” 白暴雨想到自己的任务,学着两位组长的模样,挺直后背:“报告处长,我要去仓库给战将军投送粮草了。” 陈处长表情那个宠溺啊,挥手笑道:“去吧去吧。” ...... 安排好江图,战风渊和王九等人立刻赶回宣城。 将军盔甲未脱,就冲到济世堂,去见信使丁燕云。 “将军。” “将军,您回来了?” 济世堂里,治疗的伤患、郎中、舍人们纷纷起身,迎接他们的盖世英雄。 “将军。”郎中区泽负责治疗丁燕云。 “区郎中,丁牙队的伤如何了?” 区泽带将军走进一个房间。 大通铺上只躺了丁燕云一个伤患。 “孙神医的药效果很好,丁牙队昨晚烧就退了。已无大碍。” 说话间,丁燕云从睡梦中醒过来。 见到战风渊的第一句话就是:“将军,牙队丁燕云有罪,误信歹人,耽误了将军的大事,请将军责罚。” 滚下床榻,跪在战风渊身前。 第43章 心如擂鼓 “燕云,你身上有伤,躺下再说。”战风渊用力一提一压,牙队丁燕云就被他重新按回了床榻上。 “将军。”丁燕云自觉有愧,不敢以这个姿态面对战风渊。 “事情经过到底如何?” 遂将怎么赶回宣城,路上怎么遇到货郎老丈,又怎么被拦住,误信对方饮了一口水后昏迷被刺一事,详细说了一遍。 “将军,”丁燕云拉住战风渊的手,痛哭道:“属下是见老丈旱灾下生存不易,起了怜悯之心,才帮他去捡滚落到地上的货物,是属下辨人不清,属下该死。将军该如何惩罚,属下都认。” 传信使,极少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就是山匪也不会对这类人出手。 丁燕云当差十二载,从未遇到过危险。 失去警惕心很正常,何况,对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丈。 “先不说这些,燕云,你受伤醒来后,可有见到其他人,周围有什么异况?” 丁燕云仔细回忆,摇头道:“没有,属下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官道斜坡下,诏书被那老丈戳坏,仍在旁边,属下只找了片刻,就找到。” 回忆像洪水一样涌进丁燕云大脑。他无比懊悔和自责,更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的后怕。 战风渊分析:“杀你之人应该不是专业杀手,否则,你就真没命了。诏书也不会扔在一旁不管。” “将军可知是谁要害您?” 战风渊心中有答案,却不愿意这时候说出来,从丁燕云处拿到全部消息后,他起身往将军府走去。 王九跟在其身后:“会是永王吗?” 大将军脚步一顿,微微侧目,用眼神止住属下的猜测。 “明日一早出发回京,你去准备吧。” “是。” 战风渊压下情绪,回来书房,给白姑娘写信。 【白姑娘,战某刚回到将军府。】 白暴雨早就等在仓库。 【足够宣城一万百姓生存三个月的粮草,已经准备就绪。将军何时需要?】 【一刻钟后。】想想,又加了一句:【此次投送的粮草数目庞大,姑娘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放心,我可是天天锻炼不缀,身体素质比以前强多了。】 战风渊实在不放心,还有一丝丝心疼:【每投送一部分,你就休息一刻钟,】想到对方调皮的性子,怕她又不听话,任性昏迷,加重语气:【这是命令,不可违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白暴雨甩了甩脑袋:【∠(°ゝ°)遵命。】 此趟回京述职,战风渊隐隐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所以要了三个月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物资开始投送。 先是米面等耐存储的粮食,各送来三百吨。 黄豆还可以充当临时蔬菜,也是三百吨。 每种粮食投送完毕,战风渊就强迫白暴雨休息一刻钟,体力恢复后,才进行下一步囤货。 宣城各个隐蔽仓库被腾空,用来储藏粮草。 这些物资,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还会做好严格管理,以免再次遭遇大火。 不光有盐,还送来了大量白砂糖。 糖和盐一样,都是战略物资,极为重要。 战风渊的双目赤红,心中对白姑娘的亏欠又增加不少,默默发誓,回玉京后,一定想办法帮白姑娘找到她们那个世界需要的东西,补偿这份亏欠。 仓库里,白暴雨累得气喘吁吁,脚边放满了红牛空罐子。 “暴雨姐姐,你多休息一下吧。”小柔和苏苏很是心疼。 白暴雨摇头:“不行,诏书上规定,八月初十之前必须赶回玉京述职。” “已经八月初二了,战将军只有8天时间赶回玉京,我浪费一天时间,他赶路的时间就少一天。万一迟了,会被皇帝责罚的。” 在那个皇权大于天的封建时代,她不敢拿别人的命去赌。 自己累点苦点,大不了投送结束后昏睡一天。战将军等人若是没按规定时间回到玉京述职,搞不好是要下狱的。 苏苏、小柔他们很感动,巴不得能帮白暴雨分担分担。 新鲜肉类和蔬菜,最多能供应三天的量。 薛宁准备了大量腊肉制品和风干肉,还有三吨脱水蔬菜。 直接搬空了一个小型食品加工厂。 她和陈处长申请过,直接收购几家食品加工厂,专门为仓国生产物资。 得到了批准,外围专员们正在找合适的收购目标。 整整5个小时的投放,白暴雨享受了一番蒸桑拿的酸爽。 身上全是汗。 能直接拧出水来。 【白姑娘,你还好吗?】铜投壶传来战风渊担心的话语。 【休息了两刻钟,恢复得差不多了。】白暴雨又喝了一罐红牛,脸煞白煞白的。 凌封安排了医疗组,随时待命。 战风渊放心不下,决定把出发时间延后一日,好让白暴雨得到充分的休息。 可白姑娘实在执拗,强撑意志:【还有五分之一物资,我们继续。】 【白姑娘,我...担心你。】 白暴雨心中闪过一丝感动,态度坚定:【回京述职这件事,若只是你一个人,我可以去休息。可和你一同入京的还有其他将士。我不能拿他们的命开玩笑。】 战风渊望着抖如蝌蚪般的字迹,一阵心慌。 他恨自己不能跨越时空,替白姑娘承受这些,更恨自己的无能。 【战将军,我们继续。】 战风渊大脑一片空白,心如擂鼓,红了眼眶。 最后的五分之一物资,投送速度相当缓慢,每次投送的量很少,中间还要停顿很长时间。 办公室里许多专员都下楼来到仓库,给白暴雨打气。 所有人鼻子都酸酸的。 薛宁、凌封和组员们看白暴雨的目光越发尊敬,心中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战友。 进行最后一份物资投送的时候,白暴雨的双眼已经不能视物了。仅凭肌肉记忆,死死握着铜投壶,不敢有一丝松懈。 小柔和苏苏左右扶着她,让她的手能够更轻松地触碰物资。 “快好了...呜呜呜呜,暴雨姐姐,你是最棒的。”小柔已经泣不成声。 “宣城还有好多伤患...他们需要药物...治疗。” 最后,白暴雨连触感消失。 只剩听觉。她的大脑很模糊,只听到耳边传来很嘈杂的声音:“医疗组,快上。” “暴雨姐姐...” “白暴雨,你给我撑住。” 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心道:好困啊,能好好睡一觉了。精神一松,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第44章 北境节度使,苏旭 昌宏,八月初六。 仓国王都,玉京。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云低垂,像伸手就能触碰。 十几只渡鸦在紫霄宫上空盘旋。 呱呱呱叫得人心烦。 一匹快马在南城门前停下。 “宣城最新战报,速速传于陛下。” ... 大理寺门口,有人和羊五起了争执。 “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为什么不让本公子进去?” 作为大理寺丞,从六品上的小官,在这个满大街都能撞着三四品官员的仓国王都,谁都惹不起。 他把背脊弓成一只熟虾,满脸讨好。 “范阳卢氏,卢崎,卢大公子,在这玉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卢崎微抬下巴,摆出纨绔傲然的模样,用手中扇尖儿抵住羊五的脑袋:“既然知晓本公子的身份,那就快快让开,本公子带了醉仙楼里最好的五仁月饼,来看我师父,别耽误了最佳口味。” 羊五犯了难。 这位卢大公子要见的人可是朝廷罪臣。 曾经的北境节度使,苏旭,苏大将军。 承浒关一战的主帅。 被人揭发出卖北境军防图而下狱受审。关押在大理寺地牢整整五个月,一直不肯认罪。 卢崎是苏旭的弟子之一,来狱里探望尊师,本是可以通融之事,可是他偏要带一匣子月饼进去,羊五不肯让步。 见来硬的不行,卢崎语气软下来。 “你看,还有十天就到中秋了,你就通融通融。”说话之际,往羊五手里塞了块银锭。 羊五顺手掂了掂重量。 五两,自己两个月月奉,不动心是假的。 他面露为难,实在舍不得这块银锭,一咬牙跺脚道:“卢公子在此等候片刻,待下官进去请示。” “去吧去吧。” 卢崎双手背在身后,在廊下踱步。 无聊时,抬头望天,突然一团黑色的秽物砸在他额头上。 是渡鸦便便。 “倒霉。”给卢崎恶心坏了。 门卒想笑又不敢笑,立刻跑来用袖口帮卢大公子擦拭。 “敢说出去,你差事就没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 很快,羊五出来了。 “如何?” “卢公子,您可以进去,也能带月饼进去,不过得让下官验查一遍。” 卢崎还想追问如何验查。 只见羊五打开木匣盖子,把月饼一个一个掰开,验查里面是否夹带私物。 这位范阳卢氏的纨绔立刻就怒了:“羊五,你敢动我的月饼?” 羊五嘴里敷衍,动作不减。 继续掰月饼。 卢崎那个气啊,双手叉腰,可想到能进去见恩师,强压火气。 可是,羊五还嫌检查得不够仔细,又将掰开的月饼捏成碎块,生怕有什么遗漏。 “羊五,你想找死是不是。”伸手作势要打人,被身后的两个侍从抱住。 羊五面上虽然尊重卢公子,却不是个怕事儿的主,挺起胸膛,振振有词:“不就是仗着公主宠你,才敢在我们大理寺耀武扬威,没有这个身份,谁怕你不成?” 卢崎被这个牙尖嘴利的大理寺丞气得红温。 门卒怕真惹怒了这位公子,跑过来,跟着一起加速查验。 匣子里放着六枚月饼,很快就检查完毕,没有私藏什么纸条,小道具什么的。 “好了,卢公子,随我来。”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老师,卢崎不得不忍气吞声。 很快,两人来到狱中,这里整日见不到太阳,湿气重得很。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霉味儿。 卢崎第一次进来这里,立刻用手捂住口鼻。 苏旭被单独关押在大狱最里间。 四根立柱支撑,中间用很粗的铁杆隔开。 苏旭就关在这个四面透风的监牢里。 听到脚步声,老将军睁开双眼,见到是卢崎,浑浊的双目清明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 眼前之人哪还是当初那个威风凛凛,将十五万辛军拦在承浒关外的大将军? 他头发乱成鸡窝,眼眶深陷,瘦削了一大圈。和南境那些受灾的百姓一模一样。 “师父。”卢崎直接跪在恩师跟前,哭成个泪人。 苏旭想伸手摸摸卢崎,可惜手脚都被铁链束缚,够不着他:“好孩子,你不该来这里。” “师父,弟子听闻您受冤下狱,快马加鞭从东海赶回来。是弟子来迟了,让您受奸人所害。” 啪啪啪就是磕头。 “还好你不在我身边,否则也会受牵连。” “师父,是谁要害您,您告诉弟子,弟子去杀了那些眼瞎的畜生,给您报仇。” “咳咳咳,”苏旭怒急攻心,猛烈咳嗽。 “师父,大理寺的人对您用刑了吗?” 苏旭缓了缓,脸上淡淡笑道:“并未,都是老伤。” 卢崎身后的羊五连忙解释:“陛下有派太医给老...犯人医治旧伤,卢公子来之前,太医署的医正扁鹤大人刚为犯人行过针。” “师父,他没骗我吧?”卢崎泪眼婆娑地看着苏旭。 “没错,扁大人每隔三日会来给为师行针医治,胸口的伤势好多了。” 卢崎回头向羊五投去一抹感激目光。 “师父,这是您最喜欢的醉仙楼五仁月饼......”卢崎打开木匣,月饼变成了饼碎。 “羊五,开门,我要亲手喂师父吃月饼。” 卢崎有些犹豫,左右扫了一眼,这里只有他们三人,把心一横,掏钥匙开了锁。 ... 卢崎前脚刚走,兵部职方司郎中战山阅提着一木盒酒菜也来看望老将军。 两个门卒小声议论:“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多人来看那一位。” “谁知道呢。” 有了先例,羊五没太阻拦这一位从五品上的大人。 例行检查饭菜里是否夹带后,将人带了进去。 “老苏,我来看看你。” 苏旭抬起头,望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家翁。 “多日不见,又见圆润啊?” “哈哈哈,就你敢打趣我,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木匣上层,躺着一只炙烤得金灿灿的烧鸡,一叠油酥花生米,还有两壶玉泉酒,下层则是三道时令小菜。 羊五过来,打开了苏旭手上的锁扣。 “你们有一刻钟时间,多了,我不好做。” 玉京人都知道,这两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 一个从军,一个从文。 两人边喝酒边聊家常。 苏旭问他:“风渊那小子,在宣城可好?” 战山阅冷哼一声:“七天前给家里来了书信,南境大旱,他孤守宣城,与司徒崇死战,还算有点本事,司徒崇退兵了,宣城未破。” 脸上却没多少喜意。 “你儿子那么有本事,你这个做老子的,怎么还是那么不待见渊儿?” 战山阅不回答,一个劲喝酒。 好友之间聊的都是陈年往事,很快就喝醉了。 战山阅被羊五和狱卒抬了出去,苏旭只是微醺。 第45章 返京意外 这一次,白暴雨又昏睡了一整天。 “身体素质确实进步很多,但以后还得加大训练量。”薛宁给白暴雨送来一杯温水,还有不少食物。 上一次昏睡,也是一天,但投送的物资总量远远不及这一次。可以推断,白暴雨的锻炼确实有效果。 记录完仪器上的数据后,发现心跳、血压等指标一切正常,帮她解开连接在手指上的仪器。 “战将军呢,有信件过来吗?” 薛宁伸指头戳了戳白暴雨的小脑袋:“都在桌上呢,你自己看吧。” 信件一共5封,都是打卡报平安的内容。 【白姑娘,战某与牙将王九、牙队罗宗、牙兵苏溪、绕城府兵,钱校尉、李校尉......等十二人,于八月三日辰初二刻出发,赶往玉京。】 【我们已达到绕城,与守城许白川聊了一个时辰,午膳后再次启程,下一站是桐城驿站。】 【到达桐城驿的时候,天色已暗,再继续行走,我担心无法达到下一个驿站,便让将士们在桐城驿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战某多虑了,总觉得这桐城驿的驿丞和驿卒行事说话,颇为古怪。】 【战某还是觉得桐城驿处处透着古怪,驿丞和驿卒未免也太热情了。】 战将军那个时代的时间计算方式,同华夏古代十二个时辰一样。将一天等分成十二份,每个时辰又分为初、正半段。 初、正各代表一个小时。 每刻为15分钟,即,每个小时为4刻。 辰初二刻即为早晨7点30分。 绕和宣同属洛州,绕城是州府,城市面积大宣城三倍。 宣城距离绕城一百二十里,也就是现代的60公里。 在白暴雨的知识体系里,快马奔袭的速度平均为每小时30公里左右。换言之,战将军等人中途不停歇,一个时辰就能抵达绕城。 即为:巳正三刻。9点30分。 聊一个时辰,到了11点30分左右,吃过午膳便启程赶往下一个驿站,桐城驿。 宣城距离玉京一千三百里,要日行一百八十六里,才能保证七日内抵达王都。 可是,马匹的速度取决于马匹自身的体力、天气和路况。 速度远远提不起来。 随着奔跑距离增加,马匹的体力也会喜大幅下降。 所以,每前进一定距离,需要在驿站更换新的马匹,继续上路。 然而,这大半年以来,南境大旱,许多驿站饲养的马匹因缺少口粮,和饮用水,纷纷死去。 因此中途能更换的马匹数量骤减。 他们不得不长时间骑乘同一批马。 中途所需的休息时间更长。 这也是白暴雨为什么拼命赶在一个晚上将所有物资投送给战将军的原因。 她不能耽误战将军的时间。 在白暴雨陷入昏迷这段时间,战将军一共发来5封信件。而最后一封信的内容,让白暴雨的情绪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她胡乱把馒头塞进嘴里,灌好几个水。 来到大客厅。 薛宁他们围过来。 小声讨论桐城驿的异常。 小柔会记录每封信件的发送时间,所以这最后一封信,是在夜里7点40分。也就是酉初三刻。 白暴雨醒来的时间是11点50分,距离最后一封信的时间,超过4个小时。 【战将军,你们可有平安离开桐城驿?】 很长时间过去,没有得到回信。 众人的心顿时一滞。 薛宁:“看来确实遇到了什么麻烦。” 小柔想安慰白暴雨:“会不会是睡着了?” “战将军心思细腻,他之前说了那样的话,若真是他想多了,会写信来解释。而如今,我并没有收到他的解释,也就是他们真是遇到了危险,他连回信的时间都没有。”白暴雨那个急啊。 薛宁:“可惜,没有洛州的地形图,没办法了解各驿站之间的情况。” 他们只能根据仅有的线索先尝试猜测。 凌封面色沉冷:“或许是遭遇了刺杀。” 薛宁拿眼瞪他,暗道:怎么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没看见暴雨快哭了吗。 像是没看见薛宁眼底的警告,凌封继续:“先是诏书,后遇刺杀,仓国朝廷有人不想让战风渊顺利入京啊。” 薛宁终于绷不住了:“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凌封毫不在意薛宁的态度,盯着白暴雨:“战风渊是太子一脉,太子被他的父皇软禁,战风渊屡获战功,其他几派自然有看不惯他出风头的人。” “不派人来刺杀才有鬼。” 薛宁被怼得无话可说。 这是事实。 哪个朝代的皇室之间没有倾轧、争斗呢? 凌封没有停下:“不光战风渊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也不能天真。” 白暴雨认真点头,她自然也有过这种想法,隔着两个世界,她没办法时刻知晓战风渊那边发生的事情,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手忙脚乱了些。 但她毕竟是公务员出身,有着良好的心理素质,很快收敛情绪。 ... 桐城驿。 察觉到驿丞和驿卒身上有怪异的战风渊很是警惕。 没有立刻入睡,所用食物和清水都是从宣城带出来的。 那十二个与他一同入京的属下,也都打好招呼,躺在床榻上假寐。 等到半夜,一切正常。 不仅没人来刺杀他们,整个驿站还很安静。 战风渊合衣躺着,聚精会神听着外面动静。 除了风吹发出的响动,连虫鸣都没有。 这里的旱情也相当严重,可驿站里还维持着最基本的公务。 “不对!”盘桓了无数想法的战风渊猛地坐起。 同屋的牙兵苏溪托腮在打盹,被将军发出的动静吓得磕了下巴。 迷糊地捞起匕首,左右看。 “贼人在哪?” 战风渊示意他噤声,小心出了房门。 他用暗语敲开下属房门,一个个都警惕着,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对,驿丞和驿卒呢?” 他们恍然时,王九早就摸去寻找两人。 “整个驿站都找过了,未见那两人。” 正当王九打算把驿站翻个底朝天,搜人时,只听得一声爆裂闷响,从驿站外传来。 “不好,是桥垮了。”战风渊惊呼。 第46章 桥毁,路断 战风渊来往过宣城和玉京多次,对桐城驿站一带较为熟悉。 这驿站修建在一处高崖边。 史书记载,无数岁月前,这桐城地带发生过一次剧烈的地动。 把大地撕开一条巨大的裂口。 两侧大地受到挤压,高崖越抬越高。 桐城就修建在高崖南侧,北侧则是肃州的徐县。 这是北上去玉京的必经之路。 若是要绕路,所需时间得增加两天。 听到爆裂闷响传来那一刻,战风渊心脏像是被大锤捶了一下,胸口说不出的烦闷。 十三人一路快跑,很快站在高崖边。 原本连接两地的索桥在对面那头断裂。桥主体连同绳索和木板,坠在他们这边。 先前那声巨大的爆裂闷响,就是桥身因重量撕裂和砸在崖壁上发出来的。 王九和几个同僚合力拉起一根藤绳。 手腕粗的绳索断口很平整。 “是被人用利器割断的。”王九紧握拳头,满脸恨意。 “是那个驿丞和驿卒,不对,是人假扮了驿丞和驿卒,等我们睡下,就去对面割断绳子。”罗宗分析道。 “难怪我总觉得他们的言行怪怪的,原来是人假扮的。” 战风渊暗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看出问题所在,害了大家。 “是我的责任。” “是贼人狡猾,不怪将军。”众人忙开口安慰。 苏溪怀里抱着装铜投壶的木匣,提了个问题:“那,原来的驿卒和驿丞去哪了?” 众人面面相觑,战风渊想到什么,立刻赶回驿站。 “找找看,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或者能藏人的地方。” 除了看管铜投壶的苏溪,其他人都点燃火把,在驿站里疯狂搜寻。 “柴房里没有异常。” “净房没有发现。” “驿卒住的房间也没有任何发现。” 越来越多属下返回。 “将军,我这里有发现。” 是罗宗。 众人闻声而来,在某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地下通道入口。 “是密道!”众人欣喜若狂。 “你们守在上面,我下去看看。” 王九、罗宗等人纷纷拉住想要以身试险的战风渊。 “下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谁都不清楚,将军怎么能以身犯险呢,我去。”王九已经开始脱身上沉重碍事的盔甲,只留贴身衣服。 那洞口比较窄小,穿盔甲难以通行。 他跳到地面,举着火把,小心往前探去。 密道越走越宽阔,很快来到一个宽敞的空间,两个只穿了贴身衣物的男人被人捆成粽子,嘴里还塞了臭袜子。 见到来人,呜呜呜呜拼命挣扎。 王九举着火把在年纪大那人脸上打量:“你是桐城驿的驿丞。” “呜呜呜。”驿丞猛点头。 王九摸出腰牌,对着驿丞:“我是宣城战将军属下,牙将王九。” 听说是战将军的私兵,驿丞眼里有了泪水。 “我把你送上去,但你要告诉我们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驿丞又是一阵狂点头。 两个人被陆续送上来,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将军,饶命啊将军,都怪卑职大意,着了贼人的道。” “你们起来,好好说话。” 王九给两人端来小板凳。 他们的手依旧捆着,驿丞哭诉:“将军你们还没来之前,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有两个自称是绕城府兵的人,说是去王都办事,来桐城驿住一晚,明早就走。” “还给了卑职二十文钱,让我弄些吃食给他们......” ... 连接峡谷的桥断了。 通古今任务组,所有人都从睡梦中醒来,围在大办公桌前想办法。 白暴雨拿着战将军给她的回信,忧心忡忡:“战将军说,原来的驿丞和驿卒被迷药迷倒,那两个贼人剥了他们的衣衫,扮作他们的身份,守株待兔。” “还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白暴雨摇头。 这时候,一直双手抱胸的凌封打断薛宁等几人想要探寻两个贼人身份的念头。 沉声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在最短时间内通过高崖。至于那两人的身份,可以慢慢查探。” 薛宁下意识要和他争论,却发现找不到切入点。 凌封又问:“那道裂缝多宽?” 白暴雨发消息去问,很快,收到一根极长的,两头都被割断的绳索。 “98米。”经过李楼的测量,得出了一个大概长度。 白暴雨:“还得把两头割掉的部分算上,至少要110米。” 薛宁笑道:“这不难,我们以前做任务,飞过比这个还宽的距离。” 李楼迅速找来一张白纸,摊在桌面。薛宁用笔画了两个高崖。在一侧画了个火柴人。 然后又用一根很长的线,向斜下方画到对面崖壁上。 用复合弓,把绳子射在这个位置,固定住后,用滑轮过去。 战风渊没有这样的设备,华夏这边有啊。 薛宁立刻在平板上给外围下单。 绳子的长度和强度都经过了周密的计算。 ... 在驿站等消息的战风渊等人愁眉不展。 王九提议:“还是绕路吧,日夜兼程,一定能在七天内赶到玉京。” 罗宗和几个府兵都是这个想法,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直接上路,夜里不睡觉了,速度慢一点不要紧。 苏溪只是看管铜投壶的小兵,这里级别最低,没资格插话,但他死死抱着木匣,等将军开口。 战风渊相信白暴雨,一定有办法可以通过裂谷。 ... 快天亮的时候,所需的设备才全部准备齐全。 “这是复合弓,射程在500-1000米之间,悬崖只有100米,足够了。就是使用方法比较麻烦,需要战将军自己跟着说明书学习。” “箭头是特制的攀岩塞,一旦射进崖壁里,能向两侧展开,死死卡住,承受拉力是一吨,还有攀岩专用绳子,拉力也足够。” “长度为200米,一端固定在岩缝里,一端绑在大树上。” 接着是滑轮。一共准备了十五个.... “唯一的问题是马匹无法带走,只能留在驿站。” 白暴雨抚摸桌上那些装备,激动坏了。 兴奋道:“等他们抵达肃州的徐县,应该能想办法弄到马匹。” 第47章 飞跃峡谷 收到飞崖装备的战风渊人都傻了。 房中只留下王九和苏溪两人。 他知道那一捆黑红色的是什么,却从未见过如此牢固的绳子。 王九拽紧绳子,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没拉动分毫。 “这是白姑娘那个世界的绳子?” 还有那柄类似弓的东西。 【战将军,这叫复合弓,射程为500-1000米,等我换算一下啊,3米为一丈,那就是一百六十丈至三百三十三丈。】 “射程多少?”王九觉得热血上涌。对那柄复合弓爱不释手。 “这玩意儿好像很复杂。” 原装说明书的字体很小,白暴雨担心战风渊看不懂,让李楼打了份大的。 把图片都放大不少。 【我们想出一个办法,可以利用滑轮通过裂隙。普通弓箭射程没那个远。所以我们找了复合弓给你。】 【还有那个尖端圆圆的箭矢,也是特制的,可以钻进崖壁,起到固定作用。】 战风渊埋首研究叫“使用说明书”的东西。 实则他想过这个办法,可这个时代的弓箭射程不高,白姑娘以前提供的弓射程也不够远。 还有固定问题,即便箭头够得着对面崖壁,也没有办法支撑一个人的重量。 但白姑娘提供的设备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他心中无比激动。 “去叫钱都尉。” 钱哲等人围在一起争论得面红耳赤,被王九单独喊来。 一进屋,眼睛就锁死那柄复合弓身上。 他是军中射手,自然懂这些装备的意义。 “将军,您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这是太子给我们将军送来的特殊装备,以备不时之需。” 不用战风渊解释用途,钱哲已经明白将军要做什么,走过去,迫不及待拿起那柄弓,和三支箭头特殊的箭矢。 钱哲猛点头:“明白明白。” “我们找个地方先试试。” 几人来到驿站后一处空地,远处,正好有块凸起的大石。 钱哲摸索几遍,就掌握了复合弓的使用方法,把攀岩塞死死钉进岩石中。 激动得不行。 战风渊提醒钱哲:“这些装备是太子准备的后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钱哲是绕城府兵,司徒崇袭击宣城时,战风渊得了陛下允许,调用他们来宣城协助自己。战事平息,回京述职后,钱哲等府兵回返回绕城。 “属下懂得,请将军放心。” 他们来到断桥处。 “这里是裂谷最窄地方,就在这里射箭。” 射箭的位置不能太低,否则他们过去后,很难攀爬上去。 战风渊指了地方,那里崖壁上有几处凸起,攀爬时,可以借力。 嗖一声空响。 钱哲准确瞄准目标点。 长长的绳子随着箭矢飞速朝对面崖壁飞掠而去。 一头扎进崖壁里。 “我来试试。”王九一手拽着绳子,绷紧之后,身子朝后倒去。 纹丝不动。 “厉害厉害,这是什么弓?”钱哲的好奇没得到答案。 王九和罗宗合力将绳子尾端在大树上打了个死结。 “将军,我先过去。” “务必小心。” 王九轻装上阵,腰间挂好匕首和一捆绳子,按照说明书上所示固定好滑轮,把一只脚套进绳套。 嗖地滑向对面。 刺激。 底下是数百丈看不见底的裂谷。峡谷的风吹得他睁不开眼,可王九只觉得无比刺激。 他很快就滑到对面,速度没控制好,差点撞到石壁上。 “王九。”战风渊大喊。 “将军,我没事。” 王九伸手抓住崖壁上的岩石凸起,用力往上攀爬,他体能好,几下就上了崖顶。 欢快的原地蹦跳。 “钱哲,去通知大家,收拾东西,我们飞过去。”战风渊精神大振,心情好了不少。 【白姑娘,定点成功,我们要开始飞了。】 【多加小心,一个一个过去。】 【好。】 接到通知的将士们都很懵圈。被钱都尉带到崖边时,好些府兵都不敢相信一根这么长的身子,能抗住所有人的滑行。 但王九已经出现在对面,他们不得不信。 钱哲做出表率:“我先来。你们都记住动作,别错了。” 他拿出滑轮,学着王九将一只脚踩在一寸宽的带子上,双手吊在套环上。 嗖的一声,也过去了。 这边剩下的将士们眼睛都瞪直了。 毕竟是战场上血战活下来的人,惊讶片刻后,陆续有人抢着要过去。 一个又一个,很快,已经成功飞过去了十个人。 这边崖顶上,还有战风渊、苏溪和罗宗。 “将军,你先过去,我守尾。” “不行,我最后,你和苏溪先过去。” 罗宗争辩了一会儿,被战风渊直接拎上滑轮。 嗖。 他也成功过去。 “苏溪。” 这时候,战风渊才发现苏溪抱着大树,面容惨白。 “将军,我..我害怕,不敢过去。” “你有惧高症?” 苏溪委屈巴巴地点头。 战风渊有些无奈地摇头:“我抱着你过去。” 苏溪还是怕。但和将军一起,胆子大了很多。 “你把脸埋在我怀里,我说好了,你再睁眼。” 苏溪乖乖点头。 装铜投壶的木匣换到战风渊背上。 他先上滑轮,朝苏溪招手。 苏溪怯怯的,面色更加苍白。 “闭眼。”战风渊的嗓音低沉淡然。 苏溪被一把捞进怀中,头还被将军的大手按在胸口。 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却格外安心。 只觉得身体突然变轻,耳边立刻响起嗖嗖嗖的风声,他把头埋得更深。 害怕地抓紧将军的衣衫。 悬空和速度让他差点大叫出声,但他死死忍住。 不知道什么原因,前面十一人都挺顺利,到战风渊和苏溪的时候,扎进岩石里的攀岩塞突然一松。 再加上两人有点重,他们的高度降落一大截。 “将军。” 崖边众人大惊失色。 战风渊怀里的苏溪更是吓得大脑宕机。 整个人都在抖。 “苏溪,抓紧我,别怕。” 将军的声音像是镇定剂,苏溪立马就不慌了。 眼看两人就要撞在崖壁上。 战风渊把身子一转,用自己的背抵挡了大部分伤害。 “将军。” 崖顶上的人搭了个人梯,王九倒吊,用双手抓住了快要坠下深谷的将军。 “我抓住了,拉。” 众人团结一致,用力将两人拉到崖上。 焦急等了近两个小时的白暴雨终于收到战风渊的平安信。 【白姑娘,我们成功飞跃了峡谷。】 第48章 老树根有需要吗? 苏溪从梦中惊醒。 他梦到自己掉下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将军,我们这是在哪?” 战风渊伸手摸上苏溪的额头,那里不再滚烫。 笑道:“苏溪,你晕过去好几天,我们现在快到旧州了。” 苏溪发现自己窝在将军怀中,身子随着马匹跑动而上下颠簸。他下意识摸向自己四肢,发现还完好无损。 记忆还停留在那一日,他们飞跃峡谷的壮举上,心情慢慢变得平缓,呼吸也不再急促。 “旧州,那岂不是说明日就能到达玉京了?苏溪还从未见过王都长什么样。” 骑马在将军身侧飞奔的王九和钱都尉挪过来,揶揄他:“苏溪,你小子真好命,你晕过去之后,都是将军在照顾你。” 苏溪介于少年稚气和未长开的成年模样的脸,微微泛红,略作挣扎:“将军,苏溪醒了,我能自己骑马了。” “别勉强。” 苏溪醒了,战风渊下令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那日,他们用滑轮成功飞跃峡谷后,一路小跑来到肃州的徐县,成功找到了马匹。 若非时间紧迫,他会找辆马车,让苏溪好受些。 正好到了午膳时分,随行将士们掏出干饼和风干肉,拿来果腹。 王九拨弄火塘,调侃苏溪:“你真那么惧高嘛,吓成这样。身上也没受伤,晕了好些天。” 苏溪诺诺不敢言,只是大脑里不断回忆儿时那一幕画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战风渊时刻想着另一个世界的白暴雨。 早晨第一抹晨曦出来时,他会想白姑娘晨起锻炼时的情景; 午膳时,又会猜测白姑娘面对水煮鸡胸肉时纠在一起的细眉; 到达各处,他的目光总流连在驿站的装饰物上; 这不,他们停下来歇脚,战将军又看上了一颗路边的老木根。 不晓得,白姑娘那边的专家会不会喜欢这种东西。 战风渊记得,和白姑娘聊天时,她偶然间提到过,古文物、老物件或是他们这个年代有,而华夏存续量很少的东西,都非常需要。 赶路这几天,他在心中不断盘算。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给白暴雨发去了信息。 【白姑娘,老树根有需要吗?】 正在和古凡他们讨论博物馆设计方案的白暴雨被李楼喊走。 她本对战将军口中的老树根不抱什么想法。 可当那团粘着泥巴和碎石的巨大树根通过铜投壶传到通古今仓库时,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因为这团老树根实在太过庞大。 张凤华和十多个专员一起合围,都没能将它围拢。 等他们将老树根身上的泥巴清理干净,才发现竟是一棵金丝楠木留下来的树根。 真正的金丝楠木,能展现出炫目的金色。色泽层次丰富,而这颗老树根是金丝纹,非常贵气。 “这这这......”白暴雨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战将军,你哪里找到的这颗老树根?】 战风渊实则有些忐忑,毕竟那东西在他们这里太多了,不是什么稀罕物。 金丝楠木的树体被用来修建宫殿做支撑横梁,这种弯弯曲曲,虬节盘绕的树根,被切断主体,随意丢在它们生长的地方。 白姑娘这么一问,他更加忐忑,总害怕这种被他们当成垃圾的树根送过去,会被嫌弃似的。 说话的时候,不免有些紧张。 【就是在...官道旁的林子里。苏溪醒了,我让属下们原地休整,自己四处溜达,在路旁发现的。】 这回儿,轮到白暴雨破防了。 这颗金丝楠木老树根,差不多有一间卧室那么大,延伸出来的根系就不必说了,占了好大一片。 得亏铜投壶神奇,让战风渊没费什么力气就给弄了过来。 【苏溪醒了?他不要紧了吗?我担心他好几天。】 【苏溪被那天飞跃峡谷的举动吓着了,不要紧。白姑娘,若是不喜欢老树根,投送回来便是,战某,再去找别的。】 【喜欢(≧??≦)??】 【不说了,老前辈们又要来抢了。】 和战将军说话这会儿功夫,单院长、秦院长和周院长闻讯赶来。 那些博物馆送过来研究青铜器的专员们纷纷提着仪器,小步跑来。 把老树根围得水泄不通。 白暴雨都被挤了出来。 白暴雨:? 小柔和苏苏他们正在商量,是车成珠子,带在手上盘还是雕成物件儿放博物馆里展览。 被单院长一人赏了一个爆栗。 “暴殄天物,当然是原生态展示了。” 小柔、苏苏:(??????????) 这种尺寸的金丝楠木很多年前就绝迹了。 单院长透露一个自己年轻时研究过的课题:“满人入关,之所以要在明朝宫殿基础上改建紫禁城,并非他们节省。而是当时能承担宫殿横梁和立柱的木材早已绝迹。” 还有主殿的支撑柱,根本找不到符合那种规格的大树。 只好作罢。 这时候,李楼通过仪器,已经算出这颗金丝楠木的准确年纪。 九百七十三年。 明代朱元璋种下的树苗,到现在也不过碗口粗。 而这株,直逼千年。 所有人的脸都写满惊诧。 年轻人并不觉得什么,年纪越大的专员,越是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听到小柔他们几个说要车珠子,个个拿眼镜盯着他们,满脸幽怨。 白暴雨第一次见老前辈们像小朋友一样,来她这里求点什么。 “那个,暴雨啊。咱们是同事吧。” 白暴雨点头,忍着不笑出声。 “这个,暴雨啊,老师只是提议啊,战将军路上再看见什么没人要的树根,顺手给你送来呗。” 白暴雨被前辈们可怜又讨好的表情乐坏了,忙不迭答应。 【将军,路过再发现树根什么的,多多投来,(*??▽??*)。】 仅从信纸上的字里行间,就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透着的可爱劲。战风渊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 【好。】 ... 第二日快接近午时,战风渊一行人在马匹的颠簸中,远远望见一处灰暗的城郭影子。 距离实在遥远,又起了风沙,影影幢幢,看不真切。 但它的城墙实在太过广阔,将天和地分割开来。 随着脚步越发离得近了。阴影将他们一行十三人全部遮去。 玉京,这座仓国雄城,才展现出祂伟岸的身影。 战风渊勒马站定,扬起脖子。 道了一声:“玉京城,好久不见。” 第49章 该笑还是该哭 战风渊一行十三人,进入玉京城的时间比诏书里规定提前了整整半日。 他们到达的准确时间早有驿卒飞马汇报给仓国国主,朱熄聪。 城门口,来自都城的宫中使者、朝官代表和百姓对他们夹道欢迎。 落马登记身份后,苏溪忍不住拉了拉将军的衣袖。 “将军,这些人都是来欢迎我们的吗?” 那些人脸上堆着笑,尤其是宫中使者和朝官代表,视线像是要把战风渊吃进肚子。 一名自称吕萍的宦官走过来,脸上的笑开出菊花。 “战节帅,陛下知您力御岚军有大功,特派我等在此等候迎接节帅到来。” 战风渊一眼望过去,光宫中使者就来了五十四人,除了太监吕萍,其余十七人手里个个端着代表吉庆祝贺之物。 在他们身后,还有十八名宫女和十八名小太监。 手中无一不是端着玉京的特色美食或特产。 朝官代表手里都是拜帖和装着礼物的木匣。 百姓代表虽没拿什么,却在卖力表演节目,迎接战风渊大胜而归。 战风渊不是没有见识过这些,当年他爷爷战火晏力克西蛮,回京的时候,迎接规模比这个还大。 可这时南境大旱,数百万百姓受灾。朝廷还花这么大心思迎接他们一行人,战风渊胸口堵得慌。 尤其是看见宫女端着的托盘里,盛放的那些精致而小巧的糕点,他的心仿佛在滴血。 每一块糕点都要经过无数道工序,浪费许多粮食才能制成。 模样最差的糕点,宣城百姓都大半年没见过了。更何况那些色泽最鲜亮的,花样最繁复的,宣城人一辈子都见不到。 大太监吕萍惯会察言观色,极为敏锐地从战节帅脸上看到了不悦。 吕萍很快捕捉到战风渊脸上不悦的原因,拂袖,他身后的宫女太监纷纷后退。 只有百姓们还在卖力的表演。 吕萍:“他们知道节帅在南境宣城打了胜仗,赶跑了岚国的司徒崇,自发来到这里迎接节帅。” “节帅,请。” 自有守城的将士过来,从他们手里牵走马匹。 战风渊在大太监吕萍的带领下,踏着四方步走进雄城,玉京。 ... 明日就是双庆市仓渊博物馆奠基仪式。 通古今任务组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关键岗位上的工作人员,大部分同事都将出席这场盛大的仪式。 白暴雨和小柔她们挑好了出场礼服,手机响起来。 “暴雨啊,吃饭了吗?” 负责监听白暴雨一切对外通讯的苏苏戴上耳机,打开记录仪,将她和她母亲的谈话全部记录下来。 “妈,我刚吃过,你呢?” “吃过了,和你爸吃的汤泡饭。暴雨啊,快要中秋了,你不回来过节吗?” 白暴雨哄着母亲:“妈,我工作忙,没办法回来和你们团聚。我已经给你们下单了一份节日礼物,你和爸记得收一下啊。” 她母亲叫方妍,是个保养得不错,性格乐观的中年女人。 像万千华夏家庭一样,催婚是她这个年纪最乐此不疲的事情:“我和你爸什么都有了,你不要给我们买什么礼物。” 白暴雨还没意识到母亲话里的意思,傻乎乎道:“那怎么行,中秋节就是要有礼物。我还在读书的时候,都是你们给我买礼物,现在我工作了,当然是我为你们买啊。” 电话那头停顿两秒,语气一转:“暴雨啊,妈不是这个意思。你真想给我和你爸送礼物,就送别的。” 这姑娘依旧没听出她母亲的言下之意。 “你们想买什么,我给你们买。” 方妍:“唉,不是礼物,是人。隔壁你张叔家女儿,张旭旭,中秋节要带男朋友回家。暴雨啊,你什么时候带你喜欢的人来给爸妈瞧瞧啊。” 白暴雨脑子嗡的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今年26岁,毕业才两年,就被家里人催婚,不知道怎么应付。 监听员苏苏压着笑。 反应许久,白暴雨才想到拒绝的办法:“妈,我现在埃及出差,身边哪有合适的人啊,等我回国再说,喂...喂...妈,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咦,信号这么差吗?” 挂了电话,白暴雨一脑门子虚汗。 苏苏终于憋不出,捂着肚子蜷缩成虾大笑。 “哈哈哈哈。” “你敢笑我?苏苏,你和小柔就比我小2岁,你们的爹妈早晚会逼你们带男朋友回家的。” 小柔也加入挠咯吱窝战局,三个人笑得在地上打滚。 方妍不是轻易放弃的人,电话打不通,就开始微信轰炸。 手机嗡嗡嗡响个不停。 白暴雨暗暗后悔:早知今日,想当初闺蜜被家里催婚时,她就不该笑得那么大声。 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的时候,她体会到闺蜜那时的心情。 立刻给好闺蜜发去消息,一起控诉家人。 苏苏又八卦又好奇:“暴雨姐姐,你长这么好看,大学的时候没人追过你吗?” 白暴雨把手一摊:“我读书那会儿,全系只有我一个学生。我师父他们能盯的人只有我。请假只要超过三天,他老人家的电话就会打到我父母手机上。” “而且我们那个专业吧,接触的东西大多是从地下挖出来的,抑或是盗墓贼光顾过的墓穴。像我这样的学生,不是呆在修复工作室,就是墓穴。哪有时间恋爱。” “不过,确实有人追过我。” 谈起感情之事,小柔就不困了,端着凳子坐过来。 “多高?长得帅不帅?” 白暴雨摇头:“长得确实不错,可我不喜欢。” “为什么?”小柔、苏苏同时开口问。 “那人是外校学生。” “外校怎么了?”两人同时表示不解。 “我这人接受不了异地恋。” 小柔、苏苏:“在一个城市还叫异地恋?” 白暴雨耸肩,做无辜样。 ... 刚到玉京的战风渊是不能直接去皇宫面见陛下的,需要回家沐浴更衣。 打扮一番,到了指定时间才能入宫觐见。 大太监吕萍一直把他们送到战府才回去。 按理说,儿子立了大功,做父亲的应该亲自到府门迎接,可战家这对父子的关系却有些冰冷。 战府门前安安静静,没有迎接,更没有任何喜庆的表示。 只有一个扫地的下人,见了少爷回来,跑出来回禀了一句。 “老爷去城外的玄元观打醮去了,要明日傍晚才能回来。” 战风渊似乎习惯了父亲的冷漠,大踏步走进家门。 第5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上) 三天前,也就是八月初六那日深夜。 大理寺卿常景启深夜紧急入宫。 他没走大臣们常走的正门,而是从正阳宫一个侧门进入,穿过长长的廊道,和殿宇屋檐,来到了叫做“华轩舍”的门口。 这里,是仓国国主,朱熄聪日常阅读、批阅奏章,抑或是会见一些重要大臣的地方。 还是他参悟道法的道堂。 朱熄聪欲薄,一月中,只有三分之一日子宿在后妃寝宫,其余日子都呆在华轩舍里。 亥正三刻,也就是现代的夜里10点30分。 许多人都进入梦乡,这位勤勉的帝王还在阅看各地官员发来的奏报。 常景启躬身站在华轩舍门口,那里有两个当差的小太监。 其中一个见到是常大人来了,立刻打帘进去通报。 华轩舍里烛火摇曳。 帝王只穿了套薄薄的亮黄寝衣,盘腿坐在书案后,大太监吕萍将堆积成山的奏报一本一本展开,放在陛下身前,等他批阅。 虽然门上挂着厚厚的帘布,房间里却是凉爽非凡。 正屋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吉金冰鉴,从皇宫冰窖里敲碎的冰块堆在冰鉴中央。 常景启进屋的时候,冰鉴里的冰正冒着白气。 “来了?” “来了。” “坐吧。” “谢陛下。” 朱熄聪右手握笔,在展开的奏报里写写画画。左手随意地盘玩一串碧绿的翡翠珠。 每批阅一本奏报,拨一颗珠子。 皇帝没问他来做什么,常景启不敢开口,更不敢坐,依旧弓着身子,垂头看地面。 大约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有小太监从屋外提了冰块进来,把冰鉴里融化一半的冰块取出。用毛巾吸干底部水分,继续把新的冰块放进冰鉴。 整个房间因为冰鉴里的这些冰,而维持着凉爽的温度。使得这个燥热无雨的初秋,不那么烦闷。 这位大理寺卿却无福消受这些,浑身冒着虚汗,双腿不住地抖,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落在脚下厚厚的地毯上。 批阅完身前最近一摞奏报,皇帝才想起看一眼常景启。 “常卿这是怎么了,朕给你赐座,为何不坐?” “陛下。”常景启扑通一声跪在皇帝身前,头磕在地,不敢起身。 “何事?”皇帝惯常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话,放下毛笔,斜眼打量这位还算是心腹的大理寺卿。 常景启抖若筛糠,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身边服侍的太监们。 皇帝知道,这是大臣们有要事启奏的信号,抬手屏退左右。 可常景启还不罢休,又看向大太监吕萍。 吕萍是个极为有眼力见的人,没等陛下开口,扯了个借口,细声道:“陛下,方才小桂子说御膳房给陛下准备了人参鸡汤,奴才不放心,想去瞧瞧。” “去吧。” 朱熄聪眼神里压着怒意。 屏退太监宫女可以,但吕萍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掌事大太监,这皇宫里大小事没什么需要瞒住他的。 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位大理寺卿要禀报什么大事,连吕萍都不能旁听。 “说。” “陛下,臣该死,臣该死,请陛下赐臣死罪。” 朱熄聪更加恼火,心想,你还没告诉朕什么事,就先让朕弄死你。 “说。”第二个说字,怒意更甚。 常景启自知逃不过,把心一横,将事情原委缓缓道出。 “陛下,苏旭死了。” “胡说,苏旭在你大理寺关得好好的,没受刑,朕还让太医院医正每三日给他治身上旧伤。允许官员和家人时常进去探望,怎么突然就死了?”皇帝怒火中烧。 大理寺卿泪眼婆娑,他那不是同情苏旭,而是人死在他大理寺地牢,他怕啊。 怕皇帝降罪,株连家人。 可这件事实在太大,他不敢隐瞒。 因此,深夜入宫。 “陛下,今日酉正一刻,微臣按例巡视地牢,可当臣去到关押苏旭的地方,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怎么死的?” “陛下,微臣知道兹事体大,不敢声张,连仵作都没叫,只简单进行尸检,苏旭死的时候,双手扼住脖颈,两眼红肿凸起,舌头伸出口外,像是......像是......” “是什么?”皇帝大力拍在书案上,叠在一起的奏报因为震动纷纷滑落。 “像是扼颈自杀。” “不可能。” 因为愤怒,朱熄聪手中那串帝王翡翠珠串断了,散落一地。 “常景启,是不是你的人干的?” 皇帝几步来到常景启身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绝无可能啊陛下,能接触苏旭的只有微臣和几个最忠心的属下,他们都没有理由杀害苏将军啊。” “为什么啊,为什么是这个时候?苏旭不可能自杀,集结你的所有属下,给朕去查,查出是谁杀了苏旭,株连九族。” 皇帝朱熄聪愤怒到了极点。 “陛下,不能查啊陛下,”常景启抱住皇帝大腿,哭喊道:“陛下,辛国使团就要入京签订协议了,叫他们知道苏将军死了,反悔了怎么办?” 苏旭是北境节度使,带兵常年驻守承浒关。昌宏四十六年夏。辛国率十五万大军南下,所向披靡一直打到承浒关,被节帅苏旭拦住。 苏旭仅凭手里的三万将士,死守国门三个月,等到朱熄聪征到粮草和士兵,赶去增援,才缓解北境之忧。 然而,辛军骁勇,就算仓国增兵到七万,也连连胜仗。 承浒关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可苏旭却守住了国门,将辛军拦在承浒关外。 历经一个冬天,辛军也没能讨到多少好处。但苏将军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物资匮乏,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许多人因为寒冷而截肢。 只要春天一到,辛军大军压境,承浒关必破。 苏旭知道不能继续强撑,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割地赔款,让辛国退兵。 奏报放在陛下书案上时,遭到了朝臣们的一致反对,说我泱泱仓国,怎么可能投降认输,更不可能割地赔款。 可皇帝问谁能去承浒关代替苏旭,和辛国大战,又没有一个人吭声。 苏旭虽然是仓国的北境节度使,同样是辛国大军心目中的战神。战神一死,仓国无人能守北境国门,辛国必定毁约,再次举兵南下。 在常景启苦劝之下,朱熄聪冷静下来。 “派人去找杨显进宫。” 第5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中) 在杨显还没进宫这段时间,皇帝朱熄聪屏退大理寺卿,在华轩舍秘密召见了无策军策卫首领,楚九年。 无策军是专属于皇帝的情报机构。分左策、右策和策卫三个部门。 左策只招男性成员,事侦缉、查探以及暗杀职务;右侧只招女性成员,监察百官,行财色诱惑之事。而策卫主要由太监和宫女构成,在宫内保护皇帝,传递情报。 楚九年是个样貌极为普通的太监,在宫中职位不显。 他从密道进入华轩舍。 “陛下。” “苏旭死了。” 楚九年猛地抬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冒犯了皇帝,立刻跪到地上磕头。 “属下该死。” “你起来说话。” “是。” 楚九年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里带着急切。“陛下为了此事特意召唤属下来问,是苏旭的死有蹊跷?” “说说看。”皇帝没再盘膝,已经换了套常服,端着身子坐在书案后。 “三刻钟前,大理寺卿常景启进入华轩舍,陛下屏退左右,连吕大人都没能留在您身边。他与陛下密谈一刻钟后,陛下让人秘密传召尚书令杨显入宫。” 皇帝很满意自己培养多年的策卫头领,业务能力就是强。 “继续。” “若是陛下下令处死苏旭,当不会如此神秘,想来苏旭的死里藏着什么隐秘。” “陛下召属下来此,是否想问苏旭的死与无策军有无关联?” 皇帝微微叹息,想来是有些紧张的:“是谁动的手?” 作为皇帝的私兵,最怕背叛和不忠。 感到头顶传来的冷冽杀意,楚九年相当恐惧,身子下意识发抖。磕在地上的头不敢抬起半分。 “陛下,您没有旨意,无策军断不可能对苏旭动用私刑,属下向陛下保证,苏旭的死与无策军绝无干系。” “你都没查,怎么知道有无干系?”楚九年刚知道苏旭蹊跷死在大理寺地牢,不可能手段通天立刻知晓所有事。 楚九年一时语塞。 “一天之内查出有谁对苏旭有私仇。要秘密查探,不能让第二个人知晓。查到是谁动的手,直接带来见朕。”这件事,若真是无策军内部动手,只有私仇一说。 “属下明白。” ... 仓国唯一一个正二品大官,尚书令杨显,已经七十九岁高龄。 一乘抬撵将云鬓高耸的三朝元老抬进正阳宫。 距离华轩舍还有一段距离,杨尚书唤住抬轿的轿夫,在贴身侍从的搀扶下,走进华轩舍。 不知道从何时起,还是政事堂秉笔宰相的杨显,双腿不利索,走路缓慢,颤颤巍巍。 从正阳宫到华轩舍一共是一百八十丈距离。这一百八十丈,皇帝特许过他使用轿撵,可以一直把人抬到华轩舍门口。 可杨显每次被叫到华轩舍议事,都让轿夫在正阳宫停轿,自己走过去。 他也不扶墙,而是一步一个脚印朝陛下的道场走去。 在华轩舍院墙外,他把侍从留在门口。 自己再继续走最后几十步。 此时的华轩舍灯火通明,可舍外一个服侍的太监宫女都看不见。 杨显苍老的心脏猛烈跳起来。 以他在朝为官几十年时间,当知这件事非同小可,踏上进屋台阶前,他好好整理了自己的官服和官帽,换上严肃的表情。 打帘进屋之时,杨显先看到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大理寺卿常景启。 再一抬眸,看见身着常服,正襟危坐的皇帝陛下。 躬身小碎步走到皇帝身前,正准备撩衣摆下跪,被皇帝打断。 “杨尚书年事已高,无需多礼,请坐。” 就这几个动作,杨显背上的汗都出来了。 刚一坐下。 就听皇帝:“常卿,你把事情经过和杨尚书说说。” 听罢,杨显的面色也变得极为精彩。他看看常景启,又望了一眼皇帝,心思电转。 苏旭死了!不会是皇帝动的手吧?然后快速否定自己的猜测。 不对不对,皇帝要杀苏旭,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不愧是三朝元老,政治智慧深厚,立刻就从蛛丝马迹里推出大概。 皇帝不可能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杀死一个几乎要被定罪的大臣。辛国使者不日就要抵达京都,皇帝更不可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杀死苏旭。 答案只有一个,苏旭死在大理寺卿地牢的事情,还是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皇帝深夜将杨显叫来,为的就是商量出个对策。 “常大人,这苏旭死亡时,除了双手扼颈,眼突,舌吐,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这也正是常景启烦恼的地方,这件事影响太大,他甚至连仵作都不敢喊,仅凭自己断案多年的经验,粗略验看了一遍。 “回杨公的话,那苏旭身上没有一点外伤。哦,下官的意思,除了和辛国大战时,受的老伤,没有别的新伤。” “那身体和精神状态呢?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有。” 常景启告诉杨显,说苏旭死前,咬破手指,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罪臣该死,妄对陛下信任,自戕以谢罪。 “苏旭是自杀?”杨显又不懂了。 “杨卿有何看法?”皇帝问。 杨显低头沉思片刻,摇头:“不应该啊,臣一直以为苏旭为人直爽豪迈,乃大将之风,被责多日不肯认罪。在大理寺地牢苦熬数月,不会在这个时间死啊。” “杨卿分析得有道理。”皇帝也是这么认为。 “不知道常大人有什么见解?”杨显把话头抛回常景启。 常景启现在什么话都不敢说,人死在他的大理寺里,自己怎么也撇不干净关系。 红着眼睛,带着浓浓的委屈:“陛下,杨公,下官绝不会对苏旭动私刑,好吃好喝待他。只是......只是那苏旭是个执拗的老顽固,不肯低头,坚持要带铁链,吃最差的牢饭。” “但微臣发誓,苏旭绝对没有因受委屈,就要去死。” 皇帝和杨显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微臣以为,苏旭绝对不是扼颈自戕,而是被人害死。” 事情真相自然被推到那日进地牢看望苏旭的三人身上。 第5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下) 每三日去地牢行针开药的太医院医正,扁鹤; 兵部职方司郎中战山阅; 以及,左千牛卫中郎将,卢崎。 嫌疑人身份落实,下一步就是查案。 这方面,大理寺最擅长。 然而,苏旭死在大理寺地牢内,大理寺里每个人都有嫌疑。皇帝朱熄聪自然不会让他们的人来查。 查案的人选最是关键。 常景启扭头看看皇帝和尚书令杨显,见他们不动声色,开口试探着说了个名字。 “刑部司郎中李旭明,政见敏锐洞察力强,做事严明。” 他推荐的此人属于杨显一脉,常景启以为自己说出此人姓名,会被皇帝否定,却不想,杨显自己先开口了。 “不行,刑部最近有大案要查,李旭明抽不开身。” 常景启心中无奈,有没有大案他肯定知道,而且李旭明是侍郎,下面一堆属下可以分忧,这明显是杨显的推脱之词。 “微臣以为,左金吾卫将军胥昭不错,为人中正耿直,性子疏阔......”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给否了。 常景启和杨显颇为诧异,他们不清楚,胥昭是无策军一员,还是左策高层。 如今苏旭突然暴毙,皇帝正怀疑无策军里出了叛徒,怎么还会让其中成员来查案呢。 皇帝的身份摆在那里,杨显是个官场老油条,除了冤大头常景启,没有第二个人合适查案人提名。 这一下,三方陷入僵局。 常景启左思右想,大汗淋漓。他心目中有查案能力,还能周旋朝中各派的合适人选就那么几个,不是皇帝的,就是杨显的。很明显,这件事他们谁都不想让属下参与进来。 常景启心里直犯嘀咕:朝中之人就那么几派,不是你皇帝陛下的,就是杨尚书的,剩下的则是太子和永王。 想到被软禁在府中的太子,和某个即将回京述职的将军,常景启计上心来。 “陛下,以微臣的看法,苏旭之死疑点重重,想必动手之人的身份背景不简单。京中各大势力错根盘绕,关系复杂,何不找一个没有在漩涡中的局外人来调查此案呢?” 朱熄聪和杨显眼里均闪过一丝明亮。 “你有合适的人选了?” “陛下,微臣以为,南境节度使,战风渊可以胜任此事。” “战风渊?战山岳的儿子?” “正是。” “朕记得,他还是太子六率之一。” “是。”常景启态度乖巧。 皇帝有些迟疑:“战山阅是昨日见过苏旭三人之一,你推举他儿子来查案,岂不会包庇他老子?” 常景启分析道:“陛下,据微臣了解,战山岳一直不喜他儿子战风渊,这对父子之间关系不太融洽,况且,战风渊常年驻守南境边关宣城,与战山阅关系冰冷。” “若不是回京述职,连面都见不着。” “再说,苏旭原是战火晏的部下,和战山阅是好兄弟,是战风渊敬仰的前辈,微臣不觉得害死苏旭的人是战山阅。所以让战风渊来查案,在情理之中。” 皇帝听完这番解释,陷入长时间沉思。 杨显一直不说话,常景启知道,他这招险棋会成功,因为杨显站在太子背后。 用太子的人来查案,查到真凶,只会对太子有利。就算查不出真相,战风渊身上还有赫赫战功,陛下不会降罪于他。 最多斥责几句便罢了。 “杨公怎么看?” 从皇帝的迟疑中,杨显察觉到皇帝已有些动心。 “北境节度使暴毙于大理寺地牢,由南境节度使来查案,想来各方都没有意见。查到的真相,辛国那边也应该能接受。” “只是战风渊不在京中多年,对如今的朝堂各方势力不甚了解,还望陛下多多关照。” 这话一出,皇帝就知道杨显也不反对。 朱熄聪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不光是朕,两位爱卿也要大开方便之门,暗中多多支持晚辈查案呀。” “微臣自当极力配合。” “是,陛下。” 朱熄聪长长苏了一口气:“这件事在查清楚真相前,只能我们几个人知晓。战风渊那边,等他一回京,就安排来见朕,朕亲口告诉他。” ... 八月初十,一大早。 白暴雨穿上修身小西装,戴了口罩,坐上一辆黑色suv,往迁安区周家庄方向行驶。 薛宁和她同乘一辆车。 手指在平板上不断翻飞。 “姐,我怎么有些紧张。” 薛宁扭头看她:“没参加过这种活动?你紧张什么?” 白暴雨摇头,心里依旧有些忐忑:“说不清楚,感觉怪怪的。” “所有活动参加者都经过严格筛选,媒体也是我们自己人,只要拍到你,会挑出来不向外界公布。” “就算拍到你,发出去了,被你家人朋友看见,你也可以说是中途回来参加活动。” 薛宁很是不解,白暴雨现在的身份和活动确实需要保密,但并没有严格到完全与世隔绝。 被这样安慰,白暴雨的情绪稍微好了一点,给薛宁展露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实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一行人很快便抵达周家庄,这一带地势很平,除了树木,人烟稀少,没什么阻碍,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半空中飘荡的红气球和下面挂着的巨幅庆贺横幅。 再近一些,十二个巨大的红色拱门组成的通道,出现在车辆行驶正前方。 白暴雨和薛宁下车后,越来越多的车辆开进停车场,小柔他们跑过来,拉着白暴雨有说有笑。 越靠近主会场,白暴雨心中越是忐忑。 她甚至有点想跑。 可是小柔和苏苏一左一右夹着她,把她往主会场方向推。她们在签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去几个落地展板前合影。 他们到来之后,奠基仪式主办方和承建方一一到来。 “难道是战将军那边出什么事了?”白暴雨思绪飘飞,总想找到心里那股悸动的来源。 李楼和两个技术员留在停车场,铜投壶也在那辆车里,若是有信息传过来,李楼会第一时间通过隐藏式耳机告诉她。 白暴雨想,这时候,战将军正在入宫面圣的时候,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强装微笑,被工作人员叮嘱了好几次奠基仪式的流程。 仰头看天,万里无云,阳光很刺眼。 照得她大脑发晕。 司仪开始大声介绍与会人员。 白暴雨眯着眼睛,台下的小柔和苏苏在向她招手。 “让我们欢迎,仓渊博物馆承建方,双庆市闻人建设集团总裁,闻人霄上台致辞。” 闻人萧从白暴雨身前走过,她发现,他在看清她脸的时候,眸子里闪过完全不符合他身份的诧异。 同时,白暴雨的心跳突然漏跳几拍。 第53章 吴邪上身 闻人萧是个很帅的中年人,身材管理得非常好。 到了他这个年纪,一点啤酒肚都没有,穿着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脖子上是银色条纹领带。很符合小说中大集团总裁的形象。 若非头顶白发,很难想象,此人已经步入五十岁。 白暴雨看闻人萧的背影出神,轮到她发言时,还因为发呆而引起了一阵笑声。 司仪头都大了,会前明明叮嘱了白暴雨好几次流程,可还是忙中出错。 望着司仪责怪的眼神,白暴雨笑得很尴尬。 地上要是有个缝可以钻进去,她一定不会留在台上致辞。 这个插曲过后,白暴雨把昨天背得滚瓜烂熟的发言稿忘得一干二净,手心出汗,笑得更尴尬了。 台下大部分是通古今任务组的组员,但还有一部分她没见过,看身上制服,应该都是闻人建设集团的员工。 司仪投降了,跑过来,往白暴雨手里塞了一叠厚厚的纸。 救命,这是发言稿。 白暴雨给司仪投去感激,连忙低头,念上面的文字。 有惊无险地闯过难关。 接下来,还有别人要上台发言。 白暴雨走到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上,岂料,一抬头,发现闻人萧正回头打量自己。 “白暴雨?” “闻人总裁您好,我是白暴雨。” 闻人萧眼底疑惑更甚:“白姑娘,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闻人总裁也喜欢用这么老套的开场白?”白暴雨有些生气,对方可是集团老总,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同这种方式和一个小姑娘套近乎,是不是太无礼了些。 “白姑娘误会了,我是见你和我认识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才贸然打招呼。” 这句话也很狗血。 白暴雨才不管对方是不是集团老总,瞪了他一眼。 太不礼貌了。 两人对话的场面,被看台下一个工作人员用手机拍下。 闻人萧的位置在第一排正中,始终觉得白暴雨的面相似曾相识。心有不甘,再次扭头。 “白姑娘,我与你一见如故,奠基仪式结束后,我请你吃晚饭好吗?” 白暴雨忽略了见到此人时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以为他在套近乎,想跟自己吃饭,再借机发生点什么。 影视剧小说里,这样的场景很多。 一方以身份地位压迫另一方,攫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白暴雨自动将闻人萧的言行归属到这一类。 “闻人总裁很空闲吗?请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吃饭。” 闻人萧淡淡一笑,没有被拒绝的恼怒,反而觉得这姑娘的小脾气和那人更像。 “确实很忙,不过人是铁饭是钢,人总要吃饭的嘛。再说,白姑娘又不是不相干的人。白姑娘喜欢什么口味?” 白暴雨真的很烦这种人,没点眼力见,自己已经婉拒得很明确了,怎么还要贴上来。 他们本是小声交谈,还是被坐在第一排,隔了两个位置的单光明听到了。 “宝贝徒弟,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单院长本来在和别人聊天,回头发现徒弟的脸黑了,投来关切。 “原来是单院长高徒。” “师父,闻人总裁想约我吃晚饭。” 单光明喜道:“吃晚饭好啊,宝贝徒弟,喜来登海鲜最好吃了,晚上我们去吃。” 转头看向闻人萧:“闻人总裁破费了。” 闻人萧表情没变,笑着应承下来:“晚上我做东,请你们去吃海鲜。” 白暴雨忍住笑,老师出手了,她乐得自在。 冗长枯燥的奠基仪式很快进入到挖土环节。 主办方在空地上准备了十二把金铲子,铲头上绑着红蝴蝶结,只要装模作样铲一铲土就好。 这事儿落在盗墓派的白暴雨身上,顿时像去山里挖墓,是越干越开心,越干越起劲儿。 关键是,主办方选的这块土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白暴雨几铲子下去,碰到了什么硬物。 dna瞬间发动。 嗖嗖嗖又是十几铲下去。 记者们最是敏锐,镜头立刻拉近。 单院长第一个响应徒弟行动,跟着铲土。 有他的加入,周围人也好奇的跟进。 闻人萧是第三个。 白暴雨铲得很专心,土壤颜色从深褐色变成了带有白色的黏土状。 很快,她的铲子碰到了什么东西。 是硬的。 铲子跟那东西接触时发出的声音,周围人都听到了,大家铲得更卖力了。 花了大概20分钟,那东西的外形轮廓显现。 不是什么墓葬,而是一个红木箱。 因为四角和边缘包了铁皮,铲子碰到上面发出声响,众人更加好奇,卖力地铲。 待半个箱子露出来,白暴雨率先跳进坑里。 准备开箱。 结果,她吴邪上身,开出了具尸体。 箱子里的臭味非常浓郁,所有人纷纷后退。记者们冲上去啪塔啪塔一顿拍。 “快,报警。”薛宁大喊,伸手就把白暴雨拉到停车场,和李楼躲在一辆车里。 铲个土都能铲出一具尸体,组员们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形容白暴雨。 薛宁若有所思:“你今天的紧张是因为这件事?” 白暴雨茫然摇头,她母鸡啊。 鼻腔里还有那具尸体散发出来的臭味。 不到20分钟,双庆市重案组刑警队队长林滔和法医秦鸣赶到现场。 作为第一目击者,白暴雨被请去问话。 因为现场有太多目击者,又因为上头打过招呼,针对白暴雨的询问时间很短。 以至于她回到车里时,脑瓜子还懵懵的。 因为奠基仪式现场发现了尸体,奠基仪式被迫中断。 只有等警方对现在进行痕检,查明尸体身份之后,仓渊博物馆项目才会重新启动。 几人窝在车里聊天,不一会儿,单院长打来电话,说闻人萧总裁请客吃饭。有大佬破费,薛宁直接叫上所有来参加活动的同事,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到喜来登酒店。 第54章 答应得太快了 八月初十。 战风渊寅正二刻收到陛下召见消息,卯初二刻动身。 辰正三刻达到正阳宫。 他面前是巍峨肃然的宫殿楼宇,层楼叠榭,通往正阳宫的跸道深长且幽暗。 大太监吕萍兀立在跸道尽头。 双手拢在袖中。 安静地等着南境节度使的到来。 宫中太监检查完将军的随身物品,将佩剑等锋利之物取下,单独保管。这才能进宫面圣。 战风渊今日换了身节度使櫜鞬服,头戴红色抹额。 玉树临风,俊逸非凡。 就连吕萍也忍不住夸赞几句。 “劳烦吕公公带路。” 吕萍夹着公鸭嗓,兰花指在战风渊胸前轻轻一划:“哪里麻烦,咱家早就盼着战节帅多来宫中走动。” 吕萍又为昨日迎接战风渊的事情解释:“陛下知道南境大旱,百姓受灾,饥渴穷困。早在三月前,陛下就下令玉京中人,省衣节食,所有在京官员节间概不许升烟食荤,以分君父之忧,以解万民之困。” “只是将军大败岚国司徒崇,力降三万岚军,陛下知道战节帅抗敌辛苦,特命咱家去城外迎接。” 战风渊确实不喜铺张浪费,眼下,南境百姓还在大旱中苦苦挣扎,京城里,却还夜夜笙歌,让他心里难过。 他心中烦闷,却不好对大太监发作,只是朝吕萍拱了拱手。 这一举动放在别人那里叫不识抬举。吕萍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太监第一人。亲自去城外迎接,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 可战风渊身上战功赫赫,陛下也提前结束朝会召见此人,说明他的重要性。 吕萍不再多言,脚步加快,将人带到了华轩舍门口。 战风渊抬头看见华轩舍三个字,疑惑地问:“怎么不是正阳宫?” 吕萍亲自为他推院门,笑道:“陛下这几年喜静,特在正阳宫旁修了这个院子,平时就在此处接见大臣、批阅奏折、读读书什么的。” 他一进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院子里不大,只有一进,和一幢房屋,朱红色的大漆将屋舍粉饰得庄严非凡。 走到门口,吕萍又帮战将军打帘。 “战节帅,您请。” 战风渊颇有些诧异,门口居然连服侍的小太监都没有。 难道,陛下要单独和自己相见? 抱着疑惑,战风渊一撩衣摆,进了屋。 屋子里透着一丝凉爽,凉气从正中间摆着的冰鉴散发出来。 明黄色常服的皇帝朱熄聪坐在榻上,右手枕在凭几上,左手揉着太阳穴。 眉宇紧凝,像是为了某事而烦恼。 “微臣,”战风渊小走几步,撩衣摆,行了君臣大礼,“南境节度使,战风渊,参见陛下。” “战卿,快快平身。你坐。” 这时候的朱熄聪没有一点皇帝架子,反而像个迎接从远处归家后辈子侄的族中长辈。 战风渊去宣城戍边前,不是没见过皇帝,那几次,都在正阳宫大殿中,极少这样亲切和蔼的。 榻旁早就摆了个矮凳。 战风渊坐下去,因为个子太高,姿势有几分怪异。 皇帝:“战卿,你带领宣城将士和百姓苦守城池数月,劳苦功高,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战风渊确实有两件事要求皇帝。拱手:“陛下,微臣想见一见太子。” 太子被软禁数月,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战风渊想凭借战功,得一次探视权。 他以为自己的要求很过分,立刻跪下。 “陛下,微臣觉得太子并未牵涉进承浒关大战贪腐案中,望陛下明察。” 岂料,皇帝下一句话,直接把南境节度使给整不会了:“战卿,朕同意你去见太子。” 战风渊:“?”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你要替朕办件事。” “战家受朝廷恩惠,陛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微臣自当尽力。” “你不问问是何事,就直接答应了?” 战风渊回答得铿锵有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何惧哉!” “好好好,朕和杨尚书,没看错人。” 杨尚书? 朱熄聪敲了一下铜罄,片刻后,大理寺卿常景启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 “常卿,你把事情经过,再向战卿说一遍。” 战风渊更加疑惑。 听到苏旭暴毙的消息,战风渊哭了。 “苏将军不可能扼颈自戕,绝无可能。” “战节帅,陛下和杨尚书也是这么推测的。” 大节帅望着陛下。 皇帝重重一叹:“苏卿死得蹊跷,朝中能查此案的人又都因为各种事情分身不暇,朕觉得你和苏旭很有渊源,想让你经手查此案。” 听了这话,战风渊很茫然。 “陛下,可...可微臣不会查案啊。” “唉,战卿,你刚才还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被皇帝抓住把柄的战风渊语塞,脸微红。“这......” 叫他打仗可以,查案不行啊。战风渊搞不明白,就算皇帝不用大理寺的人,朝中还有很多查案高手,怎么偏偏选了他。 此时的战风渊很后悔刚才答应得太快,现在想反悔,那就是欺君。 见节帅脸上有委屈,常景启连忙cup他:“战节帅,你不用担心这些,你负责调查,下官会暗中给予方便。” 战风渊:“?” 皇帝立刻塞给他一枚方便进出宫城的玉佩。 他更懵了。 “陛下许微臣多少时日,查出真凶?” “七日之内。” “七日?!!” 皇帝再次叹息:“苏卿之死,必定影响辛国和我们的和谈。” 常景启补充:“七日后,辛国使团入京。” 战风渊后知后觉,这是被陛下和常公联手坑了呀。 等他回到家中,还在后悔先前之事。他是想搞清楚苏将军暴毙的原因,替苏旭申冤,可他真不会查案啊。 而且,临走时,陛下还告诉他,这个案子只能他一人暗中查探,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苏将军暴毙在大理寺地牢里。 思考很长时间,他理了理头绪。 第一个疑问,朝中能查案的人那么多,为何选中自己? 陛下给了他一枚玉佩,可以自由去京中各处,换言之,太子府也去得。他还拎不清,陛下对于太子贪腐一案的态度。这几月,只有软禁,太子一应享受没有亏待。 第三,是谁害死了苏将军。 “问题真多。”战风渊一头黑线。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求助白姑娘。 第55章 暴雨,救命 为了请白暴雨吃顿饭,闻人萧多请了30人。 喜来登最豪华的大包间被他包下来。 薛宁本担心白暴雨的行踪泄密,可一听说这里连停车场都有特殊通道,才点头。 人一多,吃的就多。 酒店水缸里展示的海鲜差点被洗劫一空。 这个厅很大,能放下十二桌,因为闻人集团总裁请客吃饭,没有安排其他人。 反正距离晚饭时间还早。 大家都在讨论,今天挖出来那个红木箱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各种版本的谋杀故事传播开来。 小柔:“我看那尸体的样子,好像是个年纪很大的女人。” “可惜,尸体的脸被毁了,否则,应该能立刻知道死者的身份。” 白暴雨:“也不一定,有些死者身上没有身份信息,家人没有报警,很难辨认身份。” 薛宁:“你们都在讨论尸体是谁,我却想知道,为什么奠基仪式选中了那个地方,为什么一挖就挖到了箱子。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政府批下来用于修建仓渊博物馆的面积很大,主办方随便找了个奠基位置,就挖出来了尸体。怎么想都觉得细思极恐。 闻人萧还被单老师和陈处长他们围着说话,根本没机会找白暴雨聊天。 同事们讨论得正激烈,李楼通知白暴雨,战风渊来信了。 回到车里,白暴雨看到了战将军的求助内容。 【白姑娘,战某遇到一件非常棘手的事,需要你的帮助。】 【你们皇帝为难你了?】 【未曾,陛下给了一个任务,让战某调查苏旭将军的死亡原因,查出真凶。】 【苏旭死了?!!!】 小组成员们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战风渊北上回京的路上,和白暴雨经常聊天,这个苏旭占了话题中很大比例,从聊天中看得出来,战风渊对此人很是敬仰,尊敬。 苏旭是北境节度使,和战风渊同级,承浒关一战后,被人告发出卖北境布防图,才导致辛国十五万大军连破数城,直达承浒关。 【苏将军他...是被人害死的?】 【嗯。】 一个嗯字,让人直观地感受到对面将军的沉重心情。 【需要我做什么?】 【苏将军的事还是机密,只有陛下、杨尚书、大理寺卿常景启和我知晓。陛下让我暗中查探,可我不懂验尸,更不知道怎么查案。】 白暴雨想起之前见到的法医秦鸣老师。 【找个机会,把苏将军的尸体送过来,我这边找法医,就是仵作,验尸。】 收到回信的战风渊感动坏了,他就知道这件事白姑娘一定能帮到他。 【好,我这就去大理寺地牢。】 怎么联系法医,如何说明内情,就交给他们的组长薛宁了。 ... 此时的迁安区周家庄热闹非凡。 记者、刑警和百姓把奠基仪式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白暴雨他们离开不久,警方在红木箱旁不远地方,又挖出一具尸体。 这一下可是捅了炸药桶,警察根本拦不住,所有平台都在报道此事。 当秦鸣接到电话的时候,林滔刚做完媒体发言。 “老秦,你不回所里解剖,要去哪里?”秦鸣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时候,林滔的手机也响起来。 “知道了。” 林滔古怪地看着秦鸣:“赵局说,安排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接到通知的秦鸣连任务都不知道,不好回答。 “好好好,知道了,又是什么特殊任务,去吧,这两具尸体,我让方沐来解剖。” ... 秦鸣驱车赶往地下仓库,这是他第一次进入通古今任务组。 见到白暴雨惊讶的表情时,秦法医笑得很灿烂:“你好,重新认识一下,国家特殊事件行动处,双庆市特别行动区副区长,法医秦鸣。” 白暴雨嘴变成了“o”。 “也就是说,秦老师不光是林队的属下,还是我们组长的属下?” 秦鸣有些幽怨的看着比他年轻很多的组长,很不服气地点了点头。 法医秦鸣是个很可爱的胖子,40多岁,笑起来非常灿烂,一点也没办法把法医这个职业往他身上联想。 “我们特行处尸体比较少,秦队就被赵局借调了过去,当特行处有任务,必须以特行处为先。” 几人说话间隙,来到一间无人使用的办公室。 “秦法医,你看这个房间如何?” 房间空调打得很低,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冰柜。 都是在一个小时内准备出来的。 “可以,我需要一个拍摄的助手还有一个解剖助理。” 白暴雨踊跃报名,长这么大,还没现场见过尸体解剖。 “秦法医,我想做你的助理,可以吗?” 秦鸣上下打量白暴雨,在她美丽的脸庞停留很长时间,犯愁。 不是他不相信白暴雨,而是在他二十多年法医工作中,女性确实不容易接受尸体的丑陋和腐臭味。 再说,白暴雨不是法医这个圈子的,第一次直面尸体解剖,会产生强烈的生理不适。 轻则呕吐,重则昏迷,更严重会产生心理疾病。 秦法医下意识拒绝:“不行。” “秦法医,我是搞文物修复的,平时工作中,也会跟着我老师他们下墓,时常碰到墓葬里的尸骸,胆子没那么小。” 秦鸣一怔,很快点头:“行,你试试,不过不要勉强,若是想吐,绝不能弄脏操作台和尸体。” “明白。” 为了给苏旭将军验尸,白暴雨他们放了闻人萧鸽子,海鲜大餐都吃成。 ...... 玉京,大理寺。 战风渊以看望前辈为由,顺利进入地牢,见到了苏将军。 “战节帅,你只有半个时辰,再长,本卿不好交代。”常景启打开牢门。 常景启用了一些手段保持减缓尸体的腐烂速度,地牢里摆满了冰块。 “有劳。” 按照之前约定,常景启得让战风渊独自和苏旭的尸体呆在一次半个时辰。 他关闭牢门,走到外间。 如今,这间地牢只有他能来。 战风渊提着验尸的工具箱,还没走近铁牢中,就跪了下去。 “苏伯。”弓着腰嚎啕大哭。 苏旭是战风渊爷爷带出来的兵,又和他父亲关系甚密,平日都以伯侄相称。 时间紧迫,战风渊很快收敛情绪。 【白姑娘,我见到苏将军了。但是只有半个时辰。】 白暴雨一直和秦法医,李楼呆在临时解剖室,收到信后立即回复。 【我们准备好了,投送吧。】 第56章 尸检 战风渊自然不会什么验尸,那一套借来的仵作验尸工具箱,是为了掩饰铜投壶。 秦法医听说过能联通两界的铜投壶,这是他第一次见识这东西的神奇。 还是一具古代大将军的尸体。 诧异之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李楼负责摄影,保存解剖过程,白暴雨充当临时助理,负责记录秦法医的验尸信息。 “死者,男性,年纪六十五岁......身上有多处老伤...胸口处有3处...” 白暴雨举着录音笔,当秦法医剪开死者身上衣衫,暴露出苏将军曾经受过的刀剑伤,不管是解剖室内,还是通过直播镜头观看解剖过程的组员们,纷纷陷入悲伤。 苏旭将军身上有大大小小老伤四十三处,皮肤、骨头上布满创痕,最久远的差不多40多年,一年内的也有十几处。 白暴雨和李楼眼含热泪。 就是经验丰富的秦法医也停下片刻,用来调整情绪。 “我们继续。” “死者的新伤,除了脖颈处有扼痕之外,没有别的创口...不对,这些是什么?” 苏旭是八月初六夜里酉正一刻,也就是18点15分被发现死在大理寺地牢。距离现在,正好4天。 因为常景启保存得当,尸体虽然有些腐败,但状态还算完好。 脖子上的红痕变成深紫色。 苏旭年纪大了,身上有很多老人斑,秦法医发现的红点大部分藏在这些老人斑里。乍看之下很难发现。 “秦法医,这些红点是什么?” 秦鸣让李楼把灯光打进一些,仔细辨认。 “小白同志,你问问战将军,是不是有大夫给苏将军针灸过?” 守在地牢的战风渊很快发来回信。 “是,太医院医正,扁鹤每三日来给苏将军治疗旧伤。秦法医,这些针灸红点有问题吗?” 秦鸣表情很严肃:“现在不好说,小李,把这些红点拍全,我要查查才知道。” 他们只有1个小时解剖时间,必须重视效率。检查完体表的伤,秦鸣开始查看内脏。 针对白暴雨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解剖刀剖开死者胸腔、腹腔。 浓郁的腥臭味顿时散发出来。就算带着n95口罩,白暴雨还是感到一阵恶心。 但她忍住了没吐。 秦法医投来赞赏。 不过,场外看直播的一些同事没忍住,奔进洗手间嗷嗷狂吐。 苏将军被关在地牢好几个月,牢饭自然不好,内脏就能看出,他经受了什么样的磨难。 “死者是在进食一个小时内死亡。”秦法医取了很多胃内容物,进行下一步化验。 按照法医特定顺序,一一进行内脏检验。 当检查到肝脏时,秦法医眼神明亮:“肝脏问题很大,”他抬头,看着白暴雨,“和我之前的怀疑一样,苏将军或许是中毒死的。” 肝脏上,出现一片不太明显的红点浸润。范围大约是鸡蛋那么大,颜色比旁边正常的肝脏深很多。 白暴雨很激动,找到死亡原因就好。 “毒检需要时间,先别下结论。”死者的扼颈状态,也许不是自杀,而是中毒后导致的幻觉。 “明白。” 解剖继续。 苏将军除了旧伤多,内脏器官很少病变,检查起来相当顺利。 解剖进行到最后,秦法医把重点部分采样,就连针灸的针孔皮肤也取了一些,进一步化验。 李楼又补拍了许多细节。 白暴雨卡在时间范围内,把尸体送了回去。 【尸检进行完毕,准确的检测结果还需要一天时间。】 战风渊急切地问:【苏将军的死亡原因呢?】 白暴雨记得秦法医的嘱托,没有第一时间把中毒想法告诉他。【有猜测,得等胃内容物检测之后,才能确定。】 【秦法医说尽快给你尸检结果。】 【多谢。】 战风渊没控制住,跪在苏旭身前再次痛哭不止。 与苏旭相处的点滴走马灯似的涌上心头,心脏上仿佛被扎进一把匕首。 生疼。 邦邦邦。 是常景启来提醒他时间到了。 走进地牢的大理寺卿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他本以为,战节帅要来验尸,只是借口,就是想送送老将军,顺便看看尸体上有无可疑症状。 如今看来,他是真的在验尸,那解剖手法,比大理寺的仵作都要娴熟。 “有结果了吗?”常景启以为战风渊这位节度使过于年轻,刚打退司徒崇三万兵会膨胀骄傲。 却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傲慢和浮躁,对此人越发尊重。 “有线索了,但战某需要时间整理思路。常公,拜托好好安置苏将...旭的尸身。待战某查到真凶,要亲手安葬苏旭。” 常景启双手交握于胸前,躬身,对着战风渊做了个标准的推心置腹礼。 “常某定当妥善保管苏旭尸身,节帅安心查案。” ... 从大理寺地牢出来,战风渊先回了家。 正好撞见从玄元观打醮回来的战山阅。 “父亲。”战风渊行晚辈礼。 可战山阅表情淡淡,只大略看了一眼儿子。心思全在手里一个丹炉上。 战风渊想劝一句丹毒有害,早看不见父亲的背影。 “少爷。”是管家福叔。 福叔笑道:“少爷还没用晚膳吧?” 战山阅是那日见过苏旭的探访者之一,战风渊本就想找个机会和父亲聊聊。 顺口答道:“并未。” “老爷已经吩咐厨房做了少爷爱吃的饭菜,少爷和老爷很久没见面了,一起进膳,多聊几句,关系就融洽了。” “好。” 与众多关系僵硬的父子一样,战风渊和战山阅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也比较紧张。 战风渊自认为从小恭敬,不知道父亲讨厌自己的症结在哪里。以往他呆在宣城戍边,除了每月平安信,极少和父亲相处。 这趟回京,倒是多了些想法。 战风渊母亲过世得早,父亲娶了平妻,生了个妹妹。 这两日不知为何,继母与庶妹不在府中。 福叔差下人摆好了饭菜,让两位主人上桌吃饭。 第57章 父子间的极限拉扯(上) 桌上是四菜一汤。 确实有三道菜是战风渊喜欢的口味。 “多谢父亲,还记得儿子喜欢的菜。” 战山阅露出一丝疑惑,扭头看向身旁布菜的福叔。 语气带着一丝责备:“阿福,把那道白烧肉撤了吧。” 白烧肉,不仅是战风渊最爱,还是他母亲生前最爱吃的菜。猪肉洗净后切成大块,与生姜一起小火熬煮一个时辰。 软烂后捞出,切片,另做沾水碟,将肉片沾着吃。 不油腻,软烂香糯。 福叔弓着身子,挂着讨好的笑:“少爷爱吃这菜。” “我说撤了。”战山阅提高音量,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他并不看战风渊,而是盯着管家阿福。 不用直言,战风渊也看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是怪福叔多事。 战风渊本以为带着军功回家,会得到父亲的赞赏,缓和双方的关系,谁知道,父亲战山阅依旧和以往一样,从心底对自己充满厌恶。 他把刚端起的碗筷轻轻放回桌上:“儿子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需要立刻处理,父亲先吃吧,不必等我。” 上半身前倾,臀部离开椅子,正准备走。 桌子对面,战山阅把碗重重放下,发出嘭地一声。 他手里那盏精致的白瓷碗裂开。 “给我坐下。” 即便他是南境节度使,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在自己家中,气势还是比从五品上的兵部职方司战山阅低上一些。 老子说话,儿子不敢不听。战风渊的臀部悬在椅面,坐回去也不是,抽身也不是。 福叔不动声色盛了碗新的,接着把桌上四分五裂的碗和饭收拾干净。动作麻利,毫不拖泥带水,像是做了无数遍般熟练。 见福叔要去扔掉那碗饭,战风渊只觉得可惜,南境大旱,百姓只能喝稀粥果腹,他不想浪费一粒粮食。 “福叔,你手里的饭给我吧。” 听到这句吩咐,管家福叔的脸上出现一丝诧异。 他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老爷,很明显地意识到少爷此举绝对是在老爷头上蹦迪。拿眼神示意战风渊,不能这样做。 战风渊视若无睹,伸手拦住福叔,从他手里小心捡走碎裂的瓷片,把米饭叠在原来的碗里,双手呈穹隆,压了压,好腾出更多空间。 战山阅盯着儿子做这些事,气得两窍生烟。 他并不关心战风渊这样做的目的,只知道这是儿子在挑战自己的权威。 “阿福,你停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阿福额头上开始冒汗。 心想:老爷,少爷,你们闹你们的,别把下人当球踢。面上愈发恭敬,不住地点头,“唉唉,这就去扔。” 战风渊死死拽住福叔的手臂,把黏在他手掌心中的饭粒,一粒一粒捡到碗中。 “少爷,饭里有白瓷碎片,会剌嗓子,不能吃。”福叔小声劝他,希望少爷能放弃和老爷闹脾气。 “阿福,我的话不听了是不是,快滚。” 福叔那个左右为难啊,他想走啊,可手臂被少爷死死箍住,稍微一动,那如铁般的五指掐得更重了。 战风渊旁若无人地捡着饭粒,小心避开那些白瓷碎片。米饭黏在福叔掌心,短时间内很难弄干净。而这段时间对于福叔来说,备受煎熬。 他能感受到老爷胸口的怒火正在加剧。 福叔快哭了。 少爷,快住手吧,放过福叔。 偏偏,战风渊做得极为认真,一粒米饭都不肯放过。 战山阅那边终于忍不住,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开口对儿子说话:“为何要和我对着干?是不是得了军功,被陛下夸奖,翅膀硬了,不把你老子我放眼里了?” 战风渊动作一顿,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不想浪费粮食,怎么和翅膀硬不硬扯上了关系:“宣城百姓挨饿数月,儿子回京述职前,他们每两日才能喝到一碗薄粥,这样的一碗饭,够好几个人活一天了。” 这番解释把战山阅想吼的话全数堵在喉咙里。 南境大旱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自五个月前,陛下便下令京城中人节衣缩食,偃乐熄鼓,又三次在朝堂上筹措金银,粮食抗灾。 作为文官,奏报、帖子里写的文字再生动,再详细,力量也远远不及亲历旱灾数月的经历。 轮到战山阅左右不是了,再继续拿父亲的威严说事儿,会有不懂南境百姓痛苦的嫌疑,可若就这样算了,心里又不甘。 气着气着,看战风渊把米饭粒全部捡干净,阿福终于能离开修罗场了,一晃眼就不见踪迹。 管家出去,战山阅盯着战风渊,看他是不是真会吃掉所有米饭。 可惜,战风渊是认真的,他夹了一片白烧肉,将肉片三分之一沾上沾水,就着吃了一大口米饭。 还是老味道,家里的厨子还是母亲嫁进战府时从娘家带来的。一晃眼,快三十年了。 战风渊又夹了一根青菜。味道比较清淡,只放了点盐巴调味,重在新鲜爽口。 吃着吃着,他想到另一个世界的白暴雨,不知道她晚上吃的什么,是火锅还是水煮鸡胸肉。 后者可能性比较大。 见儿子吃着饭神思还能飘走,战山阅胸口刚压下去的火蹭蹭上冒。 “布菜。”声音不大,却端着父亲的架子,不容置疑。 福叔跑了,房中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不是儿子布菜,又能是谁。 这时候,战风渊身前,满满一碗米饭基本见底,他抬眸看了一眼父亲,见他表情不似玩笑,快速将剩下的饭刨进口中,用帕子擦了嘴,乖巧走到桌子另一头,在战山阅身旁弯腰站着。 他有五尺六寸,常年戍边让他的肌肉紧实健壮,站在文官的父亲身边,纵然他弯腰,态度恭敬,还是在战山阅身上落下大片阴影。 战风渊给父亲夹的第一道菜是切鲙,切鲙就是生鱼片,和白烧肉一样,需要沾酱汁食用。 他记得,这是父亲最爱的美食。 可是,沾了满满酱汁的鱼片放进父亲碗中时,被嫌弃了。 “酱汁沾多了,太咸。” 第58章 父子间的极限拉扯(下) 筷子停在半道,战风渊记得很清楚,父亲口重,喜欢咸一些。 故此,他沾了三分之二酱汁。 他没开口争辩,而是将第一片鱼放进一个空瓷碟,接着沾第二片,这一片,只沾了三分之一。 “太淡。” “父亲都没尝过,怎知咸淡?” 战山阅把桌一拍,盯着战风渊:“将军当惯了,不会伺候父亲了是不是?” “并未。”战风渊垂眸低顺的模样若是让他军中的属下知道,怕是要把战山阅揍一顿。 第三片鱼,沾了一半酱汁,战山阅终于吃了。 嘴上还是挑毛病。 战风渊继续布菜,第二道菜是野葱炒鸡卵。提到这道菜,他不禁想到那三千枚还在孵化的鸡卵。 默默计算,这段时间,第一批小鸡即将孵化,等小鸡长大,宣城百姓就有鸡卵和鸡肉吃了。 到时候,他还能安排更多人参与进养殖事业。 战山阅觉得自己打到一团棉花,本想找借口发火,让战风渊犯错,可他处处恭敬,不好发作。 这顿饭吃得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但不管战山阅怎么挑刺,战风渊都一一照做,没有半分抱怨。 两人都吃好了,管家福叔这才带了两个家丁来收拾碗筷。 “少爷回家了,老爷的胃口也变好了。”福叔本是打个圆场,让两人之间不再那么尴尬,发现又说错话了。 “福叔,父亲的胃口还似从前,剩下都是我吃的。”战风渊淡淡回答,他不忍心浪费,就把剩下的饭菜都吃了。主人家吃的东西,下人是不许碰的。 战山阅前脚到书房,战风渊后脚跟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 战风渊其实一直在观察父亲的细微表情,看样子,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苏旭已经死了。 “很久没和父亲说说话了。”战风渊感叹一句。 战山阅闷了好一会儿:“听说你今天去大理寺看望你苏伯了?他这几日状态如何?” 气氛凝滞片刻,战风渊紧紧收敛情绪,迫使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低眉顺眼回答:“苏伯状态不错,就是...” “怎么了?” “大理寺这两日抓了个重刑犯,全寺上下戒严,连普通的寺丞、狱丞都不能回家,要在大理寺住着。要等问询结束,抓住从犯,才会松快。” 这是陛下、杨尚书和常景启商量出的对策,太医院那边,也把医正扁鹤调去帮一位后宫的妃子调理身子。 战山阅微微颔首:“这件事为父倒是略有耳闻。” 然后,他乜斜自己儿子,好奇地问:“那大理寺的人怎么放你进去了?” 战风渊从腰间解了陛下给的那枚玉佩,双手放在书案上。 “玉京通行令!是陛下给你的?”战山阅摩挲那枚种水通透的玉佩,心中震惊。 “儿子今早入宫,见了陛下,拿战功向陛下讨了个口谕。” 战山阅顿时想到什么:“你想去见太子?” “是。”战风渊老实回答。他明日就打算去见太子,反正早晚都会让人知道陛下给了他玉京通行令,不必瞒着父亲。 “哼,战功是那么好拿的?竟用来兑换一枚小小的玉佩。”战山阅气急,胸口堵得难受。 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战火宴便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和自己一样,成为战场上的将军。 挥斥方遒,英勇神武,为国家守住疆土,为陛下震慑宵小。 可战山阅不是那块材料,他不喜欢舞刀弄枪,只愿意坐在书案前,写字画画。 因此,不少回儿从父亲战火宴那里听到叹气和惋惜。 战火宴发现儿子没办法接替衣钵后,便转而培养孙子战风渊。这便是战山阅不喜欢战风渊的理由。 每次儿子完成了任务,得到主上嘉奖,他就联想起战火宴看他时的失望眼神,愈发讨厌儿子,疏远他。 所以,每次见到儿子战风渊,或者说每次有人在他面前表扬战风渊,再或是儿子又取得什么功绩,消息传回玉京,他都会生气。 战风渊不吭声,还是低眉顺目,任由父亲发泄怨气。 实际上,他并不清楚父亲为何总生自己的气。母亲过世几年后,父亲想娶平妻,他也没怎么反对。这些年,不管是跟在太子身边做事,还是去宣城戍边,他都尽好儿子的孝。 “太子因牵涉承浒关大战贪腐一案中,被陛下软禁数月,不得见外臣,京城里那些个达官贵人,谁不是见风使舵,和太子割席,撇清干系。你倒好,舔着脸贴上去。” 战山阅本以为自己这番贴心窝子的话会让儿子打消念头,不去见太子,岂料,战风渊振振有词反驳回来。 “儿子六岁便跟在太子身边做陪读,十六岁去宣城戍边。自认为了解太子,他不可能利用国难贪腐。苏伯被告发叛国,父亲不也去大理寺地牢与他喝酒,回忆人生吗。” “你......”战山阅被怼得两窍生烟。 “翅膀真是硬了,敢顶嘴。”战山阅真是被气厉害了,抽了戒尺,绕过书案,劈头盖脸就往战风渊大腿上抽去。 “叫你顶嘴,叫你顶嘴。” 战山阅是文官,平日很少锻炼,体力不行,才抽七八下就累得不行。 “还敢打听为父的事。” 又抽了几下,实在没力气了,坐在椅子上喘气。 “父亲,今天儿子去见到苏伯的时候,他还问你好呢。” “还问什么了?” 战风渊动都没动,任由父亲的戒尺打在身上,眼睛却一直盯着父亲的表情,心中忐忑,但不得不继续陛下交代的任务,拿话套父亲:“他说那天你带去的酒好喝,让过些日子,再带些去。” “那个老家伙,品鉴能力倒是没变。”战山阅抹了把汗:“那叫玉泉,醉仙楼的名酒。” “你不说大理寺最近戒严,我是没办法进去,你有陛下的通行令,这两日得空了,去醉仙楼买两壶给你苏伯带去。” “是。” 战山阅看战风渊越看越生气,抬起戒尺指了指大门:“没事就滚,为父要休息了。” “儿子告退。” 回房的路上,战风渊紧绷的情绪才松懈下来,默道:“父亲好似真不知道苏旭已经死了。明日见过太子后,去见一见卢崎。” 第59章 周家庄埋尸案 周家庄埋尸案迅速火上热搜,榜单前十名里,有5条都是相关内容。 放弃海鲜大餐的白暴雨不得不啃起水煮鸡胸肉。 桌上放着一盆黄瓜,美名其曰,黄瓜自助,她眼睛都是绿的。 抱着薛宁苦苦哀求:“姐,求求给点吃的吧,娃都饿哭了。”她觉得这时候的自己能吃掉一头牛。 秦法医圆润的身子不住地抖,谁都知道他在偷笑。 薛宁被她缠烦了,赏赐白暴雨半块油煎牛排。白暴雨其实并不喜欢牛排,还是感到无比满足。 晚饭快吃完的时候,秦法医接到一个电话。 “暴雨,你发现红木箱旁边五米范围内,警方又挖出一具尸体。” 瓜友们纷纷掏出手机,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是情杀,有说是仇杀。甚至有人说双庆出现了一个变态连环杀手,像模像样编了个故事,还把这几年,双庆及周边未被侦破的女子失踪案串联起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 秦法医从林队那边得到一手消息。 第二具尸体是个年轻女人,也被毁了容。身上没有身份信息。 白暴雨嚼着牛排问:“是同一个凶手咯?” 秦法医摇头:“暂时还不清楚,两具尸体掩埋的时间不一致。红木箱那具尸体,至少半年以上,但第二具尸体刚开始腐烂,掩埋时间不超过一个月,没有装进红木箱。目前看,作案手段也不同。” 薛宁思考片刻:“奠基仪式的主办方呢,地方是他们选的会不会有嫌疑?” 法医秦鸣继续道:“奠基仪式和主办方负责人,闻人建设集团选址人以及一些相关人员都被控制起来了。” 发现一具尸体还能说是巧合,但两具尸体就蹊跷了。 那周家庄大部分村民都搬迁去了别处,大片大片空地,偏偏选那里建博物馆,整件事充满一股怪异的味道。 众人对尸体腐烂速度提出疑问,秦法医给大家解惑:“尸体的腐烂时间,会因为温度、湿度和保存条件而不同。发现尸体的那片土壤比较干燥。腐烂速度相对会变缓不少。” “红木箱内空间狭小,尸体呈弯曲状态,密封性又好,被深埋地下,所以第一具尸体即使被埋在地下半年以上,腐烂程度不算太糟。” 白暴雨面容纠在一起,对此事感到疑惑不解。 饭后不久,秦法医走了,通古今任务组里设备不全,他要带着苏旭大将军的检验样本回刑警队。 ...... 双庆市,州岚区。 一家高档会所,西弗厅里。 一位身材曼妙的中年女人坐在欧式沙发中,身前一片狼藉。 价值二十万的茶具被她全部扫下地板。 “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你还有什么用?”女人顶着一头大波浪,略带奶奶灰的发色以及烈焰般的红唇将此人衬托得无比美艳。 她年纪不小了,却保养得极好,玉藕般的手此时扇在男人脸上,顿时一片红痕。 那男人跪在女人身前,极尽讨好。 “我们也想不到,周家庄那边那么偏僻。政府这几年没钱,搁置了好多项目。按理说,至少十年不会去那片开发,谁想得到,突然要修什么博物馆。” “怎么不分开埋,这下好了,都被挖出来了。” 男人知道这件事是他们没处理好,理亏,勾着腰。 “现在怎么办?警方迟早会查到我头上。”女人秀拳紧握,“一定不能让萧哥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 “肖姐,您放心,那两人的脸被毁了,警方一时半会不会查到她们的身份。” “就怕万一。”女人道。 男人还是不信警方会将两起案件联系在一起,解释说:“杀她们的不是同一人,手法不同,还有,两人虽然埋得近,但死亡原因不同,警方很难将两人之间做关联。” 尽管如此,女人还是很紧张。 频频责怪对方,不该将两人埋在一处。 如今尸体被发现,男人只有认栽。 “那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女人问。 跪着的男人回忆片刻:“应该没有了,杀了那女人后,我亲自去她家里和她经常出现的地方仔细搜过,一切关于那件事的线索都被我毁了。” “那就好,我要回去了,你记住,密切关注警方动态,一旦有不利于我们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知道了。” ...... 夜里11点,闻人萧结束喜来登的应酬,回到家。 宽阔的客厅里,肖凝觅正端着红酒杯品茗。 火红的唇色在灯光下美艳绝伦。 “抱歉,回来晚了。”闻人萧走过去,给女人一个额头吻,安慰她等待的焦虑。 “今天的活动顺利吗?” 不得不说,肖凝觅是个绝色大美人,一头大波浪,身材曼妙,关键是面孔妖艳里带着几分天真无辜,很矛盾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杂糅在一起,不突兀,过渡得相当自然。 闻人萧靠在沙发上,双手摊开,接过女人给他递来的红酒,两人碰杯后,浅尝一口。 微微叹息:“不太顺利,奠基现场发现了尸体?” 肖凝觅出现一丝慌乱,但她掩饰得很好,适时做出惊讶的表情:“尸体?” “是谁害死了她们?” 闻人萧像是没听见般,开始解开西装扣子,松领带,还解了两颗衬衣扣子,往二楼洗澡间走去。 “警方还在调查。”丢下这句话,闻人萧已经进了屋,洗澡去了。 “那就好。”肖凝觅借喝酒,挡住自己心不在焉的表情。直到洗澡间放水声隐隐传来,她的面色才从惊讶变成了恶毒。 她走到大落地窗边,看着无边月色,整张脸一半没入阴影之中。手指紧紧扣在墙纸上。 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凌雪柔,你个贱人,死了还要折磨我。” “你放心好了,萧哥绝不会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窗边的妖艳女人并未察觉,二楼拐角的阴影里,同样站着一个人。 第60章 将军的cosplay之路 和父亲第一轮交锋后,战风渊先是回屋。 给白暴雨的信里写道:【白姑娘,我打算去一趟崇文馆。】 白暴雨刚结束饭后千步走,出了微汗,洗好澡出来就听到熟悉的叮咚声。 【玉京不宵禁吗?这个时候出门,会不会被当做小贼?】 因为小贼两个字,战风渊心情愉悦不少:【宵禁,不过陛下给了我一枚玉京通行令,连皇宫都去得。】 【哇哦,厉害。】 【我记得,你以前提过,对仓国的历史以及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文发展很感兴趣。我去崇文馆看看能不能借出来。】 啃黄瓜的白暴雨噌地一下坐起来,兴奋了。 【要的要的,有什么要什么,你尽管借出来,或者有拓印本也行,我们这边有仪器,可以扫描,存到电脑里,永久保存。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战风渊望一眼铜投壶,心中颇为可惜,转头写道:【要是铜投壶能带进崇文馆就便利许多,可惜,进入馆里查阅或者借阅,得搜身。】 白暴雨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她知道,战风渊那个时代,印刷业不发达,典籍文献全靠手抄,一字一句誊写,费时费力。 关于那个世界的古籍文献,定是收藏在各种书馆中,派专人保管修护,普通人连大门都进不去。 【能想个办法把铜投壶带进去就好了。】 白暴雨和战风渊都在思考此事。 而薛宁知道他们的聊天内容后,立刻安排外围,开始大量采购扫描仪等设备。 突然,白暴雨脑光一闪。 【将军可把铜投壶当成头饰,带进去。】 噗呲。 刚喝进口中的茶喷了出来,信纸上全是水渍。 铜投壶约一尺高,若强行说是头饰,也不无不可。街市上表演的方士头顶,就是各种造型古怪的头饰。 可他是武将,是节度使,怎么能和街头方士一样,打扮得稀奇古怪呢。 【不可不可,成何体统。】 念头一起,白暴雨再难压下,展开三寸不烂之舌。 劝说一通,仍旧说服不了战风渊改头换面。把心一横,让李楼用ai当即炫了个图出来。 画中古人头上就带着类似铜投壶一类的发饰,高高的壶状发饰倒扣在头顶,用束带从耳后穿过,在下巴处系紧,看着挺像回事儿。 收到图的战风渊久久不语。 【战将军,你看,我们这边古代就有帝王高官这样装扮,不稀奇啊。】 战风渊脸红到耳根后。 【白姑娘,莫要再劝,战某实在撇不下这个脸。】 面对固执的古人,白暴雨败下阵来,下巴搁在桌边发呆。 小柔他们肚子都笑疼了。 “暴雨姐姐,你的脑洞真大,让战将军顶着铜投壶去崇文馆,哈哈哈哈。” 白暴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惊世骇俗,为了达到目的,牺牲一下怎么了。 ... 戌初三刻,一辆马车晃晃悠悠来到崇文馆门口。 侍卫拦住车夫。 “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崇文馆吗?擅闯者死。” 车厢里的战风渊将车帘撩开一个缝隙,淡淡说道:“是我。” “原来是战左率。”这些侍卫,都是贵族子弟里选拔出来的人才,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南境节度使。 何况,这位还是太子六率中地位最尊贵的左率。六岁起,就在崇文馆做太子陪读。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侍卫们围过来,都想和心目中的英雄套套近乎,岂料,战左率连车都没下,直接让车夫把马车开进崇文馆后院。 这崇文馆是皇帝培养太子修为读书的地方,不对外,只有太子以及太子相关的人能进来此处。 院落很大,后院不仅能停马车,还有专门借住的地方。 做太子陪读的那十年,若是读书到深夜,他们十几个人就都不回家,住在这里。 车停下来,车夫擦了汗,问少爷什么时候下车。 战风渊道:“张叔,你去看看馆内有几位令史,校书郎、直学士又有哪些人在。” 张叔是战府的老车夫了,对崇文馆这些在职岗位知晓得很是清楚。人未必认识全乎,但他们身上都有代表身份地位的制式服装,一认便知。 他跳下马车,站在馆门外,垫着脚往窗户门洞里一瞧,没见着什么人。 回来禀报说:“少爷,好奇怪,几个馆里都没见人啊。” 战风渊心头一喜:“没人最好。” 张叔觉得今晚的少爷怪怪的,上车时,就让自己把马车停在战府后院,这到了崇文馆,依旧是停在后院。 进馆之后,有令史守在各馆门口值守,对第一次进入馆内的人进行搜身,不能携带外物,出来还要询问,借了哪些书籍,必须登记在册。 还有归还时限。 这崇文馆好比一座小型博物馆,内容庞大。前一进院子是太子读书进学的地方,后一进院落则是令史、校书郎等工作的地方,负责日常事务管理和文书记录以及校理四库书籍,负责对崇文馆内的藏书进行整理、校对,确保书籍的准确性和完整性,为学生和学者提供高质量的文献资料。 第三进院落是藏书馆,海量的仓国古籍文献便收纳在此处。 而战风渊和车夫所在的院落是第四进,夜宿的地方。 无论从前门还是后院进入主馆内,都要搜身。 既然没什么人在馆内,战风渊悬着的心放下不少,他吩咐张叔背过身去,等他下车之后,张叔才听到远处少爷的说话声。 “张叔,您可以去东厢第二间房休息,那是我使用的地方。” 张叔回头,只看见少爷的衣角。 ... 还有五日便是中秋夜宴,崇文馆的令书、校书郎们得准备宴会上展示才情的诗词歌赋,这几日晚膳后,相约来到藏书馆誊写典籍中的经典诗句。 以求在中秋夜宴之时,展露才华。 这一日晚膳后,二十三位令书、校书郎照常在藏书馆待满一个时辰,才结伴离去。 刚走出馆门,正面迎上一位英武不凡,俊逸潇洒的年轻男子。 有人立马认出此人,是太子左率兼南境节度使,宣威将军,战风渊。 正当他们准备对此人行礼问安之时,便看见他头顶上高高耸起的筒状发饰。 “哈哈哈哈哈。”一个,两个,几乎所有人都没忍住,捧着肚子开怀大笑。 第61章 大将军的社会性死亡 奇装异服在仓国不算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可要看发生在谁身上。 关乎脸面的事,身份越尊贵的人越难接受,性格越禀直的人越难接受。 先前在馆外接受搜身时,已经丢过一次脸了,战风渊以为进了藏书阁,便没人在意自己夸张的装扮。万万没想到,突然出现的二十多个人撞见了自己。 他站在藏书馆门前呆若木鸡,那些笑声好似放慢一样。 身为太子左率,南境节度使的战风渊的脸变得血红,大脑一片混沌,嘴张着,又闭上。 四肢关节仿佛生锈的铁器,无法动弹。 他想穿过人群,快速跑上二楼,却被涌上来的令书和校书郎们死死堵在门口。 “战节帅,您的发饰好特别,是什么材质?” “左率大人,您今天的装扮是不是为了中秋夜宴做准备?是要表演什么节目吗?” “战将军,这个发饰在哪里买的,店名叫什么?” 战风渊只觉得大脑嗡嗡的。 那些令书们胆子很大,伸手去摸他头顶上的铜投壶。 “哟,好像是吉金铜投壶啊,不重吗?” “对我们来说很重,可将军上阵杀敌,体力好得很,自然不怕一个小小的铜投壶。” “哇啊,这造型,难道是南境最新的军中形象不成?太有创意了。” 二十多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聒噪得要死。 战风渊虽然文武全才,却一直以武将身份为骄傲,背脊笔挺,下巴会微微抬起,风光无限。 他无数次想过自己为国捐躯那一天,死得如何惊天动地,却从未想过,会在一群文官面前社会性死亡。 此时地上有个洞,他会毫不犹豫钻进去。 可他没有任何办法,前后都被这群好奇又聒噪的令书、校书郎给围住。 几次想走,都被无情地拉回来,问东问西。 “咳咳。”战风渊忍不住了,用咳嗽表示自己的不爽。 可这群文官不是他的私兵,府兵,不懂脸色,还抓着他关心各种问题。 从铜投壶的材质到售卖店铺,到南境旱灾,最后,话题竟莫名其妙跳到将军的婚事上。 “战节帅今年也有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定亲吗?” “节帅打跑司徒崇,陛下高兴,说不定会赐婚呢。” “我看,宣南公主就不错,食邑就在宣城,今年刚满十三岁。” 这些文官说别的事,战风渊还有心情听一听,一聊到他的婚事,身上就像被带刺的植物靠近,浑身不自在。 “抱歉,战某还有要事,不和各位寒暄了。” 这些人毕竟品阶不高,也不好一直拦着战风渊不让他去办事,闹差不多了,一个个拱手行礼。 “将军告辞。” “节帅安康。” ... 战风渊深深吸气,跨步往二楼走去。 他本以为二楼不会有人,谁料,拐角处遇到了许学士。 许学士在崇文馆当值三十年,比战风渊年纪还大,这位女学士性格最是文静,极少说话,喜欢抄书,字迹娟秀。 两人视线撞上那一刻,这位以文静著称的女学士也没忍住,捂嘴咯咯咯地笑。 “老师,您也笑话我。”战风渊欲哭无泪,今天真是走哪都能碰到人。 许素素很久没这么畅怀大笑了。她丈夫过世之后,就来崇文馆抄书。 这藏书馆二楼三分之一典籍文献都是这位女学士誊抄的。 许学士:“小渊,你头上的发饰好特别啊。” 战风渊抬手抚摸铜投壶,心道:还不是白姑娘让我这样做的。表情中透着股说不出的委屈。 五尺六寸的高大俊男,还戴着个吉金铜投壶的发饰,显得更加高大,差点捅破藏书馆二楼的天花板。 女学士起身,抬头望着他高高的发饰,再次捂嘴。 “这是今年南境流行的军中造型,老师觉得如何?” 许素素摸了摸下巴,笑眯眯的:“高大威猛,像戏台上的西域僧人。” 据说,西域的僧人就喜欢在头顶戴高高的帽子,显得智慧博学。 “这是个什么东西?” 战风渊和太子都曾跟着许学士学过文史,对她极为尊敬,既然她问,战风渊就将改装成发饰的铜投壶取下。 “就是普通的铜投壶,风渊在军中所用之物。” “倒是有趣儿。” “老师还要抄书吗?” 许素素道:“中秋夜宴要到了,陛下让我抄一份《太一经》用于中秋祭祀。昨日就抄写完毕,今夜是来对证修改的,已处理妥善。” “我要回去休息了,二楼你用吧。” “多谢老师。” 许素素收好经书,临走时,还回头望了望铜投壶,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飘然而去。 ... 确定整个藏书馆就他自己一个人之后,战风渊先扔进铜投壶白色木牌。 【书借到了?投来吧,我们准备好了。】 白暴雨还不知道这边的将军大人听了她的话,将铜投壶顺利带进了馆内。 还以为只是四五本书册,完全没当回事。 【我把铜投壶带进了崇文馆,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战风渊回了信,开始顺着书架,开启投送。 整个二楼一共有一百多个书架,分门别类摆满了各种文献古籍。 铜投壶这一头,望着一本本手写的书册,白暴雨整个人都傻了。 “哇塞,将军真用铜投壶做了发饰?”白暴雨眼眸亮晶晶,开心极了。 薛宁在白暴雨头上敲了个爆栗,安排所有到位的扫描仪开启工作。 每台扫描仪旁都安排了两位同事,一人扫描,一人翻页。 还有不少人帮忙搬运纸张等杂物,电脑都搞来数十台,一同工作。 战风渊没办法理解白姑娘那边的扫描速度,稳妥起见,先将第一个书架上的书册投送了过去。 崇文馆是为了培养太子而建,所以文献里有一部分是关于朝中各家族的详细记载。 趁这个空挡,他按照记忆,在书架上寻找有关苏旭及其家族的所有记录。 很快,他就找到了记录苏家的条陈。 “苏旭,开耀三十八年,江州邹县人......昌宏元年,拜战火宴为师...昌宏二十五年,收弟子三人,分别是...卢崎...” 战风渊一边誊写苏旭的人生记录一边等待白姑娘那边的信号,突然,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 第62章 历史学家们也坐不住了 同样住在通古今任务组的陈寒,是他这个年纪老前辈里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 穿着拖鞋,睡衣就来了。 那一本本散发着些许霉味,还有衣鱼钻来钻去的古籍,像是绝世珍宝。 陈处长太激动了,将战风渊投送来的古籍一本本打开,手指沿着字迹慢慢下移,阅读上面的文字。 两个世界的文字没什么差别。 繁体字。 仓国确实属于隋唐演变时期,不及盛唐繁华,但官职、文献历史,比隋朝更完善。 通过这些文字,便能描绘出仓国所在时代的全貌,以及过往历史的演变历程。 文史古籍,想来都是历史学家门孜孜追求的东西。 组员们疯狂扫描的时候,消息不经意间传到某些重要人物耳中。 白暴雨等人刚吃完早饭,准备去补觉,就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欢呼声。 她和小柔、苏苏走出去。 人群簇拥着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其中一人让白暴雨有些面熟。陈处长和那几个老人握手,脸上堆满笑意。不知道是谁提醒了陈寒,他转头看见白暴雨,朝她招招手。 白暴雨刚走到陈处长身边,他就拉着她,介绍几位老人的身份:“暴雨,这位是中科院院士,历史学家博松,这位是首都大学,历史学院院长,王旬教授,这位是......” “她就是铜投壶发现人。单光明的爱徒,白暴雨。” 陈寒一一介绍,和各位老前辈握手后,白暴雨终于想起面熟的那位是什么人。 “博老,我们见过。” 博松看了又看,确实觉得面熟,又想不起具体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姑娘。 “我还在读大三的时候,单老师带我们一众学生弟子去首都博物馆研究学习,您当时是论坛主讲人之一,我就在台下,会后,您还和我们合影来着。”白暴雨从微信朋友圈把当时拍的照片调出来。 博松院士终于想起这个姑娘:“对,我想起来了,你和你老师一起来的,非要拉着我们拍照。” 白暴雨脸红了,羞怯地嘿嘿笑。 年轻的时候谁没冲动过。 现在稳重多了。 白暴雨扶着博松院士,把他带到电脑面前。 老人的手颤巍巍的,视线随着鼠标点击不断翻动的页面,老泪纵横。 “史学家们一辈子的愿望,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随行而来的几位年纪都不轻了,个个都是历史领域的重量级人物。 研究一辈子历史,看着电脑里的资料,心中还是激动无比。 有一个突发心脏病,好在助手随身带着药,吃下片刻,面色终于恢复,组员们吓得不轻。 华夏历史中,不少朝代史料都被战火、不可抗力和难以言说的原因摧毁。使得某些朝代的历程晦涩难明。 许多年代久远的朝代已经没有史料留存,全靠后世文献中的只字片语中海里淘沙。 研究一段历史的难度可想而知。 博松告诉大家:“我们曾经为了还原一些历史真相,翻遍所有史料,短则数月,长的,几十年都没有进展。” 像仓国这样完整的史料,其中所蕴含的作用难以估量。 对华夏历史能起到一定修正和弥补作用。 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老前辈们聊到中午,他们的学生从各地赶来。 通古今任务组又要加成员了。 这些历史学家的弟子里,会选1-2个加入进来,做史料的常规整理和筛选。成册后,再让这些老前辈们研究。 午饭后,送走了老前辈们,成员们回到仓库,开始补觉。 闭眼前,白暴雨收到战将军的来信。 【白姑娘,你们忙了整宿,好好休息。我今日要先去见太子,晚些时候再去会会卢崎。回头再详谈。】 【回见。】 ... 崇文馆藏书阁忙了一整天的战风渊也累得够呛。 不过,他任务重,没有心情休息。 找到想要的信息后,他穿戴整齐,去找张叔。 张叔没敢进屋睡觉,只是倚在马车门边打瞌睡。战风渊回来的时候,他的头好似小鸡啄米。 一磕一磕的。 “张叔,”战风渊轻轻摇晃他。 车夫张叔顿时就醒了。 “少爷,您一宿没睡吗?” “没有,你怎么不去房中歇息?” 张叔道:“那是少爷休息的房间,怎么能让下人住进去,使不得使不得。” 战风渊无奈摇头,没说什么,他转身进了屋,打算清洗一番。 刚走到廊道上,迎面撞见一个年轻人。 那男人模样很是周正,表情却自满得意,走路带风,身上穿着南衙禁军统一的制式服装。 两人在狭窄的廊道相遇,按理说,互相谦让一番,侧侧身,是绝对不会撞在一起的,这家伙走路偏偏没有分寸,朝战风渊直直撞过来。 “你谁啊,没长眼啊。”那小子说话的口气很冲,混账得很。 “战风渊。”战将军早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左千牛卫中郎将,卢崎,苏旭的弟子之一。他本打算先去见太子,再找此人聊聊,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他。 卢崎昨夜拉着狐朋狗友喝了一宿,这会儿还没醒酒,眼神迷迷糊糊,身子不停地晃。 “你...战风渊?”卢崎一定神,视线沿着战风渊的脸往上,不光看清了他的帅脸,还看见了他头顶上高耸入云的铜投壶发饰。 “噗呲,哈哈哈哈哈。你头上什么东西....哈哈哈哈,好好笑。” 战风渊本人比卢崎高一个头顶,戴上铜投壶发饰后,显得更加高大。再加上这小子宿醉未醒,苟着腰,衬得战风渊鹤立鸡群。 大将军斜眼睨着这个不着调的家伙。 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只是一个常年在宣城戍边,一个周游列地,也是不常在京城中的。以前竟没怎么见过。 “好笑吗?” 为了搭配铜投壶发饰,战风渊换下了节度使櫜鞬服,而是换了身素色镶淡色金边的常服。当然,吉金铜投壶也做了一些处理,色泽暗淡,不是以前炫目的金色。 卢崎双手搂在战风渊脖后,双眼迷离,整个人挂在战风渊身上,嘴里喷出浓郁的酒气。 “好笑啊,本公子从未见过如此夸张的头饰,战将军,你做这样打扮,是想在中秋夜宴上盖过我的风头吗?” 战风渊:“?” 第63章 惹谁不好,你惹战阎王 战风渊回忆条陈里,关于卢崎的描述。 父亲是范阳大族,卢氏家长子长孙。母亲记录不详,但玉京中人谁不知道,他是高阳公主和卢青兆的私生子。 明面上没承认,可在京中绝对享受着高阳公主之子的一切资源。 例如他的官职,左千牛卫中郎将,别人抢破头的位置,他随父亲刚来玉京就坐上了。 因为出身高贵,这小子从小没经历过什么苦难,九岁那年,又被北境节度使收为弟子,更是得意。 尽管他父亲以及家族想要把他往武将方向培养,享受别人享受不到的资源,他依旧是个天真的纨绔。 性子顽劣,朋友众多,花天酒地。 这不,担任崇文馆守卫工作,还和狐朋狗友喝一宿酒,完全不顾今日是否当值。 战风渊最是讨厌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纨绔和世家弟子。多少良才因为他们而得不到晋升,永远埋没在七品以下,碌碌终生。 提起卢崎的衣领,冷声问他:“卢大公子,你今天休沐吗?” 卢崎酒量很好,大脑处于半清醒半醉酒状态,双眼迷瞪,想甩开战风渊的手,使劲半天甩不开半分,顿时纨绔的气焰,嚣张起来:“你管得着吗?” 伸出去拍打战将军脸的手被死死抓住。 战风渊可不会惯着他,像拎小鸡一样将卢崎一把甩到院中。 “张叔。” 车夫颠颠走来,看样子,自家少爷又要收拾纨绔了。“少爷,要老奴做什么?” “打水来,本节帅要让这个纨绔清醒清醒。” “是。” 被扔在地上的卢崎感到天旋地转,隔夜饭都呕出来一口,擦了擦嘴,正打算起身,一片透心凉从头浇下。 话说八月中秋前后,秋天的尾巴还在,这一桶水淋下,七分酒意醒了三分。 “再浇。” 张叔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自家少爷每次回京述职,都要收拾几个不长眼的纨绔。大半时间他都在现场吃瓜。 有时候,也像今天这样,参与一二。 清晨的井水冰凉刺骨,第二盆水下去,卢崎的酒意全没了。趔趄着爬起来,指着战风渊的鼻子就开骂。 “你知道我是谁吗?”卢崎身上全是水。 “我是左千牛卫中郎将,官阶正四品下,你战风渊不过是从四品下宣威将军,你竟敢对本中郎将不敬?” 战风渊一向对这种徒有虚名而无实际能力的京中官员嗤之以鼻。 他一步一步靠近卢崎,眸子里射出寒意。卢崎被那双坚定的眸子摄住,步步后退。 “卢崎,你杀过人吗?” 这个问题让卢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战风渊的眼神更加害怕。 “本..本公子..自然杀过。” 战风渊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三分不屑,三分鄙视,四分无所谓。 “多少人?姓甚名谁?” 卢崎后脚跟碰到台阶,不能再退了,挺了挺胸膛。 “兔大...狐二。” “呵呵呵,兔子狐狸死也瞑目,在你卢大公子手里成人了。” “你...”卢崎自然是不服气的,他周围都是奉承他的人,惯会纸上谈兵的他,哪里有机会动手杀人,可他不服啊,反过来逼问:“那你呢,杀过多少人?” “战某十六岁至宣城戍边,第一年杀十二匪患,第二年随爷爷出征西蛮,亲手杀敌数百,取人头无数....司徒崇带三万军进攻宣城,我带领私兵、府兵五千人,在敌人手中坚持数月,夜袭宣城一役,灭敌八千三百一十七人。荒山沟伏击战,全歼司徒崇近两万将士。我的手上,沾满敌人的鲜血。” 听到战风渊嘴里说出的一串数字,卢崎面如死灰,跌坐在地。 都是军人,他自然听过战风渊的功绩,可他却不肯相信,眼前的男人只比他大六七岁,就已经手浸鲜血,杀人如麻了。 而他呢,春猎、秋猎的时候,甚至连只熊都不敢杀,只愿挑别人剩下的瘸腿兔子和断尾狐狸。 “你杀的人多那...那又如何?你有资格管我吗?” 面对这种死到临头不知悔改的纨绔,战风渊的第二准则是打到服为止。 他从蹀躞带上解下皮鞭,毫不犹豫抽到对方大腿上。 啪! 声音特别响亮。 这边的争吵早就惊动了崇文馆的令书和校书郎等人,纷纷跑来吃瓜。 太子六率教训纨绔,好看啊。 人生的悲喜并不相同。 左千牛卫中郎将的巡视地盘覆盖崇文馆,常常夜宿在这里,十次有八九次都是醉酒熏熏,不把他们这些文官放在眼里。 这些人心里都憋着恨呢,谁都没出来劝一两句。 准备进宫的女学士许素素捂着嘴,快步通过廊道,卢崎被鞭子抽得连连后退,嗷嗷乱叫,正好跌在她身前。 这小子以为遇到救星,扑到许学士跟前,抱着她的腿,哭唧唧:“许学士救我,战风渊要打死我。” 许素素是什么人,崇文馆官职最高的女学士,敏锐聪慧。卢崎刚扑过来就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 她嫌弃地捂住口鼻,脚步往旁边一挪,认真说了一句:“中秋夜宴还有四天了,卢崎要负责巡视,别打脸。” 卢崎在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望着许学士翩然离去的背影怔怔发呆。 “为什么,他们都维护你?” “因为我不会在当值的前一夜和朋友喝一宿,不会拿官职压人。你是苏将军的弟子,苏伯是我爷爷的弟子,按辈分年纪,我也算得上是你师兄,师兄教训师弟,天经地义。” 范阳卢氏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心中依然不服。 “哼,我没错,我喝酒怎么了,京中人人如此,我有什么错。” 这句话就是点燃干柴的火星,战风渊一听这话,气得什么都不想说,鞭子再次落在他身上。 他心中恨意滔天,为苏旭感到不值,他老人家戎马一生,门下弟子众多,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偏偏出了卢崎这么个纨绔。 他怎能不恨。 一想到苏旭含冤暴毙于大理寺地牢,死状凄惨,这卢崎还给他送过吃食,是嫌疑人之一,压抑许久的悲痛情绪疯狂宣泄在卢崎身上。 鞭子不停歇地抽打在那小子身上,只听得一阵鬼哭狼嚎在崇文馆久久不息。 成了令书、校书郎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64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深夜的灯火代表一座城市的繁荣。 这两日,宣城家禽养殖场里灯火通明。陆续有小鸡孵化出来。 江图、张阿贵、赵阿妹和周素素等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鸡卵上盖着薄薄的棉被,从昨夜开始,棉被下就有什么东西不停蛄蛹,掀开被子,是挣脱了壳的小鸡。 纵使是江图这样沉稳的性格,眼中也闪烁着泪花。 “太好了,宣城百姓以后就能养殖家禽了。” 为了孵化这批小鸡,她们中好多人都把竹床搬到养殖场里来,点着蜡烛守着孵化床。给鸡卵翻身,温度高了掀被子,温度低了盖被子。 如此这样,折腾了大半个月。 尤其是赵阿妹、周素素这样天特别有责任心,有想法的妇女,照顾得更是无微不至。 孵化率是参差,她们也在孵化过程中慢慢总结经验。 三千只鸡卵,到这一刻,大概有四成孵化出来,也就是一千二百只小鸡出壳。 江图早已把小鸡孵后护理整理成册,发给几位舍人。 只要按照科学饲养方式,尽心照料,定能有收获。 与此同时,城墙修复也进入尾声,因为白姑娘提供的材料,工匠们只需要按照图纸,把对应尺寸的青砖按一定方式垒砌起来便可。 宣城,百废待兴。 这时候,一骑飞骑快速朝宣城而来。 他直奔江图所在养殖场而来。 前一刻,江图还在为孵化出小鸡而激动,后一秒,愁云再次爬上这位副将脸上。 “确实都翻找过了?没找到司徒崇的尸体?”江图拽着急足的手臂。 急足气息不平,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是...找到了司徒崇的盔甲,但里面的人不是他。尸体已经往宣城运回,属下觉得事态紧急,先行来报。” “做得不错。”江图拍拍急足的肩膀,给予鼓励。 那急足又道:“负责荒山沟战后清理的罗校尉说,他发现将军盔甲里不是司徒崇之后,将所有尸体都翻找了一遍,确实没有司徒崇的尸体。罗校尉说.......” “说吧,事已至此,不需要再有什么隐瞒。”江图微微叹息。 “罗校尉说,司徒崇恐怕是没死,换了下属的衣服跑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闷棍打在江图头上,他晃了晃神,不想在属下面前失态,立刻收敛心神。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江副将,都怪属下们办事不力。”急足的头都快垂到地上,腰弯得厉害。 “不怪你们,是本副将急着赶回来,若是一直留在荒山沟定不会让司徒跑掉。” 急足:“宣城需要江副将坐镇,主持局面,是属下们粗心,让司徒崇给跑了。” 江图默默叹息,事情已经发生,责怪谁都不对。 “这件事必须告诉将军。” 那急足请命:“属下去玉京禀报将军。” “好,你先在旁边休息,吃点东西。等候片刻。” “是。” 江图研墨写字,把最近十日宣城发生的大小事做一个汇报,另外,就是讲明司徒崇的事。 事态紧急,江图没敢耽搁,一刻钟后,把写满内容的信卷进竹筒里,封了蜡,加盖了他的私印后交给急足。 “去领半个月的口粮和两吊钱,路上一切小心,务必将军情送至将军手中。” “是。” ... 周家庄发现埋尸第二日下午3点。 鸡蛋孵化成果不错,三分之二都破壳,在孵化箱里叽叽喳喳,剩下的会陆续出壳。 法医秦鸣带着尸检结果火急火燎来到通古今任务组。 白暴雨补了一觉,头还是有点发蒙,被组长从床上拽了起来。 会议室。 “秦法医,苏将军怎么死的?” 秦法医坐在投影仪前,把尸检报告投在屏幕上,“和我原先的猜测一样,苏旭是被人毒死的,而不是扼颈自戕。”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秦法医给大家科普,他双手交叉扼颈:“实际上,人是不可能通过这个方式自戕的,古代法医学不发达,仵作经验不足,常会把这类死亡原因归结于自戕。” “人在窒息的时候,大脑会发出‘停止’的指令。双手根本掐不死自己。” 白暴雨提问:“秦法医,苏旭将军为何死亡时呈扼颈自戕的姿态?” 秦法医解释说:“苏旭中的是一种很罕见的精神类毒素。毒发时出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等症状,中毒者会感到窒息。另外,这种精神毒素会让中毒者产生幻觉,我们推测,苏旭毒发时,因为幻觉和窒息双重症状,才导致他出现自戕扼颈的死亡姿态。” 薛宁提问:“秦法医,这种毒素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到死者体内的?” 这关系到凶手的作案手段。 “胃内检查到一些毒素残留,血液里也有一些。还有,这种毒素的来源我们应该都不陌生。” 投影仪打出一张图。 “是一种生长于潮湿环境里的菌类。一点点足以杀死一个成人。获取容易,提取后,无色无味,这种手段非常高明。” “这种毒素,通过口腔进入胃内。可以加进食物中让苏旭吃下,也可以放在酒水里,饮下。” 凌封提问:“我记得,有医正为苏旭针灸,秦法医在针孔皮肤里有没有发现这种毒素?” “没有。”秦法医在苏旭身上采样了十二处针灸孔的皮肤,经化验,均没发现这种毒素。他还把拍到的针灸红点分布询问过这方面的专家。得到的回复是,行针之人的手法高明,是个经验老到的太医。 知道苏旭的死亡原因,众人心中都很沉重。所有人望向白暴雨。 “我这就把消息告诉战将军。” 她丢下这句话就跑出会议室,组员们都知道,白暴雨为了苏将军红了眼。 几次提笔,都难以落下。 白暴雨只能强行让自己平息烦躁的情绪。她记得战风渊说过,他在私下查案,铜投壶还时刻带在身边,为了避免被人发现铜投壶的神奇,两人传递消息前,以白色木牌为信号。 【战将军,法医的尸检结果出来了。苏将军死于一种精神毒素,这种毒素是从一种毒菌里提炼出来的...无色无味...可通过食物和酒水进入苏将军胃部。毒发时...幻觉...导致扼颈自戕症状。】 白暴雨没有直接投送信件,而是把白色木牌扔进铜投壶。 第65章 卢·傻孩子·工具人·崎 向来自诩自己有潘全之貌,左清之才,眼高于顶的京都纨绔卢大公子。 今日踢到了铁板。 借着醉酒状态碰瓷战风渊,装作不认识此人,想要以官压人,让人人口中称颂的战节帅吃瘪。 可惜,哭的人是他。 战风渊与那些奉承他的人不同,鞭子是真抽在身上啊。 疼得他叽里呱啦大叫,还被瓜友们堵住前后通道,只能在院中四处找地方躲藏。 “战风渊,你再打我,我就进宫找陛下,告御状。” 战风渊终于笑了。 “好啊,你去啊,”他让开道儿,才不怕这家伙告什么状。 卢崎并不知道,他的小命可是拿捏在战风渊手里,但凡他自私阴暗些,在证据上弄弄手脚,他就会背上害死老师的罪名。 战风渊让开路,手摊开,真让他去宫里告状。 “你...你肯定是骗我的,不是真心让我走。”卢崎两条大腿都被抽肿了,苟着身子捂着痛的地方,斯哈斯哈。 战风渊懒得搭理他,抽这一顿鞭子,整个人的负面情绪基本都发泄出去,身上轻快不少。 活该这小子撞在他枪口上,不过也没白挨打。 这样的纨绔就是欠收拾。 他走进原来住的房间,车夫张叔在盆里打好了清水,洁面后,开始整理仪态。 接下来,他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仓国太子,朱泽荪。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战风渊前脚刚离开崇文馆,卢崎后脚真进了宫。 皇帝朱熄聪下了朝用了午膳后,在华轩舍听楚九年汇报战风渊的查案进程。 楚九年:“战节帅在崇文馆待了一宿,清晨遇到了左千牛中郎将卢崎。” 皇帝的视线始终落在身前围棋残局上,手指拈着一枚白子,不知道下在何处才能破局。 “卢崎那脾气,遇到战风渊,不得挨顿揍啊。” 楚九年脸上很难得地出现一抹笑意:“陛下猜得没错,卢公子是被战节帅给打了一顿。” 皇帝也笑了。 “高阳有这么个儿子,不知道是福是祸。” 楚九年再道:“卢公子赤诚勇敢,只是被大人们保护得太好,没遇到过什么挫折,性子纨绔了些。” 这时候,皇帝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楚九年:“九年,你觉得卢崎会是害死苏旭的凶手吗?” 楚九年摇头:“卢公子是顽劣了些,但品性不坏,对苏旭也是真情实意,断不会害老师。” 皇帝轻呵一声:“就怕被利用了还不自知。”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到大太监吕萍的脚步声。 吕萍知道楚九年在和陛下问对密事,特意出声提醒他来了。 果然,听到吕萍故意放大的脚步声,楚九年钻进密道。 “陛下。” “何事?” “左千牛卫卢崎求见陛下。” 皇帝笑得很开心,正念叨着这小子被战风渊揍成什么样,念曹操曹操就到了。 顿时化身吃瓜群众。 “让他进来吧。” 吕萍才出去一会儿,卢崎这家伙一个滑铲跪在朱熄聪面前。 表情极为委屈,抱着朱熄聪的腿,大声哭诉:“舅舅,侄儿被人欺负了。” 皇帝把卢崎的脸捧起,左右仔细看了许久:“还是那么俊朗,哪里被打了?” 卢崎把腿一撇,撩开衣摆,露出红肿一片的大腿。 小哭包样抽泣:“舅舅,那个战风渊今天清晨一见着侄儿,不由分说就抽皮鞭打我,您看,两边大腿都抽肿了。” 二十岁出头的大小伙子,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皇帝是有些心痛,可这小子平日里仗着那层隐藏的身份,无法无天,四处惹祸,他这个当舅舅的还帮他擦过好几回屁股。 偏偏没人敢动他,遇到了战风渊,就当严师出高徒,老师死了,那个做师兄的,代理老师教训师弟,天经地义。 卢崎本以为这一次,皇帝舅舅还会像以前那样护着他,谁知道。 “你不惹他,他会打你?” 卢崎:“啊?” 朱熄聪憋着笑:“战风渊在宣城戍边多年,对京中人事,盘根错节的关系很陌生,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又冒犯了他,他才出手教训你。” “你没在他面前显露你的身份吧?” 这小子头脑果然简单,皇帝舅舅简单一句话,就给带偏了。 拍着胸脯,昂着脖子:“当然不会了,侄儿又不傻。” 皇帝忍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借着喝茶战术性调整情绪。 卢崎来之前,皇帝正和楚九年聊到给战风渊找助手的问题,几经讨论,都没合适的人选,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皇帝望着卢崎天真烂漫的模样,忽然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开始织网:“舅舅现在还不能为你出头。” “为何?” 皇帝轻咳一声:“舅舅接到密报,有人告发战风渊和岚军勾结,出卖军情。” 这还了得,卢崎纨绔是纨绔了点,但骨子里还是个热血青年,爱国爱民,正义感爆棚。 “舅舅,我带人去把他抓起来,押到大理寺严审。” 皇帝做苦恼样:“唉,舅舅怀疑这件事背后另有主谋,战风渊只是棋子,舅舅想通过战风渊这条线,揪出幕后之人。你现在去抓人,会打草惊蛇的。” 卢崎恍然大悟,想到什么,跃跃欲试:“舅舅,让侄儿去监视他。” 密道里藏着的楚九年差点笑出声,悄悄给皇帝陛下点了个赞。 傻孩子,工具人卢崎还以为皇帝即将重用他,派他去做这么重要的任务,胸中一股浩然正气萦绕。 “你去?你又没经过谍子的系统训练,万一被战风渊察觉怎么办?” 卢崎不依不饶,这么多年,才捞着这么个好差事,哪肯放过,抱着皇帝的大腿不撒手。 “正是没经过系统训练,才不会被发现。” 听到这句话,皇帝倒是感到有些诧异,这小子会另辟蹊径啊。 思忖许久,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伸手摸向卢崎的头:“舅舅同意你去做这件事,但要谨记,不可打草惊蛇,若发现什么异常,立刻告诉金吾卫。” 皇帝给了他一枚金吾令,能号令京中金吾卫帮他传递消息。 卢崎那个激动啊,端正姿态,给舅舅磕头。 “卢崎一定完成任务。” 第66章 南境军中时兴打扮 载着战风渊的马车一路颠簸,来到太子府门前。 长长的巷道大树成荫。 战风渊记得,一年前,这里还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大小官员络绎不绝,马车都要排到后面那条街上。 如今,府门前都有雀鸟在叽叽喳喳,护门的两尊石狮子上长满了青苔。 刚好一阵秋风吹来,萧瑟清冷的模样,让人心疼。 府门前竖着四个侍卫,马车还没靠近,有两人就出列,走到街上。 “什么人?” 战风渊撩开车帘,大步走下马车。 “南境节度使,战风渊。” 听到此人名号,守门的两个护军收了手中红缨长枪,立正站好,表情上没了肃杀,换上敬重。 “原来是战节帅,太子被陛下软禁在府中,朝中官员不得探视。”那护军耐心解释的同时,视线不自觉飘向节帅头顶高耸入云的发饰。 好像是个铜投壶啊。 战风渊直接出示陛下给他的玉京通行令。 两位护军的表情更加严肃。 “请节帅稍等,我们需要验证通行令的真伪。” 战风渊没说话,把令牌一交,双手一前一后站在原处。 他抬头去看太子府门前,茂盛的紫荆树。那是他六岁成为太子陪读时,和太子、滕湖三人一起种下的。 后来,太子成年,陛下允许他在宫外开府,选好府邸后,便让人挪栽了过来。 如今也有二十年了,长得郁郁葱葱,冠幅影子遮盖了大半府门前光景。 回忆正当时,耳中先是听到一声不算太大的叮咚声,而后,头顶感到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战风渊立刻意识到,是白姑娘要给他发消息了。 为保险起见,他们讨论过,聊天之前,先投送白色木牌。 这是信号,只要战风渊觉得安全,就把白色木牌再投过去,意思是当下可以聊天。 护军确认通行令不需要太长时间,战风渊继续顶着铜投壶和木牌,站在原地等待。 思绪飘飞之际,护军回来了。 “战将军,通行令确认无误,您可以进去了,但是,不能携带武器、毒药或尖锐物品。” 战风渊把佩剑和皮鞭取下,放在护军手中,然后抬起双臂,让他们搜身。 “将军,您的...发饰需要解下来。”两名护军不敢动手去碰,本来将军就比他们高,再加上那怪异的发饰,更高大不少。 战风渊去解系在下巴的带子,一手托着铜投壶,一手去捞里面的木牌。 见到有人用铜投壶做发饰就够稀奇了,里头还藏了块木牌,两位护军的脸上别提多精彩。 他们翻来覆去检查那块木牌,还以为这东西里藏着什么秘密,完全忽略了问题的本身,铜投壶。 “将军的装扮真是奇特,有什么说法吗?”其中一人询问。 “南境军中时兴打扮。” 两位护军脸上闪着奇异的光芒。 见那人还在研究木牌,战风渊把铜投壶重新戴好,淡淡地说:“木牌是一个谜语,藏在发饰里,让人猜字儿,猜错了罚酒。” 两人更是惊喜,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好奇心。 战风渊趁机给他们普及游戏的玩法,说:“几人聚会的时候,各自在头顶戴个什么容器,铜投壶,花瓶啊,罐子什么的,把刻着不同字样或颜色,符号的木牌藏在发饰里,让对方猜。” 护军们一点就通。 “懂了懂了,这木牌是白色,那游戏内容就是猜颜色。” 战风渊竖起大拇指。 “这木牌没什么要紧,你们要是不放心,留在这里就行,等本帅出来再取。” 几人正愁中秋夜宴上没有好的看点吸引异性,从战节帅这里得到这么有趣的游戏玩法,哪不给面子。 忙摆手:“不用不用,将军带在身上好了,只是您和太子见面谈话,必须有一名护军在旁记录。” “有劳。”战风渊朝两人拱手一礼,接过木牌,塞进腰间,跨步走进太子府。 ... 太子是被皇帝软禁在太子府中思过,但外界的消息并不闭塞。 数日前,他便得知战风渊即将回京的消息。 算好时间,日日精心梳妆打扮,等着好兄弟的来访。 他猜到,战风渊一定能想到办法入府见自己。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怎么也得有个三五日,可战风渊回京第二天就来了。 朱泽荪正在池子边喂鱼,几十尾锦鲤抢食溅起的水花被日光照射得波光粼粼。 如同浑圆的珍珠落在盘中。 “阿平,你看这些锦鲤,一同投入这荷花池里,却有那么一两尾比别的鱼长得大许多。” 池中的锦鲤披着绚丽的花纹,红艳艳的,煞是好看。其中有三尾锦鲤比旁的要大两三倍,其中两条差不多体型,一条纯金色,一条金中带黑。 心腹侍卫阿平端着鱼食盆:“属下记得,这些锦鲤同一天进太子府。但那三尾就是比旁的锦鲤长得快,长得大。” 太子笑得很有深意:“因为它们比旁的锦鲤更想活下去,更想争上游,心更野。” 心野吃得就多,吃得多长得就大,越大,吃得就越多。 阿平望着池中金色那尾锦鲤,叹息道:“金色那尾眼看着比黑金色那尾瘦了些,太子要不要给它开小灶,让它再长大些,要不然,会被黑金色那尾抢了风头。” 太子只是淡淡地笑:“不急。” 话音刚落,他撒下那把鱼食眼看就要被黑金锦鲤吞进大半,藏在水底的金色锦鲤突然钻出,一甩尾,把鱼食打散。那些在旁边吃不着食儿的鱼突然就有食物送上门。 金色锦鲤也趁机抢到了不少鱼食。 “阿平你看,只要懂得把握时机,还是有机会抢到鱼食的。” 阿平恭敬站在一旁,两人身后响起脚步声。 “风渊,见过太子。”战风渊嗓音哽咽。 太子一回头,率先被好兄弟头上高高的发饰吸引了注意力。 不愧是太子,定力足够,愣是忍住了没笑,也没问他这么古怪的装扮是什么原因。 而是走过去,给战风渊一个大大的拥抱。 “孤就知道,你一定能想到办法进来见孤。” 太子望着战风渊,心脏颤抖激动:“风渊,你瘦了。” 第67章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兄弟二人已有大半年没见过面了,千言万语无法通过书信倾述。 太子命人在荷花池旁的亭子里设坐,摆上几道点心,一壶上好的龙井。 点心的规格,都极为普通,玉京街市上就能买到,价钱也不贵。这和太子的身份一点都不相符。 太子指着几道点心:“你我二人许久未见,没有名点名菜,风渊别嫌弃。” 那龙井也是普通,香味很淡,换做平时,断不会出现在太子桌上,更别说用来待客。 “太子有心了。” 朱泽荪提壶,给战风渊面前的茶杯里倒出半盏。 战风渊这才注意到,连茶具都换成了普通的瓷碗。 他刚露出疑惑之色,侍卫阿平开口道:“自南境大旱以来,太子忧心百姓,不光节衣缩食,就连府中一应器物都让我们拿去换钱,筹办粮草,送去南境。” 战风渊朝太子做了个推心置腹礼,感谢太子善举。 “孤做这些不过杯水车薪,南境大旱数月,民不聊生。孤记得,数年前去宣城游历之时,还是个拥有数万百姓的县城。虽然不及绕城繁华,但人民富足。可你信中所写,如今的宣城,只有一万军民。” 太子说着说着,眼中擒满泪珠。 提到宣城百姓,战风渊更是悲痛。 茶都不愿喝。 他想起过去那几月,百姓是怎么度过的。 太子接着道:“好在,你们挺过来了。风渊,宣城能保住,多亏有你,孤以茶代酒,敬我们的英雄。” 旁边的侍卫阿平和护军山海脸上亦是敬重。都是军人体系,自然知道战风渊能坚持到今天有多不容易。 战报里写得很清楚,一千将士,对抗三万敌军,伤亡率还那么小,尤其是荒山沟伏击战,零伤亡,简直能用神迹来形容。 只有战风渊知道,他今日这些荣耀,全凭那个世界的白姑娘,和站在她身后的, 那个叫华夏的强大帝国。 没有她们,就没有他。 没有她,他不可能还活着,还能闲似清风般顶着个铜投壶招摇过市。 想着想着,他也鼻酸了。 秋风吹拂亭上悬垂的白纱帐幔,吹得战风渊心有些凌乱。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又好像一如既往。 太子不光给自己和战风渊倒茶,还给阿平和护军山海也倒了一杯。 四人豪气对饮。 “还有六日,辛国使臣就要入京,滕湖也会回来,不知道到时候,我们兄弟三人能否相聚。”太子微微叹息,他被软禁数月,朝臣们都不能入府探望。 “中秋夜宴快到了,陛下不让太子参加吗?” 朱泽荪无奈摇头:“孤不敢有什么奢望,只是许久不见父皇,不知道父皇身体如何。” 战风渊回答:“昨日,风渊见过陛下。陛下身体康健,精神上佳。” “那孤...就放心了。”话里道不尽的落寞。 战风渊用余光看见护军在登记册上不停地记录什么。思绪电转,开口把宣城以及南境大旱的受灾情况大略说了一些。 氛围沉闷,几人都觉得他们能享受如今的生活是多么难得。 太子抓着战风渊的手臂:“风渊,你来,孤带你去见一样宝贝。” 四人挪了位置,往书房行去。 一进到屋内,战风渊就感受到了异样,这里太素了。 原本房中挂着的前朝八大家的字帖、中堂,都不见踪影。换成了太子自己的笔墨。 摆瓷器的架子上空空如也。 他猜到是太子舍了那些名人大家的墨宝,器物,换了金银,送去南境各地赈灾,心中感动。 太子拉着战风渊的手臂,来到一个高台旁,那台子方方正正,用金色的绸布盖住。朱泽荪掀开绸布,露出地下一方金丝楠木制成的棋盘。 金光灿灿,纹路非常美丽。 就连棋子都是木头一颗颗雕刻打磨而成,黑子用的黑檀木,白子用的是白蜡木。 太子有个特殊的爱好,闲暇时喜欢做点木工打发时间,这方棋盘和两盅棋子,便是他耗时半年制作而成。 “孤打算在中秋夜宴向父皇献上此宝,风渊觉得如何?” “太子匠心独绝,陛下定会喜欢。”战风渊也知道,皇帝陛下除了修道,还喜欢手谈。 可是太子却叹息一声:“听闻永王准备了一件香炉,辰王会献上秦大家的《咏雪》,只有孤,没办法出门,弄过不到奇珍异宝。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亲手制作一副围棋送给父皇。” 战风渊安慰太子:“太子亲手制作的,更显重视啊。” 太子还是摇头。 觉得自己的礼物太寒酸,怕陛下看不上。 然后讪讪大笑:“父皇也不一定愿意见孤,孤还执着什么。” 说完,背着手,落寞地出了书房,在府中随意走动。 战风渊跟在他身后,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论说太子和陛下这对父子关系也不和睦,而他和父亲之间也有说不清楚的隔阂。想着想着,又想到白姑娘,决定一会儿回府后,好好和她聊一聊。 四人再次返回荷花池上的亭子,把杯中茶饮尽,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太子已经恢复了原来儒雅淡然的模样:“风渊回京述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吧?” 战风渊恭敬回答:“是,这两日,就要安排属下去兵部司和吏部司勋司处理勋级评定和功绩考核以及阵亡抚恤等问题。” “天色不早,孤就不多留你了,希望来日我们兄弟几人还能再聚。”太子重重拍在战风渊肩上。 ... 离开太子府后,在马车上,战风渊迫不及待取出纸笔,给白姑娘写信。 白色木牌传过去时,白暴雨刚结束一个时段的训练。 最近两天,薛宁给开始给她安排武术了。 一套青年长拳打下来,腰酸背痛,动作大部分没达标,被小柔她们鄙视了好一会儿。 李楼拿着战将军的信在白暴雨面前晃了晃。 “叮咚,你的笔友上线了。” 白暴雨白了他一眼,接过信纸。 【白姑娘,我刚从太子府出来。】 【见到太子了?他情况如何?】 【还不错,就是软禁数月,太子的威势削弱了些,多了不少儒雅之色。】 白暴雨给了四字评语:【锋芒内敛,是好事。】 不知道是马车摇晃,还是心思摇晃,战风渊的字体亦跟着有些不齐。 第68章 对饮悲一双,一诺重千钧 战风渊再次给白姑娘点赞,觉得她真是个聪慧敏锐的姑娘。比玉京那些深闺中女子更有见地。 【战将军,经秦法医检验,苏旭将军死于一种精神毒素。这种毒素从某种菌类中提炼出来。可以参入饮食中毒杀苏将军。】 回信后面还附带了尸检报告,和毒菌的图样。 白暴雨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纵使战风渊心理做了准备,还是如遭雷击,呆愣许久才缓过来。 【所以,只要查明谁的食水有问题,就能判定凶手是谁?】战风渊握笔的手阵阵发颤,眼睛发白。 只能用手撑住头才能阅字。 【至少方向正确。】 初六那一日,包括他的父亲战山阅在内,先后三人去见过苏旭。不仅如此,毒药有可能混在狱卒供应的饭菜里。 白姑娘提供的尸检报告里有写,这种毒药进入体内,有一个时辰的潜伏期,也就是说,毒发之前,所有见过苏将军的人都有嫌疑。 战风渊沉默了多长时间,白暴雨就等了多长时间。 待马车回到战府,战风渊把自己关在房间。 【白姑娘,有酒吗,要烈的。】 【国酒飞天茅台,暴雨与将军共饮。】 瓶盖打开,战风渊便闻到一股极为香醇的酒气。 【好酒。比仓国的白酒醉人。】战风渊已经饮了一杯,脸颊顿时泛起红晕,双眼迷离。 军中之人,酒量没有不好的,一小杯飞天茅台就让他感到头脑眩晕。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好诗。】战风渊对月,又干了一杯。 白暴雨怕他空腹喝酒,给他送去了两块水煮鸡胸肉,和三根黄瓜。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战风渊垂眸浅笑:【愿与姑娘月下共饮。】 三杯下肚,已是微醺状态。 【我还骗自己,苏伯死于自身疾病,不是什么扼颈自戕,没有人对他下此毒手,哈哈哈哈,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白暴雨心里跟着痛,思忖片刻,写下第二句诗:【送将军诗人杜甫的‘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南境无数百姓遭受旱灾,苦不堪言,可京城中人呢,还是夜夜笙歌。只晓得办什么中秋夜宴,欢愉奢靡,根本不懂民间疾苦,哈哈哈哈。】 白暴雨鼻子一酸,一股强烈的悲伤情绪涌上心头,此时,她能明晰地感受到另一个世界,战将军的切身感受。 泪眼朦胧。 她也饮了一杯,微醺状态下,情绪发酵得更加厉害。 旁边守着她的薛宁、小柔她们亦陷入悲伤,薛宁给暴雨手边悄悄放了块巧克力。 【苏伯一生忠勇,为了守住承浒关舍身忘死,怎么可能出卖军情。太子贤能睿智,又岂是那种敛财贪婪之人,他不分青红将他们下狱软禁,真是昏庸无能。】 也就是面对异世界的白姑娘,他愿意敞开心扉尽情宣泄不满和悲愤,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出去,战风渊就是有9颗脑袋也不够砍。 【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将军节哀。】 大将军行军打仗这么多年,第一次情绪崩溃。好在有暴雨姑娘和美酒相陪,才没那么孤寂痛苦。 战风渊趴在桌上放声痛哭。 白暴雨似有所感,心脏像给刺了一刀,揪着疼。 她也哭了。 通古今任务组,很多人都默默落泪。 感叹生命无常的同时,也在叹息那个时代的悲哀。 过了许久许久,战风渊没有再放纵自己饮酒,他坐起来,收敛情绪。 【战某一定查出害死苏将军的罪魁,但是,战某在查案这方面不太在行,希望白姑娘帮我。】 【我也敬重苏将军为人,希望找出杀害他的凶手。查到什么线索,尽管告诉我,我们这边可是有最专业的查案高手。】 一诺重千钧。 【多谢。】 【你我不用客气。】 战风渊觉得好了许多,胸中郁结的烦闷抒发不少,浅浅柔柔一笑:【好。】 片刻后,白暴雨把话题引到太子身上。 【你们陛下打算何时解除太子软禁?】 这也是战风渊忧心之事,承浒关一战,看似仓国守住了国门,实则他很清楚,辛国若是再增派兵力,早晚会攻破北防大门。 如今的仓国就是个纸老虎。 虚伪的繁荣最是不堪一击。 而太子却牵扯进承浒关贪腐案中,陛下的怒火可想而知。 【白姑娘,华夏历史中,像仓国这样,太子失去帝心被软禁后,可有东山再起的先例?】 【当然。】白暴雨看出来战风渊对此事没什么安全感,还有些迷茫,化身知心姐姐,帮他解惑。 白暴雨轻叹:这可是我的主场,不藏了啊。 立刻提笔写下两段历史。 其一: 【永宁元年(公元一百二十年)刘保被立为皇太子。但延光三年(一百二十四年),刘保因受后宫争斗的牵连被废为济阴王。当时汉安帝的皇后阎氏为了把持朝政,诬陷刘保,导致他被废。】 【延光四年,汉安帝驾崩,阎皇后为了继续掌权,立年幼的北乡侯刘懿为帝。然而刘懿在位仅半年就去世了。之后,以孙程为首的十九名宦官发动政变,推翻了阎氏的统治,迎立刘保为帝,即汉顺帝。刘保登基后,迅速稳定了局势,开始了自己的统治。】 历史二: 【公元六百八十四年,唐中宗李显在位仅五十五天就被母亲武则天废黜,降为庐陵王,随后被贬往房州。这主要是因为李显想要提拔自己的岳父,试图组建自己的势力,触怒了武则天,武则天认为他的行为威胁到了自己的统治。】 【武则天称帝后,李旦被拥立为帝(唐睿宗),但只是傀儡天子。武则天在继承人问题上一直犹豫不决,在狄仁杰的劝谏下,她于公元六百九十八年召回了李显,并立其为太子。公元七百零五年,以张柬之、崔玄暐为首的五位宰相发动政变,斩杀了武则天身边的男宠张昌宗与张易之兄弟二人,逼迫武则天下台,迎立李显复位,李显再次登上帝位。】 【这两段历史比较极端,我想,你们的太子还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应该还有转圜余地。】 战风渊细细阅读,深感认同,思索怎么帮太子重赢帝心。 第69章 青铜大蒸锅 回京第三天。 战风渊起身洗漱,苏溪帮他搭配衣衫的时候。 询问道:“将军,今天还要戴铜投壶出门吗?” 战风渊思考片刻。 他要入宫面圣,装扮上还是简单尊重为佳。“不了,苏旭,你在家看好铜投壶。” 苏旭应是。 吃过早膳后,副将王九和都尉钱哲已经等候在书房外。 战风渊草拟好了关于将士勋级评定、功绩考核以及阵亡抚恤的方案。 安排道:“王九、钱哲,你两人今天去一趟兵部,先找相关人员核定方案内容。兵部核算好之后,你们再与兵部的人去吏部的司勋司,核定最终方案。” 两人拱手:“是。” 核定战功和申请阵亡抚恤是件复杂却麻烦的事,没个六七日办不成。 战风渊要在六天之内找出杀害苏旭的凶手,只能让属下去经办这件事。 王九做事有些冲动,但钱哲还算稳重,两人搭配合作,应该能顺利点。 在苏溪的帮助下,战风渊完成了面见圣上的装扮,儒雅俊逸。 “将军之姿在玉京中也属上乘,比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们多了一些英勇杀伐之气。” 战风渊在苏溪脑袋上敲了个爆栗,揶揄道:“你才来玉京,见过多少王公贵族?” 苏溪不服气,腮帮微鼓:“哪没见过,昨日将军外出办事,战府门前就来了许多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和小姐。” “来做什么?”战风渊感到奇怪。 苏溪帮战风渊系好蹀躞带,转身从木匣里,把里面的册子帖子全部倒出。 “将军您看,这些都是那些公子小姐们送来的拜帖。有二十三本哩。” 挑最上面的一本翻开,是御史台,御史中丞家二公子,相约一起去郊外骑马。第二本是翰林院,翰林供奉家大公子.... 其中有好几本是女子相邀逛中秋夜宴的帖子。 仓国国风似唐,开放大胆,女子并不因为礼数拘在闺中,男女之间也能交朋友,日常来往游玩。 这些帖子无一不富含溢美之词,竭尽所能夸赞战风渊的英武神勇,迫切想交朋友的想法。 苏溪一本一本介绍来送拜帖的人物,竟分毫不差。 战风渊侧目看着苏溪,再次揶揄他:“苏溪,你记忆力很好啊,只是不想做孙神医的徒弟,找的借口吧。” 苏溪摸着后脑嘿嘿傻笑,乖巧讨好:“苏溪只想伺候将军。” “行。” 得到将军的认可,苏溪很开心,又抱了个木匣过来。 “将军,那些贵族小姐们送拜帖的时候,还送来这些。” “是什么?”战风渊疑惑不解。 木匣打开,是一些画卷,展开一幅,发现是女子全身画像。 战风渊向旁边微微移开目光:“里面都是这些东西?” 苏溪点头:“是啊,将军,这些都是那些想要和将军交朋友的贵族女子画像。将军都打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战风渊心里很抗拒,严词拒绝:“苏溪,今天那些贵族小姐再来,不要收她们的画像知道吗?” “为何?福叔说,将军年岁不小了,该把婚事定下了。” 听到这话,战风渊也不清楚心里那股无名之火怎么来的,就是烦躁,说话也不太客气:“说了不收就是不收,苏溪,这是命令。” 苏溪喏喏:“哦,知道了。”心里却在想,要不要把福叔打算今日要请画像师来家里给将军作画的事说出来。 害怕被骂,装不知道好了。 缩着脖子把画像和拜帖都收起来。 这时候,家中一个奴仆急匆匆跑来:“少爷,门口来了好多王公贵戚家的人,都是来送拜帖的。” 战风渊本就烦躁,噌地起身,大踏步来到府门。 被乌泱泱的马车和管家家丁模样的人弄傻了。 这些人数量之多,几乎占了半条街。马车队伍更是看不到尾。 见到正主,那些管家模样的人立刻围上来,手捧拜帖,身后跟着的下人手里都有木匣。 “听闻节帅打跑司徒崇,我家老爷特命小人送来拜帖,请将军今晚到府一叙。” 一人说完,旁边的管家们立刻把那人挤走,拱手道:“我家老爷请将军今晚到醉仙楼品尝玉泉佳酿。” “还有我家老爷,我们一起的一起的。” 请去醉仙楼吃饭的就有四五家。 战风渊任务重,本不愿意接这些应酬贴,可听到醉仙楼三个字,起了别的心思。 伸手接了那几家在醉仙楼请客吃饭的拜帖。 “都是去醉仙楼,那就一起吧。” 那些个管家们喜笑颜开,忙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把身后抱着,木匣的家丁奴才们推到前面。 “将军,这些是我家主人的小小心意,望将军不嫌寒碜。” 收下拜帖已经让战风渊为难了,礼物想都别想,拒绝的手都举到半空,余光瞟见一抹金色。 一个家丁满头是汗地想把礼物举起来。一来是因为他手里的礼物太重,举不起来,二来是此人身材瘦削,挤不过别人。所以一直无法靠近。 望着分开人群,走向自己的大将军,家丁小李激动啊,脸顿时变得通红。 “将...将军...”家丁小李语无伦次,面红耳赤。 “这礼物是吉金做的?” 家丁的主人送了一口吉金打造的蒸锅。 “是是是。我们家主人是少府监监,掌冶署令姜从。” 这个掌冶署令只是个从七品下的芝麻小官,顿时被一群五六品官员的管家家丁们笑话。 小李费力把叫做甗的吉金器物高高举起,那东西太沉,努力好几次还是失败。 “一个从七品的小官,也想攀上战节帅的高枝儿,送你主子四个字,痴人说梦。” “哈哈哈哈。” 周围的不屑声此起彼伏,小李羞得面色通红,半举过头的甗差点脱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托住下滑的青铜大蒸锅。 “小哥儿怎么称呼?” “小...小人吗?”李二的脸顿时红成一只熟虾。“小人只是姜大家的家丁,将军,您叫我小李就行。” “这份礼物我喜欢。”姜从家拮据,家丁不多,来送礼送拜帖的就李二一人。战风渊从他腰间抽出有些皱的拜帖。 打开一看,里面的文字,尽是低位者对高位者的畏惧和奉承。 “小李,去回你家主人,今日晚膳时分,战某请他去醉仙楼一叙。”接着,对先前应下醉仙楼的官员管家道:“都回去告诉你们家主人,战某今日酉初一刻,在醉仙楼等候各位。” 所有视线齐刷刷看向李二,全都收起了先前的轻视和嘲讽。 第70章 卧龙凤雏 收到青铜大蒸锅的战风渊内心狂喜。 在仓国,青铜、铜和铁等金属,都是战略物资,不允许百姓私采。 开采权全部揽在皇室手中。其中,尤以青铜,也就是吉金最为严厉。而用吉金制造的器物,只在皇室流通。 姜从赠送的这件吉金甗,是厨房用具,分上下两个部分,上为甑,下为鬲。用来蒸食材。 战府厨房里就有一件,还是太子所赠。 而姜从送的这件,无论雕刻工艺还是美观都属上品。 战风渊快步返回卧房,在苏溪惊讶的目光中,去给白暴雨显摆。 【白姑娘,战某又得了件吉金器物。】 【哇~~~~~】 收到甗的时候,白暴雨就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还在宣城的时候,江图带人“洗劫”玄元观搜集到的青铜器,多以香炉和酒器为多,厨房用品还是零。 甗的到来弥补了这一块空白。 【喜欢吗?】战风渊有些紧张,不知不觉间,白暴雨的情绪能牵动他的。 【喜欢喜欢,么么哒。】 战风渊:【什么是么么哒?】新的暴雨语录吗? 白暴雨反应过来,一时激动,把网络用语给送过去了。想到么么哒的含义,脸一阵血红。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表达强烈的喜欢。】白暴雨,心如擂鼓,有种做了坏事的羞怯感。 通古今任务组自然因为甗的到来,掀起一小波热潮。 各大博物馆专员们把甗围得水泄不通,掏出各种仪器检测计算。 ... 战风渊这边,神清气爽得很,准备立刻出发,入宫面圣。 他不再想被拜访的人堵住去路,这一次,选择了后门。 没成想,还是被堵住了。 一个俊秀的小厮双手抱胸靠在墙边,脚下慢无目的地踢石子儿玩。 听到脚步声,那小厮一抬眼,双眸中闪烁出激动的光彩。 战风渊觉得此人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不等他上前询问,就被那小厮拦在身前,他双臂张开。 “战风渊,你要去哪?” 战风渊虽然没什么节度使架子,但也好奇此人的来历,这小厮竟敢直呼自己的名讳。 刚要问几句,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战风渊,你要去哪?” 战风渊:“?” 就见卢大公子走来,他今天没穿南衙禁军的制式服装,而是一套奢华到极致的贵公子装扮,想来是在休沐中。 心想,难道你们两个是一起的?怎么连问的话都一样。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卢崎又要生气了。 见到卢崎,那小厮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多了一丝闪躲,脸也侧到一旁,好像不想让卢崎认出来。 见到此景,战风渊只觉得有意思。 “你看谁,我和你说话呢?”再次被无视的卢崎更加火冒三丈,下意识顺着战风渊的目光看过去。 先是见到一个瘦削矮小的小厮,装扮很奇怪,明明穿着小厮的服饰,却发间干净,皮肤细腻,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香味散发而出。 那衣服新得像刚做出来,衣料也上乘。 此人绝对不是小厮,而是人假冒的。 “大胆,什么人冒充小厮,敢混在我左千牛卫中郎将身边?” 战风渊看卢崎的眼神很无奈,心道:明明就是想混到我身边。 卢崎直接伸手去扯那小厮衣领,这一扯不要紧,那小厮紧忙捂住胸口,尖叫起来。 几番拉扯,小厮头上的发带松了,散下一片青丝。 “恩...恩宁,怎么是你。” 战风渊瞪大双眼,这小厮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陛下的爱女,十三岁的宣南公主,朱恩宁。 既然被识破身份,朱恩宁就不装了,伸手揪住卢崎的一只耳朵:“你叫这么大声做甚?引来父皇的禁卫,本公主...我又要被抓回去了。” 卢崎和战风渊同时感到头大。 公主年幼,听她话中之意,是自己偷跑出来的,这还得了。万一磕着碰着,他南境节度使也担待不起啊。 反正马上要进宫面圣,直接把小公主送回宫,烫手山芋谁想要谁要。战风渊如是想。 可惜,宣南公主不是什么矫情忸怩的主儿,特别有主见,思维也不似普通女子。 双手叉腰,盯着两个比她高大许多的大哥哥,振振有词:“我现在的身份是小厮,你们去哪,我要跟着你们,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去父皇那里告状,说是你们把我骗出宫的,你们还欺负我。” 卢崎还没什么特别想法,反正这是宣南一贯基操,皇宫根本关不住这丫头,经常偷跑出来。 反而是战风渊多了很多念头。 宣南公主?他记得很清楚,前夜去崇文馆藏书阁的时候,就有令书貌似随意地开过宣南公主和他的玩笑。 只要关于他的婚事,战风渊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下意识远离朱恩宁。 心里不断冒出猜想:陛下不会真有想法,招我为婿吧?不行不行。 联想到自己的婚事,战风渊的思绪就忍不住飘到铜投壶身上。 和那个叫白暴雨的姑娘身上。 可他又不好直接去问宣南,应证心中猜想,想着马上要进宫,试探试探陛下的口风再说。 神思飘忽间,朱恩宁跑过来,双手搂着他胳膊,叫得甜软:“风渊哥哥,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我就不藏了。” “恩宁最是仰慕驰骋沙场的军人,而风渊哥哥是恩宁最崇拜的英雄。” 卢崎挺着胸膛:“恩宁,那表哥呢?你崇拜不崇拜?” 朱恩宁把头偏向旁边,发出一声切,满脸嫌弃。 ... 华轩舍。 刚收到公主又跑出宫消息的皇帝陛下头痛无比。 “这次没跟丢吧,恩宁去哪玩耍了?” 楚九年语气怪异:“宣南公主去找战节帅了。” 皇帝脸上了然之色。 “那不用管了,有战卿和崎儿在,恩宁丢不了。” 他前几日不过是暗示了贵妃杨云娘几句,恩宁就出宫去找战风渊,说明贵妃也向恩宁透露的指婚的想法。 战风渊年纪轻轻就屡获战功,成为朝中各派拉拢对象,皇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人才。 而他最大的底牌就是宣南公主,朱恩宁。 第71章 皇帝的内库 虽然还弄不明白这两人一定要跟在自己身边的动机,战风渊也没出言赶人。 毕竟他要调查卢崎和苏旭之死的关联,他在身边更好查案。只是宣南公主比较麻烦。 战风渊不动声色将手臂从宣南公主怀中抽出,唤来马车。 “张叔,我们进宫。” “战风渊,你想送我回宫?”朱恩宁皱着眉头,刚才的撒娇崇拜消失殆尽,转而是一脸警惕。 “我进宫面圣是有要事,不是送你回宫,不过,你要是不听话,我不介意告诉陛下。” 朱恩宁闭嘴不言,身子刚要靠近战风渊,被他用眼神止住。 “以后不许靠我太近,不听话,送你回宫。” 回宫二字绝对是拿捏朱恩宁的最佳武器。 这位公主年纪虽小,但特别有主见,稍一思量,就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行为。 小身子直挺着,远离战风渊,坐到靠门边那一侧。 看到这一幕,卢崎啧啧称奇,以往被拿捏的人是他啊。 刚升起一丝丝敬佩,待看见战风渊比他还要帅气的脸庞,妒意大发。 冷哼一声,侧过脸去。 马车本来就不大,三人加起来二千四百个心眼子。 大约半个时辰,他们停在皇宫门口。 递了玉京通行令,马车顺利来到正阳宫旁边的跸道尽头。 “从这里开始,就得步行了,你们在马车上等吧。” 战风渊沿着跸道往华轩舍方向一步一步行去。 ... 这时候,楚九年还在和陛下汇报战风渊的日常。 “战节帅只收了一只吉金甗,其他礼物似乎不屑一顾。” 皇帝弄不明白战风渊的喜好,想着宫里搁置的青铜器不少,心中有了想法。 又听楚九年又禀报道:“战节帅还约了一些王公贵戚今日傍晚去醉仙楼吃饭。” 皇帝悬在棋盘上的手停下,侧头望了一眼楚九年。 “那日见过苏旭的人里,有两人带的食物和酒水都是从醉仙楼里出来的,战风渊是想去那里调查吧?” “应该是这个打算。”楚九年回答。 朱熄聪淡淡一笑:“聪明。” 这时候,吕萍的脚步声响起,楚九年照例躲回密道。 吕萍的公鸭嗓在门外响起:“陛下,战节帅求见。” “让他进来吧。” 只看见这位节度使的面色,皇帝就知道苏旭的死亡原因找到了。 “陛下。”战风渊语气沉重。 “说吧,朕有心理准备。” “苏旭死于中毒。” 皇帝一楞,旋即追问:“什么毒,为何连大理寺卿都辨别不出来?” 他怒极,那常景启可是大理寺卿,专门负责查案的头头,他都没看出来苏旭是中毒身亡。 要他何用? 战风渊忙解释:“陛下息怒,那种毒素来自于一种菌类,无色无味,会导致食用之人产生幻觉,呼吸急促,心脏狂跳,有窒息感,所以苏旭死前,会引发扼颈自戕的假象。” “这种毒很是奇特,毒发快,却不会引发大面积肝脏病变,仅从面色上也看不出任何中毒迹象。” “可谓刁钻。” 皇帝先是听说是菌类的毒素,面色就如同死灰一般。 再通过战风渊的详细描述,知道冤枉了常景启。 可他的内心依旧不忿。 疑惑道:“战卿,连常景启都不知道的菌毒,你又如何得知?” 在长长跸道上行走的时候,战风渊就盘算好了话术。 躬身回禀:“陛下,您忘了,南方多雨湿气又重,山中盛产菌类,而宣城所在玉衡山脉更是菌类生长的绝佳之地,属下在宣城戍边多年,知道此毒并不稀奇。” 他又加一句:“宣城大旱之初,就有外来百姓想去山中寻找菌类充饥,被属下严令禁止,才未酿成大祸。” “原来如此。” “依你之见,是何人下的毒?” 战风渊分析说:“这种毒能参入食物或酒水中,无色无味,服用一个时辰后开始出现中毒症状,常公发现苏旭尸体之前一个时辰内,进入大理寺地牢,且给苏旭带了食物或酒水的都有嫌疑。” 皇帝叹息一声,靠向椅背:“这么说,除了医正扁鹤,你父亲战山阅和卢崎都有嫌疑,还有大理寺当日负责监管苏旭的人也有可能是凶手。” 战风渊道:“大约如此。” “你继续查案去吧,有什么需要,再进宫找朕。” 见战风渊还跪着,皇帝问他:“还有事?” 自己做宣南公主驸马一事如鲠在喉,战风渊实在问不出口。 一来,若他问了,皇帝不承认,则显得他有巴结皇室之嫌,会被人轻看。二来,若陛下承认有指婚想法,作为人臣,战风渊就没有后路可退了。 想了又想,没敢开口。 只道:“陛下,宣南公主乔装成小厮跟在微臣身边。” 他之所以选择坦白,是因为身边跟着不少金吾卫的探子,皇帝能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扮作小厮的事吗? 皇帝淡淡一笑,表情颇为无奈:“恩宁那丫头被惯坏了,随她去吧。你就把她当做你的小厮,随意吩咐点事情给她做就行。” “微臣明白。” “对了,你打跑司徒崇,朕还没给你赏赐。” 这话让战风渊的心咯噔一下。 好在,皇帝只是拿些器物奖赏他。 “兵部、吏部正在核对你给他们的请功贴,具体的赏赐等核对清楚再给你们。这是朕私下给你的。” 一敲罄,吕萍进屋。 “大伴啊,带战卿去朕的内库里挑几样看得过眼的吉金器物拿回家赏玩。” 皇帝赐,不能辞。 听到吉金二字,战风渊更不愿意推辞。 跟着大太监吕萍去了专门收藏吉金器物的库房。 一进屋,便被一片金色迷了眼睛。 “战节帅,尽管挑。看中什么拿什么,别客气。” 小到饰品,酒器,大到香炉、冰鉴,应有尽有。 战风渊的视线直接落在最大的吉金器物,冰鉴身上。 吕萍看出他的心动,舞着兰花指,介绍说:“陛下屋里的那个比这个大,节帅要是看上,咱家就让人给您送到府上。” 不心动是假的。 战风渊还在犹豫,吕萍把他拉到库房更深处。 战风渊一眼就相中那扇将整个房间一分为二的巨大屏风。 第72章 礼尚往来 吕萍办事很重视效率,战节帅前脚刚离开华轩舍,后脚就安排人将他选中的几件吉金器物打包送去战府。 战风渊本想去别的地方查案,心里念着吉金器物,就想第一时间给白姑娘送去。 便回了府。 卧龙凤雏自然跟在身边。 两人都是第一次进入战府,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 一个表情不屑,一个表情也是不屑。 卢崎的不屑来自于傲慢,觉得他范阳卢氏比战家更加尊贵,府邸的奢华装饰自然更好,更能彰显卢氏的身份地位。 朱恩宁的不屑来自于习以为常,宫里比战府大无数倍,小小战府还不在她眼里。 这两个家伙一进战府,卢崎四处走动,随意点评,嘴里没一句好话,朱恩宁这个小厮像是进了自己家,随便找个躺椅就躺下去,见着个下人就随意招呼。 弄得战风渊好一阵无语,感慨身边跟了两个祖宗。 管家福叔只知道卢崎,却没见过朱恩宁,满脸惊奇。以他的眼色,自然看出那人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厮,只是疑惑她的身份。 “少爷,那女子是什么人?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吧。” 战风渊给福叔点赞,拉着他到廊下,小声道:“福叔,卢崎你应该熟悉,做小厮装扮的是卢崎家一个表妹,性子贪玩,不用刻意招待,把她当作服侍我的小厮就行。她的身份严格保密。” “连老爷也不能说吗?” “父亲不问,就不说。” “好勒。”福叔的脸都笑出了好多褶子。这还是少爷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虽然身份和方式有些怪异。 三人在院中闲谈时,战府的仆从来禀报,说有人来了,因为战山阅当值没在府中,就得少爷战风渊来接待。 战风渊还以为是宫里来送东西的太监,没想到是丹青师,严之白。 “原来是之白兄,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这严之白在玉京是个大名人,一手丹青出尘绝世,常为皇室绘画。 民间想要请到他出手,光银钱是没用的,得用人情抵债。 严之白笑嘻嘻走过来,双手在战风渊肩膀一拍,大笑道:“风渊,好久不见,你更帅气了。” 战风渊不是青楼的粉头小生,不是后院贵妇人们赏玩的面首,不觉得面容俊俏有什么优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这趟回来,该是去拜访你的,只是杂事缠身,无暇分心。” 严之白爽朗大笑:“无碍无碍,你不去见我,我就不能来看你吗。” 说完,从身后解下一个大木匣。 “这是?”战风渊不解地问。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给你绘一张丹青。” 战风渊刹那间想明白原因,温怒道:“是我父亲让你来给我画画像的是不是?” “你急什么,坐下坐下,很快就画好了。” 既然猜到父亲的想法,战风渊哪里坐得住。 前院的响声引得后院的卧龙凤雏注意,偷偷溜过来,双双躲在廊后偷看。 福叔把少爷摁回椅子,劝他说:“严丹青好不容易来一趟,少爷别犟。” 苏溪也来凑热闹,好多下人奴婢都跑来,小声议论。 成为全场焦点的战风渊闹了个脸红。 严之白没好气地说:“多少人求我我都不愿,你倒好,我免费帮你画,你还不肯,那我走。”说着,假意开始收拾画具。 卢崎和朱恩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左一右把人摁住。 “人家严丹青一幅画,在玉京要卖到五十两银子,别不领情啊。” 严之白起笔作画之时,正好和朱恩宁的目光对上,一个惊吓,手里的狼毫笔差点掉地上,被朱恩宁用目光威胁。 说他要是敢泄露秘密,小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严之白只好低头作画,不问世事。 他的丹青之功确实了得,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得了一幅战风渊的坐像。 卢崎、朱恩宁自然的第一波跑去点评。 “啧啧啧,不愧是严丹青,画得真是惟妙惟肖。”朱恩宁不吝赞美之词,借着卢崎的遮挡,伏在严之白的耳边,小声道:“再画一幅小一些的,本...我带回去给我娘瞧瞧。” 严之白这一趟不光免费给战节帅作画,还要免费给宣南公主作画。 心里委屈,蓝瘦香菇。 可他哪敢有什么意见,埋头继续作画。 反观卢崎,指着画像:“眼鼻细节不够生动,呆板得很,还有衣服不同。” 朱恩宁当即就反驳道:“严丹青是写意画,捕捉的是神态,而非细节,亏你还自称范阳卢氏,这点鉴赏能力都没有。” 公主把头高傲地偏向一边,表示不屑与这等俗人为伍。 这话要是战风渊说,严之白说,卢崎都会翻出肚子里的藏货好好怼怼,可惜,说这话的人是宣南公主,一个两只指头就能轻松拿捏他的人。 这边正闹得起劲,门童又来通报说宫里来人了。 还是大太监吕萍带的队,后面跟着好多抬木箱。 战风渊起身,亲自去门口迎接。 “吕大伴何必亲自来一趟,吩咐手下办事就好。”战风渊笑得脸都要僵了。 “唉,这些可都是节帅喜爱之物,咱家怎可马虎。” “吕大伴,里面请。” 吕萍招呼身后的太监们跟着战府管家和下人,把木箱搬进战府。自己则和战风渊往主厅走去。 他拉着战风渊小声问:“公主可在里头?” “在。” 吕萍想转身离去。却被战风渊拉住:“公公亲自来送礼物,进屋喝口茶再走。” 吕萍是不想碰到公主,战风渊自然明白这些,拉着吕萍来了自己的书房。 转头就塞给吕萍一个木匣。 这位皇帝身边的大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以为只是些感谢亲自跑一趟送礼物的赏钱,谁承想,木匣里头竟搁着一对做工精美的琉璃盏。 辰光透亮,美不胜收。 当即出声拒绝:“战节帅,使不得使不得,这东西太名贵了。连皇室中人都没多少,如此瑰丽的琉璃盏,当献给陛下,咱家可要不起。” 琉璃盏是白暴雨为战风渊提供的敲门砖,让他去大臣那边跑关系的时候顺畅些。在华夏只是工艺品,不值几个钱,可这是繁荣程度远不及唐代的仓国。 琉璃完全要从西域进贡,是绝对的珍品。 价值连城。 第73章 猪队友搞事,神队友助攻 吕萍几番推辞。 心动归心动,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 正在惋惜之时,战风渊又从柜中拿出一个更大的木匣。 里面是一件琉璃烧制的花卉摆件。 文人最爱的兰花,素冠荷鼎。 木匣一打开,吕萍的目光便没从这盏琉璃兰花身上挪开。 清新典雅,色泽虽只有绿色和白色,却难得有一丝宁静的禅意。 “这这......”吕萍无法用词汇形容这件器物的美,惊叹地捂着嘴。 “吕大伴,这是战某送给陛下的中秋节礼。” “好好好,陛下定会高兴。” 既然陛下有更绝色的礼物,那对显得“俗气”的琉璃盏,吕萍就笑纳了。 ... 送走吕萍,战风渊穿堂过屋,带着铜投壶来到库房。 遣走家丁侍卫,战风渊难压激动,绕着八抬木箱转圈。 他选了冰鉴和屏风,还搭了十多样小一些的青铜器物,那些都是民间见不到的极品,想来白姑娘定会欢喜。 刚写好信,门外有人敲门。 “苏溪,你怎么来了?” 苏溪略带焦急:“将军,不好了,卢公子和您带回来的那个小厮打起来了。” “苏溪,你守在库房,除了我,谁都不许进来。” 待苏溪答应,战风渊火急火燎赶到院中。 打起来的原因很简单,公主逼着严丹青另画一幅的事情被卢崎知道了。这家伙心里不爽,和宣南争辩起来,说战风渊不配做公主的驸马。 一抢一夺,在院中追逐打闹起来。 好在先前吕萍来送礼物的时候,管家、家丁和奴婢们都去了前院接待客人,这会子除了卧龙凤雏,就只有严丹青在院中。 碰到这两个祖宗,战风渊真的头大,稍不留神,就要闯祸。 卢崎举着画卷,在院中狂跑,“小厮”在后面艰难追赶。 公主毕竟是女孩子,体力不行,很快累得喘气。 “够了,给我停下。” 两人都很不甘心,尤其是卢崎,愤愤不平的样子很讨打。 战风渊警告他:“卢崎,你怎么调皮我不管,她的身份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他指着猛灌茶水的宣南,“你这样大声嚷嚷,她的身份泄露,出什么岔子,你我担待得起吗?” “亏你还是左千牛卫中郎将,这点敏锐力都没有。” 见卢崎在战风渊这里吃瘪,宣南朝着家伙吐舌头做鬼脸。 卢崎别开头,战风渊把画拿走,塞进宣南手里。 “你拿我的画做甚?” “你管不着。”宣南很傲娇地回答,宝贝似地把画抱在怀中。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又给你多画了几幅,那些王公贵戚家的小姐就能人手一份了。” 战风渊转头,无奈盯着严之白。 “你别这样看我,是你爹让我做的,有怨气,找你爹去。”然后背好木匣,把七八个很小的画卷塞进战风渊怀中,飘飘然离去。 “我有要事要办,你们都乖乖在这里等着,再闯祸,你们以后就都别跟着我了。”提醒两个不省事的猪队友后,战风渊往仓库方向走去。 ... 【白姑娘,陛下送了战某几样吉金器物,需要一个较大的空间。】 【ok。】 通古今任务组正凑在一起八卦周家庄埋尸案,接到战将军信件的时候,白暴雨欢喜地嗷呜一声,拉着小柔他们就往楼下的仓库跑去。 她想想,怎么也不会比玄元观香炉更大吧。 收到东西的时候傻眼了。 一个个雕花红木箱出现在地面。 早就有专员们扑上去,准备录个开箱视频。 箱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一共八个木箱,有大有小。 开箱专员先打开的是最小的箱子,一件件工艺精美的青铜摆件和器物整齐放在箱中,外面包裹用来防震的木屑。 “哇塞,真漂亮。” 专员们一人一件,直接掏空了木箱。 第二个箱子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惊呼。 “我的天啦,这是什么东西,花纹好复杂。赶得上‘子乍弄鸟尊’、‘曾侯乙尊盘’这等国宝了。” 三个箱子打开,这件宝贝的全貌才完全显现出来。 “是冰鉴,我认得此物。”华夏国家博物馆一名专员惊呼出声,颤巍巍趴在箱边,轻柔地抚摸箱中的冰鉴部件。 专员们开始动手去拼这件异宝。 这些都是各大省级博物馆派来通古今任务组的专家,可以说都是领域内精英,很快就找到窍门,把完整的冰鉴拼合出来。 “漂亮啊。”全体惊呼。 “剩下四个箱子装了什么?”有人好奇地问。 冰鉴的出现已经让他们疯狂了,对剩下四个箱子里放着的物件更加期待。 这四个箱子大小一致,花纹也比装冰鉴的三个木箱要更繁复,众人的期待感直接拔到顶点。 最贵重的物品当然由白暴雨亲手开箱。 她搓着手,站在其中一个木箱前。 啪! 一声轻响之后,众人在木箱里看见了一面折叠起来的屏风。 小柔、苏苏、小李和白暴雨四人,一起用力,将折叠起来的四扇屏风抬了出来。 一个字,美,两个字,绝美。 技艺采用的是双面绣。 以布为纸,以线为墨,以针作笔,金线为廓,红绿相绣,绣一出龙凤呈祥,绘一朵人间富贵花。 金银两色在灯光的映衬下散发出无比高贵的气质。 大家都看傻了。 就连最有发言权的江博代表都由衷赞叹。“道一声人间仙品不为过。” “快快快,把剩下的箱子打开。” 啪! 第二个木箱打开,还是四扇屏风。这四扇的花纹和前面四扇一致,形成了左右镜像对称。 这时候,所有人都猜到这是一面巨大且精美的屏风装饰品。 那剩下的两个木箱里装着的,大概率就是支撑屏风的底座。 还是白暴雨的任务,她啪啪直接将最后两个木箱打开。 小柔她们把底座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 待看清楚那底座的模样,和支撑方式, 欧阳雪柔最先哭出来,接着是苏苏,还有各大博物馆的专员们。 他们哭,不是因为两个底座的体积庞大,也不是造型多优美,而是这两个支撑,和三星堆的“铜扭身跪坐人像”几乎一模一样。 都是双手合十侧放于身前,头冠和手掌相合处共同构成了屏风支撑。 ... 和所有人不同,白暴雨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木箱中。 在木屑里,安静地放着一个画卷。 她拿起来,解开上面的绳子,轻轻打开卷轴。 一个双眸坚定,眉宇英武不凡,身穿节度使櫜鞬服,头戴红色抹额,脚踏黑色皂靴的俊逸男子出现在画中。 白暴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海里跳出一个男人的名字。 战风渊。 第74章 通古今任务正式纳入国家发展计划 所有吉金器物开出安装后,李楼第一时间为它们拍照、存档,薛宁则通过平板把消息发给陈处长。 晚饭吃完没多久,三辆黑色suv开进通古今任务组。 陈处长带人进来,直接向白暴雨他们介绍:“这位是三星堆博物馆馆长霍晚吟,霍馆主,这位是她的助理孙贵。这些是三星堆专员。” 众人一一和白暴雨握手,霍馆长抱着白暴雨久久不放。 “暴雨同志,快带我们去见见那个屏风。” 白暴雨知道他们来这里的原因。 21年的时候,三星堆出土了3件“铜扭身跪坐人像”,因其独特的造型,在网上广受传播。 网友们亲切地称它为“拍手人”,二创、三创表情包席卷互联网。 三星堆的发掘带着浓厚的神秘气质,因为没有文字,具体的历史难以考证,再加上特殊的埋葬方式,让史学家、文物学家们头痛不已。 但战风渊送来的这面屏风,支撑底座和铜扭身跪坐人像,在造型上有异曲同工之妙。能很好地佐证三星堆出土文物的具体用处。 自然让那里的文物家们疯狂。 收到消息的霍晚吟第一时间拉着助手和专员们往双庆赶来。 一行人水都顾不上喝,火急火燎来到楼下仓库。 还没走近,霍晚吟就不顾身份,小跑过去,还特意带上一面放大镜,仔细观察细节。 每次专家们因为新到来的青铜器,而展现出的惊喜、震惊时,白暴雨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和成就感。 比她修复好一件古物还要强烈。 组长小步挪过来,朝白暴雨竖起大拇指:“暴雨同志,干得漂亮,真为任务组长脸。” 小柔她们脸上都有光。 通古今任务组自组建成功,几乎都是单方面向战风渊那边支持物资。成立一个如此规模的任务组,需要的人力物力难以想象,除了面上这些工作人员和专员们,背后还有无数人在维持任务组的正常运转。 尤其是外围和保密组,大量的基础工作要做,压力很大。 可以说,在战将军展现他的实力前,华夏这边都是“舔狗”式付出。所以当战将军投送一些对华夏很有研究价值的青铜器或文史资料过来后,任务组的压力才慢慢变小。 上一次历史学家的到来和这一次三星堆人的到来,让任务组成员的自豪感飙升到一个恐怖的高度。 他们这才感到自己前期的付出是绝对有意义的。来自国家高层各方的压力也骤然消失,甚至隐约中,有更多领域和资金不断注入。 白暴雨很感谢老师、薛宁和陈寒组长他们所有人,在最艰难的时候选择相信她,相信战风渊,愿意投资,愿意付出。 陈处长躲着大家,用纸巾偷偷抹泪,后来他也挪到白暴雨和薛宁身边,小声道:“上面说了,通古今任务组从今天起,正式纳入国家发展计划中。” 白暴雨不懂这句话的含金量,薛宁朝她眨眼:“每个人的薪资翻三倍。” 白暴雨:“万岁。” “霍馆长,这个人像的帽子怎么这么高?我记得,你们三星堆‘铜扭身跪坐人像’也是这样,这个人像的手指还特别长。” 霍馆长给大家耐心科普,指着人像的帽子顶端的一个小孔道:“屏风比较高,而底座的插槽如果设计太短,就会导致屏风倾斜。而这里的孔洞和屏风下的孔洞位置一致,是用来固定屏风的。”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觉得古人虽然科技不发达,但脑子还是同现代人一样聪明。 听科普的时候, 薛宁又戳戳白暴雨,问她:“刚才箱子里还收着什么宝贝,你藏哪去了?” 小柔、苏苏他们纷纷挤过来,白暴雨要是不给他们分享,就要动手搜刮了。 “是画像啦。” “暴雨姐姐,你脸怎么红了?什么画像,快拿出来我们看看。” 张凤华语不惊人死不休:“不会是春宫图吧,据野史记载,某些特殊爱好的帝王,会命工匠把春宫图绘制在壁画或屏风上,供他和妃子们淫乐。” 众人仿佛重新认识张凤华一样,傻大个私底下玩得花啊。 白暴雨被他们弄得娇羞起来,脸更红了。 刚想用尿遁大法逃跑,被凌封给堵了回来,这家伙平时话虽然不多,关键时刻总是及时出现。 “暴雨姐姐,快说,那画卷里画了什么呀?” 她越是藏着掖着,大家的好奇心越强。 被几人缠烦了,白暴雨终于投降,把画拿了出来。 小柔打开画卷,一群吃瓜群众头挤头观看。 “啧啧啧,这是战将军吧,好帅啊。”苏苏惊叹。 “咦,战将军这容貌放在内娱也是顶流般的人物啊。”小柔点评。 组长薛宁扶着下巴,沉吟道:“你们说战风渊为何把自己的画像送过来?” 瓜友们来劲了,搬来椅子,围成一圈,李楼托了托眼镜:“孔雀为什么开屏,求偶呗。” 一伙人齐刷刷看向暴雨同学。 后者的脸唰地一下,红成苹果。 结结巴巴地辩解:“怎...怎么会呢,说不定...说不定这幅画里的人是仓国的陛下也说不定。” 薛宁手指戳她的额头,烂泥扶不上墙道:“瞧你这点出息,还是古物修复员呢,连节度使的制式服装都看不出来吗?” 被瓜友们一起起哄。 “你们想多了,定是有人不小心把这幅画放进了箱中,被一并投送了过来。说...说不定..是要我帮着修复呢。”白暴雨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说辞,头深深埋着,两只手夹在大腿中间不断摩挲。 凌封接过画卷,靠近闻了闻,一脸高深莫测:“这幅画刚画好,墨汁的味道还很浓。” 几人开始传递,都闻了一遍,白暴雨更加无地自容。 “快,老实交代,你和战风渊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一步的,难道趁我们睡觉的时候,偷偷聊天不成?” 白暴雨连忙否则:“没有啊,没有啊,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自己的画像过来。等...等我问问吧。” 在瓜友们的视线逼迫下,白暴雨不得不拿起笔,给战将军回信。 第75章 民间传闻 玉京,八月十二日,酉初一刻。 醉仙楼三层豪华包间中的一间,被战风渊预定下来。 这里很宽敞,分里外两厅,房中摆着花卉瓜果好各式点心,墙上更是悬挂着玉京各大名家的字帖画作,其中就有严之白的几幅代表作。 据民间传闻,这醉仙楼的东家非常神秘,开业至今,已经有一百二十历史,背后的金主是谁,仍然是个谜团。 这醉仙楼的地位好比魔都甬府、香港大班楼、首都兰斋、南京金陵饭店、广州潮跃..... 进入这里消费的人,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名有望。 能在这里宴请之人,分三六九等,一层面对普通王公贵族或商雄巨贾,二层和三层都是包间,区别在于规模和服务等级。 早晨堵在战府门前送拜帖那些,最多能在二层请客,而三层一直空着,专门留给皇族或有功的朝臣。 作为玉京的风云人物,南境节度使战风渊便在此列。 从七品下掌冶署令姜从今天终于扬眉吐气,赊欠半年的成衣店老板还亲自上门,送上一套崭新的成衣给他。 用作今夜赴战节帅宴的服饰。 还说要把半年的欠款一笔勾销,弄得姜从心里很没底。 穷惯的人,一夜暴富,心里总是忐忑的。 为了赴宴,他的妻子欧阳氏还特意卖了唯一的首饰,换了银钱,叫他租一辆马车。 姜从满腔激动不知怎么宣泄。 欧阳氏只是叫他放平心态,好好在战节帅面前表现一番,就算不能提一官半职,在各大官员面前露个脸也是好的。 姜从无比感动,点头答应。 因住在城外,路途遥远,他怕迟到,未初三刻就从家里出发。马车一路颠簸,申正三刻就达到目的地。 他没穿官服,又焕然一新,竟没什么人认出他来,提前太多登门会被人笑话,索性在街市上闲逛起来。 那些新奇之物或是美味点心他看都不敢看,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一群人围在街头一处墙角。 他想凑凑热闹,挤到边上一听,才知道墙角坐了位说书先生。 姜从好奇地上下张望,心中感叹这说书先生的摊位实在是简陋了些,就连“书”字招牌都是随意找的木片,用炭笔写的。身前只是一张简单的木桌,桌上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醒木。 街头说书先生,他们会先说上一段故事,看观众反应,人多的话,想听下面一段,就得给钱。 说书先生也有级别,街边支个小摊的,有茶馆、酒楼定点的,还有专门开设的说书馆。自然赚的银钱也不同。 姜从遇到的就是街头说书摊,他想,管它简陋不简陋,反正时间充裕,先听听说什么。 若是不好听,转身走了便是。 这说书先生一拍醒木,捋了捋不算太长的胡须。 “今天我们故事的主角便是北境节度使苏旭,苏大将军...按说,这苏旭将辛国十五万大军拦在承浒关外,立了大功。可惜,不知道是谁向当朝圣上告发,说苏大将军出卖国家,和辛国勾结,将北境军防图卖给他们,才导致辛国大军如摧枯拉朽般一路南下,攻到承浒关...” 果然,说到关键处,这说书先生停下,眯着眼睛打量周围人群。 “快说啊,后面呢?苏旭被关进大理寺地牢之后呢?三司会审的结果是什么?他到底有没有出卖国家?” 那说书先生的视线看了看桌前放着的一个木箱。 有懂行的看客立刻掏出一枚铜钱,塞进木箱中间的投币孔。 有一个就有两个,接着,一个又一个人掏出铜板塞进箱中。 故事说到关键的时候停住,听众们已经进入说书人编织的钩子中,自然想听后面的内容,一个铜板的价格不算贵,姜从也想听听后文,便从钱袋里掏出一文钱,塞进箱中。 所有人都付了听资,说书先生再次敲响醒木。 “那苏旭被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整整审了三天三天,不曾松口。三司也没找着什么有利证据,便把苏大将军继续关押......不过,据说,苏旭几日前,死在了大理寺地牢内,在下有亲人在大理石内担任要职,说苏旭是被严刑逼供弄死的。” “胡说,”姜从第一个出声反对。振振有词道:“苏旭乃是北境节度使,从二品,镇军大将军,即使被关进大理寺,在没查清真相前,也得以礼相待。大理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大将军用刑!” 人群里有人不信道:“有什么敢不敢的,那大理寺出了名的严厉,为了破案,弄死过多少无辜之人,苏旭怎么了,二品大员又怎么了,进了那地方,就没有尊严了。” 又有人加柴:“就是,苏旭和辛国勾结,出卖仓国,陛下找人悄悄弄死他,也不稀奇啊。” 姜从被这些人的言语刺激得不轻,刚想冲上去理论,人群里又有人道:“这位兄台说得不无道理,苏旭或许不是严刑逼供死的,畏罪自杀也说不定啊。” 这个推断立刻掀起一波议论热潮,人们纷纷猜测苏旭的死亡原因,竟没有一人怀疑死亡消息的真实性。 官府没通报,三司会审没结果,而苏旭在大牢里关着,良心发现,自杀以谢罪也说不定。 谣言越传越快,姜从都找不到反驳的话,若说苏旭的死不是自戕谢罪,便会推翻他先前坚持的理论,大理寺不敢对一位二品大员动用私刑。 姜从大脑一片混乱,形神恍惚地朝醉仙楼走去。 ... 姜从到醉仙楼的时候,正门所在的朱雀大街被各家马车挡得水泄不通。 好多送拜帖没成功又想找机会巴结的朝臣,安排车夫送来了这里,就等着战节帅的到来。 而醉仙楼里,空余的位置早被有心人给包了。 姜从站在人群外,发现自己根本挤不进去,急得满头大汗。他现在很后悔,自己没穿官服,很少人认得他。 实际上他想多了,即便他穿了官服,也没几个人认识他。 张叔把马车驾到朱雀大街时,也被堵在人群后,“少爷,人太多了,马车进不去。” 化名小南的朱恩宁直接钻出马车,站在车辕上,以手为桥,见着热闹的人群,顿时来了兴致。 “战风...公子,我们走着过去如何?” 第76章 不受待见的纨绔 小南见着街上什么东西都新鲜,嚷嚷着买了一把冰糖葫芦,战风渊手里塞一根,车夫张叔手里也给塞了一根,就是不给卢崎。 “你手里不是还有一根嘛,给我啊。”卢崎负责保护宣南,挡住拥挤推搡的人群,还负责掏钱,吃不到糖葫芦心里很不爽。 “不给。”小南昂着头在人群里穿梭,真没当自己是小厮。 半路上,他们还顺手捡了个人。 姜从身材瘦小,根本挤不过那些想要一窥战风渊风采的百姓,急得团团转。 谁知道,被卢崎认出来了。 “咦,这不是掌冶署令姜大人嘛,怎么站在这里?” “卢将军,战节帅。下官到这里时还没这么多人,想着时间还早就去别处逛逛,谁知道,刚才过来,堵成这样。”姜从心中兴奋不已,这一趟真是来值了,不光能和战节帅同桌共饮,还能和传说中的卢大公子举杯言欢。 心里暗暗窃喜。 卢崎虽然是个纨绔,身材还算魁梧,把姜从一拉,进了小团队,帮他也挡住了人群,“小心些,跟紧本公子。” 小南顺手把多的那根糖葫芦塞进姜从手里,弄得他欣喜若狂。 “多谢小哥儿。” 没吃着糖葫芦的卢崎更难受了,瞪了宣南好几眼。 有卢崎开道,看客们很快察觉到这边的特殊。 “那...那是战节帅,还有卢大公子。” 知道有人点评自己,卢崎胸膛高挺,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京城中都说卢大公子玉树临风,和战节帅一比,黯然失色啊。” “往日这卢崎在一群纨绔中还是显眼的,可跟战节帅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看客们的点评稀稀拉拉钻进卢崎的耳朵,这家伙哪里受得了这些,拨开人群,直接冲到议论的百姓面前。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仓人生性疏阔勇猛,不畏权贵,再说,能在玉京讨生活的百姓,祖上多少有些蒙阴。 谁家没个当官的家人,没在怕的。 直接就和卢崎怼起来:“再说一遍怎么了?你卢大公子确实没战节帅俊朗啊。身高也比人家矮了半个头。” 卢崎火冒三丈,双手提起那人衣领,脸直接怼到那人脸上,用眼神警告对方。 战风渊头都大了,怎么允许这个货跟在身边的》刚想出手,一旁看戏的宣南已经走到卢崎身后,小声揶揄了句:“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点评怎么点评,你当真了,就是承认自己确实不如我们将军。” 收拾卢崎,一个宣南就够了,战风渊都忍不住给朱恩宁点赞,卢崎涨红着脸,尴尬地笑。 这边一闹,看客们都把时间转到卢崎和战风渊身上,众目睽睽之下,卢崎只好松开对方。 “唉,你们等等我。” 人群自觉分成两边,目送战节帅走进醉仙楼。 那几家应了拜帖的家主,个个舔着笑,苟着腰,站在醉仙楼门口迎接。 “战节帅,里面请。” “节帅安康。” 卢崎发现,这些家伙眼里只有战风渊,把他这个左千牛卫中郎将完全忽视掉,刚压下去的火再次升腾。 “一个个狗眼都瞎了吗?没看见本公子?” 兵部驾部司郎中,从五品上,薛正义手捋胡子,眼神中略带鄙视:“哼,一个靠祖辈蒙阴的纨绔有什么好值得寒暄的。” 另一个人是工部,水部司郎中,从五品上,丁行孝斜眼盯着卢崎,脸上的鄙视别提多明显了。 战风渊默默观察这几位对卢崎的态度,暗暗觉得有趣儿。 按理说,卢崎来自范阳卢氏,民间传闻他还是高阳公主的私生子,谄媚巴结他的人应该很多才对,但经过这两日相处,战风渊发现,卢崎并不受待见。 原因只有一个,这人虚有其表,得了祖上蒙阴而没有真才实学,能力不服众。再加上纨绔任性,平日里欺市霸街,得罪了不少人,才这般遭人厌弃。 收了拜帖的七人,官职最高只在从五品上,却个个甩卢崎这个正四品下的左千牛卫中郎将脸子,确实是卢崎太遭人恨了。 战风渊默默记下这些细节,不动声色往醉仙楼三层走去。 ... 沿街的大厅里,摆着十二张矮几和蒲团。 众人按官职就坐,只有姜从不敢过去,选了远离战将军的末席。 见他局促不安,小意讨好的模样,战风渊感到一阵阵心酸,感叹底层官员的生存艰难,而在这人吃人的玉京,品阶低,往往预示着没有任何资源上的倾斜,大部分人不会交际应酬,不懂人情世故,又不会阿谀奉承的话,一辈子都在同一个职位浑浑度日。 若非姜从安排家丁给战风渊送了吉金甗,又正好投了战风渊所好,他还会沉沦数载而寸步难进。 战风渊对此人有所求,也愿意结交,便抬手招呼他:“姜从,你到这里来坐。” “啊?”姜从四十三年人生中,从未像今日这般受人瞩目。 大厅里坐着的人,谁不比他官职高?可他们望着他的模样,只有欢喜和恭维。 不习惯,真的很不习惯,他顶着巨大压力,面红耳刺坐到战节帅身边的矮几上,屁股挨着蒲团,提着的心才落回胸腔。 从早晨家丁李二跑回家汇报消息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仿佛飘在云端,这种感觉很不踏实。 “姜先生可真是观察入微,懂得送战节帅吉金甗,让节帅刮目相看。”兵部驾部司郎中,薛正义满脸艳羡。 他们这群人私下哪个不研究讨论过,可礼物是一个也没送出去。 “是啊是啊,姜先生和我们说说,是怎么捕捉到这件事的?我们也跟先生学习学习,以后少撞南墙。” “哈哈哈。” 大厅里氛围很不错,看得出来,七位官员都在讨好姜从。战风渊也想知道这些,便望向姜从。 姜从局促不安,心想,哪有什么技巧,家里只有那些东西,喏喏不知道怎么回答。 被人忽略弄得心情糟糕的卢崎等不了,把筷子在桌上一拍,口气酸道:“不就是战风渊用吉金做的铜投壶当发饰,被你瞧见了,就投其所好,送吉金器物。” 第77章 暗流涌动 姜从被这声脆响吓得跳了一下。 “不不不是的,下官家中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只有吉金器物,并无其它。”说完之后,心中舒畅,背都挺直了些。 众人听出他的为难,没在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候,醉仙楼掌柜领着几个美人来给贵客们送酒。 “战节帅,这是醉仙楼招牌,玉泉酒,味道清洌,酒中仙品。每日只售五十坛,多了没有,谁来都不给面子。” 听着薛正义的介绍,战风渊不着痕迹地记住这些细节。 苏旭死那日,他父亲战山阅就从醉仙楼买了一坛玉泉佳酿送进地牢。 趁掌柜倒酒的时候,战风渊看似无心地问起:“这酒我父亲提过,还让我再买两坛,给苏旭送去。” 听到苏旭的名字,旁席姜从的脸变了颜色。 战风渊时刻留意卢崎的反应,见他面色如常,再次肯定心中猜想,苏旭不是他杀的,他也并不知道苏旭已经死在大理寺地牢。 转头却被姜从变得煞白的脸惊住。心咯噔一声,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姜从,是不是哪里不适?”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投过来。 掌柜和美人侍女已经摆好酒水果盘,悄声退了出去。姜从略作思忖,便把先前无聊逛街,在说书先生处听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姜从刚说完,战风渊的脸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借着饮酒慌忙收敛情绪。 “那苏旭关在大理寺地牢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暴毙,绝对是那些说书先生胡诌骗钱的把戏。”薛正义摇头,表示不信。 卢崎二话不说,提剑起身,往外就走。 宣南想出言拦住他,被战风渊制止:“事关苏旭的名誉,我们一起去看看。” 众人鱼贯而出,把掌故吓着了,听说是要去找一个街边的说书先生,连忙使了个小二跟着。 卢崎走得最快,心头窝着的火焰仿佛能够炙烤一切,无人敢挡在他身前,纷纷让路。 可到了地方,哪里还有什么说书先生,卢崎抓着一个附近摆摊算命的逼问:“说,刚才在这里说书的人去哪了?” 算命人是个瞎子,被突如其来的威胁吓得尿了。 “没...没有什么说书先生...没有啊。小的常年在这里摆摊算命,没遇着什么说书先生。” “不可能,我先前还在这里听了两刻钟。”姜从急了,一步上前,走到算命摊旁,手指某处墙面,“这里,我记得,说书先生的招牌就挂在这个位置。” 战风渊也走过去,发现了墙上留下的钉孔。 他随手抓了几个行人来问,都说不知道。 大家都感到奇怪,也有人心里默默猜测,是姜从胡诌,可又想不出他骗人的动机。 “姜从,你别急,平静下来。” 姜从跟着战风渊的指导,做了十几个深呼吸,情绪终于平稳下来。 战风渊柔声问他:“你再回忆回忆,与你一起听书的还有哪些人,挑些身份特殊,或穿着特殊的想。” 卢崎急得不行,想上来逼问姜从,被战风渊的眼神逼退。 “有了有了,当时一起听书的有个伙计打扮的人,身上还有香味来着。” “战节帅,这附近有家香铺,叫淑芳斋。” 丁行孝话音未落,卢崎就一个箭步冲出去了。 战风渊怕他闯祸,快步跟上,一行人都往淑芳斋跑去的时候,隐在暗处的金吾卫迅速跟上。 淑芳斋就在不远处,这时候刚送走一波官家小姐,掌柜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便被一抹黑影抓进店内。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回到了店里。 “把你店里的小二都叫出来。” “你谁啊,”话说到半截,掌柜就被左千牛卫中郎将的腰牌怼在脸上。 后面更是进来了好几位他惹不起的朝中大臣。 “各位,稍候。” 七名小二被一一唤出,姜从立刻认出其中一人就是刚才一起听书搭子。 “是他。” 卢崎一步上去,提起那人衣领:“说,大约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前,你有没有在隔壁街拐角的地方听了段书?” 那人把出生起都犯过的错想了一遍,吓得瑟瑟发抖,听清问题,恍然道:“有...有啊。” “那说书先生说了什么?回忆一遍。” 战风渊让卢崎把人放下,人在极度害怕状态下,大脑会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事。 卢崎表情真的很吓人。 那小二缓了好久才慢慢将听到的内容说出,和姜从描述的内容差不多,只是细节被添油加醋了许多。 卢崎的双眸怒瞪,表情狰狞得可怕:“我老师一生戎马,勇猛忠心,怎么会畏罪自戕?你们还敢编排他!”要踢人的动作被战风渊拦住。 “别冲动。”他心里不比卢崎好多少,只是现在不是放任情绪爆发的时候。 “战风渊,别拦着我,我要去大理寺见老师。” 战风渊怎么可能让卢崎去闯大理寺,坐实苏旭暴毙的消息,那就如了背后凶手的愿。卢崎挣扎得厉害,他只好以手为刀,将人弄晕。 旁边八位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姜从,麻烦你去附近找金吾卫过来。” “金吾卫?”姜从很疑惑。 “你尽管去找,会有人出来和你说话。” 姜从领了差事,走到街上,四下张望,本不抱希望的他,忽然在某个巷子口看见一个人朝他招手。 姜从刚走到那人面前,就开口:“是战节帅让你出来寻我的吗?” 待那人出示了金吾卫的腰牌,姜从忙道:“战将军叫你进去。” 金吾卫,专职京城中的情报工作。 那人一进入香铺,便看见晕倒在地的卢崎和面如白纸的店小二。 “节帅,唤属下出来何事?”金吾卫旬三恭敬一礼。 战风渊把他拉到隐蔽处,贴在他耳朵上,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立刻进宫禀报陛下,有人冒充说书先生,在街市上摆摊,造谣苏旭畏罪自戕于大理寺地牢。” 事关重大,那名金吾卫脸色都变了。 “属下立刻进宫禀明陛下。” 战风渊又道:“还有,派几个手下,将店小二控制起来。” “明白。” 第78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很快,十多名金吾卫便把淑芳斋里外围住。 卢崎和小二被绑了手脚,扔在一边。 负责朱雀街及周边四五条街市情报工作的金吾卫支九站在店内。 八名被无辜牵连进此事的官员脸上均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去宫中禀报的旬三回来了。 战风渊和旬三交换了眼色。 旬三走进淑芳斋,淡淡笑着说:“今天发生的事都是误会,说书先生已经找到,据他交代,他是为了博噱头才编的故事,苏旭还好端端在大理石地牢里关着。” “那说书先生以前是个富户,没落之后,不得已才到街头说书卖艺,赚点养家钱。更没什么亲戚在大理寺担任要职,各位受惊了。” 他朝众人拱手一礼,很是客气。 薛正义等官场老油条立刻做出表率:“无碍无碍,配合金吾卫调查是应该的。” 战风渊面对淑芳斋老板道:“耽误老板一个时辰的生意,战某今日在醉仙楼设宴,老板若是赏脸前往,我们共饮一杯如何?” “是在下高攀各位大人。”淑芳斋老板胥封城心里一百个愿意,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线。 话虽如此,他还是快速收拾妥当,安排小二们关铺子,屁颠屁颠跟在战将军身后。 只是地上还被捆着的卢崎双眼通红,醒来后又闹了好一阵。 金吾卫旬三的话他不可能相信,除非让他亲自去大理寺地牢瞧一眼,才会放心。 战风渊心里感慨,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沉声道:“卢公子,明日一早,我们相约去大理寺地牢,探望苏旭如何?” “果真?”卢崎双眼睁得老大,神情激动。 “这还有假,我父亲前夜还嘱托我,给苏旭再带两坛玉泉酒。” 卢崎马上跟进道:“行啊行啊,老师最爱吃醉仙楼的月饼,我明日再带些给他。” 望着捆成粽子的卢崎,眼底闪烁着的兴奋的光芒,战风渊的内心无比痛苦,他还得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隐瞒他。 “还闹吗?” 卢崎乖乖摇头,嘿嘿傻笑。这时候的他身上哪有什么纨绔的劣根,浑身上下闪烁着赤诚的光芒。 他只是个单纯的孩子,战风渊给卢崎点评。 战风渊动手解开捆卢崎的绳子,又去解小二的。 “各位,事情既然都弄清楚了,我们去醉仙楼喝个痛快吧。” 众人,面上打着哈哈,说些不着调的趣事儿,心里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 深夜,一回到家的战风渊立刻从醉酒状态清醒过来。 原本轻浮的步伐变得沉重无比。 “将军您回来了?”苏溪忍着困意,把铜投壶抱来战风渊跟前。 “苏溪,你去休息吧。” “苏溪不困。”嘴上说不困,眼皮都在打架,摇摇晃晃,站不稳。 战风渊笑不出来,把向后倒的苏溪接住,放在一旁的榻上休息。 展开白姑娘的信。 白暴雨:【战将军送来的那组屏风受到极大的关注。华夏曾发掘出一座叫“三星堆”的......经过多年考古发掘,出土了无数奇珍异宝...其中的“铜扭身铜扭身跪坐人像”和这组屏风的支撑几乎一模一样....专家们说,通过你送的屏风,能指导他们理清更多文物的用途。】 看着满满一张纸的回信,战风渊沉重抑郁的心情有所缓解。 习惯熬夜的白暴雨正在和薛宁、凌封、小柔他们讨论周家庄埋尸案的进展。叮咚一声后,她扑过去,拿起信件开始阅读。 “白姑娘,战某刚结束醉仙楼宴请,过程还算顺利。” “还算?”薛宁、小柔、苏苏等人齐出声。 【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白暴雨这边的敏锐使得战风渊的情绪差点崩溃,双手抵在书案边缘,不断用深呼吸使自己平复。 接着,将宴请中途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还告诉白姑娘,明日一早,要带卢崎去大理寺。 白暴雨:【所以,是杀死苏旭的幕后黑手开始在背后制造舆论了?】 战风渊:【舆论?】 【舆论是指公众在特定的时空里,对特定的公共事务公开表达的基本趋于一致的信念、意见和态度的总和。换言之,有人故意利用民间传闻,说书先生编撰的故事,或街头谈资来传播苏旭将军的死亡原因。就是你们那边的舆情。】 战风渊明白了:【不错,战某也是这个猜测。】 白暴雨担心地问:【这件事很棘手吗?】 【无关人等好处理,有金吾卫出面稍作解释即可,可卢崎是苏伯的弟子,他始终不肯相信金吾卫说的理由,想要亲自去一趟大理寺地牢。得亲眼见到他老师才肯罢休。】 白暴雨:【不能让他知道实情吗?从将军聊天中判断,卢崎不像是杀害苏旭的凶手,让他知道实情,还能配合你调查也说不定。】 战风渊长长叹息,解释说:【卢崎性格直爽,藏不住事儿,尽管官在左千牛卫中郎将,正四品上,可阅历浅薄,不懂掩饰。陛下让战某隐瞒苏伯的死,不得说与第二人听。告知卢崎此事,在查案过程中,难免会露出马脚。】 白暴雨陷入沉思。 【将军有何计策?】 【思绪混乱,暂时想不出太好的解决办法。】 通古今任务组陷入激烈的讨论。 薛宁道:“把卢崎控制起来,直到查清楚幕后凶手为止。” 不愧是军人出身的组长,做事雷厉风行,直接粗暴。 凌封反对道:“不行,这件事已经开始传播,肯定不止他们发现这一处,幕后黑手会用不同方式散播谣言,诋毁苏旭。这些人,敢毒杀一名朝廷二品大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卢崎被控制,正好给他们夯实谣言的理由。” 见副组长又和组长卯上了,白暴雨他们悄悄挪了位置,远离风暴中心。 直接被薛宁一眼给瞪了回去。 小柔和苏苏垂着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还是做文物修复的白暴雨思维跳跃,一拍大腿:“我们做个假人不就行了?”做假人扮苏旭,战风渊肯定想过这个办法,可是时间紧迫,那混小子明天一早就要去见老师,留给战风渊的时间不多了。 薛宁立刻附和:“这个主意不错,就是得找个善口技的人。” 白暴雨兴奋了,立刻给战将军回信。 第79章 善技者,善存 楚九年在陛下那里接到一项重要的任务。 “九年,朕记得,你会口技是不是?” “是。” 朱熄聪又问:“你还会腹语。那苏旭的声音可还记得?学一段来听。” 楚九年是无策军左策的头头,负责向陛下传递情报,掌握的技能不少。 他略做思考,学了一段:“微臣北境节度使苏旭,参加陛下。” “不错不错,再说些日常的话。” 楚九年压着嗓子,又学了几句,确实和苏旭的声线极为相似。 “知道朕要做什么吗?” 作为无策军首领,到现在还不知道陛下的打算,就该退位了。 他拱手回禀:“陛下,您是要属下装成苏旭,骗过卢公子吗?” 皇帝叹息:“卢崎那小子,太过执拗,金吾卫的话都不会信,非要拉着战风渊去地牢瞧一眼才肯罢休。” “陛下,右策张笑的化妆术很厉害,不如让他给属下化妆,假扮成苏旭。” “不可。无策军里,苏旭的死,朕只告诉了你一人。” 楚九年心中咯噔一下。 无策军可是朱熄聪亲手培养的情报暗杀组织,只对他一人效忠,自苏旭死后,陛下似乎对无策军的忠心起的疑心。 这不是好现象。 “陛下,只有属下一人,恐怕无法骗过卢公子。” 朱熄聪微微抬臂,楚九年停下,紧盯陛下。 “你先退到密道里,听战卿怎么安排。” 八月十三日的子正一刻,战风渊避开耳目,悄悄入宫,在华轩舍外耐心等候。 按照大伴吕萍传授的方法,听到院内传来罄声后,撩起衣摆,走进舍内。 连日熬夜,仓国皇帝都有了黑眼圈,神思倦怠,仿佛老了几岁。 “战卿,你让人传话,说有了计划?” 战风渊恭敬道:“回禀陛下,微臣在宣城戍边时,闲来无事,跟哨探学了点伪装技巧,陛下可让微臣试试,把一个假人扮成苏旭,只要骗过卢崎即可。” 陛下很满意他的回答,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淡淡笑着,继续问他:“卢崎要是怀疑,一定要和他老师说话,你该怎么做?” 战风渊和白暴雨讨论过,假人好做,但嘴不能张,除非找到善口技者,能学苏旭说话,还不能被卢崎识破,但这么短时间,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 “就说苏旭这两日感染了风寒,嗓子哑了。” 皇帝哈哈哈大笑。 “战卿做假人需要多少时间?” 来之前,白姑娘给了个时间期限,两个时辰。 战风渊回答:“寅正三刻前应该能做好。” 朱熄聪眼睛都亮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觉得战风渊真是个人才。 “需要什么材料?” 战风渊自然不会告诉他们的皇帝陛下,假人通过铜投壶从异世界投送过来,他按照事先拟好的物品清单,向陛下索要了清单上的物品。 例如木头、毛发、狗血等物。 “陛下,微臣制作假人的时候,必须保持安静,不能有外人在场。” 皇帝还当什么要求,大手一挥,答应下来:“你现在就去关押苏旭的地牢里等着,朕让常景启把清单上的物品给你准备好。” “陛下,微臣是要告诉卢崎,苏旭感染风寒吗?” 朱熄聪在战风渊头顶点了一下:“你无需担心,这件事交给朕,朕一定帮你处理得妥妥当当。” “微臣告退。” ... 提着木匣的战风渊从密道进入大理寺地牢。 等在密道里的常景启带着他来到关押苏旭的地牢,这一次,连他手里的木匣都没检查。 “苏旭的尸体呢?”战风渊望着空荡荡的地牢,好奇地问。 “陛下说,苏旭的死因一天没查清,一天不可安葬,让我送到冰库去了。” 战风渊颔首。 他走进牢中,四处观察,周围还保留着苏旭死亡时的模样,经过两三天散发,尸臭消散很多。地牢本就不通风,湿气又重,剩余的臭味倒是和地牢的环境相符。 很快,战风渊需要的物品一一准备就绪。 大理寺卿常景启如同以往那样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战节帅。 此时,距离白暴雨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 通古今任务组,又是一个不眠夜。 修复工作室内,白暴雨、古凡等人加班加点,要在四个小时内赶制一具逼真的假人道具。 白暴雨负责头部,古凡则负责衣服的做旧。 战将军的物品都送了过来,两人按照李楼当时拍摄的尸体照片,还原各处细节。 门外,站着紧张的小组成员。 小柔面色焦急:“能骗过卢崎那个莽汉吗?” 薛宁胸有成竹道:“要相信我们的同伴。” 4点30分了,白暴雨在进行最后的调整。 但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古凡把人造血浆弄到破碎的囚服上,又加深了几处细节。 等他完工的时候,发现白暴雨陷入了沉思。 古凡拿着照片,左比右比,觉得很完美:“有哪里不对吗?” 白暴雨摇头,心里那股不舒服感,始终挥之不去。 她也拿过照片,仔细比对,每一处细节都完成得好。 古凡安慰她:“你做得很完美了,时间快到了,别耽误战将军的计划,把假人传过去吧。” 叮叮叮,手机闹钟响起,白暴雨不得不把假苏旭投送了过去。 ... 常景启等在廊道里很长时间,地牢里一直有响动传来。 他很好奇,总想去偷看战风渊如何制作假人,会不会做得不够像,他若是提前发现,还有时间修改。 念头挣扎了很长时间,终于放弃偷看。 吱呀,地牢大门打开,战风渊站在门后,一脸疲惫。 常景启立刻冲进去,看到假人的时候,他愣在当场。 像,太像了,若非提前知道是假人,他会把勾腰坐着的假人当成是苏旭。 “战节帅,真是神乎其技啊。” 战风渊谦虚一笑,其实心中也在赞叹,暴雨姑娘的手艺真是巧夺天工,不知道怎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时辰不早了,战某要立刻回家,以免被卢崎发现。” “下官送节帅出去。” 第80章 破绽 卢崎一宿没睡。 和衣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大脑里思绪翻飞。 前半夜,是和老师苏旭过往的经历;后半夜,是苏旭惨死的画面。 天边的朝阳刚露出朦朦胧胧的紫色,卢崎就从榻上起身,用凉水胡乱洗了把脸,胡须也不处理,还穿着昨日的那身衣衫。 咣咣咣敲响了战风渊的房门。 “战风渊,你起了没,再不开门,我就撞门进屋了啊?” 卢崎和宣南都宿在战府,福叔安排了两间屋子给他们住。 咣咣咣。 更夫从战府门前经过,敲响了卯初一刻的锣声。这时候,朝臣都到了正阳宫外,准备点卯上朝。 卢崎敲了几下,不耐起来。 “战风渊,再不出来,我就撞门。” 这家伙抬起右腿,刚要一脚踢开门扉,只听得吱呀一声。 战风渊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后。 “天色尚早,着什么急。” 卢崎滑溜地摸进房中。 “不早了,你快拾掇拾掇,我们这就出发去大理寺看老师。” 战风渊面上是无奈,心里颇为感动。这小子身上纵然有再多缺点,但关心老师这一点,足够让那些缺点消失。 不禁对这个“师弟”生出一丝丝疼爱。 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发顶。 “怎么没梳洗,你舍得老师为你这幅形象担心吗?” 战风渊的话很有道理,打蛇打七寸,拿捏卢崎这样的人很容易,找到他紧张的地方即可。 果然,一听这句话,卢崎跑回屋,清理自己去了。 卢崎在战风渊的节奏下,洁面剃须,还用了早膳,辰初一刻,管家福叔说醉仙楼的掌柜来了。 醉仙楼的掌柜人称红叔,是个来历很神秘的人。 众人有些好奇,这时辰,并非拜访的时候。 红叔跟在管家福叔身后,向众人走来。 他两只手里各提着一个食盒。 “战节帅,卢公子,这是醉仙楼的月饼,这是玉泉酒。小的知晓你们今日要去大理寺地牢探望苏将军,这些是醉仙楼的一点心意。” 卢崎没心没肺地一把接过,倒是战风渊有些意外,也有点防备。 不动声色说了一番感谢之词。 红叔没逗留太久,送了食盒便离开战府。 收拾妥当后,战风渊、卢崎和车夫张叔在晨曦出来前,驾车赶往大理寺。 ... 做戏做全套,这个时间,并非规定的探视时间,常景启虽然做好接待准备,仍然安排了几人守在大门外。 这几日,寺中所有人都不能回家,值夜的班次也比平日多了不少,人人都忍着不满,私下抱怨四起。 大理寺丞羊五被领导从被窝里叫起来守早班,心里窝着火。 通常这个时辰,大理寺门前从来不会有人过来,安全得很,他打着哈欠,靠在柱子上打盹。 忽然,一阵车马声从街头传来。 羊五顿时清醒。 “什么人,这里是大理寺,停下马车。从车里下来。” 战风渊和卢崎钻出车厢。 羊五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怎么是你们!” 一位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战节帅,一位是京中纨绔代表分子卢崎。 他谁都惹不起。 战风渊不和他啰嗦,直接扔出玉京通行令。 “我们要进去探望苏旭。” 羊五很苦恼,仰头看了看天色,鱼肚白刚出现一丝,头顶大片紫红色朝霞。 不是探望的时间啊。 可他不敢忤逆圣意,玉京通行令连皇宫都能进,一座大理寺还拦不住他们脚步。 “可以是可以,你们带的吃食得检查。”然后抬头打量战节帅头顶高高的发饰:“发饰也要检查。” 卢崎几日前才来过,知道规矩,把两个食盒放在桌案上。 羊五打开食盒,认真检查。 掰碎月饼,用筷子伸进玉泉酒坛中,把铜投壶口朝下倾倒,均未查出夹带。 战风渊没放过羊五动作的任何细节:“每个进去探视的人,都要这样细致的检查吗?” 羊五埋头在登记册上记录所有携带之物,并在后面写上“未发现夹带”五个字。 回答说:“是,每位进去探视的人都要这样做。” 检查完毕,天更亮了一些。 羊五打着哈欠带路,在一个偏房取下悬挂在墙上的牢门钥匙。 数十把牢门钥匙提在他手中,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 通古今任务组。 薛宁没有给熬了通宵的白暴雨安排早锻炼,几人说好吃了早饭,集体补觉。 白暴雨似乎有什么心事,从投送假人后,一直没开口说话。 吃光盘子里的早餐,她还在发呆。 薛宁在她头顶敲了个爆栗:“咋了?魂不守舍的,还在想战风渊的画像?” “薛姐,我心里一直感到忐忑,总觉得制作假人的时候忽略了什么重要细节。” 薛宁认真地看着她:“别急,慢慢想。” 越是这样,白暴雨的内心越焦急。 这时候,一名专员嘴里叼着中药袋朝他们走来,准备去饭堂领早餐。 白暴雨的视线停在中药袋上,突然大叫一声。 “我知道了,我知道破绽在哪里了。” 一溜烟跑到李楼那里,快速写下一段话。 嘴里念叨,希望来得及。 ... 战风渊刚迈步跨进大理寺地牢,耳边一声叮咚后,头顶被什么砸了一下。 卢崎也听到了声响,但他们身边能发出这种响声的,只有羊五手里的地牢钥匙。 是白姑娘给他传消息。 这时候,对方一定知道自己和卢崎在一起,来大理寺探视苏旭,绝不会盲目给自己送信。 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非常紧急,她甘冒风险。 战风渊借用屎遁来到茅房,快速阅读信上文字。这才明白其中关键。 常景启给了战风渊一道秘密联系他的方式,战风渊出了茅房,开始寻找常景启所说的那些机关所在,伸手按下机关。等候片刻,见到了焦急的常景启。 “怎么了,这时候让我从地牢出来?”常景启又急又好奇,他按计划正守在地牢外,只等卢崎的到来。 谁知道关键时刻,被战风渊叫了出来。 “你去找点中药粉,弄在假苏旭身上。” 常景启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 “是了,那具假人身上没有中药味。”世人都知道苏旭在承浒关一战中受了重伤,被关进大理寺后,陛下每三日派医正扁鹤来为苏旭治疗。 除了行针之外,还开中药内服,涂抹和擦洗。 身上囚服数月不换,早侵染上了浓浓的中药味。 “你稍微拖住卢崎,我这就去办。” 第81章 新的委任 大理寺内机关重重。 没有寺丞带领,外人擅闯地牢只有死路一条。 羊五在前头带路,卢崎和战风渊跟在后面。战风渊不知道常景启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找到中药粉末,更不清楚处理好一切之前,会不会被他们撞见。 他得想办法拖住卢崎。 “且慢。” 卢崎、羊五先后回头,大理寺丞羊五顺着战风渊的视线看向远处十多间牢房。 那里,关着的人是苏旭的两名副将和一些心腹属下。 主帅有叛国嫌疑,他手下几名关键人物统统被控制起来,关在地牢里数月。 牢里的人听到动静,清醒过来,认出了他们。 哭喊着跑到牢门前:“是卢公子,还有战节帅。” 副将肃焕泪眼婆娑。 战风渊和卢崎蹲下身,紧紧抓住他们的手。指骨关节突出,早已没了当年英勇,个个狼狈不堪,瘦成皮包骨。 “师哥,你们......”卢崎哭成泪人,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 战风渊更关心他们的身体,连忙翻看他们的手臂,看到了触目惊心的鞭痕。 “大理寺对你们用刑了是不是?”战风渊双眼通红,不住地追问。 肃焕死死拉着他和卢崎,用眼神告诉他们别激动,小声道:“我们愿意为苏将军承担责罚。” 战风渊只觉得胸中一痛,后面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肃焕看见了他们手里的食盒:“你们是要去探视将军吗?” “是。”战风渊哽咽回答。 “你们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说将军的近况如何,有没有用刑,旧伤好些了没?” 羊五开始催促两人。 “你们探视的时间不多,先离开这里吧。” 肃焕闪着泪花:“去吧去吧,别担心我们。” 这一耽搁,常景启那边有了足够的时间处理破绽。而战风渊此时的心情沉重,脚步也变得有些缓慢,羊五和卢崎一再催促。 来到关押重犯的地牢门口,常景启如同往常那样在灯下阅读。 “怎么是你们?现在可不到探视的时间。”常景启演得很像,战风渊都看不出问题。 因先前那一幕窝着火的卢崎,说话很不客气:“想来就来,我师哥有玉京通行令,快打开牢门,让我们进去见老师。” 因为师哥两字,战风渊看了一眼卢崎。 能当大理寺卿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常景启摆出气势,冷冷道:“陛下这两日有口谕,来探视者只能站在五步外说话。跨过去,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卢崎双眼怒瞪。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我管你是谁,我有陛下口谕,不信,你进宫去问陛下。” “你...” 战风渊拉着他:“好了,办正事要紧。” 常景启打开牢门,卢崎先一步跨进去。 关押重犯的地牢设计特殊,外围是极深的水渠,中心处才是关押犯人的牢房。 “老师...” 卢崎被常景启伸手拦住。 “陛下口谕,你们只能在这里和苏旭说话。”示意他们地上划了一条线,不能跨越。 牢房里湿腐的味道很重,还夹杂着疗伤药的味道,丝丝缕缕飘进战风渊和卢崎鼻腔中。 “老师。”卢崎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战风渊将食盒放在地上,同卢崎一样,跪了下去。 头抬起来时,望着那具真假难辨的假人,心中早已千疮百孔,痛得呼吸都难。 “前几日才来看过为师,怎么又来了?小渊也来了?” 听到熟悉的嗓音,战风渊只觉一股腥气上涌,悲伤到极致的他,吐了一大口鲜血。常景启在身后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投来关切的目光。 “老师,您身体如何?”卢崎急问。 苏旭没抬头,勾着腰,脸埋在杂乱的头发下,看着盘膝的双腿。 “死不了。” 卢崎像个孩子般展颜一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老师,徒儿上次来看您,您说醉仙楼的月饼好吃,徒儿又给您带了些来,还有师兄,他还给您带了玉泉酒。” “好,你们都是乖孩子。” 战风渊又咳了一口血,他回京的时候太晚了,没见着苏伯最后一面。这时候,能听到他的说话声,忍不住悲痛。 卢崎打开食盒,想进去把东西亲手喂给老师,被常景启一把拦住。 “卢公子,别忘了陛下的口谕。” 卢崎甩开常景启的手,瞪着他。“你把食盒给老师送过去。” 常景启有些为难,可撞上卢崎执拗固执的眼神,败下阵来。 “好。” 假人自然不会吃东西饮酒,常景启只是将食盒放在苏旭面前。 “好了,别为难常大人,他也是照章办事。” “老师,我们来的时候,见着肃焕和林闯他们了。” 假苏旭顿了顿,嗓音有些哽咽起来:“他们...过得还好吗?” “大理寺的人对他们用了刑。” 摆食盒的常景启动作顿住,他们不会对二品的苏旭用刑,他那些私兵还是逃不过严刑逼供。 可那些人都是硬汉,愣是没人说任何不利苏旭的证词。 “是我连累了他们。” “老师,您是无辜的,是有人构陷您叛国。” 战风渊侧耳倾听。 假苏旭叹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听出苏旭话里的绝望,卢崎扯着嗓子吼出来:“老师,徒儿一定帮您找到遭人陷害的证据,替您申冤,救您出地牢。” 别说战风渊,就是常景启都有些动容。他回头,打量这个玉京纨绔。 心中默默感叹:这小子对苏旭的师徒情倒是真切,心中多了一丝好感。 卢崎忙追问:“老师,您有怀疑的人吗?” 躲在苏旭身后的楚九年先是一愣,他来之前,和陛下预演过此事,大概有些猜测,陛下的意思,若卢崎有想法,就顺着他的话,给他弄点事情做做。 “崎儿,你想替老师查明此事吗?” “想。”卢崎不假思索地回答。 假苏旭又是一顿,战风渊也在等,他想起陛下的话,猜到此人应该是陛下安排的。那他说的话,应该也代表陛下的意思。 “好,老师没收错你这个徒弟。” “告发老师的人叫秦宝,是副将王赞的小妾。” 战风渊抓住关键:“副将的小妾怎么能接触到军中密信?” 第82章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此事说来话长。” 常景启担心陛下安排的假苏旭不清楚各中缘由,接过话题。 “这件案子,大理寺有存档,一会儿你们离开地牢,我带你们去调阅。至于刑部那部分,你们得自己去。” 卢崎心急,想立刻知道内情,被战风渊拉住:“现在不是深谈这件事的时候。” 学苏旭说话的人既然是陛下暗中派来的,说的话就代表陛下的授意,只要肯让他们去案牍库查案件讼牒,就不急于一时。 两人又和苏旭扯了几句家常,探视时间便结束了。 “你们在外面稍候片刻。”常景启把人安顿在地牢外,自己则关了门,走到假苏旭前。 用很小的声音询问了一句:“楚大人,陛下真愿意卢公子和战节帅去查苏旭勾结辛国一案?” 楚九年切换了自己的声音沉声说道:“陛下说,苏旭的死,和污蔑他勾结辛国一事,或许是同一个幕后黑手,战风渊在查苏旭之死,一定也会触碰到勾结辛国一案的部分证据。再加上卢崎有想法,陛下的意思,让卢公子跟在战节帅身边,沉淀学习,收收他那纨绔傲慢的性子。” “以他们的身份,就算查不到真凶,也不会出什么状况。” 常景启却是摇头:“敢杀朝廷二品大员,背后也就那么些人。万一他们真查到什么,狗急跳墙之下,难免会对他二人动杀心。” 楚九年淡淡一笑:“常大人怕是小看了我们无策军。” 无策军是皇帝私人情报组织,内部结构如何,有什么成员,都是谜团,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如大理寺卿这样的以破案为主的机构,自然知道一二,但大部分朝臣只知道无策军三个字。 “不敢。”常景启讪笑回答。 “放心吧,这两人的安全陛下保了。”以战风渊为首的三人小分队四周,不仅有金吾卫,还有无策军策卫们。 “常景启接旨。” 常景启立刻撩袍跪下。 楚九年语气严肃道:“传陛下口谕,暗中安排卢崎、战风渊查探苏旭勾结辛国,出卖北境军防图一事,常景启需尽力配合。” “遵旨。” ... 常景启出门,提出来一个食盒。 “苏旭让你们带些月饼和玉泉酒给肃焕他们送去。” 知道老师并非外界传闻那样暴毙于地牢,又接受了重任的卢崎一改颓废,一把接过食盒,兴奋地原路返回。 肃焕等人一直在等消息,听见脚步声,个个伸着脖子守在牢门前:“卢公子,战节帅,你们见着将军了?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卢崎没心没肺,好一顿交代,战风渊却是强颜欢笑。 还是肃焕敏锐,发现了战节帅胸前的血渍。 “战节帅,这是老师的血吗?” 卢崎这才注意到战风渊胸口和嘴角的血。大惊失色,他刚才一门心思放在老师身上,忽略了身后之人,想关心,又放不下面子,继续维持人设:“喂,你怎么了?” 战风渊连忙掩饰:“是胸口的老伤。”随着解释,他伸手扯开衣领,露出胸口那处箭伤。血痂掉了,下面的还是嫩肉。有时候动作幅度过大,还是会痛。 “司徒崇射的。”战风渊毫不在意地回答。“刚才见着苏伯,气不顺,吐了口血。” “司徒崇那个老贼,趁宣城百姓受灾,带三万军北上突袭,我师...战风渊带领将士百姓苦守宣城数月。不久前,战风渊巧用智谋,在一次夜袭中大败司徒崇。而后一千将士和一千百姓组成的临时军队南下,在荒山沟伏击司徒崇,零伤亡全数歼敌。”卢崎补充道。 语气里夹着他都没意识到的骄傲。 卢崎虽然纨绔,却向往军队生活,戍边战斗,勇猛杀敌。可惜,他的出身限制了他的发展。家族里没人愿意放他出去冒险,只能在玉京城里混个中郎将当当,时不时口嗨几句,纸上谈兵耍耍威风。 零伤亡全数歼敌几个字,像是一剂兴奋剂,肃焕、林闯和十几个被一同关押的将士体内的热血被再次点燃。 肃焕好激动,抓着战风渊的手不放:“好好,不愧是将军都经常夸赞的人。” 听着师兄们夸赞战风渊,卢崎又不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喏,这是老师让我给你们带的玉泉酒和月饼,还有两天就是中秋了,大家一起喝点。” 没有酒具,他们端着瓶子直接喝。 就是月饼被弄碎了,没有月饼的样子,不过大家都分到一小份,吃得很开心。 见他们脸上露出的笑容,战风渊差点又要吐血,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同时也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杀害苏旭的真凶,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 给战风渊送信之后,白暴雨实在太困,搬了张行军床在李楼身边,打了会儿盹。 然后在一片叮咚声后醒来。 【白姑娘,先前没办法回信,感谢提醒,顺利过关,刚到家,给你写信。】 随着信件而来的,还有醉仙楼的招牌月饼和玉泉酒。回到战府前,战风渊特意交代张叔绕到醉仙楼,买了些。 【那就好,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了这么重要的细节,差点暴露。】 【白姑娘无需自责,你的手艺以假乱真,我相信,就算没有注意到中药味那处细节,卢崎也不会发现。】 既然没出状况,白暴雨换了话题:【苏将军的死,你查得如何?】 【进展很缓慢。】战风渊忧心忡忡。一方面是案子必须私下查探,没人能协助,另一方面,在查案方面,确实是他的短板。 白暴雨和同伴们分享月饼,感叹一句醉仙楼不愧是玉京最出名的酒楼,口味是真不错,用料十足。 不像现在的月饼,充满科技与狠活,都是防腐剂。 玉泉酒味道也不错,只是酒精度不高,大约不到30度。喝起来清洌香醇,很适合女性饮用。 【目前只和我父亲谈过一次。卢崎这两日倒是跟在身边,只是不能开口询问案件本身。】 白暴雨想起秦法医的话,问他:【给苏将军针灸的太医扁鹤呢,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三人里,就数扁鹤最没杀人动机,更没带食水进去。战风渊甚至有些忽略了此人。 【事发后,陛下调离了扁太医,去给杨贵妃安胎去了。】 【杨贵妃?】白暴雨不得不八卦起来,好熟悉的名字。 【说起来,杨贵妃不是别人,正是宣南公主的生母。】 刚投送了回信,战风渊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还没告诉白姑娘宣南公主假扮小厮,跟在他身边的事。 顿时变得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