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坤宁》 第1章 王府喜事 晋王府刚办了一场喜事,晋王的次子李景琏娶了魏国公家的女儿为妻。一同嫁进来的,还有并州刺史家的姑娘和京城里老太妃年前就送来的娘家姑娘。 娶妻礼仪繁琐,尤其新妇身份非凡,礼节就更加慎重。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一步不敢错,因此真正轻松下来,已经是十多天之后。 “主子,两位姨娘来了。” 晴虹附耳轻语,得了赵臻姝的意思,把人请了进来站在旁边,端茶倒水的自然不用晴虹这种贴身丫鬟来做,二等丫鬟已经机灵的端来了新鲜的碧螺春和新做的糕点。 “两位妹妹住得可还习惯?” 赵臻姝嘴角挂着世家贵女得体的笑容,发髻插着一只金凤携珠钗,米粒大小的白珠串成流苏垂在耳畔,明艳动人。 “多谢夫人关怀,一切都好。” 崔平清和谢宝珠恭敬地回复道。 论家世,夫人是魏国公嫡出的大小姐,虽然先帝爷时候魏国公遭了贬斥,因此迁出京城,落地并州,可满打满算,并州城除了晋王府已经无出其右。 论才学,夫人更是名满并州城,让一众官家女子都望尘莫及,即便是男子都弱三分,听闻夫君和夫人还是因诗定情呢。 论容貌,夫人虽不是冠绝并州,可一身华贵气派,又怎么比得了?风尘女子多的是美艳袅娜,可如何能得了王公贵胄的青眼。况且夫人容貌不是并州第一,但也绝不差了就是,否则夫君也不会一见倾心。 再加上前几日大婚,两个姨娘原以为第二天便也要入府了,可谁知道要等夫人回门,回门之后也没等来,如此又三日,才两顶小轿子抬了进来。 因此,谁也不敢对夫人不恭敬,入府第二天一早,就立刻来请安了。 “住的舒心就好,晴虹。” 晴虹会意,朝着内室招了招手,里面的飞鸢端着托盘徐徐而来。 “两位姨娘,这是夫人给的赏赐。” 托盘里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金簪,上面各点缀着五颗黄豆大小的明珠,看着就价值不菲,只是有菊兰之别。 “这金菊簪和金兰簪是我命人特意打造的,正适合两位妹妹。” 这托盘先放在了右座第一位的谢宝珠面前。谢宝珠十五了,人看着却只有十三四的模样,她刚要伸出手挑选,却见对面的崔平清淡淡地看着托盘,目光一刻也不离开。 “不如崔姐姐先选吧。” 崔平清淡淡道:“谢妹妹客气了。”说罢,便挑选了金菊簪。 “夫人,妾在家时候就喜欢菊花淡泊名利,傲然于世,因此就择金菊簪吧。” 剩下的自然就是金兰簪。 “菊花清净高洁,兰花淡泊高雅,都是好寓意,二位妹妹喜欢就好。”赵臻姝顿了顿,敲打道:“夫君院子只有我们三人,你们二人更没有什么高低之分,日后好好相处才是,来人,上茶。” 磕了头,敬了茶,收了礼。便是算赵臻姝认了这两个姨娘。 “妾身还有事,不便多留,先告退了。” “妾……妾身……” “两位妹妹都去吧,有什么不舒心的,只管来找我。” 等人走了,赵臻姝心满意足地瘫在软垫上,吓得晴虹忙看有没有人。 “小姐,我的好小姐!这可不是在国公府,咱们可不能这样了。” 晴虹耳边全是出嫁之前国公夫人的谆谆教诲。 “晴虹啊,你是和小姐一起长大的,去了晋王府务必要看着她,莫要让她再不顾礼仪规矩了……” “晴虹啊,你从小就跟着小姐,我对你也是半个女儿……” “晴虹啊……” 赵臻姝不满地端坐好,说道:“你们两个呀,就是太小心了,这里又没人,姑娘我还不是怎么舒心怎么来?拿着母亲的叮嘱就开始欺负我了,哼。” “若是真欺负了,不如打发出去,这样小姐耳朵不也清净了?” 晴虹和飞鸢不惊反喜,齐声道:“林嬷嬷,你可算来了。”这一下,仿佛见了亲娘:小姐也不管了、仪态也不管了、操心也没有了…… 赵臻姝眼前一亮,欢欢喜喜地把人拉到身边,露出鲜亮的女儿态,“林姨我好想你。” 林嬷嬷心疼的抚上赵臻姝的鬓角,口中喃喃道:“小姐受苦了,以后有老奴陪着你,只是莫再喊我林姨,这不合规矩。” “我不管,娘亲愿意认你为义妹,那便是我的林姨。” 林嬷嬷是国公夫人的陪嫁,在魏国公度几十年了,年轻时候有个相好,本来要出去嫁人,只是那人家里发了大水,全家一命呜呼,从此林嬷嬷也就歇了心思,后来到了赵臻姝身前伺候,这一伺候就是十六年。 赵臻姝出嫁之前,国公夫人本要认林嬷嬷为义妹,留在国公府颐养天年,只是林嬷嬷无论如何也不肯,更是说道:“老奴若不跟着小姐走,便是哪天闭了眼也不能安心。” 人死为大,死了也不能安心,可见林嬷嬷心愿。这回国公夫人也不敢强留了,只是硬拖着人在国公府住了十几天,让林嬷嬷不要劳累,等到一切事情尘埃落定,才把人送来了晋王府。 几人说说笑笑,好不欢快。 晴虹道:“小姐,奴婢刚才看着那崔姨娘可是不大开心。” 飞鸢也有些担心道:“似是因为让谢姨娘先选簪子?” 赵臻姝不在意道:“豪右闾左,自古都是以右为尊,谢姨娘坐右,不先给她给谁?” 话虽如此,可看着崔姨娘总是不高兴。 林嬷嬷也听了个大概,琢磨道:“奴婢听闻这崔姨娘和主君是从小的情义,莫不是以为自己高谢姨娘一头?” “都是良家妾室,何来高低之分?” 赵臻姝想了想又道:“若是她真有争斗之心,我有你们,也不会让她如愿。” 第2章 旧情? 出了院子,谢宝珠便看到远处站立的崔平清。 “崔姐姐安好。” 崔平清微微一笑道:“谢妹妹可愿陪我走走?”说罢,率先走了出去,留着谢宝珠匆匆跟了上去。 “谢妹妹是京城来的?” 谢宝珠点点头。 “我倒是不知道京城的风土人情。” “崔姐姐有所不知,京城贵女们大都恪守礼仪,一举一动之间,莫说正经的姑娘,便是跟随的奴婢也不能错了。我也是来了这并州,才感觉舒心轻松许多了。” “原是如此,天子脚下,礼仪自然不能差了,只是我和夫君从小一同长大,未曾离开过并州,倒是生出向往之情。” 谢宝珠瞪大眼睛,忙道:“崔姐姐快别说这话,说论从前,恐怕惹夫人不快。” 如今主君的正妻是赵臻姝,什么从小的情谊,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崔平清站定,看着花园的菊花不免伤感。 “谢妹妹你有所不知,我和夫君是自小的情谊,那年我们都还年幼,隔墙相望,主君捡起我失落的锦帕,后来我赠鞋以示感谢。” 谢宝珠听了这话,有些瞠目结舌。这种事怎么也拿出来说道?京城里谁家的小姐敢这样私相授受是要被剪了头发,送去庙里做姑子的。 “妹妹可知这是何等交情?”崔平清脸上露出几分小得意。 谢宝珠面露不解,道:“崔姐姐,妹妹懂的。” “那想来妹妹也知道我和夫君的情谊了。” “这才子佳人的故事自古就有,开局自然是书香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生个女儿自然是爱如珍宝。这小姐同样争气,通文知礼,无所不晓,活脱脱一个绝代佳人。可若见个清俊男子,也不管是亲是友是敌,便想起终身大事来了,于是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又哪是世家小姐了?” 谢宝珠顿了顿又道:“崔姐姐,好在你当初所赠鞋之人正是主君,否则嫁给他人又如何自处?况且,私相授受这等做派莫说我了,就是满京城的贵女都引以为戒,实在让人耻笑。” 崔平清脸色煞白煞白的,顿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道:“年少之时,只是兄妹之间的情谊罢了,谢妹妹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我倒是觉得这般情谊实在是难能可贵。” 谢宝珠忍住不悦,继续说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要和所爱之人在一起,也应该请了媒人上门说礼才是。” 聘为妻,奔为妾。 谢宝珠眼中带着几分不解和无奈,她虽是妾,可也没想过私下和人这般接触,这也就罢了,还大大咧咧的说了起来。 崔平清听闻,更是摇摇欲坠,她坚持道:“不,夫君对我是不同的,否则又何必娶我。” 谢宝珠一脸的茫然,真觉着这位崔姨娘脑子不好使,哪里娶了?不过是一顶小轿子抬进来的。 “崔姐姐,虽说主君和你的情谊非比寻常,只是姐姐还是慎言吧,夫君二字只有夫人才能说,我院里还有事,便先走了。” 崔平清脸色怅然。 一回了院子,谢宝珠便连喝了几口茶,拍着胸脯道:“舂絮,这崔姐姐莫不是疯了?竟然敢说主君为夫君,甚至扯起过去,这是要干嘛?” 舂絮忙安慰道:“许是崔姨娘觉得夫人应该先让她选簪子?结果让您先选,因此不满,所以告诉您她和主君往日的情分压您一头。” 谢宝珠不满的撇撇嘴道:“她当初自己让的座位,怎滴自己不满起来了?” “依着奴婢看,咱们是不必理会这些事,主子您是老太妃指婚的,咱们守着规矩,谁能挑出错来。” 谢宝珠吐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瞧她也是官家小姐,真不知崔刺史府上是如何教导的,竟然如此无知。” 为人妾,还肖想那么多,夫人哪能容得下? “夫人出身名门,如今魏国公府虽然没落,可到底是勋贵,教养必不会差了,我好生侍奉,日后有了孩子便也是个依靠了。” 崔平清不知他人作想,只是一个劲感叹,她身边的茉惢见状,忍不住上前道:“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茉惢,你说我到底算什么?我和夫君自幼定情,虽然聚少离多,可始终情谊不变,如今,竟……竟……” 茉惢跟随多年,自然明白崔平清心中所想,她忙道:“主子,主君心里自然是有你的,否则也不会纳你入府,如今世子之位空悬,主君到底需要一个助力,这才让夫人入府,否则哪里轮得到她。” 茉惢悄悄看了一眼崔平清,继续说道:“依奴婢愚见,主君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崔平清想了想,最后笑道:“你这话虽然僭越,却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日后不可再有这样的犯上之言,否则,即便我和夫君有自小的情谊,也保不住你。” 茉惢忙道:“奴婢也就是和主子说道说道罢了。” 最后崔平清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李景琏阔步踏进了正院,耳边顿时传来嬉笑之声,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夫人,何事如此开怀?” 赵臻姝忙站起身来,拉着林嬷嬷的手道:“夫君,这是我娘家嬷嬷姓林,自小就照顾着我,出嫁前母亲认了义妹,往后想跟着我呢。” “见过主君。”林嬷嬷行了万福礼。 李景琏亲自把人扶起,可谓是给足了脸面,“林嬷嬷快请起吧。”他坐下喝了口茶,又问道:“夫人还没说是什么事情呢。” 赵臻姝听闻,不自然地摆摆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身边只留下林嬷嬷三人。 等人走没了,脸上露出几分羞涩,随后解释道:“是主君的两个姨娘,今天早晨请了安,他们在院子里说话也没避人,奴婢们传了几句,我觉得有趣罢了。” 李景琏来了兴致,追着问明白,只是知道了便有些不快了,他不满道:“这崔姨娘怎么回事,我和她哪来的情分?” 赵臻姝惊讶地挑起眉道:“崔姨娘说的有模有样,夫君怎么不记得了?” “哪有的事,当年府上不过和崔刺史有些来往,偶尔见过几面罢了。”李景琏的不快逐渐转化为不满,“这崔姨娘也真是的,胡说什么。” “罢了罢了,说到底也是你的姨娘,还能怎么办呢。” 第3章 管家 晚膳自然是在这儿吃了,过了晚膳,便是要去就寝,李景琏摩挲着手指道:“夫人,昨夜二人入府,我未去已经是不合规矩,今夜……” 赵臻姝淡然一笑道:“夫君快去吧,莫让妹妹们等急了。” 李景琏呼了一口气,忙道:“夫人放心,在你有孕之前,那避子汤断不会停了的。”说罢,便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等人走了,赵臻姝猛地松了一口气,道:“飞鸢,快来给我捶捶肩,这么端坐着,肩膀都酸了。” 飞鸢嬉笑着上前道:“主君走了也好,小姐也能轻松些。” 晴虹瞪了一眼,忙道:“小姐别伤心,昨夜两个姨娘入府,主君都没去,今天不过是按着规矩罢了。” 赵臻姝微怔,随即忍不住戳着晴虹的脑袋瓜,对着林嬷嬷道:“嬷嬷瞧,这小妮子以为我伤心呢。” 林嬷嬷步履稳健地端来了红枣糕,这些活计本不用她,只是人老了闲不住,总想做些什么罢了。 “小姐是有大智慧的。” 赵臻姝把晴虹和飞鸢拉到身边,认真地看着两人,想了想说道:“母亲常教导我,世家贵女最重要的不是情之一字,更不是男人,而是权利。到了夫家,主君不可避免的会纳妾,若因此伤神,那什么时候是个头?” “如果人一辈子愤怒的是情、谩骂的是情、得意的是情、沮丧的还是情,那么未免太无聊了,难道一辈子就忙活着爱情吗? 爱情是自己要解决的问题,但和其他东西相比,那便不值一提。你们如今还小,等过几年嫁出去了,要做的是抓紧后院的权利,生下孩子,至于夫君纳妾宠谁,都没有关系。” 赵臻姝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更加小声道: “如今这晋王府,王妃娘娘膝下二子,按理说这世子之位应当是大爷,可大爷瘸了腿,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可不论如何,晋王的爵位无论如何也到不了那几个庶出的兄弟身上,王妃娘娘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嬷嬷,我说的可对?” 林嬷嬷欣慰极了。 “小姐说的对,家国礼法,家产承爵都是正妻所出,因此生下孩子,掌管家大权,便是主君不满,也不能随意夺权休妻。” 晴虹飞鸢一脸受教的模样,惹得赵臻姝噗嗤一笑道:“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小妮子慢慢去琢磨,等嫁你们时候便也懂了。” 世家贵女最不重要的就是情! 次日一早,崔平清天刚亮就来了,昨夜李景琏去了谢宝珠的屋子里,赵臻姝出来一看,见崔平清一脸憔悴,眼底一片乌黑,莫不是一晚没睡? “今日来得这样早?” “侍奉夫人本就是妾室之德,早些也在情理之中。” 见状,赵臻姝也不再纠结,毕竟崔平清都要来,她能说什么。 眼看日头不早,谢宝珠才姗姗来迟,一进门便猛地跪下请罪道:“妾身贪睡请安来迟,求夫人责罚。” 谢宝珠额间挂了些许汗珠,胸口还起伏不定,脸色微微发白,略显惶恐。 “这一次不打紧的,府上王妃随着大爷去了别院,咱们不必一起去请安,我这里迟些也无碍。”赵臻姝回道:“谢妹妹入座吧。” 谢宝珠被搀扶着坐了下来,只不过这次她坐到了左边,而崔平清淡淡地看着茶杯,稳稳地坐在右边。 “夫人,敢问王妃娘娘是何原因不在王府,妾身在家时和王妃娘娘有几分情面,正想着去请安。”崔平清脸上露出几分坚定和得意,让人看着莫名其妙。 “想来你们也听说了,大爷去年摔断了一条腿,如今在别院里养着,大婚之后,婆母不放心,便跟着大爷嫂嫂一起去了别院居住。如今府里只有王爷和咱们夫君。” 其他一些庶子庶女都已经成婚出嫁,王妃做主分了银子宅子,让庶子们出去单过,只是留了姨娘继续伺候王爷,逢年过节才回来聚一回。 这一点赵臻姝真是开怀,省去了不知道多少麻烦事。 “婆母和嫂嫂是没空,如今我管理着府上中馈,每日也忙,你们日日来请安也累,如今天气还不算太冷,起早来请安不难,若天冷了,再这样怕是要冻坏了身子,以后便每月初一十五请安即可。” 谢宝珠和崔平清二人一同起身道:“多谢夫人体恤。” 赵臻姝摆了摆手不在意道:“没事便下去吧。”等人走了,林嬷嬷就招呼着用膳,桌子上摆的都是赵臻姝爱吃的小食。 等用过膳食,便开始看账本。 晋王府的俸禄朝廷都是有规定的,但是也只是够王府开销。若是想用一些上乘的好东西,免不了有些店铺生意。 “从前跟随母亲学着管家,尚且信心满满,可如今真正接手了王府,才觉得里里外外都要钱。” 一上午过去,赵臻姝忍不住叹气。 王府最大的开销王府养的亲兵,这是不能省的。 此外是大爷院子,除了应有的俸禄之外,因为大爷本人伤了腿,许多名贵的药材都流水一般送了进去。 其次就是王爷王妃,王爷后院的姨娘们要给,王妃名下的庶子们也要给。 因着王爷王妃还没有过世,因此没有分家,庶子们虽然搬出去单过,但还可以从王府拿自己的俸禄。然后就是李景琏这一房,自己和两个姨娘。最后就是王府上奴婢们的月钱、赏钱。 至于银钱,除了朝廷给的俸禄,还有封地内的税收三成,这占了大头。此外还有名下的田地租户,商铺生意,总得下来,处理起来是一个极大麻烦事,不过好在有管事婆子,分担了许多。 不到晌午,赵臻姝又见了各处的管事婆子,哪里有问题,哪里要银钱,要多少,都需要一一裁定,有些是王妃留下的老人,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快结束的时候,钱婆子站了出来。 钱婆子年余四十,因在王府做事,免去许多劳苦,又是体面奴婢,因此看着也只有三十出头。钱婆子恭敬地上前道:“二夫人,嫁出去的蓉奶奶昨夜来了信。”说完话,便把信封恭敬地递了上去。 第4章 处置 蓉大奶奶本名是李景蓉,一众子嗣里排行第二,是王爷唯一的女儿,虽是庶出,却很受王爷宠爱,就是王妃也极为喜欢,曾经养在身边几年抬身份,最后上书朝廷封了郡主。 这信是连夜送来的,有的字迹都不甚清楚,可见下笔时候的着急。赵臻姝看过信,心中升起了几分恼怒。 “蓉姑姐的信我看过了。” 因为是庶出,难免有人看不起。这不,王家便是忘了求娶郡主的荣光,刁难刻薄,偏偏蓉姑姐性子温和,被欺负了去,这没办法了,才写了信求上门了。赵臻姝开口便是姑姐,便是告诉这些个奴婢,李景蓉这个姑姐她是认得。 “姑姐敦厚温和,御下宽厚,可难免有刁民犯上,忤逆姑姐,你们都是王府的老人,能力我是不怀疑的,可有谁愿意去平遥帮我看看姑姐?” 说是看姑姐,可这一去能不能回来就是一个问题,外头哪里有王府好?王府里面他们都是体面的,活儿不用干多少,赏钱却是头一份。 见众人不说话,赵臻姝继续道:“我刚来没多久,还不大清楚你们过去的活儿,可有曾经侍奉在郡主院子里面的?” 听到问话,一开始没人动,赵臻姝也不急,让晴虹添了茶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个婆子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跪下道:“二夫人,奴婢姓张,以前在郡主院子里伺候过。” “林嬷嬷,打。” 林嬷嬷走上前去,巴掌劈里啪啦地落在张婆子的脸上。这一下众人都懵了。 眼看脸肿了起来,赵臻姝道:“嬷嬷停手吧,当心受累。”又对着脑子发懵的张婆子道:“唤你为何不直接出来?是要让我等着你吗?” 张婆子这时恍惚着,可本能的开始求饶,立刻磕头道:“二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在王府里面伺候了十几年,身体劳累,因此站着站着眯住了,求二夫人开恩啊。” 赵臻姝淡淡一笑。 身体劳累、伺候十几年,就差明着说她苛待下人了。 “你的意思是我罚错了你?” “奴婢不敢。”张婆子伏在地上,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容,在场都是十几年的老人了,谁愿意被这样打?大家都是体面的奴才啊。 赵臻姝眼看着又有几个婆子脸色变化,甚至要出来“仗义执言”,甚至有婆子若不是身边人拉着,早已经冲了出来。这几个婆子看着赵臻姝的眼神都变了。 她缓缓开口道:“张婆子,你以后便不用做管事婆子了,你在王府时间长,劳苦功高,我会吩咐人给你封一笔厚银子,叫你安心养老的,以后身体也不用再劳累了,想睡觉也可以尽情睡觉了。” 这话一出,刚刚剑拔弩张的婆子们一下子跟着偃旗息鼓了,张婆子人也蒙了,刚要开口,就在赵臻姝的示意下被堵着嘴脱了出去。 “二夫人,您这样做未免太过严厉,张婆子她在王府……” “你原是王妃身边的?” “奴婢是。” “哦。”赵臻姝顿了顿,又问道:“有谁愿意去郡主府上?”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刚刚说话的婆子跪在地上,无人问津。 “二夫人!” “你还跪着?起来吧,你是婆母身边的人,想必也是看着姑姐长大的,不如你去姑姐身边?” 这婆子脸色一变,声音都软了下去,“这……这……” 赵臻姝不再理会她,直接点名道:“钱婆子,你可愿意去?” “奴婢愿意。” “好。”赵臻姝满意笑道:“此去光景,可是要姑姐满意才能回来,你可想好了?” “二夫人,奴婢在王府侍奉主子们十年了,奴婢只知道听从主子们的命令,主子们让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钱婆子你是个明白人。”赵臻姝道:“我做主,赏钱婆子二十两银子,从我私库里出。” 二十两! 这可真不少,在王府当差,她们这些个管事婆子一个月二两银子,二十两可是十个月的月钱! 众人一时之间又隐隐有些后悔,钱婆子不卑不亢地谢了赏赐。 赵臻姝又道:“至于那张婆子,我记得是因为伺候姑姐有功,姑姐出嫁之后,才提了做管事婆子,如今真是老了耳朵不灵光,提到她的旧主恩人,却似没什么恩情。姑姐知道了必然伤心,让人送去些敷脸的,等好了就不用来了。” 这便彻底给张婆子定了结局,日后谁再说起让她回来的话,那便是赞同背弃旧主的张婆子了,必定受人唾骂。 解决了这事,便让管事婆子们都下去了,独留了钱婆子。 “你既然要去,不好不知道这事,你且看看吧。” 钱婆子接过信,顿时有些不敢置信。那王家娶了郡主之后,起先对郡主恭敬有加,郡主又是个性子软和的,渐渐地王家便胆子大了起来,先是花销郡主的嫁妆,随后又不断的纳妾,如今更是把郡主关在宅院里,连郡主生的小公子都不让见。 “过去了便先要帮助姑姐拿回府上中馈,若是姑姐听劝,便凌厉些,莫要辱没了晋王府的名头,若是姑姐心慈,便小公子多见见母亲也好。” 钱婆子瞬间明了。 立的起来,那便是要雷厉风行,让王家知道晋王府的名头,立不起来,也要保证母子平安,不受搓磨。 等钱婆子退下了,林嬷嬷赞叹道:“小姐真是长大了。” 赵臻姝道:“在家时候跟在母亲身边那么久,自然也学了十之八九。” 那张婆子靠着出嫁郡主才成了风光的管家婆子,和王妃并没有太多干系,因此惩治了也不会让婆母觉得她在夺权。而后出来的婆子是婆母的人,便不能随意处置。她随后恩威并施,让一众婆子们不敢造次。 第一次在王府众人面前亮相,赵臻姝觉得十分满意。 “那钱婆子是忠心的,留意些,另外修书一封送去大爷别院,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给婆母说清楚。” 第5章 余晚华 其实王爷王妃如今对蓉郡主未必还有十分喜欢,但是晋王府是皇亲国戚。当今上位时候颇为艰难,其中血雨腥风,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到最后只有晋王这一个庶弟,因此格外重视皇家亲情。 如今晋王府背靠着当今,底气充足,晋王府的威严是不容冒犯的,即便冒犯的是出嫁的女儿也不行!可以预料到,王家在平遥的快活日子没几天了。 这不是娘家为出嫁的女儿出气,而是皇室宗亲对冒犯天家威严的宵小们的惩戒。 钱婆子只是第一步,这事情婆母知道了,只会更加雷厉风行。 到了晚间,李景琏当值回来,许是累了,吃了晚膳,草草睡在前头。 崔姨娘又独守空房了。 不过说到底崔平清是崔刺史的女儿,崔刺史是地方三品大员,怎么也要卖个面子,因此李景琏没几日还是踏进了崔姨娘的房里。 “琏郎,你来了。” 崔平清目光灼灼,其中之慈爱甚至让李景琏产生几分错觉,这真的是他的妾而不是他的母妃吗? “咳咳,我许久没来,你可有怨啊。” “琏郎哪里的话,还有你的苦衷,我都知道的。”崔平清端起两杯酒,递到李景琏手边,坚定道:“新婚之夜月下对饮买是人间快事,不知琏郎可愿同我共饮这杯酒?” 李景琏神色微微发怔,略显迷惑,忍不住道:“你莫不是已经醉了?”他早已经成亲,正妻是魏国公嫡女,交杯酒也喝过了啊。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妾身得见琏郎,自然不胜酒力。”说罢,便率先饮下杯中之酒,随后便看着李景琏,大有一副不喝不行的架势。 “琏郎……” “好好好,我喝我喝。”李景琏实在受不了崔平清这如胶似漆的目光,逃脱般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忙把杯里面的酒灌了下去。 就在这时,茉惢轻轻上前对着崔平清道:“主子,咱们院里的夏禾染了病,请主子过去瞧瞧。” 李景琏蹙起眉头,心道:这崔姨娘身边的人怎么这般没规矩,且不说他还在这里,便是不在这里,也没有让主子瞧病了的奴才的规矩。 “琏郎,夏禾是我院子里洒扫的奴婢,如今她病了,我这个做主子的理性过去看看她,不知琏郎可否稍等片刻,妾身即刻就回。” 就很无语…… 李景琏压下心底的不满,淡淡道:“那你去吧。” 茉惢扶着人又出了房内,窗户上留下李景琏独坐的背影,茉惢小声道:“主子,这回主君肯定能够知道您体恤下人的苦心了。” 崔平清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咱们快些去吧,速去速回,不要让夫君等久了。” 奴婢的房间自然没多好,六七个人挤在通铺上,进去才勉强能站个人。 此时里面的亮堂堂的,似是等待着谁来,崔平清一进来就拿着手帕捂住了口鼻,过了半晌才放下来。 “夏禾你如今如何了?” “多谢主子体恤,奴婢好多了。” “你要好好休息,尽快好起来,这样我才能放心。” 夏禾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崔平清说完便急着往外走,看的夏禾一愣。 连赏钱都没有吗?她以为会给些赏钱的。 天也黑了,那蜡烛只能把房间里照亮,崔平清走得急,跨门槛也没注意,只听咔嚓一声,她顿时痛得直不起腰来。 “主子,主子你怎么样了?” 茉惢扶着人,就要给床上去,崔平清见状忙道:“不可,扶我回去。” 茉惢一瞬间看到崔平清脸上似乎闪过几分嫌恶,只是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主子待人一向和善,怎么会嫌弃呢? “主子,您伤的这样重,不如先歇一歇,左右主君今晚留在屋子里了,多待一会儿,更显主子慈爱啊。” 茉惢说的话不无道理,况且现在这脚踝疼得厉害,崔平清想便缓一缓再走。 这时候,余晚华端着铜盆走进了屋内,她心里想着:按照主子的说法,此时当是服侍净脸了。 等她走进去才发现屋子里只有主君一人,只是主君的状态却有些不对。 李景琏此时感觉浑身发热,有一股燥热不断的涌上心头,他总想抓住些什么。 “你这丫头,抬起头来。” 余晚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顺从的抬起头,下一刻手臂猛地被李景琏拉住,手中盛满水的铜盆翻落在地,热水更是浇了一身。但是在李景琏眼中,却别具一番风味,他再也无法把持自己,猛地把人拉入自己怀中。 过了一会儿,崔平清总算感觉能动了,便立刻被茉惢扶着离开。走到房间门口,听着里面的咿咿呀呀,崔平清的脸色顿时变了,茉惢慌忙上前打探,又猛地退了回来,怔怔的不知如何是好。 夜晚如此漫长,屋子里面的蜡烛早已经灭了,天空斗转星移,天边泛起鱼肚皮。 李景琏出来时候便看到站了一夜的崔平清和旁边的茉惢。 他沉下脸色道:“崔姨娘,你该给我一个解释,那杯酒到底放了什么!” 他虽然想释放,但昨夜情况并不足以让他动情,独独那杯酒下肚,便有些情动。 “妾要解释什么?主君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还要妾解释吗?” 崔平清眼眸清冷,目光逼视李景琏, 李景琏一时语塞,他顿了顿随后道:“有没有不是你说的算,你这屋子我会让人封起来,待查过之后便可知晓。” 崔平清猛地攥紧了手帕,冷冷道:“当年幼时主君和妾互换信物,不知何时,主君便逐渐远离我,年少情分,竟就这般不值当?” 李景琏眸色彻底冷了下来。 “崔姨娘,我与你的情分不过一面之缘,莫要自作多情。” 说罢,李景琏便走到门口,顿住又道:“屋里的丫头伺候了我,我会和夫人说,提了妾室。” 毕竟是伺候过自己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景琏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人。 第6章 处罚 赵臻姝知道这事情的时候,有些瞠目结舌,实在是未见过这般事。 主君在姨娘的屋子里宠幸了其他人,她该说崔姨娘蠢笨呢?还是主君饥不择食呢?但是无论如何,她竟是生不出一丝恼怒不满之情来。 “夫君那边怎么说?” 晴虹一边伺候梳妆,一边说道:“那奴婢的身份也查过了,是良家子进王府伺候的,签的契约也只是两年,主君的意思是给了卖身契,做个良妾。” 妾也分好几种,似崔平清、谢宝珠这般,是贵妾。良家女进王府的便是良妾。若是奴婢爬床,便是贱妾。 飞鸢伺候着换衣服。 “那奴婢可有说什么?” 飞鸢叹了一口气道:“听说家里是有婚配的,只等着契约到了,便出府成婚去,如今怕是不行了。只是那女子也算看得开,也同意了。” 看不开能怎么样?左右出不了王府了。 等一切准备好的时候,谢宝珠和崔平清已经早早来请安了。按赵臻姝的话,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两人是不必来的,但不约而同都来了。 赵臻姝率先开口:“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夫君的意思是要彻查,崔姨娘,府医已经去查了,若是那酒没问题,自会还你清白。” “妾没做的事,自然不会承认。” 赵臻姝也不理会她这般铿锵之言,随后对晴虹道:“把那个丫头带进来吧。” 余晚华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神色看着还是有些苍白。赵臻姝赐了座,上了茶,问道:“夫君的意思是你也知道了,只是我还要再问你一句,可愿留在府上?” 余晚华尚未出声,崔平清就说道:“她自然是愿意的,攀龙附凤可是难得的机会。” 这话一出来,余晚华瞬间不知所措,眸间闪过几分倔强,她对着赵臻姝恭敬道:“夫人,奴婢不敢隐瞒,家里给定了一门亲事,只是王爷中了迷情的东西才意外宠幸了奴婢,如何再出去嫁人呢?一切全凭夫人做主。” 余晚华话音刚落,崔平清目光似剑,盯得人后背发凉。 “你的意思是,我给夫君下药?” 余晚华刚想辩驳,身后就传来李景琏的声音:“崔姨娘,府医已经查验过,你那杯酒确实没问题。” 崔平清脸上淡淡地,似乎早已经料到,但细看又有几分倨傲和清者自清的坦然,仿佛在说:让你们错怪我,现在知道我没做了吧? “夫君安。” “主君安。” 赵臻姝和谢宝珠二人行了万福礼。 “你们坐吧。”李景琏摆了摆手,继续道:“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妾身不敢,只是夫君怀疑妾身,让妾身万分难受,当年……” “停停停,崔姨娘,你除了这句话当真不会再说其他的了?而且我也和你说的明白,你我不过几面之缘,何来从小的情分?” 李景琏不留情面的话语刹那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崔平清似是不敢置信,泪珠滑落在微微嘟起的唇边,短暂停留之后又很快坠落下去。 “夫君……” “喊我主君!”李景琏不耐烦道:“你那酒是没有问题,可屋子里面点的熏香却有催情的功效,你可有话说?” 崔平清吸了一口气委屈极了,她淡淡道:“主君、夫人,妾身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主君若如此说,妾百口莫辩。” “你百口莫辩?我何尝不是百思不得其解!”李景琏满心烦躁,实在不想多看崔平清,他道:“你身边的茉惢罚去做苦役受刑,至于你禁足一年。至于其他的,夫人,你看着处理吧。” 李景琏思虑再三,算是从轻处置,这还是看在崔刺史的面子上,否则给主君下药,直接打死也不为过的。 崔平清脚步踉跄,跌坐在座位上。 “余妹妹起来吧,以后就是主君的人了,下午我拨些人,你看着哪个顺眼,便留下伺候你吧。”赵臻姝吩咐道。 余晚华顺从的起身,坐在了右侧第二的位置,旁边便是崔平清。 “崔姨娘,我看你那丫头还小,一年的苦役实在熬人,不如同你禁足在院子里,杂活累活都由她做,我不再给你分伺候的人,你看如何?” 苦役可不是简单的干活,而是带着几十斤重的脚铐手铐,一年到头不管冷热只穿一件衫衣,干最苦最累的活,能熬下来的没几个人。 赵臻姝想,给夫君下药这事具体如何谁也不知道,可是已经被定性成崔姨娘干的,那便无可争议了。只是可怜茉惢,只怕身子骨熬不住的。 哪知崔平清并不领情,似乎憋着一股劲儿,她淡淡道:“不必了,清者自清,妾没有做的事情,即便主君再怎么罚,也不会改变。” 赵臻姝:“?” 谢宝珠:“?” 余晚华:“?” 敢情不是你受刑,就拿茉惢的身子证明你的清白是吧? 只是再怎么,茉惢也是崔平清娘家带来的,赵臻姝不好再多说,便让人下去了。 “夫人宽厚,只是崔姨娘却是个冷心冷肠的人,都是爹生娘养,却能看着身边的奴婢受刑,真不知怎么想的。”谢宝珠看了一上午的戏,再次对崔平清刷新了认识。 “旁人的事我也管不着。”赵臻姝摇摇头,继续道:“不过眼看崔姨娘失宠了,夫君后院只有我们几个,你们莫要再生事端。” “妾身明白。” 解决了这档子事,赵臻姝吐了一口气,觉得轻快了不少。余晚华的事情处理起来更容易。 她娘家不过是农户,结亲的也是农户,给了银两,又派王府的人去游说。农家人哪里见过这般富贵,不仅娘家愿意放人,就连准备结亲的夫家收了二十两银子,也欢欢喜喜的把王府派去的婆子送出了门。 余晚华知道了这事,也心灰意冷道:“我本就知他们不在意我,如今倒是让我更加看清他们的面目了。” 伤心难过自然是有的,只是过了这阵子,便也慢慢的不在意了。 第7章 意外 一连几天,李景琏都没进后院,也就是来赵臻姝屋子里坐一坐,吃口饭,留宿是没有的。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有些丢脸,在姨娘院子里被下药宠幸了奴婢,说出去都丢人,因此看着余晚华便多了几分不耐。 万幸赵臻姝掌家,平日里的用度是不会被克扣的。 别院里面也回了信封,王妃大肆夸奖了赵臻姝做事妥当,又斥责了王府的管事婆子怒大欺主,最后说她已经派了人去平遥王家,并且让李景琏也要去看看什么情况。 李景琏的公差本就清闲,正好府上出了那档子事,第二天一早便骑马赶去平遥了。 随着几个主子的相继离开,晋王府也安静下来,但京城却极为不太平。 太子谋反了! 这个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整个晋王府立刻惊动了。王妃立刻从别院赶了回来了,主持大局。此时的晋王还在京城。 李景琏成亲之后,晋王便上书请求离开封地入京面圣,请封晋王世子。随后等圣旨下达之后,世子请求入京面圣,随后二人带着圣旨再回封地。 如今请封圣旨到没到,太子却谋反了。 王妃心里慌的不行,她一生顺遂,十六岁嫁给了晋王,先后生下两位嫡子,王爷后院连个侧妃都没有,可见受宠程度和地位稳固。 如今也是慌了神,抓着赵臻姝的手不放。 “姝儿,这太子好端端的怎么谋反了?王爷还在京城,这可怎么办?” 赵臻姝轻声安抚着婆母。 “母亲别急,即便太子谋反也牵扯不到公爹身上,公爹一直都在封地,此去京城也是请了圣旨,咱们没做错什么,自然也牵扯不到的。” 当今的兄弟们只剩晋王一个了,无论太子谋反成不成,都需要厚待晋王,否则朝臣的唾沫都可以淹死新帝。新帝为了彰显仁德,也会厚待晋王府的。 安抚好王妃,赵臻姝下令各处人马都不许再随意走动,整个王府同时戒备起来。 若是京城弹压不住,势必会引起天下诸王的反弹,勤王救驾一旦开始,便不知道要打多久了。 同时火速给李景琏传了消息,让他急速回府,还需要他来主持亲王亲兵,若真到了那一步,晋王府自然不能不提前做准备。 “唉,好端端的这太子怎么谋反了?”林嬷嬷叹气。 是啊,当今百年之后,必然是太子登基,何必闹这样的风险呢? 赵臻姝蹙眉道:“当今也有六十岁了吧,太子想必也有近四十,当了三十年的太子,如何能再等下去呢。” 林嬷嬷一顿,神色了然起来,感叹道:“小姐真是有夫人风范。” 这里的夫人是指魏国公夫人。 赵臻姝微微一笑,世家贵女不仅要站得住后院,还要有一定的政治嗅觉,才能为一族宗妇担当大任! 很快,赵臻姝猛的顿住了。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她脑海里诞生。 当今只得了一个皇子,六个公主。皇子还是皇后所出,理所应当的被封为太子。若是太子谋反失败,当今膝下已经没有可以继承大统的皇子了! 那么势必要从宗亲里面选择一个能担任男子过嗣给当今。 从上往下论,先帝时期有两个亲王,算起来是当今的皇叔。而当今只有一个小了近二十岁的亲王——晋王。论亲疏远近,自然是晋王这一支最为亲近。而晋王府里面,唯有嫡出的才有机会。 大爷李景基因为跛了脚,晋王都放弃了嫡长子继承晋王的位子,而选择嫡次子李景琏,皇位更不会选择大爷了。至于庶子,更没有那个资格了。 赵臻姝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六神无主。 “林嬷嬷,备马,我要立刻回家。” 自从回门之后,这是赵臻姝第一次回魏国公府。魏国公在先帝时期受到了贬斥,落地并州已经五十年了,连国公都换了三个。 这样显赫的门楣,即便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在并州。 门口的小厮欢快地跑去传消息,娘家嫂子白幼薇率先得了消息,把赵臻姝请入出嫁前的闺房时,国公夫人才姗姗来迟。 “我的心肝,怎么突然回来了,在王府受委屈了?” 国公夫人姓杨,是原平城刺史的女儿,只不过老大人已经过身了,如今杨夫人的娘家哥哥杨志在京城任大理寺少卿。杨夫人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赵玄礼是魏国公世子,娶了京城京城白家的嫡女白幼薇。白幼薇是赵家宗妇,是个明事理的,赵臻姝也没避着她,遣散了下人,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这一说,便让杨夫人二人沉默下来。 这是大事! “幼薇,姝儿说的有几分道理,当今若是没有子嗣,便要过继,你觉得呢?”杨夫人看似在问自己的媳妇,实则在考校赵家的宗妇是否合格。 白幼薇道:“母亲,妹妹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太子谋反胜算未定,咱们也不能操之过急。我觉得不如修书二封去往京城,一封只问安好,不问其他;另外一封则询问京中情况。若是信件被拦截,便毁掉第二封;若是顺利送过去,便不必毁去。” 若真是李景琏登基,那么日后多方的利益就要重新洗牌魏国公府这一脉的所有姻亲都要飞黄腾达。反而晋王府这里得不到重用,一是封疆亲王对陛下本就是一个隐患,如今看着不明显,可若李景琏登基之后,未必看不出来;二是大宗小宗之争,势必会让王府和李景琏产生冲突! 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了。 总之,若是真的事情到了那一步,不做准备是不行的,京城还是并州,都需要做好准备。 晋王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是显然,他们没有想到更深的一层,担忧当今和太子争斗。 第8章 圣旨 日子就这样缓慢的过了下去,一眨眼就是一个月。 钱婆子回来了。 她走了一个月,脸色看着比过去灰白了许多,倒不是因为身体原因,而是被气的。 “夫人您是不知道,那王家简直是无耻之徒,蓉主子心地善良,却纵的那人家无法无天,老奴去了好一番敲打,加上二公子后面也去了,王家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如今蓉郡主一个人住在郡主府里,带着小公子。王家人则是被赶回了老宅……” 听着钱婆子的禀告,赵臻姝也松了一口气。 好在那姑姐性子虽然温和,可说到底是皇家出身,到底有几分傲气。以前不敢立起来,也是觉得自己是庶出,虽然是郡主,可王府未必愿意为一个出嫁的庶女出头,这才隐忍下来。钱婆子这一去,算是摆明立场,蓉姑姐也有了底气,自然能立的起来。 “钱婆子辛苦你了,飞鸢,把赏赐给钱婆子。”赵臻姝道:“这赏赐不为别的,只为你的忠心,让众人明白主子就是主子,奴婢不可忽视。” 托盘上放着二十两银子。 钱婆子跪下谢恩,拿了钱就出去大肆宣扬。 瞧,忠心主子,是有好处的。财帛动人心,时间久了,自然人人忠心。 京中传来了消息——太子并未谋反! 晋王已经带着圣旨已经在路上了。等快到晋王府的时候,已经有天使提前来了。 王妃、李景基夫妇、李景琏夫妇、还有四位庶子及夫人早早的洗衣除尘、摆上香案、香炉,跪在地上恭迎圣旨。 晋王脸色复杂,这次他以亲王的身份颁布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年已六十,诸王大臣官员军民等无不爱惜。朕年迈之人,今虽将寿终,朕亦愉悦。至太祖皇帝之子、亲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 然皇太子景琮地惟长嫡,位居明两,训以《诗书》,教以《礼乐》。庶宏日新之德,以永无疆之祚。而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亲昵群小,善无微而不背,恶无大而不及,酒色极於沈荒,土木备於奢侈。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定权宜废为庶人,今褫夺皇太子位。 皇二子景琏乃中宫嫡出、然病幼情危,朕心甚痛,遂至晋亲王皇七弟成顺府将养,及至弱冠,皇妃赵氏入内,逢凤体违和,二人当夙夜归京,侍奉左右,已全孝道。其为宗室子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众人惊颤,唯独赵臻姝有所预料。 李景琏愣在原地,晋王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又道:“臣拜见太子,请太子接旨。” 李景琏猛地反应过来,手指微微颤抖,不敢置信地接过圣旨,“父王,我……” “太子慎言。”跟随而来的天使忙打断道:“太子殿下,快快接旨吧。”在天使地催促之下,李景琏脑袋懵蒙接过圣旨下意识就要丢开,好在一旁的赵臻姝眼疾手快,稳稳当当地拿过了圣旨。 “太子殿下,还有一道圣旨需要您亲自颁布呢。” 天使忙递上,他也知道此时的太子必然没这心思,可皇命难违违啊!天使铺开圣旨,晋王同其他人继续跪在原地,而赵臻姝则站立于一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者立王国所以卫京师。封诸子所以尊宗庙。朕仰膺眷佑。驯致治平。受真检于大霄。启仙源于邃古。盛仪交举。鸿瑞洽臻。方徇群心。以建藩室。今晋亲王皇七弟成顺长子景基贵而能俭,无怠遵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进封晋王世子,加食邑百户,有司择日备礼册命。” “臣接旨。” 至此晋王府前落下了帷幕。 晋王先是把天使请入王府内歇息,随后一家子才坐在大堂之内,屏退左右,唯有太子夫妇、晋王夫妇、世子夫妇六人在内。 “父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成了陛下的儿子?”李景琏率先问出口。 “夫君,景琏是我生养的,如今怎么拱手让了出去。” 晋王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此去京城,我本想请封世子位就立刻回来,可天算不如人算。太子谋反,欲夺位登基,困我于深宫之中,待他清洗皇宫,便想要由我这个皇叔为他正名,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可陛下圣明,这些年太子行迹越发混账,结党营私,独揽大权,陛下早有准备,太子未能成事……” 其他的一切,竟然和赵臻姝所预料的一模一样。 当今膝下除了太子,只有公主,无奈才选择血脉最为亲近的晋王膝下过继一子。 “只是陛下并不想天下臣民看到他子嗣单薄,因此景琏便是他派遣在外的皇二子罢了。” 王妃听后,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人也愣愣地。 “如此要恭喜二弟、恭喜太子了。”李景基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本来世子之位就属于他,可他骑马断了腿,无缘世子之位,也做好了准备,谁知道世事难料,最后又是他的世子位。 李景琏内心更是五味杂陈。 那个位子从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可事实就是这么扑朔迷离,最不可能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即将走上一个从来没有地道路,这一刻李景琏害怕了。 李景琏不知道怎么回房里的,连午膳也没有用,直接躺在床上,人还是有些迷糊。 “夫君,可是内心烦躁。” 罕见的、稀有的,李景琏猛地攥住赵臻姝的手,声音带着几分惶恐道:“姝儿,我……我有些害怕……” 赵臻姝心头也咚咚地跳个不停,但是她依旧故作镇定。 “妾身也怕,可是妾身知道,前路漫漫,有夫君陪伴,便是虎穴狼巢,妾身也敢伴随夫君去闯一闯。” 似乎是赵臻姝的话起到了作用。 对于未知的恐惧渐渐消散了一些,只是李景琏午睡睡的并不安稳,几次梦醒,都摇着睡意绵绵的赵臻姝一次次地询问道:“姝儿,我真的是太子了吗?” “夫君,您已经是太子了。” 赵臻姝的话语似乎带有着某种魔力,又或者是前路迷茫的行者内心追求的答案得到了肯定,便有了气力继续朝前走下去了。 直到最后出了一身汗,李景琏猛地清醒了。醒了便不能躺着了,他要去天使身边打探打探情况。 第9章 离别前夕 这个消息没等到明天,下午晋王府的拜帖就堆积如山。 魏国公府、并州刺史、并州知州、并州总兵……能排得上号的都来求见太子殿下,李景琏并未张扬,全部推辞了。 给赵臻姝下的帖子也是数不胜数,同样被推辞掉了。 在傍晚时候,只有魏国公夫人见了赵臻姝一面。 “月前的戏言竟成了真,姝儿,你是个有远见的,娘对你是放心的,去了京城万事保重,遇到事情便来个信封,咱家虽远离京城,可不代表在京中没有关系,这也是你爹的意思。” 赵臻姝握着母亲的手,安抚道:“娘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况且,我想着并州离着京城总是有距离的,想见爹娘还要你们在路上奔波,女儿总是于心不忍。” 魏国公府夫人手指一颤,但是很快按耐下内心的激动,她语重心长道:“我的心肝,国公府去不去京城都不重要,在并州同样是显赫门第,再加上你到时候贵为皇后,谁敢得罪国公府?然而殿下初登大宝,虽名义上是当今后嗣继位,可朝局谁人不知实为过嗣。其中凶险,旁人又如何得知?提携国公府一事万不可操之过急,如今殿下尚且稚幼,国事家事都不能得心应手,你要经营夫妻之道,更要明白君臣之道。至于子嗣,若是先能得一个公主也好,过几年在孕育皇子,来日封为太子,也算稳。否则今废太子的前程,娘只怕应在你的孩子身上啊。” 这般谆谆教诲尽显慈母风范,更有豪门显贵之家主母的风范。赵臻姝一一记在心下,让奴婢把国公夫人走了,赵臻姝也开始慢慢地思考一些事。 太子妃、皇后、太后。 多少女子最后才能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呢? 从前没有选择,可如今,她势必要登顶,看看那最高处的风景。在这其中娘家的助力少不得,因此魏国公府势必要重回京城,但是母亲说得对,此事万不能心急,还要徐徐图之。 与此同时,李景琏的妾室们地位水涨船高,禁足的崔平清的放了出来,茉惢也重新回去伺候崔平清了。 国公夫人前脚走,随后李景琏的几个妾室就聚在赵臻姝的屋子里面,小声说着话。 “夫人,妾身怎么也没想到,来并州三个月,又要马上回京城了,真是世事难料啊。”谢宝珠出身谢家,谢家是京城清流世家,晋王的生身母亲谢太妃如今还在宫中荣养。 “谁说不是,妾身才更加惶恐。”余晚华脸色煞白煞白,有些害怕道:“妾本是个良家女,爹娘不疼,让我来王府赚些银子,后来王爷意外宠幸了我,我想想出去嫁人也是庄稼把式,留在王府不愁吃穿,也是极好了。王府的泼天富贵已经是让我惶恐不安,如今竟成了太子妾室,说出去,谁能信呢?” 余晚华不算美丽,但是胜在干净,尤其那一双眸子,极为清凉,可此时透出几分惶恐,像是玉碎,令人心痛。 “你们都是殿下妾室,是在王府里就跟随的,不管以后谁来伺候殿下,都越不过你们去。” 谢宝珠和余晚华对视一眼,一同道:“妾身定以娘娘马首是瞻。” 赵臻姝微微一笑说道:“咱们也是有情份的人,如今不知前路如何,等日后大家都有了孩子,便也是个依靠,到时候就好了。” 这算是赵臻姝给二人的承诺。 “谢娘娘。” “只是怎么不见崔姨娘?” 谢宝珠摇摇头道:“崔姨娘说来王府还没有给王妃请安,怕以后没有机会,便去拜访王妃了。” 崔平清没有来面见赵臻姝,要想有出路,赵臻姝是不行的,无论如何,她都要被赵臻姝压在手下,于是,她另辟蹊径,向王妃投诚。夜露深重,王妃依旧未曾睡去,奴婢们不敢怠慢李景琏的妾室,在王妃的祈祷声之中,崔平清被请进了屋子里。 “你这孩子我也见过几面,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想不过是下人们的手段,落在你头上,却不好不处置,你可莫怪景琏和姝儿。”王妃上前安抚,景琏去了京城面临的是更加复杂的局势,因此后院能安生些就好了。 崔平清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还以为是王妃不认同李景琏的做法,只是她心里也明白,此时不是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 “王妃娘娘,妾身此次前来,心里琢磨着一件事。”崔平清顿了顿道:“殿下即将即位,可您这个生身母亲却不能荣登太后尊位,妾室实在觉得委屈。” “那又能如何呢?当今亲下的圣旨,谁能抗旨?”王妃摇摇头,从前是没有想过的,可如今自己儿子成了太子,心里便有了几分期待,“如今皇嫂还是皇后,景琏也成了他的儿子,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崔平清瞧着王妃的脸色,并未见到不快,才继续道:“妾身想着等殿下登基,到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殿下颁布圣旨,言当今乃是兄终弟及,王爷到时候贵为太上皇,您自然也是尊贵无比的太后了。” “放肆!” 王妃呵斥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崔平清猛地跪下道:“妾身不敢,娘娘也是看着妾身长大的,妾身只是为了娘娘不平啊。” 亲生的儿子到最后成了别人的儿子,百年之后提前生身母亲不会有她的只言片语,王妃真的甘心吗? “娘娘,京城之中尚且有谢太妃。太皇太后的尊位,太妃娘娘未必不心动。待时机合适,妾到时候必定会为娘娘进言,求殿下……” “崔姨娘,你为了什么?” 崔平清道:“妾不得殿下夫人的喜欢,只求娘娘庇护啊。” 王妃深深地看了一眼崔平清,吸了几口气才道:“夜路深重,崔姨娘你回去吧。” 崔平清略显失望,也不敢再触怒王妃,就在她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微不可闻的声音。 “本宫等着你的消息。” 这声音似有似无,若不是认真听,甚至都感觉不到。但崔平清捕捉到了,她露出满意地笑容走了。 第10章 入城 圣旨提及皇后病重,因此太子归京立刻提上了日程。圣旨到达第二日晋王府做宴,太子夫妇坐主位,天使、晋王、魏国公、晋王世子、并州刺史、并州知州、并州总兵……并州官员无论大小,有资格入场都来饯行。 第三日太子和太子妃的仪仗从晋王府缓缓而出,同行的马车载有太子、太子妃、太子妾室、天使,带有太子行李,太子妃嫁妆行李,妾室行李等,另外有晋王府亲兵三百人护送回京。 车队走了十三天,跨越四百多里,一行人才来到了京城,不过李景琏并未着急入京,而是在驿站休整。 同时,禁军首领陈章河奉旨迎接太子,宫里的太监送来了太子朝服,太子妃朝服。第二天,京城南门大开,禁军早早做好准备,王公群臣左右相迎。 马车缓缓驶出驿站,后面跟着太子仪仗和太子妃仪仗。 起初,李景琏似乎还能听到远处若有若无的马蹄声、笑声、甚至是谈话声,可随着越来越靠近永定门,声音就越来越淡,最后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就连随行内侍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而今天,赵臻姝和李景琏共乘一辆马车,准备入宫拜谒帝后。 “殿下。” 赵臻姝轻轻地说道,手指握住李景琏的手指,同时惶恐道:“妾身有些害怕。” 李景琏微微发抖的手指被攥住,一股温热的感觉顿时让他心安不少,他想还好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有妻子。 “姝儿莫怕,万事有孤在。” 李景琏的声音略显颤抖,透露出一丝丝紧张,但这一丝紧张很快就淡漠下去。 “以后的路,需要咱们夫妻一起走下去了。” “妾愿意追随殿下。” 二人握着双手,似乎有了无穷的力量。不多时,陈章河隔着马车低声道:“太子殿下,距离永定门五十步了。” 与此同时,诸王公大臣跪地迎道:“臣等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太子万福,娘娘金安。” 马车内,李景琏拉起赵臻姝的手道:“太子妃娘娘,应该跟着孤去面见大臣了。” 二人相视一笑,种种担忧尽数化去。 随侍的内侍掀起马车帘,李景琏率先而出,但并未着急走下马车,而是扶着赵臻姝的胳膊,等到赵臻姝也出来了,二人先后踩着宫人的脊背下了马车。 那小内侍年纪看着还不大,等赵臻姝下去之后,终是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头贴在地面上,汗水浸湿了脊背。 李景琏轻轻皱眉,未曾理会。 “诸公免礼。” 诸位大臣道:“多谢殿下。” 李景琏又说道:“尔等都是父皇的肱骨之臣,是大明的功臣,这一切孤都看在眼里。孤幼年体弱,父皇母后担忧孤不能承受天威,故而送孤去往七皇叔封地内养着。至今孤和太子妃赵氏已在晋地完婚两月有余,既至成年,理应回到京师,孝敬父皇母后,已全天人之福。本不应如此兴师动众,奈何诸公对孤滚滚之情,孤不胜感激。” 这时候有一大臣主动站出来道:“太子殿下客气了,吾等朝臣本就应敬殿下,殿下乃是君,我等又有何理由不来请见太子呢?” 一旁的小黄门在李景琏身后小声道:“殿下,这位是大理寺少卿杨志。” 李景琏顿时明了,这是太子妃娘家舅舅。 随后又有一人道:“吾等有幸来拜见殿下天颜,已是人生大幸。殿下温良恭俭,乃是天下人的楷模,还请殿下,娘娘移步,陛下已在保和殿设宴,等待殿下娘娘前去了。” 小黄门又道:“殿下,这位是翰林学士白诚。” 翰林学士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正三品官,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经筵讲席,虽无实权,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而白诚的孙女就是嫁给了魏国公世子赵玄礼。 “孤不便耽搁,让父皇母后久等。” “恭送殿下、娘娘。” 李景琏和赵臻姝再次起身,先前的小太监已经被拉到了后面,一脸的惊恐,这次踏脚的小太监看着肩膀宽阔,等二人再次登上马车,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过了永定门,禁军率先开道,随后太子的马车仪仗先行,王公大臣则跟在后面左右分列,武官骑马,文官坐轿,向宫内而去。不久,便是午门,至此太子及群臣便要下马下轿,太子和太子妃正欲从掖门门而入,小黄门从宫内疾驰而出,呼道:“陛下口谕,开中券门,迎太子入内。” 群臣愣住,李景琏夫妇相视一笑,继续入内,李景琏微微领先半步。 走到太和殿从右挪步至中和殿。 此时皇帝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儿臣拜见父皇。” “儿媳拜见父皇。” 乾恩帝微微佝偻着身体,摆了摆手。伺候的王全立刻挥了挥手让众人退去。乾恩帝看着来人微微笑道:“七皇弟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李景琏摸不准是什么意思,手心早已经出汗了。 他又道:“这就是太子妃吧?” 见状,赵臻姝忙道:“妾身赵氏拜见父皇。” “果真是个好孩子。”乾恩帝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近,又道:“只是皇后缠绵病榻,不能在这里接见你们二人。” 赵臻姝立刻道:“身为子女,不能照顾父皇母后已是罪过,又怎么能让母后来见臣媳呢。请求父皇恩准儿媳去拜见母后。”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去吧。” 等赵臻姝走出去了,乾恩帝道:“王全,赐座。” 李景琏缓缓坐下,只是无论如何也坐不安稳,以至于声音都显得微微颤抖。他实在不不懂。 乾恩帝可谓给他这位新出炉的太子一心铺路,从圣旨出发,便开始为他正名,先谈是中宫嫡出,而后朝堂群臣出城相迎,百年之后只会记载他是乾恩帝皇二子,群臣再也无法拿他出嗣一事攻讦。可现在,乾恩帝口称“七皇弟养了一个好儿子”,实在让他不懂。 “皇侄,你觉得朕是一个好皇帝吗?” “回父皇……皇伯……”李景琏心跳地得快,几乎不知道如何称呼。 王全已经退到门外,大殿之内只剩下皇帝和太子二人。 第11章 考验 乾恩帝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父皇是皇子对皇帝,皇叔是皇侄对皇帝,可如今李景琏既非皇子,又不是皇侄。 “陛下。”李景琏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他迅速重新定位了自己的位置,摆脱了血缘关系,以一个臣子的身份回话。 而乾恩帝的问题非常简单,几乎不用任何思考,李景琏脱口而出道:“陛下,自然是一个好皇帝。”问题太简单,不可能做错。 “那你想做一个好皇帝吗?” 李景琏又道:“臣如今身为太子,自然想辅佐陛下,安邦定国,让大明百姓安居乐业,朝堂衮衮诸公清正廉明。” 乾恩帝点点头,算是满意,又道:“皇儿,朕没有从小教导你,你可怪我?” “父皇。”李景琏迅速跟着乾恩帝的称呼变化了自己的称呼。“儿臣幼年体弱,恐不能承受天威,送去七皇叔府上乃是父皇母后的一片慈爱之心,儿臣深感父皇母后恩德,只恨不能陪伴左右已全孝道。” 这一刻,李景琏的脑子飞速地运转,从一开始的慌乱茫然,到现在的对答如流,或许李景琏的骨子里面就是一个从容不迫、坚毅果敢的人,只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太过重大,以至于让他失去了沉稳。 乾恩帝一脸慈爱之情,叹息道:“这也是朕的过失,朕百年之后,你需要谨记朕的教诲,方才能做好一个皇帝。” “儿臣遵旨。” “做皇帝的第一要务便是要学会独立思考。旁人说什么并不重要,甚至做什么也不重要,语言可以欺骗你,个人的行为也不一定是真的。做皇帝要顾全大局,更多的是去判断事情会不会发生,会产生什么影响,谁会失利,谁会获利,谁是忠,谁是奸。” “儿臣记住了。” 乾恩帝道:“其次便是喜怒不形于色。皇帝是孤家寡人的,你是喜是怒都不可以让旁人所知,永远不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遇事要多想,多琢磨,谋而后动。” “你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人是会变的,落魄者得势之后会猖狂无度,猖狂者得权会目中无人,甚至藐视帝王。” “你虽为朕之皇子,可群臣未必服你,太子妃赵氏出身魏国公府,魏国公颇多姻亲,在朝堂上虽不是顶级势力,可依旧不容小觑,你要利用好这股力量,执掌大权。但是,亦要防止外戚做大,朝臣结党营私,其中平衡之道,趁着朕还有时间,可以教你。” “最后,废太子朕已废为庶人,圈禁皇陵,其子嗣朕亦逐出宗室,将来再无与你夺位的可能,饶他们一命吧。” “儿臣多谢父皇教导。” 李景琏重重的磕头谢恩。 这不是子对父,也不是侄对伯,而是帝王对帝王的谢语。 赵臻姝被小黄门领着,从中和殿而出,去往坤宁宫。 坤宁宫里的奴婢们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皇后因为废太子一事心情总是阴晴不定,这便苦了身边的人,再加上她本人上了年纪,身体也禁不住这样的打击,人也病着,情绪就更加不好了。 赵臻姝来的时候皇后正躺在床上,喝着药。 “儿媳拜见母后。” 皇后神色冷淡道:“起来吧。” 重仪姑姑极有眼色,把药碗放下,带着人退出去了。 赵臻姝上前端起药碗,可皇后却不肯喝药。 “赵氏,你是不是很得意?” 赵臻姝把碗放在桌子上,跪下道:“母后,殿下是您的孩子,我是您的儿媳,如今您因为大皇兄一事忧心难过,身体消瘦,儿媳恨不能以身相待,又怎么会得意呢?” 赵臻姝的话语铿锵有力。 她就是在告诉皇后,废太子一事已成定局,但是李景琏愿意承认有大皇兄,那么等着当今百年之后,废太子或许能走出皇陵,过的舒服一些。其次,便是以儿媳的身份再次告诉皇后,李景琏认下这个母后,皇后将来会是尊贵无比的皇太后,太子和太子妃都会孝顺她的。 这短短的一段叙述,将皇后最为关心的两个问题一一解开。但贪心不足,自古以来人心都是得陇望蜀的。 皇后吐了一口气道:“你大皇兄他做错了事,连带着子孙都逐出宗室,如今皇家玉牒上更是没有他子孙后代的只言片语,可父母哪有不心疼孩子的,纵然他做错了事,可却祸不及子孙啊。” 赵臻姝心思瞬间冷淡下来。 她主动示弱,不代表能够完全成全皇后的心思。 皇后的意图也很明显,想要恢复废太子后嗣的宗亲地位。而这是万万不能的。一旦承认了废太子后嗣的皇室血脉,那么将来皇后未必不能迎接孙子坐上皇帝宝座。 “母后所想,臣妾深以为然,只是父皇下旨夺了他们宗亲的身份,殿下又怎么敢再提起。母后,咱们不过是妇道人家,朝堂上的事情如何懂得?这一切由父皇殿下做主便是。” 皇后的脸色铁青,随后摆了摆手道:“本宫还要休息,你退下吧。” 赵臻姝行了万福礼,没有再多说开解的话。如今皇后低迷颓废,她这个获利者说再多的话,都好似在炫耀而非宽慰,索性走的干脆一点,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但赵臻姝深知,此事远远没有盖棺定论。 到晚宴的时候,保和殿里灯火辉煌,皇帝坐在最高处,右边设有太子席位,左边则是太子妃席位。其他勋贵大臣则按照品级,依次入座。 而皇后因身体病重,不能出席。 即便如此,这样的席位并不合理。最起码,太子妃不应该坐在此处,可这是乾恩帝的命令,谁又能说不呢? 第12章 管教 接风宴席办的无比风光。 位列宾客都是在京官员、勋贵,这不仅是太子的交际场,同样也是太子妃的交际场。各家夫人,各家关系都需要慢慢的处理清楚,这是一个慢活儿,急不得。 等待宴席过后,乾恩帝独自回到乾清宫休息,而李景琏二人则在宫人的指引之下来到了毓庆宫。毓庆宫是太子日常居所,太子妃和妾室一同居住在这里,太子若处理政务,则要去文华殿。 赵臻姝早早做好了安排,因此一众妾室并没有出现拥挤的现象,林嬷嬷等人也早早候着。见到太子夫妇回来,众人齐声道:“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殿下,如今时辰不早了,不如先让大家歇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李景琏点点头道:“也好。”随后对着众人道:“都起来吧,时辰不早了,都下去吧,有什么事只管找太子妃。” 得了吩咐,众人便散去了。 毓庆宫是个四进的院子,住下几个人绰绰有余,其余妾室则居住在左右的配殿里面。李景琏今夜独自睡在了惇本殿。林嬷嬷扶着赵臻姝,身后跟着晴虹、飞鸢,缓缓走进了毓庆殿。 毓庆殿里灯火辉煌,看守的宫女和内侍都端端正正地跪地上。 “忙活了一天,你们都辛苦。” 赵臻姝被扶着坐下,热乎乎的茶水递到了嘴边,她微微尝了一口,是新鲜的普洱。秋普洱极为浓香,口感虽比不得春茶,却更具香甜,这个时节送来京城,本就稀少,毓庆宫里面有更见宫务府的用心。 “本宫初来乍到,许多事都不太清楚,有时候不免手忙脚乱。因此就更需要些帮手,这是林嬷嬷、晴虹、飞鸢。” 林嬷嬷三人依次上前和众人见礼。 “她们三人追随本宫许久,日后便是替本宫管着毓庆殿里面的大小事务。我这身边还缺两个机灵的,你们都有机会提上来。” “奴婢遵旨。” 跪在地上的宫女都是新分配来的,前太子一事牵连甚广,伺候他的宫女太监血流成河。如今分过来的都谨小慎微,生怕惹了人命,这样反倒有利于赵臻姝管理。 “毓庆殿的管事内侍是谁?” “奴婢秦德忠拜见太子妃娘娘。”秦德忠立刻跪下来磕头,他身后还有两个小太监一同跪下了。 “你入宫多久了?原先伺候谁?” 秦德忠不敢隐瞒,立刻道:“娘娘,奴婢入宫四年了,之前在四执库当差。” “四执库?”赵臻姝挑眉道:“本宫早闻四执库乃是辛劳之所,代罪之人才会被打入四执库,你可是犯了什么过错?” 秦德忠咚咚地磕头,边磕边道:“娘娘明鉴,奴婢入宫时候懵懂无知,不知打点,得罪了总管太监,就被分到了那里,后来攒了许多银钱,日前才想办法调到了毓庆宫,求娘娘开恩。” 秦德忠头皮紧紧贴着地面,心脏更是要蹦出胸膛。对他而言,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为了来到毓庆宫,他几乎耗费了所有的积蓄,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如果因为曾经在四执库当差而被主子罚走,那么这辈子都只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太监了,他不甘心! 赵臻姝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宫中生活不容易,起来吧。” 听到这里,秦德忠猛地松了一口气,几乎快腿软的站不起来了,还是他后面的内侍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了起来。 “本宫认为不会看错人,以后毓庆殿的大小事便有你一份了。” 按照秦德忠所言,他的出身是干净的。 赵臻姝选择暂时性相信他,当然也会再去查证。 “时辰不早了,只要你们忠心,本宫自然会重用你们,当然,如果你们敢吃里爬外,本宫也不会心慈手软。”赵臻姝说到后面,已是贵气逼人。 “林嬷嬷,把赏赐给分下去吧。” 林嬷嬷拿着托盘,里面放着碎银子,每个人都有份,一一拿了一份。 “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当差,都下去吧,秦公公留下。” “奴婢遵旨。” 秦德忠等人走了,立刻道:“娘娘可是有事情吩咐奴婢?” “秦公公果真聪慧。” 秦德忠讪讪一笑,在这宫里,愚笨的人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多谢娘娘,奴婢当不起公公二字,娘娘唤奴婢小秦子就好。” 叫公公是客气,是生分;叫小秦子那就是当成自己人了。 秦德忠心里打鼓,不知道赵臻姝会如何选择。 “小秦子。”赵臻姝啜了一口茶,这一声让秦德忠松了一大口气。 “本宫有两件事嘱咐你,毓庆宫里宫女内侍不少,本宫要你把所有人的来历都摸清楚,什么时候入宫,原先在哪里当差,因为什么调来毓庆宫,花银子也好,有关系也好,本宫要知道的一清二楚,本宫只限你明日一天,后日本宫就要答案,你能做到吗?”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后院还好说,可太子的惇本殿…… 小秦子开口道:“娘娘,殿下那里……” “小秦子,本宫说的是毓庆宫,不是毓庆殿。” “奴婢遵旨。”秦德忠得了吩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喊住了。 不知道为何,在这一瞬间,赵臻姝突然想起了白日里那个被充作脚踏的小太监,因为太过年幼,而在她下马车时候,忍不住“嘶”出声。 “等等,还有一事,本宫在入宫之际,有一作脚踏的小内侍失了礼仪,你替本宫找到,赏赐些银两,让人不要欺负他。” 小秦子一愣,内心微微划过暖意。 太子妃娘娘对待一个小太监都能如此关怀,对身边人又怎么会差了?小秦子行了礼,就出去了。 “小姐,你可是累坏了。” “慎言。”林嬷嬷立刻出声道:“娘娘,奴婢有一言不得不说,请娘娘恕罪。” 这一下,不仅把飞鸢吓得不知所措,就连晴虹也有些呆滞。 赵臻姝第一次见如此严肃的林嬷嬷,不由得神色正经起来道:“嬷嬷,咱们四人从小就在一起,您有什么话放心说就是。” 林嬷嬷脸色微微带有歉意,继续道:“娘娘,我们如今是在大明皇宫,而非国公府、晋王府。 从前虽有规矩,可说到底不在京城,天大的规矩总有父母兄长担着,任性些也无妨,连带着飞鸢晴虹两个丫头说话也张狂了许多。 可如今我们身处皇宫,一言一行都被旁人看在眼里,日后娘娘更是皇后的尊位,飞鸢晴虹实在不能同过去那般放肆。 飞鸢刚才只是喊了一句小姐,可若是有心人听去,还以为娘娘对嫁给殿下心有不满,正所谓祸从口出,若是不能一开始纠正,日后只怕更加难改,终有一日祸从口出,到时候悔之晚矣,奴婢冒犯,请求娘娘宽恕。” 林嬷嬷说完跪在地上不起。 第13章 会见六宫 “嬷嬷句句在理,何错之有?”赵臻姝把林嬷嬷扶了起来,又拉过飞鸢晴虹,说道:“你们两个可听好了嬷嬷的话?后宫不比家里,我们以后要谨言慎行才是。飞鸢,嬷嬷刚才对你疾言厉色,你可往心里去了?” 飞鸢此时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说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嬷嬷大我们十几岁,我自小跟了娘娘,嬷嬷虽是照顾娘娘,可对我和晴虹姐姐也是当孩子看的,天底下哪有孩子对慈母不满的?便是嬷嬷罚我,我也认得。” 飞鸢这一番话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娘娘,你们都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几人对视一眼,扑哧一笑。 “好妹妹,娘娘和嬷嬷这事惊奇呢,往日活泼没规矩的飞鸢竟然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晴虹立刻笑道。 飞鸢被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红了脸,继续道:“娘娘,嬷嬷,奴婢从前是任性了许多,可是在来京城的路上,奴婢也想了许多,在不能和从前那般放肆了,否则只会给娘娘带来祸事。” “你们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咱们四人齐心协力,才能把日子过好,日后无论是谁伺候我,都越不过你们去的。”赵臻姝面带微笑道:“以后私下里没人,喊我一声小姐也无妨。” 说罢,赵臻姝俏皮地朝着林嬷嬷道:“嬷嬷可别凶我了,出了这个门,我就是太子妃,飞鸢她们就是一等宫女,进了这个门,我便是小姐,飞鸢二人就是国公府的侍女,如此可好?” 林嬷嬷看着赵臻姝这副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如何能不应下呢? 第二日一早,李景琏人已经去了太和殿上朝,随后又去了养心殿跟随皇帝处理政务,学习帝王之道,皇帝更是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努力把自己一生学会的帝王知道传授给李景琏。 赵臻姝首先接见了谢宝珠等人的请安,随后打发几人回去,自己则带着林嬷嬷和晴虹匆匆赶着去了坤宁宫。 皇后病重,后宫的妃子都要侍疾,尤其赵臻姝这个儿媳。 但皇后看了赵臻姝就难受,挥挥手就让她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从坤宁宫出来,赵臻姝带好了礼物准备去一一拜见皇帝的妃子。 自古以来,乾为帝、坤为后。翊有辅佐德意思、翊坤宫乃是皇帝认为德行有佳,能够辅佐皇后的贤德之人才能够居住,如今翊坤宫里面住着皇后之下的后宫第一人德妃。 德妃娘娘膝下没有子嗣,但是深得皇帝信任,皇后病重,就是她在代为管理宫务。 “见过德母妃。” 德妃自然不敢托大,她如今是有恩宠的,可日后呢?无儿无女,能依靠的还不是未来的皇后? “太子妃客气了。”德妃面色祥和,说话温和极了。 赵臻姝道:“德母妃送来的秋普洱极为香甜,儿媳多谢娘娘垂爱。” “不打紧,都是些小物件罢了。”物件虽小,却能看出有无用心。赵臻姝是聪明人,自然是懂得,德妃更是聪明人,从赵臻姝提起秋普洱,便知道她的立场了。 “说起来皇后娘娘病重,也不知何时才能好起来。”德妃摇摇头,一脸的叹息。 “我实在不孝,本想衣不解带的服侍母后,可我笨手笨脚的,终是没那个福气伴随母后左右。” “皇后娘娘虽然病了,可这宫务却不得不处理。”德妃顿了顿道:“自古以来,唯有皇太后、皇后、太子妃能够执掌中馈。太后娘娘仙逝多年,皇后娘娘病重,我一届宫妃,得陛下娘娘看重,这才处理宫务。如今你从晋地归京,我实在不宜在处理宫务,此番也是想着把宫权交给你。” 大明太祖深感前朝后宫迷乱,导致动摇前朝,引起天下祸事。 因此定鼎天下时候,就立下规矩,凡后宫大权由皇后一人决断,若皇后仙逝或病重、则由太子妃决断,若无太子妃或太子妃亦无法执掌中馈,则由亲王妃处理,亦无亲王妃、则请示皇太后。 之所以把皇太后放在最后,是因为用俗物扰乱皇太后乃是大不孝的事情。大明帝王大多遵守祖训,只是皇后病重大多是皇太后管理。而皇帝妾室是万万不能染指宫权,若真是没有办法了,则需要立以为皇贵妃代管宫务。 放眼当朝,由太子妃执掌后宫名正言顺。 但赵臻姝立刻推辞了。 接受宫权带来了无上权力,可她初来乍到,连毓庆宫都没有摸清楚就染指宫权,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阴私等着她?况且此举必定会遭到皇后记恨,她如今实在不宜和皇后对上。 德妃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把自己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了赵臻姝。 出了翊坤宫,赵臻姝拜访了贤妃。 永寿宫寓意长久,贤妃诞下皇二女、皇四女、皇六女,圣眷浓厚,只是如今上了年纪,身体越发不好,皇帝便让她搬迁至永寿宫,延绵福气。 赵臻姝来得不是时候,贤妃早起病着,如今又睡下了。陪侍的是出嫁的皇二女清德公主。 “皇嫂安好。”二公主不敢怠慢,立刻行礼。 “清德妹妹不必多礼,贤母妃身子如何了?” 说到这里,二公主不免潸然泪下,只是赵臻姝在眼前,又堪堪止住了,“母妃身子一向不大好,生了六妹之后更是与日俱下,如今也只能好好养着了。”说完,又叫人把贤妃准备好的见面礼拿了出来。 之后,赵臻姝又拜访了良昭仪、温淑容、玉贵嫔。这三人分别生了皇三女、皇五女、皇七女。 同样的,几人都是一脸温和,丝毫没有摆架子。 尤其温淑容和玉贵嫔。良昭仪所出的三公主已经二十六了,已经嫁人。可温淑容的五公主如今正值二八年华,皇帝日渐不行,这婚事就会拖着。至于六公主、七公主更是需要未来的新帝和皇后择偶,为了孩子,后宫里也没有人敢为难赵臻姝。 至于其他没有孩子的,连贵嫔位都到不了,更不敢给赵臻姝脸色了。 第14章 帝后对话 中午回到毓庆宫,恰好李景琏也回来了。 赵臻姝亲自给李景琏揉着肩膀,缓解疲劳,又摆好午膳,伺候着用膳,随后李景琏又在毓庆殿午睡一会,起身后,下午去文华殿由翰林院翰林学士白诚为他经筵讲席。 等到下午了,赵臻姝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此时的秦德忠四处打听之下,终于找到了赵臻姝所说的小内侍。 御马监的一间小房子里,小内侍奄奄一息地躺在杂草上,后背上裂着两个口子,眼看只有出的气儿了。 秦德忠又惊又怒。 惊得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被打成这样,他来的时候就查过这个小太监,八岁进宫,备受欺凌,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怒地是人若是死了,他如何向太子妃交差?这可是太子妃第一次给他派遣的任务。 “人呢?都死哪去了?还不滚过来救人?” 御马监的太监领着几个内侍匆匆赶过来。 太监一职并非所有人都能担任,只有御马监、四执库、敬事房等首领内侍,或者是东西六宫的首领内侍才能称之为太监,而当值的太监又要比后宫的首领太监高出半个品级。可御马监太监面对秦德忠的呵斥丝毫不敢有脸色。 在宫里,不是谁的职位高,谁就能横行的。 御前的内侍专门服侍皇帝,腰部通常披一块黄色的锦缎,以供皇帝使用,因此被称为小黄门。太监比御前的小黄门等级高,可谁敢给御前的小黄门脸色看? “哎呦,这不是秦公公吗?什么风把您吹这儿来了?可是太子妃有什么事?” “马立全,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就那个小内侍,我家娘娘点名了要他,这是娘娘给的那小内侍的赏赐,等他人好了,就由你代为转交吧。”秦德忠淡淡道。 这一趟没白跑! 马立全虽然没有欺负过他,但是语言讥讽也没少过。秦德忠此时耀武扬威,可算出了一口气。 等秦德忠走了,马立全立刻骂道:“还不快找个人给他看病?” 真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好运,明明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犯了错,不仅没受罚,反而得了看重,他把玩着手里的银子,足足五两,已经不少了。 “算是你孝敬爷爷的,哼。” 秦德忠马不停蹄地赶回毓庆宫,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立刻开始继续调查毓庆宫地太监宫女。这事情瞒得住其他人,可瞒不住掌管宫权的德妃。 但是对这一切,德妃不仅默认,甚至暗中帮了一把,让秦德忠更加顺手了。 “娘娘,您为何这样帮太子妃呢?奴婢不懂。” 德妃看着伴随着自己二十多年的宫女,说道:“如今陛下已经绝了废太子一脉继承皇位的想法,皇后即便想让孙子即位,那也不可能了。太子妃终归是皇后,终究要掌管后宫的,本宫能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将来新帝即位,能落个好罢了。你看吧,后宫里谁人不对太子妃客客气气?” 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德妃不屑一笑道:“自然皇后是个例外,她如今一心想让她的孙子即位呢。可也不想想,废太子没有被斩首示众已经是陛下顾念父子恩情了,还得寸进尺。”德妃摇摇头道:“皇后如此下去,不会长久的,等她也死了,废太子余脉才真的是没有了依靠。”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皇后安安稳稳地做了几十年的皇后,生下乾恩帝唯一的皇子,未来必将是皇太后,可谁知她的儿子竟然谋反了。一切都成了泡影,如何还能保持过去的沉稳持重? 坤宁宫里气氛剑拔弩张,宫人们战战兢兢地走出大殿,唯有帝后二人。 皇后缠绵病榻,一是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前,二是因太子一事郁郁不平,身子骨也就越来越差了。 “陛下还肯踏进坤宁宫的门,真是不容易。” 乾恩帝沉默片刻才道:“你我少年夫妻,走到如今实属不易,你病了,朕自然要来看你。” 皇后脸上浮现出一抹讥笑。 “看我?太子谋反,陛下为何不昭告天下,反而说太子行事奢靡,不堪为帝。陛下是顾及自己的脸面吧,子不教,父之过,如今太子谋反被废,陛下这君父如何服众?” “皇后!” 这样违逆之言,从前的皇后从不会说,可事到如今,她已经顾及不了了这么多了。 乾恩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朕已经够顾念旧情了。历朝历代谋反叛逆之徒都是不得好死,朕留太子一命已经是为父亲最大的让步。” 皇后呆滞的面容似疯似魔,过了一会才说道:“陛下,夫君,你既然顾念旧情,又为何要废去承宗宗室身份,太子已经收到了惩罚,臣妾求陛下收回成命,放过承宗吧。” 乾恩帝闭上眼,晶莹的泪滴在眼角打转,但最后被他逼回眼中。承宗是太子的嫡子,他突然想起承宗小时候坐在他怀里叫爷爷的场景。 他如何不心痛? 可是他是大明的皇帝! 废太子没有被杀已经是格外开恩,若是再不对承宗进行处罚,后人只会以为谋反一事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大。 到时候诸王会蠢蠢欲动,因为谋反的代价只是本人,并没有祸及子孙。谋反失败了,后嗣还可以享受宗亲待遇,可若是成功了那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乱国之祸,绝不能在他这里开启先例,否则国不将国,他还有何脸面面对列祖列宗?因此必须严惩。 承宗是他的血脉,他只有废太子一个儿子,更只有承宗一个孙子,亲自断绝血脉的痛苦旁人如何能理解?即便是同床共枕几十年的皇后,也只会指责他。 可他先是大明的皇帝,而后才是皇子的父亲! “皇后,废太子一事已经盖棺定论,永无翻盘的可能,朕留他们一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你停止你的小动作吧,否则在朕弥留之际,会直接下旨赐死。景琏是你的儿子,你好好做你的皇太后,他会孝顺你的。” 第15章 紫微星弱 赐死? 皇后仿佛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整个人呆滞在原地,不能啊!不能赐死啊!那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啊! “陛下,我不争了,我不争了,求你不要赐死啊,求你了。”皇后泪水浸透了的脸庞。 几十年的夫妻情分,这一刻乾恩帝不忍至极。 皇后是一个合格的皇后,这几十年从未出错,即便对有孕的宫妃多加冷脸,也未曾薄待,乾恩帝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朕已感时日无多,朕会为你留下一道圣旨,保你皇太后的尊位,你日后好好的,废太子一脉才会好好的,否则等你仙逝,便再也没有人顾及他们了。” 乾恩留下这句话,似乎激励到了皇后。 原本病重的皇后,竟然强撑着日渐好了起来。 晚上等李景琏回到毓庆宫,赵臻姝又把让秦德忠摸排宫人的事情说了一次。 “如此也好,今虽万事具备,但也要防止小人,姝儿,你做的不错。”李景琏满脸的柔情。 赵臻姝也放下心来,有李景琏的同意,自然比没有强。 第二日,秦德忠不负所望的把毓庆宫的宫女太监的名册收集好,他恭敬地弯腰道:“娘娘,你吩咐我的那个小内侍,奴婢也照顾了,不知道娘娘要带来毓庆宫吗?” “秦公公。” 听到赵臻姝变了称呼,秦德忠立刻下的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探听娘娘心意了。” 赵臻姝不急不缓道:“小秦子,以后的日子还长,打听我不要紧,可你若打听到陛下身上,谁也保不了你。”下人的做法就是主子的意思,如今不调教好,日后闯了祸,就是她的责任了。 皇帝的行踪是绝密,探听圣踪是死罪。 秦德忠立刻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好了,这件事你做的不错。”赵臻姝道:“该赏的本宫也不会手软,林嬷嬷。” 林嬷嬷把人带了出来,顺便把手里的荷包递给秦德忠。 “多谢林姑姑,多谢林姑姑。”秦德忠跟随在林嬷嬷身边道:“林嬷嬷,小人从前只是一个小内侍,如今也是第一次当太监职位,有冒犯之处,请林嬷嬷替奴婢说句好话。” 林嬷嬷和蔼道:“秦公公做的很不错了,主子是个和善的,只要不犯她忌讳,不会有事情的。” 林默默的话让秦德忠安心不少,继续下去做事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年即将来了,但是这个新年是过不好的。 大年初一的祭祖,皇后被人抬着出席,同行的还有太子,太子妃二人。皇家礼仪规矩极多,等着仪式结束,已经是初三了。 皇帝的身子也日渐不好,本来就年迈,再加上经历废太子一事,更加耗费心血伤神,导致年后情况急转直下。 二月皇帝开始昏迷。 皇后得知哭的昏天黑地,也忘了废太子一事,抓着乾恩帝的手,泪流满面道:“陛下,景琮弃妾身不顾,难道你也要抛弃妾身了吗?” 乾恩帝吃力地抬起手指摩挲在皇后脸上。 “皇后,你脸上怎么这么多褶子?” 皇后猛地一愣,随后哇地哭出声来。 “皇后,你别哭,朕不喜欢静贵嫔,只是为了气你。” 静贵嫔,早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 皇后哭喊着叫太医。 太医来了也没办法。 哭喊并没有办法阻止死亡。乾恩帝地情况越来越不好,时常陷入昏迷,偶尔清醒过来,脑子里还以为是过去,总提起从前的人。 每每至此,皇后心痛的无以复加。 她和乾恩帝的一生是恩爱的。少年夫妻若无恩爱,怎么会走了几十年呢?她曾经得意过、失意过、张狂过,就是没有被皇帝骂过,连重话也没有。她时常吃醋,对那些被皇帝宠幸的女人没有好脸色,可又不忍真的去害她们,因此她们有孕的时候,总是受到皇后的冷脸,可是用度上又是最为精贵的。 皇后曾经无比庆幸那些女子都生了女儿,没有人可以争的过她,宠爱不行,子嗣上更不行。可如今,她竟然后悔了,如果皇帝还有一个儿子,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孤独,是不是就不用把当年费力得到的皇位拱手在让出去? 一直以来,她都懂,她懂皇帝的心痛,她懂皇帝选择宗亲弟子即位的万般无奈,她更懂皇帝看她疯魔时候的悲痛,可是再过去几个月里,她同样没有办法释怀景琮谋逆,她更气那个孩子为何要谋逆。 如今,都不重要了,似乎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爱的人,爱她的人,都要离开她了。 皇后几度晕厥,都是太子妃陪侍身边。皇帝几乎已经是留着一口气。李景琏经过这乾恩帝的教导,已经变得得心应手,他立刻让人将废太子一脉带回皇宫。 二月十八,皇帝再次醒过来了。 这次他清醒了许多,脑子也不似从前那般昏昏沉沉,甚至胃口都好了许多。 乾恩帝深知自己大限将至,立刻写下诏书: “朕闻之: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有不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当今之世,咸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临以罹寒暑之数,哀人父子,伤长老之志,损其饮食,绝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谓天下何! 朕获保宗庙,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四十有馀年矣。赖天之灵,社稷之福,方内安宁,靡有兵革。朕既不敏,常惧过行以羞先帝之遗德,惟年之久长,惧于不终。今乃幸以天年得复供养于高庙,其奚哀念之有! 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毋禁取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跣;绖带毋过三寸;毋布车及兵器;毋发民哭临宫殿中;殿中当临者,皆以旦夕各十五举音,礼毕罢;非旦夕临时,禁毋得擅哭临;已下棺,即遵典制持服,大功十五日,小功十四日,纤七日,释服。 皇后王氏庆流令淑,望蔼高华,性禀柔闲,体含仁厚,继朕新君,当尊位皇太后位。皇太子景琏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第16章 天塌 写下这封圣旨,乾恩帝醒来的消息也传遍前朝后宫,率先赶来的是太子,皇后,随后是太子妃,后妃,最后是前朝大臣。 乾恩帝首先面见皇后,其次面见太子群臣,最后面见后妃,安排好一切事宜之后,乾恩帝独自一人靠在软垫上。 李景琏独自一人走进来道:“父皇,请父皇恕儿臣死罪,儿臣违背父皇,带有罪之人来此,请父皇面见。” 李景琏身后走出两人,这两人面容憔悴,神色着急,在看见乾恩帝的一瞬间,泪流满面。 李景琏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乾恩帝。 在死亡的尽头,乾恩帝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父……父皇……” “住口,朕岂有你这样的儿子?”乾恩帝流着泪,不肯承认,他甚至没有为自己的儿子向李景琏求情。 他深知,此时的每一句求情,都将是未来皇帝忌惮所在,所以他不能说,要想让自己的儿子活下去,就不能有一丝心软,否则新帝怎么可能容忍呢? 就这样,祖孙三人相视流泪,却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乾恩帝道:“景琏啊,把这两个小太监赶出去吧。” 李景琏入内带走了废太子及其子。 与此同时,皇后入内,乾恩帝靠在皇后怀中,赵臻姝及诸位公主跪在前面,后妃依次,群臣居左侧跪地,太子独跪中央。 “王妹,若有来世,我们再做夫妻。” 此时的乾恩帝虚弱到了极点,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了。可皇后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流了太多的泪水,心痛了太多次,如今自己深爱的男人靠在怀里即将逝去,那个端庄稳重的皇后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失去爱人的女人。 “好,好,来世我们再做夫妻。” 乾恩帝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手臂再也撑不住了,猛地滑落在锦被之上,小黄门高高喊道:“陛下驾崩了。” “陛下,驾崩了。” “陛下!” “驾崩了!” 顿时,哭声响彻整个大殿。 ……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留,即便你是帝王,也无法阻挡时间洪流滚滚向前。乾恩帝崩逝之后,遗留的圣旨被公之于众。更加显得这位帝王勤政爱民,在遗诏的最后,乾恩帝甚至规定了天下臣民服丧日期,以日易月,哀悼三日,大功十五日,小功十四日,纤七日,最后乾恩帝的棺椁被送去了宗庙。 在此期间,现存的亲王奉旨入京吊唁,哀悼三日之后,大明的新一代帝王正式走上了历史的舞台。 事情颇为繁多,给乾恩帝上不上庙号一事朝臣吵得不可开交。有明一朝,并不是所有皇帝都能够得到庙号,唯有有功绩的帝王才可以。 宗庙七庙是家庙,每一位供奉的皇帝都单独立庙,若超过七个,便需要把多余皇帝的祧入远祖太庙一同祭祀,不再单独立庙祭祀。 群臣争执便在于此。 乾恩帝文治武功都不足以到称祖做宗的地步,因此并入太庙即可。 但李景琏为了彰显自己的孝顺,决心要为乾恩帝上庙号,单独立庙祭祀。 明如今已有七个宗庙,明太祖和明光武祖具有万世不祧的特权,最终李景琏拍案决定,大行皇帝庙号兴宗,谥号孝文皇帝,立宗庙。同时将明宪宗孝安皇帝祧入远祖太庙合祭。 解决了这一切,便是给尊皇后为皇太后,居慈宁宫,同时先帝遗孀都升了一级,如德妃被尊为德贵太妃,居寿康宫。随着先帝妃嫔的迁出,新帝的妻妾入住后宫。 除服之后,赵臻姝毫无意外的被尊为皇后,在太和殿里举办了盛大的封后仪式,而这一次仪式,李景琏拉着赵臻姝的手接受了群臣的朝拜。也是在告诉群臣,除服结束,先帝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接下来是一位新的帝王。 坤宁宫。 褪下沉重的朝服和华丽的头饰,赵臻姝把身体靠在李景琏身上,语气里面满是疲惫:“陛下,臣妾好累。” 李景琏失笑道:“这就累了?日后管理后宫岂不是更累?” 赵臻姝坐起身子道:“不知道陛下想要给几位妹妹什么位份?”这几人如今算起来都是在晋王府时候的老人了,日后的资历都是最老的,没人能越过去,而且伴随着李景琏即位的特殊性,王府的老人就更显得珍贵一些。 “你是什么想法?” 李景琏向后靠去,整个人都没有了形象,似乎这一刻不是藐视天下的帝王,而是晋王府的嫡次子,赖在妻子的床上不动。 赵臻姝转过身,面对着李景琏道:“皇后之下,有皇贵妃位,只是臣妾无恙,自然不用考虑。贵妃位乃是后妃第一,臣妾想着初封就如此高的话,日后绵延子嗣,又拿什么赏赐?” “臣妾以为,谢妹妹本就是京城贵女,如今老太妃还在,不如为二品妃,至于崔妹妹,家世好一些,同为二品妃即可。至于余妹妹,出身虽差,可到底是晋王府时候的老人了,若是贵位份太低,以后来了新人也不好看,不如封贵嫔即可。” 李景琏眯着眼睛道:“你倒是大方,妃位嫔位都是有定数的,赏起来丝毫不犹豫。” 赵臻姝长长一叹道:“几位妹妹跟随陛下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如今你我过的好了,自然是厚待些好。不知陛下可想给什么封号?” “夫何美女之娴妖,红颜晔而流光,谢氏文雅静淑、艳丽娇媚,赐“娴”。至于崔氏,你可有什么想法?” 对于崔氏,李景琏实在觉得莫名其妙,并不想多做思考。 “陛下既然想不出,不如以后有了好听的再赐下去。”见李景琏微微有些不耐。赵臻姝接过话道:“余妹妹不如赐宜字。” “你做主就好。” 李景琏已经沉沉睡去了。 赵臻姝微微一笑。 崔平清,她没好感,也不讨厌,只是多少觉得这人脑子有些问题罢了。 第二天,众人都来得非常早。 事关几人位份,自然都心急一些。反观余晚华,便多了几分沉稳,毕竟她要家世没家世,要宠爱没宠爱,因此也不奢望什么,只要在皇后手底下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第17章 后宫 “给皇后娘娘请安。” “免礼吧。”赵臻姝赐之后座,坤宁宫的小宫女依次上了茶。 “如今圣旨还没有下,不过你们的位份皇上和本宫都已经定出来了。谢氏,皇上和本宫的意思是封你为二品妃位,赐封号‘娴’,崔氏,你同样为二品妃位。” 谢宝珠明显有一些惊讶。她本想着贵嫔位已经是极好了,此时不仅是妃位,还有封号,如何能不激动? “臣妾拜谢娘娘,拜谢陛下。” “东边的翊坤宫是曾经的德贵太妃的住所,以后你就住那里吧。”赵臻姝一一安排道:“崔氏你便住景仁宫。” 比起娴妃的激动,崔妃便有些勉强了。同为妃位,她却没有封号,岂不是低人一等? 崔妃攥紧了手指道:“臣妾拜谢陛下。”她目光幽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如果那件事能成,太后必然器重她,到时候皇后也要卖三分面子。 赵臻姝也没有在意崔平清的脸色,转过头继续对着余晚华道:“也要恭喜余妹妹了,陛下封你为贵嫔,赐‘宜’为封号,往后你便住在长春宫吧。” 这回宜贵嫔当真是欣喜欲狂。位份的高低不仅决定了将来的地位,还有待遇。贵嫔之上为一宫主位,享受的权利和供养自然不是低位妃嫔能够比拟的。 “嫔妾多谢娘娘,妾身以后定以娘娘马首是瞻!”宜贵嫔此时这话说的发自内心。 长春宫和翊坤宫紧挨着,两人本就亲厚些,住的近自然就更方便了。 谢宝珠也立刻道:“臣妾定以娘娘马首是瞻。” 剩下崔妃一个人站在原地,她也很快说道:“臣妾敬佩娘娘。” 赵臻姝也不在意她,继续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准备着迁宫一事,想必迁宫之后圣旨也就快到了,宫内有什么缺了短了派人知会本宫一声即可。今日是本宫封为皇后的第一日,还要去拜见太后,你们就先下去吧。” “臣妾遵旨。” 几人的东西本来也不多,只是毓庆宫到几人的宫室多少有些距离,加上封妃的圣旨还未下达,需要回去早做准备,都匆匆走了。 赵臻姝打发了几人,坐着步辇,赶来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太后的情况并不好,自从先帝病逝,她精神也变得恍惚起来,见到赵臻姝来了,也只是吩咐人坐着,没说几句话就觉得累了。 重仪姑姑服侍太后躺下,开始给赵臻姝禀告太后情况。 “母后竟然病的如此重了。” 重仪姑姑叹了一口气道:“先帝崩逝,娘娘整天以泪洗面,病情也时好时坏,太医也不敢下猛药,只能慢慢调理。” “太医的说辞向来如此,再调理下去,岂不是更加病重?”赵臻姝不满道:“请母后放心,我回去定要太医院拿出一个说法来。” 出了慈宁宫,赵臻姝便让秦德忠传话给太医院,让院判谷忡给她定出一个章程,太后的身子到底要怎么治。太后的事情不能马虎,诸位大臣心里清楚李景琏乃是过继而来的,先帝刚走,太后跟着病逝,传出去,只会让人议论纷纷。 回了坤宁宫,赵臻姝便见了尚宫局的人,领头的是韩素韩尚宫。韩尚宫面色恭敬,一五一十的禀告宫内的事宜。都是一些常规事情,有着旧例在,不难处理。 “韩尚宫也是宫里老人了,多的本宫就不再说,只有一点,无论主子们得宠与否,本宫都不允许出现怒大欺主的现象,更不允许私下克扣主子们的用度,否则,便是你这个尚宫无能!” 赵臻姝淡淡道。 这些事情屡见不鲜,若不敲打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情来。而尚宫局负责着后宫的吃穿用度方方面面,更容易发生怒大欺主的现象。 韩尚宫额头冒着冷汗,她深知底线的人是什么货色,从前太后为皇后时,并不关注底下小妃嫔的好坏,因此给许多人钻了空子,日后怕是不行了。 韩素也是发了狠,尚宫的位置得来不易,她绝不允许轻易丢掉!回去便要整治底下的奴婢。 随后又面见宫务府的人,宫务府并不只负责后宫,同样负责前朝。其中分寸还需赵臻姝自己把握。 不过宫廷的账本皇后同样有权过问,凡事绕不开一个钱字,因此前朝后宫的事情坤宁宫也总是最先知道。这些事情不好处理,但是好在有德贵太妃留下的帮手,处理起来也容易一些。等着自己人熟悉了,便能够安排人手了。 这里面,自然需要晴虹、飞鸢二人不断地学习。虽然极累,可是这两个丫头并不委屈,反而充满了斗志,势必要尽快掌握所有的事宜。 “娘娘这样器重我们,我们自然要争一口气,不能丢了娘娘的脸面。”晴虹如是说。 赵臻姝看了也极为欣慰,自家带来的人用起来是无比放心的。加上还有秦德忠。 秦德忠的身世赵臻姝早早查过了,入宫四年,一直在四执库当差,慢慢的学会了左右逢源,为了来毓庆宫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可谓是他最后的拼搏了,好在他成功了,引起了赵臻姝的信任。 赵臻姝让秦德忠再次摸排坤宁宫的宫女太监,随着赵臻姝的高升,秦德忠也水涨船高,风光无限。与此同时,秦德忠把曾经欺负过他的人都一一报复了回去,殴打严重的,都被秦德忠狠狠打了一顿,想办法赶去了四执库,口头辱骂的,丢了职位,成了一个小内侍。 赵臻姝对此只是说道:“内侍不能衣锦还乡,这般风光也算安慰过去被欺负的自己。况且,那些人曾经霸凌羞辱秦德忠的时候,可曾想过秦德忠只是一个小内侍?若要秦德忠以德报怨,本宫都觉得虚伪。” 秦德忠听了,更加的感动了,但他更懂得分寸二字。此外,他做事也极为卖力,把坤宁宫的宫女太监火速的查了一次。 赵臻姝把名单交给了林嬷嬷,由林嬷嬷观察着,看谁能用,方便日后提上来。 后宫随着新主人的到来,处处都呈现出一股勃勃生机,皇帝皇后、妃子们的赏赐不断,宫人们做事就更加得劲。 后宫一片祥和,前朝却吵翻了天! 第18章 大礼议之争 后宫一片祥和,前朝却吵翻了天! 起因礼部郎中程光上了一道折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陛下本是晋王嫡次子,奈何先帝膝下无子,不得已从旁嗣择陛下为后继之君,然晋王育陛下十七年有余,何不尊为太上皇、皇太后之位,以全孝道?” 群臣看过去,哪个不要命的提这种意见?先帝遗诏早已写明,当今乃是太后嫡出,皇家玉牒上也早有定论!纵然群臣都知道是过继,可谁明面上就是顺位继承,这种话说出来,不要命了吗? 礼部尚书张延和恨不得把自己的手下踢出太和殿,当即开始反对道:“陛下乃先帝和太后娘娘嫡子,与晋王有何干系?先帝仙逝百余天,便有这种逆臣混淆宗亲血脉,臣恳求陛下革职查办。” 随着礼部尚书的慷慨陈词,太和殿里爆发出剧烈地争吵。 奉旨入京吊唁的三位亲王还未离京。 晋王听到这个消息,惊得五体投地,一瞬间他都在想谁要置他于死地!晋王妃得知之后,脸上露出几分憧憬,但很快隐没下去了。 李景琏同样被震惊到了,从他被记为先帝儿子开始,已经绝了自己是晋王子嗣的心思,但是随着朝臣的争吵,他的内心又生出几分期待。 万一呢?万一可以呢?毕竟是自己的生母生父啊。 于是他下旨请三位亲王留京,理由是思念亲王,联系宗室感情。 这道圣旨一下,更把这件事情推向了顶峰。朝堂自然不缺见风使舵者,他们看见了李景琏的动摇,瞬间就涌上去拍马迎合,当然更多的人是坚决反对。 就此,大礼仪之争拉开了序幕。 这次争执比想象中来得更加凶猛。 前朝的风波被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消息最多流传到了坤宁宫,因此后宫诸人更是一概不知,慈宁宫和寿康宫更是被瞒得死死的。 赵臻姝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刻就吩咐人时时刻刻关注太后那里,随后吩咐尚宫局的人闭好好嘴巴。 因此几位妃嫔请安时候,一切如旧。 李景琏因此事十分头疼,一个人在御花园散步时候,正巧撞见了游园地崔妃。 崔妃见到皇帝,立刻上前道:“皇上,臣妾许久没有见到你了。”她微微嘟起嘴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皇帝,似是受了什么委屈。 “国事繁忙,朕也是身不由己啊。”想到最近前朝的事情,李景琏叹了一口气。 “有事情皇上怎么不和皇后娘娘说呢?自古以来夫妻一体,若是和皇后娘娘商量,想必会轻松很多。”崔妃和皇帝坐在亭子里,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皇帝,甚是慈爱。 “皇后诸事繁忙,管理后宫并不容易,朕不想拿这些事情打扰皇后了。”李景琏想起皇后最近憔悴的面容,不禁生出几分怜爱。 崔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是极为满意皇帝有事情不找皇后,她继续道:“臣妾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不知皇上可否讲给臣妾听?” 李景琏猛地蹙起眉头,目光有些凌厉。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乃是一国之母也就罢了。 毕竟在一些极为特殊的时刻,皇后同样拥有管辖群臣的权力。可区区一个后妃,手就未免太长了。但是李景琏转念一想,一个后妃知道又如何?难道还能影响前朝不成? 于是,李景琏缓缓讲出实情。 崔妃叹息道:“皇上的孝顺慈爱之心天地可鉴,只是那些大臣未免太过迂腐,皇上乃是天下之主,只不过是认回亲身母亲罢了,何至于如此吵闹有失体统。” “话虽如此,可群臣都是先帝留下来的肱骨之臣,他们的意见朕还是要听从的。” 李景琏摇摇头,显得颇为头疼, 崔妃见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臣妾以为此事未必不能办成。” 李景琏道:“哦?你有何办法。” 崔妃道:“若是太后娘娘同意此事,由太后出面,群臣自然无话可说。” 李景琏无语道:“太后怎么可能同意。” “此事便需要人去劝说太后娘娘了。”崔妃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 “朕的身份实在不好去劝说太后啊。”李景琏也有几分尴尬,当了人家儿子,登上皇帝位,马上又要认回生母,这事他也脸热。 崔妃淡然一笑,只是眉眼间透露着几分算计,她道:“陛下自然不妥。一来陛下日理万机,前朝事务繁忙,哪有时间去找太后呢?二来陛下乃是晚辈,孝道所在,面对太后难免落了气势。臣妾以为不如让皇后娘娘前去,一来皇后娘娘乃是中宫,身份上无可挑剔,并且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同为女子,想必不会为难的。” 李景琏略微思索,摇摇头否决了。 “皇后同样辛苦,况且同为晚辈也是不妥。”李景琏想了想,目光落在崔平清身上。 崔平清心中一跳,生怕皇上让她去游说,立刻道:“既然如此,妾身以为不如寻了王妃娘娘。晋王殿下乃是先帝手足,王妃娘娘和太后娘娘乃是妯娌,自然有情分在的,二人推心置腹,想必太后娘娘也会同意。” 李景琏蹙起眉头,总觉得不妥,只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点点头走了。 崔平清看着皇帝没了身影,松了一口气。 茉惢一脸的不安和纠结,声音没有从前那般中气十足,说道:“主儿,咱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崔平清淡然道:“本宫这是为了皇上好,皇上一片孝心,本宫只是成全皇上罢了。”她边走边说道:“让父亲那边再使点劲儿吧,等王妃娘娘荣登太后尊位,本宫有太后做靠山,也不用再忌惮皇后了。” 茉惢心中害怕,有些推脱道:“主儿,奴婢还要忙着咱们景仁宫的大小事,不如让其他人去给大人那边传话吧。” 崔妃停住脚步,转过身握住茉惢的手道:“茉惢,你和本宫是自小的情谊,本宫除了你又能信得过谁呢?之前你被罚苦役,本宫也是想办法护你周全,这个仇咱们不能不报。至于景仁宫的事情,就先交给丽新吧。” 丽新是景仁宫的大宫女,最近很得崔平清看重。 话已至此,茉惢也只能认下了。 第19章 夜话 处理完杂七杂八的事情后,赵臻姝惬意的躺在床上,坤宁宫门口的太监传唱着“皇上圣驾” 林嬷嬷等人都喜不自胜。 自从当今登基以来,就很少踏入后宫,只有娴妃那里得了宠幸,皇后娘娘这里虽然恩宠不断,但只白天来用膳,或者小憩,自然不能做什么。 林嬷嬷嘴上不说,心里却着急,如今怀上龙嗣才是头等大事啊。 相对于赵臻姝的慵懒,林嬷嬷三人就无比惆怅。李景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林嬷嬷想把赵臻姝扶起来接驾。 “罢了罢了,让她歇着吧。” 李景琏失笑道:“你们都下去吧。” 林嬷嬷行了万福礼,把空间留给了帝后二人。 “你倒是大胆,见了朕也不来迎接。” 李景琏自己脱下衣服,蹭到赵臻姝的床边,勾起她的手指。 赵臻姝这会儿是真累了,勉强抬眼道:“我和陛下夫妻一体,自然不必多礼。” 李景琏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抚摸上赵臻姝的脸庞道:“累坏了吧,眼睛不想睁开看朕。” 赵臻姝本来是有睡意的,可被李景琏的手指不断的摩挲,硬是清醒过来了。醒过来之后,便忍不住瞪李景琏。 “都怪陛下,臣妾明明都要睡过去了。” 这回李景琏高兴了,他满意地躺在旁边道:“朕还不瞌睡,你也不能睡,陪朕说说话吧。” 这个狗男人! 赵臻姝深吸了一口气。 她道:“陛下是为了前朝的事?” 李景琏退去脸上的笑意,叹息道:“是啊,虽有人赞同,可群臣反对激烈,最近每每上朝,都闹的不可开交,朕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赵臻姝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姿势,这就苦了李景琏,因为赵臻姝的半个身子都压在李景琏身上。 李景琏突然想起在王府时候,赵臻姝的睡姿就是这样肆意妄为,丝毫不把他当成主君,但神奇的是他当时并没有推开,后来竟然就习惯了。 “皇上恕罪,臣妾以为此事不妥。臣妾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煽动朝堂,可臣妾知道此事一旦成功,陛下将会背上千古骂名。” “哦?”李景琏蹙起眉头,他显然没想这么多。 “陛下的身份先帝早有了定论,百年之后皇家玉牒都只会记载陛下乃太后所出,晋王府一脉更不会有陛下的只言片语。在百姓看来,陛下此举乃是抛弃生父生母之举,在朝臣看来,陛下这是不顾礼法、大逆不道的行径。” “陛下若执意公布真相,表明自己实为晋王子嗣,以此迎王爷王妃入宫荣养,更会给天下百姓树立不良印象。当今皇帝是一个利用皇伯登基,又过河拆桥的帝王,此举更不利于民心。” 这话已经说的极重。 李景琏脸色铁青,就要忍不住离开了。 “你这样违逆之言,当真不怕朕斥责你?” 赵臻姝的手指抚摸上李景琏的肚子,摸着舒服极了。 “陛下走出坤宁宫怕是再也没有一个人如我这般为陛下着想。臣妾言语冒犯,可却不想陛下被那些祸乱君臣的小人蒙蔽圣听。” 李景琏一愣,内心划过暖流,忠言逆耳,皇后是在乎他的。 “可那毕竟是朕的父母,朕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赵臻姝不解道:“陛下是听何人说王爷王妃过的不好了?陛下也在并州住过几十年,王府生活如何陛下还不清楚吗?” 李景琏心里仿佛猛的被撕裂开,一道阳光从这个缺口照射进来,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对啊,王府的生活是比不得皇宫,可那也是天下之间一等一的富贵。到底是谁说并州偏远,自己的父亲母亲过的凄惨呢? 这一刻,李景琏面色彻底冷了下来,或许之前他是有想为王爷王妃谋取福利的心思,可这不代表有人能够利用他的孝心意图混乱朝堂。 看李景琏的脸色,赵臻姝心下了然,她继续道:“陛下若要表孝心,多的是方法。天下臣民都知道陛下登基之前在王爷王妃膝下,何不重赏王爷王妃呢?扩大封地食邑,加赏王爷诸子,一来让天下臣民看到陛下不是忘本之人,即便为帝,同样顾念旧情,二来也全陛下孝心。” 李景琏叹息道:“朕不如姝儿。” 赵臻姝窝在李景琏怀中,语气带上了几分调笑,她道:“陛下哪里是不如我,不过是心急了些。” 李景琏经过赵臻姝的点拨,彻底茅塞顿开。他深知自己在礼法上是完全站不住脚的,只不过内心是有几分期待的,加上有朝臣奉承,便也想试探一二。 到如今,他早已经不想在这件事情,只是被群臣架在那里,这已经不是事件本身了,而是帝王和大臣之间的争权夺势,谁都不能退让。 皇帝退让,会让大臣觉得皇帝可以被掌控,此后皇帝的威信会大打折扣。群臣退让,则会被认为是向皇帝妥协,尤其在这种礼法大事上,皇帝站错了礼仪,更不可能让群臣退让。 再加上其中有小人从中作梗,直接把皇帝和群臣推到了对立面。 尽管李景琏只是初登大宝,但是帝王的威严不容任何人冒犯,因此如何处理还是一个问题。 赵臻姝把李景琏的无奈看在眼里。 她说道:“后宫上下,都还不知道此事,陛下解决前朝即可。”慈宁宫更是瞒的 李景琏点点头,看着皇后脑海中突然想起乾恩帝临终之前对他的教诲:可利用皇后娘家,站稳脚跟。 皇后娘家的姻亲有大理寺少卿、翰林院翰林学士。这其中,翰林院翰林学士白诚不仅是正三品官,还是翰林学士,其门生遍及朝野,可谓德高望重,若是让白诚率先认错,未必不能和解。 有了想法,李景琏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但是他忘了一件大事。 第二天一早,李景琏喜气洋洋地去上了早朝。赵臻姝刚梳妆好,就传来晋王妃递了宫牌要进宫面见太后的要求。 太后和晋王妃是妯娌,如今太后病重,没有任何理由阻拦晋王妃的探望。 只不过赵臻姝心有疑惑,按道理说,也应该先拜见谢老太妃。谢老太妃如今住在寿康宫,辈分比太后都大,还是晋王的生母。 赵臻姝摇摇头道:“准了吧。” 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实在不想分心这种小事。 第20章 晋王妃 晋王妃步履矫健,看着满宫的红墙绿瓦,心中生出几分豪迈之情。她年轻时候嫁给晋王,也想过有朝一日坐上皇后的宝座。 可惜她的母家被指控贪污受贿,全家被流放到苦寒之地。当时还是皇子的晋王在乾清宫前磕了一夜头,流血了也不停下,才保下她王妃的尊荣。 此后,她再也没有想过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母家有罪,可晋王不嫌弃,还十分宠爱她,王府的小妾再得宠也不敢嚣张,府上连个侧妃都没有。 后来她的孩子长大了,王府未来完全是属于她的孩子,就更没有什么好争的。大儿子腿瘸了,没希望继承爵位,因此只能交给二儿子,二儿媳妇出身名门,一进门她就给了管家权,反正都是她的儿子,没什么不妥。 这样过日子也就罢了。 可偏偏上天开了一个玩笑,她的儿子登基了!那么太后的尊位是不是也可以了? 这样想着,晋王妃走进了慈宁宫。 太后身子骨是真的不好了,连番的打击让她几乎没有任何精力处理任何事情。前朝的事情赵臻姝更是瞒的死死的,慈宁宫里没有一个人敢多嘴,重仪姑姑知道一些,可为了太后的身体,她不敢多说。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重仪姑姑恭敬地把晋王妃请入了慈宁宫。 晋王妃上下打量着金碧辉煌的慈宁宫,顿时感觉自己的王府破破烂烂,上不得台面了。 “本宫听闻皇嫂病重,特来看望,不知皇嫂如何了?” 重仪姑姑亲自给晋王妃上了新茶,心里想着毕竟这是当今的生母。 “太后娘娘自从先帝仙逝,身体就时好时坏,好在陛下和皇后娘娘时常关怀,谷院判也尽心,情况比之过去好了很多。” “哦?”晋王妃放下茶杯,继续道:“我可去看望皇嫂?有些体己话还是要和皇嫂当面说的。” 重仪姑姑一愣,心里直觉不好,她道:“不瞒王妃娘娘,太后娘娘马上要看太医了,不如容后在……” “重仪姑姑!” 晋王妃站了起来,盯着重仪道:“本宫乃是皇帝生母,要看太后有什么问题吗?” 重仪愣在原地,想起前朝最近的争执,看晋王妃来势汹汹,刚想要阻拦,就见晋王妃越过她走到了太后的床铺之前。 重仪脸色大变,太后经不起这样的消息刺激。她冲出殿内,喊了小太监道:“快去请皇后娘娘。” 随后回到殿内,可这时候晋王妃已经和太后谈笑起来了。 “多年不见皇嫂,身子怎么变得这样差了。” 太后此时醒着。 “是你啊。晋王妃怎么有空来看本宫了?没有回封地吗?”太后苍白的脸上有些疑惑,随后又了然,她道:“想必是皇帝不舍吧,多住些时日也好,你们母子分离,以后见面便困难许多。” 晋王妃一愣,原来太后还不知道前朝的事情,一股莫名的醋意在她心中生起来。 礼法之争执前朝吵的不可开交,各方都被裹挟着争执,前几天,皇帝更是发落了几名官员,大家都焦躁不安,凭什么太后可以不被卷进来。 “皇嫂还不知道吧?皇……” 重仪姑姑吓得立刻道:“王妃娘娘,奴婢要伺候太后娘娘吃药了,请王妃娘娘改日再来吧。” 晋王妃脸色冷了下来,淡淡道:“本宫和皇嫂说几句话罢了。” “皇嫂,皇帝正打算……” “恕奴婢无礼,王妃娘娘请回吧。”重仪姑姑坚决的挡在晋王妃面前。 晋王妃面色冷淡,缓缓站起来走到重仪身边,抬起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奴婢,也敢三番五次阻止本宫?”晋王妃收回手,继续坐到座位上。 “你……你,简直放肆!”太后震怒,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晋王妃。重仪跟了她几十年,她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更不用说打脸了。 晋王妃丝毫不在意,打了又如何,她是皇帝生母,如今皇帝又有意要尊她为太后,到时候都是太后,有什么可怕的。 “太后还不知道吧,我儿正要尊本宫为太后呢,同时要立太上皇,只是朝臣们有些微词,你若是识相,就该亲自出面促成此事,日后我儿也不会亏待了你,否则,你会有好日过吗?” 晋王妃不屑极了。 儿子是皇帝,后宫里面还有崔妃做她的马前卒,有什么要担心的呢? “什么!皇帝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太后剧烈的喘息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丈夫已经死去,她的儿子遭受折磨,如今连丈夫身后的名节都保不住了吗? 看着太后几乎要气绝身亡的场景,晋王妃也吓到了,她再笨也知道太后此时出了事那真是滔天大祸! 重仪姑姑上前立刻把太后扶起来,喊道:“快去传太医,快传太医!” 慈宁宫里面的宫女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晋王妃也害怕了,说道:“这可不关本宫的事。”说罢,她抬起脚就要走。 太后感觉头昏脑胀,几乎快要晕过去了,可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回想起来先帝对他说的话,只有她好好活着,废太子才能好好活着。 她不能死! 在重仪姑姑的服侍之下,渐渐缓了过来。 “来人!”太后疾言厉色道:“晋王妃对太后不敬,跪在慈宁宫门口一个时辰。” 晋王妃一顿:“我乃皇帝生母,谁敢!” “哀家乃是太后!” 晋王妃一愣,很快就被宫人们驾着拉到慈宁宫门口,她从未受过奇耻大辱,即便当年母家犯错,也没有人波及到她身上。 她叫喊着,反抗着,但是慈宁宫不是她能够放肆的地方。 太后缓缓道:“哀家,哀家怎么能看着先帝的遗诏被人篡改!重仪,带上先帝遗诏,备轿,哀家要去太和殿!” 第21章 争执 今天的赵臻姝心情极好,李景琏走的时候信心满满,想必是有办法解决前朝之事,后宫上下也被她管理地井井有条,几个妃子之中,娴妃和宜嫔都十分乖顺,和她也交好。崔妃虽然没太多往来,但也不生事。因此每天的请安都十分和谐,几人坐在一起说说话就算了。 “娘娘这边的茶水果真是好的,妾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来请安蹭一蹭娘娘这边的茶水点心呢。”娴妃手指捏着雪花酥,送到自己的嘴唇边上,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瞧你说的,别人还以为咱们的娴妃吃不起雪花酥呢。”赵臻姝说话之间,端详起几个妃子。 娴妃比起之前可真是胖了不少,从前看身形还是个消瘦的,有几分病西子的模样,如今一看,首先脸是胖了一圈了,从前的尖下巴都圆滑了许多,其次身量也大了一些。 崔妃变化不大,只是那双眼睛,总感觉似乎在谋算着什么,让人感觉阴森森的,总是喜欢不起来。 宜贵嫔的变化是最大的。 她从前是晋王府卖身的奴婢,刚成为李景琏妾室时候也唯唯诺诺的,总跟着赵臻姝和娴妃后面,如今气质上边的从容与多。 她大概也知道李景琏并不是很喜欢她,所以没有那些七七八八的心思,每天就跟着娴妃屁股后面吃吃喝喝,不过她极为注重自己的身形,每次吃也有量,吃完必要走路许久,所以看着不胖反而瘦了。 娴妃因此时常抱怨,都是姐妹,怎么就她一个人胖了,只是下次也是忍不住贪嘴的。 目前来看,后宫几个妃子都安好,接下来考虑的就是太后的身体、千秋节、中秋节、万寿节、以及新年了,到了明年就是要选秀了,毕竟李景琏的后宫说实话真没几个人。 赵臻姝这样想着,被秦德忠的声音打断了。 “娘娘,慈宁宫的人说太后请您过去。”秦德忠从殿外走进来,跪在地上说道。 赵臻姝蹙眉,前朝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时候太后不能出事,她道:“可是太后娘娘病危了?”人就站起来准备去慈宁宫了。 “那小太监慌慌张张,也说不清,只一个劲请您过去呢?”秦德忠说话的声音并未刻意隐瞒,几个妃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娴妃可惜的放下糕点,她还没吃完呢,她道:“既然如此,那妾身就先告退了。”娴妃率先起身,就在这时,崔妃道:“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妾身理应前去一同看望,还望娘娘恩准。” 赵臻姝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崔平清,总感觉不对劲,但是后妃面见太后也是情理之中,赵臻姝并未拒绝,随后道:“那就一起走吧。” 因为小太监说得着急,赵臻姝几人不敢耽搁,抬步辇的小内侍几乎是跑着到了慈宁宫。 “王妃娘娘!” 赵臻姝惊诧地看着晋王妃跪在地上,随后几人也是被惊到了,崔平清满脸的震惊,不是让王妃好好和太后说话吗?怎么变成了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晋王妃怎么会跪在慈宁宫门口,此时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在赵臻姝脑海里面浮现,晋王妃莫不是和太后说了前朝的事情? 前朝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先帝在的时候皇家玉牒上明明白白写着皇帝是太后所出。 赵臻姝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也就是皇帝有些想念而已,甚至皇帝本身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的。可晋王妃若是真找太后说出此事,那就是真的蠢笨了。 “奴婢们当时在殿外,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太后娘娘要处罚王妃,奴婢们不敢违背。” “当时谁在殿内?太后娘娘如今如何了?” “当时只有重仪姑姑陪伴左右,太后娘娘罚了晋王妃,便坐着凤仪走了。” 赵臻姝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先让王妃娘娘起来吧。” “这……” “这是本宫的懿旨!” 太后可以罚,可是她不能装看不见啊。 晋王妃从一开始就低着头不说话,在自己的儿媳妇面前更是没脸说话了。 赵臻姝转头对崔平清三人道:“既然太后不在,你们先回去吧。” 谢宝珠立刻准备回去,直觉告诉她不是好事,拉着宜贵嫔就走了。 赵臻姝看着没有离开的崔妃道:“崔妃,你可还有事?” 崔妃忙道:“妾身许久没有见王妃娘娘,想陪着王妃娘娘说说话。” 赵臻姝没理会她,继续说道:“王妃娘娘歇好了腿,便送出宫去。”又道:“可知太后去了哪里?” “太后娘娘摆驾太和殿了。” 赵臻姝立刻吩咐道:“秦德忠,摆驾寿康宫!本宫要请谢老太妃出面。” 谢老太妃是皇室目前辈分最高的人了,当年生了晋王进位齐妃,先帝登基之后加封齐贵太妃,当今登基又加封为齐太皇贵太妃。 先帝葬礼时候,因为谢老太妃是长辈,不宜出面吊唁,因此并未见到过晋王。她血缘上还是皇帝的奶奶,太后面对这位长辈也要让三分。 为什么赵臻姝想到这位老太妃呢? 晋王就藩时,谢老太妃并没有跟随而去,而是遵从祖制,在皇宫内荣养。 先帝薨逝,新帝登基,这位老太妃也没有因为新帝是她血脉上的孙子就张狂起来,反而一如从前在寿康宫内。即使是帝后曾经求见,谢老太妃只说:“皇帝乃是先帝亲子,龙威深重,老身将死之人实在不宜将面见陛下。”可见,这位老太妃心里是明白的。 秦德忠派人看着晋王妃,等人休息好了就送出宫,随后跟着去寿康宫请谢老太妃了。 赵臻姝离开之际,对着崔平清道:“崔妃,你最好不要插手这些事情,若本宫知道你插手前朝,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面对赵臻姝的威胁,崔平清淡淡道:“妾身不敢。” 等人都走了,崔平清走上前道:“王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晋王妃自然是有怨气的,她对着崔平清也没有好脸色,但是依旧把事情说了出来。 第22章 争执(二) 崔平清暗骂晋王妃蠢笨,怎么能直接和太后说那些话。 劝说不是来耀武扬威的,可如今为时已晚。 崔平清继续道:“娘娘,我们不能呆在这里坐以待毙,太后必然是去了太和殿,我们还不知太后会怎么编排,若是我们也不去,岂不是任由太后胡说?” 晋王妃犹豫道:“可是太和殿不是我们能去的啊。 太和殿是皇帝上朝的地方,后妃绝对不可以踏入一步,否则就是干政。 但是太后乃是皇帝母亲,皇帝为天下臣民的君父,太后便是天下人的母亲,母亲看孩子自然可以。皇后是国母,往小了说操持后庭,管理六宫,说大了就是要关心天下人的后院,因此也可以前去。 至于其他人,则没有任何权利和理由可以去。 崔平清暗暗着急道:“太后娘娘可去太和殿,娘娘您是未来的太后,自然也可以去的。想必现在陛下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刻,若是您这个母亲也不去帮忙,真不知道谁愿意帮陛下了。” 晋王妃动摇了,随后坚定道:“随本宫去太和殿!” 秦德忠吩咐的内侍小允子立刻劝阻道:“王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休息好,就送出宫去呢?” “放肆!”不等晋王妃说话,崔平清一个巴掌就打在小允子脸上,长长的护甲划破他的脸庞,血立刻流了出来,看着瘆人。 小允子立刻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了。 “王妃娘娘要做的事,也是你一个奴婢敢阻拦的?”崔平清冷淡道:“还不快滚开。” 晋王妃睨了小明子一眼,自己儿媳妇的人竟然欺负到她脸上来了,也是活该被打,“不用理会这阉人,先随本宫去太和殿。” 但是太和殿守卫森严,非皇帝皇后太后三人,后宫之中哪里进得来? 晋王妃却不管,大声道:“放肆,本宫乃是皇帝生母,你们敢拦着本宫!” 侍卫们对视一眼道:“晋王妃安,只是太和殿乃是陛下上朝所在,您实在不能进去。” “好啊,太后可以,本宫却不行,狗眼看人低。今日,本宫一定要进去!”晋王妃拉下脸,带着崔平清直接往里冲。 侍卫们自然不允许,可晋王妃哪里管这个,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自己的脖子前说道:“我乃是皇帝生母,你们不让我i进去,我便血溅当场,我到时看看谁敢拦我。” 玩命的事情谁干? 侍卫只能随着晋王妃的脚步慢慢后退。 太和殿。 诸位大臣们把需要谈话的政事解决完之后,都等待着今天的论战——要不要尊晋王为太上皇。 朝臣们依旧是激烈的反对着,在一片对喷之中,翰林院白诚开口道:“启奏陛下,臣日前因晋王一事屡次顶撞陛下,臣羞于面对陛下,请陛下责罚。” 朝臣猛地一愣,甚至有些不敢置信,白诚之前可是坚决反对尊晋王为太上皇,如今这个态度是要变卦吗?礼部尚书的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李景琏道:“本也不打紧,朕和群臣讨论半天,却不知晋王是什么意思?” 今日,三位亲王都来上朝了。 晋王走出跪下道:“启奏陛下,臣感念先帝恩德,因此养育陛下十余年,此乃报答先帝知遇之恩,若是因此就为臣上尊,要臣如何面对先帝,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臣参奏礼部郎中妖言惑众,请陛下圣裁。” 晋王是个明白的,他知道这件事情压根不可能的。 晋王的话让群臣一愣,随后又听到李景琏说:“礼部尚书,这是你礼部的人,你说怎么办?” 礼部尚书张延和瞬间反应过来,陛下这是有意平息此事,不再坚持尊晋王为太上皇,但是需要一个台阶呢。 “启奏陛下,臣以为晋王所言极是,程光妖言惑众,当革职查办。” 程光腿一软,他这都是听别人的吩咐啊,就要上前辩驳的时候,李景琏又道:“张爱卿言之有理,既然如此,宣旨吧。” 然而此时,太后的凤鸾已经到了。 刚来的太后只听到宣旨二字,以为皇帝要即刻尊晋王为太上皇,顾不得其他,当即道:“且慢。” 群臣一愣,李景琏看着被搀扶进来的太后,立刻起身亲自去搀扶道:“母后怎么来了。” 群臣跟随皇帝的步伐转过身,继续道:“臣等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未曾理会群臣,甚至甩开里竟连的手,独自一人走到龙座一旁的凤榻上,坐了下去。 李景琏见状尴尬地摆了摆手,独自回到龙座上。 “母后,不知母后突然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景琏心里虽然不满,但是太后有干政之权,他也不好立刻让太后回去。 “要紧事?”太后冷笑一声,说道:“张延和,你是礼部尚书,哀家想问一问你,哀家还在,这世界上岂有皇帝认他人父母的道理?” 李景琏内心轰的一声,似乎是听到密密麻麻的鼓点,又仿佛全身的血脉都在凝固,这一刻是他坐上帝位之后第一次觉得无措,紧张到不知不觉之中攥紧了拳头。 张延和转了个方向继续跪着道:“启禀太后,陛下乃是先帝亲子,从未有想过认他人为父母之嫌疑,此乃小人作祟,陛下圣明,正准备下旨除去奸佞。” 太后冷冷一笑道:“好啊,真是好臣子啊!先帝刚走没多久,你们便联合起来欺负哀家一个孤家寡人是不是?” “母后,绝无此事,想必是有……”李景琏立刻接过话,他脑海中已经回想起让崔平清安排晋王妃入宫一事,此刻心里无比的后悔。 但是说什么也晚了。 “小人?假的?” 太后猛地拍着身前的书案,连带着剧烈的喘息,说道:“你认晋王夫妇为父母难道是假的?一个晋王妃居然敢闯到慈宁宫掌掴哀家,难道不是仗着你的势?” 此话一出,众人心知事情大了。 掌掴太后,这样的死罪谁敢轻易说糊弄过去。 李景琏内心生出浓重的无力感,本来他已经不再纠结这些事情。当朝三品大官主动认错,他顺着台阶往下走,皇帝的面子有了,群臣想要的结果也达到了,可谓皆大欢喜,但是如今,怕是不能轻易结束了。 第23章 争执(三) 太后掀开自己脸上的面纱,那血红的指头印在苍白的脸上格外醒目。太后抚摸上自己的脸,泪水便流了出来。而这巴掌印,自然不是晋王妃打的,可是有什么区别吗? “皇帝,哀家从未受过如此屈辱,晋王妃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未来的太后,要哀家识相,哀家如今来了,你给哀家说说,哀家识相之后要干什么?” “母后息怒。”李景琏道:“前朝流言四起,晋王妃只是昏头罢了。” 太后怒上心头,忍不住质问道:“昏头?昏头就可以掌掴当朝太后吗?” 群臣默然。 就在这时,大殿之外响起一道声音。 “景琏,你莫要听她一面之词。”晋王妃愤怒道,“太后如此颠倒黑白,难道当真问心无愧吗?” 晋王妃独自一人走进了太和殿,手中的簪子横在脖颈之间,防守的侍卫哪里敢真的动手,只能让晋王妃走进了太和殿,几个侍卫跟在后面,随时准备行动。 而崔平清再三思虑,最终还是害怕了,她并未跟随进入太和殿,而是在殿外等候。 李景琏听到声音,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疾言厉色道:“放肆,太和殿岂是你一介妇人能够进来的,还不快出去。”随后,他立刻给晋王使眼色。 晋王立刻请罪道:“启禀太后,皇上,臣御妻无方,难逃责难,请求太后陛下先让臣妾待贱内回去。” “还不快去。” 晋王不顾形象的跑到晋王妃面前,夺过她手中的簪子道:“无知妇人,还不快随我退下。” 哪知晋王妃根本不理会。 “景琏,你是我的孩子,你要为娘做主啊。” 晋王妃此话一出,群臣变色。 礼部尚书张延和立刻道:“晋王妃慎言,陛下乃是太后嫡出,只是在晋王府养着而已。” 晋王极力阻拦,可这个时候,晋王妃却难以忍受了,自己的儿子养了十几年,成了别人的儿子,这谁受得了?她看向李景琏,目光期待极了,希望自己的儿子为自己做主。 李景琏在晋王妃说出此话的时候,早已经气的全身颤抖。他得位不正,群臣都极力避免谈及此事,可他的亲生母亲非要在群臣面前讲出事实! 如何能不气? 李景琏坚持道:“晋王妃糊涂了,朕乃是先帝皇二子,只是在晋王府住过十几年罢了。” 这一刻,晋王妃内心崩塌了,她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向着自己的,她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孤立无援的,可事实上,她的儿子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晋王妃不甘道:“你胡说!你是我儿子!” “好啊,原来皇帝不是哀家的儿子,而是晋王的儿子?”太后冷冷嗤笑一声道:“哀家这里尚且有一封先帝遗诏,诸位大臣可要听一听?” “先帝留给哀家一道一道遗诏,皇帝乃是先帝所出,若是别有用心之人左右圣意,致使皇帝认他人为父母,哀家则可废立皇帝,重新选择宗室弟子为帝。皇帝,你给哀家说一说,你可是先帝儿子吗?” 李景琏脑海中嗡的一声,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帝位并不稳当,群臣也并不拥护他。一旦享受过权力的滋味,又怎么能够放手呢? “母后说笑了,儿子一直以来都是您的儿子。” “是吗?晋王妃如此言之凿凿,难免让人浮想联翩。哀家以为,皇帝血脉模糊,当彻查此事,皇帝,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处理国政了。”太后坚决道:“否则,你便拿出证据来。哀家上了年纪了,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你在晋王府种种哀家同样不得知啊。” 群臣缄默不语。 当朝太后逼着皇帝查自己的血缘,已经不是群臣能够插手的了,更何况涉及皇位,许多人已经开始盘算皇帝退位之后,该拥护谁登基能够利益最大化。 皇帝绷着脸,说不出话来。 晋王妃也同样愣在原地,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儿子做不了皇帝了吗? 就在这时,小黄门高高传唱道:“皇后娘娘到,齐太皇贵太妃到。” 似是救星一般,李景琏几乎是瞬间看向了赵臻姝。 赵臻姝扶着齐太皇贵太妃,走了进来。 跪着的身子还未被太后赦免,又接着道:“臣等拜见皇后娘娘,齐太皇贵太妃。” “诸位大臣免礼吧。”赵臻姝把谢老太妃扶着入了座位,自己对着太太后道:“太后娘娘万安,陛下万安。” “皇后,此乃太和殿,不是你一个深宫妇人能够来的地方。” 赵臻姝笑道:“臣妾本不应来此,只是听闻晋王妃闯了太和殿,臣妾管束不利,特来请罪。” “既然认错就下去吧。”太后脸色缓和许多,毕竟皇后一直以来做的还不错。 赵臻姝说道:“臣妾虽想,只是涉及陛下血脉一案,臣妾特意来此,带来两个证据,请太后明鉴。此事事关重大,可请诸位大臣先去歇息一番?” “准了。”李景琏立刻道。 “臣等告退。”皇家的事情,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听的,保不齐就没命了,因此诸位大臣走的一个比一个快,等到只剩下皇家人了,赵臻姝才道:“请齐太皇贵太妃道出当年真相吧。” 谢老太妃两鬓斑白,人已经七十多岁了。她虽然不是皇家正妻,可架不住辈分高,经过两朝加封,位份也高,因此太后虽然不情愿,可还是站起来道:“见过齐娘娘。” 齐太皇贵太妃人老了,可心却是十分清楚,她道:“太后娘娘多礼了,当年您还是皇后之时,确实生了陛下,只是陛下当年身体娇弱,只怕养不大,陛下为了避免您伤心,才说您诞下一个死婴。” 太后淡淡道:“哀家当年确实诞下过一个死婴,只不过尸身早已经埋葬了,齐娘娘若是以此为皇帝开脱,那便没有必要了。” 齐太皇贵太妃摇摇头,并没有认同太后所说。 “太后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容哀家继续说吧。” 太后听闻,心神一震,心里面生出几分莫名的期待,难道那个孩子真的没有死? 李景琏同样如此,事关他皇帝,如何能不紧张。 第24章 真相 齐太皇贵太妃继续道:“明和二十四年十一月初三,先帝找到哀家,说钦天监断言这个孩子先天体弱,若是养在皇宫,必定夭折,甚至要隐姓埋名,不得以皇子的身份面世,以此瞒天过海,等到其成年结亲之后,才能回来。 当时晋王妃刚好也有孕,哀家便请求先帝,把孩子送到晋王府,当成晋王妃之子,这件事,想必晋王也一清二楚。” 事到如今,晋王跪下点点头道:“臣欺瞒圣上,罪该万死。陛下的确是先帝和太后所生的皇二子,当年王妃产子艰难,几乎到了油尽灯枯之相,臣让人将胎儿毙于腹中,全力救治王妃。 只是王妃虽活了下来,可身子骨十分虚弱,经不起孩子去世的打击,恰逢陛下将皇二子送来晋王府,臣便李代桃僵,让陛下代替了原本无福的孩子。” 晋王说完,跪地不起。 晋王妃连同太后,都愣在原地。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哀家当年的皇儿真的没有死?”太后眼角滑出泪水,茫然至极。 “臣不敢欺瞒太后。” 齐太皇贵太妃叹息道:“先帝去世时候,曾经找到过哀家,谈及此事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说出来,否则要太后、晋王妃如何自处?只是世事难料啊。” 晋王妃猛地一笑,泛出泪花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说为何当年我要看孩子,你一直不给,直到十多天之后才让我看。我懂了,我都懂了。” 晋王叹息道:“琏乃宗器,若是臣的儿子,万万不敢取这样的名字。陛下看似是臣之二子,实为先帝二子,屈尊降贵已是万般无奈啊。 起初先帝想着等你大婚便可归京,可后来看你在晋地生活轻松自在,不想你被皇宫的牢笼控住,因此没有再提起此事。后来废太子谋反,陛下只能让你回朝。” “所以你一门心思要把世子之位传给景琏,不给你的嫡长子景基,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夫君,你告诉我,景基的脚也是你的手笔吗?”晋王妃抓着晋王衣袖问道。 晋王默然,他实在没有理由放着嫡长子不选,而让嫡次子继承爵位啊,因此只能让长子出事了,不适合继承爵位,才能轮到次子。 “哈哈哈,你好狠的心啊!那可是你真正的儿子!魏国公府的女儿不给景基选,却给了景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晋王妃癫狂的笑着,泪水几乎要淹没她了。 晋王不再说话。先帝的狠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当年若非他还年幼,构不成任何威胁,也不会活下来的,他只能不断的退让,保全整个王府。 赵臻姝面子上也无比震惊,突然感觉自己留的后手都有些不够用了。 齐太皇贵太妃是谢家人,恐怕也是得知此事才把谢宝珠安排嫁过去。 李景琏整个怔在原地,他真的是先帝的儿子!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赵臻姝道:“臣妾这里还有证据,自从事发以来,臣妾便让人去晋地问了晋皇叔的女儿蓉郡主,这里有蓉郡主的亲手书信,请太后过目。” 信里的内容也很简单,蓉郡主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当时是王府唯一的女儿,因此养在了王妃身前,王妃生产那日,压根没有生出孩子来,过了十天才抱回来一个,当时已经六岁的蓉郡主把这件事埋在了心里,谁也没有说。 多方验证,皇帝已经真的是太后的儿子了。 “臣妾听闻,滴血验亲的方法,太后娘娘和陛下同时把血液滴入水中,若能相融便是母子。” 赵臻姝的话语刚落下,太后迫不及待道:“验,立刻给哀家验!” 秦德忠立刻拿着水走了过来,先后刺伤太后陛下,最后看着两滴血融合到一起。 太后欣喜欲狂,拉着李景琏的手默默流泪。 晋王妃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晋王立刻扶着。 齐太皇贵太妃叹息道:“如今真相大白,还是先要处理好朝堂的事情。” 太后回过神来,在看向晋王妃时候,多了几分愧疚,毕竟别人把自己的儿子养了这么久,况且她也并未真的被晋王妃打了,本是为了处置晋王妃才化的妆而已。 李景琏如今整个人是懵的,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这件事皇帝不开口,那便是太后,可太后现在压根不想开口,赵臻姝更不想,于是齐太皇贵太妃继续道:“哀家以为,晋王妃虽然以下犯上,但是念其抚养之恩,就革去王妃之位,废为庶人,发回晋王府,终生不得出,晋王看管不利,罚俸禄三年。” 齐太皇贵太妃是晋王妃的婆婆,这样处罚,谁也不能说不对。 “母亲,儿子替王妃谢过了。”晋王看着自己的母妃,眼中流着泪水。 当年先帝给出选择,要不生母留在宫中,要不长子留在宫中。谢老太妃选择牺牲自己,成全了自己的儿子。 “罢了罢了,齐娘娘在宫中也住了这么久了,这次就随晋王回封地吧。”太后说道。 群臣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是最后发现,太后更加维护当今的帝位了。 前朝的事情暂且不提,后宫之中迎接来了新帝登基的一次巨大的震动,崔妃倒霉了。 第二天一早,坤宁宫里气氛紧张。 娴妃和宜嫔乖乖地坐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崔妃,你可知罪?” 崔平清紧紧地握着手帕,不认错。 赵臻姝淡淡道:“其实本宫一直不知道你的敌意从何而来,本宫无论在王府还是在后宫,都不会苛待任何人,本宫不喜欢你,却不会害你,可你,挑唆晋王妃生事,祸乱朝堂,该当何罪!” 崔平清不服道:“你抢了我的正妻之位,却还可以如此言之凿凿,赵臻姝,你晚上真的能睡得着吗?” “你的正妻之位?”赵臻姝意外的挑挑眉,随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说道:“崔妃,你所谓的和陛下青梅竹马只不过是一面之缘,莫不是以为因此陛下就要娶了你不成?” 第25章 结局 “皇后污蔑臣妾,臣妾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无法说?”赵臻姝道:“你在王府时候为了宠爱给陛下下药,真以为查不出来?在王府前夜你对晋王妃说的话真当本宫不知道?晋王妃已经详细交代,你不死心,那便让茉惢来回话。” 茉惢被带了进来,跪在地上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指控崔妃娘娘煽动朝堂,涉嫌干政!” “茉惢!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宫!” 崔妃实在没想到,从小跟着自己的奴婢会出卖她。 “不薄?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娘娘,您在家里的事情,奴婢就不说了,可晋王府下药那一次,明明是您动的手脚却死不承认,奴婢被罚没有关系,可皇后娘娘已经开口为奴婢求情,免去刑罚,可是您为了虚假的清白,竟然真的让奴婢去做了苦役。你知道奴婢的身子骨受了多少苦吗?” “从那以后,奴婢就知道您是一个冷心肠地,说起话来句句为了奴婢好,可实际上呢?从小到大奴婢因为您受的处罚一个没落下。来了皇宫,您竟然让丽新处理景仁宫大小事,奴婢连一个管事宫女都不是!奴婢为您尽心尽力,可您呢?奴婢受够了。” 茉惢说到最后,已经是泪流满面。 崔平清想辩驳,可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反驳,最后道:“你是奴婢,你是伺候人的,本宫让你跟在身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这些本就是你应该做的。” “放肆!”赵臻姝道:“奴婢们也是爹生娘养的,生来也不是就要受你欺负的,你若是不喜欢谁,不用就是,何苦折磨身边伺候的人!” 崔平清冷笑道:“娘娘贯会做戏。” “所谓岁寒知松柏,日久见人心,崔妃,本宫如何行事,宫人们自然有所定论,何须你来评价。”赵臻姝淡淡道:“如今事情已经清楚,传本宫旨意,崔妃苛待下人,废为庶人,赐毒酒一杯,茉惢、丽新知情不报,杖四十,逐出宫去,三族之内永不录用。” “陛下呢?本宫要见陛下!”崔平清被嬷嬷按住,激烈的反抗道:“本宫是陛下亲封地妃子!皇后,你凭什么赐死,你毒害后宫妃嫔,你不得好死!” 赵臻姝看着发疯的崔平清道:“如今才知道怕了?你借着陛下初登大宝,本宫对后宫掌控力不足,收买太监,给前朝传递消息,煽动朝堂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你可知,陛下本来要你凌迟而亡,本宫仁慈,为你求来一杯毒酒,崔妃,你该谢恩了。” 谢恩?天大的笑话! 崔平清想再挣扎,可是赵臻姝已经不想听了,立刻摆了摆手,示意秦德忠带下去。 崔平清被拉出去,呼喊道:“赵臻姝,你抢了我的正妻之位,我会在下面看着你的下场。” 秦德忠马上骂道:“还不快堵上她的嘴?”随后又道:“小允子,可别说哥哥不给你机会,崔废妃这事可就交给你了。” 小允子立刻笑道:“谢谢秦哥了。”先前那一巴掌他可记着呢。 处理崔平清的事情,赵臻姝整个人都轻松了。 茉惢、丽新自然也一同被拉了下去,赵臻姝并没有说明确要杀她们,但是四十杖几乎和杀了没什么区别。果然行刑结束之后,人就已经死了。 赵臻姝并没有觉得惋惜,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的。 大礼议之争落下了帷幕。 至此,罢黜一位亲王妃、赐死了一位妃子、前朝之中礼部郎中赐死,流三族、并州刺史赐死,流三族、刑部侍郎赐死、大理寺卿赐死,这场争夺总算落下了帷幕。 而以上之人都是参与进来,支持尊晋王为太上皇的官员。 晋王妃躲过一命,虽然被罢黜,可晋王世子是她儿子,回到晋王府并没有太多区别。后宫之中更是更换了许多重要的岗位,赵臻姝也趁机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上去。 赵臻姝趁此时机对着娴妃、宜贵嫔道:“宫人们也是人,若是犯点无伤大雅的小错,便不必惩戒,后宫和睦,陛下才能安心前朝。可后宫不仅是妃嫔的后宫,也是宫女太监们的后宫,宫人们和睦同样重要,你们日后不可学崔妃之处事方法,否则本宫知道了,定不饶恕。” “多谢娘娘教诲。”娴妃和宜贵嫔同时站起身来。 见二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赵臻姝摆了摆手道:“尤其是娴妃,不能因为宫女们劝你少吃些,你就不满。” 娴妃委屈极了,说道:“妾身哪有那个本事,要是真有,舂絮早就被臣妾赶出去了,舂絮这丫头,天天看着臣妾吃东西,有一次还阻拦臣妾呢。” 舂絮站在后面,抿嘴笑得尴尬,心头想主子怎么什么都说啊!啊!啊! “舂絮我看着可是个好姑娘,你若不想要,尽管给我。”赵臻姝打趣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是,臣妾遵旨。” 就在这时,娴妃一股子眩晕感涌上心头,下意识就呕吐出来,只是没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了?” “妾身也不知道,说起来,这段时间胃里总是冒着酸水,就想多吃一些。”娴妃额头渗出冷汗,说话都勉勉强强起来。 林嬷嬷经验足一些,说道:“我看着感觉娴主是怀了皇嗣,不如请太医来。” 这话让几人顿时紧张起来。 这还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 娴妃有些担心的看着赵臻姝,皇后现在还没动静吧。 在这样的等待之中,太医院院判谷忡赶了过来。 “不必行礼,快给娴妃看看。” 谷忡仔仔细细地摸了脉,过一会儿才说道:“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娴妃娘娘,您有喜了。” 赵臻姝皱眉问道:“可能看得出几个月了?” 先帝是二月十八驾崩,皇帝要守着规矩,守丧二十七天,这二十七天之内不能近女色。 现在已经六月十一了。 “依微臣看,应当是两个月了。” 谷忡的话让赵臻姝放心不少,敬事房的记录摆着,算着日子,便不是国丧期间了。 赵臻姝心情大好,道:“娴妃这一胎,定要好好照料,确保生下一个健壮的孩子,到时候本宫和陛下都重重有赏。” 娴妃看着赵臻姝似真不在意,内心才微微放松了下来。 第26章 有孕 “怪不得姐姐老想着吃呢,起初以为你是胃口大,如今想来,原来是有了。”宜贵嫔打趣着说话。 赵臻姝又让人给乾清宫和慈宁宫传递消息,接着又给娴妃许多赏赐,皇帝接着也去看娴妃,太后也很快给了赏赐。 如今太后和皇帝处于一种十分尴尬的境地。 太后想要和皇帝亲热,看看自己十几年没见的儿子,皇帝不知如何面对这位真正的生母,因此赵臻姝就成了纽带。 太后时常做一些小东西,如袜子、护膝、手套、披风给赵臻姝,赵臻姝再把这些东西转送给李景琏。李景琏则会把上好的贡品给赵臻姝,赵臻姝再挑一些好东西送给太后。 一来一回,别的不说,赵臻姝自己赚了许多钱财,都是太后皇上给的,不要白不要。 随着娴妃有孕,皇帝也似乎知道了子嗣的重要性,他不想如同先帝那般境遇,因此踏足后宫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隔几天便来坤宁宫。 李景琏和赵臻姝运动之后,总喜欢闻着赵臻姝的头发说话。 “姝儿,你可怪朕没让妃嫔继续喝避子汤吗?” “陛下,从前是王府,如今是皇宫。陛下要以子嗣为重,妾身理解的。”赵臻姝留下一个背影,李景琏把赵臻姝的肩膀搬过来,叹了口气道:“姝儿,朕害怕,真害怕和父皇一样的结果啊。” 赵臻姝适时的安慰道:“臣妾明白。”她的手指轻轻抚摸上李景琏的肩膀。 “姝儿,快点给朕生一个嫡子吧。”李景琏在赵臻姝的耳畔低语着,手臂紧紧地怀抱着 赵臻姝点点头道:“会有的,陛下。” 赵臻姝真的不在意吗? 林嬷嬷也这么问过。 赵臻姝淡然一笑,世家的贵女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爱男人,即便那个人是皇帝。情爱会让人迷失头脑,她是中宫,只要做好这个皇后,谁也挑不出错来,不就好了吗? 本朝开国以来,太祖定下规矩,皇帝百年之后,只有正妻才能被尊为太后! 无论谁的儿子登基,妾都永远是妾。 况且,本朝乃是嫡长子继位,只要她日后生出皇子,那便是未来的储君,即便有人想动摇,前朝也多的是大儒固守礼法。 礼法是他们占据大义的武器,任何人破坏它都不行。 可是这一刻,在李景琏的低声呢喃之中,赵臻姝的心是暖的。 宫里面的妃嫔少了,也更好管理,经过这么久的学习,林嬷嬷、晴虹、飞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坤宁宫里,林嬷嬷是姑姑,晴虹和飞鸢是两个大宫女。 晴虹性子沉稳、负责掌管内务,飞鸢机敏,负责外部,秦德忠则是跟在身边伺候,几人相处下来已经是十分和谐了。 就这几个人自然也不够用的。 一来宫里面主子少,也没有争斗,宫人们也不会被拾掇着干一些阴私勾当,二来刚刚经过大礼议之争,不少给崔平清通气的宫人都被杖杀了,一时之间没人触霉头。 加上新帝登基,一切都重新开始,太后想着办法修补和皇帝的关系,这其中还要靠赵臻姝,太妃们没儿子,公主想要嫁得好,就要靠着皇后,因此宫里最是风平浪静,一派和谐。 林嬷嬷已经观察着,在二等宫女里面选了瑶巟、流江二人。现在在坤宁宫当差的宫女太监都是仔仔细细经过筛查的,有一点问题的都留不下来。 “你们二人就是瑶巟,流江?” 瑶巟,流江磕头回答道:“回禀娘娘,奴婢正是。” 赵臻姝让人抬起头来,年纪也就十四左右,长得不出众也不丑,林嬷嬷选人是用了心的,怕好看的小宫女抢了自己的风头。但赵臻姝本人却不在意,若是美貌可以决定一切,那么当初在并州她就不会被选为正妻了。 “林嬷嬷,带下去好好伺候吧。”赵臻姝给了些赏钱,两个宫女都下去。 瑶巟,流江也是明白人,立刻收了赏钱,喜不自胜的走了,这就是娘娘要用她们了。 “人还是不错的,晴虹,飞鸢,你们要再多观察观察,看能不能挑起大梁,品性才是最重要的。”赵臻姝一边吩咐,一边准备今天的请安。 今天的请安没什么大事。 赵臻姝问了问娴妃的身体,没什么大事,娴妃喜欢吃坤宁宫的雪花酥,做这个小吃的厨子就被赏给了翊坤宫。 “平日里要多走动,喜欢吃也不要贪多,否则生产时候会遭罪的。”赵臻姝不放心的嘱咐着。 “这哪里由着我了,舂絮这丫头比臣妾还气派呢,管上管下,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臣妾都烦死了。” 舂絮:…… “这样的忠仆才好呢。”赵臻姝夸赞道。 等人都走了,林嬷嬷有些犹豫说道:“娘娘,这舂絮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舂絮是娴妃带来的,你看娴妃嘴上抱怨,可心里却喜欢的紧,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娴妃才开心呢。”赵臻姝笑道:“宫人们为了主子好,规劝主子也是应该的。” 送走了这两个人,赵臻姝就来了慈宁宫里。 这几天,太后见了赵臻姝都是极为热情的,可今天看着却有些犹豫。 “母后安好。” “好孩子,快坐吧。”太后忙招呼着,重仪姑姑很快上了茶点。 太后继续道:“难为你每天来给我请安。” 自从大礼议之争后,太后得知自己的二儿子不仅没死,还坐在了皇帝位上,整个人都好了起来,时常给大儿子送一些东西,李景琏知道了也没有阻拦,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兄弟。 事情想开了,太后的身体也就越来越好了。 “孝顺母后本来就是儿媳的职责。”赵臻姝微笑道,太后听闻也不说话了,只是神色上总是多了几分勉强,于是赵臻姝贴心地问道:“母后可是有什么事情?” 太后似是松了一口气,立刻道:“皇帝如今后院里人实在太少了,先帝驾崩,今年也不宜选秀,充实后宫。哀家想着,选几个合适的进宫先伺候着,你看如何?” 原来是要给自己儿子房里塞人。 赵臻姝瞬间明了,继续道:“是儿媳考虑不周,母后可有人选?” 第27章 小选 太后以前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当年废太子的正妻是她亲自选的,其他的小妾都是废太子妃选的。第一次这么干,太后也脸热。 可是想想自己儿子只有三个人伺候,一个还怀孕了,她心里就难受。 “哀家先看了三个,一个是承恩公的嫡亲孙女,一个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一个是冠军侯的女儿。过几日哀家就下旨让她们入宫,你瞧一瞧,若是可以便留下,不行便罢了。”太后继续道:“总之,你是皇后,你是正妻,谁也越不过你去。” 最后一句便是安抚赵臻姝了。 赵臻姝心里了然,虽说是让她看着选,实则是都要留下的。 “陛下身边的人也是少了一些,臣妾看不如就后日吧。” 太后满意地笑了,只是在看向赵臻姝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探究。 晚上的时候,赵臻姝把这件事情和李景琏说了起来。 “母后想先选几个大臣家的女儿,等到明年选秀的时候,再好好选几个。”赵臻姝平躺在软榻上,慵懒地开口。 李景琏拿着奏折,边看边听,时不时喝几口茶水润喉。 他本意是不想选的,先帝薨逝,前朝事多,心思也就淡了许多。但是一想他的后宫,确实是太过稀薄,便道:“你看着办吧,只是都要安分的才好,别再出崔平清那样的后妃了。” 崔家也没落得好,崔刺史被赐死,流三族。 这一切,只因崔平清一人蛊惑废晋王妃,挑起争端。当然,并不是说崔家就干净,朝堂上的风言风语同样有崔家在背后运作。只是说后妃还是要心思少一些的好。 就比如娴妃、宜贵嫔。 “对了,娴妃怀有身孕,朕想着等她生下孩子再赏赐她本人,只不过她母家势微,提拔提拔倒可以。” 齐太皇贵太妃同样出身谢家,算起来娴妃要喊齐太皇贵太妃一声姑祖母。李景琏只怕不是为了嘉赏娴妃,而是为了嘉赏齐太皇贵太妃前段时间的表现。 和李景琏相处许久,赵臻姝也知道其本人甚至比她都守着规矩。李景琏好似是被调教出来的世家子弟,正妻就是正妻,小妾就是小妾,这种普世价值早已经深入人心。 因此,李景琏对小妾是不在意的。 所以自己的地位不受威胁,那就无所谓了。 “这也是应该的。”赵臻姝给予肯定。 夜晚,李景琏又留宿在坤宁宫,或者说,自从娴妃怀孕之后,李景琏凡是踏足后宫,全部留宿在坤宁宫里面。 李景琏再次露出几分期待,道:“快给朕生一个嫡子吧。” 赵臻姝也积极配合着。 这事她也舒服,没必要拒绝。 尚宫局这边的事情繁多,但是飞鸢和韩尚宫都看着,没发现嬷嬷太监克扣宫人俸禄的事情,夏装也早早发了下去,同时。娴妃有了身孕,不到三个月不敢大走动,赵臻姝免了请安,同时太医院的谷忡被赵臻姝指给娴妃专门看护龙胎。一下子,宜贵嫔就显得无聊极了。 “你要是真没事可做,不如就跟着我去慈宁宫给陛下选几个人吧。” 宜贵嫔有些惊讶,手指微微指向自己道:“臣妾也可以吗?” “你是陛下的宜贵嫔,又是王府就跟来的,经历过东宫,怎么不行?”赵臻姝给宜贵嫔鼓气道:“你如今身居高位,应当拿出几分气度来,不要让别人小瞧了你。” 宜贵嫔小脸红扑扑的,低头道:“可是妾身出身低微,怎么比得过那些官家小姐。” 赵臻姝道:“出身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旁人怎么说都不打紧,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挺起胸膛来,你如今也是陛下的贵嫔,更应该拿出贵嫔的威严,否则如何对得起陛下的厚爱呢。” 宜贵嫔想了片刻,鼓起勇气道:“那妾身就跟着娘娘去慈宁宫吧。” 慈宁宫。 太后今日打扮的不算隆重,多了几分和蔼,看见赵臻姝二人,更是忙道:“莫请安了,快过来吧。” “母后,礼不可废。” “臣妾请太后安,娘娘万福金安。”宜贵嫔略显紧张,跟着赵臻姝行礼之后坐了下来。 “这就是宜贵嫔吧,果真是个好的。”太后笑着开口,如今她对李景琏的妃子都异常的和蔼可亲,几个妃子也懂事,能见着李景琏便会为太后说好话。 太后亲和,宜贵嫔也放松了许多。 “如今娴妃怀有身孕,妾身想着宜贵嫔也是老人了,就跟来一起选着看看,若她觉得合适,留下未尝不可。”赵臻姝顿了顿又说道:“总好过臣妾一个人看花了眼。” 太后没什么意见,于是那三个姑娘就被重仪姑姑带了进来。 “臣女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宜嫔娘娘。” 太后看这几个水灵灵的姑娘,心情大好,道:“起来吧,抬起头来,让皇后瞧瞧,皇后若喜欢便留下吧。”太后目光和善,看到宜嫔又补充道:“宜嫔也是。” 赵臻姝仔细端详着这几个姑娘,同时秦德忠把名单递了过来。 论样貌,应当是户部尚书朱照熹的女儿朱明珂最出众;论端庄,当是冠军侯陈长水的女儿陈定华最好。这么一比较,承恩公家的孩子就差了。 只是承恩公是太后母家,无论如何这个面子要给。 赵臻姝道:“你们可读过什么书?” “回娘娘,妾身只识得几个字。”陈定华一言一行合乎规矩,叫人挑不出错来,就更显一旁的王婧礼仪差了许多。 太后看在眼里,只有些恨铁不成钢。 说是相看,也就是问几句,过过眼,一两面怎么看的出人的品行好坏呢? 说了一会,三个姑娘就被带下去。 在太后期待的目光之中,赵臻姝微笑开口道:“母后,臣妾觉着这三位妹妹都是好的,不如都留下来吧。” “哦?是吗?”太后大喜过望,又问宜嫔道:“宜贵嫔,你觉得呢?” 宜贵嫔今天就是来当混子的,更没什么想法了,道:“妾身也觉得都好。” 太后松了一口气,又道:“哀家也觉得三个都好,哀家想着先封为贵嫔,日后晋升看皇帝的意思就是了。” 第28章 张狂王氏 贵嫔? 赵臻姝眼中淡淡的,声音带了几分冷漠,道:“母后,臣妾觉得不妥,三位妹妹既不是从王府就陪伴陛下左右的,又对陛下没有功劳,这位分未免太高了。” 赵臻姝的意思很明显。 你要给后宫塞人我不管,可是定什么位份是皇后的职责,太后不要插手。 太后笑意也淡了几分,道:“你可想给什么位份?” “后宫之中,皇贵妃、四妃、妃、九嫔、贵嫔没有功劳自然不宜随便加封。剩下便是婕妤、贵人、美人、才人、选侍、御女。臣妾以为三位妹妹都封才人即可。” 选秀进宫的秀女一般最高也就是才人的位份,给才人已经不低了。 太后心有不甘,但是依旧同意了。 她做过皇后,明白赵臻姝的意思。 “哀家考虑不周了,就按着皇后的意思办吧。” 太后说完就示意众人退下。 慈宁宫的门口,刚刚面见完皇后的三个贵女,聚集在一起。 “切,皇后也就罢了,那什么宜贵嫔,我听说从前也就是个奴婢,陛下意外才宠幸的,要家世没家世,容貌也不算拔尖,这样的人居然也可以封为贵嫔,真是笑话。”王婧颇为不屑,更多的是不满,扭头之际,发髻间的步摇叮当乱晃。 “王姐姐,快别说了。”朱明珂脸色尴尬,站在一旁恨不得钻到地缝里面去。 “你怕什么,太后是我姑祖母,这是在慈宁宫的地盘,谁会说出去不成?”王婧美貌的脸上多了几分自得,又道:“我说朱妹妹,你可不要学了某些人装腔作势,端着一副仪态给谁看啊,这里又没有皇上。” 陈定华瞥了一眼,道:“所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若是仪态只是做给他人看的,那又何必从小就学习呢?只需要和王妹妹一样,有人的时候做做样子,无人的时候便暴露本性即可。” “你!” 王婧乃是承恩公家的女儿,有太后罩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她伸出手便要打人。 朱明珂大惊失色,忙上去拽住王婧的衣袖道:“不可,王姐姐。”实则心里暗暗叫苦,若非王婧是太后侄孙女,真是理都不想理。 陈定华上前一步,脸色丝毫未变,说道:“你侮辱高位妃嫔,是对陛下不忠;想要动手打我,无视宫规,是对皇后娘娘不敬;你身为太后娘娘之侄孙女却不知收敛,仗着娘娘仁慈,败坏娘娘名声,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敬不孝之人,在我冠军侯府便是打死也不为过。” 陈定华的声音掷地有声,日光斜影,给她稚嫩的脸庞增加了几分光辉。 这一下子,王婧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 王婧几乎气的差点晕过去。 赵臻姝见状,也不再看戏,示意秦德忠走出去。 秦德忠摆动拂尘,高声道:“皇后娘娘、宜贵嫔娘娘到!” “请皇后娘娘、宜贵嫔娘娘安。” 王婧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更是大惊失色,腿都颤抖了起来。朱明珂小脸煞白煞白,唯有陈定华有几分镇定,可是心里依旧打鼓。 赵臻姝问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陈才人可知出自何处?” 陈定华听到“才人”先是一愣,随后立刻说道:“回娘娘的话,这是卫灵夫人说蘧伯玉品行高洁,不会因为无人看守而改变自己的操守底线。” “不错,还有后半句本宫再送给你们。”赵臻姝走到王婧面前道:“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众人齐声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宜贵嫔站在后面,本是羞愧自己出身不好,可是看见王婧的那一刻,反而突然不在意了。王婧倒是贵女,可是礼仪尚且不如她呢。 “娘娘所言极是,出身高低并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可礼仪教养却是自己能够掌控。”宜贵嫔开口道,在赵臻姝看她的目光之中,她接收到了丝丝暖意,那是在告诉她,要大胆开口。 宜贵嫔受了鼓舞,继续道:“王才人如此狂妄,妾身看不如就抄一抄宫规,磨磨性子吧。” “宜贵嫔说的不错。”赵臻姝满意道:“只是无才无德,如何配得上才人的位份,王才人降为选侍吧。” 赵臻姝继续道:“还有一事本应该让尚宫局的人来告诉你们,本宫既然还在这里,便一起说了吧,陈才人赐居启祥宫,朱才人赐居钟粹宫,王选侍赐居永寿宫。小秦子,稍后把本宫的处置告诉太后娘娘吧。” “奴婢遵旨。”秦德忠立刻回应。 “都散了吧。”赵臻姝说完,和宜嫔二人先后上了步辇走了。 王选侍脸色发红,眼睛里面的泪珠滴答下来,掩盖住几分恨意。 随后就由着几位嬷嬷把人领走了。 太后得知了气的差点把东西砸了。 “蠢货蠢货!就她也敢慈宁宫门口编排皇帝妃子!”太后脸色气的发黑,自己儿子十几年没养着,如今她一直想办法修复关系。因此面对李景琏的几个资深后妃,都极为和善,给足了脸面。 结果这蠢货倒好,仗着她的势耀武扬威,是怕皇帝不知道吗? 重仪姑姑赶忙上去安抚道:“娘娘莫生气了,当心身体。王选侍也是太年轻了,磨磨性子也就好了。” 太后闻言,吐了一口气问道:“皇后的处罚不算严重,就叫她好好长长记性吧,哀家老了,迟早有一天要去的,等哀家走了,若是没人在后宫立足,承恩公府也就散了。” 重仪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安抚道:“皇后娘娘把选侍安排在了永寿宫,那里离乾清宫最近,想来王选侍也是能明白用意的。” “嗤~她能明白吗?承恩公府能明白吗?”太后冷冷一笑道:“承恩公的家底都是哀家给他们挣来的,难道日后守家也要哀家吗?重仪,哀家心里明白,这个世上没有屹立不倒的世家,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他们若是挣气,等着哀家死后老老实实的,即便过了三代没了爵位,可也还有几十年的富贵,若是不挣气,即便哀家保着,皇帝也会记到心里,很快败落下去。 你瞧瞧魏国公府,当年人人都笑话魏国公府空有国公府的名头,在京城都待不下去了,那时候受了多少白眼。如今呢?想必全家已经风风光光的到京城了吧?” 第29章 惊喜 重仪点头道:“昨日刚到,陛下还给魏国公加封承恩侯,其长子加封承恩侯世子、兼兵部左侍郎,其孙加封承恩侯世孙。” 太后微怔,随后道:“真是好大的荣宠啊。” 重仪就不敢再说话了。 赵臻姝刚回了坤宁宫,宫人就递过来一封拜帖。 “娘娘,是大理寺卿杨夫人的拜帖。” 因为晋王的事情前朝动荡,原本的大理寺卿被革职,由大理寺少卿杨志顶了上去,杨志就是魏国公夫人杨晓的哥哥,赵臻姝的舅舅。 “可是出了什么事?舅母怎么突然来了。” 林嬷嬷眼底浮现出笑意,声音却有些急躁,说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臻姝闻言也慌了,道:“晴虹,赐下步辇,速请杨夫人来坤宁宫。” 赵臻姝这边忧心忡忡。 杨夫人走在宫道上,却不在主位,而是站立在右侧,中间不是别人,正是魏国公夫人杨晓,杨晓左侧是魏国公世子夫人白幼薇。 晴虹急匆匆地跑出坤宁宫,步子却慢了下来。等她见到魏国公夫人赵氏,立刻道:“奴婢见过夫人。” 国公夫人笑笑得极为和蔼,道:“数月不见,晴虹出落地越发漂亮了,这通身气派活脱脱像是咱们国公府的小姐。” 晴虹飞鸢两个大宫女说是伺候人的,可实际上粗活杂活、端茶倒水的都不用他们做,只需要陪侍好赵臻姝就行,此外穿的衣服布料、戴的首饰也是皇后赏的,比起一些小官家的小姐都要舒坦。 晴虹道:“都是夫人、娘娘垂爱。”晴虹又行礼道:“见过世子夫人、杨夫人。” 二人也不敢拿乔托大,忙道:“都是自家人,快起来吧。” “姝儿可是等急了?” “回夫人的话,娘娘着急,只是陛下特意说了,要给娘娘一个惊喜,还请夫人们走慢些。”晴虹解释道,心里也有几分底气,人有了底气,自然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满宫上下,陛下对娘娘的心思可都看着呢,她们走出去腰杆子也是挺得笔直。 国公夫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俗话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更何况女儿入宫做皇后,就更担心了。 赵臻姝等来等去,总算看见了来人,只是一下子泪断珍珠,整个人都有一些不敢置信。 “臣妇魏国公夫人赵杨氏拜见皇后娘娘。” 杨晓率先行大礼,跟着的两人紧随其后。 “母亲,你怎么来了,快起来。”赵臻姝话到一半,就泪眼婆娑,好在林嬷嬷、晴虹、飞鸢都是明白的,立刻把三位夫人扶了起来。 “礼不可废,娘娘身居后宫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魏国公夫人赵氏道被赵臻姝扶着,边走边说。 “母亲,舅母,嫂嫂,快坐。”赵臻姝上了热茶点心,几人分别落座,飞鸢又把其他宫女都带了下去,把空间留给赵臻姝几人。 赵杨氏满脸慈爱,端详着赵臻姝,道:“之前总是担心娘娘一个人在深宫能否过的安好,如今总算放心了。” “陛下待我不错,后宫之事都以我为主,妃嫔里……”赵臻姝慢慢地讲了一些自己的生活琐事,也让几人都无比放心。 帝后和睦,对于前朝影响巨大。 于外戚而言,承恩公王家如今也只是顶着太后的名头,可魏国公那可是实打实的国公府。自晋王一事没多久之后,陛下就下旨,准魏国公府回京。前前后后打点上下,前几天举家都迁过来了。 一众姻亲也都上门拜访,场面可谓是门庭若市。 “陛下早早就下了旨意让回京城来,只怕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可见陛下待你之心诚,甚至还亲自写了‘魏国公府’的牌匾,如此厚待,真不知要如何报答陛下了。”赵杨氏笑意盈盈。 “报答陛下之事也不难,娘娘早日诞下皇嗣便是天大的功劳了。”白幼薇笑道,她如今也是风光。 她从京城嫁到并州时候,白家族里的妹妹都笑话她。魏国公府说是国公府,可连京城都不在,如今风光回京,族里多少人又转头来巴结她。 杨夫人在这个话上不好说话,毕竟只是舅母,因此只低头喝茶,作陪衬。 赵杨氏一听,道:“你嫂嫂说的不错,我听闻娴妃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姝儿,你可要抓紧了,母亲与你说的话可要记住了。” 赵臻姝眸光一闪,想起离开并州前赵氏的嘱咐,自然明白赵氏的意思:尽力拖一拖,首先生个公主,再生一个皇子,毕竟一山不容二虎,皇帝长寿,太子难免会起反叛之心,就如同乾恩帝父子。 可是皇帝若是早崩,太子年幼登基,也意味着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当是之时,属之于谁? 这其中的度要把握好。 这些意思旁人自然不懂,更不能说出来。 赵氏见赵臻姝的神情,便知自己的女儿的自己的意思。 “母亲放心吧。” 这个话题过了,杨夫人才笑眯眯地说道:“这坤宁宫钟灵毓秀,连宫女都是出落得不差,臣妇想着等娘娘身边的人年纪大了出宫的时候,可否赐给臣妇府上几个庶子做正妻,也是那些庶子的福分。” 赵氏一听,对赵臻姝笑道:“瞧你舅母,八竿子打不着呢,就谋算你身边的人了,哈哈哈。” 皇后身边调教出来的,走到哪里身份都高了几分。 “若是到时候几个丫头愿意,保准给舅母留着。”赵臻姝应承下来。 几人说着话,乾清宫又传来了陛下的旨意。 传旨的人是李成化,不久前,李景琏自己挑选出来的御前黄门太监,如今深受重用,连李姓都是李景琏赐下的,而先帝身边的王全已经被送出宫荣养了。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国公夫人。”李成化一进来便分外客气,他在皇帝身边伺候,深知皇后的地位,丝毫不敢有所不敬。 “李公公快快请起,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李成化忙道:“陛下觉着御膳房的八宝鸭做的不错,特意赐下几道菜,请娘娘和几位夫人赏鉴。” 第30章 荔枝 赵臻姝听的满脸笑意。 陛下还是不错的,给足了脸面。 李成化又道:“娘娘,前朝事忙,陛下分身乏术,无法亲自前来,请公国夫人谅解。” 赵氏谢恩道:“臣妇叩谢圣恩。” 当晚,李景琏留宿坤宁宫。 “陛下真是给臣妾好大的惊喜。” 看赵臻姝满脸的感动,李景琏带着几分得意洋洋,似是需要得到夸奖的孩童,他道:“姝儿,可觉得开心?” “臣妾谢陛下恩典。” 赵臻姝一改往日的端庄,露出几分羞怯,那眼眸更是跃跃欲试,如何叫人不心动呢? 这样的皇后,李景琏还未见过。 一股子新奇在他心中蔓延,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欲望。 …… 严格来说,贵嫔以上的后妃,家人都可以递宫牌,皇后准许之后,就可以入宫探亲。 因此魏国公之后,谢家的宫牌也送了进来。 赵臻姝也没有阻拦,娴妃怀有身孕,又是二品妃位,家人探望并不为过。只是差距就显出来了,皇帝并没有赐宴,只是赵臻姝赏赐了谢夫人几道御膳。 早上谢夫人先来坤宁宫拜见皇后。 赵臻姝只是说了一两句,就打发谢夫人去翊坤宫了,想必娴妃也等不及了。 等人走了,赵臻姝开始处理一天的宫务。 首先是尚宫局的任命和提拔。 自己的人,就往上挪一挪,不是自己的人就看能不能用。韩尚宫是一个极为识趣的人。做了几十年的尚宫大人,她深知审时度势。 皇后的地位目前是不可动摇的。 太后不刁难,皇帝宠爱,实在没有理由不效忠。 而且随着先帝的崩逝,大礼议之争的落幕,赵臻姝对后宫的掌控力也越来越强。 秦德忠、林嬷嬷、晴虹、飞鸢,已经是坤宁宫四位最不能惹的人了。 此外瑶巟,流江也被提了上来,成为了一等宫女,这两个人也是机灵的。 飞鸢活泼,晴虹沉稳。 都是赵臻姝从小到大的人,身份不一般。 瑶巟,流江自知是比不过的,也没想去争坤宁宫里的大宫女,只是好好辅助晴虹飞鸢,四个姑娘相处得极为融洽。 “眼看夏天就要来了,到时候又是暑热难耐。如今陛下的后宫主子不多,贵嫔以下的,给的冰块都增加一成,贵嫔位以上,增加三成。” 赵臻姝看完账本,对韩尚宫道:“另外在四执库摆个绿豆粥,宫人们若是渴了就自己去端碗喝,各宫的就在各个宫里摆。” 韩尚宫忙道:“奴婢替宫人们跪谢娘娘。” 韩尚宫走了,赵臻姝刚歇了一会,瑶巟端着一盘新鲜的荔枝走了进来。 “娘娘,今年的荔枝看着比往年新鲜许多,陛下特意挑了好的送来给娘娘呢。” 荔枝是已经剥好的,个个晶莹剔透,尤其是拿冰块烘着,吃起来更加的爽口。 “今年的荔枝多吗?” “奴婢听说也就得了三盒,李公公跑了慈宁宫和咱们坤宁宫。”瑶巟解释道,这不就是说只给了太后和她自己嘛。 “这东西虽好,却不可多食,吃多了上火反倒不美”赵臻姝浅尝辄止,说道:“这盘子里剩下的你们几个分了吧。另外我的那份均出一些来,给娴妃和宜嫔送过去。” 你们几个自然是指晴虹几个一等宫女。 瑶巟听的一愣,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娘娘,荔枝一年上贡也就这些,再送出去,怕是就没了。” “无妨,一年岭南送来的不多,后宫妃嫔是吃不到的,可娴妃和宜贵嫔想与本宫交好,就送给她们一些吧。”赵臻姝带了一些耐心,甚至可以说在教瑶巟做事了。 瑶巟便乖乖出去了。 荔枝的确珍贵少见,可就是因为少见,才要给下面的人分一点。 “希望瑶巟能明白娘娘的用心。”林嬷嬷辅助着整理宫务。 坤宁宫的殿内,剩下两个贴身的,赵臻姝向后伸了个懒腰,放松道:“她是个机灵的,能明白本宫的意思。” “娘娘,瑶巟不明白,我可明白呢。”飞鸢笑嘻嘻地捶着赵臻姝的肩膀,道:“奴婢还没有吃过荔枝呢,等晴虹姐姐和小秦子回来了,再一起尝一尝。” 林嬷嬷道:“就你嘴馋。” “我这嘴馋可都是嬷嬷养出来的,娘娘,嬷嬷要负责。” 赵臻姝看着二人打闹,又想起一件事来。 “陛下在养心殿处理政事也需要人伺候,娴妃有孕、宜贵嫔陛下又不喜欢,就安排新入宫的陈才人、朱才人、王选侍去轮流进行笔墨伺候。”赵臻姝看完敬事房送来的记录道:“这几个陛下都没宠幸,林嬷嬷,隔几天安排一个吧。” “奴婢知晓了。” 瑶巟把荔枝送到翊坤宫的时候,恰好宜贵嫔也来了。 “奴婢拜见娴妃娘娘、宜贵嫔娘娘。” “这是皇后娘娘宫里的瑶巟吧,瞧这丫头,看着就水灵。”娴妃夸赞道。 瑶巟笑道:“多谢娴妃娘娘夸赞,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给两位娘娘送一些荔枝来。” “如此,就多谢娘娘了。”娴妃和宜贵嫔对着坤宁宫行礼谢恩。 等瑶巟走了,二人分对入座。 娴妃身边的舂絮拿着荔枝去洗了干净了,剥壳又呈了上来。 “娴妃姐姐,这荔枝可是稀罕物,岭南产量虽多,可快马加鞭送到京城来,也不会有多少,今日还是多亏了皇后娘娘,否则,我这辈子都吃不到了。” 娴妃看着宜贵嫔,目光有些许惊讶。 过去宜贵嫔的目光虽然不是躲躲闪闪的,可和今天这样敞亮是极为少见的。 “妹妹看着和往日倒是不同了。”娴妃拿叉子插起荔枝送入口中。 “呆这么久,总该适应了。”宜贵嫔笑着道。 这么一看,其本人虽不美艳,却是都有自己的大方之气,别人瞧见都觉得眼前一亮。 宜贵嫔继续道:“只是姐姐,你可有打算?”宜贵嫔看着娴妃的肚子意有所指。 娴妃略微思索,说道:“不瞒妹妹,我起初害怕皇后娘娘因为我先有孕而嫉妒我,如今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31章 荔枝(二) 娴妃又道:“人人都说后宫波谲云诡,可我看来,却是清净不过了。”她道:“也是皇后娘娘治下有方,我听闻了慈宁宫那天的事情,跳脱的也就王选侍了吧。” “从前的崔废妃也算一个。”宜贵嫔补充着。 娴妃回应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崔废妃死的算是痛快。” “姐姐,如今看着宫里是平静,可明年大选,到时候我们还能独善其身吗?”宜贵嫔忧心道: “姐姐常和我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自从去年搬进宫里,如今也有大半年了。姐姐,你告诉我人不可貌相,可我倒是觉得皇后娘娘不是那等佛口蛇心的阴险小人。” 宜贵嫔继续说道:“这后宫里,无非就是靠着陛下娘娘,妹妹我没什么能力,也不奢求陛下的宠爱,皇后娘娘又是靠得住,所以我想我们一起投奔皇后娘娘吧,日后有了新人,也求得一个安稳。” “妹妹所言不虚,我也没那些争斗的心思,我们如今的生活已是锦衣玉食,天家富贵,何苦追去那些有的没的。”娴妃赞同道:“妹妹的想法极好,皇后娘娘处事公允,咱们未来必不会被欺负了去的。” 娴妃脸上笑意盈盈,手指抚摸上自己的肚子,眼神充满了期待。 自古以来得皇位者要么占嫡、要么占长,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她如今身怀六甲,已经占尽先机,若是个公主也就罢了,若是个皇子,又如何甘心呢? 她不是宜贵嫔这种婢子出身,她有她的野心。 大明朝妃子是不能做太后的,只有皇后才行。可说到底,如果登上皇位的是她的孩子,还会不行吗? 等到皇子长大,她再苦心经营几十年,未必没有机会! 宜贵嫔尚且没有想到这些,只以为娴妃同意她的想法,毕竟二人在晋王府时候就极为要好。 “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咱们呀,先好好尝一尝这荔枝吧。” 娴妃掩下眼底的冷淡,说起了其他事情。 晚上的时候,李景琏来了翊坤宫。 看着娴妃的肚子,李景琏内心便充满了期待,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的长子。 唯一遗憾的就是不是姝儿生的,不过姝儿日后也会有孩子的。 这么一想,李景琏也释怀了几分。 “臣妾拜见陛下。” 李景琏把人扶了起来,问道:“最近感觉如何?” 娴妃脸上堆满了笑容,慈祥极了。 “偶尔还会孕吐,只是有太医们开的药,已经好多了。”娴妃拉起李景琏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此时才两个多月,并没有显怀,可是就好似已经大了肚子一般,娴妃整个人都小心翼翼的。 她这样弄得李景琏也极为紧张。 “今天早晨的时候,臣妾都感觉孩子在动,疼的臣妾好一会才缓过来呢。” “等他出来,朕再好好教训他。” 娴妃微微瞧了一眼李景琏,没有再说话。 倒是李景琏看见了桌子上摆放的荔枝,问道:“皇后给你们分荔枝了?” “皇后娘娘关心臣妾怀孕辛苦,便把自己的拨了一大半来,臣妾贪嘴,吃了许多呢。” “皇后大度贤明,李成化,把朕的那一筐再给了皇后吧,她的都分给人了,还吃什么。”李景琏满意地吩咐道。 一旁的娴妃一愣,不甘地抿着嘴唇,又在李景琏看过来的一瞬间恢复了笑容。 晚上李景琏也没再走,他也是真累了。 做皇帝并没有他想得那么轻松。 军国大事,都需要他来裁定,尤其是边疆又起了战事,就更加让人头疼了,好在先帝时期留下的国库充沛,打仗倒是不必担忧军需。 这样想能让李景琏今夜睡个好觉。 娴妃也非常满足,她不能侍寝,可李景琏依旧留在翊坤宫,可见对她的重视。 到了后半夜,突然一阵轻微的呻吟吵醒了李景琏。 “陛下,有人要害臣妾,有人要害臣妾,臣妾的肚子好疼。” 李景琏起初听的并不真切,又觉得有些好笑,宫里面谁能害娴妃呢。 可到后面,娴妃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睡个安稳觉的李景琏彻底被吵醒了。 “娴妃,你怎么了?” “陛下,臣妾的肚子好疼,有人要害臣妾,害您的长子啊!” 娴妃脸色煞白,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李景琏也慌了神,喊道:“人呢?都死哪里去了,快传御医。” 李成化原本的困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舂絮进来满脸着急。 “你家主子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害肚子?” “启禀皇上,主子就是按照往常的吃食,并没有吃其他的。”舂絮思索着,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道:“奴婢想起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李景琏登基虽不久,可帝王的威势并不是一个宫女能够承受的。 “只是主子只吃了皇后娘娘送来的荔枝,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多的了。” 舂絮说完就把头紧紧的贴在地上。 李景琏一听,有些怔住了。 娴妃一瞧,立刻道:“不可胡说,皇后娘娘怎么会害我?陛下,此事定是另有蹊跷。” 李景琏摆了摆手道:“皇后送来荔枝也是一片好心,况且未必是荔枝出的问题,等太医吧。” 李成化可谓用了这辈子的力气,把太医院当值的太医拉了过来,几乎快跑断了腿。 “臣马立房叩见陛下,叩见娴妃娘娘。” “快看看娴妃怎么样了。”李景琏不耐烦道。 马立房搭上娴妃的脉搏,过了一会道:“比之往常,娘娘今日可吃了其他食物?” 娴妃看了一眼李景琏,犹豫道:“皇后娘娘给本宫送来了荔枝,本宫贪多,就多吃了一些,不知道可有些影响?” 马立房思虑片刻,道:“启禀陛下,娴妃娘娘,孕妇多吃荔枝会引起上火、增加胎热,而且易导致气机失调,容易引起腹痛、见红等先兆流产症状。并且,荔枝有活血功效,因此,怀孕早期不宜食用啊。” “这……这……”娴妃一下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微臣这就去开药方子。”马立房行礼之后,就被李景琏摆手示意出去了。 第32章 荔枝(三) “陛下,怪不得臣妾上午便有些腹痛,想来也是吃了荔枝的缘故,只是这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娴妃并没有把话说完。 话不圆满才能更加引人遐想。 李景琏揉着眉心,不耐烦道:“皇后也是好心才给你送来荔枝,她不精通医理,想必也不知道此事,也怪你贪嘴,一次性吃那么多,腹痛也在情理之中,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皇后,姝儿,不会做这种事的。 娴妃微微咬着下唇,内心思绪翻涌,但是很快及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了。 这只是她将计就计的一次试探。 能成最好,不成就算了。 但是,皇后的地位还真是不可动摇。 李景琏对着舂絮道:“你伺候好你家主子吧,天也快亮了,朕去上朝。” 李景琏穿好衣服,也没再看娴妃,自顾自走了。 直到李成化喊道:“皇上起驾!”,娴妃才回过神来。 “主子,咱们先休息吧。”舂絮担忧地看着娴妃。 “罢了,收拾收拾吧,准备去坤宁宫请安。” 舂絮一愣,也不敢多嘴。 坤宁宫。 赵臻姝刚醒来,晴虹就把翊坤宫的事情禀告了,飞鸢忙着督促宫人们打扫翊坤宫,瑶巟帮忙伺候穿衣,流江则是摆弄早茶,林嬷嬷上了年纪,赵臻姝不准任何人喊醒,如今还睡着。 “荔枝?”赵臻姝微微蹙眉,这次倒是她好心办坏事了。 “娴妃今日请安怕是会来,人来了就快请进来吧。”赵臻姝吩咐道:“今天戴这个鎏金东珠钗吧。” 东珠,自古都是皇后、太后才能用的。 但是今天娴妃罕见的戴了一对东珠耳环。 “皇后娘娘到!” 秦德忠的吟唱响起,同时伴随着几位后妃的声音:“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娴妃你怀着孕,快坐吧。”赵臻姝温和道:“本宫听说昨夜你腹痛,还叫了太医,不好好休息,怎么还来请安。” “娘娘是后宫之主,臣妾请安本就是情理之中,从前胎相不稳,这才托大。昨夜臣妾多吃了娘娘给的荔枝,引起腹痛,好在太医说臣妾身子骨好,这才无碍。”娴妃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继续道:“臣妾想着既然身子骨没事,便给娘娘请安来。” 宜贵嫔坐在左边第一个位子上,正和娴妃面对面,此时忍不住有些惊讶。 这话明摆着不就是说皇后有意害娴妃的胎儿,娴妃没事是自己身子好吗? “想必是误会,昨日我也吃了荔枝,娴妃姐姐多心了。”宜贵嫔连忙出声解围。 陈才人和朱才人都按照顺序坐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王选侍眼睛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臻姝凤眸扫过娴妃的肚子,说道:“小秦子,昨日不是谷院判当值,你去把谷院判请来给娴妃把脉,务必瞧瞧娴妃身子骨如何了。” 秦德忠得了命令,行了礼就出去了。 娴妃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道:“如此就谢过皇后姐姐了,只是臣妾还有一事向娘娘请求,昨夜多亏了马太医,臣妾身子才保住了,臣妾想着以后就让马太医来看臣妾身子吧。” 赵臻姝静静看着娴妃的脸庞。 宜贵嫔想插嘴调解却又不知说什么。 坤宁宫一片安静时,王选侍道:“皇后娘娘,妾倒是觉得娴妃娘娘的想法极好,谷太医虽说医术高超,可到底是专门为您瞧身子的,索性换一个太医,也让谷太医轻松些。” 听罢,赵臻姝脸上挂起一抹笑,说道:“瞧瞧,本宫倒是不如王选侍心细了,既然如此,那以后就让马太医看护你的龙胎吧。” 谷院判是她亲自指过去的。 娴妃刚刚因为荔枝腹痛,随后就提出要换一个太医,这是明晃晃告诉众人她怀疑皇后,同时也把皇后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 娴妃站起来回复,道:“多谢娘娘体恤。” 这一局,她占了上风。 她耳畔边的东珠跟着一起晃动起来,瞧着便觉得鲜亮。 “说起来,娴妃娘娘这耳环看着真是耀眼。”王选侍一脸的羡慕,这么大的东珠,可真是少见。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娴妃身上。 宜贵嫔脸色唰的白了,她是没什么见识,可是在后宫这么久,也知道什么是皇后能用的,什么是妃子能用的。 娴妃已经有僭越之嫌。 “皇后娘娘,娴妃姐姐她不是……”宜嫔刚要说话,就被赵臻姝抬手打断了。 “娴妃莫不是认不得这东珠耳环?” 娴妃笑道:“皇后娘娘,臣妾也不知道,只是尚宫局送来了,臣妾也没细看便佩戴了,娘娘若是觉得不妥,臣妾这就摘下来。” “其实一个耳环不打紧,可冲撞了本宫事小,哪天冲撞了太后才是大事,这次便算了,你们日后可要小心才是。” “臣妾受教了。”娴妃屈膝行礼,其他人立刻跟着说道:“臣妾遵旨。” “都坐吧。”赵臻姝说完,林嬷嬷就小声附耳道:“娘娘,谷院判来了。” “传。” 谷忡来了就给娴妃把脉。 “当着众人的面,你可说说娴妃的龙胎如何了?”赵臻姝问道。 谷忡道:“娴主的脉搏有力,如今应当是没事。” “娴妃,你可听到了?”赵臻姝道:“皇嗣不仅陛下和本宫看重,太后娘娘同样看重,你可要保护好了。” “臣妾明白。” 请安到这里就结束了。 等人走了,赵臻姝留下谷忡道:“谷伯伯,娴妃的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谷忡抬头看了一眼殿内,只有林嬷嬷、晴虹、飞鸢三人,瑶巟和流江则在门口立着,这才放心道:“娘娘客气了,娴妃的身子一直都很好,只是这次因为服用荔枝,导致胎气不稳,臣这才看出几分不对劲来,似乎不是正常受孕,而是用了些偏方。” “偏方?”赵臻姝若有所思。 谷院判马上道:“娘娘万万不可着急,世人为了求子,总用些方子,殊不知这些方子对母体伤害极大,乃是折损元气而换子的法子,娘娘还年轻,何必急于一时。” 第33章 送花 赵臻姝心知谷院判是误会了,开口道:“谷伯伯多虑了,我只是在想娴妃这一胎为何之前没有察觉。” “臣听闻过一秘术,乃是以元气换元气的方法,起初母体康健,可致胎儿康健,看不出问题,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胎儿越来越大,母体的元气就越来越弱,这其中母体稍有不测,就会导致胎儿有小产的征兆,等到临盆,母体便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候,此时元气大伤,稍有不慎,就是胎死腹中啊。” 听到这里,赵臻姝反而放松了,她道:“既然生产艰难,日后谷伯伯也不必看护,还能落得干净,省的那些烦心事叨扰了您。” “娘娘客气了,微臣当年在晋地求医,是老国公的恩情,才让微臣有所成就,娘娘何须如此客气。”谷忡说起往事,不禁潸然。 当年冰天雪地,他差点冻死。恰好路过的魏国公慷慨解囊,管他酒足饭饱,又赠送几十两银子,才有今日的谷忡。 二人一番怀旧,赵臻姝又赏了几十两银子,把人送走了。 “娘娘,娴妃有这生子偏方,恐怕心里早有谋算啊。”晴虹担心道,心里也是暗自责怪。 她们这段时间一直忙于接手宫务,其他的难免落下了。 瑶巟、流江走过来立刻道:“娘娘,都是奴婢们不好,才让娴妃有机会。” “将军要打胜仗,官员要务民生,妃嫔自然是要争圣宠,不争宠,又为何要入宫呢?即便是寻常富贵人家,也少不得明争暗斗,更何况这是皇宫。”赵臻姝道:“本宫六宫之主,身处权力中心,便要承担更多的算计,所以,你们几个才更要担得起这份责任,和本宫共进退!” 赵臻姝的一席话,让四个小丫头心里充满干劲,怎么也要护着娘娘,护着坤宁宫才是。 正在此时,秦德忠送来了花房的花,他站在一旁小声道:“娘娘花房送来了新鲜培育的牡丹,请娘娘过目。” 等把花都摆了进来,人散了,林嬷嬷才皱着眉头道:“娘娘,奴婢看娴妃的心思是被孩子养大了,若不敲打,只怕后宫之人争相效仿。” 赵臻姝此时拿着剪刀修理着花枝。 魏紫姚黄赵粉豆绿俱是洛阳牡丹的名品,此时摆满了一桌,赵臻姝看着哪枝顺眼便留着,哪枝不顺眼便剪掉。 “嬷嬷,这后宫的女人和这些花一样,有的低眉顺眼,有的自然便卯足了劲往高处爬。”赵臻姝手指托起一朵并蒂牡丹。 “这并蒂牡丹开的真好。” 林嬷嬷闻言,神色一顿,继而笑道:“是花房精心培育的,听说是请了民间大师,才能开出两种颜色。” 这样的花也只有坤宁宫才有了。 这并蒂枝头,一朵是千叶黄花牡丹,一朵是千叶肉红魏紫。 “牡丹号称花中之王,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姚黄魏紫更是独占鳌头。” 林嬷嬷看着赵臻姝的动作,瞬间明了,她道:“娘娘,人谓牡丹花王,今姚黄为王,魏花为后。可是给陛下送过去?” 赵臻姝眼神极为赞赏,笑着点头道:“大张旗鼓的送过去,另外让花房给各宫都送一些名品去。” 林嬷嬷得了吩咐就出去了。 帝后用牡丹,后妃用其他花中名品,可谓是敲打后宫之中,谁才是后宫之主。 这边却说几个妃嫔刚走出坤宁宫的门没多远,王选侍便跑上去道:“娴妃娘娘,还请等等妾。” 坐在肩舆上的娴妃停了下来,她歪头看着王选侍。 “王妹妹可是有什么事?” 王选侍仰头望着娴妃,说道:“妾入宫许久,还未曾经去翊坤宫给娘娘请安,不知道娘娘今日可方便?” 娴妃本不想搭理,可想想如今宫中能用的也什么人,况且王选侍还是太后的娘家人,便说道:“求之不得呢。” 王选侍兴高采烈地跟着娴妃走了。 独独把宜贵嫔落在后面,从前二人都是一起走的。 锦秋看出宜嫔的难过,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咱们回宫吧。” 宜贵嫔看着离去的娴妃出神,叹了一口气道:“锦秋,昨日娴妃姐姐还同我嬉笑,今日竟不同我一起走了。况且那王选侍那般羞辱我,娴妃姐姐怎么还同她亲近起来。” 锦秋抬头看了一眼伤神的宜贵嫔,忙安慰道:“主子,许是娴妃娘娘怀有龙胎,因此心绪多变。” 这话里多了几分提醒。 然而宜贵嫔似乎并未察觉。 “龙胎?”宜贵嫔思索道:“那就是了,我同皇后娘娘亲近,娴妃姐姐莫不是以为真的是皇后娘娘要害她,因此才疏远我?我们是从晋王府一起来的,我不能让皇后娘娘和娴妃姐姐有了矛盾,我这就去给娴妃姐姐解释清楚。” 锦秋苦笑了一声,她家主子真是太过单纯了。 宜贵嫔上了肩舆,正准备离开。 陈才人和朱才人立刻行礼道:“妾恭送宜贵嫔娘娘。” 贵嫔…… 这个位份是皇后娘娘给她的,她真的不能让娴妃对皇后娘娘有了嫌隙。 宜贵嫔打定主意走了。 朱才人见人都走了,才小声问道:“陈姐姐,我们要和王选侍一样找个靠山吗?” 陈才人一本正经道:“朱妹妹,要说靠山,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只要我们恪守规矩,皇后娘娘就是我们的靠山,陛下就是我们的靠山。” 朱才人听的满脸通红,讪讪而去。 慈宁宫里,太后也是才得知娴妃昨日贪吃荔枝,导致差点皇嗣有恙。 她颇为恨铁不成钢,说道:“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妾,吃那些个好东西也贪嘴,若不是她怀着身孕,光是让龙胎有恙就足以给她降位了。” 重仪心里是明白的。 太后对于妾室的厌恶那是毫不掩饰的。 不然先帝的妃嫔也不会躲得远远的,除了必要时候来给太后请安,几乎都是躲着太后走。 况且太后此时正因为前段时间给后宫塞人,觉得有愧于皇后,此时更是会站到皇后这头了。 不管娴妃是真的无意,还是假的无意。 都注定这次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果然,重仪就听到太后说道:“重仪,传哀家懿旨,娴妃看管龙胎不利,禁足三个月。” “是。” 第34章 守规矩的人 “哀家听说皇后给各宫都送了一些花?” 重仪道:“奴婢听说给陛下是一朵并蒂的姚黄魏紫,给娴妃是芍药,给宜贵嫔的兰花。” 其他的妃子就不必说了,位份太低,不值得太后分心,就连王选侍,重仪都没再提。 重仪又道:“咱们慈宁宫也有,送来的是月季。” “月季是花中皇后,皇后有心了。”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皇后虽是后宫之主,却不忘太后曾经本身也是皇后,难能可贵。 “我听说王选侍去翊坤宫巴结娴妃了?” 重仪道:“许是看娴妃怀有身孕,想问一些经验。” 太后听了不屑极了,淡淡道:“你何必为他们开脱,哀家好歹是太后,不来求哀家,反倒去找一个妾室,真是愚蠢。况且,承恩公竟还想着再出一位太后保他们几十年的荣宠吗?” 这里的承恩公是太后的的弟弟,只不过不是一母同胞,而是填房生的嫡子,因此太后并不上心。 但太后足足是一个聪明人。 她想承恩公真是愚蠢,皇帝怎么可能容忍两代皇后、太后同出一族,这岂不是让外戚做大? 若不是和自己有些关系,也需要他们来证明自己太后的尊位,真是管都不想管。 “他们犯蠢,哀家是不想管了,不过王选侍到底是哀家的侄孙女,重仪,你帮哀家看着些,别把命丢了就好。”否则,就是打太后的脸了。 重仪看着太后眼底的乌青,心中忍不住哀叹。 承恩公怎么就不懂呢?连累太后操心。 没说几句话,太后就开始困了。 重仪担心道:“主子,奴婢去请太医吧。” “不必了,哀家什么身体还能不清楚吗?”太后脸上露出几分希望,说道:“在哀家死之前,能看到皇后生子就好了。” 皇后之嫡长是肩挑宗庙的储君,意义非凡啊。 重仪道:“娘娘怎么说胡话,您会长命百岁的。” 太后摇摇头道:“哀家能挺过来已经是不容易了,哪里还奢望长命百岁呢。” 重仪叹了一口气,服侍太后躺下歇息,点起了安神香,悄悄地立在一旁。 太后虽然不在意小嫔妃们的荣宠。 可是小妃嫔却不得不在意,因为这是关系到自己的切实利益。 陈才人送的是百合,朱才人送的是栀子,王选侍送的是菊花。 前两个都还好说,王选侍送菊花便有些讽刺了。 “陈姐姐,你说皇后娘娘送菊花是什么意思?是在敲打王妹妹吗?” 朱才人虽和陈才人都是才人的位份,可是面对一本正经的陈才人,总是生出几分惧怕。 “你有这心思,不如我带你直接去问皇后娘娘?”陈才人摆弄着百合花,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朱才人脸涨得通红,忙摆手道:“不是不是,陈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才人瞧了她一眼,才道:“没那个胆子还敢乱猜乱想,想那些做什么,不如跟着我多看看宫规,免得哪天你犯了事。” 一听这话,朱才人立刻讪讪一笑道:“这便不了吧,陈姐姐。” 陈才人眉毛皱起,眼带几分凌厉,道:“又要偷懒?” 朱才人此时后悔万分,她干嘛非要找陈姐姐呢?白白受这个罪。 但是好在,敬事房的内侍很快传来了旨意,今晚要陈才人侍寝。 朱才人带着几分羡慕。 她们三个进宫之后,这是陛下第一次召见侍寝呢。 “妹妹先行恭喜姐姐了,妹妹宫中还有事,便不打扰姐姐了。”朱才人识趣地率先离开。 留下陈才人脸色欣喜。 伺候她的蓉辛忙跪下来,喜气洋洋道:“奴婢恭喜主子。” 陈才人道:“起来吧,先给我梳妆。” 这时候太阳还亮着,距离晚上有不少的时间,可是妃嫔却要早早准备,从现在开始便不能进食,防止到时候要更衣,坏了陛下的兴致,不能有异味,跟前伺候的奴婢若是吃了什么荤腥,一律不能接近主子身边,防止沾染了味道。 就这样处处注意,到了晚间再由宫里的内侍裹着锦被送到乾清宫侍寝的耳房里。 这时候李景琏已经在殿内等候了。 但陈才人还不能侍寝,继续沐浴,让嬷嬷们仔仔细细的“服侍”一次,才被抬到李景琏的床上。 “你可害怕?” “臣妾不怕。” “为何不怕?” “陛下是天下人的君父,面对君父,臣妾有何之惧?” 李景琏忍不住撇了撇嘴,瞧了瞧抖动的被角,说道:“既然不怕,你抖什么?” 陈才人深吸了一口气道,过了一会才算把紧张的心情压了下来。 李景琏见状要掀开被角,却被陈才人制止了。 “皇上,这不合规矩。” 李景琏一脸的疑惑,什么规矩?他怎么不知道? 陈才人见状,心底的紧张全然无了,语重心长道:“陛下,应该先熄灯。” 李景琏:…… “成化,还不给朕熄灯?” 李成化吓的一个哆嗦,连滚带爬进来把灯熄灭了,心里暗想:这位小主还真是特别。 李景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一时兴起上头也是有的。 “陛下,这样的姿势有辱斯文,万万不可。” …… 李景琏身形一顿,心道那便罢了,索性再来一次。 “陛下,您要适可而止,万万不能再纵情声色了。” …… 李景琏脸上浮现出几分灰败,他真的是皇帝吗?怎么感觉是赘婿?事事都要听一个才人的,可偏偏又找不出错来。 陈才人所言句句都是为皇帝定下的规矩。 直到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候,内侍官都没有来喊人,陈才人就已经忍着疼痛,穿戴整齐了。 内侍们都震惊了。 哪次不是妃子们不愿起来,今天倒是奇了! 李景琏也没睡多少,一睁眼发现身边的褥子都凉了。 “成化,陈才人呢?” 李成化立在旁边,赶忙道:“陛下,朱才人自己已经走了。” 李景琏皱着眉头,毕竟是初夜,他又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帝王,留宿一夜也是可以的。 “你没拦着?” 第35章 请安 李成化的脸瞬间成了苦瓜,怎么没拦着,他都苦口婆心地劝了,说陛下是准许留宿的,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因此不算坏了规矩。 可这陈才人言之凿凿道:“自古以来,妃嫔哪有留宿陛下寝宫的道理,这岂不是违背了祖宗规矩,李公公,你是何居心,要害我于不义。” 李成化当时就懵了。 得!搞半天自己多情了。 李景琏看着李成化,道:“哑巴了?说话啊。” “陛下,陈才人说这不合规矩,说什么也要走,奴婢也不敢拦着啊。” 李景琏闻言,颇有些无奈,“罢了罢了,随她吧。” 等早朝结束,李景琏特意留下冠军侯,说道:“陈长水,你倒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陈长水一听,便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自家女儿他能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吗?别的没有,规矩那是一等一的上心,即便是他这个父亲,也少不了被女儿拿规矩压着,偏偏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陈长水心里一想,不如送进宫去,好过折磨自己啊。 冠军侯的爵位是先祖打下来的,冠军侯府的兵权也一直被历代帝王所忌惮。 送女儿入宫是一步很好的棋。陛下御极不久,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兵权就显得格外重要。 陈长水极为聪明,与其日后等陛下收权清算,不如早早想个办法交出去。 因此陈才人进宫不久,冠军侯府便站到了皇帝一方。 这让李景琏非常受用,连带着率先宠幸了陈才人。 “陛下息怒,臣知错。” “哼,你的好女儿可真是会拿规矩压着朕。” 李景琏的眼底微微泛起乌青,显然是没睡好。 冠军侯尴尬一笑,随后道:“陛下,西北那边又传来消息了。” 说到正事,君臣都严肃不少。 “传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兵部左侍郎。” 兵部左侍郎。 冠军后暗道一句:皇后果真的宠啊! 前朝的事情赵臻姝自然不知道,只是后宫里面今天难免有些火药味。 娴妃被太后禁足,她的位子是空着的。 宜嫔性子温和,不善口舌之争,通常不会参与进来。 因此王选侍今日成了主力。 “呦呦呦,咱们得宠的陈才人怎么连位份都没有进啊,啧啧啧,我以为率先的得宠是什么样儿,结果就这?真是白白惹人笑话。” 陈才人淡定地看了一眼王选侍道:“王选侍,坤宁宫前大声咆哮掌嘴二十,你是等会儿等皇后娘娘惩戒吗?” 王选侍一听,脸色顿时难堪起来,小声嘀咕道:“哼,得意什么,如今娴妃娘娘有孕,乃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既是贵子,又是长子,将来可不好说呢。” 她这话说的声音极低,也只有身边的玲雪听了去,玲雪几乎被这话吓得站不住,可又不能声张。 最后小心翼翼地对王选侍道:“主子,皇后娘娘要出来了。” 王选侍瞪了一眼,也不等宜嫔,自己率先走进了殿内。 陈才人面露不悦,道:“王选侍如此犯上,见到宜嫔娘娘竟然行礼都忘了,当真该罚,宜嫔娘娘,这事自然由皇后娘娘做主,请娘娘先行。” 宜贵嫔勉强的笑了笑,点点头进去了。 赵臻姝端正地坐在凤位之上,陈才人跪在地上单独行礼。 后宫女人初次侍寝都要来给皇后行礼请安奉茶。 “请娘娘饮茶。” 瑶巟把陈才人的热茶递到赵臻姝手边。 微微浅尝之后,赵臻姝道:“起来吧,新人入宫这么久,你是第一个得宠的,日后要好好侍奉陛下才是。” “臣妾谢娘娘教诲。” 陈才人这事就算结束了。 但是王选侍却一脸的不屑。 “皇后娘娘,臣妾听闻我朝惯例初次侍寝之后,都是要晋位的,怎么不见陛下的旨意?” 说完,她朝着陈才人的挑衅的笑着。 陈才人脸色沉了下来,道:“陛下自有圣裁,岂容你一个小小选侍在这里大放厥词?” 陈才人说完,又站起来,道:“娘娘,臣妾虽只是一个小小才人,可尚且知道礼法,而王选侍屡次冒犯高位妃嫔,今早更是在坤宁宫前对宜贵嫔娘娘无礼,臣妾恳请皇后娘娘严惩王选侍,以正宫规!” 王选侍听完一愣,随后撇起嘴,懒散地坐在位子上,说道:“呦,陈姐姐,我的规矩是承恩公府的规矩,是太后娘娘的规矩,陈姐姐是说太后娘娘没规矩吗?” 陈才人脸色刷的一白,像是被果核噎在口中,一时失语。 宜贵嫔瞧了一眼,淡淡道:“太后娘娘的礼仪自然不会有差错,只是太后娘娘久居深宫,难免无法顾及承恩公府,王选侍的礼仪差了,显然不是太后的问题。” 赵臻姝一脸的赞赏,宜贵嫔真是长进了不少!手动点赞。 宜贵嫔又道:“本宫记得上次罚你抄写宫规,王选侍,你抄写的宫规可给娘娘看了?” 王选侍脸色难看,这次搬出太后都不管用了? “臣妾最近手腕酸痛,实在有心无力。” 赵臻姝道:“有心无力?林嬷嬷让尚宫局给王选侍送去一个佛像,既然手腕酸痛,有心无力,那就每日跪一个时辰,用诚心感化佛祖,悔过自身吧。” 王选侍脸色煞白煞白的,争辩道:“皇后娘娘,臣妾不过是失礼而已,何至于如此,你这样随意处罚妃嫔,就不怕六宫怨怼吗?” 赵臻姝一瞬都有些茫然。 你有没有搞错,姐是皇后啊! 要罚谁,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你若能心服,自然是好的。可你看你那一脸的不满的张狂,已经把不服写在脸上了,我还要你心服干什么?直接口服不好吗? “六宫怨怼?”宜贵嫔道:“王选侍真是高看自己,你一个人就能代表六宫了?娘娘待人和善,六宫众人谁不敬服娘娘?” “臣妾只怕是宫人口服心不服,皇后娘娘可别自误。” 王选侍别起脸,一副极为孤傲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不懂。 陈才人和朱才人这会儿完全不敢说话了,王选侍真是不怕死。 赵臻姝都忍不住想笑,这姑娘到底是谁给灌的迷魂汤,怎么会这样想。 第36章 连晋两级 “六宫中人如何想本宫不知道,但是你如何想,本宫如今却是一清二楚了。” 既然不想好好待着,那就别好过了。 “林嬷嬷,给敬事房的人说一声,王选侍心火旺盛,绿头牌就不必挂着了。”赵臻姝又道:“王选侍,你什么时候心静了,就来找本宫,本宫自然会恢复你的绿头牌。” 想侍寝,那你来求我吧。 王选侍自然也明白皇后的意思,脸上划过几分屈辱,人还是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林嬷嬷上前道:“王选侍,你应该起身谢恩了。” 王选侍依旧一脸的不服气,说道:“皇后娘娘,你如此行事,就不怕太后知道了怪罪吗?” 太后知道了,只怕想把你打死呢。 自从上次她的处罚并没有引起太后的不满,加上之后太后对王选侍并没有太过上心,连上次都没有,赵臻姝就知道,太后的态度。 “母后如何,就不用你操心了。”赵臻姝说道:“王选侍,本宫是后宫之主,坐在后位之上,对你是罚是赏,你只有接受的选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句话放在后宫,同样适用。 皇后统辖六宫,除了皇帝翻牌子侍寝之外,不仅拥有安排后妃谁去侍寝的权利,更有给后妃晋位的权利,只是会考虑到皇帝的想法。 这是正妻的权利! 妾通买卖,也就是天皇贵胄尚且对妾室不同。 王选侍紧紧的咬着牙齿。 秦德忠上前道:“小主还是自己起来乖乖谢恩吧,否则奴才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只怕会伤了小主。” 王选侍最后极不情愿的站了起来,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赵臻姝满意的点点头。 对于好相处的,那就厚待,对于这些刺头,那就踩下去。 要不是降位太难看,王选侍这次就是御女了——只不过考虑到太后的颜面罢了。 她想对后宫小妃嫔们好一些,也要看值不值不是? “陈才人。”赵臻姝把目光转向陈定华。 陈定华才是刚坐在凳子上,又立刻站了起来。 “臣妾在。” “你伺候陛下有功,本宫做主,给你进位美人,日后要好好服侍陛下。” 陈才人忙跪下道:“臣妾叩谢娘娘。” 宜贵嫔笑道:“恭喜陈美人了。” 朱才人一脸的羡慕道:“恭喜陈姐姐。” 除了王选侍,脸色难看的如同吞了苍蝇。 就在这时,坤宁外御前的小黄门带着圣旨来了。 赵臻姝把人请进来。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张福海是李成化之下的第二人,深知皇后的地位,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可是陛下有旨意?” 张福海站起来道:“回娘娘的话,陛下得知陈主子在您这里请安,让奴婢来传圣旨。” “既然如此,张公公便宣旨吧。” 张福海弯着腰点头,随后挺直腰背面向陈美人道:“陛下口谕:‘冠军侯之女陈定华性情顺和,着进位一级’。” 众人听的一愣。 皇后娘娘刚给晋位了美人,再晋位那可就是贵人了呢。 王选侍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陈美人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是赵臻姝反应过来,忙笑道:“现在该叫陈贵人了,陈贵人,快谢恩吧。” 陛下,你给本宫滚!早上你不传旨意,现在传过来,瞧把人姑娘弄得。 陈贵人再次跪下来磕头道:“臣妾跪谢陛下。” 张福海纳闷着,这不是好事吗?怎么陈美人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不对,皇后娘娘说是贵人! 张福海是宫里老人,顿时明白了。 陛下和娘娘这事闹了乌龙,同时给晋位了。 “咳咳,娘娘,那奴婢就回去复旨了。” “小秦子,送一送张公公。” 秦德忠行了礼,便把人送了出去。 众妃们就这样散了。 出了坤宁宫的门,宜贵嫔打趣道:“陈妹妹的马上都要追上我了。” 贵人之上就是婕妤,在往上就是贵嫔——一宫主位! 陈贵人脸色一红,道:“娘娘别打趣妾身了。” 朱才人上前笑道:“姐姐也算是宠妃了,一日晋升两级,我都要羡慕死了。” “哼,有什么好羡慕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真是小家子气。”王选侍瞥了一眼,扭头便走。 伺候她的玲雪吓得行了礼,就赶紧追上去了。 “她呀,就是嫉妒姐姐。”朱才人道:“姐姐别理她。” 她从前朱才人觉得王选侍是太后母家,怎么也是要风光的,可没想出多久就发现王选侍的愚蠢实在令人惊奇,也就是皇后娘娘不算计较,否则够几条命填?哪天太后走了,那才是王选侍的末日呢。 宜贵嫔这边也没有逗留,昨日去翊坤宫求见娴妃并不顺利,她今日还要再去一次。 “恭送宜贵嫔娘娘。” 陈贵人和朱才人忙行礼,等宜嫔走了,朱才人就欢欢喜喜地挽上陈贵人的手臂道:“好姐姐,我今天可要去你那里,蹭一顿好吃的。” “皇后娘娘难不成亏待你了?御膳房什么你吃不到。”陈贵人罕见的露出几分嫌弃,道:“今天就把你嘴堵上。” 朱才人一听,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翊坤宫。 锦秋面露几分为难,说道:“主子,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娴妃娘娘被太后禁足,我们何必来打扰呢?” 她是真的不想自己家主子走这趟浑水了。 娴妃明显是仗着自己有孕想要和皇后娘娘打擂台呢,自己家主子无权无势,也不得陛下宠爱,哪里禁得起这种风波。 宜贵嫔蹙眉道:“这怎么行,从前在王府,我们相处那么美好,如今怎么能生分了?” 主子,你也说了是从前啊! 锦秋见劝不动,只能不情愿的敲门了。 翊坤宫内,娴妃躺在贵妃榻上,马立房小心翼翼地把着脉搏。 “马太医,本宫的胎儿到底如何?” 马立房收回自己的手指,道:“娘娘,您这一胎本就凶险,胎儿越大越要小心,以后万万不可再冒险了。” 娴妃叹了一口气道:“本宫身子一直康健,只是想着这次试一试陛下的态度罢了。不过无论如何,孩子必须要健康的生产下来。” 马立房暗暗叫苦,可是又没有办法,真是为难。 第37章 罚跪 马立房斟酌道:“娘娘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娴妃这才放心道:“马太医,本宫生子的方子也是你给的,只要你好好伺候,未来有一天,必然是要飞黄腾达的,到时候好处是少不了你的,可若是出了问题,你也是知道的。” 马立房,额头微微渗出冷汗,忙道:“微臣明白。” 就在这时,舂絮走上前,小声道:“娘娘,宜嫔又来了。” 马立房见状,道:“娘娘,微臣还要在太医院当值,就先回去了。” “去吧。” 等马立房走了,娴妃露出几分不耐烦,狠狠地拧了舂絮一把,道:“真是个狗皮膏药。” 过了一会又说道:“罢了,留着她说不定什么时候有用,你去告诉她,本宫要休息,让她回去吧,以后再来。” 舂絮忍住眼中的泪水,点头说是,等出了殿内,才敢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胳膊。 “舂絮姐姐,主子又为难你了?” 荷絮一脸的不忍,她和舂絮一见如故,在宫里已经是最为亲密的人了。 “没事,去告诉宜贵嫔娘娘,咱们娘娘睡下了,让她日后再来吧。”舂絮忍住泪水,小声说道。 就在这时,娴妃又喊道:“舂絮,你哪去了?” 舂絮交代完,又立刻走了回去,留下荷絮一脸的不忍。 翊坤宫门口正巧马立房出来,宜贵嫔拦着问道:“马公公,娴妃姐姐的身子可好?” 马立房恭敬道:“回宜贵嫔娘娘的话,娴妃娘娘身子康健,龙胎胎相也很好。” 宜贵嫔放心道:“如此便好。” 荷絮这时候走出来道:“宜贵嫔娘娘,我们家主子刚刚看完太医睡下了,您改日再来吧。” 宜贵嫔一脸的失望,只能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锦秋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真好,希望娴妃娘娘一直不要见自己主子才好呢。 长春宫和翊坤宫紧挨着。 宜嫔无奈,刚刚要踏入自己的宫门,就瞧见翊坤宫门口走出一个小太监出去了。 “锦秋,你可看见那是谁了?” “主子,似乎是翊坤宫的小寿子。” 宜嫔疑惑道:“好端端的不伺候娴妃姐姐,跑出来干什么,锦秋,你去让人看着。” “是。” 小寿子朝着南面没走多久,进了永寿宫的门。 永寿宫里面只住着一位妃嫔——王选侍。 “奴婢拜见王选侍。” “娴妃跟前的?” 小寿子低头道:“回选侍的话,奴婢正是。” 王选侍放下手中的蒲扇,淡淡道:“娴妃又有什么话?” 小寿子点头哈腰道:“我们主子说了,她知道今日选侍受苦了,只是如今我们主子还怀着身孕,没办法给选侍助力,希望选侍不要怪罪。” 王选侍听了,露出几分轻蔑,说道:“真是中看不中用,亏你家主子还是妃位。” 小寿子听了,腰更弯了,头更低了。 王选侍瞧着这个样子,心里气也顺了不少。 妃位又如何,还不是要对自己卑躬屈膝? “行了行了,我知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她好好养胎,我是太后的人,有太后扶持,等我登上后位,会记得她的功劳,这个孩子我有大用,务必不能出了差错,你可知道?” 小寿子的脸贴在地上,说道:“奴婢知道了,我们家主子说了,一切以选侍马首是瞻,只希望选侍日后提携提携我们家主子。” “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选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一旁的玲雪听了这话当真是肝胆欲裂,人都吓得有些魂不附体,王选侍一瞧,更加看不上了。 “愣在那里做什么,别以为是姑祖母派来的,就能不干活。”王选侍呵斥着。 玲雪忙请罪道:“奴婢不敢,主子,皇后那边让人送来了佛像,咱们怎么办呢?” 这事玲雪现在真不想提起,可是皇后宫里的流江还在殿外等着看主子受罚,不说不行,她也是硬着头皮。 王选侍一听,脸都绿了。 “该死,日后落在我手上,非要这群贱婢生不如死。” 最后,自然是乖乖跪在佛像之前。 流江看了看时辰,等着太阳微微西斜的时候,她行礼道:“王选侍,今日的处罚到时间了。” 王选侍被玲雪缓慢的扶了起来,她轻轻地揉着双腿,虽然软垫铺着,但是跪这么久膝盖还是疼啊。 “明日奴婢再按时来。” “明日还来?”王选侍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流江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特意说了,要王选侍跪够三日,才能恢复绿头牌。” 王选侍咬牙切齿道:“好,我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总好过一直没有绿头牌,不被皇帝翻牌子,算什么后妃。 流江道:“那奴婢就先回去了。”行礼之后,留下一个背影。 这个背影,更是让王选侍恨得牙痒痒。 在流江的身影快要踏出永寿宫门口时候,王选侍隔着西配殿的窗户,突然大声道:“有些奴才啊狗仗人势,这得势的时候狂妄无知,等到落败的时候,就如同丧家之犬呀。” 流江的背影一顿,随后走了。 玲雪:能不能把我调走…… 流江回了永寿宫,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禀告给了赵臻姝。 “太后是一个聪明人,怎么母家的人如此蠢笨。”林嬷嬷叹了口气,摇摇头。 赵臻姝笑道:“不可以一时之誉,断其为君子。不可以一时之谤,断其为小人。不可以一时之得意,而自夸其能。不可以一时之失意,而自坠其志。” “嬷嬷,宫里怎么会有蠢人呢?” 就比如娴妃生子的方子做的隐蔽,要不是赵家有些暗线,都不会了解。 可是实际呢? 马立房的师父是谷忡。 马立房曾经跟随谷忡在并州学医。齐皇贵太妃高瞻远瞩,当年就让晋王府救济过马立房。有这层关系在,娴妃向齐皇贵太妃求助,马立房便投靠了娴妃。 马立房求子的方子是谷忡传来的,因此谷忡一早就知道娴妃的脉搏有问题。 谷忡又受过魏国公府的恩惠,赵臻姝自然也就知道了。 “后宫的关系向来是一环套一环,没有谁说得清楚哪个人就一定是好人啊。”赵臻姝叹了一口气。 第38章 贤后风范 “看人,若只是只看表面又如何能真正了解一个人?嬷嬷,咱们呀,等着看好戏吧。” 众人见赵臻姝心有成算,便也放心了。 跟着这样的主子,日后也才有希望不是? “嬷嬷,我想吃藕粉糖糕。”赵臻姝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 这副女儿家的姿态,娘娘很少表露出来了,林嬷嬷道:“这就去给你做。”娘娘爱吃就好。 晚上的时候,李景琏又踏入了坤宁宫的门。 “陛下,今天可真让我难做。” 赵臻姝别过身子,乌黑的秀发搭在肩头。李景琏忙走上前去,双手轻轻握住赵臻姝的肩膀,把人抱在怀里。 晴虹一看,示意众人都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帝后。 “姝儿可是怪陈贵人晋级太快?若是如此,我明日便下旨降位。”李景琏的鼻子轻轻嗅着赵臻姝的芬芳,一脸的陶醉。 皇后的味道永远如此的迷人。 就淡淡的,香香的。 好闻。 这么比起来,就感觉娴妃那里的味道太过浓郁了,宜嫔没有味道。 陈贵人也有味道,但是一身正气,反倒闻不出来。 赵臻姝拉着李景琏的手坐下道:“陛下眼中,难道我就是一个善妒的人不成?”说实话,别说是贵人,就是嫔位,她也是不在意的。 “姝儿贤惠,自然不是。”李景琏喝起新泡的龙井,道:“我只是怕姝儿吃醋。” “陛下后宫佳丽如此之多,臣妾要是吃醋,恐怕每天都不用吃饭了。”赵臻姝微微撇起嘴,大胆地勾起李景琏的下巴说道:“陛下,可不能忘了我。” 李景琏一下就不想喝茶了。 想喝点其他什么。 “姝儿,你胆子越发大了。”李景琏这般说话,眼神却显得迷离,手指滑到赵臻姝的手腕,反握着贴近自己的胸膛。 “陛下这是做什么,难道是陈妹妹昨晚没有伺候好陛下吗?”赵臻姝略显委屈道:“陛下今晚可不能再来了。” 男人怎么能不行? 更何况在自己的妻子面前。 李景琏猛地抱起赵臻姝,走向了床幔。 “旁人如何能与你相比?皇后,你是朕的皇后。” 赵臻姝听着,并未放到心上去。 李景琏的心是因为她是皇后,是正妻才如此,而不是因为她是赵臻姝。 今夜极为放纵。 毕竟女人是需要滋润的。 早晨起床的时候,李景琏困得都睁不开眼。 但是早朝还是要上的。 “陛下看起来疲惫许多,可是朝堂有事?”赵臻姝精神奕奕地给李景琏穿戴衣服。 至于昨晚的辛苦闭口不谈,男人是需要面子的,这个男人还是皇帝。 “西北战事又起了,军费虽然充足,可边疆的百姓却是要辛苦了。”李景琏叹了一口气。 赵臻姝想了想道:“臣妾身为国母,天下臣民亦是臣妾的孩子。后宫的开销历来繁多,臣妾想着不如缩减一些后宫开销,只需我们省下也足够百姓们的用度了。” 李景琏脸色一正,看着赵臻姝更多了几分柔情。 “天下臣民有你这样的国母乃是无上荣光,姝儿,朕会昭告天下的。” 赵臻姝笑道:“那臣妾就多谢陛下了。” 皇后最看重什么?名声。 历来皇后可以无子,但是不能不贤。只要贤名远播,日后若有意外便难以废后,她的地位更加不可动摇。 今早请安的时候赵臻姝就把这件事情说了。 来请安的只有宜贵嫔,陈贵人,朱才人三人。娴妃在禁足,王选侍被罚抄之前的宫规和跪佛。 因此缩减用度的一事格外顺利。 “边疆子民也是我大明的臣子,我们不能去战场保家卫国,却可以在后宫里减小开支,省下的送去前线也够将士百姓们用一阵子了。”赵臻姝如此说道。 几个妃嫔更没什么意见。 宜贵嫔即刻附和道:“嫔妾都听娘娘的。”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陈贵人和朱才人同样附和。 赵臻姝满意的点点头,随后道:“如此就好。” 虽说要缩减开支,可有的却也不能省。头一个就是太后和诸位太妃。他们都是先帝的妃嫔,属于老一辈人物了。在他们身上省极为不合适。 宫女内侍们的俸禄也没有少,甚至还多了一些。 送进宫来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朝廷打仗要征兵,许多家里的青壮年就要被拉走,这些宫女太监们的俸禄就成了家庭的收入,此时再缩减,只会让这些百姓活得更加艰难。 况且,朝廷也需要展现出强大的底气和能力来,告诉子民这不过是一场小战争,国库充盈,百姓们内心充满希望只会更好的赢得胜利。 后宫便是彰显国力的一个小缩影,因此更不能克扣宫女内侍的钱财了。 因此,只能从各个妃嫔身上出。 好在先帝留下的国库和内帑积攒了大量的财富,皇帝可以不用因为钱财费心。 “从此以后,华贵的首饰便缩减着,穿的用苏粤湘蜀的布料,不再单独绣花样,吃食也要缩减……。”赵臻姝一本正经的吩咐着,提前打了预防针,防止到时候又闹起来。 “娴妃那里怀有身孕,除了她的用度不变,没其他人都要缩减。” “臣妾遵旨。” 苏粤湘蜀是四大名绣,即便不锈花也是顶好的东西,总归是皇家人,那份尊贵和体面不能丢了。 陛下的后妃不多,钱财又充盈,这样缩减用度之下,宫人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动荡,反而多发了好处。 一时之间,宫人们无不称赞皇后贤德。 太后听闻了,笑道:“皇后有如此表率,哀家自然也要做出表率。重仪,慈宁宫的用度也照着皇后缩减,只是宫人们就不必了。” 太后用度一缩减,太妃们自然也不能无动于衷。 最后整个后宫的用度都缩减了。 而且只有主子们减少,宫人们并没有变动。 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这事情自然瞒不住前朝,加上李景琏有意传播之下,很快前朝都知道。 称赞太后皇后的声音一波掀起又一波,最后民间无人不知。 纷纷赞叹当朝皇后乃是一代贤后,有大明开国皇后——孝高慈皇后的风范。 第39章 太后寿宴 这件事开始了便没停下,一直到了七月十四太后的寿辰。 太后的年纪不小了今年都五十四了。 虽然缩减用度,甚至太后本人也做出来表率,但寿宴该办还是要办。因此娴妃的禁足也解了,她如今也有三个月的时间了,旁人问起,她都说龙胎坐稳了,可到底稳不稳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目前存在的三位亲王都递了贺表,他们人是不能离开封地的,但也都派了一些能来的人刷存在感。 晋王府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蓉郡主。 这还是赵臻姝第一次见蓉郡主。 “拜见皇后娘娘。” 蓉郡主穿着朝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快起来吧,算起来你还长我几岁,我叫你一声姐姐也不为过。” 二人虽是初见,却有一见如故之情。 蓉郡主笑道:“我当再拜一次,以谢皇后娘娘恩情。” 说的自然是赵臻姝让钱婆子去平遥给蓉郡主助威的事情。 赵臻姝道:“你是郡主,只需你拿出皇家宗亲的风范来,谁敢给你脸色看?” 蓉郡主听罢,叹着气摇摇头道:“我只是一个庶女,昔年出嫁时请封郡主,王妃便多有不满,后来更是把我嫁去偏僻之地,若是无人授意,王家怎么敢这样对我呢?” 赵臻姝微怔之后,也反应过来,这里面怕是有废晋王妃的手笔。 “总之都过去了,晋王府如今怎么样了?” 赵臻姝问的是废晋王妃。 “虽然是废了,可到底她儿子是世子,父王也宠爱,只是依旧看不开,大嫂管着家也总是挑刺,闹腾着呢。”蓉郡主道:“你之前的那个钱婆子被她折磨了一段时间,后来被我救了出来,现在养在郡主府上,你若是想用,日后给你送来。” 钱婆子是个懂规矩的,忠心的。 赵臻姝想了想没拒绝,林嬷嬷年纪大了,也待不了多久了,到时候需要一位有阅历的嬷嬷坐镇,晴虹飞鸢的阅历还达不到这个程度,钱婆子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王府伺候了几十年,无儿无女的,没有牵挂。 “先养着吧,把规矩都教好了。” 蓉郡主一听,便知道这事情成了。 能和皇后拉近距离那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求不来呢。 两个人说话之际,李景琏也闻讯赶来。 “拜见陛下。” 蓉郡主照例行礼。 李景琏看着这位姐姐,颇多感慨,更有几分情怯。 “府上一切可好?” 问的是晋王府。 “父王兄长嫂嫂都好。” 废晋王妃日日闹腾,一点也不好。 李景琏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来,只是有些堵得慌。他曾经的母亲为了自己的私欲差点害得他帝位不保,他真正的母亲寿宴在即。 两相对比,更是千愁万绪。 “罢了,你第一次来京城,住在宫里陪陪皇后吧。” 赵臻姝看出李景琏的感情,那是一种复杂的、难以割舍的。而这一切都来源于帝王的不成熟。 李景琏来去匆匆,只得了一个内心的慌乱。 赵臻姝就没想那么多了。 太后的寿宴,她很忙的。 太妃们要出席、内命妇是皇帝的妃子,也要出席、外命妇是大臣家眷,有诰命在身的也要出席。 还要让太妃们想办法距离自己家人近一些,缓解思家之情。 这里面还要根据位份等级和大臣的职位来安排。 哪几家能坐在一起,哪几家不能挨在一起。 唯有面面俱到才能彰显出皇家风范。 赵臻姝:简直放屁。 “林嬷嬷,不必挖空心思来安排座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群臣能够参加寿宴是天家恩赐,岂容他们挑三拣四?” 赵臻姝淡淡道:“皇家的威严不在于处处处理周到,而在于处理不好,依旧没人敢放肆。” 总之就一个意思——不服憋着。 这么一来就轻松多了。 只需要把几个太妃的母家安排的近一点,后妃和群臣隔开。 等到寿宴这天,首先是外命妇们进坤宁宫谒拜皇后,能来拜见皇后的不是三品大员之上的官眷,就是勋贵家的夫人。 这里面魏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自然不用说,坐在了首位,其次是承恩公夫人、接着是冠军侯夫人,其次是勋贵。朝臣则以娄太夫人为首。 提到娄太夫人,赵臻姝也多了几分尊敬。 这位老人辈分算起来和齐太皇贵太妃一个辈分。只是更要年长一些,参加这样的宫宴还要穿着厚重的朝服,带着朝冠,礼仪不能出一丝差错,那衰老的身体都需要人一步不离地扶着,对她来说真不知是福是祸。 外命妇们来了之后,接着就是以娴妃为首的内命妇前来拜见皇后。 娴妃怀有身孕,自然免了礼仪。 不过娴妃母家谢家并不够格参加这样的宫宴,因此也没人说话,只是偶尔有人恭维几句便罢了。 等着时间差不多到了,赵臻姝便带领众前去慈宁宫贺寿。 此时内命妇在前,外命妇在后。 虽说内命妇如陈贵人等人在等级上并没有外命妇高,但是身为皇帝的女人,自然多了几分尊贵。 到了慈宁宫,众太妃已经早早在这里等候了。 太后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也显得十分高兴。 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和每一个人都说话,能搭上一两句已经是天大的荣宠了,若是太后再过问一句,那更是无上荣光。 这里面也就娄太夫人、魏国公夫人得了一句问候,已经叫众人羡慕的不行,毕竟承恩公夫人都没说上话呢。 接着太后和皇后又带着众人去了太极殿。 此时殿内群臣列座。 午膳用的自然都是高规格的,几乎把奢靡发挥到了极致。 午膳过后,便是众人献贺礼。 赵臻姝和李景琏二人共同送了一个缝制的锦被,上面是皇帝亲手写的万寿图的图样,再由赵臻姝描边缝制而成。 价值不高,但是把太后的心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是自己遗失在外二十多年的亲儿子送来的。 连带着太后对赵臻姝更是另眼相看。 这么一比较,再多的奢靡之物都落入了下乘。 直到宴会散去,这万寿锦被都被太后拿着。 第40章 太后寿宴(二) 人老了,就喜欢儿孙满堂,尤其娄太夫人膝下群孙环绕,就让太后更觉得皇室孤单,崔生的话题就被提起。 “皇帝,你们夫妻二人成婚也快一年了,怎么还没个动静?” 太后这话一出来,群臣就不敢再有刚才的嬉笑之声。 宴会安静地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奏乐的琴师、翩翩的舞女,都一下慢了动作。 群臣及家眷恨不得没听到这句话。 赵臻姝一愣,再看太后就知道这老太太吃了些梅子酒,有些糊涂了。 “母后,臣妾福薄,不能为陛下生儿育女,实在愧疚。” 太后叹了一口气,示意赵臻姝走过来,随后把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龙凤镯套在赵臻姝的手腕上。 “你是大明皇后,你的福气又怎么会少呢?”太后继续道:“这镯子是先帝爷赏给哀家的。当年哀家总没有孩子,先帝爷特意求了菩萨,把这镯子开光了。说来也是菩萨有灵,哀家带上这镯子,很快就有了景琮……。” 太后真是醉了。 废太子又提出来。 赵臻姝看了一眼李景琏,见后者脸色如常,微微放下心来,立刻道:“臣妾多谢母后。” 太后被打断话,微怔之间猛地清醒过来,又笑道:“哀家糊涂了,总之,你和皇儿要好好的才是。” 李景琏举杯道:“儿臣多谢母后关怀,这一杯儿臣敬母后,希望母后凤体安康,日后儿孙绕膝,只是酒多伤身,重仪姑姑,你给母后换一杯茶吧。” 重仪心里一惊。 陛下当着群臣的面喊她一声“姑姑”,这怕是把她后半生都决定了,谁也不敢薄待她。 这显然是给太后面子,太后乐呵呵地饮了茶,开心的不得了。 就在这时,娴妃举杯道:“太后娘娘,臣妾助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只是臣妾还有身孕,实在不宜饮酒,万望太后娘娘宽恕臣妾。” 太后微微瞟了一眼娴妃。 对于妾室,太后真是提不起劲儿来,她本人也受过不少妾室的气,虽然那些敢给她脸色的后妃都已经作古,可是按耐不住心烦啊。 要不是娴妃怀有身孕,她真的不想理。 “娴妃有心了。” 太后神色淡淡,只说了这么一句,连杯子都没有举起来。娴妃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后妃们看见太后如此,便不敢再敬酒,省的自讨没趣。 但是这种场合怎么能不祝福太后呢? 赵臻姝举杯道:“后妃们关心母后,臣妾就代替后妃助母后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臣妾祝太后娘娘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后妃们又不傻,有皇后挑头,自然是都跟上。 这次太后乐呵呵地喝了杯茶。 接着就是大臣和外命妇参拜。 中午的宴会结束之后,又留了几个外命妇在宫里,连同皇后太妃等人一起去了畅音阁听戏。 这老太太也是真的爱听戏曲。 一听一下午。 娄太夫人地脖子都微微歪斜,眼看就要撑不住了,赵臻姝及时地提出了休息,把这个老太太“救”了出来。 “臣妇多谢皇后娘娘。” 赵臻姝忙道:“娄太夫人不必多礼,若是累了,便先回去吧,母后会体谅您的不易。” 娄太夫人千恩万谢地走了,瞧着那颤颤巍巍的步伐,都让人担心下一刻会摔倒。 赵臻姝摇摇头,叹息道:“这个年纪还要为了家族抛头露面,果真是辛苦。” 林嬷嬷笑道:“娄太夫人儿孙满堂,能享齐人之福,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 这次赵臻姝没坐步辇,漫步在宫内,看着红墙绿瓦一重高过一重,生出无限感概。 “到底是福还是孽呢?” 她小声喃喃着。 娄家在前朝时候颇为势大,只是后来逐渐没落,陛下登基时候,也只是给娄太夫人加封诰命,达到了本朝最高的“吴国夫人”的诰命,成为外命妇之首。但娄家人的启用还是两说。 “我听说娄家姑娘正在准备选秀?” 林嬷嬷道:“京城官宦都在准备着,原本有婚约的也都延后了。” 明年就彻底走出先帝的统治时期,李景琏的后宫也要充实起来了。 林嬷嬷还以为赵臻姝为此伤感,忙道:“娘娘别伤心,即便将来再多的人入宫,您也是不可动摇的皇后,谁也越不过您去。” 赵臻姝明白林嬷嬷的心思,安抚一笑道:“放心吧嬷嬷,我懂得。” 太后的寿宴是结束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中秋宴。 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月左右,许多东西都能照旧搬过来,只是规格上要减少很多,众人不必去朝拜。 自从此次寿宴之后,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明显好转。 一个慈母心怀愧疚、一个游子不知如何面对。 最终都渐渐释怀,也算一段佳话。 赵臻姝免了众人的日日请安,只初一、十五请安就行。倒不是有多么的体谅后妃,而是她自己有时候也起不来啊。 除此之外,陛下随后宠幸了朱才人、王选侍。 朱才人晋位美人,王选侍晋位才人。 赵臻姝按例给了赏赐、随后是娴妃、宜贵嫔给了赏赐。 只是王选侍还是很不满的,她是太后母家的人,怎么也应该和陈贵人一样连晋两级吧。她的这些心思别人不知道,只是每次去翊坤宫,都要抱怨许久。 娴妃一脸的柔弱,时不时为王才人委屈,更惹得王才人不服。 其他人就安分许多。 宜贵嫔给翊坤宫跑了许多次,娴妃只是偶尔才见一两次,但是宜贵嫔虽感失落,却并不放弃。现在来坤宁宫拉着赵臻姝解释娴妃并非有意,随后再去翊坤宫。 似乎真成了两人之间的桥。 陈贵人自从上次侍寝之后,又被翻牌子几次,也为是盛宠不断,朱美人就差一些了,不过也算有宠。 一时之间,后宫显得风平浪静。 不多久就是八月十五了,宫女太监的家人能够探望一会儿,后妃们的母家也能入宫,所有人都期待着中秋的到来。 然而,后宫之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第41章 废太子之争 因为早年的生产,太后的身体一直不算好。加上废太子一事,和先帝驾崩,李景琏刚刚登基那会儿,太后几乎快不行了。 后来闹出大礼议之争的事情,把太后刺激的一下子好了起来。 尽管李景琏和赵臻姝都让太医院极力救治,但是太后的底子终究是坏了。 一进八月,天气还没转凉,慈宁宫就用上地龙了。 宫女们热的满头大汗,太后还觉得不够暖和。有个小宫女实在热的不行,偷偷开了一个小窗,结果忘记关了,夜里吹了风,太后就受不住了。 赵臻姝赶到坤宁宫的时候,只恨自己穿的太多。 皇帝已经来了,额头上都分泌着丝丝汗珠。 太医们瞧着。 赵臻姝见状也没有插嘴,而是让晴虹去准备点冰豆粥。 一众太医看过,都是蹙着眉头,相互对视,谁也不敢先开口。 李景琏看了就更加火大,只是他已经不是刚登基的毛头小子,许多事情已经能够压制自己的脾气,慢慢转变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谷忡,母后到底怎么样了?”李景琏问道。 谷忡是院判,首当其冲的被问道。 “太后娘娘自先帝驾崩之后身体就一直不见好,这次受了凉,染了风寒,微臣只能尽力,并无十全的把握。”谷忡的年纪不小了,头发已经见了白,说这话的时候,手指都颤颤巍巍的。 李景琏沉默了片刻,汗珠从他的脸庞滑落,连带着他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赵臻姝自己上前挡在李景琏的身前。 李景琏的眼前一暗,瞧见熟悉的身影遮住群臣之后,他飞快地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泪珠。 “陛下,母后是您的母后,也是我的母后,更是大明的母后,必定会安然无恙的。”赵臻姝安抚道:“太医们尽心医治,若有半分差池,就是陛下不追究,本宫也决不饶恕。” “微臣遵旨。” 李景琏心思复杂,面对这个生母,说不清楚什么滋味。 宫人们拿着太医给的方子去煎药。 赵臻姝亲手端来了一碗冰豆粥,道:“陛下,再着急也要顾念自己的身子,这冰豆粥解暑,陛下用一用吧。” 此刻的心烦意乱是真的、手足无措是真的、热也是真的。 李景琏端起碗,吃了个干净爽快。 几个太医看着,都忍不住馋嘴。 “晴虹,把另外几碗给太医们端过去吧,天气炎热,不要再中了暑气才是。” “微臣多谢娘娘。” 等过了一会,太后才悠悠转醒。只是人没什么力气,连说话都觉得吃力,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人了,只是那一抹明黄色实在亮眼,让她不得不关注。 “是陛下吗?臣妾这是怎么了?” 李景琏一怔,情绪低迷道:“母后,是儿臣。” “你?”太后叹息道:“景琮,你不在前朝怎么来母后这里?” 景琮…… 李景琏突然愣住。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他的生母想起的依旧是大皇子,而非皇帝。 “母后,我是景琏。” 声音不再是之前的紧张和焦灼,转而变得平淡。 “景琏?”太后恍惚一阵子,才渐渐回神,她道:“景琏啊,哀家是不是要不行了?” “您只是病了,太医们都是国手,您会没事的。” 太后沉默了一会,似乎是恢复了些许精力,继续开口道:“你们都出去吧,哀家有话跟皇帝说。” “臣妾遵旨。” “微臣遵旨。” 慈宁宫内迎来了短暂的安静。 李景琏上前端起药碗,拿着勺子把药递到太后嘴边。 太后神色平和,慢慢地把药都喝了下去。 “能看到你这样喂我喝药,母后知足了。”太后口中说道,只是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有些痛苦。 李景琏见状愣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太后继续开口道:“太苦了,哀家吃药都要有蜜饯的。” 李景琏又起身准备去找蜜饯。 太后虚弱的摆摆手道:“不必了,忍一忍苦劲儿也就过去了。” 李景琏只好坐下。 虽是亲生母子,却如同陌路。 在这样怪异的气氛之中,太后缓缓道:“景琏,可否答应哀家一件事情?” 李景琏心中似乎有所预料,反应也极为平淡,只是他攥紧的手指出卖了他的情绪。 “母后但说无妨。” 听见此言,太后似乎觉得尚且有几分希望,说道:“你大哥犯了错,可是到底和你是一母的同胞兄弟,你如今已经坐在了皇位之上,能否放过你的哥哥一马,只需封他个闲散王爷即可,如何?” 李景琏的手指猛地松开了。 他心中的期待也在太后的话语之中破碎了。 “母后慎言,废太子已被父皇逐出宗室,儿臣才是父皇的嫡长子,又怎么会有哥哥呢?” 太后神色迟钝,继而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拉住李景琏的手臂。 “母后自知亏欠你许多,你从小到大没有养在母后身边,你怪母后,母后无话可说,可景琮是你的亲哥哥,你不能这样真的不管他。” 李景琏心中感觉无比讽刺。 到底是比不过养在身边的儿子。 “儿臣是父皇的孩子,废太子也是父皇亲自下的命令,儿臣不敢违背。”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安睡? 更何况那个人曾经是太子。如今朝中大臣正慢慢的向他靠拢,可废太子依旧有些班底在的。若废太子重返朝廷,到时候群臣呼应,加上太后扶持,如何让他这个皇帝立足? 母后,只考虑景琮、却不曾考虑过我啊! “即便如此,可先帝已逝,你是皇帝,天下之间谁敢违背你的决定?” “母后!”李景琏打断道:“朕先是大明的皇帝,其后才是太后的儿子!” 李景琏如此的决绝,几乎让太后看不到一丝希望。 “景琏,你要让母后含恨而死吗?” “母后累了,朕前朝还有事,就先去忙了,皇后会照顾好你的。” 李景琏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了慈宁宫门口,他顿住脚步道:“皇后,母后这边就有劳你了。” 赵臻姝温和道:“陛下放心吧。” 第42章 中毒 皇帝可以因为气愤而离开,可是皇后不行。 太后用药之后,精神虽有好转,却不明显,人依旧病恹恹的。 这就需要人来侍疾。 太妃们虽说是妾室,有侍奉主母的责任,可毕竟辈分摆在那里,因此侍疾的也只有后妃。 娴妃怀着孕是不能来了。 剩下的就是宜贵嫔、陈贵人、朱美人、王才人。 加上赵臻姝一共才五个人。 赵臻姝这边安排着侍疾,李景琏这里却上了不少折子。 看完折子的李景琏脸色阴沉的吓人。 西北战事刚起,大臣们不关心西北战况,反倒是关心太后凤体,以及废太子一脉,不少人都在为废太子一脉求情。 开口必是孝道、落尾必是亲情。 其中承恩公府最为积极。 承恩公府、太后。 李景琏在纸上缓缓写下这几个字,又用浓重的墨抹去。 突然之间,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一丝丝怀疑。 太后会不会是装病?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废太子重回朝堂呢? 想到这里,李景琏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立刻道:“小李子,传刘太医。” 刘维是先帝留给他的人,论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比起谷院判,李景琏更加相信刘维。很快刘维跪在了乾清宫内,一天之内,他已经跑了两次了,但是不敢有丝毫怨言。 “你给朕说一说,太后的病到底如何?” 刘维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确实是感染风寒,导致身体每况愈下。只是除此之外,微臣感觉似乎还有中毒的迹象,只是谷院判未曾说明,微臣不敢揣测。” 李景琏微微眯起眼睛。 谷忡的医术确实好,若是刘维能够看出中毒,谷忡不可能没有看出来。 “谷院判平日里可跟谁走的近一些?” 刘维道:“马太医是谷忡弟子,二人平日里颇多交集。” “真没记错的话,马立房是娴妃专门要去看护龙胎的吧?”李景琏盯着刘维道:“你的意思是娴妃恶意毒杀太后?” 刘维后悔无比,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微臣并无此心啊,求陛下明鉴!” 李景琏思考了一会儿道:“起来吧,太后的身体还不能垮了,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要治好太后。” 猛药也是药。 只是猛药会伤根本。 刘维听出皇帝的言外之意,忙道:“太后娘娘身体羸弱,若是再用猛药,即便有所好转,只怕也会彻底坏了,一旦药效过去,只怕是行将就木啊。” 到时候死了人,还不是他这个太医的人遭殃? 李景琏闭上眼睛道:“母后身体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寿宴之上还多次饮酒,用些好药无妨的。” 众人有目共睹,寿宴上太后还喝酒作乐,怎么可能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身体就不行了呢? 况且,鱼已经露头了,还没收网呢。 李景琏冷冷地吩咐完之后,继续开始处理政务。 而坤宁宫内,同样不轻松。 “你是说太后中毒了?” 赵臻姝有些诧异。 谷忡斟酌道:“从脉象来看,只是风寒引起的。只是中毒却有些不同。微臣头一次把脉,太后娘娘中毒的迹象并不明显,等到陛下和太后娘娘独处之后,太后娘娘身上的中毒迹象似乎加深几分,微臣这才有了几分把握是中毒。” 谷忡的话语指向性太明确了。 赵臻姝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道:“本宫多谢谷院判为本宫开坐胎药了,太后娘娘那里有劳众位太医了。” 谷忡顿时明白过来,皇后在送客。 “微臣这就给娘娘开方子。” 谷忡是个明白人。 等人走了,林嬷嬷颇为不解,说道:“娘娘,您说谁能给太后下毒呢?总不能是陛下吧?” 赵臻姝心里思虑半天,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后宫里,太妃们犯不上,又没儿子,毒杀太后也没用。后妃里面,也就娴妃被太后怼的有些不快,但是要说下毒,娴妃的手恐怕还伸不到慈宁宫里面。 其他妃嫔里面,宜贵嫔、陈贵人、朱美人实力不够,没有机会。 唯有王才人是太后侄孙女,前几天还拜会过太后,是有几分可能的。但是太后是王才人的靠山,即便王才人不去主动找太后,也不至于给太后下毒,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 而她本人是没有做的。 因此,有能力做出此事的只有一个可能——陛下。 赵臻姝呼了一口气。 这些只是她的猜测,是否是陛下还有待考证。 但是若真是陛下,那么足以见得陛下的心已经不似从前了。 太后的未病之前,朝堂还有几分和谐,可是太后一病,朝堂立刻沸腾起来了。许多人都知道,太后若是真的去了,而废太子还没有回归朝堂,那么就是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从前站队废太子的人一个比一个着急。 新帝的不信任注定了他们无法被重用,这也意味着家族的荣光无法再延续,习惯了操纵权利的感觉,这群人自然不甘心淡出庙堂。 后宫前朝焦灼万分,翊坤宫里同样不太平。 娴妃迫不得已烧艾保胎了。 马立房额头上的汗珠不停的垂落,娴妃苍白的脸色令人看了都害怕。 “马太医,孩子到底如何了?” 还不到三个月,就开始烧艾草保胎,其中凶险娴妃也察觉几分。 马立房咬咬牙道:“娘娘,不是微臣不尽力,只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您已有滑胎之相,再这样一直拖延下去,微臣只怕会伤及母体,日后您也可能无法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马立房说完,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这是陛下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孩子,出了问题,他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开。 “马太医,本宫引你为心腹,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娘娘,微臣已经尽力。” 娴妃苍白的脸显出几分绝望,她已经想办法率先怀孕了,可还是没有用! 即便不能留下这个孩子,也要让胎儿死得其所! 娴妃露出几分决绝。 舂絮和荷絮相互对视一眼,都害怕地低下了头。 娘娘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第43章 蓝若 眼瞅着就要中秋了,但是宫内丝毫没有几分喜庆的意思。 唯一开心的可能就是宫人们了。 八月初十这天,宫人们被允许接见家人。 御马监蓝若揣着自己辛苦攒下的银钱,准备送给宫外病弱的母亲和弟弟。 但很不幸的是,刚出御马监的蓝若就被马立全拦下了。 “呦,这不是蓝若姑娘吗?” 马立全脸上的横肉堆叠在一起,人是吃的如同肥猪一般,笑起来就更加恶心。 蓝若压下心底的恐惧,她瞧着御马监门口守着一群人,便知道今天不得不出点银子了。 “马公公,我在御马监多亏了您的照料,这些银钱请您喝茶。” 马立全提溜着手里的小荷包,看起来并不饱满,猜也能知道里面没多少银钱。 马立全把荷包丢给一旁的内侍,人走向兰若,又肥又粗的手指攥住兰若的手臂,把人猛地拉近自己身边。 “我说兰若姑娘,你也知道我的心思,何不跟了我马立全,虽说比起主子们你是没那么风光,可宫人里面,谁还敢不敬着你呢?” 仿佛是十年没刷牙,一股子荤臭味扑面而来,蓝若下意识就要躲开,可手臂被紧紧攥着,只能硬生生忍了下来。 “马公公,奴婢在御马监多亏了您的照料,只是奴婢实在没那个心思,只想好好干活,求马公公放过奴婢吧。” 蓝若脸色浮现出几分焦急。 宫人们见家人都是由时间规定的,误了时间就只能明年再来。 马立全眯起眼睛,冷笑一声道:“蓝若姑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得罪了我,你可没什么好下场。” “是吗?” 这一声像是天外之音,蓝若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内侍缓缓走了出来,特别的是,这小内侍的腰前系着一块明黄色的布料。 御前小黄门。 别看只是小内侍,可多少公公都需要巴结着。 马立全见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松开蓝若的手臂,走上前,脸上堆出几分笑容道:“呦,这不是咱们小明公公嘛,您发黄腾达了,还不忘回御马监来,真是让御马监蓬荜生辉啊。” 当初小明子因为体弱,去年充当太子妃下马车的脚踏时候出了差错,回到御马监就被马立全惩罚了,不给吃不给喝,差点饿死。 后来还是秦德忠带着太子妃的命令,救了小明子一命,还给了银子安抚。只不过这银子被马立全贪墨了,不过总算没人敢欺负小明子。 几个月前陛下重新挑选御前黄门太监,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但是都没成功,偏偏这个不起眼的小内侍被选上了。 两人的梁子早已经结下了,马立全心里那个不痛快!可没办法,哪天这群黄门内侍在陛下耳朵面前嘀咕几句,他马立全就吃不了兜着走。 小明子深知马立全的狗头嘴脸,也不客气,直言道:“皇后娘娘为了给太后娘娘祈福,特意提前一天上宫人们接见家人,马公公拦着这位宫女做什么?” 马立全道:“御马监的宫女,都是由我掌管,拦下她自然有事,怎么,小明公公觉得有问题吗?” 小明子笑道:“御马监的事情我自然管不着,只是义父让我监察宫内有无太监欺压宫人的事情,马公公让我很难办啊。” 马立全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这小明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李成化收为了义子,真可谓一步登天。 “既然如此,我就不浪费小明公公的时间了。” 马立全摆了摆拂尘,对着自己身后的小内侍们道:“走吧。” 等人走了,蓝若松了一口气,忙道:“奴婢多谢小明公公。” 小明子的脸唰的红了起来,连忙摆着手道:“不不不,我还不是太监,我只是个小内侍而已。” 公公只是别人对御前黄门的敬称罢了。 蓝若看着一愣,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 “不告诉你。”蓝若扭过头,觉得这位小明公公真是有趣。 小明子看了看时辰道:“你再不去见家人,就真的误了。” 蓝若“啊”一声,把一个小荷包塞到小明子手里,说道:“我叫蓝若,多谢你为我解围,这点银钱算是我请你喝茶。”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明子摸了摸荷包,这材质是最下等的布料,重点是荷包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银钱。 小明子忍不住笑出来。 他走着走着,又有些难过,也不知皇后娘娘近况如何,听闻太后娘娘病重之后,皇后娘娘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许久。 小明子怄气道:“哎,你就是个小内侍,想那么多做什么!” 即便想报恩,他也没什么办法。 小明子脑海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迎面撞上了贵人。 “哪家的内侍,这么不懂规矩!” 小明子抬头看去,正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宫装女子,一眼瞧去,便是后宫妃嫔,再一瞧,正是太后的侄孙女王才人。 小明子道:“奴婢冲撞小主,请小主恕罪。” 王才人并不在意,只是略带几分着急道:“公公不必客气,是我着急去给太后侍疾,这才和公公撞在一起,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王才人说完,就带着宫女走了。 小明子暗暗想到:看来传言也不尽可信。 都说王才人仗着是太后母家之人,目中无人,就是嫔位娘娘也不会放在眼里,可如今看来,根本不是这样。 “管他做什么,还是回去吧。” 王才人急匆匆地赶到慈宁宫时候,太后刚刚服药躺下。 “重仪姑姑,姑祖母今天感觉怎么样?” 重仪叹了一口气,恭敬道:“太后娘娘今日醒来许久,只是总是想起从前的事情。” 从前的事便是废太子的事情,旁人也劝不得。 王才人眸光一闪,说道:“姑姑你看守了许久,我在这里看着姑祖母吧,您先去休息休息。” 重仪本不想离开,只是实在是人也累了,又加上王才人是太后亲戚,便半推半就的离开了。 王才人又对着其他宫女说道:“太后娘娘歇息,你们都站在这里,难免弄出动静来,都出去吧。” 第44章 谋算 几个宫女也不敢违背,毕竟之前开窗透气、导致太后娘娘染了风寒的小宫女已经被打死了,她们只有听话的份。 等人都走了,王才人恭敬地行礼道:“拜见姑祖母。” 原本迷糊的太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起来吧。” 王才人见状,上前提起靠枕,把太后半倚靠在床上。 太后一脸赞赏地看着王才人,说道:“你总算没让哀家失望。” “是太后娘娘算无遗策。” “哀家让你扮蠢,非是害你,而是救你。”太后顿了顿说道:“皇帝和哀家不是一条心,想让皇帝宠幸你,你就不能太聪明,更不能和哀家走得太近,哀家没多少日子了,承恩公府的未来还要看你啊。” 太后握住王才人的手道:“你我虽不是直系,肩上却都承担着王氏一族的荣辱,你一定要撑起来。” 王才人道:“臣妾懂得,只是臣妾有一事不明白,请太后娘娘解惑。” “你说吧。” “陛下是娘娘的亲子,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呢?” 太后听了,嗤笑一声道:“亲子?哀家的二皇子早已经死了,哀家亲眼看着咽的气,哪来的二皇子。” 王才人听完,一下子愣在原地。 满朝上下都以为当今陛下真的是太后的儿子呢。 太后瞧王才人这个样子,提点道:“要说这件事,就不得不提皇后的厉害之处了。” 皇后? 王才人当时虽然在宫外,但太后是承恩公府的姑奶奶,有些事情承恩公府也是知道的。 细细想了想,似乎齐太皇贵太妃就是皇后娘娘请来的。 难道说是皇后无中生有? 看着王才人恍然大悟的表情,太后更加满意了。 “所谓滴血验亲多的是糊弄的方法,皇后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想出解决的办法,绝非一个善类,你以后要多多防备。” 王才人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对自己能否扛起王氏一族的荣耀产生了怀疑。 “那您为何不直接否认呢?” 太后长叹一口道:“哀家这一生,就输在情之一字上。先帝最大的愿望便是江山稳定,哀家本想彻底将皇帝拉下去,可临头心中又想起先帝的愿望,如何能够下得去手?” 把皇帝拉下去,就会导致江山不稳。当初先帝选择晋王子嗣未尝不是在考虑江山,否则,又怎么会放着亲儿子不要,选择侄子呢? 况且,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李景琏乃是太后的儿子。 有时候不是说不认,就能够不认的。 “所以哀家只能顺势而为,认下这个莫须有的儿子啊。”太后说着,眼中流出泪珠。 她是一万个不愿意别人坐在皇位上——即便她亲的儿子涉及谋反。 可为了皇室、为了江山,废太子是绝不能登基的,否则上行下效,将会带来无穷隐患。 “况且,皇帝若不是我的儿子,景琮恐怕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皇帝若是景琮的亲弟弟,尚且还有几分希望啊。” 这一刻,王才人被太后的深谋远虑彻底折服。 “哀家此次自己下毒,就是为了在死前把景琮拉回来,有景琮在一日,皇帝就不能轻易对承恩公府下手,你明白吗?” 王才人点头道:“臣妾懂得。” 废太子景琮背后站着太后一党的众多官员,只要景琮重回朝堂,皇帝动手就要顾及许多。 王才人继续问道:“姑祖母,那为何要父亲极力上奏陛下宽恕太子呢?” “承恩公府若是不上奏,那才有鬼呢!”太后淡淡道:“只要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就会变得疑神疑鬼,最后谁也信不过。” “承恩公府写奏疏,皇帝会疑心这是哀家的计谋,承恩公府不写奏疏,皇帝更加疑心哀家。” 太后摇摇头道:“哀家太清楚一个皇帝了!” 王才人震惊道:“难道陛下已经知道自己并非您的亲生儿子了?” 太后笑道:“这就要看皇后有没有告诉了。” 在太后眼中,皇帝实在算不上厉害,皇后才是真正厉害的那一个。 礼仪之争时候,能够短时间内串联齐太皇贵太妃、晋王、蓉郡主,并且瞒着皇帝做出这么多事情,还把皇帝蒙在鼓里,可见能力非凡。 而皇后是绝对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皇帝的。 皇后是一个明白人,她知道帝王不会容忍枕边人如此厉害! 每一个帝王的后害怕出现前朝女帝那般光景。 太后更不打算告诉皇帝,她要让皇帝糊糊涂涂地过完这一生! 甚至太后深知皇后根本就不爱皇帝,爱一个人不是皇后这样子。 一个不爱皇帝的皇后,太后想想就觉得痛快。 此时的王才人已经有几分后悔,这么大的事情,她真的不想知道。 太后看出王才人的挣扎,说道:“哀家告诉你这么多,并非让你心有压力,而是将来到了万劫不复之时,尚且能够凭此有所退路。”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厚爱。” “你放心,哀家死之前,会尽力将你扶持上去,将来你生下皇子,未必不能保住王氏的荣耀。” 太后露出几分怅然。 在这后宫之中,她伪装了这么久。 骗过了皇帝、骗过了皇后、就连身边跟随她最久的重仪都不知道她的这些谋算,可这一切,也都要快结束了。 等到景琮回归朝堂,她就死而无憾了。 太后不说话,王才人也不敢再。 最后太后回过神来,疲惫地说道:“前朝吵了这么久,也快有眉目了。哀家累了,你就在旁边看着吧。” 前朝的事情结束,她的身子也该好起来了。 王才人又服侍着太后歇息,只是她看着太后身上的被子出神。 这被子还是太后寿宴上皇帝和皇后一同进献的万寿被。 此时盖着就更加讽刺了。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王才人自己也不知道,她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 等到宜贵嫔过来时候,王才人才回神。 “真晦气,你居然也来照顾太后娘娘。”王才人露出不屑的神情,白了一眼宜贵嫔。 宜贵嫔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忍不住说道:“本宫是贵嫔,你只是个才人,三番几次无礼,当真觉得本宫好欺负?” “宜贵嫔,你要是来伺候太后娘娘,便莫要再吵闹,你若是存心找茬,便出去说话。” “你简直放肆,三番几次无礼,本宫就罚你禁足永寿宫一个月!你若是不服,便去找皇后娘娘!” 第45章 孩子 王才人眸光闪了闪,一脸的不屈,说道:“宜贵嫔娘娘真是威风,你惩罚我没关系,只是太后娘娘醒来了,你又如何收场!” 宜贵嫔脸上露出罕见的怒容,随后又嗤笑道:“太后娘娘?我说王才人,满宫上下谁人不知太后娘娘和你并不亲厚,虽是同族,却连个外人都不如。” 王才人听罢,脸色一白,皱起眉头道:“那也不用你一个乡野村妇担心。” “是吗?”宜贵嫔微微一笑道:“本宫听闻你总往翊坤宫跑,就不知道娴妃姐姐能待见你多久了。” 王才人暗自恼怒,愤愤不平地走出了慈宁宫。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她才恢复了几分原本的恬静。 太后的病越来越重,朝臣们吵得也越来越欢。 这对于李景琏来说是一件好事。 朝堂一直都波诡云谲,让人看不清谁是谁。 废太子一事成为一个导火索,把朝堂点燃了。 一边是以承恩公府为首的臣子呼声要善对废太子,废太子本人不必说,但是废太子的儿子李承宗何其无辜? 这群人主张为李承宗封爵,既能告慰太后,又能彰显皇帝的仁德。 看似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可李承宗代表的是废太子,对皇帝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另一边是以魏国公和冠军侯为首的反对派,他们坚持认为废太子一脉的处罚乃是先帝决定的,当今陛下不应该违背先帝意愿。 这一派是完全符合李景琏的想法,他们的利益已经和李景琏紧紧捆绑到一起,不容差错。 最后一派则是以娄家为首的清流。 自古清流自诩门风高洁,不屑参加各种各样的斗争之中。 然而身处朝堂怎么可能不参与斗争?于是这群人团结起来,他们的主人是大明朝,而非皇帝,谁是皇帝,他们就忠心谁。 这也导致了每一任皇帝对他们的信任都少得可怜,因此权势极低,却又不容忽视,他们对于舆论的操控最为厉害。 “太后寿宴时候,娄家太夫人瞧着怎么样?” 李景琏躺在床上,放松的让赵臻姝揉着肩膀。 “太后爱看戏,时间也就长了一些。只是娄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呆不住也是正常的。臣妾便让娄老夫人先回去了。” 赵臻姝心思细腻。 她是知道李景琏不是太后儿子的。 因此,太后和皇帝之间迟早会有纷争,太后动手可以理解,但是皇帝为什么要对太后动手,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朕只希望母后的身体尽快好起来,长命百岁。”李景琏惆怅极了,眉间的拧在一起,赵臻姝的手指轻轻地抚平。 “母后会的。” 今晚二人什么也没做,同床异梦,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正是应了那句话: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第二天一大早,娴妃罕见地跑来请安。 赵臻姝照例关怀。 “娴妃脸色红润,看着气色越来越好了。” 娴妃小心翼翼地扶着肚子,说道:“也是马太医精心照料的结果,臣妾只盼着来年顺利生下一个龙胎,那就是佛祖保佑了。” “倒是不知道娴妃娘娘喜欢公主还是皇子呢?” 说话的人是朱美人,此时她满眼羡慕地看着娴妃。朱美人的宠爱并不算少,只是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悄悄看了看皇后,便也释怀了。 皇后娘娘服侍陛下更久,如今也没有动静呢。 可说到底,进宫来的女人谁不想有个孩子呢? “公主也罢,皇子也罢,我都喜欢呢。” 娴妃笑容和善,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只是这层面具能够维持多久呢? 赵臻姝道:“娴妃说的不错,都是陛下的孩子,本宫和陛下都会喜欢的。” 秦德忠适时地走上来提醒道:“启禀娘娘,该去看望太后娘娘了。” “那今日就散了吧。” 看着几个妃嫔眼底的乌青,赵臻姝只希望太后和皇帝的擂台尽快结束。否则,自己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太后病重以来,原本只需要初一十五请安的规矩也作废了。 几个妃嫔都不敢怠慢,生怕这个时候惹了不快,因此都来请安。 来都来了,赵臻姝总不能把人赶出去,这就导致赵臻姝也要每天早起。 心累。 “且慢。”娴妃打断道:“皇后娘娘,臣妾虽说怀着身孕,可是到底是晚辈,太后娘娘病重,臣妾理应一同前去探望,求皇后娘娘恩准。” 赵臻姝似笑非笑,看了一会才说道:“那就一起走吧。” 娴妃的龙胎有问题,赵臻姝是一早就知道的。 此时去看望太后,可见是有备而来,躲是躲不过去的,况且赵臻姝也没想躲着。天地之间,岂有皇后躲着妃嫔的道理? 等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好醒着,见娴妃来了,也显得高兴一些。 “哀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皇孙出世的时候。” 太后抚摸上娴妃的手指,满脸的期待。 赵臻姝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说道:“母后福泽深厚,将来皇孙娶亲还要母后给相看女子呢。” 太后指着赵臻姝,笑道:“哈哈,你尽会哄我,好话真是让你都说了。” “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唉,罢了罢了,那就借你的吉言吧。”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叹着气。 娴妃见状,眸子动了动,说道:“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太后盯着娴妃的肚子看了一会,说道:“要说皇孙,哀家倒是有个不成器的,也不知闭眼之前还能不能看到他成亲。” 娴妃一下子反应过来,讪讪道:“臣妾哪里知道那些。” 太后所指无非是废太子之子李承宗。 娴妃有些心思,但绝对不敢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来。 崔废妃的结局还历历在目。 太后见状失望的摇摇头,娴妃果真也是指望不上的。 “罢了罢了,哀家也乏了。” 赵臻姝见状,立刻上前服侍太后歇息。 等太后睡着了,赵臻姝二人才朝外走去。 “皇后娘娘真是贴心,将来若是自己有了孩子,只怕会更加细心呢。” 赵臻姝淡淡道:“本宫是皇后,谁的孩子都会照料的。” “是吗?”娴妃忍不住嗤笑道:“臣妾只怕娘娘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46章 谈判 此话一出,赵臻姝立刻警惕的退后,可已经迟了。 娴妃不管不顾的拉着赵臻姝的手腕,随后自己向后猛地摔去。 “啊,我的孩子,皇后娘娘,您好狠毒的心!”娴妃震惊地看着自己双腿之间浸出猩红,内心也跟着惊恐起来。 舂絮咬咬牙,喊道:“皇后娘娘,您为何要害我们主子!” 荷絮犹豫一瞬,转头把慈宁宫厚重的流苏掀开,跑进去跪在太后床前,喊道:“求太后娘娘为我们家主子做主了,皇后娘娘要害我们主子。” 为了让太后休息好,慈宁宫殿内只有重仪姑姑贴身服侍,刚才隔着厚重的纱帘,重仪姑姑看的并不真切。 太后此时又被惊醒,听了这话,立刻道:“重仪,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重仪去瞧了一眼,便回话道:“太后娘娘,娴妃似乎是小产了,皇后娘娘已经让人抬去重华宫,并请了太医。” 太后冷笑一声道:“好啊,都作到哀家头上来了。” 重仪见太后动怒,忙对着荷絮道:“你是娴妃的奴婢,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快从实招来?” 荷絮抹了把眼泪,颤颤巍巍地说道:“我们主子和皇后娘娘正一同出去,两位主子一同走在前面,奴婢们落后一些,只知道两位主子在交谈,说什么却听不清楚。突然皇后娘娘一把攥住我们家主子的手臂向后推去,等我们反应过来,主子已经见了红。” 太后看了一眼重仪。 重仪姑姑立刻道:“荷絮姑娘,皇后娘娘的贤名远播,想必你也受了不少恩惠,你这般污蔑皇后娘娘,可知是什么下场?” 荷絮身体明显的瑟缩一下。 重仪加大力度道:“皇家威严不可犯,污蔑皇后乃要移三族,荷絮姑娘可想清楚了?” 荷絮一脸的迷茫和无助,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卡在喉咙之间。 太后见状,笑道:“姑娘家家的,难免被吓到。你且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切由哀家为你做主。” 荷絮犹豫几分,最后猛地跪在地上道:“求太后救命。” 太后和重仪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生出几分了然。 “我家主子的龙胎早已需要保胎,只是为了欺瞒后宫,一直都秘密进行。到如今已经保不住了。主子为了不让皇子白白流失,便想着嫁祸给皇后娘娘,奴婢们被主子胁迫,求太后娘娘救命啊!” 荷絮说完,哭的伏在地上,全身颤抖个不停。 太后听闻,心中生出几分算计。 娴妃的计谋并不高明,可胜在好用。 事关龙胎,皇帝也不能轻轻放下。 “你的事哀家知道了。”太后淡淡道:“重仪,把这个不知轻重的东西拖出去乱棍打死,扰了哀家休息真是罪该万死。” 重仪姑姑便把人从后面束缚住胳膊,又拿布堵上荷絮的嘴拖了出去。 荷絮想挣扎、却无力反抗。 一声声棍棒砸在身上的声音淡去,凄惨的叫声也渐渐停了下来,她到死都没想想明白太后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出了这么大的事,去把皇后请过来吧。”太后老神入定,眸中满是志得意满。 赵臻姝阴沉着脸走进了慈宁宫。 她已经算到娴妃会利用龙胎做事,可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按照谷院判所言,这孩子最起码要到六个月之后,母体才会感觉不适,为何才四个月,娴妃就要下手?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赵臻姝心怀疑问,面见太后。 “皇后,还不跪下!”太后换好衣服,中气十足地坐在主位上,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哪里还有半分病弱的模样。 赵臻姝只是行了礼,说道:“臣妾不知母后在说什么。” “哼,娴妃难道不是你陷害所致?她那婢女已经如实和哀家交代了。”太后慢悠悠地端起茶,静静地看着皇后。 婢女是如实交代的,哀家也知道你是无辜的。 所以,皇后,拿出哀家想要的筹码吧。 赵臻姝道:“清者自清,母后何出此言呢?” 太后却不打算绕圈子了。 她直接说道:“皇帝信任你,哀家也相信你自然有一千种法子平安无事。可皇嗣出了问题,皇帝总要查一查的,只是你能够安然无恙,你身边的人呢?哀家想的是伺候你的嬷嬷和宫女能不能承受住刑法司的手段。” “听闻你身边有一位奶妈妈是从小跟到大的,如今算一算,也到了荣退的年纪,真不知道经过刑法司之后,还能有几条命活。” 刑法司——专门针对宫人犯错后的招供之所。里面的精奇嬷嬷手段频出,能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听到这里,赵臻姝眼睛蓦地瞪大,手指忍不住微微攥起。太后这是拿她身边的人威胁她。可偏偏她最在乎的就是身边人。 太后一瞧,笑道:“重仪,给皇后上茶。” 重仪姑姑识趣地退出去准备茶水,把空间留给了太后和皇后。 “皇后,如今可能听哀家一言了?” 赵臻姝坐下,深吸了一口气道:“请太后娘娘言明吧。”事到如今,不必再绕圈子。 太后满意道:“皇后,你是一个聪明人,比起皇帝,你更加聪明。你应该知道哀家所求。” 赵臻姝道:“太后所想是不可能的实现的,陛下不会允许这种威胁皇位的事情发生。” 前朝因为要不要给废太子一脉的子嗣封王这件事已经吵得沸反盈天,赵臻姝不可能不知道。 太后内心一噎,随即道:“按道理说,景琏登基,也是要给景琮封王的,景琮被先帝废去,他的子嗣继承王爵也并无不妥。” 亲兄弟? 赵臻姝此时才恍然大悟。 当初大礼议之争时候,赵臻姝摆出种种证据都是在逼迫太后认下李景琏这个儿子,太后的顺从还让赵臻姝有些惊讶,原来一切的根源在这里。 太后想借亲兄弟的名头让废太子一脉重获自由,免除刑罚。 “太后娘娘,神机妙算臣妾自愧不如。” 太后自嘲一笑道:“哀家哪里有皇后的本事?哀家也只能将计就计罢了。” 赵臻姝疲惫道:“此事臣妾会尽力,也请太后为臣妾正名。” 第47章 解围 太后道:“这是自然,你是贤后,怎么会做出残害皇嗣的事情呢?哀家会为你出言,娴妃小产乃是她自己不小心,一切与你无关。”慈宁宫的地界,除去皇后娴妃两个当事人,自然是太后的话最可信。 “皇帝估计已经在路上了,皇后,哀家为你正名,你也莫忘了答应哀家的事。”太后冷冷道:“否则,哀家有的是手段让皇帝知道,他的枕边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智慧和能力。” 赵臻姝眸子一凝,明白太后所指——大礼议之争。 帝皇最是多疑。 当初她短时间说服齐太皇贵太妃、晋王、伪造蓉郡主的信封,实在是形势所迫。 李景琏的若是被太后逼的丢了皇位,其背后的利益团体将会受到重大打击,魏国公府首当其冲。 因此,为了自己和母家的性命,不得不兵行险招,好在太后并非决心要鱼死网破,这才顺利度过那次危机。 可那也成为了赵臻姝的一个把柄。 没有一个帝王能够接受他被其他人玩弄于掌心。 赵臻姝深吸了一口气道:“太后娘娘当初没有揭穿,臣妾便知道以后也不会,臣妾所作只为了自保,希望太后遵守诺言。” “这是自然。”太后满意地笑道:“哀家就不留你了,娴妃那里想必还需要你。” 赵臻姝起身告辞。 她完败。 太后继续躺回床上去,思虑着自己的病什么时候应该好了。 而得到消息的李景琏火急火燎地赶来重华宫。 迎面撞上赵臻姝。 来的路上,李景琏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此时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皇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臻姝听出李景琏语气中的怀疑和犹豫,沉默几个呼吸才道:“臣妾同娴妃妹妹一同走出慈宁宫,实在不知道娴妃为何会摔倒,引发小产。” 李景琏的目光盯着赵臻姝看了片刻才道:“先进去吧。” 重华宫已经被废弃多年,平常并无人居住,只有宗亲女子入宫才会被安排在这里小住,因此并不华丽,但当下已经是最好的去处,总不能让人留在慈宁宫。 李景琏和赵臻姝走近,太医们就跪着行礼。 “都说说吧,娴妃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 马立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声音微微颤抖道:“回陛下,娴妃娘娘胎气惊动,已经是见红,如今之计,应当是尽快引产,否则只会伤及母体啊。” 李景琏平静地攥着手指,道:“谷忡,你说说,孩子还有希望吗?” 谷忡道:“回陛下,微臣所见与马太医一致,为保贤妃娘娘身体,应当……” 李景琏不耐烦的抬手打断,道:“刘维呢?怎么说。” 刘维上前摇头叹气道:“陛下,娴妃娘娘龙胎不保,需要尽快引产。” 这是他地第一个孩子! 李景琏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 “罢了,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李景琏抬起脚步就要离开,屋子里面的娴妃似乎感觉到了皇帝,用尽力气喊道:“陛下,求陛下为臣妾做主,是皇后推了臣妾,皇后要害臣妾的孩子啊!” 李景琏脚步一顿,回过头、目光如同刀片,从太医身上逐渐上移道赵臻姝地脸上。 赵臻姝微微蹙起眉头,平静而淡定。 “娴妃,你可知污蔑皇后是什么罪?”赵臻姝一脸的坦然,说道:“陛下,臣妾念及娴妃小产,不忍苛责,这却不是她公然攀咬臣妾的理由。臣妾刚刚已经问了母后宫里面的重仪姑姑,陛下若是觉得有问题,何不宣召重仪姑姑。” “当时在场的有谁?” “除了臣妾和娴妃,就是伺候妾身的宫女了。” 李景琏道:“你二人的宫女自然都是向着主子,说的话不可信,李成化,请重仪姑姑过来吧。” 李景琏内心微微绷起,主观上他并不希望自己的皇后真的做出这种事。一个温婉、大度、贤明的皇后才是他需要的。 重仪姑姑很快就被请来,行过礼就跪在地上道:“回陛下,当时是皇后娘娘在前,娴妃娘娘在后,皇后娘娘跨过门槛之后,娴妃娘娘似乎被门槛绊住,这才摔倒。” “你的意思是和皇后无关?”李景琏不知不觉之中松了一口气。 他的皇后、他的姝儿并未做出残害皇嗣那种事情。 “陛下,奴婢看的十分清楚。” 娴妃不甘的声音再次喊了出来:“陛下,重仪姑姑是要包庇皇后娘娘吗?” 这嘶吼之间又带着几分不甘,但是很快就被痛苦所掩埋。 断断续续地传出叫喊,听着人心里难受。 承恩公和魏国公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二人的对立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境界,太后和皇后的关系也绝不可能亲密。 太后不借此下手,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更不可能会为皇后说好话。 想明白这一点,李景琏摆摆手道:“娴妃,你痛失皇子,朕也很伤心,母后处事公允,不会做出包庇之事,这只是一场意外,只是你实在不该如此攀咬皇后,朕念在你怀孕辛苦,不再计较,这些话你莫再说了。” 皇帝彻底给这件事定了性,不再追究调查。 伺候赵臻姝的宫人也不必去受苦,她的心也放了下来。 娴妃一下子泄了力气,眼角的泪水花落在枕头上,最后道:“臣妾派去求情的荷絮呢?” 重仪姑姑叹了一口气,略带着不忍道:“荷絮闯到太后窗前,大呼小叫,惊扰了太后,太后娘娘差点犯了心悸荷絮被太后娘娘处罚刑。” 杖刑——乱棍打死。 李景琏一听,问道:“母后可有事?怎么不喊太医?” 重仪姑姑继续说道:“太后娘娘得知娴妃娘娘小产,体谅娴妃娘娘不易,自己喝了药便睡下了。” 李景琏心里这才踏实了。 “万幸母后无事。”他又对着赵臻姝道:“姝儿,朕还有事要处理,这里就有劳你了。”李景琏上前拍了拍赵臻姝的手。 “臣妾遵旨。” 送走了李景琏,赵臻姝又把重仪姑姑,送出门。 “这次谢谢重仪姑姑了。” 重仪连忙回礼,说道:“奴婢不敢居功,只是太后娘娘还等着您的消息呢。” 赵臻姝点点头,不再说话。 第48章 爵位 娴妃的小产没有惊起一丝浪花。 重华宫毕竟不是正经宫室,等人好了就自己搬回了翊坤宫。 只是经此一事,她的宠爱大不如前。 这倒是给了地位妃嫔许多机会,已是后话。 晚上的时候,李景琏再次来到坤宁宫。 相比于之前,李景琏今夜看着憔悴许多。 “陛下可是有烦心事?” 赵臻姝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李景琏略显犹豫,毕竟后宫不得干政,可是想想,姝儿毕竟是自己的妻子,乃是正妻,只是夫妻夜话,算不得干政。 “此事想必你也清楚。” 赵臻姝递上新鲜烹煮的茶。 “这茶喝着倒是和往日不同?”李景琏眼前一亮,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这茶臣妾唤作三清茶。用到梅花、松子、佛手柑。梅花凌寒不凋谢、松子四季常青、佛手柑寓意福寿、最后加以龙井,口感清新,陛下心忧国事,臣妾不能分忧,只能做此三清茶,希望抚慰皇上内心。” 赵臻姝看李景琏喝完,又亲自倒了一杯。 见李景琏沉浸在茶香之中,赵臻姝继续道:“臣妾对于前朝之事也略有耳闻,只是臣妾不过是深宫妇人,实在不敢干政。” 皇后的识趣令李景琏心满意足。 “无妨,只是我们夫妻夜话,算不得干政。”李景琏继续道:“你若是能给朕提供些想法,才算是真正抚慰朕心啊。” 见状,赵臻姝故作思虑,直到最后也没说出话来。 李景琏忍不住有些失望,随后又坦然了,毕竟是一个女子,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皇后身上呢? “罢了,你说不出来,朕也不怪你。” “是臣妾无能。”赵臻姝失落地叹口气。 李景琏瞧着,又生出几分喜爱。 皇后虽是国母,需要端庄,可在他面前却总是这般小女儿姿态,实在让人新奇又喜欢。 李景琏的目光太过炙热,赵臻姝忍不住道:“陛下这般看着臣妾,是取笑臣妾吗?” 李景琏逗弄道:“你是皇后,魏国公嫡女,朕哪里敢取笑你。” “魏国公?” 赵臻姝眼中突然闪烁着惊喜的光芒,说道:“陛下,臣妾有法子了。” 李景琏来了兴趣,追问道:“姝儿有什么想法呢?” “臣妾记得先帝已经废去皇兄的宗亲身份,也就是说皇兄已经是庶人,母后一心担忧皇兄境况,陛下何不给皇兄为爵位,待皇兄过世,便收回爵位,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李景琏一开始不以为然,听着听着坐直了身子。 “爵位?” 赵臻姝继续道:“爵位有公、侯、伯、子、男。公、侯未免太高、子、男未免太低,不知陛下以为伯爵如何?” 封一个爵位! 好!好!好! 朕怎么没想到。 宗亲只封王爵,不封其他爵位乃是太祖定下的规矩。 公、侯、伯、子、男是皇帝对非宗亲而有功之臣的赏赐。一旦封为伯爵,便代表着非皇室中人。况且也不是世袭罔替,一代之后收回就可。 果真是个好主意! “伯爵甚好!” 李景琏如获至宝,拉起赵臻姝的手开心道:“姝儿,多亏了你,朕总算找到解决办法了。” 赵臻姝娇嗔道:“哪是臣妾的功劳,要不是陛下提起公爵来,臣妾都想不到呢。” 李景琏抽出手指刮了刮赵臻姝的鼻子,拉着人就往床上走。 “姝儿真是朕的福星,不知何时给朕生个孩子?” 宫里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李景琏转眼便忘了。 赵臻姝回答道:“陛下~” “老夫老妻了,还害羞。” …… 林嬷嬷见状,连忙出去,在窗户外面听着一声声喘息,内心忍不住算起赵臻姝的小日子,这不算不要紧,仔细一想却有几分问题。 这个月已经有五六天没来了。 林嬷嬷内心一紧,莫不是已经怀了? 林嬷嬷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打定主意明天要提醒赵臻姝。 李景琏第二天神清气爽地去上朝了,心烦的事情得到解决,顺带着看清楚了朝堂之中谁是谁的人,不可谓不高兴。 对于赵臻姝来说,虽然让废太子重回朝堂会在一定程度上动摇皇帝的统治,间接导致她及身后的魏国公府处境变差。 可是此事让林嬷嬷等人免除刑罚,十分值得。 林嬷嬷等人对她来说非同一般。虽为奴婢,实为家人,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们。 “娘娘,谷院判来了。” “传吧。”赵臻姝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看着谷院判生出几分疑惑。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谷院判年纪大了,就不必跪着了。”赵臻姝说道:“瑶巟、流江,本宫有些话要问谷院判,你们且去看着,莫让人冲撞了。” 这两个小丫头有些喜不自胜, 从前这种事,娘娘都是避开她们的,如今愿意让守在门口,已经是信任她们的表现。 “奴婢遵旨。” 谷忡也知道皇后所想,直言道:“娘娘,微臣看过娴妃的脉搏,千真万确用了那种阴损的求子方。” “谷伯伯,你曾经和我说过,这方子最起码要六个月才会出现状况。娴妃四个月就要动手,可见她已经到了不得不出手的地步,这到底怎么回事?” 谷忡道:“微臣昨日再次把脉时候,发现娴妃的脉搏微弱,似乎是长期服用红花所致,只是每次用量不多,因此极难发现。若非昨日小产,恐怕微臣也不一定能够发现啊。” “红花?” “正是,花红有活血通经,散瘀止痛的作用,只是孕妇却万万不能用,否则会导致小产,加上娴妃本身就用了求子方,两两相加,这才提前了。” 赵臻姝吐了一口气。 即便她心思缜密,也做不到算无遗策。 陛下和太后不太可能出手,自己也没有出手。那么是谁悄无声息的娴妃下了红花呢? 娴妃发现孩子保不住之后,又想办法嫁祸给我。若是成功,娴妃的孩子没了,自己也成了谋害皇嗣之人。 背后之人果真厉害! “罢了,此事娴妃没有落得好,本宫也无事,只可惜没能揪出背后之人来。” 第49章 喜事 见状,林嬷嬷上前道:“娘娘,谷院判既然来了,何不让给您把把脉。” 赵臻姝微微一愣,虽然不解,却说道:“嬷嬷说的是,有劳谷伯伯了。” 谷院判看了看林嬷嬷,上前把脉,他仔细摸了摸,脸色有几分犹豫。 谷忡问不忍问道:“敢问娘娘,葵水这个月可来了?” 赵臻姝神色恍惚,随后反应过来,看向林嬷嬷道:“嬷嬷,我……” 林嬷嬷一脸的慈爱,代替赵臻姝回答道:“谷院判,我们家娘娘月事已经推迟五日了,不知道可是有了动静?” 谷忡听闻也不敢大意,再次把手指停留在赵臻姝的手腕上。 这一举措,连带着晴虹和飞鸢都紧张起来,若是真的,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谷忡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才收回手道:“娘娘似有征兆,只是月份太浅,微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过十来天,微臣再看一次便差不多了。” 谷忡的话让林嬷嬷大喜过望。 太医说话自然要留三分余地,谷忡所言已经算是明示。 “谷院判,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娘娘可需要注意什么?” “夏日炎热,只是生冷的东西却不能再吃了,此外饮食按照平常即可。” 林嬷嬷听着谷忡的嘱咐,暗自都记在心里,她本人当年也是陪着魏国公夫人生过孩子的,有些经验,此时更是得心应手。 晴虹和飞鸢也不落后,开始挨个问谷忡一些事情。 就连:“穿厚衣服会不会累到胎儿的问题都说了出来。” 看着众人忙碌起来,赵臻姝却觉得恍惚,手指忍不住抚摸上自己的小腹,自己真的有孩子了? 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反而生出几分恐惧和害怕来。 十七岁的赵臻姝无助的看向林嬷嬷。 “嬷嬷,我该怎么办?” 林嬷嬷一愣,看着赵臻姝的神色,便知道自家小姐是害怕了。 “小姐可是害怕了?” “嗯。”林嬷嬷上前握住赵臻姝的双手道:“每个女人都要经历这一次的,小姐,莫要害怕,奴婢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林嬷嬷轻轻地哄着赵臻姝,就像小时候抱着赵臻姝一样,或者是晃着摇篮逗弄赵臻姝。 日光透过窗户,温暖极了。 过了一会,赵臻姝才回过神来。 谷院判已经被晴虹送了出去。 “这事还不准确,晴虹,可跟谷伯伯说先瞒着其他人?” 晴虹笑道:“娘娘放心,奴婢吩咐了。” 赵臻姝放心下来。 飞鸢瞧了瞧站在门口的瑶巟和流江,小声问道:“娘娘,可要让瑶巟和流江以及秦公公知道?” 瑶巟和流江来坤宁宫的时日不短了,做事也认真,但说到底不是从小就带来的,能不能完全信任还两说。 若是透露之后出了意外,那就得不偿失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们二人也是坤宁宫的大宫女,小秦子是坤宁宫总管太监,都是我的心腹,自然是要知道的。” 如今不告诉,日后再知道了,只怕几人心中会生有其他想法——皇后娘娘排斥她们的。 即便是坤宁宫一等宫女和首领太监也不得皇后信任的这种危险信号不能出现,否则日后谁会真心对她? 真心换真心。 主仆之间,真心最要紧。 秦德忠和瑶巟、流江被喊入殿内还一脸的疑惑,等到知道了这个消息变的无比兴奋,一来皇后有孕乃是整个坤宁宫的大喜事,二来此时就告诉她们二人,可见皇后娘娘对她们的信任。 赵臻姝嘱咐道:“这事还不准确,你们莫先声张,此外更要看好坤宁宫,务必给本宫守的铁桶一般,有什么可疑的人立刻逐出去,你们可明白?” 秦德忠嘴角灿烂无比,仿佛是他能生孩子了。 “娘娘放心,奴婢就是舍了这条命,也会看好坤宁宫的。” “奴婢也是,娘娘的衣食住行奴婢都要看好,以后请晴虹和飞鸢姐姐多多指教。” “咱们都是娘娘的奴婢,娘娘好,咱们才好。” 赵臻姝看着几个一等宫女其乐融融、内心也极为高兴。 “虽说不能声张,但是你们几个总不能不赏,林嬷嬷,每个人赏赐五两银子。” “奴婢叩谢主子。” 主子信任固然令人高兴,可是银子那也是实打实需要的。 坤宁宫里喜气洋洋,翊坤宫相对来说就显得死气沉沉。 娴妃小产,醒来之后就被宫人们抬着轿子回到了翊坤宫,经此一遭,陛下没来看望、太后没有关怀、就连一向贤明的皇后都没有表示。 合宫上下都知道翊坤宫娘娘失宠了。 虽然皇后娘娘几次下令宫女们不能苛责不受宠的妃嫔,可这次娴妃的得罪的是皇后啊! 赵臻姝又不是圣母,面对娴妃的挑衅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太医院上好的药材是用不到翊坤宫的,就连往日好些的布料都拿不到,妃位的用度在宫人们有意无意的苛待之下, 也就是贵人的用度。 好不落魄! 娴妃一事,更让宫人们看清楚了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仗着自己怀孕就敢和皇后公开叫板,实在愚蠢! “娴妃愚蠢,以为怀着孕就可以和皇后平分秋色,真是可笑,到头来不成了笑话吗?” “这都是你神机妙算,依我看,皇后之位也迟早是你的。” 马立房收回手指,叹着气道:“还是没有怀孕。” 宜贵嫔再次失望了。 怎么这些男的一个一个都不中用! 皇帝不来也就算了,换一个太医还是不中用! 随后她阴冷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容,用脚抬起马立房下巴颏,柔弱地说道:“马哥哥,当年在并州你从医而去,我们迫不得已分开。我以为此生都没有再见到你的机会,可是命运这样捉弄我们,又让我们在皇宫相遇,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若不是你偷偷下了红花,娴妃也不会这么快处事。” “你我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你难道就真的甘心这样过下去吗?上次我们没有怀孕,不如再来一次。” 马立房咽了咽唾沫,一边是美色,一边是九族。 色字头上一把刀,可谁又能真的忍得住呢? 第50章 太后结局 马立房神色中的犹豫被宜贵嫔看的真切,她加大力度道:“马哥哥,既然已经做过一次,又何必再害怕第二次呢?” “生来的命运已经无法决定,可你儿子的命运你却可以做主,你难道不想你的儿子将来坐在皇帝位子上吗?” 马立房震惊地看着余晚华——不,应该是宜贵嫔! 这些话如同一个魔咒紧紧地把他圈住。当年他求医有所成就,为了前程,抛弃和余晚华的婚约,跟随谷忡来京城学医,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余晚华。 可天意弄人,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余晚华会是新帝的妃子。 他走之后,余晚华又被家里许给其他人家,余晚华并不愿意,于是自己去了晋王府当奴婢。 一直以来,马立房对余晚华都心怀愧疚。 因此再见余晚华,他只想弥补过去不负责任的自己。 因此,他为宜贵嫔做事,暗自投放红花,导致娴妃根本就撑不到生产。曾经未曾得到过的女人,再次相遇,那便是干柴烈火。 那次欢好之后,马立房才觉得害怕了。 祸乱后宫,足以杀他九族! 如今宜贵嫔想要再来一次,马立房同样无法拒绝。 自己没办法做皇帝,那就自己的儿子来! 况且如今翊坤宫形如冷宫,皇帝又根本不来长春宫,正是天大的机会! 和娴妃宜贵嫔不同,陈贵人、朱美人、王选侍都迎来了盛宠。 八月十三李景琏再次召陈贵人侍寝,十四是王选侍,十五留宿坤宁宫,除了侍寝之外,平日里的笔墨伺候则是朱美人负责。 中秋因为太后病着,过的虎头蛇尾。 但是一顿家宴过后,宫里还是有几个喜事的。陈贵人没有晋位,但是赐下了封号“德”,王才人升为美人。 德字贵重,四妃之一便有德妃,皇帝此举,几乎是把将来封赏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上。 过了十五,前朝也传来了好消息。 一直不愿意松口的皇帝突然换了口风,十六那天先是下旨允许废太子李景琮回京城和妻子团聚,到了十八那天再次下旨封李景琮为凉秋伯,改姓为王、改名为回祈,其子一同改姓。 从此大名多了一位凉秋伯王回祈。 太后的得知之后,惊得彻底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赵臻姝一脸的担心。 太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说话了,人也变得更加恐慌起来。 “母后莫要慌张。”赵臻姝叹了口气,亲自服侍太后吃药。 太后本不想张口,可若是不张口,只怕药会撒到她的身前,太后怎么会允许如此狼狈的自己被皇后看去? “臣妾已经尽力了为王回祈求情了,只是陛下圣意已决,臣妾也无力回天。凉秋伯虽没有按照母后的心愿被封为宗氏王爷,可也是正经的伯爵,锦衣玉食不在话下,母后也可以放心了。” 赵臻姝的话如同弹药,狠狠地射入太后的内心。 太后不久之前用她最在意的身边人威胁,如今这回旋镖再次插入太后的眉心。 赵臻姝继续诛心道:“母后那天晕的突然,尚且不知道凉秋伯已经被陛下派去西北参战了。我大明一朝的勋贵都是军功出身,陛下法外开恩提前赐下爵位已经是对凉秋伯的恩赐,只是也需要凉秋伯争气,让这爵位实至名归。” 太后不甘的瞪大眼睛,随后是剧烈的喘息。 “重仪姑姑已经被陛下送出宫荣养了,母后您就放心吧。”赵臻姝继续道:“臣妾会安排好侍疾的妃子照顾母后的。” 自从她从谷忡那里得知太后中毒之后,便一直让谷忡暗查,最终有了眉目。 八月十六那天,太后得知自己的儿子被允许回京,身子就大好,可是紧接着隔了一天,又急剧下滑。 这其中不免引人遐想。 太后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故意病弱,引起群臣不忿,从而为凉秋伯请旨。 那时候想必李景琏杀心就起。 太后轻看李景琏,可她又怎么知道,李景琏早早就做了准备呢? 太后寿宴上的万寿锦被早被天龙舌的汁液浸泡,皇帝身上又带了香满枝的气味,二者相冲相克,一旦混合能够使人瘫软无力,失去说话的能力。 谷忡多次接触慈宁宫和李景琏,才发现这其中的关键。 第一次李景琏未去慈宁宫的时候,太后尚且只是染了风寒。可当李景琏去过之后,谷忡便诊断出有轻微中毒。 李景琏每去一次,太后中毒迹象就加重几分。 直到最后,彻底爆发。 赵臻姝看着太后盖着的万寿被,心里充满了冷漠。 太后以为自己可以救出自己的儿子,殊不知其代价是她永远无法再操控官员,不仅太后无法说话。前朝官员之中,曾经站队凉秋伯的群臣都受到了贬斥、罢官。 经此一遭,李景琏的皇权走上了另外一个巅峰。 权力会快速的腐蚀一个人的心智,曾经的李景琏,曾经的赵臻姝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自己。 太后把握着她假造皇帝身份的证据,不能说话瘫在床上是最好的结局。 晋王和齐太皇贵太妃是聪明人,更是和赵臻姝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不可能背叛的,否则三人共同伪造皇帝生母,这等罪孽——九族移除。 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办法去维持。 但是在这一刻,曾经的事情似乎都结束了。 大礼仪之争、废太子之争都成为了过去。 赵臻姝疲惫的呼出一口气。 八月二十五这天,坤宁宫传出了一个好消息。 皇后怀孕了! 李景琏欣喜欲狂。 若是男子,又是嫡子,又是长子,又是登基后第一个孩子,可谓占尽先机,若是公主,虽有几分失望,可李景琏却依旧欣喜。 经历过娴妃小产之后,李景琏对子嗣更加看重了。 九月十六,战场传来消息,凉秋伯战死沙场,尸骨被敌军连射十八箭,最终流血而亡,陛下感念其功劳,允许凉秋伯之子王庆继承爵位,只是再降一等——子爵。 九月二十八,西北传来一个好消息,冠军侯挂帅出征,大破敌军,赢得了明军的第一次胜利。 次日,李景琏临幸德贵人。 两日后晋封德婕妤。 第51章 引诱 同日,宜贵嫔惊喜的发现自己终于怀孕了。 孩子自然不是皇帝的,当务之急是要给孩子名正言顺地上户口。 一番打扮的宜贵嫔走出长春宫,漫步在宫道上,看着转角处的那抹明黄色,野心十足地走了上去。 “臣妾参见陛下。” 李景琏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面容,心中产生几分陌生,实在是许久未见,加上根本不用心,因此给忘了。 李成化立刻小声道:“陛下,这位是宜贵嫔娘娘。” 哦~ 李景琏突然就想起崔废妃。 他御极不到一年,已经诸事频发,未来还不知道要多少事。一时之间心生惆怅,语气难免带了几分悲伤秋怀之意。 “起来吧,朕也许久未见你了。” 宜贵嫔强压下心头的不满,她给太后侍疾的时候二人还说过许多话,如今看陛下的模样竟然是全忘了。 可皇帝就是皇帝。 宜贵嫔调整自己心态道:“陛下日理万机,臣妾岂敢叨扰。” “朕听闻你和娴妃交好,娴妃如今怎么样了。” 娴妃小产之后,李景琏就没有再召见过,也没有去过翊坤宫。 “娴妃姐姐,整日里以泪洗面,总觉得是皇后娘娘害了她的孩子。”宜贵嫔露出伤心之意,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李景琏,如同受惊的兔子,颇有几分柔弱之意。 “陛下,真的是皇后娘娘所作所为吗?” 李景琏忍不住伸出手划过宜贵嫔的脸庞,笑道:“你觉得呢?” 宫人们见状,立刻把头都低下去,不敢看半分。 “臣妾以为,绝不是皇后娘娘所为。”宜贵嫔缓慢的摇摇头,任由李景琏的手指摩挲她的脸颊,说道:“皇后娘娘温柔贤明,不仅关照妃嫔,对待宫人们也是一团和气,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 李景琏心里更加满意了。 宫里的妃嫔不多,宜贵嫔已经是难得老人了。 能听到她这样称赞皇后,李景琏心里自然也是开心的。 “皇后,确实为一代贤后。” 李景琏露出几分得意,一个贤后,对他的名声也有极大的影响,百年之后,将是书写他如何如何的英明。 皇后有孕已经两个月有余,西北又传来战事。 李景琏原本的悲秋之情又转化为开怀,看着宜贵嫔也多了几分怜惜。 想到当初阴差阳错的纳了这个小妾,到如今后宫里面的宜贵嫔娘娘。李景琏突然又生出几分愧疚,自己已经快一年没去踏足宜贵嫔宫里。 宜贵嫔微微一笑道:“陛下英明神武,皇后娘娘慈爱,是我大明之福。”接着她上前道:“陛下,臣妾宫里泡好了新鲜的大红袍,不知陛下可去尝一尝?” “朕也许久未去看你了,走吧。” 长春宫在翊坤宫之西,对比长春宫,翊坤宫的萧瑟便十分明显了。 李景琏路过时候,脸色冷淡下来。 “这怎么回事?” 李成化瞥了一眼,翊坤宫敞着门,里面的杂草都冒头了也没人修剪,摆放的盆栽早已经枯萎,三两个宫人懒散地坐在地上,不成体统。 李成化刚想上前说话,就见宜贵嫔脸上露出几分隐忍和担忧,欲说还休。 李景琏见状,蹙眉问道:“宜贵嫔,你可知道怎么一回事?” 宜贵嫔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自从娴妃姐姐小产之后,宫人们都怠慢起来,臣妾只能把自己的用度分给娴妃姐姐一些,只是娴妃姐姐……” “娴妃如何?” “娴妃姐姐她……” 宜贵嫔面子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锦秋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贴着地面,愤愤不平道:“奴婢斗胆,请陛下准奴婢说话。” 宜贵嫔大惊失色,同样跪下道:“陛下,臣妾管教宫女无方,请陛下责罚。”又扭头对锦秋道:“还不快闭嘴。” 李景琏居高临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绪。 “哦?有什么便说吧,朕为你们做主。” 锦秋见状,说道:“回禀陛下,我们娘娘好心去关心娴妃娘娘,娴妃娘娘却屡次侮辱我们家主子,说我们家主子假惺惺,还是婢女出身,不配为嫔。” 宜贵嫔着急道:“还不快闭嘴,陛下,娴妃姐姐并非有意,只是她刚刚失去了孩子,心里难受罢了,臣妾没事。” 李景琏道:“宜贵嫔果然是心胸宽广,起来吧。” 宜贵嫔听闻,这才又站了起来。 “朕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胸怀,既然你都为娴妃说话,那朕就不追究了。”李景琏率先走在前面,错开宜贵嫔探究的目光。 “李成化,去和皇后说一声翊坤宫,毕竟是妃子,朕不曾废去位份,怎么能容忍宫女们苛责。” “奴婢遵旨。” 宜贵嫔担忧道:“陛下,皇后娘娘如今怀有龙胎,又管理后宫,有所纰漏也是正常,陛下万万不可迁怒于皇后娘娘。” 李景琏顿住脚步,神色似笑非笑。 “朕何时说过要怪罪皇后了?” 宜贵嫔心里一沉,又要请罪。 李景琏见状摆摆手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皇后怀孕辛苦,宫务繁多确实忙不过来,是要选择几位能够辅助皇后的妃子。” 宜贵嫔眼底爆发出欣喜,李景琏的话语如同夜幕之中的星星之火,引诱着她本就不安分的内心。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可有人选?” 李景琏道:“就德婕妤吧,她出身世家,最是知礼守节,有她辅助皇后,朕也放心。” 宜贵嫔手指泛白。 陛下所言,岂不是说她出身低微? 宜贵嫔吐了一口气道:“德婕妤妹妹也是极好的人选。” 李景琏摇摇头,拉起宜贵嫔的手道:“比起你还是差了。晚华入宫以来这么久,一直不争不抢,淡泊名利,后宫之中也唯有你一人了。” “陛下过奖了。” 宜贵嫔内心窃喜,面上不动声色,羞涩地低下头去,正好错过李景琏眼中的那抹讥笑。 后宫的女人都觉得自己很好被欺骗吗? 不过,肯为朕花心思就好。 李景琏笑道:“今夜,朕就在你长春宫吧,如何?” “皇上~” “哈哈哈,娇气!” 第52章 闲话 十月初一的时候,众人又聚集在坤宁宫里。 与之前的请安大为不同。 右首第一位是娴妃的位子,不过自从小产之后,娴妃受了打击,加上身子骨确实不好,赵臻姝特意免了她的请安。 左首第一位则是老人宜贵嫔。 娴妃之下是德婕妤,宜贵嫔下首是朱美人,王美人则在德婕妤之后。 “皇后娘娘到!”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赵臻姝坐在凤位上,道:“几位妹妹坐吧。” “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炭火也已经给各宫发放了,各处有什么短缺的,便差人来说一声。” “可不是,前阵子还觉着天气有些热,可今早起来,臣妾觉得风都和刀子一样,吹的人脸疼。”朱美人手里握着汤婆子。 朱美人的身体也是不大好,好在没人克扣她的用度,因此她的日子还算不错。 “臣妾瞧着,朱妹妹的脸色越发红润了。”宜贵嫔夸赞之后,又转头对赵臻姝道: “只是皇后娘娘,朱美人的位份尚且才没人,就可以领到炭火,娴妃姐姐是妃位却被克扣了许多,臣妾实在不忍,请皇后娘娘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给娴妃姐姐一些炭火吧。” 德婕妤微微挑起眉,立刻反击道:“污蔑皇后残害子嗣,有损皇后娘娘清誉,此乃重罪,陛下娘娘仁慈,留着娴妃的位份已经是宽宥,娴妃怎么敢再生事端!” 好一个油盐不进、谨守宫规的德婕妤! 德婕妤自从晋位以来,宜贵嫔也想亲近,只是那一副“依仗陛下皇后垂爱”的模样实在让宜贵嫔无法理解。 你就那么尊敬皇后吗? 你不想取而代之啊? 冠军侯府没有想法吗? 宜贵嫔语气一噎,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觉得娴妃姐姐可怜。” 朱美人立刻帮腔道:“宜贵嫔娘娘此言差矣,皇后娘娘给臣妾的用度乃是按照宫规来的,娴妃娘娘做错了事,受一些惩罚也是应该的,难道宜贵嫔娘娘觉得皇后娘娘惩罚不对吗?” 宜贵嫔哑然。 “况且,臣妾听闻宜贵嫔娘还向陛下告状呢。”朱美人捂着帕子咳了两声,又说道:“说娴妃娘娘的用度不够是皇后娘娘准许的呢。” 宜贵嫔蹭地站起来,眼睛茫然无助,嘴唇动了动,几乎要哭出声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皇后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嘴笨,说错了话,请皇后娘娘责罚。” 说完,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赵臻姝瞧着,并无过多的表情。 王美人继续补刀道:“呦,宜贵嫔怎么还是改不了当奴婢的性子,动不动就跪下请罪,以为是谁欺负了你呢。” 宜贵嫔咬咬牙,自己又站起来坐了回去。 只是她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似是被打翻的颜料盘,本就平庸地的姿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赵臻姝道:“好了,后宫姐妹理应一团和气,宜贵嫔不过是担心娴妃罢了,陛下也与我说过此事。” 赵臻姝环视一周道:“本宫也从未说要对娴妃如何如何,既然陛下和本宫不曾追究,宫人们就不该私下薄待娴妃。” 宫里就是这样,一旦不得宠,日子就会过得艰难。 得罪了手握大权的皇后,都不用赵臻姝开口,下面有的是人去磋磨娴妃,以此讨好赵臻姝。 这些赵臻姝都是知道的,但是她并不去劝阻。 其一她非圣人,对陷害自己的人能够宽宥。如今娴妃的处境比起她犯的错而言,已经是赵臻姝的仁慈了。 其二便是宫中生存之道。宫女太监们是人,是人就有私心。落难的妃子就是宫人们发泄私心最好的地方,若是哪一天娴妃再次起势,曾经欺侮过她的宫女太监自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是一种后宫的循环,也是一种隐藏的平衡。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若是真的严查宫女内侍的问题,只怕她这个皇后也不会好做。 况且,赵臻姝并不想去打破后宫这种微妙的关系,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让绝大部分妃嫔过得好已经是不容易了。 至于得罪她的,赵臻姝不至于去落井下石,但是过得好不好那就看天意了。 不过娴妃怎么说也是李景琏打过招呼的妃子,该照顾还是要照顾的。 但是宜贵嫔此人,却引起赵臻姝的警惕。 她执掌后宫这么久,在宫里总是有些根基的,说了什么话,怎么说的她都清楚。 宜贵嫔明里说娴妃被宫人苛待可怜,难道不是在指责她这个皇后故意磋磨吗? 人心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 赵臻姝是,宜贵嫔更是。 德婕妤回复道:“娘娘所言极是,宫人们也是该好好处罚一下了。” 赵臻姝手指抹上自己的肚子,疲惫道:“德婕妤所言极是,陛下昨日还和我说,让德婕妤妹妹辅佐我管理宫务,德婕妤你……” 赵臻姝话还没说完,德婕妤就立刻站起来道:“娘娘,万万不可!” 德婕妤一脸的正气,目光严肃道:“自古以来从未有妃嫔管理后宫的例子,臣妾若是如此,只怕开了先河,日后若有妖妃越俎代庖,臣妾万死不能恕罪。” 宜贵嫔看着眼睛都要红了。 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放在你眼前你居然都不要? “只是辅佐罢了。”赵臻姝不在意地说道:“本宫怀着孩子,处理起来也是有心无力,你若是能帮一把,本宫感激不尽。” 这倒不是赵臻姝推辞,有孕之后她是真的累了。 德婕妤见状这才不安道:“那臣妾就斗胆了,只是臣妾只从旁协助,绝不插手宫权。” 赵臻姝笑道:“有劳德婕妤了。” 朱美人接话道:“娘娘,再过十几天就是您的千秋,到时候臣妾可要好好的吃酒。” 如今朱美人基本上靠在赵臻姝和德婕妤身上。 好处也多,生活滋润。 王美人就冷淡许多,但是过得也不错,毕竟太后还没去世,谁也不敢说就磋磨她。 赵臻姝算了算日子,十月十六是她的生辰,她马上就十七岁了。 “今年就不大过了,在坤宁宫摆一桌咱们聚一聚就好。” 今年的事情太多,先帝驾崩、太后病重、废太子之争…… 实在不宜大操大办。 第53章 孕事 等妃嫔们散去,赵臻姝又去慈宁宫看太后。 太后如今瘫在床上,吃饭不是问题,只是不能言语,见到皇后来,立刻冷着脸。 赵臻姝也没有安排人侍疾。 毕竟太后只是被限制在床上而已,只要太后一天盖着万寿锦被,陛下来看一次,太后就永远只能瘫在床上。 如今太后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叫连枝,是皇帝亲自挑选的人。 赵臻姝日常问连枝太后吃药没有,身体如何,日常问安之后又回到坤宁宫。 韩尚宫已经在等候了。 “韩尚宫,马上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了,给宫人们的冬衣可准备全了?” “回禀娘娘,都准备好了。” 赵臻姝满意道:“历年冬天都有不少宫人因劳作生了冻疮,发作起来难受,把夏天的绿豆汤改成姜汤吧,宫人们若是觉得不舒服,就自己去喝,再出一笔银子安排太医当值,给宫人们瞧瞧病,这笔银子本宫是不准任何人贪墨的,韩尚宫,你可明白?” 宫里面,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心里要清楚。 韩尚宫混迹多年,更是明白。 “娘娘放心,奴婢会安排好的。” 韩尚宫走了之后,晴虹又端着厚厚的账本走进来,“娘娘,该看账本了。” 突然之间,没有任何缘由,赵臻姝落泪了。 如同豆大的珍珠般,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 林嬷嬷心里一惊,忙走过去道:“娘娘怎么?” 见赵臻姝不为所动,林嬷嬷又试探道:“小姐?你怎么了?” 赵臻姝心里只觉得自己十分委屈,为了家族,为了皇后这个位子,已经够辛苦了,现在怀着孕都要看账本,一天轻松日子都过不了。 想着想着,哭的声音更大了。 林嬷嬷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林嬷嬷思虑片刻道:“娘娘许是想念陛下了,秦公公,劳烦你去乾清宫请陛下过来吧。” 秦德忠忙陪笑道:“林嬷嬷哪里的话,主子的事情就是奴婢的事情,奴婢这就去。” 李景琏听到消息的时候,以为赵臻姝受了委屈,放下奏折就来了坤宁宫。 “奴婢拜见陛下。” 李景琏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林嬷嬷几人识趣的离开。 “朕的皇后今日是怎么了?” 李景琏笑着走上前去,道:“谁惹了你不高兴,朕罚他可好?” 赵臻姝原本只是觉得委屈,可看着李景琏跟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心里生出几分埋怨。 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自己怀孕时不时孕吐,吃不好睡不好,而李景琏却可以精神百倍? 李景琏还未走到赵臻姝身边,赵臻姝一个扭头就把李景琏别在身后。 “陛下倒是轻松,要我每天这么辛劳。” 李景琏继续上前,绕到赵臻姝面前道:“朕不是让德婕妤帮你了吗?莫哭了可好?” “帮我?”赵臻姝抬起眼眸,如同一汪春水,湖面泛起波光粼粼,又像是点点星光洒满夜空,灵动至极。 “难道这皇宫只是我一个人的不成?难道孩子只是我一人的孩子不成?”赵臻姝委屈道:“如今,娴妃只是受了些冷落,底下的妃子便明里暗里说我苛待妃嫔,陛下若是觉得臣妾处理不好,大可拿去宫权,臣妾看宜贵嫔就是个有能力的!” 李景琏暗暗好笑。 皇后的端庄和贤惠此时都已经消失不见,反而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妻子,为了小妾和主君争风吃醋。 只是李景琏不仅没有觉得皇后失礼,甚至心中生出几分可爱来。 “是是是,都怪朕。”李景琏把人抱到怀中,轻轻哄着。 “都是朕的错,姝儿莫要再生气了。” 哭了许久,赵臻姝才缓缓止住,说道:“陛下若是觉得德婕妤能够处理宫权,臣妾把宫权交给德婕妤好了。” “姝儿,朕错了,你莫说气话可好。” “那陛下说说自己错哪里了?”赵臻姝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李景琏投降似地说道:“朕不应该不和你通气,就直接让德婕妤帮你,朕也不该因为娴妃被苛待,就怪你。” 赵臻姝被点到心窝上,心里的气顺了不少。 李景琏见状也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以后后宫的事,朕再也不插手了,全交给你好不好,你若是不喜欢德婕妤帮你,那就不用她了。” 赵臻姝撇撇嘴道:“那可不成,陛下金口玉言,臣妾若是不让德婕妤帮忙,旁人还以为是臣妾不敬陛下呢。” 李景琏打趣道:“刚才哭的时候,可没见你想着对朕敬服。” 赵臻姝向前挺了挺肚子,说道:“陛下若是对臣妾不满,便打他吧,若不是她,臣妾也不会这么难过。” “怪孩子做什么?” 李景琏哭笑不得。 “你所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朕一一满足,只是孩子是无辜的,你可莫要怪他。” 李景琏把手指小心翼翼地放在赵臻姝的小腹上打着圈,接着又忍不住俯下身子侧耳听动静。 “这时候能听出什么?”赵臻姝无奈极了。 她的手指抚摸上李景琏的脸庞,随后又缓慢的把他的脸庞挑起。 李景琏跟随着赵臻姝的手指缓缓抬起,眼中满是宠溺。 “陛下,臣妾果真有一事求你。”赵臻姝道:“近来总想着闻一闻雨前泥土飘荡的味道,臣妾闻不到却觉得不开心,陛下可有办法?” 李景琏眉头拧成川字,心里暗暗叫苦。 这算什么要求,朕又不是龙王,哪里能说下雨就下雨? 赵臻姝一瞧,眼泪就像断了线的流苏,金豆子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李景琏头都大了,立刻承诺道:“姝儿放心,朕是皇帝,马上就让钦天监的祈雨,七日之内必定下雨。” 钦天监:感觉自己的头颅有点松动了。 闻言,赵臻姝这才止住眼泪。 见赵臻姝心情有所好转,李景琏忙趁热打铁道:“姝儿,不如让太医来瞧一瞧,你哭了这么久,朕怕你身子不好。” 赵臻姝凤眸一瞪,不满道:“陛下是觉得臣妾有病?” 李景琏苦笑道:“真不是这个意思……” 女人好麻烦,尤其这个女人是皇后,怀孕的皇后! 第54章 孕事(二) 最后太医还是来了。 刘维仔细地把脉,只说是孕中情绪起伏是正常的,于身体并无大大碍。 李景琏这才松了一口气。 忙活完赵臻姝的身体,也到了午膳的时候。 李景琏自然留在坤宁宫。 只是看着一桌子的珍馐,李景琏没有丝毫的胃口。原因无他——太酸了。 就说那道酸黄瓜,李景琏夹了一口,差点酸的丢了筷子,李成化一瞧,忙道:“陛下,这是娘娘专门为你泡的三清茶。” 懂事! 李景琏接过来喝了几口,总算把口腔的里的那股子酸味盖住了,他望向皇后时,皇后吃的那叫一个香。 一筷子接着一筷子。 让人看着就忍不住也跟着想吃两口。 但是回味起刚才的味道,李景琏牙齿打颤,想想还是算了。 于是又把目光瞄向旁边的酸菜鱼。 嗯…… 不出意外,酸掉牙。 “陛下怎么不吃?” 赵臻姝心满意足的饱餐之后,才发现李景琏基本没动什么筷子。 “朕看着皇后大快朵颐,心里便满足了。” 赵臻姝道:“这怎么行。”二话不说,又是一道酸黄瓜。 李景琏:…… 李成化在旁边看着,急得满头大汗。 哎呦,我的娘娘啊,您可别给陛下夹菜了,没瞧着陛下的脸都已经绿了吗? 赵臻姝看着李景琏道:“陛下,这酸黄瓜最是开胃,臣妾没什么胃口,可吃口酸的,就觉得浑身都舒服,您也尝一尝。” 李景琏艰难的拿起筷子,在赵臻姝期待的眼光之中,终究还是尝了尝。 味道一言难尽。 “皇后喜欢就好。”李景琏无处发泄,眼刀子时不时地丢给李成化。 狗奴才,也不知道拦着点儿! 李成化心里一个咯噔,随后又有一些委屈,皇后夹菜,他一个奴才哪里敢阻拦啊。 “只是朕记得你口味并未独爱酸味,怎么如今菜式都如此特别。” 赵臻姝道:“臣妾也不知,总觉得不吃酸身子就不爽利。” 林嬷嬷上前,适当地开口道:“启禀陛下,奴婢在民间时候就听闻酸儿辣女,孕妇若是喜欢吃酸,就极有可能胜一和皇子呢。” 李景琏听了也开心,说道:“这话朕也听过,只是到底是民间传闻,不足以为信,皇后莫要有压力,不管生男生女,朕都喜欢。” “臣妾遵旨。” 吃了午膳,赵臻姝的心情明显好转,李景琏摸了摸赵臻姝的额头。 “朕晚上再来看你。” “那臣妾就等着晚上和陛下用膳了。” 好一个甜美纯真的笑容,李景琏差点沉溺在赵臻姝的话语之中,若非后半句,怕是人都不想走了。 “咳咳,姝儿,晚膳就不必等朕了,朕忙到什么时候也没个准头,你怀着孩子要以自己为先。” 赵臻姝道:“那臣妾就不等陛下了。” 李景琏神色松懈下来,浑身都轻松了。 “只是臣妾心里老想着雨前的泥土芬芳,陛下可要信守承诺。” 李景琏落荒而逃。 等人走了,流江上前小声道:“娘娘,这酸儿辣女也是有几分可信的,若是让后宫知道了,难免有人想动手,我们可要吃些辣的遮掩一二?” 赵臻姝道:“本宫是皇后,若是怀个孩子还要遮遮掩掩,岂不是天下的笑话?” 林嬷嬷笑道:“流江你是关心则乱罢了,咱们娘娘统御六宫,谁敢动手脚,即便有人敢,坤宁宫也早是铁桶一般,插不进手的。” 流江被说的脸色通红。 “你们都是好的,为了本宫着想。”赵臻姝笑着道:“只是我位正中宫,当行光明正大之道,若是真走那阴私之道,才叫人笑话呢。” “你们记住,日后嫁出去做了正妻,掌管后院大权,妾室要防要管,却不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做出不合身份事情,只会让人暗暗笑话。” 晴虹、飞鸢、瑶巟、流江四人道:“奴婢遵旨。” 只是脸都忍不住染上一抹绯红,姑娘家家的,说起谈婚论嫁自然是害羞的。 走出坤宁宫,李景琏越想越气,自己一个皇帝居然只能吃酸黄瓜! 但是他又觉得有几分有趣——皇后今日十分特别。 皇帝身边围绕着低气压,似乎一点就炸,但是又透露出几分开心,实在让人摸不准 李成化不敢随便说话,还是李景琏憋不住了,突然停顿住。 “你个狗奴才,没用的东西!” 李成化挨了骂,故作委屈道:“陛下,奴婢冤枉啊。” 李景琏:…… 好些好笑,你当你是皇后呢? “转过身去,撅起屁股来。” 李成化不敢不听,微微撇着嘴,转过身去。 下一刻,李景琏的脚就踹在李成化的屁股上。 李景琏心里舒服了。 “回乾清宫给朕摆膳。”李景琏瞥了一眼五体投地的李成化,吩咐道:“切记要瞒着皇后,不能让她知道了。” “否则,哼。” 李景琏脸上浮现出几分阴险的笑容,让人下意识打寒颤。 李成化连滚带爬上前,谄媚道:“奴婢遵旨。” 皇帝处理政务,张福海代替了李成化伺候,无他,皇帝一脚踹狠了。 小明子给自己干爹的屁股上上着药,小声嘀咕着:“干爹,陛下这也太狠了,您的屁股都红透半边天了。” 李成化趴在床上,时不时发出几声呻吟,道:“好儿子,你慢点,你再这么折腾你干爹,我的老命都要交代给你了。” 小明子闻言,上药的动作更轻柔一些。 “当初我看你是个机灵的,又像早年那个死了的弟弟,才选了你过来,你可要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李成化闭着眼睛,屁股上传来火辣辣地感觉,但他的内心却无比舒坦。 “能让陛下踹一脚是多大的福气,就说那张福海,想破天了陛下都不会踹他一下。这是龙足、是福气,以后啊,你干爹的屁股就是沾染龙气的屁股,你可明白?有一天你能被踹上一脚,那可真就红透后宫半边天了。” 怕的不是陛下踹你,怕的是陛下不踹你。 “儿子知道了。” 第55章 听曲 “我听说你和御马监的一个小宫女有所牵扯?” 小明子脸色一白,慌忙道:“干爹,儿子以后不敢了。” 李成化看着才十岁的小明子,眼中闪过几分慈爱,道:“喜欢一个人并无错,只是你已是残缺之人,你们之间不会有幸福的。” 小明子闻言,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之间。 李成化叹了一口道:“我记得那小姑娘才十三吧?正是豆蔻年华,却被限制在宫里,罢了,你若是喜欢,便在她还没出宫时候,多接触接触吧,待日后她出了宫,此生便也见不到了。。” 小明子低头不语了,只是默默上药。 李成化扭头看了一眼小明子也不再说话,闭着眼睛缓缓睡去了。 小明子上完药,也没去干别的,就在李成化床边守着,自己蹲在地上,靠着床沿儿也睡去了。 李成化醒来后微微一愣。 御前黄门也是有纷争的,张福海就是李成化的头号劲敌。 李成化当初无意知晓皇后娘娘对这小明子有所关照,才把这小内侍拉了过来,依照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宠爱,提前有这个帮手未必不是好的。 但是现在看到这憨小子,他除去心中的利害关系,也产生出几分暖意。 这小子是个好性子。 宫里没有常青树。 即便是皇后也不能说一定会长盛不衰,因此适当的示弱和无理取闹并不会把皇帝推得更远,反而会把人拉得更近。 坤宁宫里林嬷嬷还在为赵臻姝大胆的举动而担心会不会惹怒皇帝。 赵臻姝早已经抛之脑后。 用过午膳,睡了没多久,赵臻姝就开始看账本,顺便把德婕妤喊了过来。 既然说要让德婕妤帮忙,就一定要来的。 和皇帝闹一闹是一回事,做事情又是另一回事。 一定要分清楚,否则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德妹妹快坐吧。” 瑶巟和流江端来茶水点心,屋子里点起了安神香。 虽然睡过了,可是赵臻姝还是忍不住打瞌睡,她指了指桌子旁边比德婕妤头都高的账本说道:“这些就是上个月的账本,涉及前朝后宫的各个用度,你账本子是多,但是你也不必着急,慢慢看就是,哪里有问题再和本宫说。” 德婕妤扭头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下意识想要推辞。 “陛下有所嘱托,你可不能辜负陛下的好意。” 最重规矩的德婕妤感觉自己眼睛都要花了。 在家时候也学过账本,但是这未免太多了吧! 德婕妤面露苦涩,微微有些扭捏,最后道:“臣妾遵旨。” 赵臻姝觉得自己终于解放眼睛,带着宫女们难得出来逛御花园。 秋来御花园风景如画,红透的枫叶攀爬在红墙上,过往的宫女目不斜视,朝着赵臻姝行礼之后,继续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娘娘可要歇息?前面就是清风台了。” 清风台从地面拔起十米有余,站在上面能够一览御花园秋景。 见赵臻姝点头,流江和瑶巟便去提前准备,等到赵臻姝移步至清风台时候,已经准备好软垫、茶点。 凑巧的是朱美人也在。 “臣妾拜见娘娘。” “起来吧。” 赵臻姝对朱美人的印象算是不错的。 这个姑娘胆子不算大,也有几分可爱之处,微微有一些审时度势并非不能理解。 人和人之间总是不能深究的,大部人能够面子上过得去便已经是一种缘分。 “娘娘多穿些,这清风台上风大呢。” 赵臻姝出来时候天气晴朗,想着披风便不用带了,现在晴虹就后悔了,台子上的风不算小。 好在朱美人眼力好,把自己准备的披风送到了晴虹上手。 晴虹解开就给赵臻姝披上。 这么一来朱美人就有些冷,不过她也不说,能往皇后身边凑也是一种天大的机会。 谁人都知道皇后如今不仅是贤后,还是宠后。 跟皇后对着干,脑子有泡吗? 很多人都以为宫里面的宠爱是看陛下。 实则不然。 真正掌管后宫的是皇后,得宠不仅要得陛下的宠爱,更要得皇后的宠爱。 有皇后的宠爱,即便陛下不关注,也能够在后宫里如鱼得水。 反之,即使陛下宠爱你,可若是失了皇后的宠,待你落魄时那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娴妃就是个好例子。 干坐着也无聊,赵臻姝让人把南府的乐师们唤来奏唱。 一首《雨霖霖》可谓如黄鹂婉转。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朱美人看着南府乐师,口中喃喃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若不是皇后娘娘,臣妾恐怕听不到这般仙乐。” 赵臻姝自然也是心情愉悦,自从入宫以来,她也是第一次这么放松。 “南府乐师多藏技于身,日后若是有空,还是要宣召一番,才不算埋没了她们。” 赵臻姝笑道:“好在有德婕妤给本宫看账本,否则这会儿闲也是没有的。” “有皇后娘娘照看,那也是德婕妤姐姐的福气。” 朱美人的马屁拍个不断。 赵臻姝听着就觉得…… 舒心! 她这次算是理解了古之昏君为何沉迷享乐了。 奸佞的巧言总能把人哄得开心、再加上这般靡靡之音,谁能把持得住? 还有林嬷嬷剥开葡萄喂到嘴边,或者拿着叉子尝一尝蜜瓜,真是舒坦。 这会儿子的功夫,秦德忠已经让内侍们把清风台围了起来。 明黄色的幕布上绣着凤凰携珠的图案,里里外外、错落有致的包了三层,赵臻姝位于正中心,只有正面开了口子,方便看景听曲。 又有数十位内侍时不时的在边上扇动一下蒲扇,把清凉的微风缓缓送进去,防止主子们在里觉着闷。 听完了小曲,赵臻姝让人亨煮的三清茶也好了。 “这便是娘娘自制的三清茶吗?臣妾闻着便觉得香气怡人。”朱美人两眼放光,她就说抱紧皇后大腿有的是吃喝! “臣妾今天可算有口福了。” 所谓上行下效,赵臻姝的这茶被李景琏尝过之后,已经风靡京城,如今是乾清宫和坤宁宫的专茶。 “你喜欢,带些回去尝尝。” 流江听完,便回坤宁宫去准备给朱美人的茶叶。 朱美人喜不自胜,立刻谢恩:“臣妾多谢娘娘。” 第56章 皇后恃宠而骄? 喝着茶,朱美人道:“说起来明年陛下就该选选秀了吧?” 这话题开的不是时候。 林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臻姝,生怕赵臻姝因此生气,再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赵臻姝浑然不在意。 “后宫里人少,明年是该要好好地选一些人伺候陛下了。” 这件事也是李景琏迫切需要的。 他皇帝的位子坐的一直都不是很稳当,和当朝大臣联姻,能够快速掌握大权,这是绝不赔本的。 朱美人小心道:“臣妾自知不得陛下宠爱,也不知以后来了新人,还有没有臣妾的一席之地呢。” 上次晋位,德贵人晋级德婕妤,王才人晋级王美人。 而朱美人还在原地踏步,自然也是有几分着急。 “你是陛下的妃嫔,将来新人入宫,你也是有资历的妃嫔。况且本宫乃是六宫之主,庇护妃嫔也是本宫的职责。” 话虽如此,可落到实处,不得陛下宠爱,皇后的庇护也是有限的。 靠自己一个人,要位份没位分,要宠爱没宠爱的。 就好比娴妃,宫人们是中饱私囊一些用度,好的东西轮不到娴妃,但是娴妃不是照样过得下去吗?病了依旧能请的动太医,月俸依旧拿着妃位俸禄。 但是美人可不一样,被边缘化的结果无非是自己不堪折磨,自戕而亡,或者老死宫中。 这两种都不是朱美人想要的结果。 皇后的话,朱美人是明白的。 皇后自然不需要和谁来结盟,以此达到巩固自己的地位的目的,可朱美人需要抱上皇后的大腿,维持自己的地位。 朱美人一咬牙,直接跪下道:“皇后娘娘,臣妾不得陛下宠爱,求皇后娘娘垂爱,臣妾日后定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若有违背此誓言,便让我朱家全家不得好死!” 选择皇后也是朱美人经过几番思考的。 娴妃出身谢家,谢家在朝堂的根基实在太浅,况且当初娴妃有孕就以为能够和皇后公开叫板,可见是个蠢的。 宜贵嫔出身低微,不值得考虑。 王美人是太后的侄孙女,本以为也是个可以依附的,结果太后如今还病着,她倒是有几分宠爱,可辈分不高,谁也说不准哪天就失宠了。 朱美人又把目光放在德婕妤身上,德婕妤家世好,也受宠。可惜德婕妤太过死脑筋,张口闭口就是宫规森严,实在让人受不了。 最终,皇后娘娘成为了朱美人的选择。 这么重的誓言着实把赵臻姝吓了一跳。 好在伺候的宫女都是自己人,倒也不怕传出去。 “晴虹,快扶朱美人起来。” 朱美人内心忐忑地站了起来。 “你有这个心,本宫知道了,日后若是有就常来坤宁宫坐坐吧。” 这话便是代表着赵臻姝接受朱美人了。 朱美人喜不自胜,最后带着三清茶欢欢喜喜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赵臻姝吩咐着:“林嬷嬷,让人去查一查户部尚书可是出了问题?” 朱美人是户部尚书朱照熹的女儿,按道理说户部尚书乃是二品大员,朱美人怎么也不至于这么迫切的寻求帮助。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必然朱家出了问题。 只是锦上添花总不如雪中送炭,皇后也是需要帮手的,朱美人若是诚心归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她的母家不能够再为她提供助力的时候,她将来若有皇子并无太多威胁。 回到坤宁宫的时候,德婕妤顶着疲劳的双眼请安,和赵臻姝对比之下,就显得一身的暮气沉沉。 可见看账本虽是权力的象征,却也极为消耗人的精神。 赵臻姝精神百倍地挽留德婕妤用膳,毕竟账本子还没看完呢。 德婕妤微微“啊”一声,精神恍惚地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只是臣妾宫中也有事情需要处理,就先不打扰娘娘了。” 赵臻姝一脸的可惜。 翻阅起德婕妤看过的账本,没问题的都摞在一边,有问题又放在另一边,拿笔在纸张上写好了问题所在。 “德婕妤办事果真可靠,明日还有账本子,本宫就靠你了。” 德婕妤嘴角微微抽搐,心力交瘁的离开了。 “从前怎么没发现,有人帮忙看账本是这么好的一件事。”赵臻姝喃喃着。 又飞速的过了一遍没问题的账本,准备明天处理有问题的。 看来还是要找辛劳的打工人为她办事,自己也能落个清净。 李景琏忙完正事,看了看时间,就到了坤宁宫。 “南府的乐师技艺高超,想来现在姝儿心情不错。” 赵臻姝懒懒地靠在软垫上,看到了李景琏来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这个时间林嬷嬷已经去休息了,晴虹几个丫头忙行礼,看着一动不动的赵臻姝暗暗着急,娘娘即便有孩子也不能这么对皇上,否则怪罪下来,娘娘也落不了好啊。 几个大宫女这么想着,就听见李景琏道:“皇后这是恃宠而骄?见到朕也不行礼。” 李景琏走到赵臻姝面前,虽是这么说,话语中却充满了几分调笑。 晴虹等人头皮一紧,就要请罪时候,赵臻姝开口了。 “陛下,臣妾总觉得心口闷得慌,这般坐着才舒缓几分,陛下也要怪臣妾吗?” 她的手指从李景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慢慢下滑,滑过凸起的喉结,在健壮的胸口前打了转,又在小腹上摸了一把,最后轻轻拉起腰带,把李景琏更加贴近自己。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 李景琏咽了咽口水,一把抓住赵臻姝不安分的小手,滑滑的、嫩嫩的,摸起来舒服极了。 “你怀着孕,可不允许这样。” 李景琏幽暗的眼神极具攻略性,对着赵臻姝的玉体扫视半天,最后堪堪忍住了。 皇后怀孕以来越发的放肆。 这种私下里在情事上的放肆和公正贤明的皇后形成一种鲜明的反差。 李景琏深深着迷。 但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房事,因此只能忍着。 不是不能去其他妃嫔那里,只是皇帝来了坤宁宫留宿,随后再离开坤宁宫,这明晃晃是在打皇后的脸,明日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风言风语。 第57章 梦中 皇帝忍的辛苦,半夜里也睡不安稳。 再加上赵臻姝的睡姿实在不算雅观,一条腿直接横在李景琏的腹部,李景琏还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赵臻姝。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皇后的睡姿奇特? 许是怀孕了,便释放了天性? 赵臻姝梦中丝毫没有感觉,梦里正有两条小白蛇在森林里面追着她跑。 赵臻姝吓得脸都绿了,一边捂着肚子,一边逃窜。 这两条小白蛇却像是故意戏弄她,一左一右夹击。赵臻姝跑了一会,又担心伤到孩子,就坐在草地上休息。 这两条小白蛇吐着信子游到她身边。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啊。”赵臻姝脸色发白,说话都有一些哆哆嗦嗦,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地面,缓缓向后挪动。 这两条小白蛇似乎能听懂人话,相互对视一眼,反而靠的更加近了。 “嘻嘻,你喜欢我们两个中的谁啊?” 赵臻姝心里一惊,左边这条小白蛇竟然会说话! “对呀,你是不是更喜欢我?”右边的小白蛇忙开口,把自己的头颅低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赵臻姝。 赵臻姝不知怎么回事,内心突然一片柔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右边小白蛇的头颅。 入手凉凉的、滑滑的。 左边的小白蛇翻了一个白眼,开口道:“妹妹,你能不能不要撒娇卖萌。” 右边的小白蛇吐着蛇信子,道:“哥哥,我没有呀。” “你还没有说到底喜欢谁呢?” 赵臻姝瞧了瞧,左边的小白蛇高高的挺起头颅,微微眯起双眼,极为矜持,右侧的小白蛇就不一样了,吐出蛇信子在赵臻姝的手掌中画圈。 一下子,好委屈。 自己怀着孕,在梦里还要被两条蛇围攻,哗啦一下,赵臻姝就哭出来了。 “你,你别哭啊,你怎么了?” 左边的小白蛇一下子也慌了,扭动着身子就要凑过来。 右边的小白蛇眸子动了动,就在左边的小白蛇过来的时候,突然袭击,蛇尾打到它身上。 左边小白蛇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出去。 “哥哥,我先去啦,你再等等吧。” 右边的小白蛇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猛地窜向赵臻姝的肚子。 左边的小白蛇踉踉跄跄的爬起来,一脸的怒容! 可恶! 它又被妹妹骗了。 不对,这回成姐姐了——它绝望地想到。 赵臻姝看着白蛇冲向她的肚子,下意识就要护着,却看见一道白光亮起,耳边突然传来李景琏的声音。 “姝儿,姝儿,你怎么了?” 李景琏的那张大脸近在咫尺。 “陛下,臣妾觉得臣妾怀的是一个公主。” 赵臻姝眼角还带着泪珠,李景琏一脸关切的脸上露出几分啼笑皆非的神情。 上一秒还在说着“不要过来”的梦话,泪珠流的稀里哗啦,下一秒就突然说自己怀了一个公主。 孕妇的思路都这么清奇吗? “公主也好,皇子也罢,朕都喜欢。” 李景琏一脸的开心。 公主就是嫡长女、皇子就是嫡长子。 总之,都是天下最为尊贵的孩子。 后半夜在睡的时候,赵臻姝有意识地摆正了自己的睡姿。 李景琏也睡得安稳了许多。 第二天醒来,李景琏还是有一些困,只是看着赵臻姝放浪形骸的睡姿,忍不住笑出声来。 以前怎么不见皇后这样睡? 飞鸢尴尬的抠出整个坤宁宫。 她能说皇后娘娘一直都是这么睡吗?只是在皇帝面前遮掩自己而已。 等赵臻姝醒来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德婕妤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感觉真好!睡到自然醒,还有天选打工人专门服务。 赵臻姝满意极了,她决定重用德婕妤。 皇后用膳按道理来说,德婕妤身为妾室是要侍奉布菜的。 只不过已经让人家干活了,再来伺候自己,赵臻姝多少有点心虚。 也不管德婕妤要侍奉的想法,赵臻姝强制让人坐下一起用了一些。 随后就是德婕妤继续在东配殿开始看账本。 赵臻姝去了一趟慈宁宫,太后那里没事就回来了。 没一会儿,林嬷嬷起来了。 朱美人的一手消息已经送到了赵臻姝手中。 果不其然。 户部管着大明朝的钱袋子,朱照熹这个户部一把手更加显得重要。西北打仗刚刚赢了一场,本来想乘胜追击,只是户部的拨款没有及时到位。 将士们追击敌军入了大漠之后,才发现粮草根本没有跟过来。 敌人同时也发现了问题,接着又发起反攻。 大明军不说损失惨重,只是战果没有扩大,和敌人打起了拉锯战。 这么一来,李景琏的怒气可谓飙升。 他刚刚登基,正是需要一场大胜仗提高他本人的威望,这个关头出了这档子事,能不生气吗? 朱照熹也成了首个被处罚的高官。 尽管里面有很多弯弯绕绕,可怒上心头的李景琏根本不想理会这些。 说一千道一万,你这个户部尚书逃不了干系吧? “具体可知道朱美人母家有贪污受贿吗?” 若没有贪污受贿,只是失职,赵臻姝是愿意帮一把的;若有,那便任其自取灭亡吧。 林嬷嬷摇摇头,说道:“国公爷还在暗中追查,事情还要个一两天。” 能帮还是要帮一把,不过这件事情之后,朱家肯定大不如前。 但要彻底倒下去也难。 一个世家,只要不是犯了皇帝的忌讳,被抄家灭族,要想彻底倒下去,没有个几十年是不可能的。岂不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拉拢这种权臣,对赵臻姝而言还是很有必要的。 瑶巟进来禀告道:“娘娘,朱美人来了。” “请进来吧。” 朱美人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脸都哭花了。 “娘娘,求娘娘救救臣妾吧,我父亲一向正直,不可能做出那种贪污之事。” 朱美人的眼泪滴答滴答的,让人看着就心疼。 赵臻姝先让人起来,看着倒像是她欺负朱美人。 “你且说说你父亲到底怎么了?本宫什么都不明白,又怎么救你呢?” 前朝的事情能装不知道是最好的。 朱美人抽抽嗒嗒,才算把事情讲完。无非是他父亲疏忽,下属官员阳奉阴违,瞒着朱照熹贪墨了银子,导致粮草发放不及时,延误军情。 第58章 求情 “事情若是这样,本宫能帮自然会帮一把的,朱美人,你是陛下的妃子,哭成这样传出去难免让人笑话。” 赵臻姝叹了一口气道:“流江,带朱美人去梳洗梳洗,再送出去吧。” 朱美人起身谢恩,跟着流江去了。 晴虹道:“娘娘,朱美人所言未必可信,咱们还是等等国公府的消息吧。” “这是自然。”赵臻姝蹙眉道:“本宫只是叹息女子不易,这一生不是为了母家的荣耀就是为了子孙后代,也就是年少时候有几分欢快。” 这些欢快的时光还只限于官家富人的女儿,还要嫡母仁慈,否则,一样是过不好的。 飞鸢上前道:“娘娘,惠清恭人递了拜帖,求见娘娘。” 惠清恭人是娴妃的母亲,按辈分算是齐太皇贵太妃的侄媳妇。 在先帝一朝,只是封了最末等的孺人,李景琏登基之后,晋一级封为恭人。 “娴妃颓靡了这么久,她母家自然也着急,准了吧。” 虽然是同意了,可一时半会也来不了。 宫里的消息传回谢家之后,三日后惠清恭人才能入宫。 中午德婕妤在坤宁宫用膳。 赵臻姝强制留了下来,干了活总要人家吃顿好的,这个想法虽然是好的,但是看看德婕妤的脸色便知道有些享受不来。 太酸了。 几乎都能闻到饭桌上冒出来的酸气。 皇后赐饭,德婕妤自然不能不吃。 硬是咬着牙生生咽了三碗米饭才压住那股子酸味儿。 用过膳,德婕妤再一次逃了。 “本宫有那么可怕吗?” 赵臻姝感叹道。 瑶巟暗想,主子是不可怕,可架不住主子吃的东西可怕。 午睡之后,李景琏又来了。 自从怀孕之后,李景琏来坤宁宫很勤快,虽然不能房事,可他觉得看着赵臻姝的肚子慢慢大起来,生出几分幸福感。 赵臻姝懒懒地靠在李景琏怀中,平淡道:“陛下,朱美人今儿来求我了。” 李景琏剥葡萄的手一顿,说道:“你安心养胎即可,不用理会她。” 赵臻姝笑道:“都是陛下的妃子,臣妾怎么能不管,只是朱美人哭哭啼啼的,也只能说个大概,臣妾具体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景琏叹了一口气,沉默下来,他实在不想让这些事情扰乱皇后。 “陛下若是觉得臣妾干政,那不说便好了。” 李景琏苦笑道:“朕是怕你伤神。”他宽厚的手掌把赵臻姝的肩膀扶起,让赵臻姝更加的舒服。 “户部右侍郎和户部郎中一干人欺上瞒下,克扣粮草,以次充好,他朱照熹御下不严,犯下如此大错,朕只是把人打入天牢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李景琏冷漠的眸子里面不含一丝感情。 朱美人是太后当初选进来的,后来又爆发废太子一事,朱照熹的态度暧昧不明,李景琏早就有所不喜,此次也是借机发难。 仅仅是渎职之责就要打入天牢? 赵臻姝对上李景琏的眼睛,道:“陛下莫生气,朱尚书说到底只是渎职,为大明朝操劳许多年,朱美人又是陛下的妃子,若是重罚,朝臣们虽敬畏陛下,但是也失去了几分君臣之亲,陛下不如再好好考虑。” 李景琏闷声道:“你倒是好心,为这个求情,为那个求情。” “臣妾只是想庇护后宫妃嫔而已。” “罢了罢了,朕就依你所言。” 李景琏陪了一会儿,有趣处理政务。 赵臻姝得了皇帝的准信儿,给魏国公府递了个消息。 朱照熹入狱,朱府现在自然是人心惶惶,魏国公府现在去登门,无异于雪中送炭,只是这事做的也要隐蔽一些。 魏国公府这边做事情,赵臻姝是放心的。 第二天的时候,朱美人又来了。 朱家现在还没得到陛下的旨意,因此朱美人还是那副着急的模样。 “娘娘,陛下他……” 赵臻姝先让人坐下,喝口茶,缓口气再说话。 朱美人虽心急,但也只能按耐住自己的心情,喝过茶,等朱美人那口气顺下来,赵臻姝才说道:“本宫已经和陛下说了,想来朱尚书被释放也就是这一两日了,只是能否官复原职就不好说了。” 朱美人听了,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别管能不能官复原职,只要先把人放了,就一切好说。 朱家也是几代人盘踞在京城了,只要人能出来,就意味着陛下不会再深究朱家的问题,好好栽培下一代,朱家还是那个世家大族。 怕就怕陛下一声不吭就抄家灭族,那才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闻。 “臣妾多谢娘娘,臣妾多谢娘娘!” 朱美人激动的跪下来,朝着赵臻姝行了大礼。 这次赵臻姝没阻拦,等朱美人起身,才说道:“都是后宫妃嫔,你既然求到本宫头上,本宫自然也是要帮的。” “娘娘放心,臣妾日后愿为娘娘的马前卒,为娘娘扫平障碍。” 赵臻姝被这姑娘逗笑了。 在她口中后宫似乎是什么虎穴狼巢般恐怖。 “都是陛下的妃子,能有什么障碍?”赵臻姝道:“妃嫔们一团和气就好。” 朱美人欢欢喜喜地告辞了。 看完账本的德婕妤才是真的心力交瘁,连着三天,德婕妤感觉自己已经头重脚轻,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可见忙活这些事也是挺需要能力的。 “本宫真要感谢德婕妤了,若不是你,这些账本子可要愁死人。” 德婕妤勉强笑道:“娘娘客气了,能帮到娘娘是臣妾的福气。” “看来德婕妤是非常喜欢了,不如日后……” “娘娘。”德婕妤着急的站起来道:“皇后娘娘,臣妾身体偶感不适,想先行回宫。” 赵臻姝一脸的可惜。 “罢了,那你去吧。” 德婕妤逃一样的走出了坤宁宫。 “真不知为何那么多的人喜欢争抢这权势,皇后虽好,可每日要处理那么多的宫务已经极为疲劳,真不知有什么好的。” 德婕妤叹了一口气。 仅仅是连着看几天账本她便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若真要处理宫务,恐怕更加艰难。 蓉辛道:“主子,也是皇后娘娘信任您,否则这等好事怎么没轮到宜贵嫔娘娘身上呢。” 德婕妤叹息道:“我只希望以后这种事莫要再找我了。” 第59章 暗谋 朱美人在回钟粹宫的路上暗自沉思,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自己的贴身宫女。 “莲溪,你说若是皇后被废,我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吗?” 莲溪心中猛地一跳,腿下意识一软,差点跪下去。 “主子,这种话咱们可不能说啊。”莲溪声音和蚊子叫一样,人也哆哆嗦嗦的站不稳。 朱美人突然叹了一口。 “你如实说就好,我不会怪罪你的。” 莲溪咽了咽口水,自从朱美人进宫她就跟在身边,朱美人也极为信任她,因此,莲溪小声道:“主子,奴婢以为,皇后娘娘若是真的出了事,恐怕陛下会优先考虑娴妃娘娘或者德婕妤娘娘。” “娴妃、德婕妤?”朱美人显得有些茫然。 “对啊,娴妃如今不得宠,可她的资历最高,德婕妤受宠家世也好,怎么可能轮到我呢?” 朱美人想着,目光渐渐清晰起来。 朱家没出事之前,她的希望就不大,如今朱家出了事,就更没有那个可能了。 她迟早还是要找一个靠山的。 那么为何不找一个最大的靠山呢,后宫之中,谁还能越得过皇后呢? “且等等吧,父亲若是真的没事了,我就是彻底投靠皇后娘娘又如何呢?” 回到钟粹宫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臣妾参见宜贵嫔娘娘。” 宜贵嫔笑着把朱美人扶起来,说道:“瞧朱妹妹哭的梨花带雨,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美人道:“不过是风大迷了眼睛,宜贵嫔姐姐咱们进去说吧。” 屋子里面暖和多了,莲溪上好茶水点心,就守在门口。 “这茶闻起来似乎不是往日喝的,妹妹又得了好东西了。” 宜贵嫔端起茶杯闻着这股清香,脑子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朱美人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给臣妾的三清茶,就连陛下都十分钟爱,臣妾听说乾清宫如今都用三清茶呢。” 宜贵嫔闻言,又放下茶杯,心中生了几分警惕。 “妹妹怎么和皇后娘娘亲近起来了,莫不是忘了咱们的约定?” 朱美人眸子转了转,压下心底的不悦。 “姐姐哪里的话,臣妾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自然是要听从宜贵嫔姐姐的。” 宜贵嫔眯起眼睛,一时摸不准朱美人的意思,但她并不示弱,继续开口道:“朱美人,本宫记得你的披风已经给皇后娘娘用过了吧,你若是反水,也要仔细想想其中的厉害,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朱美人神情也逐渐冷了下来。 “宜贵嫔姐姐在威胁我吗?” 朱美人冷冷一笑,说道:“我父亲出了事,我也求了宜贵嫔姐姐许多次了,您见着陛下,怎么不为我美言几句呢?” “宜贵嫔姐姐,当初说好了互相扶持, 待把皇后拖下水之后,咱们再看谁的手段高明,可如今皇后没有被拖下去,反而我差点被陛下责罚,宜贵嫔娘娘又怎么说?” 宜贵嫔被怼的不满起来,不过朱美人还有大用,如今之计还是要稳住为好。 “朱妹妹,令堂之事涉及前朝,本宫只是一个深宫妇人,又有什么能力劝的动陛下呢?” 朱美人暗想:你劝不动,皇后娘娘却可以。 “况且,令堂只是渎职,粮草一事并未涉及贪腐,陛下只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你又何必着急。” 宜贵嫔的话说地云淡风轻,朱美人听了恼火极了。 入大狱的不是宜贵嫔家人,自然也就不着急了。若是朱照熹出了事,还能顺便把朱美人除去,真可谓一举两得。既借朱美人之手谋害皇后,又可以不动声色的除去朱美人,这样的算盘可谓打得极响。 朱美人瞥了一眼,淡淡道:“宜贵嫔娘娘,臣妾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你也要给我一个准话,到底是什么样的底气,让您可以无惧陛下发现之后的惩罚。” 宜贵嫔下意识抚摸上自己的小腹,说道:“本宫的底气自然是能万无一失的,况且你怕什么,还有娴妃姐姐出手,咱们三个人联手,三对一,难道还怕皇后不成?” “宜贵嫔娘娘也会说三对一这种话吗?宫里争宠人多就能胜吗?” 朱美人掩下眼底的不耐,从前她鬼迷心窍,想着争一争后位,如今可真是没这个想法了。 好在自从父亲出了事,她便给自己留了一手。 那日清风台给皇后的披风并没有问题,来日也算不到她头上。 宜贵嫔的脸色猛地垮了下来,目光不善地看着朱美人。 朱美人此时也没想撕破脸,继续说道:“宜贵嫔姐姐,臣妾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若是再行动,还是等我父亲安然无恙吧,否则臣妾只怕自己都不知不觉的折进去。” 若是朱照熹按照皇后所言被放出来,朱美人自然会彻底倒向皇后;若是不然,大家就都别好过了,反正朱美人也没了希望。 见朱美人的口气有所松动,宜贵嫔的脸色才好转几分。 “这是自然,当初咱们说好了互相扶持,扳倒皇后再各凭手段,本宫不会出尔反尔。” “如此最好了。”朱美人起身送客。 宜贵嫔阴沉着脸走出了钟粹宫。 不巧的是,这一会儿功夫,天空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宜贵嫔想回钟粹宫躲雨,一回头才发现钟粹宫的大门已经紧紧闭上了。 “该死的朱美人,本宫不会让你好过的!” 锦秋道:“主子,咱们先去景阳宫躲躲雨吧。” 宜贵嫔看了看周围,景阳宫已经是最近的宫室,又没有主子住着,躲雨也无妨。 坤宁宫。 赵臻姝此刻心满意足。 就是这种味道! 雨前的潮湿混合着泥土的芬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味道。 “陛下还真有办法,这才几天,真把雨祈来了。” 钦天监:我的人头左右摇摆。 林嬷嬷上前拿着披风给赵臻姝披上,说道:“娘娘小心着凉。” 赵臻姝把身子探出去,任由细细的雨滴打落在身上。 这一动作很快就被晴虹几人严厉制止。 “娘娘,您这样太危险了。” “就是,若是有个意外,奴婢们死也不能原谅自己。” …… “好啦好啦,这不是没事吗?” 赵臻姝回到室内,屋子里暖烘烘的,林嬷嬷又把披风解下来。 第60章 披风 赵臻姝疑惑道:“这披风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了。” 披风用的是粉红色的蜀锦,上面只用普通丝线绣了桂花,看着秀美贵气,实则费工不多。 “奴婢记得是朱美人按日在清凉台送来的。”晴虹接过披风,单独放在一边,继续道:“朱美人没来要,娘娘也没说送回去,奴婢们不敢擅自做主,就先搁置着。” 至于赵臻姝自己的衣物则单独的摆放在一处,只有这几个贴身伺候的才能接触到,同梳洗的首饰,都是要仔细检查的。 “我倒贪这披风不成?”赵臻姝笑道:“让流江下午送归去吧,顺便看看库房里有什么她能用的,吃食就罢了,选些器物就行。” 吃食总归是有风险的,吃坏了落不了好。 “奴婢遵旨。” 晴虹拿着库房的钥匙和流江一起去选些东西,既不能太贵重,又要让朱美人觉得贴心,这个分寸也要拿捏好。 林嬷嬷伺候着赵臻姝道:“娘娘,朱美人此人可信吗?” 赵臻姝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人心隔肚皮,一两天乃至于几个月也是看不清人心的。” “那娘娘何必如此厚待朱美人?” 林嬷嬷满腹疑问,寻找观察也就罢了,皇后额外赏赐就是对后宫众人释放一种信号——朱美人是皇后的人。 朱美人若是没有其他心思还好,若是有,岂非引狼入室? 可对于赵臻姝而言,朱美人不是狼。 “毕竟是投靠我来的,自然要额外关照一些,否则以后谁还愿意向我投诚呢?” 人都是要看利益的,如果跟着皇后没有好处,那么为什么不选择其他人呢? 赵臻姝解释道:“其次嘛,自然也是逼着朱美人只能靠向我。若是她没有谋算,那自然是好的,若是她有其他想法,那么我赏赐她,拉拢她,她背后的人又怎么会放心她呢?” 到时候朱美人只会里外不是人,只能选一一条路走到底。 林嬷嬷眼前一亮,赞服道:“主儿聪慧。” 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几分不适。 赵臻姝摇摇头道:“这话听得怪怪的,以后莫说了。” 林嬷嬷点点头也不再多说。 下午自然是大张旗鼓的把东西送到了钟粹宫,朱美人不管心里怎么想,仍是欢欢喜喜的,客客气气的把流江请出,临走时候还封了一笔银子。 拿了银子流江也不敢私藏,回来就老老实实的告诉了赵臻姝。 实在是以前都是打杂的宫女,干的活都不好,不得脸,哪里有这种机会,让主子们亲自送出来,还给了银子。 “既然给你们,就收着。”赵臻姝道:“来年新人入宫,多的是人巴结你们,只需要知道什么银子能收,什么银子不能收就好。” “奴婢遵旨!” 瑶巟和流江尤为高兴和激动。 这就是当大宫女的好处吗? 过了三天,惠清恭人就正式入宫了。 不过她并不能直接去见娴妃,先要来坤宁宫拜见皇后。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惠清恭人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等到大礼结束,赵臻姝才说道:“起来吧。” “娴妃自从小产就一直郁郁寡欢,惠清恭人,你是娴妃的生母,还是要多劝一劝她的。” 惠清恭人夫人今日熏了香,虽然不重,但是赵臻姝就是觉得味道很大,她蹙起眉头,道:“见过太后就去翊坤宫吧。” 惠清恭人见状,也不敢逗留,就跟着宫女们走了。 “娘娘可是觉得不适?” 赵臻姝吐了一口气,道:“惠清恭人的熏香味道太大,闻多了呛得慌。” 晴虹几人对视一眼,闪过几分疑惑,她们怎么没有感觉? 不过这事,主子说有那就是有。 “奴婢去把东边的窗子开了,散一散吧。” 赵臻姝点点头,虽说天气冷了,但是她在西边的里间,坤宁宫的炭火足,一点也不用担心着凉。 慈宁宫太后病着,自然也不能接见惠清恭人,况且皇帝也不会允许旁人轻易接见太后。 因此惠清恭人只是在慈宁宫门口磕了头,就算见过太后了。 等到了翊坤宫,惠清恭人已经累了。 当着众人的面,她还要继续跪拜自己的女儿——娴妃。 等着礼数都周全了,尚宫局的宫女们才离开。 “母亲!” “我苦命的儿啊!”惠清恭人瞬间泪如泉涌,双手上上下下摸索着娴妃,只觉得自己的女儿一身的骨头,肉都没多少。 可见这深宫有多么折磨人! 娴妃抹着眼泪,这段时间的委屈和无助,似乎都找到了发泄口,伏在惠清恭人的肩头失声痛哭。 好在只有舂絮在殿内,否则被旁人看去,又是有违规矩的。母女二人相拥痛哭之后,才慢慢的缓了过来。 “都怪母亲,当初只以为是嫁去晋王府,虽然是妾,可是到底是皇室中人,哪成想最后竟然入了这深宫之中不见天日,若是如此,当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旁人只看的天家富贵,又怎知其中风险?稍有不慎,便是满族大祸,即便你不争,有的是人要你来争。 “你自小性情单纯,又怎么能活得如意。” 这次更是没有证据就污蔑皇后,虽然拉皇后下水的想法是对的,可手段太低劣。 娴妃听闻,也只是长叹一声。 “母亲,过去种种就不必再说,我嘱咐你的,可成了?” 惠清恭人并未直接言明,而是先看了一眼殿内的舂絮。 舂絮紧张地低下了头。 娴妃道:“母亲放心,舂絮是跟着我一路走过来的,信得过。” 惠清恭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放心吧,我今日身上的乱红香乃是从西域而来,旁人并闻不到,只专门针对孕妇。若是提前再辅以苦情花的汁液,便是投胎来个罗汉也扛不住。只是怕出事,剂量不重,只怕落胎难,但是孩子生下来先天不足想必不是问题。” “对了,那苦情花可提前用了?” 娴妃点点头,想起朱美人的披风,说道:“我用苦情花的汁液点缀在衣物上,皇后用过,想必是早已经渗入肌肤了。” 第61章 妹妹入宫?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与其让皇后落胎倒不如生个先天不足的孩子来的稳妥,这步棋,咱们算是走对了。”娴妃吐了一口气,神情略显狰狞道:“本宫的孩子也算告慰在天之灵了。” 皇后若是落胎,陛下一定会彻查到底,宫人们难免受不住刑罚,有一个开口,事情自然和倒金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落一地,到时候那可就真是在劫难逃了。 相反,若皇后到时候生了一个先天不足的胎儿,那就怪不得谁了。只怪皇后自己没用,这样的孩子自然也是没有继承大统的机会。 “我儿,你经此一事也算是长大了不少。” 惠清恭人一脸的感叹。 “母亲,若是再不长点心眼子,女儿只怕哪天就无声无息的死在深宫了。” 娴妃双眸冷漠。 惠清恭人叹了一口气道:“还有一件事,本不应该告诉你,只是我是当娘的,总是心疼你的,你知道了莫要生气才是。” “如今我已经不受陛下宠爱,还有什么值得伤心难过的呢?” 见娴妃如此平淡。 惠清恭人心里也放松了一些,说道:“你如今虽说是个妃位,可不受陛下宠爱,何日才能有个皇子呢?没有皇子将来又如何谋算那些东西?” 娴妃皱起眉头,道:“母亲放心,我自有分寸。” 惠清恭人摇摇头道:“傻女儿,你有分寸没有用,要陛下喜欢才行。” “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唉,这本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爹想着你如今已经不得宠了,明年的选秀想让你妹妹也入宫来,到时候你们姐妹相互扶持,何愁陛下不喜欢?若是你妹妹有福气,将来能够生下一个皇子,再抱到你宫里养着,咱们谢家也算有个依靠不是?” 娴妃听完一愣,声音淡淡地说道:“母亲你说什么?” 惠清恭人还以为娴妃没听清楚,继续道:“也不是只有这一层想法,你妹妹心思敏捷,比起你,她总是多几分思虑,他若是入宫,只会帮到你,凡事你们姐妹之间有个商量,总好过你一个人单打独斗不是?” 娴妃眼中的不可置信逐渐在惠清恭人的话语之中转化成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 “母亲,妹妹可愿意来?” “你妹妹尚且不知道家里的安排。”惠清恭人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太后病着,明年选秀陛下皇后自然要去的,后宫里你的位份最高,到时候说不准也有你的一席之地,你妹妹入选自然不难。” 后半句娴妃并没有再听,脑海里回荡着“你妹妹尚且不知”…… 也就是说妹妹根本没有想入宫。 “母亲,你会后悔让我入宫吗?” “我自然是后悔的,若是再有选择……” “那你为何要继续让妹妹入宫!” 娴妃的质问显得如此咄咄逼人,惠清恭人一时之间哑在原地。 “我儿,非是母亲想,而是整个谢家都在这么想。”惠清恭人艰难的说道:“齐太皇贵太妃已经给你爹传了消息,你不能在宫里撑起谢家的门楣,那就让你妹妹来。” 娴妃嘲讽道:“何时谢家的门楣不靠男人们争光,竟需要把女人们卖进宫里了?” “自古以来女人不就是为了男人活着吗?”惠清恭人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似乎看到了那个曾经的自己。 女人们未出嫁之前,就要为家族考虑。因此成长的代价是她们将来的婚姻被别人做主,选择一个最有利家族的家世。 联姻、高娶、低嫁,这其中的利益往来靠着女人们、靠着血脉才能够紧紧的联系。 出嫁之后,更要为了夫家考虑,才能够保全自己的地位。 延续血脉成了她们一生永恒的话题。 生多少个儿子、有多少个孙子成为了别人羡慕的条件。以至于被困在深墙大院的女人们需要继续去标榜这些条件,要求下一代女人继续这样做到。 否则便是离经叛道,为世人厌弃。 等到耄耋之年,或许才有几分安度晚年的希望,可这希望还要寄托在男人们身上。男人们争气,女人们自然是受人尊敬的老封君,若是不争气,则是被人嘲笑的老太婆。 这其中太多的辛酸和无奈,席卷着每一个后院的女人。 “母亲,此事休要再提,我已经身处宫中,家族有我已经够了,莫让妹妹再进来了。”娴妃疲惫的闭上眼。 惠清恭人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惠清恭人又道:“我儿,母亲不是与你商量。”她露出几分苦笑,眼泪都有些模糊视线了,她道:“齐太皇贵太妃和你父亲已经决定了,母亲同样无能为力啊。” 娴妃愣在原地,顺着自己的鼻梁骨,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脸上滑落。 拥有和失去都由不得自己,又怎么能命令别人呢? 这一刻,娴妃生出浓厚的疑问。 皇后! 皇后也会这样吗? 娴妃笑了笑,她想不会的。 皇后母家乃是国公府,如今又加封承恩侯。皇后本人也是宠后,大权在握,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皇后只需要顺顺利利地生下自己的孩子,将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谁能动摇呢? 娴妃这一笑,惠清恭人还以为娴妃想开了,说道:“你妹妹的事已成定局,为娘还想问你,怎么好好的就要流产了,马太医可有说过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惠清恭人眼中闪过几分慌乱和紧张,只是娴妃此时心情并未放在这些事上,因此也没有关注到。 娴妃疲惫道:“只是出了意外罢了。” 惠清恭人松了一口气,道:“以后要多多注意才是,时候也不早了,母亲也该出宫了。” “舂絮去送一送母亲吧。” 舂絮行礼道:“夫人,跟着奴婢走吧。” 望着惠清夫人的背影,娴妃眼中爆发出隐藏的恨意来。 这恨意有些说不清来源,似乎是对赵臻姝,又似乎是对李景琏,可又似乎对着惠清恭人,又似乎是对着整个皇宫。 其中又夹杂着痛苦和无奈。 她怨的了谁呢?她谁也怨不了。 太多的苦难让人心力交瘁,以至于连说起的欲望都没有。 第62章 生辰 “娘娘,惠清恭人已经离宫了。” 赵臻姝刚刚睡起,就听到这个消息。 惠清恭人离开的时候来坤宁宫谢恩,不过那时赵臻姝刚午睡,人就在外面磕头谢恩走了。 “娴妃没有留膳?” 晴虹摇摇头道:“没有,奴婢听说惠清夫人走的时候并不高兴,翊坤宫里午膳都没通传。” 赵臻姝挑了挑眉,这是说了什么,连饭都不吃了。 飞鸢看了一眼赵臻姝的神情,说道:“娘娘,可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这便罢了。”赵臻姝打着哈欠,总感觉怎么睡都睡不够。 “娴妃关起门来说体己话,旁人能够听到的也是娴妃愿意透露的。”赵臻姝懒散地说道:“除非啊,你找上舂絮,否则怕是没这个机会。”找舂絮? 飞鸢眼光闪了闪,暗想这其中的可能性。 舂絮也是一直跟着娴妃的,娴妃对其可谓是引为心腹,二人的主仆情谊一直都被六宫所知。 只是私底下到底是什么样就不清楚了。 听闻自从荷絮去了,舂絮就变得少言寡语,这主仆之间有几分真情还真不好说。 “娘娘,嬷嬷绣了虎头帽,您要瞧一瞧吗?” 瑶巟走进来,手里已经拿着半成品的虎头帽了。 后面跟着羞涩的林嬷嬷,这副表情实为罕见。 “娘娘,奴婢的绣工实在不好,只是想给小主子先做几个贴身的物件。”林嬷嬷叹了一口气,人活了一辈子,最后在绣工上落入下乘,只觉得有些脸红。 赵臻姝拿起来看了看。 明黄色的丝绸上左右眼不对称,鼻子歪倒了下巴颏,这小虎头的精神看着就“囧囧有神”,有趣极了。 “嬷嬷哪里话,我看嬷嬷绣的极好,这虎头帽独树一帜,小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林嬷嬷听了赵臻姝的话,眼睛弯弯的,透露着慈祥。 “我看到像是个小皇子。”林嬷嬷小心翼翼地抚摸上赵臻姝的肚子,继续道:“民间常说酸儿辣女,虽然不大可信,但细想总是有几分道理的。娘娘偏爱酸的,想必真是个小皇子呢。” 其实不只是林嬷嬷,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赵臻姝怀的是个皇子。 无他,赵臻姝太爱吃酸了。 每顿饭已经到了无酸不吃的地步。 只有赵臻姝坚信的认为自己怀的是个公主,那个梦境虽然奇怪,却填满了赵臻姝的内心。 “我倒是认定了是个公主。” 赵臻姝拿起绣品,摆弄了两下,道:“让尚工局的人多准备些女孩子用的衣物。至于贴身用的,就要有劳你们几个了。” 这可是天大的荣耀,给未来的小主子做衣裳,别人怕是都求不来呢。 “奴婢要是有这个本事,只怕一个人就能把小主子的衣物都做好了。”秦德忠一脸的遗憾,这么得脸的差事可惜他不会。 瑶巟打趣道:“你呀只管守好坤宁宫,就算是给小公主祈福了。” 随着日子的流逝,瑶巟和流江也渐渐融了进来,寻常时候打打闹闹的,赵臻姝看了也高兴,因此并不会劝阻。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月十七。 这一天皇宫格外的热闹。 皇后的千秋节到了。 乾清宫不会闲着。 毕竟是国母的生辰,即便不打算打过,也不至于失去了体面。 李景琏单独宴请前朝重臣。 坤宁宫里按照赵臻姝的吩咐摆了几桌,后妃们自然不必说,都来了。 前朝里面,赵臻姝只邀请了几位重臣夫人和一些德高望重的诰命夫人。 如娄家的吴国夫人娄老太君、魏国公夫人、魏国公世子夫人、以及六部尚书、检察院等高官以及勋贵的诰命夫人们。 值得一提的是,户部尚书朱照熹的妻子贤清郡夫人也在列。 陛下还没有彻底赦免朱照熹的罪责,但是贤清郡夫人被邀请入宫,可见户部尚书的问题不大。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瞅贤清郡夫人都来了,又开始上前攀谈。 贤清郡夫人心里也吃了颗定心丸。 虽说之前已经有消息说陛下不会严惩朱家,但是一直把朱照熹关着,总觉得心里慌得不行。 朱美人看到自己的母亲,更是热泪盈眶。 朱家倒台,对朱美人没有任何好处! 宴席一开始,自然是内外命妇们献贺礼,接着又是各个诰命夫人捡好听的话来捧着赵臻姝,连带着魏国公一家都是夫人们极力交好的对象。 没一会儿太后的赏赐也来了。 来的人是连枝。 连枝行过礼,就站直了身板,此时她代表了太后,自然要底气足。 “传太后娘娘懿旨:皇后自持宫闱以来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今怀有皇嗣,特此送子观音、玉麒麟……” 太后如今话都不能说,自然不是太后的意思,而是李景琏的意思。 不过总归是打着太后的名义,众人只以为太后对皇后极为满意,如此看来皇后的地位更加的不可动摇了。 赵臻姝收下礼,让人刚把连枝送出坤宁宫,李景琏的赏赐又来了。 “陛下让奴婢叮嘱娘娘万万不可饮酒,小心伤了身体。”张福海弓着身体,一脸的谄媚。 “陛下有心了,你且告诉陛下,他的礼物我很喜欢。” 陛下送了一个珍贵的水晶吊坠。 张福海得了命令,又去了。 用完午膳,时辰还早,赵臻姝想了想就带着众人去看戏。 娄太夫人还是老样子,坐了两场就撑不住了,赵臻姝也就散了。 魏国公夫人本想留下来和赵臻姝说说体己话,可惜李景琏来了,只能再找个机会。 “朕一来倒是让你们母女分别了。” “陛下哪里的话,臣妾是陛下的妻子,妻以夫为纲,母亲对我虽有养育之恩,但陛下乃是臣妾的夫,自然更重要一些。” 赵臻姝的场面话说的极为好听,李景琏很是受用。 只有赵臻姝本人心里充满了遗憾,魏国公夫人是可以递牌子进宫,可是总不能太过频繁。今日来了,最起码也要等一两个月了。 好在能互通书信,算是聊以慰藉。 第63章 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离开了坤宁宫,娴妃走着,就听到宜贵嫔的声音。 “娴妃姐姐,今日难得,您竟也来了。” “皇后娘娘的千秋,谁敢不来?”娴妃淡淡道:“宜贵嫔妹妹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宜贵嫔轻轻抚摸上自己的脸颊,看着娴妃眼中的嫉妒,娇笑道:“哪里比得上姐姐。陛下来我长春宫也不过几次罢了,姐姐从前的盛宠谁敢不说一句宠冠六宫呢?” 娴妃瞥了一眼宜贵嫔,神色并未多变。 “我不过是得了几天此后的机会就是宠冠六宫了?那皇后娘娘如今又算什么?” 宜贵嫔脸色一僵,内心窜出几分恼火,可是想想自己的谋算,又隐忍了下来。 “姐姐说的是,是妹妹说错话了。” 娴妃冷哼一声,率先要离开。 宜贵嫔连忙道:“娴妃姐姐,妹妹最近一个人实在无聊,可否去你宫坐坐?” 娴妃的目光肆意地打量着宜贵嫔,最后道:“那就来吧。” 宜贵嫔袖子里面的手指微微攥紧,随后又松开。 转角的时候,正巧碰见两个宫人聚在一起说着话。 “哪家的宫人,这么不知礼数,见着主子们也不知道行礼?” 舂絮看了一眼娴妃不悦的表情,立刻上前呵斥。 小明子吓了一跳,连忙拉着蓝若跪了下来。 “奴婢叩见娴妃娘娘、宜贵嫔娘娘。” “抬起头来本宫看看。”娴妃这时候才看见了小明子身前的小黄布,“你是御前的内侍?”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乾清宫的内侍。”小明子微微渗出些汗水。 娴妃目光转了转,御前小黄门还是不得罪为好。 “罢了,你们也不是有心的,好在碰上了我,若是旁人,可没这么好说话。”娴妃挥了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慢着。”宜贵嫔上前道:“你是哪里当差的?” 宜贵嫔居高临下的扫视着蓝若,眼底闪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谋算。 “奴婢……奴婢是御马监的宫女。” “御马监?”宜贵嫔打量着蓝若,笑得温婉可亲。 蓝若并不美丽,只是寻常姿色,但宜贵嫔却生出许多心思。 宜贵嫔把蓝若从地上扶了起来,和蔼道:“御马监的活儿辛苦,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受得了?我看你总觉得像我家里的妹妹,不如来我长春宫当差吧?” 蓝若一下子惊喜地说道:“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能去主子宫里伺候,可是好机会,赏赐、俸禄拿的都比干杂活要多。 宜贵嫔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小明子。 小明子眼底的欢喜被宜贵嫔看的一干二净。 这小明子是御前的内侍,说不准就是陛下身边的核心内侍。此时把蓝若拉到自己宫里好生对待,来日陛下有什么消息未尝不能通过蓝若向眼前的内侍打听一二。 宜贵嫔的小心思在娴妃不解的目光之中隐没,二人随后同去翊坤宫。 等主子走了。 小明子松了一口气。 “蓝若,这真是太好了,你终于不用去御马监了!”小明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蓝若此时还有一些不敢置信,拉起小明子的手道:“小明子,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伺候主子啦?” 小明子感受到手中的温软,脸色瞬间如同夕阳烧红的半边天,说话微微结巴起来,“是……是的。” 蓝若开心道:“谢谢你小明子,要不是你拉着我出来散心,我肯定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来找我。” 小明子点点头道:“蓝若你也是,若是受了欺负,一定要告诉我。” 兰若点点头,欢欢喜喜地去收拾东西,准备到长春宫当差。 翊坤宫里,娴妃和宜贵嫔相对而坐,炭火炉子的余温把殿内烘的暖洋洋的。 “今日来娴妃姐姐宫里,倒是和从前不同了。” 自从上次李景琏说过,宫人们就没再克扣翊坤宫的用度,做事也用心了些,翊坤宫又恢复了之前的荣光。 “比起长春宫怕是还差了不少。”娴妃瞥了一眼春风满面的宜贵嫔。 宜贵嫔自从上次偶遇了陛下,可谓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也是后宫里面比较受宠的妃嫔了。 宜贵嫔自然听出娴妃话语中的讥讽,只是她浑然不在意。 从前在晋王府做婢女,什么话没听过呢?又怎么会因为娴妃几句就生气。 “娴妃姐姐,妹妹今日拜访是有要事相商。”宜贵嫔把自己向前更加凑近娴妃,声音压低道:“姐姐,不知道你那边可得手了?” “我哪有那个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皇后下药。”娴妃垂下眼眸,遮掩住眼中的精光,继续道:“我一直称病,即便想接近皇后也没有机会。” 宜贵嫔略显着急道:“姐姐,你不是在皇后宫里有线人吗?怎么不用他,一旦苦情花的药效过去,再想有这样的机会怕是没有了。” 娴妃略显不耐烦道:“怎么能次次用他?上次皇后去御花园,他已经是冒了风险才给我通了消息,谁知你不直接去,反倒借用朱美人的手。 宜贵嫔,你真是好谋算,一旦东窗事发,你的手倒是干净的很啊。” 宜贵嫔脸色微微沉下来,说道:“娴妃姐姐,我也只是为了我们考虑,皇后不倒,我们谁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娴妃不屑一笑道:“皇后倒台你就能坐上去了?” 宜贵嫔再次变脸,面对娴妃三番五次的讥讽,她几乎忍不住要撕烂娴妃的嘴。 “妹妹我出身低微,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姐姐你不同,谢家如今虽然不得重用,可好歹是几代的世家,姐姐的希望自然大得多。” 可这话并未引起娴妃的好胜之心,反而激发出她的几分不快。 家族也好、宜贵嫔也好,都说为了她,可实际上呢? “宜贵嫔, 本宫如今不受宠,自然没那个打算,可你别忘了,后宫里面还有一位出身勋贵的妃嫔,小心自己的如意算盘最后成全了别人。” 宜贵嫔手指微微掐入肌肤之中。 “本宫是无能为力了,你若是有办法尽管去施展,到时候若是能帮你,本宫自然会出手。”娴妃淡淡道。 “今日也不早了,妹妹先告辞了。” 等宜贵嫔走了,舂絮忍不住问道:“主子,为何不告诉宜贵嫔,夫人已经得手了呢?” “宜贵嫔心思多,本宫就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第64章 菊花茶 走出翊坤宫,宜贵嫔没有回长春宫,反而绕道来了启祥宫。 不出意外,德婕妤并没有见宜贵嫔,理由是已近黄昏,此时按照宫规已经不能再走动了。 吃了闭门羹的宜贵嫔不甘心的绞着手帕回了长春宫。 十月二十这天,前朝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粮草总算赶上了军队,冠军侯带领将士们浴血奋战,再次把敌人杀的丢盔弃甲,只是在乱军之中,冠军侯不小心中了剑伤,如今生死不知。 李景琏一方面开怀大笑,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忧。 冠军侯握着军权,权势太盛,如今冠军侯出了意外,虽然令人惋惜,但是对于李景琏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随着大军的回朝,各方的奖赏也开始着手准备。 这时候朱照熹的处罚也下来了,罚俸三年,降为户部右侍郎。原本的右侍郎已经因为贪污受贿、延误军情被斩首。 这个处罚看起来是降级,实则变动不大。 户部尚书之下,右侍郎为首,因此户部还是朱照熹说了算。 但是朱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官位可以慢慢经营。 朱美人知道这件事后,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她欢欢喜喜的跑到坤宁宫谢恩。这回,赵臻姝是接受了朱美人的大礼。 “这回你总算放心了。” “都是娘娘的恩德,臣妾没齿难忘。父亲出事这些日子,臣妾夜不能寐,宫里姐妹更没有能够说得上话的,唯有娘娘愿意施以援手,此后若有差遣,臣妾万死不辞。” 朱美人说的真情流露,几乎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献给赵臻姝。 面对朱美人的投诚,赵臻姝笑着接受了。 出了坤宁宫,朱美人就打算回自己宫里去。 莲溪看着,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瞧你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问什么就说吧。” 朱美人如今心情好,看着自己的大宫女也多了几分耐心。 “主子,您不是说若是老爷无事,就告诉皇后娘娘宜贵嫔娘娘的谋算吗?怎么今日……” “怎么今日闭口不谈?”朱美人笑道:“本来我是想告诉的皇后娘娘的,如此一来,皇后娘娘虽说是没事了,可宜贵嫔利用我却能够安然无恙,实在让我难受啊。” 朱美人小声道:“宜贵嫔不过是奴婢出身,仗着自己有资历,也敢和我摆谱。怎么也要让她尝一尝被害的滋味。” 莲溪犹豫道:“可是这样一来,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可怎么办呀?” “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怕皇后娘娘呢?”朱美人嘴角扯起来一抹笑容,说道:“宜贵嫔以为我是傻子不成?皇后娘娘觉得冷,我只是献上我自己的穿披风,能有什么问题?” 自自己父亲出事之后,朱美人就留了一个心眼。 因此那日的披风并没有加苦情花的汁液。 换句话说,披风是没有问题的。 “一个干干净净的披风能有什么事?” 莲溪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主子压根没有害皇后娘娘。 “主子,若是到时候宜贵嫔攀咬咱们,如何是好?” “我何时见过宜贵嫔了?”朱美人不屑道:“莲溪,你可要记住,披风是我自己的,宜贵嫔我也未曾见过,空口白牙的,宜贵嫔怎么能污蔑我呢?” “奴婢明白了。” 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奴婢,靠着自己的那些心机,也想着利用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女,简直可笑。 只怕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瞧瞧,前面是不是王美人?” 莲溪张望着,渐渐看清了来人。 “主子,是王美人呢。” 朱美人眸光一闪道:“去看看。” 王美人刚刚摘好秋菊,玲雪提着跨栏跟在后面。 两人相互行了平礼。 “王姐姐这是去哪里?” 王美人还是那一副不屑的表情,说道:“朱大人刚出狱了,朱美人就有闲情出来散步了?” 朱美人的脸色差点维持不住。 “劳王姐姐费心了,我……” “我还有事,那你自己散步吧。”王美人带着玲雪从侧面把朱美人撞开离去。 莲溪道:“神气什么?” 朱美人沉着脸,说道:“朱姐姐许是有事吧,我们回宫吧。” 想想自己从前也真是愚蠢,以为王美人是太后的侄孙女,跟着她总能捞到一些好处。可王美人却是个愚蠢的,狂妄自大也就算了,连太后这根大腿也不理会。 后来觉得德婕妤是可以依靠的,结果德婕妤太守规矩。 至于娴妃和宜贵嫔,朱美人是看不上的。 这两个人的家世连朱家都比不上,有什么倚靠的呢。 王美人提着篮子没有回自己的永寿宫,而是来了乾清宫。 “美人,容奴婢通传一声吧。” 王美人笑道:“这是自然。” 片刻李成化就出来道:“美人,请跟奴婢来。” 乾清宫里,李景琏正悠闲的做着画。 前朝大胜,他自然也春风得意。 “陛下,臣妾摘了秋菊,想着泡茶定是好喝,陛下可要试一试?” “秋天霜气重,你也不怕冻坏了自己?”李景琏上前拉过王美人,把一双玉手牵在自己手中。 王美人娇羞的笑道:“陛下若能喜欢,臣妾就不辛苦。” “这是自然。” 李景琏看了一眼摘好的秋菊,李成化心领神会,从玲雪手中拿过菊花,出去吩咐人泡茶。 “陛下的画技越来越好了,臣妾给您研墨吧。” 画上是几朵凌寒盛开的梅花,鲜红的颜料如同血色染过一般,漆黑枝干延展到画卷的底端。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所谓画随心作,臣妾见此画,便知陛下内心了。” 李景琏看着王美人的眼睛,笑道:“朕御极以来,诸事频发,正如这梅花顶着严寒盛开,朕何尝不是扛着前朝的压力呢?梅花留下乾坤万里香,朕也站在这最高之处啊。” 李成化暗想:能让陛下说出这话,可见王美人也不是一个简单的。 “臣妾不懂前朝的事情,只知道陛下开心,臣妾便也开心。” 王美人眉眼弯弯,不胜在多么美丽,却十分动人,像是河面上散开的薄冰,在春寒料峭的季节里折射出点点光芒。 第65章 再晋位 王美人的宠爱一直都不算多,但也不是没有,陛下也只是偶尔去坐坐。 只是若论“宠”却是没有。 只是如今,太后病倒,王美人的一杯菊花茶又将自己重新拉回李景琏的视线之中。 今夜自然是留宿在了前寝宫。 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 王美人从前已经侍寝了,只是依旧生疏的她在李景琏的攻势之下还是溃不成军。 事后,王美人羞中带怯,说道:“陛下越发威猛了。” 这话夸得李景琏心花怒放。 他搂紧王美人道:“今夜不必回去了。” 这样的恩宠后宫还是头一回。 第二天,王美人留宿乾清宫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赵臻姝表示:无所谓。 她又不爱这个男人,有什么好难过的。总要有个宠妃站出来,才合情合理,否则后宫众人都把炮火集中在她身上,任是谁也受不了啊。 “娘娘,国公府传来了消息。” 林嬷嬷把信封递了过来。 外面是裹着魏国公府的家书,家书里面才是消息。 “吾儿亲启,冠军侯身受重伤、不治而亡。” 赵臻姝缓缓地放下信封,开始思量这其中的利弊。 冠军侯劳苦功高,如今虽打了胜仗,可人却没了,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对于这种功臣,赵臻姝更多的是敬佩,但敬佩之后,要思考的就是冠军侯去世带来的连锁反应。 “德婕妤那边可有反应?” 林默默摇摇头道:“这个消息怕是还没有传到后宫里面来。” “先不要告诉德婕妤,防止她发生了意外。”赵臻姝揉揉眉心道:“陛下没有宣布这个消息,我们就先当不知道吧。” 林嬷嬷点点头,只是人还是有些担忧。 “娘娘,如今冠军侯去了,陛下必要封赏冠军侯家眷,爵位就不说了,自然是要继承的,可德婕妤娘娘那边该怎么办?” 德婕妤,入宫不过才几个月,就已经从才人走到了婕妤。 若是陛下封赏,未尝不会晋升贵嫔。 短短几个月,如此恐怖的晋位速度已经是前无古人了,难免不叫人害怕。 赵臻姝叹了口气道:“嬷嬷,我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冠军侯为了大明出生入死,若是陛下连不给德婕妤奖赏,岂非叫功臣们心寒?” “况且不过一个妃位罢了。当初崔废妃、娴妃我尚且给的,德婕妤就给不起了吗?” 可是德婕妤的家世非比寻常! 林嬷嬷却也不再相劝,或者说她本质上同样不希望功臣用生命换来的荣誉被后宫的争斗消耗干净。冠军侯的家眷理应被善待。 乾清宫里李景琏同样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起初得知胜利他的内心是高兴的,这是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胜,他这个皇帝的威望走向了另一个高潮。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忌惮。 冠军侯虽说之前交了兵权,可他再次奉命出征又拿到了兵权,后宫里还有一位德婕妤娘娘,李景琏不得不防。 但是如今冠军侯的死亡直接解决了这个难题。 但一代功臣的落寞还是让李景琏感觉到了几丝悲愤。 “罢了,摆驾坤宁宫。” 李成化甩了甩拂尘,高高道:“陛下起驾!” 赵臻姝早早站立在坤宁宫,手中握着汤婆子,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在瑟瑟秋风之中终于看到了李景琏。 “天气越来越冷,怎么还站在门口。” 李景琏连忙上前握着赵臻姝的手指,心疼道:“屋里屋外不都一样吗?” “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陛下若不来,臣妾的坤宁宫和邯郸驿站又有什么区别,陛下若是来,臣妾就是多等一会也是值得的。” 李景琏笑道:“几日不见,姝儿是怪朕吗?” “陛下日理万机,臣妾不敢。” “你虽说不敢,可眼中却藏不住。”李景琏携手赵臻姝,步入殿内。 殿内自然是灯火通明,甚至早早烧起了地龙。 “臣妾畏寒,陛下若是觉得热,便让人熄了地龙,摆些炭火。” 李景琏拿着帕子拭去额间的汗珠,道:“你怀着身孕,一切以你为重,朕解开两件衣服便好。” 赵臻姝便也没有再阻拦。 晴虹摆上茶点,又轻轻拨起室内垂落的流苏,走到后面立侍。 “陛下喝了菊花茶,可要再尝尝臣妾的三清茶?” “菊花茶虽好,却不及皇后的三清茶。”李景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茶杯,长叹一声。 “陛下可是有心事?” “前朝打了胜仗,可冠军侯却身死,朕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赵臻姝故作惊讶,说道:“冠军侯身亡了?” 李景琏沉下来脸,说道:“冠军侯身中数箭,不治身亡,朕在想怎么褒奖陈家。” “臣妾以为冠军侯劳苦功高,此行更是立下汗马功劳,爵位自然不必说,德婕妤也要嘉赏才是。” 李景琏犹豫道:“前朝就罢了,只是德婕妤晋升是不是太快了?” 若是冠军侯还活着,德婕妤的位份自然不会再动。 赵臻姝明白李景琏的犹豫。 陛下不是认为德婕妤晋升过快而担忧,而是担忧她这个皇后心生不满。 “陛下, 冠军侯一家的功劳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贵嫔的位份吗?”赵臻姝继续道。 李景琏舒了一口气,只要皇后同意晋位,其他事情就好说多了。 毕竟只是需要给一个女人晋位就可以轻松把握功臣的心,是极为划算的。 “冠军侯的事先不要告诉德婕妤,等她晋位之后再说吧。”李景琏道:“况且冠军侯的遗体运回京城也需要时日。” “陛下放心吧,臣妾会安排好的。” 今夜无事,赵臻姝又不能侍寝,李景琏也是老老实实,没做其他事。 只是皇后到底是有几分孩子心性的。 半夜被一脚踢醒的李景琏欲哭无泪,看了一眼睡熟的赵臻姝,默默地搬着枕头远离赵臻姝。 殊不知赵臻姝是抽筋了。说来也怪,她怀了孩子之后,没有丝毫想要孕吐的感觉,反倒是会抽筋。 第66章 泄露 德婕妤要晋位的旨意一下子惊动了后宫。 这等晋位速度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各宫都给送了贺礼,病重的太后也赏赐了许多。宜贵嫔送完贺礼,刚走出启祥宫,迎面碰上了李成化。 “宜贵嫔娘娘安好。” “李公公快快请起。”宜贵嫔笑着,她看了一眼李成化身后的一排小内侍,每个人手中给都拿着托盘,上面用黄布盖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只是在这一群小内侍之中,宜贵嫔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道:“不知公公等会回去时候,可否给帮本宫带样东西给陛下?听闻陛下爱喝茶,本宫特意研制了松针茶,虽比不得皇后娘娘的茶,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李成化略显为难,再跑一趟长春宫就会耽误回乾清宫,可宜贵嫔如今也算受宠,着实不好处理。 “公公在御前伺候,想必也是要着急回去伺候陛下,本宫就不劳烦李公公了。 ”宜贵嫔抬起手,指了指李成化身后的小内侍道:“不如就让这个小内侍跑一趟吧。” 言至于此,宜贵嫔已经让步,李成化总不至于再不答应,他看了一眼宜贵嫔所指之人,正是自己的干儿子小明子。 “是。” 李成化接过小明子手里的托盘。道:“你随着宜贵嫔娘娘去一趟长春宫吧,拿了东西就快些回来。” 小明子低着头,把自己欣喜的脸色挡在帽檐之下,说道:“奴婢知道了。”待李成化转身之际,他悄悄抬起头看着宜贵嫔身后的蓝若,心里暗自窃喜。 “有劳这位内侍了。”宜贵嫔笑得温婉,说道:“蓝若,你带着这位公公先回启祥宫拿茶叶吧,本宫先去娴妃姐姐那里。” “是。” 蓝若眼里同样闪着惊喜的光芒,二人一前一后相继离去。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小明子立刻凑到跟前。 “蓝若,好久不见,我想你了,你有想我吗?” 蓝若的脸微微泛红,轻轻捶在小明子身上道:“你胡说什么呢?” 小明子讪笑道:“我是担心你。在启祥宫过得好吗?宜贵嫔娘娘有苛责你吗?有人欺负你吗?” 蓝若绷着脸,不说话。 小明子见状急了,忙道:“蓝若,到底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不说话。” 蓝若扭过身子,小明子急得跳到蓝若面前,说道:“你快说啊。” 蓝若扑哧一声笑出来。 “瞧把你急的,我当然好啦。宜贵嫔娘娘宽容大度,对待我们宫女和蔼可亲,从来不打骂我们,有时候还能分到宜贵嫔娘娘给的一些赏赐。” 说着话,蓝若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个小荷包,递到小明子手里。 “诺,这是给你的。” “荷包?”小明子轻轻地送进自己心口处的衣领里面,保存了起来。 “对呀,你可要好好珍惜,这可是我第一次给别人绣荷包。” 蓝若的脸蛋红红的,心里想也不知小明子能不能发现荷包里面的东西呢,哎呀不管了。 蓝若红着脸走在前面,小明子傻笑着跟在后面。 这是蓝若第一次绣荷包耶! “小明子,为什么德婕妤又晋位了呢?”蓝若疑惑道:“我主子进宫的时间比德婕妤时间还长呢,如今也没有晋位呢。” 小明子一愣,“啊?” “我和你说话呢!”蓝若气鼓鼓地跑开,小明子急忙追了上去。 只是他面露难色,最后道:“蓝若,我不能说呀,陛下说了要封口的。” 蓝若瞥了小明子一眼,说道:“你小明子是御前的内侍,自然要听陛下的,我蓝若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哪里敢高攀你呢。不说就不说,哼!” 说完,蓝若狠狠地踩了小明子一脚。 小明子吃痛地跳了起来,一边捂着脚,一边单腿跳着。 “那我和你说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蓝若一听,心满意足道:“这还差不多。” 小明子左右瞧了瞧,没什么人,才贴近蓝若的耳畔,少女的芬芳窜入他的鼻间,说话的声音轻了许多,说话的语速也慢了许多。 “德婕妤的父亲在战场立了功,只是人没了,陛下想着提前安慰德婕妤呢,只是后宫还都瞒着,陛下想着等德婕妤晋位之后,冠军侯的遗体运回京城再公布。” “啊?”蓝若一脸的遗憾,说道:“冠军侯也太可惜了,只是为什么瞒着德婕妤啊?” 小明子小声道:“我听干爹说,德婕妤性子刚直,陛下怕的德婕妤冲动,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因此先瞒着。” “德婕妤真是太可怜了。” 蓝若叹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我们快去拿茶叶吧,我再晚些回去,恐怕干爹又要教训我了。”小明子苦着脸。 “那我们快点跑吧。” “跑?”小明子有些犹豫,在宫里跑可是不被允许的。 “这里又没人,怎么,现在不怕你干爹啦?” 蓝若迈开步子,小步奔走起来,小明子见状也跟了上去。 “蓝若,你慢些,小心摔倒。” “我才不怕呢……” 翊坤宫。 “主子,宜贵嫔来了。” 娴妃淡淡道:“请进来吧。” “姐姐安好。”宜贵嫔行了礼,坐在另一边的软垫上。 “宜贵嫔,我说什么来着?即便你扳倒皇后,恐怕也轮不到我们坐上那个位置。” 宜贵嫔喝了一口茶,说道:“可若是不扳倒皇后,我们还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 宜贵嫔左右瞧了瞧,凑上去,用极低的声音道:“姐姐,可听过巫蛊之术?” 娴妃端着茶杯的手突然一松,整个茶盏摔落在地上。 “你疯了!” 娴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宜贵嫔,随后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那是什么?前朝有一位废太子刘据便是因为卷进了巫蛊之祸里面,最后皇后自尽,太子被杀,数万人丢了性命,你担得起吗?” 娴妃的手指微微抖动着,宣示着她内心的极不平静。 她万万没有想到,宜贵嫔居然胆子大到这种程度! 宜贵嫔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姐姐,不用此计,如何扳倒皇后?” “你真是疯了!” 第67章 发现端倪 “姐姐,不疯魔,不成活。此计还需些时间和谋算,只要姐姐肯助我,妹妹必定有法子让你我都牵扯不进去!” 宜贵嫔一脸笃定的模样,似乎此事已经是尽在掌握之中。 娴妃吐了一口气,道:“皇后的龙胎还好好的,你可想清楚。” 宜贵嫔眸子一动,笑道:“姐姐,我就不信了,涉及巫蛊之祸,陛下还能够保下皇后,届时,所谓的龙胎自然也成了笑话。” 娴妃深深的看了一眼宜贵嫔。 不再言语,宜贵嫔见状,便起身告辞了。 “娘娘,咱们真的要掺和进去吗?”舂絮苦着脸。 娴妃思考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不急不急。” 宜贵嫔刚回到长春宫,就看见蓝若一脸的喜悦。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蓝若连忙收起自己的情绪,行礼道:“拜见主子。” “起来吧,可把茶叶送去了?” “已经送去了。” 宜贵嫔淡淡道:“那便好,希望陛下可以喝着茶也想起我来。” 蓝若见状,有些愤愤不平道:“主子,您人这么好,陛下怎么给您晋封呢?” “傻丫头,本宫又没有功劳,怎么会随便晋封呢。” 宜贵嫔适当地露出几分苦笑,让人看了便觉得心疼。 “哼,德贵嫔也不过是仗着家里人才封贵嫔的……” 蓝若的声音,极为细小,如同蚊子叫喊,根本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呢?” 蓝若一紧张,连忙道:“没……没什么。” “咯咯,你这傻丫头,几乎快把事情写到脸上了,还说没有?”宜贵嫔道:“想说什么便说吧,本宫还能不让你说话不成?” 蓝若犹豫半天,看看宜贵嫔的脸色,最后才说道:“娘娘,我和您说了,您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德贵嫔娘娘。” 宜贵嫔不动声色道:“知道啦,本宫还能告诉别人不成?” 蓝若靠上前道:“其实娘娘不必忧心,德贵嫔娘娘之所以晋位,是因为老侯爷战死,陛下为了安抚德贵嫔娘娘呢,只是怕德贵嫔娘娘伤心,这才瞒着。” “哦?老侯爷死了?”宜贵嫔嘴角扯出一抹弧度,笑得令人害怕。 “还真是一个坏消息啊。只是可怜德贵嫔姐姐了,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 宜贵嫔脑海里飞速旋转着,一条毒计慢慢成型。 这次她要连带着德贵嫔和皇后,一起扳倒! 近来赵臻姝总觉得身体不舒服,可要说哪里不对劲,却也没有个明确的说法。 太医们看了几次,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是娘娘孕中多思导致的?” 赵臻姝漫步在坤宁宫里。 因太医早有所言,孕妇并不能久坐不动,相反,孕期要适当的走动,才有利于产子。每日巳时,赵臻姝都会走动走动。 赵臻姝微微蹙起眉头,道:“许是我多心了。” 如今已经怀孕三个多月,胎相直都很稳妥,林嬷嬷等人只以为是赵臻姝初次怀孕,心中担心罢了。 因此,这几人都想着法子哄赵臻姝开心。 “主子,您之前吩咐的奴婢已经找来了。” 自从怀孕之后,赵臻姝总想着养个小宠物,这事跟李景琏说过了。李景琏自然是不愿意的,堂堂皇后哪里能接触这些畜生呢? 只是拗不过赵臻姝。 尚宫局寻来的狗是刚出生就开始驯化的,等着差不多能跑能跳了,再选出最好的送过来,因此不必担心咬人。 秦德忠走在前面,小允子抱着一只小白狗跟在后面。 赵臻姝望向小白狗的时候,鼻孔里突然窜进几分刺鼻的味道。 赵臻姝忍不住挥挥手,道:“怎么没有把狗洗干净就拿过来了?” 秦德忠一愣,慌忙道:“主子恕罪,奴婢这就去再清洗。” 秦德忠接过小白狗,赶紧跑开。 “秦德忠忙里忙外,许是疏忽了。”林嬷嬷笑着解围道:“娘娘不如回去歇一歇,等狗好了,再看不迟。” 赵臻姝点点头,在经过小允子身旁时,身体猛地顿住了。 那股刺鼻的味道再次传来。 赵臻姝扭头看向小允子,说道:“本宫记得你,你是秦德忠的什么人来着?” 小允子低着头,听见赵臻姝的问话,忙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是秦公公的同乡。” “同乡?” 赵臻姝瞥了一眼,向后走去。 “那就跟着小秦子好好干吧。” 等人走远,小允子才松了一口气,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揣紧自己怀中的荷包,匆匆去了。 坤宁宫殿内。 晴虹问道:“娘娘,可是觉得有什么异常?” “你们刚才可有闻到一些特殊的气味?” 飞鸢眸子一眨一眨地,疑惑道:“娘娘是说那只小狗的味道吗?其实奴婢闻着那小狗倒没什么味道呢。” 飞鸢说完这话,晴虹悄悄地拉了拉飞鸢的袖筒。 这笨丫头,主子明显不是因为这个啊。 赵臻姝皱起眉头道:“林嬷嬷,你也没闻到吗?” “奴婢也没有闻到。” 赵臻姝的眼中露出几分谨慎,她突然回想起惠清恭人入宫那次,同样闻到了这种刺鼻的味道。 当时也是只有自己闻到,旁人没察觉出异常来。 “不对!”赵臻姝沉下心,立刻道:“快请谷太医来。” 林嬷嬷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瑶巟一瞧事情不对,立刻跑出去请谷忡。 “你们先不要声张,暗中好好看着小允子。”赵臻姝目中露出几分冰冷。 她想做好这个皇后,可偏偏有人逼得她不得不出手,那就看看谁技高一筹了! “娘娘,那秦公公那边?” 小允子是一直跟在秦德忠身边的,自从赵臻姝入宫以来,可以说是二号人物了。 “秦德忠那边也要查。”赵臻姝道:“只是先不必惊动他。” 说话之间,谷忡已经气喘吁吁地被瑶巟拉着跑了过来。 “谷太医,快给我们娘娘看看,到底怎么样了?”瑶巟还未进殿内,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进来。 赵臻姝眼睛扫过晴虹,晴虹会意,立刻出去盯着小允子。 小允子在连廊下偷偷听着动静,瞧见谷忡被拉进殿内,便起身准备离开。 第68章 彻查 “小允子,这是准备去哪?” 小允子步伐一僵,讪笑着回头道:“原来是晴虹姐姐,小子准备去尚宫局寻秦公公呢。” “对了,晴虹姐姐,娘娘可是身体不舒服?”小允子一脸的担忧,时不时望向殿内。 晴虹内心暗骂:做出这副真心护主的模样给谁看? “娘娘不知怎么感觉身体不适,请了太医来,我正要去给娘娘熬一些安胎药,好巧看见你。” 晴虹面上一副愁容,并未露出异样,这让小允子放心许多。 “哎,希望那狗能够讨娘娘欢心吧。”小允子一脸的憧憬,随后道:“晴虹姐姐,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是去找秦公公吧。” “快去快回,别耽误了伺候主子。” 小允子扭过头便离去。 晴虹看着他的背影,冷漠地笑了笑,随后招了招手道:“桂枝,你过来。” 桂枝是坤宁宫里的二等宫女,虽然不能近身伺候赵臻姝,但是端茶倒数这些活计也是能够进入寝宫的,一来二去也受到了晴虹几个丫头的重视。 桂枝小步走过来。 “晴虹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我刚刚忘了和小允子嘱咐些事情,你去寻一寻,看看他去了哪里。” 桂枝郑重地点点头,道:“晴虹姐姐放心,我这就去。” 吩咐完这些事情,晴虹回到殿内时候,就听到谷院判的断词。 “看脉象而言,娘娘的气血运行不畅,形成实邪阻滞之征兆,长此以往,便会形成实邪内盛的表现,届时极有可能会流产,即便不流产,对胎儿也会有极大的影响啊。” 赵臻姝听完,脸色一沉,道:“如今可有补救之法?” “所幸娘娘所受剂量不是很大,微臣开个方子,想必服用几日,应当可以去除。”谷忡斟酌的说道:“只是日后万万不可再接触那歹毒之物,否则大罗下凡也未必能救得了啊。” “谷伯伯,只是我心存疑惑,为何那等气味只有我能够闻得出来,旁人却察觉不到?” “世界上的药物数不胜数,西域之中有一药物名为乱红香,产自天山,能散发出特殊气味。孕期的女子感官和口味都会受到胎儿的影响,产生极大变化,因此这气味常常被孕妇所闻之。” “乱红香?” “不错,若是再辅佐以苦情花,二者相互结合,恐怕神仙难救。” 林嬷嬷紧张道:“谷院判,我们家娘娘可沾染了那苦情花?” 谷忡道:“微臣把脉之时,并没有发现有苦情花的迹象。” 赵臻姝的内心微微安定下来,说道:“劳烦谷伯伯了,晴虹,去请陛下过来吧,就说有人谋害中宫,意图对皇嗣下手。” 晴虹道:“是。” “谷伯伯,还要劳烦你和陛下当面澄清。” 谷忡等候在一旁,连忙道:“娘娘客气了。” 李景琏火速赶到坤宁宫,主要是这个消息太过令人痛恨!李成化一干太监、内侍跟着也是走的飞快,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到坤宁宫。 “姝儿,姝儿你怎么样了?” 李景琏焦急地走进殿内,看着赵臻姝安然无恙地坐着,心里才松懈下来。 “陛下万安。”赵臻姝刚要行礼,就被李景琏拦着。 “你怀着身孕,做这些虚礼干什么,快坐下。”李景琏看了一眼殿内,这时才发现谷忡。 “谷太医,你说说怎么一回事。” 李景琏道:“李成化,去把太医院的左右院判都喊过来。谷忡,你先说说怎么一回事。” 谷忡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把情况说明了。 李景琏震怒之余,脸色变得奇差无比。 他道:“自崔废妃以来,朕以为后宫之中已经没有那等蛇蝎女子,不曾想还有这般心思歹毒之人!”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在妾身如今没事,如今还是先想办法揪出背后之人才是关键,否则下次,臣妾真不知还能不能躲得过去。” 赵臻姝蹙眉,眼中全是担忧。 这件事是必须要让李景琏知道的,也是时候让李景琏知道他的后宫可不是表面上这么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太医院左右院判一来,李景琏立刻道:“刘维,你去给皇后看看身子。” 刘维率先把脉,过了一会儿,才仔细叙说出来。所言大致和谷忡一样,只是有一点不同。 “陛下,娘娘,臣以为娘娘所中之毒乃是分两次进行的,第一次乃是下毒,这一次乃是诱发,好在剂量不大,尚且对胎儿无碍。” 左院判第一杏同样是这般道理。 连续三位太医都这么说,李景琏和赵臻姝真正放心下来。 “你可记得何时出现异样的?” 赵臻姝思虑片刻道:“陛下,臣妾在惠清恭人入宫时候,便觉得有些不适,今天又在宫里的小允子身上闻到了这味道,想来其中应该有所关联。” “惠清恭人?” 李成化见状,忙上前小声道:“陛下,惠清恭人是娴妃娘娘的母亲。” 李景琏沉着脸,吩咐道:“去查谢家。” 至于谁查,自然是大名鼎鼎的暗卫了。 赵臻姝道:“陛下,臣妾宫里的小允子也叫人看住了,陛下可要审问?” “传。” 赵臻姝朝着晴虹点点头,便看到晴虹出去了。 此时的小允子揣着银子,兴高采烈地走出了翊坤宫了,桂枝瞧见人,忙走上前道:“小允子,你可让我好找,娘娘那边出了事,晴虹姐姐正喊你呢。” 小允子警惕道:“桂枝,可是有什么事?” 二人边走边说。 “能有什么事,左右是娘娘着急用人。” 小允子心里微微放松下来,只是步子不算快,还想在打听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晴虹。 “小允子,你可算回来了,给我拿下。” 晴虹带来的,都是御前有力气的内侍,制服一个小允子根本不在话下。 “晴虹姐姐,这是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你做没有做,自然由陛下娘娘分断。”晴虹冷眼看着小允子,继续说道:“小明子,有劳你带回去了。” “晴虹姐姐客气了。” 小明子朝着小允子屁股上踹了一脚。 皇后娘娘多好的人,当初自己差点死了,还是皇后娘娘派的秦公公救了自己,结果这烂心肝的还敢害皇后娘娘。 小明子打定主意,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多踹几脚,给皇后娘娘报仇。 第69章 事发 坤宁宫。 “启禀陛下娘娘,小允子带回来了。” “传。”李景琏面色冰冷,冷冷的看着瑟瑟缩缩的小允子被内侍们提了进来。 “狗奴才,你安敢谋害国母!”李景琏怒道:“先给朕掌嘴三十。” “是。” 啪啪啪的声音打完,小允子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只是内侍们都是有分寸的人,既能打的你疼,又不会让你说不了话。 “陛下,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小允子哭得声嘶力竭,这时他是真的怕了。 “你冤枉?”赵臻姝目光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看着尸骸,说道:“本宫自问待宫人们不薄,坤宁宫里的宫人更是厚待几分,却不想出了你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 “往小了说,你是对本宫心生不满,故而生恨。往大了说,你是谋害皇嗣,危害大明,本宫若有差池,你就是大明朝的千古罪人!” 赵臻姝说完,抬眼微微扫了一眼李景琏。 李景琏面色低沉,对赵臻姝的话并无不满。 “你若是实话说来,或许能够不涉及你家人,若是再隐瞒,恐怕不止是你,你的家人都会因此而获罪。” 赵臻姝淡淡道。 其实不管小允子说不说,他家人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了——死路一条。 小允子咬紧牙关,头都不敢抬,汗水浸湿他的衣领,身体缩成一团颤抖起来,到:“陛……陛下,奴婢冤枉啊。” 赵臻姝淡淡道:“不见黄河不死心,晴虹,你说说他刚刚干什么去了。” 晴虹行礼过后,走上前道:“启禀陛下娘娘,小允子刚刚从翊坤宫出来,并未去尚宫局寻找秦公公。” 小允子脸色一白,瘫软在地上。 原来陛下娘娘都看见了。 “你身上那香本宫在惠清恭人身上也曾闻到过,你又有何狡辩之词?” 小允子眼睛一亮,道:“陛下, 娘娘,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去翊坤宫是因为奴婢弟弟在翊坤宫当差,陛下,应该查惠清恭人啊。” 李成化瞧了一眼难看李景琏的脸色,上前呵斥道:“狗奴才,你可知惠清恭人就是娴妃的母亲?” 小允子一愣,脸色彻底灰白。 “李成化传娴妃。” 赵臻姝上前安抚道:“陛下也莫要心急,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娴妃一直都是与人为善,即便怀孕时候张狂一些,如今也早已经改了性子,想必不会做出这种事。” 陛下,你可要记得娴妃曾经的张狂,更要相信娴妃是无辜的。 毕竟只有如此,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娴妃的结局才会更惨。 赵臻姝不动声色劝慰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勾起了李景琏的怒火。 “她曾污蔑你就罢了,如今还敢再动歪心思,朕岂能放过她!”李景琏眸子中的怒火,继续道:“把伺候娴妃的宫女都拉去刑罚司给朕好好审!” 翊坤宫的动静声势浩大,没能瞒得住众人。 长春宫里,宜贵嫔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立刻问道:“锦秋,本宫吩咐你的那件事,可成了?” 锦秋点点头,神色紧张道:“主子,如今怎么办?” 宜贵嫔想了想,道:“娴妃那边必定是兜不住的,本宫不能坐以待毙,去把马太医请过来。” 锦秋一愣,却没有多问,慌忙跑去太医院。 马立房还以为宜贵嫔出了什么事情,慌不择路的跑过来时候,人都快要贴在宜贵嫔身上了。 “咳咳,锦秋,你先出去,本宫和马太医有些事情要说。” 这情况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锦秋以为宜贵嫔和马太医有话说,并没有多想,便出去了。 “晚华,现在不好吧。” 马立房经过几次之后,胆子也逐渐放开,说道:“现在太医院的几位院判都被喊去坤宁宫,万一陛下有事,恐怕来不及啊。” 宜贵嫔压下心底的不屑,就知道干那事儿的蠢货,若非有用,是留不得的。 “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宜贵嫔道:“你可知翊坤宫被围起来了?娴妃被带去坤宁宫,宫女内侍都被拉去刑罚司,谋害皇后的事情,恐怕藏不住了。” “娴妃也有忠心的人 ,哪里至于就藏不住了?” 蠢货! 宫人们再忠心,能扛得住鞭子吗?多的不说,一轮刑罚下来,不死都褪一层皮,谁扛得住。 害人这种的事情不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瞒得住? 大刑之下,该说的不该说的,不都说了? “宫人们怎么扛得住,只怕会吐得干净。” 宜贵嫔这么一说,马立房也忍不住慌了起来。 “这……这可怎么办。” 宜贵嫔如今瞥了一眼道:“慌什么,本宫如今怀有身孕,怀有皇嗣,陛下必定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饶过我。”只是你就不一定了。 宜贵嫔冷眼看着马立房,将来若是能扶这个孩子上位,也算对得起马立房了。 马立方一下子愣在原地,随后惊喜道:“你真的怀孕了!” “这是自然。”宜贵嫔叹息道:“马哥哥,这孩子是你的,已经有两个月了,我一直瞒着你,你不会怪我吧?” 两个月,也就是说,九月初这个孩子就有了! 那时候陛下还未宠幸宜贵嫔,也就是说这孩子一定是马立房的,马立房自然也明白其中关键。 “晚华,我怎么会怪你,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保你无恙。” “马哥哥,话虽如此,可是陛下如何信你?你一直都负责给娴妃姐姐看脉,如今娴妃姐姐出了事,陛下必定会盘问你,到时候你若说了实情,我们母子怎么办。” 马立方道:“为了你们母子,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实情,只是这样一来就对不起娴妃了。” 宜贵嫔上前紧紧抱住马太医,道:“马哥哥,谢谢你。” 马立房紧紧相拥。 “锦秋,你进来吧。” 听到宜贵嫔的声音,锦秋踏进殿内,就看到马太医跪在地上,一脸的喜色说道:“恭喜宜贵嫔娘娘,您已经怀有龙胎。” “果真?” 宜贵嫔一脸惊喜,立刻道:“锦秋,你听到了吗?本宫真的有孩子了。” 锦秋同样一脸的喜悦,说道:“奴婢恭喜娘娘。”主子有孩子这可是大喜事。 “锦秋替本宫好好送一送马太医。” 第70章 事发(二) 送走了马太医,宜贵嫔道:“锦秋这个好消息还没有告诉陛下娘娘,随本宫去一趟坤宁宫吧。” “主子,算算日子,你这才怀孕一个多月,是否太过着急,若是有人想要怀您,岂不是……” “皇后娘娘仁慈,娴妃姐姐又和我交好,后宫里谁能害我呢?”宜贵嫔笑道:“你虽是关心本宫,却不可这样妄自揣测。” “是。” 宜贵嫔刚走出长春宫没多久,就迎面撞上张福海。 “张公公,这是去哪里?” 张福海冷笑一声道:“宜贵嫔,本公公奉命来请你去坤宁宫,乖乖走吧。” 锦秋一脸怒容,道:“放肆,张公公,即便你是御前公公,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家主子说话。” “主子?哼,也不知等会儿,还有没有这个福气做主子。” 张福海一脸的不屑,甩了甩自己的拂尘,道:“来人啊,既然宜贵嫔不乖乖就范,你们就帮咱们的宜贵嫔娘娘吧。” 平时就受主子的气,如今面对落难的主子,怎么能不好好发泄发泄呢? 宜贵嫔脸色大变,呵斥道:“放肆,本宫乃是陛下的宜贵嫔,你们岂敢动我!” 小内侍们相互看了一眼,左右为难。 张福海道:“愣着做什么,本公公的话也不听了?” 几个内侍小声道:“宜贵嫔娘娘,得罪了。” 这几个内侍直接上去压着宜贵嫔,把整个人拖在地上,锦秋见状脸色大变,刚想上前,就被几个内侍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喊道:“我们家主子如今怀……” 宜贵嫔突然道:“锦秋,不必理会,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 宜贵嫔垂眸,掩下眼中的算计。 如今只有她越惨,才越有可能利用这个孩子保住自己。 坤宁宫。 娴妃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目光冰冷地看着帝后二人。 “娴妃,你所作所为还有何话可说?” 娴妃神色淡淡的,她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小允子,道:“陛下拿了我宫里的人,想来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你曾经污蔑皇后,朕顾及你刚刚小产,朕和皇后都不曾怪罪你,你反倒怀恨在心,谋害皇后,真是冥顽不灵。” “哈哈,陛下,原来你还记得臣妾曾经的孩子。”娴妃似乎被戳中了痛处,说道:“陛下,马太医说过,臣妾的孩子是能够顺利生产的,只是会辛苦一些, 可好端端的,才三个月就保不住,难道不是皇后下的手吗?” “你不说,真都忘了还有马太医。”李景琏瞥了一眼谷忡,二者的师生关系李景琏也是知道的,“李成化,去太医院押了马立房,拉去刑罚司审。” “是。” 赵臻姝不屑道:“娴妃,本宫不知你为何会疑心本宫,只是论身份本宫乃是皇后,是嫡母,将来不管谁生下孩子,都是本宫的孩子,若是论宠爱,本宫同样胜过你,本宫实在不知道,你为何笃定就是本宫害了你的胎儿。” 娴妃轻蔑道:“皇后,若是我生下皇子,乃是陛下的长子,身份贵重,你又如何安心?” “本宫竟然不知娴妃的心思已经考虑到此。”赵臻姝叹了一口气。 娴妃的意思已经是储位之争,赵臻姝便不再开口。 果然,李景琏一听怒道:“朕才十八,你们就起了这种心思。” 李景琏是真的被气到了。他才刚刚登基一年,后宫就已经开始争储了吗?李景琏目光瞧了一眼赵臻姝,见后者一脸的坦然,才放心许多。 还好姝儿不会这样。 娴妃嬷嬷流着泪,也不再言语。 不多时宜贵嫔到了。 张福海到底不敢在帝后面前亏待主子,宜贵嫔还是体面的走了进来。 “大胆宜贵嫔还不跪下!” “臣妾不知所犯何错,为何要跪?”宜贵嫔整理了自己的衣裳,心脏如同散在鼓面上的黄豆,在声声鼓点之中蹦蹦蹦的乱窜。 “你伙同娴妃,谋害皇后,还敢说没错?” 李景琏对于宜贵嫔,本就没有多少好感,宠幸宜贵嫔那也是顺手而为,此时更是不给好脸。 宜贵嫔一脸的委屈,哭诉道:“陛下,臣妾真的不知犯了何错要认错。臣妾本来被马太医诊断出怀有身孕,想来禀告皇后娘娘,只是一出宫,就被张福海张公公让人拿下,一路拖着来了坤宁宫,陛下娘娘,求您为臣妾做主啊。” “什么?你怀孕了?”李景琏坐直了身体,道:“刘维,给她看看。” 张福海心里一惊,慌忙抬头,正好对上李景琏冰冷的目光,立刻跪在地上道:“陛下,奴婢知错,求陛下宽恕啊。” 李景琏骂道:“狗奴才,还不快滚开?” 腾出地方来,宜贵嫔被锦秋扶着坐下,赵臻姝又让人上了热茶。 刘维细细把脉,过了一会才说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宜贵嫔娘娘确实有身孕了。” 赵臻姝道:“晴虹,去翻敬事房的记录。” 很快答案就出来了。 宜贵嫔在九月二十八那天侍寝了,如今才一个月。 李景琏看了一眼宜贵嫔,头发乱糟糟的,衣服都被蹭破了,没有一点妃嫔的模样。 “你虽有孕,可你谋害皇后证据确凿,如何抵赖?” “陛下,皇后娘娘宽厚仁慈,对待臣妾更是用心,臣妾怎么会做这种事?定是有人污蔑臣妾。”宜贵嫔激动道:“陛下,是不是娴妃姐姐?” “娴妃姐姐,妹妹一直对你恭敬有加,你为何要攀咬妹妹。”宜贵嫔转过身,又道:“皇后娘娘,娴妃曾经污蔑您,她的话如何可信?” 赵臻姝道:“宜贵嫔,你稍安勿躁,是非曲直自然由陛下决断。” 李成化走进来道:“陛下,马太医和长春宫宫人的证词出来了。” 李景琏瞟了一眼宜贵嫔,慢慢地翻看。 宜贵嫔情不自禁地抓紧扶手,内心一个劲儿地祈祷。 长春宫的宫人她是不担心的,毕竟每次接触都只有二人在场,自然不会被吐出什么来,唯一担心的是马立房扛不住说了实情。 李景琏看完供词,递给赵臻姝,下一刻道:“宜贵嫔,你安敢狡辩?你不仅和娴妃接触过密,甚至和朱美人牵连甚深,李成化,带朱美人过来。” 宜贵嫔道:“陛下,臣妾只是和后宫姐妹亲近一些而已,这并无错啊!” 第71章 事发(三) 宜贵嫔虽不知那供词上到底写了什么,可若是真的有问题,陛下就不会还让她坐着说话了。 因此宜贵嫔决定继续赌一把,赌一赌朱美人不会承认!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之中,赵臻姝疑心渐起。 宜贵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婢女出身,谨小慎微。刚入宫时候,赵臻姝还劝慰过宜贵嫔,后来的宜贵嫔逐渐开朗起来,和后宫的姐妹交情逐渐好了起来,这里面还要除去德贵嫔。 宜贵嫔不是个简单的。 朱美人很快就到了,只是有宜贵嫔这个先例,张福海并不敢再和对待宜贵嫔那样对待朱美人。 朱美人走进坤宁宫时候,看到大殿之内跪拜着的众人,心彻底沉了下去,但是很快又生出几分希望来。 毕竟她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臣妾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至于娴妃和宜贵嫔,朱美人只当没有看见。 “朱美人,本宫待你不薄,为何你要谋害本宫。”赵臻姝冷眼道:“你所做所为,宫人们都已经招供,你有何话可说?” 宜贵嫔飞快地看向朱美人,示意朱美人不要承认,皇后明显是在诈朱美人,若是真有证据,就不会让众人跪在这里,而是直接处罚了。 如今娴妃的罪是没办法洗脱了,也无法洗脱。 但是宜贵嫔和朱美人却是可以的。 因为没有实质性证据,几人的接触都是私下,没有宫女们见证。 可朱美人哪里知道这个?她目光痛恨地扫过宜贵嫔,满眼的怨怼。 朱美人暗想:宜贵嫔果真是蛇蝎之人,看样子娴妃是翻不了身,陛下又把我喊来,未必不是宜贵嫔巧言令色,把罪责都推到娴妃和我身上,我岂能让你如愿? 看到朱美人目光的一瞬间,宜贵嫔暗道不好,她刚要开口提醒,就听到朱美人说道:“陛下,娘娘,臣妾冤枉啊,这一切都不干臣妾的事,宜贵嫔娘娘虽然想指使臣妾谋害皇后娘娘,可臣妾怎么敢对娘娘动手,求陛下开恩啊!” 宜贵嫔心里一惊,一时之间血脉涌上心头,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蠢货! 都是蠢货! 赵臻姝皱着眉头道:“宜贵嫔怀着龙胎,谷院判,去看看宜贵嫔如何了。” 听到赵臻姝的话,朱美人才意识到宜贵嫔可能没有说出一切。 之所以宜贵嫔能够安稳地坐着,竟然是宜贵嫔怀孕了。 朱美人脑海之中,突然想起宜贵嫔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有底牌,原来是有了皇嗣,怪不得那般有底气! “娘娘,宜贵嫔姐姐这是?” “宜贵嫔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赵臻姝的话彻底证实了朱美人自己的猜想,此时无比后悔的她对上李景琏的目光忍不住微微瑟缩。 “朱美人。” 李景琏的声音微微停顿,随后道:“朕对朱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若有所隐瞒,朱家也不必存在了。” 朱美人心神一震,俯首道:“陛下, 臣妾真的没有谋害皇后。宜贵嫔姐姐曾经给了臣妾一味药,让臣妾将那药滴在披风上,伺机谋害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待臣妾恩重如山,臣妾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臣妾并未按照宜贵嫔所言。” “那日皇后娘娘去御花园游览,臣妾就收到宜贵嫔的消息,让臣妾带着衣物,想办法把让皇后娘娘穿上,皇后娘娘行至清风台,清风台上风大,臣妾便把那披风给了皇后娘娘,只是那披风上并未有害人的东西啊,臣妾并未谋害皇后啊。” 赵臻姝脸色一白,立刻道:“陛下,确有此事,只是臣妾当时并未多想。” “那披风可在?” 朱美人道:“陛下,那披风如今还在臣妾宫里,宜贵嫔娘娘所赠送的药在臣妾屋子里窗边的第二个格子里面,臣妾并无虚言啊!” “张福海,你去搜。” 等待的过程之中,秦德忠也从尚宫局回来了,他本想亲自看着这小白狗洗干净,只是中途被人告知坤宁宫发生了大事,这才着急忙慌的跑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跪在地上,道:“娘娘,奴婢罪该万死,亲信了小允子,给了他谋害娘娘的机会,奴婢罪该万死。” “你当然罪该万死!”李景琏居高临下道:“若非你护主不利,岂会发生这种事?” 秦德忠闻言心中一凉,面若死灰。 “陛下,秦德忠办事还算牢固,他的失职以后再说吧。”赵臻姝解围道,秦德忠自从进宫就跟着赵臻姝,若是这样都有异心,那么这个皇后也不必当了,迟早被人害了性命。 李景琏微微皱眉,只是看着赵臻姝的神情,叹气道:“罢了,既然你开口,那就容后吧。” 秦德忠顿时激动地磕头谢恩,人连爬带动地挪到角落里。 “陛下,奴婢在朱美人的房间里搜出了药,并且把朱美人所说的披风一并带来了。”张福海身后跟着几个内侍,手里都拿着东西。 宜贵嫔此时也慢慢缓了过来,紧紧盯着朱美人,恨不得撕烂朱美人的嘴。 朱美人如芒在背,却没有抬头。 李景琏吩咐道:“你们几个看看这药有什么用。” 三位院判以此闻过之后,由谷忡开口道:“陛下此药乃是苦情花的汁液,配合西域的乱红香能够使孕妇流产堕胎。所幸皇后娘娘并未中了苦情花,此外乱红香的剂量极少,因此并无大碍。” 这回赵臻姝懂了。 怪不得娴妃要铤而走险再次下药,原来是第一次剂量不够。 此时李成化拿着暗卫探查的结果走了进来,极为小声地说道:“陛下,宫外有结果了。” 李景琏拿起纸条看完。 在谢府内发现了乱红香,此外搜宫的内侍也在翊坤宫里找到了乱红香,正是小允子之前身上带着的。 只是这并没有拿到坤宁宫里,而是让几位太医分别验证了药。 最终的结果一致。 结果已经水落石出,李景琏沉着脸,看着自己的妃嫔,冷冷地开口道:“你们太让朕失望了。” 众人听了,娴妃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宜贵嫔身体微微颤抖,似坐似站,如坐针毡。朱美人匍匐在地上,等待着审判。 第72章 事发(四) “娴妃谋害皇后,罪孽深重,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赐白绫。惠清恭人褫夺封号一并赐死,谢家全族流放三千里。伺候的宫人全部杖杀,三族一并赐死。” 对谢家人来说,这已经算是仁慈了。 只是可怜那些宫人。 娴妃听着李景琏的话语,终究是哭出声来,道:“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臣妾一人之错,求陛下开恩啊,饶过臣妾母家吧。” 娴妃哭喊着要上前,却被李成化死死拦住。 “谢家有胆子谋害皇后,怎么没胆子承担罪责?”李景琏不屑道:“拉下去。” 赵臻姝此时心里微微一沉,阻止道:“陛下且慢,娴妃和惠清恭人等几人之过何必牵连谢家其他人?臣妾认为只赐死主谋即可。” 非是赵臻姝是圣母,而是谢家还有一位齐太皇贵太妃。 齐太皇贵太妃能够在深宫蛰伏几十年,提前把族里的姑娘送到李景琏后院里,要说她没有能耐,赵臻姝是怎么也不信的。 重要的是,当初李景琏被太后逼迫让位,赵臻姝捏造李景琏身世。这里面齐太皇贵太妃起了重要的角色,若是谢家完全没了,难免齐太皇贵太妃狗急跳墙,到时候一不做二不休,捅出这件事来,那就不好了。 没有一个帝王愿意被操纵身世,尤其这个人是枕边人。 “姝儿,你就是太心善了。”李景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赵臻姝。 后者微微一笑道:“陛下,臣妾就当给未出世的孩儿积福吧。” “既然皇后求情,那朕就留谢家一条狗命。”李景琏冷冷地看着娴妃。随后他把目光转向宜贵嫔。 “宜贵嫔……” 宜贵嫔怀着孩子,有些难处理。 赵臻姝看出李景琏的为难,主动说道:“陛下,宜贵嫔还怀着孩子,处死未免太过,不如褫夺封号,降为选侍,待生产之后再做定夺。” 李景琏的眼中一亮。 皇后的孩子他自然是无比关注,可要说宜贵嫔的孩子也不是就不关注,这样的解决办法无疑让李景琏满意许多,看向赵臻姝的目光也越发柔和。 姝儿果真贴心。 “就按照皇后所言吧。”李景琏点点头。 余选侍听完,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活下来了,整个人瘫软在座椅上,出了一身的汗。 “至于朱美人,虽无害皇后之嫌弃,却知情不报,降为选侍。” 也算合情合理。 “陛下,宜贵嫔等人死罪难免,活罪难逃,若是臣妾再罚她们,陛下可不许再怪罪臣妾了。” 赵臻姝一双眼眸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提前给李景琏打预防针。 李景琏自然知道赵臻姝所指——娴妃污蔑赵臻姝的时候,娴妃受了苦头。 “这是自然。”李景琏摆摆手道:“涉事宫人一并赐死吧。” 李景琏处理完这些,就先回坤宁宫了。 这一番动静下来,六宫的人早就知道了。 只是德贵嫔和王美人都聪明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娴妃被拉回翊坤宫,圣旨还没有到,因此娴妃的妃位还在,要等宗人府革除位份之后,才会被赐死。 剩下余选侍和朱选侍。 赵臻姝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余选侍面前。 余选侍咽了咽口水,道:“皇后娘娘……” “啪!” 余选侍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烧起来一道火辣辣的疼痛感。 赵臻姝揉了揉发酸的手指,一脸的不屑。 “余选侍,你是个婢女出身,本宫一向是怜惜你的,只可惜,你是个不懂感恩的。”赵臻姝缓缓走近,俯视道:“不懂感恩也就罢了,还想着谋害本宫的孩子?” “娘娘,不是的……” “啪!” “啪!” “本宫允许你说话了吗?”赵臻姝冷笑道:“余选侍出身低微,宫里面的规矩也不知道?” 晴虹上前道:“余选侍,娘娘说话,您是不能插嘴的。” 余晚华脸色僵在一起。 赵臻姝打完人,擦了擦手,把用过的手帕摔在余选侍的脸上,转身走到凤位坐了下去。 “余选侍如此不懂规矩,本宫怎么能放心?林嬷嬷,让尚宫局找几个懂规矩的老嬷嬷,好好教导一番余选侍吧。” 林嬷嬷痛恨地看了一眼余晚华道:“奴婢遵旨。” “另外,余选侍对本宫不敬,每日早晚各掌嘴三十,余选侍,你可服?” 余选侍咬咬牙,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回忆起曾经做奴婢时候,被主子责罚的场景,她发誓要不择手段的爬上来! “臣妾心服口服。” “服气就好。”赵臻姝冷笑道:“你该庆幸你的孩子保了你一命,晴虹,拉出去,让她跪在坤宁宫门口掌嘴,连同早上的,一同打了,让来往的宫人们都看看,谋害本宫是什么下场。” 余晚华被拉出去,啪啪啪的打脸声慢慢传了进来。 朱选侍听着心里无比恐惧。 “娘娘,臣妾没有害您啊,那披风臣妾什么也没有做。” “你应该庆幸你什么都没做,否则现在你已经不会跪在这里了。” 朱选侍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茫然无助的看着赵臻姝,她知道自己的信任已经被消耗一空了。 “朱选侍,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你如今对本宫来说还有什么价值吗?” “娘娘,臣妾愿意向母家给娘娘说话,以后朱家以娘娘马首是瞻啊。” 赵臻姝忍不住扑哧一笑,道:“朱选侍昏头了?你涉及进这种事里面来,朱家恐怕恨不得没你这个女儿才是。” 朱选侍一愣,心中泛起苦涩。世家向来如此,有用的人才是值得拉拢的。 “把朱选侍拖出去吧,幽禁景阳宫,非死不得出。” 朱选侍脸色大变,景阳宫虽说是东西六宫之一,可乃是最破旧的宫室,形同冷宫,一旦住进去,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况且住进景阳宫,什么时候被人下药弄死都没人关注。 “不!不,娘娘,求娘娘开恩啊!”朱选侍疯狂地磕着头,只是赵臻姝的眼中全是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眼看着朱选侍被拉出坤宁宫,就在这时,朱选侍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大喊道:“娘娘,臣妾有一事禀告,臣妾有一事禀告!” 第73章 血崩而亡 赵臻姝摆摆手道:“拉回来。” 朱选侍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还是有机会留下来的。 “你最好说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否则……” 赵臻姝的话虽然并未说完,但其中的寒意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朱选侍飞快地整理思路道:“娘娘,臣妾怀疑余选侍的龙胎有问题。” 赵臻姝微微挑起眉毛,道:“哦?余选侍的龙胎是在陛下和本宫眼前亲自由太医看的,能有什么问题?” 朱选侍道:“娘娘有所不知,余选侍那贱人鼓动臣妾,想要利用臣妾谋害您的时候便有恃无恐,曾和妾身说自己有所底牌,陛下必定不会责罚,如今仔细想来,她所说的底牌必定是怀有的龙胎!” “她何时和你说的?” “月初时候。” 赵臻姝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按照敬事房的记录,她应当是九月二十八那日侍寝,怎么可能十月初就知道自己怀孕呢?”朱选侍眼前一亮,这个帽子不管真假,她都要扣到余晚华身上。 赵臻姝也暗自思索。九月二十八之前,余晚华若是那时候便知道自己有孕,自然可以说出这种有底气的话。 毕竟陛下也是看重龙胎的。 可她没有侍寝,又如何怀孕?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私通。 “你的意思本宫明白了,你是要向本宫告发余选侍私通吗?” 赵臻姝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朱选侍一愣,随即明白了赵臻姝的打算。这事情真假先不论,一旦爆出来,那就是皇家丑闻,陛下必定不喜。 因此检举之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朱选侍心中苦涩至极,皇后娘娘是利用她的手彻底把余选侍斗下去。 但是,此时的朱选侍处境已经轮不到她做选择了。 陛下的无视,皇后的厌恶,都已经把她逼着走上了一条身不由己的道路。 “娘娘,臣妾愿意向您告发余选侍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这事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凡事都要讲一个证据不是? 赵臻姝道:“或者你可知那奸夫是谁?” 朱选侍脸色一白,继续道:“臣妾虽然不知,可此事千真万确啊。” “罢了,这事就交给你吧。”赵臻姝道:“朱选侍,莫让本宫再失望了。” 朱选侍听完,松了一口气。 “余选侍的龙胎本宫不容有失,你何时有了证据就再来找本宫吧。” 赵臻姝的意思很明白:余选侍的龙胎不能动,同时朱选侍要想办法证明余选侍龙胎的问题所在。 虽是成为赵臻姝的手中之物,可朱选侍却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她不必去景阳宫了。 等人外人都走了,林嬷嬷一群人就跪在地上请罪。 “嬷嬷这是干什么?”赵臻姝亲自上前扶起林嬷嬷,说道:“嬷嬷跟着我劳苦功高,快起来吧。” 林嬷嬷眼中蓄出泪花,说道:“老奴护主不利,若非娘娘警觉,恐怕小主子如今已经不在了。” “啪啪啪!” 林嬷嬷刚说完,秦德忠就自己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娘娘,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轻易相信了小允子,让他能够近身伺候,也不会害了娘娘。” 秦德忠此时极为惶恐。 娘娘从来没说他的问题,可这里面,他是管着坤宁宫上上下下的内侍,出了问题,他是撇不清。他害怕的不是赵臻姝不怪他,而是不理会他,那才是真正的“死刑”呢。 他成为坤宁宫的太监以后,张狂了不少,也得罪了些许人,这些人无疑都是盼着他掉下去的。 秦德忠刚说完话,晴虹就道:“主子,也怪奴婢。您起初已经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奴婢们却不以为然,差点铸成大错,请娘娘责罚。” “请娘娘责罚。” 赵臻姝看着几人,脸色平静。 但是是该好好罚一下了。 坤宁宫的祥和一直都维持着,但这股子祥和似乎已经让众人失去了应该有的警惕。明年秀女入宫,若是依旧如此,真不知道坤宁宫会成了什么样。 “后宫的阴谋算计防不胜防,但你们作为本宫的人却出了这样这样的纰漏,确实该罚。” 这群人怎么说都是坤宁宫体面的奴婢,赵臻姝想了想道:“除了林嬷嬷,一等宫女罚俸三个月,秦德忠同样,二等宫女罚俸两个月,三等宫女罚俸禄一个月。” 这样的处罚已经是极好。 二等三等宫女们虽说不能近身伺候,但是同样有失职的嫌疑。 总之,坤宁宫上下都受了处罚,但宫人们都是高兴的,毕竟皇后娘娘的龙胎无恙,皇后越好,坤宁宫的宫人们自然底气越足。 “行了,都去忙吧。” 赵臻姝也累了,忙活了这么久,耗费心神,她已经想歇息了,但是还不行。 林嬷嬷跟着赵臻姝到了书桌前。 “娘娘,为何不直接揭发余选侍龙胎有问题,这样余选侍必死无疑,娘娘这时候可不能心软啊。” 赵臻姝淡淡一笑道:“揭发是要揭发的,只是不是现在。陛下刚刚处理完娴妃之祸,余选侍也做出了处罚,本宫若是此时再揭发余选侍,陛下只会觉得本宫对处理结果心生不满,故意捏造事实罢了。” “可是就这样放过余选侍,让她安心产子吗?” 赵臻姝眸中一片冰冷,她的手指微微浮上自己的肚子,道:“嬷嬷,朱选侍不是说余选侍的龙胎有问题吗?那本宫就等余选侍留下一个十足的证据。” 如果余选侍真的有问题,那么最大的证据便是她腹中的胎儿。 赵臻姝从来没有想着靠朱选侍找到证据,若是朱选侍有这个本事,也不会被牵扯进来。 从一开始,赵臻姝的目标就是余选侍的孩子。 “是不是陛下的孩子,生下来看看长得像谁不就清楚了吗?”赵臻姝道:“况且,血液相容者为亲,到时候和陛下滴血验亲即可。” 林嬷嬷道:“娘娘有主意就好,可若是朱选侍所言为虚,又该如何?” “嬷嬷,为余选侍准备好产婆吧。为陛下诞下龙胎之后,余选侍产后大出血,血崩而亡。” 第74章 利用你生子而已 皇后管理着后宫,安插几个人手轻而易举。 她不是什么大善人,敢害她的孩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娴妃的命已经拿走了,剩下余选侍的命照样躲不过的。 “告诉朱选侍,待余选侍生产时候,便揭发余选侍私通吧。” 如此一来,陛下无论如何都要查验的。 孩子若是陛下的,陛下心里也会生出不满,关注甚少。一个失去生母庇佑的孩子,即便赵臻姝不为难,在宫里也是受苦的。 孩子若不是陛下的,朱选侍把这皇家丑闻公布出来,陛下只会更加厌烦。 总之,赵臻姝没有任何损失。 林嬷嬷研墨,赵臻姝执笔写下几封书信。 一封是给魏国公府的,一封是给齐太皇贵太妃的,一封是给蓉郡主的。 宫里的事瞒不住,但谁先知道消息就更加有利,这种事这种事自然要优先告诉魏国公府。 赵臻姝能够保全谢家血脉已经是天大的恩情,齐太皇贵太妃理应感激,这封信也是在告诉齐太皇贵太妃不要再生事。 最后一封信,是给蓉郡主的。 信里,只提到两件事。 一件事是为钱婆子,林嬷嬷年纪大了,很多时候力不从心,况且宫里险恶,赵臻姝不愿意林嬷嬷再涉险,因此相看的钱婆子就成了首选。 另外一件事便是下毒。齐太皇贵太妃和晋王二人熟知赵臻姝捏造李景琏身世的过往,这个事情永远是一个定时炸弹,以至于哪天二人被压得狠了,就可能以此威胁赵臻姝。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心里没说到底因为什么事情,只是暗示蓉郡主罢了。 赵臻姝和蓉郡主的交情不深不浅,但是利益当头,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本宫记得蓉郡主的孩子也大了吧?将来入朝为官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蓉郡主不会拒绝赵臻姝抛出的橄榄枝。 况且,蓉郡主也是一个聪明的人,否则如何能够在晋王府里夺得晋王的宠爱呢? “娘娘,可万一晋王二人将事情告诉别人呢?” 赵臻姝摇摇头道:“陛下的身世她们同样参与了伪造,若是随便告诉旁人,不也是让他们陷入困境?他二人是聪明人,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聪明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如今赵臻姝在高位,晋王处于劣势,那么这件事就是晋王拿捏赵臻姝的把柄;若是反过来,也是赵臻姝拿捏晋王的把柄。 林嬷嬷神色复杂,叹了一口气道:“娘娘,深宫复杂,苦了你了。” “只要嬷嬷不觉得我狠毒就好。” “娘娘未雨绸缪,乃是一心要护着小主子和自保的,若不是那些险恶之人三番五次意图不轨,娘娘又何须如此?” 林嬷嬷上前轻轻拍子赵臻姝的后背,安慰道:“娘娘,奴婢以后走了,您要好好的坐好皇后的位子。” 赵臻姝被害的时候没有流泪,和旁人争斗的时候没有觉得委屈,却在这一刻感觉到酸涩,低头垂泪。 陛下的旨意很快,过了夜娴妃就被贬为庶人。 “跟着本宫去送一送娴妃吧。” 赵臻姝带着人来到翊坤宫时候,张福海已经让人捧着白绫来了。 “张公公,本宫有话和娴妃说,不知可方便。” 张福海瘸着腿,脸上笑成花,连忙道:“皇后娘娘您尽管去,奴婢在外面给您守着。” 张福海因为娴妃的事苛责主子,也受了罚,如今还瘸着腿。听到皇帝还用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跑了过来。 只是从此以后,御前太监的地位里,他彻底被李成化压着了。 瑶巟笑着递给张福海一个荷包,里面装满了银子,“张公公,奴婢和您在这里等着。” 晴虹则跟着赵臻姝进去了。 翊坤宫里没什么人,大部分人都被拉去了刑罚司,少部分人得以幸免,被尚宫局召了回去。 吱呀一声,赵臻姝走了进去。 只是一晚,娴妃已经和之前判若两人。 鬓边消磨,白发愁人。 “娴妃,你的白发散了。” 娴妃枯坐在位子上,看赵臻姝,只是淡淡道:“臣妾自然不如皇后娘娘风采。” 娴妃用手把自己散落的发丝拨到发髻后,这时候她才看见自己的白发。 “仅是一晚,臣妾就生了白发。”娴妃道:“不知娘娘何时才能够生出白发?” 此时娴妃似是又成了过去那个温婉单纯的谢宝珠。 “谢宝珠。”赵臻姝转变了称呼,继续道:“你的名字可见谢家对你的珍爱啊。” 谢宝珠垂下眼眸道:“臣妾虽不知娘娘为何为我谢家说话,只是还是要多谢娘娘。” 这一刻,谢宝珠的感激是真的。 “只可惜,谢家未必谢本宫,甚至会埋怨你害了她们。”赵臻姝直视谢宝珠,道:“本宫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本宫会害了你的孩子。你可知,你本就生不出孩子?” 谢宝珠一愣,道:“你说什么?” “马立房给你的生子方子是谷院判曾经钻研的,那秘方有极大的缺陷,乃是以母体补胎儿,胎儿到了五六个月的时候都会因为母体会变得极为虚弱,若是等到生产,母体就会受不了而提前死亡。换句话说,你那得子的方子注定了你不会在活的时候有孩子,你流产反而救了你一命。”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谢宝珠脸色维持的平淡彻底破裂,喊道:“你在骗我,这是我父亲让马太医寻来的,千金难求,虽然最后生产会艰难一些,可生出健康的胎儿不是问题。” 赵臻姝冷笑一声道:“是吗?本宫听闻你母亲进宫那日并不开心,想必是交代了你什么吧?” 谢宝珠神色一顿,苦涩道:“母亲说我性子刚直,在后宫难以生存,要我妹妹进宫。” 赵臻姝道:“谢家真是好算盘,利用你生子,你若是没了,陛下必定会怜惜几分,到时候你妹妹进宫也会得到陛下的垂爱啊。” 谢宝珠的眼泪流了下来,像是决堤的湖水,一发不可收拾,但赵臻姝诛心之言并未结束。 第75章 可怜可怜她 “谢宝珠,谢家的宝珠?”赵臻姝笑道:“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也是宝珠吗?” 谢宝珠紧紧的咬住牙关,只是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决堤的眼泪都诉说着内心的不平静。 “本宫记得你初入王府时候,是多么的纯真。你如今也成为了一个毒妇。” “那我的孩子呢?”谢宝珠不甘道:“我的孩子就该死吗?” “谢宝珠啊谢宝珠,到底是谁害了你的孩子你不知道吗?” 赵臻姝如此的平静,显得谢宝珠更加的歇斯底里。 “是谢家,是你的母亲,是你的父亲,是他们亲自害死你的孩子。”赵臻姝眼中闪着厌恶,道:“谢宝珠,你该庆幸本宫这次没事,否则你所在意的都将化成飞灰。” 谢家要和魏国公府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即便有齐太皇贵太妃也不行。 “晴虹,我们走吧。” 临走到门口,赵臻姝又说道:“忘了告诉你,你的父母已经被处死了,谢家如今当家的是你的庶叔。” 谢宝珠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她突然想起母亲告诉她,她是谢家的明珠,因此她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规矩,母亲告诉她为妾要谨守本分,但也要有所谋算。 谢宝珠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谁家母亲会告诉自己的女儿怎么做妾?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切不过是早有预谋。 “母亲,你骗得宝珠好苦!” 赵臻姝刚走出去,张福海谄媚的面容就浮现在眼中。 “娘娘若是还有事,不妨再多待一会。”张福海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不敬。 “罢了,一个苦命人而已,本宫也无需再和她计较。” 赵臻姝摇摇头,留下一声叹息。 张福海点头哈腰,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内侍便要端着白绫进去了结了谢宝珠。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面。 张福海面色一变,连忙推开门,却看到谢宝珠的额头鲜血直流,尖锐的桌角上还残留着血液的余温。 “晦气!” 张福海脸色阴晴不定。 赵臻姝道:“张公公,谢废妃已经死于白绫,回去禀告陛下吧。” 妃嫔自戕乃是重罪,祸及家人。李景琏如今对谢家已经是极为不耐烦,若得知谢宝珠自戕,恐怕会让谢家彻底灭亡。 张福海也松了一口气。 白绫是陛下金口玉言的旨意,那就只能死于白绫,谢宝珠自戕把便是张福海看管不利。 如今皇后金口玉言乃是死于白绫,也算为张福海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是。” 张福海将白绫裹在谢宝珠脖子上,内侍们拉着尸体去了尚宫局。 娴妃死亡并没有让赵臻姝感到极度的舒爽,反而变得更加迷茫。 “晴虹,明年又要有新的秀女进宫了,你说这样算计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晴虹默默地看了一眼赵臻姝,说道:“娘娘,不管有多少人,奴婢都会陪着娘娘的。” 赵臻姝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翊坤宫。 下次翊坤宫再打开,便是迎接新的主人。站在人人羡慕的皇后宝座之上,就要承受旁人所不能承受的压力。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一步一步走上至高之位。 谢废妃的风波才刚刚吹到前朝时候,另外一件大事也发生了。 西北军凯旋而归。 十月三十一,同样是德贵嫔正式晋位的日子到了。 首先是宗人府的礼官宣读册封诏书、随后德贵嫔前往坤宁宫拜谢皇后,再去慈宁宫拜谢太后。 与此同时,李景琏在前朝开始犒劳三军。 余选侍听着外面的的吹吹打打,心里慢慢着急起来,今日可是好日子,在这样一个隆重的场合,怎么能什么也不发生呢? “秀湖,外面这么热闹,在干什么呢?” 长春宫的宫女和内侍基本上都换了一轮,秀湖是新分配来的宫女。 “回选侍的话,今日是德贵嫔娘娘晋封的日子,外面正热闹着呢。”秀湖并不知道此前坤宁宫里面的事,或者说,知道实情的除了几个主子,奴婢们都已经处死了。 “哎,只可惜我不能出去。” 赵臻姝为了防止余晚华作乱,特意禁了足。加上用度成了低等的选侍,每日掌嘴的嬷嬷力道并不小,余晚华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眼中透露出几分可怜,便是秀湖看了,都觉得有些心酸。 “主子,您别难过,晚上那群嬷嬷来的时候,奴婢使些银子,也好让您少受些罪。” 虽然不知道主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到皇后娘娘这么严重的责罚,但秀湖内心本能的生出几分同情来。 “秀湖,你真好。”余晚华擦擦眼泪道:“曾经我也是奴婢,和你一样是个心善的姑娘,只是犯了一些错,才受到了惩罚,如今也只有你愿意在我身边了。” “主子,您放心,奴婢一定会伺候好您的。” 原来主子曾经也是奴婢啊,秀湖心里生出几分亲近来。 余晚华心中一喜,继续蛊惑道:“我从前身边有个小宫女叫蓝若,她和你一样心善,是个好姑娘,你可愿意为我把她寻来说说话?” 秀湖有些犹豫。 皇后娘娘亲自下旨,不准余选侍见任何人。 余晚华露出几分难过,伤心道:“我和她主仆一场,如今只是想见一见我曾经的故人罢了。” 秀湖的脸上露出几分松动,余主子看起来也是十分的可怜呢。 “况且现在宫人们都在忙活着启祥宫,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余晚华伸出自己的手拉住秀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道:“秀湖,你就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哎呀,好啦好啦,主子,我同意好了吧。” “秀湖,你人真好!”余选侍道:“蓝若现在应该回了御马监,你可以去那里找她。” 秀湖点点头,出去寻人了。 余晚华看着秀湖的背影扯出一抹笑容。 蓝若这颗棋子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第76章 你是一个好姑娘啊 秀湖寻到蓝若时候,蓝若正被马立全训斥。虽然蓝若不是主子跟前的宫女了,可是小明子还在御前,马立全只是骂了几句,不敢太过分。 “你就是蓝若姐姐?” 蓝若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宫女。 秀湖左右看了看,把蓝若拉到角落里,飞快的叙述着事情。 蓝若微微蹙起眉头,犹豫道:“可是小明子跟我讲了千万不能去看余主子。” “总之主子是个好性子,待人温和,你若不去,只怕主子会伤心。” 蓝若咬咬牙道:“罢了,主子曾经待我极好,如今只是见我一面罢了,能有什么问题?” 说完,二人便匆匆离去。 马立全看着二人的背影露出几分沉思,挥了挥手道:“小德子,给本公公悄悄跟着那两个宫女,看看她们去了什么地方,办得好,爷爷回来有的赏你。” “是,公公。” 小德子一溜烟追了上去。 此时并未发现有人跟踪的蓝若已经走进了长春宫。 “主子在房间里面,你快进去吧,我在外面看着。” 蓝若点点头,把门推开一个小缝闪了进去。 “奴婢拜见主子。” 余晚华擦了擦眼泪,说道:“蓝若,我好怕,锦秋她们都被抓走了,听说被处死,还好你还活着。” 蓝若心头一震,呜咽道:“锦秋姐姐死了吗?” 余选侍擦了擦眼泪道:“皇后娘娘如此狠毒,怎么可能留下活口?” 蓝若见状焦急的问道:“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事那日,小明子就找到她,让她回了御马监。 余晚华一脸的犹豫,哭诉道:“蓝若,我不能说,你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连累你,皇后不会放过你的!” 蓝若见状,忙道:“主子,您已经这个处境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余晚华伏在蓝若肩头,轻轻哭了起来。 “即便真有什么,奴婢也能告诉小明子,想办法传到御前啊。” 余晚华听罢,泪眼之中露出几分凶狠,像是隐藏在潭水之下的毒蛇,在激流之中等待时机,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你前段时间和我说冠军侯战死沙场,我后来听闻是有人使用了厌胜之术诅咒老侯爷,老侯爷是被诅咒死的啊!” 蓝若顿时愣在原地。 “主子,您当真没说错吗?真的是厌胜之术吗?” “千真万确。”余晚华继续道:“娴妃姐姐就是发现了这件事才被皇后用计谋杀害,我也只是恰巧怀孕,才能够躲过一劫啊。蓝若,娴妃姐姐待我如同亲姐妹,如今我知道真相怎么能不为娴妃姐姐正名?” “况且德贵嫔姐姐一家功勋卓着,老侯爷却因此而死,实在是我大明的损失啊!” 蓝若瞪大眼睛,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外表温和的皇后娘娘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蓝若,你听我说,这件事你知道也就罢了,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皇后一定会杀你灭口的。” 余晚华紧紧地抓住蓝若的手指,微微颤抖。 蓝若震惊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几分气愤,“主子,您为何不直接禀告陛下呢?” 余晚华苦笑道:“皇后如今怀有身孕,陛下即便便知道了,也不会处罚皇后,只是可怜德贵嫔了。” 蓝若义愤填膺道:“不行,主子,我不能看着德贵嫔娘娘蒙在鼓里。”说完她站起来便要出去。 余晚华用力拉住,说道:“蓝若,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可是你怎么让众人知道坤宁宫的西北角的树下埋着一个巫蛊娃娃呢?” “什么!那害人的东西还在?” 蓝若不可置信道:“主子,那我更要揭发了,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啊。” “你人微言轻谁会相信你呢?” 余晚华轻微的叹了一口气。 蓝若露出几分怅然,对啊,她只是个小宫女,谁会信她呢? 余晚华见状,小声提点道:“只是可怜了德贵嫔姐姐。” 蓝若眼睛一亮,说道:“主子,还有德贵嫔娘娘啊,我去告诉德贵嫔娘娘,老侯爷的死是有人蓄意谋害,德贵嫔娘娘一定会去找陛下的。” 余晚华听完,嘴角露出几分隐秘的笑,在蓝若看过来的,飞快地藏了下去。 “蓝若,这一切就拜托你了,若是真的成功了,你就是后宫的英雄,为我们大家除去一害,恐怕陛下都要嘉奖你。” 一股力量直冲上蓝若的心头,她的脸上热乎乎的,目光坚定地说道:“主子,那奴婢就先去了。” “万事小心啊蓝若。” 余晚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蓝若之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笑声极为微弱,隐忍之中,透露出几分得意,余晚华把目光转向坤宁宫的方向,这次皇后怎么躲得过去呢? 屋子内的响动并不大,但是秀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 秀湖瞥了一眼屋内,隔着门窗说道:“主子,奴婢先去看看您的午膳可准备好了。” “去吧,秀湖,路上小心,若是有人欺负你,辛苦你忍一忍了。” “是。” 刚出长春宫,秀湖没有走向御膳房,而是快步走向坤宁宫。 此时德贵嫔已经跪拜完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之下起身离开坤宁宫,刚刚行至长街时候,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脚步。 “德贵嫔娘娘,奴婢有一事禀告,求娘娘听奴婢一言啊!” 德贵嫔脸色难看,在这样的大好日子里面,居然有人来蓄意破坏,这样有违宫规的事情,实在让人难以容忍。 “蓉辛,去看看是谁这么放肆。” 蓉辛看了看德贵嫔的脸色,立刻上前呵斥道:“哪里来的宫女,还不快退下!” 蓉辛朝着启祥宫的首领太监福禄使了个眼色,福禄带着几个内侍便上前把人拖开。 拦下德贵嫔步辇的正是蓝若。 几个内侍下手极重,把蓝若的手腕攥的生疼,但是蓝若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奋力反抗着,想要挣脱束缚。 福禄一脸难看,骂道:“你个狗奴才,今天是我们主子大喜的日子,你有几条狗命,也来闹事?” “不是的公公,我真的有事情禀告。” 蓝若一脸的着急。 “有什么事情能比得过我们主子的正经日子?”福禄道:“把人拖到角落里面,给本公公打!” 蓝若急了,直接高声喊道:“德贵嫔娘娘,冠军侯战死沙场是有人谋害的,您难道真的不关心吗?” 第77章 老侯爷死了! 蓝若的声音让宫人们都安静下来。 德贵嫔皱起眉头,道:“你这宫女,本宫本不想计较,可你竟出言诅咒家父,若不惩戒,如何服众?” 德贵嫔示下,蓉辛走到蓝若面前,福禄见状,示意众人松开压着蓝若的手。蓝若微微松了一口气,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 “你满口污言秽语,就跪在这里两个时辰,为老侯爷积福。” 蓝若看着气势汹汹的蓉辛,她内心产生几分恐惧,只是想想余晚华,又坚定道:“这位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啊。” “你还胡言乱语?老侯爷怎么可能出事?也就是我们主子心善才罚跪,若是旁人,只怕打烂你的嘴都是轻的!” 蓝若见状喊道:“德贵嫔娘娘,老侯爷真的已经殁了,您不信,可派人去前朝打听一番。” 德贵嫔微微蹙起眉头,道:“今日乃是大军凯旋还朝之日,后妃怎么能去前朝,本宫不管你背后之人是谁,今日种种都不能善了。” “蓉辛,你把人带去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做主吧。” 蓉辛行礼道:“奴婢遵令。” 蓝若见状,露出几分惊恐,喊道:“不,不要,德贵嫔娘娘,奴婢不要,皇后娘娘心思歹毒,她用巫蛊之术陷害老侯爷,致使老侯爷战死,奴婢若去了坤宁宫,必定会被皇后娘娘杀人灭口,德贵嫔娘娘放过奴婢吧。” 德贵嫔冷下脸,道:“你可知诬陷皇后是什么罪过?更不用说你这般没有规矩,尚宫局的礼仪嬷嬷就是这样教导宫女的吗?” 蓉辛看着蓝若一脸的情真意切,似乎不是作假,犹豫一番,难为情道:“主子,要不奴婢先去让人打听一番吧?瞧这宫女说的话不似作假,若是真的,咱们也要有所准备啊。” 被蓉辛这么提醒,德贵嫔微微有些恍惚,随后坚定道:“皇后处事你我有目共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可是主子,这宫女若无证据又怎么敢大庭广众之下污蔑皇后?万一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岂非错怪了她?” 德贵嫔问道:“给家里的家书可有回复?” 蓉辛轻轻摇摇头,低声道:“一直没有回复。” 这就怪了,德贵嫔和冠军侯府的书信往来一直都是极快的,根本不会拖延这么久。 德贵嫔心中生出几分担忧,说道:“去让人打听打听凯旋的将士都有谁。” 父亲回朝,不会不给她回信的。 福禄派了两个机灵的内侍去御膳房打听消息。陛下宴请将士们,御膳房的宫人最能接触到前朝了。 “主子,那我们现在可要去慈宁宫?” “太后虽然病了,可是该有的礼数不能忘了,起驾吧。” “德贵嫔娘娘起驾!” 福禄高高的传唱声再次推动着宫人们去往慈宁宫。 慈宁宫内,德贵嫔并没有见到太后,而是被连枝挡在门外。 “奴婢拜见德贵嫔娘娘,太后娘娘身体不适,不能接见任何人,德贵嫔娘娘请回吧。” “拜见太后是礼数,况且太后娘娘一直病着,本宫也应该去看望太后的。”德贵嫔继续说道:“不知道桂枝姑姑可否替本宫通传一声?” 桂枝一脸的为难,太后如今的样子根本就不能见人! “德贵嫔娘娘,那奴婢去帮您通传一声。” “有劳桂枝姑姑了。”蓉辛摸出一个荷包,递给桂枝。 吱呀一声,桂枝走进了殿内。 太后还是老样子,瘫在床上,眼睛能够左右看,只是还是不能说话,手脚也不利索。 “太后娘娘,陛下新晋封的德贵嫔娘娘前来拜见您,不知道您见不见?” 桂枝的声音并不低,微微传到门外,众人也能听到一二。 太后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用力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 桂枝慌忙看了一眼门外的人影,距离这么远,太后声音这么小,想必是听不清楚的。 不过为了少生事端,桂枝忙道:“奴婢知道了。” 说罢,便出去回复德贵嫔。 “德贵嫔娘娘,您的心意太后娘娘心领了,只是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实在不宜接见,娘娘请回吧。” 德贵嫔一脸的失望,只能说道:“既然如此,本宫先走了,等太后娘娘身体好些,再来请安吧。” 虽不能见太后,但是礼数还是要有的,德贵嫔在门口磕了头,算是正式成为了皇帝的四妃之一。 刚出了慈宁宫,德贵嫔便有些疑惑,问道:“蓉辛,怎么看着慈宁宫里伺候的宫人都少了很多?” 蓉辛没有多想,说道:“主子,许是太后娘娘病着,不喜人多,因此裁减了一些人手,况且皇后娘娘时时照看,想必不会有大问题。” 太后娘娘乃是地位崇高,谁敢怠慢?况且皇后娘娘隔几天就要来看看太后,理应不会出差错的。 德贵嫔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刚出慈宁宫,派去的那两个内侍便哭丧着奔来。 “主子!主子!” “大事不好啊!” 德贵嫔脸色一白,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福禄一脚踢了上去,骂道:“呸呸呸,狗东西你才不好呢,今天是主子封妃的好日子,哪里不好了?” 这两个内侍连滚带爬跪在德贵嫔脚下,哭哭啼啼道:“主子,前朝的宴会里面并没有冠军侯,奴婢们多番打听,才从一个传菜的宫女嘴里知道,陛下在宴会上感叹冠军侯战死疆场,冠军侯满门忠烈啊。” 德贵嫔话还没有听完,就眼前一黑朝后倒去。 蓉辛大惊失色,喊着几个伺候的把人扶住。 “娘娘,娘娘,您不能出事啊!” 蓉辛一脸的焦急,好在德贵嫔只是晕了片刻,便醒了过来。 她扭头看了看周围,红红的墙壁上是琉璃金瓦,高高的牌匾上挂着“慈宁宫”三个大字。 “娘娘……” “刚才那宫女呢?”德贵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把那个宫女给本宫找来!” “奴婢这就去。”蓉辛担忧的看着德贵嫔,吩咐人快快去找。 蓝若跪在长街上,身旁是看着她罚跪的宫女,冷风萧瑟,冻得人腿都要跪麻了。 就在蓝若要晕倒的前一刻,德贵嫔派出的宫女急急忙忙地把蓝若拉了起来。 第78章 带着太后去前朝 “主子找你问话,快跟我来!” 蓝若眼前发晕,但是在听到这句话时候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她就知道余主子说的都是真的!余主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捏造事情呢? 在德贵嫔焦急的等待之中,蓝若的身影终于走进了视野。 蓉辛看德贵嫔苍白的脸色,立刻道:“你知道什么,快快说来。” 蓝若道:“德贵嫔娘娘,冠军侯战功卓越,您又身居高位,皇后娘娘怎么能够睡得安稳?娴妃娘娘便是被皇后娘娘用阴谋诡计陷害而亡的啊!” 娴妃的事情,德贵嫔略有耳闻,只是坤宁宫上下瞒的严实,陛下也不准宫人们讨论,因此具体实情并没有人知道。 “皇后娘娘担心冠军侯大胜归来,先是用计谋拉朱尚书下水,导致前方军需出了问题,从而朱选侍需要依附皇后而存活。” “皇后本以为冠军侯必然要失败了,可谁知冠军侯英勇作战,还是得胜回朝。皇后娘娘如今怀有身孕,满宫都知道是个小皇子,一旦生下来便是储君。 可冠军侯势大,到时候难免生出许多事端,因此皇后娘娘便决心除去冠军侯,在坤宁宫的西北角树下,藏了巫蛊娃娃,意图诅咒冠军侯。” “如今我军得胜归来,满朝都在庆祝,可谁在乎冠军侯战死沙场呢?德贵嫔娘娘,奴婢实在不忍您被蒙在鼓里,这才冒死坦言,求娘娘恕罪。” 德贵嫔听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 陛下呢?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蓝若看着德贵嫔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余主子吩咐的事情总算完成了,这话自然不是蓝若自己说的,而是余选侍有所嘱托。况且,看着德贵嫔娘娘生父去世却被蒙在鼓里,她也于心不忍啊。 “陛下,陛下呢?陛下怎么可能不理会?” “德贵嫔娘娘,陛下对皇后信任极深,又怎么会怀疑皇后呢。” 德贵嫔无助的扭头看向蓉辛,身后的“慈宁宫”三个字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蓉辛,随本宫再去慈宁宫!” 德贵嫔脸上突然迸发出坚决。皇后娘娘一直都是照看慈宁宫的,可自从凉秋伯逝世以后,太后就彻底病倒在慈宁宫。皇后娘娘也没有再安排后妃侍疾。 起初众人只以为是太后因凉秋伯的死亡而难过,因此病了。但是在经过蓝若的叙述之后,德贵嫔突然生出几分猜测。 皇后有问题! 太后娘娘再怎么病重也不能一直不见人,可德贵嫔已经好久未曾见过太后了,今日,她一定要彻底弄清楚! 慈宁宫里,只有桂枝是贴身伺候的,其他人并没办法近身。太后一应的膳食、药物都只有桂枝一人进进出出的负责。 “德贵嫔娘娘,您是有什么事?” “桂枝,本宫听闻太后娘娘只有皇后娘娘会来看望吗?” 桂枝心中暗暗打鼓,回道:“陛下也会常来。” 只是这句话被德贵嫔忽略掉了。 陛下来不来,都要说陛下来的,否则岂不是说陛下不孝? “那就是说,太后娘娘的一切事宜都是皇后在看管?” “皇后娘娘纯孝至善,又掌管六宫,自然是皇后娘娘负责。” 德贵嫔面色冰冷,说道:“本宫身为妃子,同样有义务给太后请安,桂枝姑姑,你让开吧。” 桂枝脸色微沉,坚持道:“德贵嫔娘娘,非是奴婢不愿,而是太后娘娘已经说了不想接见任何人,请德贵嫔娘娘回去吧!” 德贵嫔刚要开口,就听见殿内传来异响。 桂枝脸色一变,抬眼看向德贵嫔。 “大胆奴婢,你竟然敢薄待太后娘娘,是谁给你的胆子!”德贵嫔锋芒毕露,道:“福禄,拿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随后交给陛下。” 桂枝刚要挣扎,就被几个内侍按在地上,只是她依旧说道:“德贵嫔娘娘,奴婢劝您不要再生事端,否则,您也承担不了这样的后果。” 后果? 皇后的报复吗? 德贵嫔示意之下,蓉辛猛地推开殿门。 太后此时正翻身在床榻之下,整个人摔在地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头发凌乱,看着无比凄惨。 “太后娘娘!” 蓉辛惊呼一声,连忙上去扶着太后。 太后眼中的惊喜十足,她等了这么久,总算有人闯进来了!这次,她要皇帝再无翻盘的可能! 德贵嫔双腿发抖。 如果说之前只是心中有所疑惑,不敢相信这一切。如今便是彻底相信事实之后的恐惧和迷茫。 皇后管理着后宫,也负责着太后。 皇后派人软禁太后,独掌后宫大权,坑害朝臣! “娘娘,如今我们怎么办?” 德贵嫔回过神来,看向太后。 太后手指微微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摆摆手。 德贵嫔会意,说道:“太后娘娘如今不能言语,不知太后娘娘可愿意随妾身去前朝,揭露皇后罪行?” 此举正合太后心意,当即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太和殿里笙歌奏乐,群臣脸上都极为开怀,西北这一战打出了大明的国威,将来史书工笔,都是书写陛下和当朝臣子的贤明。 陛下论功行赏,冠军侯府自然得了最大的奖赏。原本三代之后,便要逐级降爵,直至成为庶民,如今李景琏大手一挥,冠军侯直接成为了世袭罔替的侯爵,和大明休戚与共。 还不说后宫里面还有一位德贵嫔娘娘。 冠军侯府一时风头无两。 李景琏也自觉得没有亏待冠军侯,光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冠军侯府同样如此,逝者的逝去固然悲伤。可每一个人都要为家族出力,冠军侯的死亡能够换来陛下的恩典,对陈家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荣耀。 况且史书上将会写明冠军侯如何的威武,留名青史同样十分重要。 新一任的冠军侯陈定安位列前席。 就在这时,内侍的话语打破了殿内的氛围。 李成化压低声音道:“陛下, 德贵嫔娘娘带了太后娘娘前来求见。” “德贵嫔此时不应该在后宫吗?谁允许她来前朝的?侍卫们都是死人吗?” 德贵嫔来就罢了,还带来了太后! 第79章 请陛下彻查皇后 大臣们察言观色,陛下的脸色不好,自然都不再推杯换盏。 南府的乐姬不再拨弄动人心肠的曲子,美艳的胡姬也渐渐停止下婀娜的舞姿,众人声默之时,皆悄悄看向那位年轻的帝王。 “请太后和德贵嫔回去。”李景琏压低声音,道:“查一查发生了什么事。” 李成化点点头,小心的挪动脚步,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走出大殿。 只是他并未能劝阻德贵嫔。 刚刚奏起的声乐尚未演绎,一句“太后娘娘驾到!”就打破了短暂的欢快氛围。 众人起身,李景琏走下至高无上的帝位,迎接太后。 “臣等拜见太后娘娘!” “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坐在凤辇之上,德贵嫔站在一旁道:“臣妾拜见陛下。” 冠军侯陈定安看见自己的妹妹惊得瞠目结舌,“妹妹……德贵嫔娘娘,此乃前朝重地,你一介妇人怎敢涉足此地,还不快快退下?” 但是德贵嫔泪眼模糊,轻声道:“哥哥,父亲真的已经战死沙场了吗?” 陈定安心头一紧,看了一眼阴晴不定的陛下,马上道:“老侯爷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乃是无上荣耀,德贵嫔娘娘请回吧。” 李景琏此时更是气的胸膛起伏! 谁传给后宫的消息! “德贵嫔,你一向谨守宫规,如今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李景琏目光极为危险,若非看在已逝冠军侯的面子上,德贵嫔理应被废为庶人,毕竟上一个来前朝的妃子已经死了。 德贵嫔听到自己兄长的话后,微微呆滞片刻,脑海中响起蓝若的话来——冠军侯是被皇后诅咒死的! “陛下,臣妾自知前来此地乃是重罪,可家父的死另有原因,臣妾请陛下做主啊!” “你胡说什么!”陈定安恨不得上前捂住自己妹妹的嘴巴,“启禀陛下,家父是为了给臣挡箭,这才被敌军射杀,和旁人无关。” “哥哥!”德贵嫔凄惨道:“你有所不知,是皇后!是皇后啊!” 陈定安脸色惨白惨白的!一向守着规矩的妹妹为什么变得这样癫狂,他是要拉上整个冠军侯府陪葬不成? “德贵嫔娘娘慎言。”兵部左侍郎赵玄礼进言道:“微臣随大军出征,亲眼所见侯爷乃被敌军射杀,和旁人无关。” “不!陛下,皇后心思歹毒,她在坤宁宫西北角下埋了巫蛊娃娃,以此诅咒家父,请陛下彻查!” 众臣被惊的直不起身来,甚至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德贵嫔看向太后,说道:“我等妃嫔给太后请安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皇后专权后宫,暗中给太后下毒,不让臣妾接近太后,若非今日臣妾强闯,还不知太后何时才能够摆脱皇后的控制。” 太后嘴角慢慢的扯出一抹微妙地笑容。 皇帝皇后再聪明又如何?碰上这么一个愚蠢的妃子。 从头到尾,太后和皇帝之间就不是母子,而是政敌。 只有一方压倒另一方而胜利,一山怎容二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太后不能说话了,可她说不出话来便是最大的问题! 当朝宰相程有知立刻道:“陛下,太后娘娘凤体违和,竟拖延至此,可见德贵嫔娘娘所言非虚,微臣请陛下派太医为太后娘娘把脉看诊啊。” “程相的意思是皇后涉嫌谋害太后吗?”魏国公赵奇眉眼凌厉,一身气势非凡,面对当朝宰相丝毫不怯场。 “是非曲直自有定论,国公爷何须这般着急?” 事已至此,李景琏阴沉着脸派人去请太医。 “陛下,皇后娘娘除了谋害太后一事,还利用巫蛊之术前朝前朝后宫,请陛下彻查!”德贵嫔哭诉道:“家父为大明尽忠职守,求陛下还家父一个公道。” 李景琏脸色难看,可德贵嫔的话语已经出口,众臣听得一清二楚,如何再做掩盖? “皇后一事,自然要彻查。”李景琏顿了顿,目光看向德贵嫔不带一丝感情,继续道:“只是你擅闯前朝,乃是重罪,朕不得不罚。” 李景琏的目光转向陈定安,陈定安头皮一紧,立刻跪下求情:“陛下, 臣教妹无方,求陛下开恩。” 李景琏甩了甩袖子,走回龙座上道:“传朕旨意,德贵嫔无德,褫夺封号,降为贵人,幽禁启祥宫,无诏不得出。” 陈贵人身体一震,当即瘫软了一般。 但这个结果已经是最轻的了,还是看在已故的冠军侯身上。 “至于冠军侯府,虽有于社稷有功,然纵妹干政,夺冠军侯爵,降为诚意伯爵。” 陈定安虎躯一震,露出几分苦笑。 但别无他法,本该处死的德贵嫔还留有位份就是恩赐,这恩赐便需要冠军侯府填补了。降爵、改封号,功高震主的冠军侯府一下子被陛下用正当的理由压了下去,陛下的手段已经越来越恐怖了。 德贵嫔不可置信,自己爹爹用生命换来的世袭罔替的爵位就这样被自己弄没了?这一刻德贵嫔内心生出深深的后悔。 “哥……” 陈定安立刻道:“此乃前朝,陈贵人请回吧。” 陈定华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的,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风光无量的德贵嫔娘娘,下一刻就是开罪陛下,连累母家的陈贵人。 造化弄人,谁又说得清楚?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宫宴无法再进行了,但是朝臣们并没有退去。 太医把过脉之后,左院判第一杏抢先开口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的脉象乃是中毒之象啊!此毒虽不致人病亡,却可以瘫痪在床,不能言语啊!” 李景琏目光猛地射向第一杏,没想到太医院里还藏着这样的人! 第一杏低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太后的目光满意极了,埋了这么久的棋子总算有用处。 陈定安微微向后躲去,众臣们都微妙的觉察出几分与众不同,谨慎的靠后,减少存在感。 宰相程有知和太后对视一眼,当即道:“陛下,为臣恳请陛下彻查皇后,还后宫安宁啊!” “后宫乃是陛下家事,何须你来指手画脚?”大理寺卿杨志立刻道:“程相如此在意后宫,难道说有所企图不成?” 第80章 程相意欲何为? “陛下乃是天子,家事亦是国事,岂有大小之分?”程有只沉声道:“皇后娘娘乃是国母,家事亦是国事,微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赵奇眯着眼睛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够乱讲,程相说话要三思啊。” 程有只冷笑一声道:“微臣只是为国尽忠,国公爷何须这般着急?” 李景琏冷声道:“摆驾坤宁宫。” 大臣们并不能够进出后宫,但是此事涉及当朝太后、皇后,已经不能按照一般的事情来处理,因此几个高官都在列。 坤宁宫。 赵臻姝懒散地问道:“陛下他们人到哪里了?” “听说已经到乾清宫了。” 赵臻姝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说道:“这后宫啊,总有人谋算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前一些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如今都敢把手伸到前朝,看来本宫还是心慈手软了。” 晴虹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道:“娘娘,一切都准备好了。” “本宫今日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开门,迎陛下吧。” 李景琏一干人来到坤宁宫的时候,赵臻姝已经在宫门口了。 李景琏脚步微微一顿,道:“天气寒冷,皇后怎么出来了?” “母后皇上万福金安。” 赵臻姝的膝盖都没有弯曲,就被李景琏扶了起来。 “你怀着身孕,如今身子也渐渐大了,行动不便,便不要行礼了。”李景琏神色担忧,只是赵臻姝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皇家规矩不可废,况且德贵嫔妹妹最重规矩,若是知道臣妾没有行礼,怕是请安按时候能够给臣妾说一通呢。” 赵臻姝笑着,看向李景琏身后的一干大臣,疑惑道:“陛下,群臣所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陈定安脸色铁青,不知如何言语。 李景琏叹了一口气道:“朕说了,你莫要动怒才是。” “陛下尽管说便是。”赵臻姝抚摸上自己突起的肚子,一脸色慈爱。 这副模样谁看了都是一副慈母,李景琏更是深知太后一事和赵臻姝根本没有关系,此刻也多了三分怜惜。 “德贵嫔闯到前朝,告发你谋害太后,涉嫌巫蛊之祸,诅咒已故冠军侯。”李景琏沉声道:“皇后,你可有做过?” 李景琏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提醒,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让赵臻姝微微一暖。 赵臻姝一脸的不可置信,脱口而出道:“陛下可是另有隐情?德贵嫔最重规矩,怎么可能闯到前朝,当着朝臣的面子污蔑臣妾呢?” 陈定安听完低下头,一言不发。 “德贵嫔已经被朕褫夺封号,降为贵人,非死不得出。” 赵臻姝感动道:“臣妾多谢陛下信任臣妾。” 帝后二人相知相爱,程有只立刻站出来道:“微臣拜见皇后娘娘,陈贵人如此言之凿凿,实在不得不查,劳烦皇后娘娘同行才是。” 赵臻姝面色骤冷,转过身对着程有只道:“程相好大的威风!论君臣之道,本宫乃是皇后,国母,你身为臣子见到国母为何不下跪?” 程有只脸色铁青,在赵臻姝的视线之下,不甘心跪下。 “你身为臣子却听信一妃子之言,质疑国母,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赵臻姝语言铿锵有力,质问道:“你身为男子,却妖言惑众,如今更是鼓动人心,强闯后宫,是何居心?” 程有只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道:“微臣身为大明宰相,理应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更是涉及前朝,微臣只能请求皇后娘娘开宫,让陛下彻查,微臣拳拳爱护之心,万望娘娘恕罪啊。” 程有只如今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跪在寒风中忍不住瑟瑟发抖。 赵臻姝微微眯起眼睛,程有只真是好一张利嘴! “陛下,看来程相坚决认为陈贵人所言非虚,臣妾可以让陛下彻查坤宁宫,可若是没有查出问题,臣妾从此以后还如何在后宫立足?如何让人信服?” 赵臻姝言辞恳切,不等李景琏说话。 程有只道:“皇后娘娘若是清白,自然是后宫表率,微臣心服口服。” “哼,程相真是一张利嘴。”赵臻姝道:“如今诸位大臣都在,程相如此不仅敬本宫,难道诸位大臣就看着国母受辱吗?” “微臣不敢!” 群臣慌忙跪了一地。 “程相,本宫若是被查出不干净的,自然是任由陛下处置,可若是没有,你又该当如何?” 程有只脸色微微一沉,他再一次看到了皇后的难缠。 “微臣为大明辛劳几十年,不知皇后娘娘想如何处罚微臣。” 做了这么多年的宰相,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这就是程有只的底气,况且,他作为太后一党隐藏许久的核心人员,其背后势力庞大,非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扳倒的。 况且,皇后真的敢处罚他吗? 赵臻姝笑了,第一次见有人把处决权递到自己手边。 换一个皇后或许要客气一番,可赵臻姝不会。魏国公府本身就是庞然大物,姻亲无数,还不说这次西北一战,兵部左侍郎赵玄礼同样参加,并且立有战功。 最重要的是,如今陛下和魏国公府的利益捆绑在一起,陛下不会允许魏国公府倒下去。 “陛下,程相污蔑臣妾,意图祸乱后宫,若是臣妾清白,臣妾恳请陛下革去程相的宰相一职,为臣妾做主。” 李景琏看着赵臻姝坚定的脸色,心中大定! 况且革去宰相一职,可谓是拔除太后一党的核心人物,有利无害。 “程爱卿,朕虽体谅你的忠君之情,可皇后同样是君,你这般攀咬皇后,可能接受处罚?” 程有只额头冒出微微的细汗,这是拿他的人生做赌注。 可皇后不也是吗? “微臣遵旨。” 李景琏道:“诸位爱卿都听到了,既然如此,就随朕一探究竟吧。” 内侍们得了命令,直奔坤宁宫的西北角。 “陛下且看,此处的泥土明显有所松动,和旁处不同啊!”程相立刻参奏道:“请陛下圣裁!” 李景琏心里一个咯噔,看向赵臻姝。 赵臻姝如老神坐定,丝毫不慌。 第81章 同一类人 群臣侧目而视,魏国公等人情不自禁的握紧拳头。 “程相如此肯定莫不是提前知道什么消息?”赵臻姝道:“请陛下派人挖开吧。” 李景琏见赵臻姝神色舒缓,这才放下心来,他挥了挥手道:“李成化,叫人挖开。” 程有只皱着眉头,皇后如此的信誓旦旦,莫不是没成?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只能默默期待一切如愿。 内侍们挥舞着铁铲,不多时便挖出一个红色的锦盒。 赵臻姝见状,上前道:“陛下,自从臣妾有孕以来,便开始着手为腹中的皇嗣祈福,亲手抄写了《地藏经》,又问过钦天监,将这地藏经掩埋于坤宁宫西北角最有效果,陛下请看。” 内侍们拭去锦盒上的泥土,打开之后,李成化呈递到李景琏面前。 “程爱卿,你不如亲自翻阅,来证真假?” 李景琏瞧了一眼锦盒,示意内侍们送到程有只面前。 程有只一脸的不可置信,拿起经书左右翻阅,但确实是经文无疑。 “程大人,你如今可有何话可说?” 赵臻姝冷眼道:“你身为前朝重臣,陛下信任你,引为左右臂膀,朝廷肱骨,你就是这样藐视天家吗?” 程有只浑身惊出冷汗,立刻跪地道:“陛下,太后娘娘病重乃是事实,即便坤宁宫里没有异样,可如何确定慈宁宫没有异常呢?” 李景琏垂下眼皮,冷冷道:“程有只,你好大的胆子!” “嗯……唔……” 太后突然发出响声,口中支支吾吾,虽不能言语,却给了程有只极大的鼓舞。 程有只继续道:“陛下,太后娘娘意有所指,臣恳请陛下移步慈宁宫,彻查此事!” “程大人果真是大明的忠臣,一心为母后着想,本宫都自愧不如。”赵臻姝转身对李景琏道:“只是陛下,今日已经是兴师动众,再去慈宁宫恐怕多有不妥,请陛下三思。” 赵臻姝的话看似在讽刺程有只,可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亦是害怕陛下彻查慈宁宫。 程有只更是如此。 若不是心里有鬼,皇后怎么会害怕陛下彻查慈宁宫呢? 事到如今,皇后不倒台,程家不会有好结果。程有只想起太后刚才的暗示,只能够赌一把太后安排好了一切,他坚定道:“请陛下彻查此事。” 赵臻姝见状,说道:“陛下,程大人如此坚决,臣妾也觉得如此,若不查清楚,臣妾的便要背上谋害太后的恶名。臣妾请陛下彻查后宫,以正视听!” “朕准了。”李景琏摆了摆手,说道:“张福海,派人去搜。” “是。” “陛下,母后还在这里,不如先将母后请回慈宁宫,以免受这冬日寒风之苦。” 李景琏看着赵臻姝微微发白的脸,解开自己的大氅系的赵臻姝身上,说道:“皇后至纯至孝,有心了。只是你也当心冻着。” 赵臻姝露出适当的羞涩,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起驾!” “太后起驾!” “皇后起驾!” 内侍高高的传唱响遍宫闱,后宫三大巨头乘坐着步辇尚且无感,只是可怜的一干重臣,跟在后面,连个热手的汤婆子都没有,等走到了慈宁宫,几乎双脚已经冻麻了。 随着圣驾的到来,慈宁宫的宫女们慌忙出来请安。 李景琏和赵臻姝亲自将太后送回殿内,盖上了万寿锦被。 “母后好好在这里休息吧。”李景琏神色复杂,面对这个自己的生母,却一心想要拉自己下水的生母,李景琏实在不知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 太后愤恨的眼神没有丝毫隐藏,但李景琏已经不再关注了。 “陛下,不如臣妾服侍母后用药。” “有劳皇后了。” 等李景琏走出屋子去,赵臻姝示意晴虹飞鸢看着殿门。她端起熬制好的药碗,并未着急,轻轻的晃动着,缓缓说道:“母后,臣妾有时候真的不明白,您何必争那些虚无的东西呢?” 太后凤眸怒瞪,似乎要从赵臻姝脸上撕扯下来。 “只要您好好做好这个太后,陛下又怎么会想办法软禁您呢?”赵臻姝叹息道:“您当初既愿意配合臣妾伪造了陛下的身世,便以陛下生母这个身份好好做太后不好吗?您想着那些虚无的东西,串联前朝,生出许多事端,时至今日,如何容得下你呢?” 太后立刻紧张起来,警惕的看向赵臻姝手中的药碗。 “母后放心,这般拙劣的手段臣妾不屑于用。”赵臻姝把汤药送到太后嘴边,太后扭过头,并不愿意服用。 赵臻姝见状也不做强迫,只是淡淡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时代,母后,您的时代,承恩公家的辉煌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臣妾的时代,魏国公府的辉煌!” 每逢权力的交接,总有人不愿意妥协。 即便个人愿意退让,可她背后的利益集团也不允许轻易的放权。 这是一场不见鲜血的战场,却远比鲜血更加恐怖。 “母后想学前朝吕后把持朝政,却忘了先帝为了防止您生出这种心思,宁愿让侄儿即位,也不让废太子一脉即位。”赵臻姝缓缓道:“先帝之谋略,远胜于母后啊。” 太后似乎被说中了要害,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最后,太后扭过头,露出几分苦笑,这一刻她承认,她输给了皇后。 废太子本人是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但是其子却有机会。若是成功,那时候新帝将会因为出身而被诟病,太后将会是以太皇太后的身份统辖后宫,甚至理所应当的成为实际掌权者! 这一切从未有人看破。 直到皇后说出来。 “母后是想问臣妾如何得知的吗?”赵臻姝淡淡笑道:“因为母后和臣妾是同一类人!” “臣妾不想摄政,却也容不得任何人阻拦臣妾的脚步,母后您老了,该歇息了。” 太后愣在原地,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皇后根本不爱皇帝!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后的内心狂笑不已,想想自己被这红墙绿瓦困顿了一辈子,被先帝许下的爱辜负了一辈子,真是可笑。 如今竟然出了一位提前看破帝王家的皇后,便觉得有几分畅快。 一种遇到同类的畅快! 第82章 巫蛊娃娃 赵臻姝走出屋子内,便看到李景琏脸色阴沉。 晴虹小心翼翼地扶着赵臻姝,快步而去。 “陛下,可是查到什么了?” 赵臻姝的视线落在被泥土半遮掩的锦盒,这锦盒露出一半,外面包裹着一个黄色的布条,看的并不真切。 “姝儿,你先回避吧。”李景琏皱着眉头,示意赵臻姝先行离去。 但赵臻姝并未同意,而是走上前去,坚定道:“臣妾是陛下的皇后,无论发生何事,臣妾都要和陛下一同面对。” 李景琏叹了一口气,说道:“李成化,叫人挖开吧。” 众臣都悄悄瞥了一眼,暗道运气不好,惹上这等麻烦,明眼人一看,便知那锦盒绝非好东西。皇家最忌鬼神之说,若是巫蛊,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落地了。 唯有程有只眼睛神气十足,隐隐含有几分期待。 锦盒很快被清理干净,最外面是被一层黄色的布条绕了一圈,内侍们掀开布条,布条上写着看不懂的咒文。 “李成化,宣宝华殿的无尘道长。” 李景琏示下,很快就有内侍去请无尘道长。 内侍们把布条放在一旁,很快就打开了锦盒。 “啊!” 拿锦盒的内侍手一抖,整个锦盒散落在地上,三个娃娃从里面掉落了出来。 内侍们吓得肝胆俱裂,额头贴在地面上,哐哐的磕头求饶道:“奴婢罪该万死,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啊!” 李景琏脸色铁青,看着地上的三个娃娃,怒气翻涌,额头的青筋暴起,道:“放肆!” 众臣们跪了一地,道:“请陛下恕罪。” 赵臻姝脸色苍白道:“陛下,这是什么?”李景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晴虹道:“看好皇后。” 接着自己走上前去,就要拿起娃娃。 “陛下,不可啊陛下。”李成化吓得哭丧地抱着李景琏的腿,继续道:“陛下,这阴毒的东西只怕会损伤陛下,陛下万万不可亲自接触啊,就由奴婢来吧。” 一旁的内侍们纷纷上前阻拦。 李景琏道:“你去。” 被指到的内侍双手微微颤抖,咽了咽唾沫,才鼓足勇气拿起娃娃。 这娃娃两大一小,两个大的里面分男女。 男者上面裹着一身明黄色龙袍,额头上贴着一张朱砂字迹的黄纸;女者穿着皇后的朝服,腹部微微隆起,身上同样贴着一张朱砂字迹的黄纸。 至于那个小的,连五官都没有,只能看出个人形来。 这三个娃娃身上各插满了银针。 李景琏看到这里,如何不知是有人在诅咒自己和皇后? “程有只,你满口说皇后诅咒太后,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程有只脑袋发懵,知天命的年纪拿起娃娃,仔细的看着上面的日子。 “这……这是……是陛下和皇后的生辰!” 程有只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后示下,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赵臻姝见到这娃娃脸色变得更差了。 “陛……陛下,有人要害臣妾!”赵臻姝眼中闪过几分惊恐,在她余光之中,看到惊慌失措的李景琏飞奔到她身边。 “姝儿!姝儿!快传太医!” 赵臻姝彻底晕了过去,这一晕更加坐实了有人利用巫蛊之术诅咒皇上皇后以及未出世的皇嗣。 李景琏龙颜震怒,当场剥去了程有只的官服。 “程有只勾结后宫,陷害皇后,谋害皇嗣,致使皇后晕厥,生死不明,除去宰相一职,剥去功名,废为庶人,关押大狱,其家眷一并打入大牢。” 权势显赫的程家就这样走向了落幕,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程有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颤抖的双手显示出内心的极不平静,失败者说什么都是错误的。 程有只没有挣扎,被内侍们压了下去。 匆匆赶来的无尘道长拿过黄条,看完便紧锁眉头,又接过几个巫蛊娃娃,看了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这黄布上写的乃是封印元神的灵咒,这娃娃身上乃是生辰八字。” “这娃娃被困在锦盒之中,怨气丛生,时间一久便会产生怨灵,到时候便可以危害生辰八字上所写之人。” 李景琏冷笑一声,道:“后宫之中竟然有如此歹毒之人,张福海人呢?还不快给朕滚过来?” 刚刚忙活完搜宫的张福海喘着粗气刚到了慈宁宫门口,就听到李景琏的声音,这回也不敢歇着,连滚带爬地走进了慈宁宫。 “奴婢启禀陛下,奴婢在长春宫里找到了三个娃娃,请陛下过目。” 长春宫住着曾经的宜贵嫔,如今的余选侍。 张福海带出的三个娃娃和慈宁宫里面的大致相同,只是布料上劣质一些。 李景琏面色阴沉,“果真是从长春宫里搜出来的?” 张福海道:“奴婢是在长春宫的树下挖出来的。” “道长,此事能否化解?” 无尘道长一同看过这几个娃娃,道:“陛下,这几个娃娃都是诅咒人的阴邪法子,好在时日尚浅,贫道开坛做法,七七四十九日之下必定能够去除邪魔。” 无尘道长看了一眼慈宁宫,继续道:“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也是因此邪魔被埋在慈宁宫,影响到了太后娘娘,去除此邪魔,想必太后娘娘身体会慢慢好转。” “如此甚好。” 李景琏的目光流连在无尘道长身上,无尘道长会意,立刻道:“只是太后娘娘元气损伤,恢复情况还要看实际而论。” 李景琏满意地点点头道:“有劳大师了。” “传朕旨意,凡是涉及巫蛊宫女内侍全部诛杀,余选侍幽禁景阳宫,待生下龙胎即可处死。”李景琏不带一丝感情,继续道:“着令暗卫追查前朝,涉及官宦人家一律抄家灭族。” 群众身体微微一怔。 本朝暗卫形同前朝锦衣卫,监察百官,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 看似是要追查巫蛊之术,实则未尝不是李景琏借机打压异己,清除太后一党的人。 “陛下,如此处罚是否太过严重?”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张延和。 张延和一直以来都比较受李景琏的信任,可以说是老臣里面较为突出的代表。其独树一帜,既不是太后一党,也未曾彻底站到李景琏这边,能够这样保身,可见其功力非凡。 “哦?是吗?” 第83章 审问 面对李景琏的危险的眼神,张延和并未退让,继续道:“请陛下三思啊。” 陛下要破坏的是太后、皇帝、中立大臣三足鼎立的朝堂势力,而非单纯清除巫蛊涉案人员。 毕竟太后一党完全被清除之后,中立的老臣便岌岌可危。 “陛下,程大人捕风捉影,污蔑皇后娘娘,但终究巫蛊一事和程大人并无直接关系,陛下处置对于程大人而言已经是极重,若是再扩大事态,只会让朝臣们人心惶惶,请陛下三思啊。” 张延和跪在地上,言辞恳切。追随他的中立派高官以及清流一派官员一同跪下喊道:“请陛下三思。” 李景琏冷眼看着这一切,手中的拳头慢慢攥紧。 虽为帝王,可也并不是事事顺心,更多的时候,要顾及各方利益。 李景琏的手紧了又松,最后叹了一口气道:“程有只单是以下犯上,污蔑皇后就死有余辜,朕没有诛他九族已经是法外开恩。至于前朝,该查还是要查的。” 这话的意思便是让步了。 魏国公赵奇立刻跪下道:“陛下仁慈。” “陛下仁慈!” …… 坤宁宫。 赵臻姝听着林嬷嬷的汇报。 “这么说来,陛下只是抄了程有只一家?” 林嬷嬷点点头,说道:“只是经此一事,太后一党恐怕也不足为惧了。” 赵臻姝沉思片刻,说道:“给家里传话,太后一党不能倒下。” 三足鼎立之下,陛下才会倚重魏国公府,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陛下将会以无敌之姿横扫朝堂。 狡兔死,走狗烹。 现在魏国公府的利益和陛下捆绑在一起,自然万事好说。可一旦肃清朝堂,魏国公府便是陛下心中最为忌惮的存在,连带着她这个皇后也会受到影响。 赵臻姝只希望这一天来得迟一些。 “后宫里面怎么说?” 前朝的官员和赵臻姝无关,但后宫的事情,却是赵臻姝拍案说了算。 “内侍们在长春宫搜出了巫蛊娃娃,陛下下令处死所有涉事的宫女内侍,余选侍移居景阳宫,待生产之后便处死。” 赵臻姝微微蹙起眉头。 “秀湖呢?为咱们做事的人,总不能平白让她填了命。” “娘娘放心,秀湖还在余选侍身边,因着她刚被调来,秦公公又从中周旋,便把人保了下来。” 自从小允子背叛之后,赵臻姝便让秦德忠仔细检查了坤宁宫。这一查之下,凑巧就发现了早早被埋在树下,上面写着她名字的巫蛊娃娃。 赵臻姝并未声张,而是将计就计,把巫蛊娃娃拿了出来,又加上了李景琏的巫蛊娃娃,还交给秀湖亲手埋在了长春宫里。 事发之前,更是秀湖提前跑来了坤宁宫通风报信。 “那个蓝若如何了?” 赵臻姝思量着,这个蓝若是愚蠢的,可偏偏有几分运气在身上,只是这次恐怕难以逃脱。 林嬷嬷说道:“如今还关着,等娘娘审问呢。” “择日不如撞日,把后宫众人都喊过来吧,本宫今日要好好清理一番后宫的这些魑魅魍魉。” 听闻赵臻姝醒了过来,李景琏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你还怀着孩子,何必这样着急?左右这些奴婢们跑不了。”李景琏心疼地扶着赵臻姝,手指忍不住抚摸上赵臻姝的肚子。 “陛下,若只是针对臣妾便也罢了,可如今事关陛下,臣妾如何放心呢?”赵臻姝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臣妾若不整顿后宫,陛下又如何安心管理前朝呢?” 李景琏点点头,道:“罢了,朕和你一起吧。” 皇帝也在,谁也不敢拖延。 陈贵人、王美人、朱选侍、余选侍四人齐齐整整的跪下行礼。 “臣妾拜见陛下娘娘。” 李景琏冷眼看着这群心思歹毒的妇人,道:“起来吧。” 赵臻姝道:“先让余选侍坐下吧。” 余晚华并没有坐下,而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神色紧张,说道:“陛下,娘娘,臣妾真的不知道那巫蛊娃娃从何何来,臣妾冤枉啊!” 陈贵人神色凄凄惨惨,身子也摇摇欲坠。 李景琏看了不免多了几分怜惜。陈贵人虽然愚蠢,但因着陈贵人的愚蠢,陈家的爵位降了,军权也拿回来了,李景琏还是愿意给陈贵人些脸面的。 “都坐着吧。” 接触到李景琏的目光,陈贵人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蓉辛悄悄拉了拉衣袖,这才回过神来。 王美人脸上神秘莫测,看向众人时候多了几分胜券在握。 朱选侍则是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没有牵扯进来,朱家如今是禁不起风波的,她只要乖乖的待在一旁就好。 “余选侍,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辜,可曾经伺候过你的奴婢蓝若却说是受了你的意,跑到陈贵人面前胡言乱语,这才引起这么大的风波,你有何话可说呢?” 余晚华微微咬着牙,挺起自己的肚子,说道:“娘娘,蓝若曾经是伺候过臣妾,可臣妾犯了错,伺候过臣妾的奴婢都被处死或打发走了,长春宫的奴婢都是您安排的,臣妾实在冤枉啊。” 李景琏看向赵臻姝。 余晚华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是姝儿自导自演? 李景琏看了看余晚华的肚子,压下心底的想法,继续听着。 “如此说来你是没有见过蓝若了?”赵臻姝嘴角扯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道:“陛下,蓝若如今在御马监当值,不如传御马监太监来一探究竟。” “传吧。” 很快马立全就跪在了地上。 “奴婢御马监太监拜见陛下娘娘。” “马立全,本宫听说蓝若这个丫头在你御马监做事,今日午前她可在御马监?” 马立全低头时候瞟了一眼现场,敏锐地捕捉到李成化身后的小明子。 “回娘娘的话,今日午时,蓝若跟着一位宫女离开了御马监。” 李景琏沉眉,不满道:“宫女当值怎么能擅自离开,你这个太监是怎么做事的。” 马立全立刻求饶道:“陛下,不是奴婢不拦着,实在是奴婢不敢阻拦啊!” 李成化听完,顿时压低自己的额头。小明子也意识到不好,全身微微发抖起来。 第84章 审问(二) 马立全的眼神如何瞒得过李景琏。 李景琏扫了一眼李成化,道:“朕在这里,有什么还不能说?” 马立全见状,额头贴着地面,说道:“陛下, 御前内侍小明子曾经警告过奴婢,不准再管束蓝若,奴婢平时见了蓝若都是毕恭毕敬,实在不敢约束兰若啊。” 小明子身体一抖,跪在李景琏面前道:“陛下,是马公公欺负蓝若,被奴婢撞见了,奴婢这才劝告马公公啊。” “好一个宫女,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搬弄是非,给朕把人压上来。” 蓝若显然是被折磨过的,整个人看起来便虚弱十足,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奴婢拜见陛下、娘娘。” 赵臻姝问道:“马公公说你擅自离开御马监,可有此事?” 蓝若倔强地看着赵臻姝,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是去过长春宫见余主子,可那又怎样?” 赵臻姝笑了。 这宫女实在太蠢,直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形势。 余晚华听完脸都白了一圈。 “本宫下令给余选侍禁足,是谁让你去长春宫的?” 蓝若瞧见跪着的小明子,想到:小明子乃是陛下的人,我有小明子做靠山,又何必惧怕旁人呢?因此,蓝若底气十足道:“奴婢和余主子有主仆之情,奴婢前去看望余主子又有何不妥呢?” 余晚华急得跪下道:“娘娘,臣妾是见过蓝若,可我们二人只是叙旧,臣妾实在不知道和巫蛊有何牵连啊。” “是吗?”赵臻姝道:“秀湖,你是伺候余选侍的,你来说说怎么一回事。” 秀湖跪下道:“娘娘,我们家主子见蓝若时,奴婢只在殿外,并不知二人商谈了什么,只是随后蓝若便去阻拦陈贵人,说……说您谋害侯爷……” 余选侍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手指抚摸上鼓起的肚子,唯有如此,才能够给她几分安全感。 “简直放肆!” 李景琏怒道:“陈贵人,你可听清楚了?从头到尾皇后都没有参与进来,坤宁宫里只有为孩子祈福的经文,根本没有那些害人东西!反倒是长春宫里搜了出来。” “余晚华,朕念在你怀有身孕才放过你,结果你竟然不知悔改,胆敢再次陷害皇后,岂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朕看也不必留情了。” “陛下!”陈贵人此时缓过神来,道:“即使皇后娘娘未曾谋害家父,可为何会在慈宁宫中搜出巫蛊娃娃,这其中疑点重重,陛下应当再查。” 李景琏心里微微一沉。 赵臻姝的目光转到李景琏身上,若有所思。 她只给长春宫里放了巫蛊娃娃,陛下如此着急地解决此事,莫不是同样也下手了? 前朝、后宫…… 程相! 赵臻姝眼神猛地一顿,再看向李景琏时候,多了几分警惕。 “臣妾有一事启奏,请陛下娘娘准许。” 王美人站起身来,她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氛围,顿时李景琏似乎找到了松懈口,立刻道:“何事?” “臣妾昨日时候,瞧见了伺候过余选侍的内侍江东,拿着东西去了慈宁宫。臣妾瞧见了,便拦下问了几句,江东说是余选侍让他把东西送给太后娘娘,以表孝心,如今想来却有几分奇怪。” “张福海,去给朕查。” 张福海嘴角微微勾起,说道:“奴婢遵旨。”路过李成化时候,得意地瞟了一眼。宫里向来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胜过东风。 李成化的干儿子小明子仗着御前的势,打压马公公可是陛下看见了。 这回谁赢谁输,又怎么能说得准呢? 陈贵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受了骗,她看着李景琏道:“陛下,臣妾受奸人蒙蔽,差点酿成大错,只是臣妾依旧有所疑惑,后宫之中,余选侍和蓝若二人如何得知家父已经身亡?” 李景琏目光看向赵臻姝,内心再次怀疑起来。 这件事除了乾清宫,就是皇后知道,难道是皇后故意为之?只为了除去陈贵人吗? 赵臻姝和李景琏对视一眼,当即说道:“陈贵人,你父亲战死本宫也是知道的,只是本宫并未和其他人说起。”她扭头看着李景琏道:“陛下,既然余选侍和蓝若知道,不如让她们二人说个明白。” 余选侍瑟缩着身体,不敢再说话。 窥视圣听同样是大罪! 反倒是蓝若咬咬牙,看了看小明子,在皇帝威严的目光之下,缓缓道:“陛下……陛下,是小明子告诉奴婢的,只是奴婢也未曾再告诉别人啊!” 小明子听完,双腿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李景琏看了看李成化,后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奴婢管教无方,奴婢该死!” 李景琏深一口气,并没有直接处置,对他而言,这都是乾清宫内部的事情,不能在坤宁宫里处置。况且皇帝御下不严,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很快张福海就回来了。 “陛下,江东已经为畏罪自杀了,奴婢在他的屋子里发现了这封绝笔。” 李景琏拿过信封,看完之后江东的绝笔后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到此为止。 “余选侍,你还有何话可说?”李景琏怒道:“你勾结蓝若,谋害皇后,更是让自己的内侍在慈宁宫里埋下巫蛊娃娃,那邪气害的太后至今病重,你该当何罪?” 余选侍仓皇道:“陛下,臣妾没有啊!” 是谁! 是谁在陷害她! 她根本没有害太后! “你自己看看!” 江东的绝笔信里,写明了他为了报答与万花的主仆之情,为余晚华做了最后这件事,只是碰到了王美人,自知事情恐怕会被泄露,因此畏罪自杀了。 余晚华看完,呆呆地坐在地上,逐个扫视着所有人。 皇后,不可能,慈宁宫的风险太大,皇后为了害她,这样做不值得。 陈贵人,蠢货一个。朱选侍,蠢货一个。 王美人是太后一党,虽有害皇后的嫌疑,但慈宁宫被陛下皇后把持,王美人没有机会的。 那么是谁呢? 余晚华去掉所有人,眼中慢慢浮现出一抹明黄色的身影,那是万人之巅、无人之处! 余晚华突然松懈下来,慢慢地跪在地上,凄惨道: “臣妾伏罪,请陛下开恩!” 第85章 万寿节 赵臻姝道:“陛下,余选侍已经迁居景阳宫,只是到底怀着陛下的血脉,总不好真的现在就处死。” “臣妾以为,每日戒尺鞭打十下,至其生产,陛下以为如何?” 余晚华的结局基本定了,赵臻姝要做的就是彻底钉死她,不让余晚华有翻身的机会。 “皇后所言极是。”李景琏点点头,继续道:“待生产之后,便赐死吧。” 余晚华抖了抖身体,没再说话,只是眼中那一抹不甘如同万年的寒冰,浓重的化不开。 李景琏摩挲着手中的佛珠,起身道: “蓝若,杖杀。” 蓝若身子一软,看向小明子,道:“小明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小明子脸色惨白,任由蓝若摇晃,人却一动不动。 王美人站起来道:“陛下,臣妾那里还有提前晒好的菊花,陛下可要尝一尝?” “如今菊花都谢了,难得你还有,可见用心了。”李景琏满意道:“走吧。” 这抹满意究竟是为了什么,无人知晓。 “臣妾告退!”王美人对着赵臻姝行过礼,就跟着李景琏走了。 “都散了吧,日后做事要小心谨慎才是。”赵臻姝叮嘱道众人。 “臣妾遵旨。” 乾清宫的人自然是送回李景琏那里,由李景琏处置。 后宫的宫女内侍则是在赵臻姝的决策之下,由尚宫局处置了。 林嬷嬷心疼的看着赵臻姝,说道:“娘娘经此一事,怕是没人再敢使那些鬼蜮伎俩了。” 入宫以来,妃嫔们起起落落,唯有赵臻姝稳坐皇后的位置。 “是吗?”赵臻姝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真正的危机怕才是要来了。” 林嬷嬷疑惑极了。 晴虹等人亦是不解。 如今后宫中人,谁还能比肩娘娘呢? 赵臻姝并没有解释。 最大的危机从来不是后宫,而是前朝。 也就是陛下。 慈宁宫的巫蛊娃娃并非赵臻姝所放。可正如陈贵人所言,谁能够在赵臻姝和李景琏的管束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藏了巫蛊娃娃呢?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陛下! 赵臻姝内心不寒而栗。 陛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余选侍的谋算呢? 陛下是不是早算好了陈贵人会因老侯爷的死亡而失态,因此刻意隐瞒真相,故意将封妃的日子和大军回朝的日子撞在一起呢? 是不是陛下又故意泄露老侯爷的事情,利用陈贵人、余选侍、宫女、内侍,引诱太后一党出手,除去程有只呢? 赵臻姝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凉。 若是她没有提前察觉,真的在坤宁宫里找到巫蛊娃娃,如何洗刷自己的嫌疑呢? 到时候魏国公府受到牵连,外戚羸弱;太后一党不再有竞争力;朝堂后宫,陛下都将是一言堂。 她这个皇后,诞下嫡子,还会有什么用吗? 收拢军权,打压功臣。 一件巫蛊之事,陛下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陛下!”赵臻姝喃喃道:“臣妾小看您了。” 这其中,王美人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赵臻姝无从得知。 巫蛊之祸逐渐过去,宫里罕见的迎来了风平浪静的时候。 头一个是接连两场案子,牵扯的宫人们不在少数,死了不少人,因此首先是从民间再招些新的宫女太监,其次就是乾清宫里面也迎来了大清洗。 李成化和张福海都还在,小明子被打了板子,赶到了四执库做苦力。 这个消息一出来,赵臻姝更加确信李景琏在巫蛊案中的是隐藏的推手——身边人泄了密都能够逃脱一死,只能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 “如今走在这宫里,都觉得比往日少了不少人。” 王美人悠闲的散着步,手里拿着精致的汤婆子,里面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听说娘娘已经让尚宫局挑选宫女内侍了,想必很快人就多起来了。”陈贵人瞟了一眼王美人,淡淡道:“倒是听闻你最近过得不错。” 王美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汤婆子,笑道:“也是陛下垂爱,妹妹我呀才能用上这凤珠金丝手炉。” 陈贵人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自从上次之后,她就已经渐渐失去了宠爱,日子也没有从前快活。 王美人见陈贵人不接茬,不耐烦的冷哼道:“罢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临走时候,王美人眼角瞥了一眼陈贵人。 “主子,他做给谁看?区区一个美人,也敢在您面前放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倒了霉,到时候看她还怎么这般张狂。” “好了蓉辛,从前她就张狂,如今陛下宠她,这般行事也在意料之中。”陈贵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要我们谨守宫规,谁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蓉辛欲言又止,主子怎么就不明白呢?宫规说到底还不是看陛下心意?陛下开心了,宫规算什么? “好吧,主子。”蓉辛想了想,继续说道:“主子,奴婢记着没多久就是陛下的万圣节了,您可准备送陛下什么呢?” 陈贵人那一双柳叶眉似蹙非蹙,神色之间,总是带上了几分忧愁。 “送的再好又能如何?”陈贵人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回去吧。” 如此消沉怎么能行? 蓉辛想劝慰,可又不知从何开口,总要主子自己想得开不是? 等二人走了,赵臻姝缓缓从宫闱的另一角走了出来。 “娘娘,这王美人真是放肆,经历了这么多,还不长记性呢。”晴虹扶着赵臻姝,边看路边说着话。 “陛下宠爱她,自然是有恃无恐。”赵臻姝沉思道:“陛下的万寿节也没多少时日了,去请示陛下吧。” 到底要怎么过还是要拿出一个章程来。 乾清宫里面李景琏刚刚处理完政事,就得知皇后来了。 “姝儿来了直接进来就是,天寒地冻的,小心伤了身子。”李景琏上前摸了摸赵臻姝的手,觉着热乎乎的才放心了。 晴虹解开赵臻姝身上裹着的大氅,扶着赵臻姝小心的坐了下来。 “陛下,礼不可废。”赵臻姝笑道:“陛下劳烦国事,臣妾一直不敢打扰,只是临近万寿节,陛下可想着如何操办了吗?” “姝儿,皇考逝世,母后如今又病着,朕看万寿节还是算了。”李景琏今年的事情经历了这么多,实在没什么心情。 第86章 又有喜了 “只是宫里接连发生许多大事,臣妾想着总要热闹热闹,让后宫姐妹们都放松一些。” 赵臻姝的话不无道理,如今人人自危,六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总觉得太过压抑。 李景琏揉揉眉心,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便道:“你可有什么想法?” 赵臻姝温婉一笑,顺着李景琏话道:“臣妾看了看日子,觉得冬至不错,何不设冬至家宴,请些宗亲入宫,好好的聚一聚。” “如今宗亲们都在封地,若是赶来京城怕是有诸多不妥。” “陛下,自陛下御极以来,发生了不少事,如今难得有了空闲,和宗室们聚一聚是应该的。”赵臻姝笑道:“况且冬至家宴距离年节已是不远,留宗亲们在京城也好展示陛下的恩德。” 现存的三位宗亲之中,有晋王、庆王、福王。 除了晋王府之外,庆王和福王都是传了好几代的王爷了。 “罢了,年节时候,亲王们也要回京祭祀,只是提早一些罢了。” 李景琏道:“李成化,让翰林院拟旨吧。” “是。” “陛下忙了这么久,可要用些茶点?”赵臻姝示意飞鸢把准备好的糕点从食盒里端了出来。 “不知臣妾的三清茶和王妹妹的菊花茶比起来,陛下更喜欢哪一个?” 李景琏抬起手指轻轻刮着赵臻姝的鼻子,道:“皇后这是吃醋了?” 赵臻姝娇嗔道:“陛下偏心,如今独宠王妹妹,还不允许臣妾吃醋?” 说话之间,飞鸢已经把吃食摆了出来。 一壶热乎乎的茶水,配着几盘子糕点。 李景琏如今不爱吃甜食,以前多少能吃些,现在可能是年纪渐渐大了,总觉得吃多了腻得慌。 “陛下可用一些?这点心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反倒有股子清爽的味道。” 赵臻姝夹起一小块,用手托着送到了李景琏的嘴边。 好亲昵的举动,李景琏不好拂了赵臻姝的面子,便尝了尝。 果真如赵臻姝所说! “怎么有股子清爽的感觉。” “臣妾知道陛下不喜甜腻,便让人加了一些薄荷,吃起来爽口极了。” 再喝一杯三清茶,把糕点的甜腻完全去除了。 赵臻姝也陪着吃了一些,只是她如今吃什么都极为忌口,大部分是李景琏吃了。 伺候好皇帝,赵臻姝便起身告辞了。 “张福海,你替朕送一送皇后。”李景琏站起身来,说道:“如今天寒地冻,若是想见我,便让人传个话,以后不要亲自跑一趟了,冻坏了身子,朕要心疼了。” “臣妾遵旨。” 吱呀一声,乾清宫的大门开开合合。 迎面而来的是王美人。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王美人道:“皇后娘娘,陛下传臣妾来伺候陛下,万望娘娘不要多想才是。” “起来吧。赵臻姝笑道:“陛下辛劳,王妹妹能来为陛下排忧解难,本宫怎么会嫉妒呢?” 王美人笑笑,行了礼便走进去了。 张福海跟着赵臻姝送至乾清宫门前。 “有劳张公公了。” “奴婢不敢。” “本宫听闻近来王美人来的勤,你们贴身的伺候的也要多关注陛下才是。” 张福海恭敬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赵臻姝转过身,示意晴虹。 “张公公,这是咱们娘娘给你的谢礼。”晴虹小声道:“您在御前伺候,公公可要为我们家娘娘多多美言啊。” 张福海收下银子,心里却在盘算着皇后的用意。 宫里经历了这么多事,皇后还能够坐稳皇后的位置,可见其能力和本事。自己一个御前公公再得脸,也不至于让皇后如此礼让啊。 张福海看了看乾清宫,里面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 王美人在太后病后,似乎更加得宠了! 张福海在看向赵臻姝远去的背影,多了几分思量。 进了十一月,天慢慢的飘起来雪。 一夜之间,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早起的内侍们搓着手,喝了暖身子的姜茶,就开始扫雪。 墙壁如同染上了一层胭脂,红的发亮,墙下堆积着洁白的雪花,一条条宫道刚刚被扫开,又很快被洁白的“飞花”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棉被。 琉璃绿瓦上积累了一夜的银粟,宫人们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地把沉积的雪扫落。 请安的妃嫔被请进坤宁宫里暖身子。 过了一会儿,赵臻姝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赵臻姝看着下面稀疏的妃嫔,生了几分感叹。 “都起来吧。” 晴虹等人依次给几人上了热茶、点心。 “天气越来越冷,你们要多注意身子,落了雪,地面湿滑,外出要多加小心……” 赵臻姝细细嘱咐应该注意的事项,最后才说道:“本来初三是陛下的万寿节,只是入宫以来出了许多事,陛下觉得也不宜操办,便改在冬至那天,设立家宴,除了宫内命妇,还有宗亲们。” “娘娘,臣妾还准备了给陛下的贺礼,如今倒是送不成了。” 王美人脸上散发着春光,虽是在冬季,可以一身碧绿的衣裳把人衬出几分春意来。 “贺礼自然不是大事,你若有心,送去乾清宫便是。” “娘娘,可不是呢。”朱选侍酸溜溜道:“王姐姐如今的宠爱,咱们谁比得上呢?” 王美人扬起脸来,说道:“那朱选侍就加把劲儿吧。” 陈贵人沉寂许多,只是听几人说话,自己并不插嘴。 “臣妾还有一件事禀告皇后娘娘。”王美人站起来,说道:“臣妾昨日感觉不适,御医看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已经有喜了。” 陈贵人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惊讶来。 朱选侍蹙起眉头,攥紧了手心,可随后又慢慢的松开了。承恩公府至今还屹立不倒,可朱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哦?”赵臻姝道:“传太医来。” “如今宫里姐妹不多,喜事也不多,你若能有喜,陛下也能高兴一些不是?” 第87章 以退为进 太医来的是刘维,当着众人的面把脉之后,便道:“启禀皇后娘娘,王美人已经有喜两个月了。” “那就是九月初就怀了。”赵臻姝对过敬事房的记录,露出几分喜气洋洋的笑容来,说道:“这是一件好事,晴虹,给太后娘娘和陛下都传个消息。” 传消息这种事本不用晴虹这等大宫女,只是给太后陛下,那便要慎重一些,因此二人得了命令便出去了。 陈贵人盯着王美人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众人都散了,朱选侍主动留了下来。 “娘娘,如今王美人也怀孕了,这可如何是好?” “王美人能怀孕是一件喜事,陛下也会开心,本宫自然也跟着开心。”这种事回答的滴水不漏,又道:“怎么,你不为陛下开心吗?” 朱选侍盯着赵臻姝的脸看了许久,才在林嬷嬷的一声咳嗽中回过神来。 皇后就真的觉得无所谓吗? 王美人生下孩子,难道就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吗? 可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却没能叫朱选侍看出任何问题。 “臣妾自然开心。”朱选侍笑的勉强,只是走出坤宁宫的时候,还不知在想些什么,人撞到了王美人的步辇都没发觉。 “哎呦,朱妹妹这是怎么了?”王美人一脸的嚣张,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朱选侍。 “王姐姐,这步辇乃是嫔位之上才能够用的,您虽得宠,可如此僭越怕是不妥吧?” 朱选侍脸上挂着不服气。 哪里是她撞了步辇,分明是王美人让奴婢们撞过来! 王美人侧身歪着头,阳光打在她明艳的脸上,把细碎的睫毛阴影拖出眼角,玉钿子垂下的流苏微微晃动,她手指托着下巴,嗤笑道:“朱妹妹啊,这是陛下特许的,你若是不服气,去找陛下好了。” 朱选侍顿时没了火气。 看着朱选侍一脸的憋屈,王美人畅快了不少。 “我记得刚入宫时候,朱妹妹便喜欢巴结在我身边,后来怎么就不来了?” 王美人故作回忆,过了半晌,又道:“哦~,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朱妹妹跑去巴结陈贵人。啧啧,可惜啊,陈贵人起起落落的,如今也不得宠。” “我瞧着后来朱妹妹喜欢巴结皇后娘娘,怎么皇后娘娘也不理你了呢?” 朱美人柳眉倒竖,只是对上王美人挑衅的目光时候,又忍住了自己的怒气。 “王姐姐的这话,妹妹不懂,这后宫里,妹妹我和谁交好,和谁不交好,难道还要王姐姐过问不成?” “哼,这做人,还是要从一而终的好,想左右逢源,如同那墙头草,风吹哪边哪边倒,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王美人最后瞥了一眼朱选侍,道:“回宫。” 朱选侍侧身让开一条路,目送着王美人离开。 莲溪微微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朱选侍的脸,又飞速地低下头,道:“主子,咱们回去吧。” 王美人有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最开心的莫过于太后。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 “好好好。”太后脸上堆满了笑容,看着王美人,越发的满意了。 “哀家从前以为你是被家里教的失了几分灵气,做事总是欠缺些火候的,可如今看来,倒是哀家看走眼了。” 王美人微微一笑道:“若非姑祖母神机妙算,以退为进,臣妾也不会想到从陛下那里下手。” “江东那奴才,哀家曾经是提点过他的,他的死能够把责任推到余晚华身上,也算死得其所啊。” 王美人道:“如此一来,谁也怀疑不到咱们头上面啊,只怕陛下如今还怀疑皇后娘娘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太后慢悠悠地喝着药,继续说道:“后宫总不过利益二字,宠爱是为了利益,子嗣也是为了利益,皇后和皇帝之间,更是利益的纠葛。你如今怀有身孕,要为将来考虑。” 王美人点头称道:“只是姑祖母,我们为何要放弃程相呢?” “哼,程有只暗中生了别的心思,以为哀家不知道?”太后冷笑道:“他的孙女早就预备着进宫,怎么会真的一心听从哀家的话,哀家若是在信任他,岂非愚蠢?” 王美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日太后暗示程有只来慈宁宫呢,原来太后是要借皇帝的手,除去程有只。 “这世界上的人,总以为自己都是最聪明的,可实际上呢?” 太后道:“皇帝这次大获全胜,前朝拔出了许多忤逆他的势力,后宫也整治了不少,可谓是春风得意啊。” 太后神情惆怅,王美人还以为太后是因此伤怀,立刻劝慰道:“姑祖母,臣妾倒是觉着您更胜一筹。” “哦?是吗?” “您有病却不医治,任由皇上皇后作为,直到最后才利用陈贵人前往朝堂,如此一来,陛下皇后怎么会怀疑您呢?又利用陛下除去程相,将朝堂潜在的隐患降至最低,随后借着无尘道长的披言,凤体痊愈,直至如今,陛下和皇后依旧被蒙在鼓里,臣妾佩服。” “哈哈,哀家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以无心算有心罢了。”太后脸上露出运筹帷幄的神情,“你可要给哀家记住,逞强不算什么本事,一时之强也算不得胜利,人要学会低头,以退为进,能伸能屈方才有机会胜利。” 王美人站起来行礼道:“臣妾受教了。” 太后道:“哀家这次全靠第一太医,才能够提前得知自己中毒,化险为夷,只是可惜啊,太医院里没有人手了。” 太医院左院判第一杏已经被陛下处死。 “人手可以慢慢培养,姑祖母,臣妾如今怀着孕,总是有些挑剔的,陛下想必会为了臣妾广召杏林圣手,群力群策。” “哈哈,你我联手,何尝这后宫不是我们的天下?”太后道:“只是可惜了我那早逝的儿子啊。” 至此,王美人已经不敢再搭话了…… “如今哀家身体恢复,还是不能够掺和后宫之事,否则引起皇帝皇后警觉并非好事。”太后道:“时日还长,咱们慢慢等机会吧。” 第88章 疑心 “姑祖母,只是您的身边还没贴心的人,臣妾只怕伺候不好您。” 王美人瞧了一眼门外的连枝,意有所指。 连枝并非太后的人,长久的伺候在太后身边,总是不好的。 “听闻尚宫局已经在择选新的宫女内侍,哀家凤体康健,也该选一些贴心人儿了。” 王美人放下心来,是这个道理呢。 “那臣妾就先告辞了。” “去吧,若是无事,便不要再来了,你我联系过密,终究是不好。” “臣妾遵旨。” 看着王美人远去的背影,太后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承恩公府王家的女儿,果真是有她当年的风范。 只是可惜了,自己的孙子没能顺利回朝。否则到时候,将王美人许做皇后,那时,后宫也是王家人说了算。前朝,由她这个太皇太后把持朝政,未尝不能架空皇帝,临朝称制,独揽大权。 只是可惜了,儿子死了也就罢了,孙儿最后也没能成为皇室宗亲。 太后暗自可惜,否则怎么她也有办法将皇帝推下位的。 但太后并没有放弃,在王美人远去的背影里,她直勾勾地看向王美人的肚子,那里孕育着一个王家人的血脉。 只期盼是个皇子。 届时她等个十年八年,未尝没有可能携幼子登基,到时候同样贵为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未尝没有可能啊! 太后怔怔出神,直到连枝进来恭敬地行礼,太后才回过神来。 “放肆!” 太后冷笑一声,说道:“大胆奴婢,你敢扰乱哀家神思!来人,拖出去掌嘴三十!” 连枝脸色一白,也不做挣扎。 太后听着“啪啪啪”的打脸声,心情好了许多。 只是此时也不是处置连枝的时候啊。 到了李景琏生辰这天,太后罕见的出席了宴会。 说是宴会,也不过是摆了两桌而已。 皇帝、太后、皇后三人坐一桌,其他妃嫔坐一桌。 得脸一些的大臣们送了贺礼,陛下给赐菜到府上,也算全了君臣之谊。 “母后因着巫蛊邪术病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是否极泰来,儿子敬母后一杯。” 李景琏满脸的欣喜,真如床前孝子般恭贺起来。 “哀家病着,却也知道皇帝的孝心。”太后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说道:“好在如今后宫里的妃嫔都是纯善的,哀家也能放心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哀家亲手做了了个长命锁,虽说你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佩戴了,可你自幼离开哀家,远去并州,哀家……哀家……” 太后话没说完, 便流出几滴眼泪来,看得人难受。 “母后,都已经过去了。” 李景琏把玩着这个长命锁,叹了一口气,心想:终究是自己的生母,病了这么久,也该好了。 太后看着李景琏沉思的模样,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 只要皇帝还顾及几分母子之情,她便可稳如泰山。 “倒是哀家病了许久,听闻宫中宜贵嫔有孕了,怎么不见她人呢?” 李景琏微微沉下眼眸,赵臻姝瞧了一眼,接过话道:“母后,宜贵嫔已经被降为选侍了。” “哦?宜贵嫔怀着孩子,犯了什么错皇帝要这样责罚她?” “母后,余选侍先前谋害皇后,朕宽宥之后,死性不改,又在慈宁宫埋下巫蛊娃娃,您一病不起也是因为受了那邪物的影响。儿子让她迁居景阳宫,待生产之后便处死。” 太后惊讶的微微张开嘴巴,说道:“阿弥陀佛,今日是你的生辰,万万不可说这些晦气话。”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死有余辜了,只是哀家听闻她从前只是晋王府的奴婢出生,一个婢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皇帝还是要多思量才是,免得错怪了人。否则将来皇子出生,有这样一个生母,也太过难看。” 太后说完,又看向赵臻姝,道:“皇后以为呢?” 李景琏的目光望向赵臻姝,略带着几分怀疑和犹豫。 “母后所言极是,只是余选侍桩桩件件都是陛下和臣妾彻查的,刑罚司的精奇嬷嬷好好的招呼了她贴身伺候的人,这才给余选侍定了罪。” “陛下,臣妾实在不知余选侍背后有谁,能够如此手眼通天,陷害臣妾便也罢了,还能够陷害母后。” 赵臻姝垂下眼眸,若慈宁宫的巫蛊娃娃陛下掺和了,必然会遮掩一二,不让太后继续追问。 果不其然。 李景琏手指微微攥紧,沉声道:“母后,此事皆是余选侍搅动风雨,致使后宫不能安宁,儿子已经彻查,不会再有问题了。” 太后的目光在赵臻姝和李景琏的身上来回打转,最后笑道:“是哀家操心了。” “母后关心儿子,是儿子的福分。” 晚宴就这样散了。 太后回了慈宁宫,她看着帝后二人携手而去的模样,露出几分轻蔑。 也不知这样的和谐还能维持多久。 太后能够感觉到,帝王骨子里面所包含的敏感多疑已经对皇后慢慢升起,换句话说,皇后已经开始渐渐失去圣心了。 这无关爱情,而是身为帝王一定会经历的心理历程。 即便是最为亲近之人,皇帝也难免对其疑心大起,否则又怎么叫孤家寡人呢? 今日之挑拨看似没有成功,可一颗疑心已经种下。 “风水轮流转啊,皇后,你说说我们最后谁会胜出呢?” 太后嘴角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慢悠悠地走了。 今日是李景琏的生辰,留宿在坤宁宫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摘去华丽的头饰和繁重的衣物,赵臻姝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肩头。 “陛下,今日是您的生辰,臣妾别的本事没有,只能做一碗长寿面,但愿陛下长长久久,和臣妾恩爱两不疑。” 赵臻姝亲自端来一碗面条。 “姝儿还有这个本事?” 在大明,世家小姐们学的是看账本、管家的能力,再或者学学琴棋书画,陶冶情操。什么女红、什么下厨,都是下人做的事情。 “对臣妾而言,为了陛下洗手做羹汤亦是人生乐趣。” 赵臻姝扶着肚子坐下,说道:“臣妾想着陛下是并州长大的,理应吃长寿面才是。臣妾把水烧热了,再用热水把猪油化开,搁了些小葱,陛下尝一尝吧。” 第89章 一定会护住孩子 吃惯了山珍海味,这样一碗清淡的长寿面倒是显得更为独特。 “皇后有心了。” 面条不多,但是极长。 “陛下可别咬断,长寿面断不得。”赵臻姝笑道,拿着帕子递到李景琏手边。 李景琏一口气连面带汤都吃了下去,热出一头大汗。 “皇后的这一碗长寿命,朕便是吃上十年也不会厌烦。” 李景琏拿着帕子擦拭着额头,随手解开自己的外衣,搭在一旁。 赵臻姝站起来整理着衣服,宛如寻常百姓家的夫妻。 “何止十年,臣妾给陛下洗手做一辈子都愿意呢。”赵臻姝道:“臣妾只害怕陛下厌烦臣妾。” 李景琏笑道:“怎么会呢。你如今也有四个多月身孕了,可觉得不舒服了?” “这孩子倒是十分乖巧,平日里也不折腾臣妾,听闻妇人们常常会孕吐,可臣妾却一点感觉没有。” “这孩子是个孝顺疼人的。” 李景琏惆怅道:“朕只希望他快快出来长大才是,为朕分忧。” “陛下可是又有什么烦心事?” 李景琏闭上眼,把身子朝后靠去,说道:“自古以来丞相的位子至关重要,若非能人、贤臣,如何胜任?如今朝堂之上,群臣们所有能力,但丞相一职却难以选择出来啊。” “况且丞相一职关系重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这样一个职位在,朕心难安啊。” 赵臻姝起身走到李景琏身后,伸出手轻轻的揉着李景琏的额头,“臣妾不懂朝堂,不能为陛下分忧。” 李景琏拉住赵臻姝的双手,“你保重身体,为朕诞下嫡子便是最大的功劳了。” 晚上就寝的时候,李景琏多少有些护着赵臻姝。 生怕人翻来滚去的折腾到了肚子。 只是苦了李景琏,一夜未能安睡。 过了万寿节,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好在宫里的用度不会少了,宫人们并不会因为天寒地冻就过不下去,相反,赵臻姝还给多拨了银钱用于宫人们的生活。 “给怀孕的都加三层用度,王美人那里的炭火要足,缺了什么直接补充上。” 赵臻姝淡淡的吩咐着。 韩尚宫听完,略显犹豫道:“启禀皇后娘娘,余选侍那边该怎么处理?” “余选侍虽说犯了大错,可到底怀着陛下的子嗣,自然不能冷落了。” 韩尚宫了然。 余选侍犯了错,虽然怀着孩子,但是也不能太过关照。 “余选侍可有每日都受刑?” “尚宫局的嬷嬷们是有经验的人,日日行刑,定不会让余选侍出了差错。” 余晚华如今除了掌嘴,还要受鞭打手心。 嘴巴肿胀着不说,手心也是磨了一层老茧,可是没人敢不执行,得罪了陛下皇后,哪里还有什么出路呢。 “如何行刑本宫不管,只是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不容有失的。” 韩尚宫点头称是,这其中的分寸需要拿捏好了。 等韩尚宫走了,林嬷嬷递来了魏国公府的宫牌。 “娘娘,夫人递了牌子,想进宫拜见。” “母亲要来?”赵臻姝一脸的惊喜,算了算日子,距离上次进宫也有些时候了。 林嬷嬷脸上挂着笑容,“那奴婢这就去回复了。” 十一月十三这天,魏国公夫人正式进宫了。 秦德忠欢喜地跑进殿内,喜气洋洋地说道:“魏公国夫人觐见皇后娘娘。” 赵臻姝眼底遮不住的笑意,“快传!”最后站起来,被晴虹飞鸢扶着走到门口。 “娘娘,夫人来还有些功夫,您不如先坐下歇息。”林嬷嬷劝慰道,只是她本人也忍不住站在门口张望,她也许久没有见到夫人了。 “不妨事。” 秦德忠得了命令,便小碎步走出去,不多时就见一个穿着朝服的端庄夫人款款而来。 瑶巟掀起厚重的门帘,魏国公夫人杨氏走了进去。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母亲快快请起。” 赵臻姝上前想要扶起,林嬷嬷见了慌忙拦下,说道:“娘娘,您怀着身孕,可不能有这般大动作。” “是啊。”杨氏反上前握住赵臻姝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半天,才说道:“娘娘比起从前瘦了许多。” “宫里的日子,需要时时刻刻小心谨慎,思虑多了,便也瘦了。” 杨氏闻言,叹了一口气,扶着赵臻姝走到榻边,把人扶着坐下,自己则是坐到了另一边。 “我虽在宫外,可宫内的事情亦略有耳闻。”杨氏身子微微向前靠些更加贴近赵臻姝,她一脸的担忧,眉目之间拧在一起,那是化不开的愁绪。 “宫里接连几场大事,虽说瞒的严实,可到底是传出了些风声。”杨氏叹息道:“娘娘如今怀有身孕,更是要多多注意才是。” “母亲放心,坤宁宫里都是反复排查过的。” 晴虹喊着飞鸢端来茶水点心,林嬷嬷陪侍一旁说着话。 “总归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杨氏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太医可有说是男胎女胎?” “如今还早,大抵要再等几个月。”赵臻姝轻轻地抚摸上自己的肚子,满脸的慈爱。 林嬷嬷笑道:“娘娘偏爱酸食,想来也可能是个皇子。” 赵臻姝摇摇头,看向自己的肚子说道:“旁人总说是男胎,我却觉得是个公主。”她抬起头看向杨氏,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我倒真希望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看着就招人稀罕。” “公主也好,皇子也罢,只要是你的孩子,哪有不好的。”杨氏压低声音,说道:“只是陛下可有说什么?” “陛下自然是希望是个皇子,只是女儿也提前提醒了,若是个公主,想来陛下也能接受的。” “如此便好。”杨氏松了一口气。 “若是个公主也好,咱们家如今许多人都盯着,风头太盛并非好事,若是势大难免引起陛下忌惮,到时候反倒不美。” “母亲,不管皇子公主,我都要拼了命保住她,若有什么阴私伎俩冲着孩子来,我也只能心狠手辣一回了。” 赵臻姝脸上露出几分决绝. 正如余选侍那般,即便如今不能处死,也要日日折磨,否则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孩子? 第90章 嬷嬷离宫 “你心中有数便好。” 赵臻姝看了一眼林嬷嬷,继续说道:“母亲,还有一事我想求你。” 杨氏顺着赵臻姝的视线看了一眼林嬷嬷,道:“都说母女连心,我岂能不知你要说什么?” 赵臻姝和杨氏相互一笑。 “林嬷嬷,你陪伴我多年劳苦功高,宫里险恶,我着实不忍心将你继续留在宫中,若是哪天出了意外,只怕我追悔莫及。”赵臻姝吐了一口气。 林嬷嬷闻言,目光唰的看向赵臻姝,手指都微微发抖起来。 “娘娘,您这是……” 杨氏接过话茬,“姝儿在书信之中就已经和我说了。” “你从前伺候我,后来又跟着姝儿,如今细数已经有几十年的光景了。你无儿无女,把自己一生的奉献给了魏国公府。如今你上了年纪,何苦在这深宫里面担惊受怕?” 杨氏叹了一口气,目光中带着几分认真。 “姝儿想着,让你跟着我回国公府荣养,好过哪天在这深宫里面着了道儿,没个善终。” 林嬷嬷听到此处,苍老的面容上流出泪珠,微微浑浊的眼眶里泛起红色,看向赵臻姝满是不舍。 “奴婢若是走了,谁又来为娘娘看着坤宁宫呢?” 晴虹几个丫头走上来道:“嬷嬷,娘娘心疼你,即便回去了府里,日后想来宫里,便跟着夫人来。” “嬷嬷放心吧,主子有奴婢守着呢,定然不会让那些魑魅魍魉钻了空子。” 林嬷嬷又看向赵臻姝。 “林嬷嬷,母亲说的极有道理,我已经是不忍你在深宫里陪着我,去外面吧,去外面看看,有我在,魏国公府没有人敢不尊敬你的。” 赵臻姝拉起林嬷嬷的手,仔细地抚摸着。 这双手从前拖着她的身体在摇床里轻轻摇晃,后来拉着她的小手蹒跚学步,如今这双手已经承载了太多的心酸和劳累,赵臻姝想:这双手已经不能再受任何风险了。 话已至此,林嬷嬷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 “我会向陛下提及,给嬷嬷请封一个诰命。”赵臻姝道:“嬷嬷放心住在魏国公府里,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和我说。” “有我在谁敢?嬷嬷只管回来吧。”杨氏开解道。 飞鸢嘟起嘴巴,傲娇道:“娘娘这般对嬷嬷,奴婢可要吃醋了。” “怎么,我对你就不好了?”赵臻姝道:“等你出宫时候,非要把你许了人家,到时候再看你怎么说。” 飞鸢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好呀,我这就先准备着,若有合适的,第一个给咱们飞鸢许配了。” “夫人!” “瞧瞧,还害羞了。”赵臻姝笑着,扫视了屋内的奴婢们,都是她极为信任之人。 “不光是飞鸢,你们三个同样是如此,等到了二十五出宫时候,想嫁人便告诉我,本宫会替你们做主的。” “奴婢叩谢娘娘。” 晴虹飞鸢自不必多说,瑶巟流江才是真正惊喜到了。 皇后娘娘做媒,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必须跟着娘娘好好干! “至于小秦子,本宫怕是只能把你留在身边了。” 秦德忠笑道:“奴婢已是残缺之人,便不再想成家立业,今生能好好陪在娘娘身边,已经心满意足了。” 一时之间,殿内其乐融融。 到了午时,陛下又赐了饭菜,不仅是陛下,太后也赐下了。 赵臻姝摸不准太后什么意思,但是依旧笑着接了下来。 自从太后借着无尘道长的披言大病初愈之后,她和赵臻姝的关系就一直处于一个极为微妙的状态。 二人既撕破脸,又未完全说开。像是一面旧薄纱,有的地方已经破了,有的地方还依旧完好。 这种微妙的状态谁也不想打破,因此就这样一直维持下去了。 杨氏走的时候,带走了林嬷嬷。 林嬷嬷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落泪,她的一生都在为了别人活着,如今骤然离开一直生活的依靠,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但最后人还是走了。 晚上李景琏来的时候,赵臻姝的心情还是不好。 她若想起个事情来,总想喊林嬷嬷,等喊出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人已经离开了。 “陛下,林嬷嬷也走了。” 赵臻姝眼睛微微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眶里满是令人心疼的无助和悲伤。 “姝儿,朕还在呢。” 李景琏轻轻地拍着赵臻姝的后背,说到底姝儿做皇后也才不到一年,如今只是走了一个嬷嬷,便这般伤心。又怎么会有那些复杂的心思呢? 李景琏轻轻哄着赵臻姝,过了一会儿,赵臻姝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陛下,臣妾想给林嬷嬷求一个恩典。” 赵臻姝见李景琏神色如常,继续说道:“臣妾自幼便是林嬷嬷照看着长大的,林嬷嬷无儿无女,如今出宫臣妾怕被人欺负了去,想给林嬷嬷封个诰命夫人,做个老封君,陛下以为如何?” 李景琏略显犹豫。 诰命夫人都是给有功大臣家眷的封赏,给一个奴婢未免太过。 “陛下这是不愿意吗?”赵臻姝撇着嘴巴,泪眼汪汪的看着李景琏,说道:“林嬷嬷伺候臣妾劳苦功高,难道就比不得前朝大臣了吗?” 皇后对群臣而言同样是君,伺候君有功,封赏也无可厚非。 “罢了罢了,朕岂能说的过你?”李景琏苦笑道:“那就封孺人吧。” 孺人只最低等的诰命,只是赵臻姝也满足了。 有了这个诰命,林嬷嬷除去骨气也更加硬了。 再者就是彰显出皇后的地位和权势。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都能封赏诰命,可见皇后地位之稳固。 达到了目的,赵臻姝心满意足的搂着李景琏睡去。 没几天,敕封诰命的旨意就送到了魏国公府。摆香案、沐浴更衣、穿朝服,林嬷嬷接下这圣旨已是泪眼模糊。 晴虹这次跟着一同出来了。 待到无人之时,晴虹小声道:“嬷嬷,娘娘记挂你,你若是觉得无聊,便收养个孩子打发时间。” 无论从赵氏宗亲里面选也好,还是收养孤苦无依的孩子,都是可以的。 这样也算有个依靠。 第91章 宗亲 很快赵臻姝就忙活起来了,冬至家宴快到了。 三位亲王都奉命入京。 庆王和福王带着王妃、世子一同入京,但晋王府却是不同,来的人是晋王世子及世子妃,还有蓉郡主。 据说是晋王病了。 赵臻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脸的遗憾,说道:“本宫记得晋皇叔身体一向康健,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晋王世子妃连忙道:“前阵子下了好几场大雪,父王着了凉,起初没察觉出来,等到严重时候,已经是染上风寒了。” 这年头,风寒是会死人的。 即便是皇家,享受着最高等的医术,也无法避免风寒伤亡。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要更冷一些,臣妾一路朝着北走,便觉得比往年要冷上许多。” 说话的是福王妃。 福王妃和庆王妃按着辈分来算是李景琏的婶婶,只不过嘛,已经隔了很远了,几人祖上是同一个太爷爷。 “洛阳自是不比京城寒冷。” 庆王妃脸上露出几分羡慕,庆王封地在关外,条件自然比不上中原腹地的洛阳。 几人虽说是皇亲,可聚在一起依旧是打着十二分精神。 赵臻姝估摸着时辰,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想必陛下此时也快散朝了。” 福王妃和庆王妃都是人精了,哪里听不出赵臻姝的言外之意,当下便起身告辞。 晋王世子妃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曾经的妯娌,跪拜之后也要带着蓉郡主离去。 只是蓉郡主刚踏出坤宁宫的大门,就被赶忙走出来的流江拦下了。 “奴婢拜见世子妃,拜见蓉郡主。” 说是拜见,可流江刚行了礼,就被晋王世子妃扶了起来,“这位姑姑,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事?” “回世子妃的话,蓉郡主刚刚在殿内掉了一个玉坠子,奴婢本想送还给郡主,只是不巧我们家娘娘也失手掉了玉坠子,如今两个玉坠子放一起,分辨不出来,娘娘请蓉郡主回去辨认。” 晋王世子妃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蓉郡主,蓉郡主偏右侧的发髻上微微凌乱,早起时候簪的玉坠子确实已经不在了。 “蓉妹妹,快去吧,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请嫂嫂先行。” 等晋王世子妃走了,蓉郡主心里松了一口气,对着流江道:“流江姑娘,咱们走吧。” 蓉郡主重回坤宁宫,赵臻姝已经等候多时了。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你我见面不多,却神交已久,何须这般客气?”赵臻姝把人扶到秀墩上,说道:“近来可好?” “托娘娘的运道,臣女在并州一切都好。” 蓉郡主发自内心的感谢赵臻姝,若非赵臻姝,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逃脱废晋王妃的手爪,只会被王家一点一点啃食的尸骨都不剩了。 “都是皇室宗亲,怎么也不能被那些个人欺负的活不下去不是?往日里你没有人护着,如今却是不同了。” 赵臻姝说完这句话,便静静地看着蓉郡主。 蓉郡主立刻站起身来道:“皇后娘娘,臣女没什么本事,是皇后娘娘出手相救,臣女才能够好好的活到现在,这等恩情,臣女没齿难忘,只愿日后常伴娘娘左右。” 赵臻姝露出几分笑容。 蓉郡主这是彻底倒向她了。 “世子妃说晋皇叔病了,可严重否?”赵臻姝道:“总归陛下曾经在晋王府住过,晋王的事情陛下也是关心的。” 蓉郡主心思同样细腻。 当初赵臻姝的信封虽然没有明着说要除去晋王和齐太皇贵太妃,可放在蓉郡主眼中,字里行间都是这个意思。 如今总算谈及正事了。 皇后关心晋王母子的生命,同样在提醒蓉郡主陛下也是关心晋王的,若是意外出的太大,恐怕陛下会有所怀疑,到时候便不好收场了。 蓉郡主想通了这一点,当即开口道:“娘娘有所不知,废晋王妃回府之后,便一直闹腾,可无论如何也是臣女曾经的嫡母,臣女便想去探望一番。” “只是从前臣女便人微言轻,如今也没什么长进。见了废晋王妃,反倒招了恨,好一通打骂。臣女无奈,便去求了祖母,谁知废妃知道了,闹到了祖母那里。祖母上了年纪,又是大冬天的,这一闹腾,祖母便撑不住了,一病不起。” “父王得知了这个消息,前来看望祖母。这一来二去的,不见祖母病好,反倒是父王也染了病,起初只是头脑发热,可父王坚持照顾祖母,最后竟然发展成为风寒,如今也缠绵病榻了。” 蓉郡主说罢,一脸的叹息。 晋王母子病是真病了,如今一直昏迷着。她只不过是在合适的时候用了些药罢了,如今早已经查无对症。 蓉郡主虽然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要晋王母子的命,可并不妨碍她做事。 想要向上爬,就不要知道的太多,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了反而会引来祸端。 晋王母子病是真病了,如今一直昏迷着。陛下召亲王入京,晋王世子和世子妃无奈入京,如今晋王府上留着废晋王妃,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等回去,兴许晋王母子人就没了呢? 这事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甚至她前去侍疾,世人都夸她孝顺。 想想就可笑。 从前她被晋王妃暗中欺侮虐待,堂堂郡主被困在宅院里面,连饭都吃不饱,可世人依旧夸赞晋王妃是菩萨心肠,把庶女养在身边,甚至还给请封了郡主。 如今她暗中毒害了晋王,世人却说她至诚至孝,出嫁的女儿都能如此孝顺父亲,可见父女情深。 蓉郡主一瞬间有些恍惚。 晋王曾经或许也是爱她的,因此不顾晋王妃反对给她请封了郡主,可又眼睁睁的看着她空顶着郡主的名头,却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爱不爱谁能说得清楚? 蓉郡主的思绪化作一抹叹息,呜咽在嗓子里面,最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从前她没有选择,只能受嫡母的欺负。如今,皇后肯用她,她便要努力向上爬,走出自己的路来。 第92章 冬至家宴 赵臻姝并不知晓蓉郡主的思绪,只是从她坚定的面容和缓缓铺陈的叙述之中,同样能够窥见一二。 蓉郡主,同样是一个不甘屈于人下的女子。 “晋皇叔这一病,怕是陛下要着急许多。”赵臻姝叹了一口气,说道:“回头我和陛下好好说一说,派个的太医去,希望晋皇叔早日康复才是。” 蓉郡主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娘娘,臣女这次进宫,把钱婆子一同带来了,不知娘娘可要见一见?” “哦?”赵臻姝眼前一亮。 林嬷嬷刚走了之后,坤宁宫的许多事情都需要一个有阅历、有能力的忠仆来打理,钱婆子此时来的正是时候。 “传吧。” 钱婆子被瑶巟指引着走了进来。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拜见郡主。” 钱婆子恭恭敬敬地跪下,俯首磕头。 “起来吧。” 得了主子命令,钱婆子这才恭敬地起身,一言一行,宛如入宫多年的老嬷嬷,丝毫不见差错。 “钱婆子,你可还认得我?” 钱婆子微微抬起下巴,眼睛上挪一点,刚刚够看见赵臻姝的脸,便立刻低头,道:“许久不见,皇后娘娘风采更胜从前。” “听闻本宫走后,你在王府受了些委屈,心里可埋怨过?” “回娘娘的话,奴婢读书不多,却知“知恩图报”四个字。娘娘给了奴婢机会,奴婢铭记在心。奴婢得了脸面,自然也有人看不过,因此错在那些嫉妒奴婢之人,奴婢又怎么会心生怨恨。” 赵臻姝和蓉郡主相互对视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可认得字?” “奴婢幼时跟着家父读过书,认得几个字。” 认得字就好,否则宫里的许多事情都无法处理。 “你在王府的事本宫是知道的,只是比起王府,这宫里才是龙潭虎穴,你若是不愿或者害怕,只管说出来,本宫封一笔银子,送你出宫也好。” “娘娘,奴婢到哪里都无法挣脱谋求算计,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便有无休止的争斗,既然如此,奴婢又何惧入宫呢?”钱婆子这次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赵臻姝,说道:“奴婢的前半生已经草草度过,可奴婢的后半生不希望依旧是那样,奴婢想跟随娘娘一同走到最后。” 赵臻姝走上前,亲自扶起钱婆子,认真道:“你既然信我,我便会好好护着你,不让你受半分伤害。” “奴婢多谢娘娘。” 蓉郡主在一旁看着,露出羡慕的神色,道:“若非是娘娘点了名要钱嬷嬷,怕是我都要忍不住留下了。” 赵臻姝笑道:“你若想要,我赐个嬷嬷去你府上。” “那臣女可当真了。”蓉郡主一脸的喜色,由皇后赐下的嬷嬷,说出去骨头都重二两。 赵臻姝和蓉郡主说着话,晴虹则把钱婆子带了下去,好生安顿。 李景琏下了朝在乾清宫一旁的养心殿接见了亲王和世子们。 这与这些亲王们并不亲厚,只是看见自己曾经的长兄,还是有些怅然。 晚上来坤宁宫的时候,情绪也不是很好。 “陛下,可是知道晋皇叔的事情了?” “哎。”李景琏叹了一口气,说道:“朕虽不是晋皇叔的亲生儿子,可到底在晋王府生活了许久,晋皇叔骤然病倒,朕心难安啊。况且齐太皇贵太妃曾经仗义执言,阐明身世,对朕有扶持之恩,如何能不管呢?” 赵臻姝拉起李景琏的手,头歪在李景琏的肩头,发丝之间淡淡的清香流入李景琏的鼻翼之间。 皇后的头油不似其他妃子那般香料极重,反倒是有股子清新的味道,让李景琏想起那盘子薄荷点心。 赵臻姝接话道:“臣妾想也是如此,不如指派一位太医前去并州吧。” 赵臻姝抬起头,却发现李景琏正在看着她出神,“陛下?陛下?”她轻轻地晃动着李景琏的手臂。 “哦?皇后说到哪了?”李景琏回过神来,把脑海里面的想法抛出去,道:“派个太医?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臣妾觉得刘太医极为合适。” 太医院右院判刘维。 李景琏想了想,刘维是他的心腹,去了并州也好好看看晋皇叔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陛下,虽是谷院判医术更高,可刘院判年轻些,舟车劳顿之下也能扛得住,想必去了并州也能够快速适应。” “姝儿所言有理。”李景琏道:“那便让刘维去并州吧。” 得偿所愿之后,赵臻姝松了一口气。 风寒之症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医治好的,按照晋王如今的样子,没一年半载恐怕缓不过来。 况且还有蓉郡主在一旁,到时候晋王母子悄无声息的薨逝,李景琏又如何能够察觉出异样呢? 此举还能够牵制刘院判,无法回京。 赵臻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年后生产之时,左院判的位置空悬,右院判刘维离京,太医院还是谷忡说了算,到时候想要动些手脚,先发制人,几乎不会有任何问题。 赵臻姝暗暗想到:余晚华,待你生下孩子,从前之仇便可以彻底了结。 宗亲入京不过三天,就到了冬至。 重华宫里声乐奏响,后妃和宗亲们先后入座。 今日太后也出席了家宴。 李景琏居于正中间,赵臻姝和太后左右分坐两旁。 后妃们居于右侧,宗亲们于左侧。 “朕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和几位皇叔相聚,此番回京,可要住一段时间。” “微臣多谢陛下。” 太后道:“看见庆王福王,哀家就想起先帝在的时候,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母后,您更要保重身体,否则让陛下和臣妾如何是好。” 面对赵臻姝的劝慰,太后淡淡一笑道:“哀家这把年纪,早看破了生死,只是若能在哀家闭眼之前看到储君出事,便是闭了眼,下去也能和先帝交代了。” “母后,何必说这些丧气话,皇后如今怀着身孕,您自然是能看到的。” 太后看向赵臻姝的肚子,目光幽幽道:“哀家只希望是个皇子,待生下来册封为储君,哀家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第93章 倩娘 储君之位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岂不是火上浇油? 赵臻姝立刻道:“母后,臣妾怀的只怕是个公主呢。谷太医刚诊了脉,说是个女胎呢。” 李景琏扭头看向赵臻姝,眼睛里跳跃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说道:“哦?是吗?” 赵臻姝眨了眨眼睛,连连点头道:“臣妾觉着大抵是一个可爱的公主,想必和陛下十分相似。” 李景琏来了几分兴趣,脑海里幻想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朝着自己笑,便觉得温暖了许多。 “公主好,公主也好。” 太后微微抿了一口茶,见挑拨不成,立刻把话题岔开,“皇帝登基才不到一年,妃嫔却换了不少,如今皇后王美人都有了身孕,剩下的陈贵人和朱选侍也要好好侍奉皇帝,早日为皇帝开枝散叶啊。” 陈贵人和朱选侍站起来道:“臣妾遵旨。” “只是你们打扮的这样素净,可如何是好?”太后摇摇头道:“春和,把哀家准备的东西拿来。” 太后看着几人说道:“哀家之前一直病着,总不见好,如今身子爽快了,倒是不能再短缺了你们的见面礼。” 春和带着身后的宫女鱼贯而入。 “皇后照看后宫劳苦功高,哀家便赏你一对龙凤呈祥的玉佩吧,这一胎若是个公主,下一胎也必定是储君了。” 赵臻姝起身回礼。 “臣妾多谢母后。” 这玉佩入手冰凉,雕工精细,只一眼便知道是个价值不菲的物件。 其他几人依次接过太后的赏赐。 庆王举杯道:“陛下有皇后娘娘这般贤妻,又有诸多美妾,实在让人羡慕,臣敬陛下一杯。” “皇叔良妻美妾成群,子嗣丰厚,朕何尝不羡慕皇叔呢。”李景琏举杯相对,点头示意之后,只是微微抿了一口。 庆王却已经一饮而尽。 “陛下的福气自然是无人能及,如今皇后娘娘和王美人有孕,伺候陛下的人却少了不少,臣妾想起先帝时期,不说低位主子,就是嫔位娘娘都有数个呢。”福王妃说完,自顾自地笑了笑,眼睛不经意的看向太后的位置。 庆王妃暗暗皱眉,却并未搭话。 至于晋王世子等人,更不便开口。 几位亲王妃开口尚且能看作是长辈关心皇帝,她们若是开口那可就是大不敬了。 赵臻姝的眼神在福王妃身上走动,却并未开口。 “福王妃说的是啊,皇帝宫里人的确是不够伺候。”太后赞同道:“不过皇后贤惠,明年开春已经准备选秀了。” 太后此话一出,众人立刻称赞道:“皇后娘娘贤惠。” “母后谬赞了,这是臣妾的分内之事罢了。” 太后的夸赞是怕是另有目的。 果然听太后开口道: “哀家倒是给陛下选了几个可心的人,只是如今看来少了,福王妃,你既然提起,可是有什么好的建议?” 福王妃站起身来笑道:“臣妇能有什么好的建议,只是久居洛阳,倒是觉得受不少当地风土人情的影响,觉着南方的姑娘们和北方大有不同想着进献给陛下。” 不等李景琏说话,太后眼前一亮,笑道:“那哀家可要好好看一看了。” 福王妃见状,点点头,说道:“陛下可否通传一声。” “皇婶一番好意,朕怎么能够辜负呢。”李景琏挥了挥手,“传吧。” 重华宫的殿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穿粉红色秀蝶裙的掩面女子缓缓走了进来,南府乐姬的琵琶也变得应景起来。 纤细的腰肢如同一段葱白,嫩的几乎能掐出水来。掩面的薄纱把高高的鼻梁刻画的更加具体,尤其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如同三四月碧绿的湖底,一眼就叫人挪不开眼睛。 身形似鸿雁翩然惊飞,又或者是蛟龙般婉约游动。远观容貌如同日下秋菊,容光焕发。舞袖翻飞,整个人隐匿其中,如同轻云笼月,舞步浮动之间,飘忽不能琢磨,似回风卷起白雪。 待声乐停下,整个人这才缓缓站住。 遮面的轻纱顺从的滑落,露出整个冠绝天下的脸庞。 “奴婢拜见陛下。” 大殿之内陷入了沉默。 不知是谁的酒杯倾倒,这才惊醒众人。 “啪啪啪……” 李景琏情不自禁地鼓起掌。 朱选侍见状,连忙请罪道:“陛下恕罪,臣妾失手打翻了酒杯。” 李景琏未曾送去一个目光,只是说:“退下吧。” 朱选侍松了一口气,再看向场中的美人时候,神情复杂到不知作何感想。她甚至敢断言,此女子入宫,只会一朝得盛宠,久居不下,无人能及。 为之震惊的并非朱选侍一人,即便是赵臻姝同样沉醉在这样的舞姿里,更不用说美人本就美。 只是,看样子竟是个外邦人? 思量之间,李景琏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唤作倩娘。” 倩娘身体微微颤抖,尽管她已知道自己的命运,可依旧不能避免心中那股紧张、激动之中又夹杂着一丝丝害怕的情绪,说不清、道不出。 “倩娘?”李景琏口中喃喃着,又看向倩娘说道:“朕瞧着你不是大明人?” “回陛下的话,奴婢是大明人,只是奴婢的老祖宗是外邦人,后来嫁给奴婢祖父,奴婢的眼睛这才是绿色的。” 大明这些年,有不少外邦人都派遣使者而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不少的商队,其中外邦的女人同样被不少权贵追捧,因此倒算寻常。 “地上凉,你起来,赐座吧。” 李成话身子微微一顿,揣摩着李景琏的意思,亲自搬来了一个凳子设在朱选侍旁边。 “皇帝,哀家看这姑娘是个好的,你若是喜欢,何不留在后宫呢。”太后说罢,看向福王妃的目光更是满意不少。 “只是也要看倩娘愿不愿意。” 话虽如此,可李景琏的目光追逐着倩娘的身影,直到她坐了下来。 “奴婢全凭陛下做主。” 倩娘微微侧过头,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更加惹得李景琏喜爱。 但李景琏还是先看向赵臻姝道:“皇后以为如何?” “臣妾要恭喜陛下喜得佳人了。” 第94章 封赏后宫 对于没有迫害到自身的美人,赵臻姝是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的。 “张倩娘倒是让臣妾想起古史之中文昭皇后的美名来。臣妾无法见到文昭皇后,但是若是文昭皇后在此,想必其美貌亦和张倩娘不相上下。” 文昭皇后甄宓之美乃是被史书记载了数次的,张倩娘能够得到当朝皇后的如此夸赞,可见其自身之绝艳。 张倩娘虽不知文昭皇后是何人,但是听到如此溢美之词,还是立刻说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赞赏。” “张倩娘,本宫之溢美之词你当得起。” 赵臻姝略显迟疑,可还是说道:“陛下,只是张倩娘虽美,可这名字却有失风雅,倒不如陛下重新取名,以示恩赏。” 李景琏微微蹙起眉头,思量片刻道:“皇后说的有几分道理,张倩娘你可愿意?” 张倩娘微微咬着齿贝,神色挣扎起来,最后才低头说道:“陛下,奴婢贱名是母亲过世时候喊的,奴婢实在不愿改名。” 李景琏一愣,当即露出心疼的神色,刚想要开口,便听到王美人劝慰之词。 “陛下,臣妾以为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张倩娘这名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日后为妃为嫔,岂不是叫宫人们看笑话?” 王美人道:“臣妾想起《离魂记》来,那张张倩娘被许嫁一个不喜欢的男子,以致肉体魂魄分离,实在不是什么好寓意。” 赵臻姝此时和王美人遥遥相望,都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出几分慎重。 赵臻姝不想针对一个未曾做出恶事的美人。 可福王妃明显和太后有所勾连,未雨绸缪之下,不得不做出打压之举。 张倩娘反驳道:“名字乃是父母给的,天下哪有这般道理,皇上,奴婢不想改名。” 赵臻姝微微一笑。 “张倩娘,陛下是君主,皇后娘娘是国母,正所谓天地君亲师,陛下和皇后娘娘给改名字是多大的荣耀,你莫要再任性了。” 朱选侍只觉得这张倩娘实在有些不知好歹,未曾深想。 张倩娘不满地嘟起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似被欺负了一般,叫人生出三分怜惜。 “那奴婢便多谢陛下赐名了。” “张倩娘这规矩想必是没有学过的。”陈贵人瞟了一眼,淡淡道:“谢恩要起身行礼。” “罢了,张倩娘刚入宫闱,怎么会懂这些。”李景琏解围着。 “陛下,既然张倩娘对其亡母情深,不如取倩一字,臣妾觉着熙字也很好,便换做张倩熙,陛下以为如何?” “光明兴盛为熙,皇后有心了。” 李景琏极为满意,“朕有如此贤妻,又得美妾,已是享受齐人之福啊。” 太后适时的提醒道:“皇帝,可别忘了给倩熙一个名分才是。” 王美人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疑惑和探究。 太后今日有些反常,她的目光落在张倩熙身上,上下审视。 “母后以为什么位份合适?” “哀家觉得才人就不错,皇后觉得如何?” 一个奴婢,既没有生育的功劳,也非官宦之家,初封便是才人,让后宫妃子怎么看? 按道理,是要从御女做起的。 但赵臻姝并未制止。 皇帝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当着宗亲的面,自然不能驳斥太后。 “陛下,臣妾觉着幕后的提议极好,如此美人,才人也委屈了,若非无伺候之功劳,就是再高些臣妾也觉得值当的。” 位份这个东西,只要陛下喜欢,拦是拦不住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费尽心思的阻拦呢?倒不如痛痛快快地给了。 果然,李景琏听完越发的开心,他冲着赵臻姝偏头一笑,侧脸上分外明朗,光与影交错勾勒出李景琏的面容,荡漾着繁花盛开的春水,只是这笑却不再是因为赵臻姝。 “既然如此,朕便为你更名为倩熙,封为才人,就住在景仁宫吧。” 张倩熙一脸的惊喜,她本以为是个御女,最多封为选侍,谁曾想,竟是直接封为才人! 况且虽说没有进宫过,可景仁宫、永寿宫都是距离乾清宫极近的好位置!当即,张才人几乎快压抑不住自己的欢欣。 “臣妾拜谢陛下。” 张才人走出座位,恭敬地行了跪拜大礼。 陈贵人只瞧了一眼,便不再看。如今这礼仪倒是周全了,可见刚刚全然是一副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罢了。 太后失望的看了一眼赵臻姝,她本希望赵臻姝反对的。 张才人行过礼,又得了封赏,便坐了回去。 这时候,赵臻姝话锋一转,“陛下,几位妹妹们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如今宫里又添了新人,加上年关也近了,臣妾想着与其只封一人,倒不如给几位妹妹一同封赏,来年秀女入宫,也不至于让几位妹妹难看。” 这话听在后妃耳中,如同天籁。 陛下的宠爱是虚无缥缈的,可位份是实打实的。 尤其是享受过高一等位份的待遇之后,再骤然降位,这其中的差距,说不令人难受是假的。 几个妃子听了,都眼巴巴的看向李景琏。 太后只想着皇后果真是棋高一招。 至刚封的张才人,更是一脸的不悦,若是人人都晋升了,那她得来的位份岂不是没了优势? “不知皇后是何想法?” “臣妾以为王美人便晋为贵人,待其生下子嗣,再论功;陈贵人不妨赐个封号;至于朱选侍,便晋为才人吧。” 景阳宫的余晚华自然不在列。 “如此也好。”李景琏点点头,毕竟都是自己的女人,一味薄待并不合适。 “陈贵人,往事已故,来日光明灿烂,朕就赐你‘熹’这一字,希望你日后好好做朕的熹贵人。” “臣妾遵旨。” “皇帝皇后夫妻心意相通,对后妃们一视同仁,哀家看了也高兴。”太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但此时沉浸在张才人的美貌里不可自拔的李景琏并未关注,反倒是赵臻姝看了个真切。 赵臻姝回以极浅极淡的笑容。 她并不爱李景琏,那么在意新晋几个后妃做什么?只要大权在握,即便是妃位又能够如何? 她的贤名早已经传遍天下,李景琏若是废后,第一个反对的不是她赵臻姝,而是天下臣民的悠悠之口! “也是臣妾的疏忽,才让母后为了陛下的后宫殚精竭虑。” 第95章 有本事跟我去见陛下! 太后和赵臻姝之间的交锋在冬至家宴上就落下帷幕。 李景琏离开时携手张才人,一同回了乾清宫。 太后瞧见,露出几分笑容,眼角都上翘几分,“哀家就先回去了,皇后独自一人,要路上小心啊。” “臣妾恭送母后。” “臣等 恭送太后娘娘。” 晴虹担忧地上前扶着赵臻姝缓缓离开大殿。 月辉漫漫,夜花悄然盛开,阵阵缓慢的脚步声在漫长的宫道上响起,伴随着吱呀吱呀的踩雪声,以及·只能流传在赵臻姝耳畔的开解之声。 “娘娘可是伤心了?” 往常这种情况宴会之后,陛下都会跟着娘娘回到坤宁宫,留宿在坤宁宫里面的。 可今天…… 赵臻姝有些哭笑不得,这几个丫头显然误解了她。 她只是在想太后和福王妃之间有什么勾连,进献的张才人又是充当了什么角色而已。 不过赵臻姝并未解释清楚,有时候需要这些误解来帮助她刷些存在感,最起码要告诉李景琏自己的不满。 “本宫累了。” 晴虹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默默叹了一口气。 陛下的喜恶从来不会因为谁而改变,即便是皇后也不行。 只希望娘娘能看开一点吧。 回到了坤宁宫,晴虹几人还是小心翼翼地伺候,没人敢提李景琏,连带着整个坤宁宫都变得紧张起来。 果不其然,第二天坤宁宫里谨慎的氛围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这自然是赵臻姝有意为之。 因此既非初一,也非十五,后妃们还是不约而同地来了坤宁宫,来看一看新晋的张才人。 等到所有人入座之后,张才人依旧没有来。 “这张才人未免太不知礼了。”熹贵人神色冰冷,波澜不惊的脸上显得更加的冷漠。 但实际上她内心是感激赵臻姝的。 陈家被降爵固然有熹贵人的原因,可这未尝不是陛下的意思,即便没有自己闹的那一件事,也会有其他事情。 熹贵人耳中响起了兄长陈定安的谆谆教诲:陛下不会放任陈家功高震主,父亲中了流矢之后,自愿流血而亡,便是为了陈家的未来考虑,以防哪一天被清算掉。如今爵位被降了,可陈家反倒是从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里走了出来,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熹贵人头脑越来越清晰,她要做的便是好好做好熹贵人,熹嫔,熹妃,这样陈家才能更好。 她面对赵臻姝,反倒是心里有几分愧疚。 好在赵臻姝并未因此受到牵连。 因此,面对不敬皇后之人,熹贵人便多了几分敌意。 “熹姐姐,张才人一个奴婢出身,能有什么教养?”王贵人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嗤笑道:“说起奴婢出身,妹妹我倒是想起来余选侍,如今关在景阳宫里,也不知同样是奴婢出身的张才人又是个什么结局。” “余选侍是谁?” 张才人被人扶着慢慢地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张才人行过礼,也不等赵臻姝说话,便自顾自的坐了下去。 朱才人侧眼一瞧,忍不住讥笑道:“果真是下贱坯子,皇后娘娘还未允许你起身,你便这般放诞无礼了。” 张才人心头一怒,绝美的脸庞因此涨红,反击道:“你我同是才人,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看你的规矩也没好到哪里去。” “朱才人没资格,不知道我有没有?”熹贵人缓缓起身,边行礼边道:“皇后娘娘,张才人恃宠而骄,仗着陛下宠爱,不仅请安迟了,还如此目无法纪。长此以往,岂非人人都能不重规矩?臣妾请皇后娘娘责罚张才人,以正宫规。” “是陛下允许我迟来的。 ”张才人如同愤怒的小母牛,不管不顾的冲到熹贵人面前,说道:“你若是不满, 这就随我去找陛下说道说道。” 在众人愣神之时,张人才已经是抓起熹贵人的手臂,拽起来就把人拖着往外拉。 “啊!”熹贵人惊慌失措地被拉的站起来,忍不住瞪大眼睛,她实在不敢想象怎么会有宫妃做出这等粗鄙之举。 蓉辛连忙上去挡在二人中间,说道:“张才人,你快放开我们家主子。” “她不是不满吗?那就跟我去找陛下,我倒要看看陛下怎么说。” 张才人说完拽着人往外走。 伺候她的宫女茯苓实在没想到自己的主子竟然是个这样的性子,但此时顾不得想其他,必须要拦下张才人,否则真到了陛下面前,张才人不一定有事,但她这个伺候的宫女一定会有事。 “主子,咱们还是放开熹贵人吧。” “放开干什么,她不是不满吗?走,跟我去见陛下。” “你简直是个蛮夷,不通教化!” 熹贵人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更是把张才人这个炮仗点着了。 “你说我是蛮夷?” 张才人气的浑身发抖,拽的熹贵人更用力了。 “主子,咱们快放开熹贵人吧。” “张才人,你快放开我们家主子。” …… “够了!” 这一声让原本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赵臻姝沉下目光,盯着张才人,一字一句道:“张才人,本宫看你初入宫闱,本不想责罚你,只是坤宁宫岂容你放肆!” “臣妾并非有心,只是她们都针对我,我不服!” 张才人对上赵臻姝的目光,显得心虚许多,说话的底气也弱了三分。 朱才人震惊地看向王贵人,二人彼此都都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拉着她们,以后要离这炮仗远点,否则哪天一不小心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哪有宫妃这样有失体面的做法? 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熹贵人所言不无道理。”赵臻姝顿了顿,眼睛不经意地扫过大殿,敏锐的捕捉到了门外的明黄色背影。 “你初入宫闱,不知礼数,被熹贵人提点,应该心存感激才是。一言不合便这般动手,传出去让陛下和本宫如何自处。”赵臻姝语重心长道:“陛下和本宫都疼你,你的位份也是本宫亲自准的,自然是希望你好好的伺候陛下,可你看看今日在坤宁宫里便这般闹腾,陛下若知道了,岂非叫陛下伤心?” 第96章 暴躁美人 门外的身影微微一顿,刚想要迈进去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你犯了错,本宫若不罚你,后宫众人若争相效仿,本宫还如何管理后宫呢?”赵臻姝道:“这样吧,本宫便罚你抄写宫规三遍吧,抄不完宫规,不准出景仁宫,也好磨一磨你的性子。” 李景琏心里松了一口气,张才人的莽撞和无礼,他昨晚已经领教过了。 虽是不懂规矩,可那微微带着桀骜、小心、羞涩的面容依旧让他欲罢不能,因此早朝一下,就赶来坤宁宫。 “可是是皇上准臣妾迟来的。” 张才人不满地嘀咕着,只是也没有勇气再发作。 “朕看皇后的处置就很不错。” 看到李景琏漫步而来,这一刻仿佛不是皇帝,而是一个为她做主的靠山,张才人脸上挂满了委屈,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只是扭头的瞬间便滑落下来。 “陛下,臣妾好苦。” 张才人一下子扑到李景琏的怀中,哭诉着自己的委屈。 赵臻姝走下来,行礼道:“臣妾拜见陛下。” “臣妾等拜见陛下。 ” “起来吧。” 李景琏右手轻轻拍着张才人的后背,安抚道:“你未曾学过规矩,这次便也算了,皇后也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记恨皇后。” 张才人抽抽嗒嗒地说道:“陛下偏心,陛下都不心疼我。” 李景琏哭笑不得,“朕怎么就不心疼你了?你犯了宫规,朕都未曾罚你,还不是偏心你?” 张才听完,这才满意了。 赵臻姝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轻声提醒道:“陛下,不如先坐下吧。” 这副模样在旁人看来,便是皇后在强颜欢笑了。 毕竟在坤宁宫里闹成这样,还能毫发无损,这张才人也算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了。 “皇后,罚一罚她也是好的,只是抄宫规三次是不是太多了。”李景琏酌情考虑道:“倩熙她不认得几个字,这三次抄完,都不知猴年马月了。” 李景琏这是心急了。 赵臻姝故作沉思,看了看李景琏的神情。 她很少在李景琏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几乎是把为难、可惜、以及欲言又止的尴尬杂糅在一起,最终才说出这句看似求情的话语。 “是臣妾考虑不妥了。” 赵臻姝平静道:“既然如此,那便抄写一次吧。” 熹贵人轻轻揉着自己发疼的手臂,看了一眼李景琏,刚要说话便被赵臻姝用眼神制止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张才人拒绝了。 “陛下,臣妾不要。” 李景琏脸色一僵,他驳斥皇后,已经是打了皇后的脸,若是再将处罚都没了,只会让皇后难看,到时候后宫又是动荡。 毕竟,皇后若是不稳固,带来的问题不仅是后宫,甚至会影响到前朝。 “倩熙,不要闹了。” 赵臻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景琏,似笑非笑地问道:“那张才人觉得应该如何?” 张才人跪下来说道:“臣妾对皇后娘娘的处罚心服口服,陛下不必为臣妾求情,臣妾愿意抄写宫规。” 张才人垂下头,眼中是自己的思量。 所谓小别胜新婚,长久的待在一起陛下难免会厌烦他。或许她不知道如何在凶险的后宫保全自身,可她知道如何让男人喜欢她。 决计不能事事满足男人,但又不能完全拒绝。 在该给予的时刻,慷慨给予;在能够拒绝的时候,要义正言辞的拒绝。 只有这样,才能让陛下念念不忘,有了陛下的宠爱,也就保全了自己七分。剩下三分,便要看自己的了。 李景琏意外地看着张才人,眼中是抑制不住地惊讶。不让朕向皇后求情,倩熙似乎理解朕了?只是如此一来,许久的都见不到了倩熙了,李景琏眼中又浮现出几分失望。 赵臻姝洞悉了李景琏的想法,继续道:“难得有人能够讨得陛下的欢心,臣妾怎么好让陛下见不到这等美人呢?倒不如免了禁足,陛下若是想见张才人,随时传唤便是。” 一个妾室罢了,李景琏想要捧着,那便捧着呗。 正好吸引众人的火力,不必都集中在自己的胎儿上。 “姝儿果然贴心。” 李景琏眼前一亮,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只是如此一来抄写宫规一事岂非能让张才人随意拖延?”熹贵人看了看李景琏,眼中不复从前的欢喜,只剩下面对君王的尊敬和一丝丝提防。 “陛下,那臣妾便限期一个月吧,年节之前交给臣妾便好。” 张才人微微咬着齿贝,瞪了赵臻姝一眼,只是技法拙劣,很快被赵臻姝发现,并回之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张才人吓得立刻低下了头。 赵臻姝倒觉得有几分好笑,没胆子还要瞪她? 只是是真没胆子,还是装的,就不得而知了。 “请张才人向皇后敬茶。” 张才人又顺从的端起茶杯,举过头顶道:“请皇后娘娘喝茶。” 赵臻姝也不矫情,接过就喝了。主要是没必要,迟早的事情,李景琏还在旁边,何必弄的不痛快呢。 喝过茶,今天的重头戏也就没了,请安就这样散了。 不过这次李景琏倒是没走。 “朕听闻姝儿昨日生气了?” 赵臻姝斜瞪了李景琏一眼,扭过头说道:“难得陛下还记得臣妾。” 李景琏心里又有些满足,皇后虽是贤惠,可到底是爱着他的,否则又怎么会在意他的去处呢? “好了好了,是朕的错,姝儿莫要再生气。” 李景琏暗暗想到:朕都哄你了,也该给朕一个面子了。 “陛下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赵臻姝撇着嘴,微微抬起眼皮看了李景琏一眼,故作娇嗔道:“难得陛下来坤宁宫,今日可要留在坤宁宫用膳?” 他本想去景仁宫看张才人的。 那样的美人今日受了委屈,正是需要人抚慰的时候,只是皇后开口…… 李景琏的左右为难落在赵臻姝眼中,赵臻姝选择视而不见,面子给李景琏一次也就够了,给多了,便让人觉得不值钱了。 “唉。” 李景琏叹了一口气,想想昨夜已经是落了皇后的面子,索性今日就好好陪陪皇后吧,晚上再传张才人侍寝也是好的。 第97章 截胡 “罢了,既然姝儿想要朕留下了,那就陪着姝儿吧。” 李景琏无奈地笑着。 想必皇后也是想他了,况且皇后怀着孕,他多体谅一些也是应该的。 一连数日,景仁宫的门都快被乾清宫的内侍踏破了。 进进出出的赏赐端了不少进来。 张才人也越发的得意,只是难得的是她倒没有因为李景琏的宠爱彻底迷失了自己。 “主子,陛下如此看重您,来日封妃也不在话下啊。” 茯苓一脸的羡慕,同样都是做奴婢的,有的人凭借一张脸能够做主子,有人却只能够伺候人,这其中的差距,怎么叫人甘心呢。 “这是自然。”张才人把玩着新送来的羊脂玉,她倒是不知这东西的珍贵,只是觉着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随后又厌恶地看了一眼茯苓,“啧啧啧,果真是个奴婢性子,不过一块玉疙瘩,你也看得这般入迷?” 张才人不耐烦地把东西丢了出去,学着那些世家小姐的做派说道:“赏给你了。” 茯苓一脸惊喜地看着落在地上的羊脂玉,已经有一小块裂纹,她捡起来心疼的擦了擦,随后跪下道:“奴婢多谢主子赏赐。” 这副模样,更让张才人看不上了。 “罢了,本宫还要去看望陛下,收拾收拾,跟本宫走吧。” 张才人抄宫规也不是没有长进,最起码她就学会了“本宫”这个词语。 茯苓欲言又止,她想说本宫乃是嫔位娘娘才能自称的,才人位份是不准的,但是想想张才人的性情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若是说出来,只怕今天别想安生了。 张才人从御膳房提了一盒点心,便往乾清宫去。 只是今日赵臻姝安排侍奉陛下笔墨的后妃并非是张才人,而是王贵人。 王贵人赶来的时候,张才人的笑声已经出传出很远。 “李公公,这是怎么一回事?” “哎呦,王贵人安好。”李成化耷拉着脸,一脸的苦相,说道:“王贵人,您来迟了,张才人已经进去了。” 王贵人沉下脸,说道:“皇后娘娘安排了我来伺候陛下,怎么张才人进去了?” “张才人过来的早,奴婢本想拦着,可张才人就叫喊起来,引来了陛下。”李成化摊开手,满脸的无奈。 “哼,她倒是好手段啊。” 陛下并非沉迷美色的皇帝,一个月进后宫也就那么七八次,侍寝机会原本就不多。 更何况如今她怀着孕,不能侍寝,那么笔墨伺候的就显得格外的重要,这是彰显妃嫔的受宠程度。 王贵人被张才人截胡了,又如何能甘心呢? “劳烦李公公给我通传一声。” 李成化弯着腰点点头,说道:“奴婢这就去。”他又挥了挥手,喊来一个小内侍吩咐道:“给王贵人搬把凳子。” “贵人您先坐着,奴婢这就去通传。” 王贵人等了不多时,就见李成化走出来道:“贵人,陛下请您进去。” 等进入殿内,王贵人就解开大氅,侧目望过去,便看到张才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陛下。 她眉眼弯弯,笑意在唇边轻轻漾开,两个浅浅地酒窝里盛满了春花般清香的笑意,似含苞待放的花蕾,羞涩而妩媚,令人心神俱醉。 王贵人情不自禁地微微握紧双手。 这样的美貌,即便是身处在一个难以言喻的对决里,都不得不承认张才人确实有常人不能拥有的本钱。 “臣妾给王姐姐请安。” 张才人率先看到王贵人,走上前来背对着李景琏,同时也挡住李景琏的视线,在行礼的瞬间,挑了挑眉毛,眼睛微微放大,似乎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配上这样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可偏偏又不能发作。 “几日不见,张妹妹还真是知礼了不少。” 王贵人越过张才人,走到李景琏身边行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同样是行礼,高下立判。 李景琏看向王贵人的肚子,把人扶了起来,小心道:“你如今也是怀着孩子了,怎么还做这么大的动作。” 王贵人道:“臣妾看到张妹妹学着宫规,如今都会行礼了,自己更不能疏忽才是。” “你怀孕辛苦,还在意这些虚礼作什么?”李景琏看了一眼张才人。 顿时觉得没什么眼看…… 美是美极了,只是这仪态总是差了许多。 “陛下对臣妾恩宠有加,只是臣妾怎能恃宠而骄呢?”王贵人不动声色道:“臣妾守着礼,守着陛下就好。” “你是懂事的。” 李景琏大感欣慰。 相反,张才人眼中的怒火几乎要淹没她的理智。王贵人岂不是暗暗指她恃宠而骄? 王贵人抿起嘴,无声地笑了笑。 宫里的女人真讨厌! 李景琏看在眼里,却觉得没人生气似乎更有意思,他想要抚平张才人的愤懑,却听见王贵人道:“陛下,秋菊茶已经是无了,臣妾新制了梅花茶,陛下可要尝一尝?” “你的手艺,朕是信得过的。” 听见李景琏如此说,王贵人得意道:“张妹妹别行礼了,快过来泡茶吧。” 张才人攥紧手指,压制自己的愤怒,好在这次并没有一下子冲到王贵人面前,而是乖乖走到一边,“噗通”一声坐在凳子上。 幽幽的梅花香从茶杯里面散出,令人陶醉其中。 “未曾想到你也喜欢梅花。”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臣妾不比张妹妹这般冰雪聪明,也只能爱梅品梅,只愿陛下喜欢。” 王贵人眼中情深几许,李景琏一时动容。 什么逊白逊黑的,她都听不懂。张才人不满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谁知茶水滚烫,顿时烫的站了起来。 “你慢些喝,品茶怎能这么快。”李景琏哭笑不得,连忙喊内侍,端来冰块让张才人含着。 张才人泪眼盈盈地,看了便叫人心疼。 第98章 咸嘉 “张妹妹不懂这茶水一道,陛下又何必计较,总归是用来喝的,张妹妹别烫着自己就好。” 张才人狠狠地瞪了一眼王贵人。 当她听不出来话里面的讥讽吗? 王贵人挑了挑眉,更加放肆道:“张妹妹若是不懂,可以寻我来讨教一二,对了熹姐姐的宫规极好,张妹妹也可以去寻熙姐姐好好学一学宫规。” 王贵人说完上下打量着张才人,最后摇头轻轻笑了。 张才人顿时感觉自己气血上涌,耳根子都发烫起来。 有趣有趣,这小母牛要当着陛下的面发怒了! “好了好了,你就莫再取笑倩熙了。”李景琏拉过张才人的双手,把人扯到身后,又看了看王贵人的肚子,确保张才人伤不到王贵人才放下心来。 这一局,王贵人胜。 “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就先告退了。” 王贵人临走时候看张才人哭的梨花带雨,心里更加满意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年节也越来越近。 雪倒是没再下了,只是应了那句“霜前冷,雪后寒”,更加的冻人了。 这是李景琏登基之后的第一个新年,显得格外隆重。 前朝里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这一年里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丞相都被拉下了水,更不用说其他官员,掉官帽子的都算好结局,掉自己脑袋的算稍微差一点的,全家处死的又差一些,最坏的结果是亲族师友都跟着没了。 后宫里同样如此,这一年里死了太多的奴婢,宫人们感觉这些死去的人阴魂不散仿佛在召唤她们一般,一个个绷紧了精神,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妃嫔们也不能够放下心来,位份起起落落,也够折腾的了。 但随着新年的到来,众人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快过年吧,快过年吧! 仿佛过了年这些晦气的事情就没有了。 李景琏看了礼部和翰林院拟上来的年号,左右挑选。 乾圣、兴福、咸嘉。 这三个年号都是不错的。 李景琏左右为难。 “乾为天,圣为神,这二字太过贵重,罢了,朕恐无法承受。”李景琏依依不舍的把乾圣二字划去,“至于兴福二字乃是中兴之意,朕……” 大明的国力并不弱,尤其是先帝时期,几乎把国力发展到了一个极为不错的地步,因此李景琏刚即位,才能够在西北打了胜仗。 “罢了罢了,皇考尚且否决自己是中兴之主,朕便不牵强了。” 赵臻姝听完,看了看剩下的咸嘉,出声道:“臣妾倒是觉着咸嘉极为不错。” “哦?” 李景琏心里倒是觉得比起前两个来,咸嘉就显得中规中矩。 “咸,皆也,悉也。陛下乃是大明之主,天下万民全是陛下的臣民,咸之一字包罗天下,故而合适,况且咸之一字从戍从戈,亦有杀伐之意,陛下御极以来,已经大胜一场,臣妾觉得再合适不过。” “嘉,美也,善也。”赵臻姝微微抿了一口茶,说道:“可见朝臣们对陛下之敬服。” 这一通话把李景琏说的心满意足,再看咸嘉也觉得顺眼多了。 “皇后所言极是,罢了那就咸嘉二字吧。” 只等过了新年就彻底走出先帝的时代了,大明准备迎接全新的时代——咸嘉元年! 在此之前,宫里也开始收尾了。 韩尚宫送来了账本,这是一个大麻烦事。要核对过去一年的出入账,还要预计来年的用度,尤其是今年不少宫女内侍都遭了殃,算起来就更加麻烦了。 可见人人都追捧的权利也同样是别人看不见的负担。 这时候赵臻姝想起了一个人。 熹贵人说不出自己什么感受来,从前她只是恪守一个妃嫔的规矩,敬重皇后罢了,换句话说,换一个皇后,她还是这般恭敬。 可此时才是真的有些佩服赵臻姝了。 “臣妾曾经犯了错,娘娘还能不计前嫌,臣妾感激不尽。”熹贵人充满了愧疚。 陈家被陛下打压之后,后妃们都有意无意的孤立她,好在赵臻姝不曾短缺用度,熹贵人倒是受影响不大。 赵臻姝倒是觉得没什么。 重点在于皇帝要削弱陈家,不管熹贵人怎么做,都会让李景琏找到机会的,恨一个没有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的、守规矩的妃子,实在没有必要。 而且李景琏能够赐下封号,可见他本人心中是存有愧疚的。 况且,熹贵人看账本是真香! 给你罗列好一切,只需要对一些错误的地方就行。她本人不仅没有怨言,甚至还感谢赵臻姝,多么好的事情啊。 “过去都过去了,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 赵臻姝安抚完,让人抱着一摞厚厚的账本送到了西厢房,熹贵人就在那里看账本。 除了宫里,还有宫外。 要给宗亲们赏赐,要给诰命夫人们赏赐,大臣家里还要提前给宫里送贺礼,赵臻姝梳理之后再回复。 这忙起来就没停下来过。 其中夹着魏国公府的家书一并送了进来。 赵臻姝看完就给家里回话,今年进宫务必要保持低调。 如今赵家可谓是一飞冲天,爵位有了,官职有了,宫里还有个做皇后的女儿,谁来了一看都觉得十分扎眼。 也就是如今李景琏还未能够彻底的清理朝堂,否则赵家到时候能不能保全还是两说。 此外来年还有选秀,大臣家里的姑娘们都要来参加,这时候高调起来,只会惹得公愤——就你家过得好是吧? 赵家人也不傻,魏国公赵奇已经写好归养的奏章了,此后魏国公这个爵位就让赵臻姝的哥哥赵玄礼袭爵,这样一来赵家在朝堂的势力会缩短很多。 对于这些世家而言,如何辉煌不是考虑的问题,如何经久不衰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舍得二字说来简单,可要真正做到,怕是极难。 正如承恩公那般跳脱,怎么会落得好呢? 前朝里,丞相的位置一直空着,谁都想坐上去。承恩公尤其热烈,毕竟程有只曾经是太后一党,他遗留下的政治资源,最容易被承恩公接收。 拉帮结派的官员们不在少数,魏国公府更是门庭若市。可是在赵臻姝的提醒之后,赵家通通拒绝了。 “陛下怕是有意不再设立丞相,甚至废除也说不定。”赵臻姝摇摇头,说道:“此时图谋丞相的官员们只怕会落入陛下的圈套里面,。” 除去程有只之后,李景琏对丞相的态度极为模糊。 钱嬷嬷听了微微一怔,“奴婢这就给国公府传话。” “嗯,让家里都不要再有其他动作了,免得被陛下设计进去,牵连了自身。” 第99章 新年伊始 眨眼就是除夕,天还黑着,不见一点晨光,但是这时候就要起床了。 今日要穿大朝服。 一件接着一件给身上披挂,每一层衣服上的龙凤都是绣娘们用了金钱银丝在原本的进贡的布匹上缝制出来的,里里外外穿了九层不光是奢靡华贵,重量也是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最后在脖子上还要挂着一百零八颗东珠串成的朝珠,头上要顶着四五斤重的九龙九凤冠,加上赵臻姝怀着孕,从坤宁宫走到乾清宫就感觉自己身上压了千斤重。 好在出门之前,赵臻姝就已经用了一些流食,只是不敢多喝水,今天这样的场合要更衣也只能忍着。 晴虹几个人几乎是把赵臻姝抬着送到了李景琏跟前。 此时的李景琏同样是穿着厚重的朝服,不过到底是男子,又是皇帝,李景琏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陛下真是龙虎精神!” 得,听听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皇后这股子小女人的劲儿又来了。 “新年伊始,谁惹皇后不高兴了?” 赵臻姝不满道:“陛下倒是轻快了,臣妾却累得慌,怎么不叫男子怀孕,体验这怀胎十月的辛苦。” 李景琏无奈道:“越发说胡话了。” 两个人说了几句,看着天边刚刚洒出一抹微弱的亮光,就听见李成化小声道:“陛下,娘娘,时辰到了。” 帝后二人相继而出,直奔太庙。 与此同时,太后的凤驾也已经在宫门口了,她带领着先帝遗留下的几位公主一同跟着帝后前往太庙。 这一段路是有马车的。 赵臻姝把自己的头稍微歪向李景琏,厚重的凤冠瞬间把力道卸在李景琏肩头,一下子就轻松许多了。 等到了太庙,整理了衣冠,二人便下马车。 大臣们都已经到齐。 咸嘉元年的第一次祭祖正式开始了。 皇帝、太后、皇后带领着公主们、亲王、亲王妃、世子们一同上香磕头。 首先是太后、皇帝、皇后一同进香。 宫人们把供桌摆好,按照长幼,由晋王世子妃率先端起供桌,高于双目。此后传递给庆王妃、再由福王妃接过来,福王妃将供桌举过头顶,以臣子得姿态递给赵臻姝,赵臻姝稳稳当当得端起,递给李景琏,最后由太后放于香案之上。 太后领着李景琏和赵臻姝共同跪拜,宗亲们只跪不拜。 太后三人结束了,此后便是宗亲们开始磕头。 磕头自然不能堆到一起,懒懒散散就算完事,而是要挨个儿来磕头上香。 皇帝和皇后还要针对每一个宗室之人,简明扼要的说一说在过去一年之中宗室子弟的成就和过失,祈求来年这些宗室子弟们能有出息。 万幸宗室不多,否则光是来来回回的磕头拜见就让人受不了了。 这个流程过了半个时辰,到一半的时候赵臻姝脸色就有些不对了,李景琏瞧见也不敢再让赵臻姝不停的下跪,只是站在一旁让祖宗们看着,不是皇后不孝,是怀着皇嗣,不宜反复下跪。 宗亲们祭祀结束,就由李景琏念出礼部提前拟好的悼词,祈愿先祖们庇佑江山永固、子孙昌茂,随后说自己在过去一年里面的功绩,最后展望来年的国泰民安。 把李家的祖宗们问候过之后,还要去附庙里面祭祀配享太庙的功臣。若是谁家里有先祖配享太庙,那么这些大臣们是可以参加的,这代表着皇家对肱骨之臣的优待。 这一切结束,时间上也到了中午,此时就能从太庙回宫里。 回到宫里,大朝服就能够脱下来了,换上小朝服。 赵臻姝感觉自己身子都轻了许多。 宫宴已经准备好了,除了刚才参加祭祀的宗亲之外,先帝遗留的高位太妃们,李景琏的妃嫔都有席位,此外还有配享太庙的功臣之后们。 热闹是一定的,从中午摆到了晚上,御膳房的御厨们把刀挥的都要磨出火星子了。倒不是说大家都能吃这么多,而是到了一定时间,就必须要轮换,吃不完没关系,宫里人多的是,赏赐给奴婢们,谁不开心? 如今大明国力充沛,自然是热热闹闹的花钱过年,况且陛下高兴,谁还在乎这些个银钱了。 如今怀孕的后妃们怀孕的有三个。 余选侍自然没人提起,如今还在景阳宫里禁足。 赵臻姝就成了宗亲们关注的对象。 祝贺皇帝皇后的好听话倒了一箩筐,耳朵都要生出茧子。 至于王贵人,自然也是有人关注的,毕竟她也怀着孕,只是相比之下,就显得冷淡许多。 也有看赵臻姝不顺眼的臣子们。 毕竟皇后这边势大,谁看了不眼红?但是也拿不出什么话来攻击。 要说名声吧,皇后过去一年里带着后妃们节俭度日,西北一场战事还捐出了不少银两,谁都说一句贤后。 要说子嗣吧,陛下刚刚登基没多久,已经有三位后妃怀孕了,不出意外,来年就有三位皇子公主出生,也挑不出理来。 唯一的缺点那就是陛下的后宫里面人不多。 想参一句皇后乃是妒后,可先帝崩逝,怎么能大选妃嫔呢?况且宫里刚刚没了后妃,后脚又有新晋的张才人伺候陛下,今年还有选秀。 这句妒后怎么也说不出来。 赵臻姝如今在朝臣里印象就是如此,一条船上的官员希望赵臻姝稳妥的生出嫡子,将来顺利继位;看不惯的,想把赵臻姝拉下去,只是又无能为力;骑墙派的官员此时更不会轻易押注。 总之,现在的皇后就是你斗又斗不下去、骂又骂不出口。 实在让人难受。 赵臻姝自然也知道自己地位稳固,这完全得益于过去的贤明。 如今第一印象已经深入人心,接下来那便要扫开一切障碍了。 除了宗亲的赞美之外,太后也夸。 不过赵臻姝没有飘,她谦虚的很,只把功劳往李景琏和太后本人身上推,这么一来,又一个谦虚至诚的印象留给了众人。 “皇后是个孝顺好的,哀家病着时时刻刻都照顾着哀家,也不怕把自己累坏了。” 第100章 长公主们 太后一开口,那自然是有人捧着。 贤贵太妃马上附和道:“太后娘娘有这样的儿媳真是令人羡慕,也不知我的小六将来是个什么归宿。” 贤贵太妃的身体在先帝一朝就因此生子过多而伤了根本,只是生了几个也没个儿子,只能说是命了。 但贤贵太妃的话并没有让太后开心,太后瞥了一眼,并没有搭理。 温太妃紧张的握了握筷子,同样,她膝下的五长公主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 这事还要太后做主。 温太妃刚要开口,五长公主就拦下来,她目光看向了赵臻姝,坚定地开口道:“贤娘娘何须担忧,有皇嫂在,六妹妹自然不会差了。” 赵臻姝意外地看了一眼这位公主,倒是个聪明的。 太后看在眼里,只是冷哼了一声。 温太妃左右为难,太后和皇后她都不敢得罪,最后索性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玉太妃和七长公主叹了一口气,都没再说话。 她们的命运都由不得自己,说再多也是枉然。 不过经此之后,李景琏还是注意到了先帝留下来的几位公主。 “皇考骤然离世,几位妹妹还尚未婚配,如今也是该相配人家了。” 李景琏这一提,那就是要解决这件事了。 众人的心都被牵扯起来,尤其是几位太妃和公主。 “皇帝说的不错,哀家身为几位公主的嫡母,自然会尽心尽力的。” 这话让温太妃脸色一白。 几位公主也紧张起来。 太后这个人怎么说呢,在面对后妃这件事上,她是看不起任何人的,说皇妃是好听,说不好听的那就是妾。 妾生的女儿又算什么东西? 因此也没想拿捏这事儿,总觉得脏了自己,不过要是能恶心恶心皇后也是不错的。 但是李景琏有自己的思量,他好不容易将太后一党斗了下去,自然不会再给太后起势的机会。 若是太后借着几位长公主的婚事兴风作浪,拉拢朝官,可就得不偿失了。 别看几位公主如今任人摆布,可这是因为在太后手里。她们一旦婚配出去,那便是以“君”的姿态出嫁,给夫家带来极大的荣誉和资源,驸马立刻入朝领事,成为宗室之人,和皇家绑在一起,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拉拢一大批朝官不在话下。 “母后年事已高,儿臣不希望母后再因此操劳。”李景琏一脸的孝顺,继续说道:“皇后贤明大度,又是几位妹妹的皇嫂,还是由皇后来婚配吧。” “皇帝孝顺,那便如此吧。” 太后轻松的应下,倒是让李景琏有些意外。 或许母后真的不想再插手朝堂了,这样也好。 “臣妾定会好好给几位妹妹选人家的。”赵臻姝眼神安慰几位长公主们,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不管太后怎么想,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宴席过后,就是要放烟花了。 往年这都是一个重头戏,众人移步至御花园清风台,宫人们早早就摆放好了暖炉,茶点,众人依次入座。 随着一声声响动,火星子窜上天空,顷刻之间绽放出五彩斑斓的火花,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纷纷灿烂如星陨,??喧豗似火攻。 每个人对着烟花许下自己的期许。 赵臻姝看着绚烂的天空,祈祷着腹中的胎儿平安降世,祈祷着孩子健康的成长,祈祷幼子的人生顺遂。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在烟火照耀的地方,余选侍抬头望着天空,跪在地上沉思良久,随后才对着烟花的方向磕着头。 “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将来给娘亲争口气!” 余选侍叹了一口气,景阳宫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好在她怀着身孕,宫人们并不敢过分克扣她,每日的刑罚也被她使了些银子免去了,毕竟打不打也没什么人关注她。 嬷嬷们也不敢彻底就得罪了余晚华,宫里的事说不准,万一哪天余选侍就因为生子有功,陛下给复位了呢?因此收了钱,便停了手。 这一边,太后看久了烟花,便觉得无趣。 想来也是,这样的烟花她已经看了几十年了,再多的花样也见过,瞧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皇帝,哀家乏了,你和皇后她们看吧。” 太后起身,众人自然跟着起来。 “儿子送母后吧。” “不必了,如今正是好时候,该是好好欣赏一番,何必在意哀家。”太后笑着拦下皇帝,又把赵臻姝的手拉过来,放在李景琏手心,说道:“只要你们夫妻和睦,帝后同心,哀家便知足了。” 天空突然炸响,七彩的星空映衬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赵臻姝唇边勾起一抹甜弯弯的笑容,随后率先低下头,李景琏反握住赵臻姝的手,说道:“多谢母后关心。” “恭送太后娘娘。” 送走了太后,众人继续坐下来赏烟花。 只是没多久,隐隐约约传来轰的一声,好在炮台距离这里还有些远,耳边又是各种各样的爆竹声,一时之间并无人察觉。 李成化苦着脸,悄悄叹了一口气,贴近李景琏的耳边道:“陛下,炮台那边出了问题,说是有个哑炮,本以为放完了,结果内侍去收的时候,突然炸了出来,朝着东边窜过去了。” “叫人去查,别走水了。” 李成化抿了抿嘴,就要离去。 赵臻姝站的极近,听了个真切,忍不住开口说道:“宫人可有事?” “启禀娘娘,那宫人是个机灵的,只是炸了手,人倒是没事。” 赵臻姝点点头,和李景琏继续看烟花。 结果不多时,一个小内侍突然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跪在地上道:“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李景琏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李成化一脚踹了上去,说道:“狗奴才,陛下好着呢!” 这内侍才反应过来,又慌忙磕头请罪,赵臻姝道:“你且先说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小内侍瞧见皇后,心里也慢慢缓和下来,皇后娘娘是好人,最是关心她们做奴婢的。 第101章 天赐良机 “回娘娘的话,刚才炮台有个哑炮窜了出去,负责的宫人们没控制好方向,那火星子蹿到了外面去,正巧太后娘娘路过,炸在了太后娘娘旁边了。” 换句话说,太后被炮嘣了! 李景琏一听,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边走边道:“母后在哪?给朕带路。” 赵臻姝同时跟着心里一沉,太后这时候出了事,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其他人距离远,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见皇帝走了,自然也不能无动于衷。 赵臻姝吩咐道:“钱嬷嬷,你和晴虹、飞鸢安顿太妃们、宗亲们先回去,瑶巟、流江让其他妃子跟着本宫一起走吧。” 出了这档子事,李景琏的女人怎么说也不能不在场,否则就是一个不孝的帽子。 晴虹得了命令就明白了赵臻姝的意思。 钱嬷嬷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做事还是不能很快的上手,这并不是钱嬷嬷能力不行,而是环境突变所致,如今就是让晴虹稍微提点提点钱嬷嬷。 等到钱嬷嬷完全适应了,再加上她本人在王府做事的能力,赵臻姝只会如虎添翼。 钱嬷嬷也应下来,几人分头行动。 不明所以的众人就这样被遣散了,一众后妃聚集到赵臻姝身边,只是赵臻姝也没有多做解释,带着众人就去追寻李景琏。 只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似乎不是回慈宁宫的路。 “太后娘娘回慈宁宫,怎么会走东六宫?” 慈宁宫在皇宫西面,怎么看也不是回慈宁宫的路。 “回禀娘娘,太后娘娘想散步,便绕了路。” 太后这么说,谁还能有意见? 赵臻姝凤眸微微眯起,看向隐藏在夜幕之中的红墙绿瓦,那里是东六宫之一——景阳宫。 …… 今天御膳房忙着皇家宴会,景阳宫里没怎么顾及,只是让人送来了吃食。余晚华用过膳,正在景阳宫里走动。 她从前见过乡下亲戚生产,知道孕妇要多多走动,这样生产才会少受罪。如同往常那般走动之时,景阳宫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呼喊声,紧接着是尖叫声。 余晚华好奇地透过门缝看去,正见从天边落下来一道火光,坠落在人群之中,定睛一瞧,那中间可不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 火星子如同入了荒野,一下子就窜出一条火舌,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太后心里一惊,侧身看去,身边的宫女已经被点着了。 “快来人,保护太后娘娘!” “快去告诉陛下,走水了。” “护驾护驾!” 谁曾想好端端的新年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可任凭宫女、内侍们怎么呼喊,原本的守卫竟然没一个人来。 太后惊慌失措地向另一边躲去,谁料情急之下,竟然崴了脚,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面倒去。 宫人们又着急去扶太后起来,一来一回,身上起了火的奴婢也来不及灭火了,火势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太后感觉到周围都热了起来,瞳孔一缩,难不成她竟要成为史上第一被烧死的太后吗? 余晚华瞧了一眼景阳宫的太平缸,里面盛满了灭火的冷水。 又见平日里看守景阳宫的侍卫们不知所踪,拿起院中的铜盆,舀起来水便冲出景阳宫。 “太后娘娘,臣妾来帮您。” 余晚华走到太后身边,把水倒了上去。天寒地冻的,被浇了一头冷水的宫女忍不住的颤抖着。 太后喘息着,看了看火势被几个奴婢挡在外面,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几个围在她身边的都是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奖赏。 “太后娘娘,臣妾是景阳宫余选侍,景阳宫里的太平杠蓄满了水,快让人救火吧。” 余晚华浇了一盆冷水,只是作用并没有想的那么大。 很快火势就卷土重来,这时候内侍们也慌忙反应过来,提着铜盆就去接水。 来来回回等火势弱下来,太后才彻底放心了。她身边的宫女们都被浇的湿透了,太后本人倒是没事, 太后是不能浇冷水的,只是可怜了围着太后的几个宫女。火势稍微蔓延到这几个宫女身上,就是一盆冷水。 数九寒天的季节里,谁受得了? 可受不了也要受着,总之太后是不能出问题的。 李景琏和赵臻姝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余晚华跪在地上,太后被一群人围着。 “母后,你如何了?” 李景琏脸上的焦急不做假,这个时候太后要是真的出了问题,那皇帝的脊梁骨都要被戳断了。 “皇帝!给哀家彻查!”太后一脸的愤怒,一贯维持的平淡彻底破裂,“景阳宫跟前连个人都没有,哀家差点就被火烧死。” 赵臻姝瞧了一眼,其实吧,她觉着火不是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牢牢守着太后的这群人,若不是这些忠仆把太后保护在里面,说不定太后自己就躲开了呢。 不过这话不能说。 “余选侍,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臻姝的目光被余晚华吸引。余晚华,不是一个安分的。 “这次若非余选侍,哀家恐怕葬身火海了。”太后难得的为人说话。 随后一边的内侍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讲清楚了。 “李成化,给朕彻查。” 李景琏看向余晚华,说道:“你先起来吧。” “臣妾擅自离开景阳宫有错,请陛下责罚。” “你救了哀家,你能有什么错?”太后冷哼一声,说道:“你曾经犯了错,皇帝罚你,哀家不管那些。可如今你救了哀家啊,又是大功一件,哀家要赏你,想必皇后也不会拦着吧?” 赵臻姝微微俯视着余晚华,听过太后的话,不做回答,反而问道:“陛下,还是先让余选侍起来吧,如今天寒地冻,余选侍又怀有子嗣,再跪着恐怕对胎儿不利。” 李景琏点点头,余晚华这才站了起来。 “你救了太后自然是有功劳的,景阳宫偏远,不适合养胎,朕准你搬去延禧宫养胎。” 不管怎么说,那害人的东西确实从余晚华宫里搜出来了,这是铁的证据。况且,李景琏不是不想深究,而是不能,毕竟他本人也有谋求算计。总之,余晚华也的确涉及在里面,不算冤枉了她。 第102章 病倒 因此快刀斩乱麻,直接定性巫蛊之祸,解决前朝才是李景琏关注的重点。 余晚华道:“陛下,臣妾自知犯了死罪,陛下不肯饶恕臣妾,臣妾也不敢祈求陛下的原谅,就让臣妾在景阳宫吧,只要为陛下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臣妾就是被处死也心甘情愿。” 这话没来的恶心。 朱才人被恶心到了,你怀的孩子都不一定是陛下的,还说这些? 熹贵人同样被恶心到了,说是甘愿赴死,实则句句求情,一想到自己曾经被这样的人利用了,就觉得难堪。 太后一听,立刻道:“什么死不死的,有哀家在,倒要看看谁敢处死你。” “皇帝,不知哀家这一命可换的了余选侍这一条命?” 李景琏蹙眉道:“母后言重了,余选侍既然立了功,自然不必再被处死。” 太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她又看了看余晚华的脸,上面明显有受过刑罚的痕迹,太后不悦道:“到底怀着孩子,哀家看那些刑罚也就算了吧。” “母后说的是。”赵臻姝坦然接受。 事情到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 众人也只能说一句:命真大,这样都能让余晚华绝地翻盘。 倒是张才人目光幽幽地看着余晚华,这人就是那天王贵人说的妃子?瞧着破破烂烂的,还不如自己身边的宫女呢。 张才人一脸的嫌弃,捏着帕子,脚步悄悄向后移去。 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用看烟花了。 还在新年里,查也只能悄悄地查,不过最后还真就是一场意外。 太后完全是心血来潮,才惹出这档子事儿。 每逢年节,侍卫们都会凑到一起吃酒玩乐,想着不会有什么大事,当值的偷个懒,往日里没人说什么,毕竟一年到头了。 只是现在陛下追责,那几个人就倒霉了。 除此之外,点烟花的宫人也遭了殃,自己被炸伤了不说没人管,反而因为差点导致太后烧死,被罚了。不过因为是新年,李景琏不想在这个时候见血,反倒是让他保全了一命。 第二天宗亲们也好奇到底发生了啥,只是宫里的事情可不是那么好打听的,大家混到这个地位上都不是傻子,因此没人提。 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余晚华不仅不用处死,还得了太后青眼,搬到了延禧宫。 实在让人意外。 赵臻姝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本来也没想着让余晚华死在景阳宫,如今搬到延禧宫并不影响。况且真正的杀招不在这里,还要等余晚华产子时候,才能一击毙命。 大年初一,勋贵和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携带着家眷入宫赴宴。 赵臻姝早起就感觉身体不适,只是这种场合不能不出面,况且难得能见一次家人,赵臻姝硬撑着出席了。 况且,皇后是绝对不能在臣子心中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印象。皇后是主母,体弱便是最大的缺陷,因此今日赵臻姝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 “昨日又磕又拜,实在累的心慌,陛下不必管臣妾,还是先去召见群臣吧。”赵臻姝脸色苍白,说话都没几分力气。 太医看过之后,只说是昨日太累了。 也是这孩子争气,在肚子里面不折腾赵臻姝,否则只怕更难受。 李景琏叹了一口气,安抚道:“朕叫岳母来陪你吧。” 魏国公夫人杨氏来了以后心疼得不行,自幼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儿如今看着气色都病恹恹的,哪里能不难受了。 “母亲放心,我只是累了。”赵臻姝喘了一口气,身上的朝服也很重。“怎么不见嫂嫂?” “你嫂嫂也怀了孩子,宫宴上人多眼杂,我怕出了事,便叫她歇在府里。” 嫂嫂有孕了! 白幼薇嫁到赵家也有五六年了,一直怀不上。早些时候,杨氏是着急的,只是赵玄礼不急,扛下了压力,这才保住了白幼薇,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你不知道,那些人原本看你嫂嫂一直没孩子,已经打算把你爹庶子名下的小子嗣来,记在你哥哥名下,这里面使了多少手段?如今,他们白忙活一场,娘看了就高兴。” 赵臻姝也高兴。 白幼薇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宗妇,眼界、学识、能力样样不差,况且对赵臻姝也很好,姑嫂二人在家时候就处得不错。 “嫂嫂总算苦尽甘来了。” “我如今就希望是个男孩,也堵上那群宗族的嘴。” 但愿如此。 说了一会话,赵臻姝就要去出席宫宴了。 这次还好,没什么人敢来她面前跳脱,后妃们也老老实实的,大臣们无非是祝贺皇帝、皇后、太后,祝贺大明日月同辉。 离开宫宴时候,赵臻姝就已经开始意识模糊,好在晴虹几人把她扶着,没让人看出异样来,等回到坤宁宫,人就彻底病倒了。 晚上的时候开始发烧,吓坏了晴虹。 “嬷嬷,这可怎么办!娘娘身子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就病倒了?” 钱嬷嬷这时候把手探到赵臻姝额头上一摸,脸色凝重起来,“传太医吧,娘娘不用药不行了。” 赵臻姝嘴唇泛着白,听到这话,有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说道:“不行,嬷嬷,我听人说过,孕妇用药会害了孩子,我抗着就好。” 飞鸢急得流着泪,伏在床边握住赵臻姝的手道:“可是娘娘,您烧的脸都红了,再不传太医,可怎么办啊。” 瑶巟和流江对视一眼,咬咬牙,就跪下说道:“娘娘,您还是先顾及自己吧,小主子哪怕出了事,您以后还会有孩子,可要是您出了事,奴婢们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在坤宁宫里当值,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皇后娘娘从来不亏待宫人,不仅月钱多,犯了错也不会重责,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她们呢,从心里说,坤宁宫的宫人基本上都不希望赵臻姝出任何事。 “是啊,娘娘,瑶巟她们说的对啊。”秦德忠着急道:“要不奴婢瞧瞧问问太医院有什么偏方?看能不能缓解?” 赵臻姝眼角滑落下一滴泪。 做母亲总是为了孩子着想,她从前不懂,如今却懂了。宁愿自己难受,都不希望孩子受到任何影响。 第103章 病中 钱嬷嬷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游走之后,坚定道:“娘娘,奴婢有一法子,是奴婢小时候病了用的,只是这法子是民间传的,不知到底有没有效果,若是娘娘愿意,奴婢这就一试。” 赵臻姝微微睁开眼睛,看向钱嬷嬷的眼中都是信任。 “钱嬷嬷,你尽管来,只是一点,万万不能伤了我的孩子。” “奴婢遵旨。” 瑶巟站起来,擦了把眼泪道:“嬷嬷,可要奴婢做什么?” “准备一盆冷水,干净的帕子,一根银针,和烈酒。” 钱嬷嬷按照记忆里面的法子,快速吩咐道:“晴虹,飞鸢,你们把娘娘身上裹的被子掀开。” “嬷嬷,奴婢记着是要裹着出了汗才能好啊。”晴虹并未立刻听从,反而怀疑的说道:“掀开被子的话,恐怕刚刚要热出的汗又要下去了。” 不发一身汗,怎么退烧? 钱嬷嬷并没有因为晴虹的质疑而生气,反而极为冷静地解释道:“出汗自然是要的,只是屋子里已经极热了,若是再裹着被子,恐怕娘娘只会更热,这热散不出去,积在身体上,如何能降温呢?” 晴虹听了将信将疑。 钱嬷嬷见状,上前道:“我们都是为了娘娘好,如今娘娘不愿喊太医来就诊吃药,晴虹姑娘何不信我一回。” 晴虹扭头看了一眼病弱的赵臻姝,飞鸢却忍不住了,站起来道:“奴婢来。” 晴虹便不再阻拦,这时候瑶巟和流江也找来了钱嬷嬷要的东西。 “嬷嬷,怎么来,你只管吩咐,我们都听你的。” 钱嬷嬷不做犹豫,拿起帕子在冷水里面浸湿,随后把帕子拿出来微微拧干。 “秦公公,奴婢们要给娘娘擦身子,你先出去吧,有事再喊你。” 秦德忠不敢拖延,马上出去守在门口,不断地走来走去,祈祷着赵臻姝尽快好起来。 “晴虹,飞鸢,你们两个把娘娘的衣服褪去,奴婢来擦拭身子,瑶巟,流江,你二人只管不停的换水,水不能是热的,烈酒让人多备一些,另外,先把这银针在烈酒里面泡着。” 几人点点头,立刻开始行动。 钱嬷嬷把湿帕子擦过赵臻姝的身子,又拿起另一个干净的帕子沾了烈酒擦拭。 坤宁宫里面的冷水不停的换,烈酒更是来来回回的倒腾,秦德忠在门口不停的接水。 几个回合之后,赵臻姝的身子总算没有刚开始那么烫了。 “嬷嬷,降温了,降温了。” 飞鸢惊喜地喊道:“嬷嬷,接下来怎么办?” 晴虹此时也忍不住看向钱嬷嬷,目光里面满是探寻。 “温度降了不多,把娘娘衣服都褪去,只盖被子就好。”钱嬷嬷道:“取来银针。” 瑶巟小心翼翼地夹出银针,用帕子包裹着递到了钱嬷嬷手上。 钱嬷嬷深吸了一口气道:“娘娘,奴婢得罪了。” 细长的银针朝着赵臻姝扎去,晴虹几人大惊失色,喊道:“嬷嬷,你要做什么!” “快保护娘娘。” 晴虹几人连忙扑到赵臻姝身边,把钱嬷嬷阻拦在外。 这么一折腾,赵臻姝也醒了几分,就看着晴虹几人和钱嬷嬷相互对峙。 “你们这是……” “娘娘!你醒了?” 钱嬷嬷苦笑道:“娘娘,奴婢想给娘娘扎针放血,散邪热,只是晴虹姑娘不让奴婢近身。” “娘娘,奴婢怕……” 赵臻姝伸出手落在晴虹的额头上,语气轻飘飘地,似乎下一刻就要说不出话来,“不要怕,既然钱嬷嬷有把握,就让她来吧。” 即便如此,晴虹还是守在赵臻姝身边,寸步不离。 钱嬷嬷见状,说道:“娘娘放心,奴婢只是扎娘娘的指尖,这指尖放血疗法乃是一民间郎中幼时告诉奴婢的,极为有效。” “本宫信得过你。” 钱嬷嬷点点头,便用烈酒泡过的银针轻轻刺痛赵臻姝的手指。 扎完之后,又用帕子轻轻挤压,直到把鲜血挤出来些这才罢了。 “嬷嬷,可好了?” 钱嬷嬷收起银针,说道:“这便好了,此外还要多多饮水,伺候娘娘更衣。” 晴虹把赵臻姝的手放回被子里面,守在一旁不肯离去。 “这一夜熬着也不是办法,瑶巟,流江,你们先回去歇息,到了后半夜,再让晴虹换你们。” “嬷嬷,奴婢不要,奴婢要守着娘娘。” “没错。奴婢不走。” 最后几人都守在床边,不肯离去。 “还要给娘娘准备些好克化的流食,忌荤腥、油腻。”钱嬷嬷吩咐道:“不多时就要喂娘娘喝水。” “多谢嬷嬷,记下了。” 这么折腾了半天,众人又继续守着赵臻姝,等赵臻姝睡着了,隔一段时间,又拿烈酒泡过的帕子擦一次身子,如此反复,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赵臻姝才彻底降温了。 众人也累的睡着了。 钱嬷嬷第一个醒过来。 她放轻脚步,伸出手探了探赵臻姝的额头,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打开门。 秦德忠正靠在门上假寐,被这么一惊,人也清醒过来。 “钱嬷嬷,娘娘如何了?” “放心吧,娘娘已经退烧了,只是等会醒了,要再吃一些东西,秦公公可否去盯着小厨房再做一些流食来?” “奴婢这就去。” 钱嬷嬷点点头,又回到赵臻姝床边。 这时候赵臻姝也醒了,她试着晃了晃脑袋,昨晚那种沉重的感觉——像是在脑袋里面绑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已经消失了。 钱嬷嬷看见赵臻姝醒了,便要开口。 “嘘!”赵臻姝连忙打断,压低声音道:“昨晚辛苦这几个丫头了,别把她们吵醒。” 晴虹几个都靠在床边,头歪到一侧,浅浅的入睡。 钱嬷嬷点点头。 很快秦德忠就端着膳食来了,钱嬷嬷接过来,拿着银勺小口小口地喂着赵臻姝。 “娘娘难受了一晚,再吃点东西吧,不然没力气养身体。” 赵臻姝顺从的点点头,用完了一碗,才觉得身体有了几分力气。 “嬷嬷,下去歇息吧,累了一晚了。” “奴婢不累。” “不累也要去休息,我如今醒着,若是有事喊晴虹便好。” 赵臻姝的窃窃私语很快就将晴虹等人惊醒。 “娘娘,您怎么样了?” 第104章 妻妾之别 “本宫已经觉得大好了。” 晴虹几人挨着探过赵臻姝的额头,才放心下来。 “娘娘,您昨晚吓死奴婢了。”飞鸢泪眼汪汪的,她平日里要跳脱些,从来没想过赵臻姝病了该怎么办,这次也是把她吓到了。 倒是晴虹显得更加沉稳。 瑶巟流江两人也不错,敢于直言。 赵臻姝对这几个丫头都是满意的。 “钱嬷嬷,你熬了一夜快去休息吧,这里有其他人照看着我。” 钱嬷嬷疲惫的眨了一下眼睛,年纪大了是有一些扛不住。钱嬷嬷没再推辞,就去休息了。 “这回你们可信钱嬷嬷了?”赵臻姝病后的脸色还是发白,只是嘴唇已经红润过来,眼睛也有神了。 晴虹几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钱嬷嬷一进宫就是坤宁宫的大嬷嬷,说没有意见是不可能的。因此,进宫这些时候,钱嬷嬷只是摆设,并不做事情。 “奴婢信了。”飞鸢第一个说话,“昨晚要不是钱嬷嬷,奴婢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瑶巟和流江倒是没那么多想法,这二人本就不是从小跟着赵臻姝的。 “晴虹,还是那句话,我既然敢用钱嬷嬷,就不怕她背叛我。”赵臻姝直言道:“钱嬷嬷如今也没什么家人,她孤身一人,若是要害我,昨夜就可以下手,既然没有,那便不要再防备她了。” 晴虹微微一怔,原来娘娘都知道啊。 “我知你是好心,只是若你们生了防备的心思,坤宁宫上上下下都会因为你们争斗起来。”赵臻姝拉过瑶巟和流江的手,目光看向二人,“你们两个在往日里事事都要问过晴虹才能做出个决断来。” “我知你二人心里想着什么,只是同为一等大宫女,不必分出个高低来,在我这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赵臻姝把几个人的手放在一起,说道:“若是你们都存在那些小心思,坤宁宫还如何安宁?我又如何能放心呢?” 晴虹、飞鸢、瑶巟、流江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几人眼中的尴尬、愧疚、羞涩。 “奴婢知道了,以后定会和几位妹妹好好相处。”晴虹点点头。 赵臻姝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便好。” “你们去歇息吧,唤桂枝进来吧。” 桂枝是坤宁宫里面的二等宫女,深受晴虹的信任,许多事情,都是桂枝帮忙的。 “奴婢参见娘娘。” 桂枝伺候赵臻姝穿好衣服,就听见赵臻姝吩咐道: “去请谷太医来。” 时下年节,宫中太医院能有三天的休沐,只是太医院还是要有太医轮值,今日正好是谷院判,其他人赵臻姝是信不过的。 谷院判把过脉,赵臻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谷伯伯,可有影响到孩子?” 谷院判一脸的严肃,几乎忍不住道:“皇后娘娘,你未免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老夫受国公爷所托照看你,你若出了事,老夫有何颜面去面对国公爷?” 赵臻姝讪讪一笑,心知这老头是生气了,她连忙央求道:“谷伯伯,都是我的错,您怎么说我都成,只是孩子可还好吗?” 谷忡恨铁不成钢,冷着脸说道:“她能有什么问题,好着呢。” 心里压抑和慌乱的情感这才慢慢消散,赵臻姝吐了一口气,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说道:“没事便好。” 谷院判目光复杂,只觉得时间不等人,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如今竟也为人母亲了,话语不知不觉话就软了下来。 “以后若病了,还是要找太医,自己怎么能扛得住?” 话虽如此,可赵臻姝哪里舍得? 宫里面,母凭子贵,子同样要靠着生母。 对于妃嫔而言,若是病了,首个考虑的就是就要保全子嗣,而非妃嫔本人,她们若是生下孩子,便能够凭借孩子过的好一些。 但是对于皇后来说,则是子凭母贵。哪个皇子公主是皇后所出,那便注定了要高人一等。 皇后若是孕期病了,头一个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保全皇后,其次才看如何保全孩子。否则,胎儿还未出生就要背上不孝的骂名。 这便是正妻和妾室的差别。 “谷伯伯,姝儿知道了。” 谷忡叹了一口气,道:“我开个方子,不会伤了孩子,只是让你进补一些,免得因为生产亏损了身子。” 等谷忡走了,桂枝又进来拿着方子去煎药。 不多时,李景琏也来了。 按照规矩,新年头一天他是要一个人住在乾清宫,一直到了正月十五都不能接近女色。 “皇后病了该传太医的。”李景琏有些心疼。 皇后如今未施粉黛,眉眼之间满是慈爱,只是脸色尤为苍白,显得更加的憔悴虚弱,还好嘴唇泛起淡粉红色,这才让人微微放心。 黑玉般散发着光泽的发丝顺着脖颈披在胸口前,双手无力的散在两侧,整个人靠在床沿边上——好一个病榻美人。 唯独眼中满是亮光,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陛下来了。”赵臻姝看着自己的肚子,开口温柔极了,“若是传了太医,难免要用药,臣妾抗一抗也就是了。” 李景琏一时动容。 怎么说呢,他在晋王府长大,也是幺子,可谓受尽了宠爱,只是这般慈母之情他却从未见过。 往日里,废晋王妃不是说不关爱他,而是从不会在意到这种程度,若是废晋王妃病了,是不会如此考虑李景琏的。 这也是世家大族里面普遍的情况,对于孩子的出生,似乎更多的寄托着自己的愿望、自己的野心、自己的地位,而非对孩子本身的爱。 所以孩子也常常成为争宠的手段。 李景琏总能够听到人对废晋王妃说:王妃娘娘,您生了两个儿子,从此地位稳固,谁也越不过你去了。 可皇后似乎不是这种想法,以皇后的尊贵而言,即便将来无子,有的是皇子们求着给皇后做儿子,根本不必这般劳累自己。 李景琏又想一件事来,说道:“朕听闻魏国公世子妃有孕了?” “不错,嫂嫂有孕总算了却一桩心愿。”赵臻姝有些意外李景琏关注这个。 “朕听闻世子妃五年无孕,国公夫人似乎都未曾着急。” “母亲说孩子是缘分,强求不得,只等缘分来了,孩子自然也就有了。” 魏国公府好似不是李景琏印象中的世家大族。 第105章 选秀 李景琏不知道自己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离开的,只是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皇后一定能养好孩子。 日子一晃,就是十五。 上元节在大明也是极为重要的节日,在这一天,帝后要登上承天门,给聚集在宫门口的百姓们撒吉祥红封。 多数是红线绑了铜钱,由宫女太监们送承天门上面抛下去,但也有金豆子、银瓜子。 还未到时辰,承天门下早已经是人山人海。 一见到帝后亮相,百姓们激动的大喊起来:“草民拜见皇上皇后。” “俺见过皇上皇后。” “爷爷, 玉儿看见皇后了。” …… 什么样的声音都有,唯一不变的是百姓们脸上喜气洋洋的笑容。 赵臻姝甚至瞧见有个小女儿爬到房顶上,正好被宫女们丢下来的金豆子砸到。 这小女儿胖乎乎的小手立刻抓起来藏到了怀里,左看看右看看,正准备离去的时候,从房顶另一侧走上来来一个年轻男人,看见小女儿,立刻上前提起她的小短腿,抓走了。 这小女儿的另一只白白嫩嫩的小短腿在空中扑腾了两下,但没什么效果,她似乎认命了,不再挣扎,只是手还紧紧护着自己的胸口。 赵臻姝忍不住扑哧一笑,不知道自己的小公主将来会不会是这样。 李景琏看着跪了一地百姓,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这就是朕的子民,朕的江山,身边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笑语,他偏过头,看着赵臻姝道:“皇后笑什么呢?” “臣妾正为陛下高兴。陛下是雄主,虽然是临时受命,肩膀上担着天下,可陛下勤政爱民,不仅稳固朝堂,还打了胜仗,使我大明天威远传西域,百姓安居乐业,才有如此繁华盛景,岂能不高兴?” 李景琏脸上露出笑容,扶着赵臻姝道:“朕为天子,便要为天下百姓负责,皇考临终托命,朕唯恐不能胜任,直到此时,才觉得似乎没有做错。朕做了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你亦是。 ” 这时候又是一场大的“吉祥红封雨”。 撒钱的时候难免砸到人,只是被钱砸,痛也是快乐的。 “陛下雄才大略,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我等有幸得见圣主,三生有幸。” 不知道谁在百姓里面起了头,很快都呼喊起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这自然是大臣们提前安排的,可是即便如此,依旧是让人心潮澎湃。 声浪一重翻过一重 跟随的臣子同样跪在地上,同百姓们高呼。 “朕亦如此!” 之后便是在宫里再办一次宴会,这次宴会大臣们并不是很开心,因为上元之后,休沐就结束了,要正式开始上朝。 前朝上面,头一个大事就是魏国公引咎辞职,理由是教子无方,导致去年西北战场粮草拖延,赵玄礼任兵部左侍郎,要说没责任是不可能的,但是主要的问题根本就不在这里。 听了赵奇这么说,赵玄礼立刻站出来请罪。 李景琏皱起眉头,内心还是不愿意自己的国丈请辞,因此推脱道:“赵爱卿,此事这已经做出过处罚,你不必自责。至于玄礼,先起来吧。” 魏国公的能力很大,可以说在过去李景琏在朝堂能办成很多事都少不了魏国公的大力支持。 少了赵家,会有很多麻烦。 赵奇也没有立刻就要陛下同意,听到这么说,便先站了回去。 没过几天,赵奇继续请辞。 李景琏不准。 赵奇再请辞。 李景琏不准。 但这次李景琏才反应过来,魏国公是真的请辞。 “陛下,臣已是知天命之年,身体如风中残叶,日渐凋零。虽想为陛下,想为大明继续效力,可实在有心无力啊。” 说完这话,赵启就把官帽一脱,托在手心高高举过头顶。 事已至此,李景琏不得不同意。 坤宁宫里,赵臻姝得知这个消息,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魏国公这一退,看似仅仅是换了个人接受,并没有影响,可实际上影响极大。许多资源,别人看的是赵奇这个人,到了赵玄礼头上,未必还能是同等态度。 但赵家势力的收缩,是一件好事。 等到真正尾大不掉的时候,就要李景琏举起屠刀的时候。 外戚强大,可不是一件好事。 赵臻姝道:“钱嬷嬷,以皇后的名义给魏国公府赏赐,至于东西,你看着选就是。” “奴婢遵旨。” 钱嬷嬷前脚刚出去,后脚李景琏便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赵臻姝正拿着一本名单细细看。 “皇后在做什么?” 赵臻姝合上册子,看见李景琏,就要行礼。 “莫行礼了,这么大的月份,好好休息吧。”李景琏连忙劝阻,随后自己坐在了另一侧。 赵臻姝心里自然乐意。 “马上就是二月了,选秀也要开始了,臣妾在看秀女们的花名册。” 其实从宫里传出要选秀的意思,偏远一些的地方,去年就开始在准备了。过了年后,近一些的地方也在遴选秀女。 直到二月初,各处秀女就要统一送来了京城了。 而京城的秀女早已经准备妥当,名单都已经送到了宫里。 初选的要求极为严格,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儿,都要查验是不是处子、是不是有病、胎记、疤痕。 衣服是一定要脱的,只不过都是有经验的嬷嬷和医女查验。这些没问题,再由太医把脉。 确定没有问题,由查验的嬷嬷、医女、太医三人署名封存。 日后出了事,是要追究责任的。 过了初选,就会被送到宫里学习礼仪。 落选了,便遣散回家去。 “皇后贤德。”李景琏夸赞了一句。 “臣妾身为皇后,若有可能,想霸占着陛下一人才好。”赵臻姝颇为委屈,说道:“只是陛下身为天子,又怎么能只有臣妾一人呢?只希望日后各位秀女进宫,陛下不要忘了臣妾才是。” “哈哈,朕怎么会呢。”李景琏笑道。 “是吗?臣妾听闻陛下最近独宠张才人呢。”赵臻姝不满道:“不过张才人貌美,臣妾看了都心动,陛下宠爱张才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李景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为什么会有一种逛青楼被抓包的感觉? 第106章 待产 不过李景琏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即便是一国之母,依旧为朕吃醋。 赵臻姝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眼皮微微抬起,正好看见李景琏满足的面容,随后又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 “陛下突然过来,可是有事?” 说到正事,李景琏脸色严肃起来,“国丈大人突然请辞,你可知是为何?” 赵臻姝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当初父亲回京时候,便有请辞之心,只是陛下初登大宝,父亲这才拖延一二。” “父亲年近五十,身体每况愈下,可臣妾却不能侍奉左右。如今父亲赋闲在家,将来含饴弄孙,也算全了臣妾的孝道。” 见到李景琏的神色显得松动,赵臻姝继续说:“况且还有兄长为陛下效力,陛下就准了吧。” “唉,前朝之事你不懂。”李景琏略显惆怅,魏国公和魏国公世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体量,即便是现在让魏国公世子袭爵,也达不到魏国公的能力。 魏国公积攒的人脉才是李景琏看中的。 赵玄礼还有很大的一段路要走,才能够真正的接受魏国公府的资源,即便这样,也会流失一部分。 “臣妾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 虽是请罪,可赵臻姝的稳稳坐在位子上。 李景琏说道:“罢了,朕已经准了魏国公的请辞。” 三辞三让,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李景琏走了之后,还有一件事赵臻姝也要准备了,算算日子,她已经怀孕快七个月了。虽说怀胎十月,可实际上也只有九个多月,也就是说再有两个多月就要临盆了,接生嬷嬷也要开始准备了。 其实尚宫局是会为怀孕的宫妃做一些准备的,但是不是自己人终究是不放心的。因此历来有点能力的后妃都是找信得过的人。 赵臻姝自然也不例外,她给魏国公府递了消息。 赵家有世世代代的家生子,养了几个忠心的接生嬷嬷,专门为赵家妇人生产做准备。 皇后生产这样的头等大事,魏国公府不敢怠慢,几乎把府上的接生嬷嬷挨个查了一遍,又挑挑选选,最后选出四人送进宫里。 还不到二月,这些可靠的接生嬷嬷就已经住在了坤宁宫里面。 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她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监视,彼此之间不能见面,也不能出去,防止被有心之人利用,谋害皇后,直到皇后顺利产子之后,她们才会被放出宫去。 为了这事,韩尚宫还一脸为难,“启禀皇后娘娘,余选侍那边闹腾起来了,说不放心尚宫局安排的接生嬷嬷,非要自己娘家人来。” 自从余晚华成了宫妃,家里也得到了几分恩惠,余家现在是并州一个下辖的县里做了县丞。巧的是,并州是魏国公府的基本盘,赵家的一些族老还在并州,年节时候,赵玄礼还替代赵奇回并州祭祖。 “哦?” 赵臻姝一点也不意外,余晚华城府极深,自然信不过旁人。 “本宫记得她娘家还在并州吧?这么远的路途派个接生嬷嬷来,实在是太过为难了。” 谁说不是呢?这么折腾人,何必呢? 自己娘家又没什么大的能力,做个小官都是陛下封赏的,千里迢迢送个接生婆婆有必要吗?当你生嫡子呢? 韩尚宫心里这么想,却不能说,面子上还是十分恭敬的。 赵臻姝是十分满意的,路途遥远,接生嬷嬷出点问题谁能够知道?余晚华啊余晚华,你若是不闹腾,我还不知道怎么安排人手,你这么闹腾,反而给了我机会啊。 赵臻姝眸子中闪烁了冰冷的目光,那是一种淡淡的恨意,她的孩子差点就出事了,为人母怎么可能容忍余晚华再好好活着呢? “她这么闹,总归不好看,你去问问陛下的意思吧。” 韩尚宫一脸的苦涩,又跑到前朝,把消息传给了李成化。 李景琏没办法,总归是自己的妃子,怀着自己的孩子,便同意了,况且这点要求对于皇家来说,不算什么。 随着年节的结束,亲王们也启程回封地了。 临行之前,赵臻姝见了蓉郡主一面,其中的意思二人都心知肚明。 蓉郡主还在回去的路上,并州就把晋王母子的消息传回了京城。 两人还是昏昏沉沉的,不过好在一天里面能有些时候意识是清醒的,可惜的是,人清醒了也没什么用,话也说不出来。 刘维忙着给晋王母子看病,他心知这两人在李景琏心中的地位,因此也想立个大功,将来谷忡乞骸骨,他便也能顺理成章的坐上太医院院判了。 晋王世子要处理堆积的政务,世子妃没多久又怀孕了,她的反应极大,成天吐得天昏地暗,连中馈都处理不过来了。 最后没办法,又把出嫁的蓉郡主请回来伺候晋王母子。 进了二月,各地的秀女陆续进京。她们聚集在宫外的皇家别院里,暂做休整。等全部到了,就要开始初选,尚宫局一下子又忙了起来。 宫里同样因为秀女们的到来而开始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这股氛围并不针对宫人,而是各个主子之间。 熹贵人从年节前被赐了封号之后,就再度获宠。王贵人怀着孩子,不说盛宠,但陛下还是常去永寿宫的。张才人如今圣眷正浓,十次有四次,都是张才人侍寝的。 剩下朱才人就比较惨了,样貌也算不错,只是和后宫佳丽比起来,就不算出众了。因此李景琏去的极少。 至于余选侍,李景琏是看过一次的,谁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是那次之后,余选侍就安心待在延禧宫里面,再也没出来闹腾。 朱才人最近尤其担心。 现在她都没什么宠爱,若是等新人进宫了,只怕陛下会彻底把她忘到脑后,到时候还有什么出头之日呢? 第107章 靠山 她忍不住想去找皇后,可想想自己曾经做的事,更不敢去凑到皇后面前去讨嫌,而且余晚华也快临盆了,她到时候还要告发余晚华私通。 这事落不了好,她要先找个依靠才是。 张才人这个人她是看不上的,和余选侍一样奴婢出身。 最后,朱才人把目光再次放回了王贵人身上。 “莲溪,带上陛下赏的缎子,随我去看看王姐姐吧。” 永寿宫。 王贵人正坐在蜀锦软榻上,悠闲地看着戏文。 “玲雪,莫再忙活了,这里又没有旁人,在意那些虚礼做什么。”王贵人温和的看着玲雪,和往日里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完全不同。 “主子,奴婢就是提前缝制一些小衣裳,等小主子出生了,正好穿呢。” 玲雪说话的时候,眼睛亮的发光,看向王贵人的肚子,更是一脸的期待。 王贵人叹了一口气,道:“希望能够顺利生产吧。” 这时候,内侍敲了敲门,走进来跪下,道:“主子,朱才人来了。” 王贵人瞧了一眼玲雪,语气冷漠道:“你这死丫头,一眼不见便偷懒。” 朱才人的脚步刚迈进来,一个茶杯就碎在她的脚边。朱才人看向里面,玲雪噗通一下子跪在地上,“主子,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一旁的内侍更是把身子向后缩,生怕自己惹眼。 朱才人眼珠子在玲雪和王贵人身上来回打转。 王贵人抄起手边的粉色印花抱枕,就要砸过去的时候,朱才人开口了。 “王姐姐,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王贵人手指一顿,顺势把提起的印花抱枕放在自己手边,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指,“我能有什么事?哼,左右不过是一群不忠心让人看了就烦。” 玲雪吓得瑟缩在一起。 朱才人上前行了礼,笑道:“王姐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你如今怀着孕,这样可对孩子不好。” 提到孩子,王贵人的脸色这才好看几分。 “怪不得王姐姐不喜你,如今我来了,还不去给我搬个美人靠来?” 玲雪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王贵人,见后者不反对,这才站起来去搬来椅子。 朱才人道:“姐姐,我记着玲雪也是你身边的人了,伺候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该给些脸面的。” 王贵人瞥了一眼,眼中是一抹淡淡的讥讽,“你若喜欢,送你好了。” “这怎么好。”朱才人讪讪一笑,道:“妹妹就是说说嘴罢了。” “无事不等三宝殿,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朱才人见状,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姐姐,可想过以后怎么办?” “哦?我怀着孩子,自然是好好抚养皇子长大了。”王贵人并不接茬,但朱才并不死心,继续道:“太医给皇后娘娘摸了脉,妹妹我听说是个公主,若是姐姐诞下皇子,那可就是长子。” “姐姐,你就真的没有旁的心思吗?” 王贵人眸子暗下来,隐藏着旁人无法得知的心思,“皇后谁能撼动?做皇后可不是生个孩子就行。” 还有家世。 但是王贵人深知自己是不可能的,皇帝不会允许两代皇后同出一族。 所以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想过要做皇后。 “这是自然。”朱才人见王贵人微微有些兴趣,加大力度道:“可是姐姐如今乃是后妃第一人。论位份,姐姐和熹贵人同是贵人,可姐姐还有身孕,他日生下皇子,必将晋为嫔位,姐姐,你的希望是最大的。” 王贵人眼中露出几分沉思。 朱才人道:“姐姐若是有那个想法,妹妹愿意为姐姐马前卒,为姐姐尽犬马之劳。” “你?”王贵人端起茶杯,微微打量着,说道:“朱妹妹,我记得你入宫时候,也巴结我,后来又跑去巴结熹贵人,最后投靠皇后,结果还向余选侍投诚,我实在是信不过你啊。” 朱才人微微咬着牙,道:“姐姐,后宫之中,哪里由得了我,从前妹妹只是想不被欺负,因此左右逢源了些,可如今也想明白了,妹妹只想找个良木而栖,求姐姐成全。” 王贵人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道:“看你我聊了这么久,时间也不早了,我怀着身孕,不宜动身,玲雪,你就替我送一送朱才人吧。” 朱才人紧张的攥着手帕,听到这话,才松了一口气。 玲雪是王贵人的贴身大宫女,这般吩咐,便是有几分可能,朱才人识趣道:“那姐姐就先休息,妹妹我先走了。” 殿外。 玲雪落后几步跟着朱才人。 “玲雪,你受苦了。” 玲雪微微一愣,还琢磨不清楚朱才人什么意思。 “你如此忠心地伺候王姐姐,可总是被打骂也不是个办法。”张才人眼神之中充满了同情,继续道:“你若是我的奴婢,我定是疼你的。” 玲雪地嘴角微微张开,看了看屋子内,只能瞟见王贵人的身影,又看向朱才人,说道:“奴婢多谢才人厚爱,只是我们做奴婢的,哪有什么选择。” “唉,也是我来迟了。” 朱才人说罢,示意莲溪递上荷包。 “你在永寿宫受苦了,我多的做不了,你便拿着这些银两吧。” 玲雪一脸的感动,当即说道:“奴婢多谢才人了。” 朱才人见状,满意地走了。 只是她走之后,玲雪便不屑地收起了荷包。 “主子,您不知道,朱才人想要收买奴婢呢。”玲雪拿出朱才人给的荷包,嫌弃地丢在一旁。 “你这妮子,竟然到我面前讨嫌来,看来啊,我平日里倒是白疼你了。”王贵人一点也不恼火,反而打趣道:“不如我把你送到钟粹宫?” “奴婢才不要。”玲雪继续道:“可是主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王贵人柔和的脸上思虑半天,说道:“既然我这个主子苛责奴婢,你被她收买也是情理之中,便好好看看她要做什么吧。” 玲雪恍然大悟,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在朱才人面前好好当一回戏子,陪着她演戏的。” 第108章 敲打 “就你聪明。”王贵人笑骂道,坐了这么久,便想起来走动走动。 玲雪见状,忙上去扶着王贵人,道:“主子,你可当心着自己的身子,如今还有小主子,万万不能多动,伤了身体啊。” “唉,这小冤家,真是让我坐也不成,站也不成。”王贵人叹了一口,道:“再过半个月,想必太医也能摸出是男是女了。” “自然是男孩子的。”玲雪捡着好听话,恭维着王贵人,王贵人在屋子里走了不过一圈,又被玲雪扶着坐下了。 “主子,您晚膳可要在用人参乌鸡汤吗?奴婢听宫里的嬷嬷们说,可补身子了。” 人参乌鸡汤? 王贵人光是听着便觉得有些反胃。 “喝吧,只是等我生下这小冤家,这辈子都不要再喝一口鸡汤了。”王贵人缓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 玲雪点点头,便去让人准备晚膳了。 与此同时,坤宁宫里赵臻姝正在被钱嬷嬷扶着走路。 “奴婢虽然没有生产过,可见识过不少妇人生产,产前多走动的,生产时候也顺利些,受的罪少一些。”钱嬷嬷细心地给众人解释道:“进补也需要克制一些,否则会造成胎儿过大,到时候生不下来便会难产。” “你们都认真听一听,将来出了宫,嫁人生子都用得上。”赵臻姝扶着肚子,慢悠悠地讲道:“尤其是晴虹、飞鸢。” 这两个丫头里面,晴虹都十八了,飞鸢稍微小一些,但是也十七了,放在外面,早已经是婚配的年纪。 “奴婢不嫁人。”晴虹坚定道:“奴婢只想陪着娘娘。” 提到嫁人,飞鸢的脸嗖一下就红了,“奴婢也不要。” 瑶巟和流江的年纪要稍微小一些,倒是不急。 “不管嫁不嫁人,都要仔细听着。” 赵臻姝也问了谷太医,常人都害怕走动影响到孩子,可实际上要多走动,才会更加容易生产。 “也不知余选侍那边如何了。” “奴婢听说,尚宫局已经让人去接应了,这接应的人娘娘还知道呢。”一向正经的晴虹难得的卖了一个关子。 “我认识?”赵臻姝把脑海里面的人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来。 “是小明子。”晴虹解释道:“小明子之前在御前伺候,只是后来被发配到了四执库,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又被派到了尚宫局,正好余选侍闹着要家里送人,韩尚宫便把小明子派出去接应人了。” 原来是他! 赵臻姝心思反转,若是小明子的话,那便要找个机会见一面了。 “在他出宫之前,本宫要见他。” “是。” 另一头,秀女们已经完成了初选。 韩尚宫当天就把名单呈给了赵臻姝。 “启禀娘娘,初选共查验了五千名秀女,落选四千八百名秀女,其余的秀女已经准备妥帖,不知何时就可以入宫了?” 赵臻姝翻阅着秀女的名册,里面有不少熟知的姓氏,比如娄氏、谢氏、张氏…… “真是难为她们了,千辛万苦地跑来京师,最后匆匆一面又要回家去。” 韩尚宫听完,一脸的端庄,道:“娘娘放心,奴婢给秀女们发放了足够的银钱,走官驿回去,定不会太辛苦。” 这也是惯例,总不能让秀女们白跑一趟。 “这便好,那就二月十六吧。” 赵臻姝这边定好了日子,秀女们便开始准备着了。 十五这天,李景琏歇息在赵臻姝这里,只不过赵臻姝月份已经很大了,李景琏不敢同榻而眠,担心夜里不小心伤到赵臻姝,只是坤宁宫正殿里面没有大床了。 至于偏殿是不行的,皇帝哪有睡偏殿的道理。 “委屈陛下了。”赵臻姝吩咐钱嬷嬷在床旁边铺好软垫,让李景琏将就一晚。 本想走的李景琏讪讪一笑,不好再提,便睡下了。 只是他人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妃嫔们来请安的时候,李景琏还瞌睡着呢。 “给皇后娘娘请安。” 今日来的人格外的全,就连余选侍都来了。 赵臻姝瞥了一眼,没有多说。毕竟皇帝都赦免了余晚华的罪过,她还能说什么呢? “宫里面如今有孕的妃子多,本宫也快要临盆了,加上秀女们进宫,事情多,顾及不到你们的地方,便来找钱嬷嬷。” 钱嬷嬷站在一侧,微微屈膝行礼。 这算是在众妃嫔面前正式的亮相了。 “娘娘宫里的人自然是好的。”熹贵人和善一笑,说道:“臣妾以后可要多多叨扰娘娘了。” “本宫求之不得。” 熹贵人是不错的。 “宫务方面,还是要你多多给本宫看着。” 赵臻姝的精神已经全部放在了待产上面,宫务大部分是交给钱嬷嬷几人,熹贵人也常来帮助一二。 “臣妾遵旨。” 赵臻姝把目光看向王美人,“王美人,你如今也有五个月了,有什么要求便找韩尚宫,总之务必不能耽误了身子。” 王美人喝了一口茶,是赵臻姝自制的三清茶,“臣妾知道了。” 再然后就是余选侍。 “余选侍。” 余选侍一听,忍不住坐直了身体,“臣妾在。” “你从前犯了错,可要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好好生下你的孩子。” 余选侍面子上露出勉强的笑容,藏在袖筒之下的手指掐进自己的皮肤里面,留下一道道红色的痕迹。 “臣妾遵旨。” “本宫听闻你执意要娘家给你送来接生嬷嬷,可是对尚宫局的安排有所不满?” “臣妾在家时,听闻乡里有一位极为厉害的接生嬷嬷,这才让家里送来,若是娘娘需要,臣妾可让那接生嬷嬷先来伺候娘娘。” 余选侍并不直接回答赵臻姝的问题,而是反客为主,倒是让人不好再问责。 赵臻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便绕开话题。 “秀女们要进宫了,本宫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只是要拿出皇妃的气度来,不要让新来的妹妹们小看了你们。”赵臻姝提点道:“更不要让本宫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否则,便是陛下拦着,本宫也要严惩。” 第109章 太后的提点 众人齐齐站起来道:“臣妾遵旨。” 赵臻姝点点头示意众人坐下。 就在此时,一道目光紧紧跟随着余选侍,热烈似火,眼神里面的探求之欲几乎让余选侍无法再忽略。 “这位便是陛下新得的美人吧?” 余选侍抬起头,一下子闯入一双碧绿的眸子里面,她微微一怔,竟不是中原人?仔细看她模样又是中原人长相,只是眼睛的色彩不同罢了。 张才人收回自己的目光,道:“是我。” 这便是王贵人拿来和自己多对比的余选侍吗?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而余晚华内心的嫉妒快要把人淹没,若是她有这样的美貌,陛下怕是也会宠她吧? 请安就这样在一个奇怪的氛围之中散了。 熹贵人照旧留在坤宁宫里。 “这段时间多亏了你,否则我怕是要累倒在这些宫务上面了。” 赵臻姝是真的感谢熹贵人。 “娘娘哪里话,臣妾能有今日,多亏娘娘提携。” 熹贵人是个明白的。 在宫里面,首要的事情不是怎么获得盛宠,而是如何长久地活下去。 明白这一点的不止熹贵人。 还有张才人。 张才人出身不高,和余选侍相差无几,因此她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几斤几两,也没有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但有余选侍这个先例在,张才人罕见得慌了。 “可有消息了?”张才人一脸的紧张,手指下意识地抓着服侍她的茯苓。 茯苓吃痛道:“主子,宫里只说是余选侍犯了错,才被软禁在景阳宫里,本来说生产之后就会被处死,只是救了太后,这才免于一死。” 张才人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手指微微颤抖,话都有些模糊了。 “你可知到底是什么事情?” “奴婢也不大清楚,凡是知道内情的要么是当初贴身的宫女,嘴严的很,要么就已经被处死,奴婢实在是打听不来了。” 张才人无力的松开自己的手指,差点摔在地上。 “主子,您怎么了?”茯苓忍不住问道:“您如今圣眷正浓,只要好好把握陛下的宠爱,何愁没有来日呢?” 对啊!她要好好的抓紧陛下! 就在这时,景仁宫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多时,太后身边的白簇就走了进来。 张才人认得白簇这张脸,年节前的那晚,白簇就是挡在太后身前的宫女。 “奴婢见过张才人。” “白簇姑姑快快请起吧。”张才人笑得勉强,虚扶了一下,“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白簇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太后娘娘请张才人去慈宁宫,请吧张才人。” “我如今身子不大爽利,只怕玷污了慈宁宫,不如等我身子好了再去?” 白簇面对张才人的示弱,并不理会,继续道:“张才人,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您可要考虑好了。” 白簇微微贴近张才人说道:“太后娘娘让奴婢传一句话:莫忘了来时路。” 张才人整个人僵在原地,过了一会说道:“既然是太后传唤,那臣妾这就去。” 白簇再次露出一抹笑容,满意道:“才人请吧。” 慈宁宫。 太后正坐在佛堂上面礼佛,再过几天就是先帝的冥诞,宝华殿已经在准备祭拜的事宜,先帝的遗孀们都要去为先帝祈福。 “太后娘娘,张才人来了。”春和伏在地上小声说道,每每太后礼佛,宫人们便格外的小心,生怕惹了太后不快。 “唉,扶哀家起来吧。”太后叹了一口气,看着先帝的遗像驻足许久,随后才移步到正殿。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从张才人的身侧走过去,并未说话,坐在主位之上悠闲地喝起了茶。春和见状,带着宫人们出去走出了殿内。 张才人跪了良久,才听到太后的声音。 “张才人,如今你过的日子可真是潇洒啊,哀家看了都羡慕。” 张才人头皮一紧,顿时感觉一股热流冲上心口,随后就是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麻。 “臣妾不过是仰仗陛下罢了。” 太后嘴角微微斜起,端着茶杯的手也停了下来,冷笑道:“这宫里谁都要靠着皇帝,哀家是,你自然也是。” “可是靠着皇帝不一定就会过得好。张才人,你不过一个舞姬出身,能有今天的造化,全是依赖哀家,你该知道的,哀家喜欢知恩图报之人。” 张才人心里顿时泛起涩,仿佛吃了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 “太后娘娘,臣妾只是一个无用之人,臣妾惶恐,实在无法涉足那些个阴谋诡计……” 她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可是被福王妃选上、被太后看重,从头就被安排成为计划里面的一环,并非她所愿。所以她破罐子破摔,对着后宫之人展示她的“无畏”,又这怎么会是真正的无畏呢? 真正的无畏是平淡从容,而非扯着后妃去找陛下要个说法。 “张才人,无用之人,在哀家这里是活不下去的。”太后冷冷的瞧了一眼张才人的面容,她缓缓走上前去,勾起张才人的脸,说道:“你这张脸多么美,哀家若是男人,必定会爱上你。” 她随后甩开张才人,缓慢的踱步道:“可惜啊,哀家不懂什么怜香惜玉。哀家听闻你在打听余选侍地事情,哀家不妨告诉你,她能够活下来,同样是哀家出的手,你该明白,不听话会是什么后果的。”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心生恐惧的感觉冲上她的心头。 张才人浑身发冷如坠冰窟,仿佛寒意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此刻甚至产生了几分逃离慈宁宫的冲动。 “臣妾不懂。” “不懂?你会懂的。”太后坐回软榻上,目光如同冰刀,刺向张才人道:“哀家今日喊你来,不过是提点你,莫要忘了你如今是什么处境,更不要以为皇帝宠你,你便能安然无恙,甚至想着摆脱哀家。” “臣妾不敢。” “春和,送张才人出去吧。” 太后最后瞧了一眼张才人,转身走去了佛堂。 “张才人,请跟奴婢来吧。” 张才人恍恍惚惚地走出了慈宁宫,在回去的路上猛地被一个内侍撞到了。 “奴婢该死,未曾看见才人。” 第110章 余家 小明子在窥见张才人眸子中的那一抹碧绿时候,就已经知道眼前之人就是陛下正宠的才人张氏。 “哪来的内侍,这么不懂规矩。”茯苓立刻上前呵斥道:“撞伤了我们家主子,你赔得起吗?” 张才人回过神来,倒是摆了摆手,说道:“我倒是没事,只是你这么匆忙,是要干什么去?” 小明子道:“皇后娘娘传唤,奴婢不敢耽搁。” “皇后娘娘?” 张才人眼中露出一抹精光,口中喃喃道:“皇后娘娘……” “我没事,既然皇后娘娘唤你,你快去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小明子行了礼,便去往坤宁宫了。 进了坤宁宫,赵臻姝已经等候多时。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你看起来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小明子眼眶一热,差点掉下眼泪来,“奴婢犯了错,经历这些也该长大了。” 赵臻姝叹了一口气,跳过这个话题,道:“本宫听闻你要去接应余选侍家里送来的接生婆子,可有此事?” 小明子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有些慌乱,一时之间乱了分寸,甚至反问道:“不知娘娘是什么意思。” “本宫听闻你从前和一个宫女走的极近,那宫女叫蓝若。”赵臻姝继续道:“只是余选侍做错事,连累了蓝若,那姑娘也死的可怜。” 小明子低着头,攥紧了拳头,眼中划过几分隐忍的恨意,余选侍不仅害了他,还让蓝若也死了,他要报仇!他要余选侍为蓝若偿命。 “本宫调查过了,知道是你使了银子才能够揽下这个差事。”赵臻姝目光定定地看着小明子,“你要为蓝若报仇是不是?” 小明子心里一惊,慌忙磕头道:“娘娘,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谋害主子。”小明子内心顿时凄凉起来,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那个天真无知的女孩就被悄无声息的利用死掉。 可是当他抬起眸子的时候,对上赵臻姝那深沉的眼眸,顿时溃败下来。 皇后娘娘是一个好人,对宫人们和善,对小妃嫔们也不会不管。 他如今被皇后娘娘发现了,还能有机会吗? 一时之间小明子万念俱灰,他如今苟延残喘,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他等了许久才有这个机会,若是无法抓住这个机会,小明子真的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为蓝若报仇了。 “娘娘,奴婢……奴婢该死,奴婢是想要余选侍偿命,她为了自己的,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蓝若是一个好女孩,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就这样被处死了。” “蓝若死的时候,紧紧拉着奴婢的手,说对不起奴婢,说她害了奴婢,要不是她,奴婢是不会被陛下责罚的。” 小明子默默地流着泪水。 “可是奴婢不怪她,奴婢只怪余选侍歹毒心肠,利用蓝若而已。” 小明子视线逐渐散开,如同他的人生早已经随着蓝若的离去而变得模糊起来,泪水逐渐决堤,“娘娘,奴婢知道你是心善之人,当初奴婢差点死在御马监,是您派了秦公公救了奴婢,您就再可怜奴婢一次吧。” “无论如何,余选侍都怀着陛下的孩子,稚子无辜啊……” “难道奴婢们就该死吗?”小明子红着眼眶,抬头看向赵臻姝的眼眶都散发着惊人的恨意,道:“娘娘,那奴婢们就该死吗?主子们生出不该有的的欲望,就要用奴婢们的命来填吗?” “放肆!” 钱嬷嬷冷着脸,呵斥道:“皇后娘娘面前,你也敢这般叫嚣。” 小明子抹了一把泪,又低下头。 “小明子,本宫虽无法感同身受,却知道你的想法。”赵臻姝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你可曾想过,你若真害了余选侍,要如何脱身?” 小明子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想着收买接生嬷嬷罢了,至于他自己,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本宫曾经救你,不是要你这般自我轻贱。”赵臻姝直直的看着小明子,说道:“即便要报仇,也要想好自己的退路,否则为了那等恶人,平白填了自己的命,反倒不值当。” 小明子猛地抬起头,激动道:“娘娘,奴婢求您指点迷津。” “稚子无辜,再如何狠毒,都不能牵连了孩子,只是本宫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等蛇蝎心肠之人逍遥快活,余选侍谋害本宫的孩子,死有余辜。 小明子,本宫只有一点要求,余选侍的孩子不能出事,至于她本人,便只能看天意了。接生嬷嬷一事还是你亲自去做吧。” “奴婢叩谢娘娘恩德。” 小明子额头贴在地上,闭上眼睛把自己的泪水逼回眼框内,良久才说道:“奴婢若是不死,以后定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有心便好。” 小明子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匆匆去接应余选侍的接生嬷嬷。 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忠心呢?总要做主子的先体谅奴婢们。 “娘娘,想必这般便稳妥了。”钱嬷嬷舒心一笑。 赵臻姝摇摇头,叹息道:“要在太后和陛下的眼皮之下不露痕迹地报仇并不是一个容易之事。” 步步慎重,才能安然无恙。 “晴虹,本宫记得并州老家族里也有会接生的嬷嬷,让家里安排着来吧。” 晴虹会意,还是从根源上解决接生嬷嬷的问题比较好,否则到时候追查起来也是一件麻烦事。 若是余家送来的接生嬷嬷正好是自己人,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并州余家正为了接生嬷嬷一事发愁。 “你说也是的,那贱丫头生个孩子,还这么多事。”余夫人一脸的不耐烦。 余老爷呵斥道:“什么话,晚华如今是宫里面的娘娘,生个皇子,咱们家都能跟着发达,到时候给孙子也好谋个官职。” 余夫人听完,这才好了好脸色,只是语气依旧不满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只是那接生嬷嬷家里要春耕,说什么也不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第111章 开始 “我不是让你给些银钱?你没给吗?” 余老爷皱着眉头,看着目光躲闪的余夫人,便知道那钱又被挪用了。 “好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又拿我老余家的钱接济你娘家!”余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这时候余老大也不满道:“娘,不是我做儿子的说你,咱们现在也有钱,你也不能总救济舅舅家里吧。” 余夫人见状,撒泼道:“我女儿给我挣来的面子,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好啊,真是不打你,你便忘了你是谁家的媳妇。” 余老爷抄起棍子就给余夫人身上招呼,余老大只是冷眼看着。 他心里暗暗想着,若是那笔钱给了自己,又能赌一把,说不定把之前的赌债都能赚回来呢,娘也真是的,不向着自己,竟给外人。 “好了爹,别打了。”余老大不耐烦道:“先找个接生婆子吧。” “哼。”余老爷丢下手里的棍子,说道:“臭婆娘,你最好快点给我找个接生婆子,耽误了我老余家的大事,要你好看。” 余夫人被打了,只是坐在座位上喘息,过了一会才说道:“那户人家虽不能来,却给我推荐了一个婆子,也是接生的,之前一直在府州给人接生,如今上了年纪,才回了乡里,若是你们信得过,我便请她来。” 余老爷点了点头,说道:“皇帝老爷想必也有准备,咱们就是个过场,你把人准备妥当,送去京城吧。” 余老爷临走又说道:“你再敢把家里的钱偷偷给你娘家,老子就休了你。” 余夫人这次也不敢再阳奉阴违,遣了婆子就去找接生婆。 赵家的族老们早有准备,顺理成章地把自家的接生嬷嬷送了过去。 京城。 二月十六的时候,秀女们进宫了。 都是水灵灵的姑娘们,任是谁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这些秀女们还要经历一个多月的调教,直到把宫里的规矩都印在脑子里,才算是有了面圣的资格。 赵臻姝这边准备着生产,另一边准备着秀女们的事宜。 这是李景琏登基之后的首个选秀,可谓万众期待。 终选的花名册自然一早就送到了太后、皇帝和皇后手里。 “娘娘,奴婢去储秀宫瞧了一眼,这些个秀女看着都是美人儿呢。”飞鸢有些担心,小声道:“如今陛下来咱们坤宁宫也不算多,再来了新人,咱们可怎么办呀。” 赵臻姝一点没觉得难过,该担心的不是她这个皇后,而是那些小妃嫔。 晴虹忙把人拉开,“娘娘别听飞鸢乱说,您是正宫,谁能越得过您去?” 张才人的风头如今正盛,前阵子,陛下又给封了美人,还赐了一个封号——丽。 “丽美人便是本宫看了都喜欢,陛下沉迷其中亦是情理之中。” 谁不喜欢看美人呢? “奴婢瞧着美貌倒是其次,只是这里面秀女多少有些问题。” 赵臻姝看过秀女们的名册,自然知道晴虹所指。 “娄太夫人年前就奔赴宴会,想必是为了给娄小姐铺路,至于这谢氏女,想必也是谢老太非早就有所谋划……” 至于其他人:如张氏女乃是礼部尚书张延和的孙女、安氏女是督察院都御史安树怀之女…… 排在前面的都是大臣官眷的小姐们,一眼便是有心之人特意所为。 而这些人大多是要入选的,即便陛下不喜欢,也要送进宫来。 钱嬷嬷轻轻地揉着赵臻姝的眉间,语气祥和道:“娘娘,切忌孕中多思。” “不过是一些秀女罢了。” 晴虹又拿出一个单独的册子,“娘娘,这是韩尚宫特意送来的一些秀女,奴婢私下瞧了瞧,模样都是出众的,世代都是大明的百姓。” 这算是韩尚宫刻意的讨好了。 大臣官眷家的秀女们不好没个理由就遣返,可这些百姓家里出来的秀女就随意一些。 赵臻姝明白韩尚宫的意思,无非是怕这些个貌美的秀女将来抢夺了后宫风头,提前找她卖个好,若是她不想留着,直接打发出去。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赵臻姝悠闲地靠着软垫,闭着眼睛说道:“与其拦着那些姑娘,倒不如都给陛下选进来,各式各样的美人陛下看了也开心不是?” 晴虹点点头,就收起了单独的花名册。 “韩尚宫今年也有快四十了吧?她退下了,可有属意的人选顶替她的位置?” 宫里面的女官们,年纪到了四十便都要放出去,有家的便回家去,没家人的,就统一送到皇庄上养老。 “奴婢这便去问问。” “顺便送她一份礼吧,从我的私库里面出,不走宫账。” 宫里自然是有规定的赏赐的,只是自己再单独出才显得不同,也是告诉宫人们,好好做事,皇后不会亏待任何人。 晴虹办事,赵臻姝是放心的。 等见了面,韩尚宫还小心翼翼地问道:“晴虹姑娘,不知道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韩尚宫,您做事公允,娘娘都看在眼里,如今您也要荣养了,娘娘单独赏赐了您一份,此外不知您可有些信得过人,将来好为娘娘做事。” “奴婢叩谢娘娘恩德……” 韩尚宫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尚宫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不必多说,若是韩尚宫走了之后,来一个和她不对付的,那韩尚宫也是别想好过。 秀女的事,赵臻姝看了个大概,就让尚宫局办了。 赵臻姝没再过问,只是吩咐让礼仪嬷嬷好好教导秀女便好,最起码不要殿前失仪,连累了母家。 但稍不注意,便出了事。 自古以来,秀女们无一不想提前获得恩宠,一举拔得头筹,为嫔为妃,因此皇帝行踪的就成为了热门的议题。 收买礼仪嬷嬷、内侍们这种事更是屡见不鲜。 可御前的消息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李秀女愤愤不平地推开门,朝着里面一脸淡然的安秀女怒道:“安流愉,你安的什么心思,竟然诓骗林妹妹。” 第112章 生产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安流愉抬起眸子,丝毫不露怯色,道:“你说我坑害林妹妹,你可有证据?” “你!” 李绾柔涨红了脸,指着安流愉道:“难道不是你告诉林妹妹说陛下会经过梨亭吗?” “所以她一夜未归,害得我们给她提心吊胆的瞒着嬷嬷,竟是独自一人去梨亭想偶遇陛下?”安流愉冷冷道。 李绾柔一怔,慢慢地放下手臂。 “你不是她的好姐妹吗?”安流愉走上前说道:“若是心里不满,便去找嬷嬷,咱们找嬷嬷来理论。” 这事怎么能找嬷嬷? 李绾柔僵在原地。 “安姐姐,咱们快别理她。” “哼,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这还不是陛下的妃子呢,便想着歪门邪道来争宠。”安流愉瞥了一眼,道:“他日若是真的为后宫的主子,还指不定惹出什么事端来。” 晴虹来的时候恰巧听见了。 “张嬷嬷,我瞧着秀女们的规矩还是差几分的,这样怎么伺候陛下呢?” 张嬷嬷几乎咬碎了后槽牙,在皇后娘娘的大宫女面前出了这档子事,她也没脸。 “咳咳,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几个秀女一回头,都慌忙道:“见过嬷嬷。” 张嬷嬷侧开身子,看着众人道:“这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晴虹姑娘。” “见过晴虹姑娘。” 李绾柔率先行礼,皇后娘娘那可是后宫之主呢。 至于安流愉等人只是点头示意,奴婢再大,也是奴婢,他们将来都是主子,哪有主子给奴婢行礼的道理? “李秀女快请起吧。”晴虹笑道:“我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给各位秀女送簪子来。” 晴虹身后跟着的宫女整齐的端着一排承盘,上面的簪子精美绝伦,尤其头一个,点翠的翎花珐琅的边儿,缀着圆润的珍珠,看着便叫人眼前一亮。 “李秀女,便你开始选吧。” 晴虹示意宫女们上前。 李绾柔微微显示出几分慌乱,按家世她不算拔尖,美貌也不是前列,怎么也轮不到她来选。 可是晴虹已经让人排到她面前,若是再拒绝,岂非打了晴虹的脸? “臣女多谢皇后娘娘。” 李绾柔并没有挑选最为出色的点翠簪,而是选择了另一个较为不错的。 晴虹点点头,依次让秀女们都选了簪子,再回坤宁宫复命。 “娘娘,不知怎滴,那点翠簪子倒是没人敢选了,应是放在最后一个,被黄秀女拿了。” 黄秀女拿的时候手都发抖,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赵臻姝有些哭笑不得,“那些簪子样式都不同,也就点翠稍微华贵些,你竟把秀女吓得不敢选了。” 晴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瞧不起奴婢就是瞧不起娘娘,况且奴婢也没说什么。” 晴虹是什么都不必说,可越是这样,众人反倒越不敢拿了。 “奴婢瞧着李秀女倒是不错,肯为了同屋的秀女向别人要个说法。” “秀女们也要抱团的,你可瞧出有什么区别来了?” 晴虹思虑片刻,说道:“奴婢看着,娄秀女和谢秀女都安稳,这两人走得近一些,李秀女性情率直,和出身不好的秀女们走一起,安秀女另为一派。” 尚未进宫,争斗便已经开始了。 很快尚宫局也给出了决定。 林秀女自然毫无意外的落选,无缘面圣。她吹了一夜的风,人还病着,可是没办法,立刻就要遣出宫去。 安秀女被罚了跪。 秀女们的争斗不过是小打小闹,放在后宫里,也上不得台面。 本来三月十六就要终选的秀女们都被搁置在一旁,大家关心的还是皇后即将产子这件事。 为了这个事,魏国公夫人赵杨氏提前两个月就被接进宫里陪伴赵臻姝。 这样的待遇当然不是人人都有,也就皇后了。 风淅淅,雨纤纤。难怪春愁细细添。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 “娘亲,人家不想在这里待着了,想去找你。” 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露着几颗牙齿,猛地扑向赵臻姝。 赵臻姝起初有些懵,随后小心翼翼地抱起这女孩,左右看了看,眉眼之间像极了她自己,尤其是眼睛,又黑又亮。 “你喊我娘亲?” 小女孩被抱着,脑袋乖乖地伏在赵臻姝肩头,奶声奶气道:“对呀,娘亲,我好饿啊。” 说完这话,小女孩从赵臻姝肩头爬起,挺着小腰,白嫩嫩的手指嗦在口中,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赵臻姝心头一软,“那娘亲这就给你找吃的。” 小女孩开心地笑道:“那我来找娘亲。” “你怎么来找我呢?” 赵臻姝一愣,突然觉得自己双腿之间有一股热流滚下。顿时脸羞红了,她都多大的人了还遗溺,可是随后一种剧烈的撕痛感把她从梦里拉回了现实。 赵臻姝模模糊糊睁开眼,远处的烛焰微微跳动着光芒,床跟前趴着瑶巟和流江。 好痛! 赵臻姝眼中猛地一酸,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 瑶巟感觉到动静,一下子惊醒了,连同旁边的流江,二人一脸的紧张,说道:“娘娘,您可是做梦了?” 寻常时候,娘娘都是一觉睡到天亮,只有做梦才会半夜醒来。 流江立刻倒了杯热茶,递了过来。 赵臻姝下意识点点头,喝了口水,说道:“又梦见一个小女孩了。”她话刚说完,拿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一股剧痛再次涌上心头。 “娘娘!” 瑶巟一惊,呼喊道:“娘娘,您怎么了?” 流江这时候反应过来,掀开被子一看,褥子已经湿了,她也慌了,立刻道:“瑶巟,这是不是接生嬷嬷说的羊水,娘娘是要生了吗?” 瑶巟也愣在原地,手哆嗦着说道:“是了,是了。”又转头问赵臻姝道:“娘娘你要生了吗?” 赵臻姝抬起眼睛,眼睛失去了焦距,迷茫的看着周围,她这就要生了? 算算日子,才八个月啊。 不是要怀十个月吗? 赵臻姝琢磨着这件事的时候,坤宁宫上上下下都被惊动了。 怎么日子不到,好端端的皇后就要生了呢? 钱嬷嬷率先过来,随后就是晴虹、赵杨氏。准备好的接生嬷嬷一直就候着,这时候也派上了用场。 第113章 早产 “母亲,日子还没到,怎么就要生产了。”赵臻姝说不慌张是假的,一时之间各种心思翻涌,莫不是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儿? 赵杨氏是经得住事,不管有没有遭了陷害,这时候是不能扰乱赵臻姝的心神的,当下握紧赵臻姝手指,坚定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坤宁宫守的铁桶一般,谁能插手进来?提前生产这事也是有的,你年轻,不经事,别瞎想。” 赵臻姝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看向自己的肚子,脑子里面不由地冒出梦里那个小女孩,喃喃道:“真是你来找娘亲了吗?” “娘娘,还要有好一段时间呢,您先吃点东西,保存体力。”钱嬷嬷端来了红糖血燕,燕窝炖的细细的,赵臻姝想想也是,便用了一些。 这时候太医也来了,当着众人的面把脉之后,谷忡也放心了,他斟酌道:“突然早产也是有的,娘娘无需担心。” 有的院判开口,这才算是放下心来了。 不多时,女医也来了,赵臻姝被众人扶着走到了产房。 刚躺下没多久,极有规律的阵痛就开始折磨人。烈酒泡过的剪刀、热水、提前备好的银针、经验老道的医女、助产的接生嬷嬷…… 围在产房前面的少说也有二十多人。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谁想动个手脚,可谓千难万难。 坤宁宫里亮的如同白昼。 永寿宫里同样起了灯火。 “什么时候了?”王贵人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的肚子,如今她生产还有几个月,可是肚子看着竟像七个月大了。 “主子,丑时四刻了。” 王贵人皱着眉头,“怎么感觉脑袋里面乱轰轰的?” “皇后娘娘要生产了,现在各宫也是才得到消息。” 这下子王贵人没睡意了,立刻被扶着坐起来梳妆,“我记着还是有些日子的,怎么提前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奴婢们也不大清楚。” “可知道陛下在哪里?” “陛下昨夜是宠幸的丽美人,想来现在应该去上朝了。” 王贵人会意,那便是陛下还不知道了。 等她匆匆赶到坤宁宫的时候,其他妃嫔基本上都来了。 飞鸢见到各个主子,先是行了礼,才说道:“奴婢拜见几位主子,如今我们家娘娘多有不便,不能接见几位主子了。” 没人敢说皇后的不是,都是笑着道:“皇后娘娘辛苦。” 然后便安心坐在一边等结果,生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结束的,丽美人来的时候,赵臻姝还没开始生产。 “呦,我以为丽美人恃宠而骄到皇后娘娘生产也不来了呢。”王贵人讽刺道:“看来这宫规学的还是有用的。” 丽美人柳眉一竖,刚要发作,就被茯苓死死拦住了。 “主子,不行啊,今日是皇后娘娘生产的日子,咱们万万不能闹出动静来啊。” 丽美人听完,这才算了,只是冷哼一声道:“皇后娘娘产子乃是大事,我自然要来,只是就不知王贵人生产时候,又有谁愿意来多看一眼了。” 王贵人微微攥起手指,不再说话,妻妾有别,皇后终究是皇后。 秦德忠一路奔到了乾清宫,可惜李景琏已经上朝,好在今天是小朝会,结束的快。 李景琏正在养心殿里面和大臣们议事,秦德忠就被带了进来。 “奴婢叩见陛下。” 得知皇后就要生产,李景琏还愣了一下,他记得日子不是现在,只是秦德忠信誓旦旦的话语,实在让人无法怀疑。 “皇后娘娘吩咐奴婢请陛下以国事为重,若是没有空闲,便不必去了。坤宁宫里面太医、女医、接生嬷嬷都已经备好了,国公夫人也在,不会出了差错。只是陛下虽不能来,却要和大臣们用好膳,处理好国事,等坤宁宫有了消息,娘娘第一时间会告诉陛下的。” 这话是极为虚伪的,皇后产子,皇帝不来,岂不是告诉全天下的人皇后不得宠?可这时候说出来,便是皇后娘娘深明大义了。 李景琏听完这些话脑袋还有些懵,直到李成化小声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哦! 他要有嫡出的子嗣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李景琏突然蹭的站了起来,忍不住摩挲着手,道:“皇后产子亦是家国大事,朕……” 自然有官员为赵臻姝摇旗呐喊,“请陛下移步坤宁宫,为皇后娘娘祈福。” 皇帝去了,其实也就是个象征意义,但这个意义往往极为重要。 官员们跟着一起请李景琏移步坤宁宫。 “那朕便先去了。” 李景琏走的匆匆,踏进坤宁宫的时候,产房里面已经传出吃痛的叫喊声。 “臣妾等拜见陛下。” 李景琏摆摆手,立刻道:“皇后如今怎么样了?” 白簇走上前来,行礼后说道:“奴婢进去看了皇后娘娘,如今已经开始生产了。” 这时候李景琏才发现太后派遣的人也在。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早期头疼,没办法来,只能派遣奴婢来看皇后娘娘。” “母后身体要紧。”李景琏说得心不在焉,他吐了一口气,坐下道:“胎位如何?” 谷院判忙道:“回禀陛下,娘娘胎位极正,想必不多时就生产了。” 李景琏点点头,又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产房门口,“姝儿,朕来了,你不要害怕。” 赵臻姝忍着痛苦,心里暗想:自己说了那番话,若皇帝不来,那可真是不是个东西。 “陛下,臣妾一切安好。” 有了这句话,李景琏也微微放松,只是怎么也没办法静下心来。 外面的人煎熬,里面的人更是如此。 一声声痛苦而又凄厉的呼喊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扯开,再从自己的魂魄里诞生一个新的灵魂,而这个过程是无法避免的,更要孕妇生生的经历这一遭,才算结束。 王贵人听着这痛苦的叫喊,脸都发白,好在坐着椅子,否则怕是都站不住了。 其他几个妃嫔也是,都吓得不轻。 第114章 大赦天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了一阵啼哭,赵臻姝感觉自己身子一轻,随后便是耳朵嗡嗡作响,周围人说话也听不清楚,只是看到一群人突然露出笑脸,赵臻姝看着安心了,看来自己没事,然后就累的晕了过去。 钱嬷嬷走出产房,看见李景琏便跪下,立刻喊道:“奴婢恭喜陛下,皇后娘娘为陛下生下了一位公主。” 公主! 李景琏脑子一嗡嗡作响,他以后就是一位父亲了,他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了。 至于不是个皇子,李景琏也有做心理准备,此时反应倒是不大。 其他妃嫔倒是有些惊讶,皇后居然真的生了公主。虽然太医也说是公主,可谁知道是不是皇后故弄玄虚呢? 熹贵人立刻反应过来,露出喜悦的神情,道:“臣妾恭喜陛下喜得公主。” “臣妾恭喜陛下喜得公主。” “奴婢恭喜陛下喜得公主。” 李景琏一脸的高兴,说道:“赏,都有赏!”高兴之后,李景琏又问道:“怎么不见孩子?” 吱呀一声,赵杨氏抱着婴儿走了出来。 “臣妇拜见陛下。” 她刚要行礼,就立刻被拉住了,“别动!你抱着孩子,别动。”李景琏猛地喊道,把众人吓了一跳。 他走上前去,伸出双手,左右为难。 赵杨氏看出李景琏的意思,立刻把孩子送到李景琏手上,同时心里的不安也缓解了,看来陛下果真没有因为不是皇子而不悦,这便好。 李景琏从未抱过孩子,皇帝也不必抱孩子,只需要看着别人抚养长大便好。 只是不知怎么的,他想起赵臻姝对孩子的憧憬,便也多了这个心思。 这个举动落在旁人眼中,那便是公主受宠,随之而来的想法便是一个公主也这般受宠? 李景琏不知旁人什么想法,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了,这个小生命是他的孩子。但他一时之间有些担忧,孩子怎么这么红?公主长这样可不好看啊。 不过朕是皇帝,将来建一座最豪华的公主府,把公主养在里面,看谁敢有意见。 但是皇后白嫩,自己也不黑,公主肯定也不差。 这眼睛怎么这么像皇后? 李景琏在公主的脸上不停地寻找,最后看着这嘴角和鼻子满意地笑了,像朕,朕的公主。 “陛下……陛下,公主如今需要休息,陛下还是交给嬷嬷们吧。” 赵杨氏小心地开口,她一时摸不准皇帝的意思。 你说在乎吧,立刻接过来就抱着,你说不在乎吧,孩子都哭着,也不见你哄一哄。 李景琏这才回过神来,耳边是嘹亮的啼哭,他顿时慌了,“孩子哭了,怎么办?” “陛下,公主如今正需要休息,您不如交给臣妇吧。” “你说得对!” 赵杨氏接过孩子,便又送回产房。 “对了,皇后如何了?” 钱嬷嬷道:“回禀陛下,娘娘一切顺利,只是如今睡过去了。” 这便好,李景琏重重的吐了一口,今天实在是奇妙的一天,他亲眼看着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生命在他的手里啼哭,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神奇,以至于回到乾清宫的时候,他还无法回神, 李成化看着一动不动的李景琏,忍不住上前道:“陛下,您的茶都凉了,奴婢给您换新的吧” “嗯……”李景琏看着桌子上摆的几个字,一时之间陷入了犹豫,给公主什么封号才好呢? 这可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李成化,你说公主叫什么好呢?” “奴婢就是一个阉人,哪里懂得取名字呢。”李成化笑道:“不过奴婢觉着陛下起什么名字都是好的。” “唉,朕想了半天也没个决定。”李景琏叹了一口气,突然眼前一亮,道:“给翰林院传旨,务必给朕想一个十全十美的名字来。” 李成化有些无奈,翰林院的大学士们都是历代科考状元,这些学富五车的官员们是这么用的吗? 可皇帝说行,那便是行了。 “奴才这就去。” “等等!”李景琏突然想到了什么,招招手道:“你去,让翰林院立刻拟旨,朕要大赦天下,让六部协同办理,” “此外边疆地区免去三年赋税、其余州免去二年、京畿免去一年,着令各部立刻督办,不得有误。”李景琏兴奋地搓搓手道:“如此为公主祈福,朕的公主日后定会平平安安。” 李成化心里一惊。 去年李景琏登基也才免了一年赋税,如今一个公主就免赋税吗?况且还大赦天下,这不是太子才有的待遇吗? 李成化摸不清李景琏的想法,可他知道,这位公主将来必定是宠爱万千了。 大赦天下的消息像狂风那般席卷到了朝堂之上。 后宫里面更是让人不敢置信。 “一个公主便要大赦天下?”太后怔在原地,她回想起自己曾经生下景琮时候,皇帝也只是大肆封赏,直到后来立为太子,才大赦天下。 白簇小心翼翼地说道:“许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因此才格外关注一些。” 太后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是先帝有皇帝半分慈爱之心,我的景琮也不会有这般下场了。” 白簇便不敢接话了。 慈宁宫的赏赐一筐一筐的抬进坤宁宫,接着就是乾清宫的,总是堆得坤宁宫几乎没地方放脚。 谁看了都觉得皇后之宠,无人能及。 赵臻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心里是一个咯噔,随后缓了下来——还好不是皇子,若真是皇子,刚出生便这般扎眼,将来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 “给我看看孩子。” 晴虹把孩子送到赵臻姝脸旁。 公主似乎也有了反应,伸出小手挥拳。 “眼睛像我。”赵臻姝心里暖暖的,像是坠入了蜜糖里面,怎么激动、怎么感动都不为过。 “小公主自然是长得像娘娘的。”赵杨氏把被角按好,道:“如今虽是没之前冷了,可你也要注意着,不能吹了凉风,不要洗头,好好养好这个月。” “月子里不注意,以后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娘。” “嗯?” “谢谢你。” 赵杨氏露出一抹笑容,笑中带泪,嚅嗫道:“傻孩子,谢娘什么。” “我做了母亲,才知道其中不易。”赵臻姝声音不高,却极为有力:“殚精竭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115章 冯嬷嬷 赵杨氏哪能不哭呢?眼泪哗哗的,边用帕子抹泪,边道:“好端端的,你可别来招我,月子里见不得泪,不吉利。” 钱嬷嬷见状,忙上前岔开话题,说道:“娘娘,接生的婆子们该是个怎么赏赐?” “都是有功的。”赵臻姝看了看躺在自己身侧的小公主,说道:“每人赏五十两,不能让人觉着忙活一回,没个奔头。” 五十两可真不少了! 要知道宫里位份低一些的主子都没这个月俸呢! 接生嬷嬷知道了都是喜出望外,一个劲儿的磕头,嘴里感谢:“奴婢叩谢娘娘恩德,叩谢公主恩德。” 本以为生一个公主,赏钱肯定没皇子的多,结果更多了! 除此之外,宫人们都很高兴。 李景琏说赏赐自然不是空口白牙,尚宫局火速把各个宫里的银钱发了下去。 宫人的月俸统一翻了一倍,得了钱谁不说皇后娘娘和公主的好?坤宁宫里更是如此,李景琏大手一挥,直接赏了一年的月俸。 赵臻姝跟着一同赏赐。 单单是坤宁宫的宫女、内侍得的赏钱就有十几两,等级稍微高点的二等宫女也有三四十两。 至于钱嬷嬷、秦德忠、晴虹这些贴身伺候的就不是银钱能够衡量了。 整个宫里都因为公主的到来喜气洋洋,但唯独延禧宫里暮气沉沉。 延禧宫的宫女们同样得了赏钱,只是走到余选侍面前,也没人敢说什么高兴的话。 余选侍冷脸看着压抑喜悦的宫女们,情不自禁的攥起了手,望向坤宁宫时候满是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皇室宗亲。 可她就要为奴为婢? 即便身为宫妃,也有的是人瞧不她。明里暗里,都说她是奴婢出身,都说她如今能够身为陛下的后妃已经是天大的运道。 所以她就要感恩戴德吗? 可她偏偏不要这么想,她原本的生活被扰乱,她的命运被别人安排,其中滋味,不亲身经历又怎么能够明白其中的酸楚? “春儿,什么事这么热闹?” 春儿是新拨过来的宫女,此时听见余选侍的声音,忙收起自己的笑脸,皱着眉头道:“主子,皇后娘娘产子,生了一位公主。” 一位公主? 余选侍露出几分笑容,说道:“公主也是好的,皇后娘娘身子可好?” “奴婢听说皇后娘娘身子没事,虽然是早产,可太医们说每个人的身体不同,孕期也会有不同的反应,皇后娘娘就是那一种呢。” “怀胎十月,可大多数人都是九个月份,七个月份就生产也是有的。”余选侍解释道,她从前在乡下,家里的婶婶嫂嫂们都是生产过的,同村的产妇也不少,对此倒是没觉得有问题。 春儿抬头看了一眼余选侍,扶着余选侍慢慢地在房里走动,“主儿,奴婢算着您的日子,也六个月了,到时候您也必定能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 余选侍走了一会儿,就坐了下来。 “但愿吧。” 她抚摸上自己的肚子,这肚子看起来比六月份的大了许多,只是如今春寒料峭,厚衣服挡着倒是没人多想。 仔细算算,她已经有七个月份,再过两个月,她也要生产了。 “主子,齐太医前来把脉。” “请进来吧。” 余晚华看着齐方,行礼把脉之后,才开口问道:“齐太医,我的孩子可还好?如今能否看出男女来?” 齐方皱着眉头没说话,看了一眼余晚华的肚子,又摸了摸脉,才慎重地说道:“余主子,您的脉搏跳动杂乱,微臣学术不精,实在看不出男女。” 余晚华略显失望。 太医院被陛下大刀阔斧的整顿之后,只留下了一些干净的太医。可这也导致了这些新上任的太医们学术不精,如今还达不到刘维这种水平,更不用说谷忡这个层次。 即便如此,赏钱还是要给的。 余选侍拿出为数不多积攒的银钱送了过去。 齐方接了赏钱,心里还止不住的犹豫,这余选侍的胎相怎么时男时女,根本看不出来,肚子也略大一些,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道:“余主子,您平日里要多注意饮食,过多的进补对生产并无好处。” 春儿看了看余选侍,心里有些疑惑:主子平日吃的并不多啊。 “多谢齐太医了。” 余晚华面色一紧,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齐太医刚走没多久,尚宫局的人总算把接生嬷嬷送来了。 “余主子,这便是您家里送来的接生嬷嬷。” 从月前就开始通信,算算日子如今到了也正合适。 一个身穿褐色梨花袄、蓝色棉裤的老妇人跪在地上,她头顶戴了一条黑色的抹额,油光发亮,开口就操着一口流利的并州话,说道:“拜见皇妃娘娘。” 说完这话,两个胳膊如同上坟般,高高举起,低低落下,整个人贴在地上。 余选侍皱起眉头,一脸的嫌恶,好歹她是正经的皇妃,母亲怎么也不调教调教,这般模样就送过来。 春儿低下头,嘴角绷着,手指绞着帕子,才把自己的笑意憋了回去。 “你可是冯大娘?” 冯大娘继续说道:“我是冯大娘。” 这熟悉的乡音让余选侍微微放下心来,“抬起头来。”冯大娘和印象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唯一不变的就是干瘪的老脸。 余选侍记着小时候的冯大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接生婆婆,为人正直、经她的手,是一定要保证母子平安的。 可这长得……许是多年不见,记忆模糊了? “京城里吃食和并州不同,冯大娘,你可想念家乡?” “想念哩,莜面姥姥、刀削面,来了这儿,我都没吃过一口。”冯大娘叹着气,说道:“这皇宫看着好,啥也不能吃,吃面就半蒜都不让,说是吃了有味道,不能伺候主子,吃饭都不香。” 尚宫局是教过冯大娘规矩的,可这几十年的规矩哪里是能改过来的? 行为举止依旧是村妇模样,但这才让余选侍放下心来。 第116章 明佑公主李乐窈 见过冯大娘,余晚华算是了却心里的一桩心事。 只是她的孩子是撑不到六月的,估计着五月就要出生了,怎么巧妙地安排还需要仔细地思量,不过好在有皇后珠玉在前,即便她早产,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安顿好冯大娘时候,尚宫局的人还没有离开。 春儿小声提醒道:“主子,尚宫局的人还等着赏钱呢。” 余选侍沉下脸,想了想自己的私库,把心里的屈辱压下去,淡淡道:“为皇家做事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如今要起赏钱,是觉得宫里的俸禄不够吗?若是如此,改日我便寻了皇后娘娘,提一提这事。” 送人来的内侍脸都绿了。 大家伙儿忙前忙后的,到最后没赏钱?谁愿意?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走出殿内,那内侍也不走远,扯着嗓子就在门口道:“呸,还是什么主子,我瞧着也是破落户,光有主子的面子,没主子的里子。” “你小点声,她以前也是伺候人的,自然舍不得这些个赏钱了。” 春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余选侍,不敢说话。 余选侍仰起脸,一股无法诉说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真想追出去把自己的银钱摔在这些人脸上,告诉他们,即便是奴婢出身,也是主子,赏钱又不是给不起。 可她再想想自己的银钱,又硬生生把这个想法止住了。 先前在景阳宫为了免去刑罚,使了不少银子,她的积蓄已经没多少了。后面生产还要再赏赐给接生的嬷嬷、医女,她的私库哪里能撑得住?因此只能省着。 余选侍把自己的泪水逼回眼眶里。 过了好久,屋子里面鸦雀无声,春儿站着腿开始发麻,心里想是不是主子已经睡着了?抬起眼睛瞧瞧看余选侍,才发现余选侍一直坐在那里,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就那样呆呆地坐着。 “春儿,扶我去休息吧,我累了。” …… 小公主刚出生,正是贪睡的时候。 可赵臻姝怎么看都感觉看不够,她每次想上手摸一摸小公主的脸,就会被无处不在的钱嬷嬷制止。 “娘娘,小公主如今在睡着,您这样会把小公主弄醒的。” 赵臻姝讪讪一笑,收回自己的魔爪,撇着嘴道:“嬷嬷真是偏心。” “谁偏心啊,让朕瞧一瞧。”李景琏嘴咧着,阔步走了进来。 “奴婢拜见陛下。” 宫女内侍们开始行礼。 如今的产房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丝血腥味,赵臻姝本人也上了妆,没有生产时候的狼狈,只是妆很淡,把人衬得有些虚弱,不过这样一看,就感觉她全身上下都泛着慈爱。 她深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狼狈的一面暴露在皇帝面前。你的弱小并无法引起对方的怜悯,只会让他觉得恐怖。 “皇后看着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李景琏坐在床边,手指划过赵臻姝的脸庞,目光随后又转向襁褓之中的小公主,眼睛里面又迸发出喜悦的光芒。 “有嬷嬷们照料,臣妾自然好得快。”只是要一个月不能出去,不能洗澡,想想就难受。 李景琏的手指上前,刚想要触碰小公主的鼻子,就被细嫩的手指拦住了。 “嬷嬷们不让臣妾打扰公主睡觉,陛下也不准。”赵臻姝极度不满,凭什么她不能摸小公主,李景琏就可以? 李景琏闻言一怔,立刻收回自己的手,坚定道:“嬷嬷说的有道理,若是打扰了小公主睡觉,朕难辞其咎。” 赵臻姝震惊的瞪大眼睛,皇帝失心疯了?居然说自己错了。 “钱嬷嬷,你以后要看好公主,谁也不能打扰公主睡觉。”李景琏吩咐道。 “奴婢遵旨。” 赵臻姝白了一眼李景琏,这是专门说给她听吗? 哈哈!皇后还给朕斜眼,李景琏暗暗想到:皇后真是小心眼。他不停的搓着手,虽然不能摸,可是真的手痒,最后索性就不看了。 “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的第一个小公主,翰林院选了几个名字和封号你觉得哪个好?” 赵臻姝接过翰林院拟好的单子,封号有:长乐、安平、宝庆。 名字提了:毓妍、毓景、毓崇。 “臣妾觉得长乐就不错。”赵臻姝靠着软垫,放下名册,想了想又道:“毓崇也很好。” 李景琏不满道:“这些虽好,却不足以体现朕之嫡长女的贵重。”他把名册丢到后面,看也不看。 李成化低着脑袋,慌乱地捡了起来。 这一瞬间,赵臻姝感觉到了皇帝的难以伺候,真是可怜的翰林院的大儒们。 “那陛下以为呢?” 李景琏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小公主,得意道:“朕想了乐窈为名,明佑为号,你觉得如何?” 不等赵臻姝反应,李景琏继续道:“善窈窕兮乐康,聊逍遥兮岁年老。朕的公主自然是十全十美,以后逍遥自然,健康长寿。” “陛下,这似乎不是按照祖宗辈分来排序。” 轮到小公主这一辈,女孩应该是毓字辈。 “祖宗的规定的事情多了去,朕要一一遵守吗?”李景琏不满道:“朕觉着乐窈极好,就这么定了。” 你高兴就好,反正也不听别人的话。 “至于封号,朕想了想,觉得再大的福气能有朕的江山大吗?以明为号,庇佑终生。” 李景琏说这话的时候,身体转过去,挡住众人的视线,伸出手飞快地摸了一下李乐窈的脸蛋。 赵臻姝喃喃道:“乐窈乐窈,我的明佑公主。” “奴婢拜见明佑公主。” “奴婢拜见明佑公主。” 宫女此起彼伏的声音迎接着大明咸嘉朝第一位嫡长公主的出现。 封号和名字定了,更是让前朝后宫哗然,陛下对这第一个孩子格外看重,即便是个公主。 襁褓之中的明佑公主尚且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是如此的辉煌。 可命运是如此的公平,在她享受的无上荣光的时候,这些荣耀也终将成为她身上的层层枷锁,在未来的某一天让她动弹不得。 第117章 正式选秀 坐月子的时间是烦闷的。 赵臻姝每天都百无聊赖,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乐窈偶尔醒来片刻,逗弄一下。 洗三礼这天。 接生嬷嬷们在产房外面的正厅设香案,上面供奉着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此外还有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共计十三座神像。 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小红蜡,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 赵臻姝的床头上供着“炕公、炕母”的神像,用三碗至五碗桂花缸炉或油糕作为供品。 接生嬷嬷叩首三拜。 然后钱嬷嬷把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等均摆在明佑身边,李景琏率先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钱币添盆。 能有资格添盆的人也就太后、皇帝、赵杨氏。 太后在赵臻姝生产的时候就称病,此时也没有来,只是让白簇象征性的添盆。李景琏添盆之后,就是赵杨氏添盆。 至于后妃们,其实也能来,只是李景琏觉着是妾室,公主怎么能染上妾室的运道呢? 等添盆结束,接生嬷嬷就要拿着喜棒搅和。 这时候赵臻姝拦下道:“陛下,臣妾想着嬷嬷是乐窈的长辈,可否让嬷嬷也为乐窈添盆?” 李景琏看了一眼赵臻姝身边的人,这才发现有个眼熟的人——林孺人。 可他还是有几分犹豫,填盆可是好寓意,林孺人以前是伺候皇后的,后来被自己封了孺人,送出宫做老封君,只是她的福气行吗?别到时候连累了明佑的福气。 林嬷嬷从赵杨氏身后走了出来,激动的无法言语。她知道赵臻姝生产就担心的不行,只是没办法进宫,等到了洗三,才让赵臻姝请了进来。 赵臻姝再次道:“林嬷嬷如今是陛下亲封的诰命,算起来也是正经的主子,陛下就同意吧。” 李景琏看了看孤单的铜盆,想想也是,只有两个人来天盆,未免太过单调,“罢了,你也来吧。” 至于钱嬷嬷等人就不行了,她们如今是奴婢,没这个资格。 林嬷嬷激动地走上前,把准备好的桂圆、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添进去。 接生嬷嬷立刻吟唱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姐姐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说完便开始给乐窈洗澡,这时候乐窈便开始啼哭,李景琏看着皱起了眉。 “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驸马离家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丑子。” “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 洗罢,又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二打灵俐,丢在房顶聪明绝顶。” …… 最后接生嬷嬷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说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 就洗三礼就这样结束了,李景琏松了一口气,赶紧让人把小公主放回去。 接生嬷嬷和其他人就都退下。 “给公主选的奶娘可准备了?” 赵臻姝抱起乐窈,左右微微晃着,轻轻哄道:“尚宫局已经准备了。”奶娘自然要信得过的人,魏国公府早有送人进宫了,只是这话不能当着李景琏的面说。 “还是用朕的人吧。”李景琏道:“尚宫局再怎么准备,也不让人放心。” 赵臻姝莞尔一笑:“那臣妾就替公主谢谢陛下了。” 随着公主的出生,以及皇后坐月子结束,四月十七,被连续搁置了两个月的秀女们终于要迎来了面圣的机会。 在这两个月里,又有秀女被挑出毛病来,遣返回家。 这些个手段,赵臻姝统统没理会,只是谁有些心思,便也藏不住了。 这是赵臻姝生产后的第一次露面,自然是全副打扮,雍容华贵自不必多说,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国母风范。 选秀的地方在御花园清风台,四月中旬回暖许多,珍贵的名花异草该开放的也早已经盛开,园子里都是年轻的宫女忙来忙去,紧张的秀女们在一声声内侍的传唱之中进进出出。 有的人比花美,自然是留住了圣心;有的人得了太后青睐,也入了入宫闱。 赵臻姝倒是没选人。 “皇后看来看去,都没留几个,可是有什么顾虑?”太后开口问道。 “臣妾瞧着这些妹妹都是好的,实在难以抉择,母后和陛下选就好。” 其实是看花眼了,总觉得这个已经极为不错,可下一个出来却更加亮眼,选谁都觉得对不起另一个,总之美女太多,陛下有福了。 但是这些被选上的秀女,都有没有一个是柔柔弱弱的,赵臻姝想起已逝的崔废妃,可见陛下的口味始终如一,病弱西子实在是入不了他的眼。 这边说着话,又是一排秀女觐见。 太后开口道:“这一轮,皇后怎么也要留一两个人才是。” 赵臻姝扫视了一圈,是有几个不错的。 “皇帝,哀家觉着安氏女就不错,人也周正。” 李景琏目光看去,安流愉紧张的低下头,“便如母后所言吧。” 李成化立刻道:“安流愉留牌子,赐香囊。” “皇后可有觉着顺眼的?”李景琏问道,这么一说,赵臻姝是要选一两个了。 她把目光定格在一个秀女身上,穿的衣服不算精致,只是头上斜插了一个簪子,把人衬的清新脱俗。 这簪子眼熟。 李成化会意道:“娘娘,那位是台州天台县县丞之女黄氏。” 原来是她! 晴虹去赏赐簪子时候,那个最后战战兢兢收下点翠簪的秀女。 “本宫觉着黄秀女倒是不错,陛下以为呢?” 李景琏跟着点点头,他其实觉得不怎么样,只是皇后开口,不能反驳。 “黄含章留牌子、赐香囊。” …… 上百个秀女要一天看完是不行的,选秀进行了三天,最后选出了十三位秀女入宫。 赵臻姝忍不住啧啧嘴,说道:“钱嬷嬷,你们说陛下吃得消吗?这可是十三个秀女。” 钱嬷嬷道:“娘娘,您可别编排陛下了。” 哪有皇后说这个的? 飞鸢笑道:“如不娘娘给陛下送一些补汤,以示关心?” “贫嘴。”赵臻姝笑骂道,又翻看起名单来。 第118章 拜见中宫 选入宫的秀女有十三个,此外还留了一些秀女,指婚给宗亲大臣。 这些指婚的秀女家里已经提前给李景琏呈递了奏疏,赵臻姝这边也是由诰命夫人进宫求过的,合理的一般都准了,许配的人家也是定好的,参加选秀也就是抬一抬身份罢了。 宗亲里面,晋王府这边,给世子赐了一位吴侧妃。庆王府给世孙指婚了一位世孙妃,又给福王世孙指婚了一个侧妃。 这些被指给宗亲的秀女,需要经过礼部、以及宗正寺一同过礼,然后被送到了封地去完婚。 大臣的就是添个彩头,赵臻姝下了懿旨,便可以完婚。 纳入后宫的十几个秀女,赵臻姝还在忙着定位份。 “娄氏就封为才人吧。” 娄家清流,陛下如今急于拉拢清流,位份太低,不合适。 此外安氏同样封为了才人,张氏也是,不过张氏有个封号“惠”。 “娘娘,恐怕这惠才人要出尽风头了,枪打出头的,未必是好事。”钱嬷嬷看了看名单,也有些惊奇,初封才人,还有封号,可不是要受人眼红吗? “张尚书家的姑娘还需要担心这个?”赵臻姝摇摇头。 张延和可是个老狐狸,中立派的头脑人物,稳坐礼部尚书这么多年,可不是吹出来的,他家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 这三个秀女算是位份比较高的。 此外李绾柔、黄含章被封了选侍,选侍还有周、曲、杨三位秀女。 剩下的几位就都是御女,谢家的姑娘也在里面。 定好了位份,赵臻姝又拟好宫室,等忙完了就让人把结果送去乾清宫。 “陛下若是觉得不合理便改动一些。” 李景琏看了倒是觉得没问题,又送去慈宁宫让太后过目,太后哪有这个心思,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个秀女连到慈宁宫磕头的资格都没有。 安排好宫室,众多秀女便陆陆续续的搬进了后宫,正式成为李景琏的后妃之一。 四月二十五,是众多秀女们正式的拜见中宫的日子。 这几位秀女来的都很早,天不亮就在坤宁宫外面候着了。 赵臻姝被喊醒之后,只能让秀女们移去偏殿等候。 没多一会,余选侍先来了,如今天气转热,众人的衣服也变得单薄起来,这样就显得她的肚子大了一圈,看着极为吓人。 “余妹妹,倒不像是八个月份的,看着倒是要即将生产了。”朱才人盯着余晚华的肚子,幽幽地开口道。 “朱姐姐哪里的话,都怪我平时贪嘴。” 余选侍微微紧张的攥着手帕,她平日里是不会出来走动的,若非今日是新人们第一次拜见中宫,她也不愿意来。 没多久丽美人也来了,她扫视了一圈新来的秀女,心里悬着的大石头彻底落地,这些新人虽美,但依旧不及她。 一众秀女,同样被丽美人震惊到了——此人是个劲敌。 此外王贵人和熹贵人最后来了,一个挺着肚子,一个端庄大气。 总之在一众新人面前,没人丢分儿。 飞鸢行过礼,说道:“几位主子,娘娘请你们进去。” 此话之后,几人陆陆续续走进了坤宁宫正殿。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都免礼吧。” 赵臻姝一身明黄色凤袍,上面绣着姿态各异的火凤,头上戴了九龙九凤钗,看着便雍容华贵,明艳大气。 宫里面的老人们陆陆续续的按照位份坐了下来。 新人们还站在中间,不能走动。 接下来便是赵臻姝说一些陈词滥调,无非是要好好伺候皇帝,争取早日为陛下延绵子嗣,谨守宫规…… 说完这些,赵臻姝又让秦德忠把定好的位份、宫室宣读出来。 接下来就是行觐见礼,九跪九拜之后便结束了。 赵臻姝便开始今天的问候。 “王贵人,你的肚子也有七个月了,该是让尚宫局备好接生嬷嬷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臣妾知道了。”王贵人脸上极为疲惫,哪怕是用了厚重粉都遮不住脸上的苍白,可见这个孩子怀的是多么辛苦。 “你平日里要多多注意饮食,不可太过进补,否则胎儿养大了,生产时候要受不少罪。”赵臻姝看着王贵人的肚子,忍不住提醒。 倒不是她圣母心泛滥,而是她自己也是生产过的。同为女人都要经历怀孕之苦,生产之苦,能让对方少一些苦难是女人对女人的另一种帮助。 王贵人眸子警惕道:“臣妾多谢娘娘,只是太医说了臣妾要多进补一些,防止胎儿将来体弱。” 看这副样子,赵臻姝便知道王贵人没怎么听进去,她也不再多提。 朱才人这时候趁机说道:“说起这事,臣妾倒是觉得余选侍的肚子看起来要大许多呢,不像是八个月。” 这话一说,众人把目光都聚集在余选侍身上。 “臣妾记得娘娘生产时候都没这么大呢。”熹贵人瞧了一眼,她不知道八个月份的妇人肚子有多大,只是赵臻姝生产前也是见过的,远没有余选侍这么大。 王贵人看了看若有所思。 余选侍掐住自己的手心,扭头看向一脸高深莫测的赵臻姝,心里更加发虚了。 “臣妾只是忍不住贪吃,以后会注意的。” 赵臻姝微微一笑,不再开口,是与不是,总有瓜熟蒂落的一天,现在争执,又有什么用呢? “丽美人,陛下多宠爱你,你如今可有消息了?” 丽美人抬起眼眸,叹息道:“臣妾也着急,只是传了几次太医,坐胎药也喝了不少,却迟迟没用。” 在这宫里,总归是要有个孩子的,皇子也好,公主也罢,否则将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有个孩子总归有些盼头。 挨个关心完老人,赵臻姝又对着新来的秀女说道:“宫里不比宫外散漫,有的是规矩要注意,你们若是有不明白的,寻我来也好,寻熹贵人也好,都能为你们做主。”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这相当于当众给熹贵人撑腰了。 第119章 喂奶 对于熹贵人,赵臻姝一直都极为欣赏的。 事少、守规矩、有时候还是一个能够及时拿来帮忙的妃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众人不禁悄悄瞟着熹贵人。 要说美,在场的都是美女,熹贵人比起来不算特别顶尖的,但能够得到皇后的青睐,自然是有过人之处了。 熹贵人朝着赵臻姝一笑,一切不在言中。 早安就这样散去,余选侍走的时候显得心事重重,王贵人一样疲惫。 倒是朱才人留了下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朱才人这是做什么,刚才不是已经行过礼了吗。”赵臻姝端着茶杯,看着朱才人淡淡道。 “余选侍即将临盆,臣妾心中惶恐,求皇后娘娘指点迷津。” 朱才人一脸紧张地看着赵臻姝,新人的到来,更加让她没有安全感。 “余选侍产子乃是宫中喜事,朱才人,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到时候告诉陛下。” 总之,不要牵扯到我身上来,毕竟把皇帝的绿帽子捅出来,可不是谁都能承受这个后果。 朱才人自然明白赵臻姝的意思,可如今她没有退路了。 从前宫里妃子少,宫人们都对这几个主子极为恭敬。可如今主子多了,便少有顾及,尤其是她,不得宠,也无子,受尽了不少白眼。 “臣妾明白了。” “你若是做的好,本宫也不是容不下你。”赵臻姝冷眼着看朱才人,心里并无半分怜悯。 一心二主,左右逢源,这种人去了哪里,旁人都不敢信。 送走了后妃,赵臻姝立刻去了偏殿。 此时明佑公主刚刚醒来,奶娘们喂着喝奶。 见到赵臻姝,几人立刻跪下来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 赵臻姝走上前,想要抱过乐窈。 喂奶的奶娘侧过身子,避开赵臻姝的手,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正在给公主喂奶,娘娘等会再来看望公主。” 赵臻姝收回自己的手,看着眼前的奶娘,说道:“你叫什么?” “奴婢姓闫。” “闫氏?”赵臻姝轻笑一声,说道:“本宫如今要看公主,你也敢阻拦?” “奴婢不敢阻拦,只是陛下吩咐了奴婢,谁都不能打扰公主吃奶,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行。” 赵臻姝沉下来脸色,这奴婢好大的脸! 晴虹见状上前,“放肆,你区区一个奶娘,也敢对皇后娘娘口出狂言?” 闫氏并不畏惧,继续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若是皇后娘娘有意见,不妨去请了陛下的圣旨来。” “去请陛下来。” 赵臻姝也不着急,她看着眼前的闫氏,第一次敬佩一个宫人。 这样大胆!这样狂妄! 在这样倔强而勇敢的面孔之下,赵臻姝隐隐约约窥伺到了几分闫氏的意图——一个刚刚生产过后的奶娘,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陛下说不准会喜欢呢。 李景琏一听是公主,立刻放下手头的公务,把大臣留在养心殿,独自奔到了坤宁宫。 “公主怎么了?”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等李景琏走过来时候,赵臻姝才起身行礼:“臣妾拜见陛下。” “奴婢拜见陛下。” 李景琏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来,自己就要接过正在吃奶的公主。 这次闫氏没有阻拦,而是微微把胸襟向下敞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李景琏接过公主,感觉手触及一片柔软,微微看向闫氏。 闫氏脸上依旧挂着一股子倔强,真好似谁薄待了她。 “陛下来的可是时候,臣妾想要看看乐窈,这奶娘却不给,说是得了陛下的吩咐,谁都不能打断乐窈吃奶。” 赵臻姝目光幽幽,其中抱怨满满。 李景琏小心翼翼地抱着乐窈,看着眼前和他八分相似的脸,心里喜悦极了,“皇后看公主你怎么还拦着?” “奴婢只是听从了陛下的吩咐。”闫氏委屈的垂下身子,正好把自己的肌肤暴露在李景琏面前。 赵臻姝看得明白,说道:“陛下让你来伺候公主,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汇聚到闫氏身上。 李景琏也不例外,视线触及闫氏的肩头,立刻皱起眉头,“你伺候公主,谁准你穿成这样的?” 闫氏有些慌张道:“奴婢只是为了方便给公主喂奶。”说完这话,她便把自己的衣服提了上来。 “原来给公主喂奶,要穿成这副模样?”赵臻姝看了看其他奶娘,道:“陛下,公主也就罢了,可若是皇子还这般喂奶,日后恐怕惹出祸端。前朝万贵妃之事不可不防啊。” 李景琏道:“玷污公主双目实在该死,拉出去杖毙。” 闫氏一听,人也慌了,就要求情,只是哪里给她说话的机会呢? 呜咽几声,最后也就死了,没祸及家人,已经是万幸了。 赵臻姝跟着李景琏的步伐回到了坤宁宫正殿。 “臣妾以为陛下要再把这闫氏收下,给后宫妃子们再加个姐妹呢。” 李景琏哄着乐窈,笑道:“从前没发现皇后这般嘴贫。” “陛下接连抬举宫女们,难免有人不安分,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赵臻姝让人端来了新鲜的牛奶,还热乎着。 “朕又没有曹魏遗风,那奶娘有夫君孩子,朕怎么可能看得上他。”李景琏一脸的不满,最起码他的品味是有吧? 赵臻姝浅浅一笑,“陛下若是有那心思,恐怕前朝大臣都不能安心了。” 李景琏:…… 皇后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臣妾想着奶娘一事不如搁置吧。”赵臻姝端起牛奶,走到李景琏身边,乐窈正睁大两只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猝不及防,一口鲜牛奶就送到了她的嘴边,小家伙巴扎着嘴巴,喝下去之后,绽放出一个笑脸来。 李景琏看着心里暖暖的。 “那拿什么喂养乐窈?” “臣妾觉着这牛奶就不错,听闻草原上的牧民都是喝牛奶长大的,她们身体强健,可见牛奶是不差的。”赵臻姝边说话,边把牛奶送到乐窈的樱桃小嘴里。 乐窈极为配合,红润的小嘴唇一张一合,不一会就把吃饱了。 小家伙吃饱了就想睡觉,一刻也不多等。 第120章 争风吃醋 李景琏闻言皱起眉头,不满道:“牛乃畜类,怎么可以给公主牛乳喂养。” “牛虽是畜类,却也大有裨益。”赵臻姝从李景琏怀中接过乐窈,轻轻的拍着后背,过了一会,嬷嬷便把乐窈抱了下去。 李景琏一顿,看了看赵臻姝,皇后现在想必也是有奶的,只是不能让皇后来喂养。 如今生的是公主还不必顾虑许多。可若是将来生了皇子让皇后喂养,难免新君和皇后感情过甚,外戚权大可就不好了。不只是皇后,后妃们都要找奶娘来削弱生母对皇嗣的影响。 “罢了,你就按着办吧。”李景琏按下心中的思量,或许皇后的做法更好呢? 既然来了,就没有再走的道理。 况且新人入宫,李景琏也是要给皇后面子的。因此一连三天,他都歇息在坤宁宫,显示皇后的地位,以此来稳定后宫。 这之后,又按照位份高低,前后去了后妃宫里。 熹贵人得了两次、丽美人得了三次,朱才人得了一次,王贵人和余选侍怀着孕自然没办法侍寝。 李景琏的一个好的地方就是,凡是自己的女人多多少少都会卖几分面子,喜欢的多去,不喜欢的少去。 这之后,新来的妃嫔们也算知道谁受宠谁不受宠。 但是对她们而言,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引得皇帝关注,否则别说侍寝了,皇帝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侍寝。 因此,一场暗中的争夺已经拉开了帷幕。 赵臻姝自从产子之后,还没有出来走动过,今天特意来了御花园赏景。 结果就正好撞上了几个小妃嫔争风吃醋。 “谢氏,我记得你是罪臣之后,也就是陛下仁慈,才放过了你这一脉,让谢家留了血脉,如今也敢来和我比较?”安才人说话中气十足,狠狠瞪着眼前之人。 “就是,要我说啊谢御女还是快些回去吧,省的见了让陛下不快。” 谢御女冷着脸,说道:“我是后宫妃子,陛下未曾罚我,想去哪里还要周选侍管教吗?” “你……” 周选侍脸色一变,按道理来说,她确实没什么资格要求谢御女。 “至于安才人,我并无意比较,你若是喜欢这牡丹,你拿去便是。” “哼,我想拿这牡丹,你便要摘去,不是与我争执比较是什么?” 安才人走上前去,冷冷一笑,同样也握住枝头的牡丹。谢御女收回手,平淡地扫视了安才人一眼,“你要便拿去。” 安才人得意地挑挑眉,便要摘下来。 “住手!” 钱嬷嬷脸色一沉,从拐弯处走了出来,屈膝行了礼,然后才说道:“奴婢见过各位主子,安才人,这花您摘不得。” 安才人扭过身子,上下打量了钱嬷嬷一顿,道:“我记得你,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吧。” “奴婢正是。” 安才人嘴角扯起来一抹笑容,道:“一朵罢了,有什么能摘不能摘的呢?”说完,她如玉的纤纤细指掐断了牡丹枝,把牡丹花放在手心里,嗅了嗅味道,“这花果真是香,若是皇后娘娘也喜欢,便让花房的人再培育就是。” 钱嬷嬷冷眼看着,刚要说话,便听到赵臻姝的声音。 “安才人看来是很喜欢牡丹啊。” 安才人脸色一变,立刻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周选侍和谢御女同样跪下来,后面的奴婢们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 赵臻姝缓缓走了出来,宫人立刻把加了软垫的椅子摆在前面,赵臻姝顺势坐了下来。 “安才人,这牡丹是本宫是让花房的人专门培育的并蒂牡丹,等它开了花,是要送去给陛下的。你说说让宫人们再如何培育呢?” 安才人脸色一白,立刻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愚昧,不知此花贵重,求皇后娘娘开恩啊。” 督察院都御史好歹也是二品大员,怎么生的女儿这么没脑子。 赵臻姝刚要说话,就听到李景琏的声音,“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皇后也在。” “臣妾拜见陛下。” 李景琏把赵臻姝扶了起来,看了看安才人手里的牡丹,微微皱起眉毛,不满道:“朕记得皇后才能用牡丹,你一个妃嫔,就敢如此僭越?” “臣妾不是有心的,求陛下开恩。”安才人惶恐的低下头,她听过,陛下极重规矩。 “安才人言行无状,让尚宫局好好教导一番吧。”李景琏吩咐道,又看向一旁的妃子。 安才人身子一软,她还没侍寝就受了罚。陛下是对她有印象了,可不是什么好印象啊。 但是现在没人理会她。 “朕记得你是谢氏女?” “臣妾谢明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景琏点点头,脑海里想起晋王府的齐太皇贵太妃,又想起从前的犯错被处死的娴妃,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日后安分守己,朕不会亏待你的。” “臣妾遵旨。” 谢氏退到一旁,眼角的余光看到赵臻姝平淡的面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皇后似乎对她没有敌意。 但是想起娴妃做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害怕。 “这位是周选侍吧?”赵臻姝看了看李景琏的目光,顿时明了他的意思,这是对周选侍有意思。 “臣妾正是。” “抬起头来。”李景琏打量一阵,露出一抹笑容,“地上寒凉,快起来吧。” 周选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周选侍美,但和丽美人相比,便差了,可架不住人身上一股子江南女子的婉约,吸引到李景琏也不奇怪。 “真可谓沧海遗珠,陛下有福了。”赵臻姝称赞道。 “皇后亦是不差。” 一场争执,最后让周选侍侍寝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经此一事,不少妃子都蠢蠢欲动,想着再去御花园偶遇陛下。 赵臻姝也不管,妃子们想承宠是好事,若是每一个妃子都深受李景琏喜欢,那她的后位才是稳如泰山。 只要不闹得太过,都是允许的。 第121章 难产 谢御女怀着心事回了延禧宫。 迎面就撞上了待产的余选侍。 “见过姐姐。” 余选侍被春儿扶着,看着一脸天真的谢御女,笑着开口道:“谢妹妹不必同我生分,从前我与你姐姐关系极好,只是可惜了娴妃姐姐。” 提到娴妃,谢御女警惕起来,她进宫之前,家里人便早有嘱咐,告诫她万万不可牵扯到娴妃的事情里面,更不要想着报仇。谢家女能够再次进宫,已经是实属不易,若是再有那些心思,只怕会牵连全族。 虽然现在的谢氏全族也没多少人,可是活下来的谁也不想死。 谢御女也一直秉着着低调二字。 “你不必防备我,我从前同娴妃姐姐极为交好,你如今进宫,我也拿你当个妹妹看。” 延禧宫不受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宫人们此后便也大了心。 此时在一旁的还真就没几个人。 余选侍继续走上前去,说道:“你同我这般生分,若是娴妃姐姐还在,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谢御女眸子中的警惕逐渐淡了下去,她脑海中回想起谢宝珠。 宝珠姐姐在家时候活泼可爱,护着她们这些弟弟妹妹,为人是心思单纯,没什么想法。 她正思虑着,余选侍微笑着走上前去,握住谢御女的手腕,极为小声的说道:“娴妃姐姐和我要好,那你也来帮我一把吧。” 谢御女神色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反应过来,就看见余选侍的身子朝后倒去,随之而来的是余选侍的惊呼,“谢妹妹,你做什么?” 谢御女愣在原地,茫然地看向周围的一切,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地上的一滩鲜红上。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救命,救命啊。” 春儿也慌了,刚刚余选侍背对着她和谢御女说话,声音又极小,实在没听清说什么,就看见余选侍摔在了地上。 鲜红的血液顺着裤腿缓缓下滑,春儿呼喊道:“快来人啊,主子要生产了。” 延禧宫里懒散的宫人们一听,顿时慌了神,前前后后的跑过来,冯嬷嬷更是第一时间来到了身边。 “听我的,先把皇妃抬到房里。” 皇妃…… 春儿此时也无力吐槽,只能吩咐力气大的嬷嬷小心翼翼地把余选侍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余晚华咬着牙,感受到腹部的剧痛,断断续续地说道:“快去给太后娘娘和陛下传信……我……我要生了……” 此时也只有太后和皇帝才能让她安心。 春儿吩咐人跑出去传信,只是她留了一个心眼,同样给赵臻姝传了消息。 冯嬷嬷不会把脉,可是会看肚子,她掀起被子,看了看余晚华的肚子,顿时感觉有些不对。 “皇妃如今几个月了?” “八个月了。” 冯嬷嬷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立刻说道:“我接生过那么多妇人,怎么瞧着不像是八月份的,倒像是九月份的,皇妃平日里进补多不多?” 春儿摸不住冯嬷嬷什么意思,慌乱道:“不多啊,主子每日的吃食都极为克制。” 冯嬷嬷此刻也不管这些了,当下断言道:“若是陛下来了,你去告诉陛下余皇妃胎大,恐怕会难产,若是生不出来,可是怎么选择?” 春儿一听愣在原地,被人推搡了一把,才反应过来,“知道了。” 余选侍在听到这个话时候,差点晕了过去,只是她知道,若是真晕了,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冯嬷嬷,你再看看不应该的。” 她的胎儿是足月的! 冯嬷嬷沉下眼皮,把眸子中的想法盖住,道:“余主子,您还是少说话,多保持体力吧,等会儿生产还要花力气呢。” 坤宁宫里,赵臻姝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同时让人通知了后宫众多妃嫔。 等众人赶过来的时候,太后和皇帝已经坐在等结果了。 赵臻姝扫了一眼,说道:“臣妾拜见母后,拜见陛下。” “皇后来了,快坐吧。”李景琏摆摆手,此时有些心烦意乱,他本来要宠幸周选侍的,结果撞着这档子事,自然觉得不吉利。 只是怎么说也是为自己生孩子,不来看一眼说不过去。 周选侍静静地站在一旁,本来的宠幸也没有了,她同样不开心,对余选侍更没好脸色了。 “臣妾来的路上听闻是谢御女推了余选侍,这才导致难产,不知陛下打算怎么做?” 李景琏把目光移向跪着的谢御女,眼中带着几分冷漠和愤怒。 谢家,他给的机会够多了。此事若是真的,即便齐太皇贵太妃再度求情,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 谢御女哭的凄惨,不停的抹着泪水,“当时余姐姐不停的靠近臣妾,臣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余姐姐突然就甩开臣妾的手,朝后倒去,臣妾真的没有害余姐姐。” “你的意思是,余选侍故意陷害你?”李景琏目光冰冷。 就在这时,春儿从产房内走了出来,跪下道:“启禀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接生嬷嬷说我们家主子胎大难产,又被摔了,若是有个意外,请陛下抉择。” 难产! 赵臻姝眼眶一缩。 她希望余晚华死,但绝不是难产这种死法。生过孩子才知道其中的痛楚,妃子若是难产,通常会保证皇嗣的安全。 为了保证皇嗣不受影响,产婆会在妃子们还活的时候,拿着剪刀把产道之处剪开一个口子,顺着这个口子一直滑到肚皮之上,整个产妇的肚子会被全部剪开,再把皇嗣拿出来。 其中的痛苦简直不敢想象。 赵臻姝忍不住说道:“尽力护着她吧,难产生子太过受罪。”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希望佛祖保佑皇嗣。” 李景琏阴沉着脸道:“若是皇嗣无碍,你尚且有的辩驳,若是皇嗣出了问题,你难辞其咎。” 谢御女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哭都没力气了。 春儿听了这话,便知道是要保着皇嗣了。 外头的声音没瞒着她,余选侍紧紧的攥着被角,眼泪流了下来,她的命这般的不值钱吗? “陛下,臣妾有一事禀告。” 朱才人突然站出来,言之凿凿道:“臣妾觉得谢御女不仅无错,反而有功,臣妾怀疑余选侍的孩子并非龙胎。” 第122章 双胎 刹那间,屋子里面如同死寂。 朱才人抬起头,对上李景琏的目光,坚定而响亮道:“陛下,臣妾要告发余选侍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李景琏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拳,呵斥道:“胡说!” “皇嗣大事,臣妾岂敢妄言?”朱才人继续说道:“臣妾记着余选侍是去年十月初怀的龙胎,至今已经八个月,可其肚子已经比寻常八月的妇人大了许多。臣妾起初以为余选侍进补过多才导致胎儿过大,可臣妾私下问过伺候余选侍的春儿,余选侍平日所食极少,甚至常常饿着自己,实在可疑。” 熹贵人看了一眼谢御女,开口道:“陛下,谢御女初入宫闱,和余选侍无仇无怨,她怎么可能冒着谋害皇嗣的罪名来陷害余选侍呢?” 李景琏瞟了一眼熹贵人,没有说话。 谢御女茫然之间,似乎找到了一条光明之路,“是啊,陛下,臣妾初入宫闱,和余选侍无仇无怨,实在没有理由去陷害余选侍。” 赵臻姝见状,扭头道:“陛下,何不唤出春儿来,仔细询问一二。” 李景琏阴沉着脸,当着太后皇后的面被指控妃嫔出轨,面子里子都丢了。 “传。” 李成化见状点了点头,示意宫女去唤出春儿。 太后则如老神坐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应该说太后看的津津有味,毕竟先帝一朝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后妃在她手底下,那叫一个乖顺。 扑通一声,春儿跪在了地上。 “你说,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春儿不敢隐瞒,把自己知道的细细说来,“奴婢当时只能看到主子的背影,说话也听不清,只是突然之间主子就倒在地上了。” 这话说地极为模糊,可越是这样,反而倒是越引人遐想。 “延禧宫里的其他宫女呢?都死了吗?” 春儿听着李景琏暴怒的声音,头也不敢抬,只是跪在地上说:“启禀陛下,其他宫女们都在忙别的事情。” 真是凑巧。 朱才人继续道:“陛下,依臣妾所见,余选侍极有可能和别人珠胎暗结,今日举动,不过是给自己提前生产找出一个合适的借口罢了,请陛下明察。” “你可知,她与何人私通?” 朱才人心里顿时一喜,陛下所言便是信了几分。 信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信了,陛下一旦开始怀疑,那后面就好办了。即便余晚华真的清白,她也能炮制事情,让余晚华再也没有翻身之地。她就不信了,这样余晚华还能死里逃生。 余晚华在产房内艰难的产子,耳边除了嬷嬷、医女的声音,便是产房之外的声音了。 “陛下,臣妾冤枉啊!” 余晚华凄厉地喊道:“臣妾一心侍奉陛下,从无二心,求陛下明鉴。” 混合着产子的痛苦,余选侍的求情之声更加显得如此动人心肠。 一个女人,正在鬼门关游走,只为了给他生孩子,他现在却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有没有背叛他。 李景琏心里微微一顿,说不出什么滋味。 “皇帝不必着急,哀家急得还有滴血验亲方法,何不等余选侍生下皇嗣,滴血验亲之后,再做定夺。”太后侧目,叹了一口气,说道:“身为人母,哀家也是知道此时余选侍的心情,想必皇后也能理解。” “母后所言极是。” 朱才人只是一步明棋,若是成了最好不过,若是不成,还有冯嬷嬷等着余晚华。 她赵臻姝做事,怎么可能把希望全部压到另一个人身上呢? “告诉余选侍,让她好好产子,是与不是,朕自有定夺。” 这话便是安余晚华的心。 余晚华心中思绪万千,即便她是私通了又怎么样,马立房早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谁能说出奸夫是谁吗?况且,她还有最后的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 余晚华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用力产子。 冯嬷嬷看了一眼宫道,不巧的是先出来一只脚。 “不好,脚此先出来了。”冯嬷嬷脸色一变,她记得自己的任务,可也记得要保证皇嗣安然无恙。 “余皇妃,孩子的脚显出来了,奴婢现在要直接用力把孩子拉出来,唯有此法,孩子才有活下来的可能,否则孩子会被憋死。” 余选侍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冯嬷嬷,刚想要张开口说:不要。她就感觉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身下传来,随后就是撕破感,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身子里面被扯了出来。 “啊!啊!” 豆大的汗珠往下流,余晚华突然感觉到一阵麻木,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知觉。 “生了生了,是一位小公主。” 冯嬷嬷惊喜地抱着孩子,让人把孩子清洗干净,抱出去给皇帝看。 她随后看向余选侍,产道已经撕裂了许多,再不止血,会大出血丧命的。 就在这时,一位医女说道:“不对,好像还有!” 冯嬷嬷惊愕地看了一眼,说道:“快,皇妃还有一个孩子。” 余晚华瞬间回神,她咬紧牙,她要赶快生下这个孩子,才能绝地反击! 产房之外的李景琏看着眼前的小公主,心思复杂。 自然是没有乐窈出生时候的那般喜悦,此时李景琏只觉得烦闷,他匆匆看了一眼瘦小的公主,完全不像是八个月大的婴儿,反而瘦瘦小小的,全身缩在一起,看着也没有乐窈健康,“余选侍如何了?” 产房的嬷嬷跪下禀告道:“医女们才发现余选侍怀的是双胎,如今还在生产。” “双胎?” 李景琏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向朱才人,“你说余选侍的胎过大,可如今她怀的是双胎,你又作何解释。” 朱才人愣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太医没有丝毫提起? 太后嘴角扯起一抹笑容,道:“阿弥陀佛,哀家就知道佛祖是庇佑皇嗣的。” 赵臻姝也极为吃惊,这样的消息太医院是怎么瞒住的?她瞬间看向太后,太后依旧是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赵臻姝的心微微一沉。 第123章 命运的眷顾 “陛下,那这滴血验亲之事……”赵臻姝迟疑道。 李景琏沉默片刻,才说道:“既然朱才人告发,那便不得不验,等余选侍产子之后再查吧。” 赵臻姝点点头,这样也合理一些。 朱才人心头微微一凉,双腿发麻,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选侍自然是努力生下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双胎! 这就是自己最大的把握。和马立房苟合之后,她就怀了孩子,不得已去找皇帝侍寝,可谁知,在马立房之后,她居然也怀了陛下的孩子。 如此荒谬的事情她一开始也不相信。 但马立房在世时候,就为她把脉,确实只怀有一个孩子。 可后来却又实实在在是怀了双胎,余晚华诸多猜测,只能归结为一母双胎不同父。 可这样的离奇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未必不是好事! 天下没有十全把握的事情,这两个孩子里面有一个是陛下的,二赌一,她的胜算不小了。 余晚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随后在医女的帮助之下,再次诞下一个皇嗣。 “皇妃诞下了一个小皇子。”冯嬷嬷惊喜道:“去禀告陛下,余皇妃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乃是祥瑞。 太后听了这个消息,脸上露出笑脸来:“皇帝,这是大喜事啊。” 李景琏也有一些意外,之前的疑惑都被他抛掷脑后,甚至惊讶道:“龙凤胎?此事可为真?” “医女所言自然是真的。”赵臻姝笑道:“臣妾恭喜陛下了。” “臣妾恭喜陛下。” 在此等候的其他妃嫔都说着恭贺的话,唯有谢御女和朱才人说不出来。 李景琏接过孩子,只看了一眼小皇子,便挪开目光。 “谷忡,你来看看这孩子,怎么一脸的乌青。” 谷忡把过脉搏,叹息道:“陛下,小皇子在母体内拖延太久,已致体弱心悸,需要仔细养着,否则恐怕有夭折的风险啊。” 李景琏皱着眉头,怎么看着这孩子都不如乐窈健康呢? “罢了罢了,让奶娘带下去吧。” 众人瞧着陛下的这个态度,想着余选侍也就这样了,生了孩子,也没见得陛下有多宠爱。 就在这时,余选侍嘶喊道:“陛下,臣妾为陛下绵延子嗣,却无端遭受了别人的猜忌,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这声音从产房传出来,尤为清晰。 太后放下自己手中的佛经,问道:“唉,余选侍言之有理啊,皇帝,你可打算如何处理这桩事?” 李景琏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朱才人身上,道:“你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朱才人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揭露这种事情,不管成功与否,皇帝都会厌弃,更何况如今看着要失败了。 “陛下,臣妾一心为了陛下,臣妾恳请陛下滴血验亲。” 朱才人说完这句话,便叩首不起。 李景琏目光一沉,道:“你这贱人,还敢胡说。” 赵臻姝安抚道:“陛下息怒,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若不验清楚,日后也会有不少流言蜚语针对皇嗣。” 李景琏闭上眼睛,不耐道:“朱才人,可知奸夫是谁?” 朱才人一瞬间怯懦道:“启禀陛下,臣妾虽不知奸夫是谁,可余选侍也绝非清白。” “抱来公主吧。”李景琏示意李成化准备好银针、清水。 按道理,皇帝的龙体不应损伤,只是事到如今,李景琏只想快些结束这场闹剧。 众人同样好奇无比,都瞪大眼睛看向了碗中的清水。 李成化先是刺破了小公主的手指,挤出一滴鲜血落在碗中,随后又看向李景琏,左右为难。 小公主哇哇哇的哭了出来,尖锐的声音更显的屋内安静。 余晚华此时的心情紧绷着,手指死死攥着被角,她累极了,想现在就睡过去,可是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她,现在一定不可以! “拿来。” 李景琏夺过李成化手中的银针,把自己的鲜血滴入碗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两滴血缓缓的融为一体。 “哈哈。”李景琏笑出声来,道:“公主的眼睛像朕,自然是朕的孩子。” “如此一来,余选侍清白就得以验证了。”太后满意极了。 “陛下,还……还有小皇子……”朱才人颤颤巍巍地说道,这怎么可能!余晚华不可能是清白的啊! “放肆!”李景琏眸子一转,拿起手中的佛珠摔向地面。 刹那间,玉珠崩裂,整个屋子里面的人安静极了。 朱才人不敢置信地想着:她怎么又输了! “朱才人污蔑妃嫔,废为庶民,冷宫安置。”李景琏冷漠道。 朱才人想爬上去抱着李景琏的腿求情,可她深知,李景琏不会再施舍给她一个眼神了。 “谢氏谋害余选侍,索幸佛祖保佑,孩子们都平安降生,留你一条命便当为皇嗣积福吧。” 李景琏没说废不废谢御女的位份,可这么一说,自然是彻底失宠了。 余选侍听了这决断,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她赌对了! 老天爷还是愿意让她多活一阵子的。 “皇帝,处理完这些事,也该给余选侍封赏了。”太后抱过小公主,忍不住伸出手指逗弄。 李景琏眼睛看向赵臻姝,有些犹豫,毕竟余选侍曾经做过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要封赏余选侍,皇后难免不高兴啊。 “臣妾觉着母后说的极是,余选侍为陛下生下两个孩子,该是好好奖赏一番,给后宫姐妹做表率了。”赵臻姝才不介意呢,反正余晚华也活不了多久了,封不封有区别吗? “况且如今余选侍因为生产产道撕裂,随时会有大出血的可能,陛下该好好封赏,让余妹妹安心才是。” 李景琏顿时大感欣慰,皇后如此贤惠。 “从前她就是贵嫔,犯了错才降为选侍,依哀家看,复位便是最大的嘉赏了。” 李景琏略显犹豫,随后道:“那便听从母后安排吧,传朕旨意,余选侍产子有功,复位贵嫔。” “余贵嫔产子有功,本宫自然不能吝啬。”赵臻姝大手一挥,诸多赏赐也是流进了延禧宫,太后就更不必说了,亲自来延禧宫坐镇,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第124章 余光 “如今余贵嫔情况还不稳定,母后和陛下不如先回去吧,臣妾在这里照看着便好。” 赏赐之后,赵臻姝便劝道,若是等着余选侍人好了,那都不知道何时了,皇帝和太后自然不能等着。 “如此也好。”李景琏点点头,道:“余贵嫔就有劳皇后了。” 太后自然没意见。 随着后宫里面这两位巨头的离开,其他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们也都等了一天了,都去休息吧。” “臣妾告退。” 一众后妃相继离开,屋子里顿时冷落下来。 “本宫去看看余选侍吧。”赵臻姝起身,晴虹扶着走进了产房。 自然没有奴婢敢阻拦。 产房之内,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医女们不停地忙碌着。余贵嫔虽说已经生产了,可是产道撕裂,随时都有可能大出血,情况极为危险。 看到赵臻姝进来,众人都忙着行礼。 “起来吧。”赵臻姝踱步至床边,坐在晴虹搬来的凳子上,冷冷地看着余晚华。 “娘娘来了。” 余晚华一愣,她的心剧烈的抖动起来,甚至因为恐惧而开始颤抖,可眨眼之间,她又放松下来。 她扭头扫视了一圈屋子内,突然说道:“你们出去吧,我和皇后娘娘有话说。” 医女微微一怔,现在血是止住了,可是没人看着,出了事该怎么办? 余晚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出了事,本宫一个人担着。” 医女们和宫人们这才行了礼,离开了。 余晚华扭头看向床边的人,皇后是如此的淡然。 皇后的眼睛里并没有自己的影子,有的只是胸有成竹。 余晚华似乎料到了自己的结局,突然笑道:“我倒是突然想起刚入王府时候了,那时候我是一个签了活契的奴婢,只等着年限到了,就被放出府去,嫁给我钦慕已久的林哥哥。” 赵臻姝没有打断,静静地看着余晚华的苍白的脸色。 “娘娘,我没想过当什么妾室,我没想过做什么妃子,可是我们做奴婢的哪里由的了自己呢?” “可你本能够在后宫安稳度日,生有一子半女,陛下和本宫都不会薄待了你。”赵臻姝扫视着余晚华,这个因为生产而极度虚弱的女人。 “是啊,本能够这样的……” 余晚华的眼角突然滑落一滴泪。 “可是,我不想啊娘娘。” “娘娘,我是家里的长女,生来就不被喜欢,我娘亲倒是疼我几分,可是对上弟弟,便没了亲情。” “我那年才八岁,因为家里缺粮,爹娘要把我卖给隔壁村子的老鳏夫,老鳏夫给了一两银子,我那时候就值一两银子。” “或许是上天怜悯我,那年冬天我正要过门前几天,老鳏夫摔死在山上了,爹娘白得了一两银子高兴得不行。可是很快又开始发愁,因为我克夫的名声传出去了。” “村里有一户姓马的人家,眼瞅着自己儿子大了,也没个妻子,便想定了我。爹娘高兴极了,又把我卖了换钱。这次走运的不是我,是马公子,他在路边要冻死的时候,遇到了贵人,跟着去学了医术,一下子飞黄腾达,便退了我这个婚事。” “爹娘不肯,闹了几次,又得了五两银子。” 余晚华惨淡的脸上看不出一分忧伤,像是冰冻的湖面,坚硬极了。 “可命运还是眷顾我的,林哥哥来我家提亲了。爹娘狮子大开口,要了十两银子。”余晚华的手指微微抖动起来,扯住被角,不甘心道:“我那时候就想,我涨价了,从一两涨到十两。” 余晚华很满意赵臻姝的沉默——这个安静的听客。 “可林哥哥不嫌十两多,为了娶我,他做了许多事:进山打猎、河里捉鱼、种庄稼,进城当小工,即便如此还是凑不够十两。我便把自己卖进王府,得了的银钱被爹娘拿去,我每个月偷偷攒下一些月俸,悄悄给了林哥哥。” “那年秋天,就差一个月,我就要被放出府和林哥哥成婚。可没有想到一场意外,我再也没办法见到林哥哥。” 余晚华看向赵臻姝,眼泪一滴一滴地滑了下来,“娘娘,我不甘心啊,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由不得我?” “后来我想这就是命吧。” “进了宫,我没想争那些,我知道娘娘您是一个好人,您不会亏待我的。您安慰我,您鼓励我,我才能够在这些世家贵女里稍稍抬起自己的胸脯。” “可是,没人敬我,她们看着我粗糙的双手,说我是天生的奴婢。” “娘娘,即便这样,我也没想害人。可是,我的林哥哥死了,仅仅是为了掩盖和我曾经的关系。”余晚华的手指松开被子,无力的摊开,绝望地看着赵臻姝。 “我爹娘就是老百姓,她们没胆子害人。那时我是陛下的贵嫔,借着思念父母的名义派人打听,才知道是王府下的手。” “娘娘,我怎么能不恨啊!” “可本宫待你不薄,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何要来害我。” “我知道,我知道。” 温热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只是娘娘,我再也不甘心被人戏弄命运了,我一定要走到最高处,主宰自己的命运。” 赵臻姝站起身,道:“你的孩子,我会让人好好照看的,只是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你了。” 余晚华露出一抹笑容,笑中带泪,“我看到您来了,便知道自己也活不了,刚刚还有些害怕,现在就觉得无所谓,佛祖保佑,千万不要让我有下辈子,千万不要让我再走一遭。” 赵臻姝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出产房,她本想斥责、质问余晚华。 可时至今日,却难开口。 她回望产房的时候,透过窗缝,才能够看到夕阳斜洒下来,整个产房红艳艳的。冯嬷嬷掀起被子,床褥子和火红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不是血,只是觉得红的刺眼。 她的余光——轻松和解脱——赵臻姝想:不要有下辈,别这么苦。 第125章 择母 她的身后,传来了宫人们的惊呼。 冯嬷嬷嘶喊着:“快止血……” “不好,贵嫔娘娘大出血了……” …… 有冯嬷嬷在,赵臻姝不担心余晚华的结局。 她对余晚华抱有同情和怜悯,但这不代表她能够放过余晚华。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余贵嫔生产后一个时辰,延禧宫传来了她过生的消息。 “果真是个没福气的,亏得哀家年前布局救她,又为她藏着双胎的消息,助她借双胎的福气一举复位,结果就这样没了。”太后皱着眉头,人死了,许多布局便也消散。 “太后娘娘,您说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太后摇摇头,“她是早产,又是双胎,你们没生过孩子,不知其中凶险啊。” 产道撕裂不是闹着玩的! 春和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太后娘娘,奴婢倒是觉得余贵嫔殁了也是好事一桩,若是能把小皇子养在慈宁宫,将来也算是有个保障。” 太后叹了一口气,“他生母出身卑劣,哀家可看不上。” 白簇想了想说道:“如今王贵人还怀着孕,奴婢觉着倒是能够再看看。” 太后沉思了片刻,问道:“王贵人每日的吃食可照旧?” 白簇点点头,笑道:“玲雪回了话,每日的鸡汤、血燕等大补之物都是不断的。” 春和不放心,迟疑着开口:“只是经过余贵嫔这一遭,王贵人还能继续进补吗?” 太后冷冷开口道:“即便不再进补,如今也为时已晚,让齐方好好给她看看吧。” 余贵嫔的死像是一阵风,吹过皇宫之后消散的无影无踪,她本就不受什么宠,也不是李景琏喜欢的模样,好在生了孩子,这才有了几分存在感。 但关注她的人也寥寥无几。 王贵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王贵人在永寿宫里焦灼的走来走去,在听到余贵嫔殁了以后,整个人颓然地朝后倒去,吓得一众宫人们脸都变了。 “扶我起来。” 王贵人惨白着脸,手都在哆嗦,等她起身之后,看向身后的宫女。 这宫女垫在她身下,被压得脸都变了。 “你用心了。”王贵人勉强道:“去领五两银子做赏钱吧,顺便把玲雪喊来。” 小宫女忍着痛苦,好在得了赏钱,人还是开心的。 等玲雪来了,王贵人便着急忙慌地握住玲雪的手,说道:“玲雪怎么办,余贵嫔殁了,她是生孩子才没有的,我会不会也死了。” 玲雪连忙安抚道:“主子您别怕,您靠着太后,会有最好的产婆和医女来保证您的安全,咱们只需要每日好好进补,把身子养好,到时候才有力气生产。” “是这样吗?” 王贵人不禁心生疑惑,可是皇后曾经劝告过她,要注意进补,防止胎儿过大难产。 皇后会害她吗? 王贵人生出一抹苦笑,以皇后的地位根本没必要害她啊! “主子,奴婢这都是问了医女的,您就放心吧。”玲雪继续说道,“你如今好好养着身子,将来肯定能生出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子来。” 王贵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睡着了。 五月初一的时候,众妃来坤宁宫请安。 并不是所有的妃子都有资格给皇后请安,御女之流便不必来了,等日后人更多了,才人之下就都不必来了。 坤宁宫里面可谓是济济一堂,什么模样的都有,什么类型的都有,叫人看花了眼,只一个娇弱的是入不了李景琏的眼。 安才人惋惜道:“难得这般热闹,只是可惜了,余姐姐看不着。” “说起那日生产,臣妾看着都觉得凶险。”熹贵人叹了一口气,瞧着红光满面的赵臻姝,安心极了,“索幸娘娘生产时候顺顺利利。” “皇后娘娘有老天爷庇佑,自然是会安然无恙。”黄选侍瞧了一眼众人,飞快地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她胆子小,说完这一句就低下头,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日生产上,没什么人关注她。 “余贵嫔生产凶险,她撒手去了,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子。”赵臻姝叹了一口气,做了母亲之后,她便看不得这些刚出生的小孩子受苦,总觉得心疼。 “太后如今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本宫不想再劳烦太后抚养,至于坤宁宫,如今已有乐窈,本宫也有心无力。”赵臻姝环视了一圈。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要为刚出生的皇子和公主择母。 “娘娘,只是姐妹们最多不过是贵人,哪有资格抚养皇嗣呢。”丽美人温婉一笑。 抚养皇嗣,最低也要三品贵嫔才行。 “正是如此。”赵臻姝端正地坐好,说道:“本宫想了想,刚来的几位妹妹资历太浅,抚养皇嗣总归不好,王贵人如今怀着孕,恐怕也不合适,思来想去便只有熹贵人了。” 熹贵人一脸惊讶,忙推辞道:“娘娘,臣妾都未曾生养,哪里懂得养孩子。” “左右有乳母照料,你只需要多尽心即可。” 宫里有娘的孩子和没娘的孩子可是两个待遇。 “这……”熹贵人一时有些心动,可是她的位份不够。 赵臻姝看出其中窘迫,直言道:“既然抚养皇嗣,自然不是贵人之位就能够胜任的,本宫做主,给你复位贵嫔吧,你选个好日子,搬进启祥宫正殿吧。” 这下子众人才是真的震惊,皇后娘娘真是大方,说给就给。 “臣妾拜谢皇后娘娘。” 熹贵人一脸的惊喜,这实打实的好处就来了,自从跟了皇后,给皇后跑跑腿,帮着处理处理宫务,生活都轻松起来了。 赵臻姝坦然地受了熹贵人的礼仪,又看向王贵人道:“王贵人,待你生产,同样会晋位。” 只是中间还隔着一个婕妤,能不能养自己的孩子可不好说。 王贵人有些心不在焉,勉强地点点头。 “只要你们好好伺候陛下,努力给皇家延绵子嗣,本宫都会封赏你们的。”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的吩咐。” 李选侍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听闻余贵嫔生产那日,陛下本来要去周妹妹屋里,周妹妹可要体谅陛下。” 第126章 请院判看身体 周选侍咬着牙齿,冷冷道:“就不劳李选侍费心了。”自从那次之后,皇帝仿佛就忘了周选侍,再也没有宠幸过她。 反倒是娄才人、惠才人、李选侍得了新宠,都晋了一级。 几人在选秀时候就不对付,如今看了对方吃瘪自然不会好言相对。 面对几人的争风吃醋,赵臻姝很满意,要是都拧成一股气力,她这个皇后就麻烦了。 散了早安之后,赵臻姝开始处理宫务。 “娘娘,余贵嫔那边的丧仪该是个什么章程?”钱嬷嬷开口问道。 余贵嫔怎么说也生了一对龙凤胎,又是贵嫔的位份,丧仪也不能草草了事,只是陛下都不关心,赵臻姝想着办一场法会也就是了。 “让宝华殿办一场水陆法会吧,算给她积阴德,让熹贵嫔带着两个孩子给磕头,停灵就不必了,放在宝华殿存着吧。” 这时候李景琏的皇陵还没有修缮好,余贵嫔算是第一个殁的高位妃嫔,只能先存着,等李景琏的陵墓修好了再放入妃陵之中。 钱嬷嬷点点头,心想也算合理。 “娘娘……奴婢总觉得余贵嫔的孩子有问题,瞧着朱才人不像是信口开河。”晴虹让人把乐窈抱了过来。 赵臻姝一见自己的女儿,上去亲昵的抱在一起。 “本宫自然知道其中有猫腻,可是知道有什么用?滴血验亲是当着皇帝和太后的面进行的,公主确实也是陛下的孩子,再强行戳破有什么用?” 赵臻姝哄着小乐窈,乐窈褪去了胎红之后,越来越白嫩,此时两个紫葡萄般的大眼睛正水灵灵地看着赵臻姝。 “娘娘,那万一小皇子不是呢?”飞鸢好奇道:“咱们不如再验一验小皇子。” “你们呀,太过于追求事实的真相,却总忘了人的本性。”赵臻姝忍不住伸出手戳在乐窈的小脸上,继续道:“余贵嫔的孩子若真不是陛下的,孩子自然是在劫难逃,可陛下呢?” “陛下是九五至尊,怎么受得了这种事情被宣之于众呢?”赵臻姝摇摇头道:“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想。” “本宫强求真相只会落得被陛下厌弃罢了。” 总之,赵臻姝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该受到处罚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结局。那么再追究那些细枝末节,反而是多此一举。 晴虹等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过日子不是非黑即白的,事情不是一定要追究到底,你们呀,多学跟着娘娘学着点,日后出去嫁人才能立得住。”钱嬷嬷笑着说道。 “奴婢就学嬷嬷,才不嫁人呢。” 顿时,屋子里像是被火烤一样,几个丫头脸上热得通红。 乐窈不知道怎么,咯吱一笑,小手叠在一起,朝着空气中挥舞。 …… 余贵嫔的崩逝没有引起一丝浪花,就如同沉湖面的石子,表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同来,皇帝很快就忘记了这号人物,流连在后宫里面。 今日这个得宠,明日那个得宠。 但长盛不衰的还是要说丽美人了。 丽美人今日和从前不同,从前见了李景琏必是满心欢喜,可如今却凭添了几分愁绪,配上那一对眸子,顿时惹人怜爱。 “朕的丽美人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你不高兴,朕给你做主。”李景琏走进景仁宫的时候,就看见丽美人正对窗神游,眉间蹙在一起。 “陛下来了?” 丽美人回过神来,娇嗔道:“都怪宫人们,也不给臣妾通风报信。” 李景琏伸出手指,刮了刮丽美人的鼻子,咧嘴笑道:“怎么,怕朕听见你说朕的坏话?” “臣妾才不怕呢。” 丽美人看了一眼李景琏,扭头站起来道:“哼,陛下若是觉得臣妾说话不讲分寸,那便处罚臣妾好了。” “看来心情好了许多,都敢和朕顶嘴了。”李景琏坚实的双臂把丽美人从身后圈在怀中,他的下巴抵在丽美人发丝之间,轻轻的嗅着。 “臣妾没有心情不好,只是臣妾看了余贵嫔觉得害怕。” “害怕?” 丽美人道:“臣妾想给陛下生个孩子,可生孩子又那么痛苦,臣妾害怕自己从产房里面走不出来。” 李景琏松开双臂,把丽美人掰向自己,道:“放心,朕会护着你的。” “可是臣妾伺候陛下这么久,都没个消息。” 丽美人哪里能不着急,她如今是后宫独一份宠爱,可迟早有一天色衰而爱弛,到时候谁还记得她? 唯有孩子,才是最大的依仗。 “臣妾想着能否让谷院判为臣妾把脉,看看身体?” 丽美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眸子里闪烁着弱小的光芒,似风中残叶,无凭无依。 李景琏一瞧,顿时心疼极了,心里那一抹保护欲瞬间被激起,“你明日去找皇后,让她喊谷忡给你瞧瞧。” 谷忡是太医院院判,丽美人这个级别是接触不到的。 “臣妾多谢陛下。”丽美人惊喜道:“臣妾一定好好报答陛下。” 李景琏哈哈一笑,心满意足。 隔天,丽美人便起了大早,出门去了。 “主子,咱们要不要去寻丽美人说说话呀。”翠樱有些犹豫,看着安才人冷漠的面容,说话都有些发怵。 两人同住景仁宫,安才人位份还低一些,理应是安才人去给丽美人请安,只是住了半个月了,两人还没说过几句话。 安才人冷眼瞧了翠樱,犀利道:“怎么,如今瞧着我没恩宠,就想另择新主了吗?” 翠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如今被管教着,你就开始在我眼跟前巴结其他人了?”安才人盯着翠樱,发泄着怒火。 “主子,不是,不是,奴婢只是觉着丽美人受宠,咱们要是和她关系处好了,未必没有出头的机会啊。” 安才人瞪了翠樱一眼,这才道:“起来吧。” 翠樱说的不无道理。 安才人隔窗望着丽美人的背影沉思起来:是啊,她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她需要借力! 第127章 催产 丽美人得了李景琏的口令,匆匆给坤宁宫赶去。 “丽美人这是去哪呀?” 左三层右三层的宫女围着王贵人,缓缓走过来。 “见过王姐姐。”丽美人屈膝行礼。 王贵人上下瞧了瞧,不禁道:“丽美人的规矩越来越好。” “臣妾跟着尚宫局学规矩,自然不是白下功夫。”丽美人笑道:“臣妾正要去皇后娘娘宫里,就先走了。” “去坤宁宫?”王贵人微微一怔,随后道:“可是有什么事?” 丽美人瞥了瞥王贵人的肚子,本想遮掩一二,可想到在坤宁宫里让谷院判看身子,势必瞒不住,倒不如直爽些,她道:“原是身子不舒服,妹妹位份低微,没办法求了陛下让谷院判给妹妹看看身子。” “我瞧姐姐的月份也不小了,不如随我同去,一同让谷院判瞧一瞧?” 丽美人眸子一闪,邀请道。 若是日后有人说她恃宠而骄,区区一个美人就敢蛊惑陛下,让院判给她瞧身子,便可以拉上王贵人,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承担火力。 “这……” 王贵人一时心动起来,院判的医术自然不必说,尤其现在她在待产,看一看准是没错的。 “主子,咱们应该回去了,再走动,只怕会伤了孩子呀。”玲雪忍不住劝告道:“您若是想看太医,何不传齐太医来呢?” 齐太医,是太后扶持起来的,一直都是他看护王贵人的胎。 丽美人的目光在玲雪身上打转,随后轻轻一笑道:“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信不过谷院判?还是觉着皇后娘娘会害王姐姐。” 丽美人心里明白,皇后是没有必要害他们这些小妃嫔的,看看余贵嫔都能生下孩子,便知道皇后不是不能容人之人。与其每天防备皇后,倒不如想想怎么抱紧皇后大腿。 玲雪一愣,立刻开始解释:“不是,奴婢只是……” “好了玲雪,我便跟着丽美人去吧。” 王贵人垂下眼皮,淡淡吩咐道:“你回永寿宫,取来我制的茶叶,送来坤宁宫吧。” “是。”玲雪行了礼,便退下了。 丽美人这才道:“王姐姐,那我们同去吧。” 王贵人点点头,不过有了余贵嫔的前车之鉴,丽美人隔着王贵人两丈之地,王贵人也不往丽美人身边凑,两人又要说话,就这样隔着距离一路走到了坤宁宫。 这时候,赵臻姝刚把孩子送去了乾清宫。 李景琏如今忙着国事,去年西北一仗打赢了之后,乌孙国并没有臣服,而是一直硬挺着,如今都五月份了,眼看着大明军又要卷土重来,便立刻称臣纳贡,派了使节来朝廷。 一个是想要把乌孙的公主嫁到大明来,为皇帝的妃子;一个是为乌孙如今的大王子求娶大明的公主。 怎么朝贡法儿,都要仔细商量的。 李景琏进后宫的日子便更少,人又忍不住想乐窈,常常派李成化来把乐窈接去乾清宫或养心殿。 这份宠爱可谓羡煞六宫。 赵臻姝倒是觉得正常,咱家乐窈谁不喜欢啊,你瞧瞧,黄选侍不就时常来看乐窈吗? 瑶巟走进来小声通传说丽美人来了,赵臻姝没有不见的道理,李景琏和她打过招呼的,只是多了一个王贵人。 “既然娘娘有事,臣妾就先告退了。”黄选侍一刻不多待,请辞道。 “来都来了,多坐一坐吧。”赵臻姝没赶人走,熹贵嫔现在忙着看两个孩子,来坤宁宫也少。 黄选侍自从选秀时候拿了自己上次的簪子,便常来坤宁宫,主要是这人也识趣,每每听到皇帝一来,就立刻走了,绝不打扰。 因此赵臻姝也喜欢黄选侍。 “请谷院判来一趟吧。” 瑶巟点点头,便出去传话。 飞鸢也不闲着,上茶和点心招呼着两个主子。 “让你们久等了。”赵臻姝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 黄选侍跟在赵臻姝身后,小声行礼道:“臣妾见过王贵人、丽美人。” 两人惊讶地看着黄选侍,这黄选侍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就走到皇后身边了? 几人按着主次入座,赵臻姝率先开口道:“丽美人,你的事本宫都知道了,今日好好瞧一瞧,若是身子不爽利,早些看好。”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王贵人笑道:“臣妾今日若不是遇见丽妹妹,怕是还没有让院判把脉的福气呢。” “你们不知道,从前出了废娴妃一事,本宫便不好再指着谷院判给妃嫔们看龙胎了。”赵臻姝看着王贵人道:“索幸太后指的人也是好的。” 王贵人脸色一僵,拿起茶杯掩饰着尴尬。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谷院判,给王贵人和丽美人都看看身子吧。” 谷忡行过礼,率先搭上王贵人的脉搏。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贵人的面色也慢慢紧张起来,最终忍不住开口道:“谷院判,可是有什么问题?” 谷忡迟疑道:“胎儿倒是没什么问题,从脉象来看是一个健康的男胎,只是……” “只是什么?”赵臻姝道:“谷院判,你直说便是。” “只是胎儿已经极大,微臣建议现在就立刻催产,若是等到足月再生产,恐怕胎儿过大会导致难产啊。” “什么!难产?” 王贵人震惊地站了起来,微微瞪大眼睛,问道:“怎么会,我每日的吃食都是齐太医看了的。” 一股恐惧逐渐蔓延上她的心头,玲雪一直按着吩咐进补,怎么会胎儿过大呢? “胎儿虽说要进补,可过犹不及,反倒会让母体受损,加之不及时走动,情况会更加严重。” 走动…… 她每每走动,玲雪总说会伤了皇嗣。 玲雪是太后派来的,怎么可能背叛她呢。 太后! 王贵人心头一凉,差点摔倒。 赵臻姝蹙眉道:“扶着王贵人坐下。”若是在坤宁宫出了事,太后指不定怎么霍霍她。 丽美人瞧着王贵人这模样,心思突然动了起来,王贵人怎么说也是太后的侄孙女,可是瞧着这模样,怎么连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呢?难道说太后…… 第128章 太后不准 “王贵人,谷院判言至于此,你要好好思量才是。”赵臻姝冷静道:“本宫会和陛下所说的,端看陛下的意思了。” 王贵人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哪里还听得清别人说什么。 丽美人见了,也慌忙起身道:“谷院判,劳烦您给我也瞧一瞧,可是有什么病症?” 谷忡搭上手,摸着脉搏道:“丽主子可是吃了什么大寒之物?” “大寒之物?” “不错,丽主子的似乎服用了许多凉性吃食,导致寒气郁结,因此长久不孕。” 丽美人急了,不能生再多的宠爱有什么用?“谷院判,我这身子可还有救?” “微臣开个方子,丽主子每日服用想必会有好转。” 赵臻姝眸子一凝,“有劳谷院判了,去请陛下来吧。” 这事怎么也要让李景琏知道的。 后宫里面,两个妃嫔不声不响地出了这事,赵臻姝怎么说也要承担点责任,因此李景琏来的时候,赵臻姝立刻行礼请罪道:“臣妾有过,请陛下责罚。” 李景琏哪会怪罪赵臻姝,叹息道:“皇后管理后宫已是辛苦,何错之有,起来吧。”他伸出手扶着赵臻姝,后者顺势站起。 “乐窈朕已经让嬷嬷看着了。” 赵臻姝点点,道:“陛下,你看如今这般……” “谷院判,若是催产可有什么影响?”李景琏思虑着。 “启禀陛下,催产药或多或少会对胎儿不利,只是具体情形还要看王贵人的身体状况。”谷忡给出的答案极为模糊,也更不好让人判断。 王贵人此刻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对着李景琏道:“陛下,臣妾身子一向极好,即便是催产,想必对皇嗣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请陛下恩准臣妾催产吧。” 她瞧着别人生产,实在是怕了。 “陛下,母后是诸位皇子公主们的皇祖母,臣妾想着总该和母后商量才是。” 这回两个人定下了,别到时候太后又出了问题。 赵臻姝的提醒李景琏自然明白,别看王贵人和太后不亲厚,可打断骨头连着筋,朕要催产出了事,太后归罪下来,可不是好糊弄的,总不能再把太后软禁一次吧。 “哀家不同意!” 说着之间,只见太后的已经步入坤宁宫内。 “儿子给母后请安。” “臣妾给母后请安。”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眼角瞥了一眼王贵人,走到李景琏身边,坐了下来。 “皇帝,催产一事万万不可,伤及妃嫔事小,可若是皇嗣出了意外怎么办?”太后坚定道:“哀家让太医看过了,王贵人肚子里面是一个皇子,皇帝,你可要思量好。” 一个妾室、一个皇子。 这种选择,几乎不需要迟疑。 可李景琏迟疑了,他毕竟不是从小在深宫内长大,未曾领会后宫的残酷,对后宫总多了几分仁爱之心。 “母后,王贵人生孩子亦是劳苦功高,儿子想若是有机会,倒不如早日催产,省的她受累。” “此言差矣。”太后抬着自己的下巴,睥睨道:“怀着天家儿女何来辛苦一说?哀家身为太后,就要保证每一位皇嗣都安全出生,皇帝,绵延子嗣才是后妃的职责。” “姑祖母!” 王贵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身形摇摇欲坠。 “王主子慎言。”春和上前一步,面无表情道:“太后娘娘是大明的太后,是天下百姓的太后,而非承恩公府的太后。”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赞赏道:“春和所言不错,王贵人,你身为哀家的侄孙女,更要体谅哀家的苦心啊。” “不……不……” 王贵人茫然地看着周围,最终忍不住说道:“陛下,臣妾的饮食一直以来都是玲雪负责,玲雪是太后娘娘所指派的,臣妾怀疑……” 啪啪啪! 王贵人话未说完,便见脸上出现了几个红掌印。 “王主子意思是太后娘娘指示吗?”春和收回自己的巴掌,又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奴婢僭越,求太后娘娘责罚。” “罢了罢了,你一心护主,何错之有。”太后叹了一口气道:“王贵人,你被玲雪谋算,至如今胎大,哀家也很意外,因此在来的路上已经处死了那贱婢,你大可放心,日后没人再害你。” 王贵人嘴唇微微发抖,看着太后无比的陌生。 “人虽是死了,可故意欺瞒主子,怎么也要查一查。”赵臻姝立刻道,这是一个扳倒太后的突破口。 纵观历代帝王,李景琏可谓是重情之人,借着王贵人伴驾的恩情,未必不能让李景琏的心开始动摇。 最好查到慈宁宫头上,让太后无法辩驳。 太后轻笑道:“哀家已经查了,那贱婢是怀恨在心,蓄意报复。这也怪王贵人,平日里嚣张跋扈,打骂奴婢是家常便饭,宫女总有受不了的那一天。” “皇帝,王贵人的性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这……”李景琏皱起眉头,王贵人对待旁人一直都是狂妄自大,对待宫女还真不好说。 王贵人此时如坠冰窟,自己的嚣张跋扈都是顺着太后的意思来,如今竟成为了掣肘她自己的理由。 太后好狠! “这事就这么定了,哀家是不会让你们做出任何危及皇嗣的举动的。”太后一锤定音。 赵臻姝没急着反驳,看向李景琏。 李景琏经历了两次女人为他生产,尤其余贵嫔生产时候,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看着便觉得害怕。 他心中实不愿后妃为生子而冒险。 只是太后如此坚决,李景琏不好直言反对,“母后,儿臣觉着这事倒不必着急,让谷忡先看着王贵人龙胎,说不定调理之后还有转机。” 即便是推脱之言,可帝王能够此时说出这话来,已经是让王贵人看到了几分希望。 太后站起来,看着王贵人道:“你怀着孕,哀家也不是不体恤之人,就晋为婕妤吧。” “儿子恭送母后。” “臣妾恭送母后。” 第129章 率先动手 李景琏看了看王婕妤,叹息道:“有劳皇后了。”站起来走到丽美人身边,“你身子如何了?” “臣妾吃些寒性食物,好在谷院判开了方子,调理过后,应当无碍。” 李景琏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等李景琏走了,丽美人道:“臣妾恭喜王姐姐了。” 王婕妤失魂落魄的,虽是晋位,只是看不出什么喜色来,难为她大着肚子回去。 “那臣妾先告退了,等娘娘有空了,臣妾再来给娘娘请安。” 黄选侍啥也没经历过,碰见这事心里害怕,心忍不住砰砰砰的跳,她是打定主意,这事儿不了结,绝对不出翊坤宫。 赵臻姝送走了人,便开始思考太后的目的。 与虎谋皮终将为虎所食。 王贵人有今日不足为奇。 “娘娘,您说王贵人好好的生下孩子,不是更有利于承恩公府吗?太后何必这般做呢?” 是啊,太后何必这般费心呢。 “或许太后并不是为了承恩公府,而是为了自己。”赵臻姝想着太后,脑海里回忆着太后的点点滴滴。 她和太后的关系一直都是如履薄冰。若非李景琏之前暗中用药物软禁太后,把太后彻底弄怕了,不敢再有大的动作。否则,现在她和太后已经是斗得你死我活了。 但如今太后再度出手,恐怕两人之间迟早要针锋相对。 “太后只想要王贵人的孩子,去母留子是最好的选择,免得来日母子生情。” 流江不解道:“娘娘,可是太后若是为了孩子,余贵嫔便有遗留的两个,何不去抚养这两个孩子呢?” 若是太后开口,李景琏肯定会同意的,怎么也轮不到熹贵嫔。 赵臻姝摇摇头,太后此人,如此看重身份,怎么会选择妾室的孩子呢?可如今也只有妾室的孩子供她选择。 因此妃嫔里面,拥有王家血脉的王贵人就成了她的首选目标。 去母留子,将来便可以更好的掌控皇子。 “不管如何,若太后真的是为了皇子,本宫不会让太后如愿。”赵臻姝冰冷道。 她和后妃之间,争执的最多不过是李景琏的宠爱而已,这些宠爱赵臻姝是看不上的,闲来无事,便陪着妃子们玩一玩,打发打发时间。 可是她和太后之间是政敌。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想着孩子,一个想法逐渐浮出脑海,赵臻姝笑道:“去请熹贵嫔过来一叙。” 熹贵嫔来的时候精神恍惚,“臣妾拜见娘娘。” “这是怎么了。” 赵臻姝走上前,扶着熹贵嫔坐了下来。 熹贵嫔看着赵臻姝,心里止不住委屈,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蓉辛偷偷抬起眼睛,又飞快的低下,好尴尬,好社死。 “娘娘,养孩子为什么这么痛苦,臣妾心里好苦啊。” 熹贵嫔边掉眼泪,边哭诉道:“小公主也就罢了,健健康康的,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可是小皇子时不时就吃奶呛着自己,要么是夜里半夜就开始啼哭,臣妾没日没夜的照顾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天杀的小皇子,真真要人半条命。 别说熹贵嫔,启祥宫的宫女太监们都是熬的头冒金星,眼底一片乌青。 有吗? 乐窈很听话啊,不哭不闹。 赵臻姝安抚道:“等孩子长大了便好许多了,今日喊你来是还有一桩事。” 熹贵嫔擦擦眼泪,收起自己的情绪,认真道:“娘娘请说。” “王贵人的胎被养大了,太医想着催产,好歹能够保王贵人一命,只是太后不允许,怕伤及皇嗣。” “娘娘是觉得,太后是冲着孩子来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不错,本宫想着,若太后真是冲着王贵人的孩子来,势必不能让太后得逞,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熹贵嫔脸色一白,道:“太后若是真要王贵人的孩子,臣妾恐怕也拦不住。可若把臣妾的孩子交出去,臣妾也委实不愿意。” “本宫想着把小公主留给你,你看如何?” 熹贵嫔如今是站在她这边的,赵臻姝并不想直截了断的把孩子夺走。 况且,小皇子的身世还有问题,等着孩子长大了,明眼人一瞧,便知道不是李景琏的子嗣,届时引出霍乱来,就不知是什么滔天大祸。 这话让熹贵嫔稍微安心,只要有一个孩子就好。 见熹贵嫔神色松动,赵臻姝继续说道: “况且小皇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和小公主竟完全不一样,没有一点皇家子嗣的福气,我如今想着,朱氏当时的违逆之言仿佛成了诅咒,叫人可惜。” 若说刚才熹贵嫔还不懂,现在可就明白了。 她下意识瞪大眼睛,腾地站起来,又缓缓坐下,手指忍不住拍着胸口,眼神里满是探究,仿佛在说:娘娘,朱氏说的是真的? 真的不是陛下的孩子? 赵臻姝只是轻微地点点头,便不做回答。 熹贵嫔缓了缓情绪,说道:“既然如此,臣妾就全凭娘娘做主。” 说通了熹贵嫔,事情便好办多了。 处理掉这个有问题的小皇子,还能打击太后,一举两得。 “娘娘,公主醒了。”晴虹抱着乐窈走进来,乐窈的一双小眼睛到处张望,瞧见赵臻姝就伸出手,朝空气舞动。 熹贵嫔羡慕道:“大公主这是想娘娘了。” 赵臻姝赶忙把乐窈抱过来,笑道:“等过段日子,二公主自然也是这样找你的。” “只是二公主出生都这么久了,陛下也没起个名字。” 封号是不敢求得,但是最起码给个名字吧? “这事本宫会和陛下提的。”赵臻姝安抚道。 熹贵嫔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小坐一会儿,便散了。 等只剩自己人了,晴虹忍不住道:“娘娘,我们可要主动帮着王贵人?雪中送炭,若是王贵人度过难关,日后定是不会站到太后那边了。” “帮自然是要帮的,只是这口却不能是我们来开。”赵臻姝自信一笑,道:“且看着吧,王贵人若是想催产保命,迟早会找上本宫的。” 对付太后,还是要借用王贵人的手腕。 只是怎么用便有许多智慧,最好是用了王贵人,还要她感恩戴德。 第130章 我有一计 黄选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还有些后怕。 “李姐姐,你是不知道,当时王婕妤都吓得魂不附体。”黄选侍拍着胸脯,心有余悸。 “你呀,就是太胆小了。”李才人笑道:“生孩子自然是辛苦的,但要说那么凶险,我却不见得。” “倒是你常去坤宁宫,皇后娘娘也不烦你?” 黄选侍讪讪一笑道:“皇后娘娘宽容大度,哪里会烦我。” “不烦你便是好事,哪天皇后娘娘给你引荐,得陛下的宠爱,那才是真真让人羡慕呢。”李才人嗔怪道:“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这个姐姐。” 黄选侍吓得站起来道:“李姐姐,我没那些心思,你别诓我了。” “那你常去坤宁宫是怎么一回事?” “我只是觉着皇后娘娘人好,大公主也极为可爱,李姐姐,你不知道,大公主白嫩嫩的,和瓷娃娃一样,果真是一副好皮囊……” 这回轮到李才人震惊了,“你还能见到大公主?”平日里,她们这些位份低的妃嫔,连见大公主一面都难。 黄选侍点点头。 李才人心思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说道:“黄妹妹真是好运气,我至今还未见过大公主呢,若是有机会,妹妹可否在皇后娘娘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若是有机会,妹妹我一定为姐姐美言。” 李才人点点头,便回了自己的屋。 “主子,咱们真的要给李才人说好话吗?奴婢觉着似乎不妥,皇后娘娘未必喜欢呀。”珞儿小声劝道。 她家主子好不容易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实在不该因这些事情触霉头。 黄选侍呼了一口气,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我呀,抱紧皇后娘娘的大腿,保好自己这条命就是,其他的不过是应付应付罢了。” “珞儿,我想吃红烧肘子,你去让御膳房给我做嘛。” “奴婢这就去。” 瞧瞧,跟着皇后娘娘,想吃什么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低风险、高回报,等皇帝死了,自己就做个老太妃,吃吃喝喝几十年不好吗? 黄选侍这般想着,李才人却独自一人离开了翊坤宫。 “承乾宫自古出宠妃,张姐姐来日飞黄腾达,妹妹就多依仗姐姐了。”李才人笑道。 “李妹妹来了!”惠美人一脸的惊喜,站起来行了平礼,扯着李才人的的胳膊走到了屋子里,边说道:“陛下身边的美人那么多,我姿色平庸,哪有出头之日呢。” “姐姐若是姿色平庸,那我当真是无地自容了。” “莲儿,快给李妹妹泡茶。” 二人分左右入座。 李才人瞧了一眼,示意惠美人屏退左右,才道:“张姐姐,你可知王贵人似乎胎大难产,如今想着催产,只是太后觉着会伤了皇嗣,旨意要等足月才生产。” “这……”惠美人一脸的惊奇,“你这消息怎么得来的?” “和我同住一宫的黄选侍常去坤宁宫,得了几分消息。”李才人压低声音道:“姐姐,我有一计,可为林妹妹报仇。” 林秀女当初被安才人设计陷害,被罢了选,这事儿李才人一直没忘。 “什么计谋?” “张姐姐,你可记得之前在储秀宫时,我们遇见的药粉子?” 提起这事,惠美人有些印象,当时一个秀女为了陷害同屋的秀女,从家里拿了些药粉,洒在贴身衣物上。 “不行,那药粉会让人下面长疙瘩,岂不是要毁了别人?”惠美人震惊道:“李妹妹,我们怎么能做这种事?” 李才人定定地看着惠美人道:“张姐姐,你可知林妹妹被遣回府之后,就自缢而亡。” “我们三人说过要一直在一起,张姐姐,若不是安流愉,林妹妹不会是这个结果,这个仇不得不报。” 惠美人一时语塞,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打算怎么做?” “王婕妤不是想催产生子吗?我何不助她一力。”李才人脸上露出一份决绝,道:“若是王婕妤得了这脏疙瘩,她定要催产生子,以防脏疙瘩大了,影响到孩子。” “这是不是太过狠毒!”惠美人忍不住开口道:“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染上那疙瘩,还要她如何活着。” “陛下重情,她有孩子,无论如何都死不了,到时候咱们再嫁祸给安流愉,自然可以为林妹妹报仇雪恨。” 惠美人看着李才人的脸庞,只觉得陌生。 真的只是为了给林妹妹报仇吗? …… 坤宁宫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臣妾娄雨晴拜见皇后娘娘。” 下跪、叩首,五体投地,娄美人做完这一切,听到赵臻姝的免礼的声音,才缓缓起身。 “娄美人,你执意要行如此大礼,可是为了什么。” 娄美人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声音如潺潺流水,“自年前宫宴一别,家中祖母时常想念娘娘恩德,一直告诫臣妾要专门来给娘娘请安,此一拜,只为还娘娘眷顾祖母之情。” 赵臻姝神情一晃,想起那个年迈的娄老夫人。 “娄太夫人身子骨可还健朗?” “祖母安好,劳娘娘惦记。”娄美人笑道:“除此一事,臣妾还听闻太后娘娘多思,时常照看宫妃,臣妾不才,没有被太后娘娘相看的福气,只能求皇后娘娘了。” “坤宁宫里的茶水是后宫独一份,你若是喜欢,便常来。” 这是个有趣的姑娘,人水灵灵的,话也是,更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赵臻姝没理由拒绝。 乐窈还不到两个月,可是给她做的玩具已经摆不下了。 赵臻姝亲手缝制了一个白色的小狗,另外一个是林恭人离宫之前缝制的虎头帽。 说实话,赵臻姝觉着自己缝制的小狗要好看一些,可不知怎么,乐窈偏偏喜欢林恭人的虎头帽。 睡觉的时候,怀里一定要抱着比她脸都大的虎头帽才行。要是没有的话,乐窈也不哭闹,就是瞪着两个眼睛一直看着你,看着看着,眼睛就泪汪汪的,把人心都给看化了。 给吧给吧。 何必这么逗乐窈呢? 第131章 布娃娃 李景琏是头一个防备赵臻姝的。 “你是乐窈的母后,怎么还因为一个布娃娃吃醋。”李景琏恨铁不成钢道:“朕的乐窈都要哭了,你快还给她。” 赵臻姝翻了翻白眼,把虎头帽放到了乐窈怀中。 李景琏松了一口气,小声哄道:“乐窈乖,朕在这里,母后不敢欺负你的。” 乐窈发出一声呜呜的声音,咧着嘴,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哄完孩子,李景琏心满意足道:“不是朕说,林恭人缝制的虎头帽虽丑,可颜色艳丽,比起皇后缝制的布娃娃来说,确实好看。” 赵臻姝不乐意了,这个狗男人。 “陛下有本事,怎么不自己缝制一个?” 李景琏摸着鼻子,双腿摊在床上,放松道:“朕是皇帝,怎么能做这些针线活儿。” “陛下怕了就是怕了,何必找什么借口。”赵臻姝被晴虹伺候的躺在床的另一侧,说道:“臣妾和陛下打赌,若是陛下缝制的娃娃和臣妾的娃娃放在一起,乐窈定是喜欢臣妾的。” 李景琏猛地坐起,不屑道:“皇后莫要大放厥词了,朕的公主朕了解,皇后瞧好吧。” 赵臻姝背对着李景琏,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 她的明佑公主即将得到一个皇帝亲手缝制的布娃娃! “说起孩子来,陛下可对王贵人有什么打算了?” 李景琏突然叹了一口,说道:“朕自然是想着尽快生下来,孩子虽重要,可后妃们的命如草芥,只是太后那边……” 李景琏为难极了,他怀抱着赵臻姝,把自己的胸膛贴近,“姝儿,你可有办法?” 赵臻姝:…… “陛下没事的时候喊臣妾皇后,有事便喊姝儿,臣妾可不做那钟无艳。” “朕非齐宣王,你亦不是钟无艳,又怎么会有‘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做派呢?”李景琏叹了一口气,看怀中的妻子,皇后的小心思真多呀,道:“朕只是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前朝又闹起来了。” 随着乌孙国使臣的入境,和亲一事也逐渐被搬上了议程。 “如今后宫有王婕妤一事,前朝乌孙又要求娶我大明的嫡公主,还要处理朝堂,朕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如今嫡公主只有李乐窈。 赵臻姝翻过身,看着李景琏道:“乐窈才两个月。” 李景琏要是真有这想法,那么这个皇帝他也不必再做,她这个皇后也不必在当,大明直接换人吧。 李景琏脸一黑,颇为无语地看着赵臻姝,伸出手敲在赵臻姝的脑门上,“皇后这脑袋瓜一天天想什么呢?乐窈才多大,朕怎么可能让乐窈去和亲。” “朕已经把社稷坛旁边的王府圈住了,以后亲王们入京改到皇家别院。这块地朕让人改建成明佑公主府,好好装饰着,待日后乐窈成亲,就住在皇宫边上,朕想见乐窈自然是无比方便。” 这位置确实近…… “可我大明如今哪有嫡出的公主呢?” “是啊,朕也为这一事发愁。”李景琏叹了一口气,道:“朕想着把几位妹妹记在母后名下,这样一来,便有嫡出的公主去和亲了。” 但是太后肯定不可能同意这件事的,她一直都嫌弃庶出的孩子。 太后不愿意出面,宗正寺便不能更改公主的出身。 即便是李景琏强迫也不能够。 这时候的文臣更喜欢皇帝乱来。皇帝罔顾礼法,随便一个大臣便能跳出来当朝规劝。 皇帝不听,朝臣来个撞柱,最好流点血。皇帝怒了,给朝臣罢官贬斥。这一下子,文臣心满意足了,从此一个直言谏上的忠臣形象算是立住,接着就要被史官记载留名青史。 哪个文臣受得了这种名扬天下的诱惑? “如今又是王婕妤怀着孕,朕着实为难。” 赵臻姝瞬间明白了李景琏的意思。 若是没有乌孙求娶嫡公主一事,王婕妤可能已经催产生子,毕竟李景琏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因为太后的态度而左右为难的人。 毕竟这位曾经用药物软禁太后呢。 总不能再来一次吧? 赵臻姝暗戳戳地想:真要哪天到了最后一步,也不是不行,反正不是自己亲娘。 如今就是要太后点头,才不能不顾及太后的想法,颇为投鼠忌器。 “陛下所思,臣妾明白了。”赵臻姝道:“臣妾明日便去劝一劝母后。” 太后听不听那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皇后也看看几位妹妹里,哪个合适一些。毕竟是去和亲,性子是首要的,选个软弱的去了,丢大明的脸是其次,只怕她自己的日子也过不好。” “陛下这话,倒让臣妾觉着意外。” 李景琏疑惑道:“有何意外??” “臣妾没想到陛下觉着公主们的生活比大明的声誉重要。” 自古以来,公主们再怎么娇贵,也是比不过王朝的体面。 “若是靠几句话便赢得了我天国上朝威震天下的名声,那边疆的战士们都回家好了。”李景琏道:“朕最瞧不惯那些个昏君逆臣,凡家国出了事,必要推到女子身上,朝堂衮衮诸公似被灌了迷魂药,说一句红颜祸水便没责任了?” “陛下,今日臣妾对您可谓是另眼相看,我大明百姓有福了。” 赵臻姝目光灼灼,像是一团火焰,炙热滚烫。 李景琏罕见的害羞了。 皇后以前也夸过他,但是这么认真的夸奖,还是没有的。 男人要哄着,说两句好听的话,就是皇帝也受不住。 赵臻姝趁热打铁道:“陛下仁慈,臣妾想着二公主和大皇子如今还没取个名字,不知陛下可有想法?” 李景琏这才想起来他把这件事忘了,斟酌一番道: “二公主就叫李毓琼,至于大皇子朕想着先不取了,他身子不好,取了名字反倒怕他压不住,先养着吧。” 不起名字,便不做长幼齿序,哪天没了,也不会被排进皇子们的顺序里面。 赵臻姝点点头,有些惊奇,暗叹命运的有趣——不是你的种,你还就不起名字了。 李景琏哪里知道赵臻姝的心思,揽过人,压上去。 “嗯~” 第132章 谈条件 游说这件事不好做,尤其劝的这个人是太后。 “臣妾给母后请安。” 太后歪着头,眼中笑意绵绵,“难得皇后有闲来哀家这儿,春和,上茶。”皇后来谈条件了。 赵臻姝行过礼,坐在太后另一侧。 “给母后请安是臣妾的本分。” 太后上下打量着赵臻姝,率先开口道:“哀家听闻乌孙求娶大明的嫡公主,皇帝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把乐窈送过去吧。” “乐窈尚在襁褓,自然不会。”赵臻姝笑道:“想必母后也早有所料,陛下的意思是想在几位皇妹里择一位能力出众的,记在母后名下,为我大明尽力。” “哦?” 太后故作惊讶道:“这兹事体大,怎么不见皇帝亲自来说。”毕竟不见皇帝不好提条件。 “陛下日理万机,特意嘱咐臣妾向太后禀明此事。”赵臻姝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说道:“臣妾和陛下夫妻一体,自然也要为陛下分忧。” 陛下着急,臣妾不急,因此别想着她来让步。另外臣妾和皇帝一条道儿,跟她提条件也好使。 太后胳膊肘靠着软垫,手指轻轻地敲在桌面,半晌才道:“公主能为大明分忧是好事,若我大明百姓都能为陛下分忧就好了。” 大明百姓…… 赵臻姝脑海里瞬间闪过凉秋伯的影子。 “若是有能臣可以为陛下分忧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臣妾不通前朝政事,想来陛下自然是知道谁是能臣。” 这一条不行。 太后面色冷淡几分。 “哀家如今年纪大了,也不想管那些有的没的,若是能看到子孙环绕膝下,享天人之乐就好了。” 就想看孙子在跟前。 “宫中孩子越来越多,母后所想自然会实现。” 总之凉秋伯不行。 “皇后,你如今也是身为人母,想必也知道亲人分离之苦。” “母后,乐窈时常缠着臣妾,这分离的辛苦臣妾怕是不能有所体会。” 太后扭头怒视,几乎要喷出火来。 赵臻姝抬眼微笑,宁静怡人。 总之废太子的嫡系没得商量。 “哼,皇后真是一张利嘴。” “臣妾不敢。” “皇后,哀家就想着有个孩子养在膝下。”太后淡淡道。 赵臻姝道:“不知母后的意思是?” “你是皇后,乐窈是你生的,哀家自然不能夺你所爱。”太后顿了顿,看着赵臻姝笑意盈盈的脸庞,心里直骂,只是嘴上却不见分毫。 “旁的也就算了,哀家不喜欢,倒是瞧着王婕妤怀的龙胎不错,哀家想着等王婕妤怀胎十月产子之后,把孩子养过来,陪哀家这个将死之人。” 十月产子合情合理,太后又年纪大了,养个孩子还能生出什么风浪来不成? 即便有,太后也熬不了几年了呀。 赵臻姝笑笑道:“原来母后是想着这件事,母后若愿意自无不可。” 太后惊讶地抬起头,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哀家想着总要看着孩子健健康康的出现才好。” 不准催产! “母后所言极是,自然要健健康康的才好。” 王婕妤也是哦。 “如此便好。”太后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臣妾便先告退了。”赵臻姝敲定了这件事,便离开了慈宁宫。 回去的路上晴虹忍不住问道:“娘娘,咱们真要放任太后等着王婕妤自然生产吗?” “晴虹,你竟也这么天真了?”赵臻姝忍不住笑道:“没人说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啊,本宫可以爽约。” “啊?”晴虹一下子愣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来。 赵臻姝眨巴着眼,调皮道:“本宫就是打算先诳着太后认下嫡出的公主,然后再给王婕妤催产。” 反正到时候已经认了公主,嫁去了乌孙,太后又能怎么样呢? 飞鸢讪讪一笑道:“娘娘,咱们这不是耍无赖吗?” 噔噔噔…… 飞鸢吃痛的捂着自己的额头,委屈道:“娘娘,您怎么敲奴婢的额头呢。” 赵臻姝收回手,“打的就是你这个脑袋瓜。和敌人讲什么道理?笨蛋。” 晴虹捂着嘴偷偷一笑,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在飞鸢额头上。 “晴虹姐姐,你干嘛也打我?” “我想看看手感怎么样,果然,娘娘敲你是有原因的,手感很不错。” 飞鸢气的跺脚,眼巴巴地看向嬷嬷,“钱嬷嬷,主子欺负……钱嬷嬷,不要啊。” 噔噔噔…… 坤宁宫。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黄选侍站在坤宁宫门口,瞧见赵臻姝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走回来,就立刻上前行礼。 “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黄选侍微微抬起头,脸上粉扑扑,加上她年纪小,就更加显得娇嫩。 “天越来越热了,你站在这里受累,让我瞧见了可不是要怜香惜玉?”赵臻姝笑道。 黄选侍害羞地低下头,手指绞着帕子,道:“娘娘说笑了。” “臣妾亲手做了家乡的栗子糕,想着送来给娘娘尝一尝。” 黄选侍从珞儿的手里接过食盒,刚想打开,就被赵臻姝的阻止。 赵臻姝纤长的手指搭在食盒边上,道:“随我进去慢慢品尝才是。” 说完,二人便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我见娘娘,总觉得和家中的长姐一般,倍感亲切。” “可惜我没个妹妹。”赵臻姝夹起一块栗子糕,送入口中,慢慢品鉴之后,再喝一口茶水,说道:“你这糕点果真顺滑,怕是御厨都比不了。” 黄选侍脸上顿时一喜欢,眼睛亮亮的,“娘娘若是喜欢,臣妾日后多做一些。” “怎么劳烦你亲自下厨,把这一双手弄得操劳,我倒是罪人。” 除了栗子糕,赵臻姝还摆了还有红枣山药糕、青团子、贵妃酥、茯苓桂花糕…… 两个人时不时聊着天,惬意得很。 直到李景琏的圣驾来了。 “娘娘,既然陛下来了,臣妾就先告退了。”黄选侍站起身,神色落寞。 赵臻姝微微一怔,道:“陛下来了也无妨。”黄选侍进宫极为乖觉,小姑娘人不错,提携提携也是可以的。 黄选侍涨红了脸,道:“臣妾不是为了陛下才来坤宁宫。” 赵臻姝有些迷茫,怎么我都愿意提携你,你反而看着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呢? 黄选侍咬咬牙,道:“臣妾宫里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话都这么说了,赵臻姝自然也不能再拦着。 出去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李景琏。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李景琏不在意道:“起来吧,朕记得你,你是常来皇后宫里的黄氏?” “是。” 李景琏点点头,走进了坤宁宫。 黄选侍看着李景琏的背影怔怔出神,直到珞儿提醒才反应过来。 “主子,太好了,陛下记住你了。” 在皇帝那里留个名儿,就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黄选侍并没有展示出欣喜,反而神色淡淡的,“回去吧。” 第133章 和亲人选 “姝儿,母后那边如何了?” “陛下还不放心臣妾吗?”赵臻姝微微一笑,“母后已经应允。” “母后说什么?” 李景琏自然希望给王婕妤催产,这样总能保着后妃没事。他没受过严格的帝王管教,心里总觉得后妃的命并非不值一提——总是多情。 “母后说能为大明分忧是公主们的福气。” 李景琏脸上露出几分欢喜,“如此便好,去请几位皇妹过来。” 李成化行过礼,派人去寿康宫请几位长公主。 如今还有三位长公主未曾婚配,其中七长公主年纪还小,倒是不必考虑。 现在想着的也就是五长公主和六长公主。 等三位公主来,看看也就定下了。 “皇妹拜见皇兄皇嫂。” “快起来吧,如今几位妹妹出落得也是越发出色了。”赵臻姝道。 李景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几位名义上的皇妹。 五长公主落落大方道:“生在皇家,自然不能堕了气度。” 这位公主赵臻姝有印象,去年宫宴谈及长公主的婚配,这位公主便极为爽快伶俐。 如此一比较,显得旁人便差了几分。 “皇姐所言极是。”六长公主神色略显苍白,显然她是为何来坤宁宫,至于七长公主并未说话,人也瞧着胆怯一些。 李景琏犹豫一番,看着几位皇妹开口道:“今日喊你们过来,是有一桩要事。去年咱们大明打了一场胜仗,乌孙降了。今年派了使臣来,想求娶咱们大明的嫡公主。” 嫡公主? 几位长公主神色各异,只是心里都略微有些慌乱。 “朕想着,选一位皇妹记在母后名下,去往乌孙和亲。” 李景琏脸上微微发热。 其实大明要再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乌孙国远在大漠,明军进去耗财耗力,短期作战还好,一旦长期作战可能会把蒸蒸日上的大明拉下来。 况且将士们不一定适应荒漠气候,到时候死伤难以估计。 总之再打弊大于利。 若是能以和亲换取边疆几十年的安稳,自然是划得来,只是就要牺牲金尊玉贵的公主了。 这话一出,几位公主都沉默了。 和亲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从此和母妃骨肉分离,远离故土,去往一个陌生之地,可能今生都不再能够归来。 谁受得了? “皇兄,我不要。” 七长公主吓得瑟缩在六长公主身后,两只小手抓着六长公主的衣裙,直摇头。 六长公主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本就体弱,此时更是看着脸色苍白。 五长公主沉默下来。 她也知道,若真选一个合适的,怕是只有她最合适。可若是皇兄和皇嫂有意留她,那便只能六妹妹去。 如何抉择都叫人难受。 “皇兄,我愿意前去。” 五长公主道:“身为天家女儿,享受了万民的供养,自然要为万民排忧解难。” “六妹妹体弱,性子也软和,七妹妹年幼,唯有我才是最合适的。” 说这话的时候,五长公主脸色平静。 六长公主和七长公主一惊,下意识道:“五皇姐。” 五长公主回之以微笑。 李景琏松了一口气,有人愿意站出来是最好,否则选择哪个都比较纠结。 “朕替天下万民谢过五皇妹。” “皇兄客气。” 选好了人,李景琏也不再犹豫,道:“其他的就有劳皇后了。” 赵臻姝点点头,“五皇妹陪我说说话吧。” 等人都走了,赵臻姝笑道:“快坐吧。” 五长公主也不推辞,当即坐下,“早闻皇嫂这里的茶乃是天下一绝,今日是有口福了。” “去年宫宴遥遥一见,便觉得你与众不同,如今看来果真是聪慧。” “皇嫂何以见得?” 赵臻姝道:“你能主动站出来可见是有大智慧的。” 因为选到最后最大的可能还是五长公主去和亲,因此主动与不主动在李景琏心里是不一样的。 主动前去,更加能博得几分愧疚,从而在其他事上,便多几分优待。 五长公主笑道:“我自幼要强,母嫔常说我像个男孩,我便也觉得自己有几分能力去和旁人争抢,时间久了,就也习惯了。” “和亲可不是好事,争抢来吃亏的。” “若要两位妹妹去,我心里怕是更难受了。” 赵臻姝不禁心生敬意。 她是有私心的,若乐窈大了,她也绝不让乐窈去和亲。 可总有人选择去默默付出,去承担职责,为了家国牺牲自我,正是极少数这样的人,才让更多的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即便哪一天不是同一个立场,也足以让人敬佩。 “你放心,本宫一天是皇后,便会保证你的地位。” 旁的事情无法承诺,但这个,她赵臻姝一定可以给。 五长公主读懂了其中的含义:皇后到太后,皇嫂都会一直保证她不被大明遗忘。 “有皇嫂此言,我已无憾了。” 回到寿康宫的时候,温太妃已经哭的肝肠寸断。 “公主,您快去看看吧。” 五长公主点点头,走了进去。 温太妃看见人,立刻扑了过去,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喊着:“景黛,我的景黛啊,你要母妃怎么活啊。” 在外面,她是公主,回到这里,她才是景黛。 “母妃莫哭,我是自愿的。” “不要,我不要啊,我去跪下来求陛下好不好,景黛你不要去。”温太妃哭花了脸。 在李景黛坚定的面容之中,渐渐晕倒。 第134章 乌孙使臣 寿康宫这事瞒不住,太后知道了也不过嗤之以鼻。 太后嫌恶地说着:“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景黛记在哀家名下去和亲,是大明的荣耀,她倒是先哭上了。” 这话便是对温太妃说的了。 “把景黛带来慈宁宫住着吧,好歹是为了大明边疆百姓,哀家给她抬抬身份,想必日后去了乌孙,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 白簇恭维道:“太后娘娘仁慈。” “不是哀家仁慈。”太后叹息道:“她的未来不在后宫,和哀家没有立场冲突,同为女子能帮自然要帮着,况且她为了大明百姓自愿去和亲,哀家敬她几分。” 五长公主住进了慈宁宫之后,李景琏火速下旨。 自从四月多乌孙使臣入境,一路上就有兵役护送。 在乌孙使臣入京的前三天,五长公主已经是太后嫡出的女儿,被封为固国公主。 到了五月中旬,乌孙的使臣已经在京外的驿站候着。 迎接的人,以礼部尚书张延和为首,此外还有参加那一场战争的部分将领,赵臻姝的兄长赵玄礼就在其中。 自从魏国公荣退之后,赵玄礼可谓日益被重用,大事小事都紧着他来,如今俨然是李景琏跟前的大红人。 他的官职没变动,只是明眼人瞧着,就是等兵部尚书退了以后,让赵玄礼顶上。 再就是乌孙的八王子,之前z针对大明的边地,他是乌孙的主战之人。 此外还有乌孙的九公主,也是乌孙国王最小的公主,和八王子同为王后的亲生孩子,叫做玉珠公主。 受了沙漠的影响,玉珠公主样貌虽然顶好,只是人黝黑黝黑的。 这在乌孙是健康的象征,汉人去了乌孙总被认为白白弱弱的活不久。唯有黑色、健壮的人才被认为健康。 接到了使臣,就带着入京。 京城的繁华远不是乌孙能够比拟的,看的众人眼花缭乱。 八王子心里顿时凉了下来,突然不知道乌孙拿什么来和大明比较了。玉珠公主不便抛头露面,只是隔着纱帐,她也能够看清京城的繁华。 使臣们先在礼部的驿站休息,次日一早,就进宫拜见大明皇帝。 乌孙和大明一战,大明虽然胜了,可乌孙远在沙漠,时不时骚扰边地百姓,也是让人头疼。 乌孙也害怕大明军队再直接打进乌孙。 因此这场国宴双方都极为客气。 在国宴开始之前,赵臻姝就把固国公主喊到身边。 “今晚就要见见乌孙使臣了,你可害怕?” “皇嫂,我倒是不害怕。”固国公主笑道:“我乃是大明的嫡出公主,去了乌孙也是下嫁,何须惧怕。” 听了这话,赵臻姝就放心了一半。 可见固国公主养在慈宁宫里,太后没有糊弄,也是教给了些真东西的。 “礼仪想必你都知道,我便不多说。”赵臻姝拉着固国公主的手,道:“我却要嘱咐几句。” 固国公主一脸的认真:“请皇嫂指教。” “情之一字,千人千面,总有说不完的道理,可说到底,要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为了不相干的人,舍弃了自我才是最大的不值得,即便那个人是你的夫君,不要等眼泪掉完了才觉得后悔。” 这话说的已经极为露骨。 固国公主惊奇地看着赵臻姝,她脑海里响起太后的教诲。 太后说的更直白,太后让她不要看重情爱,不要在乎夫君,拿着权力才是要紧事,男人也只是一种工具。 太后让她学着皇后,将来去了乌孙便不会吃亏。 甚至太后说自己很后悔,年轻时候太过看重爱情,以至于如今落到这般地步。 这种大逆不道之言,固国公主自然不敢说出来。 只是两代皇后的规劝之言,必然有其中道理,固国公主牢牢记在心中。 “这些心思你心里清楚就好,千万不要在人前显露出来。表面上也要想着抓紧夫君的心,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去了乌孙就要看你自己。” 固国公主郑重道:“皇妹记下了。” 赵臻姝笑了笑:“你时刻记着,你是为了大明的百姓才要远嫁,太后、陛下,我,大明朝官都以你为荣,你的功劳会被传颂千秋万代。你背后是大明的万万百姓,母国是你终生的依靠。你若是苦了,便告诉使臣,陛下和本宫都会给你做主。” “凡事都要大气、大度。夫君若是人好,你便轻松些,人不好,你便要苦一些了,只是你放心,大明一日在,你的性命就没人敢动。” 说着说着,固国公主的眼泪就下来了,行了大礼:“皇妹谨记皇嫂教导。” “好了,咱们一同去宴会吧。” 赵臻姝临走前又看了看乐窈,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吩咐钱嬷嬷一步不离地照看着,她就带着人先走了。 国宴的这个规格,不是都有资格参加的。 后妃们一律不行,前朝也就几位重臣有资格。 座位的布置也有讲究,最高处依然是皇帝、太后、皇后。 大明以右为尊,右手第一位就是固国公主的位置,其后才是朝臣。左手便就乌孙使臣了。 这位置的摆放是为了给固国公主抬身份,朝臣们也都主动退让,没人有意见。 李景琏等人更不用说了,要不是不合规矩,李景琏都想让固国公主坐到上面来。 赵臻姝等人都是穿着大礼服来的,身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朝珠,别看这样繁琐,可走起路来硬是发不出一丝声响。 宴会快开始的时候,赵臻姝等人才到。 乌孙的使臣早早来了候着,等了许久,起初都是心里不满的。尤其是八王子,可他见识了大明的实力,便说不出什么话了。 不满有什么办法? 忍着呗。 开宴之后,乌孙国的使臣便行礼,其中一个年幼的女孩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位便是乌孙的玉珠公主吧,哀家瞧着,就觉得天生丽质……” 太后看了看这位公主,嘴角就憋不住笑,皇帝的福气还真是特别。 第135章 和亲 赵臻姝瞧着也是。哪有这么黑的公主啊,她一想着以后李景琏的后宫里,一众白嫩水灵的后妃突然闯入一个独特的妃子,就忍不住想笑。 “本宫瞧着玉珠公主便十分亲切。” 玉珠公主好奇道:“我第一次见大明皇后娘娘,怎么就觉得亲切了?” 这公主不仅黑,人好像也不聪明。 八王子撇撇嘴,忍住把这个妹妹一脚踹出去的冲动,道:“王妹不得无礼。” 这时候乌孙的涉外大臣站出来道:“启禀大明皇帝,我乌孙远在西域沙漠,诸多礼仪不通中原,希望大明皇帝海涵。” “此次来使大明,是奉我王之命,送玉珠公主嫁入大明,同时迎娶大明嫡出公主入乌孙,请大明陛下示下。” 李景琏居高临下,道:“使臣说的是,我大明和乌孙正是要世代交好,才能造福两国百姓。此乃我大明孝文皇帝和太后亲女,朕之胞妹,固国公主。不日亦将跟随尔等去往乌孙,请诸位定要善待她。” 固国公主站出来道:“见过乌孙使臣。” “见过公主。” 八王子忍不住盯着固国公主,这就是自己的王妃吗?好美啊,白白的,如同羊脂玉一般,感觉人也滑溜溜的,香香软软的,和乌孙的女子大不相同。 “咳咳。” 涉外大臣瞧着八王子的模样,连忙咳嗽着提醒八王子回神。 好在八王子也黑,倒是瞧不出脸红来。 涉外大臣:“大明陛下的话臣会传达给我王,固国公主入乌孙是嫁给我国八王子为正王妃,定会善待公主。” 固国公主这才微微抬起下巴,不经意之间打量了一眼八王子,咦,怎么黢黑一人。 八王子本就一直关注着固国公主,迎着固国公主的目光立刻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咦~人显得更黑了。 李景琏笑了笑,如此最好了。 只是他目光触及玉珠公主,总感觉自己心里在滴血,为了大明,他牺牲也挺大的,自己美美的后宫里面,就要多出来一个移动的煤炭。 其实玉珠公主人倒是不丑,五官精致,只是再美的模样也架不住一身黑。 李景琏当即下旨,把玉珠公主册立为九嫔之一的昭容,封号给了顺,赐居延庆殿。 顺之一字,既可以是柔顺,也可以是顺服。 到底是哪种,就要看将来乌孙的态度了。 反倒是赵臻姝觉着李景琏有点坏。 你嫌弃,位份上面不给妃就算了,还把人公主直接丢延庆殿,延庆殿连东西六宫都不是,距离乾清宫远的要死,还真是眼不见,心不烦。 “玉珠拜谢大明陛下。” 玉珠公主不知景阳宫在何处,高高兴兴的就应下了。 国宴上,最多就谈这些事情。 其他的就需要和朝臣们仔细商谈了,比如固国公主的嫁妆是什么,哪些是给乌孙的,哪些是公主的私产,都要罗列出来,详细处理。 玉珠公主这边也是,能让玉珠公主带入宫的和不能得,也要分清楚。 乌孙毕竟是来降,硬条件不敢讲的太夸张,只能从软的上面来磨一磨。 就这,乌孙都觉得赚大了。 中原的许多东西,放到乌孙等西域诸国,那都是求之不得的宝贝,尤其是瓷器、茶叶、丝绸等。 得知固国公主的陪嫁里有大量的这等东西,涉外大臣笑得脸都花了。 但这些吧,真就觉得没有乌孙送来的马匹值钱。 总之,双方都觉得自己赚大了。 国宴上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太后不知怎么,一瞧见顺昭容,就忍不住想要笑,左瞧瞧,右瞧瞧,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说道:“顺昭容入了宫,以后要尽快给皇帝绵延子嗣才好,将来生个小公主,和顺昭容一样,才好。” 李景琏一听,脸一下子就黑下来。 生个公主和顺昭容一样黑,那真是五雷轰顶了。 “母后说笑了。”李景琏深吸了一口气,决心不碰这位顺昭容,在宫里养着就行。 “玉珠一定会配合陛下的。” 赵臻姝瞧着玉珠的身形道:“顺昭容还小,再等几年也不急。”看看顺昭容,就知道还没来癸水呢。 李景琏哼唧道:“先在宫里养着吧。” “哈哈哈哈。”太后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咳咳,哀家是想着以后儿孙满堂,便觉得开心。” 李景琏抽动着嘴角,无语道:“母后开心就好。” 大明的朝臣本想着恭喜皇帝喜得佳人,只是看看皇帝的脸色,再看看玉珠公主,都默契地低下头——陛下瞧着不是很开心。 而反观乌孙使臣都是一脸的喜色,涉外大臣一听,心里开心极了,大明的太后都喜欢玉珠,可见两国关系以后差不了的。 “我敬大明陛下一杯。” 李景琏举起酒杯,和涉外大臣遥遥相对,“朕此杯亦回敬乌孙国王。” 两人一饮而尽。 宴会有一点不好就是要一直坐着,累极了。 尤其是穿着大礼服,叠了好几层,现在天气还热,就更不方便了。 等到散去,赵臻姝就迫不及待地回了坤宁宫。 李景琏同样疲惫。 “陛下,我瞧着延庆殿是不是远了些。”赵臻姝笑道:“况且延庆殿年久失修,如今哪里还能住人呢。” 李景琏摆摆手道:“年久失修就让人休整休整,再入住就是。” 赵臻姝就不再多言,那就只能先这样了,回头让人把延庆殿好好布置布置,多用些心,毕竟是玉珠公主同样是远离故土,好歹让人住的舒服一些。 到了五月下旬,使臣就启程回乌孙了,一同去的还有固国公主。 送公主出嫁,自然不是只有公主,还有一大批礼部的官员都要随行去乌孙亲眼见证公主成婚,此外皇家里面,李景琏再次派出了晋王世子。 使臣们从京城出发,从太行井陉关去往并州,再南下到西安,西出阳关,去往乌孙。 固国公主出嫁是一件大事,后宫里能来的基本上都来了,众人站在宫门口,看着固国公主一一拜别众人。 这种场合,多余的话就不方便说了。 赵臻姝看着固国公主,一切只在眼中。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青遥。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第136章 瞒着太后生孩子 固国公主出嫁之后,宫里突然轻松下来,前段时间为了给固国公主准备嫁妆,尚宫局的人可谓是忙疯了。 这会子还没松懈,一件大事又发生在尚宫局。 周选侍用了尚宫局送去的贴身衣物,现在全身起了疹子。 韩尚宫跪在地上陈述事情,“娘娘,尚宫局做事一直都是三人一事,除非买通三人,否则实在是没有动手脚的机会啊。” 赵臻姝心里也明白,这回问题肯定不是出在尚宫局。 看了看韩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在宫里用了几十年,而且对赵臻姝也是尽心,倒没必要说因为这么个事就把韩素怎么样了。 主要是个小事。 “你回去查清楚,再来禀告我。” 韩素松了一口气,这是给她留着路了,感激地道:“奴婢遵旨。” 等韩素走了,王婕妤就忍不住了。 “娘娘,臣妾求娘娘救我。” 王婕妤今天一早就来了,只是赵臻姝那会儿还在睡觉,就一直候着。等赵臻姝用过早膳,就出了周选侍这档子事,王婕妤都没机会开口。 “快把王婕妤扶起来。” 赵臻姝的心都跟着王婕妤的动作来回颤抖,这么大的月份,说跪就跪,可别借此诬陷她,不然还真是一场麻烦。 晴虹几个都是警惕地防备着王婕妤。 王婕妤此时哪有心情管这些,她被人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屁股贴在凳子上,宫人们刚松开手,她就要再跪下。 “你若再跪,本宫这便只能请你出去了。”赵臻姝沉下脸。 王婕妤哭的颤颤巍巍,好在她是害怕的,倒没敢再跪下。 赵臻姝缓和着语气,说道:“发生什么了,让你哭成这样。” “娘娘,臣妾想生孩子,臣妾真的不能等着月份足了。”王婕妤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即便此时着急,也是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你是母后的侄孙女,母后如今对你这胎寄予厚望,你是知道她希望你足月生产。” 你是太后的人,这样我很难办啊。 王婕妤道:“臣妾虽为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可自从入宫以来,臣妾同慈宁宫并不亲厚,皇后娘娘,臣妾和太后娘娘之间真的清清白白啊。” 赵臻姝微微一笑道:“本宫自然是信你,只是母后的意思,本宫也不想违背。” “娘娘,若是娘娘愿意救臣妾,臣妾生当衔环,死当结草,只为报娘娘大恩大德。” 王婕妤是真的害怕了。 昨夜她睡着时候,觉着肚子一痛,以为自己要生了,让宫人点灯之后,就被吓得魂不附体。 只见她的肚子高高突起一块,一个手掌一样的东西隔着肚皮往外撑,别说她了,就是一旁的宫女都发懵了,她们哪里见过这阵仗。 婴儿胎动是有的,可顶成这样,着实把王婕妤吓惨了。 “你既然如此心诚,又是为陛下生子,将来孩子也要叫我一声母亲,本宫倒是不好袖手旁观。” 王婕妤进宫没干啥坏事,最多就是看谁不顺眼,这个也讽刺两句,那个也讽刺两句,嘴坏点,可要说刻薄寡恩,那是没有的。 她记得玲雪生前穿的缎子还是尚宫局特制的,比一般奴婢穿的好太多,可见王婕妤本性是个好的。 赵臻姝叹息道:“只是你也要清楚,即便是催产,也会有风险。” “臣妾明白。” 王婕妤用力的点点头,她实在是受够了! “另外,臣妾想用娘娘之前的人。”王婕妤咬咬牙,她如今信不过太后安排的。 赵臻姝诧异地点点头,还是准了。 看来如今王婕妤是和太后要彻底划清界限。 赵臻姝点点头,等王婕妤走了,就立刻请李景琏过来。 “陛下,王婕妤想着尽快生子,好歹能保着她自己。”赵臻姝认真道:“臣妾想着生产乃是大事,若是能让后妃们平安生子,再好不过了。” 如今固国公主的事情解决了,李景琏哪里还顾及太后曾经的说法。 “那皇后尽快安排她生产即可。” “只是母后那里……”赵臻姝一脸的为难,“母后曾经说了不让催产,恐怕对孩子不利……” 李景琏皱着眉头,“朕的女人和孩子自然是朕说了算,安排催产吧。” 有了这句话,赵臻姝立刻行动起来。 李景琏也没什么大事,就跟着一同来了永寿宫。 “晴虹,去让太医院的谷院判和医女们都过来,立刻去请我曾经的接生嬷嬷。” “是。” 赵臻姝眼睛一转,吩咐道:“秦德忠,派人守好慈宁宫的大门,在王婕妤顺利生产之前,本宫不准母后知道这个消息。” 秦德忠点点头道:“娘娘放心吧,奴婢一定办妥。” 这还真不是他吹,现在皇宫里,除了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和张公公,就属他秦德忠风光,瞒着慈宁宫还真不是难事儿。 赵臻姝坏心眼的想:嘻嘻,就不告诉太后,等太后发现的时候,孩子都生了,王婕妤还没事,那太后的脸色该有多精彩呀! 嘿嘿! 王婕妤前脚回了永寿宫,这边还在等着消息,后脚永寿宫就被封起来了。 同在永寿宫住的还有曲选侍、齐御女、鲁御女,这三人都是秀女进宫,一直不温不火的。也是第一次见这阵仗,吓得屋子也不敢出。 随着李景琏和赵臻姝的到来,人都出来请安。 赵臻姝完全没印象,曲选侍还好,请安也见过几面,可齐御女和鲁御女那就是真没印象。 赵臻姝看了一眼李景琏,发现李景琏也一脸的迷茫,顿时笑了笑:“陛下日后可要雨露均沾才是。” 李景琏狠狠瞪了一眼皇后,直接走向王婕妤住的西配殿。 “来这儿也没什么大事,你们只需要好好待着就好。” “臣妾遵旨。” 见了一眼天颜,几个小妃嫔都有些激动,只是不敢造次,跟着赵臻姝进了西配殿。 王婕妤已经被李景琏亲口告诉准备催产,内心忐忑地被抬进产房。 第137章 可恨的皇后! 很快太医院的人也来了,把脉之后,就开催产药。 齐太医有些着急,站出来说道:“陛下,催产恐怕会伤了龙胎啊。”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还是催产药。 屋子外面也有婆子闹腾,都是之前准备好的接生嬷嬷。 不过李景琏不管这些,冷着脸道:“要不你来当这个皇帝?” 齐太医立刻偃旗息鼓,总感觉自己脖子上面凉飕飕的,搞不好有脑袋搬家的风险。 催产药也不是乱开,太医们也不敢乱开,而是根据王婕妤的情况,一点一点的喂药。 喝了催产药,王婕妤人还是紧张,一直问着接生嬷嬷来没来,在她感觉到一阵阵有规律的阵痛时候,接生嬷嬷总算来了。 这时候便开始生产了。 或许是经历许多次,李景琏倒是没那么着急了,他看着站了一屋子的太医,心里安全感满满。 赵臻姝听着王婕妤痛苦的叫声,也不禁唏嘘:不亲自生产,真的很难理解其中的感觉。 王婕妤这声音喊得也挺大,隔壁的熹贵嫔听着,总觉得不对,不多时就过来了门口,只是被人拦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守在门口的张福海笑道:“奴婢张福海给熹贵嫔娘娘请安。” “陛下有旨,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永寿宫,请熹贵嫔娘娘见谅。” 熹贵嫔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惨叫声,顿时有些明白,她开口道:“张公公,你不妨去请示陛下。” 张福海脸色犹豫了瞬间,就立刻进去请示了,熹贵嫔现在靠着皇后,那可是有位份有孩子,得罪的干嘛呀,左右不过传个话的事儿啊。 很快熹贵嫔就被请了进去。 这事吧,其实也是瞒不住的。 毕竟生产这样的大事,有一个知道,就会有第二个知道。最后就是来了一窝人,李景琏本想着都让回去,但觉来都来了,就都让进来了。 唯一没来的就是太后。 倒不是没人去告诉太后,只是给太后通风报信的人都在慈宁宫的各个路口被拦下来了。 秦德忠看着自己拦下的一群人,心里乐开花,这回可是把太后安插的爪牙抓住了,他的功劳大了去。 王婕妤许是害怕,用了催产药,就拼命用劲儿,只想着赶紧把孩子生了,她这么努力,生的也格外顺畅。 李景琏等了一阵子,产房里面的嬷嬷就出来说王婕妤已经生了,生了皇子。 “啊?这么快就生了?” 李景琏还有些吃惊。 赵臻姝笑道:“臣妾恭喜陛下了。” 其他妃嫔心思各异,这二皇子可不是大皇子,二皇子母族身份不差,看皇后的样子竟然是一点都不担心? 若是赵臻姝知道了,心里一准笑出来,这群人真当李景琏是傻子呢? 说实话,将来轮谁都轮不到二皇子。把皇位传给二皇子是怕太后和承恩公府的势力不够强大吗?还是觉着李家的江山坐得太稳,需要外戚来撬动? 也就是有些人被权势迷了眼,看不清楚罢了。 生了孩子的王婕妤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身子,还活着。 她在睡着之前想:难道为了皇嗣就一定要牺牲她吗?她首先也是人,她也有活下去的想法,为了皇嗣的健康,就一定要她难产死在产房吗?就一定要牺牲她自己吗? 她不是不愿意生孩子,就是被太后这样选择,不甘心罢了。 最后,她这辈子都不要再生孩子了。 赵臻姝看了一眼二皇子,小脸蜡黄蜡黄的,没有刚出生孩子的模样,哭声也和猫叫一样。 这模样李景琏也瞧见了,只是说让人好好照看,他想:孩子虽然不是很健康,可好歹大人活着。 “王婕妤生子有功,着晋为贵嫔,迁居到正殿即可。”永寿宫也是好位置,没必要再动了。 李景琏走了,其他人三三两两的也就走了。 不过赵臻姝特意留了下来,她要等着太后来。 果然,不过半刻钟,太后就怒气冲冲的杀到了永寿宫! “王婕妤呢!给哀家出来。” 赵臻姝摆好心态,立刻出去应对,“臣妾参见母后。” 不见赵臻姝还好,一看见赵臻姝,太后瞬间就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皇后!你答应过哀家的!” “臣妾不明白,请母后言明。”赵臻姝一脸的无辜,眨巴着眼睛,谁看了都觉得能有皇后什么事啊,太后找茬吧。 太后瞧见这副模样,更是气的牙根痒痒。 “皇后,你当日答应的哀家好好的,要保着王婕妤足月生产,如今是要和哀家装糊涂吗?” “母后,您说的哪里话,臣妾是劝了陛下,只是陛下的心意岂是臣妾能够左右的。” 赵臻姝皱着眉头苦笑道:“陛下的态度和能力母后也是清楚的,臣妾实在没办法。”我答应你了,可是陛下没有呀,陛下要催产我能有什么办法。 太后自然听得出赵臻姝话里的意思。 李景琏能有什么能力,不就是当初给她下药软禁她的事情吗? 可太后对此还真束手无策,她没有垂帘听政过,她手上的人和权力来自于做皇后时候的积累,真要想和李景琏硬碰硬是不成的。 李景琏重情,可绝非是什么软弱之人。 “皇后!” 太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实在没有想到皇后居然玩这么一手,以至于指着赵臻姝的手指都开始慢慢颤抖,“你……你……”气死哀家了! 怎么会有皇后这种人!半点世家贵女的知书达理都不讲! 可恨的皇后! 出尔反尔的皇后! 不讲信用的皇后! 赵臻姝笑意盈盈地说道,“母后消消气,您可要看看王贵嫔刚出生的孩子?可怜的那孩子,受了催产药的影响,是不大健康,只是好好养着,将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好在佛祖保佑,如今母子平安,陛下也高兴。” 就是太后不高兴而已,能有什么大事。 哎呀,太后的小算盘真是可惜了呀…… 太后怒火中烧地赶来了慈宁宫,又满腔怒火的走了。 六宫都知道王贵嫔要生了,只有慈宁宫不知道,皇宫这是整体防着她吗? 可她也没别的办法,皇后心思多,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第138章 给皇帝绝育 太后不甘地离开后,赵臻姝进去又看看王贵嫔,嘱咐道: “本宫不想看到王贵嫔出任何事,她若是好好的,你们的赏赐自然是少不了,可她若是出了问题,不光是你们,你们的亲族都会受到牵连。” “奴婢遵旨。” 没人敢动其他心思。 赵臻姝又瞧了一眼二皇子,便挪开目光,说实话真没有她家的乐窈好看!这么一会儿,赵臻姝又有些想了乐窈了。 “回宫吧。” 回去看娃。 回慈宁宫的路上,太后身边的人都劝慰着。 “娘娘,您别着急,即便王贵嫔活着,您要想抱来孩子养,陛下也是会同意的。”春和小声劝着。 太后眼中满是阴郁,“有没有生母区别可大了。” 有生母,将来怎么说也要看顾及生母,甚至可能王贵嫔到时候拿着皇子和她打擂台也说不准啊。 “太后娘娘何须担心,咱们再找机会就是。” 太后咬着牙摇摇头,机会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别看现在皇帝对她放下戒心,可她要是敢出手,皇帝第一个会反对。 本来这步棋是天衣无缝的,生孩子本就有风险,王贵嫔死了,自己把孩子抱养过来,谁能说什么?加上若是那件事成了,几十年之后,大明还是落在自己手里。 可这一切都毁了。 太后回到了慈宁宫,总算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道:“孩子哀家还是要养的。”即便生母在,也要养过来,否则便是半分希望都没了。 “太后娘娘圣明。” “去把丽美人给哀家喊过来。” “是。” 丽美人内心忐忑的走进了慈宁宫,只不过她都没来得及行大礼,就被嬷嬷一脚踹在腿窝处,噗通一声就摔倒了。 “哼,丽美人,见了哀家不行礼,摆出这样的阵仗是做给谁看?” 丽美人慌乱地抬起头,“不是的,太后娘娘,是有人推了臣妾。” 太后居高临下,冷冷一笑道:“是吗?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如今还敢顶撞哀家,白簇,给哀家狠狠掌嘴。” 丽美人瞳孔一缩,连求饶都来不及,一道道火力十足的巴掌就甩在她的细嫩的脸上。 啪啪啪…… 啪啪啪…… 白簇打完之后,架着丽美人的嬷嬷才松开手。 “知道哀家为什么打你吗?” 丽美人肿胀着脸,泪水模糊道:“臣妾真的不知做错了什么,求太后娘娘饶命啊。” “不知道?”太后目光阴狠,咄咄逼人道:“王贵嫔产子,你为何不来告诉哀家。” 丽美人整个脸上都被打得通红,尤其眼泪流下来的时候,更是显得凄惨无比。可这副模样却正好取悦了太后。 “哼,丽美人,哀家早就提醒过你,别忘了你是怎么上位的。”太后冰冷道:“哀家能把你扶起来,就能把你摔下去。” 丽美人连滚带爬地拉住太后的裙摆,凄惨道:“求太后娘娘饶命啊。” 太后心里那口气散了,才道:“春和。” 春和点点头,从一旁的桌子上端起一个承盘,上面放着一包白色的东西。 “太后娘娘,这是……” 丽美人惊恐道:“娘娘,求你放过臣妾吧,臣妾不要服毒啊。” 春和讥讽一笑:“丽美人快起来吧,这可不是毒药,也不是给你用的。” 丽美人睁大自己碧绿的瞳孔,畏畏缩缩道:“春和姑姑,这是……” 春和看着太后的脸色,这才解释道:“这药不过是让男子不孕罢了,不会损伤身体。” 丽美人猛地愣在原地,随后倏地扭头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这是……” 太后笑了笑道:“丽美人,你是聪明人,难道不懂哀家的意思吗?” 丽美人嘴唇不停的颤抖着,脑袋左右摇动,红肿的脸庞随之产生几分痛楚,“太后娘娘,陛下……陛下是天子,是皇帝,臣妾,臣妾不能这样啊。” “这药无色无味,遇水即化。”太后淡淡解释道:“皇帝宠你,你接触皇帝的时间最多,也是最有机会下手。丽美人,这是哀家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 丽美人彻底失神,她不懂太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陛下是太后的皇子,给陛下绝育对太后能有什么好处吗? 不管怎么说,丽美人是拿着药走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丽美人那边多多用心,看着她。” “奴婢遵旨。” 春和上前道:“太后娘娘,那大皇子那边怎么处置呢?” 太后缓慢思考着。 李景琏不能生育之后,现存的皇子就会是未来的新帝,大皇子就成了最有力的继承者。 因此,除掉大皇子刻不容缓。 除去大皇子之后,太后再把持着二皇子,未来的新帝就顺理成章的落在她的手里,到时候大明的天下还不是太后说了算? 这么好的计划,偏偏让王贵嫔活下来了,平添了几分变数。 “那让大皇子不是陛下的孩子不就好了?” 春和微微一愣,太后娘娘是想狸猫换太子吗? 太后道:“哀家听闻承恩公府的二房也生了孩子,叫带进宫来哀家看看吧。” “是。” “好了,随本宫去看看皇帝吧。” 对于太后的到来,李景琏早有准备。 “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笑着把李景琏扶起来,“快起来吧。” “母后今日怎么有空来乾清宫了。” “哀家也许久不见你了,今日得知王贵嫔产子,也没能见你一面,哀家便想着过来看看你。”太后话里话外都点着李景琏。 李景琏也不觉得有问题,继续道:“王贵嫔不过一个妃嫔,产子何须惊动母后。” “生的是哀家的皇孙,哀家怎么能不关心呢。”太后喝了一口茶,是皇后的三清茶,心里更郁闷了。 太后放下茶杯,道:“皇帝,哀家想着慈宁宫空旷,若是有个孩子能陪伴着哀家便好了。” “养孩子费心,母后操劳一生,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何必再用那个心思。”李景琏皱着眉头,太后没事养孩子干嘛。 第139章 二皇子洗三 这孩子送过去容易,可要是想再从太后手里拿回来,那就麻烦了。 太后微微一笑道:“哀家如今活不了多久了,就想着临终之前看着孩子们长大罢了。” “皇帝,哀家知道皇后所处的乐窈是你和皇后所爱,哀家不好开口,至于余贵嫔留下的两个孩子,哀家也不喜欢,如今好不容易哀家看得上眼王贵嫔生的孩子,这也不能那个答应吗?” 李景琏沉默下来。 这么说太后的要求并不算严苛。 “况且,左右是一个庶子,来日你和皇后生了嫡子,想必也照顾不过来,倒不如哀家如今就养着。” “只是王贵嫔那里,毕竟是二皇子生母。”李景琏犹豫道。 “王贵嫔是哀家的侄孙女,虽说入了宫和哀家不亲厚,可哀家也不是那等心思歹毒之人,自然允许王贵嫔前来看看孩子。”太后说到此处,忍不住拿出帕子抹眼泪。 “当初哀家什么也不知道,先帝就把你送到并州养着,让我们母子分离十几载,其中的辛酸哀家岂能不知道?” “如今,哀家又怎么忍心不让王贵嫔见二皇子,再让王贵嫔和二皇子保受分离之苦呢?” 这一番言论彻底让李景琏闭了嘴。 是啊,怎么说太后也是自己的生母,虽然分离十几年,没什么感情,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份恩情不能不报。 “罢了,若是母后喜欢,便养着吧。”李景琏叹了一口气,“是儿子不孝,让母后和儿子分离十几年。” 太后抹着眼泪,“罢了罢了,都过去了。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只要你将来万事顺遂,哀家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景琏送走了太后,回头就找上了赵臻姝。 “王贵嫔那边,还要你多多费心,她若是想孩子,便去母后宫里看看即可。” 赵臻姝笑了笑,“难得母后愿意用心照看皇孙,臣妾想王贵嫔也能理解的。只是还有一桩事,臣妾也想陛下做个主。” 李景琏倒是觉得奇了,后宫诸事向来是赵臻姝打理,他从不插手,最多看哪个妃嫔顺眼,就多宠爱一些罢了。 “难得你有事让朕做主,说来听听吧。” “臣妾想把熹贵嫔养着的大皇子也送去母后那边。”赵臻姝温柔道:“一来是这孩子在娘胎里憋了气,身子骨不好,母后福威深重,若是能得到母后庇佑,也是一桩好事。其二便是熹贵嫔还未生养,如今看着二公主已经是心力交瘁,大皇子实在是有心无力。” 李景琏有些犹豫,他膝下的两个皇子都送到太后身边,万一出了意外,太后的权势岂不是又到了顶峰? “熹贵嫔可愿意?” “熹贵嫔自然是愿意的。”赵臻姝道:“臣妾这么做也是看那孩子可怜。” “这事让朕想一想吧。” 赵臻姝点点头,没再提,毕竟这事是有风险的。 但大皇子很快就送到了慈宁宫里。 李景琏去了一趟启祥宫,瞧见熹贵嫔忙里忙外,哄完这个哄那个,嬷嬷们跟了一群,孩子还是哭着。想想便送到了慈宁宫。 启祥宫倒是宁静一些了。 苦了慈宁宫。 两个孩子夜里哭闹起来,太后也遭不住,她才刚刚睡下,就被吵醒。 “人都死了吗?哀家的头都要炸了。”太后咬着牙,几乎想把这两个孩子送回去,她已经几十年没有养过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个。 白簇示意春和去,自己则倒了杯热茶递给太后,“太后娘娘息怒,想必是那些个乳娘不尽心,春和已经去看了。” 太后压低自己的火气,“要不是看他还有用,哀家早把他打发了。” 这里的他自然是说大皇子。 “主子,奴婢瞧着日子也快了,等到二房的公子进宫了,也就好了。” “哀家就盼着快点了。” 太后脸色不好看,像是从湖里泡过一样,整个人的脸惨白惨白的,夜风一吹,头皮便开始发痒,“吵得哀家头疼,给哀家揉揉头吧。” 白簇这边安慰着,春和见了乳母,乳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春和姑娘,不是我们不尽心,是不知怎么,大皇子来了慈宁宫就一直哭闹,奴婢们什么法子也用了,就是不起作用啊。” “是啊,春和姑娘,二皇子也是哭闹个不停。奴婢们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一众奶娘嬷嬷们面露难色,朝着春和解释道。 “你们的意思是皇子们来慈宁宫就出问题吗?”春和脸色冰冷,警告道:“你们可仔细思量好了,无能就是无能,还敢攀咬慈宁宫不成?” 嬷嬷们左看看右看看,叹了一口气道:“奴婢不敢,那奴婢再哄一哄。” “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都让皇子们安生些,再吵到了太后了,扒了你们的皮!” “奴婢遵旨。” 到了后半夜,慈宁宫总算彻底安静了。 只是两位皇子没睡多久,天刚亮的时候又开始苦恼。 太后自然不能真把孩子送回去,否则她的谋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因此太后也就忍着,再不济用上药物,也算止住啼哭。 二皇子洗三本不需要大办,只是跟在太后膝下,王贵嫔又是承恩公府出身,便把承恩公府的人请了进来添盆。 承恩公夫人按例还是先到坤宁宫拜见皇后,“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秋金安。” 赵臻姝看了看承恩公夫人,笑道:“夫人快起来。” “多亏了娘娘照看,臣妇替贵嫔娘娘谢过您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承恩公夫人和太后同辈,不过承恩公是太后的父亲的填房嫡子,和太后同父异母,一直都不算亲厚,双方一直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只是如今,怕是不能继续了。 “这便是府上刚出生的孩子吧?果真是可爱。” 赵臻姝上前摸了摸婴儿的脸蛋,顺手把自己手腕上戴的玉镯子放到襁褓里。 “臣妇就替这小子多谢皇后娘娘了。”承恩公夫人也不客气,笑了笑,又略坐了一会儿,就请辞离开。 “王贵嫔也等你许久了,夫人去吧。” “臣妇遵旨。” 第140章 换子 赵臻姝目送承恩公夫人远去之后,看着慈宁宫的方向出神。 “娘娘,您说王贵嫔可信吗?” 赵臻姝摇摇头道:“本宫也不知道,只是这次便要看王贵嫔的决心了。” 是要彻底和太后决裂,还是如过去一般。 总之,她的圈套已经设好,只等太后给里面钻。 承恩公夫人被尚宫局的礼仪宫女指导着带到了永寿宫。 王贵嫔一见到人,激动的流下泪来。 “祖母!” “我的好孩子。”承恩公夫人眼角湿润起来,不过她也是经历过许多事情,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祖母有话要说。”王贵嫔抹了抹眼泪,吩咐道。 等人走了,承恩公夫人道:“你信里说的事情,祖母都知道了,你祖父和父亲都想按着你的意思来。” 王贵嫔松了一口气,说道:“祖母,太后和我们已经不是一条心,万万不能再听取太后的意思,否则,只怕我们一整个府上的人都要搭上性命。” 承恩公夫人凝重的点点头。 “只是皇后真的信得过吗?” 王贵嫔苦笑道:“皇后娘娘的地位和身份,若对我动手,这孩子就生不下来。” “我这条命还是皇后娘娘保着,如今才能见到祖母,否则怕是早已经没了。” “你是个有主意的,祖母信你。”承恩公夫人神色严肃,“你只说如今怎么做?” 王贵嫔吸了一口气,说道:“祖母,你只需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来即可。” 承恩公夫人神色大惊,忍不住在激动道:“婧儿,你可知太后要做什么?太后要狸猫换太子,用府上二房的孩子把大皇子换走,随后陷害余贵嫔当初生的大皇子不是陛下的,顺着太后的意思,咱们还有活路吗?” 这样一来,大皇子是没了,可承恩公府也不一定会存在呀。 太后的谋算太过惊心动魄,一旦被发现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也可以说,太后太想成功了,以至于开始乱了阵脚,无意之间把承恩公府推远。 正是太后的这层意思,才让承恩公府选择王贵嫔。 王贵嫔沉稳道:“祖母放心,太后自以为算无遗策,可哪里知道她的谋算早已经为人所知呢。” 承恩公府一愣,脑海里慢慢浮现出赵臻姝的笑容来,“皇后!” “祖母慎言。”王贵嫔淡淡道:“皇后娘娘什么都没做。” 承恩公夫人一愣,缓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王贵嫔,“婧儿,你如此相信皇后,当真就对那个位置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吗?” “祖母,贪心不足蛇吞象,王家未来有一位王爷做靠山,已经是富贵之极,再想旁的,就什么也留不住了。” 王贵嫔想过皇后吗? 想过。 天下哪个女人不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呢。 可那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 进了深宫,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慢慢地也就没了那个心思。 尤其经历过这次生子,王贵嫔彻底没了那些想法,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让家里也熄了想法吧,好好跟着皇后,日后不会差的。” 承恩公夫人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已经开始添盆了。 太后竟然也不等承恩公夫人……够不顾及承恩公府的脸面。 等着结束了,太后独自把承恩公夫人留了下来,“春和给承恩公府夫人上茶。” “这就是二房的孩子吧?”太后笑得一脸慈爱,“抱过来哀家瞧瞧。” 承恩公夫人把孩子送过去,笑道:“这孩子得了太后娘娘的福分,将来也是个好的。” 太后逗弄了一会儿,便道:“把孩子抱下去吧。” “娘娘……”承恩公夫人欲言又止,看着襁褓之中的孩子,面露犹豫。 太后瞥了一眼,冷淡道:“想想承恩公府的百年富贵。”随后坚定道:“抱下去!” 白簇接过孩子,走向了两位皇子所在的建章殿。 “今日二皇子洗三,太后娘娘有令,所有嬷嬷们都可以去领赏钱,你们都去吧。” 嬷嬷们一脸喜色,道:“奴婢叩谢太后娘娘。” “白簇姑娘,奴婢们都走了,皇子们可怎么办?”嬷嬷一脸的为难,出了事谁负责? “我在这里替你们守着,快去快回。” “多谢白簇姑娘了。” 等人走了,白簇飞速地把孩子调换了顺序,把大皇子放到了承恩公府二房孩子的襁褓里,又把二房的孩子放到了大皇子的襁褓里。 做完了这一切。 二房的孩子瞬间啼哭起来,引得刚洗三结束的二皇子也哭起来。 白簇心头一慌,立刻站到了门口,看着嬷嬷们归来,她疾言厉色道:“你们是怎么照看皇子的?” 嬷嬷们疑惑道:“白簇姑娘,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皇子们啼哭不停,我瞧了一眼,竟生出了红疹子。” 嬷嬷们吓得魂不附体,立刻道:“这不可能啊,昨日还好好的。” “还敢狡辩?”白簇眉头一皱,“你去把太后娘娘请过来。” 很快太后就来了,“这是怎么了?” “启禀太后娘娘,刚才二皇子一直在啼哭,奴婢就去瞧了一眼,谁知二皇子身上已经开始发红疹了。” “这怎么可能,洗三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太后疑惑道,她走上前去,掀开被褥,一大片红疙瘩一下子浮现出来,她惊讶道:“快传太医!” 这回太后也愣住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起疹子呢?但她的反应极快,立刻道:“这几个嬷嬷伺候主子竟然这么不用心,还不拉下去乱棍打死。” 嬷嬷们大惊失色,连忙求饶。 只是太后一心要灭口,自然不给机会。 白簇松了一口气,其实宫里熟悉皇子的也就是贴身伺候的嬷嬷,这些嬷嬷死了,来一批新的,谁还知道原本的皇子长什么样呢。 要是单单把孩子拿出来,李景琏都未必认得出只见过一面的孩子。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哀家才刚养着孩子,就出了这档子事,实在对不住皇帝。” “太后娘娘,都是嬷嬷们不用心。”春和劝道。 “罢了,今日也不早了,送承恩公夫人出宫吧。” 承恩公夫人接过襁褓之中的孩子,心里迷乱至极,可是她不敢多说,带着孩子就出宫了,回到承恩公府才松了一口气。 “老爷,我按着婧儿的意思办事了。”承恩公夫人叹气道:“只是婧儿还是让顺着太后的意思,换了大皇子出来。” 承恩公眉头一皱,看向襁褓之中的孩子,直接愣住了,“你胡说什么?自家孙子都不认得了?” 承恩公夫人不可置信道:“怎么会?” 她看向孩子,原本被包裹住的手腕处露出一个碧绿的手镯,那是赵臻姝今日送的。 第141章 周选侍大事不好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映照出深宫里错综复杂的回廊和屋檐。宫廷中的石桥上,一个身着淡粉色衣裳的女子正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她手中紧握着一盏微弱的宫灯,脚步不稳,似在寻找着什么。 每当有别的宫女太监经过,她都会紧张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掩不住内心的惊慌。 直到她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 “东西呢?” 这女子松了一口气,把提前准备好的药包送了过去,“小心些,别让发现。” 身后之人点点头,正欲离开之际,突然听道:“小心?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韩尚宫撑着伞,后面跟着一群宫女。 “给我拿下!”韩尚宫冒着雨,面容冷酷,因为这个贱婢,她差点被皇后责罚。 坤宁宫。 屋角的香炉里,檀香缓缓升起,弥漫在空气中,瑶巟和流江拿着衣服放在上面烘着。 “娘娘,这雨也太急了,要不是小秦子机灵,咱们怕是要淋雨呢。”飞鸢道。 “让钱嬷嬷去西暖阁看看,夜里别开窗户。”赵臻姝喝了一口姜茶暖身子。 下午的时候天气正好,便抱着乐窈出去晒太阳,哪知这天说变就变。 “娘娘,慈宁宫白簇传来了消息。”晴虹道:“太后娘娘已经动手了,只是白簇按照您的吩咐做事。如今太后恐怕以为大皇子已经被换了呢。” 赵臻姝满意道:“接下来就等母后自己给坑里跳了。” 太后自以为御下有方,极为信任春和白簇二人,可她哪里知道从一开始白簇就是赵臻姝安排的人呢? 慈宁宫的大小事,事无巨细,赵臻姝都了如指掌。 “另外白簇做的不错,记得厚赏。” 晴虹点点头,这是自然的,宫人们做事一是忠心,二就是银钱。 钱嬷嬷也从西暖阁回来,道:“娘娘,大公主已经睡安稳了。” 赵臻姝笑道:“你们也别忙活了,都去喝姜茶,回头感冒了,可就麻烦了。”这个时代,若是风寒感冒了,严重会死人的。 几人没来得及休息,韩尚宫就匆匆赶来了。 赵臻姝隔着窗望着夜幕,此雨已经停了,夜空谧静深邃,仿佛刚刚洗去尘埃的宝石,透露出一股清新冷冽的气息,残云如纱,淡墨般漂浮在天际,银色的月光穿透云层,斑驳地洒落在重重宫檐之上。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飞鸢道:“娘娘若是不想见,奴婢去回了吧。” “罢了,许是要紧事,传吧。” 韩尚宫人有些狼狈,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头都不敢抬。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起来吧。” 韩素依旧趴着,声音有些颤抖,道:“奴婢死罪。” 赵臻姝蹙起眉头,猜测道:“可是周选侍起的疹子查出来了?” 韩尚宫道:“启禀娘娘,奴婢派人追查多日,今日抓住了两人,其中牵扯过大,奴婢不敢擅专。” “你且说来。” 韩尚宫深吸了一口,缓缓道出:“娘娘,奴婢回去之后,便开始连夜彻查此事。最终抓获莹儿和小石子。” “这二人熬不住刑罚,说是收了一个老内侍的钱财,按要求把这药粉子洒在送去永寿宫的衣物上。” 韩素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包白色粉末,这粉末被厚厚的纸张包裹着,一丝都撒不出来。 赵臻姝问道:“这药粉就是导致周选侍起疹子的东西吗?” 韩素艰难地点点头,继续道:“小石子从老内侍那拿了药粉,又给莹儿,莹儿是司衣的宫女,只是她接触不到永寿宫的衣物,便随意把药粉掺和在水里,洒到了衣物上。” “衣物之间相互叠放,经历了这么多天,奴婢担心从尚宫局司衣处拿走的衣物已经传遍了六宫。” 这事就麻烦了。 赵臻姝凝重道:“可追查出那老内侍在哪里当值?” 韩素道:“奴婢查了半天,根据小石子的指示,最后在景仁宫的名册上找到了那老内侍,只是奴婢去的时候,那老内侍已经死了。” 死了,便查无对症。 “景仁宫里住着谁?” 钱嬷嬷道:“娘娘,是丽美人和安才人。” 赵臻姝内心一愣,丽美人有这个胆子吗?或者是安才人有这个本事吗?现在是太晚了,不宜再传召。 赵臻姝想了想问道:“周选侍的疹子如何了?” 韩素脸色差到了极点,身子都开始发抖,“奴婢……奴婢查了药粉之后,又去问周选侍身边的人,才知道周选侍不好了。” “不好了?” 韩素咬咬牙,抬起头示意道:“娘娘,周选侍大事不好,起初只是起了红疹,渐渐红疹退了,开始长了些疙瘩。” “什么?疙瘩?” 赵臻姝突然愣住,仿佛被定格在这话语里,一时间之没反应过来。 钱嬷嬷脸色一变,她瞬间反应过来,呵斥道:“放肆,皇后娘娘面前也敢说这些污言秽语。” 这时候赵臻姝才如梦初醒,一下子站起来说道:“你可看清楚了?” 韩素眉头紧锁,嘴角微微下垂,整个人被苦涩的情绪拉扯,露出几分无力感,道:“奴婢没敢看周选侍,只看了周选侍身边的宫女,千真万确。” 这事大了! “奴婢已经封了司衣,一干人等都被关了起来,没送出去的衣物都留着,没敢动。”韩素尽力平复起自己的心情,讲述着自己的后续的处理。 只是赵臻姝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进宫的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如今竟然被人害的得了花柳病。 花柳病! “请太医来,先给乐窈和周身的嬷嬷看病,再去查查如今宫里谁有这些症状。” 赵臻姝起身,这事要紧,今晚是不能睡安稳了。 赵臻姝算了算周选侍红疹发生的时间,那以后李景琏没和她房事行,自己是安全的。 “钱嬷嬷,头一个检查坤宁宫上下,凡是起了疹子的宫人都先看着,尤其先去看乐窈。晴虹,去拿陛下的起居注,看看陛下最近宠幸了谁。” “飞鸢,你去给本宫查后宫里谁有这些症状,宫里面的皇子公主们若是有这些症状,决计不能声张。” “奴婢遵旨。” 一众人得了命令就开始行动起来。 这里面最要紧的是是乐窈和李景琏,若是妃嫔们得了这病,再给李景琏侍寝,李景琏再去宠幸不同的女人,那一整个后宫妃嫔就都遭了殃。 乐窈若是染了,赵臻姝想着眼眶都红了起来,那整个后宫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小秦子,今夜陛下在哪里歇息?” 秦德忠道:“启禀娘娘,陛下传了曲选侍侍寝。” “去请陛下。” “奴婢遵旨。” 第142章 搜查六宫 曲选侍怎么说呢,骨子里面有西北风情,在后宫里面也算是独一份。李景琏在王贵嫔生产时候见了一面,脑海里就记得这个妃嫔。 曲选侍探着脑袋,好奇的看着李景琏,如莲花般静静绽放,她身着轻纱,似是与夜色融为一体。寝殿内香炉袅袅,金碧辉煌的幔帐随微风轻轻摇曳,映出她纤细的身姿,如同一幅动人心弦的画卷。 “你倒是不害怕朕?” “陛下是天子,臣妾是大明百姓,怎么会害怕自己的君王呢。”曲选侍笑道:“时候不早了,陛下可要歇息?” 李景琏走上前去,刚想说话,就被李成化打断了,“陛下,皇后娘娘派了秦公公前来请陛下过去。” 李景琏微微蹙起眉头,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成化迟疑道:“秦公公也没有透露,只是说皇后娘娘十分着急。” 李景琏看了一眼脱光了的曲选侍,今夜怕是不能继续了,叹了一口道:“来人,送曲选侍回去吧。” 曲选侍愣在原地,微微咬着齿贝,眼中慢慢蓄满了泪水,“臣妾恭送陛下。” 等李景琏走了,她还未动,只有被子裹在身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香炉的烟雾依旧不肯散去,环绕着那孤独的倩影,曲选侍缓缓坐回床沿,双手紧握着那未曾真正温暖过的锦被,心中涌动的迷茫和无助。 她今夜被完璧归赵。 皇后! 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随侍的嬷嬷候着,只是眼看着时辰越来越迟,忍不住小声催促道:“曲选侍,快走吧,等会就要误了时辰了。” 隔着重重纱帐,曲选侍平缓着自己的心情,“嬷嬷,进来伺候吧。” 此刻李景琏匆匆来到了坤宁宫。 赵臻姝红着眼睛,看见李景琏就一下子扑了过去,“陛下,臣妾好害怕。” “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臻姝拉着李景琏的衣袖,跟在李景琏身后,一同坐在了雕花凤榻边上,道:“还是让韩尚宫来讲吧。” 韩尚宫此刻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李景琏一下子怔在原地,“混账!”,随之而来的声音如同雷霆贯耳,殿内奴婢们皆是身体一颤,乌拉一群跪了下来,韩尚宫更是抖成了筛子。金碧辉煌的殿堂内,此刻只剩下皇帝愤怒的呼吸声和众人紧张的等待。 “陛下,当务之急是先查清楚谁如今有了症状,及时治病才是要紧事。”赵臻姝道:“好在臣妾让太医看了乐窈,乐窈和身边的人都没事。” “陛下,让太医也给您看看吧。” 李景琏暴怒的眼眶之中染上一层猩红,他点点头,“传吧。” 对于这种病症,太医院里拿手的是何修齐,何修齐把过脉,跪下来道:“启禀陛下,娘娘,陛陛下身体并无大碍。” 赵臻姝松了一口气,皇帝没事,那么皇帝宠幸妃嫔这条路就安全了。 “臣妾已经让人去查一查如今谁有症状,想必如今也快了。” “李成化,滚去协助皇后查案。” 李景琏坐在凤榻上,脸色阴沉。 这里说的是查案,那就不只是看谁有症状了,那就是要查得清清楚楚。 李成化行礼,就马上出去忙活。 有了皇帝出手,就更加快了。 秦德忠走进来行礼道:“启禀陛下娘娘,各处宫里只有景阳宫的宫女也起了红疹子,其他各处没有查出来。” “公主皇子们可有问题?” 秦德忠迟疑道:“启祥宫也没有问题,只是太后娘娘那里奴婢们没敢去打扰。” 李景琏骂道:“狗奴才,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 赵臻姝瞧了一眼,连忙出声道:“再去查。” 李景琏心里是真窝火,这简直就是天下的笑话,皇家妃嫔得了花柳病!传出去不是叫天下人耻笑吗? 赵臻姝声音如清泉般温柔,“陛下放心,臣妾吩咐了奴婢们三缄其口,旁人只知道是起疹子,怕是想不到花柳病上来。” “皇后做事周全,朕自然是放心的。” 钱嬷嬷走上前来,道:“启禀陛下,娘娘,周选侍那边派了人,想请陛下娘娘过去。” 周选侍也是个倒霉蛋,得了这病她本人也不敢声张,就想先拖着,谁知道拖成了这样。如今也是看见帝后到处查问,才敢把人请过来,指派个医女看病。 李景琏皱皱眉,“走吧,去瞧瞧。” 宫里已经宵禁,可帝后出行自然不用在乎规矩。宽阔的御道上,两排内侍们点着宫灯,低头快步行走,掠过冰冷的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响声。 到了周选侍的屋子,李景琏先行下轿。 “臣妾有恙在身,不能给陛下和娘娘行礼,还望恕罪。” 周选侍一脸的苍白,李景琏和赵臻姝站在远处,道:“传医女来。” 周选侍眼中蓄满泪水,出了这事,她以后算是彻底完了。 医女们仔细地查验了身子,最后出来道:“启禀陛下,周选侍久病不医,身体溃烂,已经极为严重。” “尽快用药医治吧。”李景琏看了一眼,忍住心里的不适,转身出去了。他身为帝王,出了这种事还能够来看周选侍一眼,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赵臻姝叹了一口气,道:“有本宫在,你放心医治,连同你那宫女,都一起看看吧,春熙殿的一切用度本宫不会让人短缺的。” “臣妾多谢娘娘,臣妾不敢奢求其他的,只希望娘娘把陷害臣妾之人绳之以法。”周选侍如今也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旁的不敢求,但说这么一句话还是可以的。 “这是自然,本宫岂能容下这种心思歹毒之人。”赵臻姝沉声道,后宫争斗免不了算计,可这般龌龊手段是要彻底断了妃嫔的命,任是谁都容不下这种人。也就李景琏心软一些,换成先帝,估计都杀了了事。 看了一眼也就那样,不可能说因为周选侍是被害者,就可怜她。 只是赵臻姝还是有些唏嘘,她记得之前周选侍在御花园对着谢御女还是一副娇蛮模样,如今已经彻底失去了鲜活面貌。 很快慈宁宫的消息也传过来了。 “启禀陛下、娘娘,慈宁宫里两位皇子都发了疹子。” 李景琏紧紧攥着扶手,目光冰冷。 “太后……太后娘娘也发了红疹。” 李景琏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太后长疙瘩了! 第143章 太好了,太后娘娘不是时疫 赵臻姝忍不住瞪大眼睛,想到太后那张严肃的面孔之下,竟然被人害的长疙瘩,她忍不住瞬身一哆嗦,不敢想不敢想。 “查!给朕查!若是查不到,朕要你们有什么用!” 李景琏喘着粗气,乌黑的瞳孔猛地扩张,犹如夜幕下的风暴,将愤怒和害怕的阴影重重包围,眼眶逐渐泛红,整个人的身子都滑出扶椅,手都有些哆嗦地指着张福海道:“若查不出来,你们便都去给先帝陪葬。” 当朝太后得了花柳病,这要怎么和天下臣民解释? 皇家的威严何在? 赵臻姝瞬间调整自己的心情,这时候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 “陛下,当务之急是先去给母后看病。”赵臻姝皱着眉头,一脸的担忧,她轻轻上前抚平李景琏的眉头,“宫里如今知道花柳病的不过几人。” “周选侍那边如今封锁着,旁人以为只是起了疹子,想必不会联想到那种病上。如今还是要指派一个可靠的太医去给母后看病。” 李景琏渐渐回神,不管怎么说,太后不能不管。 “去,喊刘维火速进宫。” 赵臻姝眸子闪过一道精光。 陛下屡屡提到太医院右院判刘维,可见此人之心,已经站在了皇帝那边。 “陛下,刘院判已经被您派去并州给晋皇叔母子看病了。” 他真是急糊涂了,忘了这茬。 李景琏脑子逐渐清晰,眼神逐渐平静深邃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有力,“张福海,火速召刘维入京,不得延误,至于晋皇叔那边就叫齐方去。” 太后这事,现在太医院的太医们,李景琏是谁也不信。 唯有刘维,才能得几分信任。 “奴婢遵旨。”张福海急匆匆的去宣纸。 赵臻姝垂下眼眸,睫毛偶尔轻轻颤动,仿佛是内心的思考的节奏在跳动。 这背后出手之人倒是无意之中帮了她。 如今晋王母子病着,晋王世子远去乌孙送亲,若是陛下召回刘维,那么晋王府上就是世子妃和蓉郡主为主。 除去晋王母子的好机会来了,背锅的自然是刚被李景琏派去并州的齐方。 天赐良机。 蓉郡主不是蠢货,她一定会抓住机会。 赵臻姝火速陪着李景琏去往慈宁宫。 此时的太后正烦躁的骂着:“到底是谁要害哀家。” 今晚本睡得安稳,只是突然觉得头痒的发疼,起夜之后,叫宫女给她按摩舒缓,谁知这一按,直接把人吓着了。 “太后娘娘,您……您后面全是红色的疹子,要不要请太医瞧一瞧。” 太后微微一愣,喊道:“春和,你给哀家看看。” 春和小心翼翼地掀开太后的头发,顿时感觉身子发麻,吓得跪在地上,“太后娘娘,您的身子都是小红疹子。” 太后脸色一变,顿时慌了,“怎么会这样?” 红疹——太后第一时间想到了时疫。 “快去喊齐方。” 春和急匆匆地去了,留下太后神色焦急,若真是时疫,她这条老命还能活吗? “是谁!是谁要害哀家!”太后震怒,吓得宫女们跪了一地。 太后忍不住抓住白簇的手,骂道:“是皇后,一定是皇后这个毒妇!” 白簇:太后娘娘,您少说两句吧,我是皇后娘娘的人啊。 白簇忍住害怕,立刻安抚道:“太后娘娘,您莫着急,齐太医马上就来了。” 太后喘着气,咬牙切齿,该死的皇后!除了皇后,谁还能把手伸进慈宁宫里面来。 “哀家如今只想着不要是时疫。” 时疫真的会死人,会死很多很多人,首先死的就是她们这些宫女。 至于太后是不会的,即便太后得了时疫,也是有大把的人伺候她,享受最好的药材和医术,保住太后的命。 若真保不住了,再用一群的人命来给太后填命。 太后的话让白簇等人身子一颤,若真是时疫,她们这群人该怎么办? 宫灯摇摇晃晃,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又像是将死之人,不时地发出幽微的喘息。宫女们阴影被拉长在地上,左右抖动着。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在这样就紧张的氛围里,春和道:“娘娘,齐太医来了。” 齐方刚要行礼,就被太后骂道:“什么时候了,还不快滚过来给哀家瞧瞧?” 齐方慌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从太医院到宫里,这段路程可不短。 把上太后的脉搏,齐方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太后娘娘,可能让微臣瞧一瞧红疹子?” 太后脸色阴郁,道:“看吧。” 白簇忍住恐惧,把太后的发丝抬起,齐方隔空瞧着红疹,噗通一声跪下,他现在是真害怕了,太后得的这病怎么说?谁敢说? 先帝都死一年多了。 难道太后偷偷养了面首,胡乱搞了? 这可是皇家大丑闻。 齐方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了,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后心中生出几分烦躁,看着齐方的样子,更是忍不住骂道:“没用的东西,哀家到底怎么了?” 白簇等人更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千万不要是时疫。 齐方颤颤巍巍,说话都不利索了,“太……太后娘娘,微臣……微臣斗胆敢问太后娘娘最近可有接触什么外臣?” 太后脸上难掩怒色,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在齐方身上,“放肆!” 齐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气的开始喘息,她对先帝一腔热情,可谓是把自己的心血都搭在先帝身上,怎么能够容忍有人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齐方不敢躲,额头瞬间被滚烫的茶水烫的红肿起来。 “太后娘娘,可否退避左右,微臣有言禀告。” 看着齐方的神色,太后意识到了不对,“你们先下去吧。” 白簇等人紧张的互相看了一眼,缓缓走了出去。 “现在,你给哀家说说怎么一回事,若是敢哄骗哀家,就凭你刚才违背逆上之言,哀家就能治你死罪。” 齐方哆嗦着道:“启禀太后娘娘,微臣觉着似是花柳病。” “一派胡言。” 太后脸色奇臭,宫里没个正常男人,她难不成和太监吗? “微臣不敢妄言,只是花柳病先兆便是起红疹,随后便会……便会长……” 齐方话没有说完,可太后却明白了。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她可是太后啊! 太后脑子里面轰的一声,仿佛是天地初开时候,盘古劈开混沌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彻底失神,随后就是密密麻麻的电流声在耳畔响起,眼前逐渐昏暗,在晕倒的前一刻,她脑子里想着:晚节不保!晚节不保!还不如得了时疫呢!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 齐方见太后晕倒,吓得喊出来。 一直守在门口的白簇春和等人慌忙进来。 “快把太后娘娘扶上床。”春和和白簇慌乱地抬着人,这时候有个小宫女紧张问道:“齐太医,敢问太后娘娘可是得了时疫?” 齐方凄惨道:“太后娘娘不是时疫。” 宫女们突然松了一口气,原本凝重紧张的氛围顿时消散,太好了,太后娘娘不是时疫。 齐方跪在一旁没敢起身,默默想到:太后的病远比时疫严重。 第144章 朕真的被带了绿帽子? 这边李景琏和赵臻姝刚要出慈宁宫,迎面撞上了黄选侍。 “臣妾给陛下、娘娘请安。” 李景琏没什么好脸色,道:“这么晚不好好歇着,乱跑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宫规?” 黄选侍跪下来,道:“启禀陛下,臣妾听闻李公公问话,盘问有无发红疹的妃嫔,臣妾斗胆前来坤宁宫探望皇后娘娘。”没想到皇帝也在罢了。 黄选侍又看向赵臻姝,道:“见得皇后娘娘凤体安康,臣妾就放心了。” 赵臻姝内心一暖,这姑娘倒是个真正关心她的,宫里这么大的阵仗吓到小姑娘也是情理之中,因此再开口便带着几分宠溺:“陛下,黄选侍也是一片好心,何必这么苛责黄选侍呢。” 赵臻姝上前把黄选侍扶起,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如同春日的微风,细腻柔和,即便已经夜深,可黄选侍还是在宫灯下看的真切。 皇后娘娘在对她笑呢。 “你放心吧,宫里没什么大事,现在也不早了,好好回去歇息吧。” 赵臻姝松开握着黄选侍的手,转而看向李景琏,“陛下,咱们也快些过去吧。” 李景琏点了点头,率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黄选侍静静地看着帝后二人走远,良久才回神,“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慈宁宫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太后中途醒过一次,只是醒来又马上晕了过去。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是肝气郁结,心气不顺,才导致昏迷,微臣已经施诊,想必很快就会醒来。”齐方跪在地上。 李景琏和赵臻姝坐在一旁。 “朕得知母后得了时疫,已经让刘维火速入京,你就去并州接替他吧。” 齐方一愣,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现在总比待在慈宁宫好,“微臣遵旨。”皇帝这意思就是要放他一马了。 只是齐方不知道,李景琏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齐方此人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时疫? 赵臻姝想到:皇帝这是想要用时疫的借口来掩盖真相。 不管如何,皇太后得了花柳病这件事本身就是禁忌。这红疹子看起来倒也像时疫,后续处理起来也能打着时疫的借口。 “陛下,母后如今晕着,大皇子和二皇子还起着红疹,不如先让太医们给孩子们看一看?” 李景琏只信任刘维不假,可刘维现在在并州,八百里加急都要走一天,总不能一直等着,两孩子好歹是皇帝的孩子呢。 李景琏略显犹豫,这事情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可是皇子…… 但是很快,李景琏就做出抉择。 “不必了,若是时疫,还是越少人接触越好。”李景琏脸色一沉,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他痛苦而又冷漠的想到:他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可太后这件事举足轻重,必须要控制知情人数——皇家的威严和神圣才是首要任务。 赵臻姝微微一顿,借着着灯火,她再次看到了李景琏坚挺的侧脸,多种情绪的交织最终汇聚成一句话:“把慈宁宫上下都封锁,连同春熙殿,无诏不得入内。” “奴婢遵旨。” 赵臻姝微不可闻地叹息,或许这就是皇帝。 李景琏的重情都建立在一个底线之上——皇家。一旦涉及皇家,那很多事情便可有可无。 太后幽幽转醒,第一眼就看见李景琏。她瞬间闭上眼睛,皇帝皇后来了,就代表着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太后脸色煞白煞白的,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帝。 李景琏迟疑道:“母后……” 太后:……好心累,不想说话。 “皇帝,你都知道了?”太后别过头,看着自己的檀木雕花床,床帷如云雾般轻柔,绣着金丝的瑞兽图案在宫灯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李景琏也低下头,自己娘得了这病,还叫儿子媳妇知道了,这能怎么说? “母后好好养着身体便是,一切都由儿子做主。”李景琏安抚道。 太后叹了一口气,神色多了几分坚定,“皇帝,哀家本来不知道如何告诉你这件事,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定是那背后之人按耐不住要对哀家下手。” 太后说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瞟着赵臻姝。 赵臻姝内心警铃大作,毫不退怯地问道:“母后可是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太后冷冷一笑,顺势道:“哀家若是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岂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得了这脏病,还要被皇帝皇后看笑话。 尤其是皇后,面子上瞧着恭敬,心里恐怕都要笑死了吧。 赵臻姝:你还真别说…… 毕竟是第一位得花柳病的太后。 “母后,不知您有何事?”李景琏皱着眉头。 慈宁宫已经够乱了,太后还有事,是觉得不够热闹吗? “去把大皇子抱过来。”太后吩咐道。 大皇子? 李景琏微微皱起眉头。 赵臻姝顿时放松了,太后不提大皇子这事还好,若是提起,那才真是栽了一个跟头。 “皇帝可记得余贵嫔生产时候,有人告发她私通一事?” 李景琏极为不满,太后这是要闹哪样?难道说自己得了花柳病,就觉得他的后妃也乱来? “母后,昔日朕滴血验亲,二公主乃是朕的孩子。难不成一母同胞,大皇子就不是了?” 太后道:“皇帝,哀家岂会乱说?你且和大皇子再滴血验亲即可。” 大皇子抱来,李景琏的脸上就挂不住了,怎么母后非要把绿帽子扣他头上? “母后!” 可太后不为所动。 “皇帝,哀家查了查,才发现确实有问题。”太后边说边想:如今大皇子已经被换出宫,早被她安排的人弄死分尸,即便追查到承恩公府,也找不出人来。 那么宫里这个假的自然是任由她说,只要最终能把大皇子名正言顺的除去,就是符合她的目的。 “皇帝,你不妨再滴血验亲。” 李景琏动了动,又烦又累。为了这花柳病,他大晚上的不睡觉,陪着太后,结果太后还不消停。 李景琏瞥了一眼大皇子,这可怜的孩子脸上也起了红疹。 加上银针刺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更烦了。 李景琏在太后的催促之中,滴了血。 随后他再一次感觉到了头重脚轻,这次是实实在在的眼前一黑。 他——堂堂大明的皇帝——真的被后妃戴了绿帽子? 第145章 和后妃无关 李景琏稳住心神,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太后,“母后!” 太后心神一颤,忙开口道:“皇帝,哀家是查出此子并非皇嗣,才受到了背后之人的打击报复,以至于哀家一把年纪还得了这种病。” 赵臻姝都人忍不住赞叹一句太后心思敏捷。 太后不愧是太后。 即便在李景琏暴怒的情况下,依旧可以舌灿莲花,把自己设计的局势转为自己是受害者。同时把两件事情关联到一起。 “母后,这是慈宁宫!”李景琏压制着怒气,甚至连太后病着也不顾及了,“后宫里谁能把手伸进慈宁宫里面来?” 除了皇帝、皇后,谁能有本事呢? “皇帝,难道是哀家自导自演吗?哀家为了嫁祸皇后,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太后这会儿也是真气着了。 她至于以身试病,拿花柳病这种脏东西谋算皇后? “如今滴血验亲的结果你看到了,此子并非你的孩子,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太后疾言厉色道:“皇帝,你该看清你身边是什么人了。” 太后的指向性太明显。 李景琏扭头看向赵臻姝,眼中锐利,如同猎鹰捕猎,紧紧盯着赵臻姝,他心里清楚,这次自己没有动手。那么宫里最有可能的出手的就是皇后。 赵臻姝不急不缓,站起来道:“母后,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竟然要引得母后如此猜忌,臣妾实在惶恐。” 太后冷哼了一声,没有出声。 “这花柳病一事陛下也有所了解,刑罚司已经在查验,到底谁是背后真凶很快就能够知晓,陛下,臣妾是清白的。” 这件事,几乎惊动了后宫最大的三位首脑人物,要想彻查清楚并不难。 老内侍是死了,可不代表没人见过老内侍。 抽丝剥茧的逼供方法在刑罚司里面那是手拿把掐,精奇嬷嬷有的是手段和力气,把真相呈递出来。 李景琏点点头,示意赵臻姝继续说下去。 “至于大皇子一事。”赵臻姝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道:“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眼前之稚子确实不是陛下的孩子,臣妾虽然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只是臣妾却有一个疑问。” 太后微微蹙起眉头,看着赵臻姝。 “皇后直言即可。” “二皇子洗三时候,承恩公夫人曾经带着二房孩子入宫,说是太后想看看,臣妾斗胆,敢问母后为何要在此时见承恩公府幼子?” 赵臻姝没有明白指出来,可话里话外同样是提醒李景琏,是太后要偷龙换凤。 “哀家许久不见家人,自然想念。”太后冷冷一笑:“怎么,皇后是觉着哀家在大庭广众之下能动手脚?” “臣妾不敢。” 赵臻姝笑了笑道:“陛下,是非曲直怎能听取臣妾片面之言,何不去盘问承恩公府?” 李景琏沉默片刻,这事要不要闹大还尚在考虑,闹大了最没脸的不是旁人,是皇帝。 对于皇帝而言,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相反重要的是颜面。 太后见李景琏犹豫,当机立断道:“皇帝,难道如今还觉得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太后在赌。 她不了解李景琏,可她了解男人,尤其这个男人还是皇帝。 皇帝最好面子。 后妃私通这样的事被闹大绝对不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 皇家要维持高贵、神秘,绝对不能出现类似于寻常人家的家长里短,否则便会让人失去对皇家的敬畏——原来皇帝家里和百姓一样啊。 “李成化,传暗厂,秘审承恩公府。” 太后内心一紧,想阻止,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皇帝没拿她慈宁宫里地人问话,可见未必会动真格,太后侥幸地想着,皇帝未必能查出来。 过了一个时辰,张福海已经带着密信来了,“启禀陛下,这是刑罚司审出来的结果。” 李景琏看过密信,眼睛微微一缩,随后便把密信丢在香炉里焚烧殆尽。 “母后,此事已经明了。是景仁宫里的老内侍在宫里熬了多年,心有不甘,因此才报复后宫妃嫔。他用自己积攒的钱财收买了一个内侍和宫女,从宫外买了些花柳病的药粉,暗中下毒。” 李景琏不容抗拒道:“花柳病一事,和后宫妃嫔无关。” 太后一整个人惊愕在原地。 不只是太后,赵臻姝同样惊诧,明眼人一瞧,就知道结果不可能是这样,一个内侍哪有这个胆子。 李景琏的态度实在叫人捉摸不透,或者说故意隐瞒着什么。 太后随后不甘心地笑了笑,“皇帝查清楚了就好。”太后诸多想法在这一刻都停止下来,现在不宜触皇帝的霉头。 赵臻姝看着李景琏手中的密信,按捺下心中的想法,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她还不知道。 “捉住这贼人,想必日后后宫姐妹也能安心了。”赵臻姝若有若无的提醒道,真正的幕后凶手逍遥法外,如何让人安心? 可李景琏似没听懂话中的提示,继续坚定道:“皇后放心,奸佞已除,此后不会再有这些事情了。” 赵臻姝点点头,又问了问时辰。 “陛下,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让母后去休息,等有了结果再行处置。”赵臻姝劝谏道,主要一直熬着,她也受不了。 赵臻姝云淡风轻让李景琏微微一愣,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能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柔和。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嘴角勾起的笑容透露出淡淡的智慧和从容,像一颗隐匿在山谷中的珍珠,无需光芒四射,却自有其独特的光泽。 灯火之下,她的眼睛是一潭深秋的湖水,波澜不惊,没有一丝丝涟漪,却蕴含着无尽的宁静与祥和。睫毛如扇,轻轻扫过那清澈的眸子,她的动作不紧不慢,眉宇间透出志在必得的笃定。 如今太后虽然没明着说是皇后下手,可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难道皇后就一点不着急? “皇后所言极是,”李景琏道:“母后,儿子跪安。” 太后拉着脸,如今她都这样了,皇帝还不叫人赶紧给她看病,难道等那脏东西长出来吗?她忍不住道:“皇帝,哀家如今还病着,先召太医瞧瞧吧。” 李景琏沉声道:“母后,您得了时疫,普通太医怕是无能为力,朕已经让刘维八百里加急火速入京,最迟明日,就可以为母后医治。” 太后气的脸通红,“皇帝,皇家颜面虽重要,可哀家的身子同样不容忽视!” 李景琏淡淡的看了一眼太后,冷漠道:“母后好好歇息吧,儿子告退。” “臣妾告退。” 太后咬着牙,看着李景琏的背影浑身发抖,“查!给哀家查!到底是哪个贱人害哀家!” 第146章 什么都不做 帝后二人走出慈宁宫,彼此沉默片刻,李景琏率先开口道:“皇后,大皇子一事你可有参与?” 赵臻姝神色愣住,李景琏少见的这般直言不讳。 “陛下。”赵臻姝走上前握住李景琏的手,对上他怀疑的目光,轻声细语道:“臣妾行得正,坐得直。” 李景琏微微一怔,随后又生出几分懊悔,他不该怀疑皇后。 “如此便好。” 他点点头,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到了御道的分岔路口,“夜路深重,让宫人们把灯点亮一些。” “臣妾遵旨。” 至此,帝后二人一人向南一人向北,就此分离。 李景琏的仪仗向南踏入乾清宫,犹豫许久,还是吩咐道:“李成化,让暗厂的人密查皇后。” 李成化心里一惊,悄悄抬起眼皮观察着皇帝,夜幕之下,把这位年轻的帝王衬托的越发神秘莫测。 “奴婢遵旨。” 他想:皇后,应该不会让朕失望的。 而赵臻姝的仪仗向北走入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门口的时候,黄选侍还没有走。 赵臻姝惊讶道:“怎么还在这里?” “臣妾想着定是出了什么事,实在放心不下,就想在这里等着娘娘回来。”黄选侍攥着手帕,看着地面,夜风一吹,把她两鬓垂落的发丝吹起,如同出水芙蓉,看着便清新可人。 “我能有什么事。”赵臻姝笑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茶吧。” 黄选侍微微点点头,双眼似是镶嵌在素颜上的两颗璀璨星辰,闪烁着羞涩而柔和的光芒。触及赵臻姝时候,如同受惊的鹿儿,急忙移开,又忍不住偷看,眼波流转间尽显俏皮之态。 坤宁宫内。 “见到娘娘平安无事,臣妾也就放心了。” 赵臻姝轻松的散开自己的发髻,拿着手指刮在黄选侍的鼻尖上,“我有没有事倒是其次,只是你站了许久,别把自己染上风寒。瑶巟,去煮两杯姜茶来。” 瑶巟端着茶水,笑道:“娘娘,奴婢早备好了呢。” 黄选侍接过姜茶,浅浅地喝了一口,便把茶杯紧紧地攥在手中,嚅嗫道:“娘娘,臣妾前来是听闻了一桩要紧事,不知该不该和娘娘说。” 赵臻姝神色一正,“妹妹放心说即可。” 黄选侍左右看了看,有些迟疑。 赵臻姝顿时心领神会,道:“妹妹放心,屋子里都是本宫信得过的。” 黄选侍扯出一抹淡笑道:“如此便好。” “娘娘,和臣妾同住在翊坤宫的李才人近来总是神神秘秘的,臣妾偶尔见到李才人接见了许多认不得的宫女,瞧着不是在翊坤宫当值。” “今夜又这般大的动静,臣妾想着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关联?” “李才人?” 赵臻姝脑海里盘算着。 她对李才人是有一些印象的。当初选秀时候,李才人就和安才人不对付,死去的老内侍又是景仁宫的奴婢,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李才人大费周章要报复安才人。 赵臻姝脑海中渐渐把事情勾勒清楚。 王贵嫔怀着孩子,在六宫里面自然惹眼。李才人谋害王贵嫔,再嫁祸给安才人,既能除去安才人,又能陷害王贵嫔。 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她一个才人,难以把手伸进永寿宫,因此王贵嫔安然无恙。但太后的衣物都是由严格的宫女看管,那普通的小宫女怎么能够把东西放进慈宁宫的衣物里面呢? 赵臻姝道:“今夜的事情,想必陛下自有论断,咱们只管吃茶就是。” “姐姐说的极是。”黄选侍默契的不再提起。 略坐了一会,黄选侍便起身告辞。 “娘娘,您说黄选侍这是什么意思?”瑶巟忍不住问道。 “娘娘待人宽容,黄选侍自然是来归顺娘娘的。”飞鸢忍不住跳出来说道。 赵臻姝笑了笑,“本宫也捉摸不透黄选侍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黄选侍并无恶意,好好的一个姑娘,人来了也没必要推出去。 就这么处着呗。 钱嬷嬷心有疑虑,问道:“娘娘,只是大皇子那边咱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毕竟太后都要贴脸开大,大皇子的事情想着办法给皇后头上扣,一点不做真的好吗? “嬷嬷呀,这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事情?”赵臻姝自信一笑:“我给太后挖的坑就是什么也不做。” 什么都不做,就是什么都做了。 钱嬷嬷微微一愣。 “所谓雁过留痕,人过留声。哪怕你有多么足智多谋,也不可能算尽天下事,只要你出手,就不可能把事情完全掩盖。” 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最高明的手段不就是什么也不做,最后达到自己的目的吗? “陛下的暗厂无孔不入,若真查起来,太后的那些个手段怕是逊色许多。” 晴虹忍不住道:“娘娘,那我们就这样看着太后娘娘泼脏水吗?” “脏水?什么脏水?”赵臻姝道:“想必明日一早陛下就会知道承恩公府的孩子是王家血脉,那么宫里的孩子大皇子自然是陛下的孩子。” “可大皇子明明不是陛下的孩子。”晴虹迟疑道。 “大皇子从熹贵嫔宫里送去慈宁宫时,还是陛下的子嗣,不过几天就出了问题。这其中自然是慈宁宫的错。” 众人忍不住微微张开嘴巴,下意识地互相看了一眼,都意识到太后这次真的掉进了坑里。 太后万万没有想到,大皇子本来就不是皇帝的孩子。因此她做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徒劳无功,不仅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会把自己折进去。 毕竟用一个假皇子换另一个假皇子,多此一举。 接下来太后的麻烦大了——要如何给皇帝解释大皇子的身世呢? 钱嬷嬷恍然大悟,“奴婢懂了,只要等着陛下查清楚事情,恐怕太后娘娘是百口难辩。” 赵臻姝笑道:“这次可真要谢谢母后了,。” 若不是太后,她还真不知如何处置这个混淆皇室血脉的孩子。可有了太后背锅,那就简单多了,一个劲推到太后身上。 “如今陛下已经对母后再起疑心,只等明日一场好戏了。”赵臻姝想着,只是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皇帝对她同样起了疑心。 第147章 不会是李才人吧? 今夜注定是无法平静的。 启祥宫里宫灯明明暗暗,伴随着内侍的盘问搜查,二公主的哭啼,熹贵嫔怎么也睡不下了。 “把二公主抱来,本宫瞧一瞧。” 蓉辛起身匆匆出去,又很快回来。 熹贵嫔看着二公主,一时心思翻涌。 这孩子,像她死去的娘,越看越是觉得哪里都像。 屋内就这样陷入了死寂,蓉辛小心翼翼地抱着二公主,不敢出声。 “外面的内侍走了?” 听到问话,蓉辛点点头,“主子,已经没想响动了。” 熹贵嫔伸出手在二公主的脸上摩挲,叹了一口苦笑道:“本宫还是无法对一个孩子下手。” 当初余晚华算计得她硬闯前朝,导致陈家落得爵位被削,她自己也被降位处罚。 这口气怎能咽下去? 可余晚华已经死了,熹贵嫔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知道皇后让她养了余晚华的两个孩子,她以为自己下手的机会来了,可当接触到孩子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这是两个无辜的孩子。 “主子,大皇子如今在慈宁宫得了脏病,也算是为您出了一口恶气。”蓉辛道。 熹贵嫔想了想道:“料想如今太后怕是也不好过。” 蓉辛笑了笑道:“想必如今太后娘娘已经发病了。” “太后咎由自取。”一股恨意浮现在熹贵嫔的眼眶里面,陈家的巨变,她就不信没有慈宁宫的手笔。 她一想到太后如今得了脏病,就开心的不得了。 “好在如今那些伺候大皇子的嬷嬷们已经被太后处死,怕是没人能查得出来太后娘娘的病是那些嬷嬷们下的手。” 蓉辛继续迟疑道:“只是主子,李才人那边咱们怎么办……” “她不是想嫁祸景仁宫安才人吗?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熹贵嫔淡淡道:“那老内侍死了,启祥宫的人也未曾去过景仁宫,自然和本宫无关。” “奴婢懂了。”蓉辛点点头,看了看二公主道:“主子您瞧,二公主朝着您笑呢。” 熹贵嫔看着孩子,神色纠结犹豫,最后叹了一口气,抱起孩子道:“母嫔看看毓琼笑什么呢,嗯?小毓琼?” 熹贵嫔把孩子哄睡了,看了看天色已经是要去给皇后请安了。 等她来到坤宁宫时候,已经有许多妃嫔伫立。 “臣妾给熹贵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熹贵嫔道:“这是都聊什么呢?” “贵嫔娘娘还不知道吧?昨夜是曲选侍侍寝,只是不知怎的,夜里被陛下退回去了。”安才人嘴边勾着淡淡的嘲讽,心想若是这般不争气,还不如不宠幸呢。 熹贵嫔看向曲选侍,露出几分同情,“昨夜宫里动静大,陛下和娘娘想必是有要事,曲选侍你莫要放在心上。” 曲选侍微微咬着牙齿,低着头,眼中的泪水差点落下来,只是她自己也是要强的人,决计不肯在众人面前掉了面子,因此硬忍着泪水,道:“多谢贵嫔娘娘关心。” “曲妹妹昨夜也是受惊了,不如请安之后,去我宫里喝杯热茶?”熹贵嫔有意抛出橄榄枝。 曲选侍眼睛一亮,脑袋如同啄木鸟一般,“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诸位主子,皇后娘娘已经妥帖了。”钱嬷嬷掀开垂花流苏帘说道。 熹贵嫔为首,众人依次入内,见着皇后,屈膝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赵臻姝端坐在凤位置上,含笑注视着妃嫔,“起来吧。” 众妃嫔缓缓直起身子,目光相互交汇,显露出几分探寻的默契。宫如棋局,人如棋子,各种谋算也只有自己知道。 王贵嫔还在坐月子,没来请安。丽美人嘛,一早就告假了,身子不舒服。 “日子快的真快,马上就要六月了。”熹贵嫔开口道:“臣妾看着毓琼真是一天一个样,真不知将来能长多大。” 这种感慨也只有有孩子的人才明白。 赵臻姝想着乐窈的笑脸,忍不住道:“是啊,本宫每天看乐窈窕都觉得不够。” 说起孩子,就不得不说到皇宫之中唯二的皇子。 “太后娘娘抚养着两位皇子,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杨选侍好奇道,她选秀入宫之后住在了永和宫,和娄美人一起,还未被宠幸,人也低调的不行,今天这么开口着实让人意外。 “昨日的动静那么大,只希望两位皇子安然无恙才是。”娄美人看了一眼杨选侍,忙着给解围。 杨选侍也意识到不该她说这话,立刻低下头。 “娘娘,这红疹子到底是什么病,您不如告诉臣妾们,也好有个底。”熹贵嫔开口道。 李才人下意识地看向赵臻姝,原本端着茶杯的手都开始发抖,坐她一旁安才人立刻察觉到李才人的不对劲,开口道:“呦,李才人这是怎么了,害怕成这样?难不成和你有关系?” 这话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李才人身上。 赵臻姝想起昨夜黄选侍的提醒,又瞧见李才人这副模样,已经是信了七八成。 “安才人说笑了,我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 安才人冷笑一声道:“到底是心虚还是没睡好那可就不知道了。” 李才人这回被说中了心事,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驳,僵在原地。 惠美人见状,开口道:“今日李妹妹身子不适,臣妾也有所耳闻,安妹妹多心了。” 安才人白了一眼惠美人,没再说话。 “好了,不过是内侍们做事不干净,才引得主子们起了时疫,好在没有六宫无事。如今陛下已经下令处置了一批奴婢,你们放心就是。”赵臻姝道:“只是可怜母后、两位皇子和周选侍,怕是要封闭一段时间了。” 时疫? 众人的脸色都不算好。 只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自然不会出错。 李才人才是真正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的她立刻讽刺道:“听闻安才人和周选侍走的极近,如今周选侍病了,安才人也要小心些,别得不该得的病,那可就不好了。” 安才人微微一愣,周选侍病了?她怎么不知道? “哼,周妹妹即便病了,也很快就会好起来,就不用你费心。” 赵臻姝看着没做阻拦,宫里不就这样?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六月初八,乌孙的玉珠公主就要入宫了,本宫想着办一场赏花宴,你们觉得如何?” 如今太后病着,很明显不适合办赏花宴。 可番邦公主入宫也不是小事,把人家公主晾在宫外许久,总要有些礼仪欢迎一下。 黄选侍的一个开口,“皇后娘娘高瞻远瞩,臣妾佩服。” 这个马屁猝不及防,不过黄选侍成功引起赵臻姝的注意,“黄妹妹,你昨夜也受累了,回去多休息休息,走的时候拿些本宫的安神香。” 晴虹屈膝行礼,便去准备了。 黄选侍小脸微微一红,道:“臣妾多谢娘娘。” 其他妃嫔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对这位即将入宫的玉珠公主充满了戒备。 这是一个大敌。 当然也有人不在乎,比如赵臻姝、比如熹贵嫔、比如黄选侍…… 第148章 姐妹情深 请安散了之后,众人就慢慢散去,只是看着这些人,赵臻姝也大致能分断出宫中势力。 诸如熹贵嫔、娄美人、黄选侍就走得近一些,这几人算是靠着赵臻姝,曲选侍、杨选侍则分别跟在熹贵嫔和娄美人后面。 惠美人和李才人一起离去。安才独自离去。 今日请安,丽美人没来。 “对了,派人去瞧瞧丽美人。”赵臻姝吩咐道,毕竟白簇可是把太后责罚丽美人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赵臻姝。 包括那包绝嗣药。 瑶巟点点头,提了东西亲自去看望丽美人。赵臻姝身边的几个大宫女如今都是磨练出来了。 晴虹、飞鸢负责坤宁宫内事务,瑶巟、流江就负责宫外的事务,秦德忠主管着消息,钱嬷嬷负责和魏国公府联系。 各司其职之下,已经配合得越来越好。 “大皇子本身就有疑点,陛下迟早会知道大皇子身份,不会因为这个就真把太后怎么样了,要让陛下动真格,还是要触犯到陛下。” 刀子不扎到自己身上永远感觉不到疼。 赵臻姝要做的,不过是做一把推手。 当陛下得知这绝嗣药的时候,难道还能对太后假以辞色? “本宫记着小明子如今在尚宫局里当差?”赵臻姝道。 “回禀娘娘,正是。”秦德忠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小秦子,你去寻了小明子,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尤其打听打听李才人。” 小明子虽不在御前伺候,可实际上,和御前牵连甚广。 “奴婢遵旨。” 安才人回了景仁宫左右坐不住,最后还是道:“翠樱,随我去看看周妹妹。” 翠樱迟疑道:“主子,奴婢听说春熙殿如今被封着,咱们怕是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封着怎么了?”安才人不满道:“周妹妹也算依附着我,她出了事我若是袖手旁观,我还是人吗?” 安才人站起来,就要出去, 翠樱慌张地伸手拦住,道:“主子,您不能去啊,若是您也染上那红疹子,可就真的完了。” 安才人不耐烦的说道:“即便是站在门口,我都要去。” 说完,安才人冲出去,翠樱瞧着,咬了咬牙,也跟出去了。 到了春熙殿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能进入春熙殿,安才人请回吧。” 安才人白了一眼内侍,不满道:“我进去了吗?” 这内侍微微一愣,您是没进去,可是这架势若不拦着,马上就要进去了。 “我看看周妹妹罢了,又不做什么。”安才人见内侍不为所动,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拿着吧,我知道你们宫里没这个东西不通融。” 内侍悄悄看了一眼,这荷包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放满了银子。 安才人把荷包放到内侍手中,就要绕开内侍进去。 内侍把荷包攥在手里,阻拦道:“安才人,陛下下了死命令,您真的不能进去。” 安才人这回是真烦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给你银子都不要?” 内侍:这里都是陛下安排的人,安才人您注意点吧。 安才人哪里想得到这个,和内侍推脱半天,依旧进不去。 “主子,咱们要不算了吧。”翠樱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安才人扭过头,一脸的不满道:“翠樱,你到底站哪一边?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 翠樱低下头,扯着衣角不敢再说话。 安才人见内侍怎么都不放行,眼睛一转,直接大喊道:“周妹妹,我是安流愉,我来看你了,你生了病怎么也不和我说?如今身子如何了?” 内侍刚想拦着,安才人就一脸的凶神恶煞,“我又没进去,你再拦着我,别怪我不讲情面。” 内侍讪讪一笑,“安才人请便。” 春熙殿里,周选侍吃过药就躺在床上,她想自己的后半生也就这样了。 得了这脏病,陛下是再也不可能宠幸她的。 不仅如此,恐怕六宫妃嫔都对她避如蛇蝎,等好了,恐怕就这样默默地老死。 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窗户外面突然响起来一道声音。 “周妹妹,你能够听到我说话吗?” 安才人见无人回应,又把声音提高一些,道:“周妹妹,你听得到就打开窗户,让我看看你。” 周选侍睫毛蹙起,秀眉之下是连绵不绝的泪水,她起身推开窗,不远处是安才人那张明艳的脸庞。 “安姐姐!” “周妹妹!” 安才人一脸的惊喜道:“你还能见我便好,我本想进去看看你,只是这奴婢不肯。” 周选侍忍不住呜咽道:“多谢安姐姐。”此情此景,竟有人还愿意来看她! 安才人微微向前走了两步,把怀里准备好的几个荷包用力向前扔进去,“我旁的也没有能给你的,这些个银钱你先用着,过段日子,我再来给你。” 周选侍看着落在窗沿上的荷包,豆大的泪珠落在上面,虽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内心的汹涌,她攥紧荷包,道:“安姐姐,我真不知要怎样谢你才好。” 安才人一脸的惊诧:“这有什么好谢我的,不过些银钱罢了。”随后她似乎是懂了一般,喊道:“我晓得了,你从江南农户来,必定是没见过这等富贵生活,你放心,你既然跟着我,我必定会护你周全。” 周选侍一时间又哭又笑,情绪交织在一起,哭的更凶了。 安才人见状,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劝慰道:“你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人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翠樱:主子,您不会说话不如少说一点。 安才人临走时候,一脸冷笑地看着刚刚拦着她的内侍,又亲自把刚刚赏赐的荷包抢了回来,道:“不办事还想拿钱?还给我。” 翠英尴尬一笑,主子还是这般率真? 这内侍一脸的惊诧,看着空空的左手,一脸的肉痛,他刚才摸着最起码有五两银子! 春熙殿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李景琏,这事儿很快就被乾清宫知道了。 “从前觉得她刁蛮任性,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率真可爱,不失灵气。”李景琏笑了笑,“朕倒是没想到安树怀那老东西生的女儿这么天真。” 安树怀——督察院都御史。 陛下,您这么编排安大人真的好吗? 不过李成化算是心里清楚,这位安才人怕是成功走进陛下的视野。 李景琏看了看暗厂送来的信息,道:“去慈宁宫。”他想了想又道:“把皇后也喊上吧。” 李成化挥动着拂尘,高高吟唱道:“皇上摆驾慈宁宫!” 第149章 逼着太后给一个交代 慈宁宫,太后脸色越发难看。 “皇帝,哀家如今身子不爽利,难道你还要揪着大皇子的事情不放吗?” 赵臻姝静静地坐在一旁乐了——太后肉眼可见的慌了。 李景琏端坐于主位之上,他的目光如寒潭般深邃而冷峻,洞察人心又拒人千里之外。乌黑的瞳孔里不带一丝温度,眉宇间流露出的是威仪和权威,以及隐忍的愤怒。 “母后,这是暗厂查证的事实。” 李景琏挥挥手,伺候的奴婢立刻把卷宗呈递上来,“母后口口声声说大皇子一事是皇后致使,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母后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太后颤抖的手指拿起卷宗,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她是如何和承恩公府联系,如何致使承恩公府换子,桩桩件件都清清楚楚。 “这是有人陷害!”太后挣扎道:“皇帝,哀家是你的生母,即便未曾抚养你长大,可也不至于谋害自己的亲皇孙!” 李景琏神色微微一怔,刹那间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母后的狡辩听起来是如此的情真意切,以至于能够让他忽视暗厂查证的真相。 可这想法不过是昙花一现,此刻的李景琏终于明白为何帝王是孤家寡人,因为即便是生母也比不过皇帝的权威。 “母后,此乃是承恩公亲口所言,难道会有假吗?” 承恩公亲口所言? 太后突然卸去所有力气,颓然地看着李景琏道:“景琏,你可相信母后?” 不等李景琏说话,赵臻姝道:“陛下,既然事情已经明了,何不去换回真正的皇子,以免皇室血脉流落在外。” 李景琏脸色变得难看无比,“皇后,你可知承恩公府的孩子根本就没有换!”若是承恩公府有胆子掺和到混淆皇嗣的事情里面来,现在承恩公府恐怕已经被夷为平地。 此时大明正值鼎盛,皇权如日中天。 朝堂斗争之所以能够进行下去,说白了是李景琏愿意遵守规矩和大臣玩。 太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脸的愕然,“怎么会?那大皇子……” “陛下,臣妾以为此时不是追究事情真相的时候,先找到大皇子才是重中之重?”赵臻姝担忧道:“如今宫里宫外的孩子都不是陛下的子嗣,大皇子怎能流落在外呢。” 李景琏脸色越发阴沉,听了赵臻姝的话,扭头看向太后,“母后,真的大皇子究竟去了何处?” 太后不可置信道:“皇帝,哀家怎么知道去了哪了?” “母后,卷宗臣妾也看了,是您指使承恩公府狸猫换太子,除了您谁还知道大皇子去了哪里?”赵臻姝直接跪下来,行大礼。 “母后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臣妾来,万万不能拿皇嗣开玩笑啊。” 赵臻姝这一通操作,把太后看的心梗。 她做什么了? 她能做什么? 不就换了个孩子? 如今皇帝告诉她孩子也没换成,承恩公府二房的孩子好好的在承恩公府,宫里的又不是皇帝的孩子,她怎么知道孩子到底去了哪里? “皇帝,哀家真的不知道!” 她真的很委屈! 赵臻姝:母后,我懂你,我真的懂你。 “母后,即便您对臣妾有诸多不满,也不能罔顾皇室血脉啊。”赵臻姝情真意切道:“无论如何,大皇子都是您的皇孙啊。” “皇后,你起来吧,母后哪里是对你不满,母后是对朕不满。”李景琏站起来,把赵臻姝从地上扶起来,又走到太后面前,冷冷道:“母后,朕一直知道你对朕心存不满,朕抢了皇兄的位置,甚至皇侄的宗室血脉,朕也不肯恢复。” “母后可知,这一切不过是朕奉命行事?” 太后神色一僵,微微张开嘴唇,瞪大眼睛,下一刻似乎想到了一个人,她不可置信道:“先帝!” 李景琏冷漠的点点头:“先帝薨逝之前,嘱咐儿子,务必要斩除一切危及皇位的事情,先帝曾经亲口告诉儿子,废太子及其血脉永远革除宗室。” “朕如今能够给皇兄之子封为伯爵,已经是手下留情。” 太后怔怔的,她在此刻再一次见识到了先帝的狠辣,为了皇位、为了大明,即便是亲生儿子的性命都可以罔顾,最后扶侄子上位。 “母后,朕已经算仁至义尽。”李景琏道:“所以真的大皇子到底去了哪里?” “哀家真的不知道!”太后几乎要被气的吐血。 谁懂啊,皇帝和皇后疯了一样,非要逼着她拿出一个大皇子来。 这就两个孩子,她难道还能再生出一个来不成?她能凭空捏造出一个皇嗣来吗? “皇帝,哀家是指使承恩公府换子,可如今没有换成,哀家怎么知道大皇子为什么不是你的子嗣!”太后破罐子破摔,吼道:“哀家如今身子还不爽利,拖着那脏病,连个太医都没有,皇帝,你这般对得起先帝临终的嘱托吗?你于心何忍啊?” 李景琏沉默下来,神色渐渐松动,是啊,太后终究是太后,如今还病着…… 赵臻姝见状立刻道:“母后,您何必对着陛下生气呢?只要您说出大皇子的下落,陛下岂能不顾念母子之情?” 李景琏听完,又冷漠下来,太后要害的是他的孩子! 太后咬碎了一口银牙,狠狠地看着赵臻姝。 啊啊啊啊! 皇后真的该死! 为什么她做什么都被皇后使绊子! 孩子不是皇帝的,她怎么知道真的皇子去了哪里? 等等…… 既然没有换孩子,那么现在的大皇子就是原本的大皇子。太后一瞬间想到了昔日余贵嫔生产时候废朱氏告发之言:臣妾要告发余选侍与人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或许大皇子本就不是陛下的孩子! 这么一想,太后突然觉得很合理,她抬起头,看向赵臻姝嘴角边若有若无的笑意,顿时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她忙活半天,不过是抟沙作饭罢了。 “皇后!” 皇后肯定一早就知道! 所以皇后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看着她如同小丑般上跳下窜! 赵臻姝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对上太后咬牙切齿的面容,无辜道:“母后~” 第150章 太后哭了 看着赵臻姝,太后真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撕烂皇后这张脸。 皇后这个毒妇! 但是太后忍住了,此时还未到鱼死网破的境地,无论如何大皇子不是皇帝的孩子,如今只剩下二皇子能够继承皇位。 若是丽美人那边办事顺利,皇帝成功被绝育,那最后坐上皇帝位置的还是带着王家血脉的二皇子。 她还是可以稳坐太后宝座,甚至可以设法除去皇帝,最后垂帘听政。 太后想到这些,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道:“皇后,后宫之事全部交由你打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难逃其咎。” 赵臻姝惊讶地看着太后,太后这会儿脑子清醒过来了?还知道给她扣帽子。 太后被赵臻姝一看,内心更是气血翻涌。皇后这是什么眼神!看傻子吗? “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 赵臻姝说完就要下跪行礼。 李景琏抬手止住,道:“皇后一人,又要照看后宫,又要抚养乐窈,哪里能事事如意,朕说过,皇后清白,何错之有?” 太后心里酸涩极了。她当年不也是这样做皇后吗?可一旦出了错,先帝总觉得是她的问题,她常常被先帝耳提面命,哪有皇帝这般贴心。 她真是…… 丈夫不如别人丈夫,儿子不如别人儿子,就连自己都差了一筹,活着好难。 这么想着,太后猛地哭了。 就是不甘心地哭了。 当着李景琏和赵臻姝的面,猝不及防的哭了。 这一下,赵臻姝倒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太后都被气哭了。 “皇帝,哀家本不想说明,只是皇后逼迫太甚,哀家告诉你也无妨。”太后抹着眼泪,可怜兮兮地说道:“如今慈宁宫的孩子就是大皇子,他本就不是你的孩子……” 赵臻姝:太后又出昏招了。 不过太后一哭还是有效果的,李景琏不复刚才的咄咄逼人。 李景琏听完脸色彻底黑下来,道:“母后不必再说,有关大皇子一事,朕会处理好的,此事就此作罢吧。” 赵臻姝不动声色地看着李景琏。 此时她突然反应过来,李景琏或许已经知道大皇子并非他的孩子,只是皇帝的颜面迫使他把这件事进行下去。 来慈宁宫也不是为了逼迫太后交出真正的大皇子,而是为了让太后想出一个台阶,给皇帝走下去。 只可惜,太后昏了头,并未察觉到这一层意思。 因此李景琏不得不亲自出面,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陛下,那如今的大皇子如何处置?”赵臻姝迟疑道,这孩子总不能不管吧? 李景琏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淡淡道:“慈宁宫染了时疫,大皇子不幸暴毙。” 这或许是大皇子最好的下场。 否则将来长大了,才要面对李景琏的滔天怒火,终生不得安宁。 “至于母后。”李景琏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是时疫情,只怕是要苦了母后了。” 太后脑袋蒙蒙的,这是又要软禁她? “皇帝,哀家想着慈宁宫是历代太后居所,怎么好封了慈宁宫呢?”太后的笑容有些勉强。 李景琏不容置疑道:“待母后病好了,朕自然会让内侍们解封。” “还有一个消息想必母后还不知道,齐太医去往并州时,路过太行,不慎摔下了山崖,尸骨无存。”李景琏淡淡警告道:“母后,刘院判今夜便能赶到i京城,届时会为母后医治。” 齐方是太后的人。 太后听完,渐渐平静下来。 赵臻姝道:“陛下,那二皇子?” “待时疫好了,送回永寿宫。”李景琏起身边走:“母后安心养着身子吧。” 赵臻姝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臣妾告退。” 出了大殿,慈宁宫的奴婢们被李成化拘着,跪了一地。 李景琏瞟了一眼道:“母后得了时疫,你们好好伺候吧。另外,谁是白簇?” 白簇身子一抖,颤颤巍巍道:“回禀陛下,奴婢是白簇。” 李景琏略有深意地看了白簇一眼,道:“是个忠心的。” 随后一行人就散了。 坤宁宫。 乐窈正眨巴着眼睛,慢悠悠的拿起手边的虎头帽,又朝着空气甩了两下。 “啊~噗。” 赵臻姝逗弄着孩子,心情好极了,想想太后憋红的脸,就觉得开心呢。 “娘娘,黄选侍来了。”钱嬷嬷小声道,就见不远处站着黄选侍。 赵臻姝道:“妹妹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黄选侍走近行礼,道:“臣妾最近缝制了许多小衣裳,想着给公主送过来,若是姐姐觉得合适,便留下来给公主用一用。” 黄选侍说完,她身后的珞儿就把缝制好的衣服拿了出来。 赵臻姝把衣服拿起来,料子都是名贵月华锦。 这样的料子,赵臻姝记得选秀入宫时候,她因着看黄选侍不错,才赏赐的,其他秀女的赏赐怕是都比不过黄选侍。 “妹妹不留着自己做衣裳,倒是先给公主做衣裳。”赵臻姝笑道:“竟比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上心。” 黄选侍看着赵臻姝笑脸,内心也开心起来:“左右不过是布料,只要公主用的好,臣妾便知足了。” “哪能让你吃亏,瑶巟,去把本宫新得的苏绣给妹妹均两匹。” 黄选侍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连忙站起来道:“臣妾多谢娘娘。” “姐姐,我瞧着李才人总是心不在焉的,又出了时疫这种事,怕是把人吓得不轻。”黄轩是垂下眼皮,若有所思。 “陛下已经让太医院的人看着了,想必不会出大问题,想必李才人也不必担心受怕的了。” 黄选侍惊讶的抬起眼睛,陛下就这么算了? 赵臻姝迎着黄选侍的目光,点了点头。 “姐姐说的是极。”黄选侍垂眸。 就在这时,李成化弯着腰进来行礼道:“启禀皇后娘娘,陛下让奴婢送来了亲手缝制的小老虎,陛下说务必让奴婢看着公主选哪个娃娃。” 赵臻姝微微一愣,她从前就是和李景琏提一嘴,也没真希望皇帝就亲手做一个玩偶给乐窈。 没想到李景琏还真做了。 “拿过来本宫瞧一瞧。”赵臻姝一脸嫌弃地看着玩偶,比她做的都丑! 第151章 奴婢报恩的机会来了! 黄选侍一脸的惊奇,她看着赵臻姝把两个娃娃放到乐窈面前。 “乐窈,是不是更喜欢娘亲做的的娃娃呀?” 李成化偷偷瞟了一眼,提醒道:“咳咳,娘娘,陛下吩咐了,不准娘娘故意引诱公主。” 赵臻姝白了一眼李成化,道:“本宫不过说句话罢了。” 不过这次赵臻姝没有出声,而是把两个娃娃都送到乐窈面前,让她自己去分辨。小小的乐窈自然不懂,只是看着右手边的东西五颜六色的,下意识去伸手抓。 赵臻姝的脸色一黑,“我做的娃娃真有这么丑?” 黄选侍拿起帕子,捂在嘴边笑道:“姐姐缝制的颜色单调,自然吸引不了公主。” 相反李景琏缝制的玩偶就不一样了,虽然也丑,但是五颜六色的 李成化瞧见,笑道:“皇后娘娘,陛下还让奴婢给您送来些首饰,请娘娘过目。” 李成化挥了挥手,候在门外的内侍鱼贯而入,低着头站成两排,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叫人看花眼。 顶头的是一套点翠鎏金头面,随后凤凰花钿、如意翡翠镯…… 各个精美绝伦,令人侧目。 赵臻姝看了看,朝着乾清宫的地方笑道:“陛下有心了。”无端被李景琏猜疑,如今李景琏的这个道歉还算可以。 李成化见赵臻姝笑了,也放心下来,他回去也好给陛下回话不是? 等出了坤宁宫,他没着急回乾清宫复命,而是继续向北,到了尚宫局。 自从尚宫局出了事,韩素已经被罢免,新一任尚宫大人是吴中贤,原本是韩素的弟子,这也算是赵臻姝实现了自己之前的承诺。 吴中贤见李成化亲自来尚宫局,立刻起身相迎,“李公公大驾光临,真是让尚宫局蓬荜生辉。” 李成化笑道:“吴尚宫客气了。”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此次前来,是杂家本有和干儿子,之前做错了事,受了罚,想着现在也长记性了,特意来瞧一瞧。” 吴尚宫笑道:“想必就是小明公公了,来人,去请小明公公来。李公公请坐。” 李成化也不客气,坐下来喝了一盏茶,就看到了小明子。 “李公公,在下还有要事处理,就先失陪了。” “有劳吴尚宫了。” 等人走了,小明子噗通一下子跪下来,看着李成化就喊道:“干爹!” 李成化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可知错了?” “儿子知道了。”小明子流着泪道:“从前儿子糊涂,不仅害了蓝若,还差点连累了干爹,儿子罪该万死,如今干爹肯来看儿子,儿子就是死了也值了。” 李成化把人扶起来,“说什么死不死的,咱们这条命你以为还由着自己决定吗?” 小明子抹了一把眼泪,道:“干爹,儿子如今就想着好好在尚宫局待着,不再给干爹惹事。” 李成化笑道:“你倒是长进了。不过你想呆在尚宫局,陛下怕是不愿意。” “啊?难道陛下还记得儿子吗?”小明子一脸的惊喜。 “唉,你是我在关二爷面前认了的儿子,这事我也不瞒你,当初蓝若闹得那一场是陛下有意透露,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活着?”李成化叹息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陛下想重用你,可你不经事怎么长进?” 小明子听了这话,悄悄攥紧了手指,难道就要他们做奴婢的用命才能长记性吗? “如今陛下看你也算成长了,想把你重新调回御前。” 小明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喜,“干爹,这是真的吗?” “我亲口所说,这还能有假?”李成化严肃道:“只是我要提前给你透个底,这次不是以前的职位,你可能接受?” “只要陛下还愿意用儿子,什么位置都行!”小明子激动道。 “陛下有意让你接触暗厂,这个活不好做,你可要接好了。” 小明子一下子愣在原地,随后迸发出无限的惊喜。 暗厂——皇帝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这一刻,小明子心中突然想到一个人——皇后娘娘,奴婢报恩的机会来了! 慈宁宫爆发了时疫,连着春熙殿一同被封了起来。 这消息自然瞒不过六宫,刘维晚上的时候就被火速传召入宫,面见圣上。人从乾清宫出来以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往慈宁宫。 至于春熙殿,自然没这个待遇。要等着太后看完之后,再把太后的用药给春熙殿送一份,周选侍能不能好起来,就看命了。 总之,给宫内说的就是时疫。 众人惊恐了一段时间,见帝后都没事,也就渐渐放心下来了。 丽美人那边有一段时间没露面了。 宫里得宠的就是娄美人、李才人,和安美人。 安美人不知道怎滴就被陛下翻了牌子,理所当然的升了位份。李才人看了,自然是气的牙根痒痒,不过好在有惠美人,因此李才人对上安美人倒是没吃多少亏。 曲选侍这次也是重获的盛宠,升为了才人。 可随后李才人的圣眷就来了。 六月初八的前一天,李才人被李景琏连晋三级,在一众新人里面一跃成为了最耀眼的妃子。 安美人彻底败下阵来。 与此同时,江南总督李自山入京述职,李景琏一道圣旨把人留在了京城里,升为户部尚书。李婕妤在宫里也跟着水涨船高。 赵臻姝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能感叹一句太医院还是有法子。 “钱嬷嬷,你说陛下连着几天都宠幸后妃,身子骨吃得消吗?”赵臻姝是真好奇。 钱嬷嬷忍不住抽抽嘴角,目不斜视道:“娘娘,马上要到御花园了。”娘娘,咱们的嘴该把个门了。 赵臻姝不满地撇撇嘴,“我也是担心陛下,你们说我送些补汤过去,陛下会不会感动。” 钱嬷嬷:娘娘别问了,奴婢真的怕了…… 赵臻姝一行人到了御花园的时候,清风台上已经坐着众妃。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第152章 赏花宴风波 赵臻姝坐在了最高的凤位之上,看着众妃嫔道:“前阵子宫里出了不少事情,不过好在陛下处理的及时,如今把时疫控制着,你们也不必担心。”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赵臻姝点点头看着熹贵嫔道:“二公主正是贪睡的年纪,万事都要多注意一些?” 熹贵嫔道:“娘娘放心,臣妾记着呢。” “年节的时候,宗正寺排皇子公主们的齿序,到时候本宫会和陛下提起,把二公主记在你的名下。” 熹贵嫔大喜过望,这皇家玉牒一改,那她可就是二公主的生母了,再不是养母。 区别大了! “臣妾拜谢娘娘。”她就说跟着皇后准备没错。 李婕妤瞧了一眼,开口道:“熹姐姐可要记着余贵嫔的好。” 这话说的…… 惠美人开口解围道:“熹贵嫔娘娘,李婕妤并非有心,万望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熹贵嫔没说什么,李婕妤倒是先不满了,“惠妹妹,不必为我开口,我只是实话实话说罢了,孩子是余贵嫔生的,如今熹贵嫔捡了便宜,难道不是要感谢余贵嫔吗?” 惠美人一愣——从前她喊我张姐姐,如今却喊我惠妹妹。 这点子口舌之利,赵臻姝都懒得下场,她微微看了一眼席面上的妃子,黄选侍仿佛接收到了什么任务,一下子就站起来道:“李姐姐虽说的是实情,可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二公主将来也只会孝顺熹贵嫔娘娘。” “是吗?”李婕妤不屑道:“太后娘娘虽说生了陛下,可陛下确实在晋王府长大成人,你岂不是说太后娘娘的功劳不如晋王府?陛下不必孝顺太后娘娘?你难道要陛下把晋王妃接入宫奉养吗?” 经历过前面那些事的都瞪大了眼睛,满眼的意外。 赵臻姝一脸的惊奇,这李婕妤真不怕死啊! 但是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毕竟一天之内连晋三级,换个人也会这么狂! 但是狂到作死,李婕妤还是第一个。 黄选侍不卑不亢,继续说道:“此乃天家,自有一套体统规矩,岂能和平民百姓做比?李婕妤岂不闻天地君亲师?太后和陛下对下乃是君,又何须奉养晋王妃?” “况且晋王妃行事不端,已经被陛下革除王妃之位,敢问李婕妤,再提晋王妃是不把陛下的圣旨放在眼里吗?” “你!”李婕妤涨红了脸,想辩驳又发现无从说话。 倒是安美人一脸惊奇地看着黄选侍,以前怎么没发现还有个会说话的,她决定要把人拉到自己的阵营里面来。 “好好地赏花宴,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赵臻姝懒洋洋道:“钱嬷嬷,去看看顺昭容可准备好。” 钱嬷嬷屈膝行礼,就出去了。 前面的都是小打小闹,今日的重头戏全在顺昭容身上。 提到这里,众人都安静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厅外。 万众期待之中,顺昭容顶着大太阳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顺昭容行了大名的礼节,跪在地上三拜三跪。 等行礼结束之后,赵臻姝才笑道:“你是为了乌孙和大明才来和亲的,到这里就和回了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 顺昭容黝黑的皮肤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多谢娘娘。”说完她就坐在右手第一位,她的旁边正好是李婕妤。 “这位是熹贵嫔,如今养着二公主。”赵臻姝一一介绍道:“宫里还有一位王贵嫔,只是如今刚生了孩子,还在休养,今日没来,日后你便能见着了。” 熹贵嫔站起来道:“臣妾给昭容娘娘请安。” 顺昭容起身道:“免礼吧。” 随后就是李婕妤。 但赵臻姝万万没想到,李婕妤这里出了岔子。 “臣妾给昭容娘娘请安。”李婕妤站起来行礼,只是礼仪散漫很多。 李婕妤本是担心新入宫的顺昭容抢了自己的风头,可一见到顺昭容差点笑开花,这么黑的妃嫔,陛下怕是都不想看。 “你不喜欢我?”顺昭容皱着眉头,直接开口问道。 “昭容娘娘何出此言?”李婕妤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道:“昭容娘娘这般污蔑臣妾,恐怕难以服众。” 顺昭容一脸的诧异,道:“我为何要服众?我让你服气不就好了?你的眼睛对我十分不友好,我为什么不能说?” 李婕妤扭头道:“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 这一下子把顺昭容惹得更不开心了,“你居然去告状?在我们乌孙,只有懦夫才去告状。”顺昭容把李婕妤从地上拉起,手劲儿大得出奇。 李婕妤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这个,脱口而出一句“你个西域来的黑鬼,真是放诞无礼!” 刹那之间,瞬间安静下来。 顺昭容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婕妤,道:“你太不讲礼貌了!我告诉你,我这样才是健康的,你这样白嫩纤细的活不了多久!” “你诅咒谁死呢?”李婕妤也不甘示弱,她如今也算陛下的宠妃,谁家的宠妃能被当着众人的面子这么说话,那还算什么宠妃! 然后猝不及防,李婕妤一个巴掌就要打到顺昭容脸上。 可顺昭容又不是手无寸铁的女人,当即抓住李婕妤的手腕,反而几个巴掌就打在了李婕妤脸上。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众人甚至没从李婕妤的狂言之中回过神,就发现李婕妤被打了脸。 好精彩!好刺激! 宫里许久没有这么精彩的画面了。 别人看戏可以,但是赵臻姝不行,她道:“快把人拉开。” 顺昭容出了真火,别说宫女了,怕是内侍都按不住,况且内侍们也不敢真的去按住顺昭容。顺昭容的武力值太强,稍微不注意就会被甩几巴掌,哭都没地儿哭。 宫女们只能把李婕妤朝后面拉。 等人分开的时候,李婕妤脸上见了血,头发被扯下一把来,伺候她的流花更惨,脸都肿了起来,披头散发的,没个好样。 赵臻姝沉下脸道:“放肆,简直放肆!” 顺昭容也不傻,看了看李婕妤被打的模样,立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哭诉:“皇后娘娘,臣妾是昭容,李婕妤真是婕妤,竟然意图殴打臣妾,臣妾只是迫不得已还手,请皇后娘娘明鉴啊!” 顺昭容也是聪明的,拿着自己后妃身份说话,高位妃嫔处罚低位妃嫔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只是打成这样是从来没有的。 李婕妤气的大喘气,也跪下来道:“娘娘给臣妾做主啊……臣妾是陛下刚封的婕妤……就被一个外邦来的后妃打成这样……难道是告诉旁人我大明怕了乌孙吗?” 第153章 以后叫我李姐姐 赵臻姝眸子一凝,射出寒芒,冷冷地看着李婕妤,开口道:“我大明和乌孙永结秦晋之好,顺昭容远走故国千里是为了百姓,你区区一个婕妤何来的胆子,敢把自己的面子上升到大明的脸面上?” 李婕妤神色一僵。 顺昭容倒是松了一口气,听皇后这个口风是不会把她怎么样了。 顺昭容说话占了先机,她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了大明的妃嫔而非异邦公主,立场对了,谁也纠不出错来。 李婕妤……被陛下宠的愚蠢了。 本来顺昭容打人是不对的,可李婕妤的话传出去让留在京城的乌孙使臣颜面何存?回头告诉乌孙王,还能好好对大明的固国公主吗? “李婕妤对上位不敬,传本宫懿旨,抄写宫规三十遍,好好学学规矩。” 李婕妤轻轻咬着牙,抬起头,倔强极了,浑身都在散发着一股气息:我!不!服! 可没用,谁管她? 赵臻姝更是眼神都不曾给一个,李婕妤是必死之人,只是此时她还不知道李景琏为什么要一直宠幸李婕妤,甚至越级擢升,引得六宫侧目。 赏花宴到了这里也就算结束了。 不必说赏花,难道场上的两朵后妃之花不是更好看吗? 这事瞒不住李景琏,但出乎意料的是李景琏一反常态,他第一次插手了后宫之事——顺昭容被李景琏禁足一个月,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翊坤宫里,李婕妤正疼得龇牙咧嘴,不断地咒骂着顺昭容。 “该死,一个番邦小国来的公主也敢给我摆谱!等陛下晚上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告状!”李婕妤的模样也算是一流的那种,只是此时看起来鼻青脸肿,颇为狼狈。 惠美人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拿着冰块滚动着李婕妤受伤的地方,温柔地说道:“你慢些,小心再扯动了伤口。” 李婕妤白了一眼惠美人,道:“当时那种情况,你竟也不上来帮忙,光看着我被欺负吗?” 惠美人的动作一顿,微微有些委屈道:“李妹妹,当时宫女们围了一群,我实在有心无力啊。” 李婕妤并不吃这一套,讥讽道:“之前我说为林妹妹报仇,你便推三阻四,我做了如今不也没事?现在让你帮着我,又有这么多的说辞,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好姐妹。” 惠美人手指微微攥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够了!”李婕妤吃痛地推开惠美人的手,怒道:“你是要疼死我吗?” 惠美人愣在原地,停在空中的手被李婕妤狠狠地打开,“我……我……” “惠美人,还是奴婢来吧。”照月小心翼翼地拿过冰块,更加轻柔地敷在李婕妤的脸上。 李婕妤不耐烦地坐回去,道:“张妹妹,我如今是婕妤,位份高出你,日后要叫我李姐姐才是。” 惠美人沉默片刻,站起来道:“李姐姐,妹妹懂了。” “我也累了,今日就不留张妹妹了。”李婕妤淡淡道:“流花,送张妹妹出去吧。” 惠美人神色惆怅,“那我就先告辞了。”等走到门口时候,她又忍不住扭头看着躺在床上休息的李婕妤,脸色通红,肿胀的如同猪头一般。 惠美人嘴角露出一份隐秘的笑容,很快掩藏在悲伤之下。 宫中聪明人多,蠢人更多。 坤宁宫。 秦德忠一路快走进殿内,屈膝行礼道:“奴婢叩见娘娘,”得了赵臻姝的示意,又向前走近一步,道:“娘娘,小明子那边有消息了。” 赵臻姝眼神一亮,道:“仔细说来。” 原来小明子自从余贵嫔血崩薨逝之后,就留在了尚宫局里当差,这次花柳病的调查,他也是在其中出了力。因此又得了李景琏的看重,被重新调回了御前。 “小明公公给奴婢说,他如今被陛下安排着调控暗厂。之前花柳病这件事是李婕妤所为,只是陛下不知为何有意维护李才人。” 秦德忠小心地说道:“小明公公还说,陛下让暗厂查了李尚书,查出李尚书任江南总督一职时贪墨了一百二十一万两银子,只是陛下不知为何没有发作。” 赵臻姝忍不住张开口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江南总督的位置倒是让他好好的压榨民脂民膏了。” 只怕江南百姓早已经苦不堪言! 魏国公府是开国勋贵,朝廷给的爵位年俸、宫里的赏赐,再加上任职的官员的俸禄、暗地里做的一些生意,一年公账能进项三万两银子。 李自山做江南总督才五年而已,就已经是魏国公府三四十年的俸禄。 “想必陛下自有考量。”李景琏绝对不是昏聩之君。 赵臻姝冰冷的眸子中写满了冷漠,“李婕妤既然不缺银子,便叫尚宫局不必尽心,好好让她使银子吧。” “奴婢遵旨。”秦德忠点点头,眸中闪过几分戾气。 进宫的内侍不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吗?这里面因为贪官横行导致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因此看着李婕妤自然不高兴了。 赵臻姝舒缓了心情,继续问道:“小明子那边可有好好打点?” “奴婢本是想请小明公公喝茶的,只是小明公公不愿意,小明公公说娘娘对他有救命之恩,后来又纵着他害了余选侍为蓝若报仇,这些他都没齿难忘,只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有用,为娘娘尽力。” 赵臻姝神色复杂,初入宫闱之时救下小明子不过是无心之举而已,从来没想到小明子会有这些造化,可见为人处事,当留有一份善心。 不过看着李景琏的意思,李婕妤是不能直接发作了,只是她身为皇后,要为难一个妾室,简直轻而易举。 李婕妤突然发现,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了,尚宫局送来的东西有时候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或者有时候份例不够,总之,就是感觉一步都难走。 事事不顺心。 因着这些,李婕妤没少找李景琏告状,只不过李景琏笑了笑,把人给哄过去了。 第154章 冷漠的王贵嫔 当然,李婕妤也有受不了的时候,御膳房端来的菜都是凉的叫人怎么吃? 李婕妤拍着桌子,愤怒道:“随我去御膳房!” 到了御膳房,王公公立刻出来相迎,笑脸摆的比太阳都耀眼,“什么事劳烦李婕妤亲自前来。” “哼,王公公,你们御膳房可真是好大的谱,居然敢给我送冷了饭菜。” 李婕妤叫嚣道:“我看你是不想做这个御膳房总管了吧?” 王公公诚惶诚恐道:“想必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奴婢绝对不敢啊。”嘻嘻,你算老几啊,哎呦呦,还要撤了杂家的总管,真是吓死杂家了,也不看看杂家背后靠的是谁! “误会?”李婕妤都气笑了,“能有什么误会,偏偏就给我送的饭菜是冷的!”李婕妤夺过流花,照月手中的食盒,砰得一声摔在地上,顿时饭菜四溅。 “李婕妤,您是有所不知啊,如今慈宁宫封着,陛下下了命令,御膳房都紧着太后娘娘那边,奴婢们不是有心的啊。”王公公弯着腰,愁眉苦脸道:“您如今是陛下圣眷正浓,奴婢们哪里敢冒犯您。” 李婕妤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公公,想想也是,她如今的宠爱可不是吹出来的,陛下时常让她伴驾,宫里谁不眼红。 “罢了,谅你们也不敢。”李婕妤没好气道:“我总不能都吃冷的,你且说说可有什么办法?” 王公公眼睛一闪道:“若不如您使点银子,奴婢也好安排下面的人不是?” 李婕妤白了一眼,嘲讽道:“原来是要银子?果真是没根儿地东西,眼里竟是这些黄白之物。”随后,拿着荷包丢在地上道:“这些就赏你了,以后本主的膳食都要好的。” 说吧,她转过身便走。 王公公原本谄媚的脸庞瞬间消失,他弯下腰慢慢地捡起荷包,掂量着里面,喃喃道:“有人瞧不起这几十两,可我怎么会瞧不起呢?” 他甩了甩拂尘,道:“给李婕妤重新做菜。” 李婕妤这么一闹,也瞒不住,这次李景琏倒是没说什么,毕竟不是一宫主位娘娘,膳食就要靠着御膳房,一时疏忽也是有的,不值得放心上。 赵臻姝听了以后只是淡淡一笑:“李婕妤有银子赏你们,你们便拿着,这么大方的主子可不多见了。” 何止是大方,简直是撒钱! 李婕妤寸步难行,只能拿银钱开路。 在宫里这么用钱自然不行,李婕妤慢慢地捉襟见肘,便向李尚书要钱。李家自然是满口答应,家里有一个受宠的妃子,用钱多一些怎么了?鱼肉百姓不就好了? 日子这么过着,慈宁宫那边传出一个坏消息。 大皇子殁了。 这消息起初还让众人恐慌了一阵子,只不过陛下没什么表示,皇后也稳如泰山,众人渐渐就放下对时疫的戒备。 大皇子最后连个齿序都没派上,他日史书不会有只言片语描述他,仿佛从未存在过。 大皇子殁了以后,慈宁宫的病情渐渐得到了控制。 二皇子被从慈宁宫送回了永寿宫。 只是王贵嫔看到二皇子倒是没有想象之中的欣喜,反而带着几分嫌恶,摆了摆手道:“直接送去偏殿让嬷嬷们看着吧,不必拿来给我瞧了。” 玲雪微微一愣,笑道:“奴婢看二皇子十分可爱呢,主子,您真的不瞧一瞧吗?” 王贵嫔耷拉着脸,她为了生这个孩子当真是用了自己的命,如今光是想着孩子,脑海里就是自己当初差点死了的情景,真是提不起一点兴趣,更别说去看看孩子。 “不看,我看了能有什么用?还不是嬷嬷们照料?”王贵嫔皱起眉头道:“以后没事,不必通传他的消息,省的我心烦。” 玲雪微微张开口,她实在没想到主子会是这个态度,“奴婢知道了。” 唉,二皇子也是个可怜的。 二皇子之后,就是春熙殿率先传来了好消息,周选侍病好了,不仅如此,伺候她的浮珠也好了,其实周选侍早好了,只是没声张,每日的用药都给了浮珠,等两人都好彻底了,才禀告上来。 赵臻姝亲自去看了一眼。 刘维亲自把脉,确定好了之后,才让春熙殿的人走动起来。 只是这件事是要烂在肚子里面的,不能说。 周选侍激动得要死,当场给赵臻姝跪下磕头,“臣妾多谢娘娘。”得了脏病还能活着被治病好,自然开心。 放以前,谁问缘由,都是直接乱棍打死。 安美人也来了看周选侍,只不过冷不丁撞见赵臻姝,还是有些心虚,毕竟她之前还在御花园和谢御女抢皇后培育的牡丹。 不过赵臻姝才不会放心上,反倒是看着安美人一直救济周选侍,心里觉得暖暖的。 宫里也不是只有趋炎附势之人。 “本宫看如今时疫也要好了,丽美人那边也该有些动作了。” 钱嬷嬷笑道:“说起来,丽美人也许久没有露面了。” 关心皇帝的小妾是正室的职责。 “走吧,去景仁宫。” 赵臻姝的到来自然是让景仁宫始料不及。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秋金安。” 赵臻姝亲自上前扶起丽美人,道:“快起来吧。” “娘娘请。” 进入了屋子里,二人左右入座,茯苓摆上了热茶点心,随后就和钱嬷嬷等人退至流苏帘后,静静的站立。 “说起来,臣妾还要感谢娘娘,若非娘娘,臣妾怕是难逃太后毒手。”丽美人硕大的眼眶之中闪烁着亮光。 那日她红肿着脸,拿着绝嗣药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是那么的惶恐无助,是皇后娘娘施以援手,免了她的请安,让谷院判给她开了方子,给她看脸。 “你不必如此,本宫帮你也是利用你。”赵臻姝道:“你我之间算是合作。” “娘娘是痛快敞亮之人,臣妾佩服。”丽美人道:“臣妾知道娘娘来的用意,臣妾如今已经可以侍寝,娘娘放心,臣妾会做好的。” “太后如今怕是身子也快好了。”赵臻姝道:“想必陛下见到母后神清气爽的模样,心中那份怜悯之情也会减淡许多,丽美人,本宫就静静等待你的消息了。” “臣妾恭送娘娘!” 第155章 茶杯 丽美人的绿头牌再次放回了敬事房。 翻牌子的时候,李景琏一眼就看见了,他伸出手饶有兴趣地摩梭着,拿起来看了看,眼睛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淡淡问道:“丽美人这是身子好了?” 李成化摸不准李景琏的意思,把头弯下去道:“陛下可要去看看丽美人?” 李景琏扫视了一眼李成化,静静地瞪着什么也不说。 “奴婢该死。”李成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李景琏收回自己的目光,站起身率先走出乾清宫,道:“去景仁宫。” 他也许久没去看丽美人了。 李成化轻轻松了一口气,忙站起来跟上李景琏的步伐,喊道:“陛下摆驾景仁宫。” 景仁宫。 丽美人坐在窗前,描眉画眼,傅粉施朱,茯苓走近道:“主子,敬事房的公公说陛下今夜翻了您的牌子,咱们可要提前准备着?” 丽美人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手中的画笔微微一顿,神情惆怅道:“不必了,就这般吧。” “主子,说起来您刚刚挂上绿头牌,陛下就宠幸您,可见陛下心里是有您的。”茯苓劝道:“奴婢觉着,倒不如用陛下喜欢的颜色呢。” 啪! 丽美人的手拍在桌子上,侧头看着茯苓,碧绿的眼眸中淡淡的死志,“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茯苓顿时不再说话。 不多时,李景琏的步子就迈入了景仁宫。 “臣妾给陛下请安。” 李景琏走上前,扶起安美人道:“虽说是夏天,可穿的单薄,小心着凉了。” 安美人淡淡一笑道:“臣妾得见陛下一眼足矣。”说完,就退至一旁,道:“想必丽姐姐等急了,陛下臣妾告退。” “哈哈哈哈。” …… 说完,安美人就主动离去。 “主子,咱们何不请陛下回屋里呢。”翠樱忍不住问道,“丽美人连陛下的圣驾都不出来迎接,想必陛下定是生气的。” 安美人白了一眼翠樱,“你这丫头,平日里也算机灵,怎么这个时候犯蠢。” 翠樱讪讪一笑道:“奴婢实在不懂。” “截胡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你当我做的出来吗?”安美人不屑道:“我只是来陛下跟前刷刷脸,让陛下心里有我这个人罢了,真要是请陛下去屋里,恐怕陛下都不愿意。”谁叫丽美人生的好看。 翠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安美人瞧了,嫌弃道:“真是说了也是白说,如今李绾柔那个贱人已经是婕妤了,周妹妹还靠着我,我不能就这么被李绾柔斗下去,我要想个法子争宠才是。” 安美人看着李景琏的背影渐渐出神…… 看着屋子外面的动静,茯苓一脸的不忿道:“主子,安美人怪会作乱,您刚刚挂上绿头牌,她就来陛下跟前晃悠,是何居心呢。” 丽美人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微微失焦,并未注意,只是道:“陛下来了?” 茯苓见状点点头,随后就听见李景琏的声音。 “倩熙今日怎么不出来迎接朕?”李景琏平稳地迈着步子走进来,看见丽美人后,脸上挂起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李成化等人守在屋子门口。 “臣妾拜见陛下。”丽美人起身行礼,茯苓跪在地上,待丽美人起身之后,悄悄退至门口。 李景琏拉起丽美人的手,眼球上下打量,最后停留在丽美人苍白的脸上,“病着这些日子,朕没来看你,你可怪朕?” “臣妾不敢。” 李景琏道:“你瞧着瘦了很多,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丽美人亲自斟茶,道:“臣妾久居深宫,不得见陛下天颜,自然消瘦。”她温婉一笑,放下手中的琉璃茶壶,道:“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给臣妾的茶叶,陛下尝尝。” 李景琏端起手中的茶杯,道:“朕记着这套茶具是太后上次给你的?” 丽美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李景琏的指尖的茶杯,内心微微一紧,道:“回禀陛下,正是臣妾初入宫时,太后娘娘怜惜,赐下了这套琉璃茶盏。” “朕记当初你一舞惊鸿,实在耀眼,后来太后举荐你,便留在宫内,如此看来太后对你果真是有知遇之恩。” “太后娘娘的恩德,臣妾没齿难忘。”丽美人停顿片刻,随后轻启朱唇,声音如涓涓细流般柔和动听:“陛下,臣妾心若芷兰,自然更加感念您的恩泽如春日之晖,照拂臣妾。”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能映照出心中的诚挚,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对皇帝深恩的无尽感激,然而眉宇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被一抹浅笑所掩盖。 李景琏目光看着丽美人,又放下手中的茶杯,忍不住抚上丽美人的脸颊。 “爱妃之心意朕已经明了,这些日子宫里事多,朕委屈你了。” 李景琏微微眯着眼睛,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无尽深沉,透出几分探究之意,转折道:“朕听闻皇后来看你了?” 丽美人垂眸,目光落在李景琏的手指上——茶杯一侧的手指正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 “皇后娘娘体恤后宫,得知臣妾抱恙,便来看望臣妾。” “皇后可有说什么其他的话?” 丽美人抬起头,平静道:“陛下,皇后娘娘未曾说什么。” 李景琏点点头,端起茶杯,就在他递到嘴边的一瞬间,丽美人伸手拦下,微微瑟缩道:“陛下,想必这茶水也凉了,倒不如臣妾重新泡一壶。” 李景琏再度放下茶杯,“何时你竟也喜欢喝茶了?” 丽美人缓缓冲泡着热茶,动作一顿,随后勉强笑道:“臣妾听闻陛下喜爱喝茶,因此特意找了宫里的嬷嬷学了,只是臣妾茶艺不精,只怕陛下喝不习惯。” 李景琏平静地看着丽美人。 丽美人微微一笑。 “爱妃,你真的想让朕喝这杯茶吗?” “陛下,此茶浓香,甘甜清香,最适合现在喝。” 李景琏端起茶杯,丽美人目光紧紧相随。 “爱妃,朕倒是闻着不如你手边的茶。”李景琏瞟了一眼丽美人身前的茶水。 丽美人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陛下,万万不行,臣妾的茶已经冷了,如何能让陛下品尝。” 第156章 小产 李景琏眸中闪过一丝丝失望,道:“丽美人,朕给过你机会了。” 丽美人听闻,顿时颓然地瘫倒在椅子上,“陛下是不是早早便知道了?” 李景琏道:“朕也没有想到,母后会这般花费心思,联合朕宠爱的妃子在背地里谋害朕。” 暗厂查慈宁宫的事情,可不止花柳病这一件事,他如何能不知道太后的心思呢? “不是的陛下,臣妾没有谋害您。” 李景琏冷漠的轻笑道:“没有?那朕的把朕的这杯茶赐给你可好?”说完,李景琏便去伸手端起丽美人身边的茶杯,“朕倒是觉着爱妃的这杯茶极好。” “不!不要!”这一刻,丽美人来了力气,夺过李景琏的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李景琏松开自己的手,一脸淡然的看着丽美人,“李成化,传刘维。”说完,他静静地看着丽美人,内心响起了一道重重的叹息。 丽美人。 算是他比较受宠的妃子。 也是他比较喜欢的,否则一个舞女不会一步登天,坐到了美人的位份。 这里面固然有太后举荐的因素,但更多的是李景琏自己的喜欢。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宠妃竟然会想着配合太后谋害他。 说不是失望是假的,但更多的是麻木和冷漠。 “微臣叩见陛下。” “刘维,看看这茶有什么问题。”李景琏摆了摆手,一脸的平淡。 丽美人瘫在地上神情悲苦,腹中的剧痛让她忍不住把身子蜷缩在一起,她眸中含泪,一声不吭,宛如雨中的睡莲,任由狂风暴雨摧残。 “微臣遵旨。” 刘维查验过器具之后,跪下道:“微臣启禀陛下,这琉璃茶具并无问题,只是丽美人所用之茶杯中被人下了绝嗣药。” “什么?”李景琏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喝的茶里并没有问题,反而是丽美人的茶被下了药。 他弄错了? 李景琏转头看向丽美人,片刻失神,微微张开嘴唇道:“你们先下去。” 刘维等人不敢多言,悄悄走了出去。 等没人了,李景琏才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药?” 丽美人凄惨道:“陛下乃是天子,臣妾虽是舞女出身,可知道陛下是大明的天,是臣妾的天,臣妾怎么能下得去手?” “自从拿到绝嗣药以来,臣妾日日夜夜惶恐无助,更不知要如何面对陛下,因此只能称病避免陪伴圣驾。”丽美人呜咽道:“后来宫中事情颇多,陛下顾及不到臣妾,那时候臣妾还松了一气,可随着太后娘娘逐渐病好,臣妾便知道再也拖不得了。” “陛下,可是臣妾舍不得,臣妾舍不得伤害您。” “臣妾好害怕,可是臣妾没办法,臣妾不想臣妾所爱之人忍受痛苦,因此只能给自己下药,臣妾吃了这药,陛下就可以不用再吃,臣妾也能给太后娘娘一个交代。”丽美人忍着疼痛,道:“陛下,臣妾好害怕,臣妾好害怕。” 李景琏失神地看着丽美人。 他原以为丽美人会给他下毒,他本是带着答案来看丽美人演戏,可如今似乎有些不同。 这一瞬间,李景琏的内心微微动摇起来,丽美人此举似乎……罪不至死。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道:“你言行无端,就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臣妾多谢……陛下开恩……” 丽美人惨然一笑,如同风雨中的蔷薇,轻声喊道:“茯苓……茯苓……救救我,我好疼……” 茯苓听着人声音,慌忙走进来,此时她还不知屋内发生何事,只是看到丽美人瘫倒在地上,一下子也乱了体统。 “主子,主子,你怎了!”茯苓看着丽美人下腹缓缓流出殷红的鲜血,瞪大眼睛,连滚带爬地跪了进去,喊道:“陛下,奴婢求求陛下,先给主子看看身子吧。” “茯苓,不要……我罪有因的,陛下已经法外开恩,不要再求陛下……” 丽美人仿佛沉溺之人抓住的水中浮木,她攥住了茯苓的手臂,泣涕涟涟。 茯苓怀抱丽美人,哭诉道:“陛下,即便我们家主子有天大的不是,可是如今主子怀着身子,陛下,求您看在子嗣的份上,先给我们家主子看看身子吧。” “什么?” 李景琏噌得一声站了起来,此时他才慢慢注意到丽美人身下的一滩猩红。 “不要……”丽美人伸出自己惨白的双手,轻轻拉着茯苓的衣袖,虚弱道:“茯苓……茯苓不要……” 李景琏视线移动到丽美人的脸上,耳边又传来极为微弱的声音:“陛下,臣妾觉着好冷,好冷……陛下,臣妾是要死了吗?” 这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丽美人怀孕了! “刘维!给朕滚进来。” 李景琏一脚踢开茯苓,抱起丽美人放到床上。 茯苓疼得龇牙咧嘴,可这时候哪里顾得上疼,她看见主子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心中顿时明了——只怕这一切,尽在主子掌握之中! 这时候可不是说自己难受的时候,茯苓趁无人注意,狠狠地按了一下自己的被踢伤的胸口,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疼痛难耐,口中一口鲜血喷出来,就爬到床边:“主子您怎么了!” 茯苓哭诉着,挡在丽美人身前道:“陛下,您若是要罚,就罚奴婢吧。” 李景琏微微喘息着,失神地看着茯苓。 刘维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慌忙跑进来跪下道:“微车叩见陛……” “滚过来给朕看看丽美人!” 刘维:他招谁惹谁了……不过这个场面是小意思,毕竟太后都能得花柳病,一个宫女朝着陛下哭诉也不是不能接受。 刘维看了一眼李景琏,飞速的给丽美人看病,随后他的脸色逐渐凝重,道:“启禀陛下,丽美人此前意外食用吃了许多寒性食物,本就影响受孕。” “此次误食绝嗣药导致意外小产,只怕是从此后难以有孕啊。” 丽美人在昏迷之前,听得刘维这句话,才放心了。她这个孩子的小产不仅让太后和皇帝之间的矛盾更深,还会让皇帝更加宠幸她。 一举两得!至于生不生孩子,丽美人心里想,今日的情在,日后保养一个记在名下还不是轻而易举? 第157章 毒 丽美人小产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六宫。 不过和丽美人相熟的后妃也没有几个,没什么人来看她,就是同住景仁宫的安美人打了个招呼。 赵臻姝吩咐让尚宫局送去许多进补的药材。 至于怎么小产的,李景琏不说话,自然也没人问了。 不过宫里还有一件大事——太后娘娘的时疫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不过众人也没疑心,宫里本就有时疫,或许是太后上了年纪,身子扛不住也说不准。到了七月十四太后寿辰,也是草草了事。 太后本人都没露面。 官员们倒是有疑问,只是李景琏用时疫的借口挡着,没人敢真抓太后的事情着不放。 时至今日,头铁的官员们已经很少了。 赵臻姝倒是去坤宁宫看了一眼,只不过她也没能进去。 守在门口的内侍恭敬地说道:“启禀皇后娘娘,陛下有令,太后娘娘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太后这是又被李景琏彻底软禁了。 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太后不能出来蹦跶了,坏处就是太后手里还握着她的一个大杀器。 赵臻姝沉吟片刻,没有强闯慈宁宫,道:“既然是陛下的命令,本宫自然要遵从,只是今日是母后的寿辰,可否让人送进去一些东西?” 这小内侍一脸的纠结,毕竟陛下说了,不准太后和外面有交流…… 可这又是皇后娘娘。 赵臻姝轻笑道:“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为难。”赵臻姝示意晴虹上前,“劳烦公公把这些东西检查之后,再交给母后。” 小内侍点点头道:“皇后娘娘,奴婢得罪了。”随后招招手,便有一群内侍上来相继检查。 赵臻姝看着这群内侍,倒是觉着眼生。 检查之后,东西就被内侍送进了慈宁宫。 赵臻姝也不多做停留,转身便走,只是声音极淡道:“秦德忠,这几个内侍倒是眼生,本宫怎么未曾见过?” 秦德忠低着头,在肩舆一旁小步跟着道:“娘娘,奴婢回去就查一查。” 慈宁宫内。 赵臻姝的东西送进来之后,便交给了白簇,随后慈宁宫的大门又被关上。 慈宁宫的宫女内侍们自然人心浮动,好好的慈宁宫就彻底被封闭起来,之前好歹能进出不是?此时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白簇姐姐,咱们可怎么办啊?” “是啊是啊,太后娘娘还能好起来吗?” …… 白簇沉着脸,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她本来也是着急的,只是此时看到皇后送来的东西,才略微心安,皇后娘娘没有忘记她。 “慌什么,太后娘娘凤体痊愈,慈宁宫自然就解封了。”白簇呵斥道:“倒是你们,如今太后娘娘病着,你们不想着好好伺候太后娘娘,竟生出其他心思,该当何罪,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你们这条命现在都保不住了。” 宫女内侍们低下头,相互看看不敢说话。 “白簇妹妹说的不错。”春和从屋内走了出来,淡淡道:“好好伺候太后娘娘,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宫女内侍们齐齐道:“是。” 白簇冷眉一凝道:“还不快去做事?” 这些宫女内侍们瞬间四散。 “春和姐姐,你说太后娘娘到底能好吗?”白簇担忧道。 春和盯着白簇,一动不动。 “春和姐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哼,我倒要问问你,太后娘娘要你换子,你怎么没做?”春和上下打量着白簇,眼神之中满是怀疑。 白簇上前拉起春和的手,可怜道:“春和姐姐,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心都要吓出来了,况且嬷嬷们来去也快,实在是没那个机会。” “若是你换了,保不准太后娘娘的谋划便成了,白簇,你可是扰乱了太后娘娘的计划啊。”春和俯身看着白簇,二人的面容贴近,“白簇,你背后站着谁?” 白簇头皮一麻,顿时血液倒流,讪讪一笑道:“春和姐姐胡说什么?”随后她灵机一动,反身压迫道:“倒是春和姐姐你,帮着太后娘娘做了许多事,陛下知道了竟也没罚你,春和姐姐倒不如说说是怎么回事?” 春和推开白簇,冷哼一声道:“我伺候太后娘娘忠心耿耿,陛下为何要罚我?” 二人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送进来的东西自然不能这么放着,吃的用的,都要分门别类。 吃食一类,一直都是由着白簇来看管, 白簇吩咐内侍搬着东西,归置到慈宁宫的小厨房里面。 她看着油缸底部沉积的牛皮纸团内心一紧,“好了,你们都去看看春和姐姐那边有什么事要帮忙吧?” “是。” 等人走没了,她左顾右盼,然后捞出牛皮纸——里面放一团药粉。 …… 太后的寿宴过的不声不响,前朝同样是颇不平静。 户部尚书李自山异军突起,被李景琏提拔为了咸嘉一朝第二位宰相,一时之间李府门庭若市,宫内的李婕妤水涨船高。 但是这些都没能让赵臻姝侧目,李景琏所要做的,她大致已经明了。 尤其是在提拔李自山为宰相之后,李景琏的意图更加明显。 七月十四。 赵臻姝做着准备,每月的初一十五,李景琏都是要来坤宁宫的。 不过今天晚上略有不同。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张福海弓着腰,神情苦哈哈的,说道:“陛下专程让奴婢告诉您,说今日不过来了。” 赵臻姝微微一愣,蹙起眉头道:“陛下可是歇息在了乾清宫?” 张福海更不敢说话了,低下头道:“回禀娘娘……陛下……陛下去了景仁宫。” “景仁宫?” 赵臻姝恍惚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晴虹几人担忧的看了赵臻姝一眼,上前道:“娘娘,许是丽美人小产,陛下因此担心才去了景仁宫。” “是啊主子,奴婢想着陛下肯定会给您一个解释的。” 赵臻姝吐了一口气,道:“我没事,你们放心。” 在这种节点时间去宠幸妃子,无疑是暗中打皇后的脸面。 第158章 假装在意 赵臻姝只是微微惊讶之后,就立刻调整心态。 她是皇后,是皇帝的妻子,而不是皇帝的心头好,何必在意李景琏去哪里? 即便初一十五皇帝不来,她还是皇后。 掌管后宫大权不就好了? “丽美人刚刚小产,陛下陪着也是情有可原。”赵臻姝顿了顿,道:“秦德忠可回来了?” “奴婢叩见娘娘。” 说曹操曹操到。 秦德忠走近行礼,随后道:“娘娘,小明公公那边传来了消息,说……说陛下之前暗中让暗厂的人调查您……这次丽美人一事小明公公压下了关于咱们坤宁宫的消息,未传到陛下耳中……” 赵臻姝的手指攥紧扶手,内心如江河般惊涛骇浪。 引起一个帝王的疑心并不是好事。 “想办法告诉白簇,太后那边加快进程。”赵臻姝沉声道:“另外,晋王府也应该有个了断了。” “奴婢遵旨。” 景仁宫。 李景琏静静地坐在床榻边,看着丽美人苍白的侧脸,无比心疼。 第一有一位女子如此为他着想,不惜以身犯险,如何叫他不感动? “陛下……陛下,不要喝,不要喝……” 睡梦中的丽美人慌张的伸出手,无意识的抓向虚空,最后被一股温暖的大手所包裹。 “倩熙,你怎么样了。” 李景琏把丽美人的手指握在手中,一直平静的内心泛起涟漪,“倩熙,你醒了?” “陛下,臣妾,臣妾……”丽美人虚弱地睁开眼,腹部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钝痛,她双目失焦,无神地望着石榴雕花床帐。 “倩熙。” “倩熙!” 李景琏轻轻摇动着丽美人的手指,一脸的担忧。 丽美人缓缓望向眸中的那一抹明黄色,最终聚焦在李景琏的脸上,“陛下,陛下臣妾的孩子没了,呜呜呜,臣妾和您的孩子没了。” 李景琏内心酸涩,他的双眉紧锁,似是承受着难以言说的重量。 那双以往深邃如星辰的眼眸,此刻却被无尽的复杂所填满。他目光闪烁,犹如寒夜中的残星,显得格外明亮而孤独,眼眶第一次蓄上着泪光。 “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以后还会有的。”李景琏叹了一口气,内心酸涩至极。 茯苓跪在一旁,同样流着泪,道:“主子,您该喝药了,再不喝药怕是会影响身子。” 丽美人流着泪,别过头去。 “给朕。”李景琏接过药碗,喂到丽美人嘴边,“和朕怄气,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不是?” 丽美人这才微微张开薄唇,慢慢地喝完了药。 “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 李景琏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了朕,不惜伤害自己身子,何罪之有?”李景琏怜爱地抚摸上丽美人的脸颊,“是朕不该试探你,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小产。” 丽美人垂下眼眸,遮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确信。 陛下果真提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 “臣妾犯下大错,不敢求陛下原谅,只求陛下不要牵连旁人才是。” 李景琏笑了笑,“你这宫女是个忠心的,出了事还能一心护着你,朕怎么怪她。” 茯苓微不可闻的呼了一口气,那一脚没有白挨,日后也算稳了,随后她抹了把眼泪,什么也不说,只是泪眼汪汪的看着丽美人。 “朕想着你入宫许久,还是美人的位份,实在委屈,如今又伤了身子,便晋为贵人,希望增添你的贵人。” 李景琏带着几分歉意,他发现他内心竟是有几分在意丽贵人的。 丽贵人没表现出欣喜,只是微微点点头。 今夜,李景琏自然是休息在了景仁宫。 十五早上请安的时候,众妃们都有些惊讶。 “丽美人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怀孕了?”李婕妤不屑道:“从前瞧着是个安分的,没想到也是背地里狐媚的东西。” “果然啊,即便是怀着孩子也留不住。” 这话说的…… 熹贵嫔坐在上面淡淡道:“后妃服侍陛下本是理所应当之事,李婕妤,此话过了。” 李婕妤讥笑道:“贵嫔姐姐年纪大几岁,自然不懂着年轻的好。” “李婕妤,是上次给你的教训不够吗?竟然还敢口无遮拦。” 顺昭容斜视着李婕妤,笑道:“我瞧着,李婕妤的脸上还肿着呢,都怪我,那日下手重了,下次必定顾及李婕妤的脸面。” “你……”李婕妤气的冷哼,只是想想这是坤宁宫,便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脾气。 赵臻姝这时候缓缓走了出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赵臻姝脸上略显憔悴,似乎是一夜未睡,即便是上了厚重的胭脂都遮挡不住疲惫。 虽然不在乎,可总要做出些样子来给众人看,给皇帝看。 李婕妤一瞧,便开口道:“呦,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竟然憔悴成这样?臣妾那里有上好的芙蓉膏,用着极好,娘娘若是不嫌弃,臣妾等会就送来。” “李婕妤还不知道吧,今儿是十五,陛下昨夜歇息在了景仁宫呢。”曲才人笑着,指着空着的位置道:“瞧,如今丽美人还未曾来呢。” “竟是这样?”李婕妤拿起帕子微微一笑,“原是臣妾不知,冒犯了皇后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赵臻姝平静地看着李婕妤道:“只要妹妹们能够让陛下开心,陛下去哪里本宫都高兴。”反正她不在乎…… “六宫之中,当以陛下为先,谁能让陛下高兴,莫说婕妤的位份,便是妃位,本宫也会向陛下为你们进言。”赵臻姝瞟了一眼李婕妤。 黄选侍笑了笑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受教。” 众后妃站起来齐齐道:“臣妾受教。” 李婕妤脸色难看,不情愿的跟了一句。 “都坐吧。”赵臻姝摆了摆手。 秦德忠低着头走进来,小声道:“娘娘,陛下那边派了李公公前来,说是有事宣布。” “传吧。” 李成化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各位主子安。” “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成华微点头道:“陛下口谕:丽美人端赖柔嘉、温恭懋着,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贵人,晓谕六宫。” 第159章 又打起来了 赵臻姝点点头,丽美人也是有脑子的,此番用自己身子为赌注,晋位是在意料之中。 只是其他妃嫔就多少有些诧异了。 尤其是后面选秀的秀女,她们进宫时候,丽美人几乎快要销声匿迹了,如今又突然复宠,可谓将丽美人视为心中大敌。 “王贵嫔,你如今身子可好了?” “多谢娘娘关怀,臣妾身子已经大好。”王贵嫔平淡的脸上涌现出几分感激,不过瞧着依旧是神色恹恹。 “说起来,如今大皇子殁了,二皇子可就是陛下唯一的孩子,王贵嫔娘娘真是好福气。”曲才人端起茶杯,小酌一口道:“咱们永寿宫当真是一个福地。” 王贵嫔看向曲选侍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她双眼之中写满了疏离和冷漠,甚至带着几分厌恶道:“你若是喜欢二皇子,本宫这就回禀了陛下,送给你抚养。” 曲才人神色一滞,讪讪笑道:“娘娘说笑了,臣妾不过一个才人,哪有这个本事。” “那你便闭嘴。”王贵嫔呵斥道。 顺昭容静静地看着王贵嫔,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臻姝摆了摆手,道:“近来宫里接连出事,人心浮动在所难免,只是你们身为皇妃,自当拿出皇妃的气度,莫要让一些莫须有的东西蒙蔽了双眼才是。” “臣妾受教。” “本宫也大不了你们几岁,受教什么的话自是教不了你们,不过多吃几碗饭,看的清楚一些,不希望你们哪天走上歧路,到那时候才是真的追悔莫及。” 眼下李景琏的才登基没多久,后妃们就想着日后夺嫡。宫中之事,后妃之心,足以见得。 散了请安之后,王贵嫔就带着永寿宫的人回去。 一进门,曲才人就被罚着跪下。 “本宫是永寿宫主位,你既是我宫里的妃子,便好好学着点儿规矩,日后再口无遮拦,本宫绝不轻饶。”王贵嫔居高临下,不屑地看着曲才人。 从前她的跋扈是装的,如今不想装了,竟发现自己还真的能跋扈起来。 “喊鲁御女、齐御女一同出来,好好看着,学学规矩,跪够了一个时辰再起来。” 曲才人低着头,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眼中闪过几分阴狠。 她有什么错? 她侍寝之日,皇后把皇帝喊走,让她成为了六宫的笑话! 这份屈辱谁曾体会过? 王贵嫔自然不知道曲才人的想法,她瞟了一眼奶娘抱过来的二皇子,立刻皱起眉道:“抱远点儿,你们看着就好。” 嬷嬷们一脸的畏缩道:“启禀贵嫔娘娘,二皇子最近呛奶不肯吃,奴婢们想着许是想您了,便带来给您瞧瞧。” 熹贵嫔坐在贵妃榻上,闭着眼道:“本宫又不是太医,呛奶了就想办法弄好,不吃饭便找太医,本宫又不会看病!” 奶娘们你相互对视一眼,微微有些震惊,贵嫔娘娘这是怎么了? 二皇子可是她以后的依靠啊! 玲雪连忙道:“还不快把二皇子抱下去?以后没事别来打扰主子。” 熹贵嫔无端的叹息道:“玲雪,把安神香点上吧。” 玲雪点头称是,只是心里想着主子这是怎么了? 如今宫里孩子就这么多,二皇子又是唯一的皇子,金贵着呢。有二皇子在,陛下也时常来着,主子的恩宠自然长盛不衰。 只是主子怎么…… 如今宫里孩子少,高位妃嫔一直空着,谁若是有了孩子,可不就是占得先机吗? 因此早朝结束之后,李婕妤便带着东西去往乾清宫。 只是她路上不顺,撞见了顺昭容。 顺昭容仰起一个笑脸,道:“呦,这不是李婕妤么。怎么见了本宫也不知道行礼呢。” 李婕妤双目喷火,只是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咬下牙道:“臣妾给顺昭容请安。” 顺昭容迈着缓慢的步子,围着李婕妤上下打量,“嗯,是个懂规矩的,起来吧。” 这一句话,就差点让李婕妤气的吐血。 “臣妾还有事,就先走了。” “慢着。”顺昭容伸手拦下,道:“李婕妤这么着急走干什么。”顺昭容笑眯眯道:“本宫对你提的食盒颇有兴趣,拿来看看。” 李婕妤冷笑一声道:“恕臣妾不能遵从,这是臣妾给陛下准备的,就不劳顺昭容过目了。” 给皇帝准备的? 那她更有兴趣了。 顺昭容笑道:“陛下日理万机,岂会有时间品尝你准备的这些东西,不如给本宫尝尝。”说罢,便叫着宫女们去拿。 李婕妤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这时候哪里肯干。 “顺昭容,你真当我怕了你不成?”李婕妤目光中闪烁着几分狠毒和快意,喊道:“我父亲乃是当朝宰相,别说你一个番邦公主,就是皇后,我也未必怵你。” 好胆子! 李婕妤看着自己周围身强力壮的嬷嬷,内心顿时安稳不少。 这些嬷嬷可是她随时准备好,就为了报仇的,今日来了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顺昭容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人,哪里招架得住这般阵仗。 不过嬷嬷也不敢真的挠花了顺昭容的脸,只是按着人。 赵臻姝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景琏,小声道:“陛下,您再不制止,怕是顺昭容的脸都要花了。” 李景琏抱着乐窈,逗弄道:“朕的小公主,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等你长大了,父皇给你选天下最好的夫婿好不好呀,嗯?” 乐窈听着,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李景琏,发出浅浅的笑声。 “乐窈这是同意了?”李景琏咧着嘴,“到时候就在皇宫跟前,谁敢欺负乐窈,朕一定不会放过她。” 等李景琏哄好了孩子,才递给嬷嬷。 “皇后啊,你果真是不如朕,朕缝制的玩偶,乐窈爱不释手,倒是你的放在一旁无人问津。”李景琏沾沾自喜道,把一个五颜六色的布偶硬塞到乐窈怀中。 赵臻姝嘴角抽了抽,无奈道:“臣妾自然是不如陛下。”反正是对乐窈好,这个就不和皇帝争了。 只不过陛下,您再不看看顺昭容,她就真的要被李婕妤胖揍一顿了。 第160章 李景琏的态度 顺昭容手劲是大,可也架不住李婕妤带的人多,很快就败下阵来。 “李婕妤,本宫乃是陛下亲封的昭容!你一个小小的婕妤哪来的胆子,居然敢教训本宫!”顺昭容即便被按着,可依旧不服输。 “陛下亲封?”李婕妤缓缓走上来,冷笑道:“这后宫里谁不是陛下圣旨亲封?” “流花,顺昭容不是要吃本宫给陛下准备的吃食吗?还不拿来?” 流花提着食盒,屈膝行礼,恭敬地拿出几道点心。 顺昭容瞪着李婕妤,此时心下也微微有些慌乱,真要是被李婕妤欺侮了,她还如何在后宫立足?旁人如何看待乌孙?咬咬牙,认输道:“李婕妤,本宫喜欢陛下,你也喜欢陛下,按道理你我是一条心,你这般针对我作什么?” 李婕妤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我针对你?”她晃着脑袋,看了看身旁的照月,“照月,她居然说我针对你?” “是你先挑衅我,如今居然说我针对你?”李婕妤气的甩着帕子,道:“流花照月,把这盘点心给我塞进昭容娘娘嘴里,我今儿就请昭容娘娘吃点心。” 顺昭容哪里肯,当即就要挣扎,只是被人按着,硬是塞了两块。 此时她心中也是后悔不已。 入宫时候,乌孙使臣就告诉她要选一个宠妃立威,好不让人小瞧了她。她哪知这李婕妤是个硬茬,若是再来一次,她必定等一等,拿丽贵人出气。 赵臻姝自然不能这么看着李婕妤欺侮高位妃嫔。 只是李景琏站在一旁不出声,倒让人摸不准这个意思。 “放肆!” 赵臻姝淡淡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景琏,率先走出来道:“顺昭容乃是九嫔,你区区一个婕妤,谁给你的胆子,敢以下犯上!” 赵臻姝这一声顿时把众人都唬住了。 “臣妾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李婕妤心头一慌,立刻跪下行礼。 按着顺昭容的奴婢们也吓得松开手,乌拉拉地跪了一地道:“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顺昭容被噎着咳嗽起来,这回也顾不上请安了,断断续续地说道:“水……水……” 赵臻姝蹙眉道:“还不快把顺昭容扶起来?” 这时近身伺候的宫女才回过神,帮着顺昭容顺气。 “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李婕妤瞬间哭诉道:“臣妾本想着带着刚做的点心去见陛下,哪知道半路遇见了顺昭容娘娘,昭容娘娘不由分说,就来抢臣妾的点心。” “臣妾百般退让,还是被昭容娘娘拿去抢着吃了,这盘点心是臣妾费心许久才做出来的,如今也被昭容娘娘毁了。” 赵臻姝挺无语的,她和皇帝看的一清二楚,是把人当傻子吗? 顺昭容听完,气的脸色通红,只不过因着本就肤色黑一些,倒是看不出来,“娘娘,李婕妤胆大妄为,竟然敢以下犯上,臣妾请皇后娘娘做主啊。” 这是毫无疑问,李婕妤一顿罚跑不了。 只是李婕妤一脸的无所谓,都说皇后是宠后,深得陛下的喜爱,可她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进宫这么久,陛下多数都是召她侍寝,此外就是娄美人、惠美人、安美人。 熹贵嫔和王贵嫔那里也会去看看,只是就少了许多。 旁人更不用提。 皇后本是初一十五才去的,如今连十五都没去,可见皇后已经失宠! 一个失宠的皇后、一个风头正盛的宠妃。 千百年来,就是不对付的存在。 “李婕妤,以下犯上,冒犯顺昭容,甚至在宫内行刑,胆大妄为,本宫会禀告陛下,给你降位贵人,好好长点记性。”赵臻姝冷漠道。 其实她对后宫妃子的态度一直都是温和的,绝大多数情况下并不会为难。 只是如今,李婕妤不在这个范围内。 “皇后娘娘,臣妾不服!”李婕妤仰着头,神情挣扎道:“此事尚且未问过陛下,皇后娘娘怎么能够随意给臣妾降位。” 赵臻姝嘴角勾起一抹沉稳的笑,“李贵人,看来你的宫规还是要好好学一学啊。”她朝着晴虹微微点头,晴虹便站出来屈膝行礼。 “奴婢给李贵人请安,按照宫规,皇后娘娘主掌六宫,有权对贵嫔以下位份的妃子进行赏罚,丽贵人,皇后娘娘的惩罚尚且在情理之中。” 中宫皇后的权利不是说说那么简单,除了高位妃嫔一般由着皇帝和皇后一同定夺之外,低位妃嫔几乎是皇后在管着。 李婕妤脸色一僵,依旧是不满,反抗道:“臣妾要见陛下。” 李景琏这时候才缓缓地走了出来,慢慢道:“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竟错过了一场闹剧。”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顺昭容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立刻扑过来。 李景琏下意识躲开,好在李成化机灵,一下子拦着顺昭容,道:“昭容娘娘,您先别着急,且看陛下怎么说。” 顺昭容这才止住了。 李景琏只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太不堪入目,顺昭容本就不白,如今糕点还糊在嘴边,看了就让人想躲开一些。 李婕妤顿时有些心虚。 皇后娘娘在这里,陛下也在,也不知陛下到底看了多久,知道多少。 “陛下,臣妾好委屈,本来送您的糕点竟然都被昭容姐姐毁了。”李婕妤微微嘟着嘴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嗯,朕来看看。”李景琏勾起李婕妤的下巴,对上李婕妤害怕的眼睛,一句话的都不说。 霎时间,众人都看着李景琏。 李婕妤心跳如鼓,眼神变得迷离而茫然,她的眉毛紧锁着,紧张的情绪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双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指尖泛白。 “陛下,陛下……” 李景琏沉默着,没人敢说话。 “哈哈,好!” 突然,爽朗的笑声传出来,李景琏道:“皇后啊,绾柔精心为朕准备的糕点都毁了,朕看倒是不不必再罚了。” 听得这话,赵臻姝内心微微一沉。 顺昭容更是被惊讶在原地,当初看大明皇帝不是个昏聩之人啊?怎么如今…… 只有李婕妤一脸的惊喜,陛下不罚她! “朕觉着不仅不罚,还要好好赏。”李景琏笑了笑,把李婕妤从地上扶起,道:“你为朕做糕点有心了,便晋为贵嫔吧。” 第161章 算她吃饱了吗? 李贵嫔微微一愣,对上李景琏幽深的瞳孔,充满了迷茫和不解,但这股困惑很快就被惊喜所取代。 贵嫔! 这可就是一宫主位,能被宫女太监称之为娘娘! 李贵嫔大喜过望,立刻道:“臣妾叩谢陛下圣恩。” 李景琏嘴角扯着一抹淡淡的讥笑,似是逗趣般道:“这便高兴了?来日若是让你做了贵妃,又要如何感谢朕?” 贵妃! 那可是皇后之下,众妃之首! “陛下莫要取笑臣妾,臣妾岂能担任贵妃。”李贵嫔娇羞一笑。 “哈哈哈哈。”李景琏拉起李贵嫔的手,自己抚掌拍下道:“你毓质名门,娇俏天真,他日如何做不得贵妃?” 赵臻姝:确实天真…… 李贵嫔靠在李景琏怀中笑得花枝乱颤,“臣妾资历尚浅呢。”随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臻姝,见后者没有反应,得意的挑挑眉。 顺昭容就更气了。 什么惩罚都没有? 她白白在这吃了一肚子糕点还噎着算什么?算她吃饱了吗?难道她是馋得不行吗? 不公平! “陛下,臣妾~”顺昭容走上来就要撒娇,只是李景琏不搭茬儿。 “至于顺昭容。”李景琏上下打量着,无奈道:“瞧着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好好回延庆殿养着吧。” 赵臻姝看去,脸色确实不是太好,毕竟被糕点糊了一脸,能好看嘛。 “晴虹,送顺昭容回去吧。”赵臻姝吩咐道:“陛下,闹腾了许久,乐窈该回去休息了,臣妾就先告退了。” 李景琏微微一顿,点点头道:“皇后去吧。”再看向李贵嫔时候,眼中已经充满淡漠和冰冷。 只可惜,李贵嫔沉浸在一片欢喜之中,未曾发觉。 李贵嫔这事和风一样吹遍六宫。 “就这么晋位了?”安美人惊讶得问出口,随后气鼓鼓地说道:“陛下也真是,放着好好的美人们不宠幸,非要去看那个贱人,真是叫人生气。” 周选侍忙吓得上前捂住安美人的嘴,“姐姐,这话你也敢说。”周选侍左右瞧着,见没人才松了一口气,“如今她风头正盛,咱们还是多多忍让吧。” 安美人傲娇的扭过头,“她也配让我忍让?当初那林秀女又不是我让去夜里出去等陛下的,我看啊,说不准就是她嫉妒林秀女,专门挑唆呢。” “这都多久的事情了,姐姐,咱们还是看园子吧。” 二人慢慢散步,看着御花园盛开的花朵。 “你说你也是的,自从病好了也不怎么出来走动,你这样陛下怎么可能记着你。”安美人发愁道:“我如今位份不高,应付那个贱人尚且自顾不暇,若是你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周选侍黯然道:“陛下只怕是厌弃了我,我也不想那些,日后能好好陪着姐姐就好。” 安美人白了一眼,“真没出息。” “只是你住在春熙殿也不是办法,春熙殿远离六宫,你我之间没个照应是不成的。我想着求了皇后娘娘,把你也迁到景仁宫来。”安美人想着,说道:“丽贵人如今也在景仁宫,陛下宠她,你若是能见着陛下,一来二去,说不定就有机会侍寝了。” 周选侍低头淡淡道:“姐姐,不必了,我都习惯住在春熙殿了。” 她如今还争什么呢,远离六宫纷争不好吗? 安美人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你不争宠旁人就能放过你?要么,你主动争宠把握时机,要么沦为别人的棋子。” “可我……” “罢了罢了,真是没用。”安美人叹了一口气,自己走了。 周选侍看着安美人的背影,忍不住在垂下泪来。 旁人不知她的身子,陛下还不知道吗?即便如今已经好了,陛下也不会宠幸她的。 “主子。” “罢了,我们回去吧。”周选侍垂泪离去。 李景琏对李贵嫔的宠爱让六宫侧目,这样的晋位速度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宫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反应。 坤宁宫里。 赵臻姝倒是显得漫不经心,只是旁人就不见得了。 “姐姐,李贵嫔晋位这般快,当真没有法子吗?”黄选侍一脸的担忧,她得了消息之后,便率先赶来了坤宁宫。 “陛下愿意封赏,便封赏吧。”赵臻姝心道:李贵嫔能这般快活的日子可不多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熹贵嫔和娄美人也来了。 “臣妾拜见娘娘。” “今儿是什么风都把你们吹来了,都坐吧。” 黄选侍起身,和对着两人行礼。 熹贵嫔笑道:“黄妹妹快坐吧。”谁不知道黄选侍如今紧紧抱着皇后,别看是个选侍,有时候比才人都尊贵呢。 “说来也是巧了,我正欲来娘娘这里喝茶,路上正好碰到了娄美人,便想着一同前来。” 赵臻姝看向娄美人,后者只是微微一笑。 “臣妾也许久没来给娘娘请安。”娄美人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道:“娘娘这里的茶清新宜人,旁人怕是没这个福气,臣妾有机会来已是万幸。” 这无福之人然是指李贵嫔了。 赵臻姝道:“若是喜欢本宫的茶,便带回去一些。” “臣妾多谢娘娘。” 熹贵嫔看着,嘴角挂着一抹浅笑道:“说起来李贵嫔这晋位真是够快的,臣妾当年还是侥幸才连晋两级,如今这李贵嫔可谓是远超臣妾当年。” “陛下喜欢,宠些着罢了。”赵臻姝浑不在意。 这副样子落在几人眼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皇后娘娘是胸有成竹。 也不怪她们。 自从慈宁宫里发生了时疫之后,皇上对皇后明显冷淡起来,远不如当初那般热情。 放在所有人眼里,可不就是皇后失宠了吗? 再加上今日明显是李贵嫔的问题,陛下还公然驳回皇后娘娘的决断,可见帝后之间已经不复当初融洽。 如何叫人不担心? “陛下再宠着,也不该当众驳了娘娘的处罚。”熹贵嫔道:“这宫里高位妃嫔本就不多,李贵嫔一个人就这般嚣张,真是让人作呕。” “可不是。”娄美人放下茶盏,“娘娘莫要放在心上,这等狂妄之人自有不好的等着她。” 第162章 关心 黄选侍虽未出声,可看向赵臻姝的目光之中满是担心。 这回赵臻姝搞懂了。 众人是怕自己难过呢。 根本没有的事好吗?她一天事情多的很,宫务要处理,宗亲们的事情要处理,命妇们的事情要处理,总之就是大忙特忙。 “你们放心吧,本宫岂会因为这些小事扰乱了心智。”赵臻姝笑道:“宫里事情繁多,你们若是有空,就留下来帮着本宫处理吧。” 赵臻姝的眼神瞬间对上熹贵嫔。 熹贵嫔吓得立刻站起来,道:“娘娘,二公主的早起时候咳嗽着,臣妾怕是有心无力。” 赵臻姝略显失望,熹贵嫔这个借口找得太好,总不能说不管二公主吧。 娄美人是没经历过处理的宫务,看着赵臻姝期待的眼神,和熹贵嫔警惕的目光,犹犹豫豫道:“臣妾在家时候倒是帮着母亲处理过中馈,若是娘娘不嫌弃,臣妾愿意相助。” “不嫌弃、不嫌弃。”赵臻姝顿时开心道:“这其中门道都差不了多少,你向熹贵嫔取取经,想必很快就明了。” 熹贵嫔松了一口,又坐回位置上,道:“那就有劳娄美人了。” 娄美人心里略显紧张。 娄家世代清流,既没有特别显赫的家世,也没有没落。这种清流往往也是礼教坚实的拥护者。 因此能够皇后的重用,足以让娄美人开心许久。 熹贵嫔摇摇头,一脸同情又可怜地看着娄美人。她居然会因为娘娘安排活计而开心,清清闲闲的不好吗?不懂。她从前就是太过遵守礼教,才过的辛苦许多。 黄选侍只是看着赵臻姝,没有说话。 姐姐的气色看着确实不受陛下的影响。可前几天请安时候,分明脸色差到了极点。 姐姐是不是在强颜欢笑? 姐姐,我该怎么帮你呢? 姐姐~ “黄妹妹想什么呢?”赵臻姝道。 娄美人笑了笑:“难不成有什么心事?” 赵臻姝伸出手,在黄选侍脸前晃悠着。 黄选侍回过神,眼前是洁白无瑕的右手,纤细的手指上戴着华贵的金嵌珍珠梅花戒,甚至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令人闻之欲醉。 瞬间,黄选侍脸色微微泛红。 “莫不是想起陛下了?”熹贵嫔调笑道,只是开口之后,才觉得不妥。毕竟皇后娘娘和娄美人都是在意陛下的,况且黄选侍还未曾侍寝。和她这个对陛下死心的人不一样。 黄选侍唰的看向赵臻姝,道:“不是的,妹妹只是在想中秋快到了。”这么一说,还真是,过了太后的生辰,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中秋。 “那就是想家了。”赵臻姝道:“宫中不少姐妹都是南方来的,中秋节是合家团圆的时候,难免追忆故土。” 追忆故土……提到这个,熹贵嫔就有些其他想法了,“娘娘,不知固国公主如今如何了?” 顺昭容作为和亲的公主嫁入大明,过的生活众人也都看在眼里,说实话真不怎么样。 进宫就拖延了半个月,进宫之后住的也是远离六宫,迄今为止,陛下都没有宠幸过。 好在宫里如今高位妃嫔不多,也没人敢去顺昭容面前讨嫌,除了李贵嫔。 但和亲公主的生活也可见一般了。 而熹贵嫔如今也是有二公主呢。这么久相处下来,日日夜夜都看着,怎么可能没有感情,若是未来和亲去,才让人难受死。 “去往乌孙的使臣已经回来了,”赵臻姝安抚道:“固国公主嫁给了乌孙八王子,使臣们瞧着八王子对固国公主也是礼遇有加,想必日子不会差了。” 说是这么说,可一个人远离故土,到底怎么样谁知道呢? 大明嫁女尚且没有远嫁的习俗。 “臣妾只希望毓琼以后离得近些就好。”熹贵嫔意有所指,她从前没有公主的时候,只觉得无牵无挂,可后来不知不觉就上了心。 赵臻姝自然明白,只是这个保证,她也无法给。 “都是陛下的孩子,本宫会尽力的。” “如今中秋也快了,陛下的意思,今年怕是要好好热闹热闹,你们可都准备着,若是出彩了,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赵臻姝笑道,看着一群美艳青春的宫妃们争奇斗艳,都是人间绝色,光看着就赏心悦目,谁不喜欢? 今年是咸嘉元年,上上下下焕然一新。 宫里还多了三个孩子,没理由不热闹。至于太后那里,李景琏都不提,自然没人关注。 “是啊,只可惜臣妾没那个心思。”熹贵嫔淡淡道,谁要去讨那个臭男人的好?她道:“我瞧着王贵嫔怕是也没这个意思,还是留给新人吧。” 王贵嫔最近越发淡然,比熹贵嫔还淡然。。 “臣妾听闻王贵嫔对二皇子不咸不淡的。”娄美人道:“也不知真假。” 这个赵臻姝也有所耳闻,自从王贵嫔生产之后,仿佛换了个人,对什么都十分平淡,陛下有时候去了,都说不了几句话。 对二皇子更是如此,平日里管都不管,全凭嬷嬷们上心。 “或许是生产一事惊着她了。”赵臻姝叹息道:“只能靠她自己想开了,否则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秦德忠,给王贵嫔送去一些药材,让她好好调理一番吧。” “奴婢遵旨。” 秦德忠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可没过多久,又折身回来道:“娘娘,张公公来了。” “请吧。” 张福海一进来就跪下行礼道:“奴婢叩见皇后娘娘,陛下急召您去乾清宫呢。” “那臣妾先告退了。” 熹贵嫔三人识趣的起身离开,当然,娄美人被留下来照着熹贵嫔的法子处理宫务去了。 赵臻姝立刻收拾出门,边走边问道:“张公公,可知道陛下那里是有什么事情?” 张福海皱着眉头,一脸的苦相,“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奴婢瞧着陛下看完沈阳和并州来的奏章,就召您过去呢。” 并州是晋王的封地,这时候传来消息,又急召皇后。赵臻姝心里已经隐隐有几分成算——怕是晋王母子出事了。 至于沈阳就有些摸不准了。 沈阳是庆王的封地,庆王那里能出什么乱子呢? 赵臻姝急匆匆赶到乾清宫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天色昏暗,乾清宫里面竟然没点灯火,赵臻姝一个人走进去的时候,正看见李景琏独自趴在御案之上,手里不断地摸索着什么。 第163章 晋王薨逝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李景琏抬起头,乾清殿下的朱红色大门被缓缓打开,一缕夕阳的火焰烧进殿内,赵臻姝就这样踩着霞光而来。 “姝儿,晋皇叔……晋皇叔和齐太皇贵太妃病逝了。” 赵臻姝微微一愣,神色先是呆滞,随后一闪而过几分安心。 “陛下,刘太医回京时候,晋王病情已经得到控制,虽不能言语,可总有清醒时候,怎么会突然病逝呢?”赵臻姝说着说着,走到李景琏身边。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滴打在李景琏的手背之上。 李景琏的手指摩挲着奏章,眼眶模糊,哽咽道:“我多希望是谎报,可这是大哥亲手写的奏章,怎么会有错。” 听着李景琏的语气,赵臻姝顺势转变自己的称呼。 “夫君,我明白我明白。”赵臻姝的手指贴上李景琏的脑袋,轻轻地把人靠在自己的怀中,“夫君,想哭就哭吧,晋皇叔泉下有知,会理解你的苦衷。” 亲王薨逝,皇帝自然不能去凭吊。 “我在晋王府长大,和晋皇叔感情甚笃,他病了,我都未能去看一眼。”李景琏哭诉道:“如今他人没了,我更不能以人子的身份去送他最后一程,姝儿,我好难受。” 李景琏把头埋在赵臻姝的怀中,如同迷失的孩童,努力寻找一片安心之所。 赵臻姝轻轻拍打着李景琏的肩膀,安慰道:“夫君,你虽不是晋皇叔之子,可是晋皇叔一手抚养长大的,若是心里难受,便喊一声父亲吧。” 他的双眼如深邃的夜空,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乌黑的瞳孔里映出了无尽的忧愁与哀伤,仿佛连那星辰般的眸子也沉溺在这无边的泪海之中,滴泪水沿着他俊朗的脸庞缓缓滑落,打湿了赵臻姝的胸襟。 “父亲,儿子不孝……”李景琏哭的不顾形象,他的嘴角微微颤抖,努力抑制着情感的泛滥。 李景琏的哭泣是无声的,即便再难受,身为帝王都不能够发出声音。 这昏暗的乾清宫,如同一个吃人的枷锁,把他牢牢困在里面,这是属于一个帝王的脆弱、独孤、无助,即便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却无法诉说。 赵臻姝感受着怀中的温热,叹息之余内心更加复杂。 李景琏对晋王之情越浓重,他日得知他本就是晋王之子后,便会越怒。 甚至赵臻姝已经生出几分后悔,当年若是没有捏造李景琏的身世,恐怕她如今便不会如此紧张。 但是当时的情况,又怎么会给人后路呢? 太后咄咄逼人,势要李景琏退位。若是不是她联合晋王等人捏造李景琏的身世,恐怕如今李景琏已经被逼退位。她本人及背后姻亲都会遭受新帝致命的打击。如同李景琏针对废太子那般,没有活路。 这个代价太大了。 赵臻姝第一次感受到,深宫之中一点由不得人,即便她是皇后,恐怕同样无法置身事外。 即便有一万种理由,可从一开始她就是错的! 晋王的死触动了李景琏的内心。 翌日便下旨,将晋王风光大葬。 派遣礼部官员前去代替皇帝凭吊,李景琏辍朝三日,以表晋王抚育之恩。 另外齐太皇贵太妃的尸身也要被运至皇陵,葬在妃陵。 晋王这一走,带给李景琏极大的冲击。 李景琏感念晋王的不易,原先被罢免的晋王妃再次被封为王妃,晋王长子袭爵。除此之外,就连早已经销声匿迹的谢御女都重回李景琏的眼中,被封为了选侍。残留的谢家得到了齐太皇贵太妃的余泽,官职也提了提。 这一系列的优待,自然是让朝臣们称赞当今皇帝孝心可嘉。 除此之外,李景琏对着太后的情都浓重了几分,他亲自去了慈宁宫,只是没进去,站在门口看了许久,便走了。 这对赵臻姝来说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太后那边先缓一缓吧。”赵臻姝吐了一口气,不能接着让太后也出事,否则李景琏怕是要真的查,到时候能不能瞒得住就难说了。 晋王薨逝是有预兆的,晋王本就病了,拖了这么久最后回天乏术尚且在接受范围之内,可若是太后也出了问题,那就不一样了。 毕竟李景琏到现在都认为太后是自己的生母。 太后目前还不能死。 赵臻姝第一次生出几分无力感。 皇权是一条不归路,它不准踏上这个道路的任何人回头,否则便是身首异处,因此所有人只能不断的被推着向前走,哪怕你不愿意也没有任何办法,直到最后走出一个胜利者。 便开始下一场游戏。 中秋宫宴本要热热闹闹的办一次,可是出了晋王这件事,众人便歇了心思。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宫里原本准备的华彩都撤了下来,皇帝连着数日都没有进后宫。皇帝不进后宫便意味着没人得宠,没人得宠便意味着生不出孩子。 这便急坏了众妃,李贵嫔很快就坐不住了。 以李贵嫔为首的部分后妃们齐齐来了乾清宫求见皇帝。 顺昭容倒不是不想来,而是她住的延庆殿本就远,不在六宫之内,加上李贵嫔有意无意的针对,形同被孤立了。因此合宫后妃们来乾清宫求见陛下的消息她压根不知道。 至于熹贵嫔、王贵嫔都是如同看小丑一般,淡淡地看着李贵嫔串联后妃,没怎么理会。 赵臻姝得到消息的时候,一群人已经跪在乾清宫了。 不是赵臻姝不管,而是妃子们打着看望陛下的缘由,她总不能不允许。否则便是皇后嫉妒,不让妃子们见皇帝。 可若是这么跪着,那便更不行了。后妃敢这般肆意妄为,岂不是皇后无能? 因此,赵臻姝得了消息,就先一步到了乾清宫,她看着跪着的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没自己的人。 黄选侍、娄美人都不在这里面。 李贵嫔能串联的也就是一些低位妃嫔罢了,这里也只有丽贵人、惠美人、曲选侍、杨选侍、齐御女。 安美人和李贵嫔不对付,自然不可能前来,带着周选侍也没来 第164章 硬气的李贵嫔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赵臻姝冷冷地看着众人,呵斥道:“陛下如今为了晋皇叔薨逝伤神,你们不说为陛下分忧,还来这里添乱。”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赵臻姝这话是有效果的,几个小妃嫔都有些害怕,下意识就要请罪。 李贵嫔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此言差矣,陛下因晋王伤神,才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李贵嫔顿了顿,看了一眼乾清宫,挑眉道:“娘娘如今不得陛下宠爱,不能为陛下分忧,难道还要阻拦臣妾吗?” 赵臻姝直接无视李贵嫔,问道:“李公公,陛下可有吩咐?” 李成化仿佛看见了救星,连忙道:“启禀皇后娘娘,陛下让几位主子都回去呢。” “李公公,陛下难道连我都不见吗?”李贵嫔不服气道。 李成化:你是什么人啊陛下要见你…… 李成化一脸的为难,“李贵嫔,陛下的意思是谁都不想见。” “可我是陛下的宠妃,我……” 赵臻姝眸光越发冷冽,居高临下道:“简直放肆!” 李贵嫔内心微微有些慌乱,可随后就镇定下来,她怕什么?陛下为了她斥责顺昭容,驳回皇后处罚,可见陛下心里是有她的! “娘娘此话言重了,臣妾不过是实话实说。”李贵嫔仰起头,睁着眼睛道:“臣妾只是想来为陛下分忧,娘娘这般阻拦,难道是害怕臣妾得宠吗?” 赵臻姝看着李贵嫔这天真的面容,忍不住轻笑一声。 “娘娘笑什么。”李贵嫔脸上露出几分难看,质问道。 “本宫笑你天真、愚蠢、无知。”赵臻姝轻蔑道:“来人,把她们给本宫押回宫去,贵嫔之下所有人禁足一个月,至于李贵嫔。” 赵臻姝打量着李贵嫔,淡淡道:“李贵嫔想在这里为陛下分忧那就跪着吧。” 晴虹等人行了礼道:“各位主子,奴婢得罪了。” 大多数妃嫔都是不敢得罪皇后的,丽贵人看了一眼皇后,直接起身回去了。 惠美人担忧道:“李姐姐,咱们要不向皇后娘娘服软吧。” 李贵嫔跪的直挺挺,一副傲然模样。 其余人看着丽贵人走了,也悄悄起身,回了自己宫里。 最后只剩下李贵嫔。 “那李贵嫔就在这里好好跪着吧。”赵臻姝说完,扭头就走了。 走远了,耳边还能传来李贵嫔隐隐约约的声音: “陛下,臣妾求见陛下。” “陛下您见一见臣妾吧,臣妾有话对您说。” …… 只可惜的是乾清宫的大门都没开一下。 “娘娘,咱们不去看看陛下吗?”晴虹问道:“想必这时候,陛下最需要人关怀的。” 赵臻姝摇摇头,道:“不必了。” 至亲的逝世是人一生中的潮湿,每每想起,都会忍不住潸然泪下,这种漫长的痛苦不是两句话就能排解的,说多了只会让人厌烦。 况且,没听见李成化说陛下谁都不想见吗? 她才不去讨嫌呢。 “回去看看乐窈吧。” 抱香香软软的女儿不好吗?这段时间小家伙已经不甘心乖乖躺着了,时不时就翻个身,粉嫩的手指总想抓点东西,可爱的紧。 至于李贵嫔就这么一直跪着,等到天暗下来,李景琏也没出来。万般无奈的李贵嫔终于被宫女扶着踉踉跄跄的起身。 “还不快传本宫的肩舆,要累死本宫吗?”李贵嫔白着脸,跪几个时辰,腿都麻的站不起来。 李贵嫔骂骂咧咧地走了之后,李成化扭头进了乾清宫。 “启禀陛下,李贵嫔走了。” 李景琏放下手中的奏章,叹了一口气,眸中满是寒意,若不是李家还有用,凭着李贵嫔如今嚣张到御前的行为,他都要狠狠处罚。 “下次若是想着逼迫朕见她,不必传话,就让她好好跪着吧。”李景琏起身,“随朕出去走走。” 李成化道:“陛下起驾。” 李景琏挥手阻拦道:“不必了,叫人跟着就好。” 夜幕低垂,皇宫的琉璃瓦在朦胧的月光下泛起淡淡蓝辉,如同沉睡的巨龙,弥漫着一股神秘而庄严的气息。深宫大院,层层叠叠的楼阁影子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似是鬼魅的幻境,又如梦境中的绮丽画卷。 在那最深之处,传来一阵阵悠扬的琴声。 “这是《蟾宫曲》,去看看谁是在奏琴。”李景琏驻足闻声,淡淡吩咐道。 李成化点点头,指挥着内侍去问。内侍很快就回来,随之而来的琴声也断了。 “启禀陛下,是黄选侍在奏琴。” 李景琏疑惑道:“黄选侍?” 李成化忙道:“陛下,黄选侍如今住在翊坤宫,深得皇后娘娘看重。” 李景琏脑海里晃过个人影,有了几分印象。 正在这时,黄选侍缓缓走了出来,“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起来吧。” 李景琏看着黄选侍,略有些惊讶。 宫里美人儿多,但是如黄选侍这般清新脱俗的倒是没几个。 “你不睡着,倒是跑这里来奏琴,可是有什么心事?”李景琏上前拉住黄选侍的手指,问道。 黄选侍故作娇羞,低头掩盖住眸中的不耐之色,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随后又抬起头,看着李景琏道:“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好一个美人! 说完这些,黄选侍似是反应过来,连忙跪下道:“请陛下责罚,臣妾逾矩。” “嗯,不错,这是郑光祖的词。”李景琏把人扶起来,道:“你入宫也许久了,朕从前倒是未曾发觉宫里还有你这样的人物,所幸如今也不算太晚。” 月下美人奏琴,谁能视若无睹呢? “承蒙陛下不弃,已经是臣妾之福。”黄选侍小心翼翼地拉起李景琏的衣袖,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仿佛蕴含着春日的温暖与夏夜的清凉,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抚慰着李景琏的内心。 李景琏横抱起黄选侍,渐渐走远,随后传来他淡淡的声音:“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思量谁李成化没想明白,不过他知道,这位黄选侍要得宠了。 第165章 打击皇后 黄才人侍寝第二天就来给赵臻姝磕头。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金安。”黄才人跪在地上,端着茶杯举过头顶。 “快起来吧。”赵臻姝接过茶喝了一口,黄才人便算是皇帝真正的女人了。 行过礼,黄才人这才站起来坐到一旁。 黄才人微微咬着牙齿,垂眸低声道:“姐姐,可是怪我?” 赵臻姝笑道:“你这丫头说的哪里话,你能够得宠是你的本事,我怎么会怪你。”她上前拉着黄才人的手,眸子中亮亮的,“从前你来我宫里,我就想着撮合你和陛下,可你总是不为所动,如今你能想通也算一桩好事。” 在宫里生活,总归要自己得宠,不然日子过的也是不舒心。 黄才人内心稍稍有些惊讶,虽有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道:“姐姐,你一点不在乎我被陛下宠幸吗?” 晴虹端来新鲜的果子茶水,赵臻姝道:“这是尚宫局新送来的贡果,你尝尝。”随后斟茶说道:“难道没有你陛下就不宠幸旁人了?陛下总归是要进后宫的。”所以宠幸谁不重要。 黄才人看了一眼赵臻姝,捏着帕子挡在鼻前,不知想什么。 翊坤宫。 李贵嫔此时正气的摔东西。 “贱人!都是贱人!” “娘娘,当心气坏了身子。”流花一脸担忧地看着李贵嫔,把刚热好的茶水端了上来。 “你要烫死本宫吗?”李贵嫔甩手一推,茶盏碎裂之声骤然响起,滚烫的水滴溅落在地上,吓得众人齐齐跪了下来。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李贵嫔闭了闭眼睛,忍着怒火道:“息怒?本宫还有什么资格发怒,一个小小的选侍都要爬到本宫头上来了。本宫昨日跪了一下午陛下都未曾接见,这个狐媚子竟然晚上就勾引到陛下,这不是打本宫的脸吗?” “娘娘,都是黄才人狐媚惑上,您万万不能因着这等下作之人气坏了自己啊。”照月连忙上前安慰。 李贵嫔的手指无意识的刮在桌面上,尖利的护甲发出刺耳的锐鸣。 “一个黄才人哪有这个本事。”李贵嫔冷冷道:“黄才人靠着皇后,岂知不是皇后授意?” 如今皇后不得陛下宠爱,便推出黄才人来固宠,偏偏黄才人还是翊坤宫里面的,这不是明晃晃告诉后宫妃嫔,她李贵嫔不如皇后吗? 流花、照月微微对视一眼,都露出几分忐忑和犹豫。 最后流花道:“娘娘,咱们虽不能明目张胆的对付皇后娘娘,可作践一个小小的才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李贵嫔的目光逐渐回神,看着流花道:“你继续说。” “娘娘,您如今是翊坤宫主位娘娘,本就有训诫翊坤宫妃嫔的职责,如今黄才人无视宫规,擅自外出,您身为主位娘娘理应管教。” “你可有什么办法?” 李贵嫔听着,来了兴趣。 折磨黄才人不是重点,重点是要借着黄才人来打击皇后的威望。 从前她听着皇后十分得陛下敬重,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最起码她看着,皇后倒是没什么威慑力,也就是占着皇后的位置罢了。 若有一日能够把皇后拉下去,她凭借如今在后宫的地位,和父亲在前朝的官职,未尝不能坐上皇后的宝座! 流花见李贵嫔心动,立刻道:“娘娘,宫里一更三点便敲响暮鼓,过了这个时候再出宫必定触犯宫规,娘娘以这个理由治罪,想必黄才人也无话可说。” 李贵嫔眼中闪出亮光,“说的不错,本宫按照宫规行事,即便是皇后又能如何?”随后她胸有成竹道:“黄才人可回来了?” “娘娘,奴婢让人在外面跪着呢。”照月奉承道:“黄才人侍寝之后未来给主位娘娘请安,本就有错,奴婢擅自让黄才人跪着等候娘娘,请娘娘责罚。” 李贵嫔此时舒坦了许多,淡淡道:“你按着宫规办事何罪之有?既然人在跪着,那就好好跪着吧,叫人看好了翊坤宫的门,不准放人出去给皇后通风报信。” “是。” 黄才人这一跪,就连午膳都不曾用。 珞儿一同跪着,焦急道:“主儿,咱们先起来吧,这么跪着也不是办法。” 黄才人摇摇头,坚定道:“贵嫔娘娘不消气,怎么会轻易放过我,你不必陪着我,先回去吧。” “主儿,奴婢不走,奴婢陪您。” 两人就这么跪着,林御女看着不免于心不忍,刚要出去,就被凝香拦下。 “主子,咱们还是不要掺和贵嫔娘娘的事情了。” 林御女犹豫道:“我和黄姐姐同住一宫,这样不管不顾是不是不太好。” 凝香劝道:“主子,咱们不得宠,连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何苦卷进去?况且,您如今还被皇后娘娘禁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这番话终于是把林御女劝住了,只是她人扭头回了屋子,过一会拿出一副护膝来,“凝香,你去把这护膝给了珞儿,让她给黄姐姐用上。” “主子,这……” 林御女沉下来脸道:“我如今只是一个御女,便也说不动你了吗?” “奴婢不敢。” 凝香叹了一口气,把护膝送了过去。 “主儿,林御女送来了护膝,奴婢给您用上吧。” 黄才人虚弱的点点头,总算舒服了一些,她看向转角处的林御女,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过了晌午,李贵嫔打着哈欠问道:“人还在跪着?” “娘娘,一刻也没停,一直跪着呢。”流花递上一杯茶,李贵嫔润了润嗓子道:“算她识相,走吧,出去瞧瞧。” 照月掀开垂落的流苏,道:“贵嫔娘娘驾到,黄才人你还不快快请安?” 黄才人泛白的嘴唇艰难的出声道:“臣妾给贵嫔娘娘请安。” “黄才人,你可知错?”李贵嫔中气十足道。 “臣妾……臣妾不知所犯何事,娘娘要这般处罚臣妾,只是若是娘娘开心,臣妾便是跪着也无妨。” 李贵嫔不屑道:“啧啧啧,真是一张巧嘴啊,照月,你好好给黄才人说说哪里错了。” 第166章 弹琴 照月走出来行了一礼,道:“黄才人,宫里的规矩,一更三点便要宵禁,宵禁之后便不准出门,你擅自外出翊坤宫,便是犯了宫规,娘娘这才罚您的。” 李贵嫔满意道:“黄才人,你如今可服气?” 黄才人低垂着头,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披于肩上,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倔强与坚定。她的眼睛泛起了水雾,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霜。纤细的身躯笔直地跪在冰冷的石砖上,裙摆上绣的蓝雀在烈日的烛光下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尽管她的膝盖传来一阵阵刺骨的痛,但她仍旧保持着仪态,双手交叠置于裙前,指甲轻咬着指尖以抑制身体的颤抖,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甘。 此时她并没有说话,而是珞儿求情道: “贵嫔娘娘,我们主子是一更二点出去的,本想在御花园小坐,只是碰巧遇见了陛下,求贵嫔娘娘开恩啊。” 李贵嫔冷笑一声道:“几更出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宵禁时候黄才人不在宫里,这便是违背了宫规!本宫如何得知黄才人是在宵禁之前遇到陛下,还是宵禁之后遇到陛下的呢?” “若是宵禁之后遇见陛下,那便是违逆宫规,自然该罚!” 珞儿还想再争辩,被黄才人伸手拦下,“贵嫔娘娘,臣妾受罚,不知娘娘可还满意?” 李贵嫔瞟了一眼黄才人苍白的脸色,讥笑道:“本宫听闻昨日是你奏曲得了宠,正好本宫睡醒要提提神,你便也为本宫演奏吧。” 黄才人咬着齿贝,烈日的暴晒、双腿的发麻,根本让她无心再说话。 珞儿道:“贵嫔娘娘,我们主子是正经宫妃,您不能这样折辱她啊。” 李贵嫔冷冷瞪着珞儿,骂道:“好一个不知礼数的贱婢,本宫说话,也由得你推三阻四?还不快把这贱婢给本宫拉开掌嘴?” “主儿,不要。”珞儿担忧地看着黄才人,硬生生被扯到了一旁。 黄才人失去珞儿的依靠,顿时向一边栽倒,只是手指还微微张开,指向珞儿。 “真是主仆情深啊,不如这样吧,本宫就坐在廊下听着曲儿,若是你弹得好,珞儿便少挨一巴掌,若是你不尽心,那便让巴掌声给你的曲子添加声调吧。” 李贵嫔冷冷一笑,最后坐回连廊下。 一把古琴被摔在地上,黄才人还没有开始弹奏,珞儿那边便开始响起一阵阵巴掌声。 黄才人撑着地面坐起,把手指放在琴弦上,弹奏起来。 只是这琴本身就破了,琴弦还断了一根,若是想弹出动听的曲子来,怕是不成。黄才人自然知道这是李贵嫔故意为之。 “黄才人能靠着一曲争夺圣宠,怎么会这般呕哑嘲哳,想必是不肯为本宫尽心。”李贵嫔,漫不经心道:“流花,好好让人伺候珞儿。” “是。” 珞儿几巴掌下去,就被打得肿胀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了话。 “黄才人,你若再不用心,怕是你这婢女牙都要掉了。”李贵嫔拿着帕子掩面娇笑道。 黄才人索性也不再跪着,整个人趴在地上弹琴。 这般模样,林御女终是看不下去了,走了出来,此时凝香想要拦着已经是来不及了。 “臣妾拜见贵嫔娘娘。” “是你?”李贵嫔斜眼道:“不好好在你的后殿待着,跑出来作什么?” “娘娘,黄才人虽有错,可您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这般羞辱她,这要她日后如何做人啊。”林御女乞求道:“况且黄才人跪了一上午,再跪下去,怕是会出事,臣妾求娘娘开恩。” “本宫念在你昨日同本宫一起前去乾清宫请见陛下的份儿上,这才多给你个面子,你莫要不识好歹。” 林御女咬咬牙道:“娘娘,求您放过黄才人吧。” “哼,既然你如此为黄才人着想,那便一同去跪着。”李贵嫔不耐烦道。 林御女张了张嘴,想分辩什么,只是没说出口,最后一同跪在了那里。 此时启祥宫里,熹贵嫔哄着二公主睡下,便准备去永和宫。 “娄美人不相信本宫,那日恐怕把她累坏了。”熹贵嫔一脸的满意,总算有人知道她曾经的痛苦了。 蓉辛笑道:“如今娄美人怕是也怵了,这才找您呢。” 处理宫务可不是一件简单事,既要下头的宫人们服气,又要皇后娘娘满意,这可都是技术活儿。 “罢了,本宫就可怜她一遭。”熹贵嫔笑道。 这时候福禄走了进来,行礼道:“主子,永寿宫的曲选侍派人来给您请安。” 熹贵嫔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本宫从前看她有几分可怜,这才想着帮她一二,谁知是个心思多的,以后不必让她踏入启祥宫的门。” 福禄点点头,回话去了。 去永和宫是要绕御花园的,这么一绕路,熹贵嫔便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福禄,本宫听着这翊坤宫怎么有人在奏琴?”熹贵嫔蹙眉思索道:“昨日黄妹妹得了陛下宠爱,莫不是李贵嫔在为难她?” “这……主子,应当不可能吧,黄才人是陛下的新宠,李贵嫔便是再嚣张,也不可能这个时候犯浑啊。” 陛下刚宠幸妃子,李贵嫔便折磨,岂不是不满意陛下? 熹贵嫔摇摇头道:“李绾柔没脑子,未尝不会这般做,福禄,你去看看。” 不一会儿,福禄便喘着气折返道:“主子,李贵嫔正处罚黄才人呢,连同林御女一起跪着呢。” 熹贵嫔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果真是个蠢货,蓉辛,你派人去请皇后娘娘,本宫先去看看黄妹妹。” “是。” 熹贵嫔走到翊坤宫门口时候,黄才人终于是忍不住,手指一歪,断了琴弦。 “怎么又停了,流花,给本宫打。”李贵嫔懒洋洋道。 啪啪啪! 珞儿的脸上已经全部肿胀起来。 “住手!” 熹贵嫔冷冷站在门口,看着李贵嫔道:“李贵嫔,你竟敢在宫里动用私刑,该当何罪!” 李贵嫔眯着眼睛,顿时精神起来,她挺直腰板,道:“熹贵嫔,本宫管教自己宫中的妃嫔,何错之有?” 第167章 翊坤宫捞人 “管教宫妃自然是你的分内之事,只是不知黄才人犯了什么错,要你这般折辱?”熹贵嫔慢慢走上前,看着瘫在地上虚弱无力的黄才人,吩咐道:“来人,把黄才人扶起来。” 听完这话,原本动手的宫女也不敢再押着人。 珞儿一下子扑到黄才人面前,哭道:“主子,主子你怎么样了?” 黄才人微微喘息着,想说话,但终究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你……”李贵嫔睁着眼睛,怒道:“熹贵嫔,你放肆,这是本宫的翊坤宫!” “你才放肆!”熹贵嫔凤眸相视,道:“论资历,本宫是入宫早于你,论位份,本宫如今还有封号,你见了本宫为何不先行礼。” “你我都是贵嫔,凭什么要我向你行礼。”李贵嫔愤怒道:“谁都不准动她。” 宫人们顿时又停下来,跪满了一地,瑟瑟发抖。 “凭什么?”熹贵嫔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就凭陛下亲自赐下封号,我乃是贵嫔里面最尊贵的一个。” 李贵嫔一下愣住,随后就气急败坏起来,“你……” “你简直放肆!黄才人违反宫规,本宫只是让黄才人跪着已经是格外开恩,你竟然无视宫规,熹贵嫔,你祸乱后宫,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陛下降罪? 熹贵嫔嘴边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那就降罪吧,皇帝还能怎么降罪?最多把伯爵府也除了。 不过经李贵嫔这么一提醒,她也回过神来,皱眉问道:“黄才人到底犯了什么错?” 李贵嫔冷哼一声道:“照月,你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告诉熹贵嫔娘娘,看看本宫有没有胡乱处罚。” 照月说罢,熹贵嫔脸色难看,她熟知宫规,自然知道宵禁时候不在宫里确实犯了错。好在黄才人碰巧遇见了陛下,有了陛下的宠幸,什么规矩自然可以抛之脑后。 宫规再大能大过陛下? “李贵嫔,宠幸黄才人这是陛下的意思,难道你对陛下不满吗?” 李贵嫔道:“熹贵嫔,你何必给本宫扣帽子呢,黄才人在宵禁之前离开翊坤宫去往御花园,如何能在宵禁之后赶回来,难道熹贵嫔是要包庇黄才人吗?” 李绾柔所言不虚,此事确实是黄才人犯了宫规。 熹贵嫔瞬间哑火,任她有诸多辩解之言,在此刻也无法说出口。 李贵嫔得意至极,她拿着错处,即便是皇后来了又能如何? “还愣着干什么,”李贵嫔挑着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目光之中满是取得胜利之后的嚣张,她随意把玩着腕上的玉镯,坐回连廊下的太师椅,淡淡道:“请熹贵嫔出去吧。” 流花上前道:“请熹贵嫔娘娘回宫。” 话已至此,她若是再不走,岂非叫人真的赶出来? 可黄妹妹…… “李贵嫔真是好大的威风!”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阵匆匆的脚步响起,随后就是一道熟悉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李贵嫔几人再次起身,行礼道:“臣妾恭迎皇后娘娘金安。” 赵臻姝穿过人群,直接坐在了连廊之下的太师椅上,她的目光落在昏迷在地上黄才人,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李贵嫔看了一眼黄才人,起身道:“今儿是什么风,竟把皇后娘娘吹来了。” “本宫未曾免了你的礼,谁允许你擅自起身,岂非你无视中宫皇后?”赵臻姝冷冷道:“来人,把李贵嫔给本宫押着行参拜大礼。” 从赵臻姝身后,走出一群坤宁宫的宫女直奔李贵嫔而去。 “皇后娘娘,您这样岂非公报私仇!” 李贵嫔被宫女们按着,弯曲双膝,压着脖子磕头。 “公报私仇?”赵臻姝不屑道:“本宫是陛下的妻子,是皇后,你区区一个贵嫔参拜本宫本就是情理之中,何来公?何来私?” 李贵嫔被按着行礼之后才放开,尽管她身披绫罗绸缎,头戴金步摇,但那些璀璨的装饰并未掩盖住她眼中的怒火和不甘,被宫女们扯皱的衣裳在她挣扎的动作中渐渐舒展。 “皇后娘娘难道不是为了黄才人而报复臣妾吗?” 李贵嫔拧着下巴颏,眉目刚硬道:“黄才人犯了错,臣妾身为翊坤宫主位娘娘,对其进行处罚难道有错吗?” “自然没错。”赵臻姝道:“你不仅没错,本宫还要褒奖你。” 这话让李贵嫔愣在原地,一时摸不准赵臻姝的意思。就连熹贵嫔都微微有些惊讶,不过熹贵嫔心里明白,皇后娘娘自然不会好 “李贵嫔,你恪守宫规,训诫宫嫔,乃是六宫表率,晴虹,把本宫的赏赐拿来。” 晴虹行礼走了出来,把一个红木匣端在李贵嫔身前,“请贵嫔娘娘过目。” 李贵嫔看去,正是一对鎏金东珠耳环,仔细看这耳环乃是金龙携一等东珠两颗,唯有皇后才能佩戴。 “这一等东珠唯皇后才可佩戴。”赵臻姝道:“李贵嫔,本宫赐予你这双耳环,你可要好好思量,莫忘了本宫的恩典。” 皇后就是皇后,即便她将一等东珠赏赐给李贵嫔,李贵嫔也只能束之高阁,而不能佩戴,否则就是僭越。 “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李贵嫔咬牙道,皇后这哪里是赏赐她,分明敲打她,不要忘了谁才是皇后。她目光阴狠地看了一眼皇后,结果发现赵臻姝正在盯着她看。 李贵嫔吓得瑟缩一下,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赵臻姝:就这胆子还瞪她? 赵臻姝起身道:“至于你刚才对本宫行礼不敬,本宫便饶你一回。” “娘娘,您有所不知,这李贵嫔刚才口口声声都在说宫规,如今她不敬娘娘,又怎么能如此轻轻放下。”熹贵嫔道:“岂非让人觉着李贵嫔的规矩学的不好?” 李贵嫔恶狠狠地瞪了熹贵嫔一眼,熹贵嫔这话就是纯恶心她。 “至于黄才人,虽伺候陛下有功,可是到底犯了宫规。翊坤宫有辅佐坤宁之意,有过之人岂能再居住在这等宝地。” 赵臻姝道:“传本宫懿旨,黄才人触犯宫规,迁出翊坤宫这个祥和之地,就去启祥宫吧。” 熹贵嫔眸子清亮,瞬间明白了赵臻姝的意思。 说是黄才人有过,实则是把黄才人捞出翊坤宫,这样以后李贵嫔还能再欺负到人? 第168章 庆王世孙 林御女一脸的羡慕,黄才人这样走了,以后可就剩她一个人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李贵嫔呢。就在她一脸羡慕的时候,赵臻姝同样也看着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小姑娘。 她记着林御女不是官宦之家,完全是从百姓里面传出来的,就可想而知其人有多惊艳。 美貌倒是其次,主要是那股子不谙世事的劲儿,让人看了就觉得不错。 熹贵嫔笑着道:“臣妾正觉着宫里没人,无聊呢,娘娘就给臣妾送来几位妹妹,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臣妾如今还要照看二公主,黄才人病了,臣妾一人怕是有心无力,臣妾想再求个恩典,不如把林御女一同要来,不知娘娘可愿意?” “你要偷懒,倒是让林御女为你操劳。”赵臻姝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那林御女一同搬到启祥宫吧。” 李贵嫔立刻道:“皇后娘娘,这样岂非臣妾宫里都没人了?” 皇后和熹贵嫔一唱一和,不就是要把她宫里人都挪走?她岂能让她们如意! “呦,李贵嫔,你如今可是陛下的心头好,偌大的翊坤宫给你一个人住难道还不好吗?”熹贵嫔道。 李贵嫔闻言,神色犹豫起来,一个人住自然是舒坦,只是让皇后这样把黄才人带走,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熹贵嫔看了一眼李贵嫔,内心忍不住耻笑,看她那蠢样儿,还真听进自己的话了,愚笨的令人无语,偏偏陛下还宠着。 赵臻姝和熹贵嫔对视一眼,也不再管李贵嫔怎么想,先后脚带着人走了,剩下的就是宫女们忙活。 等着黄才人和林御女安顿好,赵臻姝才回了坤宁宫。 “娘娘,这回李贵嫔可是吃了瘪。”飞鸢忍不住笑道,“奴婢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就觉得好笑。” “你这妮子。”赵臻姝忍不住戳着飞鸢的额头,道:“她再嚣张也是一个妾室,还能越得过本宫?” 李贵嫔嘛,年纪轻,许多事还看不清楚。 一下子被帝王的宠爱冲昏了头脑,飘起来也是正常的,只是这深宫从来不给人回头路,来时已种下的因,在不远的未来结出苦厄的果。 当晚,李景琏的圣驾就降临在翊坤宫,仿佛在和皇后打擂台。 皇后罚、陛下宠。 赵臻姝得知了淡淡一笑,“天要欲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后宫这点事,在旁人看来,就是皇后失宠,扶持黄才人固宠,李贵嫔再夺宠而已。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新人陆陆续续得到了李景琏的宠幸,如杨选侍、鲁御女、齐御女、林御女之流都晋位了。 中秋节一过,庆王世孙也终于抵达了京城。 年初选秀时候,李景琏给亲王府世孙指婚,福王世孙规规矩矩的迎娶了吴侧妃,轮到庆王世孙时候,庆王世孙不干了。 本来七月就该成婚,可庆王世孙不愿意娶指婚的正妃,在庆王府闹了许久。 庆王世子还有嫡出的兄弟,要是因为这事儿惹得陛下厌弃,将来庆王的王位花落谁家都不一定。这愁坏了庆王世子夫妇。 没成想,庆王世孙闹了个更大的,直接从沈阳跑来京城。 这下子庆王也急了,就马上递了折子。 在外溜达许久的庆王世孙终于在来京的路上被抓住了。 这时候,正在乾清宫里面圣。 “皇后娘娘,陛下也请您过去呢。”李成化恭敬道。 赵臻姝眼底划过一抹微光,庆王封地扼要山海关,屯兵五万精兵,是抵抗靺鞨的主力,“本宫这就去。” 乾清宫里,李景琏看着眼前的小孩,骂道:“你简直放肆,谁允许你擅自离开封地的?庆王是怎么教你的?” 赵臻姝来的时候就听见李景琏正在教训庆王世孙。 李承鄞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臣妾给陛下请安。” 李景琏喝着茶,缓了口气道:“皇后来了。” “臣侄给皇婶请安。” 赵臻姝坐下来,看着豆大点儿的李承鄞,一时之间有些无语。庆王世孙看着才十岁不到吧,这个年纪能成亲嘛?世孙妃嫁过去怀不上孩子这要怪谁? “快起来吧。”赵臻姝笑道:“本宫听说你不满意陛下的赐婚,这才跑出来了?” 李承鄞小脸涨得通红,气鼓鼓地说道:“回皇婶的话,臣侄不愿意成亲,臣侄一点都不喜欢孙涵微,她简直是个大坏蛋!” 赵臻姝扑哧一声笑出来,问道:“你同皇婶说一说,孙世妃怎么就是大坏蛋了。” 提起这个,李承鄞笑脸涨红,身体微微颤抖。 “她第一次见我,就把我当贼揍了我。我不愿意同她成亲,她就私底下就拦着我,威胁我若是不和她成亲,她就天天揍我,爹娘还不管我。”李承鄞越说越气,脸色由红发紫,可见气得不轻, “她比承鄞高一个头,力气还大,承鄞打不过她。承鄞害怕挨打,就想偷偷跑来京城找皇叔告状。” 赵臻姝听罢,嘴角露出一抹揶揄的笑容,仿佛在说:陛下,看你指婚干的好事。 李景琏脸黑的不行,他也没想到庆王世孙才这么大点儿。上次家宴也没带着啊,不过事到如此,不可能让李景琏出尔反尔。 “朕倒是没想到孙御史一个文官,生的女儿如此彪悍。”李景琏摇摇头,瞧把世孙给逼得。 “陛下,如今可要把承鄞送回沈阳?” 李承鄞一下子慌了,忙道:“皇叔叔,皇婶婶,承鄞不要回去,承鄞回去会被那个女人打死的,就让承鄞留在京城吧,承鄞一定乖乖的,不惹事。” “陛下,你看……” 赵臻姝其实觉得留在京城也好。 总不能现在把人送回去成亲吧,就算成亲,庆王世孙现在也不能行啊。 世孙妃和世孙分居两地,既能化解成亲的尴尬,又能维护李景琏圣旨的脸面,何乐而不为? “这……”李景琏有些犹豫,京城里原本是有亲王的府邸,只不过被李景琏划走了建造明佑公主府,此时还真不好安排李承鄞。 第169章 庆王世孙(二) 赵臻姝看穿了李景琏的顾虑,她想了想道:“陛下,如今宫中子嗣不多,承鄞年纪也小,倒不如养在宫中,待其成年了,再送回沈阳成亲。” “如此也好。” 只是这就苦了世孙妃,要一直等着。 李承鄞松了一口气,忙磕头道:“臣侄叩谢皇叔皇婶。” 李景琏不耐烦的摆摆手,“跟着你皇婶去。” 赵臻姝起身道:“臣妾告辞了。” 庆王世孙这事自然没完,御史台的官员们几乎把庆王从头喷到脚,狠狠的刷了一波存在感,然后李景琏不出意外的降罪了庆王,不过不是大事,口头训诫也就罢了。 庆王——守着大明的边疆,还是很忠心的。 不久庆王府里就迎来了天使。 李景琏左右不过是骂了几句,没有实质性惩罚。 庆王收到了圣旨,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父王,咱们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庆王世子忍不住问道。 庆王老谋深算地笑道:“你呀,还是太嫩了,自陛下登基所作所为来看,朝臣手握重权不是一件好事。你看看程有只、冠军侯,凡是威胁到皇权的臣子,陛下迟早要清算的,咱们不过是提前把把柄递到陛下手上罢了。” “父王,可咱们是抵御靺鞨的主力,陛下不可能对我们动手,否则谁来抵挡靺鞨的进击呢。” 庆王道:“靺鞨在先帝一朝被打垮之后,就已经不再侵犯大明疆土。到了现在,东北之地已经是一片祥和,可咱们庆王府始终手握重兵,陛下岂能安心。” “尤其陛下刚登基时候,就经历了太后逼宫,其对于皇权明显更加谨慎、也会更加多疑。” “与其等到同室操戈那一日,倒不如早早把世孙送过去当质子,陛下才会安心啊。庆王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见魏国公府亦是早早收缩自己的势力?” 庆王世子这才恍然大悟,只是他还是忍不住道:“父王,那李相那里……” “李相行事同我庆王府有何干系?”庆王道:“你早早歇了那个心思吧,否则庆王府不会有好结果的。” “儿子明白。” 庆王世孙就这样住进了皇宫。 众人对于这个初来乍到的世孙多多少少有些好奇。 飞鸢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奴婢参见世孙。” 李承鄞猛地被吓了一跳,从趴着的窗户边上落了下来,“你小点声,别被发现了。” 飞鸢忍不住抽抽嘴角,世孙,您要不看看里面?嬷嬷们都在齐刷刷地看着您呢。 李承鄞揉着屁股,抬头看着飞鸢,微微有些出神。 “世孙想看大公主何不直接进去?”飞鸢有些好奇,自从庆王世孙来了宫里,总是趴着窗户边上看大公主,偏偏他自己还觉得隐藏的十分好,让人啼笑皆非。 “我太小了,会不小心弄伤妹妹的。”李承鄞红着脸,这个姐姐看着温柔很多,比孙涵薇那个悍妇强多了! 飞鸢笑道:“娘娘是准你看公主的,跟我进去吧。” 进了屋子里,赵臻姝正抱着乐窈逗弄,只是让人有些无奈。 钱嬷嬷几次想要出声,都忍了下来。 “来,娘亲捏住你的鼻子,你就要张开嘴~”赵臻姝笑着,乐窈也嘿嘿的笑着,小脸白嫩嫩的,仿佛新鲜的水蜜桃,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想亲一口。 或者她挠着乐窈的脚心,看着乐窈身体在襁褓里忸怩,赵臻姝才会露出一个满意地笑容。 “娘娘,大公主该睡了。”钱嬷嬷终是看不下去,小声提醒道。 赵臻姝这时候才会遗憾的放下乐窈,把孩子交给嬷嬷们。 “皇婶安好。” 赵臻姝看着飞鸢牵着李承鄞走进来,道:“来看妹妹的?”嬷嬷们见状蹲下来,方便李承鄞观察。 李承鄞点点头,凑近一些,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戳在乐窈脸上,随后一下把手缩回自己身后,抬头看着赵臻姝傻乐。 “你若是喜欢妹妹,以后可以多来,宫里还有一位公主和皇子,按辈分算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若是得了熹贵嫔和王贵嫔的同意,也可以去看。” 李承鄞点点头,又忍不住看向乐窈。 乐窈妹妹很可爱。 这时候瑶巟走进来,靠近赵臻姝极小声道:“娘娘,承乾宫传来消息,说惠美人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奴婢猜测怕是有了。” 赵臻姝点点头,示意众人走出西配殿。 等着没了孩子在场,赵臻姝才问道:“惠美人自己知道不知道?” “她是知道的,只是一直叫人瞒着,没有声张。”瑶巟道。 赵臻姝闻言神色淡了下来,“既然她要隐瞒,那便藏着吧。”这就是不管了,若是不出事也就罢了,出了问题,赵臻姝是不会理会的。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九月。 李贵嫔自从上次之后就安分了许多,只是没多久,就又开始耀武扬威了,无他,怀孕了。 翊坤宫怀孕的消息是在九月初一请安的时候说出来的。 “臣妾最近总感觉没什么胃口,起初还以为是吃坏了东西,请来御医把了脉才知道是怀孕了。”李贵嫔得意洋洋的端着茶杯说道。 赵臻姝微微一愣,随后道:“这是好事。晴虹,请谷太医来。”不过李景琏居然会让李绾柔有孕? 妃嫔怀孕首先就要禀告皇后,由皇后对着侍寝的记录推算日子,防止有人混淆皇室血脉。 看过太医,赵臻姝笑了笑道:“看来是错不了,秦德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陛下吧。” “奴婢遵旨。”秦德忠说罢,便去乾清宫了。 “皇后娘娘,这怀孕可是天大的福气,臣妾呀就怕有些人没这个福气。”顺昭容浑不在意地开口。 李贵嫔神色一恼,刚要发火,又捂着自己的肚子,平复着心情,过了片刻才说道:“本宫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福气,可总比顺昭容有福气多了,顺昭容哪天能让陛下多看一眼,再来同我说有无福气这种话吧。” 顺昭容狠狠地握着太师椅,不是她不想,而是陛下根本就不来! 她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来啊。 其他人就心思各异,王贵嫔几乎和没听到这个消息一般,还不等李景琏来,就站起来道:“皇后娘娘,臣妾累了,想先行回宫歇息去。” 王贵嫔如今不施粉黛,神色看着越发憔悴了。 赵臻姝担忧道:“你若是身子不适,本宫让谷院判给你看看吧。”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只是不必了。”王贵嫔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什么,被玲雪扶着就走了。 熹贵嫔诧异地看了一眼王贵嫔,静静等着李景琏到来。 至于其他妃嫔,都是心思各异。 第170章 昭仪 “皇上驾到!” 赵臻姝站起来,率领着众妃道:“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李景琏大步走进来,脸上略带几分喜色,只是不达眼底,他看着微微屈膝的赵臻姝,虚扶道:“皇后不必多礼。” 随后坐在了主位之上,晴虹搬来一个雕花凳,扶着赵臻姝坐在了李景琏的身旁。 “你们都起来吧。” 众妃这才缓缓起身。 “朕听说绾柔有孕了,可叫太医看了?” 李贵嫔娇羞地抬起头,道:“臣妾昨日觉着胃口不好,便传了太医,才知道是有孕了,刚刚皇后娘娘亦传了谷院判,想来不会出错。” 赵臻姝迎着李景琏的目光,道:“陛下,确实如此。” 李景琏高兴的抚掌道:“好,宫中妃嫔接连有孕,可见皇后贤德。” “陛下谬赞,是诸位妹妹伺候陛下有功。” 李景琏点点头,看向李贵嫔手边的茶盏,温声道:“朕记着孕妇不宜饮茶,给李贵嫔上些酸梅汤吧。” 瑶巟几人行礼立刻端走了茶杯。 曲才人捏着帕子掖了掖嘴角,眸中笑意满满,道:“贵嫔姐姐一向是陛下的心尖上的人物,如今有孕,陛下怕是更加宠爱,只是可莫要忘了臣妾等人呢。” 李贵嫔听罢,略微有些不满,她才刚有孕,就借着她争宠?只不过想想曲才人算是为数不多会附和她的人,便忍下不快。 安美人趁着没人看她,不屑的白了一眼,心里想着怎么让皇后同意把周选侍迁到景仁宫来。 反倒是惠美人站起来说道:“妹妹恭喜姐姐了。”她的手指轻轻护在小腹前面,虽是对李贵嫔说话,眼睛却是看向李景琏。 只不过李景琏压根就没看她。李贵嫔淡淡地瞥了一眼惠美人,也未曾搭话。对于这个曾经的好姐妹,她多是不屑。 惠美人抿着嘴唇,神色僵了僵,自己又坐下了。 丽贵人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楚,双目微红,看着李景琏道:“臣妾恭喜陛下。” 李景琏似心中微微刺痛,面上浮现出几分心疼,看着这个为了她难以有孕的妃子,内心的寒冰悄然化开——丽贵人是真心对他的。 这一幕落在一贵嫔眼中,可谓妒火中烧,丽贵人,凭什么? 李景琏摆了摆手,李成化极有眼色地拿出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嫔李氏,秉性柔嘉,持公淑慎,承仰皇太后慈谕,册为昭仪,钦此。” 这一道圣旨来得突然,毫无征兆。 就连赵臻姝都微微发愣,她想过李绾柔会被封赏,只是一跃成为九嫔之首的昭仪还是让人有些意外。 不过也就是意外些,毕竟此前李景琏对于位份一直是比较吝啬的。 “臣妾等恭喜昭仪娘娘。” 李昭仪微微张开口,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先前不悦瞬间化为乌有,她跪下来道:“臣妾叩谢陛下圣恩。” 昭仪,如今可以说是皇后之下第一人了。 从今以后,什么顺昭容、熹贵嫔,见了她还不是要规规矩矩的行礼? “流花,还不快把你家娘娘扶起来?”李景琏笑了笑,指着李昭仪的肚子道:“有了身孕还这么跪着,要出了事,朕可不依。” 这话一时之间叫众人都五味杂陈,陛下宠李昭仪是不是太过了? 李昭仪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看着向赵臻姝时,微微有些不服,再扫视过顺昭容时候,脸上的得意就收敛不住了,她毫不掩饰道:“臣妾看这顺昭容的脸色,怎么不是很高兴呢?” 顺昭容心中恼恨不已,她和李昭仪的梁子自入宫就结下了,难道现在还要她笑脸相迎吗?只是陛下如今在这儿,顺昭容也不好发作,“李贵嫔多虑了,本宫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 “陛下~你瞧,昭容妹妹还说臣妾是贵嫔呢。”李昭仪撒娇道。 李景琏神色微微有些不耐,目光追寻着丽贵人低垂的下颌,淡淡道:“顺昭容以后要改口了。” “臣妾遵旨。”顺昭容咬咬牙,起身道:“昭仪姐姐安好。” “你我虽同为九嫔,可毕竟我排在你前面,我尊你卑,还是要时刻谨记的。”李昭仪看着顺昭容一脸不愿意屈服的表情,可又不得不行礼的模样,心里极为舒坦。 “陛下,圣旨虽下,可毕竟册封礼还未进行,顺昭容如此称呼也无伤大雅。”赵臻姝开口解围道:“李昭仪,你如今怀着孩子,又是六宫后妃之首,日后要勤俭克勉,方为众姐妹的表率。” 赵臻姝一一看向众人,庄严道:“六宫和睦,陛下才能安心前朝。”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导。” 赵臻姝摆了摆示意众人坐下,又扭头看向李景琏,“陛下,可用早膳了?” 李景琏微微摇头,“朕在皇后这里用吧。”刚下早朝就被请来坤宁宫,他确实没怎么吃,只是如今也没什么胃口。 赵臻姝点点头,再看向众人时候,熹贵嫔率先道:“臣妾宫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熹贵嫔一走,旁人也开始离开。 李昭仪眼巴巴地看着李景琏,只是李景琏都没给个眼神,最后无奈的跺了跺脚走了。 顺昭容带着一肚子的气,火速回了延庆殿,不给李昭仪发难的机会。 只是这就苦了其他人。 “熹贵嫔,本宫还未曾离去,你敢先行?” 宫中的规矩,其实没有那么严格,可若真要较真起来,处处都是规矩。 熹贵嫔脚步微顿,看着李昭仪道:“臣妾宫里的二公主还要臣妾照看,因此先行一步,臣妾告退。” “站住!” 李昭仪冷冷道:“熹贵嫔,本宫还未曾允许你离开。”李昭仪上下打量着熹贵嫔,扑哧笑道:“本宫以为是什么人物,从前冲到翊坤宫叫本宫放人时候,怎么不见这般退让?” 第171章 跋扈 熹贵嫔皱起眉头,脸色微微难看起来。 “可见你也不过是一个踩低捧高的小人罢了,这宫里啊,人心驳杂,熹贵嫔这种小人,你们可都学着点。” 曲才人笑道:“昭仪娘娘,咱们可学不来这等做派。”曲才人心里畅快极了,她巴结熹贵嫔的时候,熹贵嫔不理会,如今,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熹贵嫔不欲理会,转身就要走。 李昭仪哪肯,伸手拦下道:“熹贵嫔,你放肆!” “昭仪娘娘,臣妾着急回去看望二公主,您若是不肯放行,臣妾这就去找陛下,问一问是皇嗣重要,还是昭仪娘娘重要。” “你!” 熹贵嫔冷哼一声,眼神示意黄才人跟上,两人侧过身子便走了。 曲才人不甘心道:“昭仪娘娘,您又何必惧怕她,您如今也是身怀六甲,这都是宫妃、都有孩子,您有什么可怕的。” 李昭仪扭过头,看着曲才人道:“哼,你懂什么!”到底她现在没生产,若是硬拦着熹贵嫔,自己不小心出个意外那可就糟了。 等到她彻底生产之后再来清算她。 其他刚出坤宁宫的妃子们,都站在那里没敢走。 李昭仪打量着这群人,笑道:“安美人,你这样看着本宫,可是心中不服?” “臣妾不敢。” “不敢?”李昭仪笑道:“本宫看你敢得很。”随后,她面色一变,冰冷道:“来人,安美人对本宫不敬,就罚她在这里跪两个时辰,至于周选侍,和安美人狼狈为奸,一同跪着。” 安美人小脸顿时气的煞白煞白,“昭仪娘娘,您这是蓄意报复!” “本宫就是看你不爽,你又如何?” 安美人愤怒地想上前理论,却被周选侍拉住。周选侍近乎哀求道:“安姐姐,咱们现在惹不起李昭仪的,我陪着你跪吧。” 安美人瞪大眼睛看着李昭仪,心里那股子气怎么也顺不下去。 “安姐姐,不要冲动啊……” 李昭仪勾着嘴角,挑衅地看着安美人。 周选侍拉着安美人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地上,安美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生气,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 “啧啧啧,安美人如今也是懂事了。”李昭仪居高临下地蔑视了安美人一眼,随后走到丽贵人身边。 “你便是丽贵人?” 丽贵人掩着帕子微微咳了两声,道:“臣妾丽贵人给昭仪娘娘请安。” 李昭仪看了丽贵人一会儿,讥讽道:“果真是个蛮夷,长这双眼睛平白要勾引谁?” “臣妾没有。” “啪!” 猝不及防,李昭仪的巴掌就落在丽贵人的脸上,“本宫让你回话了吗?” 丽贵人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被打的脸,脑子里心思一转,立刻跪下道:“臣妾知错,求昭仪娘娘息怒。” 茯苓扶着丽贵人,神色难掩惊惶,小声嗫嚅道:“主子。” 这巴掌来的太没道理! “这一巴掌便是要告诉你,少做那些狐媚样子勾引陛下。”李昭仪拿手指挑起丽贵人的脸,啧啧道:“同勾栏里的下贱胚子一样。” 随后,她用力将丽贵人的脸拧向另一边,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 丽贵人吃痛惊呼一声,身体倾斜向另一侧,茯苓着急道:“主子小心。” “今日本宫就训诫至此,若是你们再犯,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李昭仪耍了一通威风,志得意满的离去,其余宫妃们三三两两的散去,只留下安美人和周选侍跪在坤宁宫门口。 一直跪着自然不像样子。 坤宁宫内,赵臻姝淡然道:“陛下,即便李昭仪得您宠爱,也不能这般肆意妄为,羞辱宫妃。” 李景琏阴沉着脸,内心不知道在作何感想。 晴虹小声道:“启禀陛下,娘娘,宫女们说李昭仪当着众人的面还打了丽贵人几巴掌。”晴虹说完便退至一旁。赵臻姝看了一眼李景琏,拿起一碟子小咸菜道:“陛下尝尝吧,这是厨房新做的咸菜,极为爽口。” 李景琏点点头,只是没什么胃口,他拿起勺子放在半空中停留,随后喝了口浓香的米粥,又停下来,半晌,他才说道:“李成化,去叫安美人回去吧,不必跪着了。” “奴婢遵旨。”李成化晃了拂尘,打了千儿就出去了。 赵臻姝挑了挑眉,没管李景琏,自己喝了小半碗米粥,又吃了些咸菜,便放下筷子漱口。 李景琏长叹了一口气,道:“给丽贵人送去些消肿的。”有宫人得了命令就去送东西。李景琏又喝了几口米粥,便也吃不下了。 他一直阴沉着脸,似有什么心事,只是看看赵臻姝,想要说的话又卡在咽喉里说不出来了。 “皇后,朕……朕是不是太过纵容李昭仪了?” 你说呢? 赵臻姝内心止不住翻了白眼,若非顾及李景琏是皇帝,难听的话早就说出口了。 从前都说王贵嫔跋扈,可比着李昭仪来看,真是小巫见大巫。 “陛下自是有自己的顾虑,想必后宫姐妹是能够理解的。”赵臻姝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 这一幕在李景琏眼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曾几何时,他和皇后之间也变得有些生疏起来了? 许是从他对皇后起了疑心?又或者是他开始暗中调查皇后?李景琏内心微微掀起几分波澜,顿时感觉偌大的后宫,竟没人能够理解他几分。 他是皇帝,即便起了疑心,后妃也应该待他如初! 而非同皇后这般客气梳理。 李景琏擦了擦嘴,也不再用膳,道:“罢了,把乐窈抱来吧。” 小家伙如今翻身翻的勤快,看见李景琏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张着手要李景琏抱。 李景琏顿时开心起来,“朕瞧瞧乐窈有没有长大一些啊。” 乐窈的额头伏在李景琏颈窝处,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李景琏发丝之间的发簪,伸着手要抓。 小家伙还不会说话,只能够咿咿呀呀地喊,不过这也够了,李景琏高兴地把自己的簪子拔出来,只是又怕簪子伤着乐窈,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逗弄。 赵臻姝想,陛下或许不会是她的心爱之人,但最起码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第172章 陛下真的爱她吗? 李昭仪晋位之后,就满心欢喜的等着李景琏晚上来翊坤宫。后妃晋位,陛下晚上去看看,这是宫里惯例。 可惜的是,她等到天黑了,宫中的暮鼓敲响,过了许久,李景琏的圣驾都未曾降临。 “陛下到底去哪了!”李昭仪愤愤不平,今天是她晋位的好日子,陛下怎么都不来看她? 流花小心地伺候着,劝慰道:“娘娘,您如今身怀六甲,陛下许是怕来了伤着您,因此才不来呢。” 这么一说,李昭仪心里倒是顺了口气。 “可打听到陛下今夜去了哪里?” 照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流花,有些唯唯诺诺,流花见李昭仪愤恨的模样,也不敢开口了。 “你们都是死人吗?说话啊!” 照月忙道:“主子,陛下去了……景仁宫。” 景仁宫,不就是丽贵人和安美人。 “好啊!本宫白日里才罚了这两个贱人,陛下晚上就去看望,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不气是假的,李昭仪这时候,是真的不开心。 随之而来的就是杯盏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谩骂,李昭仪的泪水渐渐决堤。 宫女们都吓得不敢出声,照月示意众人都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主仆三人。 流花跪着爬到李昭仪身边,担忧道:“娘娘,您要消消气,万不能因着这些琐事气坏了身子,否则小皇子要怎么办呢?” 照月同样乞求道:“是啊,娘娘,你为了肚子里面的小皇子,也不能再作贱自己了。” 李昭仪抹了抹眼泪,一把抓起流花、照月的手,忍不住问道:“你们说,陛下是真的喜欢我吗?” “娘娘,这自然是的,陛下若是不喜欢您,又何必给您晋位呢。” “是啊,娘娘,您如今是后妃之首,足以见得陛下对您的真心。” 听了这话,李昭仪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陛下是喜欢她的吧? 否则何必要给她晋位呢?何必要为了她驳回皇后的面子呢? 她时常嚣张跋扈,又何尝不是在试探陛下的心思呢? 可有时候,她无法从陛下的身上感受到一丝丝爱意。陛下的眼睛如同寒潭一般,看她的时候,从来都不带情感。 她甚至无法琢磨清楚,陛下到底爱不爱她。 或许这便是帝王吗?伴君如伴虎,心有戚戚焉。帝王的心思莫测,旁人怎么能随意知晓? 李昭仪这般安慰着自己,内心渐渐平稳下来,“如今坤宁宫内能安插进人手吗?” 不管怎么说,皇后那里她是要斗下去的。 流花脸上露出几分苦涩,道:“主子,皇后娘娘在后宫经营许久,坤宁宫被皇后娘娘守的如同铁桶一般,奴婢们实在没办法。” 李昭仪叹了口气,“这事慢慢来,总会有机会的。” 照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道:“主子,承乾宫的人传来消息,说惠美人有了身孕,还比娘娘早几日呢。” 李昭仪扯出几分冷笑,“今日说什么恭喜的话,只怕想着暗地里把本宫推出去,她自己好好养胎呢。” 宫妃怀孕本就需要上报给皇后,惠美人藏着掖着,其心思谁人不知?无非是怕遭了陷害。 只是一个小小妃嫔哪里能防的住旁人呢? 宫里,也只有一宫主位才能够管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把自己的宫室经营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小妃嫔都想着依靠高位妃嫔。因为高位妃嫔有保障,最起码身边不会漏成筛子,什么消息都瞒不住。 “娘娘,咱们可要动手?”流花问道。 李昭仪神色僵了僵,她跋扈是真的,可要去害一条性命,却犹豫了。 “这……到底是一条性命……” 照月略显着急道:“娘娘,此时万万不能犹豫啊,如今宫里大皇子殁了,二皇子又是染过花柳病的,自然不能继承大统,若是娘娘您诞下皇子,那将来便是有了诸多优势。” 照月这话说的明白,李昭仪一时之间也有些心动。 慈宁宫时疫陛下必然知道内情,因此二皇子在陛下心中早已经不可能继承大统。得过脏病的人,怎么能登上帝位? “即便如此又如何?除了惠美人的孩子,还有皇后。”李昭仪顿了顿道:“皇后若是生下嫡子,旁人依旧争不过。” 一个嫡出身份就可以压死诸多皇子。 “娘娘,那咱们就想办法让皇后娘娘再也生不出孩子来。”流花浮现出几分狠毒,“如今当务之急是先除掉惠美人的孩子,没了惠美人这个隐患,到时候咱们的小皇子便是众皇子之贤长,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啊,娘娘您要为了小皇子做打算啊。” 李昭仪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像是被拉动了某一根弦,牵引着她逐渐走向了另一条路。 若是皇后生不出孩子,除去二皇子,自己的孩子又是诸皇子之长,那未来真不好说。 “是啊娘娘,皇后那边我们再徐徐图之,如今唯一的变数便是惠美人那边,若是惠美人先一步生下皇子,那咱们的优势可就没了。”照月担忧道。 “这事……本宫再想想吧。” 李昭仪深吸了一口气,心乱如麻,她想压下心底的欲望,只是这个念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了。 她甚至在想,到底是为了孩子的将来?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呢?又或许只是以皇子的未来为借口,满足自己的贪欲罢了。 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帝位将来属于谁。 李昭仪带着满腹的心思睡下。 景仁宫这边却灯火通明。 “我也受了伤,怎么不见陛下来看看我。”安美人简直要气死了。 她少说也跪了半个时辰,膝盖都麻了,陛下来景仁宫看都不看她,简直过分! “也不知道周妹妹怎么样了。”安美人吐了一口气,随后又忍不住掉眼泪,“母亲若是知道我被罚跪,肯定会心疼我的。” 翠樱拿着冰袋小心翼翼道:“主子,奴婢给你再冰敷一会吧。” 安美人委屈地点点头,看着对面丽贵人的屋子亮着灯,愤恨道:“该死的陛下,明明我也受伤了!翠樱,去把屋子里面的灯点亮,当谁屋子不亮呢。” 翠樱抽了抽嘴角,她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口无遮拦的说话方式了,好在主子是能分清楚场合的,如今屋子里只有主仆二人,也无伤大雅,翠樱得了吩咐便去点亮灯火。 这头屋子更亮了,那头丽贵人屋子里的人却浑然不觉。 第173章 护膝 “今日你受委屈了。” 李景琏坐在软炕上,左手拿着书,只是他眼神飘忽,时不时看看丽贵人,心思全然不在书本上。 丽贵人眼光微微红润,雪白的脸上似乎还能够看到残留的红痕,温声道:“陛下,昭仪娘娘心气不顺,臣妾受过罚,也就好了。” 李景琏侧头看着丽贵人,心里顿时生出几分心疼,他抬手示意丽贵人靠近,随后道:“朕让人送来的药膏可用了?” “茯苓已经给臣妾涂抹过了。” 丽贵人仰着头,一脸的孺慕之情,道:“陛下,臣妾本就出身低贱,何苦糟蹋了这好东西。”丽贵人从自己的袖口之中翻出一瓶祛霞膏,放在桌子上道:“臣妾听闻这祛霞膏乃是采自西域雪莲,药材珍贵,让臣妾这样白白浪费,实在是暴殄天物。” 李景琏搁下书本,笑道:“这东西虽然珍贵,可如今我大明药产丰富,泱泱几千里国土,百姓们尚且都看得起病,更何况是你。” “朕瞧着,你的脸还是有些红,留着继续用吧。” “臣妾就却之不恭了。” 丽贵人被李景琏近距离地抱着,小脸霎时间红了起来,在烛火的照耀之下娇艳欲滴。 今晚的李景琏格外的卖力,直到深夜才歇过去。 丽贵人瘫软在床上,看着身旁熟睡的皇帝,心思百转千回。她能够感受到陛下对她的几分真情,可她自小就看着母亲和父亲是如何从恩爱两不疑走到形同陌路,如何敢信呢? 真心本就瞬息万变。 在这深宫里,她又怎么敢真的付出真心。 陛下,您莫要怪罪臣妾,臣妾也只是迫不得已。 丽贵人吐了一口气,慢慢睡去。 丽贵人侍寝这事本是合理的,只不过李景琏不应该直接奔到景仁宫,而是要翻牌子,让凤鸾春恩车抬着丽贵人到乾清宫侍寝才对。 宫里的主位娘娘才能够在自己的寝宫侍寝。 只是皇帝愿意谁也不能说错。 因为这个,黄才人来坤宁宫的时候还颇有微词,只不过赵臻姝懒得管这些小事,几个人嗑着瓜子,聊着天,还多了一个林御女。 “臣妾瞧着林御女一个人也孤单,便擅自带来了,娘娘可莫要怪罪。”熹贵嫔把二公主放在摇床上,笑着说道。 乐窈算是第一次见自己的这个妹妹,黑溜溜眼睛好奇的张望着躺在她旁边的小婴儿,这个时候的孩子最喜欢胡乱抓东西,下手更没个轻重,有时候李景琏都要挨上乐窈的两巴掌。 因此嬷嬷时时刻刻都看着,防止两个公主出了意外。 不过她俩倒是不怕生,很快就裹在一起,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御女进宫也许久了,该是常来。”赵臻姝看着这小姑娘,眼前一亮。 黄才人是属于清新脱俗这一类型的,林御女就带了几分小家碧玉的感觉。都是头等的美女,不禁让人感叹李景琏的福气。 “姐姐,我还要多谢谢林御女呢,若非她送来护膝,只怕我这膝盖要疼好久。”黄才人看了看赵臻姝笑道。 林御女羞涩的低下了头,捏着帕子,也不敢喝茶,小声道:“是家里给我准备的,只要黄姐姐不嫌弃就好。” “好好的怎么家里准备这个?”熹贵嫔好奇道。 入宫都是给秀女准备银钱,好打点内侍宫女,准备个无足轻重的护膝做什么? 林御女一下子涨红了脸,小声道:“我爹娘听乡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说宫里规矩大得很,做错事就要罚跪,对厉害的妃嫔不恭敬也会被罚跪,爹娘心疼我,就提前准备了两个护膝让我带着防止意外。”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赵臻姝笑道。 黄才人道:“我看那绣花还是如意纹,便知道是用了心的,已经早早洗好了,就等你来拿呢。” “即是给了黄姐姐,姐姐留着用便好。”林御女微微抬起眸子,拘谨地看着黄才人。 “我倒是一直想要个护膝,可惜没那个手艺。”赵臻姝道:“黄妹妹若是不用了,那便送来给我,我可想这冬天用呢。” 林御女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看众人道:“娘娘若是喜欢,臣妾再绣便是。” 说起女红,其实世家贵女大多不精通。 贵女学的是读书识字,管家道理,将来去了夫家不能做个睁眼瞎,被人哄骗。女红也只是略有了解,将来出嫁时,在绣娘缝制的礼服上添两针即可代表自己绣的嫁衣。 反倒是寻常百姓之家的女子,多数女红出众,可以缝制绣品补贴家用。 熹贵嫔拉起林御女的手道:“林妹妹这双巧手,我看了都喜欢,”她又扭头看向赵臻姝道:“娘娘真是个有福气的。” “就你嘴甜,哄着林妹妹高兴也罢,还来闹我。”赵臻姝喝了口茶,指着熹贵嫔道:“你们两个给我在启祥宫瞧好了,若是熹贵嫔私下求你给她绣些小玩意儿,我可不依。” 几人都拿着帕子,捂嘴笑起来。 一时之间其乐融融。 晴虹笑道:“奴婢给几位主子请安。”随后,她看向赵臻姝道:“娘娘,娄美人来了。” “快请。” 熹贵嫔好整以暇的看着门口,等着娄美人一出现,就道:“娄妹妹可算来了,我们正说着话,就缺了你呢。” 娄美人精神恍惚,看见众人,微微屈膝道:“臣妾给娘娘请安。” 安美人和林御女同样站起来行礼。 “都坐吧。”赵臻姝看着一脸憔悴的娄美人,关心道:“处理宫务确实费心,飞鸢,本宫记着有根人参,让娄美人拿回去补补。” “臣妾谢过娘娘。”娄美人眼神黯淡无光,她从未想过,区区宫务竟然这么麻烦。 比如御花园的墙头倒了,补修本要花二十两银子即可,但是御花园的嬷嬷报账四十两,若不仔细核对用料,便有可能疏忽过去。 长此以往,都不知道被人吃多少银子。诸如此例,举不胜举。 娄美人身上弥漫的颓废和耗尽精气的模样让熹贵嫔忍不住笑出声来,“从前觉着掌握着宫权必定是好的,走在后宫里威风凛凛,各处嬷嬷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可真让你处理起来,才知道其中有多磨人。” 干活——简直不是人该做的事情。 娄美人听着,心思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把这件事推卸。 赵臻姝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众人,有些心虚。 其实宫务她都是交给四位一等宫女看的,极少数重要的,才会亲自过问。当然,账本子一类,是不会给旁人看的。 就在这时,飞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礼之后,道:“娘娘,永寿宫出事了。” 第174章 自戕? “出什么事了?” 不只赵臻姝,其他人都有些惊讶。 王贵嫔生了二皇子,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事? 飞鸢道:“传着说是王贵嫔自戕了,人现在还昏迷着,永寿宫里乱作一团,王贵嫔身边的玲雪请娘娘您过去主持大局呢。” 赵臻姝听罢,就立刻动身。 妃嫔自戕是大罪,祸及家人,如今承恩公府地位特殊,加之有太后还在,李景琏是个什么态度真不好说。 “陛下知道了吗?” 飞鸢道:“已经有永寿宫的嬷嬷去回禀陛下了。” 熹贵嫔见状,站起来道:“娘娘,臣妾陪您去。” “姐姐,妹妹也同去。”黄才人担忧地看着赵臻姝。 娄美人和林御女同样看着皇后。 “罢了,一起去吧。”赵臻姝想了想,出了这事儿,后宫怎么也要掀起一场风波,瞒是瞒不住的,索性放开了说。 永寿宫里,来了谷院判、刘维等,几人左右围着王贵嫔看脉。 玲雪哭的不知所措,好端端地,她都想不通自家娘娘会出这种事。 “皇后娘娘驾到。” 玲雪一下子仿佛看见了希望,跪在永寿宫门口把赵臻姝迎了进来。 “你说说,王贵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玲雪不敢有隐瞒,一五一十道:“今日主子用了早膳之后,心情便不好,说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让奴婢们都出去。” “奴婢想着要不带二皇子来,想着主子看到二皇子心情或许会好一些。只是主子一见了二皇子,反倒是更伤心了。” “后来奴婢便不敢再让主子看二皇子,奴婢守在门口也不敢进去,随后曲才人来给主子请安,曲才人走了之后,奴婢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又等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就发现主子的脖颈上流着血。” 玲雪断断续续地说完,她也是被吓到了。 赵臻姝瞟了一眼跪在门口的曲才人,没说话,直接走进殿内。接着太医们又跪了一地,“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王贵嫔如今怎么样了?” 谷忡直言道:“王贵嫔虽是伤到了脖颈,只是好在刀口不深,未曾伤及经脉,只是失了血,加之头部有所撞击,因此昏迷不醒。” 赵臻姝松了一口气,只要人不死,就是好的。 晋王的薨逝导致陛下对太后的态度有所缓和,而王贵嫔是连接太后和陛下的一个重要枢纽,出事了不好说会引发什么结果。 这边赵臻姝才来,后脚李景琏就来了,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李昭仪一起来的。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微臣拜见陛下。”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李景琏摆摆手道:“皇后起来吧。” “你们说说王贵嫔如今如何了?” 谷忡再次重复了贵嫔的情况,李景琏皱着眉头道:“务必让王贵嫔好好养着。” 他才登基多久就出这种事,史官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记载。 “皇后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臣妾正和陛下在御花园赏花,就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吓死了。”李昭仪挺了挺肚子,拍着胸脯一脸的害怕。 李景琏上前扶着李昭仪道:“你慢些,小心伤了孩子。” 这副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就怪无语的,李昭仪有什么害怕的? 曲才人如今才是真正的害怕,她跪在门口说不出话来了,全身微微发抖,脸色如同掉进河里被刚捞出的死尸一样难看。 “传曲才人吧。” 曲才人没力气走路,是被人拖进来的,她一看见李景琏,就趴着喊道:“陛下,陛下,呜呜呜,臣妾是冤枉的啊,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呜呜呜呜……” 此时她追悔莫及,王贵嫔是永寿宫主位。同住永寿宫,她只是想来巴结巴结王贵嫔罢了,哪知道王贵嫔就出了这档子事。 “启禀陛下,我们家主子出事之前,只有曲才人进了屋子,求陛下彻查此事啊。”玲雪连忙跪着说道。 主子如何出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让陛下相信主子不是自戕,否则怪罪下来,她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是觉得你家主子是被人陷害?”李景琏存疑道。 玲雪咬咬牙,坚定道:“陛下,我们家主子为陛下诞下二皇子,又是贵嫔娘娘之位,奴婢实在不敢相信我们家主子会自戕,求陛下明鉴。” 虽然看情况确实是王贵嫔自戕,可话却不能这么说。 曲才人三魂丢了两魂,此时连辩解都不会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地面。 李昭仪恨铁不成钢道:“我看曲才人不像能做出这等害人之事,陛下,想必其中定有其他缘由。” 赵臻姝问道:“李昭仪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 李昭仪看了看李景琏,才不经意道:“臣妾听闻您如今太后娘娘病着,王贵嫔和太后娘娘同出一族,许是王贵嫔想太后娘娘了,因此才病倒了。” 要把曲才人摘出去,就要让这件事是王贵嫔自己做的,可她实在不明白,王贵嫔有什么自戕的理由,这也是众人不解的地方。 因此,只能让王贵嫔背后的母族背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昭仪或许只是为了摘除曲才人而随口胡诌,可这话落在李景琏耳中却不亚于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王贵嫔毕竟是太后的侄孙女,是承恩公府的人,若是演这么一出戏,他未必不会心软,再放松对太后的警惕。 如今王贵嫔是伤到了,可人不是还没死了吗? 到底是太后授意还是有人陷害,谁知道呢? 一时之间,李景琏的内心警铃大作。 “此事,朕会让人彻查。”李景琏道:“一切等王贵嫔醒来,朕会亲自过问。” 这意思就是先不处置曲才人了。 李昭仪见状道:“陛下,若是王妹妹醒来,想必也是不想见到曲才人的,臣妾想着为了王妹妹,不如将曲才人迁出永寿宫,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迁宫这种事情,还是要皇后点头同意的。 赵臻姝自无不可,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李昭仪刚才的话成功让李景琏再起疑心,她都要奖赏李昭仪。 第175章 谣言 赵臻姝爽快地点头反倒是让李昭仪有些惊讶,皇后竟一点都不为难她? 不过这也是好事,曲才人得了赦免,渐渐回神,朝着李景琏跪道:“臣妾叩谢陛下圣恩。” 李景琏没说话,带着满腹猜疑离开了。 至于其他宫妃,赵臻姝都让散了,聚在这里也没用,等王贵嫔醒了,便会有人来传话。 曲才人搬离了永寿宫,就剩下鲁御女和齐御女,不过这两人入宫至今都没有受到陛下的宠幸,加上再出了王贵嫔这件事,日后恐怕难有出头之日。 赵臻姝回到了坤宁宫,李承鄞又来请安。 他如今住在南三所里,每日都要由大学士们上课教导,李景琏也偶尔会去抽查他的学问,毕竟是庆王嫡出的孙子,不能不管。 “皇婶,臣侄听闻王贵嫔被人陷害出事了,这是真的假的呢?” “宫里的闲言碎语你也当真?”赵臻姝笑道:“这事你皇叔都未下定论,你又哪里听的风言疯言。” 李承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站在原地局促道:“是臣侄身边的嬷嬷说的,如今宫里都在说是李昭仪为了争宠,暗中指使曲才人谋害王贵嫔呢。” “哦?”赵臻姝眸子中射出冷冽的目光,“可还有人说什么?” 李承鄞犹豫道:“嬷嬷们和我说,李昭仪想办法救曲才人正是害怕曲才人熬不住刑,把她供出来呢。” “这些个胡话你也信?”赵臻姝微微一笑,道:“飞鸢,你领着承鄞去玩吧。” 飞鸢拉过李承鄞便走了出去。 “飞鸢姐姐,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小小的李承鄞有些害怕地问道。 飞鸢笑了笑,“你没说错话,只是不应该随意听信旁人的话,你年纪小,被人误导着来娘娘面前说话,娘娘不会怪罪的,只是以后万万不能相信别人了。” “那飞鸢姐姐,可以相信吗?” 飞鸢捂着嘴咯咯咯地笑道:“我呀,那当然是可以相信的。” 李承鄞露出几颗门牙,看着飞鸢道:“那我以后只相信飞鸢姐姐。” “走,我带你去玩。” 赵臻姝见着人走了,才吩咐道:“瑶巟,去查一查世孙身边的嬷嬷。” “奴婢遵旨。” 王贵嫔的事情发生不过几个时辰,这种话就传出来,可见必定是有心人为之。 “查清楚了,就把那几个嬷嬷按着宫规打一顿板子,赶出宫去。”赵臻姝冷漠道:“孩子跟前,本宫不准留着这种心思不正之人。” “另外让吴中贤尽快平息流言,本宫耳中不想再听到这种闲言碎语。” 李景琏都没说话,宫里就吹起这股子妖风,岂不是显的她这个皇后无能? 况且,如今李景琏的心思已不似当初单纯…… 有了坤宁宫出手,这股风气还没有彻底波及皇宫,就被死死按下去。吴中贤倒是抓住几个散播谣言之人,只是这些人只是收了好处就开始做事,连谁吩咐的都不知道。 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吴中贤做事还是有一套的,她没把人全部抓了,而是放跑了几个,暗地里让人跟着。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看着那内侍最后去了承乾宫,想必是惠美人无疑。”吴中贤恭敬的禀告道。 承乾宫里,就住着惠美人一个妃子,要是说另有其人,也是不大可能。 “吴尚宫做的不错,晴虹,赏。” 吴中贤大喜过望,这是她接替韩尚宫之后,首次做皇后亲自吩咐的事情,就得了称赞,已经是不易,“奴婢叩谢皇后娘娘。” 送走了吴尚宫,晴虹忍不住问道:“娘娘,如今我们怎么做?” 赵臻姝想了想道:“把惠美人散播谣言的事情暗中传给李昭仪吧,记得做的隐蔽一些,不要让陛下察觉。” 晴虹眼睛一亮,点点头去了。 “钱嬷嬷,家里最近可有来信?” 钱嬷嬷道;“娘娘,请看。” 赵臻姝打开书信,上面是兄长熟悉的笔迹。 首先是国公府也出了一件喜事,她的嫂嫂白幼薇前不久刚刚临盆,为赵家诞下了一位男孩,全家上下都高兴得不行。 赵臻姝也松了一口气,这一刻她庆幸极了。 万幸是个男孩,若是个女孩,只怕还是要继续生的。 “娘娘,国公爷让人告诉奴婢说,名字想让您这个做姑姑的来取,好让孩子沾沾您的福气。”钱嬷嬷笑道。 “本宫便罢了。”赵臻姝摇摇头,想了想道:“改日本宫求了陛下,让陛下来起名吧。” 皇帝起的名字自然要比她这个皇后名义上好很多。 “坤宁宫里出一份赏赐,满月的时候,便送到魏国公府上。”赵臻姝笑道:“嬷嬷去给我看看嫂嫂身子如何,若是不舒坦,本宫也好赐下御医瞧瞧。” “奴婢遵令。” 赵臻姝继续看着书信,刚才的喜悦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 李相极得陛下厚爱。 甚至超出了寻常,丞相府如今已是宾客盈门,时常有不少官员拜访,李相一开始还避讳着皇帝,后来发现李景琏不在乎,便慢慢放开了。 魏国公府没有上赶着去丞相府走访,一众姻亲也都看着魏国公府行事,没有轻举妄动。 这让赵臻姝放下心来。 只是嘛,如今的魏国公府和丞相府比起来,那叫一个门可罗雀。 加之魏国公府拒绝了丞相府的拜帖,一时之间赵玄礼在朝堂上也备受挤兑。 “让家里继续低调行事。”赵臻姝道:“侄子的满月酒不必铺张浪费,只请几个相近的姻亲就好。” 赵家,如今首要的任务是避开李景琏的目光。 如丞相府这般,注定不会走得太远。 第176章 打上门去 赵臻姝的有意控制之下,宫中的谣言并未掀起多少波浪,甚至连李景琏都未曾惊动。 只是李昭仪还是第一时间得了这个消息,她一脸愤怒道:“到底是谁要陷害本宫!” 偏偏她还把曲才人接回了翊坤宫,更让流言的可信度增加几分。 “娘娘,奴婢已经打发人去查了,翊坤宫里的宫女内侍们都管着嘴,绝不会多话。”流花一脸坚定道。 李昭仪抓起流花的手,目光痛恨道:“这事要尽快处理,万不能让陛下知道了。”否则到时候她还真不知要如何辩解。 两人说话之间,照月沉着脸走了进来。 “奴婢给娘娘请安。”照月行礼之后,站起来道:“主子,奴婢让人查了才知道是承乾宫惠美人下的手。尚宫局的吴中贤得了皇后娘娘吩咐,亲自平息流言,有人亲眼看到有个散播谣言的内侍躲进了承乾宫。” “惠美人!”李昭仪不可置信地惊呼道:“她这人模狗样的东西!”李昭仪的脸色越发难看,咬牙切齿道: “本宫总想着从前的恩情,即便和她分道扬镳,也不愿同她起了龌龊,如今本宫放她一马,她倒先对本宫下手,岂有此理!” “主子,咱们现在怎么做?” 李昭仪冷冷一笑道:“她长了一张‘巧嘴’,管会用这阴毒法子,害我名声,本宫也不会顾及她的脸面。” 李昭仪想了想道:“之前让你们准备的堕胎药可还在?” 照月连忙道:“主子,都准备好了,咱们可要现在带上去找惠美人?” “蠢货!”李昭仪白了一眼,道:“赶紧给本宫去销毁,翊坤宫里面岂能有这种东西。”李昭仪脑袋活跃起来,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今天她要亲自下手,打死惠美人这个贱人! 陛下若是查起来,翊坤宫里要干干净净的才好。 照月不解道:“主子,这药若是毁了,怕是短时间内弄不齐了。” 尚宫局出去采买的内侍们从宫外运进东西来本就不易,更何况是这种药。照月都是费了许多心思,花了不少银钱才拿到的。 “哼,本宫怎么知道她有孕在身?” 李昭仪边起身,边说道:“既然她没在皇后面前过了明路,本宫不知她有孕也是合情合理。”既然不知道,那处罚重一些又有何妨?若是留着堕胎药被陛下查出来,反倒是坏事。 “摆驾承乾宫!” 此时承乾宫里,惠美人皱眉道:“没用的东西。” 莲儿担忧道:“主子,当务之急是如何收尾。” 惠美人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这次可是给皇后送了一份大礼,即便被抓了不少人,皇后也必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谁人不知如今李昭仪如日中天,又怀着陛下的孩子,未曾生下孩子就是九嫔之首,来日生下孩子,必定是四妃之一。 加上皇后之前还拉着黄才人固宠,她就不信了,这么好的机会,皇后会不利用好除掉李昭仪,即便无法除掉李昭仪,让李昭仪元气大伤也是好的。 惠美人下意识地抚摸上自己的肚子,若是能够弄掉李昭仪肚子里面的孩子,那才是最好不过。 就在这时,承乾宫门口传来一阵跪迎声:“奴婢给李昭仪请安。” 惠美人内心一紧,连忙站起来,准备走出去迎接,只是她才刚跨出殿门,李昭仪的脚步就已经杀了进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更何况二人昔日还有情分在,如今见了就更加眼热。 李昭仪见得惠美人,二话不说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惠美人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打的眼冒金星,七荤八素。 莲儿惊呼道:“昭仪娘娘,你不能这样打我们主子啊。” 宫里活着,不就是看脸面?上次丽贵人被当众打了几巴掌,至今都没有踏出景仁宫的大门。 “哼,哪里来的溅蹄子,也敢来阻拦本宫?”李昭仪瞧了一眼流花,流花立刻会意道:“来人,把这不识礼数的贱婢拉出去。” 莲儿惊恐地看着惠美人,喊道:“主子,救奴婢啊。” 此时惠美人才从回过神来,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她委屈中又带着几分不解道:“李姐姐,妹妹做了什么,要您这样对我?” 李昭仪看着这张脸就来气,更见不得惠美人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让人恶心的紧。 “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惠美人慌乱地低下头,眼泪顺着鼻尖下滑,“妹妹真不知哪里得罪了姐姐,自从入宫以来,妹妹对姐姐恭敬有加,实在不知错在哪里。” “既然你想不明白,那便不必想了。” 李昭仪上前,长长的护甲挑起惠美人的脸,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深深的红痕。 惠美人吃痛惊呼出声,脸上渗出滴滴血珠。 “流花,照月,押着她。” 惠美人惊恐地向后缩去,喊道:“李姐姐,你要做什么?你不能这样对我!” “不能?哼,你区区一个美人,也敢朝着本宫叫嚣,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李昭仪走上前去,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惠美人的肚子上。 “还是说……你也同本宫一样,怀有身孕?” 惠美人瞬间头皮发麻,她肯定知道了!李昭仪肯定知道了!所以特意前来除去她肚子里面的孩子! 怎么办?不要!怎么办? “李姐姐,求您放过妹妹吧,妹妹真的知错了。” 啪啪啪! 李昭仪不说话,又甩了几巴掌,随后坐在太师椅上道:“惠美人对本宫不敬,本宫便赏她跪一炷香吧。” 惠美人忍着痛意,心想跪一炷香应当不会出问题。 宫女进来点起熏香,只是那香又粗又长,这一炷香点完,怕是有的受。 惠美人的脸越发惨白,她自知对付不了李昭仪,起身便要出去。 流花照月倒是未曾阻拦,李昭仪微微眯着眼睛,在惠美人跨出房门的一瞬间,示意流花出手。流花连忙走上前去,用力一推。 惠美人突然觉着后背一股强大的力量推过来,随后她整个人便摔在门口。 李昭仪闻声站了起来,走出去道:“惠妹妹怎么好端端的摔了?”她看着惠美人身下渐渐流出一股股暗红色的血液,嘴角满意的勾起一抹笑容。 她随后惊呼道:“惠妹妹这是怎么了?来人,快传太医啊。” 承乾宫里的宫女们似乎才反应过来,莲儿被放开,人立刻扑到惠美身边,抱着惠美人道:“主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奴婢啊。” 惠美人毫无征兆的小产了。 赵臻姝得知消息,就匆匆前去承乾宫。 李昭仪跪在承乾宫内,脱簪待罪,瞧见赵臻姝来,满脸的惊恐道:“娘娘,臣妾真的不知道惠美人也有了身孕啊。” 第177章 小惩 赵臻姝脚步微微一顿,道:“晴虹,扶李昭仪起来吧。” 李昭仪也不推辞,她如今怀着身孕,皇后都不让她跪,她何必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李昭仪起身之后,亦步亦趋地跟在赵臻姝身后,道:“皇后娘娘,臣妾若是知道惠美人怀有身孕,便是她造谣臣妾,臣妾也认了。” 赵臻姝淡淡地瞟了一眼李昭仪道:“陛下,如今在来的路上。”跟我解释没用,留着力气和陛下解释吧。 李昭仪咬咬牙没再说话,心里略微有些打鼓,她忍不住轻轻抚摸上自己的肚子,她腹中还有陛下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被重罚。 况且,陛下也不会舍得让她受罚。 赵臻姝进去看了一眼,惠美人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和痛苦,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再换着热水进去,看了都叫人惊心动魄。 “惠美人如何了?” 当值的嬷嬷跪下来擦了擦额头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看着应当是不慎摔倒,导致小产,如今待着宫内清理干净,便能好好休息了。” 赵臻姝皱起眉,忍不住问道:“这其中可有风险?人会不会有事?” “这风险自然是有的,不过奴婢们小心着,应当不会出大问题。” 好在惠美人还不到三个月,小产之后的恢复都是比较容易的。 若是月份大了,怕是要把手伸进去清理宫内遗留的残肢,到时候可就真不知是生是死了。 赵臻姝摆了摆手道:“你们去吧,总之人是要保住的。” 嬷嬷们得了命令,便又进去帮着惠美人小产。 李景琏不多时就来了,他如今心情也是实在不好。整个人阴沉着脸,李昭仪本想上前去撒娇,只是看着李景琏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又生生顿住了脚步。 “陛下,臣妾不是有意的,臣妾真的不知道惠美人也有孕了。” 李昭仪委屈道:“臣妾如今也是怀着孩子的母亲,又怎么可能对着稚子下手。” 李景琏没理会她,问道:“皇后,惠美人如今怎么样了?” “嬷嬷们说孩子必定是保不住了,如今就希望惠美人没事。”赵臻姝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姑娘们送进宫来,不是伤着就是死了,这深宫都不知埋葬了多少魂魄。 李景琏听罢,也没进去看一眼惠美人,转身盯着李昭仪道:“你的心思何故这般狠毒?” “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李昭仪连忙跪下,眼中蓄满了委屈的泪水,陛下竟说她狠毒。 “臣妾若是知道慧妹妹怀有身孕,即便臣妾被她恶意构陷,臣妾也绝不会跑来处罚她。” 李景琏吐了一口气,脸色铁青,问道:“皇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臻姝见状,连忙道出事情原委,“臣妾原想着是宫人们捕风捉影,已经让尚宫局的人压了下去,哪知道还是被李妹妹知道了。” 李景琏目光游离在室内,看着匆匆忙忙的宫人们,摆了摆手道:“惠美人逞口舌之利,搬弄是非,着废去美人之位,迁居景阳宫,日后无诏不得出。” 李昭仪心中暗喜,她想这次,惠美人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臻姝微微皱起眉头,惠美人要罚,但也不能是现在,好歹人还小产了。 况且,张延和还是礼部尚书,陛下再怎么样的,都要顾及这位老臣的脸面,即便今日废去美人位,迁去景阳宫,日后还是会再次封赏回来。 “陛下,如今惠美人才刚刚小产,此时迁宫未免太过着急,倒不如先让惠美人继续养着,待好了之后再做定夺。”反正承乾宫也没有其他妃嫔,惠美人在不在都没有区别。 赵臻姝的话正中李景琏下怀,当即点头道:“是朕考虑不周了,那就先让惠美人养着吧。” 这意思便是位份也不废除了。 说完惠美人,李景琏的目光移向跪着的李昭仪。 “陛下,李昭仪如今身怀六甲,还是先让人起来吧。”赵臻姝心想,别再跪小产了,那宫里的笑话可就多了。 李昭仪听到皇后说完,暗恼赵臻姝惺惺作态,却又忍不住希望皇后的话起作用,李景琏原谅她。 “哼,惠美人何尝不会身怀六甲!惠美人何其无辜,要被罚跪!”李景琏声音猛地提高,瞪着李昭仪。 “你便是不知道她怀孕又如何?”李景琏眸中压抑着怒火,音调微微高亢道:“这后宫之中何时由你做主了?谁给你的胆子来随意处置妃嫔,皇后和朕都不在了吗?” 李昭仪听完这话,才是真的慌了,她跪着在地上挪动,仰着小脸,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哭诉道:“陛下,臣妾知错了,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饶过臣妾这一次吧。” “你还敢提孩子?” 李景琏平静的面容之下,隐藏着惊天巨浪,他额头微微暴起紫红色的血管,手指攥紧又松开,最后,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良久,才听到李景琏的声音。 “李昭仪,久在宫闱,德行有亏,念其怀有皇嗣,着废去昭仪之位,降为贵嫔,禁足三个月,无诏不得出。” 李贵嫔身子一软,差点栽倒,好在一旁的流花照月扶着人,没有波及肚子。 “臣妾,谢陛下圣恩。” 李贵嫔伸出手指,抹了抹眼泪,看着李景琏离去的身影,低下头,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赵臻姝随后也没有等着,继续回宫看娃。 李贵嫔被流花照月扶起来,二人俱担忧地看着李贵嫔。 “娘娘,想必陛下只是一时情急,这才处罚了您,等陛下气消了,自然会恢复您的昭仪之位。” 李贵嫔吐了一口气,“先回宫。” 贵嫔还是肩舆的,李贵嫔坐在肩舆之上,仔细想着刚才的事情,觉着没有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回到了翊坤宫,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娘娘。”流花倒了杯热茶递过来,“咱们如今要怎么办呢?” 李贵嫔平静道:“陛下,不是罚了本宫?那咱们就好好待着吧。” 流花照月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娘娘,我们不想法子争宠吗?” 李贵嫔白了一眼,道:“你们两个蠢货,本宫可是害了个孩子,陛下如今怕是对我失望至极,现在去争宠有什么用?” “有残害皇嗣这样的罪名,本宫如今还出去干什么?”李贵嫔咬着糕点,道:“等陛下气消了再说。” 她从前是不能肯定陛下到底爱不爱她,如今却能确信几分了。若是不喜欢她,凭着今日的犯下的错,陛下都足以废了她的位份。 可陛下没有! 陛下心里是有她的。 “况且,本宫如今怀着孩子,多少人都盯着翊坤宫,此时再出去招摇过市,若是不小心遭了陷害,那才是追悔莫及。”李贵嫔坚定道:“陛下罚本宫禁足三个月,说不定便是为了保护本宫。” 再过三个月,她就怀着五个月大了,那时候胎相稳固,也不容易出错。 想到此处,李贵嫔心里微微泛起甜蜜。 这一步险棋,终究是走对了。 第178章 晚膳 宫里突然又没了一个孩子,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最起码面子上都是难过的。 “陛下,可要去坤宁宫喝喝茶?”赵臻姝叹息道:“乐窈也有一阵子没见陛下了。” 其实也就一两天没见。 要么李景琏前来坤宁宫看孩子,要么让人把孩子抱到乾清宫。 反正李景琏是不会不管的。 除了乐窈之外,毓琼也会受到李景琏的照看,不过是跟着乐窈一起。当然李景琏也会去熹贵嫔宫里坐一坐,只是李景琏都没得什么好脸色。 熹贵嫔总是淡淡的,王贵嫔就属于直接无视李景琏了。 李景琏毕竟是皇帝,岂会去包容别人,渐渐的也就不去了。 熹贵嫔觉着无所谓,她是一宫主位,又靠着皇后,养着孩子,将来等公主大了,早早让皇后想看好人家,也不用看李景琏的脸色行事,只要不出错就行。 李景琏点点头道:“走吧。” 乐窈一见李景琏,就咧开嘴乐呵,看的人心里就高兴。 “伺候乐窈的宫女内侍务必要谨慎,不能让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近了身,平日里伺候也不能只有两三个宫女,要多几个互相看着。” 李景琏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吩咐道。 赵臻姝笑了笑,“陛下放心吧,臣妾都看着呢。”如今钱嬷嬷也被安排在西配殿看乐窈,总之跟前都是信得过的人。 “这便好。” 说话之间,李景琏就觉得胸口蔓延出一股温热,他这边还疑惑着问道:“坤宁宫此时也不热,怎么朕都觉得出汗了?” 下一刻嬷嬷就吓得魂不附体,跪下来道:“启禀陛下,想必……想必是公主要更衣去。” 李景琏脸色一黑,把乐窈抱离自己胸口,正看到一股小溪流顺着乐窈衣物染到她的龙袍之上。 赵臻姝忍不住笑出来:“陛下,让嬷嬷们带下去换件衣裳吧。” 李景琏哭笑不得,“我说怎么见了我就笑,原来早就憋着坏,”李景琏怜爱地捏了捏乐窈的脸蛋,道:“等你长大了,定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公主。” “抱下去吧。” 嬷嬷们小心翼翼地接过大公主,带下去换洗。 李景琏自然也要换洗,等洗漱好了,坤宁宫里已经摆上了晚膳。 “陛下,您最近胃口不佳,臣妾叫厨房炖了浓香的小米粥,陛下尝尝。”赵臻姝亲自舀了一碗,把热腾腾的小米粥摆在李景琏手边。 淡淡的米香充盈着空气,粥面泛着微微的金色,细腻如绸,用勺子轻轻搅动,那米香更加浓郁,米粥表面撒着一把葱花,看着更让人食欲大增。 李景琏喝着米粥,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没想到皇后也会喜欢黎明百姓所钟爱的吃食。”李景琏喝的胃里暖暖的,舒坦极了。 赵臻姝笑了笑,道:“臣妾亦是大明百姓,天下百姓能吃的东西,臣妾又有何不可呢?” 李景琏满足道:“你身居高位,依旧不忘百姓,真是难能可贵。若是大明官员都能同皇后这般,想必百姓们也能早一些过上富足生活。” “陛下励精图治,想必会早日实现。” 李景琏摇摇头道:“朕有此心,奈何朝廷诸臣却不同朕一心。” 赵臻姝没再继续问,再问就不合适了,“臣妾一介深宫妇人,不懂朝堂大事,只愧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李景琏点点头,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再说下去,皇后便有干政之嫌疑,可若是不说,他心中又实在苦闷。 尤其是今日李绾柔的行迹,若非要顾及前朝,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容忍。 “皇后可知,江南之地的百姓早已经苦不堪言。”李景琏道。 “这……”赵臻姝故作不知,疑惑道:“陛下,江南自古就是鱼米之乡,怎么食不果腹呢?” “你可知有官员在江南鱼肉百姓,横行乡里,这些事情都被程有只压了下来,蒙蔽圣听。”李景琏眼中渐渐染上怒火,“朕革了程有只的官职,那些人又开始想尽办法找靠山,找不到,便举荐官员到京城为他们牟利作掩护,真当朕是傻子吗?” 说到此处,李景琏愤怒地拍着桌子。 霎时间,坤宁宫内一片寂静。 赵臻姝连忙蹲跪道:“陛下息怒。” 宫人们一同悄无声息地跪倒在地上。 “可见丞相私权过大,于朝廷百姓无益”李景琏摆摆手,平息了自己的怒火,“罢了,不关皇后的事,你起来吧。” 赵臻姝重新坐回去,继续用膳。 “倒是朕听闻魏国公府上生了个孩子?”李景琏转移话题道:“难得有喜事一件,怎么不见大办一场。”魏国公府之前一直没有嫡长孙,如今好不容易生下来,也不见什么声响。 “不过是有个孩子,不至于让哥哥绝嗣罢了,又何必大宴宾客,官员们处理朝政已经是累极,何苦再应付这些。”赵臻姝继续道:“不过臣妾倒是有一件事要求陛下。” “什么事?” “家里想着让臣妾给侄子取个名字,只是臣妾才疏学浅,倒不如陛下替臣妾做一回主。” 李景琏笑了笑,“皇后自谦了,若说起名字,朕倒是觉着单名一个泰吧。” “赵泰。”赵臻姝读了读,“臣妾就替小侄子谢陛下赐名了。” 第179章 心气郁结 皇帝赐名自然不会这么草率,后面就是礼部官员奉旨办事。 晚上,李景琏留宿在了坤宁宫,不巧的是赵臻姝来了月事,两人什么也没做,盖着棉被纯睡觉。 李贵嫔这事出的突然,等后宫众人反应过来,翊坤宫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娘娘,她倒是会算计,这般关着宫门闭门思过,岂不是正好养胎。” 这话说得没错,不过赵臻姝觉着即便李贵嫔不禁足,现在宫里也没人去招惹她。 “总归是能安生几分。”赵臻姝轻松的呼了一口气,几个闹腾的都安生下来,宫里也就没什么大事了。接下来就是赵臻姝的千秋节。 “娘娘,想必今年的千秋节,宫里是要隆重一些了。”晴虹笑道。 “可不是,奴婢私下里听说江西进贡了不少新制的官窑,都是匠心独具、世所罕见的珍品,陛下已经让工部官员们加紧制造,想必会在千秋宴上给娘娘亮眼呢。” 东西好坏倒是其次,重点是有这份心。 赵臻姝笑道:“本宫都未曾听闻,你们的消息倒是快。” 瑶巟和流江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轻松活泼,“奴婢们不过是听着尚宫局的宫女们闲碎。” “怎么不见飞鸢,往日里得了这些消息,那丫头怕是第一个跑过来同我讲呢。” “飞鸢姐姐正陪着世孙玩耍。”流江道:“说起来,世孙倒是只追着飞鸢姐姐呢。” 赵臻姝没多想,笑道:“飞鸢那丫头性子活泼,自然招人喜欢,也不知道将来许配给什么人家才好。” 这边说着话,桂枝走进来道:“娘娘,永寿宫传来消息,说熹贵嫔醒了。” 永寿宫。 王贵嫔神色淡然,躺在床上面无表情。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赵臻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她朝里走去,正看到王贵嫔静静地躺在床上,玲雪跪在一旁端着药碗,只是王贵嫔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见到皇后来了,玲雪起身行礼。 “本宫和王贵嫔有话要说,你们都出去吧。” 玲雪担忧地看了一眼王贵嫔,带着宫女们都出去了。 赵臻姝坐在一旁,王贵嫔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赵臻姝,便又收回目光,“皇后娘娘可是为了臣妾自戕而来?” “这不关旁人的事,是臣妾自己一时想不开,陛下若要问罪,便来处罚臣妾吧。” 赵臻姝道:“本宫不是刑部尚书、也非大理寺寺卿,断案子自然也轮不到我。” “那娘娘前来所为何事?”王贵嫔神情微微有些变化,疑惑不解地看着赵臻姝。 “你是陛下的妃子,我是皇后,关心妃嫔,打理后宫本就是我的职责,前来看看你何须理由。”赵臻姝端起药碗,碗沿已经凉了下来,不过她没在意。 王贵嫔扭过头,并没有乖乖喝药。 赵臻姝见状,也不再强求。 “本宫记得你当初入宫时候,和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看着凶狠,甚至以下犯上,传了个跋扈的名气,可实际上也就是装腔作势罢了。”赵臻姝脸上露出几分缅怀。 “实际上,任是谁都能看到你都觉得是个温柔的人。王婧,我那时候就觉得你很有趣。” 赵臻姝看着王贵嫔的眼睛,坚定道:“后来你虽嚣张,可实际上从未害人,最多不过是口角之争,便觉得你果如我猜测那般。” 王贵嫔神情恍惚,似乎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毫无征兆的流下眼泪,口中喃喃道:“娘娘,你说温柔有什么用?还不是受人欺凌?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用?” “我想跋扈,可又真的做不到李贵嫔那般,最后把我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娘娘,许多时候,我都想着不如了结了自己,来得痛快。” 赵臻姝轻轻拉起王贵嫔的手,轻语道:“我记着那时候我自制了三清茶,引得陛下宠爱,你不久便效仿着我,给陛下送了自己制备的茶。” “可见你的聪慧,你的用处都是存在的。” 王贵嫔眼角再次湿润,“可我的用处只能用到陛下身上,娘娘,我好害怕。” “人们为了争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一步一步看着娘娘生产,看着余贵嫔的算计、我自己都害怕极了,生产,那样的痛苦,没有人关心我到底疼不疼,没人在意我到底会不会死。” “我引以为信的母家联合太后将我喂养的胎大,差点难产。”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知道他们只等我死了,再送进个心狠手辣的来。” 王贵嫔淡淡道:“我生产时候,母亲说我是个没用的人,面狠心慈,许多事本可以做的,可我偏偏没有。” “陛下因为我是太后母族的女子,虽宠着我,可对我多加防备。” “这宫里,我就是个最没用的人。” “生产之后,我觉着我病了,太医看了只说我心气郁结,吃了几副药便罢了。没人觉得我病了,她们只是觉得我想太多了。” “娘娘,你说我到底怎么了?” 赵臻姝的眼角竟也跟着慢慢湿润起来,身为女子,谈何容易? “你总说你是个没用的人,可我看来,你才是最有用的那一个。”赵臻姝润湿的眼眶中闪烁着光芒,她道:“人人都道圣宠难得,可你轻而易举便能俘获陛下的恩宠。” “人人都说宫里有子也难生产,可你凭着自己不服输的劲头,硬是在太后安排的一条绝路里,走出一条活路来。” “谁说你没用了?你只是没有按照她们的意愿行事罢了,只是你的用处没施加在她们希望的地方罢了。” 赵臻姝坚挺的鼻翼两侧目光如炬,“永寿宫里的宫女都在指望着你,你能护着她们不被欺负,这同样是你的能力。” “宫里的女子从来就由不得自己,家族,子嗣,是一生的枷锁。可为旁人活着是不行的,你,只有你自己,为你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王贵嫔静静地看着赵臻姝,眼中的泪已经干涸,她嘴唇微微颤动,欲说还休。 “药已经凉了,再让人热就好,重要的是你人要好起来。” 赵臻姝叹息道:“话已至此,你细细思量吧。” 第180章 喜讯 赵臻姝听说后来陛下又去了一趟永寿宫,也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王贵嫔自戕一事虎头蛇尾,陛下不追究,宫人没再提起。很快就有一件喜事传进了宫廷——乌孙的八王妃已经怀有身孕了。 “这才嫁过去几个月吧,这么快就有了?”赵臻姝惊喜道,由衷的为固国公主感到开心。 这个年头,说一千道一万,女子都是要有个孩子的,固国公主这么快有孕,可见她和八王子之间情分匪浅。 “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温太妃吧。” 瑶巟笑道:“奴婢这就去。” 寿康宫里,温太妃喜极而泣,她紧紧拉着瑶巟的手道:“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她被宫女搀扶着,形貌苍老,全然不像个四十的妇人,头发都白了许多。 整个人也恍惚着,嘴里轻轻呢喃着:“有孩子就好,有孩子就好,这样我的景黛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瑶巟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儿,照着赵臻姝的吩咐,给温太妃送来了许多赏赐。 温太妃临走时候都忘了按例给瑶巟红封,还是陪伴温太妃多年的宫女追出来塞的。 “瑶巟妹妹,我们主子一时情急,还望瑶巟妹妹莫要嫌弃。” 瑶巟接过沉甸甸的红封,一时之间有些发愣,这红封的分量怕是比得上她几年的俸禄了。 “这……” 这宫女生怕瑶巟拒绝,连忙道:“瑶巟妹妹,求你就当可怜我们主子吧,若是提起乌孙,求您在皇后娘娘面前为我们景黛公主多多美言几句,我们主子会在佛祖面前给您立长生牌的。” 但是这也太多了,瑶巟还是想推辞掉。 这宫女说着说着,眼眶也湿润起来,“您若是不收下,如何让我们主子安心呢。” 瑶巟最终还是拿着银子回来了,等她打开才惊讶道:“娘娘,竟是金子。” 准确说,是金子和银子混合在一起,大的小的都有,可见温太妃积攒许久。 “娘娘,奴婢要还回去吗?” 赵臻姝叹息道:“罢了,你若是不收下,温太妃怕是寝食难安。”其实不必温太妃说,赵臻姝若是能出得上力,都会帮着固国公主。 瑶巟只选了些银子,把金子单独拿出来道:“娘娘,这银子也够奴婢用的,至于这些金子,奴婢想还是暗中还回去吧。” “奴婢看了看寿康宫的主子们,虽不缺吃喝,可人都死气沉沉的,奴婢想着拿这些钱财,让尚宫局筹备些物件,供太妃们玩乐。” 赵臻姝温和地端详着瑶巟,反倒把瑶巟看的红了脸。 “娘娘,这般看奴婢做什么。” “你的想法很好,让尚宫局的吴中贤去办就好。”赵臻姝笑了笑,道:“本宫再出十两金,你一同拿去督办。” 十两金,加上温太妃的,那可真不少了! 瑶巟瞬间充满了动力,拿着这么多钱,心里都充满了干劲。 李景琏自然也知道这个消息,他给了温太妃许多赏赐,前朝温家也受到了赏赐,只不过温家一直都是小官,不受重用罢了。 延庆殿里,顺昭容一脸的羡慕,她操着乌孙话,道:“歇尔,丰禅,八王嫂都已经有了孩子,我连陛下的面都没有见过几面,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公主,我们要想办法。” “对啊,公主,我们要想办法引陛下来。” 歇尔,丰禅是顺昭容带来的陪嫁,此时正一脸的凝重地看着顺昭容。 “我能有什么办法,陛下不肯来延庆殿,我难道不成把陛下绑过来吗?”顺昭容颇为无奈。 “公主,奴婢有一个办法。”歇尔黝黑地脸上显得有些迟疑。 丰禅小声嘀咕道:“肯定又是歪主意。”不过她也没什么主意,便继续听着。 歇尔先是看了看守在门口的宫女,随后凑近顺昭容身边,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不一会顺昭容瞪大眼睛,忍不住问道:“这样真的行吗?那可是大明皇帝。” 歇尔义正言辞道:“公主,你现在是陛下的妃子,和陛下上床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咱们不过是稍微用些手段罢了。” 丰禅的直觉告诉她这样不行,不过看公主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她又止住了自己的话。 万一成功呢? 顺昭容心里想着事,也不再出去闹腾,宫里一下子就清净了。 赵臻姝把没侍寝过的妃子安排到李景琏跟前,要么笔墨伺候,要么吹拉弹唱。 总之,在赵臻姝的提携之下,杨选侍和林御女都往上提了提位份。 至于永寿宫里的鲁御女和齐御女还是老样子,陛下见了几面,也没说其他的话,算是被陛下彻底遗忘了。 十一月初八这天,钱嬷嬷起了大早,今日她没有去西配殿照看乐窈,而是穿戴整齐,拿着坤宁宫准备好的赏赐,随着尚宫局一同出宫去了。 出宫去的地方不在别处,正是当今皇后的母家魏国公府。 今日魏国公府宴请了相熟几家姻亲来给嫡长孙办满月酒。其他官员们也只是少数人才登门拜访,至于大部分人都处于观望状态。 如今李相和魏国公府正打擂台,在朝堂之上,李相明显压过了魏国公府。 在后宫里,皇后娘娘又压制着李贵嫔,只是如今李贵嫔得宠,已经怀有子嗣,若生个男胎,将来可不好说。 相比较以往,魏国公府今日的排场已经不值一提。 众人们交谈开宴之时,宫里的天使终于赶来了,张福海喘着大气,急匆匆地叩门道:“国公爷在哪?杂家带着陛下的圣旨来了。” 魏国公府早早得了赵臻姝的提示,设案、焚香,一气呵成。 先是张福海宣读了陛下的圣旨,给新出生的魏国公嫡长子赐了名字——赵泰。 这事吧,虽然经了礼部官员的手,但是李景琏没让人传,知道的还真没几个,这时候一下子爆出来,那可就劲儿大了。 众人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魏国公,恭喜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钱嬷嬷又带着赵臻姝的懿旨到了。 赵臻姝的懿旨比起圣旨的威慑力要下降许多,可一通夸赞下来,也是让众人一脸的艳羡。 谁说魏国公府被李相压得抬不起头来? 第181章 钱嬷嬷回府 宣读圣旨之后,张福海就被请进来吃茶,钱嬷嬷去看了白幼薇。 “奴婢给世子夫人请安。” 白幼薇忙道:“快快请起。” 钱嬷嬷仔细打量着白幼薇,见她脸色红润,精气神都不错,才放心道:“娘娘在宫里一直记挂世子夫人,特意嘱咐奴婢,世子妃若是有需要,娘娘便指派个太医来瞧瞧。” “有劳皇后娘娘挂念,臣妇一切安好。”白幼薇笑道:“把孩子抱来。” 钱嬷嬷看了看孩子,也没抱着,就是站着瞧。孩子这时候太小,先不说认不认生,她自己没生养过,许多该注意的地方怕是都难以顾及,抱起来伤了孩子反倒是不好。 白幼薇看出钱嬷嬷的想法,也不再勉强。 皇后这一举动可是给她加了不少脸面。 原本嫡长孙出生该是热热闹闹的,只不过因着一些原因没大办,不少赵家族亲里面都觉得她这个孩子怕是不得看重,说不定生子也不好,便又有人动了歪心思。 甚至她母家那边都想着要不再送过来一个妹妹,替她生子。 陛下和皇后娘娘这么一弄,反倒打了众人的脸,往后谁也不敢说一个字了。 钱嬷嬷虽说是奴婢,可如今代表的是皇后,自然不能真当奴婢对待。 国公夫人在前院花厅招待女眷,又在后院单独开了一桌席面,供着宫里来的天使。 等用过膳,钱嬷嬷又见了林恭人。 “奴婢拜见林恭人。” 林恭人比起过去苍老了许多,她一瞧见钱嬷嬷,就激动地抓住人道:“小姐如今在宫中可好?小公主可好?” 钱嬷嬷知道这位林恭人对赵臻姝意味着什么,基本上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一些要紧的事便是一笔带过。 林恭人听着渐渐也放下心来,她自从离了宫,这心里就没放下过赵臻姝,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去宫里相见。 “老姐姐,我听闻你收养了个孩子,不知那孩子在哪里?可否让我瞧瞧,回去也好给娘娘说道说道。”钱嬷嬷笑着问道。 林恭人的脸色渐渐变化,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道:“那孩子是个没福气的,我刚认了没多久,出门时候就撞了马,被打死了。” 她眼中又续上泪珠,颤颤巍巍道:“这事本也不打紧,索性是个养子,倒没必要让人大动干戈。” “老姐姐,你可方便告诉我具体事宜?若是有猫腻,我去回了皇后为你做主。” 林恭人苍老的面容上显示出几分慌乱道:“不打紧,不打紧,这小事何必惊动娘娘,莫要再麻烦娘娘了。”她扯着钱嬷嬷的衣裳道:“况且,府上又想着给我物色新的养子,过去的也就罢了,罢了。” 话是这么说,可钱嬷嬷哪里能依着,她瞧着林恭人的模样,分明是付出许多心血后追悔莫及的神情。 “如此那我也便不问了。”钱嬷嬷不愿林恭人当众难看,略过这个话题,谈起其他的事。等林恭人走后,她立刻去问了世子夫人白幼薇。 白幼薇叹了一口气,把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是李相家里有个旁支子弟,当街纵马撞了人,见那孩童没死,又驾马碾死了。因着李相如今势大,魏国公府自然而然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主要的是那孩子不过是林恭人收的养子罢了,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养子闹得下不来台吗? 钱嬷嬷一脸的严肃道:“这事奴婢会如实禀告娘娘的。” 白幼薇道:“娘娘该是知道的。另外臣妇听说李相做出了让步,多余的,臣妇便也不知道了。” 世家大族看重整体利益,而非个人私利,牺牲一个养子,换取家族其他利益,乃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赵臻姝真的能接受吗? 钱嬷嬷从魏国公府离开的时候,心情并不好,在宫门落匙之前,她拜别了国公府众人,回了皇宫。 今天乐窈有些闹腾,不肯睡觉,赵臻姝刚刚哄着孩子睡着,就听到宫人们说钱嬷嬷回来了。 她兴致盎然道:“快传。” 钱嬷嬷行礼道:“奴婢给娘娘请安。” “钱嬷嬷,府中一切可好?父亲母亲如何?兄嫂侄子如何?林嬷嬷如今可好?” “老爷夫人,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好。”钱嬷嬷先是笑道:“奴婢看了娘娘的小侄子,和世子夫人像极了,今日来的人虽不多,可都是亲厚的,大家都热热闹闹的,好得很。” “这我便放心了。”赵臻姝笑了笑,“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我是皇后,却也不能轻易出宫。” 皇后省亲是大事,真要省亲,怕是提前几个月就要准备起来,兴师动众。 “对了,林嬷嬷如何了?” 钱嬷嬷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几分郑重,她沉声道:“奴婢瞧着林恭人如今精气神都不算好。” 赵臻姝一听,便知道必定是出了事的,她眸子划过几分冰冷,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钱嬷嬷叹了一口气,如实道来。 赵臻姝沉默片刻道:“族里为了利益这么做无可厚非,本宫能了解他们是什么心思。” 魏国公府除去赵臻姝父亲这一脉,还有许多旁支,这些旁支都盘踞在魏国公府,和魏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无论如何,魏国公最后同意息事宁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了解是一回事,真要赵臻姝按着魏国公府的心思做事,她却做不到。 “母族不愿为了林嬷嬷出头,本宫却不能不管。”赵臻姝问道:“秦德忠,今日陛下可有翻牌子?” “启禀娘娘,陛下今日歇在了乾清宫。” 赵臻姝闻言,立刻站起身子道:“给本宫梳妆,本宫现在要去面圣。” 几个一等宫女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晴虹出来劝解道:“娘娘,如今时候不早了,不如明日再去吧。” 赵臻姝摇摇头,她若是不拿出个要紧的态度来,旁人多半也不会放在心上,此事非要现在去不可。不为别的,就为了林嬷嬷侍奉她十几年,她也要追究到底。 否则谁还会上心呢? “本宫是皇后,再晚又如何?” 按照宫规来说,现在是宵禁了,可那也要看对谁而言。 宵禁有什么,皇后要面圣,宫人们照样乖乖放行。 第182章 找陛下告状 李景琏这时候还没睡下,正在一个人看奏章,他听到皇后来了,还有一些惊讶。 “现在什么时候了?” 李成化道:“启禀陛下,已经戌时三点了。” 李景琏合上奏章,“请皇后进来吧。”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赵臻姝顺利见到李景琏,便红着眼道:“臣妾拜见陛下。”她倒不是要真哭,就是装一下,意思意思。 李景琏瞧见皇后这模样,忍不住笑道:“瞧你这委屈模样,后宫里谁还能给你委屈受?” “陛下~”赵臻姝撇着嘴,毫不客气地坐在李景琏一旁,李景琏被挤到一边,不得已挪动着屁股,给赵臻姝让位置。 嘿!你别说,这感觉还挺不错,皇后鲜少这般冲着他撒娇。 赵臻姝双手圈住李景琏的胳膊,脑袋歪在李景琏的肩膀处,声音糯糯道:“臣妾今日才知道,臣妾受了天大的委屈!” “什么委屈这么大,要你觉都不睡了,连夜跑来找朕告状。” 赵臻姝仰头看着李景琏,把自己目光中的脆弱暴露出李景琏的眼底。 “陛下可记得林恭人?” 对于这老嬷嬷,李景琏是有印象的。她伺候了皇后十几年,后来送出宫荣养,自己还给封了恭人的诰命,乐窈洗三的时候,林恭人还进宫来添盆。 “朕自然记得。” 赵臻姝心痛道:“林恭人自打出了宫,便觉得生活没个奔头,臣妾想着不如让林恭人抚养一个孩子解闷。” “这是好事,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陛下所料不错。”赵臻姝顿了顿,道:“林恭人抚养了孩子后,哪知那孩子竟被人当街撞伤。” 李景琏皱着眉头道:“伤得怎么样?” “陛下,若只是伤到人,臣妾自然不会因着这小事来找陛下。”赵臻姝坐直了身子,正视李景琏道:“那孩子原本只是被撞伤了,可谁知纵马者见人没死,竟又驾马碾死。” 赵臻姝义愤填膺道:“且不说此子与臣妾有多大干系,单是当街纵马伤人便已经犯了国法,更何况见孩童未亡,驾车复碾之,此獠恶行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陛下,若是京城之中都有人敢如此行事,那么京城之外,只怕地方官绅沆瀣一气,百姓有苦难言,有冤难难伸啊。” 李景琏闻言,眸中闪过几分寒光,沉声道:“李成化,去给朕查!” 他从先帝手上接过大明的江山,便自诩要做一代明君,仁爱百姓,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在京城之中肆意屠戮百姓。 “此事朕会给百姓一个交待。” 说的是百姓,而非皇后。不过赵臻姝并不介意,若是天下百姓能因此受益,她亦甘之如饴。 “据臣妾所知,纵马之人乃是李相府上的旁支子嗣,如今李相深得陛下信任,臣妾惶恐,不知该如何是好,才来请示陛下。” 赵臻姝端起茶杯,暗中看着李景琏的神情。 “李相?”李景琏似是自问自答,手指微微一顿,过后又道:“李成化,你明日早朝散了,亲自去相府问问李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内心更加冰冷,处置李相是肯定的,只是处置了李相,还会有张相、王相……罪不在李相,而在相位。因此他要裁撤相位,一劳永逸!只是此事之艰难,非一年半载之功。 还需李自山犯下弥天大错! 那他便给李自山这个机会,若是李自山把握得住,便是改朝换代又如何?他只怪自己身为皇帝没本事。反之,他便能让皇帝之下,独揽大权的丞相位,彻底消弭在时间之中。 李成化点头哈腰道:“奴婢遵旨。”这便是要李相亲自给出一个交代了。 赵臻姝见状站起来,“陛下心怀万民,实在是大明之福。” “朕只希望百年之后去了地下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吧。”李景琏叹了一口气,他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实在有太多的话不能对人说,一切都要他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只希望他自己所作所为对得起百姓。 赵臻姝轻轻揉着李景琏的额头,道:“臣妾愿以陛下之夙愿为臣妾之毕生追求,随侍陛下左右。” 李景琏拉起赵臻姝的手,放在脸旁边,道:“后宫妃子众多,也只有皇后能读懂朕心。”丽贵人是真心对他,只可惜不懂得他的心思。 罢了,岂能事事如意呢? 李景琏决心办了此事,速度出奇的快。 第二天早朝结束,李成化就奉旨出宫,原本明朗的朝堂一下子被搅浑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要对李相出手吗?一干人等都没想明白。 李自山听了问话,微微一愣,立刻做出了表态,犯事的旁支弟子被内侍们押着给林恭人磕头请罪,随后被处死了给林恭人赔罪。 甚至他本人还进宫请罪,只是被李景琏拦住了。 总之,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重要的是,前朝后宫又一次看到了陛下的态度。 对李相容忍,但皇后娘娘同样动不得。 眼看就是千秋节,宫里越来越隆重,赵臻姝的威望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之前宫中谣传的皇后失宠的风声早已经销声匿迹。 处处都在称赞。 到了千秋节这一天,赵臻姝很早就被晴虹几人喊醒,先是梳妆打扮,里面穿上红色织金鞠衣,外面套上金丝龙凤吉服,前后各绣有一条立龙,上面点缀着万福万寿的祥纹,再带上霞帔,点上霞帔坠,头领处挂着镂金配饰宝的领约,再挂朝珠三盘,头戴着六龙三凤冠。 这么折腾完,也就快天亮了。 前朝李景琏还在上早朝,诰命夫人们就已经开始相继入宫。 打头的还是娄太夫人,随后跟着魏国公夫人等人,不过她们还不能直接来坤宁宫,要等赵臻姝传召。 第183章 贺礼 赵臻姝先去西配殿看了一眼乐窈,小家伙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嘟囔着嘴,偶尔发出一两句笑声。 嬷嬷见皇后来了,就准备开始给乐窈梳妆。今日公主也是要出席的。 赵臻姝抬手制止道:“让她睡吧,免得惊了她的好梦,让梦婆婆怪她。” 嬷嬷闻言,都互相看着笑了起来。 传言襁褓之子,在睡梦中会被梦婆婆传授本领,若是学的好,便会得了夸赞,小孩子不知不觉得就会笑出声来。 “没想到娘娘竟会相信这些。”钱嬷嬷笑道。 “从前是不信的,有了孩子,不信也信了。”赵臻姝俯下身子,亲了亲乐窈的小脸,小声道:“可见我的乐窈是个聪明的。” “今日我怕是无暇顾及,钱嬷嬷,你务必要看好公主。”赵臻姝嘱咐着。 “奴婢遵旨。” 不多时,李承鄞也来了,他一见赵臻姝,两个小短腿噔噔地迈开,激动地跑过来,只是到了人跟前,又猛地停下来,“皇侄祝皇婶年年无碍,岁岁无忧。” “你今日倒是穿的花俏,不知道的,当你成亲呢。”赵臻姝捉弄道。 “皇婶婶,你莫要取笑承鄞。”李承鄞忸怩地抓着衣角,害羞道:“承鄞是为了让皇婶婶看了高兴才这样穿的。” 赵臻姝从上到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最后才笑道:“皇婶看了,承鄞今日穿的果真是十分俊俏。” 听到夸奖,李承鄞开心的露出两个酒窝,道:“我知道今日皇婶肯定很忙,承鄞就替皇婶去看妹妹吧。”李承鄞眼睛亮亮地,期待的看着赵臻姝。 “去吧,钱嬷嬷也在里面。” 得了允许,李承鄞欢呼道:“太好了!飞鸢姐姐,你陪我去吧。” 飞鸢略显迟疑道:“世孙,这不合规矩。”她身为娘娘的一等宫女,这种场合怎么能不在娘娘身边呢。 虽然她也觉得和世孙玩更轻松一些。 晴虹笑道:“也就你能和世孙玩一起了,去吧,娘娘这边有我们呢。” “晴虹姐姐,你可莫要取笑我不稳重才是。”飞鸢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跟着李承鄞离开了。 等着天亮起来的时候,后宫的妃嫔们都来请安。 以顺昭容、熹贵嫔为首,众妃左右分列两排,见到赵臻姝缓缓而来,齐齐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秋金安。” “都起来吧。” 赵臻姝雍容华贵地坐在了凤位之上,她扫过全场,收回目光。王贵嫔、惠美人两病号都来了,李贵嫔没来,理由是陛下禁足了。 不过人没来,倒是让宫女送来了贺礼,是一个松子观音。 “启禀皇后娘娘,我们家主子说皇后娘娘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公主,为着陛下也该早日诞下嫡子。”流花拿着贺礼的手都在颤抖,主子这话是专门要当众讥讽皇后,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皇后大发雷霆。 其余后妃都噤了声,不敢看皇后。 熹贵嫔等欲言又止,看着赵臻姝露出担忧之色。 赵臻姝其实觉得没啥问题,不就是妃子仗着怀孕来自己面前讽刺两句,若是这个肚量都没有,她这个皇后未免太失败。 况且这个送子观音真的很有分量! “李贵嫔说的有道理,这送子观音我喜欢的很,晴虹,拿去放在殿内供着吧。”赵臻姝看了一眼送子观音就爱不释手了。 纯金打造的! 看着大小最起码有二三十斤,想想自己前段时间赏出去的十两金子,也不算少了,可是和李贵嫔相比,就寒酸许多。 赵臻姝心想:李相这暗地里是搜刮了多少钱物,她忍不住在轻轻地摇摇头,李贵嫔如今越是蹦跶,日后下场越是难看啊。 不过不关她的事,赵臻姝已经在想着把这纯金的送子观音让人熔了,做成金豆子,赏人或者打造成首饰都是好的。 “回去告诉李贵嫔,让她好好养胎,来年为陛下诞下一个健康的皇嗣才是要紧的。” 流花低头称是,她没想到皇后娘娘竟一点不生气?甚至都没有反击两句,就这样结束了? 不管众人怎么想,流花赶紧走了,呆在这里太惹眼,尤其是黄才人那目光,和冷刀子一样,如芒在背。 接下来就是其他妃子送的贺礼,和李贵嫔比起来就中规中矩了。不是旁人不用心,只是李贵嫔太出彩了。 顺昭容完全愣在了原地,她位份最高,本该是她先开始,只是……她没准备。 也没人告诉她要给皇后送贺礼啊,大家怎么都这么默契? 赵臻姝笑了笑,没为难,就是觉着这乌孙来的公主有时候还挺天真。 熹贵嫔送了一个玉牌,听说是在报国寺开过光的,能够保佑人体康健,群邪退避。 其他人的也大差不差,只不过按着位份慢慢的减小。 轮到黄才人时候,她站起来说道:“臣妾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抄写了《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祝愿娘娘和公主长寿健康。” 这话说到赵臻姝心坎里去了,做了娘亲,最担心的就是孩子了。她接过经书,前后翻阅,前面的页数已经微微泛旧,靠后还是崭新的,可见是抄写了许久,用了功夫。 “你的贺礼,本宫最喜欢。”赵臻姝道:“就放到本宫书案之前吧。”先不用和送子观音放一起,免得到时候熔了观音,把经书的灵性也熔没了。 林选侍拿出了一双护膝道:“臣妾技艺不佳,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这姑娘是个实诚人,之前不过是众人聊天提一嘴,她却认认真真准备了,连用的布料都是自己手头最好的,护膝上还绣了石榴图样。 “天气也越来越冷,你送的护膝正贴心呢。” 等众人都送完了礼,安美人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说道:“今日是娘娘的生辰,臣妾有一事相求,不知娘娘可否应允。” 安美人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出来在皇后生辰时候提要求,此时皇后肯定高兴,不会驳了脸面。 第184章 撑腰 赵臻姝好奇道:“什么事?”安美人吧,也不怎么和坤宁宫走动,求人更是少见。 “臣妾想着一个人周妹妹住在春熙殿未免太过孤单,倒不如迁到景仁宫来。”安美人看了一眼周选侍。 周选侍下意识的看向赵臻姝,手指绞在一起,皇后知道她得过什么病,会同意吗? 赵臻姝挑挑眉,就这事?她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你愿意,自然可以。”住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家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不是很好吗? 安美人微微有些恍惚,连点头的动作都慢了几分,皇后这就同意了?不刁难一下? “臣妾叩谢皇后娘娘。”周选侍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连忙跪地道。 “起来吧。” 顺昭容这时候也回神了,看完众人送礼,她也没觉得有多尴尬,皇后都不在乎,她还在意干嘛,就当没发生这回事儿呗。 她想了想,如果自己是皇后过生辰,妃子没送贺礼,自己肯定会很生气,然后想办法折磨这个妃子。不过赵皇后没这么做,顺昭容是有些佩服的。 以自己这小心眼的脾气,还真不适合做皇后。若她是皇后,一定先去让人把李贵嫔的嘴里塞满点心,直到吃不下,吐出来为止! 想着想着顺昭容就笑了,这场面很解气,要不说她自己不是皇后呢。 不过她是番邦来的公主,陛下不可能让她做皇后的,只是她想要个孩子罢了,后半生也有个依靠,可是陛下就是不愿意来她这里。 顺昭容抿了抿嘴,暗自下定决心,自己的计划一定要成功,她看了看皇后道:“不知道陛下送了什么给娘娘?” 黄才人定定地望着赵臻姝,眼中仿佛闪烁着星星,说道:“昭容娘娘不妨看看皇后娘娘身上这身衣裳,臣妾看了都恍惚觉着是神仙妃子呢。”心道皇后姐姐就是好看。 顺昭容看过去,瞬间瞪大了眼睛,原本的困意也消失不见了,她刚才怎么没发觉! “瞧黄妹妹这张嘴,怪不得能把娘娘哄得开心呢。”熹贵嫔笑了笑,上下看了看赵臻姝道:“只是臣妾今日瞧着娘娘这身装扮从前怎么未曾见过。” “熹贵嫔果真好眼力。”娄美人一脸羡慕地说道:“这是陛下让尚宫局专门为娘娘织造的玉缕金丝,天下之间,怕是只有这么一件。”娄美人帮着处理宫务,倒是知道几分内情。 娄美人这么一说,众人齐齐看向皇后。 一件衣服罢了……嗯,不过确实够珍贵。 “不过一件衣服罢了,若有机会,回头让尚宫局再用用心,让你们也都穿上。”这就是场面话,真要每个妃子都有,尚宫局怕是要有的忙了,据她所知,这件衣服从年后就开始准备,尚宫局顶尖的绣娘花了十个月,才弄出这么一件,可见其珍贵。 花时间和人工倒是其次,关键是用料,把上好的和田玉和金子磨成粉末混在一起,再碾成细细的丝线,缝制衣裳,这其中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 众人坐着,又吃茶说话。 王贵嫔今日也来了,瞧着气色好了很多。 “王妹妹,如今身子可大好了?”赵臻姝关心道。 王贵嫔还是淡淡的,只是不似从前那般忧郁,看着赵臻姝的脸色也有了几分温和,“臣妾好多了。” 赵臻姝又问了问惠美人,她小产之后身子都不是很好。 惠美人现在也不敢摆什么架子,况且她如今最大的筹码已经没了,自然乖顺。 随后赵臻姝就是按例关心关心孩子,问问妃嫔们生活,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后妃们先散了,毕竟她还要接见外命妇。 坤宁宫地方有限,不可能让所有的诰命夫人都进来,基本上也就地位高的能进来陪着赵臻姝说说话,其他的就只能在殿外磕头请安,不过林恭人是个例外,赵臻姝特意让人加了座位。 娄太夫人瞧着硬朗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娄美人在宫中的缘故。 “娄太夫人瞧着越发精神了。” “臣妇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娄太夫人看明白,道:“臣妇只是沾染皇后娘娘福泽罢了。” 有捧赵臻姝的,自然也有拆台的。 丞相夫人淡淡道:“娄太夫人不知道吧,皇后娘娘可不止是体贴您呢,就连坤宁宫里面出去的宫婢都要当朝丞相赔礼,这样为民着想自然是咱们的福气。” 林恭人不自觉地看向赵臻姝,心里顿时生出几分后悔,她就不该来小姐添乱。 魏国公夫人挑了挑眉,“娘娘自然是关爱百姓的,所谓宰相肚里好撑船,可见李相也是关爱百姓的朝官。” 这话把丞相夫人的嘴彻底堵上了,她瞟了一眼魏国公夫人,噤了声,赵家,如今不是容易招惹的。 赵臻姝道:“林恭人,你且上来。”林恭人微微一愣,就被晴虹几人请到了前面。赵臻姝拉起林恭人的手道: “这位林恭人,原是伺候我的嬷嬷,陛下看她劳苦功高,便下了圣旨封为恭人,是朝廷记录在册、有名有姓的诰命夫人,不知丞相夫人所言是对陛下的圣旨有意见,还是对本宫不满。” 魏国公夫人欲言又止,只是现在不好打断皇后说话。 丞相夫人脸色铁青,站起来道:“臣妇不敢。” “即使说错了话,便要认罚,宫里规矩大,比不得相府散漫。”赵臻姝目不斜视道:“请林恭人回去坐着。” 丞相夫人也没让坐,僵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她才走到林恭人面前道:“林恭人,本夫人冒犯了。” “夫人请坐吧,”林恭人声音微微颤抖,内心的激动怎么也掩饰不住,小姐真的长大了。 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又说了一会儿话,赵臻姝就准备放人,她道:“难得今日诸位齐聚,想必后宫几位妹妹都已经等急了,都散了吧。” 娄太夫人率先站起来道;“那老身就先告退了。” 这种场合,也是后妃们面见家人的好机会,不过只有京中官眷才能有这个资格了。 第185章 千秋宴 娄太夫人起身之后,丞相夫人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后宫没有家眷的外命妇就聚在一起。 屋子里面就剩魏国公夫人杨氏和林恭人。 “晴虹,带林恭人去看看乐窈。” 林恭人点点头,起身便去了。 “姝儿,你今日怎么这般莽撞?”杨氏不解道:“这般落了丞相夫人的颜面,怕是回头又有麻烦。” “母亲,林恭人伴随我多年,若是我都不为她做主,谁又会为她出头?” 杨氏神色一僵,随后苦笑道:“我岂能不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林恭人即便被陛下封为恭人,可说到底还是奴婢出身,府上好好供养着也就是了,何苦来哉这般兴师动众。” 赵臻姝坚定道:“我自小在国公府长大,世家勋贵以利益为先早已经见怪不怪,因此父兄族亲以林恭人的养子换取丞相府让步,我并不怪他们,只是母亲,我亦有我的坚持。” 没人为林恭人撑腰,那她便来。 “唉,也不知你这般是对是错。”杨氏神色复杂,“咱们这样的家族,莫说林恭人的养子,就连你爹爹都是直接从朝堂上致仕,为的就是全族的荣耀。” 在全族利益面前,国公爷也要让步。 “罢了,你的心思我会告诉你父兄族亲的,另外族里想着再给林恭人物色一个养子,你看如何?” 赵臻姝摇摇头,“不必了,若是林恭人有这个想法,她会和我说的。” 当下,杨氏不再提这事,几人一同去看乐窈。 翊坤宫内,丞相夫人正一脸不满道:“你也真是的,皇后的千秋宴乃是露脸的好机会,就这样推脱了?” “母亲,我如今怀着孕,万一发生点什么掉了孩子,岂不是得不偿失?”李贵嫔撇了撇嘴。 “你躲着清净,我却要被皇后当众刁难。”丞相夫人一脸的不甘,“你也是宠妃,怎么不去陛下跟前为你爹说说好话。” 李贵嫔翻了翻白眼,“我前阵子才害的惠美人小产,再去陛下面前讨嫌吗?”母亲真是上了年纪糊涂了…… “况且干嘛要为了一个旁支子嗣和皇后对上,女儿如今连贵妃都不是,有什么能耐和皇后一对一。” 这日子还在后头呢,着什么急。 丞相夫人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愤愤不平。 李贵嫔见状抬了抬手,流花见状上前扶起李贵嫔,“母亲,女儿如今也累了,便先去歇息了。” 说完,也不等丞相夫人作何反应,便自顾自走了。 “你……你……”丞相夫人喘着粗气,气的七窍生烟,小声呢喃道:“果真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不中用。” 照月看了一眼丞相夫人,嘱咐人端来了茶水,也没有点心。 丞相夫人起初还未曾觉得有什么异样,直到她喝了几杯水,要去更衣时候,才被照月告知宫里都是给娘娘们用的,外命妇用不得。 丞相夫人铁青着脸,只能忍着,这一忍就是一上午。 到了下午时候,赵臻姝点了戏曲,请内外命妇看戏,年纪大的加了软垫,娄太夫人靠着也舒服很多。 等到了申时,宫里大摆筵席。 金碧辉煌的宫殿牌匾上书“有凤来仪”四个大字,灯火辉煌映照着红墙黄瓦,宫人们鱼贯而入,手捧着玉盘珍羞,香烟缭绕,佳肴异果,琳琅满目。丝竹之声悠扬入耳,舞姬轻盈起舞,衣摆如蝶翩跹,伴随着乐曲,动作宛若水中游鱼,流畅灵巧。 后妃及前朝官眷分坐左右,御前黄门高高吟唱道:“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臣妾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微臣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臣妇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李景琏先行半步,赵臻姝跟随在后,“都起来吧。” 李景琏脸上挂着微笑,不失皇家的庄重与威仪。桌上,琉璃杯中斟满了琼浆玉液,美酒的香气与佳肴相得益彰,令人垂涎。赵臻姝端坐在李景琏身侧,目光温和。 “今日乃是皇后千秋,朕敬皇后一杯。” 赵臻姝举起酒杯道:“陛下,臣妾却要敬陛下了。” “哦?此话怎讲?” 李景琏来了兴趣,奏曲的乐师慢慢减低了乐声音,跳舞的舞姬动作也柔缓起来,内外命妇群臣,皆看着皇后。 赵臻姝微微一笑,“自陛下御极以来,我大明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朝廷忠良辈出,百姓安居乐业,臣妾敬佩陛下乃一代明君,让我大明江山社稷威扬内外。” 这话说出来,众人们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拍马屁的话谁都会说,可人和人说出来就是不一样。皇后这么说大家就觉得是真心实意夸赞陛下。无他,不过是皇后这个身份同皇帝是最接近的,说出来的话也最可信。 若是旁人,便差了身份,说得再好听也有谄媚之嫌。 到底是身份不一样啊。 “哈哈哈,皇后言之有理,朕心甚悦。”李景琏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赵臻姝抽了抽嘴角,皇帝还真是不谦虚。 她微微浅尝一口,便放下酒杯。但说实在话,李景琏登基之后确实做到了勤政爱民,不失为一个好皇帝。 接着朝臣们就开始恭贺皇后,能来的朝官举杯献酒,祝贺帝后吉祥安康。 殿外,五彩缤纷的宫灯高高挂起,璀璨夺目,与殿内的辉煌相辉映。远处的御花园中,偶有花香随风而来,为这华贵的气息增添了一抹自然的清新。 顺昭容端起酒杯道:“臣妾入宫许久,还未曾发觉宫中竟有此等好地方,若非皇后娘娘,臣妾怕是无缘此等福地。” “说起来昭容娘娘进宫许久了,竟还对后宫陌生吗?”丞相夫人疑惑道。 “本宫住在延庆殿,想是离着陛下太远了,平时亦无人同我出去走动,便生分了些。”顺昭容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水,这话岂不是告诉旁人她见不到陛下,后宫里面也没人喜欢她吗? 丞相夫人瞬间就后悔了,她就不该多嘴!李相瞥了一眼,默不作声。 其他官员们也不好说话,今天是皇后生辰,总不能劝陛下要注重和乌孙的和睦,去宠幸这个番邦来的和亲公主吧? 第186章 景琏红、臻姝白 “这凤仪台是陛下亲自为皇后娘娘建造的,就为了皇后娘娘生辰,咱们自然是没这个福分。”熹贵嫔浅笑着解围。 顺昭容勉强的点点头,她还想着前朝礼官为她说说话呢,结果都是哑巴一般。 赵臻姝眼睛亮亮的,像是太阳照耀在琉璃闪烁的光芒,笑道:“陛下用心了。” “哈哈,这算什么,李成化叫人拿上来。” 李景琏豪气地招了招手,李成化得了命令,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奴婢遵旨。” “陛下这是给臣妾准备了什么?”实在让人好奇,陛下的贺礼宫里已经传了许久,但无一人目睹其真容。 八个内侍们抬着箱子落在正中间,李景琏道:“皇后看看不就知道了?” 宫人们打开箱子,顿时把东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箱子之内,摆放有二十四锦盒,每个锦盒上面铺着龙凤呈祥的帕子,帕子上摆放好了二十四个杯子。 “这是朕专程让人为你烧制的二十四花神杯。”李景琏得意道:“年前,江西景德镇的官员上贡了几个小玩意儿,朕瞧着不错,便让人按照这个法子烧制出一套茶杯,供你使用。” 也就是说,这套花神杯已经是准备一年之久了。 内侍们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摆放在赵臻姝面前。 赵臻姝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这二十四花神杯通体以太白为主,在每个杯子顶端根据十二月份的特征前后烧制出日月,以日月又各分为十二花神杯,底部印有咸嘉元年的字样。 上有太阳者在其底部有兰、梅、桃、牡丹、芍药、石榴、荷、紫薇、桂、芙蓉、菊、水仙;上有月亮者在其底部为梅、杏、梨、牡丹、石榴、莲花、秋海棠、桂花、菊花、芙蓉、山茶、水仙。 此乃民间传说的二十四位男女花神所代表的花朵。 其颜色明亮,又以梅花杯和梨花杯最为出众。 “陛下,这梅梨二杯的颜色竟如此出众,臣妾以前都没见过呢。”顺昭容微微张开嘴巴,忍不住喃喃道。 李成化躬着身子,笑道:“启禀陛下娘娘,奴婢听说,这两个花神杯烧制出窑的时候,恰逢天东边日出,西边月落。” “当地百姓们亲眼见到有林逋和虢国夫人两位仙人在天上东西两处采霞,得知此杯乃是为皇后娘娘烧制,便在离开前,各自从朝阳和落月上取来两道霞光。” “这两道霞光顿时射向官窑,顿时满堂华彩,刚出窑的梅、梨花神杯便有了一红一白两种颜色。” 这两种颜色和过往的红白都有差异,看着耳目一新。 对于这种传言,赵臻姝和李景琏向来不信,只是有个好兆头,李景琏问道:“既然是仙人留下的,可取了名字?” “此等盛事,百姓们不敢擅自做主,奴婢想着倒不如陛下和娘娘来赐名,以此彰显诚意。” 众臣们盯着二十四花神杯,又看了看李成化,心想能做陛下跟前的红人果真不是一般人,瞧瞧这话张口就来。 “不知皇后有什么想法?” 赵臻姝道:“梅神林逋取红色,梨神虢国夫人取白,臣妾想着便以陛下和臣妾之名讳,想必仙人定不会怪罪。” “哈哈,皇后所言有理。”李景琏喝着酒,高兴道:“李成化,传朕旨意,便将这两种颜色唤作景琏红、臻姝白,永世传唱。” 众人又是一阵发愣,如此百年之后,只怕世人皆知此二种颜色之由来。 李景琏高兴,便拉着朝臣饮酒作乐,内外命妇们渐渐也歌舞之中放松起来。 赵臻姝心中感动不已,即便她深知真心瞬息万变,皇帝的真心更不可信,可当下,李景琏所作所为亦能让人生出情愫。 凤仪台对面的十几位画师正专心致志地在纸张上留下今夜的瑰丽。 “诸位,旁的还好说,只是这红白两色该如何添色啊?” 这红不是寻常的红,这白亦不是留白就能解决的。 “这……” 画师们左右为难,此二等色如同世间真情,乃无价之宝,又如何描绘呢? “我倒是觉着,此两笔当由陛下娘娘点缀,方才合适。” 众画师一想,是这个道理,纷纷道:“此言有理。” “对对,咱们去求陛下娘娘。” 很快画师们就得到了皇帝的回复,李景琏和赵臻姝亲自在画作上点下红、白二色。 一幅《千秋夜宴图》便完成了,此后流传千百年,直到王朝覆灭,亦是海内外的绝代孤品。 史官在一旁记载道:咸嘉元年十月十七,后之华诞,帝心甚悦,宴妃妾群臣。以己名与后名,各名红白二色,谓之:景琏红、臻姝白,以志庆典。 及至群臣散去,热闹才慢慢退去。 但无人不说帝后和睦,那一套二十四花神杯几乎夺取了所有人的目光,其他臣子送来的贺礼都不值一提了。 李景琏已经喝醉,但今夜他肯定是要宿在坤宁宫的。 赵臻姝这边先一步回了坤宁宫,她要提前准备迎接李景琏的圣驾。 “乐窈可睡下了?” 钱嬷嬷笑道:“娘娘放心,奴婢看着公主吃了奶睡下的。” 今日本来乐窈也要出席,只是赵臻姝免去了,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出去只会受累,连同二公主和二皇子都没有出席。就是让近身伺候皇嗣的嬷嬷抱着皇子公主来她面前请安就行,由嬷嬷们代替皇子公主给她磕头,这就算皇嗣对她这个嫡母的贺喜。 等孩子们大了一些,便是她们亲自来给赵臻姝磕头了。 这边赵臻姝卸去金钗钿合,那边李景琏就出了事。 皇帝什么时候去皇后宫里,这都是惯例,没人在这种时候去打扰。但偏偏,顺昭容丝毫不知,确实没人和她提起这事。宫里也没有规定,陛下一定要在什么时候去皇后的宫里。 顺昭容就想着,今日趁着陛下喝醉了,怎么也要把陛下拉到自己宫里。 接着宫里就乱了套——陛下不见了! 第187章 得逞? 这还是赵臻姝左等右等,等不到李景琏,随后派人出去问话才知道陛下不见了。 赵臻姝黑着脸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端端的,人怎么能不见了! 秦德忠皱着眉,苦笑道:“启禀娘娘,现在李公公还醉着,张公公今日又没陪伴在御前,奴婢们也都不知道呢。” 今夜欢饮达旦,体面的公公、宫女也都得了赏赐,李成化更是被李景琏拉着小酌两杯,结果就是李成化被放倒了。 “陛下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没了,不在这里,那必定在其他地方,只是你们仔细些湖里,让人挨着查一查。”陛下若是喝大了,跟前没人掉湖里,那可就糟了。 秦德忠得了命令,立刻去行动了。 此时顺昭容扛着了李景琏一路回到了延庆殿。 宫中早已经宵禁,除了参加宴会的各宫人手,和巡逻的侍卫,基本上没有人流走动。 遇着侍卫,顺昭容理直气壮道:“陛下如今醉了,本宫乃是陛下的妃嫔,侍奉陛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难不成你们有什么意见?” 歇尔上前一步道:“就是,我们公主乃是为了大明和乌孙永结欢好才来和亲的,难道会危害陛下吗?” 这些侍卫也大多是不得脸的,否则也不会在皇后千秋这样的日子还被安排值守,因此不敢顶撞顺昭容。况且顺昭容说的不错,她总不会对陛下不利。 只是…… “昭容娘娘,要不还是小的抬着陛下吧?”这侍卫有些犹豫地说道。 哪有把皇帝扛在肩膀上的,这像什么样子? 顺昭容哪里肯,若是放手了,皇帝再跑了怎么办。 “你懂什么,我们乌孙遇见喜欢的男人,都是这么扛在肩膀上抢过来。”顺昭容道:“你们让开吧。” 侍卫们左看看右看看,都让开了步子。 “小的恭送娘娘。” 顺昭容和歇尔,丰禅三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公主,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丰禅赶紧道,她们是趁着乱把李景琏带走的,可不能浪费时间。 顺昭容点点头,掂了掂李景琏,心道:陛下看着单薄,怎么扛着也挺重呢,还是让歇尔,丰禅一起扛,三人站一起,肯定能扛动陛下。 于是顺昭容打头,后面跟着歇尔,丰禅,就好似内侍们抬着秀女送去乾清宫那般,把李景琏抬回了延庆殿。 延庆殿偏远一些,一路上也就那一拨侍卫盘问。 后面便顺顺利利的回了自己的寝宫。 延庆殿的宫女见自己主子回来,忙上去迎接,结果忍不住惊呼出来,“主子,使不得啊,您现在是陛下妃子,万万不能私通啊。” 私通是要死人的! 顺昭容忍不住翻着白眼道:“你胡说什么!你好好看看本宫抬的是谁。” 和宫女靠近一看,脸色刷的就白了,还不如是私通呢。 “啊啊啊啊啊!” 一股尖锐的爆鸣声响起,这宫女颤颤巍巍道:“主子,你……你怎么把陛下抬回来了。” “废话,不抬回来,陛下怎么宠幸我!”顺昭容没好气道:“快来搭把手,陛下怪沉的。” 这宫女完全愣在原地,今夜是皇后娘娘的生辰,陛下应该陪着皇后娘娘才是,怎么会被自家主子扛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恍恍惚惚之间,李景琏终于是被放在了床上。 顺昭容喘了一口气,拍了拍手道:“好了,今夜本宫就要和陛下睡觉了,你们都出去吧。” 丰禅犹豫道:“主子,你知道怎么圆房吗?” 这……她还真不知道,“对啊,也没人告诉我怎么圆房啊。”顺昭容皱起眉头,光把人扛回来算什么事,总要做些什么。 歇尔鬼鬼祟祟道:“主子,奴婢早就准备好了,你瞧这是什么。” 借助灯火,顺昭容看到了上面的字迹——《怡红楼房中秘术》,她翻起几页,顿时看的脸红心跳,这也太羞耻了! “你是这哪里弄的?” “奴婢怕主子不懂,私底下问了宫里的老嬷嬷们,花了五十两银子才买来的呢。”歇尔自豪道。 五十两银子?这是多少钱财来着? 顺昭容摇摇头,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好了,本宫要和陛下圆房了,你们都出去吧。” 今夜她要一举得宠! 很快顺昭容褪去李景琏的衣物,脱不下来的便直接撕下来,反正她手劲大,花不了多少力气。 “怪不得感觉扛着陛下很沉重,看着瘦弱,可这肌肉都硬硬的。” 顺昭容忍不住把自己脱光,跳上了床。 过了一会儿,她一把抓起小泥鳅,学着书上面的方法摆弄许久,最后颓然道:“陛下这怎么没有反应呢?”不对,一定是她哪里出错了,于是按着《怡红楼房中秘术》又来了一次,李景琏还是睡得死气沉沉。 折腾了半宿,顺昭容终于放弃了。 “陛下原来竟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亏我还一直想着陛下。”顺昭容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皇后她们是怎么忍受陛下的。” “为了陛下的颜面,岂非吃了很多苦?” 顺昭容胡思乱想着,身边的李景琏却突然有了反应。 他翻身下意识朝着一边呕吐,顺昭容猝不及防被吐了一身。 “啊啊啊!” 顺昭容惊恐地喊了起来,陛下在做什么!好恶心! 此时殿外,赵臻姝听着突如其来的叫喊,脸色难看无比。她是皇后,她的大度是有底线的,像顺昭容这种骑在她头上拉屎的行为,她决计不会轻轻放过。 否则还有什么皇后的脸面? “娘娘,这……”晴虹一脸的难看,顺昭容叫的也太大声了,给谁看呢?弄得好像谁没侍过寝一样。 “李公公醒了,便叫人过来守着陛下吧。”赵臻姝淡淡道:“至于这两个宫女,先带去刑罚司,好好问问陛下是怎么被顺昭容带走的。” 歇尔,丰禅被嬷嬷们压着跪在地上,眼里打着退堂鼓,进宫许久,刑罚司的大名她们也是听过的。 不过赵臻姝没给两人选择的机会,直接把人带走了。 第188章 事情原委 “娘娘,奴婢要进去问问陛下吗?”秦德忠犹豫道,他总有一种皇后娘娘带着众人捉奸陛下的感觉。 赵臻姝摇摇头道:“罢了,先回宫吧,等陛下醒了再说吧。” 随后,她看着忙活的宫人道:“都散了吧,陛下今夜宠幸顺昭容,你们也不必忙活了。” “奴婢遵旨。” 延庆殿内,顺昭容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居然被陛下吐了一身!顺昭容闻着身上散发出来的怪异的味道,几乎想把李景琏一脚踹下去。 她是这么想的,正打算也这么做的时候,李景琏模模糊糊地醒了。 只是李景琏的意识不大清醒,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李成化,朕要醒酒汤……”他胃里难受得紧。 顺昭容气愤道:“陛下,我是顺昭容啊。”她这话并无人应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鼾声。 顺昭容忍着恶心,想唤人进来洗身子,但很快又停止了,这般唤人进来,岂不是太过狼狈?于是自己忍着恶心,下床去清洗。 好在殿内还有水,只是水冷了。不过顺昭容顾不得冷热,直接拿起来就用,把自己弄干净之后,她皱着眉躺回床上去。 李景琏无意识地啧啧嘴,见无人应答,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周围,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在他身上晃动。 这谁啊?皇后没这么黑吧? “姝儿,你怎么变这么黑?” 随后李景琏就感觉自己胸口传来钝钝的疼痛。 顺昭容气愤地捶了李景琏一肘子,哪有在自己床上喊别的女人名字的道理?这谁受得了。 李景琏被顶了一肘子,终于是脑子微微清醒了一些,他应该在坤宁宫吧?应该和皇后睡在一起,嗯……要做点事情…… 李景琏一个翻身压在顺昭容身上。 难道陛下又行了?顺昭容一脸的惊喜,双手顺势怀抱上李景琏,不过下一刻,李景琏的脑袋颓然地垂在顺昭容的颈窝睡去了。 顺昭容吐了一口气,把李景琏推开,心里暗骂该死,翻了个身睡过去了。 皇帝失踪是一件大事,但是被发现在延庆殿就值得耐人寻味了。 李景琏醒了之后,大惊失色,怒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成化,给朕滚进来。” 李成化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李景琏看了看身侧睡熟的顺昭容,铁青着脸穿好衣服走了,他告诫自己这是乌孙来的公主,不能赐死,不能赐死。 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 原来昨夜他兴起,拉着众人饮酒,李成化也是他的心腹,被他赐了几杯酒,没喝过酒的李成化就醉了过去。 皇后及后妃先一步离开,但顺昭容没走。 顺昭容见皇帝和李成化酩酊大醉,便想着自己之前的计划,道:“你们这几个内侍,瞧着李公公醉了,竟不把人抬回去?” 御前黄门都有些为难,陛下还在这里呢。 “启禀昭容娘娘,杂家要守着陛下才是,离不得,离不得。” 顺昭容道:“李公公乃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难道就放在这里不管?等李公公醒了岂能放过你们?” 这话说得也是,大家都是御前黄门,可到底是有个高低之分,李公公显然就是他们里面最厉害的,若是放任不管,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几个内侍都显得十分迟疑。 顺昭容见自己说的话起了效果,继续道:“本宫就先在这里服侍陛下,等着你们,快去快回吧。” 内侍们一想也是,顺昭容一个手无寸铁的后妃,也不会对陛下做什么事情。 “奴婢多谢昭容娘娘。” 御前黄门抬着李成化走了,顺昭容便扛起李景琏,带着人去延庆殿。 凤仪台门口也有侍卫,见这模样免不了一顿盘问,只是顺昭容岂能让人拦下。 “你们懂什么,这是本宫和陛下的情趣。”顺昭容威胁道:“这事你们可捂好了嘴,陛下可不愿让人知道这事。” “小的遵旨。” 侍卫们惊讶地放行了,只是没想到陛下会喜欢这个玩法。 等御前黄门回来才发觉人都不见了。 不过他们没想到顺昭容会把陛下直接扛走,还以为陛下自己走了,这可急坏了众人,问了凤仪台侍卫,侍卫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便上报给了赵臻姝。 李景琏坐在乾清宫里气的拍着桌子,“罚!给朕狠狠罚,那些个酒囊饭袋就看着朕被带走了?” 奇耻大辱! 他竟和妃嫔一样,被抬到了延庆殿,怎么,顺昭容是要传他侍寝吗? 简直倒反天罡! 他的脸面都丢尽了。 “张福海,给朕好好地打板子,打不死李成化,你就提头来见朕。”该死的奴婢,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空子! 况且,昨夜假若不是顺昭容,换个有心思的,他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吗? 张福海点头如捣蒜一样,道:“奴婢遵旨。” 李成化这时候被按在长凳上,就等陛下处置。 张福海挥了挥拂尘,脸上挂着一贯的假笑,道:“李公公,这真不是杂家要针对你,你也听见了,陛下这时候正生着气,不打不行啊。” “张公公,直接打就是。”李成化也不说求饶的话,总之是他疏忽,若是陛下昨夜出了事,他就是万死也赎不了自己的罪。 张福海点点头,示意侍卫们动板子。 陛下说要打死,可又不能真打死,还要打出个模样来给陛下看,张福海想了想道:“李公公若是想少挨些板子,便喊得大声些吧。”陛下听见之后,若是想饶过李成化,自然会免了刑罚,若是不想,那就只能打了。 李成化点点头道:“今日多谢张公公了。” 张福海笑道:“陛下身前就你我二人最得信任,杂家都习惯了,若是再冒出旁人来,反倒不美。” 李成化若有所思,道:“杂家懂了。”但随后就是一记板子,起初李成化还能忍着,只是喉咙里发出几声闷哼,但渐渐的就撑不住了。 一声声惨叫响了起来。 第189章 送走 李景琏听着解气很多,“还有那些个内侍,都给朕往死里打死!” “奴婢遵旨。”张福海又出去打板子,这些内侍就肯定要死上几个人,这样才像话。 乾清宫的惨叫声持续了一上午,打板子的侍卫也是听着张福海的命令,打一会儿就停下来,然后换着人继续打,总之确保了乾清宫的惨叫声没停下来过。 到了晌午,李景琏才觉得打够了,“张福海,随朕去看看。” 张福海掀起厚重的门帘,随着李景琏的步伐走了出去。 李成化这时候只有微微的喘息,眼角瞧见李景琏的身影,微弱道:“陛下,奴婢该死,求陛下责罚。” 李景琏摆了摆手,上前几步,看了看就皱起眉头,道:“哼,朕当你死了呢。”他说完,眼角就看向张福海。 张福海心里一个咯噔,便知道侍卫们打重了。 “奴婢该死,没看着这些侍卫,求陛下责罚。”张福海惶恐道。 “打死了才好。”李景琏问道:“内侍们都如何了?” “启禀陛下,有两个挨不住板子,已经被拖出去了。”也就是说打死了两个。 李景琏摆了摆手道:“罢了,朕就放过你们这一次,再有下次,便用你们的项上人头来给朕赔罪吧。” “奴婢遵旨。” 张福海看着剩下半口气的李成化,摆了摆手道:“还不快把李公公抬下去养伤?”这么个情况,没一两个月下不了床。 他又跟着李景琏回了殿内,不多时,赵臻姝的凤驾就来了乾清宫。 瑶巟忍不住小声问道:“娘娘,咱们为何不提前来,为李公公说说好话呢?”陛下若是因为娘娘免了李公公的板子,李公公岂不是会更加感激娘娘? “你这小丫头,想得倒是挺多。”赵臻姝笑了笑,瑶巟、流江看着是能处理宫务,可在人心上却差了一筹,该学的还有很多。 晴虹笑道:“瑶巟妹妹,这顿板子李公公是非挨了不行,便是他自己也是愿意吃板子的。” “啊?”流江也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什么?” “这人与人之间,总该有个界线,诸事才好有个章程。”晴虹道:“李公公若是犯了错还不受罚,陛下不会心疼他的,即便娘娘开口护下了,但陛下心里这根刺却会扎得越来越深,直到最后,李公公便没办法待在陛下身边了。” “娘娘虽是皇后,可乾清宫里的事情却也不能随意插手,否则陛下肯定不会高兴的。” 与人相处,最忌讳的就是越界,你不知旁人的界线在哪里便不要轻易去行动,更不要以帮别人的借口,擅自做主,去做一些超出自己管辖范围的事情。 宫中生存的道理便是:旁人自有旁人的谋划,自己去多此一举的帮助别人,只会适得其反。 若是真的形势危急,李公公早就四处求援了,又岂会什么都不做等着陛下处罚呢。 赵臻姝赞许的点点头道:“你这小妮子,果真是长进了。” 飞鸢笑道:“晴虹姐姐最厉害了。” 瑶巟和流江若有所思,随后道:“奴婢懂了。” 几人说话之间,就到乾清宫门口。 张福海见皇后来了,连忙上前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陛下得知您来了,请您进去呢。” “有劳张公公了。” 这阵子,李成化肯定是没办法当值了,张福海便是乾清宫头一个太监。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李景琏停下手中的朱笔,神色说不出是什么模样,但他心里总觉得面对皇后有些丢脸。 “皇后来了啊。” 赵臻姝走近,笑道:“昨日的事臣妾已经知道了,不知陛下打算怎么处置顺昭容?” 李景琏搁下奏章,叹了一口气道:“顺昭容胆敢这样愚弄朕,若非是乌孙公主,朕早已经下旨赐死了。” 可偏偏不能这么做。 便是弄成“病逝”都不行,乌孙刚把公主嫁过来,人就病没了,说出去谁信? 但是不处罚也不行。 赵臻姝眸中闪过几分冷漠,道:“顺昭容行事如此没有常理,若不重罚,六宫如何服气?”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李景琏觉着还真有些麻烦,毕竟自己这边怎么对顺昭容,乌孙也会怎么样对固国公主,这都是相互的。 以前觉着顺昭容当个吉祥物就行,可现在吉祥物不愿意当吉祥物了。 “臣妾以为,顺昭容此举,已经不合适留在后宫了。”赵臻姝摇头道:“臣妾记着先帝时候就已经修建了避暑行宫,若是能收拾妥当,不如把顺昭容送去避暑行宫养着。” 眼不见心不烦。 送的远远的,还能闹腾吗?离了陛下,也就算是彻底葬送了自己的未来。 李景琏眼前一亮。 延庆殿已经够偏远了,宫里也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安置顺昭容,但避暑行宫却是个好去处! “皇后所言极是。”李景琏道:“既然是乌孙来的公主,朕也不能委屈了她,就封为二品顺妃吧,过几日就送出宫去。” 晋位份不过是为了堵上乌孙使臣的嘴,如此一来,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别管避暑行宫有没有修好,问就是修好了。 “臣妾关押了顺妃带来的两个陪嫁,不知道陛下想怎么处置?” 两个奴婢就不用顾及那么多了,李景琏冷漠道:“让刑罚司处死,尸骨拉出去喂狗吧。”不能规劝主子,反而跟着主子一起胡闹,便要承受该有的下场。 “陛下英明。” 李景琏摇摇头,道:“朕有什么英明的,若是有先帝一半英明,怕是朝堂如今早已经一片祥和了。” 看来前朝再次不太平起来了,赵臻姝心思一动,主动提及道:“说起来,昨日李贵嫔还送了臣妾一尊送子观音,那观音是纯金打造,约莫有几十斤,臣妾瞧着就喜欢。” 皇后用点这东西合情合理。 可不合理在于一个臣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金子打造一个送子观音,明面上就有这么大的财力,那背地里面呢? 李景琏脸色阴沉下来。 赵臻姝问道:“不知陛下要罚李贵嫔到什么时候?” “李贵嫔做错了事,朕岂能轻轻放过她。” 第190章 给她复位 若李景琏的目标是李相,那么完全可以收网了;可他的目标是相位,那么李自山的作死程度还远远不够,那便注定了李自山一时半会儿不会垮台,李贵嫔自然也会好好的。 李贵嫔的处罚便不重要了,反正还会东山再起。 “臣妾想着李贵嫔如今怀着孩子,李相又是前朝重臣,李贵嫔禁足这么久,陛下也该消气了。”赵臻姝体贴道:“不如就恢复李贵嫔的位份吧。” 没个李昭仪顶在前头,赵臻姝自己都觉得不习惯了,平日里后妃们都紧盯着自己,谁也受不了。 “罢了,既然皇后开口,朕就允了吧。”李景琏借坡下驴,不再纠结。 宫里接连发生了两个大事,头一个是顺昭容晋位妃位,咸嘉朝的第一个妃就这样出现了,但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顺妃便被送去了避暑行宫。 其中的细节旁人也不了解,只知道陛下在皇后千秋节那日,歇息在了延庆殿,至于是怎么过去的,便不知道了。 顺妃住进了避暑行宫的澹泊宁静里,乃是取《诫子书》中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之意,也是李景琏希望顺妃能够修身养性,莫再做出格之事。 只是这其中深意,怕是顺妃未曾领会。 她不愿意去避暑行宫,可是由不得她,愿意体面,那大家就都体面些,不愿意体面的离去,也有不体面的法子。 “公公,你告诉我歇尔,丰禅到底怎么样了?”顺妃一脸的焦急,自从那日醒来,她带来的陪嫁就再也没见过一面,至今生死不知。 这内侍不耐烦地拨开顺妃的手指,又整理着自己的袖口,淡淡道:“你说那两个宫女?冒犯了陛下,难道还想活着不成?” 顺妃神色一僵,瞬间失神,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耳边传来内侍们的声音。 “真是好日子过够了,闹腾什么。” “就是,要不是番邦的公主,如今怕是被打死了。” “嘘,你小点声,也不怕被听见。” “听见又怎么样,一个弃妃,难道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 顺妃扭头一圈,看着自己周围的人——都是一些生面孔——从未见过的宫女们、冷冰冰的内侍们,好似看猫一样瞧着她,那眼中的戏弄和嘲笑,都想让她逃离。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才是真的失宠了。 “陛下……”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众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上心头。 顺妃搬离皇宫没多久,一道懿旨就从坤宁宫里传到了翊坤宫,皇后复了李贵嫔的位份。 李昭仪要养胎,时时刻刻防备着宫里人,已经鲜少争宠了,接到懿旨时候,人都愣在了原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应了下来。 她的位份关皇后什么事? 皇后这般复了她的位份,好似她无足轻重般,皇后可以随意摆弄。但晋位是实打实打的,李昭仪忍着心头的屈辱感,把传旨的秦德忠送出了翊坤宫。 甚至连赏钱都没给。 流花见状,赶忙上前安慰道:“主子,咱们好歹是晋位了,这也是喜事啊。” 李昭仪脑子里也明白,就是心里堵得慌,“这算什么,连顺妃那个贱人的位份都爬到本宫头上了。” 照月笑道:“主子,奴婢可是打听到了,顺妃是在皇后的千秋宴上趁着陛下醉酒,把人掳到了延庆殿,况且顺妃如今已经被送去行宫,这可是喜事一桩啊。” 李昭仪闻言,脸上才露出几分畅快之意,“本宫从前还觉得她是个对手,哪知是个没脑子的东西。”亏她浪费精力,还想着对付顺妃。 见到李昭仪开心,流花和照月才放下心来。 坤宁宫内。 “主子,您是没瞧见李昭仪的脸色,绿得都快发青了。”秦德忠尽力复现出李昭仪当时的神情,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她不给你赏钱,我却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赵臻姝抓起一把实心的金瓜子,放在秦德忠手心。 这金瓜子还是李昭仪送来的送子观音熔了之后铸成的,再赏给秦德忠,也算翊坤宫给的赏赐。 黄才人笑道:“李昭仪不过是泥沙之流,如何能与姐姐相提并论。” “你呀,就长了一张巧嘴,惯会夸我。”赵臻姝娇笑道:“莫光说我,你最近怎又不理会陛下了?我听说陛下翻了你的牌子,你推脱说身子不适,不能伴驾。就是我把你安排到御前进行笔墨伺候,你也总有借口不去,这是怎么了?” 黄才人神色微微一僵,随后调笑道:“姐姐,我这也是怕了,之前倒是得宠了,可你也瞧见李昭仪当初是怎么折磨我的,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赵臻姝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愿意,即便是我想帮你,也是无济于事,你哪天想开了,便来同我说吧。” 宫里嘛,有人想争宠,自然也有人想避开这些纷争。 但黄才人跟了自己也有大半年了,该给的些好处要给人家,不然即便有情分,也会慢慢疏远的。 不过黄才人本人不这样想,从前她以为皇后娘娘失宠了,才想着帮皇后娘娘固宠呢,如今看来是不用的,她点点头,不再说这个话题,“倒是我听说顺妃去了行宫,也不安生呢。” 行宫的宫女内侍都是没什么前途的,被排挤被打压,偶然来了一位主子,便似找到了发泄口一般,想着办法折磨顺妃,看高高在上的主子出丑,以此满足她们扭曲的内心。 顺妃也不是吃素的,在行宫里打罚了不少宫女内侍,陛下还吩咐了不能让人出了事,嬷嬷们想折磨顺妃,结果发现顺妃力气大得出奇,三四个嬷嬷都按不住,反倒是这几个嬷嬷被打的满地找牙。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食物馊了,衣服干不了都是常有的。 顺妃也不惯着,直接冲到厨房把旁人吃的都砸了,自己的衣服干不了就把所有人的衣服丢湖里,总之她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 第191章 给朕生个太子 这么折腾下来,陛下不想知道也知道了,陛下原话是:她倒是能折腾,李成化你去告诉行宫,主子就是主子。 这下子,没人敢欺负顺妃了。 “终究是她要自己想通,这是皇宫,不是乌孙。”赵臻姝摇摇头,“去行宫也好啊,以后天热了,陛下总归是要去行宫避暑的。” 陛下如今还看她是和亲公主,不让行宫的奴婢欺负,便知道有朝一日,顺妃还是有机会回来的。若是顺妃能够明白过来,等陛下去行宫避暑,自然还有机会;若是明白不过来,怕是就没机会了。 赵臻姝行事,非必要不会赶尽杀绝,这是她给顺妃最后的机会,就看顺妃能不能把握住了。 宫里的日子就这样,没什么人闹腾的时候,大家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赵臻姝一边养着孩子,一边看着中宫笺表,找找有没有缺漏的地方,冬季的炭火各处都够不够,损坏的地方要不要修,还要再给皇帝安排后妃伺候。 皇后嘛,不就是要贤惠,照顾照顾这个,关心关心那个。 皇帝也好、后妃也罢,反正都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吩咐下去,自然有奴婢去做,她还能落着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日子这么过着,很快迎来了陛下的万寿节。 万寿节的规模更加宏大新奇、朝官们、后妃们的贺礼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不仅是本朝官员,外邦也来了许多使臣,诸如乌孙、新罗、高丽、靺鞨、高棉、占城、暹罗,就连天竺都派了使臣,京城之中人声鼎沸更甚从前。 这万国来朝的气象也叫大明人挺直了腰杆,东西两市的商人不仅没有因为天气寒冷而不出门,反而更络绎不绝,花样齐出。 寿宴上,李景琏特意少喝了些酒,防止再被后妃抬回去,不过这回没人敢再做那等事,张福海更是滴酒不沾,严防死守在李景琏身边,深怕重蹈覆辙。 外邦使臣也不敢上来灌酒,都是李景琏说喝,他们才敢喝。 晚上回了坤宁宫内,赵臻姝就忍不住笑道:“陛下今日怎么不拉着大臣饮酒呢。” 李景琏脸一黑,伸手就捏起赵臻姝的脸蛋,佯装生气道:“皇后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皇后又揭短,一想起这事,李景琏就心塞,哪有皇帝被后妃抬着的。 赵臻姝吃痛地躲开,不满道:“陛下一点都不让着臣妾。” “哈哈,那朕要怎么让着你?”李景琏失笑道,皇后私下越发可爱了,他的手指攀上赵臻姝的肩头,把人拉向自己的怀中,就要朝着床上跌落。 晴虹几个人看的脸红心跳。 “陛下,您还没吃长寿面呢。”赵臻姝赶紧抬手制止李景琏的动作,示意晴虹端过来。 这碗清汤面,汤底清亮,面条雪白,只撒了一些葱花做装饰,再没有其他颜色。 只看着感觉单调乏味,可吃起来却有滋有味。 “这是臣妾让御膳房擅长做面的厨子特意做的,那厨子还是在上党寻来的,手艺好得很。” 赵臻姝道,她和李景琏两个人都是在并州长大的,对面食也是情有独钟。 李景琏一听就来了兴趣,拿起筷子,把这个面条从头吸溜到尾,吃的热出一额头汗来,这还不够,又喝了几口面汤,才满足的放下。 然后就道:“这厨子手艺上佳,张福海,去赏。” 做的好就要赏,做错了就要罚,这样才能长久。 吃完了面,沐浴之后,就该干正事了,宫女们挨个儿退出去,守在门口,随时准备帝后的传唤。 李景琏伏在赵臻姝肩头,低声道:“姝儿,该给朕生个太子了。” 宫中虽有皇子,却是庶出,还得过花柳病,实在不能堪当大任,他想,唯有中宫皇后嫡出,才能有资格封为太子。 赵臻姝听着李景琏的话语,在一次次动作之中,舒服的睡了过去——陛下说的是太子,而非皇子。 其实千秋节时候就已经刮起了冷风,等十一月初三之后,天气骤然变冷,宫墙之上挂起了长长的冰溜子,不仅如此,坤宁宫里中的常青树上难得的起了雾凇,裹着银色的霜,宛如一夜间穿上了白色的盛装。天边微微透着亮,朦胧中,雾气腾腾,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白纱。 坤宁宫里的地龙烧的火热,别说是小孩子,就是大人也热得慌。 小孩子就盯着这些冰溜子和树上挂的东西看,看着看着还要伸手去抓,不过隔着窗户,也抓不到。乐窈被钱嬷嬷抱着看外面,忽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钱嬷嬷立刻探了探乐窈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才放心了,随后又把乐窈的衣物裹紧一点,放回了摇床。 “都把门窗关严实点儿,不要让公主惹了风寒。” 钱嬷嬷嘱咐道,她不放心,又亲自去摸了一遍门窗,确保无误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了下午时候,乐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眼睛看着也微微发红,钱嬷嬷心道不好,立刻告诉了赵臻姝。 “快去传太医。” 赵臻姝心急火燎地守在乐窈身边,手指时不时就摸着乐窈的身子,好在没发烧。 谷忡急匆匆地过来把脉,一同来的还有徐正儒太医,徐太医最擅长幼儿的病症,和谷忡同出一门,乃是谷忡的师侄。 诊断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是受了凉。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了凉!”赵臻姝生气道:“你们这么多人就看着乐窈,居然能让公主受凉,该当何罪!” 钱嬷嬷率先跪下来请罪,“奴婢该死。” “钱嬷嬷,你起来。”钱嬷嬷是赵臻姝不放心派过来的,本不是专门伺候乐窈的。 其他宫女嬷嬷们都赶紧跪下道:“奴婢该死。” “你们自然该死!”赵臻姝红着眼道:“若是本宫的乐窈出了事,你们就跟着陪葬。” 别和她说什么仁慈与否,她的孩子出了事,她便什么也不会管了,她只要这些人陪葬。 好在钱嬷嬷发现的早,及时就喊来了太医。 第192章 两难 “只要夜里不发烧,微臣想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谷忡斟酌道。 赵臻姝眼眶湿润道:“谷院判,本宫要的不是应该,而是一个确切的结果!” 徐太医开口道:“启禀娘娘,微臣以为应该先服药以压制体内邪凉,防止公主夜里发烧。” “徐太医,幼儿体弱,用药更该慎重才是。”谷忡忍不住说道:“贸然用药,对公主未必有好处,微臣以为应当静观其变,若是公主夜里发烧,再行用药。” 徐正儒坚定道:“皇后娘娘,此举不妥,若是等到公主体热之时,岂不是为时已晚?幼儿发热,一旦长时间不散热,便会有头脑痴傻的风险,请娘娘明鉴!” “娘娘,是药三分毒,公主未病便用药,会损伤幼体啊。”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赵臻姝身上,具体的章程还要皇后来做决定。 她的目光空洞,彷徨失措,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的心跳如鼓。 赵臻姝看向乐窈——白嫩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粉红色的嘴唇上下啧动,尚在襁褓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觉着有些难受,时不时闷哼一声,扭扭头张望着周围,再看见赵臻姝之后,便伸开手掌求抱。 赵臻姝仿若置身于无边荒漠之中,烈日炙烤着她的内心,她彷徨失措,六神无主,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心跳如鼓。细长的指尖不自觉地抓紧了丝滑的裙摆,即便尽力保持仪态,但颤抖的嘴角和飘忽的眼神却无法掩饰她的惶恐。 “徐太医,你可细说若是用药有什么坏处?”赵臻姝被晴虹几人扶着艰难道。 “谷院判所言不错,是药三分毒,贸然用药的确会对公主身体产生不利影响,于幼儿发育无益。”小孩子肠胃弱,吃药总归是不好。 徐太医顿了顿就继续道:“但微臣以为酌情控制药量,小剂提前服用,驱寒散热,方才是上上之策,若是等到发病,高热不退,继而引发痴傻,或是邪寒侵体,引发风寒,那恐怕就……。” 这年头,无论是高热还是风寒都会让人死亡,成人都如此,更何况婴儿。 这时候李承鄞闻讯赶来,他一进门,就立刻把穿的大氅脱了,随后蹬蹬蹬得跑到暖炉之前左右来回跳动,等自己身子热了,火速才跑到赵臻姝面前,“皇婶,我听说妹妹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他小圆脸上满是担忧,双手扒着摇床的栏木,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乐窈看。 飞鸢忙上来把人拉远一些,小声道:“世孙,咱们在这儿看就好。” 赵臻姝抹了把眼泪,道:“承鄞来了,妹妹现在病了,你离远一些,小心给你过了病气。”她随后道:“去请陛下来。” 关乎到乐窈,李景琏肯定是要知道的。 前头李景琏还在处理朝政,后脚就火急火燎的跑来了坤宁宫。 “皇后,乐窈怎么样了?”李景琏脸上写满了紧张,一进门,就要冲过去,结果发现自己被绊住了。 什么小不点儿扯着他的腿。 张福海吓了一跳,赶忙道:“世孙,快放开陛下。” “不行,皇叔你从外面进来,身上是冷的,要先把自己身子烤暖。”李承鄞仰着头,倔强地拽着李景琏裤腿往暖炉边上拽。 李景琏微微一愣,焦急的内心微微舒缓,解开清鹤玄氅,在炉子跟前把身子暖热,才走到了内室。 “陛下来了。”赵臻姝微微抬头,也没有行礼,就看了一眼。 李景琏也不计较,上前安慰道:“朕来了,放心。”他随后看了看乐窈,问道:“你们可有法子解决?” 徐太医把自己的诊断复述一次。 二人的想法冲突,赵臻姝难以做出抉择,这个问题又推到了李景琏身上。 “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李景琏沉声道:“朕要是确保公主无碍,而不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办法,若是公主出了事,你们的九族都要跟着陪葬。” 徐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陛下,微臣医术不精,实在难以做到。”皇家有时候真有病,动不动就拿太医九族说事,九族跟上他真是倒霉了。他身为医者,同样想不费吹灰之力救好公主,那可能吗? 徐太医内心嘀咕之时,谷院判叹了口气道:“陛下,微臣想不如试一试徐太医的方法吧。” 赵臻姝微微一怔,从亲疏来说,她更愿意相信谷忡。 “微臣之法过于保守,徐太医擅幼儿杂病,何妨一试呢?”谷忡叹息道,他突然觉着自己已经老了,许多事都不敢再冒险。 赵臻姝收起眼泪,坚定道:“陛下,您以为如何?” “那就按照徐正儒的法子,只一点,朕要确保公主无碍。” “微臣遵旨。” 小孩子的药方需要更加细致,每一味用药用量都需要细细琢磨,等谷徐二人敲定好药方之后,便煎服。 乐窈张着小嘴,略微挣扎,只是赵臻姝狠下心,也不管乐窈地泪眼汪汪,亲自把汤药喂完了。 两个太医也没让走,就候在隔壁的偏殿里面,虽是传召。 李景琏和赵臻姝二人都守在摇床前面,寸步不离。 “谷院判,下官不明白,您为何突然改口,按着下官的方子来呢?”徐太医坐在太师椅上,疑惑地问道。 谷忡微微一笑道:“老夫行医几十年,今日才发现早已经失去了那股子冲劲儿。”在病人身上冒险固然不好,可是若是一味保守却也不行。 “你的法子虽有风险,却能够从细微之处提前预断病情,你之能力已经在我之上啊。” 谷忡摸着胡子,叹息道。 “院判严重了。”徐正儒忙推辞道:“下官还有许多要和您学习。” “我老了,教不了你什么。”谷忡摇摇头,“与其在宫里耗费完生命,老夫倒不如出去看看其他地方。” 他本就该告老还乡,只是赵臻姝一直需要他,这才拖着没走,现在有徐正儒,也就放心了。 第193章 一夜 “院判,您这是……” “坐下坐下。”谷忡摆了摆手,徐正儒刚要站起来的身子又缓缓坐下。 “从公而言,你的医术我是放心的,更不必嘱咐你什么,可从私心而言,我也算你的师伯,有些话还是要交代给你。”谷忡淡淡道。 徐正儒正襟危坐,道:“师伯,弟子洗耳恭听。” “太医院虽是看病的地方,但也有不少明争暗斗。” “大明幅员辽阔,名医辈出,许多杏林圣手的医术都是伯仲之间,凭什么你就能在太医院当值,成为天子近臣,他就不行?” “莫非是他真不如你?老夫看未必,除去医术,便是站队问题。” “你走我的门路进入庙堂,天然便站到了皇后娘娘这里,便是你不愿意,旁人也不信你。”谷忡道:“我走之后,会向陛下举荐你为右院判。刘维是陛下的人,不要想着去和他争。在太医院当好太医,待刘维退下来之后,你再去争取院判之职。” “凡事以皇后娘娘为主。”谷忡站起来拍拍徐正儒的肩膀道:“你的屁股坐在了哪里,就决定了你能在太医院呆多久。” “弟子受教了。” “走吧,去看看公主。” 此时众人都不敢睡去,钱嬷嬷小声道:“娘娘,您要不先去休息吧,这里有奴婢看着呢。” 赵臻姝摇摇头,“如今哪里睡得下,还是看孩子吧。” 众人就这么熬着,到了子时,乐窈突然发出了两声闷哭,随后就是咿咿呀呀的喊叫,赵臻姝撑着胳膊肘的脑袋瞬间醒了过来。 比她先一步的是李景琏。 “徐正儒,快给朕看看公主怎么了。” 乐窈的小脸渐渐涨红,整个人烧的像是刚出锅的猪蹄,她鼻腔里面发出闷闷的声音,随后就是响亮的哭声。 “哇哇哇~” 赵臻姝脸色慌张,紧紧拉着李景琏的衣袖,目光盯着徐太医。 徐正儒把着脉搏,在众人紧张的神情之中,缓缓开口道:“启禀陛下、娘娘,公主白天受了邪寒,如今正开始发热,好在微臣已经提前给公主服用,情况尚在控制范围之内。” 赵臻姝伸手一摸,才恍然觉着乐窈的温度异于平常。 “微臣闻公主之啼哭响亮有力,可见精神尚好,待微臣再开一剂药方,想必能够缓解。”若是真的病危,怕是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那还不快去。”李景琏烦躁道。 徐正儒飞快地写下药方,这次谷忡也没有看,直接拿去煎药了。 汤药好了,李景琏亦不假手于人,自己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拿着汤匙,赵臻姝在一旁端着碗。乐窈苦着脸,边喝边洒,但好在是喂了一大半。 “陛下可要去换件衣裳?”张福海小声道,他瞧着陛下的外衣都被公主吐出来的汤药弄湿了。 “无妨。”李景琏摆摆手,这时候他不敢把乐窈放在摇床上,生怕喂下去汤药又被吐出来,只能抱起轻轻拍打着乐窈的后背。 三更天的时候,乐窈的脸总算是恢复了正常,赵臻姝伸手再去摸额头的时候,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谷忡上了年纪,早已经困得不行,只是不能在帝后面前失了规矩,身子坐着笔直,人已经假寐许久。徐正儒倒是还有几分精神,不过即便他想小憩也不行,宫女们见他睡觉便轻轻推醒,要他时时刻刻看公主。 赵臻姝从未觉着一个夜晚能如此漫长,像是长江东逝水,望不到尽头。 等到乐窈的呼吸逐渐平稳,安然入睡的时候,李景琏和赵臻姝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面。 三更天、四更天、五更天…… 晨钟被宫人撞击,一道道沉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进坤宁宫。 李景琏吐了一口浊气,看在自己怀中的乐窈,早已经沉浸在睡梦中,这才缓缓放下乐窈。 众人随着帝后轻手轻脚的离开殿内,才长舒了一口气。 “有劳两位太医了,本宫在这里先行谢过。”赵臻姝微微行礼道。 谷忡拉着徐正儒侧身躲开,忙道:“这本是微臣应尽职责。” 李景琏道:“你们两个救了朕的公主,尤其是徐正儒,立下大功,该赏!” “微臣叩谢陛下娘娘。” 徐正儒也安心许多,自己的九族这回安稳了。 熬了一夜,众人都累了,赵臻姝让人回去休息,轮换值守。不过乐窈身边多了两个嬷嬷,是李景琏专门派过来的,看着孩子,防止在发热。 回到殿内,赵臻姝一点困意都没有,反而出奇的精神。 “晴虹,给我去查,乐窈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受凉,这其中必定有蹊跷。”赵臻姝满眼锋利,“若是找不到线索,就把跟前伺候的宫女换一批,总之,那群人里必定有不干净的。” 晴虹道:“娘娘放心,奴婢昨日就已经开始留心,吩咐了桂枝去摸排了。” 陛下也让人查了,只是还没出结果。 “若查出是谁,不必来禀告本宫,直接打死,其背后有主子的,本宫再来定夺。” “奴婢遵旨。” 赵臻姝吩咐完,感觉自己全身一轻,瞬间被困意席卷上心头,“飞鸢,你送世孙回去,便让瑶巟和流江来当值。” 李承鄞也是陪了一夜,不过小孩子扛不住,中途就睡着了。 等瑶巟二人来了,赵臻姝又吩咐去厨房炖些老鸭汤送去乾清宫,李景琏熬了一夜,她身为皇后,皇帝的妻子,该有的表示要有。 秦德忠则是守着坤宁宫的门,想来探望一二的妃嫔都被他挡了回去。 “熹贵嫔娘娘,不是奴婢不让您进去,实在是皇后娘娘熬了一晚上,如今刚刚睡下,不宜接见您。” 坤宁宫这事赵臻姝没想瞒着旁人,因此后宫中人很快就都知道了。 “罢了罢了,本宫只希望乐窈无事便好。”熹贵嫔叹了一口气。 秦德忠道:“皇后娘娘也让奴婢给您传句话,要多加小心二公主才是,意外便也罢了,若是被什么奸人害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第195章 慌乱 熹贵嫔眸子一转,当下明了赵臻姝的意思,“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黄才人有些不死心,追问道:“秦公公,姐姐当真没事?” “哎呦,黄主子,您就放心吧,有奴婢们在,必定不会让皇后娘娘出事的。” 黄才人他叹一口气,看了看坤宁宫,最后也跟着走了。 翊坤宫里,李昭仪牙都要咬碎了, “一个公主罢了,陛下还一夜不睡守着!”这能不叫她生气吗?陛下都没这么对过她。 流花和照月对视一眼,苦笑一声忙开始安慰,“主子,不过是一晚罢了,陛下也就是看皇后的脸面罢了,否则哪里会去呢。” “是啊主子,这满宫都知道是皇后去请陛下,陛下才来的,可见陛下未必真心想去。”流花接上话,继续道:“况且,大公主病了不也是好事吗?” 李昭仪压下心底的不快,道:“就该病死才对。” 这话说的…… 照月总感觉不吉利,连忙岔开话题道:“主子,您说大公主是意外呢,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本宫都没办法把手伸进坤宁宫,谁能有这个本事?”李昭仪翻着白眼,不耐烦道。 是啊,难道是一场意外吗? 永和宫偏殿里面,杨选侍一手握着汤婆子,一手翻阅着书籍。 宫女淮水走进来放下点心,道:“主子,这是御膳房新做的点心,您尝一尝。” 杨才人放下手中的书本,问道:“今儿早起就听着宫里人议论坤宁宫里出了事,你可知是什么情况?” “奴婢听说是大公主病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守了一夜呢。”淮水面上不忍道:“也不知公主怎么样了。” 她想皇后娘娘这么好的人,平日里让各处都照顾她们这些宫女,公主一定要平安无事才好。 杨才人敛下眸中思虑,问道:“你可知道坤宁宫里有人被查出来了吗?” “啊?主子,您的意思是?”淮水不解道。 “我只是觉着坤宁宫里人手严苛,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让公主病了呢,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可就糟了。”杨才人垂眸喝了一口茶,语气中透露着忧虑。 淮水歪着头,甜甜一笑道:“奴婢倒是觉着不会有这般心思歹毒之人,皇后娘娘待人和善,御下有方,奴婢们都说坤宁宫里好呢。” 淮水一脸的羡慕,满宫里哪个宫女不想去坤宁宫当差呢? 坤宁宫月俸高,时不时就有赏赐,干活还轻松,简直就是宫女们的梦中情宫。 就连御前的宫女都未必有在坤宁宫舒坦呢。 杨才人把淮水的遐想看在眼里,她淡淡道:“一定要是意外才好。”总之不能查到她头上,不过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她也没吩咐旁人做事。 只是她坐在偏殿里总是觉着惴惴不安,慌乱极了,又问道:“娄姐姐可回来了?” 娄美人早早去了坤宁宫,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娄美人早回来了。” 杨才人在屋子里走动了几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道:“罢了,随我去看看娄姐姐。” 娄美人也刚回永和宫,就迎来了杨才人。 二人行礼过后便坐着说话,“杨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妹妹听闻皇后娘娘宫里出了事,得知姐姐去了坤宁宫便来小坐。”杨才人近一步问道:“现在如何了?公主可还安好?” “唉,不瞒妹妹说,皇后娘娘守了公主一晚,如今才睡去,我们都吃了闭门羹,不过想来公主是没有大碍的。”娄美人叹了一口气。 她们这些靠着皇后的,私心都不想让坤宁宫出事,皇后娘娘宽容大度,对她们时有提携。 你若是不得宠,也不会受到宫人们的刁难;你若是得宠,皇后娘娘也不会刻意打压你。 况且,跟皇后娘娘亲近了,底下的奴婢们也都敬着三分。总之,在皇后手下讨生活是一件十分轻松快活的事情。 “如此便好。”杨才人吐了一口气,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想再打探打探坤宁宫的状态,又害怕引起娄美人的警觉,又略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 “主子,咱们现在去哪里呢?”淮水好奇的问道。 “在宫里未免太闷了,出去走走吧。”杨才人笑道。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翊坤宫。 “主子,再往前就是李昭仪宫里了,咱们要不回去吧。”淮水迟疑道,她总觉得来这里不好。 李昭仪和皇后娘娘不对付是后宫众所周知的事情,主子和娄美人同住一宫,本就亲近几分。娄美人又是皇后娘娘的人。她们这样来翊坤宫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主子要亲近李昭仪吗? 杨才人皱起眉头,看着淮水道:“可我已经来了昭仪娘娘宫门口,若是过而不入,岂非没有礼数?况且自我进宫以来,还未曾拜见过昭仪娘娘,也该是拜访一二。” 好像主子说的也有道理。 杨才人不再理会淮水,直接走了进去。 翊坤宫内,李昭仪正懒散地坐在首位之上,一同的还有曲才人,齐御女。 流花上前小声道:“娘娘,杨才人来了。” “她来做什么?”李昭仪微微皱起眉,顿时心烦起来,一个跟在皇后人身边的走狗,怎么也来翊坤宫了。 “翊坤宫什么时候阿猫阿狗的都能来了?” 见李昭仪不满,曲才人忙道:“娘娘何必着急呢,不如传唤进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齐御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昭仪,才道:“是啊娘娘,您好歹见一面。”万一是和她一样来翊坤宫投诚的呢?她一个人总觉得尴尬,要是有个伴儿,那可就太好了! 李昭仪压下心里的不满,“罢了罢了,传吧。” 杨才人在外面等了许久,才被请进翊坤宫。 “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 李昭仪上下打量着杨才人,也没喊起身,就这么晾着杨才人,道:“照月啊,本宫喝着这茶怎么有股子霉味儿,莫不是年初积攒的茶?” “哪儿能呢主子。”照月笑道:“陛下赏的旧茶,奴婢让人放远了,和这批新茶隔开了,只是东西太多,想来是堆积在一起混了味道。” 第195章 曲才人的危机感 李昭仪瞥了一眼曲才人,曲才人立刻道:“陛下宠着娘娘,娘娘这儿好东西自然多。” 齐御女连忙接上道:“可不是嘛,臣妾看着都垂涎欲滴呢。” 曲才人狠狠地瞪了一眼齐御女,这个齐御女,惯会在跟在她屁股后面给昭仪娘娘捧场。 齐御女似是没看懂曲才人的意思,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憨憨地朝着曲才人笑。曲才人忍不住翻个白眼,继续道:“臣妾听闻皇后娘娘喝的都是自己制备的茶叶,哪有陛下赏赐的好呢。” 李昭仪得意道:“这是自然。”她抬起手,虚扶在自己耳垂边。 “茶叶也就罢了,臣妾瞧着娘娘这耳坠才是珍品呢。”曲才人喝了一口茶,笑道:“臣妾瞧着倒像是东珠。” 齐御女刚想跟话,微微抬眼才猛地发现这根本不是东珠,她讪讪一笑,立刻噤声了。 曲才人淡淡瞥了一眼齐御女,心里骂道这蹄子倒是聪明了一回。 李昭仪脸上更是露出得意之色,道:“东珠只有皇后才能用,本宫哪里能用,这是陛下费心,让人在福建专门为本宫寻来的南洋货色。” 曲才人微微一笑,道:“臣妾见识浅薄,徒增笑话了。” “也不怪你,这满宫里呀,也就翊坤宫这里有。”李昭仪嘴角勾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皇后也没有呢。 “娘娘果然深受陛下宠爱。”曲才人奉承道。 齐御女紧跟着道:“臣妾也这样以为呢。” 李昭仪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时候才看向杨才人,“呦,瞧本宫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杨才人还行礼呢,快起来吧。” 齐御女拿着帕子微微咳了两声,她瞬间觉着自己还要多加磨练,她为何做不到李昭仪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更做不到杨才人这般若无其事。 “臣妾多谢娘娘。” 杨才人这才站起身来,坐在了一侧。 “臣妾自从入宫以来,还未曾来拜会翊坤宫,倒是臣妾的不是。”杨才人微微一笑,露出几分羞涩。 曲才人讥讽道:“呦,杨妹妹这是在皇后那里无立足之地了嘛?咱们翊坤宫可是不是什么啊猫啊狗都能来的,娘娘,您说是吧?” 来一个齐御女还不够,又一个人来抢她的饭碗! 李昭仪打量着杨才人,不紧不慢道:“本宫这里又不是坤宁宫,杨妹妹来或是不来,本宫岂会怪罪你。” 言下之意,若不去坤宁宫,皇后肯定会怪罪的。 “娘娘说的是。”齐御女接话道。 李昭仪瞥了一眼齐御女,没说话。 杨才人道:“昭仪娘娘风华万千,自选秀之时,臣妾便觉得惊为天人,如今能够拜会,是臣妾之福,若是娘娘不嫌弃,臣妾倒想着日后常来呢。” 旁的说不出来,夸人还是会的。 而李昭仪,最喜欢的就是被人夸,别管是不是真心,总之这话是听得她心情极好。 当下,李昭仪便道:“本宫自然不是你们这等俗物能够比拟的,”说罢,她看了看几人,又道:“罢了,你既然想来,本宫也不拦着你。” 其实她觉着屁股后面跟上一群人,出去还挺威风的。 曲才人暗自翻了翻白眼,又来一个竞争对手。 “说起来,臣妾倒是觉着娘娘宫里虽精致华丽,却缺少了不少生气,臣妾记着御花园的绿梅如今开的正好,不如让齐御女去采些来,以做装饰。”杨才人提议道。 曲才人心里一乐,这是给齐御女挖坑呢。 齐御女无奈的站起来,“昭仪娘娘若是喜欢,臣妾这就去。” 李昭仪摆了摆手,“如此就有劳妹妹了。” 把人支开自然是要说一些事情了,曲才人眸子一转,问道:“瞧杨妹妹这模样,可是有什么事?”哪有直接问的,这也太开门见山了…… 杨才人捂着帕子,微微咳了两声道:“臣妾听闻坤宁宫里大公主病了,也不知怎么一回事。” 原是这事。 李昭仪不屑道:“左右不过是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事。” 流花连忙端上茶来道:“主子,喝茶。” 娘娘说话私下放肆些也就罢了,怎么当着众人的面也这样。 要说消息这个东西,除去坤宁宫,也就是翊坤宫还有几分本事掌握了。李昭仪都这么说,她也放心了许多。 “听闻坤宁宫的看管极严,好端端的公主竟然病了,臣妾起初还以为是有人故意陷害公主呢。”杨才人再次试探道。 “若真有人陷害,皇后早就闹腾起来了。”李昭仪不耐烦道,随后猛地一怔,疑惑地看向杨才人,难道是……? 不对,区区一个杨才人,怎么可能把手伸进坤宁宫呢,毕竟她砸银子都不成的事,一个才人就成了? 李昭仪很快便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杨才人吐了一气,看了一眼李昭仪的肚子,道:“娘娘所言极是,如此看来大公主果真是个没福气的。” 曲才人看着二人来来回回地说话,心里顿时生出几分危机感,她眯起眼睛看着杨才人,不甘落后道:“等明年昭仪娘娘生下皇子,陛下怕是要给您封妃呢。” 妃! 李昭仪听得心潮澎湃,手指微微扶上自己的肚子,一脸的志在必得。 妃也只是第一步罢了,四妃、皇贵妃、皇后,那才是她的目标! 齐御女出了翊坤宫,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玉桂道:“主子,杨才人也太欺负人了!” “这有什么,从前在家里见得冷眼比这多得多。”齐御女笑着摇头道:“正好坐着闷了,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何苦在那里受气。” 无非是觉着她是永寿宫里的,王贵嫔和皇后娘娘又有交情,看她在那儿碍眼,又怕她泄密。不想让她听,就不听,总归也少些烦恼。 况且,她靠着李昭仪倒也不是为了宠爱。李昭仪出手大方,为了显示陛下的宠爱,一些零碎的玩意儿随手就赏了,这也是她的一笔收入。 若真是为了宠爱,恐怕你身上的宠爱都能被李昭仪抢光了,何谈借着李昭仪争宠呢。 前不久刚下了一场大雪,此时的雪花还未完全散开,采摘绿梅倒是有几分困难。 不过齐御女没觉得麻烦,反倒是生出几分乐趣,拉着玉桂想办法勾到梅花,折下来带回去插瓶。 冬天、采梅…… 若是换个心态看,倒是觉着有几分雅致。 鞋袜湿了也不打紧,回去换干净的就好,但是这般惬意的嬉闹,却是许久没有的。 第196章 得宠 李景琏听着欢声笑语,忍不住问道:“谁在哪里?” 张福海看了一眼,心道坏了! 陛下特意让人栽种的绿梅,就这么被人折枝拿走了。 他也有些疑问,怎么从前没见过这人,不过看衣裳应该是宫里的主子,只是眼生的很,就一时答不上李景琏的问话了。 “奴婢瞧着眼生,想必是哪位小主吧。” “还用你说?”李景琏淡淡地瞥了一眼,他想若是李成化在,必定是对答如流,可见有些人能够长久在御前不是没有道理。 张福海心头一慌,道:“奴婢这就去问。” “不必了,朕亲自去吧。” 李景琏迈开步子,大步向前走去。 张福海懊恼地摇着头,赶紧跟了上去。这事其实也不大,可有人比你做的好就是问题了,毕竟想到御前的人数不胜数啊。 “玉桂,你接着。”齐御女挂在树上,不断地折着树枝。凡是好看一些基本上都遭了她的毒手,不过齐御女不管这个,她觉着好看,就摘回去,给李昭仪点儿,自己留点儿。 把梅花插在花瓶里面,再倒上些水,说不定还能发芽呢。 “主子,咱们要不下来吧,这太危险了。” “不怕,你主子我在家里时候常常爬树摘果子,这梅花树才五六米,摔了也没事儿。”齐御女在树上跳来跳去,活像一个鸟儿。 “你在下面接着这些花,别弄坏了,否则李昭仪怕是要生气。” 玉桂刚想要伸手接,眼中就闯入一道明黄色身影,她瞪大了眼睛,就要跪下来行礼,“奴……” 李景琏抬手制止,自顾自地接过树上掉下来的绿梅。 这都是珍品!看着都叫人心疼。 “你可知这绿梅是我叫人特意种植的?” 齐御女起初没听出声音来,不屑道:“你是谁啊你,这么有本事。” 李景琏嘴角抽了抽,“你要不回头看看?” 齐御女一回头,吓了一跳,“陛……陛下……”梅树上本就铺满了雪,她一分神,脚底一滑,直接从树上摔了下来。 “主子!”玉桂着急地刚要上前,就被张福海拦下了。 这小宫女真不懂事,张福海示意玉桂看去,正见陛下丢开了手里的绿梅,稳稳当当的地接住了齐御女。 玉桂瞬间瞪大了眼睛,原来主子是要靠着这个引起陛下的注意!是她肤浅了,以为主子真想来这里受罪呢。 齐御女小脸煞白煞白的,赶紧从李景琏的怀中挣扎下来,跪下道:“臣妾叩见陛下,臣妾不知这绿梅是陛下命人所种才来采摘的,请陛下责罚。” 该死的杨才人,两人无冤无仇的,何苦来害她! 这回要完蛋了。 李景琏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微微一愣,这就下来了?不应该赖在他怀中嘛? “朔风如解意,容易磨摧残。”李景琏道:“你这般采摘绿梅可是有什么事?” 风和梅花有什么关系?摧残谁啊?陛下说话怎么一句听不懂。 齐御女虽不懂,却不敢耽搁,忙解释清楚。 李景琏笑了笑,“昭仪宫里缺了东西,自然不能空着,张福海,去把朕养的鹦鹉送去翊坤宫吧。” 他扶起齐御女道:“至于绿梅,朕倒是觉着更加适合你。” “陛下,可臣妾不喜欢绿梅,就是看着好看罢了。”齐御女讪讪一笑,等她看着李景琏满脸的黑线,才恍然自己说错了话。 “臣妾喜欢,绿梅也行,绿梅也行。”所以说有人不得宠是有原因的。 李景琏无奈道:“罢了,不喜欢就算了,你陪着朕用膳吧。” “陛下,臣妾听闻公主病了,不知如今怎样?” “自然是无恙了。”否则他也不会出来散心。 张福海在后面瞧着,真觉着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别看齐御女这套路老旧,可架不住管用啊! 所有人都没想到,齐御女能够扯着咸嘉元年的尾巴得了圣宠。 就连她本人都没想到。 可运气这个东西,从来不为人所计划。 齐御女升了位份,来坤宁宫磕完头,接了赵臻姝的赏赐,就走了。 “臣妾以为齐选侍没机会了呢,却没想到居然还能够引起陛下的注意。”熹贵嫔叹了一口气,这宫里的事情真是说不准。 齐选侍能用这种戏码博得圣宠,也是人厉害,怎么不见旁人就没成功呢? “也是她的运气。”赵臻姝笑了笑,没怎么在意。 她怀中抱着乐窈,看着乐窈白嫩嫩的小脸,内心安稳极了。 “姐姐,我听说齐选侍是去了李昭仪宫里,这才得了圣宠。”黄才人担忧道:“难不成李昭仪能够左右陛下圣意?” 齐选侍也是不是没被赵臻姝安排着伺候李景琏,不过没什么效果。 嗯……这个没可能。 赵臻姝知道李景琏想法,只是不能和别人说。 “管他作甚,”赵臻姝笑了笑,“我如今想着乐窈平平安安就好。” “话说大公主这次果真是意外?”熹贵嫔忍不住问道。 赵臻姝微微蹙起眉头,叹息道:“里里外外查了,伺候的人也是分开问话,各种办法都用了,口供都大差不差,想来不是人为。” 其实吧,这事真不好说,有人故意开窗还好查,可若是把自己的手冻僵了,再去摸小孩子,最后引起病症,那便无法再查了。 “不管如何,好在乐窈无事。” 黄才人笑道:“公主有姐姐看着,自然不会有事。” 赵臻姝点点头,不过乐窈原本身边的人是不敢用了,换了一批新的,新的也是排查了许久,几乎快把祖上查遍了,才开始用。 李景琏拨来的两个姑姑分别叫落雁、宏琴。 这两个姑姑年纪不大,也才二十五,没出宫,梳起头发做了姑姑。 赵臻姝没有多处理,直接让这两个姑姑去近身伺候了。 第197章 年前 陛下对乐窈的拳拳爱子之心乃是六宫周知的事情,再去让人防备这两个姑姑,反倒是不好。 众人说了一会话,也就散了。 瑶巟和流江一同走进来,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娘娘……” “这是怎么了?”赵臻姝好奇的问道,她身边的这几个一等宫女鲜少露出这般难看的面容。 流江忍不住率先说道:“娘娘,如今宫里有些人都敢给咱们坤宁宫脸色看了。” 其实也不是给脸色,就是在有些事儿上不那么上赶着了。 “哦?怎么一回事?” 瑶巟道:“娘娘,李昭仪出手大方,宫里不少人心里都开始向着翊坤宫那边了,刚刚派人去尚宫局拿下个月的炭火,正好碰上了翊坤宫的奴婢也来领炭火,那内侍就把咱们的人晾那里了,等着翊坤宫领完之后才给咱们。” “应该的。”赵臻姝喝了一口茶。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赵臻姝笑了笑,道:“人家愿意撒银子,自然就有人想靠过去,人之常情罢了。” 赵臻姝是能理解的。 这世道,谁不爱钱?你便是再清高,再脱俗,离了这些黄白之物,不照样寸步难行吗? 除非说你躲进深山老林,这辈子都不来红尘里,可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寺庙、道观尚且需要香火钱,更何况这些宫女内侍,要求人家对坤宁宫忠心不二那也不现实。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但若是日后再用人手,这些人便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这时候,能够坚持向着坤宁宫的,才更可贵啊。 “一群见钱眼开的东西,从前也没见她们这般。”流江愤愤不平道。 赵臻姝没恼,道:“只要不短缺了咱们坤宁宫的东西,便无妨。” 只要没有缺斤少两,以次充好,这事儿就没法说,即便去尚宫局问罪,也说不清楚。 分发炭火的内侍就一口咬定是翊坤宫的人提前说了,今儿来了直接领,因此才让坤宁宫的人等着,这么说也挑不出理。 况且若真要去问罪,反倒是显得坤宁宫没有容人之量。 瑶巟和流江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做思量了。 咸嘉元年的末尾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新年和去年一样的礼仪流程,不过没有让宗亲们来京城,各个藩王都上了贺表,讲述了自己封地之内的民生。 李景琏翻着看了看,就觉得索然无味。 “都是一些夸夸其谈的溢美之词,看多了都觉得无趣。”李景琏把折子丢到一边,斜靠在软垫上逗弄着二公主。 熹贵嫔瞧了一眼,没说话,她要不是为了二公主,都不想理皇帝。 “朕瞧着毓琼不似乐窈那般健壮,可是吃的不好?” “毓琼出生时候本就体弱,如今才算好了一些。”熹贵嫔皱着眉头,一脸的愁苦,好在这孩子争气,虽是体弱,但到底没病没灾的,慢慢养着,活下来不是问题。 “你多用些心吧。”李景琏叹了一口气。 总归是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想看着孩子夭折。 虽说有大皇子那事儿,连带着他对二公主也没什么好感,只是看着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面容,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罢了,养个孩子罢了,宫里又不是养不起。 李景琏道:“皇后说要把毓琼改在你的名下,你是什么想法?” 熹贵嫔微微一愣,紧张地捏着帕子,视线落在毓琼身上,道:“臣妾和毓琼相处也有半年之久,对毓琼一片真心,求陛下成全。” 这话不假,李景琏也是派人观察过的,熹贵嫔确实对毓琼用心。 “这便好,朕过一阵子就下旨吧。” 熹贵嫔大喜过望不提。 其实除了二公主,还有二皇子。 二皇子因为生过病,以及其母家、太后的问题,一直都不受李景琏看重,到现在都没个名字。 正所谓见面三分情,熹贵嫔为了毓琼,好歹会想着办法把李景琏拉到启祥宫。可王贵嫔那就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了。 偶尔二皇子喊的厉害,她才去看一眼,真就是一眼,看了就走。 王贵嫔不上心,李景琏更不上心了,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李景琏琢磨着,对这个儿子他没多大期望,以后平平安安的就好,赶在除夕之前给定了个名字,叫做李承平。 宫里的齿序分男女,皇子这边大皇子都没被宗正寺记录进去,直接当没这个人,李承平日后就是大皇子。 公主里头就是大公主李乐窈和李毓琼。 接着上了宗正寺的皇家玉牒,这事就算是敲定了。 熹贵嫔高兴的不行,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王贵嫔就无所谓了,整个人总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也不管着宫里的人,随他们去了。 除夕前一天的时候,冷宫里传来了一个消息,朱氏死了。 朱氏本唤明珂,其父本是户部尚书朱照熹,后因为西北一战监管不力,户部官员欺上瞒下,贪了不少银子,差点让大军战败,因此被降职为户部右侍郎。 朱氏在宫里也受了牵连,四处求情,也四处碰壁。 后来因为告发余贵嫔私痛,被陛下废为庶人,冷宫安置。 算算日子,她在冷宫也才半年多,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最后服毒自绝。 “奴婢去看了一眼,人瘦的皮包骨,脸上就挂着一层皮,再没有之前的明艳大气了。”晴虹摇头道,和她印象中的朱氏完全判若两人。 这模样看着实在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赵臻姝也有些叹息,一个花一样的姑娘,进了宫才一年多,就死了。 朱氏曾经还想着陷害她,只是没得逞。对此赵臻姝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她只是惋惜一个生命的流逝。 谁能说什么呢?咎由自取罢了。 “人都死了,将人好生安葬吧。” 何必再薄待那一身枯骨呢?谁都有怅然辞世的时候。 西宫夜静梅花香,欲卷珠帘冬恨长。 朱氏——亡! 第198章 过年 朱氏的死亡没有惊起任何浪花,也就坤宁宫关注了一下,陛下都未曾过问。 除此之外,就知会了一声户部侍郎府,毕竟是他家的姑娘没了。 朱家知道了,也只能当作没事人,继续过年,朱氏是嫁出去的女儿,又犯了错,得罪了陛下和娘娘,谁敢说一句悼念的话,全族还要不要继续生活? 就是听说侍郎夫人哭的有些厉害,直接晕过去了,醒来就流着泪,拉着朱侍郎的手说道: “死了好啊,死了也好,不再受罪,她那般受罪,是在惩罚我这活人啊。” …… 除夕这晚,李景琏歇息在了坤宁宫。 二更天,众人就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宫女们开始忙活了。 流程还是按照去年的,只不过没了宗亲参与,且又多了三个孩子。 太后依旧没出面,陛下对外称太后病重,不宜舟车劳作,群臣也没啥意见,反正皇帝皇后都来了,合乎礼仪。 在此之后就是大宴群臣。 傍晚又是一场烟花盛会,不过这次在凤仪台上观赏。 几个孩子还迷迷糊糊的,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子裹紧了身子,她们看不懂这是在干嘛,不过眼睛都亮亮的,追随着夜空中的烟火。 乐窈看着看着,突然喊了一声“跌跌!” 李景琏起初没反应过来,脑子宕机一会儿,又听到一声“跌……跌……” 这回听的真切了,李景琏大手一挥,让烟花先暂停下来,抱起乐窈道:“你刚才喊什么,再喊一次好不好?” 乐窈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闭上了嘴巴。 李景琏哄了许久,乐窈就是不喊了,只是吱吱吱的乐着。 没办法,孩子不愿意喊,总归不能强迫,李景琏遗憾极了,他还没听清楚呢。等烟花又开始放的时候,李景琏又听见一声“跌跌。” 赵臻姝忍不住笑出来。 乐窈似在捉弄李景琏般,只要放烟花就喊一声,停了就不喊,鬼精鬼精的。 李景琏无奈道:“这声爹爹,今晚朕是怕听不清楚了。” 他刚说完话,乐窈就咿咿呀呀道:“跌跌……” 这一声把李景琏喊得眼眶都红了起来,好好好!他的好公主! 众人在一旁看着,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熹贵嫔看了看毓琼,偷偷道:“你以后只准先喊娘,听见没有?”毓琼眨眨眼睛,也笑了出来。 抱着承平的嬷嬷想凑到李景琏身边,给承平博关注,可惜王贵嫔眼刀子飞过去,嬷嬷便不敢了。 李昭仪……嗯,咬牙切齿的。 气死了! 陛下都不来和她说说话! 过年之后,按照规矩李景琏不能在这时候进后宫,众人也就歇了争宠的心思,先等十几天吧。 这期间贤太妃拖着病体来了。 贤太妃为先帝生了四个孩子,没一个是皇子,只能说是命了。 本来在李景琏登基之后,她的身体已经好转起来了,只是去年固国公主和亲之后,她就又病了。这次纯是害怕的,她膝下还有六长公主未曾出嫁,生怕被送去和亲。 “皇后娘娘,今年小六也十五了,我想着该定个人家了。”贤太妃脸色苍白,说话都没几分力气。 赵臻姝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贤太妃的用意。 她安抚道:“贤娘娘放心吧,如今大明威震海内,不会再送公主去和亲了。” 贤太妃并未因此松懈下来,若是外邦求娶呢?陛下为了两国之好,难免不会再把孩子送去和亲,若是眼下和亲,必定是她的小六为先了。 她必须抢在这种事发生之前,就把小六的婚事定下来,到时候陛下也不能再把有婚约的公主嫁出去。 “我年轻时候,先帝赏了一套八仙献宝的茶具,如今我老了,放在手里也是浪费,倒不如送给娘娘。”贤太妃颤颤巍巍地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东西,眼中满是不舍。 赵臻姝微微一愣,心知贤太妃是误会了自己,直说道: “六皇妹的事情婚事臣妾已经在相看了,不知贤母妃有什么要求吗?” 贤太妃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欣喜道:“多谢娘娘了。我想着家世不必出众,只要人好就行。” 六长公主的性子软糯,去了世家大族,未必能够过得好。 赵臻姝心里有了数,道:“不知贤母妃觉着新科士子可否?” 三月多就是咸嘉朝第一次殿试了,届时又会涌现出一大批人才来。贤太妃当即明白了赵臻姝的意思,道:“全凭娘娘做主。” 说到这里,贤太妃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正要起身告辞时,听到赵臻姝开口,“贤母妃,这套八仙献宝的茶具是皇考赠送与你,臣妾怎好夺人所爱。” 晴虹把茶具端起,送回贤太妃身边。 贤太妃唰的一下眼眶就红了,她害怕皇后不答应,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到了坤宁宫,连一个哀家都不敢说,面对皇后更是战战兢兢的,哪成想,皇后压根不要东西。 皇后和太后果真是不一样。 “多谢皇后娘娘!” 出了坤宁宫,贤太妃就看见不远处自己的四个女儿。 “母妃,如何了?皇嫂可答应了?” 六长公主更是紧张的不行。 贤太妃红着眼点头道:“小六子,也能留在哀家身边了。” “太好了!” 六长公主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就是不知五姐姐在乌孙生活的如何。 上元节那天,宫里闹起了灯会,在御花园里热热闹闹的,不仅是宫妃,奴婢们都能够参与,众人玩好了,吃好了,便准备开始新的一年了。 当晚李景琏休息在了坤宁宫。 赵臻姝就把贤太妃这事给说了。 “也好。”李景琏想了想道,“等到殿试时候朕相看相看。” 赵臻姝赶紧补上:“家世倒是其次,主要的人品要过关。” 李景琏忍不住笑了,“想什么呢,这可是公主,天家的女儿谁敢薄待?” 公主下嫁乃是君,天地君亲师,君尚且在亲之前,驸马全家都要在公主面前行礼,谁能欺负?况且就在京中,还有几位公主帮衬,不会有问题。 赵臻姝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如此一来,还要工部抓紧修建公主府了。”李景琏说道,这又是一笔花销,不过是从国库出。 现在国库有钱,不怕花! (哀家不是太后的专属名词,其他太妃也可这么说哦。) 第199章 找茬去 出了正月,日子就开始飞快的向前走,李景琏也开始陆陆续续进后宫。 众妃也开始争奇斗艳。 值得一提的是丽贵人刚出了正月,就被陛下升为了婕妤。 “娘娘别生气,不过是一个舞女罢了,靠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才能够引起陛下的宠爱。”曲选侍笑道,手上戴着李昭仪不要的鎏金孔雀镯,上面点缀着碧绿的翡翠,她得意极了,光这个镯子就价值不菲! 李昭仪冷笑一声道:“果真是个下贱坯子,做了皇妃都不忘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流花道:“娘娘,奴婢听说,丽贵人直接穿着薄纱在屋子里跳舞呢,就是京城花楼里的妓都没有这等做派。” “可偏偏啊,丽贵人就做得出来。”曲才人接话道。 齐选侍低下头,这次没接话。 这话又把李昭仪说的开心了,她逗弄着手里的鹦鹉,“嘬嘬嘬~”偏头之时,冷不丁看见了出神的齐选侍。 说起这个来她就来气! 齐选侍给她摘个梅花的功夫都能碰着陛下! “齐选侍!” “啊?” 齐选侍迷茫地抬起头,看着李昭仪不怎么美妙的神情,心里一个咯噔,忙道:“臣妾知错。” 不管如何,先认错再说。 “你说说你哪里错了。”李昭仪道。 曲才人忙接话,“就是,你做错了事还要狡辩……”曲才人话没说完,李昭仪的眼刀子就飞了过来,曲才人顿时讪讪一笑,闭上了嘴。 李昭仪指着齐选侍道:“你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错哪儿了。 齐选侍心里暗暗叫苦,张开嘴犹犹豫豫道:“臣……臣妾……臣妾不该出神……” 李昭仪顿时翻起白眼,手掌猛地拍在桌面上,这一声吓得众人一个哆嗦,都坐立难安。 “臣妾……臣妾不该越俎代庖!” 这一刻,似乎有一道光照射在齐选侍头顶,她仿佛是找到了出路,飞速道:“臣妾不该越权,不该擅自揣摩娘娘的心意。” 李昭仪微微一愣,她思量什么了?她怎么不知道?李昭仪不动声色道:“哦?是吗?” “臣妾许久未见杨才人,也不知杨才人为何不来翊坤宫了,臣妾心下为娘娘担心,这才出神,请娘娘责罚。” 齐选侍跪的飞快,李昭仪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罢了,你也是为我好,先起来吧。”李昭仪摆了摆手,皱眉道:“杨才人怎么一回事。” “莫不是想两头好?左右逢源。”曲才人眼珠子一转,道:“娘娘,杨才人不来翊坤宫拜见您,咱们何不杀上门去。”她要整死杨才人。 这个杀字用的好! 李昭仪瞬间心动,听着就很威风。 “走!随本宫去看看。” 流花犹豫道:“娘娘,您如今还怀着孩子,要不还是算了吧。” 算了?这怎么行,不杀杀杨才人的锐气,都快要踩到她头上了。曲才人忙道:“娘娘,您如今已经六个月了,胎相稳固,想必不会出大事。” “况且若是不问一问杨才人,这以后宫里谁还把您当回事儿啊,岂不是想来翊坤宫就来,想走就走吗?” 李昭仪一想,是这个道理,便道:“寿呈,给本宫摆驾永和宫!” 寿呈弯着腰高高吟唱道:“摆驾永和宫~” 一群人乌啦啦的从翊坤宫出来,浩浩荡荡地冲向了永和宫。 这么大的阵仗,瞒不过旁人。 等一群人到了永和宫,娄美人已经在等候了。 “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 李昭仪瞥了一眼道:“闪一边儿去,少来碍本宫的眼。” 娄美人垂眸,站起来侧身让开。 等人微微走远,浮花不满道:“主子,昭仪娘娘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娄美人不在意道:“宠妃嘛,总要有点做派才像。” 不然李昭仪和之前一样为了保胎,天天待在翊坤宫里多无趣啊,宫里都觉得没意思了。娄美人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跟在一群人身后,准备看戏。 杨才人才歇息下,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啊……不要……” “该死……奴婢错了……求主子饶命啊。” 杨才人睡得迷迷糊糊,无意识喊道:“淮水,淮水,这是什么声音啊?”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过了一会,杨才人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没多久,又传来一阵吵闹声,这次更加清晰了,杨才人缓缓地睁开眼,刚要起身,就听见一声巨响,门被人一脚踹开,随后走进来一群人。 杨才人迷茫地看着这群人,随后回神,“李昭仪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李昭仪冷笑一声,“你屋里出了这档子龌龊事情,还有脸问我来作甚?”李昭仪走进来,上下打量着屋内,道:“来人,给本宫仔细搜查,不要让奸人藏着。” 杨才人见一群人涌进来,悲愤交加,道:“李昭仪,我还未穿好衣服,你进来做甚!” “哼,等你收拾好了,难道还能捉到那贼人?”李昭仪左右走走,最后摆了摆手道:“去,请陛下来。” 随后,人便坐在了屋子里。 进来的宫女都是翊坤宫带过来的,根本不理会杨才人,直接开始搜。 说是搜,其实就是翻、砸、摔,把屋子弄得噼里啪啦的响。 杨才人这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的,赶紧起身,等她穿戴好,屋子也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了。 “住手!” 杨才人怒喊道,上去便拦着自己身边的宫女。 哪知这宫女也不是个怂的,直接上来拉扯起杨才人的衣裳,口中念念有词道:“杨才人莫怪,是您屋头不干净,奴婢们查清楚也就好了。” 这话惹了怒,杨才人气的一把推开宫女,反手便是两巴掌,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来扯我的衣裳!” “昭仪娘娘,臣妾就是有天大的不是,岂容这些奴婢放肆!” 她上前一步瞪着李昭仪道:“臣妾敢问,陛下和娘娘可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昭仪撇撇嘴,看了看门口,流花顿时心领神会,把人押着就进来了。 此时,淮水被人绑着衣裳不整,旁边还有个小内侍,全脱光了,宫人们给挂了两条布把下身裹了起来。 第200章 赤色鸳鸯肚兜 曲才人一干人等也跟着慢慢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鬼热闹! 齐选侍躲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感觉这仿佛是村里隔壁大娘偷情被人发现似的。 其他人也一脸好戏的模样看着杨才人。 “你问我什么事?”李昭仪道:“你不如看看你的贴身宫女都做了什么!” 杨才人飞快地掠过被堵着嘴的淮水,嘴角勾起一闪而过的笑容,随后震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曲才人幸灾乐祸道:“杨才人,光天化日之下,你的贴身宫女竟然敢和这内侍在屋后苟且,昭仪娘娘来的时候,这内侍正趴在宫女身上蹭来蹭去的,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咦惹…… 杨才人微微一愣,随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淮水。 “淮水,你……” “不是这样的,主子,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屋后。”淮水苍白的脸色上挂满了无助的泪珠,她意识到自己彻底完了。 宫中对食没有明确的规定,但是这种事在光天化日之下,她们不会有好果子吃。 说话之间,赵臻姝的凤驾来了。 她一进门,众人便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秋金安!” 赵臻姝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之上,把李昭仪挤到一边。 李昭仪不满的挪动着,她明明请了陛下来,怎么皇后来了。 赵臻姝似看出李昭仪的想法,淡淡道:“后宫之事,皆由本宫全权做主,陛下日理万机,李昭仪日后有事不必去请陛下了。” 反正李景琏还是推给她,请不请都一样。 李昭仪微微一愣,咬牙道:“臣妾遵旨。” 赵臻姝点点头,这才看向杨才人等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才人跪下来,就开始哭诉,只是她这人说话哭哭啼啼的,本乌黑闪亮的眸子此刻却盈满了泪光,仿佛两池秋水在风中摇曳,欲坠未坠。她的眼角微红,泪水在眼窝中打着转,映照出一片朦胧的影子。 “娘娘,臣妾不活了!” 她的眉毛轻轻蹙起,如同柳叶被秋风拂过,透露出一丝丝的忧愁。泪水终于沿着清秀的脸颊滑落,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臣妾……呜呜呜……” 赵臻姝露出几分无奈,道:“杨才人,你看清楚点,本宫是皇后,不是陛下,你哭的这般梨花带雨,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本宫如何为你做主?” 总不能让她过去拉起杨才人揽在怀里安慰吧? 那像什么样子! 杨才人的哭声一顿,顿时响起一阵笑声,这笑声极小,却是在众人都不出声的时候发出来,便显得很明显了。 众人歪头看去,原来是齐选侍在笑。 齐选侍脸色涨红,极力控制自己的,只是这般场合之下,她越是控制自己,反倒越控制不了,见众人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齐选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别的不会,跪这个动作可是练的熟悉。 “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哈哈,就是忍不住……哈哈哈哈”她就不该来凑这个鬼热闹! 顿时,众人都呆住了。 杨才人不知该不该继续哭,想了想,咬牙哭道:“娘娘~你看齐选侍!”她这么一喊,齐选侍更笑得肩膀抖动得停不下来,气氛就这样诡异得陷入了哭和笑之间,众人都沉默了。 赵臻姝心里也乐了起来。 这姑娘,笑得真好看,露个大牙,怪可爱的。 “咳咳,先把齐选侍扶起来吧,杨才人也起来吧。”赵臻姝吩咐道,继续这样下去,今天怕是都没办处理完这事儿了。 “李昭仪,你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李昭仪起身道:“杨才人年前呀来臣妾的翊坤宫拜会,说以后要和臣妾亲近几分。” 这话一出,杨才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娄美人瞧了一眼,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只是年后,也不见杨才人来翊坤宫,想着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臣妾便前来看看,哪曾想,刚到杨才人屋前,就听到一声声呼喊,臣妾让人屋后一瞧,宫墙之下,这内侍正和宫女厮混在一起。” “臣妾去的时候,这宫女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这狂徒的身上,两个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要不是宫女们撕扯的拉开,怕是如今都事成了。” 李昭仪捏着帕子,一脸的嫌弃。 说的还怪形象! 淮水迷茫地看着四周,连说话都忘了,内侍还未醒来,趴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这又和你打砸了杨才人的寝宫有什么关系?” 李昭仪道:“臣妾问了才知道这宫女是杨才人的宫女,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说不定杨才人同样行事不端,臣妾这才想着进来搜罗一番,要是能抓到私通之人,也算是为陛下提前除去祸害。” 赵臻姝嘴角抽了抽,李景琏知道他的后妃想给他头上扣绿帽子吗? “皇后娘娘,便是宫女犯了错,臣妾管教不力认罚,可李昭仪何来的权力这样对待臣妾,甚至那宫女还来扯臣妾的衣裳,这要臣妾日后如何在宫里立足啊。” 杨才人这会儿不再哭哭啼啼,三言两语就讲清楚了自己的经历。 被提到的宫女心头一慌,就跪了下来求饶。 “便是再如何,也轮不到你这般行事。”赵臻姝瞥了一眼李昭仪,继续道:“宫中并无规定说宫女和太监不能对食,只是朗朗乾坤之下,发生这种事情委实不好。” 淮水似反应过来了,看着赵臻姝求饶道:“皇后娘娘,奴婢是被人陷害的。” 无辜的也好,故意的也罢,可事实就是两个人纠缠到一起了。 赵臻姝摇摇头道:“把这宫女发配到行宫守园子,至于这个内侍就送去皇陵吧。” 好在逃过一死,虽然日后肯定是受苦了,但活下来了不是? “至于杨才人,管教宫女不利,禁足一个月,李昭仪行事莽撞,罚俸一个月。”赵臻姝淡淡道,“至于扯杨才人衣裳的宫女,就……” (致敬经典!) 第201章 对食 “皇后娘娘。”李昭仪站直身子,把自己的肚子挺的更加明显一些,道:“这宫女是臣妾宫里的人,犯了错该先由臣妾处罚,况且她也是奉命行事,臣妾以为罚俸禄即可。” 赵臻姝微微一顿,“就按你说的办吧。” 这宫女如释重负,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李昭仪瞥了一眼,流花赶紧上去把人拖走。 这事不大,赵臻姝处理完就离开了。 李昭仪慢慢地走到杨才人面前,冷笑道:“要不是你这贴身宫女,本宫还不知道你心存二心呢。” 她说杨才人怎么后面不来翊坤宫了,原来是打秋风呢。 巧在李昭仪不认识淮水,折磨了一番才知道是杨才人的宫女,要不是被曲才人逼问出杨才人在皇后和她之间两边好的事情,她今天怕是都要替杨才人遮掩下这件事了。 杨才人神色一僵,缓缓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臣妾不懂。” 李昭仪走到门口,微微侧过身子道:“你不懂吗?哼。”最后便扬长而去。 曲才人忙跟上,幸灾乐祸道:“娘娘,亏的那宫女,要不咱们都要被杨才人蒙蔽了。” “要臣妾看也是好事,提前发现杨才人这个钉子,日后才不会被杨才人暗地里使绊子呢。” “娘娘您说是吧?” 李昭仪脚步一顿,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曲才人,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曲才人这么聒噪? 李昭仪目光触及齐选侍,心想还是齐选侍安静些。 等人都走了,杨才人脸色阴沉地坐在凳子上,宫女槐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伺候道:“主子,奴婢给您倒杯茶吧。” 杨才人看着槐水,道:“收拾收拾屋子吧。” 她本想着让淮水和内侍私通,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的除去淮水,还不会引起娄美人的警觉,谁曾想,直接被突如其来的李昭仪撞破了。 这次她算是两头都讨不了好,日后的出路还是要多思量思量。 赵臻姝在回去的路上就在思考宫女内侍们对食的这件事。 宫女们还好说,年纪到了二十五,有的还能够放出宫去婚配,可内侍们就不行了,一生都只能在宫里。 她觉着这事还是要和陛下说一声,处理宫女内侍们这件事也马虎不得,其次就是银钱的问题。 第二天午膳的时候,赵臻姝叫让人去请李景琏。 上元节之后,李景琏开始处理堆积的政务,后宫里也就来坤宁宫坐坐,再就是李昭仪宫里,丽婕妤那里,旁人就很难分得宠爱了。 倒是安美人沾着丽婕妤的光,也得了几分宠爱。 到现在二月里,政务更加繁忙,来后宫次数更少了。 李景琏疲惫的靠在软垫上,任由赵臻姝服侍。 “陛下瞧着脸色差了很多,可叫谷院判瞧了?”赵臻姝贴心道。 李景琏叹了一口气,“再瞧也没用,前朝闹腾,朕就是喝再多的药都没用。” 赵臻姝敛下笑容,跟着发愁道:“有那些大儒们在,想必事情会迎刃而解。”这本是赵臻姝安慰之言,哪成想恰好戳到了李景琏的神经。 “大儒?” 李景琏沉下脸道:“如今会试卷子已经呈递出来,那些个儒官,明面上秉公正直,暗地里却为世家后辈争抢名次,心里全然没了朕这个君父!” “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 当今的儒家早非孔孟之道,既没有胆识超过皇权,亦无批判自省之心,更没有胸怀来接纳批判和质疑,早已经与真理无缘。 但赵臻姝明白,陛下不过是如今心中不快而已,儒家之道有益于安国定民,陛下依旧会重用儒生,只是官员们为了屁股下的“凳子”争论,惹恼陛下罢了。 “这些儒生们不甘寂寞,便跑来当官,把自己打扮成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在朕的权势之下卑躬屈膝。”李景琏眯着眼睛,道:“和朕标榜着什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全是狗屁!实则不过是穷则摇尾乞怜,达则为非作歹!” “哼,这朝廷的贪官难道不都是儒生干的吗?那些个官员谁有脸走到朕面前、走到百姓面前说一句问心无愧!” 李景琏气愤的甩了甩袖子,连赵臻姝递过来的茶都没有接。 赵臻姝一想,定是会试的卷子出了问题,否则陛下不会这般动怒。 这是咸嘉一朝首次科举取仕,陛下本就极为重视,有朝官弄股惹了陛下不快,也是撞枪口上了。 赵臻姝想了想说道:“陛下,自古科举便是为朝廷从民间选取有才能之人,若是被官员们这般操纵,岂非失去了公允之道?” “皇后先起来吧,不必跪着了。”李景琏呼了一口气,这些话说出来,也就顺心许多。 赵臻姝这才缓缓站了起来,端起茶杯道:“陛下喝口茶降降火,官员们总有做不好的地方,何不换一波人。” 大明疆域庞大,就是万里挑一的天才都有近一万人,何愁没有官员呢? “况且这些臣子也非陛下之过……” 先帝时期就遗留众多贪官,李自山之流岂是一日之寒?先帝甚至蓄意壮大党争,以求皇位安稳,在其薨逝之后,太后能够连续染指前朝,靠的就是党争。 好在太后不曾临政,对后宫的掌控力有限,未能够控制乾清宫,否则那才是让李景琏永无出头之日了。 发泄完心中的不快,李景琏才问道:“皇后请朕来可是有什么事?” “臣妾想着宫里的老人上了年纪该有个章程才是,内侍们和没出宫的姑姑们若是相互喜欢,宫里该给一个容身之所才是。” 李景琏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英帝时期虐待宫女内侍,最终导致宫女们趁皇帝睡下后,企图用绳子勒死皇帝。最后英帝无事,那些宫女们被移九族。从此之后,历代皇帝都优待宫女内侍。 第202章 亲蚕礼 “只是尚宫局的银钱有限,怕是不够用。” 马上就要开春,现在就要预备着各处的春装,里外都要花钱,尚宫局忙的要死,哪里有多余的钱整这个。 不过赵臻姝想着,这些宫人们为了皇宫奉献了大半生,该有个归处才是。 李景琏也明白了,这是找他要钱来了。 “国库里面的钱不好挪用,从朕的私库里面出吧。”李景琏道。 国库充盈,皇帝的私库那更是富得流油。 赵臻姝笑道:“有劳陛下了。” 至于杨才人那儿的糟心事,赵臻姝就没和李景琏说了。 宫女太监对食这事儿,赵臻姝让尚宫局出了一个章程。 若是两人看对眼了,觉着合适,就先去尚宫局那里报备,随后花些银子,宫里给安排住所,让两人住一起。若是有一方反悔,便再去尚宫局找领事的除去名字。 皇宫西北角原本的英华殿早已经年久失修,亦不再使用,赵臻姝下了懿旨,让人重新修缮成宫室,供宫女内侍们住着。 就是需要些时间了,眼下是不能住人。 “娘娘,外头的人可都夸您心善呢。”飞鸢开心地走进来。 皇后这一举动,可谓是让后宫之中的宫人们人人开心,处处传颂着一代贤后的名声。 “娘娘乃是皇后,还为费心她们做这些事,她们自然要称赞娘娘了。”瑶巟也一脸的喜气,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所谓贤德之名,要的不是达官贵人,而是那些遗老遗少、鳏寡独孤是否称赞、宫中没有这些人,那么便是要看内侍宫女。”赵臻姝道:“本宫身居高位,既有能力照拂一二,便该出些力,为她们撑起一片天来。” “如是这般,方才对得起贤德二字。” “若是本宫一片好心,让达官显贵生活更加奢靡,而百姓们苦不堪言,即便被权贵们称颂有贤德之名,又要之何用呢?” 你看,她和李景琏不过动动嘴,便可以造福许多宫人,同时又自然而然地拥有了贤德名声,她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都若有所思。 流江走进来道:“娘娘,李昭仪派人来了,送来了些银钱说是为新建的宫室出份力。” 赵臻姝一看,又是一大笔银子,她突然觉着就不该找李景琏,直接想办法敲诈李昭仪不就行了吗? “李昭仪可说了什么?” 流江迟疑着摇了摇头。 其实李昭仪原话是:本宫怎么能看着皇后这样邀买人心!流花,你现在给本宫大张旗鼓送银子去坤宁宫,告诉宫人,本宫也出力了。 不过这样的话,没人敢直接说。 赵臻姝笑了笑,即便是奴婢们不说,她也能够猜得到。 但是赵臻姝一点不介意,就算李昭仪是为了和她争宠,和她争抢宫里的名声,可李昭仪实实在在的掏了银子,这好处落实到了宫人身上,便足够了。 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 忙活完这事,也就快到三月份了。 李昭仪的肚子涨得老高,肚皮头尖尖的,太医摸了脉,说大概率是个男孩,这可把李昭仪高兴得不行,当晚李景琏还去了翊坤宫,陪着李昭仪用膳,最后就歇息在了翊坤宫。 旁人都有些紧张,以李昭仪的受宠程度,生下皇子会不会威胁到中宫呢? 但是赵臻姝一点不慌,因为别人不在主母这个位置上,根本就不懂主母的心思! 作为皇后,首要的任务不是生下嫡子,而是要平安活着! 产子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一尸两命,即便有太医们在,也不能确保安然无恙。 这种高风险的事情不能一直发生,因此,后宫之中便有众多妃嫔来分散陛下的精力。 让更多的妃嫔为陛下产子,便能够降低皇后生育的身体亏虚和损害程度。 不仅是皇后,世家大族的主母都会主动给主君纳妾,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是一种手段。 对于陛下而言,嫡子重要,但是有皇子更加重要!若是这个皇子是嫡子,那便是喜上加喜,若不是,有个儿子继承皇位就好。 所以,皇后要大度,不仅是为了名声,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 “李昭仪这一胎,咱们坤宁宫不准有任何动作!”赵臻姝吩咐道。 旁人管不了,但最起码赵臻姝不屑在妇人生产这事上害人,当初的余贵嫔都是产子之后,才了结的。 晴虹笑道:“放心吧娘娘,奴婢都看着呢。”这个看着不仅是看着自己,也是要看着别人,防止被人嫁祸,“奴婢听说翊坤宫里也看着紧,而且李相府上已经派了生产嬷嬷进宫了。” 李昭仪也七个月了,是时候让生产嬷嬷进宫了。 赵臻姝点点头道:“咱们就不去掺和翊坤宫的事情了,任她们闹吧。” 丞相夫人不是原配,也不是李昭仪的亲娘,能送来什么好人,只怕是私下里也想着整治整治李昭仪。 赵臻姝不管这个,她还有的忙,马上就是亲蚕礼了。去年的时候,她怀着孩子,就没有出席,只是李景琏去主持了先农礼。 今年说什么也要去了。 三月初四这天,赵臻姝就带着众妃嫔出宫去了。 她看着李昭仪苍白的脸色,真想说一句“要不李昭仪不用去了,好好养胎吧。” 可李昭仪不。 亲蚕礼是由皇后所主持,率领众嫔妃祭拜蚕神嫘祖、并采桑喂蚕,既是皇后权力的象征,也是后妃地位的象征,连这个都不去,那她李绾柔还做什么昭仪! 直接让陛下废了她的昭仪之位,缩在宫里做个御女得了。 宫女们都劝不动李昭仪,便纵着李昭仪来了。 只不过这一路从皇宫坐马车到北郊农田,李昭仪已经吐得不行了,就这,为了面子,她也不甘认输。 赵臻姝穿着黄罗织成的鞠衣为亲蚕服,右手持金钩、左手持黄筐,率先采桑叶。在她之后,便是众妃开始采集,不过后妃拿的是银钩。 割下来的桑叶由宫人喂给蚕,到这里便先结束了。 赵臻姝一行人再启程回宫,等到蚕结茧之后,再把上好的蚕茧献给赵臻姝,她带着后妃到织室亲自缫丝若干,染成朱绿玄黄等颜色,以供绣制祭服使用。 这么几天忙下来,李昭仪已经卧病在床了。 赵臻姝出于皇后的职责去看了看,李昭仪的小脸蜡白蜡白的,看着都没什么精神,不禁感叹,非要去凑这个热闹,这回好了吧,把自己累倒了。 不过人家就乐意,谁能怎么着。 亲蚕礼之后,宫里又有一件喜事,安美人有孕了。 李景琏听了高兴,给安美人升了位份,以后就是安贵人了,此外,还给安树怀赏了不少东西。 第203章 李昭仪的战斗力 安贵人这一胎,和李昭仪这一胎,李景琏给出的反应完全不同。 李昭仪那一胎吧,李景琏虽然高兴,但总是带着几分算计和谋求,以至于在开心的表面之下,隐藏着一股子阴郁之气。 而安贵人这一胎就显得开朗许多,李景琏因为前朝积攒的怨气也慢慢有所缓解。 “安妹妹这一胎可怀的正是时候呢。”熹贵嫔笑道:“瞧着陛下如今都开怀很多。” 安贵人小心翼翼地说道,“臣妾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说起来惠美人的孩子没了也有七八个月了吧?说不定正是惠美人的孩子投胎到安贵人肚子里面了呢。”曲才人看看惠美人,又看看安贵人,捂着帕子笑起来。 李昭仪脸色还是不太好,不过今天请安依旧来了。 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道:“皇后娘娘,臣妾听闻这世界上的灵魂都是有定数的,这惠美人少一个,旁的地方就要多出一个来呢。” 赵臻姝打着哈欠,神游天外。 李昭仪又道:“惠美人,你说是不是?” 惠美人双手紧紧攥着袖口翻出的缠枝纹,脸色勉强道:“或许是吧,不过臣妾倒是不相信什么灵魂一说。”她看着李昭仪的肚子,沉下眼眸,把自己的怨怼尽数藏了起来。 李昭仪冷冷一笑道:“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本宫倒是觉着,做人呀,还是要积口德,否则即便有天大的福气,也会被自己说跑了。” 惠美人深吸了一口气,昭仪是在敲打她之前做的事吗? 见惠美人不说话,李昭仪冷哼了一声,又看向熹贵嫔,白了一眼,“说起来,熹贵嫔收养二公主也许久了,将来可要小心养不熟,到时候用心用力,结果二公主不认娘,你们说多讽刺啊。” 曲才人道:“臣妾觉得是这个道理,可见这孩子啊,还是要自己生的才好。” 熹贵嫔淡淡道:“陛下有旨,本宫已经是二公主的生身母亲,难道昭仪娘娘是对陛下的圣旨有意见吗?” “我自然没有意见,”李昭仪顿了顿,道:“只是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怎么熹贵嫔还不让人说话了?” 熹贵嫔沉默,她忽然想,若是有一天二公主被人挑唆着不认她,该怎么办? 见熹贵嫔也沉默下来,李昭仪得意地看向了王贵嫔,刚想要开口讥讽两句,随后又想起自己曾经对大皇子做的事,便心虚地调转了方向。 “本宫听说娄美人正帮着皇后处理宫务,可有这回事?” 娄美人笑道:“正有此事。” “你区区一个美人能处理明白吗?”李昭仪眸子一凝道:“若是处理不明白,倒不如本宫替皇后娘娘分忧。” “臣妾不过一个妃妾,一切也只是听从皇后娘娘罢了,昭仪娘娘若是有精力,不妨去问问皇后娘娘和陛下。” 你看看娘娘和陛下愿不愿意让你分忧喽。 娄美人左右脸上笑出两朵梨涡,看着极美。 李昭仪喝了一口茶,不急不缓道:“你倒是个尖牙利嘴的,不过本宫记得娄家世代清流,娄美人怎么跟在坤宁宫屁股后面了?” “皇后娘娘位正中宫,臣妾身为妃子自然要追随左右。” “是吗?”李昭仪淡淡地瞟了一眼娄美人,道:“本宫记着你身上这身料子该是去年陛下万寿节暹罗进贡的,总共得了九匹。” “太后娘娘得了三匹,陛下留了一匹,皇后娘娘得了三匹,本宫得了一匹,丽婕妤得了一匹。” “如今娄美人竟然也穿上了,可见啊,嘴上喊着清流之家,实则为了好处折腰,行事未必坦坦荡荡。” 娄美人脸色难看,把眉眼拧到一起,说不出话来。 料子是皇后赏的,她穿出来不行吗? 曲才人笑了笑,“臣妾觉着,这东西虽好,却也要看谁穿不是?齐选侍,你说对不对?” 啊?齐选侍微微迷糊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齐选侍就坐在曲才人旁边,曲才人看准时机,来了一个肘击,笑眯眯地问道:“齐选侍?” 齐选侍微微吃痛,回过神来。 刚才说哪了? 昭仪娘娘又要发钱了? 那可太好了! “齐选侍?” “哦哦,昭仪娘娘说得自然有道理。”齐选侍赶忙道,这回她看清了,在给皇后请安呢,话说钱又不够用了,又要想办法问李昭仪要钱了。 曲才人瞪了齐选侍一眼,“昭仪娘娘说娄美人穿暹罗进贡地布匹不过是贻笑大方,虽是名贵,可其人却无半点风雅呢。” 昭仪娘娘不是要说积点口德吗?怎么又开始了…… 但曲才人又给她挖坑! 齐选侍微微看了一眼娄美人,果然见娄美人神色不好看,她灵机一动道:“臣妾倒是觉得,这是皇后娘娘看得起娄美人呢。” “就和昭仪娘娘上次赏赐给臣妾的银子,这等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为何昭仪娘娘要赏赐给臣妾呢?不就是看得起臣妾?换做是旁人,只怕都没有这个福气。” “娄美人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可见是皇后娘娘喜欢娄美人,而娄美人将赏赐的布料日日穿在身上,便是对皇后娘娘最大的回馈了。” “正如臣妾一样,昭仪娘娘赏赐给臣妾银子,臣妾便去用它,方才不辜负娘娘的好意,如今银子虽用光了,可臣妾日日都在思念着昭仪娘娘的恩德呢。” 昭仪娘娘!您又该撒钱啦! 齐选侍一通话,把众人说的都开心起来,尤其是李昭仪,她在齐选侍这里感受到了一股当权做主的威风和尊严! “不过是一些铜臭罢了,有什么好提的,弄得本宫似没好东西一样。”李昭仪脸上挂着的笑容不减,“流花,回去拿一百两,给齐选侍去用。” 皇后赏进贡的布料,她也不能寒碜,又道:“把陛下寻来的南洋贡茶也赏给齐选侍些。” 曲才人瞬间就眼红了,不是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齐选侍说几句话就得了赏赐?一百两!那可是她四个月的月俸!那她每天跟在李昭仪后面说好处算什么?算她自作多情吗? 好在李昭仪又补了一句:“曲才人也是。” 曲才人才缓过气来。 丽婕妤微微咳了两声,没敢说话,别等会又引火上身。 第204章 选驸马 但李昭仪斗完一圈,还是把目光看向丽婕妤。 “丽婕妤,这生孩的辛苦啊,你也体会不到,这宫里即便有宠爱,又能怎么样呢?” 丽婕妤无奈道:“昭仪娘娘说的是。” 丽婕妤吧,有宠,还不少,但是低调的不行,要不是陛下宠着,众人都要忘了这个人物了。 “你说陛下也宠你,怎么你就怀不上?倒是让安美人怀上了。啧啧啧,这运气一事可真是不好说,有些人啊注定了这辈子没有子孙缘呢。”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 丽婕妤的脸色马上就不好了,因为她以后真的不能生了。丽婕妤立刻垮下了脸,默不作声。 李昭仪心满意足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抬眼看去,隔着垂落的流苏,让人看不清赵臻姝的面容。 “皇后娘娘,您说也是的,太医说臣妾这一胎是皇子,也不知娘娘您何时才能怀上皇子呢。”皇后第一胎就是公主,而他第一胎就是皇子,这呀,都是命里注定的。 “倒也不是臣妾炫耀,只是觉着,您身为皇后,膝下却只有公主,实在是有些孤单了。” 李昭仪笑道,“娘娘,您说是不是?” “娘娘?” 晴虹赶紧端着茶过来,小声道:“娘娘,您要的茶来了。” 赵臻姝这才被晴虹喊醒,她迷迷糊糊道:“嗯,都说完了?说得不错,那就都散了吧。” 李昭仪:……?? 合着她这么久白说了?皇后压根没听?一股子气顶在胸口,怪难受的。 赵臻姝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挡着,看似要喝茶,实则趁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 要不是不合礼数,她都想把早安都免了。 熹贵嫔忍不住笑出声,随后道:“那臣妾先告退了。” “臣妾告退。” …… 最后,留下李昭仪气愤地跺了跺脚,也走了。 晴虹笑道:“娘娘,您刚才睡着,可是没瞧见李昭仪八面威风,怼的众人说不出话来呢。” 赵臻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她那性子,也就那样了。” 秦德忠进来,行礼之后,道:“娘娘,您要的软毯子尚宫局做好了,不知给您铺在哪里?” “就在我床边。” 这阵子乐窈已经开始爬了,稍不注意就自己在地上爬来爬去,嘴里喊着“羊羊羊……” 孩子小,说不清楚,不过赵臻姝倒也能理解意思。 赵臻姝仔细检查了软毯,上面针、或是硬物都查了一遍,防止把小孩子划伤。弄完这些,就把乐窈抱了过来。 “爬吧。”赵臻姝坐在一边, 落雁、宏琴都紧紧跟着乐窈,生怕孩子摔着。 乐窈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东看看西看看,怀里紧紧抱着李景琏缝制的人形玩偶,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就被软毯上毛茸茸的、细细密密的碎狐毛所吸引。 别看人小,劲儿却大的很,双手双脚趴在地上,一手刚抓起几只狐毛,另一只手就支撑不住了,然后整个人就面朝地上,栽了下去。 “哇哇哇~” 听听这哭声,这么响亮,就知道没事。 赵臻姝不紧不慢的,倒是落雁、宏琴急了。 “你这小冤家,自己压着自己的胳膊,哭的倒是大声。”赵臻姝笑道。 落雁赶紧把乐窈扶了起来,赵臻姝张开手,乐窈又爬到赵臻姝身边求抱抱。 “怎么,只喜欢你父皇给你缝的小人偶,就不喜欢娘给你做的了?”赵臻姝有些吃味道。 乐窈听不懂,就一个劲傻乐,笑累了,又挣扎着往软毯上爬。 这时候,流江走进来道:“娘娘,陛下送来了新科士子的花名册呢,您要瞧一瞧吗?” 这是让她给六长公主选驸马了。 赵臻姝道:“你们看好乐窈,有了事便来找我。” “奴婢遵旨。” 赵臻姝站起身来,道:“去请贤太妃过来吧。”自己再怎么选,都不如亲娘来的认真,总归是贤太妃自己选的,日后也不怕说道。 贤太妃急匆匆地就赶来了,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这么快。 一进门,就给赵臻姝行礼,“哀家多谢皇后娘娘了。” “贤母妃客气了。”赵臻姝笑道:“本宫已经看过了这些名册,贤母妃再瞧一瞧,可有合适的?” 这名册,不仅标有新科士子的名字,还有画像、家境、为人,总之,已经是极为详细了。 “皇后娘娘做主便好。”贤太妃诚惶诚恐道,不过流江把名册递过去,贤太妃还是认真看了起来。 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赵臻姝让人上了茶水,陪着贤太妃慢慢看。 选驸马也是有讲究的。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是不能选的。 这三人乃是陛下钦点的,将来有大用,做了驸马,便要不可能担任一些重要职位。 贤太妃心里也清楚,道:“此三人乃有龙凤之姿,将来必定要为国效力,哀家想着便算了吧。” 贤太妃就直接翻到后面,第四名传胪。 其实贤太妃觉得有些可惜,她觉着探花郎就不错。探花历来是模样最周正的来当,必定符合小六的要求,只可惜了。 传胪之后,便有好有坏。 许多赵臻姝觉着都不错的,却被贤太妃否决了。 慢慢的赵臻姝也懂了,贤太妃这是看脸呢,稍微丑点的都不行,妥妥的颜控一枚。 “六妹妹倒是爱美。”赵臻姝调笑道。 贤太妃尴尬地陪笑,“选个她喜欢也好,免得日后生出矛盾来。” 长得好看不够,家世也要差不多。赵臻姝陪着看了一上午,最后敲定了第一百二十八名的王灵运。 “有劳皇后娘娘了。” “无妨。” 贤太妃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王灵运出身大家,祖辈上出过三品大官,只是现在已经没落许多,是地方强绅,按照贤太妃的要求,倒勉强也配得上公主。 事情敲定之后,李景琏就下了旨。 王家大喜过望,尚公主那可是一步登天了! 第205章 赖上皇后 六长公主的婚期定在了今年八月,陛下给了清安两个字为封号。自此,贤太妃内心大定,身体日益康健,就是温太妃一直念叨着固国公主,瞧着不大好。 除此之外,就是德太妃殁了。 众人都没想到,身子骨一向康健的德太妃会先一步殁了,贤太妃、温太妃的身子一向都是最差的,尤其是贤太妃,但如今偏偏颠倒过来,让人唏嘘不已。 “娘娘,奴婢去年去寿康宫置办东西,供太妃们玩乐时候,德太妃身子骨还极为康健,谁曾想,竟然先一步走到了前头。”瑶巟叹息道。 “世事无常啊。”赵臻姝有些扼腕。 生命的流逝总是这般出其不意,你以为她会长命百岁,可她偏偏逝去,而有些人本来躺在病床上的,尚宫局都备下棺椁的,却又好了起来。 “娘娘,奴婢听说德太妃去的安详,夜里宫女们服侍着睡下,德太妃还说第二天起来要吃一碗广东肠粉,念叨了一晚上,却再也没有起来了。” 赵臻姝记得德太妃是广东潮汕人,许是已经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才想着最后吃一碗家乡的味道。 只是可惜了。 “人已经去了,丧仪便要隆重一些。”赵臻姝想了想,道:“让尚宫局把预备给贤母妃的棺椁先挪给德母妃吧。” 主要是来不重新做了,只能先这样办。 流江点点头,去传消息了。 德太妃是先帝极为信任、宠爱的妃子。在前太子谋反之后,当时皇后宫权旁落,就是由着德太妃暂时处理公务。 先帝的葬礼都经了德太妃的手。 如此一个地位高、身份重的先帝妃嫔薨逝,自然不能就悄无声息的埋葬。 李景琏对德太妃印象不深,不过也下旨要好好操办。 这事儿有些让赵臻姝犯难。齐太皇贵太妃殁了的时候,因为辈分大,稍微隆重一些也无妨。可德太妃和太后同辈,如果德太妃的丧仪太过隆重,那等到太后薨逝时候,丧仪就必须要盖过德太妃。 丧仪隆重就要花更多的银子。 对太后嘛,赵臻姝心里不爽,不想花银子。 “哼,你们说说,有什么好办法,既能够让德母妃的丧仪隆重些,又能让太后的丧仪少花点银子呢?” 钱嬷嬷笑了笑,“娘娘如今倒越发像个小孩子了。” 赵臻姝撇了撇嘴,道:“嬷嬷,我总有讨厌的人,就是心里不愿意而已。” 不管如何,德太妃的丧仪还是办的极为隆重。不为别的,就为着赵臻姝初入宫闱时候,德太妃一点不曾刁难她,赵臻姝也要给办漂亮了。 不过德贵太妃膝下无子,临到头也没什么人去吊唁,赵臻姝安排了些低位妃嫔后妃和公主们去吊唁。 最后和先帝合葬,先帝的陵寝还没封死,留着一道口子,那是给太后预备的。 弄完这些,赵臻姝想着将来太后的丧仪,她一定不去看,交给旁人处理,这样花多少银子也就不知道了,眼不见心不烦。 进了四月份,李昭仪更加小心翼翼,丞相夫人还是没能斗过李昭仪,她派来的接生嬷嬷被整的叫苦连天,最后李昭仪找了个罪名,打发出宫去了。 最后还是李昭仪亲娘的娘家送来了几个嬷嬷,不过李昭仪没用。 用李昭仪的话说就是,“即便是母亲娘家送来的,中间经了旁人的手,也未必可信。” 流花担忧的问道:“娘娘,那我们怎么办呢?总不能真用尚宫局派来的嬷嬷吧?” 尚宫局的嬷嬷那更是不知道是谁的人,贸然用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慌什么。”李昭仪在太阳下摆弄着自己被金凤花染的通红的指甲,不紧不慢道:“那不是还有皇后嘛?” 照月有些迷惑,问道:“娘娘,皇后那边可信吗?” 李昭仪白了一眼自己的这两个宫女,道:“说你们蠢,还真没说错,皇后是中宫,本来就要负责妃嫔的生子安全,本宫找皇后有什么问题吗?” 不但没有问题,甚至还是一个绝佳的出路,若是赖上皇后,这一胎就稳了! 于是李昭仪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上午,直接来了坤宁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秋金安。”李昭仪被宫女扶着微微屈膝。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昭仪今天突然到访坤宁宫,就引得赵臻姝眼皮一直跳,必定是有事了,还不是好事。 赵臻姝道:“李妹妹身怀六甲,何必客气。”赵臻姝看着,李昭仪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精力也恢复了不少。 看来丞相夫人送来的几个嬷嬷还挺有用,把人刺激的更好了。 李昭仪缓缓坐下,笑道:“说起来,臣妾许久没来单独拜会您,娘娘不会嫌弃臣妾吧?” 其实是嫌弃的…… “怎么会呢,李妹妹能来本宫这里,本宫自然开心。” 心情不好,不想打哑谜,赵臻姝直接问道:“李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 “娘娘果然料事如神。”李昭仪赶忙道:“想必娘娘也知道臣妾宫里的那几个接生嬷嬷手脚不干净,偷臣妾的东西被发现了,如今已经赶出宫去,现下臣妾还没有好的接生嬷嬷,求娘娘给臣妾个人才好。” 晴虹、飞鸢都有些惊讶,李昭仪这是转性了?居然跑来坤宁宫求援。 赵臻姝嘴角抽了抽,一脸的不爽,她瞬间明白了李昭仪的打算。 “李妹妹说笑了,翊坤宫里的人手都是宫里一等一的好,哪里用得着本宫呢。” 李昭仪脸上笑得灿烂,她看着皇后不爽,心里便更开心了。 “皇后娘娘哪里话,您执掌六宫,谁人不敬服?”李昭仪道:“臣妾不过是一个妃子,自然要依靠娘娘您了。” 平时不见你这么会说话。 “臣妾记着娘娘生产时候,那些个嬷嬷们都是厉害的。既是娘娘的人,臣妾自然是信得过。臣妾想着借娘娘的人,想必生产必定不会出错。” 李昭仪眼睛一转,说道。 这个如意算盘打的好,既然是皇后的人,那就更不能有问题了。否则自己一旦出了事,皇后第一个推不开责任。 “只是可惜,那些个嬷嬷已经回家去了,如今怕是赶不来。” 赵臻姝当然要拒绝,翊坤宫的事儿可别赖到坤宁宫头上。 第206章 狗皮膏药 “无妨,只要娘娘愿意,下懿旨传召便好,臣妾如今才八个多月,一时半会也不会生呢。”李昭仪故作惊讶道:“莫非是娘娘不愿照拂臣妾?” 这个狗皮膏药! 赵臻姝无奈道:“行了,本宫会给你看人的。” “如此,臣妾就多谢皇后娘娘了。”李昭仪达成了目的,得意地起身告辞。 出了坤宁宫,照月忍不住问道:“娘娘,皇后真的会给咱们吗?即便送来人,皇后会不会动手呢?” 李昭仪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皇后不会的。” 她入宫这么久,起初看不明白皇后,如今却渐渐明白了,皇后压根不是那人。 皇后要是动手除去她的孩子,前几个月有的是机会,可皇后偏偏没有动手,如今她的胎都安稳了,又何必再动手。 李昭仪想起自己去年躲在翊坤宫里养胎,皇后看着她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她好奇、她不解、她疑惑。 皇后何以这般从容?现在她懂了一些,皇后压根就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 无论是谁怀孕,皇后都不在乎。 去年惠美人怀有身孕,她都能够知道,她就不信皇后不知道。可皇后看都没看一眼,任由惠美人作,最后自己出手整治了惠美人。 李昭仪淡淡道:“皇后,的确有贤后之风。” 流花和照月对视一眼,眼中露出几分惊慌,主子不会不想和皇后斗了吧? 这怎么能行呢! 不过她们的忧虑还未继续,就听到李昭仪得意地笑出声来,“皇后贤德,这是称赞,也是枷锁。” “皇后要背负这个名声,那本宫便利用这个名声,逼得皇后不得不为本宫做事。” 其实最好是她直接住进坤宁宫,这样一来,那就百分百稳妥了。只是她也只能想一想,让皇后伺候她那是不可能的。 “看来这一局啊,又是本宫赢了!” 流花,照月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娘娘自然是战无不胜。” “那是自然。”李昭仪迈着步子,脸上全是嚣张。 她自小就要强,亲娘在的时候,尚且能辩三分,后来亲娘生弟弟难产死了,父亲续弦,娶了如今的丞相夫人。 后娘入府,就想着打压她,可她骨子里就不服。 父亲是个睁眼瞎,不管她们这些事,直到弟弟被后娘折磨死了,父亲才怒了,但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呵斥了后娘。 后娘在父亲那里受了委屈,就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可她也不是善茬。 她和后娘在宅院里斗得你死我活。 最后她身为嫡长女,争取到了入宫的机会,从此以后,后娘见了她都要行礼。 她在后宅就一直是赢的,来了后宫也要一样。 世人都说皇后贤德,她就要坐上皇后的位置,比赵后更贤德。 她李绾柔,绝不认输! 坤宁宫里头,赵臻姝心情真的很不爽。 她被李昭仪胁迫了。 “娘娘,依奴婢看,咱们就是不安排又能怎么样?”飞鸢不满道:“李昭仪拿咱们也没有办法。” 赵臻姝摇摇头,“看着吧,李昭仪肯定会和陛下说的,然后陛下再来找本宫,还是要办。” 光李昭仪的能力不够,但是加上李景琏,那就没问题了。 “娘娘,那我们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准备一个嬷嬷吧,其他的就说病了,来不了。”赵臻姝想一个就行了,已经够算照顾李昭仪了,至于其他的,就要李昭仪自己想办法了。 “今天中午让厨房做个凉拌黄瓜,多撒些醋,本宫要吃些酸的,开开胃。” 不然心眼有点小了。 “奴婢遵旨。” 赵臻姝一回头,就看见乐窈在软毯上爬来爬去,拽着钱嬷嬷的胳膊肘,想要站起来。 “本宫不开心,她倒是乐呵,钱嬷嬷,给本宫弄哭!” 钱嬷嬷一愣,啊?娘娘……疯了?钱嬷嬷内心编排着,没敢动手。 赵臻姝一瞧,上去便把刚站起来的乐窈轻轻地按在地上,都爬不利索,就想走,慢慢爬吧。 “哇哇哇哇~” 这回听爽了! 落雁、宏琴极为犹豫,陛下说不准任何人欺负公主,那皇后娘娘欺负公主,要不要和陛下说呢?好纠结。 此时,李景琏看着奏章,突然打了个喷嚏。 “陛下,您喝茶。”李成化把温度适中的茶水端了过来。 自从上次被打完板子,他在床上躺了有三四个月才好彻底。回到御前,好在他还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嗯。”李景琏点点头,“李昭仪上午说的事,让皇后看着办吧。”总归是为自己生孩子,不能不管。 “奴婢听闻,皇后娘娘已经下旨了,想必过两天就会有嬷嬷进宫来。” 李景琏合上奏章,站了起来,“去景仁宫看看。” 李成化想着,安贵人如今也有孕了呢,陛下是要去看看的。 不过这次李成化猜错了,李景琏不是来看安贵人的,而是来看丽婕妤的。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嗯,朕瞧瞧,怎么又瘦了?”李景琏拉起丽婕妤,上下打量着,道:“是不是御厨们又不用心?李成化……” “陛下且慢。”丽婕妤眉头蹙在一起,伸出手制止道:“臣妾自己没什么胃口,又岂能怪御厨不尽心?” 茯苓扑通一声跪下来,道:“陛下,不是这样的,是李昭仪讥讽我们家主子不能生育,主子日夜忧心,这才……” 丽婕妤站起来着急道:“多嘴!” 茯苓看着李景琏,磕头道:“奴婢多嘴,陛下若是要罚奴婢,奴婢也认了。” 李景琏对这个宫女有些印象,摆了摆手道:“无妨。”他扭头看向丽婕妤,眸中生出几分怜爱。 “你虽不能再有孕,但朕会给你一个孩子的。”李景琏拉上李婕妤的手,缓缓道:“安贵人如今只是贵人,待生下孩子亦不能亲自抚养,到时候朕便晋你为贵嫔,由你来抚养她的孩子。” 丽婕妤靠在李景琏的怀中,眸中满是喜出望外的光芒,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只是犹犹豫豫道:“陛下,此举会不会不太好,安妹妹她也没有孩子呢。” “她日后还能再生,无妨。” 这便是皇权,轻而易举便将一位母亲和她的孩子分开。 第207章 李昭仪产子 李昭仪是在五月底发动的,那时候陛下正陪着她在御花园散步。 原本天气晴朗,百花争艳,突然之间就下起了雨,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李景琏为了护着李昭仪,被淋湿了,本要去雨花阁换身衣裳,哪知李昭仪死死抓着李景琏的胳膊,呼喊道:“陛下,臣妾好痛!” 李景琏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横抱起李昭仪冲进雨幕之中,奔向了翊坤宫。 李昭仪紧紧抓着李景琏的胸口,身下一阵阵有规律的缩痛让她忍不住额头冒汗,混着声声低低的呐喊,两人大雨中奔走。 李成化脸色都变了,骂道:“还不快跟上,你们都是死人啊?” 说完,他也不顾仪态,撒腿撑着伞就追了上去,紧接着翊坤宫的宫女们也反应过来,举着华盖追了过去。 到了翊坤宫,李景琏已经全湿了,李昭仪被放在了产房,赵臻姝也闻讯赶来。 六宫中人得到消息的,也都来了,毕竟李昭仪产子也算是大事。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下起雨了。”熹贵嫔皱着眉,“臣妾晌午时候看天气还好得很呢。” 赵臻姝摇摇头道:“天公难测,晴虹,让御膳房多熬些姜茶,陛下淋了雨,要多注意。” “奴婢遵旨。” 晴虹得了命令就出去了。 李昭仪此时已经换下了湿衣服,身上被人拿热毛巾擦了许多次。流花、照月两个宫女时时刻刻守在跟前。丞相夫人并没有入宫来,说是病了。 其他人能来的也都能来了。 惠美人瞧了一眼,淡淡地说道:“臣妾听闻每逢有天赋异禀之人降世,必会有祥瑞之兆呢。” 杨才人疑惑道:“可这大雨滂沱的,也不似什么天地异象。” “这杨才人就不知道了吧,祥瑞之子自然是有祥瑞之兆,可若是邪魔重生降世,保不齐便会有这等狂风乱雨呢。”惠美人冷冷一笑。 杨才人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妹妹如今才懂了。李昭仪产子,老天就狂风大作,大雨滂沱,还淋湿了陛下,岂非是……” “你们简直放肆!”齐选侍皱眉道:“李昭仪为陛下延绵子嗣,你们居然在这里信口开河,造谣生事!”她用了不少李昭仪的银两,也该为李昭仪说句话的。 曲才人瞥了一眼,没说话,李昭仪都不在这里,装个什么劲儿啊,给谁看呢?给皇后吗? 赵臻姝道:“都给本宫住口。” 惠美人、杨才人和李昭仪都有摩擦,说闲话是人之常情,不过现在赵臻姝没这个心情听。 她正烦着呢。 “若是不安生,那就出去跪着,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再进来。” 众人看了一眼外面模糊的世界,乖巧的闭上了嘴。 李景琏临时洗了热水澡,又喝了姜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出来,出来就问道:“李昭仪如何了?” “启禀陛下,臣妾去看了看,怕是不太好。”赵臻姝拧着眉头。 李昭仪这胎不知道怎么回事,横产了。 嬷嬷们正在用推拿手法扶正胎位,这个过程极为痛苦。 王贵嫔一听,脸色唰的变白了,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指,脑海里浮现出一股淡淡的恐慌。 产房里,李昭仪这时候也害怕了,她是头一次生孩子,预想着必定是顺顺利利生下男胎,哪想过会变成这样。 “陛下,陛下,求您救救臣妾吧。” “陛下……” “娘娘,您现在不能喊啊,要省着些力气,否则到了生产时候怕是会没力气啊。”说话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 李昭仪看过去,是皇后指派过来的那一位。 李昭仪深吸了一口气,听话的闭上了嘴。 产房之外,李景琏明显的有些着急。赵臻姝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不如臣妾进去看看吧。” 李景琏点点头,道:“去吧,替朕告诉李昭仪,朕在外面等她。” 当皇后就是这样,不管愿不愿意,都要把表面功夫做到位。 进了产房,李昭仪咬着牙,脸色苍白,加上淋了雨,如今看着气色可不好。赵臻姝皱眉道:“去给李昭仪炖些鸡蛋羹。” 这样子可不行。 别孩子生不出来,自己先累死了。 李昭仪听到声音之后,缓缓睁开眼道:“你来做什么?” 赵臻姝打量着李昭仪,轻笑一声道:“看看你有多狼狈喽,不然还能来恭贺你?” 众人赶紧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娘娘,您说话悠着点啊,别把李昭仪气晕过去。 李昭仪别过脸,道:“出去!” “啧啧啧,瞧这小脸,瞧这语气,看起来还是有几分精力的。”赵臻姝嗤笑道:“本宫看那碗鸡蛋羹也不用了。” 李昭仪狠狠地瞪了赵臻姝一眼,刚想说话,就是一阵剧痛袭上脑海,然后便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开了几指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约莫四指。” 赵臻姝皱眉头道:“加快按摩力度,务必保证胎位要正。”否则等十指全开,胎位还是横产,那可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 嬷嬷们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这回也不管李昭仪疼不疼了,直接下手扭转胎位。 生孩子不是说生就生,李景琏等了许久,就回去处理政务了,不能为了皇嗣就不管朝政。 赵臻姝倒是一直守在这里,她百无聊赖地打着哈哈,直到嬷嬷们说胎位正了,要生了,赵臻姝就让人通知了李景琏。 李景琏抛下政务匆匆赶来,等他来的时候,赵臻姝又进了产房。 真不是赵臻姝想进去看李昭仪生孩子,实在是没办法了。 李昭仪根本闭不上嘴,一直哭喊着她已经逝去的母亲,别说嬷嬷们,赵臻姝都听不耐烦了。 “母亲,母亲,我好想你!” “母亲,我不要生孩子,救救我……” …… 熹贵嫔担忧道:“陛下莫急,皇后娘娘已经进去了,想必不会有太大问题。” 李景琏听着产房里面的呼喊,只能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赵臻姝进了产房,二话不说,看着吵闹的李昭仪上去就是两巴掌。 “给本宫闭嘴!” 吵得人耳朵都疼! 这一下子,李昭仪安静下来了,不仅是李昭仪,整个产房都安静了。 赵臻姝呼了一口气,道:“你若再敢吵闹,本宫就让人把十几年没洗过脚的老内侍的足巾塞你嘴里。” 第208章 承安和贵妃 李昭仪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猩红地看着赵臻姝,皇后居然敢打她?皇后居然敢打她! 啊啊啊啊!她要杀了皇后! 从小到大没有人打过她,她要杀了皇后! 她一定要杀了皇后! 李昭仪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力气,瞬间冲上四肢百骸,这一用力,可了不得。 俯下身看李昭仪状况的医女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屋子里面渐渐的散开一股怪异的味道,随后众人回神——李昭仪出恭了! 李昭仪羞愤难当,她明明感觉要生孩子的,怎么会……更重要的是,如此难看的场面竟然被皇后看去了! 赵臻姝嘴角抽了抽,转身就走。 她还是给李昭仪留点面子吧。 李昭仪这一胎生的费劲,从下午到了第二天早晨才生下来,孩子受罪不说,大人也跟着受罪。 中间李景琏和赵臻姝回去补觉,众人也都散了,快生出来的时候才来了翊坤宫。 咸嘉二年六月初一,李昭仪运气不错,第一胎就生了一个健壮的皇子,陛下当即赐了名字。 李景琏脸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二皇子,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生的艰难,别的不说,平平安安的就行。”于是名字就叫李承安。 跟大皇子合起来,就是平平安安。 赵臻姝想:到底因为生产艰难呢,还是希望日后平平安安呢?李承安的母家基本上注定了他的未来,平安顺遂就是最美好的祝愿了。 但总归是陛下的孩子,不管将来丞相府如何动荡,这孩子的命是能留下来的,其他的就不好说,端看李相做得有多过分了。 李昭仪生孩子之前,感觉虚的不行,生了孩子之后,反倒是精力旺盛。 她一点也不瞌睡,看着自己的孩子,满眼都是宠爱。 流花道:“娘娘,咱们二皇子一出生,陛下就赐了名字,可见二皇子深得陛下宠爱啊。” “这还不是陛下喜欢娘娘?”照月抱着孩子笑道:“娘娘,您生产时候,陛下来了好几次呢,一直放心不下。” “奴婢记得王贵嫔生产时候,陛下看了看就走了,也没多在意呢。” 李昭仪心满意足地躺着,道:“这是自然。”陛下待她,终究是不同的,虽说被政务缠身,不能常来,可赏赐从来没断过,各种好东西,也就是皇后和她这里才有,最多丽婕妤那里有一些。 “李承安,安字有安邦定国的意思,陛下对承安竟有这番期待。”李昭仪欣慰地看着孩子,觉得自己受的罪都值了! 李昭仪这么想,旁人也不敢纠正,反正陛下又没下旨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后走了吗?” “皇后娘娘刚走。” 李昭仪松了一口气,随后咬牙切齿道:“皇后!” 流花、照月赶紧低下头,憋着自己的笑意,不怪她们,实在是主子那时候太突然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让人发笑。 二皇子的洗三礼时,丞相夫人来了。 赵臻姝和她给添盆的,此外还有出嫁的公主以及太妃。毕竟不是中宫嫡子,身份上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不过丞相夫人很是敷衍了事,要不是有赵臻姝在,估计都懒得走仪式。 洗三之后,李景琏的圣旨正式下达了,李昭仪被封为了四妃之一的贵妃,一跃成为了皇后之下真正的第一人! 李昭仪生完孩子没晕,接到圣旨后激动的晕了过去。 太医看了看,说是这几天累的,让好好休息。 坤宁宫里,众人都有些紧张。 陛下这次也太舍得了,贵妃的位子说给就给,她们以为怎么也要先从二品妃做起呢。 “娘娘,这回贵妃怕是要得意许久了。” 赵臻姝道:“这有什么,反正这个位置总会有人,不是她也会有旁人,况且,她要坐月子,还没办法来耀武扬威呢。” “娘娘,可也就一个月罢了,到时候……”晴虹担忧道。 到时候,就是皇后和贵妃的争锋了。 贵妃毕竟和九嫔不同啊。 “那就先别让她出来了。”赵臻姝想了想道:“和陛下说一声,贵妃生孩子艰难,恐怕是伤了身子,这月子坐不好,以后怕是要留下病根,就让贵妃坐够百日吧。” 一百天,够够的了! 她一想到贵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张小脸气的不行,就想笑。 “得嘞,奴婢这就去。” 赵臻姝看着贵妃生孩子,就想起自己生乐窈时候了。三月十六是乐窈的生辰,不过那时没怎么过,主要是小孩也不懂,花那个精力就是做给大人看。 实在没必要,反正她是皇后,谁敢说一句不好? 就只有李景琏和她给孩子庆生罢了。 赵臻姝现在看着乐窈,真是一天比一天大,嘴巴里面喊着“娘娘,娘亲,”或者是“爹爹,爹爹。”听得把人心都要化了。 “也不知将来许配什么人家,真是愁死人了。”赵臻姝叹息道。 钱嬷嬷道:“真真是到哪也放不下啊。” 谁说不是呢。 几人说着话,瑶巟推门进来道:“娘娘,外头来了个小宫女,说是伺候黄才人的,求见娘娘呢。” 黄才人,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本来今日该是请安的,不过撞上李昭仪产子,也就算了。 “传吧。” 瑶巟出去,又带着宫女折返进来。 这宫女一进来,就跪下道:“奴婢玢儿,求皇后娘娘劝一劝我们主子吧。” 这小宫女看着眼生,赵臻姝没着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玢儿道:“奴婢不敢欺瞒皇后娘娘,我们主子已经有喜一个月了。” “起初主子只是吐得厉害,奴婢们以为是胃口不好,后来月事又推迟了,便觉得可能是有喜了,只是主子……主子似乎不大开心,暗地里……暗地里吩咐这奴婢们寻些药来……” 玢儿没说完,赵臻姝就明白了。 “糊涂!”赵臻姝站起来, 第209章 黄才人的心思 那打胎药药性寒凉,一碗下去,别说是孕妇,就是正常女子都受不住,不见丽婕妤如今就时不时病一病?这里面固然有借此争宠的意思,但身体也是真的虚。 况且,丽婕妤是运气好,一碗药下去孩子正好掉了。若是孩子掉不了,就是丽婕妤想留下孩子,都不行,必须要打掉。 怎么个打法呢,寻常人家便是拿着木棍子抡在孕妇身上,直到见了血才停。因此叫打胎,那是真打的。 宫里要体面许多,通常是由力气大的嬷嬷们用手掌给有孕的宫妃拍打腹部,直到小产。 赵臻姝道:“随本宫去一趟启祥宫。” 启祥宫里,熹贵嫔正看着孩子玩乐,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宫女们禀告皇后来了,她只是摆了摆手,神色复杂道:“终究不是本宫自己所生啊,贵妃所言不无道理,若是将来受了奸人挑唆,不认我这个母亲,又该如何?” 福禄瞥了一眼蓉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蓉辛忙道:“娘娘,俗话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即便是将来有人挑唆,可二公主日日夜夜在您膝下,又岂会不辨忠奸呢?” “是呀娘娘,公主定是会明白您的苦心的。”福禄点头道。 “罢了,此非一日之功,你们刚才说什么了?”熹贵嫔问道。 “娘娘,皇后娘娘过来了呢。”福禄继续道:“只是没来咱们这儿,直接去了黄才人房里。” “黄才人?”熹贵嫔皱起眉头,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此时,赵臻姝正看着黄才人一脸的不解,“妹妹,你好端端的怎么便要打掉这个孩子。” 黄才人抿着嘴唇,眼中带着些泪珠,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赵臻姝。 “有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我既然来了,便是奔着解决事情来的,否则又何苦走这么一遭?”赵臻姝叹了一口气。 “姐姐,我……我实在是害怕了。”黄才人,说着说着,流下泪来。 她看着别人生产,都是九死一生,自然也就害怕了。 赵臻姝叹了口气,拉起黄才人的手道:“再害怕,你也不该拿那种药伤了自己的身子,你可知一旦喝下去,你今生都要成为一个病秧子了。” 黄才人顺势靠在赵臻姝肩头,垂眸敛下自己的神思。 “妹妹知错了。” “若不是你身边的人贴心,你啊,差点犯下大错。”赵臻姝恨铁不成钢道。 黄才人边哭边道:“只是姐姐,我如今怀有身孕,你会不会不高兴?”黄才人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赵臻姝,像是春池般明亮的瞳孔里射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情感。 “贵妃怀孕,我尚且无动于衷,又岂会介意你?后宫妃嫔里,若非要有人怀有身孕,我情愿是你,最起码你如今是和我站在一起的。” 赵臻姝无奈道:“你与我相处许久,难道还不知我是何为人吗?” 这番话说完,黄才人才止住眼泪。 只是,姐姐啊姐姐,你怎能懂妹妹的心思呢? 妹妹自然知道姐姐根本不会因为旁人怀有身孕而心怀不满,妹妹想的是姐姐会不会因为妹妹与旁人生有子嗣而不满。 罢了。 黄才人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就与旁人不同。 家中姐妹谈及哪家少年郎,必定是脸红心跳,声音细若蚊吟。她却不同,她觉得不过是个男子罢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反倒是看着那些姐姐,觉得赏心悦目许多。 渐渐家中长辈亦发掘了她的心思,更不好给她许配人家,恰好赶上选秀,便把她送进宫来,想着天家威严,她必定会有所收敛。 起初她是不愿意的,后来听说宫里都是绝顶的美人,嗯……那就来吧。 来了以后,果真是汇聚了天下之间的绝色。 …… 黄才人敛回自己的心思,“是妹妹的不好,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请姐姐见谅才是。” “你能想开便好。” 赵臻姝道:“你且放心,你私下买药一事,我会为你遮掩一二,定不让人察觉你的想法。” “多谢姐姐了。” 就在这时,熹贵嫔缓缓而来,道:“这是怎么了?两人抱作一团。” 赵臻姝笑道:“你还来问我?你坐那里,我倒要审你。” “臣妾哪里犯了错,竟然让娘娘当起一回包青天了。”熹贵嫔挪着步子,似是戏曲中的花旦,缓缓地坐下来。 黄才人瞧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可是启祥宫主位?” “臣妾正是。” “照看妃嫔可是你的职责?” “是也。” 赵臻姝站起来,问道:“那你可知黄妹妹如今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熹贵嫔微微一怔,随后惊喜道:“果真?那可是大好事!” 如今贵妃那边气势正旺,尤其是有了二皇子之后,后宫中的风向已经隐隐变了,皇后这边正需要弄出点动静来,提高威势呢。 可以说,黄才人这个孩子,怀的正是时候。 “黄妹妹怀着孩子,正不知如何是好,若非本宫碰巧知道,怕是如今还抹泪呢。”赵臻姝特意隐去黄才人私下买药打胎一事,只捡着不重要的说道。 “臣妾该罚!该罚!”熹贵嫔笑道:“这回臣妾认了,娘娘果真是个包青天。” 这话引得众人掩面低笑。 钱嬷嬷觉得有些不妥,皇后、贵嫔,才人,都是陛下的皇妃,最该是重规矩的,怎么能这样呢? 可仔细想想,若除去深宫这层枷锁和皇妃的身份,她们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姑娘罢了,活泼些也无妨呢。 “那便罚你好好看着黄妹妹这一胎,若是出了意外,我可不依你。” “臣妾遵旨。” 众人说笑之间,林选侍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外,凝香小声问道:“主子,咱们不进去吗?” “不……不了吧。”娘娘们也没喊她,是她碰巧来找黄才人说话。 凝香是个爽快人,见自家主子这般,便知道主子又开始怯懦了。 其实她有些不明白主子,有时候勇敢的很,比如黄才人在翊坤宫受搓摩时候,主子就敢冒着得罪贵妃娘娘的风险,给黄才人送护膝。可有时候又很怯懦,比如现在,明明想进去一同说话,又不敢了。 第210章 黄才人的心思(二) “主子,您瞧奴婢的。” 凝香说完,便转身进去了。 “哎~”林选侍伸手想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奴婢给皇后娘娘、熹贵嫔娘娘、黄才人请安。”凝香行礼道:“我们家主子知道皇后娘娘来了,想进来拜会一番,不知几位主子可否方便?” “林妹妹来了,快请进来。”熹贵嫔道。 不多时,林选侍就紧张得捏着帕子来了,“臣妾给……” “现下有没有旁人,不必客气,坐吧。”赵臻姝道,她对这个姑娘得印象极好,文文静静得,有一手得好绣工,去年林选侍绣的护膝可是起了大作用呢,比尚宫局送来的都好用。 “妹妹打扰了。” “哪里的话,刚刚还说你绣工了得,这天下之间怕是无出其右。” 林选侍被夸之后,小脸蹿得通红,“臣妾也只会这个了。” “来年等黄才人生了,你可要缝制些好看的衣裳才是。”赵臻姝道。 林选侍这才反应过来道:“黄姐姐怀有身孕了?” 黄才人淡淡地点点头。 林选侍松了一口气,道:“黄姐姐放心,妹妹一定不会假手于人。”她要多缝制一些衣裳、黄姐姐这里有了,皇后娘娘那里也不能短缺,熹贵嫔娘娘那里也是。 几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到了时辰也就散了。 等人都走了,黄才人才满意地说道:“玢儿,今日有劳你了。” 玢儿跪下说道:“主子吩咐的事情,奴婢唯有尽心。” 能引来姐姐看她,也不枉费一番心思了。 “以后就和珞儿一同伺候我吧。” 玢儿惊喜道:“奴婢多谢主子。” 黄才人吐了一口气,摸着自己的肚子,暗暗下定决心,这个孩子,她一定要为姐姐生出来,最好争气点,是个皇子,这样把孩子送到姐姐宫里,也不怕贵妃讥讽姐姐了。 赵臻姝回宫之后,悠闲地看着账本,娄美人处理的结果漂亮,她只需要再核对一次即可,这样偷懒的日子不要太爽。 只是晴虹有些不解道:“娘娘,林选侍怎么也是主子,让她做一些下人的活计是不是不大好?” 赵臻姝放下账本,看着几人道:“林选侍出身既不是豪门贵胄,也不是官宦世家,她入宫之后本就谨小慎微,若再不让她有所价值,她怕更是茫然无措了。” 一个人来到一个比曾经好无数倍的陌生环境之中,是需要迫切的找到一个体现自己能力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林选侍就是这样,她是农户出身,这样的富贵生活早已经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而绣工就是她最好的方式。 “林选侍呀,不仅不会觉着本宫怠慢她,反而会觉着自己受到了重用。” 赵臻姝笑了笑,不再多说,继续看账本子。 晴虹几人对视一眼:又跟着娘娘学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黄才人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六宫。 自古皇室子孙凋零便是亡国之象,皇家后继无人便会引得群臣摇摆,民心不定,继而江山动荡。 因此李景琏十分高兴,李氏宗亲子孙繁茂乃是国家昌盛的象征,他一扫先帝时期子孙不旺的颓废之势,把亡国之象消灭的干干净净。 “李成化,给朕传旨,黄才人性禀柔嘉,晋美人位,赐封号贞。” 贞美人得了圣旨之后,赵臻姝、贵妃、王贵嫔、熹贵嫔几个都给了赏赐,丽婕妤等人给了贺礼。 不过她本人没显得多开心。 晚上的时候,李景琏去了翊坤宫。 贵妃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好了,拉着李景琏的手指,可怜兮兮道:“陛下,生孩子哪有那么劳累,臣妾的身子早已经好了。” “臣妾真的不想坐一百天月子,一个月就好了。” “陛下……” 李景琏心软了好几次,但还是坚持道:“你生孩子也受了不少罪,不好好养着怎么能行。” “一百天罢了,朕也会陪着你的。” 见李景琏一脸的坚持,贵妃幽怨地叹息道:“那陛下可要常来。” “这是自然。”李景琏笑了笑,除去李相所作所为,贵妃有时候还是蛮可爱的。 就在这时,窗户边上一只色彩艳丽的鸟正张着嘴喊道:“陛下可要常来,陛下可要常来……” 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 “这是朕送的鹦鹉,都养这么肥了?”李景琏问道。 贵妃傲娇道:“陛下送的东西,臣妾自然十分珍视,臣妾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思君。” 思君。 李景琏看了一眼鹦鹉,敛下眸中一闪而过的算计,道:“你喜欢就好,以后可要常放在你房里,朕不在的时候就让它陪你解闷。” 贵妃的眼睛亮亮的,道:“臣妾很喜欢,多谢陛下。” 李景琏伸手抚上贵妃的秀发,心中的思虑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进了七月之后,首个就是太后的寿诞。 嗯…… 太后还被看着,锦衣玉食是缺不了的,就是人不自由。 七月十四前一天,赵臻姝来了慈宁宫。 因着去年晋王的薨逝,李景琏对太后也多了几分慈心,只是看着人,平日里也可以小范围活动。 太后见到赵臻姝春风满面地走进来,心情就瞬间不好了。 “皇后来做什么?” 赵臻姝微微屈膝行礼道:“臣妾拜见母后。” “哼!”太后扯出一抹冷笑,“难得皇后还记得哀家这个老婆子。” 赵臻姝自顾自站起身,坐在了太后对面,道:“母后说笑了,母后乃是我大明皇太后,受天下人供养,臣妾自然是时时刻刻都在惦记母后。” 太后抽了抽嘴角,继续道:“皇后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你若是真惦记哀家,就该让皇帝还哀家自由。” 赵臻姝挑挑眉,咧开嘴嘿嘿一笑。 太后啊,想得美。 嘻嘻。 “臣妾一介深宫妇人,不敢揣摩陛下圣意。”你去找陛下呗,看看陛下愿不愿意。 “哼,那皇后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太后问道。 赵臻姝道:“明日就是母后的生辰,只是您身子不好,陛下特意让臣妾来看看您。” “哀家好得很,皇帝心里若有哀家,便还哀家自由吧。” 你看,你又来~ 第211章 恶心一把太后 赵臻姝直接忽略了太后的要求,捡着好话几了句话,道:“八月初六是个好日子,母后,陛下定了清安妹妹出嫁……” 太后的脸直接黑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皇后!哀家看你来就是为了此事吧!” 嘿嘿,你猜。 赵臻姝道:“母后多虑了,清安妹妹是您的女儿,她出嫁,您该是要露面的。” 太后气的想吐血,她堂堂皇太后的寿辰不给过,一个庶出的公主出嫁,倒要她去给长脸? 痴人说梦! 赵臻姝看太后这副样子,便知道太后不会同意,接着又抛出诱饵,道: “陛下和臣妾知道母后身体不好,自然不能劳于奔波。只是陛下说了,秋凉伯近来也思念家人,虽说犯下大错,已经被逐出宗室,可说到底也是皇兄的子嗣,岂能真的不管不顾?陛下想着让母后见见呢。” 太后闻言,眼睛闪过几道希望的光芒,凉秋伯可是她的嫡亲皇孙啊。太后沉默片刻,吐了一口气道:“皇后此言可是真的?”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皇后,而是皇后已经骗过她一次了,不得不谨慎一些。 “陛下金口玉言,自然是千真万确。” “可确定是皇帝说的?”太后迟疑道。 “这是自然。” 太后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几分思念,道:“哀家知道了,但是哀家要先见承宗。” 赵臻姝没纠正太后的口误,如今凉秋伯的名字已经不是承宗了。“这是应该的。” “哀家累了,皇后跪安吧。” “臣妾告退。” 太后被重仪伺候着回去了休息,白簇等人则送皇后出去。 “本宫许久未见母后,近来可好?” 白簇陪着赵臻姝边走边说道:“劳烦娘娘记挂,慈宁宫里一切都好。” 赵臻姝微微放心道:“本宫记得去年给母后送了许多好东西,你可都安置好了?” 白簇想着,皇后娘娘定是在说坤宁宫送东西来的时,油桶里藏得药,便答道:“奴婢得知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东西,便亲自安放好,没叫人弄坏了。” 赵臻姝笑了笑,夸奖道:“果真是个聪慧的,有你伺候母后,本宫也放心了。” “多谢皇后娘娘。” “你是母后身边的一等宫女,平日里要多多照看着慈宁宫才是,不要让心怀鬼胎之人接近母后。”赵臻姝淡淡道。 白簇眸子一转,道:“娘娘放心,除了奴婢,还有春和姐姐,我们两个人看着,不会出了问题。” 娘娘,春和也不简单,瞅着背后有人儿呢。 赵臻姝点点头,“你们伺候母后都辛苦了,传本宫懿旨,慈宁宫上下都赏一个月的月钱,一等宫女额外再赏一个月的。” 白簇和陪同的宫女惊喜道:“奴婢叩谢娘娘恩典。” 等赵臻姝走了,白簇才道:“只要你们好好伺候太后娘娘,赏赐定是少不了的。” 其他小宫女齐声道:“是。” 等人都散了,便有一个小宫女偷偷找上了春和。 “兰芷,皇后娘娘和白簇可有说什么?” “春和姐姐,皇后就是问了问太后娘娘的近况,随后又嘱咐白簇姐姐和我们要好好照看太后娘娘,最后还赏了咱们月钱呢。” 兰芷兴高采烈地举起荷包,里面正是刚刚领到的银钱。 春和不甘心地问道:“白簇可有其他异常的举动?” “没有,白簇姐姐就是对皇后娘娘十分恭敬。” 春和失望地点点头,道:“这银子算是我给你的,拿去吧。” “多谢春和姐姐。” 春和没再说话,摆了摆手示意兰芷离开。 她皱着眉头,想到:难道说陛下真的多虑了?皇后娘娘真的没有插手慈宁宫的事情吗?罢了,总归是要给陛下传个话,她照做就是了。 兰芷离开,转身又进了白簇屋里,“白簇姐姐,春和姐姐没什么不对,奴婢会继续盯着的。” 白簇点点头,拿出一笔银子道:“你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兰芷收下银子,喜笑颜开。 慈宁宫里两大一等宫女明争暗斗,可是给了她发财的机会呢。 回到了坤宁宫,李景琏就来了。 “朕听闻你去了慈宁宫?”李景琏端着茶,微微抿了一口。 赵臻姝手指一顿,道:“臣妾记着明日就是母后的寿辰了,虽然母后病着,可总要有所表示才好,臣妾给母后送给了一份寿礼,以表孝心。” “皇后有心了。”李景琏叹息道,“只是前朝事大,朕实在无暇顾及母后啊。” “母后久病不愈也不是办法,臣妾想着等到清安妹妹出嫁的时候,让母后露个面,也算是给清安妹妹撑腰。” “你做主就好。”李景琏朝后仰去,整个人瘫软在贵妃榻上。 赵臻姝看着李景琏的身子,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重仪的影子。新来的秀女没有机会给太后身边安插人手,早些的宫妃没有能力,思来想去,赵臻姝眼前只剩下李景琏的身形。 是陛下!春和定是李景琏的人。 “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李景琏闭着眼道:“皇后可知今日有洛阳一带的农户敲了登闻鼓?” 第212章 老妇伸冤 李景琏继续道:“洛阳有一老母已年逾七十,其后代皆为男子,唯小儿子求了菩萨,天命之年才得了一女,及至当今,待字闺中。” “因容貌出众,在当地名声大噪,福王世孙闻之,便叫人捆来,强取民女。” “那女子哪里受得了这委屈,激烈反抗之下,惹怒了福王世子,被杀了。” “那农户一家上福王府讨要个说法,谁知福王世子不但不理会,反倒把人家男丁都打死了。” “有人看不过去,提前溜回去给那七十老母报信。那老母便拿着路引,一路走到京城,敲了登闻鼓。” 从洛阳到京城路途遥远,一路走来,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心血。 赵臻姝按下心中的愤怒,心里为这老母松了一口气,好在来京城了,没被福王府拦下,否则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其实不是福王府不知道,而是压根没想过区区一个贱民,居然敢来京城告御状,只想着是要逃开福王府。 赵臻姝忍不住开口道:“陛下,那妇人已经古稀之年,如何受得了钉床之刑。” 如老妇这般以民告官,是要爬钉床的。 “朕自然知道,便免除了刑罚,只是那老妇刚烈,非要爬过去。”不仅如此,那老妇还割下来自己孙女的头颅,放在了朝堂之上。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看了无不惊心动魄。 李景琏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本来七十古稀乃是福相,证明了咸嘉一朝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才能让老人一直都长久地存活,可如今却…… 而且这事势必会被记录到史书之中,叫他如何有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朕已经吩咐人火速押解福王世孙入京了。”李景琏冷眉道。 “陛下可想好了如何处罚?”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赵臻姝的心又安定几分,看陛下此言,怕是要重罚。 “只是……”李景琏不甘心道:“朝臣们却不大愿意。一来是福王世孙乃是皇亲贵胄,身份贵重,死的不过是几个庶民罢了,何至于就重惩?二来是福王已经上了奏章,愿以洛阳赋税之三成,换世孙从轻发落。” 三成! 那可是好大一笔银子! 怪不得李景琏犹豫呢。 只是赵臻姝道:“陛下,福王世孙犯下大错,乃是必定要重惩的。”她顿了顿,继续道:“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世孙之错在世子,世子之错在福王。” “既然是福王之错,若陛下以三成之赋税饶恕世孙,那又该以几成赋税饶恕福王呢?” 赵臻姝自信一笑,“臣妾以为,福王教子无方,乃是一罪,事发之后,不但不及时弥补悔过,反而为世孙求情,眼中已全无我大明律法,此乃二罪。” “集此二罪,若不重罚,何以震慑百官?” 李景琏被说地愣在原地,这么一听好像很严重啊。 可是那可是三成赋税,很多钱的。 “皇后以为该如何行事?” “臣妾以为,当即刻押解福王全家至京城,至于封地可暂且保留。”赵臻姝没提赋税,钱的事情,就留给李景琏做主。 李景琏被赵臻姝的话吓了一跳,讪讪道:“这是不是过重了?” 赵臻姝握住李景琏的手,认真道:“臣妾知道陛下心怀天下万民,更有心做一代明君,既然如此又何惧朝堂诸位大臣?日后史书工笔,只会记录陛下乃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帝王啊。” 说得对! 皇后说得对! 李景琏心头一阵火热,谁不想留名青史啊。但凡有点责任心的皇帝,谁不是想着天下万民呢? 李景琏只是有些犹豫罢了,如今得到赵臻姝的鼓舞,火速下旨了。 这么对付亲王,大臣们肯定有意见的,李景琏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想出来一个好招。 他先选择了赵臻姝的意见,保留了福王的封地,只是以后无诏不得出京。这么一来,这个封地形同虚设,但是好歹还是有的。 其次洛阳赋税之七成原本要上缴福王府,只不过现在李景琏大手一挥,决定把洛阳的赋税先上缴到国库,再从国库里拨钱给福王。 并且从以前的七成降低到了三成。 这三成还是有不少水分,你福王又不知道洛阳到底给了国库多少税收,今年洛阳的收成不好,上缴的少,经过国库之后,给到福王府的少一些不是很正常吗? 福王自然不愿意,当即上书道:“福王府世传数朝,吾乃陛下之伯,今不过尔之侄偶犯微过,岂宜遽加严惩耶?” 李景琏才不管呢,当着朝臣的面驳斥道: “虽然汝乃朕之皇伯,然朕乃九五之尊,天下珍宝莫非朕有,福王府亦不例外。且汝教子无术,致令古稀之妇挝鼓申冤,尚何颜面享用皇恩?今朕将收回赐予,汝尚有何言?” 福王也不敢再说话了,再说怕这点东西都留不下来。 福王全家就这么来了京城。 朝臣们起初反响激烈,站在这里谁敢说自己就清清白白的,就算你自己清白,你家里人清清白白吗?有没有人打着你的招牌横行乡里? 晋王府和魏国公府的宗亲就敢说没人在并州欺行霸市吗? 只是瞧着陛下的脸色,和之前大不相同。 陛下之前虽想要严惩福王世孙,却多多少少有些犹豫,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变得这么坚定。 朝臣们说了几句,见陛下意志坚定,就不再开口,反正又不是针对自己。 福王前脚离开王府,李景琏后脚就让人查抄了王府。 好家伙,不搜还好,一搜吓一跳,古玩字画不说,光是现银就有一千五百多两! 一千五百多万两! 李景琏拿着奏章,看着跪着的福王,直接抄起砚台,砸到了福王额头上。 福王流了血,也不敢躲,他知道自己完了。 李景琏本来想着拿了福王的东西,世孙就意思意思得了。但现在直接让人下了死手,最后世孙双腿被打断了。 不过赵臻姝觉着不够,让人加重打板子,腰部以下都没了知觉,此后都要躺在床上了。 击鼓鸣冤的老妇得到了朝廷的抚慰,李景琏还夸奖了老妇。 随后人又被朝廷护送回洛阳,只是回去之后,她的一生的精血,她余生的期盼,都成了一堆堆小小的山丘。 日日夜夜,她只能够对着这些小小的坟丘哭泣。 “本宫只希望世间之不公尽量少一些吧。” 赵臻姝叹息道,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很快就是清安公主出嫁的日子。 清安公主提前一天住进了慈宁宫,人是从慈宁宫里出嫁的,这就是给清安公主长脸。 贤太妃一脸的激动,连着对赵臻姝说谢谢。 其实赵臻姝倒不是为了清安公主专程找的太后,而是就想恶心恶心太后,顺便能给清安公主谋个福利罢了。 凉秋伯被允许进宫赴宴,不过他人在不在慈宁宫,倒是凉秋伯夫人来了。 凉秋伯夫人是前一年嫁过来的,门第也只是九品小官家的女儿,在太后眼中,实在上不得台面。 第213章 离别 不过太后瞧见人,也放心了,看来皇后这次会遵守诺言,不过她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清安公主出嫁以后,凉秋伯来接夫人回府,他站在重重宫阙之下,看到了往日里疼爱他的皇祖母,微微张开口,默默道:“皇祖母……” 太后只看到人影,就红了眼,不过嘛,很快就被关上了宫门。 “皇后,你说过哀家可以见见凉秋伯的!” 赵臻姝不急不缓道:“母后这不是见到了?” 一眼也算见啊! 让太后和凉秋伯说话是不可能的,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密语,要是后面又交流着谋划篡位,那可就玩大了。 心该狠的时候就要狠。 “皇后!” “臣妾在。”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冷冷道:“皇后今日所为,哀家记下了。” 她算是看明白皇后了,皇后,根本不会和她讲信用! “皇后,你假传皇帝旨意,就不怕哀家告诉皇帝吗?”太后冷眼威胁道。 “母后说笑了,臣妾何时说过那些话。” 不跟你玩了,我就耍赖。 赵臻姝舒舒服服地回了坤宁宫,留下太后的脸色阴晴不定。 晴虹笑道:“娘娘,今天太后娘娘的脸可是不好看呢。” 那可不,整治恶婆婆还要看她,反正不能让太后舒坦。 赵臻姝咧开嘴笑了笑,招数不在新,管用就行。 三天之后,清安公主回门了,她先来了坤宁宫拜见皇后。 “皇妹多谢皇嫂。” 清安公主脸色微红,气色不错,瞧着婚后过得很好。 “举手之劳罢了。”赵臻姝道:“驸马对你可好?” 清安公主点点头,脸色更红了,“只是驸马即将上任,我也想跟着去呢。” “哦?”赵臻姝疑惑道:“怎么刚成亲就上任去了?” “是陛下的旨意,夫君说陛下给新科士子们都封了八品的监察御史,把御史们派去各处,监察地方呢。” 清安公主压低声音道:“夫君说,是福王世孙惹的陛下动怒了,这才决心肃清朝堂呢。” 赵臻姝恍然大悟,陛下这是要开始动手了。 新科士子初入官场,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让他们去视察各地,才能更好的揭露民情,以防被蒙蔽圣听。 “你若想随驸马去也好。”赵臻姝笑道:“我大明的公主不是匠人手里的娇花,该去为陛下看看大明的百姓。” 清安公主点点头,皇嫂也同意她去,那就好办多了。清安公主随后就去慈宁宫了,不过太后不见,然后磕了头就去寿康宫找贤太妃说话不提。 之后,清安公主刚成亲不过半个月,便随着驸马出任去了。 清安公主这一走,贤太妃的心也跟着去了,不过贤太妃膝下还有三位公主,倒是聊以慰藉。 此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坤宁宫请辞。 “老夫拜见皇后娘娘。” 今天的谷忡没有穿太医院院判的衣服,这副模样让赵臻姝有些讶异,“谷伯伯,您这是?” 谷忡继续道:“启禀皇后娘娘,我已打算和陛下告老还乡,此后不再担任太医院院判一职。” 赵臻姝震惊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谷忡摇摇头,笑道:“非也,是我自己觉着年纪大了,不必再占着那个位置。” “这天下的英雄如过江之鲫,单说医术一道就能人辈出。我的医术虽厉害,却也有不足之处,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便去向一些名医求学。” 说这话便是自谦了。 “这行医之路坎坷,您如今又何必奔波呢?” “这世界上什么事不艰难了?”谷忡叹息道:“况且我受朝廷俸禄,该是胸怀我大明子民,可我为天下万民做的事情却微乎其微。此番去采访名医,既是锤炼医术,也是去救死扶伤啊。” 此刻的谷忡自信极了,他不再是皇帝面前小心谨慎的太医院院判,而是医术超凡入圣的一代名医。 “如今太医院有徐正儒接替我的班,他之为人,请娘娘放心,有他在我亦能放心去了。” 谷忡道:“况且说句私下话,陛下如今也未必想让我继续在太医院待着。”他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叹息道:“我亦厌烦了太医院的明争暗斗,刘维想要,便给他吧。” 赵臻姝微微一愣,心里顿时明白谷伯伯怕是早有去意,只是为了她才待在太医院。 “谷伯伯既有去意,那我亦不再强留。” 赵臻姝问道:“只是谷伯伯可有目标?” “天下之大,何必拘泥于一处?”谷忡道:“我已想好去周游我大明国土,救死扶伤,若是有能力,便再收一位关门弟子,把自己的一身本领传承下去吧。” “谷伯伯心有大志,姝儿在这里祝愿谷伯伯一路顺风。”赵臻姝说完,又惆怅道:“只是谷伯伯,如今乐窈年幼,将来若有灾病,可该如何是好?” 谷忡大笑道:“就知道你这个丫头等着我呢。”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盒药丸,珍视道:“这药盒里共放了三颗药丸,乃是我太师父的师父在世时候就炼制好的安宫牛黄丸,算算日子,距今已有一百四十年之久,普天之下,若是救命之药,我想莫过于此。” 单闻此言,便知道其中珍贵的程度。 赵臻姝眼前一亮,这可是好东西,怕是能当成传家宝了。 “多谢谷伯伯了。” 他摆摆手,道:“你虽是皇后,可在我眼中,也不过是故友之后,小丫头一个罢了,这药你好生拿着,平日里莫要声张,不到万不得已,亦不要轻易使用。” 这种东西,用一个少一个啊。 “姝丫头,此后,我就只能在大明的每一寸土地上听百姓们传唱你的名字了。” “姝儿不会让谷伯伯失望的。” 谷忡点点头,随后离去了。 人生就是这样,分分合合,起起落落,更不必伤怀,因为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自谷院判之后,刘维坐上了太医院院判,同时徐正儒在前院判谷忡的力荐之下,坐上了太医院左院判的位置。另有一位老牌太医曲凡中成为了右院判。 赵臻姝没给谷忡什么东西,她深知,这个老头一定会拒绝的。 但又不可能不给,于是谷忡在日后的行医之中格外的畅通,便是有一些珍贵的药材,穷苦的病人也总能买到。 一时之间,谷忡的名气大震起来。 第214章 中秋 赵臻姝从不想过多的去干涉旁人,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更不必去强求别人留下。 若是有缘,山水之处,自会相见。 清安公主出嫁之后,宫里紧接着就是迎来了极为重要的一个节日——中秋节。 中秋节是大明除去新年之外的第二大节日,在此时候,通常是由皇后主导,祭祀月神。 贵妃央求了皇帝,也来赴宴了。从六月生了孩子到现在,她已经再翊坤宫里待了七十多天了,实在是憋不住了。 后宫众人都是许久未见贵妃了,乍一看,比起以前丰腴了不少。 贵妃也发觉自己身材不好了,现在她最在意的就只是这个。 偏偏惠美人小嘴似沁了毒一样,句句戳心。“臣妾瞧着贵妃娘娘比起以往竟然胖了这么多,可见怀孕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有前朝杨贵妃的姿态了不是?” 这话一出,众人都捂着帕子笑了起来。 “惠姐姐说笑了,前朝的杨贵妃那般姿色可是千古流传的,咱们贵妃娘娘,怕是差了几分。”杨才人跟着道。 贵妃一听就火大,她冷笑道:“本宫便是再胖,也是比拟杨贵妃,至于你们,这般瘦弱,难道是学什么扬州瘦马?” 惠美人淡笑道:“贵妃姐姐怎么就急了,姐妹们不过是说嘴罢了,难不成贵妃姐姐就这般霸道?这实话就是听不得,说不得?” “贵妃姐姐多心了,富态些也好,总归看着有福气不是?” 熹贵嫔瞅了一眼,没理这群人。 跟着皇后的妃嫔也不开口。 曲才人忙跳出来表忠心,“杨贵妃虽美,却是红颜祸水,引得唐王不早朝,贵妃姐姐又岂是这等祸水?你们难道不知李相乃是陛下肱骨?” 惠美人道:“李相自然是肱骨,不过杨贵妃还有一位弟弟杨国忠,这杨国忠呀,生得好,有杨贵妃为姊。就是草包一个,也能入朝为官。说来贵妃姐姐如今这般得宠,倒是不知道能惠及谁呢?” 齐选侍倒是想说两句为贵妃说话,问题是她们在说什么啊,怎么都听不懂,本朝不就是李贵妃?怎么还有一个杨贵妃?杨国忠又是谁? 头大! 随后,齐选侍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贵妃咬着牙关,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哎呀,妹妹该打,该打,一时忘了姐姐的嫡亲弟弟已经早逝。”惠美人捂着胸口,一脸的心痛道:“怕是令弟没这个福气,被贵妃姐姐照拂了。” 贵妃的拳头硬了,接着又软了,她深知这个场合不能闹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惠美人的目光一片冰冷,道:“惠美人,本宫记下了。” 今日不行,总有他日。 惠美人得意的挑挑眉,反正和贵妃闹掰了,何必再惺惺作态呢,还不是哪里疼就拿刀子戳哪里?况且现在她已经攀上了新的靠山。 “说起美貌,该是丽姐姐最为出众。” “可不是,满宫里谁能比得上丽姐姐的。” 丽婕妤笑了笑道:“我不过是空有几分美貌罢了,哪里就敢说是最出众的。”她说完这话,眼睛忍不住看向安美人道; “安妹妹慢些,你如今虽已经是六个月了,可也要注意自己身子不是?” 安美人微微一愣,道:“多谢丽婕妤。” 两人虽同住一宫,可往来却不多,怎滴丽婕妤突然关心起她来? 惠美人和杨才人盯着安美人的肚子看了一会儿,道:“丽姐姐说的对,安姐姐还是要多注意才好。” 毕竟丽婕妤说了,陛下要把安美人的孩子送给丽婕妤养呢。 这样一来,丽婕妤就是一个不错的靠山。 安美人心中疑惑,面上笑道:“多谢杨妹妹关怀。” 几人说话之间,京城的宗亲们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太妃和长公主只是笑着,并不参与后妃们的争锋。 不多时,赵臻姝和李景琏也来了。 今日是大日子,大家都是盛装出席,唯恐自己落了下乘,若是能够引得陛下侧目,那才是赚了。至于今日侍寝是不大可能,这种重要的节日,陛下历来是去皇后宫里的。 赵臻姝看了一圈,就瞧见贵妃那副咬牙切齿的小脸……不对,是中脸,看样子受了不少气。 不过贵妃也是真的胖了一圈,其实和旁人比倒不是胖,只是看着和从前不大一样。人再丰腴之间又多了几分柔和,估计是做了母亲之后发生的转变,不过那一双吊梢眉把人衬的又凌厉许多。 再就是安美人,现在安美人也是处处小心。 赵臻姝吩咐道:“瑶巟,你去看住了安美人,今晚上务必不能出错。”别吃顿饭孩子又出了问题,还有就是黄才人,也要注意。 瑶巟这丫头已经越发稳重,正适合干这事,她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站了过去。 至于其他人就无所谓了,王贵嫔带着鲁御女独自在一边,压根不掺和这些事。熹贵嫔带着宫里的人同样的当透明人。 众人行过礼,就开始入座了。 赵臻姝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不禁有些感叹。 现在还只是选秀一次就有这么多人了,真不知道日后有多少姑娘们要进宫,又要生多少孩子。 想到孩子,赵臻姝道:“陛下,如今宫里的孩子也越来越多了,臣妾想着几位妹妹的位份却始终不高不低的,该是给几位妹妹晋晋位份了。” 李景琏手里一顿,看了看众人。 贵妃脸上不怎么高兴,她已经是贵妃,皇后健在,陛下不可能封她为皇贵妃的,因此看着别人升了位份,哪里能开心呢。 至于其他人,除了王贵嫔,都很开心,一个个都眼睛亮亮的,看着李景琏。 尤其是位份不高的妃嫔,升了位份之后,月俸就能涨不少,陛下来不来无所谓,能给钱不就行了? “皇后所言,亦是朕之想法。”李景琏笑了笑,他的孩子越来越多,自然也高兴。 “朕想着丽婕妤伺候朕许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升为贵嫔吧。” 丽贵嫔柔柔弱弱地站了起来,神情柔和,配上她的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颇有几分西子捧心得娇弱感,看的人心生怜悯。 “臣妾多谢陛下。” 丽贵嫔也是有手段的,陛下以前从来不喜欢这种病美人,选秀都是看明艳的女子,如今竟然对丽贵嫔生出几分情愫,可见后宫中人,各有各的手段,别小瞧了谁去。 第215章 大封六宫 可见在这个深宫里,长得美重要,但不过是门槛罢了,重要的是有特色,陛下才能记住你。 比如齐选侍,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是美人,要是说句话,行动起来,才叫人意想不到。这么一反差,可不就叫陛下心里有个印象了? “齐选侍也不错,就升为美人吧。”李景琏道,这是把才人直接跳过去了。 这么一说,贵妃当下就眼红了。 齐选侍,罢了,是她的人,升了就升了,可丽贵嫔凭什么啊?孩子都没生过,最起码都没怀过,就这么晋位了? 贵妃不忿,不过也不敢当众驳回李景琏的旨意。 还有一个人更生气——曲才人嫉妒的嘴都歪了,她实在想不明白!齐美人怎么就这么好命? 齐美人倒是有些惊讶,“多谢陛下。”听听这声儿,和将领受勋一样,难怪陛下能记住呢。 赵臻姝微微一笑,陛下说完自己想升的,那她可就要开始给自己的人谋好处了。 “陛下,熹贵嫔久侍宫闱,又抚育二公主,臣妾想着九嫔如今空缺许多,熹妹妹不妨为昭仪。” 贵妃又有些不高兴了,她自己也做过昭仪,总觉得再让人做昭仪,似是抢了自己的东西一般。 “陛下,臣妾曾经也是昭仪呢,陛下可否为臣妾以后都不再封昭仪之位?” 瞅把你脸大的。 赵臻姝没等李景琏说话,直接开口道:“陛下,此事不妥,日后还有许多姐妹进宫,若是按照贵妃的意愿,那旁人岂不是也要这般?如此下去,这九嫔之位岂不是早早就满了?” 贵妃的中脸憋得通红,反正就是又不开心了。 赵臻姝没管,继续道:“王贵嫔也是,臣妾觉着晋为淑仪。” 接着就是其他人,娄美人晋位娄贵人,贞美人晋位贞贵人,林选侍晋位林才人。 李景琏点点头,都是伺候过他的,晋位也合情合理。 “臣妾等多谢陛下,多谢皇后娘娘。” 赵臻姝说完这几句,就不再说了,其他人都傻眼了。 不是,皇后不该为了贤惠,把大家都提一嘴吗?怎么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这想法若让赵臻姝知道,定会笑出声来,真当她大度啊,给别人晋位份,是怕对手不够强大吗?自己给自己上强度? 当然,你自己要是有本事,同丽贵嫔那般,能让陛下心里记着,主动给晋位,她赵臻姝也不会拦着。 可你要是没这个本事,平日里还想着和皇后作对,还要皇后给你升位份,那就是在做梦了。 眼看着皇后不再说话,没被晋位的宫妃都有些急了,别人都晋位,就自己不晋位,可不就是自己落后了? 就在这时,王淑仪突然道:“陛下,臣妾宫里的鲁御女虽不得宠,可跟随臣妾许久了,大皇子也被鲁御女照看得很好,臣妾请求陛下为鲁御女晋位吧。” 王淑仪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淡漠,像是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鲁御女一听,眼泪差点掉下来。王淑仪平日里冰冷冷的,别说是对她了,就是对大皇子都这样。 就是这样一个冷淡的人,竟然会为鲁御女主动开口,真是难得。 李景琏对鲁御女完全没印象,听到王淑仪提起,心中疑惑地想着宫里还有这个人儿呢? 不过李景琏没驳斥,王贵嫔好歹生了大皇子,又是头一次开口,况且要求也不高,说道:“就按王淑仪办吧。” 鲁选侍激动地站起来道:“臣妾多谢陛下,多谢淑仪娘娘。” 然而王淑仪没理。 鲁选侍也知道淑仪娘娘的性子,道谢之后自己就坐下来。 有王淑仪这么一开口,众人的心思都活跃起来,自己得不到陛下的青睐,自己依附的人还不行吗? 曲才人第一个看向贵妃,贵妃领会之后,开口道:“陛下,曲才人也侍奉许久,您看……” 丽贵嫔赶忙道:“若说晋位,臣妾记着惠美人曾经还为陛下怀过孩子,该是给惠美人晋位。” “陛下,臣妾如今怀着孩子,全靠着周妹妹照料,周妹妹劳苦功高……” “陛下,臣妾以为……” “陛下……” 李景琏头都大了,一群莺莺燕燕就这样不停的说话,美则美矣,就是太吵。 就在这时,一道微微粗犷,又带着几分娇媚的声音响起:“陛下!~” 须臾之间,众人都愣在原地,静静地看向齐美人,齐美人这是干嘛? 齐美人老脸一红,该死!她明明就是心里想学着旁人这样喊陛下而已,怎么发出声来了,还叫的这么大声! 贵妃意味不明地看着齐美人。 齐美人慌忙道:“陛下,臣妾想要更衣,请陛下恩准。” 赵臻姝抽了抽嘴角,更衣这事儿已经严重到要专门禀告皇帝的程度了吗? “准了。” 然后齐美人风一样逃离现场。 “齐妹妹还真是可爱。”赵臻姝忍不住道。 李景琏道:“宫中妃嫔有趣。”他缓了缓目光看向赵臻姝,“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妃嫔之事该由你做决定。” 李景琏又推给她! “你们谁若想晋位,不妨中秋之后来坤宁宫,若是合理,本宫自会应允。” 赵臻姝挑挑眉,意思很明确,来啊,来求我啊。 贵妃来求我啊,丽贵嫔来求我啊,来求我,就给你们的人晋位。 贵妃立马闭了嘴,丽贵嫔想了想也不说话了。 倒是安贵人坚持道:“请皇后娘娘看在周妹妹尽心为臣妾着想的份上,就照看照看周妹妹吧。” 周选侍:好感动,姐姐居然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但是,先别感动,我的好姐姐,你别说了,陛下和皇后娘娘怎么可能给我晋位。他现在恨不得陛下和娘娘完全不知道她是谁呢。 陛下和娘娘倒是记住她了,可那种印象印象不要也罢,还不如没有呢。 周选侍紧紧抓着扶手,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别人。 赵臻姝有些无奈,这安贵人还真是……听不懂她的话啊。赵臻姝看了看李景琏,李景琏神色平静,想着安贵人又大着肚子,平日里也不和坤宁宫结仇,还是个重情之人,便同意了。 “既然是安贵人求情,那本宫便允了,”赵臻姝征求道:“陛下以为如何?” 李景琏目光落在安贵人身上,这次他也没有给安贵人晋位,就是要压着安贵人的位份,等到生下孩子,再晋位婕妤。 宫里有规定,贵嫔之下不能抚养孩子,丽贵嫔如今是景仁宫主位娘娘,安贵人也在景仁宫,到时候正好把孩子交给丽贵嫔养着,旁人也挑不出错来。 他心想如今不给安贵人晋位,那周选侍便算作对其的部分补偿吧,便道:“皇后决定就好。” 周才人已经惊喜的不知所措,连谢恩也忘了。 贵妃倒是不满,一个得了脏病的妃嫔,不打杀也就算了,还给晋位,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 倒是旁人看着周才人晋位了,都有些着急。 贵妃一接触曲才人的目光,立刻移开了,要她去求皇后,那不可能! 丽贵嫔也一样,贵妃不去求皇后,她去求皇后,岂不是说她比贵妃差? 不求。 然后这场晋位过程就落下了帷幕。 第216章 祭月 这算是皇帝的家事,宗亲们都不敢插嘴。 等说完这些,李景琏才宣大臣们觐见。官员来的时候都是穿的官服,家眷都是穿正经的诰命服。 最高处依旧是李景琏和赵臻姝,旁边还空了一个位子,是留给给太后的。 不过太后肯定不能来,就是她想来,李景琏也不会让的。 李景琏的想法就是好吃好喝的先供着太后,无非就是不自由一些,等到他彻底肃清朝堂之后,没了党争,再把太后放出来,那时太后也掀不起风浪来。 毕竟是自己的生母,总不能真的就打杀了。 如果太后乖觉,也为皇帝着想,将来把秋凉伯的身份恢复了也不是不行,让太后高兴高兴。可太后若是一意孤行,还想着染指前朝,那凉秋伯就没好日子过了。 皇帝皇后之下,就是李景琏的四个公主皇子。 她们年纪都太小,由嬷嬷们抱着给皇帝皇后磕头请安,随后就坐在一旁,这里乐窈和毓琼见过几次。小孩子之间似乎是有感应,一见面就咧开嘴嘿嘿的笑。 乐窈还伸出小手朝着毓琼的脸蛋上摸来摸去,毓琼就乖很多了,看见姐姐的手,还主动把自己的脸凑上去。 嬷嬷们都高度集中精神,就害怕小孩子下手没轻重,这要是大公主把二公主的脸弄花了可怎么办? 嬷嬷们这边都紧张着,大皇子这边的嬷嬷就百无聊赖。 大皇子整个人丧丧的,有时候看看王淑仪,但更多时候是看着鲁选侍。不过总感觉整个人都不太精神,恹恹的。 这样也有好处,嬷嬷们省事,不用担心出什么问题。 二皇子就是一个字——睡。他才两个月左右,正是只知道睡觉的年纪。 赵臻姝想着这种场合还是不要让二皇子出来了,免得吹个小风,生了病可就不好了。 但是贵妃不同意啊,所有的子嗣都参加,就二皇子不来,这是什么道理? 赵臻姝看着二皇子的脸色,已经微微泛起潮红,就感叹这孩子怕是要生病了。 贵妃也真是的,挺可怜的…… 她倒不是对贵妃抱有同情,而是对孩子有所怜悯。不过人家亲娘都这样,赵臻姝就识趣的没开口,要是她真上心了,贵妃怕是要以为她想养二皇子了。 子嗣之后,就是后妃们,怀孕的安贵人和贞贵人,这两人赵臻姝让重点照顾,别出了什么事。 其后就是大臣官眷。 皇亲国戚和勋贵们都穿着礼服,不是这些的大臣就穿着官服,家眷们穿着诰命服。 按照品级依次坐下。 不过也有一些不同,比如娄家,娄家的官职不高,只能坐在不起眼得地方,但是娄太夫人又是诰命里面头一个,就被安排到了靠前的地方。 这样的位置也合理。 宴会开始之后,歌舞便入场,不管官员们心里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如今都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局面。 曲子也好,舞姬也罢,都是有经年累月的功底,看的人赞叹连连。 尤其是李景琏,一双眼睛几乎快黏在弹琵琶的宫女身上了。 赵臻姝心想,李景琏不会又要纳入后宫吧? 不过这次想错了,李景琏真就是欣赏,他还没到了色魔的境界,看着谁都要纳入后宫。 歌舞开场之后,就是赵臻姝去祭祀月神。 这活儿吧旁人没办法代替,妃嫔是绝对不行的。要是不办中秋大宴,也就不祭拜了,可若是宫里办,就只能皇后来,这就是中宫,无可替代。 贵妃看着眼睛又又又红了,如果是她祭祀月神该多好啊,也就能想想了。 祭祀月神,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之后就是觥筹交错,帝后端坐着,饮酒作乐。 赵臻姝杯子里面放着茶,本来要喝一些专供女子喝的梅子酒,不过赵臻姝觉着里面有股味儿,不好喝,就换成了茶。 赏月,做诗,听曲,观舞…… 大臣们也开始争执着拍马屁,各种歌功颂德的诗句、文章,夸赞皇后贤德的曲子,有的还当场编成了词,开始传唱。 你就看看,这听了谁不高兴? 高兴了就要赏赐,然后大臣们拍马屁更用劲儿。 反正咸嘉二年的中秋大宴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结束了。 宫宴结束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宫廷的灯火逐渐熄灭,人们纷纷离去。但是,宫廷的夜色中,却依然充满了诡异和神秘。谁也不知道,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又会有什么样的阴谋和诡计正在悄然酝酿。 果不其然,赵臻姝让人在宫宴上盯了一晚没出事,结果到了散去的时候,安贵人出问题了。 安贵人的位份本来是用不到肩舆的,只是李景琏私心觉着安贵人怀孕辛苦,就赐下了。 结果在景仁宫的长街前,抬着肩舆的内侍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把脚扭断了,肩舆直接向右侧斜过去,好在安贵人的右侧就是周才人。 周才人和身边的宫女用力撑住安贵人,没让人直接摔在地上。 翠樱惊呼道:“快下停,快停下。” 肩舆停了下来,宫人们跪了一地,安贵人感觉肚子传来一阵阵疼痛,她死死的咬着牙关,被人扶回了景仁宫。 第217章 鹅卵石(假期第一天,大家中秋快乐!) 今天晚上回去就很迟,李景琏和赵臻姝早早就已经睡下了。 晴虹几人就没有再打扰。 等到第二天,赵臻姝才知道安贵人昨晚出事了。 “娘娘,抬轿的宫人说是地上有鹅卵石,脚底一滑才给摔了。”晴虹皱眉道:“不过后宫的地面向来是干净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鹅卵石呢?” “本宫记着清安公主出嫁的时候,赶上御花园修缮,从宫外购置了一些鹅卵石,可有此事?” 晴虹当即了然,“奴婢这就去查。” 赵臻姝喝了口茶,道:“流江,去瞧瞧贞贵人有没有事。” 流江行礼道:“娘娘,奴婢昨夜就派人去问了,贞主子平安无事。” 这就好。 安贵人其实问题也不大,就是吓着了,太医说好在已经六个月,人又没完全摔下来,后面就要好好坐胎了,不能再走动。 太医的说辞也让安贵人松了一口气。 景仁宫里,安贵人吐了一口气,关心道:“周妹妹,你手腕如今还疼吗?” 昨晚,要不是周才人当时用力托举她,恐怕她如今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周才人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只要姐姐没事就好。” 安贵人拉过周才人的手,仔细看了看,发现只是有些泛红。其实本来是有些肿胀的,过了一晚,如今已经淡了下去。 “你放心,若我抓出幕后之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安贵人眸中闪过几分凶狠,好端端的,去的时候都没事,来的时候就有事了? “姐姐的意思是,这是人为?” “哼,那自然是,我如今怀着孩子,定是有不少人想害我。”安贵人冷静道:“皇后也就罢了,她不大有这个心思。” “除此之外,也就是贵妃和丽贵嫔这两波人了。” 周才人迟疑道:“姐姐是怀疑贵妃?” 贵妃和安贵人交恶,不过嘛,贵妃其实不怎么看得上安贵人,就是和角落里面的野草一样,想起来的时候,就过去踩两脚,想不起来的时候,就不理会了。 安贵人摇摇头道:“贵妃要是害我,定不会这么不声不响。” 贵妃那必是要找个正当理由,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轰轰烈烈的折磨她,耍威风、摆谱,这才是贵妃的风格。 那就剩下丽贵嫔了。 “可是安姐姐,丽贵嫔和咱们同住一宫,虽无情分,却也犯不着啊。”周才人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你呀,以后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吧。”安贵人恨铁不成钢道:“这宫里害人还需要理由吗?本宫怀着孩子就是最大的原因,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 本来丽贵嫔和她们之间,是没有什么交情的。 可自打怀孕之后,丽贵嫔对她就上心很多,这种关怀,安贵人并没有感到温暖,反而生出几分担忧和警惕。 安贵人的雷达直接响了,直觉告诉她,丽贵嫔不对劲。 就在这时翠樱走进来道:“主子,丽贵嫔来了。” 不等安贵人做回应,丽贵嫔就已经被人扶着走进来了,“本宫突然到访,安妹妹不会介意吧?” “臣妾给贵嫔娘娘请安。”周才人赶紧站起来让出了位置。 安贵人欲要起床,丽贵嫔却直接坐在床边,用手把安贵人制止道:“安妹妹身子不大好,何必跟本宫客气。” “臣妾不敢。” 丽贵嫔柔弱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道:“昨夜里可真是吓死本宫了,我如今身为景仁宫主位娘娘,你若是出了问题,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安贵人警惕道:“有劳娘娘关怀。”她说话之间,突然感觉自己腹部一凉,低头看去,丽贵嫔不知何时已经把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娘娘!” “你瞧,本宫都出神了。”丽贵嫔收回手,道:“你要好好养胎,有什么缺了就和本宫说。” “臣妾多谢娘娘。” 丽贵嫔点点头,说完话也不走,就盯着安贵人的肚子看。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紧张又怪异起来。 “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瑶巟姐姐来了。” 安贵人像是找到了救星,忙道:“快请。” 瑶巟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丽贵嫔坐在床边不知道想什么,她记得丽贵嫔和安贵人并不熟络,怎么如今都坐到了床边? “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瑶巟笑道:“奴婢给丽贵嫔娘娘请安。” 丽贵嫔这才回过神,站起来道:“本宫就先去了,安妹妹有事找本宫即可。” 安贵人点头道:“多谢娘娘,翠樱替我送一送贵嫔娘娘。” 等人走了,瑶巟才道:“奴婢见过安贵人,周才人。” “我们家娘娘得知安贵人昨日受了惊,特意让奴婢从尚宫局选些补品,请贵人过目。” 瑶巟身后,并不是坤宁宫的人,而是从尚宫局来的,东西也是尚宫局里面拿的,不是走的赵臻姝的私库,走的是皇帝的私库。 意思是让安贵人放心用。 安贵人舒了一口气,“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还有一事是,皇后娘娘想让奴婢问一句,昨夜里安主子可有察觉异样?譬如内侍们故意绕路,又或是抬轿子的内侍不是往日里的熟人?” “这……瑶巟姑娘,因我如今还不能坐肩舆,是陛下恩赐才有这个机会,因此景仁宫里也没有固定的人手,每日都是尚宫局的人来,每次来的人一样不一样,也未曾留意。” 这就更不好查了。 安贵人拧着眉头思索片刻,最后叹息道:“就在景仁宫门口出的事儿,若有人心怀不轨,我想也只能是附近的宫人。” 要说刚入宫那会儿,大家都不是很熟,偶尔有个宫女内侍们跑错地方,也都分辨不出来。可如今就不一样了,各宫里面有什么人手,也大致清楚了。 别的宫人跑到景仁宫门口,就十分可疑。 景仁宫旁边的延禧宫住着谢选侍,平日里连面都不露一下。延禧宫里面的宫人更是少得可怜,因此延禧宫要陷害安贵人可能性不大。 延禧宫没可能,那就只剩下景仁宫了,景仁宫里可不就住着丽贵嫔嘛。 “安贵人的意思是……”瑶巟微微迟疑,不过没把话说出来,她随后笑道:“安贵人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奴婢会和皇后娘娘如实禀告的。” 瑶巟收下安贵人给的红封,就告辞了。 第218章 难道是延禧宫? 周才人见安贵人的脸色并不好,又坐了一会,便离去了。 翠樱把守门的两个宫女喊出去,又把门关上,走到安贵人身边小声道:“主子放心,昨晚奴婢丢石头的时候没动静,也没被人瞧着,想必是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安贵人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还好这次没摔着。”她小心翼翼地抚摸上自己的肚子,嘀咕道:“好孩子,这次委屈你了。” “主子,你说这样丽贵嫔就会有所收敛吗?”翠樱担忧地问道。 安贵人冷笑一声,“她自然不会。” 丽贵嫔从前还只是婕妤,便显露出几分与众不同的关心,更何况如今是景仁宫主位娘娘,恐怕更加对她上心了。 至于原因也不难猜测,无非就是想着抱养她的孩子——丽贵嫔的意图太过明显了,几乎把这个意思写到了脸上。 可她也不是吃素的。 “那咱们还能安全把皇子生下来吗?” “放心吧,孩子一定会生下来的。”丽贵嫔一定会护着她生下孩子,但去母留子也未尝不可。 她要早做准备。 安贵人想着丽贵嫔的神情,心里微微一沉,道:“我也是没办法了,若不这般自毁,如何引得皇后注意。” 她必须要引起一些动静来,若将来要是发生点事,才不会一声不响的被人做掉。 只是这般就要苦了她的孩子。 “主子,奴婢觉着就算丽贵嫔想抱养您的孩子,陛下也未必会同意啊。” “不。”安贵人摇摇头,道:“我的直觉告诉我,陛下会同意的。” 有时候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神奇,明明陛下什么都没说,可从内心深处,安贵人感觉到一股不安——一种长久的分离之苦。 别小瞧女人的第六感。 她有预感,如果她不能够留下这个孩子,那么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只是我们为何不直接去投靠皇后娘娘呢?” “我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安贵人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我初入宫闱,便折了皇后让人精心培育的牡丹,皇后又怎么会接纳我。” “况且皇后身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我此时过去,怕是同样没有立足之地。” 安贵人惆怅至极,当初为了和谢明玉争执,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翠樱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再想着让主子投靠皇后了。 “无妨,你先提前预备着那东西,若是丽贵嫔真要有这个意思,本宫就是拼的孩子先天不足,也不会拱手把孩子让出去。” 安贵人脸上显示出几分决绝。 她就不信了,若是生下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 丽贵嫔还会想争这个孩子。 瑶巟回了坤宁宫,就把安贵人的意思传达清楚,“奴婢想着安贵人的原话怕是怀疑丽贵嫔呢。奴婢去的时候,正看着丽贵嫔坐在安贵人床边,两个人虽看着亲密,可细想却不是如此。” “况且,素闻这二人虽在景仁宫,可实际上并无交集,娘娘,莫不是丽贵嫔动的手?” 丽贵嫔…… 别看不显山,不露水,可能引得李景琏侧目的后妃,本事可不小。 赵臻姝道:“这事先缓一缓,还要看晴虹那边查的怎么样。” 主要是御花园那边也没个头绪,毕竟如果有人有意拿走一两颗石子,实在难以察觉。 而且光凭安贵人的三言两语,就要去审问一个主位娘娘,也不体面。 “安贵人那边,你们让尚宫局多照看一些,本宫是皇后,庇佑六宫妃嫔是我的职责,万不能再出事情了。” 赵臻姝想了想,又补话道:“至于丽贵嫔,如今到底是景仁宫的主位娘娘,本宫即便是皇后,也不好越过她,直接去看管着景仁宫,就让安贵人多操心吧,若是有事,给本宫递个消息。” 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瑶巟笑道:“娘娘真是心胸宽广。” 啊?这么说,难道她和安贵人有什么过节吗? 流江见状,端着茶水走近道:“娘娘,您忘啦?安贵人刚入宫时候,就折了您的牡丹呢。” 有这回事儿吗? 赵臻姝摇摇头,她早记不清了。 这时候晴虹也回来了,行过礼,晴虹就道:“娘娘,御花园的管事说,延禧宫曾经要过一些石头,具体做什么没说。” 瑶巟微微一愣,心里嘀咕着:难不成还真是延禧宫? 提起这个,赵臻姝倒是想起一个人,问道:“本宫记着延禧宫里住着谢选侍?她如今怎么样了?” 谢选侍也是一个可怜人,在家时候本就过得不好,后来受了谢家的牵连,更凄惨了。入宫之后,没多久就被余贵嫔诬陷残害子嗣,导致余贵嫔早产。 被陛下罚了,就无人问津,后面还是晋王殁了,陛下感念齐太皇贵太妃,这才给升了选侍。 然后人就一直待在延禧宫。 晴虹脑袋里面搜罗着这个人,缓缓说道:“谢选侍是自在一些的。” 自在是肯定的,就是不怎好。 想想也是,一个母家犯下大错之后,后被推进宫里的女人,怎么会得到陛下的看重呢? 没打入冷宫就算好的了。 不过现在这模样,也和进了冷宫没什么差别。甚至比进了冷宫还惨,进了冷宫最起码人都知道没什么出路。 可在延禧宫,宫人们就是明面上当你是主子,实际上当你是废妃,左右瞧不上你,暗戳戳的阴阳怪气,就是不让人好受。 这还是赵臻姝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苛待妃嫔,否则,谢选侍怕是要更惨。 晴虹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赵臻姝也没怪罪,每天宫里这么多事,晴虹几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告诉下面的人,主子在什么位份上,就要给什么俸禄和吃食,若让本宫知道有人敢奴大欺主,中饱私囊,可小心那一身皮肉。” “奴婢遵旨。” 赵臻姝起身道:“今日还早,既然是延禧宫要了石头,便去瞧瞧吧。” 总不能看都不看一下,就给谢选侍定罪。 皇后的凤驾到了延禧宫门口的时候,晴虹几人几乎都感觉走错地儿了。 延禧宫和景仁宫不过是一墙之隔,已是天差地别。 宫门口连看门的内侍都没有,甚至连大门上都积攒着许多灰尘。 赵臻姝微微蹙起眉,示意秦德忠去敲门。 一开始没人回应,秦德忠不得不加重了叩门声,过了一会,才有个小宫女轻微地打开门,把脑袋探出来。 “谁呀?” 她不认得秦德忠,随后又把视线向后转移,在看到凤驾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傻在原地,随后哐当一声,跪了下来。 她万万没想,皇后娘娘来了! 第219章 在后宫种田的日常生活? “奴婢……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完了! 她和主子彻底完了! 冬霞瘫软在地上,心里划过这个想法。 接着秦德忠就推开了大门,顺便把冬霞拉到了一边。 赵臻姝慢慢的踱步进去,延禧宫里一片荒凉,种植的树木已经枯黄,屋檐之下还结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在正殿的旁边有一间小屋子门敞开,能够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简单的陈设。 不过此时没有人在里面,相反,从正殿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冬霞,是尚宫局来送种子了吗?” 种子? 赵臻姝继续向前,走过正殿。 风穿过空荡的楼窗,卷起一地的尘埃,呼啸而过,彷佛在诉说着往昔的繁华与今朝的凄凉。 正殿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紧身衣裳,戴着抹额的女子。 这女子极为年轻,容貌亦不逊色,只是长期的劳累给她的面颊染上一层劳苦,但依旧改变不了其脸上洋溢的幸福。 只是她看见赵臻姝的一刻,惊慌失措的跪下道:“臣妾叩见皇后娘娘。” 这是谢选侍? 晴虹等人瞠目结舌,这哪有后妃的气象,仿佛是一个农家妇人,就是坤宁宫的三等宫女都比谢选侍穿得体面。 谢选侍抬起眸子,手指扣紧裙摆,求情道:“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求娘娘放过冬霞吧。” 赵臻姝朝后看去,顿时愣在了原地。 延禧宫二进院子,已经不能称之为宫殿了,而是一片农家菜园。 现在正值秋收,弯弯绕绕的藤蔓上结满了各式各样的果实,高的有绿油油的玉米秸秆,矮的有如同翡翠般的青菜,还有用石头和泥巴堆砌好的一洼浅浅的积水。 积水旁边就是排列整齐的木架,上面挂着几身蓝色的衣裳。 谢选侍的手里还握着一个水瓢,她穿着的衣服不过是下等的蓝色粗布,上面不带有一丝花纹样式,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挽起,不着一丝装饰。 唯独让人记忆深刻的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天然的湖泊,纯净的让人心生喜爱。 “谢选侍,你这是……” 在后宫种田的日常生活? 这时候宫女冬霞也跑了过来,一下子跪在谢选侍面前,哆嗦道:“皇后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不关主子的事,求皇后娘娘饶过主子吧。” “不,都是我的错。” …… 等等,她还没说怎样呢!怎么都上赶着让她饶恕? 赵臻姝无奈道:“你们先起来回话。” 冬霞不敢起身,谢选侍犹豫了一会儿,缓缓站了起来。 “臣妾遵旨。” “你这……”赵臻姝也语塞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后妃种田…… 谢选侍见状,连忙解释道:“臣妾自被陛下厌弃,就于延禧宫中闭门思过。延禧宫里只有臣妾一人,宫人们也有其他事忙,便去忙其他事了。” “臣妾想着自己动手也是好的,便带着冬霞想着种植一些平日里吃的,慢慢的就觉出几分乐趣来,便……” 越种越大,于是把整个后院的空地都变成了菜园。 赵臻姝看了看眼前的光景,心生几分感叹。 人的力量总是如此强大,在种种逆境之间,总能够爆发出出乎意料的能量,把自己的日子过的风风火火。 赵臻姝有些佩服眼前的这个女子。 能够放下自己宫妃的身份,专注的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这样的心境,谁能做到? 赵臻姝忍不住好奇道:“你在闺阁时候也是世家女子,怎么懂得这些东西?” 谢选侍见赵臻姝并未动怒,心里才松了一口气,道:“臣妾起初也不懂的,多亏了冬霞,臣妾跟着冬霞,慢慢的便也知道了。” 主仆二人一起动手,便在宫里打造出这么一块宝地来。 真是难得。 赵臻姝笑道:“你可知本宫此次前来是所为何事?” 谢选侍一下子就紧张了,“臣妾不知。” “景仁宫的安贵人怀了陛下的孩子,如今已经六个多月了,昨夜中秋大宴之后,安贵人在回宫时候,抬肩舆的内侍们踩到了鹅卵石,不慎摔了。” “后宫的路面向来干净,鹅卵石更不会有,本宫查过了,是你要了一些石头。”赵臻姝的目光转向水洼,上面有不少石头堆叠。 谢选侍脸色唰得就白了,惊惶道:“不是的,皇后娘娘,不是的,臣妾只是托人拿了些石头堆了一个水洼,绝对没有要害安贵人的意思。” 安贵人和她有过节,她的嫌疑确实很大。 冬霞也求情道:“皇后娘娘,真的不关我们主子的事,求皇后娘娘明鉴啊。” 赵臻姝忍不住笑出来,这姑娘也挺好,真是白瞎了待在后宫了。谢选侍这模样看着也不像,她温和道:“你放心,本宫不会随便冤枉你的。秦德忠,去看一看那水洼上的石头。” 即便是相信,该有的查验也少不了。 秦德忠上去把土块掰开,露出里面的石头,是一个大整块,和鹅卵石完全不一样。 “启禀娘娘,这石头不是鹅卵石。” 谢选侍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她也实在是怕了。 余贵嫔那一次诬陷,就让她再也翻不了身,要是安贵人再来一次,怕是这条命也要没了。 第220章 喂胖贵妃 “既然不是,便也罢了。”赵臻姝道:“此事和延禧宫无关。” 谢选侍激动的跪下道:“臣妾多谢娘娘。” 赵臻姝顿了顿,又看向这一片菜园子,“只是宫里有宫里的章程,谢选侍,你在宫里这般种田是不行的。” 虽然赵臻姝看着这片菜园子也很可惜。 “这样吧,本宫限你三日之内,把延禧宫复原了。” 这是皇宫,不是农田,不是心里觉着可惜就可以放任谢选侍种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赵臻姝道:“本宫会派人帮你,再重新给你拨人伺候,短缺的本宫会一并补给你。此事,本宫便当不知道,日后你好生住着就是。” 谢选侍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这块田地,咬牙点点头,“臣妾遵旨。” 冬霞是个机灵的,在赵臻姝走的时候,从藤蔓上摘了许多新鲜的蔬菜,给坤宁宫的内侍带回去了。 “流江姐姐,我们主子没什么能给皇后娘娘的,这些蔬菜带回去尝尝鲜吧。” 流江微微一愣,让一旁的内侍收下了。 “多谢谢选侍了。” 冬霞赶紧摆手,道不敢。 这些蔬菜,赵臻姝晚上就吃上了,你别说,这黄瓜还真是清爽干脆。 “娘娘,奴婢看那菜园子可是新鲜的很,这么弄没了真是可惜。”飞鸢叹息道。 “谁说不是呢。”赵臻姝边吃边道:“可惜了。” 吃完就道:“去给本宫严查延禧宫的宫女内侍们,凡是之前在延禧宫当差的宫人该罚的罚,绝不能手软,另外让尚宫局把延禧宫之前的东西补全。” 晴虹点点头,看来又有人要遭殃了。 安贵人差点摔了这事,李景琏也过问了,不过没查出什么,最后就只能不了了之。 经过这么一件事,安贵人的龙胎也算是走进了大家的视野。 其实本来这事就很大,后妃有孕若生个皇子,那可不得了。只是前头有贵妃产子,安贵人的风头就被彻底盖过去了,无人问津。 现在这事儿一出,大家就都关注起来了。 这就是低位妃嫔的悲哀之处,若是怀孕,最好大家都知道,最起码明面上没人来刁难,否则就是惠美人那般,没多久就被贵妃弄掉了。 此时宣扬出的好处要比藏着的好处大一些。 若是主位娘娘,就不必这般行事,反而要尽力隐藏好,管理好自己的宫闱,保证不出错。 此时藏着的好处就要胜过宣扬出去。 这一切,皆要看自己的身份了。 安贵人这事儿只能当作是一场意外。 中秋一过,天气又开始转凉了。 安贵人的肚子越来越大,和吹气球一样涨了起来。 丽贵嫔对其的关心只多不少。 景仁宫里的气氛紧张,别的地方一切如常。 贵妃出了一百天的月子之后,人变得胖乎乎的,多了几分富态之美,不过她气得要死,恨自己怎么就贪吃那两口。 可是要吃的时候,又有些忍不住了。 于是每日定是要出去散步消消食。 “把那御膳房的厨子都给本宫派去翊坤宫!”赵臻姝幸灾乐祸道:“告诉御膳房的厨子,什么好吃就做什么,什么新鲜就送什么。” 总之一句话,把贵妃喂的胖乎乎的! 御膳房的本就想讨好翊坤宫,之前也是怕皇后记恨,往日就暗戳戳的给翊坤宫送好东西,如今得了命令,更是卯足了劲。 于是贵妃发现自己出了月子不仅没瘦,反而更胖了。 “可恨那些厨子,每天想着法儿来折磨本宫!” 贵妃一边骂着,一边夹起一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放进嘴里。 “流花,告诉御膳房,往后再给本宫送这些吃食,本宫绝不轻饶。” 嗯……贵妃这么说,旁人也不敢再这么干了。 不过御膳房有的是办法。 从南洋进贡上来的一批榴莲模样都好,不过就是味道有点大,后妃们嫌弃味道臭,避如蛇蝎,各个躲得老远。 御膳房丢了吧,又觉得不妥,不丢又没人吃。 当然也有馋的,就是不敢吃,上面没说怎么处理,内侍们都不敢动。 不过贵妃不觉得,她起初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道:“御膳房这是送的什么东西,臭死了。” 流花受不了这个味道,找了个理由捏着鼻子出去了。 照月倒是觉得闻起来香香的,忙笑道:“主子,奴婢听闻这是南洋的贡品,好像叫什么榴莲,虽是闻着不大好,但听说味道一骑绝尘呢。” “况且,奴婢闻着,倒是挺好闻呢,也没有人传的那般不堪。” 贵妃闻言,把自己手里的帕子轻轻移开,“咳咳,你说的不错,其实本宫觉着倒也还好,拿来吧,本宫尝一尝。” 然后榴莲基本上就入了翊坤宫。 曲才人皱着眉头,以为是内侍们把恭桶打翻了,整个翊坤宫里奇丑无比,这要是陛下来了,还不直接离去? 后来知道是贵妃娘娘在吃榴莲,曲才人就没话了,不过她现在也不去正殿了,总感觉自己身上也会臭臭的。 李景琏来翊坤宫的时候,脸都绿了。 不过贵妃可怜兮兮道:“陛下,臣妾就是嘴馋罢了,况且这榴莲,虽是味道大,可吃起来却格外香甜,陛下可要尝一尝?” 李景琏嘴角抽了抽,捏着鼻子道:“朕就不必了。” 他在翊坤宫里坐立难安,陪着贵妃和二皇子,二皇子这时候也就是睡着。 李景琏坐了一会,实在待不下去了,走的时候说:“贵妃,榴莲虽是贡品,也要适宜才好。” 陛下这是觉着味道大? 可是真的很好吃! 贵妃气的跺脚,好在她还有个伴儿,齐美人也觉得很好吃。齐美人的位份是吃不上这东西的,不过她常来贵妃宫里,贵妃觉着自己一个人吃不好,就拉着齐美人一起享用。 结果李景琏后面传齐美人侍寝的时候,又闻到了齐美人身上那股淡淡地味道。 他脸黑了。 “李成化,告诉御膳房,把南洋进贡的榴莲给朕丢了。以后再也不准有这东西出现在宫里。” 李成化吓得一哆嗦,连忙道:“奴婢遵旨。” 赵臻姝在坤宁宫笑得岔气,“哈哈哈,御膳房做的不错,给本宫去赏。” 钱嬷嬷笑了笑道:“娘娘,您等会儿可收敛点。” 今天又是请安的日子,众妃都已经来了。 赵臻姝微微止住,道:“放心吧嬷嬷。”她最多背地里笑,众人面前皇后的威严还是要维护的。 第221章 贵妃又出银子了 今天的请安众人都盯着贵妃看。 嗯,贵妃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很有福气。 赵臻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还是晴虹递来茶水才止住了,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起正事道:“眼看就要年节了,本宫看了一眼今年的账本子,咱们宫里的花销比往年都大了三成。” “虽说如今天下太平,可是也不能这么铺张浪费。” 其实过了西北打仗那个紧要关头,宫里面的节俭风气就已经慢慢的消失了。 赵臻姝也没制止,如今大明有钱,没必要说让后妃们节省。说白了,最小的十六,最大的也就是赵臻姝了,都是爱打扮的年纪。 既然有钱,何苦让妃嫔们受那个罪? 大家都漂漂亮亮的,看着都养眼,也能显示出皇家威严不是? 而且宫里还多了几个孩子,养孩子的钱,那可是个无底洞。 “平日里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也就罢了,其他的器物损坏的最为厉害。” 赵臻姝看着贵妃圆润的脸道:“贵妃。” 贵妃看向皇后就来气,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翊坤宫里报上来的账目是最多的,比去年足足多了一千两银子,大多是瓷瓶、茶盏的等器皿,你可有什么话说?” 贵妃撇了撇嘴,道:“许是奴婢们下手没轻没重,给摔坏了。” 这还用说?当然是本宫砸的啊! “明年还是要注意一些,东西碎了,难免伤着人。”赵臻姝心中感叹道:看来贵妃这一年没少生气啊。 “娘娘,若是宫里出不起这笔银子,臣妾出了就好。”贵妃淡淡道:“为这一千两银子,实在不体面。” “大家都是陛下的妃子,用坏些东西是在所难免的,若事事都这般揪着不放,未免太过小气,有失皇家颜面。” 贵妃挑挑眉道:“娘娘,你说是不是?” 啧啧啧…… 贵妃瘦的时候,挑衅她,赵臻姝都觉得美得张扬,如今胖了以后再看,就总觉得十分可爱,仿佛是家里养的大白猫,仰起大胖脸朝着她龇牙。 “可不是?”曲才人赶紧接上话:“贵妃娘娘财大气粗,怎么会在意这些东西。” “皇后娘娘,依臣妾看,倒不如让贵妃娘娘看看账本子,哪里缺了缺了,也好一并填补,省的旁人说咱们失了皇妃气度。” 赵臻姝惊讶地看了看曲才人,又看了看贵妃。 此时贵妃正满意地朝着曲才人点头,瞧着这模样,是提前商量好的? 赵臻姝不禁感叹,一孕傻三年啊,连曲才人都跟着犯傻。 齐美人欲言又止,贵妃这不是自己往坑里跳? “既然贵妃有这个心思,本宫也不好阻拦。”赵臻姝道:“晴虹,让尚工局把账本送去翊坤宫吧,贵妃看着哪里短缺,就由贵妃补上吧。” 贵妃微微一愣,随后露出几分欣喜,皇后就这么同意她染指宫权了? 没啥不同意的,到了年关基本上都不做事,就是处理过去一年的旧账,现在贵妃看账本,那不就纯把自己腰包里面的钱掏给皇宫嘛。 赵臻姝仔细盘算着,说道:“本记着,总共后宫超出预算大概一万三千两银子,这些就有劳贵妃了。” “若是贵妃觉着哪处不合心意,太过陈旧,自己做主换了,本宫也是同意的。” 贵妃得意地点点头,“这是自然。” 嘿,瞧这傻子。 说完这个,赵臻姝就开始关心众人。 如今赵臻姝都不过问王贵嫔了,直接派人去看大皇子的情况。 二公主嘛,熹贵嫔一直都上心,不过最近赵臻姝发觉熹贵嫔也有些冷淡,看着对二公主也好,就是有一股劲儿,说不上来,不知道在和谁怄气。 然后就是问一问贵妃。 贵妃严防死守,赵臻姝基本上管不到二皇子,不过赵臻姝也乐的清闲。 “安贵人如今也快生了吧,嬷嬷们可准备好了?”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安贵人脸上带着几分异样的潮红,看着又健康又病态。 赵臻姝关心道:“可是身体不舒坦?” 这话一出,安贵人还未做答,丽贵嫔就紧张道:“安贵人哪里不舒服?” 众人微微一愣,贵妃抬眼看了一下丽贵嫔,目光流转在二人之间,丽贵嫔这是什么意思? 安贵人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吹了些风,累着了。”说完,她拿起帕子掩着自己的面容。 丽贵嫔还想再问,不过被赵臻姝打断了。 “回头本宫派个太医好好给你看一看。”别再把孩子出事儿了。 安贵人推辞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太医院一直有太医为臣妾看龙胎,就不劳皇后娘娘了。” 别人不愿意,赵臻姝自然不会上赶着帮忙,道:“如此就算了。” “说起来,贞美人这一胎倒是安生呢。”惠美人看着贞美人的肚子,目光幽幽道:“臣妾看着这肚子尖尖的保不齐是个皇子呢。” “贵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贵妃的目光落在贞美人的身上,脑海里顿时警惕起来。 贞美人一向都跟着皇后,若是生个皇子,难免会被皇后抱养过去,到时候皇后的势力岂不是更大了?那她的二皇子还有什么机会? 贞美人笑了笑,目光落在赵臻姝的脸上,“皇子也好,公主也罢,不都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吗?” 她也希望是一个皇子呢,这样就可以成为皇后娘娘的助力。 第222章 杨才人有喜了 贵妃眯着眼,看着贞美人的肚子出神,顿时决定这一胎不能留! 说实话,她从未把安贵人放在眼里,即便安贵人生出皇子又如何?照样比不过她。 况且瞧丽贵嫔那样,就知道打着什么算盘。 丽贵嫔出身低微,没有母家支持,很难走上那个位置,安贵人的孩子再被丽贵嫔抱走,根本不足为惧。 但贞贵人不同! 赵臻姝回应道:“你生的孩子,本宫自当自己的就是。” 那可不,娘娘,臣妾就是为你生的啊,贞贵人点点头,笑得光明灿烂。 “不仅是贞贵人,姐妹们生的孩子本宫都一视同仁。” 所以多生点吧。 孩子少的时候,皇子格外尊贵;皇子多的时候,嫡子格外尊贵。 “说起这个,臣妾还有一件事要禀告娘娘呢。”杨才人站起来,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臣妾前阵子觉得身体不适,便请来太医一瞧,才知道已经两个月了。” 这回满屋子人都惊讶了。 莫说别人惊讶,就是杨才人自己知道的时候都懵了,她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随后更加震惊了。 皇帝中秋之后就在十月十一那天传了她侍寝,结果一次就有了? 她真是好命啊。 “以后就要叫杨美人了。”惠美人神色僵在一起,随后微微一笑。 杨美人看了一眼丽贵嫔,忙道:“只是侥幸罢了,如今也只是怀着,将来如何谁又能知道呢?” 丽贵嫔盯着杨美人看了一会儿,带着几分惊喜,最后收回目光道:“本宫也要恭喜杨妹妹了。” “臣妾不敢。”杨美人慌忙站起来道:“如今还是要看安贵人这一胎呢,话说安贵人这一胎也快了,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丽贵嫔淡淡道:“太医说了是女胎。” 哦~原来太医已经看过脉象了。 贵妃的神色更加不屑了,一个公主罢了。倒是杨才人有孕,有点出乎意料,要想个法子是。 打胎这活儿,一个是打,打两个也是打。贞贵人和杨才人一起来就行。 丽贵嫔顿时心里的期待就变了。 安贵人的公主虽好,可终究将来要嫁出去,嫁出去的女儿怎么给她撑腰呢?还是要个皇子才好。 杨才人这胎来得正好啊! 丽贵嫔眸子一转道:“公主也好,总归是陛下的孩子,本宫都喜欢,祝愿杨妹妹生下一个男胎才好。” 杨美人笑了笑道:“借娘娘吉言了。” 贵妃看着这群人绕来绕去,嗤之以鼻。 她就瞧不上丽贵嫔那副样子,柔柔弱弱的,似乎谁欺负了她一样。什么心思是谁还不知道啊,一天天装的别人都不知道一样,上不得台面。 倒是安贵人神色猛地一顿,若是杨才人生了一个皇子,那丽贵嫔会不会变主意? 赵臻姝道:“这是好事,来人传御医。” 当着众人的面,又给杨才人把脉,这才确定了是真的怀孕,赵臻姝就给按照惯例晋位了。 中秋时候,杨美人没能晋位,如今有了孩子倒是如愿以偿。 对于这一胎,李景琏倒是没多关心,只是让人好好养着就行。 还有一件事就是给宫女内侍们修缮的屋子也好了,赵臻姝还亲自过去看了看,基本上能做到两个人一间房。 地儿虽然小,可宫女内侍这两人能在皇宫有个安身之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众人无不拜服。 “你们宫里面若是有宫女内侍相看好了,就让她们去尚宫局走一趟,记录个名册。” “臣妾遵旨。” 等众人都散了,晴虹有些不放心道:“娘娘,这么一来虽是造福了宫女内侍,可这些人牵扯到一起,宫里岂不是会变得更加混乱?” 宫女内侍们本来自己做自己的,虽有几分爱慕之情,可到底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 情感上始终有一道屏障,可如今要是没了这道屏障,忠心的奴婢们还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伴侣而出卖自己的主子呢? “这宫里,最复杂的就是人心。”赵臻姝道:“即便本宫不这么做,难道就能斩断私情了?” 情之一字,何其复杂啊。 “既然阻拦不了,又何必阻拦呢?相反,本宫允许宫女内侍们住在一起,不仅没有害处,反而把复杂的宫闱脉络放到了明处。” 若是宫女内侍住到一起,岂不是把各宫的人脉梳理的更加清晰吗?谁是谁的人,哪个宫背地里和哪个宫有牵扯,看这些宫女内侍不就明白了? 将来出了意外就更好追查了。 “主子,可若是各宫娘娘都不允许呢?”瑶巟好奇道。 “那宫女内侍就只能看着旁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而她们自己只能羡慕别人,长此以往,对主子再忠心都会生出埋怨。 这一招,实在巧妙。反正她是皇后,要看这些记录轻而易举,至于妃嫔们自然没有这个资格。当然也有不满的人,不过谁管你呀,不服憋着吧。 总之,一切事情都在朝着赵臻姝期待的那样缓步向前。 可偏偏出了一件事。 并州的魏国公府被查出来有人中饱私囊,祸害地方。 起因是陛下派出的八品御史去地方监察,并州去的是查从辉。 他已经三十有余,从前科考时候,就饱受官场折磨,发誓有一天自己登科之后,要洗尽铅华,还大明朗朗乾坤。 因此人一去并州,就马不停蹄地开展了调查。 起初撞上了余家作恶。 如今余贵嫔早殁了,只是还有个公主在,陛下并未降罪余家,或许是看着公主的面子,或许是忘了,或许压根就没把余家放在眼里。 反正余家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起初余家还因着余贵嫔殁了,变得小心谨慎,后来见旁人还是一样对他们恭敬,胆子便再一次大了起来。 这次便是余家公子强抢了一位民女。 正好被查御史瞧见,查御史当即就把人拿下了。 余家平日里还好,可看见朝廷的御史就吓破胆了,就朝着魏国公府求援。 赵臻姝尚且还不清楚两家人怎么搅和到一起去的时候,就传回消息来说魏国公府联合了晋王府作假账,私吞了并州过去一年的五成赋税。 并州官员和这两个皇亲国戚沆瀣一气,瞒着朝廷。 这下子,算是把官场的天捅破了。 一个是陛下曾经的龙兴之地,一个是当今皇后的母族。 第223章 求情(中秋快乐) 李景琏自然是极为愤怒,他被自己所信任的亲族背叛,还如何向着天下臣民交代? 重要的是这事直接被捅出来了,御史直达中央,点爆了朝堂,李景琏连隐藏下来,暗地里处理的机会都没有。 众官员所知,福王不过横行乡里,就被弄回了京城,封地都似有似无的。说好听点是被召回中央,说不好听点,那就是拘回京城。况且福王贪墨的巨款众官员并不知道,这笔钱直接进了李景琏的私库。 就算是众官员知道,那也是福王贪的,而不是做假账,欺骗中央。 因此,此次晋王府和魏国公府直接扣下五成赋税的行径已经相当恶劣,若是不重罚,往后地方官员人人效仿,大明就完了。 这个口子不能开。 这事儿如今不仅是京城在观望,地方各处同样在观望,尤其是刚刚被派去大明各地的监察御史,陛下接下来的反应,几乎决定了他们后续的做事态度。 咸嘉一朝后续能否政治清明,就看此番陛下的处置方法了。 赵臻姝拿着魏国公府传来的消息,眉头紧蹙。 钱嬷嬷同样叹息道:“娘娘,奴婢曾经在王府做事时候,就隐隐听闻并州收缴的赋税早已超过朝廷规定的份额。” 连晋王府的嬷嬷都知道这事儿,可见实际上已经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不过让赵臻姝微微放心的是赵家本家倒是没人参与,他哥哥和父亲自从并州来了京城,就没有再直接管着并州的魏国公府。 并州是赵臻姝的二爷爷在打理。说是二爷爷,其实是赵臻姝的嫡亲爷爷的庶出弟弟,严格说,叫一声二爷爷都是抬举他了。 和晋王府勾结也是这位二爷爷做的主。 不过是晋王府先找上魏国公府的,两家人又给了并州官员些好处,每个季度有朝廷的人来查,就贿赂贿赂,官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今年陛下突然派来了御史,这查御史还是个愣头青,软硬不吃,直接就捅破天了。 信里还说了,余家借着是公主的母家,这才攀上了魏国公府。 外人不知皇宫密事,只当都是皇妃,见面尚有几分情,便都敬着余家,那庶出的二爷爷也是个目光短浅的,便同意和余家往来。 自李景琏登基之后,晋王府和魏国公府更是仗着背后有皇帝皇后撑腰,行事愈发大胆,丝毫没有顾忌。 出了这档子事,众人也没有心思过年了。 这个年节过的是人心惶惶,和并州官员有所往来的京官,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李景琏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继续让查御史彻查此事,并且派了暗厂的人保护他,这个态度,就让许多人心里够担惊受怕的了。 哪还有心情过年。 李景琏也是照着往年的流程走一走,也就算了。 咸嘉三年正月初九,安贵人发动了。 她生的时候不是好时候,李景琏和赵臻姝都心里烦躁,便没什么人关注。 赵臻姝叫晴虹去看着,自己没去。 坤宁宫里头,看着魏国公府的来信,异常的愤怒。 “简直是放肆!” 族中众多族老联合起来,想要借着赵臻姝的手,得到李景琏的饶恕。毕竟是皇亲国戚,闹得太大也不好看。 二爷爷虽然犯下大错,可怎么说也是一家人,真要是严惩了,以后魏国公府的脸面往哪里放? “如今倒是害怕丢人了?早干嘛去了?”赵臻姝冷冷一笑道:“咱们赵家家大业大,哪里就缺那些银子?可见世家贵族们搜刮民脂民膏早已经是习以为常,咱们魏国公府也逃不过去啊。” 钱嬷嬷叹了口气,不敢说话。 其余几人更是战战兢兢的,皇后娘娘生气的时候不会大吵大闹,就是这般阴阳怪气的反讽,面子上心平气和,实则早已经怒火滔天。 “钱嬷嬷,赵家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何必来找本宫?” 赵臻姝眼中透露着几分凌厉,说道:“赋税乃是国本,他们动摇国本,便是诛九族都不为过,还有脸找本宫说情?” “告诉父亲兄长,他们若要是继续为这些赵家的蛀虫们求情,陛下只会更怒。” 如今晋王府顶在前面,魏国公府还有几分喘息的机会,要是魏国公府敢求情,只怕是死的更快。 赵臻姝摇摇头道:“赵家,也是该动一动了。” 一个家族要想长久,需要能力辈出者,但更重要的是,没有人拖后腿。 这些族亲们俨然是拖着赵家的后腿了。 而且这事对赵臻姝影响很大,一说出去,皇后的母族横行乡里,皇后再怎么贤德,你觉得可信吗? 赵臻姝打定主意,要严惩这些人的。 但是这事儿放在魏国公身上就是不一样的视角了。 曾经看着他长大的伯伯,拄着拐杖,满眼泪花的跪在他面前,说起年幼时候的事情,魏国公的心终究是动摇了。 魏国公进了乾清宫没多久,就传来阵阵清脆的声音。 赵臻姝闻讯赶来了乾清宫,被李成化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不是奴婢不让您进去,是陛下早有吩咐,谁来都一概不见啊。”李成化小心翼翼地说着。 其实李景琏说的是:若皇后来,便打发回去,朕不见。 不过李成化不敢这么说,给赵臻姝留了几分面子,说成了陛下不见所有人。 赵臻姝叹了一口气,父亲这次是真糊涂了。 她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李景琏骂道:“汝乃朕之泰山,皇后之父也。今魏国公府干预赋税,动摇国基,尔不思以死明志,反奔朕前乞怜,岂料朕不敢加罪于尔乎?” 魏国公这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 皇帝终究是皇帝,即便自己的女儿是皇后,即便皇后深受皇帝宠爱,有些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 年迈的魏国公惊惧之下,晕倒在了乾清宫。 赵臻姝听着里面的动静和慌忙去太医院的内侍,终于是忍不住要进去。 “娘娘,您是何苦呢?”李成化不着痕迹地劝道:“陛下知道娘娘是清白的啊。” 第224章 严惩? 这话便是暗示皇后,李景琏不会把赵家的事情归结到赵臻姝身上,拦着皇后也就是不想让皇后也牵扯进来,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方式。 毕竟帝后本是夫妻,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皇后不贤德,即便皇帝再出众,也会受到影响的。 “李公公的意思本宫明白了,只是身为人子,如何能够看着父亲晕倒却不闻不问呢?”赵臻姝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知道这是李景琏在给她台阶下。 只要她装聋作哑,不过问一句,李景琏就会想办法摆平此事,不牵扯到皇后这个身份上来。 李成化见状也不再拦着,只是微微叹息着。 赵臻姝顺利的进入了乾清宫,李景琏满脸阴沉地看着赵臻姝。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景琏并未叫起,而是盯着赵臻姝看了一会,才幽幽开口道:“皇后,你说这大明到底是姓李还是姓赵呢?” 赵臻姝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把心沉到了谷底。她改行礼为跪着,刚要说话,就被李景琏打断道:“皇后心里清楚就好,朕不想听了。” 赵臻姝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赵家犯下大错,请陛下严惩,只是父亲年迈,可否先让父亲坐在椅子上?” 李景琏摆摆手,便有内侍把昏厥的魏国公扶起,抬到了椅子上。 太医来了瞧过之后,只说是痰迷心窍,一时之间惊慌失神,这才晕过去了。 没大事就好,赵臻姝松了一口气,看向李景琏。 “来人,送魏国公出宫,往后就不要进来了,好好在府上养着吧。” 等人走了,李景琏道:“皇后也起来吧。” 赵臻姝的腿有些发麻,不过这时候不是矫情的时候,她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跪道:“陛下,赵家犯下大错,请陛下责罚。” 李景琏露出几分若有若无地讥讽,道:“哦?皇后以为要如何惩罚才好呢?” 赵臻姝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按照大明律令,凡是作假账者,诛九族。” “九族?”李景琏嗤笑道:“皇后是要朕自己也把自己诛杀吗?” “臣妾不敢。” 不敢?李景琏心中几分失望,皇后,终究是向着魏国公府。他不想皇后来乾清宫,就是害怕听到皇后求情的话。 皇后是他的妻子,该是一心向着他才对,他们夫妻应该是同心对外才是。 可皇后呢? 李景琏内心微微摇摇头,若是皇后真要他严惩,便该拿出几分态度,而不是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他难道不知道这种大罪是要诛九族的吗? 说的这般严重,最后皇后还不是因着这些人皇亲国戚的身份要向他求情? 可他若是真饶恕了,日后史官该如何记载他的昏聩呢? “陛下是真龙子,自然不在其列。”赵臻姝坚定道:“然而魏国公府犯下大错岂能轻轻放下?臣妾以为当诛杀犯事人员上下,包括魏国公府在内。” 李景琏微微一愣,对上赵臻姝的眼眸,道:“你说什么?” “臣妾先是大明的皇后,陛下的妻子,其后才是魏国公府的女儿。” “臣妾若因私废公?罔顾国法,天下人又该如何看我?” 说完,赵臻姝拿出一封提前准备好的懿旨,道:“这是臣妾已经写好的罪书,请陛下过目。” 李景琏示意内侍拿过来,一打开上面就已经加盖了皇后宝印。 上面陈述之言,先表明了皇后失德,导致母族出错,随后又请陛下严惩,关于魏国公府二老爷这一支脉的子孙全部诛杀,其次凡是涉及其中的奴婢一并诛杀。 再就是魏国公府嫡支。 赵臻姝直接提出了一个重大的请求——降爵。 魏国公府百年荣光,在赵臻姝的手上亲自终结了。 李景琏一脸震惊的看着赵臻姝,皇后来真的?他是要严惩魏国公府,不过也没想要这么严重,旁人杀了也就杀了,无关痛痒,可降爵损伤的是世家大族的颜面。 很多人活着,就是为了气节。 他最多想着魏国公府在并州的人一并诛杀,京城的就先革职查办,等这个风头过去再说。 而且,魏国公府的处理结果也是做给晋王府看的。 “皇后,你这是真的?” “臣妾已经加盖皇后宝印,若陛下同意,请陛下加盖玉玺。” 李景琏神色复杂道:“此事朕自有定夺,你先起来吧。” 赵臻姝,不失为一个好皇后,许多时候都和李景琏一样,心中装有百姓,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也是李景琏最欣赏的地方。 他想要一个皇后所出的嫡子为储君,继续为大明教导出一个好皇帝来。 因此,太子的母族就不能有大问题。 恰巧这个时候,有内侍来禀告说:“安贵人生了,生了一个小皇子,只是身子不大好。” 这个身子不大好是真的不好,生下来的时候连哭声都没有,还是医女用力拍打,好不容易才猫叫了两声,然后就不哭了。 “臣妾恭喜陛下,喜得麟子。” “和朕一起去看看吧。”李景琏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孩子不好,就先把朝堂的事朝后放了放。 赵臻姝这时候才起身,不过差点摔倒,被晴虹扶着恢复了几分力气,她看着李景琏率先出去的背影,又看着被遗忘在御案上的懿旨,心里暗叹一口气:这次算是赌对了。 若非父亲进宫为族亲求情,她也不会出此下策,好在陛下心中还是留有几分情面的,没有想把魏国公府的嫡支也处理干净。 不过如此一来,赵臻姝的父兄虽然被保住了,可赵家的那些支脉必定是难逃一死,不过是个什么死法,只能看查御史在并州还能查出一些什么来了。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安贵人。” 好歹生了孩子,不能不去看一眼。 景仁宫里,此时已经是乱作一团,丽贵嫔不可置信的问道:“是皇子?” 怎么会!太医明明说是公主的。 就在这时候,内侍们传唱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第225章 三皇子 众人都跪下行礼。 “臣妾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李景琏阔步走进去,问道:“三皇子如何了?” 翠樱怀中紧紧抱着三皇子,看到皇帝来了,才松了一口气,围在她身边的还有几个宫女,都紧紧盯着翠樱,几人一同跪下,翠樱率先开口道:“启禀陛下,我们主子生的艰难,三皇子在腹中呆久了,有些先天不足。” 翠樱凄苦道:“我们主子如今累晕过去了,丽贵嫔娘娘就来抢孩子,就陛下做主啊。”说完这话,她垂眸,眼中划过几分警惕。 贵妃懒散的打量着这场闹剧。三皇子小脸漆黑漆黑的,右眼角还有一片乌青,一看就不是什么长寿之相,这模样她不动手都活不了多久。 赵臻姝也瞧了一眼,孩子看着不是很健康。 “陛下,臣妾……” 丽贵嫔有些语无伦次,她本以为是公主的,有个孩子总比没有强。可后面杨才人又怀孕了,她就想着再等等,万一杨才人怀的孩子是皇子呢? 陛下不可能让她抱养两个孩子的,丽贵嫔便没有怎么着急做好准备。 谁知安贵人居然生了皇子! 她这才想着把孩子先抢过来,安贵人这边早有应对,安夫人也进宫来陪着,丽贵嫔就没能得逞。 李景琏皱着眉头,道:“胡闹。” 就算他想让丽贵嫔养这个孩子,也不能这么明着抢啊,还是当着安夫人的面儿,回去安树怀该怎么看他这个君父? 丽贵嫔委屈的蓄上泪水,这次也是她大意了,可陛下答应了让她抱养孩子的,她就是内心有些着急罢了,“陛下,臣妾不是有意的。” 李景琏呵斥道:“还不快退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皇后都没说话,当着外人的面儿,一个妃子插什么嘴。李景琏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安夫人。后者也是个聪慧的,忙道:“臣妇叩见陛下、娘娘。” 李景琏没搭话,只是微微咳了一两声。 赵臻姝就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她上前扶起安夫人笑道:“夫人何须多礼,安妹妹为陛下诞下三皇子是我大明的功臣呢。” “不知安妹妹如何了?” 安夫人一早就进宫陪产,她最是熟悉安贵人的情况。 “臣妇看着安贵人怕是伤了元气啊。”安夫人忍不住叹气道:“太医说这一胎已经让安贵人元气大伤,日后怕是再也没办法有孕了。” 说完这话,安夫人连头也不抬,就盯着地面。 赵臻姝嘴角隐没下一抹淡淡的笑容。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果真没一个是简单的。 “陛下,这……”赵臻姝故作迟疑道。 李景琏皱紧眉头道:“去喊刘维来。” 需要刘维把过脉,他才能断定。 刘院判如今春风得意,更是李景琏手下的最为信任的太医,他说的话极有分量。 刘维把脉之后,神色凝重道:“启禀陛下,安贵人的确元气大伤,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不过微臣觉着似中了朱砂之毒,以至于气血双亏啊。” !! 中毒!李景琏满脸的惊愕。 翠樱哭喊道:“陛下,莫不是有人想抱养孩子,意图去母留子,才下此毒手?求您给我们主子做主啊。”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丽贵嫔。 丽贵嫔慌了,她是想要孩子,可也没下毒啊。 她着急道:“陛下,不是臣妾,臣妾连什么是朱砂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给安贵人下毒。” “丽贵嫔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您对我们主子最近关爱倍加,谁知道是不是怀着去母留子的心思?等我们主子过身了,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保养三皇子。” 翠樱看向李景琏道:“陛下,奴婢自知说了这话是死罪,奴婢死活不要紧,可请求陛下为我们主子做主啊。” 李景琏的脸色阴沉,看着丽贵嫔的目光之中带有几分怀疑。 也怪丽贵嫔,行事怎么如此张扬?从前也不这般啊。若是安安生生,等安贵人生了孩子,他直接把孩子抱走给丽贵嫔,谁能说一句不? 可如今好了,当着安夫人的面,捅出了宫妃中毒这种丑闻,皇家的颜面往哪里放? 况且,安贵人都已经不能生了,安夫人站在这里,他还怎么开口把孩子送给丽贵嫔养? 他尚且还有一丝疑虑——到底是不是丽贵嫔下的手呢?去母留子也未尝不可啊。 李景琏的心思百转千回,在安夫人的诉求之中回过神来。 “陛下,臣妇瞧着三皇子体弱,如何能离开生身母亲呢。”安夫人道:“臣妇恳求陛下,先将三皇子留在安贵人身边,待其长大些,再做定夺啊。” 安夫人说完就不再言语,她说这两句话都有干预后宫的嫌疑,再开口就更过分了。 赵臻姝看着安夫人的面容,心里了然。 这朱砂之毒恐怕是安贵人自保的手段。 否则,一位母亲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中毒,又怎么无动于衷呢? 李景琏和李贵嫔的心思不必明说,光看就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如今安夫人这么一说,倒是给安贵人留下一条退路。 这事儿拖下来,三皇子什么时候好,可就说不准了。 李景琏点点头,“朕自有思量,来人,送安夫人出宫。” 安夫人就跪安。 “陛下,安贵人为陛下生下三皇子,臣妾想着该晋位才是。” 大家都互相看不顺眼,她这个皇后才过的清闲啊。况且,生孩子晋位份本就惯例,没必要拦着。 贵妃瞥了一眼,心想皇后倒是惯会做这种事。 “皇后说的不错,就晋为婕妤吧。”李景琏脸色不是很好,想了想道:“至于三皇子,朕就先留在安婕妤这里,等好一些了,再做定夺。” 婕妤没有资格养孩子的。 安婕妤要是没能够晋位,还是要把孩子送走的,迟早的问题。 翠樱大喜过望,抱着三皇子的手微微松懈下来。 丽贵嫔咬咬牙,想再说什么,还是被茯苓拦了下来,这时候可不宜多嘴了。 第226章 分宫权 安婕妤中了朱砂之毒这事,肯定是要严查的。 不过在严查之前,李景琏毫无征兆的发怒了。 “皇后,朕把后宫交给你打理,你平日里就是这样给朕治理后宫的吗?”这怒气来的毫无征兆,众人全部都愣在了原地。 “这后宫时常风波不断,你太让朕失望了。” 赵臻姝闻言,立刻赶忙请罪道:“臣妾知错。” 旁人一同跟着跪了下来,“请陛下息怒。” 贵妃跪在赵臻姝身后,神色踊跃出一抹欢喜,她嘴角微微上扬,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陛下终于看见皇后的错处了。 熹昭仪等人略显担忧,陛下这般出乎意料的发怒让人意外啊。 电光火石之间,赵臻姝已经开始想着李景琏的圣意。 若是因着赵家在并州犯下的大错,今日在乾清宫就能够处罚她,可陛下那时并没有这么做,那么如今也定不是因为此事。 赵臻姝想着,就听到李景琏的声音,“皇后又要照看公主,又要管理后宫,两头兼顾实在是有心无力,从今日起,就让贵妃帮着处理宫务吧。” 众人惊讶地看着陛下和皇后二人。 贵妃一脸的震惊,她以妃子的身份能够染指宫权,怕是大明首例! 随后就是一股窃喜涌上心头,陛下真的让她处理宫权!这岂不是意味着她日后是有机会取代皇后的。 想着想着,贵妃就激动的微微发抖起来。 “臣妾多谢陛下。” 贵妃高兴地不知所措,连眉梢都翘了几分。 齐美人和曲才人都是一脸的欣喜,贵妃得势,她们也跟着水涨船高不是? 赵臻姝反应过来,吸了一口气道:“臣妾遵旨。” “至于安婕妤中毒一事,就交给贵妃来查吧,务必要给朕一个结果。”李景琏淡淡吩咐道。 “臣妾遵旨。” 然后李景琏就走了。 贵妃起身,得意地说道:“皇后娘娘,不是臣妾想染指宫权,实在是陛下有令,臣妾不得不从啊。” 赵臻姝笑了笑,道:“宫权这事也确实麻烦,你能为本宫分忧是好事。” 宫权是皇后地位的象征,把这个东西分割了,那么就代表着皇后地位不稳。 赵臻姝走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宁,这是她首次摸不清楚李景琏的心思。 熹昭仪、娄贵人等人都担忧地看过来,赵臻姝镇定道:“安婕妤平安产子,你们也都回去吧。”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熹昭仪点点头道:“臣妾先告退了。” 坤宁宫里,年节的喜庆还未褪去,乐窈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转眼,乐窈都两岁了,已经能够说清楚话,她看见赵臻姝的一瞬间就扑上来道:“娘亲,乐窈好想你呀。” 赵臻姝紧紧地抱着公主,回复道:“娘亲也很想你。” 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儿,赵臻姝心里瞬间就暖暖的。 “娘亲,可是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这是为什么呀?” “娘亲没有不开心呢。” 乐窈抓着自己的衣袖道:“娘亲就是不开心了,往日里娘亲见到乐窈都会举高高,今天就没有。” 赵臻姝哑然,小孩子的感觉总是这般敏锐。 “娘亲发生了一些事,娘亲会处理好的。” 乐窈把自己的小脑袋乖乖地伏在赵臻姝的肩头,闪闪亮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前方,“乐窈相信娘亲可以的。” 赵臻姝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乐窈窕,她也要保证自己的地位。 “娘亲,乐窈想吃面面。” 赵臻姝把乐窈放到地上,吩咐晴虹去端面条。 许是李景琏和赵臻姝都在并州长大的原因,这孩子胃口别的不说,就像了李景琏和赵臻姝,喜欢吃面食。 今天是御厨做的柳叶面。 赵臻姝自然是用了一碗,乐窈就不行了,落雁把长长的柳叶儿面先夹断,再弄得碎一些,小孩子吃起来也不讲究体面不体面,反正是糊了一嘴。 白白嫩嫩的小脸上糊上几只面条,赵臻姝没让奴婢们赶紧清理干净。 乐窈边吃边玩,看起来可爱极了。 “娘亲,乐窈是不是也长胡子了?”乐窈笨拙的拿起自己的小手去拿碎面,抬头天真地问道。 赵臻姝忍不住笑出来。 这一刻,去他娘的李景琏、去他娘的宫权。 老娘管那些做什么? 再差也差不到那里去,她是皇后,乐窈是嫡长公主,只要李景琏一天不废后,她就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贵妃能嚣张多久? 只要她不死,贵妃终究是妾! 这么一想,心里瞬间畅通了。 赵臻姝陪着乐窈玩闹许久,最后等着乐窈睡下,瑶巟才来禀告道:“娘娘,熹昭仪、娄贵人、林才人求见您,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把几位主子送走了。” “只是后面贞贵人得到了这个消息,又赶来了,如今还在候着呢。” 赵臻姝皱眉道:“她怀着孩子,怎么还乱跑呢?若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只是贞贵人不听,非要见您。” “罢了,让她进来吧。” 瑶巟得了吩咐,就把贞贵人请了进来。 “姐姐!” 贞贵人一进来,就小步上前,快走到赵臻姝身边,随后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 “慢些,你也不怕摔了。”赵臻姝忧心道。 “摔了便摔了,能看见姐姐安然无恙,我才放心。”贞贵人自责道:“怪我嫌累得慌,这才没去安婕妤那里,否则我向着陛下求情,总不会让贵妃这般轻易的分了宫权。” 若是她在,定要想方设法的阻拦贵妃分权。 “和你说句心里话,我起初是在意,后来想想,她要便给她。” “所谓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啊。” 宫权,拿不到的时候觉得是好事,可拿到了就不一定了。 贵妃看似刚强,可何尝不是高空走绳丝呢? 若看得明白,就不会放在心上,若看不明白,便着了相。 盛极而衰,物极必反。 无论是她这个皇后,还是赵家,都应该好好沉淀沉淀了。 第227章 分宫权(二) 贵妃得势,第二天就来坤宁宫要权。 “娘娘,不是臣妾不敬中宫,实在是圣意难违啊。”贵妃像一只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地看着赵臻姝。 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芍药花纹的暗粉色宫裙,上面点缀着石榴图样,看起来就极为喜庆。脸上挂着梅花妆,眉眼微微上挑,平添了几分妩媚。 她脖颈上还戴了一个沉甸甸的鎏金雀尾项圈,上面镶嵌着五颗耀眼的红宝石,腰上挂了一个琉璃玉佩,端是华贵无比。 只是再怎么璀璨,芍药依旧代替不了牡丹,暗粉依旧不是正红。 “知道你要来,一早就准备好了。”赵臻姝招了招手,流江捧着宝印就来了。 宫中行事,尚宫局各司有各司的宝印,最后各司宝印和凤印加盖,才算生效。 为了防止奴婢们做大,这些宝印都是放在坤宁宫里,有需要的时候,司女使再请求用印,赵臻姝批了以后再去加盖宝印,赵臻姝二次核对之后加盖凤印。 “这是尚宫局司膳的宝册,本宫想着你喜欢热闹,日后就由着你来负责司膳的事情吧。” 司膳局可不是简单的地方,宫里买什么菜,问谁卖,买多少都是司膳说了算,最后再送到御膳房,这其中的油水和人手可不少。 贵妃喜出望外,她本以为皇后肯定会压着她,给一些不轻不重的宫权,哪知道一下子就是这么重要的职位。 可随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几分微妙的想法,皇后不会有诈吧? 贵妃头脑里面的热血瞬间凉了下来,司膳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皇后这样平白无故的就让给她? 贵妃微微眯起眼睛,没有一下子接过司膳的宝印,手里捧着茶杯,挑眉道:“皇后娘娘,这司膳宝印极为重要,娘娘当真舍得?” 赵臻姝笑了笑道:“既然陛下吩咐了,你又肯为我分忧,自然是捡着重要的给你。” 赵臻姝觉得她高看贵妃了。 贵妃啊贵妃,枉费她昨日为此忧心。 就算她有诈,可贵妃连接过去勇气都没有。这样想着她昨日的忧心看着都有几分可笑了——贵妃,不足以为一个对手。 贵妃微微抿了一口茶水,随后道:“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这司膳一事,臣妾愧不敢当。” 贵妃想了想就拒绝了,吃食这块确实是个肥差,可权力不是最大的,也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她想做人嘛,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宫权还是要慢慢的来,先培养几个自己的人,随后再慢慢的渗透进其他地方,最后取而代之。 司膳这种地方人多眼杂,不能急的。 “臣妾又是初次打理后宫,想着管理司府就好。” 贵妃转了转眼珠,提出自己的要求。 司府——掌管着皇家典礼、宴会,拿到这个宫权,也是一个大头。皇后日后要办什么宴会免不了要过问她,能拿捏一下皇后不是很爽吗? 赵臻姝点点头,道:“流江,去拿司府的宝印来。” 话说得干脆利索。 可贵妃原本坚定的心又有些犹豫了,司府不会也有坑吧? 皇后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 贵妃怀疑的目光对上赵臻姝,心里的疑云淡去。 她想——不管赵后有没有挖坑等着她,这次她都要接下来。司膳也就罢了,司府要是再让出去,她岂不是成了宫里的笑话? “臣妾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赵臻姝爽快的把东西都交代出去。 反正都要给印,拖拖拉拉的,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贵妃拿到了宝印,没有想象中的欣喜欲狂,她微微一笑,就起身告辞了。 “娘娘,司府一职如此重要,日后咱们要办些宴会,岂不是受贵妃掣肘?”晴虹忧心忡忡道。 “不过是一个宝印罢了。”赵臻姝喝了一口茶,道:“中宫笺表依旧在本宫这里,左右不过是本宫下一道懿旨罢了。” 贵妃乖乖听话吧,那就由着贵妃。 贵妃不听话,那就直接下懿旨,贵妃照样要乖乖听话。 原则上办宫宴是要让司府用印的,可如今原则掌握在皇后手中——皇后懿旨,就是皇帝也不能没有理由就驳斥回去,更何况一个贵妃呢。 总之一句话,贵妃要脸,那就给点,贵妃不要,那就不给。 翊坤宫里,此时贵妃皱眉道:“流花,你说皇后这么痛快,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流花深思道:“奴婢想着应该不会,皇后娘娘为人,该是做不出这等事。” 这句话贵妃其实也赞同,皇后这人吧,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就是这句话从流花嘴里说出来感觉怪怪的。 贵妃怪异地看着流花,后者反应过来,忙补道:“娘娘,陛下金口玉言,皇后娘娘自然不敢阳奉阴违,奴婢想这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咳咳…… 差点忘了她是贵妃的人,可除去立场问题,皇后娘娘人也是真的好啊。 流花想着自己同乡进宫的银屏。银屏本来在咸福宫当值,只是咸福宫一直没有什么主子,奴婢们就没什么出路。 银屏以前求着她换个宫当差,只是她能力有限,拒绝掉了。 现在听说银屏找了一个内侍,两个人住一起,将来打算着认下一个干儿子,人生也算圆满了。 谁不羡慕?可在翊坤宫,这事儿就甭想了,皇后施恩,贵妃可都看着她们呢,翊坤宫里谁敢去蹭这个恩情啊。 唉,她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宫去嫁人。 流花想着想着,就听到照月出主意了。 “娘娘,自从陛下大封六宫以来,咱们还没好好的办过一场册封礼呢,奴婢想着如今您掌管着司府印,何不漂漂亮亮的办一场呢?” 贵妃思虑道:“你继续说。” 照月看着贵妃的神情,继续道:“奴婢想着,娘娘您刚刚掌管司府印,该是有一件事立威才好,既能让后宫妃嫔信服,又能让底下的奴婢们看见娘娘的本事,如此才能站稳脚跟。” “若是皇后娘娘同意自然是好的,还不是为咱们翊坤宫做脸面?若是反对,皇后娘娘这可是和满宫里晋位的妃嫔们作对,长此以往,皇后娘娘还如何在后宫立足呢?” 贵妃眼前一亮,道:“照月说的不错,本宫是该做点什么了。” 第228章 分宫权(三) 新官上任三把火。 贵妃的火气足的很,册封礼定在了二月初六。 赵臻姝爽快的同意了。 贵嫔之下,是没有必要办册封礼的,贵嫔之上可办可不办,全看皇帝和皇后心思。 上次这样隆重的册封礼还是熹昭仪那时候被封为德贵嫔。 后来德贵嫔被降位,此后无论谁晋位都没有大办。 贵妃想要办,那就办吧。 今天乐窈没在乾清宫,而是被李景琏带去了乾清宫。 赵臻姝现在和李景琏之间,就仿佛有一丝丝无形的屏障,把两个人隔开,如同琴弦断音,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处境之中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二人对乐窈之情并未改变。 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有时候李景琏也会在这里接见大臣。 此时乐窈正伏在李景琏的肩头,看着李景琏下巴颏上的胡须,忍不住伸出手用力一拽。 李景琏吃痛一声,打断了正在禀告政务的大臣。 他无奈道:“给朕乖乖的。”随后伸出自己宽大的手掌把乐窈那一双小手拢在怀中,问道:“并州可还查出什么了?” 乐窈也不哭闹,清脆的笑了两声,转而盯着李景琏袖口上的龙眼看。 安树怀作为督察院的一把手,基本上掌握着各地的监察御史提交上来的折子,他道:“启禀陛下,查御史还提交上来一份密奏,请陛下过目。” 李景琏接过奏章,这是两个奏章套弄的手法,也是监察御史遇重大民情时候,以防被中途掉包的手法。 如此紧急的情报李景琏当即便拆开看了。 然后没多久就听到一声怒吼: “放肆!” 李景琏愤怒地拍在桌子上,这一拍,吓得众人都跪了下来。 “陛下息怒!” 只有乐窈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一个劲儿地拍着手,道:“爹……棒棒!” 李景琏低头看了一眼乐窈,压制着自己地怒火道:“传朕旨意,晋王买卖官爵、侵占田地、私下受贿、已失亲王之职责,即日革除亲王位,押解回京。” 这还是表面的,其实还有奸淫女子一百六十多位,随后逼良为娼,并州一半地风流场所背后都是晋王府在运作。 当然,这些女子不是晋王一人所为,而是包括晋王府曾经庶出的孩子、魏国公府并州一脉的子嗣,甚至余家也有几分牵扯。 而这些,就是晋王在背地里支持才造成的结果。 晋王,他曾经的大哥! 李景琏真想当着面儿问一句,“你对得起已经逝去的父王吗?” 安树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道:“微臣遵旨。” “魏国公府并州旁系,本是庶出,如今鸠占鹊巢,打着魏国公府的旗号,在并州为非作歹,中伤皇后贤德,上对不起君父,下对不起黎民,传朕旨意,魏国公府并州旁系,不论男女老少皆待罪伏诛,立刻问斩,余家兴风作浪,朕本为二公主积福,这才放过余家,谁料余家不思悔过,一并诛杀,牵连九族。” “微臣遵旨!” 在列的大臣没人给求情,只是心里感叹着:大公主真是受宠啊。 从去年就笼罩在朝廷的乌云终于在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情绪之中,落下了帷幕。 除了晋王被废亲王之位,举家被押回京城之外,蓉郡主幸免于难,虽然也要一同回京城,不过她还是郡主之位,李景琏先赐她和离归家,随后就举起了屠刀。 并州的官员被李景琏从上撸到下,并州地方豪强直接被诛了九族,连句求情的话都没机会说,包括蓉郡主的夫家。 总之这一趟下来,不管是李景琏的私库还是大明的国库,都更加充盈了。 折腾完之后,李景琏很快把这个诏令传遍了大明,监察御史们仿佛打了鸡血,开始卯足了劲找地方的麻烦。 查御史经此一战,直接被破格留在了并州,一跃成为并州刺史,还是监斩官,主杀那些被定罪诛杀的官员世家子弟。 这平步青云的模样,让无数人眼红。 也是李景琏有意为之。 宫里赵臻姝平淡地接受了赵家被打击的事实。 赵家枝繁叶茂,良莠不齐,早该被收拾了。只是赵奇经受不住这个打击,他本以为女儿做了皇后,赵家该在她手上蒸蒸日上才对,没想到反而比从前落魄了。 “钱嬷嬷,让人送些补品回去,告诉父亲,求情的话就不必说了。” 赵臻姝叹了一口气。 人老,就会多情,看谁都能想起曾经的事,然后感叹万分。 可这份情用不好就只能招来祸端,魏国公看着故人一个接着一个逝去,宛如风中落叶,自然难受,然后就病了。 人病了,赵家也不敢声张,只能瞒着宫里。 让陛下知道了,以为是和皇帝过不去呢?处罚赵家,接着你魏国公就病了? “唉,父亲真是糊涂了。”赵玄礼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儿子,心中生出几分忧愁,“我听闻如今妹妹在宫中同样被陛下冷待,李贵妃不过是妾室,都能染指宫权。” 妾合买者,以其贱同公物也。也就是皇家才有几分不同,妃妾们都高贵几分。 放在世家大族里面,妾室的地位都比不上她们所生的子嗣。 因此贵妃仅仅是染指了部分宫权,就已经让赵臻姝慌乱,引得众人遐想了。 众人自然是把皇后失势这事归结在了魏国公府身上。 白幼薇安抚道:“夫君放心,妹妹是有大智慧的,定会有办法周旋,再不济,我递了拜帖,进宫去看看妹妹。” 赵玄礼点头道:“有劳夫人了。” 皇后失势的反响很大,魏国公府显露颓势就意味着丞相府门庭若市。 听说李相把原配夫人的灵位从老家迎到了京城,供奉在了府上,如今的夫人大闹一通,可惜也没什么用。 世人都感叹丞相重情重义,即便如今高官厚禄,依旧不忘已经亡故的发妻。 贵妃听到这话,嗤之以鼻。 世间的男子大抵如此,活着的时候并不珍惜,失去之后便开始假模假样,尤其喜欢在人前做伪装,好用死人来成全自己的名声。 第229章 册封礼 贵妃想她娘要是在世,肯定不想着被世人胡乱编排。 人啊,活着的时候总为名声奔波,可死就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任凭别人怎么说。 然而更可怜的是活着的人。 李相夫人不仅要迎原配灵位入府,还要在原配面前执妾室礼。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世间流传出一段阴阳相隔的男女佳话,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她最后也没落得好: 官老爷圈里,她已是个不能容人的妒妇,一个活人跟死人争什么? 夫人太太圈里,众人又笑话她连自己夫君的心都把握不住,活人连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都争不过。 唯独李相,居然能够置身事外,不受舆论风波,不惹尘埃,真是意外。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你说说,可不可笑? “只可惜我娘早去了,看不到我如今有多风光。”贵妃惆怅道。 至于李相,她亦从未在意。 “娘娘,咱们还要去坤宁宫,万不能在皇后面前落了面子啊。”照月劝道,马上就要行册封礼了,主子这般可不行。 听着这话,贵妃才止住自己的眼泪,随后换上春风得意的笑容,起身道:“去坤宁宫吧。” 咸嘉元年二月初六,是后妃晋位册封礼的日子,众人先要去坤宁宫里给皇后磕头请安。 贵妃来的最迟,不过没耽误了时辰。 晋位的妃嫔也不是都能进殿,主要是贵妃、熹昭仪、王淑仪、丽贵嫔这四个人。其次就是安婕妤、贞贵人、剩下的几人就是捎带着跟在后面磕头就行。 其实赵臻姝搞不明白贵妃为什么决定要办册封礼。 这种场合正式的场合,越是能够凸显出正妻的地位和荣耀,宠妃再得宠,这种时候还是要乖乖跪下来给皇后磕头、敬茶、行大礼。 这不是直接提醒贵妃,她终究是比不上皇后吗? 赵臻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时候,贵妃的脸彻底僵了下来,她敬茶的手都要困死了。 皇后什么意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接过她敬的茶,给她难看。皇后是要提醒她,她在得意,终究是妾吗? 晴虹微微上前,小声道:“娘娘,该喝茶了。” 赵臻姝这才回神,看了一眼贵妃欲要喷火的眼睛,赵臻姝露出一个笑容。 “贵妃。” 贵妃抬头,冷笑着看着皇后,皇后肯定没憋好屁。 “今日真好看。”赵臻姝笑道,从上到下打量着贵妃。 这个年过的,贵妃不仅没有胖了,反而瘦了许多,之前的大脸又成了小脸,美丽极了。 穿上吉服的贵妃看起来少了几分张扬的美艳,多了几分端庄,要是初见贵妃,肯定会被她这持重的模样欺骗。 这样美艳、活泼的女子,何苦在这宫里争斗呢? 赵臻姝一时怅然。 自并州事发,接着安婕妤产子,到现在册封礼,陛下从未踏入坤宁宫。 赵臻姝没有去问为什么。 在感情里,最不要去做的一件事就是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变了就是变了,不需要理由的。 愚蠢者纠结于过去,聪慧者放眼于未来。 赵臻姝猛的回神时候,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适应了李景琏的偏爱,如今这股偏爱抽离,她竟然生出难受、痛苦的感觉。 这些日子,她风轻云淡,可心里未尝不希望李景琏来找她说说心里话。可皇帝就是皇帝,皇后在皇帝面前,亦不过是臣子。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皇帝是没有情的,陛下的偏爱又何尝不是利用她呢? 打击太后,平衡后宫…… 或许李景琏本就不是看起来那般纯善之辈。 是她走岔路了。 年轻的帝王把最大的偏爱都给了她,她的沉溺是如此的理所应当。 可好在,如今醒悟为时不晚。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真心错付?只需将悄然萌生的真心掐灭就好。从今往后,她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管理好六宫,便足矣。 想到此处,她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皇帝的偏爱,她再也不会奢求。而今后的路,她要靠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如同丞相李自山那般,男人利用女人达成目的一样,她更该取其精华而自用了。 “谢皇后娘娘夸奖。”贵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皇后真烦人! 其实赵臻姝是真的觉得后宫女子都很好看,贵妃是众多明珠之中,最耀眼的那一颗。 丽贵嫔虽更美,在气质上却落了下乘。 赵臻姝转头对众人说:“陛下有你们,实乃我后宫之福。望贵妃日后能多多辅佐本宫,共同管理好这六宫之事。” 贵妃心中冷哼一声,但表面上还是谦恭地回应道:“臣妾定当竭尽所能,不负皇后娘娘厚望。” 赵臻姝接过茶,教导道:“你是后妃之首,日后定要奉妃妾之德,为六宫表率才是。” 贵妃真美啊,尤其是在小脸上微微露出愤怒的神情,这时候看着最有趣。 贵妃道:“臣妾遵旨。” 贞贵人看着这一幕,神色之间闪过几分淡淡的落寞,姐姐夸贵妃呢……若她为贵妃,姐姐会不会也这样夸她? 她想着,就轮到贵嫔以下的妃嫔给赵臻姝磕头。 这么多人,赵臻姝不可能一直喝茶,就接了贵妃的,其他的就意思意思。 贞贵人等人连大殿都进不去,就在外面磕头。 从坤宁宫出来,众人又去慈宁宫。 依旧是在慈宁宫门口磕头,见不到太后本人。太后是想见别人的,可惜皇帝不让,如今也就帝后二人能进去看看。 再然后就是司言、司府的女官们开始宣读圣旨,司言女官为正使、又择司府两位女官为副使。 正副使先净手,点香。 不过一会儿,这香便呈现左右持平,且高出中间一个香头,此乃是小莲花之相。 其实小莲花香不过是讨个吉利,宫人们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会提前把中间的香折断一小截,待开始点香之后,不过一会,便是小莲花模样,意为吉兆。 第230章 陛下吉祥 正副使三人一瞧小莲花之相,脸上大悦,开开心心地走流程。 咸嘉三年二月初六,上御太和殿,曰:“朕闻王者始风。本乎妃德。诞布公言。兹尔李氏,陶翕辟之和,生庆善之族。玉粹其度。渊靓而衷。力苹藻之至恭,袭珩佩之常矩。礼以为绚,谦不忘劳,承仰皇太后慈谕,可特进封贵妃。” 等女官宣读完圣旨后,她轻声说道:“贵妃娘娘,请行礼吧。” 贵妃优雅地跪在铺好的软垫上行礼,随后又站起身,恭敬地接过圣旨,放于身侧的红案之上。 “授宝册宝印。” 随着一声高喊,两位副使手持宝册宝印缓缓上前,他们将这些象征贵妃身份的物品逐一递给贵妃。贵妃接过宝册宝印后,再次跪地行拜礼。 贵妃之后,便是熹昭仪、王淑仪、丽贵嫔三位妃嫔一同接受册封。 正使女官分别宣读诏书,然后由数位宫女依次递上宝印宝册。每位妃嫔都按照礼仪规范,恭敬地接过宝册宝印,并跪地行拜礼。 至于贵嫔之下的妃子是没有宝印宝册的,只需要宣读完圣旨之后,磕头即可。 行过册封礼,众人看贵妃的眼神明显变了,贵妃似乎真的要支楞起来了。不少宫人们的心思变化,少不得心中不禁暗自嘀咕。 这个年过得可真不一般! 皇后的处境似乎已大不如前。仅仅三四年时间,宫中形势变化如此之大,谁能想到呢?可见,在后宫之中,得宠与否实在难以预料。 册封礼结束之后,各个妃嫔就回宫去了。 想必今日陛下肯定是要宠幸后宫的,只是谁能有这个本事,就不知道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各宫都在准备着侍寝,今天这样的场面,陛下肯定是要进后宫的。 熹昭仪、丽贵嫔等人都在准备着。 万一陛下来呢? 当然也有不在乎的,比如王淑仪,永寿宫里面早早就歇下了,连个门都没开。 贵妃自从得了敬事房的消息,就在准备侍寝傉官。 “可见啊,这权力果真是个好东西。”贵妃看着镜子中明艳的女子,道:“从前本宫哪里能提前知道陛下翻谁的牌子呢?” 陛下前脚翻了牌子,敬事房后脚跑来翊坤宫通消息,这样的事,以前从未发生过。 “让寿呈多打赏些银子,不要抠抠嗖嗖的,这银子不撒下去,别人凭什么帮你办事?”贵妃上好妆,懒散地吩咐道。 “奴婢看着寿呈公共送了一大把呢,分量不轻。” “这便好。”贵妃又道:“让人看好本宫的承安,今晚怕是不能顾及到他了。” 众人点点头,都一一记下。 李景琏结束了一天的政务,翻了贵妃的牌子,踏入寝宫。 翊坤宫内烛光闪烁,映照着李景琏硬朗的面容,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以及眼底的那一抹暗沉。 贵妃早已等候多时,她身着一袭华丽的衣裳,妆容精致,美丽动人。她坐在雕花软榻上,耳边传来内侍的传唱:“陛下驾到!” 人便缓缓起身,迎上前去,向李景琏行礼道:“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嗯,又变瘦了。”皇帝微笑着看着贵妃,眼中冷漠已经换上了柔情和爱意。他走上前,轻轻搂住贵妃,说道:“册封礼繁琐复杂,以前朕觉着累人,没有给你大办,心里头可是怪朕?” 贵妃羞涩地笑了笑,依偎在皇帝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道:“陛下日理万机,臣妾怎么会怪陛下呢。其实这等小事本该是皇后娘娘做主。如今臣妾管理着司府,自然由臣妾操办了。” 就一个意思——不关皇帝的事,是皇后不办。 李景琏没搭话,其实他觉着也没啥必要办册封礼,又不是册立皇后,何必弄得这样张扬。 “你是靠得住的,朕把这些宫权交给你是放心的。”李景琏拍了拍贵妃的手,又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怎么没瞧见那只鸟?” “陛下,那鸟叽叽喳喳叫的欢,臣妾怕吵着陛下,便让人挂外面了。” 贵妃招了招手,道:“照月,打开窗户。\" 吱呀一声, 李景琏透过窗户朝外看去。屋内的烛火把室外都照的透亮,鹦鹉长长的影子被光线托在连廊下地上,它扭头瞧见李景琏,喊道:“陛下吉祥,陛下吉祥。” 李景琏眼中划过一丝丝满意,道:“这鸟是从南洋弄来,朕极为喜欢,你可要好生待它。” “臣妾知陛下的心意,自然会的。” 美人在怀,李景琏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而后,他带着贵妃走向床铺,两人相拥而坐,他们轻轻地解开彼此的衣带,脱下外衣。 他们的肌肤相贴,呼吸交织在一起,这一刻,他们忘记了外界的一切,只沉浸在彼此的怀抱中。 贵妃微微闭上双眼,感受着皇帝温暖的气息,她的嘴角泛起一抹幸福的微笑。两人静静地躺在一起,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李景琏轻轻地抚摸着贵妃的秀发,感受着那柔软而光滑的触感,仿佛触摸到了丝滑的丝绸一般。他温柔地将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之间,轻轻梳理着它们,让每一根头发都能感受到他的呵护和关爱。 他低下头,轻轻地吻在了贵妃的额头上。他的嘴唇轻触着她的皮肤,带来一丝温暖和湿润。这个吻充满了爱意和温柔,更像是一种承诺和保护。 而后,响起了阵阵靡靡之声,如同天籁之音,萦绕在房间里。时间仿佛凝固,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他们的心紧密相连。 贵妃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的心湖泛起涟漪,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是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心头,带来了几分甜蜜。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与浪漫,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她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和忧虑,只沉浸在帝王的爱河中,感受着那份无尽的温柔和关怀。 第231章 给姐姐扫清前路 屋内人影淡去,唯有窗外的鹦鹉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它扑腾着翅膀,想要飞离这个牢笼,只可惜任它振翅高飞、任她努力都化作云烟,永远无法挣脱,最后只能在口中道: “陛下吉祥!陛下吉祥!” …… 咸嘉三年二月初九,贞贵人生了。 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 启祥宫的殿内,贵妃微微显得有一些紧张地坐在那里,等候着皇帝和皇后的到来。她的目光不时地飘向门口,显示出几分着急。 一旁的熹昭仪则静静地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贵妃,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贵妃娘娘,您还是先想好该如何跟陛下和皇后娘娘解释吧。”熹昭仪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贵妃转过头,狠狠地瞪了熹昭仪一眼,冷冷地道:“哼,这与本宫何干?贞贵人自己失足跌入御花园的池塘,又被谢选侍拉住,险些溺亡,难道还能怪罪到本宫头上不成?” 熹昭仪一愣,没想到贵妃会如此理直气壮地反驳。她刚要开口,却又被贵妃打断。 “熹昭仪,你有空在这里质问本宫,倒不如好好想想办法,怎样才能重新获得陛下的宠爱吧。养着一个并非自己亲生的孩子,还是个公主,真不知你仰仗着皇后娘娘,究竟有何用处。”贵妃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对于熹昭仪,贵妃心中自是充满了鄙夷。熹昭仪不过是依靠皇后才得以晋升位份,根本无法与自己相提并论,她又岂会被熹昭仪轻易拿捏住呢? 贵妃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熹昭仪的心,让她瞬间呆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仿佛被乌云笼罩。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熹昭仪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贵妃所言并非毫无根据啊。 毕竟,那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将来之事谁能说的清楚呢? 熹昭仪不再言语,目光缓缓地转向了跪在地上的谢选侍。 此刻,谢选侍身上的衣服依然湿漉漉的,仅披着一件氅衣,勉强遮住了身体。 她也实在是倒霉! 年前,皇后娘娘刚刚对延禧宫的宫女和内侍进行了整顿,她的生活才稍有改善。她以为自己能够摆脱过去那种辛苦的生活了。 可谁想,她今日不过是来御花园散散心罢了,好巧不巧又犯事了。 御花园风景如画,堪称一步一景,处处讲究。她漫步于御花园时,心中不禁感叹,鲜花灿烂虽是盛景,可若是结出硕大的茄子、黄瓜等食物,同样不错啊,怎么才能把御花园打理成菜园呢? 特别是湖边,如果能种些菜籽,待到秋收时节,必将呈现出一片金黄色的麦浪。 正当谢选侍连连叹息之时,却不巧与贵妃迎面相遇。 谢选侍并不认识贵妃,只是看到了一个容貌出众、气质高雅的后妃向她走来。但从其妆容和服饰可以判断,这位女子绝非一般的妃子。 “臣妾给娘娘请安。”谢选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破落户了?这身打扮,你不说话,本宫还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奴婢呢。”贵妃皱着眉头,捂着鼻子嫌弃道。她轻蔑地上下打量着谢选侍,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洁之物一般。“本宫身边三等的宫女都比你穿的好。” 谢选侍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贵妃的话而生气或懊恼。她温和地说道:“娘娘教训的是。” 贵妃白了她一眼,顿时感觉十分无趣。“以后啊,就少出来见人吧,丢人现眼。”说完,贵妃便扭着腰肢走了,她那摇曳生姿的背影显得格外傲慢无礼。 谢选侍站在原地,脸上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她心里明白,自己家世本就碍眼,何苦再争这些有的没的?况且这位妃子并非善类,在这个深宫中,得罪人是不明智的选择。 “主子,这位娘娘也未免太过霸道了。”冬霞小声嘀咕道:“皇后娘娘见了您都没这么说话呢。” “好啦,你主子我没有家世、没有宠爱、没有靠山,旁人瞧不上我也是应该的。”谢选侍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宫里的人情冷暖她早已尝过一次,若事事都要较真、她早就累死了。 人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放空,才能活得舒心。 “我瞧着湖里面的鱼倒是鲜的很,你我去捉一条。” 冬霞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御花园的鱼数量不多不少,少一两个未必能察觉出来。 就在这时,刚离去的贵妃突然停住脚步,她转过头来,正好看见贞贵人正挺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贞贵人的脸色微微泛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看起来似乎身体不太舒服。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贞贵人微微屈膝道,声音轻柔得像一阵微风。 “见了本宫也不行跪拜大礼,贞贵人,你眼里可还有宫规?”贵妃冷笑道。 “皇后娘娘吩咐过臣妾,如今月份大了,不必再行跪拜礼,贵妃娘娘若是不满,不如同臣妾去找皇后娘娘?”贞贵人清澈的脸上显露出几分坚定,垂眸的时候,眼底划过几分算计。 和贵妃的明艳不同,贞贵人多的是清新之美。 贵妃瞥了一眼贞贵人的肚子,讥讽道:“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当谁没生过似的,怀着算什么,能平安生下来才是本事。” 贞贵人这一胎虽被皇后照料,可皇后也不会时时刻刻就盯着启祥宫。贞美人用的接生嬷嬷都是宫里准备的,里面自然有皇后的人,可谁又知她没做手脚呢? 她可是等了许久呢,等到贞贵人生产的时候,可就知道厉害了。 贵妃上前一步贴近贞贵人,把自己的唇放在贞贵人的耳畔,极低声道:“贞贵人,本宫还真想看看皇后,能不能保得住你。” ““不劳娘娘费心了。”贞贵人微微一笑,随后脸上神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着贵妃,朝后面跌去。 “贵妃娘娘,您为何要推臣妾!” 第232章 去跪着 两个人贴的太近,贵妃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贞贵人倒了下去,她一脸的愕然,这个月份,这么摔着,别说是孩子了,就是大人也会出大事! 或者说,孩子已经足月,即便是生产,也可以保证孩子没事,可是贞贵人就不一定了。 “贵妃娘娘,您即便再嫉妒臣妾,也不能残害皇嗣啊!”贞贵人的说完这一句,就没声了,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她说不出任何话来。 珞儿慌忙跑去扶贞贵人,玢儿跪下来求情道:“贵妃娘娘,求您救救我们家主子吧,求您救救我们家主子吧。” 贵妃心里一惊,贞贵人出事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在这里出事,陛下定会怪她,这黑锅她可不背!于是她急忙喊道:“快去叫人来帮忙!”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贞贵人算计。 疯了疯了!皇后到底给贞贵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要旁人的命也就算了,真正要自己命的事情,贞贵人都敢干? 贵妃越想越气,瞪着摔倒在地的贞贵人,心中燃起熊熊怒火,这个贱人竟敢诬陷她!她要想办法向陛下证明自己的清白。 然而就在这时,她就瞪大了眼睛——贞贵人向湖里掉去了。 前阵子刚下过雨,鹅卵石本就湿滑,她这么一摔,人不受控制地朝着湖里滑过去。 一下子,连同贞贵人和珞儿都失去了平衡,两人顺着斜坡朝湖中滑去。 贞贵人心中一沉,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把贵妃拉下马,替姐姐扫清障碍。想到这里,贞贵人大声呼喊起来:“贵妃娘娘,您怎么能这么狠心?皇上绝对不会饶恕您的!” 贵妃脸色阴沉的吓人,自己何苦折腾贞贵人。如果她待在翊坤宫里,只等着贞贵人生产时,让提前准备好的嬷嬷们动手,到时候一尸两命,她依然可以置身事外。 “快救人!”随着贵妃的一声令下,内侍们纷纷跳进湖中。 与此同时,谢选侍正带着冬霞在湖边嬉戏玩水。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惊叫,谢选侍本能地抬起头,却看见一名后妃捂着肚子从斜坡上滚落下来。 珞儿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吓得手足无措,伸手去拉贞贵人,不过没什么用,反倒被一起拖了下来。 谢选侍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贞贵人一起撞入湖中。 “啊,救命!” 谢选侍并不会水,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她的头顶,咕噜咕噜的气泡不断冒出水面。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水中胡乱抓着东西挣扎,试图浮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 贵妃瞧去,心里顿时有了主意,“谢选侍,你是要害死贞贵人吗?来人,把谢选侍给本宫拖上来听候发落。” 玢儿听得这声,朝着湖面看去,顿时急了。 贞贵人刚露出头,每每想要靠近岸边,就被谢选侍按住,两个人不但没有上浮,反而逐渐下沉。 冬霞倒是会一点水性,她想把自家主子推上去,只可惜谢选侍挣扎得太厉害,根本无法用力。 珞儿同样不会游泳,只能在一旁扑腾着,自顾不暇。 好在宫人们来得及时,立刻跳入水中救人,这时候别管你会不会水,奴婢的命哪里有主子的命重要?这时候不救人,之后是要掉脑袋的,他们淹死了也就罢了,谁会在意呢? 这些宫人和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的落进了湖里。 很快贞贵人和谢选侍就被捞起,贞贵人被送回启祥宫,谢选侍被贵妃押着一同来了启祥宫。 赵臻姝急匆匆地就来了,一进入屋内,二话不说便朝着贵妃道:“李贵妃,本宫真是太纵容你了。”赵臻姝目光冰冷,如同一把利刃,似乎要划破贵妃那娇美的面庞。 贵妃气急败坏,心中暗自思忖,皇后凭什么如此指责她?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啊!又不是她动的手,明明是贞贵人自己摔倒诬陷她,难道这也要怪罪于她吗? “皇后,不是本宫推的!”她感到无比冤屈。 熹昭仪见状,赶忙说道:“本宫虽不在场,但贞贵人的宫女玢儿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是贵妃将其推入湖中,而且贞贵人摔倒时也亲口喊出是贵妃所为。” 赵臻姝猛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盯着贵妃,眼中满是愤怒和,她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贞贵人自己摔到湖里面,就是为了诬陷你这个贵妃娘娘吗?” 贵妃毫不示弱,挺直了腰板,反驳道:“未尝不是!后宫之中人心险恶,皇后,您怎么能如此笃定贞贵人一定是清白无辜的呢?”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甘。 啪! 啪! 啪! 刹那间,贵妃的话语被噎在了喉咙里,再也无法吐出半个字来。 而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令在场所有人都惊愕不已——皇后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扇了贵妃一巴掌。 宫女和内侍们惊恐万分,纷纷跪地道:“皇后娘娘息怒!” 熹昭仪也赶紧行礼道:“请娘娘息怒。” 贵妃先是微微一怔,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赵臻姝,愤怒地喊道:“皇后!” 然而,赵臻姝却毫不示弱,冷冷地回应道:“贵妃,你莫非忘记了,本宫才是中宫皇后!”接着,她转头对众人道:“贵妃李氏谋害皇嗣,言行无状,现在立刻到殿外跪着,直到贞贵人平安产下孩子为止。” 听到这句话,贵妃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皇后,你敢?” “本宫有何不敢!”赵臻姝的语气坚定而决绝。 这时,旁边的人迟疑地看着贵妃和皇后,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小声劝道:“贵妃娘娘,请吧,别让奴婢难做啊。” 难做的不是奴婢,是贵妃你啊。 贵妃若不去,只能被押过去,到时候丢脸的可就更大了。 贵妃咬牙切齿道:“皇后的命令本宫不敢不从,只是娘娘也要想好,如何给陛下一个交代。” 第233章 御前辩驳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赵臻姝收回自己的手,眼神冷漠地看着贵妃不甘离去的背影,然后扭头走进了产房。 “姐姐……你来了?”贞贵人躺在产床上,脸色惨白如纸,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她艰难地抬起头,用尽全力挤出一丝笑容,看起来格外凄惨,就像风中摇曳的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灭。 赵臻姝快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贞贵人的手,眼中满是关切和忧虑,说道:“医女们都是专于此技,只要你好好配合接生嬷嬷,就会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的。” “太医说了,你怀的是一个男胎,如果能顺利生下他,你以后一定会享尽荣华富贵的。”赵臻姝轻声安慰着贞贵人,眼角渐渐湿润。 这个率真的姑娘啊。 这个时时刻刻记挂她的姑娘啊。 男胎……是个男胎。 贞贵人笑了笑,她心里顿时充满了力量。 若是她的孩子能为姐姐的来日添砖加瓦,也不辜负她们相遇一场,也不辜负她的一番心意,这不能明说的感情,注定是要有人吃苦的。 这苦便由着她来吃吧。 故而,她就是拼了命也要为姐姐生下这个孩子,便是丢了性命也无妨。 想到这里,贞贵人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赵臻姝的手,艰难地开口问道:“姐姐……陛下可来了?” 赵臻姝看着贞贵人渐渐苍白的面容,心中一阵刺痛,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她轻轻摇头,哽咽着说:“陛下已经得到消息了,想来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她只当贞美人垂危之际,想见一见这天下的至尊——心中爱慕的男子。 可…… 贞美人眼中爆发出一抹希望,她一定要挺住,最起码等到陛下来了,当面告发贵妃。 这时候,嬷嬷们着急道:“娘娘,必须要生产了,再等下去,恐怕孩子也会憋死的。”羊水都已经流了一地,哪里还能等呢。 “晴虹,你在这里看着,务必不要让心怀鬼胎之人钻了空子。”赵臻姝伸手抹了抹眼泪,转身出去。 “奴婢遵旨。” 此时后妃里面,基本上能来的都来了,李景琏也刚来。他一进来就直接走到赵臻姝身边,低声问道:“皇后,贞贵人如何了?” 赵臻姝泛红的眼眶看着李景琏,眼中满是焦虑和担忧,她轻轻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贞贵人如今情况并不算好,嬷嬷们说,只怕是有危险。” 李景琏听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妇人生子向来凶险,让太医们尽力而为,一定要保住贞贵人和孩子。” 这深宫之中,他已见惯了妇人生产,曾经那份紧张之情也早已消失了。 赵臻姝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李景琏见赵臻姝如此难过,心中也不好受,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贞贵人,会没事的。” 赵臻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心底的酸涩与痛楚,抬起头直视李景琏,语气坚定地道:“陛下,贵妃残害皇嗣,不知道陛下是何打算?” 李景琏微微皱起眉头,此事非同小可,他轻声说道:“此中可否有些误会?” 赵臻姝听到这话,心头涌起一股怒火。她声音微微提高,带着几分压迫道:“陛下!臣妾已经问过在场之人,众人所见难道陛下还不相信吗?” 李景琏被赵臻姝的气势所震,一时语塞。 就算皇后所言不虚,但对于贵妃,他还需再静静等待几个月,前朝李相,已经快要动手了。这关键时候,要稳住贵妃。 况且,贵妃娇蛮,对他却不失几分可爱,还为他生了二皇子,岂能真的视若无睹呢? 赵臻姝见状,继续追问:“贵妃嫉妒后妃,戕害妃嫔,陛下难道要视而不见吗?”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李景琏的心看穿。 李景琏沉默片刻,脸色微微一沉,目光移向跪在地上的谢选侍。 “朕所知,是谢选侍拉扯着贞贵人,导致贞贵人久久不能上岸。” 谢选侍感觉自己头脑发热,眼前越来越模糊,耳畔只能听到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楚。可她清楚,此时若不辩解,就被陛下定了罪,那么等待她的一定是一条死亡之路。 于她而言,这已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了。 “不……陛下,是贵妃,是贵妃推了贞贵人,臣妾亲眼所见,是贵妃推了贞贵人,这才让贞贵人滑落到湖中,臣妾慌乱之际,被贞贵人一同带入水中……不知如何是好,这才推搡了贞贵人,求陛下开恩啊。” 李景琏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问道:“贵妃在何处?” “贵妃犯下如此大错,臣妾已经罚了贵妃在后殿跪着。”赵臻姝充满恨意道:“陛下,如今证据确凿,若不处置贵妃,六宫如何和睦?” “带贵妃上来。” 李成化得了命令,悄悄看了一眼赵臻姝,脚步轻慢地出去了,不多时,贵妃就被带了进来。 贵妃狼狈不堪,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惊恐和委屈的表情。她一见到李景琏,立刻跪了下来,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道: “陛下,臣妾当时虽离着贞贵人近,可旁人看错了也未可知。况且,贞贵人不慎落水之后,是谢选侍拉着贞贵人,导致贞贵人在湖里待着时间过久,若说错处,该是谢选侍的错啊。” 赵臻姝看了一眼谢选侍。 这是个再可怜不过的姑娘了。 贵妃又何必扯上这个姑娘? 她怒道:“你犯下大错,居然还敢狡辩!往日里本宫纵容着你,谁知竟把你养成这副刁蛮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你贵妃的模样?” “册封礼时,本宫才劝告你要为六宫表率,如今你可对得起本宫的教诲?” 贵妃抬眸,对上皇后的风怒的瞳孔,仰着脖子不屈道:“皇后娘娘未曾亲眼所见,如何就断定是臣妾所为?宫里姐妹都知道贞贵人和娘娘走得近,焉知不是皇后娘娘致使贞贵人,嫁祸臣妾?” 第234章 危在旦夕 “放肆!”这一声是李景琏说的,他瞥了一眼众人,云淡风轻道:“皇后乃是中宫,任何人都不得顶撞中宫。” 贵妃神色微微一怔,眼中划过几分不可思议,陛下是在怪她吗? 赵臻姝没说话,只是盯着李景琏。旁的妃嫔更是噤了声,生怕牵扯到自己头上来。 这时候,产房里面传出一阵阵争执声,赵臻姝没有再理会众人,着急道:“钱嬷嬷,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不多时,钱嬷嬷就折返回来跪在地上,着急道:“启禀陛下,娘娘,有个产婆借着推拿助产的幌子,逆施推拿,如今孩子已经横产了,贞贵人已经昏死过去。” “晴虹呢?”赵臻姝下意识站了起来,她不是让晴虹看着贞贵人吗? “晴虹姑娘被割伤了颈,现在还在昏迷当中。”钱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慌和不安,饶是她阅历丰富,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听到这里,赵臻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贞贵人摔倒落水,加上孩子足月,并不是说一定会出问题,只要接生嬷嬷和医女配合好,还是可以保着大人的。 “快去请太医!”赵臻姝急忙下令,她顾不得男女大防,她绝不能让贞贵人和腹中的胎儿出事。 李景琏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太监立刻去请太医。整个场面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贵妃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然而,仅仅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一股锐利的目光从头顶袭来,仿佛芒刺在背般令人不安。她迅速反应过来——是皇后。 贵妃心头一紧,飞速将嘴角的笑意收敛起来,恢复了楚楚可怜的仪态。 李景琏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沉声道:“后宫乃重地,岂能容忍有人如此大胆地谋害主子?张福海,你立刻去彻查此事,务必查明真相。” 随后就有人进了产房,那害人的嬷嬷已经服毒自杀了,她口中本就含了毒药,可见是抱着死志而来。 如果今天有人敢在启祥宫中对贞贵人下毒手,那么明天岂不是要对他这个皇帝动手? 赵臻姝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陛下,贵妃冲撞中宫,臣妾必须执行宫规。” “皇后的意思是……”李景琏看着赵臻姝,等待着她的下文。 “陛下曾指责臣妾管理后宫不力,但如今贵妃多次顶撞中宫,可见臣妾确实缺乏对宫妃的管教,臣妾要对贵妃施行掌嘴之刑,直到她学会遵守规矩为止。”赵臻姝毫不犹豫地说道。 李景琏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摆摆手,无奈地道:“罢了,就按皇后说的办吧。” 贵妃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陛下居然同意了?她可是贵妃啊!还是二皇子的生母!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呢?但面对皇帝的旨意,她也只能咬咬牙,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李景琏的眼神格外无辜。 对贵妃,李景琏虽有利用之情,可未尝就不是真的不喜欢,只是贵妃虽重要,可皇后的颜面更重要啊。 “来人,即刻在这里掌嘴,何时贵妃说自己错了,何时再停下来。”赵臻姝一声令下,立刻有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站了出来,准备执行刑罚。 别看她们年纪大了,但这些嬷嬷的力气可不小,一巴掌下去,贵妃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贵妃刚想开口求情,紧接着又是第二巴掌扇下来,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李景琏强忍着不去看贵妃,转头向钱嬷嬷问道:“如今贞贵人情况如何?是否可以生产?” “启禀陛下,奴婢出来的时候,医女已经用针刺醒了贞贵人。” 赵臻姝挥了挥手,示意让人将晴虹也抬出来,先送去医治伤势。 就在这时,贞贵人虚弱而又断续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陛下……陛下是你来了吗?” “是朕。”李景琏回应道。 赵臻姝听了两句,就坐不住了,她快步走进产房,紧紧握住贞贵人的手,眼中满是关切和心疼。 贞贵人躺在产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颤抖着。她感受到赵臻姝的到来,心中涌起一股温暖,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渐消逝,她极为小声道: “姐姐……我怕是不行了……”贞贵人艰难地开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赵臻姝忙道:“不!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就在你身边,你好好生产,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贞贵人咬紧牙关,努力想要保持清醒。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再不把心里话说出来,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对身边的嬷嬷说道:“嬷嬷,若有什么法子能让我提起几分精气神,便用吧。我不能再等了,我怕再等下去闭了眼,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嬷嬷们互相对视一眼,面露难色。她们深知贞贵人的身体状况已经十分危急,如果使用提神的药物,可能会加速她的死亡。但看到贞贵人坚定的眼神,她们又不忍心拒绝。 “这……”嬷嬷们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贞贵人见状,苦笑着说道:“我这条命,还怕什么呢?用吧。” 嬷嬷们无奈地点点头,决定听从贞贵人的意愿。她们迅速拿出一种熏香,点燃后放在贞贵人的鼻下。这种药材散发的香气可以刺激人的精神,让人暂时恢复一些精力。 不多时,贞贵人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充满了精气,原本沉重的眼皮也渐渐睁开,说话也有了力气。 “姐姐,你日后要保重才是。” 贞贵人再没有多余的话了,她道:“珞儿、玢儿,送皇后娘娘出去。” 莫让姐姐看见她这不堪的模样了。 第235章 咔嚓!咔嚓! 赵臻姝想阻止这一切,可贞贵人那坚定的眼神好像在说:姐姐,莫要拦我。 还有什么能比沉默更让人痛苦呢? “娘娘,请娘娘出去吧。”玢儿和珞儿流着泪,跪下来哭诉道。 是她们没用,让那该死的嬷嬷平白害了主子。 赵臻姝失魂地被搀扶出产房,浑浑噩噩地坐了下来。 贞贵人有力气了,就道:“陛下,臣妾贵人黄氏,求陛下严惩贵妃啊。” 李景琏微微一怔,就道:“此事朕自有思量,你好好生产就是。”他瞥了一眼贵妃,贵妃已经被打的瘫在地上,脑袋肿胀的和猪头一样,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美丽。 产房内,贞贵人流泪道:“陛下,后宫不睦,皆是贵妃所为,皇后娘娘宽厚仁善,陛下为何日益宠幸贵妃,如此做法,将皇后娘娘置于何地?” 赵臻姝耳中只剩下贞贵人的控诉, “陛下将中宫权力分给贵妃,让天下臣民如何看待皇后娘娘啊。这自古以来,岂有妾室管权的先例?陛下,如今贵妃只是有了部分宫权,便公然加害臣妾,若是取代皇后娘娘,后宫难道还会有安生之日吗?” 贞贵人吼完这一声,一身的力气已经失去了大半,可李景琏依旧没有反应。 “陛下,臣妾如今难产,怕是难以为娘娘诞下皇子,臣妾愿以剖腹取子,以证自己清白,绝非诬陷贵妃,陛下,臣妾愿以臣妾之死,换陛下严惩贵妃啊。” “不可!” 赵臻姝急吼:“你糊涂,你剖腹取子,岂有活路?” 贞贵人并未回应赵臻姝,而是继续道:“陛下,求陛下严惩贵妃啊。” 这时,众妃嫔再也坐不住了,熹昭仪立即跪下道:“陛下,臣妾恳请陛下严惩贵妃。” 接着就是娄贵人、林才人,“臣妾请陛下严惩贵妃。” 安婕妤看了看众人,拉着周才人也跪了下来。 丽贵嫔瞧了一眼,贵妃失宠,对她未必没有好处,便跟着跪下来,她这一跪,带着杨美人,惠美人都跪了下来。 曲才人不知如何是好,只有齐美人坚定道:“陛下,臣妾请陛下彻查此事。”贵妃……终究是帮了她不少,她做不到落井下石。 李景琏刚要开口,就见太医从产房跑出来道:“陛下,贞贵人的龙胎,已经到了危急关头,孩子再憋闷下去,只怕会胎死腹中,若要保着孩子,就只能剖腹取子。” 李景琏神色微微一愣,随后道:“以皇嗣为重。” 赵臻姝失神片刻,喊道:“陛下,贞贵人才十七岁,不过是一个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如今把剪子伸进去,夹死孩子,贞贵人未必没有一条活路啊。 “皇后!你是我大明的皇后,更是李家的宗妇,你该以皇家血脉为重。” 是啊,一个妾室罢了,皇妃又能如何? 李景琏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帝王了。 赵臻姝眼前渐渐泛起一阵阵黑色的光圈,耳边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电流声,仔细去听,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想伸出手,可却发现自己连手都动不了。 突然,仿佛是从天边响起了一道声音,又似乎是天地初开、孕育新生的那一场春雨,总之,在赵臻姝耳畔传来了一阵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咔嚓! 咔嚓! 那是剪刀划开宫口的声音。 咔嚓! 咔嚓! 那是剪刀刺破宫室的声音。 咔嚓! 咔嚓! 那是剪刀剪开肚皮的声音。 产房里面的嬷嬷们忍着心中的难受,两个人用力把紧实的肚皮扯向两边,尽力容纳出一个孩子的头颅。 可是还是不够! 怎么办? 嬷嬷们拿起剪刀,紧紧贴着肚皮,防止不小心刺伤皇嗣,然后顺着肚皮的纹理,向上开刀,就仿佛御膳房里处理畜生那般,划开肉体,一直剪到了肚脐三寸之下。 终于,一个嬷嬷把手伸进去,抓住孩子的头颅慢慢的提了出来。 “哇哇哇哇哇!” 赵臻姝的耳边终于传来了一声声叫喊,那场耳畔的春雨终于酝酿出一个新的生命,可这个生命,是活在了另一个生命之上。 叫人爱不能、恨不能。 李景琏终于后悔了,他何必为了这个孩子,残忍的伤害另一个女人呢? 难道有人听了那一声声凄厉、尖锐的叫声不难受吗? 这个女人为他延续血脉。 这个女人为他痛苦的哀嚎。 这个女人口中喊着不是别的话,只有一句:“请陛下严惩贵妃!” 这句话虽短,却威力极大,有时候甚至都听不清楚说什么,因为说话的人有时候都说不清楚。 可李景琏就是听得一清二楚,后妃亦听得清楚。 “严惩贵妃!” “严惩贵妃!” “严惩贵妃!” …… 这几个字如同魔咒一般,深深的烙印在李景琏的心中,他目光逐渐迷离,最后被一声哇哇大叫喊回神。 他突然想到,应该是孩子生了吧? 剖腹取子能用生这个字吗?李景琏不知道,好像自古以来不管孩子如何活存下来,都是用“生”这个字。李景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纠结这个字眼,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嬷嬷抱出一个极为健康的皇子,跪下道:“陛下,贞贵人生了四皇子。” 往日里恭喜的话再说不出口。 此时此刻,要恭喜谁呢?能恭喜谁呢?恭喜什么呢? 赵臻姝的手颤颤巍巍的,连抱孩子的力气都没有,连看孩子的勇气都没有,虚弱地问道:“贞……贞……贞贵,怎……么……” 嬷嬷们流着泪道:“贞贵人,大抵要去了。” 此时的贞贵人虚弱的躺在床上,她觉着自己呼吸都做不到了,身体好像有什么被掏空,但她觉得无妨,这一刻她是轻松的。 她本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能够在临死之前,用自己的生命做一些事情,难道还不够吗? 贞贵人想,这回陛下肯定要严惩贵妃了。 就是可惜她还是没能看见姐姐最后一眼,哎,要是姐姐能再看她一眼就好了。 不行,还是算了。她不想见姐姐,这副流血、抽搐的身体,让姐姐看见干嘛呢? 就是不知道爹娘知道她死了会有什么反应,爹娘都害怕她带坏族里姐妹的名声,故而把她送进了后宫,现在好了,她肯定不会带坏族里姐妹的名誉了。 反正没机会了。 第236章 巧言令色 赵臻姝想移步进入产房之内,却在门口被珞儿死死的拦住。 “皇后娘娘,奴婢求您不要进去了。”珞儿哭道:“主子生前发了话,她若是去了,便直接拉出去,千万不要被娘娘看了去。” “是啊,皇后娘娘,奴婢求您,就如了主子的愿吧,莫再去看她了。” 玢儿一同跪在赵臻姝面前,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这时候,众后妃齐齐扭头看向产房,产房里面人影重重,医女们正在收拾东西,给予贞贵人最后的体面,只是透过门窗,她们仿佛依旧看到里面汩汩的血液流了出来。 泪流干了。 汗流尽了。 血流完了。 然后众人鼻子里面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浓的化不开。 林才人心情沉重,在启祥宫里,昭仪娘娘总和她们有几分距离,唯有黄姐姐和她才是真的亲近。 如今,黄姐姐也去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林才人思及此事,同样忍不住落下泪来。 可人活着,泪就没有尽头。 直到有一天:泪流干了;汗流尽了;血流完了——人也就没了。 赵臻姝的脚步顿在那里,她的目光刚刚触及室内的一抹猩红就弹开了。既然黄妹妹不愿她去看最后的狼狈,便留下几分体面——黄妹妹,永远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李景琏看了一眼四皇子,道:“贞贵人生育四皇子有功,着晋为贞婕妤,葬于妃陵。” 咸嘉三年春,从江南地区选秀入宫的黄含章,带着她许多不为人知的想念,永久的沉睡下去了。 赵臻姝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带着几分质问的口吻道:“陛下,如今贞贵人用自己的命可能证明贵妃所为?” 李景琏回过神,沉默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贵妃李氏,蛮横无知,顶撞中宫,害的贞婕妤落水,念在你乃是无意之举,便降为二品妃,夺协理六宫之权,禁足翊坤宫,无诏不得出。” 众人闻言,微微一愣。 他们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轻轻放下。 原本以为,贵妃栽个大跟头,却不想只是被降为二品妃。这样的惩罚,过轻了。 一时间,众人看向贵妃的眼神都意味不明,陛下当真宠爱贵妃? 赵臻姝忍不住道:“陛下,贵妃害的四皇子生母逝世,难道仅仅是降位吗?这般处罚,如何震慑后宫众人,日后人人争相效仿又该如何?” 众人顿时心惊胆战起来,皇后怎么能这么和陛下说话呢。 熹昭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陛下,贵妃之恶罄竹难书啊!”她能这么说上一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毕竟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昭仪,而贵妃可是比她高好几个等级呢。 李景琏的眸中染上一抹怒火,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平息着自己的怒气。“皇后,朕才是皇帝。”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臻姝苦笑一声,是啊,是她忘记了,眼前的这个人,拥有着天下最大的权力,他的一句话,可以决定任何人的生死荣辱。 “陛下,李妃降位,臣妾认为不足以令后宫敬服,臣妾身为皇后,当有管教宫妃之责。”赵臻姝看着李景琏,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和决绝。 李景琏皱起眉头,他知道赵臻姝说得没错,如果不惩罚贵妃,恐怕会引起其他嫔妃的不满。可他自有思量。 李相如今权势滔天,但还不够! 差一步,就差一步了! “皇后的意思是?” 赵臻姝转头看向贵妃,冷冷地说道:“李妃,日后就每日在翊坤宫内朝着启祥宫的方向跪够四个时辰吧,为地下的贞婕妤积德。” 贵妃这时候也回过神来,脸上的胀痛让她疼的说不出话来。听到赵臻姝的命令,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本宫怎么可能向那个贱人下跪!”贵妃愤怒地喊道。 就算是她害的人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低等的贵人罢了! 赵臻姝没有理会李妃的不满,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后宫这口气总是要出的,李景琏道:“准了。” 贵妃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颤抖起来——让她跪着,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然而,就在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陛下,皇后娘娘要罚臣妾不敬中宫,臣妾认了。可陷害贞婕妤一事,臣妾冤枉啊。”贵妃顾不上嘴角的疼痛,拼命嘟囔着,声音带着哭腔,“这一切都是谢选侍所为,和臣妾毫无干系啊。” 李景琏的眼眸如寒星般冰冷,缓缓转向谢选侍。后者感受到李景琏那冷冽的目光,不禁瑟瑟发抖,嘴唇微微颤抖,正要开口辩解。 但贵妃岂会给她这个机会? “臣妾得了陛下的允许,要彻查安婕妤中了朱砂之毒一事,臣妾本没有头绪,只想着仔仔细细地询问。 没想到,在这盘问之下,虽然未能查出朱砂之毒,但却有了惊人的发现。原来,当日安婕妤坐轿回宫路上的鹅卵石,竟是谢选侍吩咐人放置的!”贵妃一口气说完,心中感到无比畅快。 突然被提到的安婕妤微微一愣,眸中闪过几分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委屈和哀怨地看向皇帝,不过此时并无人在意她。 “你有何依据?”李景琏看向李妃,沉声问道。 “陛下,后宫之地向来干干净净,怎么会有鹅卵石呢?臣妾心中有疑惑,便让人仔细查了。”李妃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谢选侍身上,“原来正是谢选侍宫里要了一筐石头。” 李妃看向谢选侍,道:“你要了石头没多久,安婕妤就出了事,难道不是你所为吗?” 谢选侍慌乱的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陛下,臣妾拿石头只是想要堆积一个水洼,绝无陷害安婕妤的意思啊。那石头根本不是鹅卵石,求陛下明鉴啊。” “你若是混入了几个鹅卵石,谁又能知道?”贵妃连忙道,她不会给谢选侍翻盘的机会。 第237章 指控贵妃 “陛下,臣妾真的没有。”谢选侍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喊着。 她心中充满了委屈和无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下来。她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总是有人想要害她呢?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妃子,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也不曾贪图过任何东西。 然而,命运却似乎对她格外残酷。 “谢选侍,你如今怕了?当初做的时候怎么不害怕?”李妃跪在一旁,冷笑着说道。 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和嘲讽,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她继续说道:“本宫记得清清楚楚,你初入宫闱时,就与安婕妤发生了争执,难道不是因为心怀不满,才会肆意报复吗?而现在,你看到贞婕妤身怀皇嗣,心生嫉妒,竟然将她推下湖去,还妄图嫁祸于本宫。” 李妃的声音越来越高,语气也越来越严厉,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谢选侍!你好狠的心啊!”李妃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她的表情愤怒到了极点。 而谢选侍则完全愣住了,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她看着李景琏那越发冰冷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之情。她明白,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今日就是葬身之时。 就在这时,冬霞突然跪着哭喊道:“陛下,我们主子确实要了石头,但并没有陷害旁人。这件事皇后娘娘同样知晓,请陛下明察。” 李景琏听到这话,转头看向赵臻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开口问道:“皇后,你可有什么话要说?”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整个场面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臻姝身上,难道皇后…… “臣妾的确是知道谢选侍宫里要了一筐石头。”赵臻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只是那石头,臣妾也看过了,并无不妥。” 贵妃眼中露出惊喜,心思一动,立刻说道:“陛下,臣妾觉着定是皇后娘娘所为!” 这话一出,众人都心惊起来,如同地动山摇,贵妃若是没有证据,那可就是污蔑皇后,这个罪责要大许多。 赵臻姝眸子一冷,还未开口说道,就听道贵妃继续道: “皇后娘娘联合谢选侍,先是谢选侍利用鹅卵石谋害安婕妤,接着皇后娘娘为其遮掩。若非景仁宫里有丽贵嫔,臣妾担心三皇子都未必生出来。至于安婕妤的朱砂之毒,皇后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李妃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头脑越发清楚,道:“至于贞婕妤这一胎,未尝不是皇后娘娘联合谢选侍一同诬陷臣妾啊。” “皇后娘娘先是指使谢选侍扯贞婕妤入水,随后又派嬷嬷在贞婕妤生产时候倒行逆施,导致贞婕妤难产,皇后娘娘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抚养四皇子。” 赵臻姝看着李妃如此言之凿凿,心中冷笑,她倒是小瞧了她,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些说辞来。只是,她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陷入困境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皇帝皱起眉头,看向赵臻姝,问道:“皇后,你可有什么解释?” 赵臻姝压下心底的难受,道:“陛下,臣妾从未做过这些事情,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去陷害他人,李妃所说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毫无根据。” 李妃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此时岂能放弃?即便不是皇后所为,这个锅也要扣上去。否则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再次开口道:“皇后娘娘善于伪装,她的话岂能轻信?” “捉贼捉赃,李妃,你无凭无据便来诬告本宫?”赵臻姝脸色一冷,死死地盯着李妃。与此同时,她手指微微动了动,一旁的瑶巟收到消息后,便朝着人群之中的一个宫女使了眼色。 就在这时,一个名叫小翠的宫女突然走出人群,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地说道:“陛下,奴婢……奴婢实在受不了了。奴婢不敢欺瞒陛下,这些都是贵妃所为啊!” 赵臻姝心中冷眼看着这一切,她是皇后,怎么会不做好准备呢?她看着贵妃,时常觉着有趣,像是表演戏本子那样。 可李妃行事,终究是过了。 如今,她非要李景琏不得不处罚李妃。 李景琏怀疑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帝王的疑心渐起,他看谁都觉得十分不对劲儿。 贵妃猛地回头,一脸震惊地看着突然跑出来的小翠。 小翠低着头,哆哆嗦嗦地说:“奴婢是翊坤宫里面的二等宫女,虽然不能近身伺候李妃娘娘,却无意之间听到了照月姐姐和娘娘暗中谋划残骸安婕妤、贞婕妤之事。” 照月听到竟然牵扯到自己,瞬间转头看向李景琏,眼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担忧。李景琏眼神淡漠,并没有过多地在意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 看到李景琏这样的反应,照月心中松了一口气,心想陛下应该会宽宥她。于是,她连忙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奴婢冤枉啊,请陛下明察秋毫。” 李妃气得发抖,她自从成为贵妃以来,对待翊坤宫宫人都极为大方,从未想过会有人背叛她。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李妃气急,便要动手打人。 小翠却抬起头来,眼中含泪,大声反驳道:“主子,你看不过皇后娘娘贤德,就也不准我们享受皇后娘娘地恩惠,如今犯下大错,还不肯认吗?奴婢虽是宫女,却也知道礼义廉耻,主子,您没有良心,难道要让奴婢也没有吗?” 小翠的话如同一把利剑,刺进了李妃的心窝。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这些年来,她一直自视甚高,自己的地位尊贵无比,没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愿。然而,现在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如此顶撞她。 “放肆!你竟然敢这样跟本宫说话!”李妃怒不可遏,扬起手就要打向小翠。 赵臻姝示意钱嬷嬷去拦着,当着她的面,怎么能让自己的人受委屈呢。 第238章 贬斥 而小翠则继续磕头道:“陛下,您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翊坤宫搜查,若奴婢有半句虚言,愿以死谢罪。” 李景琏听后,微微皱眉,他挥了挥手,命令道:“去查。” “奴婢遵旨。”李成化带着人便去翊坤宫了。张福海这时候带着信儿也回来了,他一进屋子,就跪下道:“启禀陛下,奴婢带着人追查那嬷嬷的家里,去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四口人全部已经服毒了。” 也就是说查不出来了? 李妃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若是度过这次难关,定要好好赏赐一下底下的人了。 “不过奴婢们询问了街坊邻居,几番追查之下有人看到是……”张福海略微停顿了一下,显得有些犹豫,眼神若有若无地看向了李妃。 李妃心中一个咯噔,就听见张福海说道:“奴婢们追查到了李相府上……” “怎么会?” 李妃心中愕然。是谁? 虽然这件事是她做的,但实际上与丞相府毫无关系,更没有跟李相通气。为什么无端端地会牵连到她的母家呢? 她心中思绪万千,可此时却无暇细想。 “陛下,就算李妃没有推倒贞婕妤,可是那接生嬷嬷确实是受李妃指使,如果不严加惩处,以后还怎么能让人信服呢?”赵臻姝微微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李妃,即使不能让她死,也要让她脱一层皮。 李妃惊慌失措,连忙说道:“陛下,臣妾真的不清楚为什么会牵涉到臣妾的母家,其中一定有误会!” “是你?皇后,是你故意陷害我,是不是!” 熹昭仪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出声指责道:“李妃,作恶多端终有报,现在你还有脸来诬陷皇后娘娘?” “陛下,臣妾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但也知人该有义。皇后娘娘平日对我们这些妃子都多加照顾,怎么可能是那种狠心的人呢?”娄贵人也开口帮腔道。 所谓墙倒众人推,丽贵嫔也拿起帕子、捂着鼻子道:“咳咳,臣妾平日里受了李妃姐姐不少搓磨,故而都是敬而远之。妹妹不及皇后娘娘,被打骂了也就算了,怎么李妃姐姐都要攀咬皇后娘娘呢。” “是啊,李妃姐姐可真是大胆妄为,竟敢污蔑皇后娘娘。”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谁说不是呢。” …… 一时间,附和声此起彼伏,整个启祥宫内充满了对李妃的嫌恶之言。 踩低捧高不过如此。 唯有安婕妤心虚地低着头,没有站出来说话——鹅卵石、朱砂这两件事,本是她自己为了摆脱丽贵嫔设计的,哪里和旁人有关系呢。 曲才人咬咬牙,道:”李妃姐姐,你又何苦犟嘴呢?若是认错,说不定陛下还会从轻处置。” 李妃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曲才人,亏她平日里待曲才人不薄! 倒是齐美人依旧坚持道:“陛下,还是要再查清楚为好。” 众人的声音接踵而至,如同一波接一波的浪潮,让李景琏感到头疼欲裂。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到了一阵心烦意乱。 “放肆!你们都放肆!”李景琏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视着殿内众人。他手中紧握着把玩的一块羊脂玉已被他狠狠地砸在地上,玉碎成了数块,散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众人的心跳,密密麻麻。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纷纷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话。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李景琏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其中。 李景琏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后妃们——熹昭仪、丽贵嫔、安婕妤……无一例外,纷纷低下了头。 贵妃仰着脸,失神的看着李景琏,“不是的,陛下……” 唯有皇后,依旧是那般决绝。当他的目光触及与赵臻姝,两两相望,李景琏变得异常复杂,他与皇后终究是夫妻啊。 众人默声之时,李成化匆匆忙忙地走进大殿,他的身后跟着一名捧着托盘的小内侍。 “启禀陛下,奴婢在翊坤宫中正殿里,找到了此物。”李成化恭敬地向李景琏禀报,并示意身后的内侍上前。 内侍小心翼翼地揭开托盘上的红布,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托盘上。 “刘维,去验。”李景琏冷静地命令道。 刘院判行了个礼,走到托盘前仔细查验起来。片刻之后,他回到李景琏面前,郑重地道:“启奏陛下,这的确是朱砂啊。” 李妃一听,顿时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她惊愕地看着那包朱砂,嘴唇颤抖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唯有恐惧充斥着她的内心。 而此刻,赵臻姝正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冷漠的光芒。她的语气冰冷至极,仿佛来自深渊的寒风,让人心生寒意。 “李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如今你的宫女指控你,又从翊坤宫搜出了朱砂,你难道还想继续诬陷本宫吗?” 赵臻姝的声音如同冰块撞击,清脆而冷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刺李妃的心脏。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臣妾……臣妾……” 李妃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试图为自己辩解,但却发现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思绪如同乱麻一般纠缠在一起。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本该是皇后落马才对啊! 赵臻姝吐了一口气,道:“陛下,如今诸事已经明了,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李景琏微微沉默片刻,看着李妃的脸,最终还是淡漠道:“李妃,残害子嗣,辜负了朕和皇后的一片心意,如何还能为妃为嫔?着废去妃位,贬为庶人,幽居翊坤宫。” 最终,李绾柔还是留了一条命。 赵臻姝微微点点头,李绾柔死是不可能的,陛下对李家还有谋划,不会让李绾柔这个时候死了。 不过也快了。 第239章 赐死 随后李景琏看向跪着的谢选侍,冷漠地说道:“选侍谢氏,搬弄是非,从入宫便不安生,惹出诸多事情,一并赐死吧。” 说完,他厌烦地摆了摆手,然后站起身来,没有再看贵妃一眼,扭头走了出去。 谢选侍听到这个判决后,脸色变得惨白,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命力,面如死灰。她的身体颤抖着,泪水不停地流淌下来。 宫人们毫不留情地将她拖了出去,她亦无力再挣扎,只是呆呆地,发出微弱的哭喊声。 赵臻姝微微张开嘴巴,眼中透露出几分不忍之色。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此刻,已经不宜再开口了。 她突然回想起之前在延禧宫里看到谢选侍偷偷摸摸地种了一园子的菜。那时候,她看起来是那么天真烂漫,幸福满足,如今却…… 不乏有人对谢选侍充满怜悯,可最终都化为一声哀叹,只能默默地看着谢选侍被带走,心中涌起一股无奈和悲哀。 谢选侍在临死前,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一个念头:如果那天不去御花园里游玩该多好……就像她初入宫闱时,如果不去御花园,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御花园内种植着无数奇异的花卉和植物,每个季节都会绽放出各种美丽的花朵,让人流连忘返。即使不在花期,花匠们也会根据主子们的喜好,在花房中精心培育出他们喜爱的品种。 皇后娘娘就曾让花匠们精心培育牡丹。 那时的她年少轻狂,因与安婕妤争夺一朵花而遭受责罚,心中愤愤不平,但很快这种情绪就卡在胸腔里面,她被余贵嫔陷害了,可她无能为力。 对于一个失去前途的主子,宫人自然不会上心,她对此也不以为意。她只想带着冬霞,在延禧宫内闭门不出,过上安静的生活。 宫女和内侍们不够用心,但尚宫局送来的物品她们亦不敢随意克扣。皇后娘娘仁慈善良,在那儿看着呢。 这样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种地的时光无比愉悦,尤其是在宫里。渐渐的,延禧宫成为了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成为了她和冬霞两人独有的小天地。 御花园里争奇斗艳,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可惜啊可惜......她本不想苦苦争春,可为何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后来她再次前往御花园时,就引来了杀身之祸。 倘若还有来生,她发誓绝不进宫了。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世人该怎么看她?生前死后,她何苦来此走一遭呢。 …… 此刻丞相府内,李自山满脸怒气,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怒视着丞相夫人说道:“好端端的,怎会牵连到府上!” 丞相夫人挨了这一巴掌,敢怒不敢言,沉默片刻后才回应道:“我只是想帮帮绾柔,谁知事情会这般严重。” “你?简直是笑话!”李相被气得险些吐血,他指着丞相夫人的鼻子破口大骂:“就凭你这个目光短浅、胸无大志的蠢妇,还妄图插手府上之事?你可知道,你差点坏了本相的大事。” 若非皇帝对他深信不疑,他差点就要前功尽弃了! 想当年,要不是看在岳家背景深厚,能助他登上高位,他又怎会迎娶这位头脑简单,只知争风吃醋的女子作为继室。 想到这里,李相不禁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本相在此郑重警告你,日后若再敢胡作非为,扰乱我的计划,休怪我无情无义,对你严惩不贷!” 说完,他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转身离去。 看着李相渐行渐远的背影,丞相夫人的眼神变得愈发怨毒。 自己如今已声名扫地,而他们父女二人却妄想清清白白的?她偏不! 李自山敢辜负她,却要她宽宏大量,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她就是要将这一切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看清这位所谓丞相的真面目! 宫里因着贞婕妤的身份,宫中无法为其挂孝,宫女们为她整理好妆容仪表后,便将她放入了棺椁之中。赵臻姝特准贞婕妤停灵三日,让珞儿和玢儿抱着四皇子向贞婕妤磕头,最终她亲自送了贞婕妤的棺椁出宫。 因着贵妃被贬斥、贞贵人殁了,众人都有些战战兢兢,说话也比平日规矩许多,生怕惹了主子不快。 奴婢们这般谨小慎微,做主子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杨美人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跳动。这个孩子已经有四个月大了,今年七八月份也就生了。 只是贞婕妤这事一出来,弄得人心惶惶——仿佛耳畔还回响着贞婕妤凄厉的惨叫,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贞婕妤的遭遇如同噩梦一般萦绕在她心头。那凄厉的惨叫仿佛仍在耳边回荡,令人毛骨悚然。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 惠美人推了一把杨美人道:“你怎么了?娘娘问你话呢!” 杨美人猛地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哦,我没事……” “想什么呢?”丽贵嫔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杨美人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说道:“贵嫔娘娘,臣妾在想现在陛下心情定是不好,不如送些吃食过去,以慰圣心。 丽贵嫔思考片刻,目光落在杨美人的肚子上,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便让人端着自己烹饪的糕点送去了乾清宫。 “有劳李公公了。”丽贵嫔身边的茯苓微笑着递给李公公一个荷包。 李公公接过荷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都是杂家分内之事。”说完,他转身进入了乾清宫。不多时,又出来道:“茯苓姑娘,陛下说贵嫔娘娘的心意他知道了,让贵嫔娘娘准备着吧。” 茯苓露出一抹笑容,“多谢公公了。” 丽贵嫔便开始收拾自己了,景仁宫里面热热闹闹的。 安婕妤身边的翠樱忍不住嘀咕道:“主子,宫里刚没了个妃子,丽贵嫔就这般猖狂,也不怕栽了跟头。” 第240章 丽贵嫔求子 安婕妤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窗外,语气平静地说道:“如今贵妃已然倒台,而后妃之中最为得宠的当属她,自然会变得猖狂一些。” 说罢,她又心疼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轻声叹道:“可怜我这孩子,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三皇子自出生以来身体便一直不好,此时他的小脸依旧是紫青紫青的模样,让人不禁担忧他是否能够顺利存活下来。 毕竟这年头,夭折的孩子数不胜数。 李景琏也是想着先不给名字,看能不能养活,若是夭折,就不必上皇家玉牒,排长幼齿序。 安婕妤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悔意,看着孩子受苦受累,作为母亲的她内心同样备受煎熬。 一旁的翠樱焦急地开口道:“主子,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她担心地皱起眉头,继续说道:“咱们三皇子若是养好了,恐怕难免会被人夺走;可若是养得不好,那……” 如今的情况实在令人进退两难。 若悉心养育,孩子会被抱走;若不尽心照顾,又唯恐孩子夭折。其中的苦涩与无奈,或许只有安婕妤本人才能深刻体会。 “既然今晚陛下要来景仁宫,为了我的孩子,也该争争宠了。”安婕妤看着正殿里热热闹闹的样子,出神地呢喃道。 晚上的时候,李景琏的圣驾终于踏进了景仁宫。丽贵嫔喜不自胜,得到消息是一回事,陛下真的来了又是一回事。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丽贵嫔慌忙起身行礼,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李景琏快步走进殿内,伸手扶起丽贵嫔:“爱妃快快平身。”他的目光落在丽贵嫔苍白的面容上,眼中闪过一丝关切。 丽贵嫔的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她微微低头,轻声说道:“谢陛下。” 李景琏仔细端详着丽贵嫔,不禁皱起眉头问道:“瞧着脸色不太好,可是前几日吓着你了?” 丽贵嫔轻轻摇头,语气娇柔:“臣妾身子骨早已经不大好,日子虽然日渐热了起来,可身子总是比旁人弱几分,比不得宫里姐妹身子健壮。”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当初那绝嗣药实在厉害。 李景琏心疼地抚摸着丽贵嫔的手,安慰道:“朕知你身子,旁人虽好,却不及你。” 丽贵嫔如今已经活脱脱成为了一个宫中的特例,可谓病若西施胜三分。她那娇弱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惜,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吹倒。 二人先后坐在了软炕上,宫女茯苓等人迅速端上来了茶果和点心,都是些少见的小食。 丽贵嫔微笑着说:“臣妾不知陛下何时会来,便让人一直备着这些,陛下可要尝尝吗?” 李景琏微微点头,浅尝辄止。丽贵嫔准备的吃食微微偏咸,可他的胃口一向偏甜。只是想着不辜负丽贵嫔的一番心意,卖个面子罢了。 “这些日子,宫里宫外都不太平,你还是尽量少走动一些吧。” 李景琏这句话来的突然,让丽贵嫔一头雾水。 丽贵嫔想了想,陛下说的该是前几日贵妃受罚之事,于是回应道:“臣妾明白,只是臣妾心中着实惶恐不安。” “贵妃姐姐平日里虽常对臣妾冷嘲热讽、挖苦折磨,但终究只是言语之斗,谁能料到她竟会如此心狠手辣,无端害了安婕妤和贞婕妤。” 言及此,丽贵嫔不禁潸然泪下,更显楚楚动人。 李景琏见状,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不过一场意外罢了。” “臣妾只是可怜二皇子和四皇子罢了。”丽贵嫔微微哽咽着,带着几分哭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臣妾虽膝下无子,却也能够想到两位皇子无人照料的场景啊。” 李景琏皱了皱眉道:“朕想着三皇子将来养好了抱给你。” 三皇子那个病秧子保不齐哪天就没了,要他干嘛? 而且到时候说不定还要给她扣上一顶抚养不利的罪名,岂非自讨苦吃吗? “三皇子虽好,可安婕妤如同命根子般看着,臣妾平日里想去探望一二都不能,只怕这孩子和臣妾无缘。” 李景琏听完,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地说道:“你是景仁宫的主位娘娘,安婕妤竟敢如此无礼?” 丽贵嫔连忙解释道:“陛下,想必安婕妤一片慈母之心,才会如此紧张。” “罢了罢了,既然三皇子不合适,那你有没有其他中意的皇子?”李景琏问道。 几个皇子里面,大皇子肯定是不行的,无论如何,太后还在世,王淑仪同样是主位娘娘,没有说把大皇子抱过来让丽贵嫔抚养的道理。 至于二皇子,丽贵嫔心里有些嫌弃。 贵妃都那样了,养的干嘛?日后看着那张脸就能想起贵妃,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臣妾想着,四皇子如今还未有人抱养,臣妾看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四皇子健壮,将来是个好养活的。 李景琏有些犹豫,“四皇子已经被送到坤宁宫了,皇后和朕说了要亲自抱养。” 其实李景琏觉着皇后根本没必要抱养四皇子,一来皇后年轻,日后肯定会有孩子的;二来四皇子母家也就那样,没多出众,诸位皇子里面,四皇子算是最差的,对未来的太子助力不大。 不过将来太子也不需要这些兄弟们助力,他自会给太子铺路的。 丽贵嫔微微一怔,皇后这么着急吗?她咬咬牙道:”既然是皇后娘娘想要抚养,臣妾自然从命。“ “臣妾想着皇后娘娘那日据理力争,为了贞婕妤不惜屡次顶撞陛下,想来心里也是喜欢贞婕妤,定能好好善待四皇子。” 丽贵嫔不动声色地上着眼药,只可惜李景琏并不吃这一套。 “皇后和朕是夫妻,夫妻一体,偶有争吵也是正常的,至于子嗣,都是皇后的孩子,都要叫皇后一声母后,皇后自然也是疼爱的。” 李景琏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淡的,没怎么看丽贵嫔。 “是。” 丽贵嫔心中微叹,谁说皇后失势了? 从头到尾,陛下心里都清楚的很啊。 第241章 丽贵嫔被截胡了 丽贵嫔见李景琏心意已决,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转而不再纠结于此。她迅速调整心态,当即道:“即使如此,那臣妾抚养二皇子也是好的。” 她淡淡一笑,再不复刚才的试探之意。 毕竟有总比没有强。 李景琏点点头,他很满意丽贵嫔的识趣和体贴,正如当初丽贵嫔主动饮下绝嗣药那般,从不叫他为难。 “安置吧。” 丽贵嫔闻言,便主动靠上去了。 二人辗转之处,丽贵人眼底划过几分不易察觉的失望——二皇子的出身,注定了他将来不能争夺大统。 但她并非全然没有希望。 好在还有杨美人不是?杨美人若是生下皇子,她又有几分希望了。 丽贵嫔满怀期待,与李景琏一同翻滚上床榻。 今夜注定无眠,除了两人动情时的低语呢喃,景仁宫内还不时传来阵阵低声的哭泣。这哭声断断续续,音调不高,但却恰好卡在两人关键的时间节点,二人每每深入缠绵时,总会有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算了。\"李景琏叹息一声,翻身喝水后问道:\"李成化,到底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是三皇子在哭闹不止,奴婢询问过了,安婕妤已哄了很久,想必过一阵子就好了。\"李成化小心翼翼地回答。 实在是三皇子哭的时机太对了。 每次陛下想要云雨之时,三皇子的哭声就响了起来。等陛下停下来了,三皇子就不哭了。仿佛在陛下身上撞了一双眼睛,赶巧的让人惊讶。 主要是这声音吧,要说高也没高到哪里去,就是低低地传过来,像是学子在假寐时候,同窗悄悄翻阅书籍的簌簌声,纯来折磨你。 李景琏起身,皱着眉头道:“随我去看看。”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都哭到跟前了,不可能说不去看一眼。 李成化偷偷瞄了一眼床上的丽贵嫔,赶紧把头低了下来,服侍着李景琏穿好衣服走了。 丽贵嫔脸上露出惊愕之色,望着李景琏渐行渐远的身影,内心满是震惊。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安婕妤竟然有胆量将李景琏从自己的屋里截走,而且还是在二人共赴巫山云雨之时。 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一种莫大侮辱。 等明日消息传出去,她的脸面往哪里放? 此时,茯苓走进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喝口茶吧。”茯苓并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见到陛下突然离去,而主子的脸色又显得异常难看,料定不是好事。 丽贵嫔的脸色阴沉如铁,紧紧握拳,强忍着心头的愤怒,接过茶杯,冷声道:“替本宫梳妆。”她倒要亲自看看安婕妤安的什么心! 却说李景琏踏入侧殿时,映入眼帘的是安婕妤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微微晃动,她的身影被拉长,投射在床榻帷帐后的观音瓶上,形成一道长长的黑影。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铃~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儿……” 婴儿微弱的啼哭声伴随着一道暖暖的摇篮曲,轻轻在屋子里面响了起来。 翠樱刚放下点心,一转身就瞧见李景琏后,心里一惊,便要跪下行礼,只是刚要出声就被李景琏抬手制止了。 李景琏放缓脚步,看着安婕妤的背影,心中染上一层柔情,他走到安婕妤身后,静静地等待着安婕妤唱完摇篮曲。 “翠樱,拿摇床来。”安婕妤压着嗓子小声说。 她怀里抱着刚刚哄睡的三皇子,生怕惊醒了他。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应。安婕妤皱起眉头,转身回头看。先是看见翠英跪在地上,然后视线移到后面站着的人身上,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她正准备站起来行礼,又担心打扰到怀中的孩子,便只能尴尬地看着李景琏,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内心深处,她又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陛下愿意亲自过来,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她虽未行礼,但陛下绝对不会责怪她。相反,还会体谅她的慈母之心。 果然,李景琏并没有出声责备,而是挥手让人搬来一张摇床。二人小心地将三皇子放在摇床上,好在孩子只是轻轻哼哼了几声,并未醒来。 等摇床被宫人推走,李景琏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三皇子,朕倒是想起乐窈来了。”李景琏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乐窈那孩子,别看年纪小,可和头牛一样,睡起觉来谁也摇不醒。睡醒了之后,若是赵臻姝在身边,就求着要抱抱,若是李景琏在身边,就要骑大马。 又闹腾又可爱。 再看看三皇子,这么比着看,就让人觉得唏嘘不已。 只是……三皇子在眼前,陛下都想着大公主吗? 安婕妤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大公主身体康健,臣妾只希望三皇子将来也能这般。” “朕看着三皇子的脸色好了很多,可见你是用心的。” 虽然那孩子看着还是不大能养活的模样,可比起刚出生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 李景琏本就对这孩子没有太多期望,如今看着能养活就已经知足了。 “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说完,安婕妤又抬起眸子好奇道:“陛下怎么来了?臣妾记着贵嫔娘娘早已恭候陛下,可是贵嫔娘娘惹了陛下不快?” 李景琏一时哑然,他总不能说是和丽贵嫔行房时侯听见孩子哭了才过来的吧? “朕也有些日子没看三皇子了, 今天想着来看一看。”李景琏解释道。 便是有天大的错处,可看孩子总是没错的。 安婕妤微微一笑,主动拉起李景琏的手,“孩子看了,陛下可要看看臣妾?” 怎么说呢,李景琏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母性的光辉照耀在自己身上,他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人来——曹贼! 看着安婕妤别有一番韵味。 不对,这就是朕的妃子,哪来的曹贼?还是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情吧。 第242章 值得吗? 等丽贵嫔过来的时候,李景琏已经歇下了。 “李公公,不知陛下可睡了?”丽贵嫔张望着屋子里,已经熄灯了,她多此一问,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罢了。 李成化笑道:“娘娘,陛下已经歇下了,娘娘不如明日再来。” 丽贵嫔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勉强挤出笑容说道:“只是本宫听着里面还有响动,不如李公公帮我通报一声?” 李成化接过食盒,恭敬地说道:“多谢娘娘关心,陛下定会感激娘娘的心意。” 然而,丽贵嫔故作惊讶道:“陛下睡下了?我听着里面还有响动,不如李公公帮我通报一声?” …… 娘娘,您要不要猜一猜里面在干什么呀? 李成化陪笑道:“娘娘莫要取笑奴婢了,陛下已经吩咐奴婢,娘娘若来问话,就先请娘娘回去,改日陛下会去看您的。” 话已至此,丽贵嫔红唇失色,不甘地咬咬牙离去了。 丽贵嫔被截胡这事第二天飞速传遍了六宫,坤宁宫里,晴虹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赵臻姝。 “娘娘,众人都等许久了,该出去了。” 赵臻姝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样貌同过去一般,没什么大的变化,可赵臻姝就是觉着和从前已经大不相同。 其中光景,不过三四年罢了。 赵臻姝问道:“可具体查清楚了?” 贞婕妤这事儿太突然了,赵臻姝自然要暗中再查清楚。 “娘娘,玢儿和珞儿交代了,说是贞婕妤瞧见娘娘失势,想着给娘娘助力,这才和贵妃起了冲突。” 言下之意,便是贞婕妤故意为之。 “她糊涂啊!”赵臻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宫中局势复杂,岂是一般人能看懂的?不管贵妃多么得势,李绾柔敢来坤宁宫撒野吗? 她是皇后,也是最早入宫、最早掌管宫权的人,这宫里上上下下,哪个地方没有她的人?贵妃的所作所为,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仅是贵妃,各宫各处,都有坤宁宫的人手。 甚至御前也不例外…… 贞婕妤如此冲动,白白丢掉了性命,值得吗?赵臻姝觉着,为了拉贵妃下马,根本就不值得。 可贞婕妤若在,必定觉得值得的。 她没有办法决定怎么样来的,但可以决定自己怎么样去。 为了姐姐,就是值得的。 瑶巟没有说出后半句话,玢儿还说了:主子说初见皇后娘娘,便觉得很亲切,但除了那股亲切感,更不乏有钦慕之意…… 这话瑶巟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贞婕妤已经去了,再提起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无端地给主子增添烦恼罢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将这些话永远地埋藏起来,也许这样反而更好些呢? 想到这里,瑶巟不禁叹了口气。 此时赵臻姝神色复杂。 皇后这个身份,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号那么简单,它还代表着一种职责。 她曾经在公平之秤的左右摇摆之中,深刻认识到了弱者的无助;在正义之剑的惩恶扬善之中,亲身感受到了好人的痛苦;在秩序之光的去伪存真之中,真切地领略到了勇者的孤独。 宫廷中的规矩严明、冷酷无情,稍有不慎便丢了性命,人心也往往是凉薄的。 她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所有的人。因此一直以来,她更想要伸出双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庇护这后宫中的众人。 最后,赵臻姝轻声说道:“贞婕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贞婕妤为她而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辜负这股心意。 只是……她注定会辜负贞婕妤的心意。 众人请安,皇后不出来,也没发话说散了,就只能这么等着,茶水换了三次,赵臻姝才姗姗来迟。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 赵臻姝步履稳健,坐在凤位之上,扫视着众人,道:“自贞婕妤一事,已有数日,曲才人,李氏在翊坤宫可安生?” 突然被戳到的曲才人吓得一个哆嗦,以为皇后要处置她了。 她从前跟着李氏,这张嘴就没饶过人。 安婕妤、娄贵人、惠美人、杨美人、齐美人……反正该得罪的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也得罪了。 如今正是害怕的时候。 “启禀……启禀娘娘。”曲才人仿佛舌头打了结,说起话来也不利索了,“李氏在翊坤宫安生许多。” 其实没那么安生,李氏整天抱着陛下赏的那只鹦鹉说一些疯魔的话,她听了都害怕。 起初只是说一些什么冤枉的话,自己是被人陷害的。随后就说的越来越离谱,说皇后不得好死,诅咒陛下早逝,大明国祚要葬送在陛下手上…… 曲才人听了,就让人堵上了李氏的嘴。这话说出去,她都怕被牵连。 李氏人还活着啊,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什么话也敢说?二皇子还在呢,李氏真就不为二皇子考虑一点吗? 赵臻姝瞧着曲才人的模样,心里不禁想到,李氏怎么可能会安静下来呢?不过随她去吧,李氏也就这些日子了。 曲才人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捏着衣角,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奴婢不敢瞒着娘娘。” 赵臻姝皱起眉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曲才人道:“昨日,有个小太监趁夜潜进翊坤宫,想要见李氏一面。幸好被臣妾发现得及时,将他拿下了。” 皇后眼神一冷,问道:“人如今在哪里?” 曲才人道:“臣妾把人送去了尚刑罚司。” 皇后沉思片刻,道:“此事不可掉以轻心,本宫回禀了陛下,再行处置。” 曲才人连忙点头称是,只希望这把火别烧到自己头上。 “李氏如何不打紧,要紧的是二皇子。”赵臻姝道:“李氏如今自然是不能再抚养二皇子了,加上三皇子和四皇子,如今宫里就有三位皇子需要人抚养。” 众人纷纷顿时紧张起来,尤其是安婕妤,手中的帕子都要被攥烂了。 第243章 皇子问题 赵臻姝懒得卖关子,直言道:“贵嫔以上的嫔妃,目前只有熹昭仪、王淑仪和丽贵嫔三人。” 王淑仪也就罢了,她听了都没看众人一眼。 倒是熹昭仪起了些心思,她虽有二公主,可到底是个公主,不如皇子来的稳妥。 贞婕妤又是她宫里的,若是她能抚养四皇子,也是极好的。 丽贵嫔暗中盘算着,目光闪烁不定,心中暗暗思忖着:虽然陛下曾说过让我抚养二皇子,但若皇后另有打算,那也不是不行。 赵臻姝将众人的心思尽收眼底,语气平淡地说道:“本宫想着李氏罪大恶极,也无辜牵连了二皇子。如今宫中宫外多少眼睛都在看着,若继续将其养于皇宫之中,恐怕会引起你们这些庶母的不满,反倒是让襁褓之中的二皇子背上不孝之名。” 她稍作停顿后接着说:“为着这孩子,本宫觉着将他送出宫去修养也是好的。” 这样特意为难一个孩子没什么意思。 但李氏所犯下的罪孽,必然会殃及到二皇子身上。与其将他留在宫中,不知哪天就被人设计的犯下大错或是夺了性命,倒不如将他送离这个是非之地。 无论是送往行宫还是宗正寺,至少能留下一条活路,待他长大后再将他接回。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赵臻姝蓄意报复的意图。 毕竟养在宫外,哪天受了什么委屈,也无处申诉,所有委屈都只能由他自己默默担着了,有娘都不一定过得舒坦,更何况没娘的孩子呢。 这…… 丽贵嫔心里十分焦急,二皇子被送走了,四皇子由皇后亲自抚养,这样一来,只剩下三皇子可供选择。 这绝对不行! 她忍不住开口说道:“娘娘,臣妾认为此事不太妥当。”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丽贵嫔身上。 自从李氏失势后,宫中能与皇后争斗之人,非丽贵嫔莫属。这话一说出口,丽贵嫔便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但此时已无法收回。 于是,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说来也巧,陛下曾跟臣妾提起过,希望臣妾来抚养二皇子。”说完,她垂眸低头,避开众人的视线。 赵臻姝微微眯起眼睛。 吸取李氏的教训,她是不会给任何宠妃机会了。 丽贵嫔,得宠可以,但也只能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宠妃,别的心思想都不要想。就是微微得势几分,都不行。 妾就是妾。 “丽妹妹,你还年轻,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本宫看二皇子还是送出去吧。”赵臻姝淡淡的说道,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语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丽贵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皇后明知她以后不能再生育了…… 赵臻姝看着丽贵嫔的模样,神色平淡,她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只是她已决心必须这么做,她无意拿此事去伤害一个女人,但同样,她也绝不允许任何宠妃坐大。 之前出了一个李氏,已经折损了贞婕妤,这已经足够了!她已经足够后悔了。 从今往后,谁也别想 赵臻姝接着说道:“当然,若你坚持要亲自抚养二皇子,本宫也不是不可以答应。”她冷漠地看着丽贵嫔,眼中没有丝毫情感波动。“你大可以去请陛下过来,让陛下与本宫说道。” 丽贵嫔脸色微微泛白,委屈道:“臣妾不抚养便罢了。” 请皇帝驳斥皇后,这样的本事,丽贵嫔自认为自己还没有,陛下与她所说不过枕上私话,她若是真去找了陛下,只会让陛下觉着她咄咄逼人。 不如作罢,日后再寻时机。 丽贵嫔这副模样,给皇帝看还行,放在后妃里面就觉得特别装。 其实大家都装。 在皇帝面前,谁不装一装了? 可是也没必要跑到皇后面前来装模作样啊。 找不自在吗? 赵臻姝道:“贵嫔若是嗓子不舒服,便去看太医。” 丽贵嫔垂眸,不再言语。 这李氏倒了,以为丽贵嫔能撑起来,和皇后继续斗,如今看着,不大行啊,啧啧啧。 “至于三皇子。” 赵臻姝转头看向安婕妤,后者精神立刻紧绷起来。 “皇后娘娘,三皇子太过年幼,臣妾恳请娘娘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先让臣妾养着吧。”安婕妤跪了下来。 真要算日子,她才刚出月子,月子里就不安生,她该是好好养着的,可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等着她呢?她若不出面,只怕如今孩子都被人抱走了。 这宫里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她又不是皇后,谁等着她坐月子啊。 也就是孩子看着体弱,丽贵嫔嫌弃,这才有机会留在她身边。 因此,为了她自己和孩子,是必须要来的。 赵臻姝眸中闪过几分思虑,道:“你先起来吧,本宫也看过三皇子,如今身体康健了许多,你养着本宫也放心。” “你生孩子是有功劳的,本宫想着,回头和陛下说一说,升了你的位份,养着三皇子也算名正言顺。” 啊?要升她的位份? 安婕妤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别看这只是小小的一个位份之差,但主位娘娘和非主位娘娘之间可是天壤之别。 “臣妾叩谢皇后娘娘恩典。” 赵臻姝坦然地接受着安婕妤的跪拜大礼,眼神却扫向了在场的众人。 在这深宫里,没有谁能独享皇上的宠爱,丽贵嫔也是一样,要么就做个没有子嗣但备受宠爱的妃子,要么就做个有孩子却不得宠的妃子。 想要鱼与熊掌兼得,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四皇子,贞婕妤生前托付给本宫,本宫会亲自抚养的。”这也是告诉众人,断了自己的念想,不要打四皇子的主意了。 熹昭仪微微有些失望,皇后要养着孩子,她自然不好再开口。 丽贵嫔脸色极差,到头来,她连三皇子都没把握住,还让安婕妤升了位份!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臣妾遵旨。” “皇后娘娘,如今安妹妹也是贵嫔,可景仁宫里哪里还住得下。”丽贵嫔当即说道。 第244章 皇嗣 与其让陛下再次被安婕妤的手段所迷惑,还不如她直接将安婕妤赶走。这样至少可以避免陛下再次被安婕妤利用孩子勾走。 丽贵嫔的心思太明显了,赵臻姝瞟了一眼就道:“那安婕妤就搬去咸福宫吧。” 听到这句话,安婕妤心中暗喜。这事儿来得突然,对她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自然高兴坏了。 虽然皇后娘娘还要和陛下商议,但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陛下通常不会反对皇后娘娘的决定。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只是臣妾想着周妹妹陪着臣妾许久了,不知……”安婕妤趁热打铁道。 “一并准了。”赵臻姝爽快道。 她如今就是想着把各宫各处,主要的几个妃子都分散开。 赵臻姝确定了这件事后,便开始过问几位皇子和公主的日常生活。 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们逐渐长大。 自从乐窈会跑了之后,已经不想被人抱着了,能有机会下地跑,绝对要蹬着自己的小短腿,吭哧吭哧地在地上转悠,也没个目的,就是瞎跑。 跑累了,就被嬷嬷们抱回去休息。 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也不知道到底像了谁。 乐窈一点也不怕生,初见四皇子的时候,就乖乖地站在一边看,指指四皇子,又指一指自己,“滴滴,是滴滴~” 然后偷摸着不注意,就自己爬上四皇子的摇床边,和四皇子脸对脸摔在一起,嘴里面嘿嘿嘿地笑着。 “滴滴~” 乐窈是高兴了,不过把嬷嬷们吓个半死,好在是摔在四皇子旁边空余的地方,两个孩子都没事。 如今贞婕妤去了,留下珞儿和玢儿两个大宫女,赵臻姝爱屋及乌,这把两个宫女就留在了坤宁宫,照顾四皇子。 这对宫女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至于二皇子其实不太好,李氏如今压根不管二皇子,嬷嬷们又见李氏失势,哪里还肯上心。 后面尚宫局的内侍们听着赵臻姝的吩咐抱去了宗正寺里面养着,李氏也没阻拦。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阴沉恶毒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主子,要不我们去请求陛下吧。“照月一脸凄惨地说道。 李氏冷冷地瞥了照月一眼,语气冰冷地回答道:“我现在已不再是妃子,你也无需再称呼我为主子。“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可是二皇子他......“照月焦急地喊道,但话未说完,便被李氏打断。 “求陛下又有何用?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你说是吗?照月?“ 李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咧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照月,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 随后,李氏走到鹦鹉的架子旁边,伸手进去,紧紧地攥住那只鹦鹉,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诅咒的话语:“赵臻姝不得好死!李景琏不得好死……“ 鹦鹉受了惊,扑腾着翅膀挣扎,不过李氏不松手,就这么对着鹦鹉说话。 开始时,照月还能听清李氏所说的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氏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不清,变成了一连串难以理解的呢喃声。 李氏仍然在不断地说着什么,声音低沉而阴森,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叛国……父亲……” 照月吓得躲了起来,主子又开始了。 大皇子就是老样子,虽然他是王淑仪所出的孩子,可实际上都是永寿宫里的鲁选侍在照料。 鲁选侍也是尽心,虽不是她的孩子,可都一直认真照顾。嬷嬷们有了事,如今都是先找鲁选侍,鲁选侍拿不定主意,再去问王淑仪。 大皇子的身子也争气,越来越好了。 之前因为脏病而孱弱不堪的模样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如今一点都看不出曾经的影子。 赵臻姝想,就冲鲁选侍的这份心,若能一直保持下去,大皇子和王淑仪将来也不会亏待了鲁选侍。 可见每个人的造化都是不同的,鲁选侍虽不得陛下宠爱,却得了王淑仪的信任,在永寿宫里过的也不错。 二公主嘛,是众多皇嗣里面,除了乐窈之外,李景琏关注最多的孩子。 或许是李景琏骨子里就喜欢小女孩,见面了,看着香香软软的姑娘,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尤其是公主们软软糯糯地说一句:“父皇~” 真是可爱极了。 孩子们渐渐的健壮起来,赵臻姝看了心里也高兴。别说大人们的恩怨是多么不堪,可这年头,把孩子养活不夭折就不容易了。 “杨美人,你的日子也快了,有什么需要的便让尚宫局备着吧。” “臣妾遵旨。”杨美人神色颇为忧虑,贞婕妤在前,也是把她吓着了。 生孩子原来这么痛苦。 杨美人这一胎,赵臻姝没心思管,能不能生下来,就看杨美人自己了。况且,杨美人也没求到坤宁宫啊,何必自己上赶着帮忙,反倒惹人不快呢。 再说一会话,众人就散去了。 不管心里是有事儿的,还是没事儿的,都闭上了嘴,现在可不是说事儿的时候啊。 皇后娘娘心情可不是那么好。 坤宁宫外,丽贵嫔率先截住路,眼中带着一丝不屑和嘲讽,看着安婕妤,仿佛在看一件集市上的货物,冷笑道:“安姐姐真是好手段啊,这般利用孩子吸引陛下,本宫真是学不来。” 安婕妤微微一笑,目光定定地看着丽贵嫔,毫不示弱地回应道:“丽姐姐过谦了。” 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她来日就是贵嫔位,迁宫之后,与丽姐姐平起平坐,又有何惧之有呢?说完,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丽贵嫔心中冷笑,继续拦住安婕妤,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算你封了贵嫔又如何?。”丽贵嫔压低声音道:“三皇子体弱,安妹妹可要好好照料啊。” 安婕妤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从容不迫地说:“就不劳丽姐姐费心了,与其关心三皇子,丽姐姐倒不如想一想如何早日怀上龙裔吧。” 第245章 心绪清明 这话好巧不巧,正好戳在了丽贵嫔的心窝上。 她自己不能生这件事,也就陛下、皇后和她本人知道。 丽贵嫔气得脸色发青,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她怒目圆睁,瞪着安婕妤,却一时无言以对。 丽贵嫔不高兴?那她可太高兴了! 安婕妤见状,于是朝着丽贵嫔身后看去,微笑着说道:“丽姐姐,您身边不是还有杨美人吗?” “杨妹妹如今也有五个月了吧?再过两个月也就知道是男是女了,倒是要提前恭喜丽姐姐了。” 杨美人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看着安婕妤,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丽贵嫔回头看了一眼杨美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她转过头来,冷冷地对安婕妤说:“安妹妹不必挑拨离间,本宫自然不会夺人所爱,杨妹妹的孩子,该是她自己抚养才是。” 杨美人听到这话,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安婕妤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哦?是吗?那姐姐可得好好照顾杨妹妹了,毕竟姐姐的希望可就全在她身上了。” 丽贵嫔的脸色越发难看,狠狠地瞪了安婕妤一眼。 人总是会吸取教训的,吃了安婕妤的亏,即便她如今图谋杨美人的龙胎,也不会和从前那般上心了,她只会等杨婕妤生了,再去谋划。 坤宁宫里,赵臻姝处理完宫务,就道:“去请陛下来。” 钱嬷嬷几人相互看了看,问道:“主子,奴婢可要带上大公主一同前去?” 如今娘娘和陛下之间,不似从前那般亲密,若是直接去了,陛下未必会来啊。 赵臻姝微微一怔,原来连宫人都觉察出几分不对劲了吗?她苦笑道:“不必了,就和陛下说本宫想他了。” 钱嬷嬷见状,也不再耽搁,忙去乾清宫了。 乾清宫里,李景琏听了李成化的传信,惊讶道:“是皇后说想朕了?” 李成化道:“启禀陛下,皇后身边的钱嬷嬷这么说,想来不会错的。” 李景琏一瞬间有些恍惚,那颗渐渐冷却的心似乎又有一些颤动,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以为皇后定是对他失望了。 可皇后说想他,是皇后,不是乐窈。 说得如此直白。 皇后是不是也能够理解他? 李景琏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这后宫里面,从始至终,只有皇后懂他。 “摆驾坤宁宫。” 这段时间,皇后娘娘和陛下怄气,也不能说怄气,就是彼此都沉默着,宫人们都觉着不得劲儿,如今皇后娘娘一句话,陛下就屁颠屁颠的来了。 可见皇后娘娘的分量啊。 李景琏一进门,赵臻姝就道:“陛下,快来看乐窈。” 李景琏微微一愣,皇后如此熟络,二人反倒像是没有生过隔阂般,让他原本存在的那几分局促轰然消失。但仔细想想,这样的皇后,未尝不对。 他和皇后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本就该这般的。 因此李景琏忽略赵臻姝脸上藏着的几分坏笑,坦然地走了过去。 这时候乐窈正憋着坏,看见眼熟的李景琏,立刻张开手要抱抱,李景琏也不犹豫,接着孩子,只是他刚抱起来,就觉着身子一股温热。 低头一看,乐窈正得意的嘿嘿笑着——得,又给皇帝尿了一身。 “陛下,乐窈年幼,陛下可不要怪罪。”赵臻姝看着摇床里面幼小的四皇子,笑着说话。 李景琏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带公主下去换身衣裳。” 他也去。 坤宁宫里是常备李景琏穿的便服,因此换起来极方便,这次是赵臻姝亲自给换的。 换完衣裳,李景琏拉起赵臻姝的手道:“这段时间可有怪朕?” 赵臻姝一听,眼眶就湿润了,“怪!臣妾怎么能不怪陛下!”给李氏宫权,纵容着李氏,她又怎么不会生气呢? 只是太多的话都没必要说, 李景琏一把将人拉进怀中,紧紧地拥着赵臻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间充斥着赵臻姝身上淡淡的味道,似是春天里盛开的花朵散发出来的芬芳,又像是清晨的露珠在草地上蒸发时散发出的清香。 不浓烈刺鼻,也不过于淡雅无味,只能说恰到好处。 “姝儿,你受委屈了。” 赵臻姝垂眸,敛下眼中的几分冷漠,“都怪陛下。” “对,都怪朕。”李景琏安抚道:“姝儿,你放心,朕这辈子不会辜负你的。” 赵臻姝笑了笑,这话她是该信呢,还是不该信呢? 她想了想,觉着人是不能活得太过清醒的,太清醒了就没意思了。 李景琏说这话的时候未尝不是真心的,刹那即永恒,赵臻姝从不怀疑此时此刻李景琏的真心。人生嘛,在漫长又无聊的时间里,就是靠着这些刹那之间在支撑着活下去。 赵臻姝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她拿着积攒许久的银子,在并州灯会游玩时,买下了一个极为漂亮的簪子送给了娘亲。 娘亲欣喜地抱着她,掉着眼泪说:娘亲没有白疼姝儿。 娘亲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她,而她仅仅是在年幼无知时候,用一根簪子给予刹那真情,娘亲觉着付出的值得。 如今,她和李景琏亦是如此。 李景琏对她好了许久。 可惜刹那就是刹那,难道要她借着刹那之间的真情,活成永久吗? 赵臻姝再不喜和李景琏对视,即便再装,可是她眸中早已失去了曾经的情愫。 她静静地待在帝王的怀中,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渐渐心绪清明。 二人重新回到室内时候,乐窈已经换好衣服了,接着就是趴在李景琏怀中玩胡子,赵臻姝看着都觉得扯得生疼,偏偏李景琏能忍下来。 “陛下,臣妾想着安婕妤也是有功劳的,今儿众人请按时候提了一嘴,想把安婕妤晋为贵嫔,搬去咸福宫,不知陛下何意?” 李景琏微微一怔,想起安婕妤那晚。嗯……安婕妤也是不错的。 “她到底是有孩子的人,如此也好。”李景琏点点头同意了。 第246章 吴国夫人逝世 “还有就是几位皇子。”赵臻姝道:“因着李氏犯下大错,二皇子留在宫里反倒不好,臣妾让人送去了宗正寺,等日后大些了,再接回来。” 这次李景琏有些犹豫,毕竟是他自己的孩子,宗正寺虽管着皇家,但终究比不上皇宫。 不过赵臻姝没有理会李景琏的情绪,脸上微微露出几分不满。 过了一会儿,李景琏就道:“罢了,你既然都决定了,就这么办吧。” 听了这话,赵臻姝的眉眼才舒展开,道:“臣妾还想起一件事来,曲才人在翊坤宫里抓到了一个给李氏通风报信的内侍,臣妾让人盘问过,只是没问出话来,如今还在刑罚司里关着,陛下不妨让人再去看看。” 哦? 李景琏微微眯起眼睛,心里不知道思索着什么,片刻道:“李成化,让人仔细查一查。” “奴婢遵旨。” 看着李成化离开的背影,赵臻姝嘴角微微勾起。 没有什么能比皇帝的位子更让李景琏心里紧迫了。 赵臻姝出神的想着,要李氏死,非要犯下不可原谅的死罪,除了谋逆大罪,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了。 “皇后,安歇吧。” 雕龙刻凤的八步床上吱呀吱呀的晃动了起来,一层层纱帐遮挡住室内的人影,只传来微微的几声喘息,和压制喷薄的热气。 宫人们静悄悄的熄灭了几盏烛火,只留着几分光线,或是照着床头意寓多子多福的石榴木雕、又或是八仙贺寿的屏风。 时不时的,还要响起几声婴儿低低的啼哭,只是很快,伴随着嬷嬷们的低语,孩子很快就被哄着睡了。 在这一声、或是两声的低语里,太阳起起落落,日子就跟着太阳跑,月亮能躲着太阳,人却不能躲过岁月,一晃就已经是五月多了。 京城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头一个是娄太夫人去了。 娄太夫人本是一个普通诰命,只是人长寿健康,累及数朝,在历代帝王的加封之下,最终成为了咸嘉一朝第一位殁了的国夫人级别的诰命。 “娘娘,吴国夫人去的时候正是儿孙绕膝,奴婢听说早起胃口很好,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块饼,上午陪着玄孙一辈在花园里面玩耍,后来吴国夫人就累了,自己回房里歇息。” “吴国夫人身子一向很好,伺候的奴婢只当是想要假寐,便给披上被角,就出去守着,等到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吴国夫人已经不行了。” 晴虹于其中带着几分悲叹。 “娄家的人得了消息,就匆匆去见太夫人,只是人已经不清醒了,儿孙们守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还失去了。” 赵臻姝听完,脸上同样带有几分悲戚。 人活一辈子为了什么呢? “吴国夫人是喜丧,传本宫懿旨,让尚宫局一同去督办吧。” 这种级别的诰命夫人是不能草草了事的,不仅是尚宫局,朝廷也要出一笔银子,让人走的风风光光。 吴国夫人的丧事肯定是要大办的。 这是李景琏登基以来,第一位老寿星的逝世,意义非凡。 这个年代,你光是寿命绵长就是大功德,娄太夫人已近古稀而逝,连带着娄家都有了几分功劳,李景琏感念娄太夫人,选了娄家一两个稍微成器的后代入仕了,只是官位肯定不高。 赵臻姝继续问道:“可通知娄贵人了?” “奴婢得了消息,就派人去了一趟永和宫。” “带上些东西,替本宫去看一看吧。”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此时永和宫里,娄贵人得到了消息,眼眶早已经红肿起来。流江来之前,她已经哭过一。 “奴婢请娄贵人安。”流江继续道:“娘娘知道您难受,特意让奴婢过来看看您。” 娄贵人流着泪,不忘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这种事旁人说再多的话是没用的,非要她自己度过去。 娄美人突然想起来,自己幼时就被教导着要担起家族的责任来。 族里男子不成器,一个两个都考不上功名,再这样二十来年过去,娄家都可以从清流的名单里面划出去了。 没办法,就只能从女子里面入手。 娄太夫人同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家里的荣耀,咱们女人要撑起半边天。” 一个女子出挑,就能让许多族里的姐妹受益。如今娄家有一位姑娘在后宫里当妃子,就是标杆,同族的姐妹嫁人、婆家都不会太苛责。 最好和谢家那样,出了一位齐太皇贵太妃,生了晋王,保了谢家几十年的恩宠,若非谢家自己作死,如今怕是更风光了。 娄太夫人想的就是这样的,她活了一辈子,到头都要为子孙后辈考虑。 想到此处,娄贵人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她心中的那座大山轰然倒塌了,以后她要向谁看齐呢? 吴国夫人的丧仪置办的极为宏大。 陛下娘娘表态,宫里宫外都看着呢。 娄家也借此大操大办,在朝堂的一众大佬面前露露脸,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相互照应。 因为是喜丧,避讳的东西就少了很多。 大臣官眷们齐聚娄府,一时之间倒是看不出丧仪的模样,成了达官显贵的交际会。 一直持续到夜里…… 起初,赵臻姝只是能够听到一阵阵微微的脚步声,她还以为是幻觉,随后这脚步声越发的有规律了,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那般,远远的传了过来。 赵臻姝睡着,迷迷糊糊之间问了一句:“流江,什么时辰了?” “娘娘,已经丑时三点了。” 才丑时啊…… 那还早,赵臻姝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了。 流江守在一边,一脸古怪的看着赵臻姝的睡姿,娘娘平日里挺正经,就是这睡姿实在不像大家闺秀,她把被角掩好,趴在床边,也浅浅入梦。 不多时,突然传来了轰的一声! 这一声巨响,太过吓人,直接把赵臻姝弄醒了。 这回是真睡不着了。 赵臻姝起身喝了一口水,道:“流江去问问,这是怎么了?” 第247章 撞宫门 流江起身就出去,唤着瑶巟进来。 不多时,流江连同钱嬷嬷几人带着乐窈和四皇子都来了。 赵臻姝皱着眉头道:“怎么一回事,怎么都来了。” 几人都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还是钱嬷嬷忍住惊惧道:“娘娘,坤宁宫外有人在撞宫门。” 撞宫门? 每个宫里到了时辰,宫门都会被从里面锁起来,不准任何人通行,到了第二天,内侍们才从里面打开,钱嬷嬷的言下之意是有人从外面想要破门而入? 赵臻姝先是有些茫然,随后猛地清醒过来,道:“钱嬷嬷,你带着两个孩子去后殿。晴虹,你让秦德忠把坤宁宫的大门看守起来,任何人不能靠近,让飞鸢把所有奴婢都召集起来看着,对了飞鸢呢?” “娘娘,秦公公已经守着宫门了。”晴虹飞速作答道:“至于飞鸢……飞鸢她。” 见晴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赵臻姝急忙问道:“莫不是已经出事了?” “娘娘,飞鸢她和庆王世孙走得近了一些,下午的时候,陪着庆王世孙去玩了,想来会歇在庆王那儿。” 也就是说,如今不在坤宁宫! 赵臻姝心头一颤,怒道:“谁允许她私自离开坤宁宫的!” 众人的都吓得跪下在地上。 赵臻姝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道:“此事容后再议,随本宫出去看看。” 这时候坤宁宫里面陆陆续续把灯都点了起来,不明真相的奴婢们被看关到一起,不允许私下走动。 秦德忠看着赵臻姝,一脸紧张道:“娘娘,您怎么出来了?奴婢在这里守着就好,您快回去吧。” 要是叛军不小心冲进来,伤了娘娘和公主皇子可怎么办? 可是这时候赵臻姝岂能退回去? “秦公公,本宫是皇后。”宫里出了事,她义不容辞。 况且独留秦德忠在这里有用吗?只要叛军攻破宫门,她待在哪里并没有区别。还不如就和众人待在一起,最起码能鼓舞士气。 赵臻姝话语刚落下,就听到更大的一声巨响撞击在坤宁宫大门上。 不过大门依旧纹丝未动。 外头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坤宁宫内部的火光,便有人喊道:“皇后娘娘,卑职是乾清宫御前侍卫,奉陛下口谕,捉拿叛贼,请皇后娘娘开门吧。” “本宫记着御前的禁军首领是陈章河,他人呢?让他拿着圣旨前来见本宫,本宫自然会打开宫门迎圣旨。至于你,一介侍卫,有什么资格面见本宫,还不速速带人退下?” “哈哈哈,尊贵的皇后娘娘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就是不知道过了今夜,您还是不是皇后娘娘,卑职害怕您都要跪倒在卑职的胯下了,哈哈哈。” 玩弄国母! 多么闻所未闻的事情啊! 坤宁宫里众人脸色巨变,秦德忠当即骂道:“你是什么破落现世报,待来日杂家让人缝上你的狗嘴,看你如何旺旺犬吠。” “有娘生没娘养的……杂家看你烂屁股的东西,要是地上放根棍子,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怕是比谁都蹲的快!” …… 钱嬷嬷等人上来就捂着赵臻姝的耳朵,生怕这样的污言秽语被赵臻姝听了去。 秦公公则带着内侍们开口就骂,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好话,什么脏就骂什么,骂着骂着就发觉也没那么害怕了。 外头的说浑话,哪有内侍们说的厉害,内侍们没了根儿,还顾忌什么呢? “就你那二两肉,喂狗都嫌骚……” …… 男人哪受得了这种羞辱,那将领当即抽刀劈在宫门上,瞪大眼睛骂道:“你个阉人,没根的杂种……” 他话没说完,就又听到坤宁宫里传来骂声。 “呸,杂家是没根儿了,可杂家是为了陛下娘娘没根儿的,不像你这狗畜生,卖屁股上两瓣花都不知道朝着谁!” 赵臻姝微微咳了两声,其实吧……捂着耳朵作用不大,毕竟双方喊得声儿都很大。 就是不知道,秦德忠还有这本事。 赵臻姝示意众人放开她,若是被这一两句话语激的头脑发热,那她真是愚蠢。 秦德忠见赵臻姝走过来,立刻停止了骂声,心虚地低下了头,娘娘回头可别说他没个正形啊。 赵臻姝喊道:“你不必激将本宫,这坤宁宫的大门就摆在这里,你若有本事,便冲进来,若没有,那你我便等着。” 至于等什么,众人心里都清楚。 言至于此,外面的将领心头一颤,皇后果真不是一般人。 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判断出他们这里不过是副场,决定胜利的还在乾清宫啊。 不过这人也不是吃素的,又蛊惑道:“皇后娘娘冰雪聪明,卑职便不打哑谜了,卑职素闻帝后同心,皇后娘娘可想知道此时此刻,若是娘娘被擒,这江山和美人之间,陛下会做何选择呢?” “若娘娘心中有此疑惑,卑职可以带着娘娘去乾清宫,卑职保证会护着娘娘,待娘娘问到心中答案,便护送娘娘回坤宁宫。” 这将领微微有些得意。 女人,一个处于爱情之中的女人,往往会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蠢事。 这是他一向的判断,然而这次他失算了。 “贼子,本宫乃是大明皇后,岂能做出这等让陛下和朝廷陷入两难的事情,倘若真有此国难,本宫岂能苟活于世!来人,拿白绫来,本宫这便自觉于此,以全陛下声名。” 赵臻姝站在乾清宫内,掷地有声道。 秦嬷嬷几人微微一愣,娘娘这是真要……? 赵臻姝眨眨眼,她当然不会这么做了,不过是演给外面的人看。 而且,她笃定! 外面的人里,必定有李景琏的人。 坤宁宫的门是足够坚硬,但完全没到了说几次三番撞击都破不了的程度,唯一的理由就是,撞击宫门的人在偷偷放水。 秦嬷嬷收到赵臻姝的指令,立刻配合起来。 “娘娘不要啊!” “娘娘,您不管公主了吗?” 晴虹几人也跪在地上抱着赵臻姝的腿道:“奴婢求娘娘莫要想不开啊。” 第248章 原委 “本宫若是真的被这贼子擒住,有何颜面面对陛下?倒不如现在就去了。” …… 坤宁宫里闹哄哄的,顿时吵成一片,赵臻姝作势要自缢,贴身的宫女拦着不让。 这可把坤宁宫门外的人着急坏了,他们看不见里面的具体形势,只当皇后真要以死殉国,顿时慌了起来。 皇后娘娘若真自缢了,那到时候陛下不得吃了他们几个? 几个御前侍卫偷偷对视了一眼,便有一人从那将领背后走出来小声道:“将军,乾清宫刚传来信,说是需要增派人手。” 那将领周皱起眉头,道:“我去看看,你们先守着这里。” 说罢,他便带着人举着火把离开。 留下的几人心里松了一口气,两三个人依旧四处望风,便有一个侍卫贴着坤宁宫门缝小声道:“娘娘,娘娘,卑职叩见娘娘。” 赵臻姝听着外头的动静,示意众人噤声。 “贼子,你又有何话要说!” 那侍卫顿时脸色苦哈哈的,急忙道:“皇后娘娘,您误会了,卑职是陛下派来保护娘娘的。” 赵臻姝冷冷道:“哼,如今又开始想法子哄骗本宫不成?秦德忠,拿白绫来。” “使不得!使不得啊!”侍卫着急了,用头磕着大门,哭喊道:“卑职求娘娘了,娘娘莫要寻短见,卑职几人就在这里守着,断然不会让那些贼人进来的。” 侍卫这话,顿时让赵臻姝安心几分,无论如何,对方都是有所顾忌的。 若真是李景琏派来的人,那最好不过;若不是,对方也会顾及她的身份。 有了这个态度,赵臻姝就好办多了。 她眼神示意几人查探,秦德忠瞬间明了,立刻放缓脚步,趴到地上,慢慢地爬动到门口,一只眼睛贴着地面,透过门缝努力睁着眼睛看过去。 顿时,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秦德忠,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众人的心跳慢慢的汇聚在一起,仿佛是被敲响的战鼓,咚咚咚~ 秦德忠看清楚了外面,又连滚带爬地扑到赵臻姝身前,略带几分沙哑,低声道:“娘娘,奴婢瞧着宫门外的腿脚的确少了许多,因着外面的火把黯淡下去,人的影子倒是看不清楚。” 众人心里咚的一声,微微舒了一口气。 果真是走了人? 赵臻姝这时候却不敢掉以轻心,扯着嗓子问道:“你且说说,如今为何会有叛贼攻入皇宫,若不如实道来,本宫如何相信你?还不如一尺白绫了结了自己。” 侍卫略带几分犹豫,今夜这事陛下没说要保密,可这种事情自然都是心照不宣的守口如瓶啊。 可皇后娘娘…… “你既是不肯说,本宫何必苟活!” “娘娘,不要啊……” “快救娘娘下来。” …… 坤宁宫内宫女内侍们乱喊一通,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不明真相的侍卫顿时脸色大变,皇后要是真没了,他们这些人有功也变成过了,保不齐还要牵连家人。 “娘娘莫要着急,卑职这就道来。” 如今,这侍卫也是顾不上了,忙道:“今日本是吴国夫人的丧仪,娄府宴请朝臣,因着是喜丧,众人便少了几分顾及,饮……饮酒作乐……起来了。” 这话说的让人恶心,便是喜丧,也是族里去的长辈的,娄府也敢这样? 其实倒不是娄府敢这样,是有人推动着,娄府的势力哪里敢拒绝,就这般闹腾起来了。 “结果酒过三巡,众官员要离去的时候,才发现娄府外面围了大军,领头的正是李奸的儿子。陛下得知消息后,欲要拨乱反正的时,李奸已经带着一万大军冲进了皇宫。” 赵臻姝皱起眉头,情况似乎比她想的还要紧迫些,她问道:“陈章河人呢?” 禁军首领陈章河掌管着皇城二万人的军马,有这些人在,李自山翻不了天。 这侍卫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和意外,艰难地说道:“那陈贼早早暗中投靠了李奸,若非如此,李奸也不会轻易攻进皇宫。” 赵臻姝脸色大变,若真的这般所说,她们可就危险了,当即问道:“你可知乾清宫如今是何情况?六宫之中又是什么模样?” 这侍卫听出赵臻姝的着急,又害怕赵臻姝冲动,忙解释道:“请皇后娘娘放心,陛下早已经派人安插好人手,据卑职了解,后宫之中应当是无碍。” 赵臻姝提着的心没有放下,六宫安不安全,本质不是看现在,而是看乾清宫。 “陛下呢?” “庆王殿下得知陛下危矣,已日夜兼程,来京勤王救驾。” 庆王? 赵臻姝微微一怔,庆王距离京城足足七百多公里,怎么可能一晚上就到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李景琏早有部署。 赵臻姝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她长舒一口气,道:“你这贼子说的倒是有模有样,本宫就在这里等着,倒要看你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这话一出,侍卫才松了一口气,只要皇后娘娘不自戕,别的都好说。 众人的心思也微微轻松几分,赵臻姝抬头看着外面,紫红色的夜幕笼罩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上,风吹过来的时候,点亮的烛火摇摇晃晃,待那股风头过去,又变得亮亮的。 宫女们相互团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低声说着话。 她们这时候还是有些茫然,脑子里跟不上这个状况,不过都是在坤宁宫当差,再笨也知道现在非同凡响,没人说出来找不痛快。 宫女外面是十几个内侍,平日里体面的或是不体面的,这时候也不分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火,既是取暖,也是照明,防止大家眼前一抹黑。 赵臻姝和平日里几个更为亲厚的待在台阶上。 瑶巟抱来一个凳子,总不能让主子这么站一夜。其实她们都觉着娘娘回去歇息就好,这里有她们守着就好。 只是娘娘说什么也不肯,要和众人待在一起。 大家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都暖暖的——她们是奴婢,为主子死了是应该的,可娘娘没有抛弃她们。 坐着坐着,赵臻姝就忍不住打瞌睡。 第249章 再见李氏 赵臻姝假寐之后,秦德忠便和晴虹几个商量着安排人轮流守着。防止再有人撞宫门,一旦有动静就喊醒众人,大家从里面也顶住门,多少能撑一会儿。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众人的耳边突然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 赵臻姝顿时醒了过来。 不知道是哪里乱嚷嚷的,不多时,皇宫里又窜出一阵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宫女的惊呼和侍卫的惨叫,听的人心里发毛。 “娘娘,您放心,卑职几人还在守着。” 宫门外传来的声音格外的安心,赵臻姝吐了一口气,看了看起火的方向,是坤宁宫西侧——翊坤宫。 李氏? 赵臻姝皱着眉,一切只能听天命了。 这一下,赵臻姝也真是睡不着了,就开始问道:“乐窈和小四如何了?” 晴虹道:“娘娘放心,公主和四皇子如今正酣睡呢,钱嬷嬷看着,不会出事的。” “就是不知道飞鸢如何了。”赵臻姝有些惆怅道。 飞鸢自己出去,她是该勃然大怒的,因为飞鸢坏了规矩,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奴婢,哪能是说得清的呢,这么一夜熬下来,她只担心飞鸢的处境。 庆王世孙那里安全吗? 飞鸢有没有被叛军抓到? 李景琏有安排有庆王世孙吗? 诸多疑惑充斥在赵臻姝的内心,可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熬了一夜,天空终于微微亮起,天际翻出一抹鱼肚皮,漆黑的、紫红的、灰暗的夜幕逐渐褪去,一缕缕明亮的光芒洒在了皇宫,照亮了坤宁宫内。 就在这个时候,坤宁宫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极有规律的脚步声。 踏踏踏…… 众人立刻紧绷起来,但是很快,赵臻姝就愣在原地。 “娘娘,奴婢来了,娘娘,您还好吗?” 飞鸢的声音如同春日里刺破冰面捕鱼的鸬鹚,带着希望而来。 赵臻姝声音颤抖道:“飞鸢,是你吗?” “娘娘,是奴婢呢。” 飞鸢身上裹着军装,束发而站,她轻轻叩响坤宁宫的大门,“娘娘,奴婢来迟了。” 赵臻姝深深吸了几口气,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可受了伤?” “娘娘,奴婢没事,陛下担心娘娘安危,让奴婢先来带人守着,稍后陛下就会来了。”飞鸢整个人兴奋地说着,在她身旁,是一个比她身姿还挺拔的男子。 “皇婶,你放心,有承鄞在这里,绝对是安全的。”李承鄞仰着下巴,看着身边的女子,坚定的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陛下如何了?” “陛下已经清剿叛贼,后宫里面就翊坤宫损伤严重,如今陛下先行过去看了。”飞鸢飞速回答道。 此时,血战一晚的李景琏眉头间带着几分凌厉,赶来了翊坤宫。 此时的翊坤宫已经被烧毁,残破不堪。 但在断壁残垣之中,李景琏一就看见了一位女子脱簪而立。 这女子看见李景琏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她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陛下,臣妾……臣妾……” 李景琏眸中闪过几分冷漠,提着剑劈了过去。 “曲才人死于叛军之手。” 李景琏的脚步匆匆掠过曲才人的尸体,继续向里走去。 低着头的众人慌忙跟上,李成化瞥了一眼曲才人,当真是惨极了。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得七零八落,像是几块破布缝合在一起,挂在曲才人的身上,下体的鲜血直流,混合着不堪的污白…… 唉。 被人侵犯之后的后妃,哪里还能活着呢? 李成化带人把守着翊坤宫正殿,独让李景琏进去了。 李氏正穿着一身粉蝶交领短袄,下身是织金马面裙,裙尾还绣着锦鼠,看起来可爱极了。她本人也没有盘起头发,而是把发丝垂在肩头,做姑娘样式。 “陛下来了。” 李景琏脚步微微一顿,看着李绾柔有些出神。 “朕的贵妃还是这般娇艳。” “臣妾娇艳,却不再是陛下的贵妃。”李氏独自斟酒,蓄满了两杯,随后拿起一杯酒,爽快的倾倒入自己的喉咙。 “陛下大概不知臣妾其实喜欢饮酒吧?”李绾柔微微一笑,接着就是被呛到了,微微咳了起来,“娘亲也喜欢饮酒,可惜怀了弟弟,就不能再饮酒了,臣妾也就不喝了。” “这么多年,再喝起酒,反倒是觉得难受。” 李景琏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和他记忆里面的贵妃全然不同,他神色复杂道:“你父亲谋逆,如今已经被朕当场格杀了,李氏满门抄家灭门,诛九族。” 李绾柔似乎没听到这个消息,依旧自斟自饮,道:“陛下不喝这杯酒,是担心臣妾下毒吗?” 李景琏依旧没动。 是的,他害怕。 这没有什么不可承认的,一个濒临绝迹的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是完全预料不到的,李景琏手里紧紧握着剑,上面还滴着曲才人的血。 “君子不立危墙。” 李绾柔轻轻笑了。 “朕来是想问你,为何要主动暴露那个内侍。” 若不是曲才人抓住了前来翊坤宫给李氏送信的内侍,这次他真的有可能会栽了。 李绾柔不在意道:“臣妾不想让李自山赢罢了。” 那个人,真的不配赢。 “除此之外,陛下还想知道为什么吗?” 李景琏抿着双唇,盯着李绾柔看,道:“朕?” “哈哈哈哈哈哈,”李绾柔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拍起手来,“陛下啊陛下,是不是天下的男人都同陛下这般自信?” 就和她爹一样。 李景琏嘴角一抽,没再说话。 李绾柔笑着笑着,终究是停了下来,“臣妾就是不想让皇后输罢了。” 皇后? “臣妾羡慕皇后,也想做到皇后那样,只可惜,臣妾不配,也没那个能力。”李绾柔拢了拢自己的衣裳,继续道:“皇后,是个好的,臣妾进宫玩够了,就不再祸害别人了。” 玩? 李景琏看着李绾柔,一时说不出话来,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可知宫外是谁在给朕通风报信?” 第250章 再见贵妃 李景琏想不通,为何一个女人会背叛他的夫君。 “自然是丞相夫人喽。”李绾柔开怀道:“臣妾知道陛下想不通,一个女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能够让她背叛她的夫君呢?” 是啊,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爱啊。 爱,能让人变得占有、疯狂、嫉妒、邪恶。 得不到就毁掉。 李景琏期待着李绾柔的答复,只可惜,李绾柔没有说出来。 李绾柔道:“陛下,留给您的日子还长,您不妨慢慢思考。”李绾柔端起最后一杯酒道:“这酒里干净得很,陛下不愿相信臣妾,臣妾亦不勉强。” 陛下最后竟然也不相信她,真是可笑。 李景琏看着李绾柔喝尽最后一滴酒,没有阻止,他头一次想:若能和贵妃痛饮,该是什么场景? 李绾柔喝完这杯酒,就感觉自己这一生终于要结束了,她终于可以去见娘亲了,去抱抱娘亲了。自从娘亲去了,她已经是累极了。 和继母斗,和李自山斗,和皇后斗,和皇帝斗。斗来斗去,她不过是踩着自己被利用的价值而已。 她后来就不在意了,别人都利用她,那她又有什么怕的?她把李府搅得一团糟,继母看了揪心,李自山看了,反倒觉得她有潜力,就把她送进宫。 皇帝也利用她,那她就拿着权力祸害后宫,总之,谁也别想好过。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朕的意思?”李景琏沉默片刻,开口问道。 李绾柔反问道:“陛下觉着臣妾蠢吗?” 不蠢。 贵妃真的不蠢。 “嘿嘿,陛下送来的那只鸟臣妾已经为陛下调教好了,陛下拿着鹦鹉去和朝臣说吧,李相谋反,废妃李氏通风报信的具体细节臣妾都交代给鹦鹉了,有那只鹦鹉在,陛下的事情会更顺利的。” “总之,该说的,不该说的,臣妾都教着鹦鹉说了。还有照月,陛下饶她一命吧,她为了陛下,一直挑唆臣妾,如此忠心,不该杀的。” 李绾柔有些醉了,她身子开始微微地晃动,眼前也逐渐模糊起来。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她岂能不知。 可是,可是,当她面对滔天的帝王宠爱,怎么能够不沦陷呢? 她才十七岁啊,那时候皇帝捧着南洋的宝石和她说是专门为她寻来的,她不能佩戴皇后的东珠,却有后宫之中独一无二的南洋宝石。 谁能不心动? 她李绾柔最后还是心软了。 李景琏微微有些出神,记忆里面的贵妃渐渐和眼前之人重合,变得熟悉又陌生。 他们曾经同床共枕,互诉情话,如今也走到了兵刃相见的地步。 于是,一个女人,一个处在爱情之中的女人,问出了一句自取其辱的话:“陛下,你可曾对臣妾有半分心动?” 心动? 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这些年,他在一旁冷眼看着贵妃如何戕害别人,如何一步一步做大,最终又如何陷入深渊,这其中,若说爱恐怕没有,但若说喜欢,可能有几分吧。 但是祈求一个男人的爱本就不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更何况这个男人是皇帝。 贵妃李氏,犯了大忌。 “贵妃,无论如何,你为朕生下了二皇子,如今,还助朕清理朝堂,过去种种朕都可以既往不咎。”李景琏还是喜欢叫李氏为贵妃,许是顺口吧。 他避开李绾柔的问题,宣判着最终的处决。 李绾柔惨笑一声,陛下最终也不肯给她一个答案,可有时候,难道避而不答不算是一种答案吗? 至此,李绾柔的手指在空中摩挲着许久,才借助太师椅的扶手,缓缓地跪在地上,道:“贵妃李氏,请陛下圣裁。” “李氏已经死于翊坤宫大火,从今往后,世上只有善悔。”李景琏一字一句道:“善悔,朕听闻五台山乃是文殊菩萨的道场,你可愿前去,往后余生,为我大明学子祈福?” 赎罪便不必了,贵妃李氏,这么多事都难掩其心高气傲,说去赎罪,李景琏只怕菩萨怪罪。 李绾柔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李景琏。 陛下,竟不杀她? 陛下!竟不杀她! 为何! 李绾柔想不通,她的泪水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在她恍惚之际,一道剑光袭来,便看到乌黑的秀发落了下来。 李景琏把发丝丢入火堆。 “于你而言,过去已经斩断,从此以后,便青灯古佛伴随一生吧。” 李景琏说完,便转身出去。 二人之间,已经不必再言。 李绾柔看着李景琏的背影,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同时伴随着翊坤宫屋脊的倒塌和熊熊烈火的燃烧,逐渐消失在了皇宫之中。 咸嘉三年,五月二十六。 因李相谋反,庶人李氏自焚于翊坤宫中。 陛下感念李氏为其生下二皇子,道:“丞相李自山,谋逆之罪,罪不容诛,然祸不及李氏。李氏育朕皇二子,功不可没,且人死灯灭,往事如烟,不复追咎,复其贵妃之位,以妃礼葬之。”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李绾柔,只有五台山文殊菩萨的道场里面一个小小的尼姑——善悔。 无数年后,后人考究这段历史,都说咸嘉帝和贵妃恩爱异常,否则又怎么会在丞相谋逆之后,以贵妃之礼下葬李绾柔呢? 个中真相,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了。 李景琏从翊坤宫出来,便匆匆赶来了坤宁宫。 这时候赵臻姝还不敢放松,只怕是飞鸢被人挟持,骗取开宫门,直到李景琏的声音传来,赵臻姝才道:“陛下,臣妾好害怕。” 坤宁宫宫门一开,李景琏就大步走进来揽住赵臻姝,他右手中的宝剑轻轻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姝儿,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他为了这事,委屈了皇后许久。 众人忙跪下,不敢看帝后二人。 赵臻姝和李景琏相拥许久,才缓缓分开。 只是此时,实在不是互诉衷肠的时候。 “姝儿,宫中各处尚未完全安定,朕先去看看,等忙完了,再来看你。” “陛下去吧。” 第251章 陈汝霖 她身为皇后,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自然不能歇着。 各宫室有多少损失,伤了多少宫女内侍,都要拿出一个章程来,各宫的主子们如何?这其中自然要用尽心力。 李景琏出了坤宁宫,便开始吩咐道:“去解除了娄府的禁军,让大臣们来上朝。” 李自山的儿子把朝廷大臣全部圈禁在娄府,这里面未尝没有李景琏的推波助澜,换句话说,这一切都是李景琏在背后推动。 娄家才是真的绝望,本来以为借着娄太夫人的逝世,多少能换来朝堂大佬的关注,可结果别说关注了,此时不少官员都已经暗恨上娄家。 真是欲哭无泪。 这还是其次,主要是陛下要怎么看他娄家? 众人焦灼之际,终是迎接来了天使。 大臣们连朝服都没穿,都被撵来上朝,本来心里有怨气的,看着皇宫里满目疮痍,都把自己的话憋了回去。 陛下现在看着,十分可怕。 事实也的确如此,李景琏看着这朝堂大臣,内心只剩下嗤笑。 不多时,众人才了解了来龙去脉,众人震惊之中,便有江南的监察御史当朝启奏。 李自山鱼肉百姓,贪赃枉法,买卖官爵,违逆叛国……诸多事情加到一起,众人已经麻木了——人怎么可以干这么多的坏事! 不多时,张福海哭着走了进来,跪地喊道:“启禀陛下,二皇子生母李氏愧对陛下,已经自焚而亡了,整个翊坤宫里只留下一只陛下所赠的鹦鹉。” 这只鹦鹉呀呀学人,如同倒金豆子般,把李相所谓吐了一个干净。 李家自然是诛了九族,没一个能逃过去。除了李家之外,涉及李相一党的人员全部被诛伏。光是当朝大臣就有不少被当场斩首,喷薄的鲜血直接四溅出来,吓得众人动都不敢动。 除了李家,就是陈家。 “陈章河,辜负圣恩,实在该杀。”李景琏眸中满是冷意,差点就被翻车,他岂能不恨? 陈家没能落得好,同样是移九族,只是这里面少了一位陈家幼子。 李景琏的意思是坚决要找到底。皇帝金口玉言,说是九族就一个都不能少! 此时此刻,皇宫西北角里,一个年幼的孩子惊慌失措地躲在水缸里面,过了一阵,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 “嘘,臭小子,你想死吗还敢露头?” 一个老内侍慌忙把人按了下去,叹了一口气道:“我若是知道你爹要去谋逆,他这临行前的嘱托,我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按了一会儿,老内侍松开手,就看见水面浮出一个小小的人头。 这孩子眼睛亮亮的,长得极为标致,唇红齿白,谁见了都觉得可爱。 “你说也奇了,你不像你爹那个五大三粗地匹夫,倒是像了你娘,还真是好命,就你这模样,若是陛下没见过你,倒是有几分机会活下来。” 老内侍犹豫道:“你爹啊,对我有恩,我有个法子,能让你活下来,你可愿意?” 直到此时,这孩子才张口说话道:“我爹为什么要谋逆?” “不该问的你别问,你就说要不要活下来。” 这孩子便又不说话了。 两个人相互对视,一声不吭。 过了一阵儿,老内侍忍不住了,道:“真是和你爹一样倔脾气,李奸当初救了你爹一命,现在要你爹还命,你爹就还了。你爹当年救了我一命,把你托付给我,如今我也还了。” “唉,真是死倔死倔啊,若是听我的,不去还那条命,你陈家也不会出事,为了个虚无缥缈的恩情,搭上了九族的命,你说蠢不蠢?” “你不也为了我爹的恩情,搭上了自己?”陈汝霖不服气道。 “嘿!有你爹的影子,你既是知道我救下你搭着自己的命,那你可要活下去?” “你有什么方法?” 老内侍瞟了一眼陈汝霖的裤裆,露出一排牙齿嘿嘿地笑着,看着便觉得瘆人。 陈汝霖下意识地朝后躲去。 “害怕了?”老内侍冷笑道:“这叛军打进来,免不了要死人,我分管的几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内侍都死了,我把你骟了,在用火烧了具尸体,用你充数,如何?” 骟? 陈汝霖顿时脸色惨白起来,衬的他的嘴唇更红了。 不要!他不要! “哼,不愿意?”老内侍冷冷一笑,“在宫里可躲不了多久,你若是不愿意便自己走出去,自投罗网。” 陈汝霖听罢,迈着步子就要出去,道:“我便是死了也好,总之,绝对不做这阉人。” 老内侍一听也怒了,骂道:“小小年纪,也敢对杂家口出狂言?想害的杂家做那忘恩负义之辈?休想!” 他说完话,抄起手边的木棍砸在陈汝霖头上。 陈汝霖年纪小,一下就昏了过去。 老内侍缓缓地走了过来,一把抱起陈汝霖,口中喃喃道:“你也别怪杂家,你爹就想让你活下去,怎么活不是活?内侍怎么了?不也活着?你醒了也不要怪我啊。” 说罢,他把陈汝霖的衣服脱干净,瞅着中间的地方,一只手缓缓地抚摸上去。 “想当年杂家还有这东西的时候,总想着要干这干那,可实际上呢?杂家没爹没娘没人管,活都活不下去了,想想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他从怀中掏出包裹的麻沸散,自言自语道:“你小子也是好命啊,让杂家给你净身,你去净身房,可要自己忍着疼的。” 随后,老内侍手起刀落,骟的干干净净。 陈汝霖只感觉到一股剧痛蔓延上心头,微微张开些眼缝,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守在他身边,只是很快,他就被疼晕过去了。 从此,世上再无陈家幼子,只有小内侍小陈子。 陈汝霖醒了以后就呆呆地坐在那里,彻底失去了魂魄。 老内侍瞧见了,不耐烦道:“以后莫当你是什么世家公子,不过是后宫里最下等的内侍。记住了没?” “知……知道了。” 陈汝霖看着老内侍的背影,满眼通红,他想去死。 第252章 朝局 老内侍看出陈汝霖的心思,说道:“你爹死倔的一个人,如今看来你也是。只是你可想清楚了,如今杂家已经替你做出了选择,你再死了岂不是白吃了这个苦头?好好活着吧,你爹不想你死。” 陈汝霖小小的脑袋顿时放空,内心一片茫然。 “走吧走吧,收拾收拾东西,跟着杂家去吃饭吧,”老内侍眼中闪过几分无奈,摸着陈汝霖的头道:“以后莫说你的名字了,就跟着杂家姓周吧。” 从此,分管宫内污秽泄物的周公公身边多了一位小跟班——小周子。 小周子想:活下去吧,和臭狗屎一样就行。 …… 宫里宫外寻了个遍,就是没找到陈家幼子,李景琏颇为不满,陈家这种不忠之辈,就该全家被处以极刑。 不过这种小事很快就被抛之脑后,因为大明官场迎来了大地震。 李自山反叛一事,让大明官风雨飘摇。李景琏借此排除异己,打击朋党,下手可谓快准狠,从此权力的天枰彻底倒向了皇帝。 大臣们再掀不起风浪。 除了李家,陈家,还有不少大臣被牵连进去。赵玄礼被任命为提审官,忙的不可开交。 魏国公府水涨船高,只是和之前相比,依旧差了不少。 “这次陛下处决朋党的决心,可谓是空前的大。”赵玄礼喝着茶,叹了一口气道。 坤宁宫的正殿里,赵玄礼看着自己的妹妹心生感叹——当初那个喜欢拿着虫子吓唬他的女孩终究是消失了。 赵臻姝不知赵玄礼内心,只感叹陛下比之历代帝王都下手狠辣多了。尤其是借着李自山反叛的口子,数万人头滚滚落地。 “别的不管,咱们只好管自己,无论如何,赵家再也不能出错。”赵臻姝看着自己的哥哥,语重心长道:“陛下能够容忍赵家一次,不代表还能有第二次。” “你放心吧,父亲之前只是被亲朋长辈蒙蔽了,如今他已经彻底歇下,府上诸多事情交给了我。”赵玄礼看着自己的妹妹,坚定地笑道:“你我兄妹多年,我又岂会拖你的后腿?” 赵臻姝笑了笑,“我自是不担心哥哥,只是怕底下的人阳奉阴违,打着咱们魏国公府的旗号,干那些黑心的勾当。” 这也是要严防的。 其实经历上次打击,于魏国公府而言未必不好。枝繁叶茂便会衍生蛀虫,总要有人来修理修理,才能更加茁壮生长。 “如今前朝动荡,哥哥诸多事情可还顺利?” 赵玄礼苦笑道:“这也是一桩大麻烦事,哪些人能查,哪些人不能查,哪些能查出来,哪些已查不出来,既要深体圣意,又要秉承天理、国法、人情,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要给朝廷一个交代,更要给陛下一个交代啊。” 反正这分寸的拿捏,还是需要多加考虑。 “自你嫁人,你我兄妹难得相见。陛下开恩让你我见一面,说这些事做什么。”赵玄礼摇摇头,道:“我看着你比过去成熟许多,也……老了许多,可是在宫里不舒心?” 赵臻姝内心一阵酸涩,可有些事即便是自己的嫡亲哥哥也不能言说啊。 “不过是宫里面有些人跳脱罢了。” 赵玄礼细细打量着赵臻姝,笑道:“可是飞鸢?飞鸢这丫头从小跟着你,性子也随你,你若是和她置气,我倒是要笑话你了。” 飞鸢啊,她干嘛和飞鸢置气?此时赵臻姝还未明白前因后果。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道:“我本是担心她的,只是这次,这死丫头胆子大的很,早早被陛下下了命令,去庆王世孙那儿了。” 这次宫变,飞鸢便是提前被李景琏吩咐,然后去了庆王世孙那里。 若是李景琏输了,飞鸢和庆王世孙便会带着人直接杀过来,救赵臻姝和孩子出宫,有飞鸢在,赵臻姝也能相信几分。 若是赢了,便是飞鸢前来稳定坤宁宫众人的心思。 飞鸢性子活泼,胆子也大,干这事儿正合适。 提到飞鸢,赵玄礼犹豫着道:“妹妹,你可知庆王也来京救驾了?” “这是自然。”庆王的军队起了很大的作用。 “陛下之前接连削藩,庆王恐怕心里早已经担忧,如今立下大功,陛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削藩了。” 赵臻姝对庆王极其有好感。 庆王历代守着沈阳,把东北靺鞨一族抵挡在外,其中功劳不小,乃是大明百姓的福气。 赵玄礼道:“你可知庆王在此战中受了重伤,身体已经极为孱弱,太医断言不过就这几个月的功夫。庆王想着让世孙尽快完婚,防止他走了,又要守孝三年。” 世孙守孝倒是没关系,世孙如今也才十二三罢了,重要的是世孙妃孙涵薇。 若是庆王如今去了,孙家女势必还要再守孝三年,等到那时候可就二十一了,孙家哪里还能等着啊。 赵臻姝微微一愣,道:“那尽快完婚便好,如今庆王也在京城,孙家也在,让孙家女尽快来京就好。” 庆王受了伤,肯定不能风餐露宿的回沈阳,只能让孙家女赶来。 赵玄礼此时才明了,自己的妹妹怕是根本不懂如今的形势,直接道:“你可知世孙和陛下说了什么?” 赵臻姝皱眉,联想到哥哥刚才提及飞鸢,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干系?她道:“可是和飞鸢有关?” 赵玄礼点点头。 “不错,世孙私下找了陛下,请求和孙家女退婚,要娶飞鸢为妻。”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一下子炸响在赵臻姝耳畔。 “什么?” 赵臻姝脑子嗡嗡的,如同天雷劈空,顿时失神。 她只知道飞鸢有几分孩子心性,能和世孙玩一起去,却没想世孙喜欢上了飞鸢。 从身份上而言,飞鸢本质上是奴籍,为未来的庆王妃是不行的。赵臻姝当然想着为正妃最好,可事实根本不可能。 “想必庆王不同意吧。”赵臻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不错,庆王差点气死。”赵玄礼苦笑道:“陛下也不准,世孙大闹了一场,最后才提出来要娶为侧妃。” 第253章 飞鸢(妈妈生日快乐!) 恐怕世孙一开始就想着娶为侧妃,只是怕不同意,这才先闹大,最后再往小了说。做事便是这个道理,怕人家不同意,便作势要掀屋顶,撑大了对方的心里预期,再说自己目的便更容易成功了。 世孙这么闹一通,庆王倒是同意了。 赵臻姝冷哼一声道:“他想娶就能娶了?本宫看飞鸢未必同意。” 她调教的宫女,岂能为妾? 将来出宫的几个,也是给说正妻的,绝不会委屈了人。 赵玄礼道:“如今你还是看看飞鸢怎么想的吧。” 李景琏也为难呢,前段时间冷落了皇后,如今若是再亏待皇后身边的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和赵臻姝交代了。 这事,还要回去看飞鸢的意思。 兄妹二人难得的聚在一起,又说了一阵子话,看着时间到了,张福海便进来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赵玄礼见状便起身告辞。 “晴虹,替本宫送一送张公公。” 前朝不太平,后宫同样如此。 首先就是东西六宫之内,除了翊坤宫损伤最大之外,就是永寿宫。 永寿宫的宫门被推了一半,好在宫女侍们都被组织起来抵抗,叛军没能进去。 值得一提的是,叛军攻门的时候,王淑仪没主事,主事的是齐美人。齐美人原本就是乡里来,小时候就是孩子王,如今这份英勇也被李景琏看在眼中,被格外晋升了贵人。 其他地方损坏的并不严重。 出笔银子,修缮起来,也就罢了。 但这些对于赵臻姝都不要紧,她把宫务推到一旁,问道:“唤飞鸢来,我有话问她。” “娘娘,飞鸢姐姐被庆王世孙殿下喊走了。” 赵臻姝想了想,飞鸢此去定是被世孙告知为侧妃一事了,她不妨等等,看飞鸢对此是个什么态度。 此时,小内侍引着飞鸢来了世孙的住处。 她脸上正洋溢着笑容,看见李承鄞,欢快地走了过去,道:“奴婢拜见世孙。” 李承鄞看着飞鸢,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狭促,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飞鸢姐姐不……不必多礼,今日请你来,是……是有一桩要紧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这么要紧?”飞鸢抱怨道:“你可快些说,如今宫里事务多,我还要回去帮娘娘呢。” 李承鄞脸色通红,扭扭捏捏道:“那个……那个……” “你说不说呀,你若是没想好,我便先回去。”飞鸢奇怪地看着李承鄞,好端端的怎么脸红的和猴屁股一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我说……那个……” 飞鸢见状,行礼道:“世孙若是没想好,奴婢就先去忙了。” 李承鄞见飞鸢要走,忙伸出手拉住飞鸢的胳膊,“我说我说。” 飞鸢微微一怔,抽回自己的手臂,皱起眉头,心有不满,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世孙怎么随便拉她的胳膊? “那个……”李承鄞憋了一口气,吼道:“飞鸢,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飞鸢起初有些发愣,随后笑了起来:“你又开什么玩笑。” 李承鄞急了,开口道:“不是的,我已经求了陛下和爷爷,他们都准了,如今只要你点头,这事便成了,你我相处几年,飞鸢,你难道对我没有一丝丝男女之情吗?” 飞鸢彻底傻在原地,随后慢慢地问道:“我只是个奴婢,陛下怎么会同意呢?” 少年的激动和脸红让他急于把一切都告诉心上人,他上前一步抓住飞鸢的手,急迫地把自己如何大闹一场,如何逼迫陛下和庆王同意的过程讲了出来。 因此,他并未发觉出飞鸢渐渐冷漠的脸色。 待李承鄞讲完,飞鸢才幽幽问道:“世孙的意思,要奴婢做妾?” “不是的,不是的,待娶你入门,我便寻个理由休了孙氏,到时候你还是正妻。”李承鄞把自己的心思全部吐露出来,心想这回飞鸢肯定愿意了。 哪里想,飞鸢挣脱李承鄞的手,微微退后一步,抬手便是一个巴掌扇在了李承鄞脸上。 “你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世孙,便能不通过我的同意擅自决定我的人生吗?我是皇后娘娘的人,嫁与不嫁,自有皇后娘娘为我做主,平白你来做我的主?” 这一巴掌极为响亮,不仅把李景琏打懵了,连同一旁的宫人都吓得跪在了地上。 李承鄞怔怔地看着飞鸢,顿时沉默下来。 “你是皇亲国戚,我若不是皇后娘娘的宫女,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见到你。我虽是奴婢,难道我就一定要顺从你吗?” 飞鸢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弱小的女子仿佛被风一吹就能散了。可飞鸢却感觉到一股无穷的力量支撑着自己,她缓缓道: “世孙所为,可想过孙家小姐?世孙如此一闹,已经让孙家难看,若是日后再休了孙家小姐,你可让孙家小姐还如何再苟活于世!” “她自有她的活法,和你我有什么干系?”李承鄞忙道,他想不明白,好端端地要娶飞鸢,怎么弄成了这个模样。 “简直是笑话,孙家小姐如今待嫁,就已经被诟病,她处境已是艰难,若日后再被休齐,何止孙家小姐一人,整个孙氏的姑娘都受到牵连,世孙可想过这些姑娘?” 飞鸢坚定道:“世孙已让一个无辜的女子饱受折磨,如今还要我也饱受折磨吗?” “我并非让你要难受。”李承鄞心急道:“我娶了你,你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怎么会受委屈?” 飞鸢失望地摇摇头。 “你以为你是世孙,我是奴婢,我一定会对你情根深重吗?不,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之前,我是对你有几分情意,但也仅此而已。” “我若为侧妃,天下人只会耻笑我为奴为婢,妖媚迷主,惹得堂堂庆王世孙抛弃正妃,这样的骂名只会让我们女子来背负。” “谁若是耻笑,本殿下撕烂他的嘴!” 飞鸢冷冷一笑道:“真是好威风的世孙殿下。” 第254章 飞鸢(二) “你寻了陛下大闹,已让两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结下生死大仇,如今,还要我连累孙氏千百个姑娘吗?” 飞鸢说的话是如此的掷地有声,顿时把所有人震惊的一动不动。 一个宫女,即便是皇后娘娘身边得脸的,也不该这般和殿下说话啊。 李承鄞更是脸色煞白煞白的,“我没有……我没有……” “哼,你随便一闹,便要孙家小姐和我背上万千骂名,世孙殿下,您若是问一声愿不愿意,奴婢只能告诉您,奴婢绝不愿意。” 飞鸢挺直了腰板,道:“奴婢不才,幸得皇后娘娘教导在身边,虽是身处后宫,却也知道天下百姓疾苦,女子更是不易,此事已把两个无辜的女子牵连到一起,奴婢已不再想继续下去,请世孙殿下收手吧。” “日后殿下若是再来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不必寻奴婢了,至于奴婢打您的那一巴掌,已是犯了僭越之罪,奴婢会向皇后娘娘请罪,奴婢先告辞了。” 说罢,飞鸢转身便走, 扭过头,她目光中便透露出几分难受,可更多的是坚定。 她飞鸢要对得起皇后娘娘的教诲,更要对得起自己啊。 李承鄞伸出手,慢慢地抚上自己被打的脸颊,看着飞鸢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一旁的内侍着急道:“世孙,飞鸢也太大胆了,您可是世孙,她怎么能打您呢!”说罢,他便跑回屋里去拿药。 等他折返回来时,李承鄞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世孙,奴婢给您上药。” “滚开。”李承鄞一把推开内侍,依旧看着飞鸢消失的方向出神。 …… 飞鸢走远之后便后悔了。 该死,她怎么把自己平时的性子用到了这个地方,世孙那是她能打的吗?自己又给娘娘惹事了,这回可怎么办? 飞鸢纠结着,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到了坤宁宫。 她一回来,晴虹几个便拉扯着她问道:“我们可是听说了你的事,娘娘也在里面等着问你话,不管如何,咱们相处多年,都支持你的主意。” 飞鸢看着几人,心里暖暖的,她反手握住几人的手道:“钱嬷嬷,晴虹姐姐,瑶巟、流江妹妹,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在回来的路上心意已决,日后,还要你们多多照顾娘娘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明了。 是啊,侧妃同样是主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有世孙撑腰,就是正妃都要礼让三分。 可她们在赵臻姝的影响之下,心思早已变了,侧妃说到底也是妾。 妾…… 可这条路是飞鸢自己选的,她们又能说什么? 飞鸢见几人的神情,便知误会了自己,但她没有解释,过段日子,众人便知道了。 她随后就一个人进了殿内。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秋金安。” 飞鸢几个宫女基本上不会行这样的大礼,一时之间,赵臻姝都微微有些晃神,心头顿时产生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你伴随我多年,怎么突然行此大礼?” 飞鸢没动身子,道:“奴婢该给娘娘行此大礼才是。” 赵臻姝苦笑一声道:“咱们之间不必多礼,你先起来吧。”飞鸢听罢,也不矫情,便站了起来。 “你可是决定要去了?” 飞鸢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坚定道:“是的,奴婢去意已决。” 赵臻姝心中哀叹一声,还是忍不住劝道:“飞鸢,侧妃虽好,可毕竟是妾,你若是想嫁人,我必定为你在京中寻一门好亲事,嫁过去当家作主,不会委屈了你的。” 飞鸢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眼睛亮亮地说道:“娘娘,您误会奴婢了,奴婢才不嫁给人做侧妃呢。” 赵臻姝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自己身边的人不会这般目光短浅,同时,又心有疑惑,道:“那你这般是?” “奴婢也的确是来准备和娘娘告别的。”飞鸢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这次叛军入宫,陛下许诺奴婢会给奴婢一个奖赏,奴婢已经想好了。” “奴婢本想着这辈子就这样伺候娘娘,日后老了,陪着娘娘就好,可这次叛乱,让奴婢看到了另外一条不一样的路。” 飞鸢整个人仿佛发着光,如同天上太阳那般耀眼,她道: “奴婢看到侍卫英勇杀敌,奴婢就想为什么奴婢不行?奴婢知道自己性子活泼,不似晴虹姐姐那般沉稳,可就是这份跳脱,奴婢才有从军的想法。” 飞鸢坚定道:“这自古以来就是男子保家卫国,极少有女子登上历史的战场,奴婢不服,奴婢不信这个邪,那夜奴婢披着盔甲,持着宝剑的时候就在想,奴婢要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就好了。” 她眼中充满了向往,她要和男子那般英勇杀敌,她要和男子那般保家卫国。 若有一死,她要把自己的鲜血撒在大明的疆土之上,而非后宫的磋磨之中。 “因此,奴婢想从军,奴婢不仅要从军,奴婢还要组建一支娘子军,带着和奴婢有同样心思的女子上阵杀敌,告诉天下人,女子能顶半边天!” 赵臻姝猛地站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飞鸢。 这个瘦小的丫头,竟然会说出这种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来。 她震惊、她惊喜、她感动。 “飞鸢,你……” 飞鸢一吐为快,看着赵臻姝的神情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娘娘,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赵臻姝没有回话,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此时此刻,飞鸢不再是坤宁宫里面的一等宫女,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女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内心的震撼,道:“飞鸢,你想法虽好,可你知道,这事从古未有啊。” 历朝历代,虽有女子掌军,但其盔下大部分还是男子,要组建一支娘子军,千难万难。 “既然从古未有,那便从我开始!” 第255章 飞鸢(三) 赵臻姝惊颤至极。 一个女子,是有怎样的勇气才能说出这样震惊世人的话语。 “飞鸢,我今日对你当真是刮目相看。”赵臻姝诚恳道。 飞鸢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脸颊,脸颊上一片火红,这抹红色并非为了某个男子羞怯,而是为了她自己的理想,她喃喃道:“娘娘,您不觉得奴婢的想法过于离经叛道吗?” 赵臻姝脸上带着被飞鸢震撼的神情,道:“我只觉得你如此英勇。”随后她笑道:“日后你若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怕是让天下人都俯首。” 她缓缓地走近飞鸢,仔细看着眼前稚嫩的面孔,上面还有几分未曾褪去的活泼和天真。 “我是皇后,早已经注定了要在这深宫里过一辈子,飞鸢,你便替我去看看吧。” 看看这个我也未曾领会的世界。 飞鸢坚定的点点道:“奴婢会的。” 随后,飞鸢愁眉苦脸道:“只是娘娘,奴婢如今就有一个大麻烦,庆王世孙口出狂言,奴婢忍不住……忍不住扇了他一巴掌。” 她现在后悔死了。 赵臻姝上一秒还沉浸在飞鸢的畅想之中,下一秒就被飞鸢的话语拉回了现实。 她哭笑不得道:“这也算事?” 比起飞鸢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赵臻姝觉着就是李景琏挨一巴掌都是小事。 “你放心吧,这事我会为你处理好的。”赵臻姝笑了笑,“你该操心如何让陛下同意这事。” 现在说的再好,离了皇帝点头都是办不成的。 飞鸢苦恼道:“陛下只说奴婢奉命行事,事后会给奴婢奖赏,只是具体如何奖赏,还未曾敲定呢。” 女子掌军权,陛下不一定会同意啊。 赵臻姝想了想,沉声道:“你放心,这事本宫替你周旋。不过事已密成,这事未完全敲定之前,万不可声张。” 这世上若说有人了解李景琏,非赵臻姝莫属。 飞鸢兴奋的点点头,这事有皇后娘娘出马,这事已经成了一半。 随着李自山一事的落幕,前朝后宫,都只剩下一种声音,李景琏大权在握,自然无比开怀。 “姝儿啊,朕如今才算是真正舒坦了。” 李景琏悠闲的躺在榻上,乐窈坐在他的胸脯上,抓着李景琏做的娃娃玩耍,时不时在蹦跶两下,有时候还会不小心踩到李景琏的脸上,或是揪着李景琏的胡子。 旁人看着惊心动魄,生怕陛下发怒。 唯独乐窈丝毫不觉,朝着李景琏嘿嘿的笑,这模样,真是可爱的紧。 “唉,也不知日后有没有青年才俊能配得上朕的明佑公主。”李景琏有些苦恼。不行!他要现在就考察看看哪家的小公子还不错,提早给乐窈培养个好驸马才是。 除此之外,还有毓琼也要看着。 李景琏瞥了一眼摇床里面的四皇子,心思就淡了许多,男孩都是皮小子,用不着这么操心。 “如今才多久,陛下就想着这事。”赵臻姝用叉子插着一块枣泥糕递了过去,随后又把她常喝的茶也端到李景琏手上。 李景琏边吃着东西,就听到赵臻姝的声音。 “乐窈早着呢,倒是臣妾听说了一桩事。承鄞那孩子想要求娶我身边的飞鸢,我是飞鸢的主子,便求到我跟前来了。” 赵臻姝笑了笑。 “这事朕知道,那孩子还闹了一场。”李景琏摇摇头,觉着这事根本无所谓。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虽然飞鸢的身份配不上承鄞,但是在皇后身边这么久,身份上给抬一抬也不是不行。 “朕答应了,等到娶了正妃,便纳了飞鸢吧。” 赵臻姝手指微微一顿,声音微微有些不满,道:“陛下怎么不问臣妾同意不同意。” “你身边的人有个好前程,你难道还会拦着不成?”李景琏笑了笑,皇后他是清楚的,不会做这种事。 “臣妾不会拦着,只是这成亲一事,关乎着女子一辈子的幸福,臣妾自然不能擅自做主。” 这时候李景琏才渐渐反应过来,他一脸不可思议道:“难道是你那个丫头不答应?” 这事对飞鸢来说,难道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赵臻姝微微一笑道:“飞鸢愿景非在后宅。” 这回倒是李景琏惊奇了,一个奴婢,难不成还有什么憧憬? “那她的心思?” “说来怪陛下,叛军那日竟提前喊了飞鸢,臣妾知道了都快被吓死了。”赵臻姝假装拍着胸脯,继续道:“那日飞鸢身穿盔甲,便想着有朝一日去从军,为陛下的江山出份力呢。” 李景琏笑了笑道:“一个女子,难不成还能上战场?” “这是自然。”赵臻姝坚定道。 这下子轮到李景琏惊讶了,他坐直身子,把乐窈夹在胸前,乐窈不高兴了,一个手掌猛地呼在李景琏的脸上。 李景琏伸手握着乐窈的白嫩嫩的小手道:“她是女子!” “陛下,自古便有许多女将军,飞鸢为何不能?”赵臻姝反驳道:“陛下是天下共主,这等小事难道也不成?臣妾可是知道陛下曾经答应过飞鸢要奖赏她呢。” 李景琏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赵臻姝愤愤不平的神情,忍不住伸出手,捏着赵臻姝的小脸道:“瞧你这模样,倒似朕要出尔反尔。” “只是这事,朝中未必会答应。” 让一个女子参军,这算什么事。 赵臻姝顺从的低下头,幽幽道:“陛下是皇帝,一言九鼎,文臣们自然顺从,难不成是那些武将还有意见?” 文臣刚刚被大清洗,哪里敢冒头。 唯独武官,尤其是掌握军权的一些武将,此次可谓是稳如泰山,基本上没有受到大的牵连。 李景琏心头划过几分异样。 武将! 自从冠军侯被削弱了之后,李景琏就已经拿回来部分兵权,尤其是之前文官们长期压制武将,让武官显得势微。 如今文官们都乖的和鹌鹑一样,武将团体的强大又一次凸显出来。 “那些个武将也是,不关心怎么保家卫国,怎么想着陛下的圣旨合不合理。”赵臻姝暗戳戳的拱火。 与此同时,李景琏的内心微微颤动,武将拿权,他始终觉着不安稳,可若是一个女子掌军权呢? 女子谋反当皇帝的概率几乎为零啊。 第256章 飞鸢(四) 赵臻姝把李景琏的沉思看在眼中。 李景琏的皇位本就来的不稳当,难免心中多思,尤其是兵权一事又极为敏感,唯有从此处入手,李景琏怕是才有可能同意。 果不其然,待李景琏思虑之后,便喃喃道:“此事,朕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他如今虽然大权在握,可他不可能和天下的朝臣们作对。 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会引起整个大明官场和民间的反弹,如何从中窃取好处,又如何压制世俗儒生们的反抗之声,还需要细细琢磨。 赵臻姝没再追问,而是先把这件事搁下了。 非一日之功,便不能急于一时。 除去飞鸢这件事,京城刚从吴国夫人的葬礼上缓出来,紧接着便是迎来了庆王世孙的迎亲日子。 京城中的亲王府邸已经被李景琏改建成了明佑公主府,因此这桩婚事是在城北郊的行宫里举办的,李承鄞黑着脸脸,被庆王拖上了马背。 “承鄞,你如今大了,任性不得啊。”庆王叹着气道:“如今皇室宗亲里面,福王、晋王都已经落幕,咱们若不是要抵御关外大敌,怕是也被陛下清算。” 这非是李景琏一人疑心深重,而是帝王向来如此,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会思前想后,把自己的皇帝位子坐稳。 “你若任性不去,只会给陛下留下借口啊。” 皇命可不违背。 李承鄞沉默着,又听到庆王道:“况且,只有你尽快完婚,才能够顺理成章的回到封地。” 藩王留京不是个好的信号。 “爷爷放心,承鄞知道的。”少年仰起脸,骑上大马,带着红花便去了娶亲了。 宫外因着庆王世孙娶亲,整个京城都热热闹闹的。 庆王世孙,本身不值得权贵们过多关注,但其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养了几年,那就不一样了。 而宫内,同样是喜气洋洋的。 经历了一场叛乱,如今雨过天晴,大家自然开心。 坤宁宫里,起初众人还都有些忧心飞鸢,毕竟世孙当初可是要信誓旦旦的娶飞鸢为侧妃,如今娶了正妃,坤宁宫这里却没有动静,免不得让人心疑。 好听的,不好听的就都来了。 攀龙附凤,故作清高,诸如此类之言,背地里面嚼舌根的数不胜数。 不过飞鸢都没当回事,她如今一心想着自己的大事。反倒是她自己主动找上赵臻姝。 “娘娘,奴婢想见世孙妃一面,请娘娘恩准。” 赵臻姝看了看飞鸢,便知道其心思,笑道:“待其入宫磕头谢恩时候,你二人便相见吧。” 皇帝圣旨赐婚,新人第二天都要进宫磕头谢恩,男子去乾清宫,女子则来坤宁宫。 飞鸢看着时辰,守在坤宁宫门口。 等着世孙妃拜见完赵臻姝之后,她迎面面看见一位面若皎月的女子,这女子身上穿着大礼服,整个人庄重贵气,看见谁都笑着脸,顿时让人心生好感。 “奴婢给世孙妃请安,世孙妃吉祥。” 飞鸢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世孙妃微微一愣,慌忙道:“你便是飞鸢姑娘吧,快快请起。”说罢,她亲自把人扶了起来。 “皇婶已经和我说过了。”世孙妃笑着,打量着飞鸢。 飞鸢的相貌并不出众,只是如今神色之间满是淡淡地憧憬和自信,让人侧目。 “奴婢多谢世孙妃。”飞鸢吸了一口气,想要解释道:“奴婢今日前来,是想和世孙妃解释清楚,奴婢和世孙之间……” 世孙妃打断道:“飞鸢,你我本不相识,如今认识了,怎么非要提那个男人?” 飞鸢微微一愣,世孙妃想的和她完全不一样。 世孙妃道:“你若有空,不妨和我走一走?” “奴婢遵命。” 二人便一前一后,在冗长的宫道上闲庭漫步。 “皇后娘娘和我说了,你是个有大志向的。世孙此人,我都觉得配不上你。”世孙妃叹着气摇摇头。 飞鸢露出几分诧异,世孙妃这么说自己的夫君真的好吗? “你不必这般看着我。”世孙妃坦然道:“我家是文官,爹娘都想着把我养的文静些,只可惜,我像了我舅舅,一点娴静模样没有,反倒是和野小子那般。” “那年我被指为世孙妃,爹娘还有些着急,我这性子去了庆王府上,怕是要惹怒了世孙。” “果不其然,世孙那时候才十岁,我和他初见不相识,他就被我一拳打倒在地。后来知道是世孙,我就有些后悔了。” 世孙妃微微有些叹息,“我为了家族女子的名声,不得不妥协。如今看着他,只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下手重些,好好为自己出口气。” 这种身不由己的日子,活生生的把她消磨得剩下一个躯壳。在庆王府的这几年,闲言碎语如同野地里面的杂草,疯狂冒芽。 她受了那么多言语讥讽,就该打的重一些。 听到这里,飞鸢忍不住笑出声,“原来世孙妃竟是这般想法,那奴婢倒是为世孙妃下手了。” 世孙妃微微张开嘴唇,惊奇道:“你做了什么?” “那日世孙来找奴婢吐露心迹,被奴婢打了一巴掌。”飞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打得好!”世孙妃拉起飞鸢的手,眼睛冒着星星道:“你有如此壮举,我实在佩服。”这一巴掌她也想打,只可惜她的身份注定了不行。 “我是佩服你的,日后何必喊我世孙妃,我瞧你比我略小一些,你便喊我一声孙姐姐吧。” 飞鸢也不推辞,当即道:“孙姐姐。” “好妹妹。”世孙妃笑道:“皇婶同我夸了你许多,如今看着,你这性情果真符合我胃口,来日去了我舅舅营帐下,必定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 飞鸢一脸愕然,“去你舅舅帐下?” “若非把你托付去我舅舅帐下,皇婶又岂会告诉我你的计划?”世孙妃眨巴着眼睛,笑道:“我舅舅是武威将军,如今在东南一带剿匪呢。” 飞鸢眼前一亮,这事看来要成了! “多谢孙姐姐!” 第257章 三公主 “你同我不必客气,你所做之事,乃是我梦中所求,你若成功,便是为天下女子走出一条千古未有的道路来,我该谢你的。” 世孙妃眸中不乏期待和憧憬。 只是可惜了,她终究要被困在后院里。 可她看着另外一个女子去尝试走她心中的路,难道不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吗?她们从前素未谋面,心中却有了同样的愿景,此后山高水长,今生都再难相见。 但只要想到,她们并非自己一个人,便似乎有了无穷的力量。 人与人就是这般相识相知,短短的一刻钟里,二人便引为知己。 纵然人生之路再不相同,可不妨碍她们心中装下彼此。至于李承鄞,早已被抛之脑后。 飞鸢把世孙妃送到宫门口的时候,还意犹未尽,二人甚至直接忽略了等候在一旁的李承鄞。 她们相互道别,各自珍重。 往后余生再未相见。 只是一位鼎鼎大名的巾帼将军时常回味当初宫道的一番对话,一位执掌庆王府后宅的王妃娘娘时刻期待另一人的成功。 至于李承鄞,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二人关注的对象——她们有太多的话语都和这个男人无关。 飞鸢没有和李承鄞说一句话,她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看着世孙妃一往无前的气势以及李承鄞时不时回头的神情,心里想着:自己那一巴掌还是打轻了。 日后若有机会,再打一次才好。 …… 庆王世孙成亲之后,就意味着成年了,自然不能继续呆在宫里,夫妻二人完婚之后,便提出了辞呈,不多时就带着家当返回了沈阳。 但庆王以身体孱弱,不适合长途跋涉,要静心养病为由,自请留在了京中。 其中深意,众人心知肚明,李景琏也爽快,在皇城里又找了一块儿好地方养着庆王。 至此,大明的几位亲王都陆陆续续汇聚到了京城。 今年京城的夏天比之去年要热许多,宫里早早就用了冰,到了六月二十一这天,永和宫里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叫声。 杨美人产子了。 不过关注的人并不多,就是丽贵嫔急匆匆地来了。 赵臻姝派晴虹去守着,自己懒得去,李景琏同样是让人看着,到了傍晚的时候,就传来一个好消息,杨美人生下了皇三女。 是个公主啊。 丽贵嫔眼中不无失望,可是她看着刚刚出生的三公主,露出几分犹豫的神情。 留给她的选择已经不多了,此时皇后娘娘和陛下都不在,她的位份最高,若是先带走这个孩子,有陛下在,未必不能顺利抱养。 若是等到日后,先不说杨美人,单是皇后就不会让她抱养孩子的。 公主就公主吧,总比没有孩子强! 丽贵嫔眼中闪过几分狠辣,随后又换上一副慈母神情。 “快把孩子抱过来,给本宫瞧瞧。” 伺候的宫女略显为难,杨美人生产的时候就吩咐了,让她们务必要看好孩子,一切等着她醒过来,或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来了做主。 可如今,陛下和娘娘没来,主子还累晕过去。 这…… 就在这宫女为难之际,槐水突然走上前来,接过孩子道:“贵嫔娘娘请看。” 丽贵嫔诧异地看了一眼槐水,她记得这槐水是杨美人的贴身宫女吧?她接过孩子,看了几眼,便把孩子递给身边的茯苓。 “时候也不早了,既然杨妹妹无碍,本宫就先回去了。” 说罢,丽贵嫔转身便走,茯苓自然是抱着孩子一同要离去。 刚才那宫女急了,道:“贵嫔娘娘,这是我们主子的孩子啊。” 丽贵嫔眸色一冷,便有宫女上前一巴掌甩了过去,骂道:“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也跑到我们娘娘面前叫喊。” 那宫女顿时愣在原地,还是槐水忙道:“贵嫔娘娘,秋水一时心急,请贵嫔娘娘莫要怪罪。” 丽贵嫔挑着眉看着眼前的宫女道:“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槐水乖觉的抬起头。 这模样倒是不错,只是放在后宫里面,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你倒是懂事。” 槐水忙道:“奴婢知道贵嫔娘娘和我们主子素有交情,如今幸得贵嫔娘娘垂爱,我们主子才能够平安生产,主子如今昏迷不醒,有贵嫔娘娘帮忙着照看三公主,想来主子也会感激贵嫔娘娘的。” 丽贵嫔轻轻一笑,不再言语,带着人走了。 槐水这才缓缓起身,她目光幽暗地瞥了一眼产房内沉睡的杨美人,心里痛快极了。 她岂能忘了,自己的好姐妹淮水是如何被杨美人设计陷害死的。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淮水说了皇后娘娘的好话,引来杨美人的嫉妒。 她岂能甘心? 这不过是她为自己姐妹复仇的第一步罢了,她要看着杨美人受尽折磨而死! 如今宫里孩子多了,生孩子受到的关注就少了,杨美人位份不高,本就不受关注,又是诞下公主,关注的更少了。 李景琏就是象征性的给升了位份,赐下了赏赐。 赵臻姝知道生了三公主之后,也就赏赐了些东西,随后就是熹昭仪、王淑仪、丽贵嫔、安贵嫔四人送下了赏赐。 至于三公主被丽贵嫔直接抱走这事,李景琏默认了。 赵臻姝自然也不会去讨嫌,左右是一个公主,翻不起浪花。 杨贵人醒来自然是心有不甘,她哭了许久,想闹一通把孩子要回来,但是被槐水劝住了。 “主子,咱们即便是把三公主要回来,恐怕也不能抚养三公主长大,如今还需要从长计议。”槐水跟着杨贵人流着泪。 杨贵人紧紧握住槐水的手问道:“你说,我如今该怎么办?” “主子,咱们先要想办法升了位份,才能抚养三公主啊。”槐水低下头,把自己心中的那一抹狠毒掩盖住。 升位份,那便要争宠。 争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秋水看着这一幕,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槐水姐姐总不是真心对主子呢。随后她便摇摇头,槐水姐姐早早就跟着主子,怎么会不是真心对待主子呢?许是她想多了。 第258章 明白人 七月初一,天气炎热,阳光直射大地,仿佛要将一切都烤焦似的。不过坤宁宫的冰块成堆的放在众人身后,宫女们轻轻摇着蒲扇,把一丝丝凉意送到各位主子跟前。 今日,众人又如往常一样来到坤宁宫请安。 李氏殁了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六宫,一同殁了的还有曲才人,这两人也算一对儿了,活着的时候就凑一起,如今死了也一起。 就是差了齐贵人。 要说齐贵人也是好命,那场叛乱,偏偏她不害怕,主着永寿宫的事儿,得了陛下看重,就这样升为了贵人。 “如今你们几个人都是晋了位份的,也该好好办场册封礼了。”赵臻姝道。 宫里经过叛乱,也要弄出些响动来给人看看。 安贵嫔、杨贵人、齐贵人的册封礼正好一起办了,显得热闹些。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今日杨贵人没来,人还在坐月子呢。 其他妃嫔比起往日都艳丽几分。过去有贵妃压着,总觉得不得劲,就害怕贵妃找茬,如今人没了,皇后娘娘又不计较这些,自然是继续争奇斗艳。 众妃左右分列坐好,心中都不免有些感叹。这座位的次序变了又变,曾经的旧人早已经不见踪迹,新人换旧人,让人心生感慨。 熹昭仪不禁有些感叹:“臣妾记得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选秀了吧?也不知道又有哪些年轻漂亮的姐妹们留下来伺候陛下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期待和担忧。算算日子,她也才进宫三年多罢了,怎么许多就人再也见不到了? 她和王淑仪如今算是最早的宫妃,其他妃子都是咸嘉元年选秀进宫的,资历都差了些。 “可不是,也不知将来哪位妹妹又能惹得陛下侧目呢。”安贵嫔笑着附和道。 满宫里面若说最得意的,该是她了。她如今有三皇子,位份也是主位娘娘。她只要好好带着三皇子长大,来日必定不会差了。思及此处,她不禁露出了几分自信的笑容。 赵臻姝微笑着看着众人,听到安贵嫔的话后,道:“本宫看着三皇子的身子如今越发好了,可见你是用心的。” 做了娘才知道,孩子病了有多揪心,如今三皇子身子越发好了起来,其中自然是安贵嫔的功劳。 安贵嫔微微抿着唇,然后又冲着赵臻姝暗示道:“如今虽然是越来越好了,可臣妾也料不见未来是个什么光景,臣妾只盼着他能够好好长大,平平安安就好。” 至于储君的位子,实在没必要去争取。 皇后稳如泰山,如今就有四皇子在手上,将来若是生了嫡子,那别人更没戏了。 何苦去谋划那些? 做个亲王难道不好?只要不犯错,亲王那就是一辈子的富贵。 安贵嫔这明晃晃的暗示,旁人自然也听得懂。 只是信与不信就不知道了,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得陇望蜀之辈不在少数,即便安贵嫔没这个心思,保不齐安家就也没有吗? 丽贵嫔对这话最嗤之以鼻,她就不信了,皇位摆在安贵嫔眼前,安贵嫔会忍住不要,除非三皇子身子弱的真的就不行了。 丽贵嫔眸子一转,这样一想也不是不行啊——最好三皇子病死了。 “陛下的孩子都要平平安安长大才好。”赵臻姝感叹道:“本宫入宫时候,刚刚和陛下成亲没多久,如今竟然已经是七个孩子的母亲了,果真是岁月不饶人。” “娘娘正值青春,仿佛时间在您身上都停滞了,臣妾看了都羡慕呢。”娄贵人赶忙接话,娄家现在正是风雨飘摇之际,娄贵人自然是继续紧紧抱着赵臻姝的大腿。 “是啊,皇后娘娘天生丽质,咱们只能望尘莫及了。”林才人也接着话。 齐贵人张了张嘴,说了句:“皇后娘娘看着也不老,这生了孩子和没生一样。” …… 齐贵人这张嘴不如闭上,真不知陛下哪里喜欢。 齐贵人也知道自己不会说话,讪讪地笑了笑,就赶紧低下头了。 赵臻姝笑着摆摆手:“好了好了,好话都让你们说了,回头可别找本宫要赏赐。” “娘娘之美,又岂在貌?”熹昭仪笑道:“臣妾瞧着娘娘身边的飞鸢一身的气派都不像个奴婢,更何况娘娘本人。” 夸人嘛,正的不行,就侧面来。 皇后娘娘听了多少好话?倒是不如说说娘娘身边的人。 这么一说,众人才把目光聚集在飞鸢身上,往日里不见得飞鸢有多吸引人,可如今瞧着就是大不相同了。 “就你眼尖。”赵臻姝朝着熹昭仪笑着,又招了招手,把飞鸢拉到身前,道:“陛下金口玉言,已经给她抬了身份,她老子娘都脱了奴籍,日后就是正经的姑娘了。” 其中缘由自是不必和众人细说。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皇后娘娘如今风华正茂,圣眷正浓,怎么会突然提携起自己身边的宫女呢? 莫不是想借此巩固自己的地位?还是别有深意?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 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大选了,到时候又有不少新人入宫。 如今连皇后娘娘都开始未雨绸缪了? 那她们这些后宫嫔妃该如何自处?位份高的,尚且能够保持几分镇定,她们总归有几分底气的;但位份低的,免不了慌神,如今陛下尚且都不在乎她们,来日能不成能比现在好? 不过,赵臻姝并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心思,继续说道:“飞鸢如今就暂时在坤宁宫,日后再出去。” 众人闻言,自有思量。 说罢这事,赵臻姝又道:“陛下前些日子说母后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今儿又是初一,咱们该是一起去给母后请安的。” 自从李景琏登基之后,便一直设法打击太后。他将太后困在了慈宁宫中,至今已有一两年之久。于太后,他自然不能像前朝那样采取极端手段。 否则舆论只会沸反盈天 第259章 太后出山 当然,前朝也有不怕皇帝的屠刀落在自己脖子上的官员,毕竟历史从来不缺乏想要留名青史的大臣们。 若是李景琏真的滥杀无辜,他们大可以当朝撞柱,以死明鉴,后日史书必定会记载他们的名声。只可惜,李景琏的屠刀都落在了实处。 不该牵连的没有被牵连,该人头落地的一个也没躲过去。 这把刀一直从京城砍到了江南,江南的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游街庆祝,称赞咸嘉皇帝的英明。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便有官员上达天听。 做皇帝的,瞧着百姓这般敬仰君主,谁看了不开心? 李景琏心里开心了,回过头就要看看太后了。 一个好皇帝,除去百姓赞叹,还要做到孝顺。 李景琏思来想去,还是把太后从慈宁宫里面请了出来,总归不能就这样圈禁下去,况且,太后还是他的生母。 不过太后一直被限制在慈宁宫,人是难受了,可这也是一种保护,最起码旁人就再无法给慈宁宫下套。 如今太后能够出入后宫,反倒是给了别人机会。 因此,众人来请安的时候,太后格外得意。皇后是后宫里面最大的那一棵树,可太后也是。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赵臻姝率先跪下来行了大礼。太后久不见宫妃,这个大礼也是该的。后妃们也跟着皇后行礼。不过能来行礼的宫妃并不多,就熹昭仪、王淑仪、安贵嫔、丽贵嫔四人。 太后端坐在上面,再见皇后,心里同样生出许多感叹。 曾经她都以为自己要死在慈宁宫了,想必皇后从前也是这么想的吧?太后冷冷一笑,可惜啊,天不遂人愿,皇后的心思终究还是落空了。 她和皇后之间早已经撕破了脸皮,冠冕堂皇的话便不必说了,说多了,反倒是让人小觑。 如今看着皇后给她行礼,心里要多爽是有多爽。 况且,她如今也想明白了,皇帝不是蠢货,不会看着她把手伸进朝堂里面把持朝政,既然如此,她也没这个心思了。 可是这后宫里面,她总要说上一两句话不是? “哀家许久不见皇后,如今瞧着皇后给哀家行礼,都有些恍惚了。”太后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母后以前病着,臣妾怕惊扰了母后,也不敢前来,如今可好了,日后定要时时来母后宫里才是。” 以后天天来戳你的肺管子。 赵臻姝笑得坦然,这模样让太后看在眼中,那是恨得牙根痒痒。 太后微微抬起手,示意众人起身,道:“都起来吧,一直跪着像什么样子,皇后怎么也不提醒哀家,让皇帝的妃子跪这么久。” 赵臻姝起身后,众人也站起身来,恭敬地立在一旁。 “宫中姐妹许久不见母后,该是好好给母后请安的,只要母后开心,臣妾日日来请安。” 哼,皇后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说起来,皇帝如今都有七个孩子了吧,可见皇后还是有几分贤惠的。”太后继续道:“怎么不见把孩子抱过来给哀家瞧瞧?” 若是有合适的,她再抱养一个,不为别的,就为了给皇后添堵。 “孩子们都小,身子又不好,带来只怕冲撞了母后,待日后再大些就好了。”赵臻姝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太后也不纠结,一眼扫过众人。 熹昭仪没啥说的,守着规矩,跟着皇后,也没见皇帝有多在意。 王淑仪,有个大皇子在,只是大皇子可惜了。 “这就是安贵嫔?哀家听说你生了三皇子,是个有功劳的,怎么才是贵嫔的位份?”太后故作好奇道:“皇后,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安贵嫔顿时紧张起来,主动开口道:“臣妾贵嫔安氏叩见太后娘娘,臣妾虽生了三皇子,只是三皇子身子骨不大好,臣妾有过,幸得陛下和娘娘,看重才赏了贵嫔的位份。” 三皇子是个病秧子啊…… 太后又是一阵失望,她神色也冷淡下来,病秧子就算了,抱养来也心烦。 最后就是丽贵嫔。 太后眯着眼睛,眼神阴冷而锐利,宛如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紧紧地盯着丽贵嫔。 她当初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丽贵嫔表面上对她低声下气,背地里却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早知道丽贵嫔靠不住,她当初绝对不会用这个人,如今她也不会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丽贵嫔。”太后突然冷冷地叫了一声。 丽贵嫔心头猛地一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 要说这后宫之中,谁最不愿意来慈宁宫,那绝对是非她莫属。但此刻,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道:“臣妾在。” 丽贵嫔的话音刚落,只见春和得到太后的示意,稳步上前,扬起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丽贵嫔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子里响起,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屋子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这一巴掌太突然,太没道理。 “你可知哀家为何要罚你?”太后的声音依旧冰冷,没有丝毫波澜。 丽贵嫔捂着红肿的脸颊,神情呆滞,眼中满是惊愕和难以置信。她已经是贵嫔之尊,一宫主位,太后竟然敢当众打她? 在她失神的时间里,太后微微皱了皱眉,再次向春和示意。 春和毫不犹豫,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丽贵嫔另一边脸上。这一次,丽贵嫔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哼!”太后冷哼一声,眼神冰冷地盯着丽贵嫔,“如今爬到高位,就忘了自己的出身?这一巴掌你可要好好记着你自己的身份,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才是。” 丽贵嫔的脸起初是有些泛白,可是很快就烧成了一片火红,继而变得惨白无比。她紧紧咬住嘴唇,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愤怒与屈辱,缓缓低下头,轻声道:“臣妾遵旨。”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冷声道:“既然是知道错了,那便去慈宁宫门口跪够一个时辰吧。” 要说太后最恨的人并非是皇后。 第260章 杨贵人投诚 她和皇后之间是对手,鹿死谁手皆看自己的本事。而把她的谋划都付之一炬的丽贵嫔才是她的心头大恨。 丽贵嫔心中一沉,当初她敢背叛太后就是想着:太后对陛下下此毒手,这辈子恐怕都翻不了身的,可如今…… 她不敢违抗太后的旨意,只是心中的那抹不甘还是驱使她问出一句:“太后娘娘,臣妾如今已经是贵嫔,抚养着三公主,您岂能这般折辱臣妾。”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惊奇地笑道:“那又如何?你以为成为贵嫔就能为所欲为了?你不过是个卑微的舞女出身,当年若非哀家,你能有今日的造化?且记住,你便是再得脸也只是妾室,怎么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她这辈子,最痛恨这些妾室了。 她说完这话,若有若无的瞟了一眼赵臻姝。 可惜了,皇后打不得,动不得。不然,她非要皇后也受罚。 丽贵嫔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低下头,咬着嘴唇,不再说话。在太后面前,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其余几人都面色变白,太后此言未尝不是折辱她们。 只有赵臻姝面不改色,太后闹来闹去,也就这些手段了。她和丽贵嫔之间无交情,太后怎么罚和她无关。况且,丽贵嫔和太后之间不对付,与她有益。 丽贵嫔最终还是要几分体面的,没被人拉着出去,自己出去跪着了。 太后瞧着丽贵嫔这副不屈的模样,心里就十分满意。她就是要看着这丽贵嫔无可奈何的,不得不屈服的模样。 “哼,你们也是一样,如今都是有孩子的宫妃,要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的身份,皇后不管着你们,哀家眼中却容不得沙子。” “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丽贵嫔受辱,自然也没有什么必要再继续待下去,免得的太后牵连无辜。 赵臻姝算了算日子,七月十四就是太后的生辰,前几年都是过得平平淡淡,今年怕是要好好热闹一番了。 “娘娘,你说太后何必这么不给丽贵嫔面子呢?如今,陛下眼里也是有丽贵嫔的,这般行事,难道太后就不怕陛下埋怨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赵臻姝想了想,说道:“太后心里是有气的,自然要发泄出来。” 皇后不能随便处罚,后妃里面又只有丽贵嫔得罪了太后,自然是成了靶子,给太后立威。 这股气既是冲着李景琏,也是冲着赵臻姝。只是可怜了丽贵嫔,挨了巴掌也没去说,李景琏知道了也就是好生安慰几句,连补贴的赏赐都没给。 李景琏对太后心里是有愧疚的,毕竟关了那么久,因此太后稍微出格一些,并无大碍。 太后也知道自己如今多少能威风一些,挑着丽贵嫔就是一顿搓摩。 后宫里面的人也都看着,心思各异。 这其中,有怜悯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但若说心里最痛快,非杨贵人莫属了。 毕竟丽贵嫔抢走了她的孩子,如今报应终于来了,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慈宁宫里,太后照例磋磨完丽贵嫔之后,便让人出去了。 丽贵嫔狼狈的模样正好被求见太后的杨贵人看在眼里。 “贵嫔姐姐如今怎么这般凄惨?”杨贵人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夺子之仇不共戴天,二人见面又岂会风平浪静? “哼,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丽贵嫔嘲讽道:“本宫再不济也是贵嫔,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说罢,丽贵嫔便走了。 二人曾经也算姐妹一场,如今走到两厌,可见宫里只有永恒的利益,而无真情。 殿内,春和走进来禀告道:“太后娘娘,永和宫里面的杨才人想来给您请安,如今正在外面候着呢。” 太后微微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杨贵人?哀家怎么没有印象?” 春和见状,赶忙补充道:“杨贵人生了三公主,只是如今三公主正被丽贵嫔抱养呢。” 太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啊。她凝眸思索了片刻,接着问道:“哀家记得,她现在应该还在坐月子吧?” 春和连忙点头附和,然后听到太后说道:“坐着月子都来求见哀家,可见是遇见了事情,那就让她进来吧。” 杨贵人,或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杨贵人虽然还在坐月子,但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也许是因为三公主的事情刺激到了她,如今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别样的力量。她进来就恭敬地行礼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高高在上地坐在凤椅上,俯瞰着下方跪着的杨贵人,也没让人起身,而是慢悠悠地开口道:“哀家知道你,你为皇帝生了三公主,是个好的。” 听到太后的话,杨贵人原本紧张的神色微微有所放松,但仍不敢有丝毫大意。 毕竟太后针对丽贵嫔的手段,众人皆心知肚明,就连陛下都未置一词,足见太后的威势。 “臣妾得知太后娘娘凤体康愈,特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杨贵人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地砖上,语气恭敬地继续说道:“臣妾深知自己身份低微,本无资格面见太后娘娘,幸而得到太后娘娘的垂爱,才有机会拜见凤颜,臣妾在此叩谢太后娘娘的恩德。” 太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太后就是太后,看吧,即便她什么都不做,这后宫之中依然有众多妃嫔想来讨好她,皇后啊皇后,哀家倒要看看你如何应对。 “你倒是个机灵的,”太后轻笑几声,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白簇听到太后的话后,立刻明白过来,急忙走到杨贵人身边,轻声说道:“杨贵人,太后娘娘让您起来呢。”说着,她轻轻扶起杨贵人。 杨贵人这才缓缓起身,她这第一步算是过了。她感激地看了白簇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 “到底是生了孩子的人,身体要紧。赐座吧。”太后吩咐了,自然有人做。白簇眸子一转,悄悄瞟了一眼春和,见其未动,忙搬来一个圆墩。 第261章 杨贵人投诚(二) 杨贵人道:“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关怀”,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只沾了个凳子尖儿,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低头。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杨贵人微微顶起下巴,眼睛朝着自己脚底看去,避开太后的目光。 太后倒是有些不满意,叹了口气说道:“你也是好运气,这般模样也能得了皇帝的青睐,怀上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杨贵人神色微微一僵。 其实她的样貌并不差,只是有丽贵嫔珠玉在前,旁人都差了几分颜色,尤其是杨贵人如今还在坐着月子,看着就更差了。 “臣妾蒲柳之姿,自是不能和后宫姐妹相比较。”杨贵人咬咬牙,继续上眼药道:“后宫之中,自然是丽贵嫔姐姐最为貌美。” 太后露出几分不悦,道:“不过是一个狐媚子罢了。” 随后她摆了摆手道:“春和,白簇,哀家有话和杨贵人,你们带人先出去吧。” 春和、白簇微微一愣,太后娘娘这是要支开她们?她们对视一眼,心中虽有疑虑,但也不敢违背太后的命令,只能恭敬地应声道:“是。”随后便带着人缓缓退了出去。 杨贵人同样示意槐水退下,众人缓缓离去,留下了一片寂静。 太后凝视着白簇和春和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神色。这两个奴婢看似忠诚,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说白了,她曾经也是皇后,宫廷中的人心险恶,她纵然一时可能会被表象所迷惑,但绝不会永远被蒙在鼓里。 杨贵人察觉到太后脸色阴沉,沉默不语,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紧张。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中,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后娘娘,臣妾愚昧无知,不知道太后娘娘此举是什么意思?” 太后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微笑着看着杨贵人说道:“你想依附于哀家吗?” 杨贵人闻言,神经顿时紧绷起来,手指不自觉地绞紧手中的帕子,声音也变得微微颤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臣妾……臣妾……” 汰! 太后怎滴这么直白,不该是在虚与委蛇之中,互相暴露出心思吗? 不过杨贵人此时也不敢藏着掖着,此时不搏一搏,难道等三公主被记在丽贵嫔名下吗? 想到这里,她又跪在地上哭诉起来,“太后娘娘,臣妾本不该来太后娘娘面前求情,只是臣妾实在走投无路了。” 太后见状并不着急,端起茶杯,用茶盖抹了抹茶沫,悠闲地喝了一口道:“你且说来听听。” “臣妾怀孕艰难,又经历着叛军一事,好不容易才熬到生子。可这孩子在臣妾身边一刻都没有待着,刚出生就被丽贵嫔抱走。”杨贵人流着泪,不无可怜。 “身为人母,岂能看着自己孩子认她人为母,况且,臣妾自生产之后,就连三公主的一面都没有见过,心里如何能安心度日?只觉得这日子过的生不如死啊。” 太后听到这里,放下茶杯,皱起眉头,“既然如此,为何不早说?” 杨贵人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臣妾也曾向皇上求过情,但皇上并未答应。臣妾深知皇上的难处,所以只能来找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臣妾斗胆,您同样身为人母,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母子分离吗?” 杨贵人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当真是戳到了太后的心头上了。 太后当即就红了眼,她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孙子一年都见不了一面,这种痛苦,她最是能体会的。 见太后如此模样,杨贵人心头一松,眼中飞快的闪过几分谋划和算计。 三公主如何,她并不关心。说到底只是一个公主,他日又无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关注那么多也没用。可三公主却可以是她的一个跳板,走上高位妃嫔的媒介。 因此,三公主她是必须要握在手里的。 如今皇帝和皇后摆明了不会站在她这边,太后便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你且起来吧,这种痛楚哀家明白。”太后抹了抹眼泪,眼中露出几分哀伤,不过等她看向杨贵人时候,这抹哀伤便消失不见了。 她若是要真被杨贵人几句话,就去替杨贵人把孩子要回来,那她白活了。 “你有一份慈母心肠,乃是人之常情,只是你如今身份地位,如何抚养三公主?”太后继续道:“哀家看你也是好的,你又有心来慈宁宫给哀家请安,哀家不是皇后那般不通情理,能做出让人母子分离这种事的人,只是嘛……” 杨贵人心领神会,当即道:“太后娘娘如此大恩,臣妾没齿难忘,若有差遣,臣妾定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以报太后娘娘大恩。” “哪有那么严重,说来此事也容易。”太后眯着眼睛道:“哀家瞧着丽贵嫔那股妖媚祸主的劲儿又犯了,她到底是舞女出身,不比你们都是世家贵女,知书达理,你若是能为哀家除此心头大患,哀家未尝不能替你做主。” 啊?啊?啊? 杨贵人几乎感觉自己听错了,让她除去一宫主位?她要是有这个本事,还用来来求太后? 杨贵人左右为难,表衷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她实在做不到啊。 太后瞧着也不急,慢悠悠地道:“你如今只是个贵人,自然没这个本事,哀家会助着你的。” 杨贵人闻言,心中稍安,连忙呼了一口气道:“臣妾多谢太后娘娘。”说罢,便行礼告退。 太后看着杨贵人离去的背影,手指轻轻摩挲着桌面,陷入沉思。 杨贵人有前科,曾经在皇后和贵妃之间左右摇摆,能不能信得过还是两说,不过如今她也是没什么能用的人,倒是不妨给杨贵人一些甜头,先用着就是了。 慈宁宫殿外,白簇和春和正相互看着对方。 “春和姐姐,太后娘娘一向信任您,这是怎么了,今日竟然把你都赶出来了。”白簇带着几分试探。 第262章 又见太后寿宴 “太后娘娘这般做法,自然有她的道理,咱们做奴婢的,也就是听话罢了。”春和嘴上勤快,眼中疑惑地看着白簇,白簇到底是谁的人呢? 二人相互猜忌之余,吱呀一声,慈宁宫的大门被杨贵人推开了。 “有劳二位姐姐了。”杨贵人微微一笑,太后身边的宫女得罪不得。 “杨贵人多礼。” 春和、白簇行礼,随后再进去伺候。 自杨贵人从慈宁宫一别,没几日,慈宁宫里就传来一个消息,太后觉着皇帝后妃里面,生了孩子是有功的,杨贵人如今还是一个贵人,实在委屈,就做主封了婕妤。 赵臻姝得知后没什么意见。 以太后之尊,要提携一个贵人,旁人都挑不出错来。 只是走上太后这条路是对是错,就只有自己才能知道了。 赶在太后生辰之前,七月初六这天,安贵嫔几人的册封礼热热闹闹的办了一场。 丽贵嫔被太后罚这事儿,终究还是找上了李景琏,不过李景琏去了一趟慈宁宫,回来就没信了,谁也不知道母子二人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丽贵嫔再来哭诉的时候,李景琏只让人受着,“朕如今这么一个母后,你该是好好孝顺她的。” 丽贵嫔心里一噎,很快打住了自己的心思。 她能凭借舞女身份爬上来,自然懂得如何让李景琏开心,“臣妾遵旨就是。” 她一味忍让,李景琏岂能不知道?总有一天,这份忍让会给她换来一份大礼。况且,她也并非全无准备。 李景琏把人揽在怀中,轻声安慰着。 …… 众人的册封礼过后,就迎来了太后的生辰。 太后也有些日子没露面了,如今太后都五十多了,自然是数着日子,一天接一天的过。 李景琏闲时候也感叹岁月薄待了太后,让他们母子分离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见着,太后却又没几年好活,任是谁听了都觉得心里难受。 赵臻姝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一撇,内心表示不屑。 要是现在太后大权在握,把持朝政,李景琏恐怕恨不得太后立地升天。 但是不管怎么说,太后的生辰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办了起来。 “这么一笔笔银子砸下去,奴婢觉着太后娘娘定是要满意了。”晴虹不无感叹。要不说皇帝好呢,动动嘴皮子,说一句大办,底下的人就要跑断腿,什么好东西都送来了。 赵臻姝合上账本,叹了一口气,“办吧,还能怎么着。”李景琏要表现自己的孝心,别人只能配合。 赵臻姝自然要给操办的热热闹闹。 等到七月十四,诰命夫人们还是照例先来坤宁宫拜见太后,然后再由赵臻姝带领着去往慈宁宫。 至于内命妇,则早早就拜见过了。 太后宫里,看着这些面孔,心中又感叹起来了。 “哀家记着那一年生辰,吴国夫人还在列,如今瞧着人都去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你说好端端的生辰,说这个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赵臻姝心里再怎么吐槽,也要接话:“母后福寿延绵,臣妾还想着将来看着您给乐窈指婚呢。”这话说说无妨,反正太后活不到那个时候。 就算真的活到了,李景琏也不让太后出来对乐窈指手画脚。 太后轻笑了两声道:“乐窈是个好的,只是皇后也要尽早诞下皇子才是,只有这般,我大明江山才能代代相传啊。” 这话乍一听是催皇后生子,实则暗藏机锋呢。 什么叫皇后生下皇子才能国祚永存?陛下如今不是还有其他皇子?这既是抬举皇后,可未尝不是把皇后架起来。 赵白氏见状,连忙道:“太后娘娘福如东海,有太后娘娘在,自然是风调雨顺,子孙昌茂。” 总之,有太后在,咱们都放心。 这话本不该赵白氏说,她的身份还不够格,只是魏国公夫人经历了那一场叛乱,心神不宁,不久就病了,只能让白氏来了。 赵白氏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臻姝。 又有一两人跟着称赞起来,不过说的都是听腻了的话语。 太后问道:“你是魏国公家的长媳?” “臣妇正是。” 太后就觉得没意思了,道:“都是些新面孔罢了。” 人人都怕老,尤其看着曾经认识的人都渐渐去了,心里就更觉着悲戚,太后道:“哀家记着李氏殁了,可她娘不是被休了?陛下准许还家去,怎么今日没来?” 太后说的是李自山的续弦。 众人看来,她也是好命。 李家被查了,偏偏她因为原配一事和李自山闹了许久,惹得京城权贵笑话。据说是李自山早就把人给休了,只不过没拿出来说。 外人不知她在李景琏平叛一事中的作用,只觉着李家虽倒台了,可这位续弦反倒是躲过一劫,这命运一事,真是说不好。 说到这事,就没人敢插话了。 谁敢啊,不要命了? 赵臻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太后也是觉着太后真的老了,纵然有心和她争斗,奈何奈何。 “母后,那续弦已经被休弃,自然无诰命在身,已进不得宫里。” 太后这才恍然,又问道:“那怎么不见如今丞相夫人?” 说到这个,众人都竖起了耳朵,自从李相去了,这丞相的位子就空了出来,要说大家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都摸不准陛下的意思,如今太后问起来,自然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机会,毕竟一个合格的宗妇,除去要管理内宅之外,还要有一定的政治嗅觉。 “母后,这事想必陛下自有思量。”赵臻姝示意太后止住,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太后想了想笑道:“不说那些了,哀家就只管含饴弄孙了。” 不多时,众人又去参加宫宴。 这种宫宴,多是歌功颂德,官员们想着法儿拍马屁之余,又在几个皇子之间来回观察,陛下今年也二十了,再几年也就要立储君了。 皇后到现在都没嫡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第263章 李飞鸢 先是帝后二人敬酒,又给太后送上贺礼。 李景琏送了一幅吴道子的真迹,太后打开一看是个慈眉善目的佛陀,当即就高兴了。 “皇帝有心了。”太后看着画卷,人老了,就喜欢这么慈悲心肠的神仙,仿佛多拜一拜就能够洗清自己曾经的罪孽。 赵臻姝暗自嘀咕着,上次李景琏送了一个万寿被子,上面浸了毒,不知道这次有没有猫腻。 接着就是赵臻姝,她送了一根五十年的老参。 太后是既喜欢又不喜欢。 五十年的老参是好东西,送谁都喜欢,可惜就是皇后送的,心里总觉得别扭,不得劲。 “皇后也有心了。”太后收下东西,神色淡了许多。 赵臻姝也不在意,反正她是把表面功夫做到家了。 接着就是皇子公主们送贺礼,孩子们都小,就是嬷嬷抱着给行礼,再说几句吉祥的话,太后听了高兴,大把大把的赏赐都送出去了。 然后就是大臣勋贵。 在这里面,太后眼尖的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之人——凉秋伯。 凉秋伯独自人一人坐在席位的末尾,身边还有一个硕大的红木柱子遮挡着视线,坐在他身边的官员都已经是不起眼的角色。 只是他们瞧着凉秋伯自斟自饮,也不敢上前搭话。 倒是太后先看到了女眷这边的凉秋伯夫人,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慌神之间,忍不住问道:“白簇,你瞧那边可是凉秋伯夫人?” 白簇顺着太后手指的方向,看清人了才道:“太后娘娘,奴婢瞧着是凉秋伯夫人呢。” 真的是! 下意识地,太后就开始在人堆里面找凉秋伯,找了许久也不见踪迹,最后还是春和指着最末尾的地方道:“太后娘娘,奴婢瞧着那边像是凉秋伯呢。” 太后定睛一看,果真是凉秋伯,这孩子和她印象中大不一样了。 凉秋伯虽是穿着绫罗绸缎,用着金玉器皿,可眉眼之中的那股沉郁之气凝重得化不开,旁人瞧见,五米开外就躲开,长此以往,整个人的心性都出了问题。 可是没办法,太后虽知缘由在哪里,可是能说吗? “好孩子,好孩子。”太后眼泪唰的就流下来,手指颤抖着,压低声音道。 李景琏瞧见这模样,他别有深意道:“凉秋伯近来行事规矩了许多,朕想着该是顾念已去的凉秋伯,便恩赐出府。” 太后哽咽道:“皇帝的心思,哀家明白。” 赵臻姝微微听得见声音,只是听不大清楚,就在此时,太后缓了缓情绪,朗声道:“哀家听说月前反叛之时,有一位宫女格外英勇,带着士兵们守卫皇宫,颇有当年秦女将的风范,皇后,你可知道是谁?” 顿时,大殿里沉寂下来。秦玉良乃是七十多年前的女将,其夫被残害之后,其子过于年幼,便待夫领职,组建一支“白杆兵”,死后不入列女传,而是编纂入正史之中,追谥忠贞后侯,乃是一等一等的巾帼英雄。 如今朝廷上陛下独断乾坤,莫不是太后又生出夺兵权的心思? 赵臻姝微微一愣,不知太后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不过她接话道:“臣妾宫中有一良家女子名飞鸢,想必就是母后所问之人。” “哦?原来是非奴籍,而是良家女子?”太后笑道:“今日可来了?哀家倒是想瞧瞧这等女中豪杰。” 飞鸢微微一愣,尚且不知道太后要做什么,只是听到这话,得了赵臻姝准许便出列跪在了地上。 “草民飞鸢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微微一笑,看着飞鸢道:“果真是英气非凡,想必心胸更胜男儿。”说罢,她扭头看向赵臻姝道:“哀家瞧着这孩子极有眼缘,倒不如收做义女,赐下李姓,封为郡主,不知皇后可愿意割爱?” 赵臻姝微微有些迷茫,太后这是要干嘛? 李景琏见状,微微咳了两声,“咳咳,皇后,母后还在问话。” 赵臻姝忙应答道:“母后喜欢,自无不可。”这事儿不管太后什么心思,对飞鸢都是好的。她看了看李景琏,心里渐渐回过味儿来。 这里面怕是不有陛下的手笔。 飞鸢也当场愣住,这泼天的富贵怎么落到她头上了?还是晴虹上前提微微提醒,飞鸢这才道:“草民拜谢太后娘娘。” 她以后就有姓了,姓李,叫李飞鸢。 太后至此还没有结束,继续说道:“那日你在皇宫的英勇,若是放在宫里岂非浪费了你的一身才能?” “皇帝,哀家记着现在东南一带似有匪患,何不让李郡主前去幕兵抗击匪患,好好磨练一番,说不定日后又是我大明的一位巾帼将军呢。” 太后这话平地起惊雷,首先着急的不是李景琏,而是朝堂上的儒官们。 “微臣启奏太后娘娘,女子如何募兵抗匪?此一事千古未有,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啊。”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 忠贞侯当年也只是领兵,虽是女将,可手底下都是男子从军,如今太后的意思,岂不是要李郡主私下募兵?这是多大的权力!况且,还是女子,岂不是夺男人的饭碗? 太后冷冷一笑道:“怎么,你们是见不得我们女子出息吗?” 若论从前,太后总还思虑朝臣朋党,说话是顾及许多的,可如今,她哪里还管这些?自己的谋划全部成了幻影,在搬弄朝堂,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无所顾忌,便能够口无遮拦,又是太后之尊,众臣还不能反驳。 “哀家看,李郡主极好。”太后问道:“皇帝以为如何?” 李景琏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艰难道:“母后,此事关系颇大,朕还需要细细琢磨。” “哼!皇帝莫不是看着哀家老了,没几天好日子了,就不管哀家?”太后作势咄咄逼人,站起来道:“哀家没几天好活,你们这些朝臣要是看着哀家碍眼,不如哀家现在就自刎,好过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哀家。” 赵臻姝看到这里,哪里还不能太后和皇帝唱双簧呢,她看了看到场的凉秋伯,便瞬间懂了。 第264章 离散 “母后,万万不可啊。”赵臻姝故作焦急地出列,然后迅速地跪在地上,请求道:“李郡主一事岂能惹得母后动怒?若是有不开眼的官员,打发了便是,母后的身子万万要紧。” 皇后这一跪,除了太后和皇帝,其余人都不敢再坐着,纷纷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李景琏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冷冷地道:“皇后,你是个妇道人家,不懂朝政,朕不怪你,还不快起来?” “陛下,臣妾虽不懂朝政,可臣妾岂能看着母后身体受损?求陛下成全。”赵臻姝坚定地说道。 话已至此,李景琏这才把目光转向群臣,缓缓地道:“众爱卿,你们是什么意见?”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能有什么意见呢?眼见再不同意,太后都要自刎了,到时候事情可就闹大了,难以收场。 而且只是一介女子,就算募兵又能有多大作用呢?女人能成什么大事? 不过,也没有人敢带头表示同意。 见众大臣不答话,李景琏心中一喜,但面子上还是极不情愿地开口说道:“母后,飞鸢虽然立下大功,但让她募兵领将,朕实在难以放心。”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疑虑和担忧。李景琏停顿片刻,摩挲着手里的七彩珐琅酒杯,目光凝视着杯中的酒液,仿佛在寻找答案。 终于,他缓缓说道:“朕以为,不如先将她送去武威将军帐下磨练一番,若是她真有才能,再考虑募兵之事。” 太后听完李景琏的话,微微点头,轻声说道:“皇帝思虑周全,是哀家莽撞了。” 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对于皇帝后续的安排,便不再过多干涉。 随后,她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皇后,淡淡说道:“都也起来吧。” 众人这才呜啦啦的又起身了。 接着就是推杯换盏。 皇帝得到了目的,喜不自胜,说话都轻快了几分。 而太后总是忍不住看人堆里面的凉秋伯,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她的皇孙曾经是多么耀眼,如今却……就这样,太后带着无尽的心痛和感慨,度过了她为数不多的生辰。 大臣们谁都摸不清皇帝和太后的斗争,想着太后这是要涉法夺权?可是这宫女又是坤宁宫里出来的,实在让人迷惑。如今也没人敢触皇帝的霉头,骨头硬的早都被皇帝砍了,能留到现在的,大多是看着皇帝脸色行事。 这里唯一高兴的就是赵臻姝了。 坤宁宫里,飞鸢已经换上了郡主的装束,还是晴虹亲自给她上的妆。 “我的郡主大人,你瞧瞧这样可好看?”晴虹打趣道。 她把铜镜摆在飞鸢面前,倒映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只是精神头儿看着极为充沛,脸上红润光泽,像是天光破晓时候染上的瑰红,朝气蓬勃。 “晴虹姐姐,你也取笑我。” 飞鸢到现在都有些懵懵的,突然就成了郡主,任是谁都反应不过来。 流江和瑶巟见状都松了一口气,她们还担心飞鸢成了郡主,难免要摆架子,可现在瞧着和从前一样呢。 “你呀,有这番造化是你的运道,也是你的本事。”赵臻姝走进来,看着焕然一新的飞鸢,笑着把人又按回了长榻上。 飞鸢虽是幸运的,可这也是她本身的能力,换个宫女来,未必就想着从军去。 可见人能成事,就要与众不同的。 “你今儿好好坐着,不必给我行礼了。” 飞鸢求助似地看着众人,只是谁也不理她,就笑着看她,任由皇后娘娘把人按了回去,飞鸢有些拘谨道,“娘娘,我还没给您行礼呢。”她便是再怎么得势,又岂能忘主?娘娘对她恩重如山,她若是真摆谱,那才是蠢货。 “无妨,你日后就是郡主了,该拿出的体面要拿出来,否则只会让人小瞧了去。” 赵臻姝坐在另一侧的罗汉榻上,语重心长道:“从军打仗我不懂,但我深知战场的危险,我虽是把你送去安全些的地方,可未尝不会殒命。” “功劳什么不要在意,我只希望你平安归来。” 飞鸢听着这话,眼泪就下来了。 她们主仆之间不必再客客套套的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忠心之语,相伴多年,彼此虽是主仆,可未尝不是姐妹之情。 “飞鸢会的。” …… 如今时日还早,远不到秋。 可坤宁宫里却早多了几分秋日的愁杀之苦。 早起时候,钱嬷嬷心中忍不住抱怨道:“天杀的!今年怎么冷得如此之快?”然而,可她仔细一算,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快到九月了。 秋天,似乎总是与离别相伴而生。 天空开始飘起蒙蒙细雨,如毫针般细密,带来阵阵凉意。钱嬷嬷不敢掉以轻心,瞧着天色不好,急忙将所有窗户紧闭。 时至今日,她仍然对乐窈曾经生病的事情感到后怕,若再来一次,她恐怕会自责至死。 倘若完全关闭窗户,屋内会变得异常闷热,加上阴沉的天气,让人感觉压抑。于是,她留下了两条手指宽度的缝隙,然后抱着乐窈和四皇子远离窗户。 做完这些,钱嬷嬷才注意到赵臻姝正撑着伞站在雨中。她吩咐好落雁、宏琴二人照看皇嗣,自己则取来一件攒珠凤尾大氅,撑起雨伞再次走出门去。 “娘娘,天气冷了,小心着凉啊。” 赵臻姝感到身上渐渐暖和起来,却没有回头,只是感叹地说道:“嬷嬷还是这般体贴,乐窈和四皇子有你看着,我很放心。” 当然,李景琏派来的落雁和宏琴她也放心,但总归不是自己人。 “奴婢不过是做了些该做的事情罢了。”钱嬷嬷温和地笑着回答。 坤宁宫殿门前摆放着两口太平缸,此刻的细雨如针尖般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缸内养着的两条锦鲤时不时跃出水面,吞食一口空气后又迅速跳回水中。 赵臻姝静静地凝视着这些锦鲤,看着它们对外面世界的渴望,然而却始终被束缚在这小小的水缸之中。可外面的世界就是安全的吗?它们离开了这水缸,若是找不到湖泊,就只能干渴而亡。 第265章 离散(二) “娘娘,飞鸢想来已经走了吧?” 赵臻姝微微点头,飞鸢昨日就已经离开了。她没有大张旗鼓地为飞鸢饯行,飞鸢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何必再引起更多的关注和麻烦呢。 钱嬷嬷也有些惆怅,她初见飞鸢,还是个活泼的姑娘,如今竟都去从军了,“飞鸢姑娘此去,当真是山山水水再难见一面啊。” 赵臻姝轻轻笑了一声,感叹道:“她真是心思明白了许多啊。” 就在飞鸢离开的前一天,设宴款待了坤宁宫上上下下的宫女和内侍。 她主动拉起晴虹的手,深情地说道:“晴虹姐姐,这些年来多亏了你照顾我,我才过得无忧无虑,就算是官家小姐也未必能像我这般舒坦。如今我要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日后若是想念我,便给我写一封信。” 晴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飞鸢的额头,佯装生气地说:“你明明知道我字写得不好,还敢叫我写信?难道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飞鸢却没有躲闪,反而主动将额头凑近,调皮地说:“怎么会呢,今天就让你好好戳一戳我,过了今天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晴虹的眼眶渐渐泛红,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飞鸢一眼。 飞鸢又开口说道:“摇晃、流江两位妹妹,我虽然从小就跟随着娘娘,但有时候反而不如你们两个。这些年来,多亏了你们的照顾和帮助,否则咱们坤宁宫怕是要出许多错。” 流江二人听后也不禁红了眼眶,哽咽地回答道:“飞鸢姐姐,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倒是你,以后一定要多加保重自己。” 战场上刀枪无眼,生死难料,谁能保证一定能够平安归来呢? 晴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泪水夺眶而出,紧紧拉住飞鸢的手,轻声说道:“就非去不可吗?战场上,哪里有个准头儿,你要是哪天悄无声息的去了,可让我怎么办?不如我求了娘娘,你不去了啊,就呆在京城,安心做好郡主,可好?”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若非有意相逢,天南海北,人和人就再难相见了。 谁能知道这会不会是她们最后一面? 飞鸢抹干净眼泪,微微哽咽道:“晴虹姐姐,你一向稳重,怎么比我先哭了?娘娘以后都要靠着你,你可要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哭了。” 飞鸢没有回答晴虹的问题,或许她从来也没想过死了怎么办。 她只想着自己会回来的。 秦德忠也叹气道:“杂家话说得不好听,只能祝愿郡主平安顺遂,若是有人欺负了郡主,郡主便告诉杂家,杂家非骂他个三天三夜,叫他下不来台。” 众人眼中含泪,又忍不住扑哧一笑。 “秦公公的本事咱们可是都见识过了。”钱嬷嬷走过来抱了抱飞鸢,没说别的,只道:“进去吧,娘娘还在里面等着你呢。” 娘娘…… 飞鸢郑重其事地给赵臻姝行大礼、磕头道:“奴婢飞鸢拜别皇后娘娘。” 这是她最后一次自称奴婢。 赵臻姝没敢去看飞鸢,就点点头,把自己隐没在昏暗的屋子里,她好庆幸此时阴雨连绵,没让飞鸢看见她的泪水,否则二人对视,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珍重。” “奴婢会的。” 飞鸢转过身,步履坚定,她一定会以另一种姿态站在娘娘面前的。 第二天,她没有打扰任何人,早早起来洗漱干净,在坤宁宫门前磕头之后,便悄无声息离开了京城。 …… 赵臻姝缓缓回过神来,静静地聆听着雨水滴落在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声响。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钱嬷嬷笑着说道:“娘娘,奴婢倒是觉着,这人就和鸟一样,有的鸟儿冒着雨也要飞走的,因为在雨幕里,有它需要去奔赴的前程;有的鸟儿,则留守在原地就好,因为它的心就在这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和前途,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纵横交错的。 谁能说飞鸢的选择就是错误的呢? 赵臻姝心情好了很多,道:“嬷嬷,看来我需要奔赴的东西就在这里了。” 后宫是她的主场,也是她的战场。 …… 自飞鸢离去以后,坤宁宫多少觉得失去了一份生机和活力,显得有些寂寥和冷清,但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的。皇后娘娘的身边又空出一个大宫女的位置来,不少人都看着眼热。 不过真正有机会的也就是桂枝、青荷、兰仪、月秀四人。 这里面桂枝的年纪稍微大一些,已经十六了,其他三个人才十四岁,如今也就是在调教,预备着接替晴虹几个人的班。 “娘娘,奴婢不愿嫁人。”晴虹跪在赵臻姝面前语气坚定道。飞鸢已经走了,她不能把娘娘一个人留在深宫里面,她需陪着娘娘。 况且,嫁人有什么好的? “你是我身边的大宫女,你若是不去嫁人,那后面的该怎么办?”赵臻姝叹了一口气,晴虹在坤宁宫的地位有多高,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她的未来既是表明给皇后的态度,也是坤宁宫的一种风向,皇后娘娘到底会不会放人出宫去? 如果这样的一个心腹都没出去嫁人,其他的宫女还敢提出宫嫁人吗? 晴虹微微一愣,顿时知道主子这是在提点她,她看着瑶巟和流江道:“两位妹妹,你们可是什么心思?” 因着李飞鸢去了,坤宁宫的几个一等宫女不免开始想着自己的未来。 如今晴虹姐姐不愿出宫去,她们怎么敢说? 赵臻姝看出两人的窘迫,鼓励道:“什么顾虑便说出来,这事关你们一生,总该有个说法才是,不能和我藏着掖着,免得耽误了你们。” 听罢,摇晃和流江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娘娘,奴婢将来想出宫嫁人去,求娘娘成全。” 第266章 安心的林才人 她们本来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是老老实实的宫女,幸得娘娘看重,如今才被调教得有了几分持重的模样。她们心里想的便是将来能够相夫教子,过上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赵臻姝笑着说道:“这是好事啊,有个家总比没有强。你们放心,有我在,总不会亏待了你们。” 晴虹得到赵臻姝的示意,赶紧上前扶起二人,贴心地说:“你们两个可是糊涂了,怎么会因为我不嫁人,就不敢跟娘娘提及此事呢?娘娘岂是那种区别对待人的人?” 这话让两人都不禁脸红耳赤,心中充满了羞怯,连忙低头认错。 赵臻姝反而能够体悟出几分流江和摇晃的心思来。毕竟身份地位不同,便是她再亲和,做奴婢总是敬着畏着,人之常情嘛。 “我私心觉着桂枝是不错的,先把她补上来,至于其他几个在等一等。”赵臻姝斟酌道:“那三个做事还是有些欠妥当,你们好生调教着,将来才能予以重任。” “奴婢遵旨。” …… 桂枝升了一等宫女,就来给赵臻姝磕头,“奴婢多谢娘娘厚爱。” 赵臻姝象征性的赏赐了金豆子,又给那三个二等宫女也封了一笔银子。 青菏三人自然是有些失望的,毕竟自己没升上去,可随后便也想通了,桂枝长她们一两岁,人也稳重,升了一等宫女也是应该的。 日子平淡无奇的过着,尤其是赵臻姝的生辰过了,眨眼就入冬了。 林才人又带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衣物来了。不过这次,她显得有些拘谨。从前也拘谨,只是不像这回。 林才人迎面就看见桂枝。 桂枝于她而言是个新面孔,从前只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时候,桂枝送来启祥宫送东西能见上一两面。 如今乍一看,换上一等宫女的装束,倒是比从前干练几分。 “奴婢给林才人请安。”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坤宁宫里面的一等宫女走出去就是比末等的御女都体面,更不用说在奴婢堆里。 林才人怕的就是桂枝不好相与,好在如今看来,人该是不错的。 “有劳桂枝姑娘了。”林才人笑了笑,人也放松了一些,道:“我给娘娘和公主皇子们缝制了些冬日里用的,若是方便,想请娘娘看看呢。” 桂枝见状,便进去通传。不过是前后脚的事儿,林才人就被请了进去。 此时坤宁宫里还有娄贵人在。 几人相互行礼之后,分坐在罗汉榻上,林才人就坐在搬来的圆墩上。这圆墩铺了二龙戏珠四角串珠垫,里面冲着鹅绒,坐上去软软的。 林才人看了一眼自己绣来的护膝、暖手套、虎头帽、小袄子……顿时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皇后娘娘这里的东西个个尊贵体面,哪里缺这些? 可是,她已经是用了江苏进贡来的织锦缎子,这还是她晋位时候陛下赏的一匹,全用来绣这些东西了,可即便如此,依旧比不上娘娘宫里的。 直到林才人瞥见赵臻姝手上用来暖手的汤婆子,外面套着镂空花织套才松了一口气,这是她去年送来的,娘娘还用着呢。 “你也不嫌麻烦,年年都送来许多绣品,你瞧,去年的我还用着呢。”赵臻姝合上账本,抱起乐窈。 乐窈身上穿着一件粉蓝的蝴蝶花袄,林才人看着熟悉的料子,心里终于是渐渐放下忧虑。 自贞婕妤去了,她在宫里就没个说话的人了,熹昭仪人虽不错,可和她隔着许多身份,说不上什么话。平日里也就是请安问好,再多的,熹昭仪也不愿和她说了。 她早早就绣好了穿戴的物件儿,一直拖到现在才来,就是怕皇后娘娘忘了她。 好在如今,娘娘心里有她。 “林才人真是手巧,我瞧着这样的绣花,就是尚宫局最出色的绣娘都未必有这个水准。”娄贵人看着袖口上翻出的花印,惊叹道。 林才人脸色微微泛起红晕,这话她已是听了许多,可每次被人夸了,都觉得开心极了,被人这样一说,她就不是个没用的人了。 “说起来熹昭仪也许久没来了,怎么不见她人?”娄贵人好奇道。 赵臻姝的目光也从乐窈和四皇子身上挪开,看向了林才人。 “奴婢出门的时候,瞧见了慈宁宫的春和来给太后娘娘赏赐,想必如今去拜谢太后了。”林才人咧开嘴,笑着说道。 慈宁宫?太后? 赵臻姝和娄贵人面面相觑。 皇后和太后之间的关系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早已经是波涛汹涌。熹昭仪又一直是站在皇后这边的。 太后传唤倘若是不想去,以熹昭仪如今的身份,大可以称病推脱。 如今是闹哪样? 林才人见二人神情,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紧张起来。 “或许……或许是臣妾看错了也说不准……” 赵臻姝笑着接了过去,道:“太后病刚好了,也是该见见众人了。” 娄贵人也赶忙道:“谁说不是呢,臣妾也想着拜见太后娘娘,只可惜身份不够格。”娄贵人说罢,又翻起账本。 “如今也冬季了,不久又是年关,臣妾看着这一年的账本子都头疼呢。” “还好有你,若是我一个人,可真要看的头疼。”赵臻姝叹了一口气,今年事多。叛军打进来闹腾下的都要处理好。 死了的宫人要给家人发放抚恤金,被破坏的宫殿还要去修缮,尤其是翊坤宫,如今都不能住人了。来年秀女进宫,总不能让人睡在烧毁的木桩上吧。 又要赶着工期,花费的银子就比正常修缮多一些。太后的生辰还花了不少银子。 一年到头还要准备给宫女内侍们发的红封,再一人发一身御寒的冬装,给大宫女的银子还要再稍稍高出一些,给几分体面,等过年时候讨个吉利。 再就是皇子公主们都慢慢大了,总不能一直和母妃住在一起,公主也就罢了,皇子是不行的。加上先帝时期,皇嗣里面就只有太子是男的,太子又住在毓庆宫,没个兄弟,南三所就荒废了几十年。 第267章 太后再蛊惑 如今陛下已经有了四个皇子,大皇子眼瞅着都要虚三岁了,再过三年就要去南三所住着,自然要提前收拾出来。 不过这个不是很着急,赵臻姝就是提前预备着。 万一大皇子五岁就被李景琏送去南三所,要有地方住才行。 这么算下来,有的是已经花费的,要统计好,有的就是还未花的,也要提前预算出来。 几个人拨弄着算盘,和尚宫局来的女使做着账簿。 “可惜了,林妹妹不识字,不然正是能帮大忙了。”娄贵人略有些惋惜,她看着堆积如山的事情,头都快大了。 林才人微微抿了抿唇,要她绣花做衣裳还成,若是读书写字,那可真是大麻烦。 她看着皇后娘娘忙碌的计算着银钱,又要调动宫里一些不合适的嬷嬷或是内侍,心里觉着娘娘真厉害啊。 这样悠闲的日子真是舒坦,就是可惜贞姐姐去了。 不然就更好了。 慈宁宫里,熹昭仪坐立难安。 太后莫名其妙的赏赐了她许多东西,如今又把她喊来,也不见人,搁谁心里不慌? 可太后说了一句她无法拒绝的话。 因着这句话,她不得不坐在这里。 “昭仪娘娘,您请喝茶,太后娘娘如今还在礼佛。”白簇端来茶水点心,这话语并不能够抚慰熹昭仪的内心。 熹昭仪时不时看着佛堂的方向,里面传来微弱的、敲击木鱼的声音,像是点在她自己的心脏上一样。 “熹昭仪,你如今瞧着比之过去苍老许多。” 太后被春和扶着,缓缓走了出来。 熹昭仪这才发现佛堂之中的声音早已经淡了下去,连带着手中的茶杯都冷了。 熹昭仪忙起身,行礼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自顾自坐在主位上,又示意熹昭仪坐在了一旁,“哀家记得你刚入宫的时候最是守规矩的,这天底下要求别人的容易,可要求自己却难上加难,你能够一直谨守宫规,可见冠军侯教导有方啊。” 熹昭仪乍一听都有些恍惚。 陈家早已被削了爵位,冠军侯这三个字她许久没听到了。 “多谢太后娘娘夸赞。”熹昭仪摸不准太后的心思,继续应和道。 “按理说,你是昭仪,膝下又有二公主,皇上并非冷血之人,常去看望孩子也是有的,怎么不见你承宠?”太后不动声色地挑拨道:“你就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熹昭仪微微一怔,她脑海中又想起贵妃李氏从前的言论。 二公主到底不是她的孩子,未来难说。 太后见状趁热说道:“哀家知道你素来和皇后亲近,只是不为着你自己,你就不想想陈家?陈家是百年的世家,功勋卓着,如今哀家瞧着实在委屈。” “若是你有自己的皇子,加上哀家,将来未必不能恢复你陈家的荣耀。” 熹昭仪的呼吸渐渐急促。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陈家,荣耀…… 太后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道:“陈家虽是被削弱了,可到底在军中有所建树,根基还在,哀家如今又是皇太后,身份地位自不必说,你若是想明白了,就该好好谋划一番啊。” “臣妾……臣妾……” 这时候,熹昭仪真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做何决定。 要说完全没有那个心思,也不至于。她也是名门贵族出身的小姐,哪里就差了别人?可要她背叛皇后,却又十分犹豫。 太后从自己头上拔下一只凤钗,示意熹昭仪低下头,亲手把凤钗插入熹昭仪的发丝之中。 “这是先帝赠与哀家的,哀家老了,早已经不适合佩戴这些,瞧着你戴着极好。只是可惜了,终究是不是凤冠,若带上凤冠,那才是美极了。” 这靡靡蛊惑之音像是深深的种植在了熹昭仪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慈宁宫的,又如何回到了启祥宫。 “主子,您怎么了?”蓉辛略显疑惑,太后娘娘和主子到底说了什么,主子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无事,”熹昭仪叹了一口气,问道:“二公主今日如何?” 便有嬷嬷来道:“回禀娘娘,二公主今日胃口极好,用了午膳之后,睡了会儿,又起来在院子里面玩闹呢,娘娘可要抱来看看?” 熹昭仪脸色复杂,摆摆手道:“不必了,让她玩吧。” 守规矩的时间久了,心里就难免会厌烦规矩,冒出几分突破规矩的心思,这股心思,若是被人挑拨,就容易犯错了。 熹昭仪此人最是守规矩的,可同时也是容易受了挑拨的。否则当初不会因为蓝若三言两语就直接冲到了前朝,害的冠军侯府都没落下来。 太后看着这后宫里面的后妃,挑三拣四,最后选了熹昭仪。 “娘娘,您说熹昭仪会怎么想呢。”春和疑惑地问道。 太后看着自己的这两个贴身宫女,笑里藏刀道:“宫里的聪明人多,可惜蠢货更多。”眼前这两个不就是最大的蠢货? 只可惜,自己如今没有能用的人,只能先留着这两个人了。 一来,贸然除去这两奴婢又会被安插进新的人手,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 二来,她也要在自己身边放两个皇帝的人,让皇帝安心。 太后又想到:熹昭仪这个蠢货肯定会上当的,即便一日不行,可时日一长,肯定是忍不住的。人的贪欲又怎么会有限度呢? 皇帝也肯定知道她说的话,不过没事,她赌——一个帝王的疑心和心机,会不会纵容着熹昭仪犯错呢?皇帝会不会也想这样试探着熹昭仪,或者是试探着陈家呢? 无论如何,皇后都要添堵了,这么想想,太后心里就畅快了许多。 “丽贵嫔今日为何没来慈宁宫给哀家请安?” 说是请安,实际上就是来了被折磨一番,太后要是今日心情不错,就少受些折磨,若是心情不好,那就…… 白簇低着头说道:“娘娘,奴婢听说陛下翻了丽贵嫔的牌子。” 哦~原来是要侍寝啊。 太后冷冷一笑道:“怎么,便是皇帝宠幸她,眼里就没有哀家了吗?去,请丽贵嫔过来,到了侍寝的时间,哀家自然会放人回去。” 第268章 丽贵嫔受伤了 她非要折磨死这个贱人! 用丽贵嫔一事告诉后宫,谁敢惹了她,绝对没有好下场! 白簇领了旨意就出去了,私下里想着,哪家主位娘娘能被这样折磨呢?更何况如今冬天了,受罚可难受的紧。 丽贵嫔也万万没想到,太后会这么过分。 “主子,太后娘娘未免太不通人情了,您今儿要侍寝,太后都这般无理取闹,实在是……”为老不尊。 可太后要磋磨一个妃子还需要理由? 丽贵嫔冷冷一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茯苓瞧着丽贵嫔这副模样,心里顿时安定下来,别看主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得宠了也不张扬,可主子心里是极有成算的,最起码把摸准陛下的几分心思,这就够了。 入了慈宁宫,自然没有好话等着她。 太后抬起手就把手边的汝窑茶具摔在丽贵嫔身上,“不长眼的狗东西,哀家不叫你来,眼里便没哀家这个人了?” 里面的热茶还是刚上的,正是烫手的时候。 丽贵嫔瞬间感觉自己的胸口火辣辣的疼起来,想必那热茶已经是把她的衣服打湿透了。她脸色平静,未作争跪下便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睨了一眼,道:“丽贵嫔,你若是再不长记性,可别怪哀家不讲情面。出去,到外面跪着。” 丽贵嫔没有抬头,平淡无奇地回嘴道:“太后娘娘,臣妾今夜还要侍寝,臣妾恳请太后娘娘饶过臣妾。” 说是求情,可丽贵嫔哪里有半分求情的神态?瞧瞧这身姿挺拔的像是不屈于敌人之手的忠诚将领,倒是衬的太后颇有几分狠毒。 这哪儿是求情呢,这分明是借着侍寝和她炫耀,想用皇帝压她呢。 太后目光一寒,“哀家看不必跪在平地上了,就在这汝窑瓷上好好想一想吧。” 汝窑瓷?如今可都是碎在地上的瓷片了,这跪下去,怕不是要皮开肉绽。 丽贵嫔垂下目光,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那碎裂、尖锐的瓷尖儿像是针一样,戳进肉皮里面,就是放个皮糙肉厚的嬷嬷也能把人疼的龇牙咧嘴。可丽贵嫔愣是忍了下来,一声不吭的跪着。 太后见状,心里更是琢磨起来,丽贵嫔此人留不得。 如此心性他日必成大器。 “春和,去告诉皇帝,就说丽贵嫔要陪着哀家抄写佛经,今夜怕是不能侍寝了。” 丽贵嫔额头尖儿上冒着汗珠,鲜血缓缓浸湿了衣裳,渐渐渗出到衣服表面,那一抹猩红在灯光之下尤为醒目。 人已经摇摇欲坠。 太后就在上面看着丽贵嫔这副模样,让人点上香,道:“看着时辰,什么时候这香燃烧殆尽了,丽贵嫔才能起来。” “奴婢遵旨。” 太后心里痛快了,便去歇息。 留着奴婢们守着丽贵嫔。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站得人都有些腿麻了。丽贵嫔估摸着时间,突然一下子朝前栽在地面上。 茯苓便上前低声哭喊着,扶起丽贵嫔。 “啊!” 茯苓惊恐地呆滞在原地,目光中带着泪水,欲坠不坠,人也不停地打着哆嗦。 主子……主子的脖子! 此时丽贵嫔已经晕了过去,她雪白的脖颈上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正朝外面冒血。 茯苓扭头看向地面,她分明记得主子身前是没有瓷片的,怎么可能划伤呢?她的目光下移至丽贵嫔的指尖处,正好瞧见从指缝中漏下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瓷片,顿时内心大定。 “主子,你怎么了,快来人啊!快来救救我们家主子吧。” 茯苓这一声喊的极大,顿时把守在门口的奴婢们惊了神,众人忙进来瞧着丽贵嫔,便慌了。 自贵妃去了,陛下最喜的就是丽贵嫔,如今怎么脖子上流着血? 若是丽贵嫔殁了,她们岂能有好果子吃? 慈宁宫里一下子闹哄哄起来。 …… 赵臻姝本想着哄着孩子睡了,便自己也睡。哪知道被李景琏派来的人喊走。 “皇后娘娘快起,慈宁宫那里出了事,如今陛下正请娘娘过去呢。”晴虹忙进来给赵臻姝梳妆。 赵臻姝打着哈欠,问道:“太后出什么事了?” “娘娘,不是太后,是丽贵嫔。” 赵臻姝瞬间就精神了。太后和丽贵嫔,那可是互相看不对眼的,往日里都是太后狠狠打压丽贵嫔,如今李景琏都去了慈宁宫,看来是丽贵嫔反将一军了。 “快些,咱们去凑凑热闹。” 赵臻姝也不困了,安顿好乐窈和四皇子就匆匆,赶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后面就是慈宁宫的小佛堂,此时丽贵嫔正被安顿在这里,太后一脸铁青地瞪着丽贵嫔,这贱人,居然敢陷害她! 李景琏阴沉着脸,问道:“刘维,丽贵嫔如何了?” 刘维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跪下来回答道:“启禀陛下,丽贵嫔膝盖上的伤口只要精心养护,想必是会尽快好的,至于脖子上伤口才是重中之重。好在未伤及血管,又救治及时,微臣有七分把握,不会伤及性命。” 实际上,就是刮破了皮,看着流血恐怖,实际上没什么大事。 可是刘伟能这么说吗? 陛下正看着呢,就是他说不严重,陛下会信吗? 事实怎么样不重要,陛下是什么想法才重要。 “母后!” 李景琏听罢,怒气冲冲道:“母后,儿子的后宫何时就能安静下来?”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后宫不安宁是她的错吗?是,她是不喜丽贵嫔,就想着法儿折磨,这又怎么了?皇帝欠她的,欠她孙子的皇位,拿什么还? 不过是一个妃子,皇帝就这般对她大呼小叫? 太后也不是个能忍的,当即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后宫不安宁难道是哀家的问题吗?” 对付上了!对付上了! 屋子里面的奴婢们扑通扑通地跪了一地,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刘维更是把头埋到地上,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第269章 丽贵嫔反将一军 李景琏眸子深沉,忍着怒火幽幽道:“自母后病愈,便每日传唤丽贵嫔来慈宁宫里训诫,往日里便罢了,丽贵嫔犯错,母后小惩大戒也无妨。可今日,朕已经翻了丽贵嫔的牌子,母后依旧我行我素,可有把圣旨放在眼里?” 圣旨? 太后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几乎是嘶吼道:“怎么,哀家藐视圣旨,皇帝是要处罚哀家吗?” 站在一旁的起居郎顿时准备动笔。以子罚母本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更何况这种事还发生在皇帝身上,他都已经想好了,若陛下真的气头上下了圣旨,那他拼了老命,也要把记录下来。 将来必能名震青史,留下一个刚正不阿的形象。 只是可惜,李景琏又不是傻子,他瞥了一眼烦人的起居郎,今天怎么忘了把这个烦人的东西打发走了。 李景琏看着太后睁着眼,正和他互不相让。心里琢磨着皇后怎么还不来? 而被李景琏心里念叨着的赵臻姝,此时正站在门外看戏。 赵臻姝总觉得手里缺点什么,嘴里也缺点什么,要是有壶热茶,再配点零嘴儿,坐下来,好好看太后,那才是惬意呢。 “这是怎么了?” 赵臻姝脸上换上一副忧愁的模样,忙从殿外走了进来。 这时候也是她该出场缓和气氛,不过比她更快出声的是茯苓。 “啊,主子,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茯苓这声音吧,不大不小,刚刚能够传入几人的耳朵中,又显得不那么突兀,这火候的把握,可见其功夫深厚。 赵臻姝刚张开的嘴角,又合上了,继续看戏。 丽贵嫔这时候才幽幽转醒来,她眼神迷离,失去焦距,茫然地盯着天花板道:“这……这是哪里?阴曹地府吗?” 说罢,她又歪着头,双目无神,缓慢移动向茯苓,“茯苓,你怎么也在这里?莫不是太后牵连了你?将你也处死了?” 茯苓见状,伏地痛哭道:“主子,我可怜的主子啊。” 赵臻姝看着脖子上的伤口,便忍不住想笑,这丽贵嫔怎么裹的像是肿起来的猪腿一样?只是现在不宜发笑,她又忍住了。 好在皇帝和太后都背对着她,一时之间倒是没人发觉。 李景琏担忧地走上前,一把握住丽贵嫔的手指道:“爱妃,你怎么样了?” 丽贵嫔没看李景琏,目光游离在室内,最后看着太后,面色突然变得惊恐起来,忙道:“太后娘娘臣妾错了,臣妾错了,求您放过臣妾吧。” 说罢,她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朝后面缩去,口中还喃喃道: “太后娘娘,您也到了阴曹地府?难道您要没活多久吗?阴曹地府里,臣妾求太后娘娘放过臣妾吧。” 太后气的胸脯起伏,这个贱人居然敢诅咒她死! 人上了年纪,便尤其在意生死,太后这个年纪更是如此,听了这话,恨不得立刻扇烂丽贵嫔的嘴。 李景琏皱起眉,轻轻摇动着丽贵嫔的肩膀道:“是朕,爱妃,哪里来的阴曹地府?这是慈宁宫。” 丽贵嫔终是把眼睛对上李景琏的视线,双目交错,她的瞳孔中出现了一丝神采,继而迸发出无限的光华,眼中的泪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 “热的,陛下是热的,原来臣妾还活着。” 说完,丽贵嫔也不分场合,就伏在李景琏怀中大哭。 啧啧啧,谁说宫里人蠢了?瞧瞧这演技,赵臻姝就觉着戏台子上最顶尖的花旦都未必有丽贵嫔的半分火候,这眼泪说落就落,单单是这个眼神的转变,就可以让人学上十年功夫。 李景琏自然心疼丽贵嫔,连带着对太后愈发不满。 “皇帝,这个妖妃居然敢诅咒哀家,难道你还要放任不管吗?” 太后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李景琏便道:“母后,您可有慈母心肠?丽贵嫔如今被您逼的心神不宁,人迷糊着都要向您求饶,可见您平日里是如何逼迫丽贵嫔。” 这话已是说的极重。 太后的脸色彻底绷不住了。贱人贱人贱人!可她心里咒骂一千遍都没有用,由着丽贵嫔在旁边煽风点火,李景琏又在气头上,怎么可能息事宁人? “不,陛下,臣妾是个不值当的,何苦为了臣妾,这般……这般……” 丽贵嫔话未说完,便掩面哭着,过了一会儿又道:“太后娘娘若是对臣妾不满,陛下,您便赐死臣妾吧,索幸臣妾如今离着死也不远了,若是臣妾死了,能得太后娘娘开心,臣妾也值了。” 狐媚子!通通都是狐媚子! 太后看着丽贵嫔这副模样,便心胸一阵生疼,她在先帝时候,可受了不少这种狐媚子的气,如今看了更是咬牙切齿。 “皇帝!” “母后!” 二人争锋相对,顿时气氛降到了冰点。 戏看了许久,赵臻姝便不得不出场了,“母后,陛下,臣妾如今还不知发生何事,怎么就因着丽妹妹闹腾起来了?”赵臻姝眼睛一转,看到丽贵嫔,才问道:“丽妹妹这是怎么了?” 丽贵嫔抬起头,把自己巴掌大的小脸暴露出众人视线内。 当真是病弱戏子胜三分啊,我见犹怜的模样,怪不得皇帝喜欢。 “臣妾,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说是请安,可丽贵嫔一动未动,赵臻姝这时候也不在意,又开始盘问这茯苓事情的经过。等茯苓说完,赵臻姝才缓缓道:“陛下,母后,何必因着这些事伤了母子情分呢?” 李景琏垂眸,有些懊恼。 太后是他的生母,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他呢?太后安分的待在皇宫里不好吗?何苦要为难他喜欢的后妃呢? 太后不屑一笑,母子之情?亏得皇后说得出口。她和皇帝之间哪来的母子之情。若非说情分,那也是杀子之仇!她的景琮就是被皇帝派到战场上害死的! 丽贵嫔这时候也不说话了,皇后不是个好对付的,不能随意开口。 赵臻姝仿佛没看见太后和李景琏的神情,继续道:“丽贵嫔受了伤,好好养着就是,陛下觉得委屈,何不弥补丽妹妹一番呢?” 第270章 妃子多多的才好 李景琏吐出一口长气,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带着几分疑惑地问道:“皇后的意思是?” 赵臻姝嘴角含笑,目光平静地看着李景琏,轻声回答道:“丽妹妹如今伺候陛下最早,虽然尚未生下一子半女,但她膝下已抚养着三公主,也该是时候晋位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面露惊讶之色,尤其是太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嘴巴气得几乎要歪掉。皇后当真是蠢货,居然给后妃主动晋位,尤其还给丽贵嫔这个贱人晋位!想当年她,硬是压着后妃的位份,谁能怎么样? 然而,赵臻姝却毫不在意,继续缓缓说道:“臣妾以为不如给丽妹妹晋升为九嫔,想着修仪这位份正合适丽妹妹呢。” 九嫔的位置中,还有两个空缺,而剩下的七个位置则有待填补。 修仪这个位份于九嫔末尾,倒是不会激起太后的强烈反对。 丽贵嫔更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她实在没想到,皇后竟然会主动提出给她自己晋升位份,难道皇后不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吗? 丽贵嫔心中充满了疑惑,可内心未尝不就希望李景琏答应下来。 李景琏不禁微微一怔,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皇后果然是他的妻子,竟与他不谋而合。他原本就在想着该给丽贵嫔的升位份的,丽贵嫔对他情深意重,为了他受了许多委屈。而且现在还抚养着三公主,于公于私,他都想给丽贵嫔晋位。 况且,对于太后的所作所为,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由于过去的种种原因,他隐忍不发,变相的在补偿太后罢了……李景琏私心想着,若是丽贵嫔的地位高了,想必太后顾及皇家颜面,也就不会再随意打骂丽贵嫔了。 可丽贵嫔出身卑微,又未曾生育过孩子,若是他贸然晋位,只怕丽修仪自己都难以服众。如今皇后主动提出这个想法,正符合他的心意。 李景琏想的不错,只可惜他会错了意。 太后怎么会仅仅因为丽贵嫔晋了位份就轻易罢手呢?太后如今已经失去了一切,生命也没几年了,又怎会在乎这些呢?她的皇孙已经变成凉秋伯,她的心早已无所顾忌,自然是随心所欲地行事。 “丽修仪?”李景琏口中喃喃着,目光看向丽贵嫔。 丽贵嫔在瞬间收起自己目光中的渴望,摆出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不管皇后出于什么目的,她晋位是实打实的好处,自然无比期待。 李景琏顺水推舟道:“朕觉着皇后的想法极好,那便丽修仪吧。” 李景琏这次也不问太后了,反正太后不会同意,何必多此一举呢。 太后脸色如同冰霜一般,几乎快要把丽修仪吃了,两条眼睛宛如毒蛇一般,盯着丽贵嫔,让人不寒而栗。 丽修仪在李景琏看不见的角落里,得意的弯起嘴角,挑衅着看着太后。 太后怒火噌噌噌的涌了上来,丽贵嫔吓得拉扯着李景琏的袖口,人往李景琏的怀中钻。 李景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他深知太后的脾气,所以并不在意她的反应。此时对于他而言,能让丽贵嫔晋位就行,其他都不重要。 真是乐子。 不知道的人看见,以为太后真是什么老妖婆呢,瞧把丽贵嫔吓得。不过太后也和老妖婆也没差多少,总想着霍霍人。 不过丽贵嫔也是狠人一个,当初能自己给自己喂下绝嗣药,如今又能自己割破自己的脖子,换做个寻常女子,只怕吓都要吓死了,哪有这种胆量呢。 赵臻姝看着这场闹剧,强忍着心中的笑意,缓缓开口说道:“臣妾听闻丽妹妹今夜本来是要陪伴母后一起礼佛的,但看这般模样,想必佛经应该还未抄写完。母后因此而发怒也是人之常情。恰好臣妾最近钟爱佛法,不如由着臣妾为母后抄写佛经吧。” 李景琏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皇后平日里处理后宫事务繁忙,如今还为他和太后想着,这般善解人意,夫复何求啊。 太后满脸晦气地哼了一声,说道:“既然皇后有这份心意,那哀家就等着皇后的佛经了。” 李景琏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幸好太后愿意顺着这个台阶下,否则李景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哀家也有个想法。”太后继续道:“哀家许久不过问后宫诸多事情,可心里也明白,宫里多了许多皇嗣,这虽是皇后的功劳,可妃子也是辛苦的,哀家的意思是皇帝既然要晋封丽贵嫔,何不把六宫一起晋封?” 众人听闻此言,心中皆惊,这可是大事啊! 上次大封六宫还不过一年之久,如今现在再次大封六宫,岂不是太频繁了些? 李景琏有些犹豫,旁人知道了,岂不是以为他耽于美色?可这又是太后提出来的,便推脱道:“母后,朕不久前才大封六宫,如今时间上可紧了些?” 太后见李景琏面露难色,便继续劝道:“明年也要来新人了,皇帝后宫里面的高位妃嫔却寥寥无几,先帝在你这个时候,不说四妃,最起码贵嫔之上已有七八位了,如此才有皇家兴旺之象啊。” 李景琏听了这话,更犹豫了。 太后说得不无道理,只是他为着自己的名声考虑,多有不愿。 况且,后宫女子,他都没记住几个,晋位了也不知道是谁,于他而言,大部分后妃并没有太多感触,只是尝个鲜罢了。 这时,李景琏看向赵臻姝,问道:“皇后觉着呢?”他想听听姝儿的意见,姝儿作为他的正妻,自然是不希望他有太多的后妃。 没想到赵臻姝满口答应:“陛下,臣妾觉着母后说的极是。姐妹们进宫为陛下生了子嗣都是有功劳的,在新人来之前,也该晋位了,以显示尊贵。” 还是那句话,甭管是什么位份,数量多了,也就不尊贵了。 就好比京城里面的官儿一样。一棍子下去,能砸到一片八九品官儿,再丢个碗下去,又是一群六七品的京官儿,在京城里如此的不值钱,可若是放在地方,七品官儿已经是县令,地方的青天大老爷! 第271章 再次大封六宫 高位妃嫔同样嘛,不怕你多,就怕你少。 最好把东西十二宫都挤满了,地方不够再给其他地方放,让李景琏一入后宫便是一群主位娘娘,那才是看的人眼花缭乱,前脚宠幸后脚忘呢。 李景琏叹气道:“罢了,既然如此,不知母后想怎么晋位?” 太后摇摇头道:“哀家早已不过问后宫诸多事情,便由着你和皇后决定吧。” 其实如今能够晋位的不多,咸嘉元年入宫的妃子也去了不少,如今还在都就动一动。 首先肯定是熹昭仪了。 “熹昭仪也伺候陛下许久了,臣妾觉着不如就晋位妃位吧。” 李景琏捉摸着,如今陈家也老实,熹昭仪其实也是受了委屈的,受了委屈,以前也闹腾过,本是以“德”为封号的,后来被他褫夺了,如今不妨直接晋位德妃,也算圆满。 “嗯,朕记着她初入宫闱,便是以德为封号,如今德妃之位空着,不妨晋为德妃吧。” 兜兜转转,还是德妃。 赵臻姝接着问道:“那王淑仪这边……” 现在的王淑仪可谓是铁面无情,谁去了都是一副爱来不来的模样。 久而久之,后宫众人也就避而远之,李景琏更是早早不去永寿宫了。 加上王淑仪曾经还自戕,人最后虽然没事,可李景琏觉得十分晦气,他是一点都不想看王淑仪,若非有太后在,她本人也争气,生下了了大皇子,李景琏早把人打入冷宫了。 想着太后和大皇子的面子,李景琏开口道:“那就晋升为二品妃吧。”他思索片刻后又道:“赐予封号‘和’。” 至少人看起来和善一些,不要总是一副别人欠她一百万两银子的样子,整天摆着一张臭脸。 李景琏摇摇头,不再提起王淑仪。 丽贵嫔已经被封为修仪,暂且不用考虑,而安贵嫔则被封为淑媛。 杨婕妤生下了三公主,也被晋升为贵嫔。听到此处,丽修仪有些坐不住了,小心翼翼道:“陛下,既然杨妹妹也是贵嫔,那臣妾不如将三公主送回给她吧。” 这招以退为进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过这时候李景琏没心思想这些,他只想快点结束,早早回去歇息,便道: “无妨,如今三公主跟着你数个月,想必已经适应了,何必再挪动呢?”李景琏道:“过年时候,朕把三公主记在你名下就好。” 这就是要把三公主彻底和杨贵嫔划分开了。 丽修仪顿时安心了。 满意的不止丽修仪,太后同样满意。 杨婕妤晋为贵嫔,手里头依旧没有孩子,如此一来,她不怕杨贵嫔折腾了。 赵臻姝继续道:“贵人位份上,就是娄贵人、齐贵人,便一同晋为婕妤。” 美人位分上就是惠美人,惠美人出身张氏,这个张不是丽修仪的那个张,而是礼部尚书张延和的张。初入宫时,惠美人算是一马当先,如今几年过去,反倒是落在了后面。 “惠美人还为陛下怀过孩子,只是可惜了,没能生下来,臣妾想着也晋为贵人吧。”皇后一脸惋惜地说道。 “就依皇后所言吧。”李景琏点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经皇后这么一提醒,李景琏才想起来张延和家的姑娘还在宫里呢,怎么这一两年没什么印象?他心里暗自琢磨着。也许是因为事务繁忙,忽略了。回头得宠幸一番就好,也算是给老尚书一个面子。 至于周才人有污点,即便李景琏和赵臻姝不在意,那也不能晋位了。至于鲁选侍,自从进宫就没被李景琏宠幸过,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当年晋位也是因着和妃陈情,才从御女晋为选侍。 李景琏若是一直不宠幸鲁选侍,她这辈子也就到头了,入了后宫就这样,没办法的事儿。 等明年新人来了,更是会彻底遗忘。好在鲁选侍也有自己的出路,永寿宫里,和妃不大管事儿,连大皇子也不理会,整日里就发呆,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说一些糊涂话,不过这些糊涂话没传出来。 因此,作为永和宫里唯二的主子,鲁选侍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她既帮着和妃处理着永寿宫的事情,也照看着大皇子。赵臻姝私下里听说,大皇子见了鲁选侍都比见了和妃亲厚。 和妃也知道这事儿,只是知道了也不管,人对大皇子愈发冷漠,大皇子便和鲁选侍愈发亲厚,奴婢看着,想着法儿缓和和妃和大皇子的关系,可和妃不接招儿,谁来也没法子。 这事儿至此就这么算了,丽修仪晋位算是补偿,太后扶着杨贵嫔上了主位娘娘,也较满意。 李景琏也松了一口气,想着最起码以后太后和丽修仪不再那么针锋相对。 赵臻姝解决完这事儿,就回坤宁宫了。 晴虹忍不住问道:“娘娘,咱们给丽修仪晋位份,若是丽修仪做大,这恐怕……”恐怕再出来一个李贵妃啊。 原本赵臻姝也是要压着丽修仪的,只是瞧着如今的模样,太后已经几乎是不留余地的对上了丽修仪。这么一来,丽修仪自然落入下风。 贵嫔的位份和太后斗起来,太劣势了。 太后卯足了劲儿折腾丽修仪,赵臻姝自然不能让丽修仪败落。 相反,她还要扶着丽修仪和太后斗。 “她做不大的。”赵臻姝极为淡定,她明白晴虹几人的想法,无非是担心丽修仪成为第二个贵妃。只是丽修仪没有家世背景,人还不能生,她再要晋为妃位都是千难万难,更不用说贵妃。 大封六宫这个好消息第二天就一下子传遍了后宫,众人喜不自胜,虽不是初一十五,但是齐齐来坤宁宫谢恩。 “如今杨妹妹也算是熬出头了。”安淑媛笑了笑道:“若是再把三公主抱回来,那可真是齐全了。” 是啊,她也算是有盼头了。 第272章 再次大封六宫(二) 杨贵嫔脸上挂着几分笑容,心中却是激动万分。 她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成为一宫主位意味着什么?那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从此以后,她可以调度一宫的用度,不再像以前那样处处受限。而且,她也终于走进了高等妃嫔的行列,再对上丽修仪,底气足了很多。 想到这里,杨贵嫔喜形于色,高兴地对安淑媛说道:“多谢安姐姐,安姐姐如今也是九嫔之一,咱们以后可要多多来往。” 这后宫之中,独木难支,如果能有个伴儿,互相照应,岂不是更好? 安淑媛没有直接拒绝杨贵嫔的橄榄枝,但也没有立刻应承下来。毕竟,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一切还得看杨贵嫔今后的表现。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不多时德妃也到了。紧接着,其他妃子也陆续赶来。众人相互行礼后,没过多久,桂枝便出来请几位主子进去。 宫里面的人难得如此齐全,几乎所有皇帝的妃子都来了。 “本宫要恭喜几位妹妹了。”赵臻姝笑着说道,眼中满含笑意地看着眼前这群莺莺燕燕,心中只觉十分欣慰。 自从彻底想通之后,赵臻姝对后宫中的争宠之事越发不以为意,反倒是觉着后妃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她看了心情也愉悦不少。 “臣妾叩谢皇后娘娘。”众人齐声谢道。 各个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晋位位份别的不说,用度和月俸都长了不少,自然感到无比开心。 “都起来吧。” 此时,德妃尤其兴奋,她从未想过自己失去的德妃之名竟然能够再次回到自己身上,早起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已经高兴得不能自已,一直到现在仍然处于亢奋状态。 唯一不足的就是,她听说大封六宫是太后娘娘提出的。 太后…… 德妃心里咚咚的跳着,她的心思更加复杂了。 至于和妃显得无所谓,安淑媛、丽修仪就显得相对镇定一些。 惠贵人笑着开口道,她早已失宠,这次能晋位是意外之喜,瞧着丽修仪便道:“丽姐姐今儿怎么佩戴领巾,倒是看着时新呢。”莫不是陛下喜欢这般? 今日丽修仪脖子上用粉蝶领围了起来,上面还别着一颗红玉玛瑙,看着自然是贵气。 丽修仪暗嗔,脸上却笑道:“早起时候瞧着这条丝巾不错,便让奴婢们取来戴着,妹妹若是喜欢,我宫里还有,过后便送去妹妹宫里。” 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要遮着伤口啊。 可旁人不知,以为是丽修仪争宠的手段,心里都默默记下了。 “惠贵人哪儿缺这些东西呢,臣妾看着,倒是缺个孩子呢,杨贵嫔,你说是不是?”安淑媛喝了一口茶道:“臣妾记着三公主被丽妹妹抱去了吧?如今,杨妹妹位份也够了,皇后娘娘,三公主何去何从呢?”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都盯着安淑媛看。 安淑媛也不在意,淡淡一笑道:“臣妾也是膝下有三皇子,只是为着三公主考虑才有此一问,万望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赵臻姝摆了摆手道:“你也是好心罢了。”专门挑唆着杨贵嫔和丽修仪不和。 “说起三公主,陛下和本宫通过气了,三公主尚在襁褓,丽修仪也抚养了许多日子,便由着丽修仪抚养吧。” 杨贵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顿时有些绷不住了。她原本以为自己晋升为贵嫔之后,三公主自然是要回到自己膝下的,可陛下为何还不让她抚养三公主? 若有三公主在手,她便能借子争宠,引得陛下来看孩子啊。 丽修仪顿时松了一口气,皇后这么明摆着说出来,她也放心了,看着杨贵嫔微微扭曲的嘴角,她道:“杨妹妹放心,你若是想公主了,便来景仁宫,咱们姐妹也好一叙。”语气中得意至极。 “这话说得不错。”德妃道:“本宫记着从前你二人便要好,如今又有共同的孩子,该是更亲密些了。” 杨贵嫔只能强颜欢笑,微微点头不再说话了。 “赶在年节之前,本宫想着把你们的册封礼一并办了,等到明年新人入宫,可就更热闹了。”赵臻姝看着这一群莺莺燕燕,倒不似李景琏的后宫,仿佛是她打下的江山美人。 美人儿们都归她管,就是不听话。 这个“管家婆”她要坐稳才行。 不管如何今年怎么样,到了年末都是开心的,年前又赶上晋位,整个后宫里面都是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悦的笑脸。 私下里,娄婕妤和林美人来给赵臻姝磕头谢恩。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提携。” 林美人心里清楚的很,她就侍寝过一次,陛下就把她抛之脑后,入宫三年,若无皇后照拂,她的日子,只怕是苦的很。 如今又跟着大家伙再一次晋了位份,这其中,都是皇后的功劳。 “你入宫三年,老实本分,又一直跟着本宫,说什么本宫都要拉你一把。”赵臻姝示意林美人起身,继续说道:“只是陛下如今眼里,怕是没你,日后晋位便艰难一些,你可要做好准备。” 一两年里,接连两次大封六宫,往后五六年里,怕是都不会再有一次了。 “臣妾已经心满意足,能够陪伴娘娘左右,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又岂敢想其他的呢。”林美人看得开,她如今就想着好好陪着皇后就行。 娄婕妤也是,她一入宫就给皇后请安,其中固然有已去的吴国夫人的意思,但未尝不是她自己想法,皇后娘娘于她也有提携恩情,除去这份恩情,如今娄家越发落魄,她也要靠着皇后娘娘呢。 “臣妾也是,臣妾别的不会,就会帮着娘娘看看账本子,来日有了新的妹妹入宫,皇后娘娘可不要忘了臣妾才是。” 相对于皇帝的宠爱,娄婕妤更担心的是失去皇后娘娘的宠爱。 娄婕妤觉着皇后娘娘可比陛下可靠多了,人也好。她且需在皇后娘娘面前立住了,将来肯定有不少的新人来抢占她的位置,她要做好准备才是。 人人都想着如何讨好陛下,她却不同,如今只想着如何做好一个妾室,让娘娘看着舒心,用着放心。 …… 第273章 又是新年 连着在京城里面过了几个新年,赵臻姝都觉得有些乏味,年年都是这个模样,呆久了自然觉得缺少新意,好在乐窈早已经能蹦蹦跳跳玩乐,活脱脱一个小兔子般,可爱的紧,给这平淡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乐窈乌黑发亮的发丝被赵臻姝分成两股,扎起来盘在额头左右,上面又各自插着两朵小金花,还有两串细细的珍珠流苏垂落下来。 赵臻姝不准奴婢们给乐窈脸上扑粉,就是简单的描了唇线,在脸颊上点了些胭脂,额中间画了一朵牡丹花。 “娘娘,公主这样是不是太素净了?”落雁和宏琴对视一眼,内心有些犹豫,陛下可是吩咐她们了,务必要让大公主漂漂亮亮的出席呢。 可是皇后娘娘又不同意给公主上妆,简直为难死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既要顾虑着陛下,又要听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夹在中间两头都不敢违背。 赵臻姝微笑着轻轻捏了捏乐窈的脸蛋,柔声说道:“不用了。” 小娃娃的皮肤嫩滑细腻,如同羊脂白玉一般。那些胭脂水粉于乐窈而言,着实多此一举。 赵臻姝继续说道:“乐窈这般已是极好,涂上那些东西反而显得多余。” 这时的乐窈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她模糊地闻到了赵臻姝身上熟悉的气息,努力睁开眼睛说道:“娘亲,抱抱。” 她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小玩偶。 赵臻姝记得这个玩偶是李景琏亲自制作的。精美的自然也有,只是大多破损丢弃,乐窈也不在意,然而对于这个,乐窈却视如珍宝,多年来一直陪伴着她入睡。 赵臻姝温柔地将乐窈抱入怀中,并轻轻拍打她的背部,轻声说:“现在还抱着小景,等会儿可别睡得太迷糊。” 小景是乐窈给这个玩偶取的名字,李景琏问过是什么意思,乐窈睁着水溜溜大眼睛道:“爹爹,乐窈想你,可你又时常不在,娘亲说你的名字里面有景,乐窈便唤他小景,想爹爹的时候,便抱着小景,就当是爹爹来了。” 这一通话把李景琏感动的稀里糊涂,尤其是对上乐窈这一张白嫩光滑、天真无邪,杀伤力极大的脸庞,谁能忍得住? 李景琏当即表示这个名字好极了! 事后,李景琏甚至亲自下了圣旨,给这个玩偶赐了一个侍窈公子的封号,如今小景比一些奴婢还要重要呢。 乐窈的脑袋乖巧地趴在赵臻姝的肩头,道:“娘亲放心,等会乐窈就醒了。”赵臻姝看了一眼天色,心道果然还早,这个时辰平日里孩子们都是在睡觉的。 可今天不行,等会就要去太庙了,现在不能再睡了。 “给公主穿衣服吧。” 赵臻姝一边吩咐,一边想着等回到了马车上也能再睡一会儿,拜太庙的时候,就让宫女一直抱起来,既能遮挡着众朝臣的目光,偷摸着补觉。 等收拾好了,乐窈已经被打扮成一个可可爱爱的瓷娃娃,和画上出来的金童玉女一般。 “娘亲,四弟弟不去吗?”乐窈临走前看了一眼摇床上酣睡的四皇子,眼神中带着几分羡慕,她要是能和四弟弟一样,一直睡觉就好了。 “你四弟弟还小,等大一些就会去了。”赵臻姝捏了捏乐窈的鼻子,又道:“你二妹妹的和弟弟也去,等会你就见着了。” 乐窈似懂非懂,小小的脑袋里正在仔细思索着这几个人,最后才有些反应过来,二妹妹就是那个糊涂蛋,皇弟就是那个看起来愣愣的。 乐窈又问道:“娘亲,爹爹不去吗?” 赵臻姝耐心道:“你爹爹已经在乾清宫等着咱们过去了,你可记着,去了外面,就要喊父皇母后了。” 乐窈一听,扬起小脸,挺胸脯保证道:“母后放心,儿臣遵旨!” 赵臻姝瞧着乐窈精神头儿还不错,想着要不要提前喂一些吃食,结果乐窈刚说完这话,脑袋一歪,就迷糊住了。 赵臻姝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些焕然一新的感觉,夹杂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喜悦——这就是养孩子的感觉吗? 等赵臻姝快要出门的时候,宫里面的二公主、大皇子都被奴婢们抱来了坤宁宫,这两个孩子和乐窈同一年生,也该是跟着一起去太庙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 赵臻姝赶忙让这两孩子起身,大冬天的,让孩子们跪下来了磕头也没必要,要当心风寒。赵臻姝看去,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二公主果真是个糊涂蛋,这时候眼睛都闭上了,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两个小手跟着大皇子伸出来,要磕头,结果人也没低下头,就是手在那儿晃动。 一边的嬷嬷心急如焚,大冬天的汗水都要下来了,偏偏二公主未曾察觉,正睡得香呢。 至于大皇子倒是精神头儿十足,看着雄赳赳气昂昂,别的不说,这气势倒是有几分李景琏的模样。 “快起来吧。”赵臻姝这时候没给两个孩子红封,等着晚上时候,再一同给。 “承平看起来精神头儿真棒,今天你父皇看了肯定会开心的。”赵臻姝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嗯……没摸着,孩子们头上都戴着厚厚的小毡帽,上面绣着漂亮的小老虎,小老虎的毛发是用金线绣的,看起来炯炯有神,尤其是那两个眼睛,气势非凡。 “母后,是鲁娘娘和儿臣说今天要很早就起床,她让儿臣昨日睡了一下午呢,儿臣现在一点也不困。”李承平似乎得到了肯定,说的话也多了。 “你鲁娘娘说得对,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提前做好准备准没错儿。”赵臻姝蹲下来,平视着李承平,慢慢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李承平顿时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明明刚刚还十分清醒呢。 第274章 三个萝卜头 赵臻姝笑了笑,站起来吩咐道:“今天是大日子,太庙里人不少,可容不得出错,你们伺候的都要当心,主子们若是不舒服了,赶早来和本宫说,不能让小主子们拖着病体,可都明白?” “奴婢遵旨。” 说罢,众人便齐齐涌向乾清宫。 李景琏早已经等候多时了,看见赵臻姝来了,就过来挨着把三个孩子抱了一次。 乐窈小声道了一句“爹爹,乐窈好困。”又把头缩在衣领里面,看起来睡眼朦胧的。 李景琏心里盘算着要不算了吧,让孩子回去睡觉,可又想着今天也应该让皇子公主们去太庙的,好告诉列祖列宗们,他李景琏有后了,大明的江山能继续延绵下去了。 “乐窈乖,今年就这一次好不好?”李景琏叹了口气吩咐道:“张福海,让人把朕的车架里放上公主的睡床,记着把垫子铺好了。” 乐窈哼唧了两声,歪头睡着了。 李景琏又扭头看了看一旁的二公主和大皇子,补话道:“给毓琼和承平的也放上。” 张福海便出去赶忙办差事,陛下马上就要出行,时间上要抓紧了。 李景琏抱起毓琼的时候,毓琼正睡得昏天黑地,后面醒来还疑惑,什么东西把她提起来又放下,淦,难不成是梦里的小妖怪闹她? 李景琏忍不住捏了捏毓琼肥嘟嘟的小脸,这家伙别的不行,在吃上那是一绝。 比乐窈还晚一两月出生,结果抱起来比乐窈沉很多。 “毓琼倒是个有福气的。”李景琏开心的笑了笑,自家这糊涂姑娘能吃能睡,谁说不是一种福气? 嬷嬷们吓得惊心动魄,偷摸着擦汗,二公主可真是她们的活祖宗,这要是陛下看二公主的模样不高兴,她们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可李景琏不似先帝,他对于孩子们都格外上心一些,也更加宽容一些。 轮到承平时候,明显的更加紧张了。 父皇会抱他吗?平日里父皇都不怎么来看他,大概是不喜欢他吧…… 父皇不抱他也没事的,鲁娘娘说他是男子汉,姐姐们是女孩子,他不需要父皇的抱抱也可以的。李承平虽是这么安慰自己,可眼神中满是期待,两只小手也忘记了鲁选侍的嘱咐,相互交叠在一起,不断地揉着自己胸口前的领花。 李景琏神色有些复杂,因为太后和王家,他对这个孩子多有冷遇。可孩子小,什么都不懂,他实在不该把太后和王家的事情牵连到大皇子身上。 如今又见着自己的长子满是孺慕之情,心头顿时不忍苛责。 “承平啊,你今日看着精神头儿不错,不愧是朕之长子,要继续保持,将来做好众兄弟之表率,才不辜负父皇对你的期望。”李景琏弯下腰,拍了拍李承平的肩膀,鼓舞道。 李承平听了,顿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大声道:“父皇放心,儿臣会的。” 父皇心里果真有他! 在李承平期待的目光中,李景琏还是把孩子抱了起来,甚至还掂量着道:“嗯,不错,比以前壮实了不少,等你长大了,父皇教你骑射。” 李承平眼睛亮亮的,心里甜的和蜜糖一样,他想着虽然娘亲不喜他,对他冷淡,可好在他有鲁娘娘,又有母后和父皇,心里便觉得开心了。 只有赵臻姝疑惑地看着李景琏,陛下什么时候精通骑射了? 皇亲贵胄们除去嫡长子,大多把孩子养废一些,一来是防止和嫡长子生出争抢的念头,二来也是降低皇帝的猜忌,你家后辈子弟能文能武是要干嘛? 李景琏也不例外,就是被散养的那个孩子。 因此,赵臻姝断定,陛下搁这儿吹牛逼呢。 陛下哪会什么骑射。 带着三个萝卜头,夫妇二人便继续出发了,今年太后带着出嫁的长公主们一同来了。 太后的精神头儿不错,一点也看不出前几年败落的气象。发丝被打理的整整齐齐,太后戴着凤冠,穿着大礼服,尊贵非凡,她到底是做过几十年皇后的人,身上这股子气势和底蕴,别人是学不来的,也没有她这个劲儿。 这股欠欠的劲儿。 最起码赵臻姝觉着太后就是欠欠的,感觉着实不安分。 几人相互见礼,太后便开口道:“可怜这些孩子们了,今天怕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太后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李景琏的三个孩子。 “哀家瞧乐窈还睡着,等会可别迷糊了。” 赵臻姝笑道:“陛下看着乐窈和毓琼、承平辛劳,特意让人在车架上放了软垫,想必等会能舒舒服服的睡一会儿了。” 这话说完,太后更加难受了。 为何皇帝就这般对子嗣上心?若是先帝,只会埋怨子嗣们不懂规矩,继而再训斥一番。 倒是李景琏十分开心,母后关爱他的孩子自然是好的。 太后看着乐窈,便生出几分惆怅,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孙子。 乐窈身份尊贵,乃是帝后嫡出的第一个孩子,万千宠爱于一身,谁不羡慕?太后私心想着,若是自己的儿子如今好好的,怕是曾皇孙女早早出世了,那定是和乐窈一样,是个健康漂亮的孩子。 太后笑了笑吩道:“让奴婢们好好看着孩子们吧。” 她在和皇后不对付,但也不屑于把怒火发泄到孙辈身上,稚子无辜,她是太后,有自己的底线和尊贵,她绝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当年皇后能够顺利产子,太后就什么手脚都没做,更何况现在。 等太后在瞟赵臻姝的时候,就没了好脸色。 赵臻姝也不在意。 太后能够对乐窈有几分好脸色,未尝不是太后也知道大势已去,不得不向李景琏做出的妥协之姿。 只是嘛,高傲了一辈子的太后内心总是别扭的,对着李景琏尚且能够拉下脸,说几句好听的话,缓和关系,可面对赵臻姝那就不行了。 这不甘和恨意支持着她。 对赵臻姝,太后可以说是恨得牙根痒痒。只是皇后这个身份注定了太后不能无缘无故的处罚赵臻姝,这份恨意便被太后转嫁到了可怜的丽修仪身上。 第275章 不能掉肉肉 太后倒是想拿着太后的尊位给皇后立规矩,晨昏定省自是不必说,只是可惜,李景琏横在那里。如今只是磋磨一个妾室,皇帝都极为不满,若她真来磋磨皇后,恐怕李景琏真要发飙了。 太后内心一声呜咽:到底不是自己亲儿子,做什么都没有底气啊。要是自己亲儿子还在,她做事哪里需要顾及这些啊。 太庙里,今年算是比较热闹了。 先帝的女儿里面,出嫁的清安公主带着驸马也回来了,如今都有了身孕,把贤妃高兴的不行。 不过驸马们没有资格来太庙,就是跪在外面等着。 除此之外,亲王们也都在京城里面,庆王自不必说,主动留京换来李承鄞回封地;福王则是老老实实的呆着;至于晋郡王更是龟缩着。 自打并州这事儿出了,李景琏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哥哥,就是把爵位降,然后圈禁着。晋王府唯一没倒霉的就是蓉郡主了,现在带着孩子在并州逍遥快活呢。 这些宗亲和鹌鹑一样,规规矩矩的。 等从太庙出来,乐窈才醒过来,揉了揉眼睛,被宫女们放在地上,跑着玩。毓琼雷打不动的睡着,承平则是跟着乐窈一起跑着玩。 坤宁宫里,赵臻姝坐在窗前。院子里,乐窈和承平正绕着太平杠追着玩闹,银铃般地笑声不断地传入耳中,众人听着心情都好了很多。 这孩子像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朝气蓬勃,谁看着都觉得带了无限的希望。 “让宫女内侍们都看好了,跑累了歇下来就要出汗了,可要仔细着。”赵臻姝看着这一幕,嘱咐道。 “娘娘放心,钱嬷嬷在看着呢。”晴虹走近,摆放上各类干果子,上面还撒着一把厨房新做的软糖,这软糖是用糯米做的,里面还有夹心,又端来瓜子等零嘴儿。 不久乐窈和承平就跑累了,先后脚回到屋子里。 两个孩子被换下衣裳,乐窈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四皇子身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四皇子的脸蛋,低声道:“皇弟,你也快来摸一摸四皇弟的脸蛋,软乎乎的和云朵一样,可舒服啦。” “大皇姐,你摸过云朵吗?”承平也跟着伸出手,好奇地问道。 “没有呀。”乐窈趴在摇床边上,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可是嬷嬷说云朵就是软软的呀。” 两个小家伙说了一会话,就被赵臻姝喊来吃糕点。 花生瓜子都是剥好了壳的,御膳房的御厨们用蜂蜜炒了,有的还用了薄荷,或者是桂花,做出不同的口味来,好吃的很。 “早上起得早,一天也不进吃点东西,你们两个倒是不觉着饿?”赵臻姝露出一抹弯弯的笑脸,拿起勺子舀了一点零碎儿,喂给两个孩子吃。 承平还是有些拘束,他见赵臻姝也不多,只是被人告诉,宫里有一位娘娘才是他的母亲,私下里喊和妃为母亲尚且可以,可若是走到众人面前,只有皇后才是他的母亲。 承平对母亲没有多大的感觉,反倒是对鲁选侍颇有好感。如今才想明白,原来母亲是这个味道啊,他口中吃着零嘴儿,得出一个结论——母亲是甜的。 可是为什么他自己的母亲就一点儿也不甜呢? 很快,承平就想晕了,因为脑容量不够了。 乐窈跳起来探着桌子上的留心软糖,够不着,就喊着晴虹把她抱起来,拿起三个软糖,率先塞喂给了晴虹。 “你吃。” 乐窈的小手戳到晴虹的嘴边,晴虹眼睛都笑弯了,忙应承下来。 随后乐窈又给了承平一个,最后跑到了酣睡的毓琼身边,咬开一半软糖,自己吃了,另一半就放在毓琼的鼻子下面来回晃悠。 赵臻姝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她也好奇二公主会不会醒过来。 乐窈晃悠着,赵臻姝便瞧见毓琼动了动鼻子,然后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毓琼醒来也不说话,看了看软糖,伸出嘴巴就把乐窈的小短指头包裹住,顺利地吃下这半颗软糖。然后眼睛就亮了起来,“大皇姐,这是什么东西,好吃。” 乐窈笑嘻嘻地收回手指,“二皇妹,你再睡下去,可什么都吃不到了。” 这下子毓琼急了,扑腾着小短腿想下来,还是宫女给抱下来。 三个孩子吃了一些东西,精气神都恢复了,乐窈便有炮仗一样拉着承平跑出院子去玩,毓琼看了一眼,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毓琼,你怎么不去和姐姐弟弟玩儿?”赵臻姝忍不住好奇道。 “母后,嬷嬷说了,跑来跑去的会让毓琼掉肉肉的,不能跑。”毓琼一字一句道。 太可爱了! 二公主和乐窈完全是不同类型的可爱。 乐窈继承了赵臻姝的优点,整个人都是白嫩明艳的,年纪虽小,却能看出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但毓琼则完全是一副可可爱爱的胖娃娃,谁见了都觉得亲。 赵臻姝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毓琼的脸蛋,手感极佳。 “掉肉肉会怎么样呀?” “不可以掉肉肉的母后,掉肉肉会变瘦。嬷嬷说我有肉肉,哪天生病了才能扛得住呢。”毓琼担心地看了一眼窗外,纠结一番还是道:“母后,我就觉着大皇姐没有肉肉不行的呀。” 赵臻姝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嬷嬷说的不错,只是肉肉太多也不行哦,母后瞧着你如今就正好,以后可不能再胖了。” 毓琼迷茫的点点头,觉着母后说的也没错,就是她又困了,打着哈欠又睡过去了。 赵臻姝哭笑不得,让人把孩子抱回摇床上。 “奴婢瞧着娘娘,倒是十分喜爱孩子呢。”瑶巟笑着说道。 “她们都唤我一声母亲,该做的,我岂能视而不见?”赵臻姝净过手,自己用了一些果脯干儿,“给永寿宫和启祥宫传个消息,就说二公主和大皇子今儿不回去了,晚上的时候,本宫直接带去夜宴吧。” 秦德忠便出去送消息。 第276章 又过年啦 晴虹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娘娘既然如此喜欢孩子,为何不自己再生一个呢?这样也可以给公主做个伴啊。” 瑶巟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于是走上前来,轻声说道:“是啊,娘娘,奴婢说句私心的话,大皇子和他的那些兄弟们虽然都是大公主的弟兄,但毕竟不是娘娘亲生的,将来的事情谁能预料得到呢?” 娘娘已经有四五年没有生育嫡子了,她们瞧着心里总是觉着不稳妥。如果其他皇子继承皇位,怎么可能会对大公主好呢? 流江和桂枝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这个心思。娘娘偷偷服用的药物也应该停止了。 赵臻姝仔细算算,从并州来到京城,已经有四五个年头了,帝后二人都已经二十多岁了,至今还没嫡子,别人看着就着急,更不用说身边的人。 “娘娘,如今贵妃也去了,咱们也是时候了。” 但赵臻姝想着该是迟一些才好。 李景琏如今鼎盛,皇位几十年之内都是不会被动摇的。这天下有十天、十个月、十年的太子,难道会有三四十年的太子吗? 她只怕重蹈覆辙——太子当的窝囊,坐不住了,那就不反也反了。 可如今这个时代,她还未生下嫡子,已经是很迟了。 “罢了,让徐正儒用正常的坐胎药吧。”赵臻姝想了想,吩咐道。李景琏又不是不来她宫里,这么久没怀着孩子,自然是偷偷用了避孕的药物。 晴虹几人一听,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喜悦之情。只要娘娘想通了就好,早日生下嫡子,大家也都安心了。 到了晚上,赵臻姝就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夜宴,尤其是大皇子跟着出现的时候,众人看赵臻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皇后这是想着抱养大皇子?可皇后膝下已经有四皇子了啊。 和妃就看了一眼,神色淡淡地,没说话,更不在意,像是没看到一样。丽修仪倒是想挑拨两句,只是瞧和妃这模样,便悻悻地闭上了嘴。 大皇子满脸的天真无邪,一双大眼睛里透着对世界的好奇与无知,被鲁选侍轻轻拉到了身边。离开时,大皇子仍不忘回头看向赵臻姝,眼中满是期待地问:“母后,儿臣以后还能找皇姐一起玩耍吗?” 皇姐和牛一样,力气比他的都大,跑的比他都快,皇姐还会照顾他,让着他,和皇姐玩可开心了。 赵臻姝笑道:“那你可要提前给你皇姐下帖子,她愿意才行。”赵臻姝没有替乐窈做决定,而是让两个孩子自己处理。 听到这话,乐窈脸上绽放出如月牙般甜美的笑,她奶声奶气道:“皇弟若想念姐姐,随时可以来找我。” 倒是毓琼被抱回了德妃身边,她看着桌子上的珍馐,忍不住道:“母后,儿臣想吃您宫里面的核粉枣泥糕,儿臣也要去。” 德妃略显尴尬的捂着帕子,她自己也不这样,怎么二公主一点不学着她?到底不是她亲生的,一股小家子气,德妃微微看了一眼太后,也没说话。 李景琏忍不住哈哈大笑:“咱们毓琼是个嘴馋的。”李景琏心里是高兴的,不管嫡庶,他的孩子们友爱亲近,做爹的看了心里自然高兴。 高兴就要赏。 太后赏、皇帝赏,赏皇后,赏生了孩子的宫妃,赏伺候的宫女内侍。 倒是安淑媛抱着三皇子,眼神中不无羡慕。 大皇子这么小就凑到了大公主身边,大公主也不嫌弃。大皇子将来跟着嫡出的皇嗣,总是混不差的。可怜她的三皇子了,年岁小,身子还不是很好,也不知将来是个什么光景。 安淑媛这边还在感叹着,凤仪台下对面的烟花已经冲上了天际。 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一道亮光划过漆黑的长空,绽放出瞬间的美丽。它是一场璀璨的盛宴,是夜的华彩乐章。它冲破束缚,直上云霄,伴随着一声轰鸣,在夜空中绽放,像是天女散花,五彩斑斓,耀眼夺目。红似火焰,黄如旭日,蓝像海洋,绿若森林,紫如梦境,交织在一起,照亮众人的脸庞。 乐窈痴迷的看着夜空,忍不住挣扎着想去抓住它。 赵臻姝看着乐窈,满脸的幸福。 众后妃或站或坐,或谈或笑,在一声声道喜之中,众人迎来了咸嘉四年。 太后、李景琏、赵臻姝三人给几个孩子们发了压岁钱,用红纸包裹着,纸上又画满了各式各样吉祥的图案,看着就喜庆。 高位妃嫔也准备了一些银子,给几个皇子公主分发下去,又把银子丢出凤仪台外,便有内侍们争抢着捡银子,捡到钱就来磕头谢恩,说几句讨喜话,或是把主子们逗乐了,也是大把的赏赐。 太后就是笑着看着众人,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些湿润。 此情此景,多年之前是如此的熟悉。只可惜时间无情,她虽是站在了太后的尊位上,可如今的快乐,还不到年轻时的一半,好一个岁月的推恩令啊,人老也就罢了,连开心都要给人减半…… 新年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宫廷里再次张灯结彩,挂上了各种精美的灯笼,到了晚上就都点亮,和一条条灯火长龙,极为壮观。 以往,由于皇嗣们年纪尚小,这些灯笼更多是供人欣赏,没什么人去玩儿。然而现在不同了,乐窈带领着二公主和大皇子亲手做起了灯笼。 赵臻姝更是寻来各种奇特的样式,如螃蟹的、海星的、或者是柿子灯、南瓜灯等等,让乐窈大开眼界。 真要做一个灯笼,三个孩子怕是不行,就是拿着布料胡乱一通扯着玩,伺候的嬷嬷们时时刻刻都看着几个孩子,赵臻姝也不怕几个孩子受伤,主要是玩的开心,最后三人合力做了一个脑袋大的灯笼。 “母后,您看这像不像父皇呀?”乐窈天真无邪地问道。 第277章 生个嫡子吧 这大胆的发言却让大皇子惊得愣在原地。他伸出自己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扯住乐窈的衣袖,声音糯糯道:“皇姐,我觉得倒也不是那么像吧?” 主要是这个灯笼太丑了,和尚宫局嬷嬷们做的灯笼根本没法比,父皇肯定会生气的。 乐窈笑嘻嘻道:“我拿去给父皇看,告诉父皇是咱们三个专门给他做的。” 啊?要不……要不就别加我的名字了吧? 承平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旁边的毓琼,怎么二姐姐又吃上了?不过那个核粉枣泥糕确实很好吃耶。他还在想着,回神就看见毓琼捏着一块糕点塞到他嘴边。 噫!甜的! 承平小脸飞快地攀上一抹绯红,真好吃,可是他是男子汉,怎么能喜欢吃甜食呢?这是姐姐妹妹才喜欢的。 但是真的很好! 毓琼稚嫩的脸庞上挂着懒散的笑容,皇弟明明就很想吃,还要在那里装模作样耶。 赵臻姝不管姐弟三人,就和一众宫女捂着嘴笑。 随后乐窈带着弟弟妹妹们,让宫女提着灯笼,东窜窜西窜窜,去这个娘娘宫里看看,去那个娘娘宫里转转,逢人就问:“安娘娘,你看我这个灯笼像不像父皇呀?” 安淑媛讪讪一笑道:“公主做的自然是好的。”像不像这话,她可不敢乱说,回头传出去,陛下要是不喜欢,怪不到孩子头上,还不是怪她? 众人都是搪塞,最后乐窈几人窜到乾清宫找李景琏玩去了。 到了晚上,宫里便更热闹了,各式各样的花灯都摆了出来,一条条灯龙蜿蜒曲折,远远瞧去,锦绣非凡。众人又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吃过咸嘉三年的尾巴上面的膳,彻底引来了咸嘉四年。 十五一过,新年也就结束了。 大臣们又开始上朝,宫里也渐渐褪去年味儿。 赵臻姝搂着宫务开始翻看。 “今年又有一批修女要选秀入宫,各处可都打点好了?”赵臻姝神色严肃地问着,她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了吴中贤身上。 吴中贤恭敬地回答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瞧过了,各处都已经妥当。” “翊坤宫修缮得如何了?” 去年翊坤宫损坏的最为严重,赶着工期,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吴中贤身后领着尚宫局六司的人,司工的女使向前一步,恭敬道:“启禀娘娘,翊坤宫虽是修缮好了,只是用度之比之过去差了不少。” 以前是贵妃住着,自然是奢靡华贵,如今尚宫局再怎么修,也比不上从前的。 吴中贤低着头,不敢直视赵臻姝的眼睛,又拿出一个账本,双手呈上给赵臻姝,说道:“这是此次修缮的账目,请娘娘过目。” 桂枝接过来呈递给赵臻姝。 赵臻姝接过账本,仔细翻阅起来,看完后,合上账本道:“用度都是正常的,能住人就行。” 毕竟秀女们初来乍到,也不需要太多的奢华。等她们的位份提高了,可以再逐步补充也不迟。 吴中贤等人齐声应道:“谨遵娘娘旨意!” 去年叛军打进来,又办了太后的寿宴,妃嫔们的册封礼,这些花销累计起来已是不少,远超往年预算。 银子上略显得有些紧张。当然,李景琏的私库依旧是十分充足。只是当了家,不管手头有多少,银子就要计划着花,不能没了节制。 再加上今年选秀,又是一场大的花销。 不过好在皇帝选妃算公事,选秀的银子不走宫中的账,而是走国库。李景琏的私库就是养着后宫,也够用。 按例问完这些话,六司的人便先下去了。吴中贤本该退下来,只是她略微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道:“启禀娘娘,今年的选秀太后娘娘吩咐了奴婢,说是让把东北角的宫室收拾出来,方便着新的主子住进去呢。” 东北角? “既然如此,就按照太后的意思来吧。” 太后这是准备给李景琏留下多少主子,连许久不用的宫室都收拾出来了。 赵臻姝摇摇头,没理会,不过她吩咐道:“晴虹,让人给陛下的膳食里面,都增加些进补的药膳。”免得李景琏忙活不过来。 十五第一天,李景琏来了坤宁宫。 晚上的时候,赵臻姝就把太后的意思说了。 “母后为着皇嗣考虑,怕是要多选一些人了。”赵臻姝眼神里满是挑逗,手指大胆的勾起李景琏的下巴,道:“就是不知道陛下吃得消吗?” 李景琏任由赵臻姝的手指下滑至他的小腹,最后把人勾到了床榻上。 晴虹几人见状,便放下纱帐,红着脸出去了。 “再多的秀女也比不上你。”李景琏握着赵臻姝不安分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道:“母后要多选些就多一些吧,姝儿可是吃醋了?” 赵臻姝白了李景琏一眼,好在烛火昏暗,看不清神色。 谁吃醋啊? 赵臻姝轻声道:“陛下,臣妾身为皇后,自要贤明,只要陛下心里有臣妾就好。”赵臻姝把头靠在李景琏胸前,好听的话不过动一动嘴皮罢了。 李景琏很受用,低声道:“旁人再好也比不过你。”这句话李景琏是真心的,皇后的行径他大致都看在眼里的。 “姝儿,朕如今已经有四个皇子了,咱们何时才能生下嫡子啊。” 李景琏有些惆怅。 嫡子身份贵重,终究是和庶出的皇子不同的。 赵臻姝没回话,只是伸出手在李景琏身上乱摸。李景琏虽不似武将那般健硕,但到底是精壮的,摸起来硬硬的,很是舒服。 身体的线条也不错,摸的赵臻姝脸红心跳——别谈爱不爱,只谈色不色。 正所谓“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二人一番酣畅淋漓之后,才躺在床上回味。 “陛下,臣妾突然想起一事。”赵臻姝道:“如今几位皇子还未有个名字,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今年去太庙的时候,李景琏也没说给几个孩子取个名字,就是把三公主记到了丽修仪名下。赵臻姝想着,贞婕妤去了,可是四皇子还在,该顾及四皇子的。 可四皇子上面还有三皇子,不给三皇子起名字,四皇子也轮不到。 第278章 送东西 李景琏是有些犹豫的,“朕觉着三皇子身子不好,倒不如再看看。”若是夭折了,就不必排齿序;若是过一两年活下来了,到时候再说。 只是这样一来,其他皇子公主也受影响。 赵臻姝私心当然不想着三皇子一个人拦着四皇子,便道:“臣妾如今看着三皇子身子已经是好了起来,安淑媛用心,陛下也该有信心才是。” 李景琏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便听你的吧。” 然后就想了几个名字。 三皇子叫做承泽。泽,有雨露恩泽之意。李景琏想着,自己的福泽照着孩子,健康长大就行。四皇子叫做李承瑄。瑄,璧六寸也。乃是尊贵,富有的含义。四皇子跟着中宫,这辈子就算是熬出头了,将来自然是无比尊贵的亲王。三公主便唤做毓锦,也是尊贵富足的寓意。 “臣妾想着这些个名字都是不错的。” 李景琏摆了摆手道:“明日让李成化送去宗正寺就好。” 赵臻姝点点头,二人歇下不提。 日子就这样过着,杨贵嫔越发难受了。 三公主是她生的,可如今和没有一样,她心里难受的不行,找上太后求情,太后也只是淡淡道:“杨贵嫔,你该明白哀家把你扶上贵嫔为的是什么,你若是没本事,哀家同样能把你打下去,你自己思量着吧。” 杨贵嫔心如死灰,她这个位份来得太虚,以至于总是心里七上八下的。 可如今,她还有退路吗? 景仁宫的大门才刚刚打开一阵子,杨贵嫔就带着宫女们来了,一同带来的还有各式各样的衣服,乍一眼看过去,都是小孩子穿的花样,好看极了。 便有宫女去禀告丽修仪。 “娘娘,杨贵嫔来了,还带着许多衣物,奴婢瞧着都是给三公主的。” 丽修仪皱起眉头,眼中划过几分不耐,三公主和杨贵嫔还有什么关系? “打发她出去,就说本宫还未睡醒。”杨贵嫔抱着三公主,吩咐道。 宫女绿华点点头,就出去了。 惠贵人笑了笑,“咱们景仁宫什么东西没有,三公主又何须杨贵嫔的东西。” “你说的不错。”丽修仪瞥了一眼惠贵人,心里顿时被一股虚荣感填满。世家大族的贵女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跑来景仁宫靠着她?可见这人呐,岂能以出身论英雄? 惠贵人喝了一口茶,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口传出响动。 接着就是一阵喧闹嘈杂。 几乎是惠贵人把视线聚焦到门口的时候,杨贵嫔就已经冲了进来。 “臣妾给修仪姐姐请安。”杨贵嫔一进门,就整理好仪态,不露出半分狼狈。 惠贵人紧接着起身行礼,丽修仪一动不动地瞟了一眼杨贵嫔,淡淡道:“今儿是什么风,竟然把杨妹妹吹来了。” 杨贵嫔行过礼就起身,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道:“自三公主出生以来,臣妾还未瞧过一眼,今儿有了空,自然是要来看望看望三公主了。” 丽修仪把怀中的孩子送还给嬷嬷,示意抱出去,接着说道:“三公主有本宫这个生母在,好端端的,杨妹妹操什么心,本宫读书少,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这叫狗拿耗子……” 茯苓笑道:“娘娘,下半句是多管闲事呢。” “杨贵嫔知书达理,又是世家出身,可听过这句话?”丽修仪挑挑眉,不屑的说道。 她说完,便拿起帕子掩在唇边,眸中满是讥讽,只是她眼中的讥讽很快又化为一抹惊愕,这股子惊愕继而又转变为愤怒。 “杨贵嫔,景仁宫岂容你放肆!” 杨贵嫔收回自己的手,用帕子擦了擦手,丢在茯苓脚下,道:“丽姐姐可错怪臣妾了。你这宫女不懂规矩,主子说话,哪有她插嘴的份儿?亏得今日是在景仁宫,这若是去了慈宁宫,只怕是这宫女的命都要掉了半条。” “臣妾也是为着姐姐考虑才是,姐姐莫怪。” 一提到慈宁宫,丽修仪的脸色在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得阴沉起来。 茯苓捂着半边被打肿的脸,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惠贵人垂眸,当作没看见。 杨贵嫔和没事人一样,继续说道:“至于丽姐姐这句话,臣妾自然是听过的,可即便是皇家玉牒上三公主的生母写着是丽姐姐,难道臣妾就不能来看看三公主?” “这宫里的孩子都是陛下和娘娘的子嗣,三公主走到臣妾面前,也要唤臣妾一声杨母嫔,臣妾自然也都关心。”杨贵嫔笑了笑,招了招手,道:“槐水,快把本宫准备的东西拿来,让丽姐姐看看。” 槐水行了礼,招手示意殿外的宫女们进来,便有一群宫女拿着东西走了进来。 “景仁宫虽是不缺东西,可这是臣妾的一番心意,为着毓锦,姐姐也要收下。” 这话说的漂亮,丽修仪阴沉着脸,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她若是拦着,岂不是不让后妃们关心陛下的子嗣? “那就多谢杨贵嫔了,本宫今日乏了,就不招待杨贵嫔了。” 杨贵嫔达成目的,志得意满的走了,至于三公主,从头到尾她也没看过一眼。 惠贵人也起身,跟着杨贵嫔走了。 丽修仪扶起茯苓,看着红肿的半边脸,目光阴森道:“你且放心,杨贵嫔这一巴掌,本宫不会让你白挨了。” 出了景仁宫,杨贵嫔略微领先半个身位,惠贵人则落后半步,二人慢慢地走着。 惠贵人倒是有许多感叹。 当年她入宫,算是新人里面的头一个,得宠自然不在话下,后来又怀了孕,只可惜,那个孩子没能生下来,就被李贵妃害死了。 从那以后,陛下就忘记了她这个人。 许是今年有新人入宫,陛下顾及这老人,她这才又得了一两次侍寝的机会,日子就比从前好过许多。 “说起来,惠妹妹出身名门世家,家父对张大人极为推崇,妹妹怎么也不该去景仁宫里看他人脸色啊。”杨贵嫔语气中不无可惜。 惠贵人自然心有不甘,可她如今的位份,哪里能争抢什么? “咱们三个从前也是好过的,我想着三公主是你生的,总该替你去看一眼。”惠贵人不动声色地说道。 第279章 咸嘉四年大选 杨贵嫔笑道:“我自然是知道妹妹的心思,可我总是为妹妹着想的,咱们都是什么出身?如今倒要去看她的脸色,传出去,都给族里丢人。” “惠妹妹,如今陛下眼中也算有你,时不时召你去侍寝,皇后娘娘又安排着去御前伺候笔墨。”杨贵嫔拉起惠贵人的手道:“咱们世家贵女也该拿出些傲气来了,岂能让丽修仪小看?” 见惠贵人不为所动,杨贵嫔又道:“别的我也不说了,只一点,丽修依就可靠?” “当初我也是想着靠着她谋个出路,可你瞧瞧,她先是图谋安淑媛的孩子不成,我以为她没这个心思了,哪知背地里盯着我呢。” “我的三公主才刚出生,就被她夺了过去,我如今连看孩子的机会都不给,哪里还顾及什么姐妹之情。他日,你若是生下个皇子,就能确信她不争不抢?惠妹妹,我言尽于此,你也该细细思量才是,总要为自己考虑啊。” 杨贵嫔的话轻飘飘地说出来,却重重的落在了惠美人的心上。 杨贵嫔不仅仅给三公主那里送了东西,连带着宫里所有的皇嗣都送了一份。 赵臻姝看着东西,让人收到了库房里,束之高阁。 “她倒是有心了,只是如今才来巴结娘娘,恐怕为时已晚。”流江小声吐槽了一句,就把东西收了起来。 “不管有心无心,咱们做好自己的就是了。”瑶巟盘点着东西,把薄一些的衣裳拿了出来,道:“眼看着就要春天了,娘娘该是换几身轻快的衣裳了,咱们坤宁宫里也要提前预备着。” 还要盘点出一些准备打赏的东西,总之,坤宁宫里面的宫女内侍们,都忙活起来。 眨眼就是三月多份。 新入宫的秀女已经住在了储秀宫。 不过出现一个问题就是,不够住了,储秀宫本是西六宫之一,秀女三三两两挤在一起,以前还勉强能住下,如今人多了,就显得拥挤。 好在尚宫局已经把东北角的宫室收拾出来了,赵臻姝看过一眼,和东西六宫比自然差了许多,但是若论住人,已经完全够了。 太后极为满意,大手一挥,亲自题名“后苑”二字。 “哀家想着皇帝的妃嫔实在太少了,这回定要多选几个,那后苑就用来安置位份低的,东西六宫就安置位份高的。”太后看着御下一拨一拨的秀女们走进来,走出去,笑着说道。 今天选秀,李景琏没来,就是赵臻姝和太后两人看一看。 赵臻姝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眼睛都要看酸了。 秀女们十人为一排,依次入殿,赵臻姝坐着累极,好在有软垫靠着,可身子骨还是觉得不得劲,老想站起来活动活动。 这次选秀能面圣的就有七百多个,这七百多个秀女看起来着实麻烦。 尚宫局的女使高高的念唱着秀女们的家世、籍贯,念完了,太后再看。 “母后做主就好。”赵臻姝笑了笑,脑袋里已经开始迷糊了。 “皇后瞧着这个如何?”太后突然出声道,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一位秀女,这秀女…… 赵臻姝抬眼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这…… “你抬起头来。” 董青禾紧张地走出来跪下,把自己的脸抬起,目光下落至地面,好让太后和皇后看着。 赵臻姝微微有些恍惚,过了一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臣女董青禾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女愿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祥福安康。”董青禾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才道:“臣女是汉中人。” 汉中? 赵臻姝吐了一口气,汉中和江南相去甚远,想来只是面容相似罢了。 “你家里可有什么姐妹?”太后好奇地问道。 “家中还有一位妹妹,如今正在母亲膝下教导。” 赵臻姝忍不住感叹道,董氏若是入宫,凭着这张脸都能得陛下几分看重。这张脸,像极了已经逝去的李贵妃,若两个人站到眼前,赵臻姝觉着自己恐怕都会分辨不出来。 太后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丝古怪,不知道皇帝看见了这张脸是什么模样,真是有趣啊,便道:“传哀家懿旨,董氏端赖柔嘉,温恭懋着,特封为美人。” “臣女董氏叩谢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董氏一下子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不提。 选秀还要继续,赵臻姝看着乏味,倒是太后显得神采奕奕,一口气就给皇帝留了十三个秀女。这还只是第一天的秀女。 赵臻姝晚上看着单子,都有些担忧,忙问道:“晴虹,后苑那里能住多少妃嫔?” “娘娘约莫能有三四十位主子。” 赵臻姝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我瞧着太后还真是有精神头,也不嫌累得慌。” 若是太后听见这话,定是要反驳一句,哀家才不累,只要能给皇后添堵就行。 接着好几天,什么事儿都不用干,赵臻姝和太后就在凤仪台上选秀,偶尔李景琏也会来,不过他瞧着这些秀女没多大感觉。 左右就是那个样子,好看也越不过丽修仪。 “人虽美,可要兼具几分自己的韵味极难。”李景琏盘着手里的佛珠串子,淡淡道,都是俗物。 “陛下也该选一两个。”赵臻姝劝道,李景琏一个不选也不好看。 “就她吧。” 李景琏随手一指,又是一个幸运儿。 最后,共计选出了三十七位秀女。 三十七位! 赵臻姝都有些恍惚。 选秀之后,赵臻姝就忙着定位份,除去太后那里已经定了一位董美人,剩下的就是由着赵臻姝来看了。 按照家世、才学、样貌,细细分下来,赵臻姝封了四位才人、九位选侍、二十三位御女。 “把单子递给陛下瞧瞧,若是陛下觉着行,就让尚宫局去传旨吧。” 赵臻姝累得不行,躺在罗汉榻上休息。 流江出去没多久,又折返回来道:“娘娘,陛下说由着您做主就好。” 然后秀女们就被安排进宫室里面,美人、才人、选侍都给安排进东西六宫里,二十三位御女则是统一住进了后苑。 第280章 合宫觐见 头一次皇宫里这么多妃嫔。 合宫觐见这天,众人都起了大早。 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微弱的晨光轻轻地洒在了大地上。此时,居住在后苑的二十三位妃子早已起身,开始由着宫女们为其穿戴衣物,对镜描妆。 穿的衣服也是有讲究的,颜色不能和宫里的几位娘娘撞了,花样也要避开,容貌上的功夫更难,要以平庸为主,免得主位娘娘们不快,又不能太过平庸,反倒丢了自己的颜面,不能压过旁人,最好是大家都差不多,既不出挑,也不落后,方才是保全之道。 过了一会儿,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一群人影逐渐显现出来。正是住在东西六宫的新人们。她们或三两结伴而行,或独自一人匆匆赶来。 迟来的秀女看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心里道一声:还好没来迟。 “董姐姐安好!” “董姐姐好啊!”人群中突然响起几声清脆悦耳的问候声。 知道的,不知道的,视线都纷纷被吸引过去,只见董青禾正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来。她来得不早不晚,但刚一露面,瞬间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这位太后亲自册封的美人果真不俗,但见其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在这一众新人之中宛如鹤立鸡群,已然是独占鳌头。 面对众人的恭维,董美人心中难免骄傲,只是面子上不显,笑道:“诸位妹妹安好。”她的声音温柔婉转,犹如黄莺出谷一般动听。 自然,有人主动上前搭话攀谈,也就有人对此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不过那些新入宫的秀女们都开始在人群中寻觅着自己熟悉的姐妹,相互簇拥着走到一起,窃窃私语。尤其是后苑的妃子们,尤为积极。 不多时,太阳映照在高高的红墙绿瓦之上,投射下一群人的影子。这些影子本规规矩矩地站着,偶尔才动一动。忽地,有一个影子率先弯下腰,便听见有人说道:“嫔妾给娘娘请安!” 但见来人身着华丽,头戴璀璨夺目的珠翠,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之气,当真气派非凡。 随着这一声请安,在场的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般纷纷效仿。 刹那间,影子全部动了起来,顷刻就互相交错在一起,最后混为一团黑影。众人乌压压地跪倒一片,说的话也凝聚成一句,道:“嫔妾给娘娘请安。” 至于究竟是哪一位娘娘,她们这些初入宫闱的秀女们并不太清楚,只是当看着周围宫妃纷纷跪地行礼,她们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跟着一起下行礼。 此时,站在上首位置的杨贵嫔脸上顿时流露出几分满足的笑容。尤其当她的目光扫过人群中的董美人那张娇美的面容后,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她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说道:“谁是董美人?” 董美人听到呼唤,赶忙低下头轻声应道:“嫔妾正是。” 杨贵嫔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董青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之色,接着冷笑道: “本宫早便听闻宫中新来了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不过嘛……这既然已经入了宫,就得老老实实遵守宫里的规矩。切不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倘若胆敢无视宫规,那么本宫这里可是绝对容不得你的!” 说罢,杨贵嫔眼神凌厉地盯着董青禾,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董青禾心头猛地一震,暗自思忖着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娘娘。只是此刻形势逼人,她也只能诚惶诚恐地回应道:“嫔妾谨遵娘娘教诲。” 杨贵嫔冷哼一声,眼角的余光瞥了众人一眼,便转身进去了,便直接走进了坤宁宫,迎面赶来的桂枝忙把人迎进来。 “皇后娘娘可起了?”杨贵嫔笑着问道。 桂枝领着人走进去,回复道:“娘娘也才刚醒,奴婢请贵嫔和婕妤先移步偏殿喝茶。” 众人站得老远,眼睛悄悄地望着前方,脸上无一不流露出羡慕至极的神色。 这时,人群中有个知晓内情的,就道:“那位便是杨贵嫔,如今正是永和宫的主位娘娘呐!” 亦有人传来一阵细微的嘀咕声:“你们说董美人究竟是如何招惹到杨贵嫔的呀?” “这谁晓得呢?恐怕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吧。” “我倒是曾听说丽修仪才是如今宫中最得圣宠之人呢。” “丽修仪?那又是......” 秀女们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忽然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纷纷闭上了嘴巴,急忙跪地请安,齐声高呼:“嫔妾给娘娘请安!” 丽修仪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一句,便径直朝着坤宁宫走去。 随后,安淑媛、和妃、德妃等人也相继而来。秀女们这边刚刚站起身来,那边就又得赶紧跪下请安,如此反复折腾,等到所有人都来了,天色已然大亮。 德妃等几位妃子则早已移步至坤宁宫的正殿之内,静静地等待着向皇后赵臻姝请安。 “想必这就是新入宫的秀女吧,瞧着真是水灵。”丽修仪微微眯起双眸,目光在殿外的秀女身上来回打量,神色间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可不是嘛,这些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家,正值豆蔻年华,无论怎么看,可不都是一副水嫩娇柔、楚楚动人的模样么。”安淑媛轻抿一口茶,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镇定自若。 她膝下育有三皇子,日后不管怎样,心里总归是有底气的。 一旁的德妃同样面露复杂之色,只是其眉眼之间更多出了几分自信与从容。 就在这时,杨贵嫔突然开口道:“不知各位姐姐可有留意到那位董美人?”她那双美眸之中闪烁着丝丝怨毒之光,连带着神色都变了几分。 “本宫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此女乃是因太后拔擢,才能初封就是美人位份。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德妃心中好奇不已,忍不住追问道。 第281章 要人 杨贵嫔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冷声道:“等会儿德妃姐姐见了自会明白。”她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好奇心大起。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赵臻姝才施施然地从后方缓缓走了出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和妃为首,殿内的妃子们缓缓跪下行礼。 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洒在金色琉璃瓦片的屋檐上,屋檐之下,殿外的秀女们听着声响,就笔直的跪在地上磕头行礼。室内香烟袅袅,金兽熏香弥漫于空气中,和赵臻姝妃身上淡淡的兰花香相互辉映,她端坐在凤位之上,微微点头,声音平静而有力:“都平身吧。” 今天赵臻姝穿的简单大气,一身明黄色的圆领凤袍,上面绣着金凤蝴蝶,玉革带上点缀着豆子大小的明珠,腰间挂悬落着金丝璎珞。加之眉黑如墨,唇红似火,顿时给人以雍容华贵之感。 先是几个主位娘娘起身,随后便是跟来的宫妃起身,最后跪在殿外的秀女们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董青禾带着一众秀女缓缓走了进来,至于后苑的妃子,自然就是留在殿外。 “宫里的姐妹越发多了,本宫这坤宁宫都放不下了。”赵臻姝不无感叹,只可怜这些秀女们,真正能得宠的又能有几个呢? “可不是,臣妾看着这一群人,都觉着岁月无情啊。”德妃笑了笑。 “罢了,行大礼吧。” 秦德忠微微抬手示意众秀女再次下跪,随着他那一声接着一声清晰而响亮的传唱之声响起,秀女们动作整齐地觐见中宫皇后。 行过大礼,这些秀女便正式成为了皇帝的妃子。 赵臻姝端起茶杯,象征性的喝过妾室茶,然后轻声说道:“既然诸位都已入了宫,成了这宫中的姐妹,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归还是要互相认识才好。” 站在一旁的晴虹立刻会意,赶忙开口介绍道:“众位主子,这位乃是德妃娘娘。”德妃嘴角含笑,轻轻抬了抬手,温柔地道:“都起身吧。” 紧接着,晴虹又依次向众人引荐几位娘娘。和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冷淡,并未多言。 安淑媛这回看清了董美人的脸庞,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也太像了!尤其是那张小巧精致的脸蛋,简直就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待到轮至丽修仪时,发问道:“本宫曾听闻有一位董美人深得太后娘娘的看重,不知是哪一位呢?” 董美人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开,维持着蹲姿道:“嫔妾美人董氏叩见修仪娘娘。” 丽修仪那如秋水般的眼眸缓缓地落在那张脸上,先是微微一怔,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片刻。 紧接着,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轻蔑而又带着几分讥讽的笑容,轻声说道: “哦~我当是怎么一回事呢,竟是长得这般模样。也难怪啊,就凭这副容貌,想来能得到太后的看重倒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话音刚落,董美人心乱如麻,还是出声道:“嫔妾蒲柳之姿,如何能与修仪娘娘相提并论。” “咯咯,董妹妹倒是会说话呢。瞧瞧这张小嘴,本宫都喜欢得紧。”只是说话之间,丽修仪的神色满是冰冷。 冷眼旁观的赵臻姝轻轻瞥了一眼董美人,然后将目光转向丽修仪,不紧不慢地道:“罢了,丽修仪莫要再打趣董美人了。剩下那位便是杨贵嫔。” 说罢,她微微侧身,朝着杨贵嫔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董美人会意,带着新人们忙行礼。 董美人像李贵妃非董美人之过,若董美人他日犯下大错,自有宫规等着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刚入宫的秀女,何必为难? 赵臻姝不是圣人,可她也不会牵连一个无辜之人。 若因李贵妃之故,而对董美人恶语相向,百般折磨,那么他日董美人走上歪路之时,是否又该怪到如今的后妃身上? 因果循环啊,岂是那般容易说的清楚的。 丽修仪脸色微微一变,心有不甘,可皇后开口解围,她亦不敢说什么。 但是李贵妃当年在她脸上甩的巴掌,她记忆犹新,这些巴掌还不到李贵妃身上,那就只能还到董美人身上了。况且,董美人是太后拔擢,她岂能看着太后提携的人逍遥快活? 丽修依目光闪过几分寒光,道:“皇后娘娘,这新人进宫可安排好宫室了?臣妾想着,这位董妹妹极有眼缘,若是方便,倒不如放到臣妾的景仁宫里。” 赵臻姝眼神警告道:“本宫已早做安排,此事就不劳丽修依费心了。” 丽修仪依旧不罢手,直接拉起董美人的手笑道:“董妹妹,我是真心瞧着你有缘,你若是来景仁宫,皇后娘娘又岂会不同意?” “我宫里人少,新来的几个选侍也说不上话,就看着你不错,你可愿意?” 董美人瞬间紧张起来,她已预料过自己必定惹眼,但从未想过会直接引得修仪娘娘这般急切。直觉告诉她,此去定是凶险,可当着众人的面,若是贸然拒绝修仪娘娘,日后岂会有好果子吃? 董美人刹那间思维混乱起来,更不知如何作答。 “臣妾……臣妾……” “董妹妹怕什么,陛下宠着丽修仪,景仁宫也是常去的,丽修仪愿意提携你,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倘若哪天得了圣宠,董妹妹可要记着今日本宫提点之恩呢。”杨贵嫔似笑非笑,这话里半真半假,若非是宫里老人,又怎么能明白其中深意。 杨贵嫔可记着李贵妃曾经是如何让人打砸了她的屋子,她的面子里子,都碎了一地,成了六宫的笑话,这个仇,岂能不报? 如今丽修仪出面,自然是好过她亲自动手,将来若真出了事,也不会牵扯到她头上,何乐而不为? 第282章 赏赐 眼见杨贵嫔也开口说话,董美人思绪纷涌——杨贵嫔说地也有几分道理,她若是能借着丽修仪,一举得宠,便是有人对她图谋不轨,又能如何? 况且,她是太后拔擢,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归没人敢欺负她。 这番思绪涌上心头,董美人六神无主之下,完全忽视了赵臻姝投来的目光,随后就答应了,“臣妾愿意,多谢修仪娘娘。” 丽修仪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笑容。 谢她?哈哈哈,真是笑话。 丽修仪拍了拍董美人的手道:“好妹妹,你且放心,陛下常来我这里,我会疼你的。” 听了这话,董美人担忧中露出几分窃喜,若是修仪娘娘当真愿意提携自己,也是一件好事,那股不安许是她自己多想了吧…… 赵臻姝看着董美人的神色,只能微微叹一口气,道:“罢了,你既然愿意去景仁宫,便去吧,若是有事,可让人来坤宁宫寻了本宫。” 赵臻姝大可直接开口定下此事,保全了董美人。可一个人的因果都是自己做下的,何必强加干涉别人的选择?看董美人这神情,虽是有几分担忧,可未尝不想着借此一搏,宫中的事,谁说得准呢。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董美人心思复杂,继续叩头谢恩。 这新人觐见礼便算是结束了。 随后就是赏赐了。 这次选的人太多,赵臻姝看着自己的库房,这回可要出一笔了。 御女们每人赏赐了一匹质地精良的青缎料子。 这青缎乃是来自陕西进贡的珍品,据说需要十几位技艺娴熟的绣娘耗费整整九天时间,以正反交织的手法,方能织就一匹。如此算来,除去每年地方使用的、陛下用于赏赐他人的,最终能够进入宫中的青缎总共也不过才区区一百多匹布料而已。 与那些顶尖的珍贵料子相比,或许稍显逊色,但若是赏赐御女们,已然称得上是相当不错了。 赵臻姝凝视着那被搬运一空的料子,轻声说道:“这些料子赏了人也好,库房如今看上去倒是清爽利落了不少。” “都是些不值钱的,奴婢觉着清空了也好呢。”一旁的流江笑道,这样一来,再把那些好的东西归置归置,看着更舒坦。她心下暗自思忖着,咱们坤宁宫什么好东西没有啊,像这种青缎料子,在这里只能算作是最次等的货色罢了。自家娘娘把它放置于库房之中已有数年之久,却从未曾动用过一丝一毫。 此外,每位御女还得了一整套的银制头面,十两银子,诸如猪、羊、鸡、鸭等各种数量不一的吃食。这些就是直接从赵臻姝的份例当中扣除出去的。 至于赏给选侍们就又丰厚一些,每人两匹布,两套头面,其余不等。到了才人,已经是换成了江南进贡的织锦缎,和一套金制的头面,其余不等。董美人最重,赏的是三匹蜀锦,两套金制头面。 反正赏赐完这些东西,赵臻姝就觉着库房看着终于舒坦了,以前就是东西多,扔了吧,觉着极为可惜。底下的人费心费力的做出来,不用也就罢了,若是丢了那才是造孽。现在好了,清清爽爽的。 盘点完库房,赵臻姝就吩咐道:“平日里你们看着库房里有什么好的东西,就留着记到乐窈名下,等她将来出嫁的时候,嫁妆也就齐全了。” “奴婢遵旨。”流江几个人应下。 现在娘娘就开始给大公主准备嫁妆了啊,她们觉着还早着呢。 赵臻姝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当下正需要着手准备乐窈的侍读事宜,而再过十年便得开始挑选驸马了。看似还有些时日,可一旦真正过起来,时光就如同那白驹过隙一般,转瞬即逝,甚至让人毫无察觉。 德妃这些妃子们的家底远远不如赵臻姝丰厚。加之此次选秀入宫的秀女众多,能给的赏赐也颇为有限。众妃只能依照坤宁宫的赏赐标准行事,并且还在此基础上大幅缩减,方才勉勉强强地凑齐了赏赐的东西。 新人入宫,头等戏自然是等着陛下翻牌子,看谁能拔得头筹。 李景琏看着敬事房的陆海奎,一脸的惊愕。 早一批进宫的妃子们便已有十来位之众,而此次新入宫的妃子更是将近四十人。那一个个精致的承托之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块绿头牌,敬事房的内侍们整整跪满了十排。 他知道太后要多选一些人了,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多。 看着眼前这乌泱泱的一片人,李景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阵头大。他伸出右手轻轻揉了揉眉心,稍作思考后,李景琏开口吩咐道:“去坤宁宫吧。” 站在一旁的陆海奎赶忙应声道:“奴婢遵旨。” 可他心里也想着皇后娘娘当真是深得圣宠啊,即便如今新进宫的妃嫔如此之多,陛下仍是对她们一眼都不多瞧,直奔坤宁宫看望皇后。 他瞧着,丽修仪的宠爱怎么也比不上皇后的。 赵臻姝得了消息,就等着李景琏,等人来了,便一同围坐在炉子旁吃锅子。 李景琏坐在桌前,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他望着眼前冒着腾腾热气的锅子,道:“等这天气再热一些,要是还像这般吃着热锅子,怕是就不能了。” 他也爱吃锅子,尤其冬天的时候,热乎乎的身上的得劲。可惜了,现在要回暖了。 一旁的赵臻姝听到这话,递上自己的帕子,轻声细语地道:“陛下擦擦汗吧。” 话音未落,只见乐窈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她双手紧紧捧着自己的小碗,一脸认真地说道:“我给爹爹擦汗吧!”说着,便转头看向身边的落雁,奶声奶气道:“落雁姐姐,抱我起来。” 落雁点头应了一声,便将乐窈抱了起来。李景琏由着乐窈擦汗。待乐窈擦完后,李景琏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了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他一把将乐窈从落雁怀中接过,柔声道:“乐窈想吃什么,和爹爹说。” 第283章 听墙角 乐窈其实已经吃饱了,只是拗不过李景琏,她小嘴里很快就被李景琏塞满了,吃都吃不下。 最后乐窈挣扎着从李景琏怀中跑出来,“爹爹,我不吃了,我不吃了。”再吃下去就要撑死啦。 “你这胃口怎滴和你娘一样,该是学学你毓琼,朕瞧着毓琼那胃口好。”李景琏有些不满,孩子吃两口就不吃了,怎么能长大? 赵臻姝无语的撇了撇嘴,照李景琏这么喂孩子,乐窈怕是已经胖成小乳猪了。 “陛下,乐窈吃饱了自然就吃不下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吃饭和牛一样吃那么多?赵臻姝暗自吐槽,又看着乐窈的背影道:“去看着公主,别让她玩了,消消食该睡觉了。” 用过膳,孩子也打发走了,自然要做一些夫妻之间的事情。 乐窈鬼鬼祟祟地猫着腰,踮起脚尖悄悄地站在了屋外的床沿下方。她一手紧紧扯住落雁的衣裙一角,另一只手则拽住宏琴裙摆的边缘,压低声音焦急地说道:“嘘!你们俩快点儿蹲下来呀,千万别被别人给瞧见。” 此时,不远处的李成华和晴虹一脸无奈又略带尴尬,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乐窈,不知这位活祖宗要干嘛。 乐窈正紧张兮兮地对着他们挤眉弄眼,还时不时用手比划着示意他们噤声。 晴虹几人只能面面相觑,心里暗自叫苦不迭——公主啊,您要不要听听您自己的声音有多大,怕是陛下娘娘都听见了。 可没办法,她们还要装模作样不知道,配合着乐窈行事。 相比之下,最为难的当属落雁和宏琴二人了。 落雁满脸忧虑地劝解道:“公主,时辰已经不早,要不咱们还是赶紧回房就寝吧。” 窈却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嘴里嘟囔着说:“才不要呢!每次爹爹一来,娘亲就把我从屋里给支出来,哼,我偏要瞧瞧爹爹和娘亲到底背着我有什么秘密不可告人的事情!” 说着,她还不忘再三叮嘱身旁的两人:“你们两个赶快蹲下身子来,说话的时候可得千万放低声音。” 落雁和宏琴不禁瞪大了双眼,心中同时涌起一阵惊愕——啊?啊?公主您这是打算偷听陛下和娘娘的墙角吗?这……这要是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啊! 宏琴被吓得浑身一颤,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说道:“公主,天色已晚,咱们还是赶紧就寝休息吧。”她心里暗暗叫苦,就算借给她们十个胆子,她们也绝对不敢去做这种事情啊! 一旁的落雁也赶忙附和道:“是啊,公主殿下。您要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件事情,等回房之后,奴婢再详细跟您讲清楚。” 此刻的落雁心急如焚,只盼着能够尽快说服乐窈离开此地。若是引得陛下娘娘不快,公主不一定有事,她们肯定出事了。 听到落雁的话,乐窈那张呆萌可爱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她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你居然知道?” 我的公主啊!在这坤宁宫中,几乎人人都心知肚明啊!陛下来夜宿坤宁宫无非就是男女之事罢了。 然而,面对如此单纯懵懂的公主,落雁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她解释这些事情。天杀的,真是急死人了! 就在这两人左右为难、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屋子的窗户从里面被人轻轻推开。紧接着,赵臻姝探出头来,恰好与乐窈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庞对个正着。 “嘿嘿,娘亲,你还没睡啊。”乐窈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仰起头来,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神情。 赵臻姝见状,嘴角微扬,道:“把公主抱起来。”心里暗自想着,若是不将乐窈抱起来,怕是挨不着这这小家伙。一旁的落雁赶忙小心翼翼地抱起乐窈,然后轻轻地把她的身子往前送到赵臻姝的面前。 赵臻姝也是毫不手软,说时迟那时快,迅速伸出手朝着乐窈光洁的额头轻轻一敲,嘴里笑骂道:“你这个小鬼机灵,竟然敢跑来偷听你娘我的墙角!” 乐窈被敲了额头后,也不哭闹,伸出小手一边轻柔地揉搓着自己的额头,一边笑嘻嘻地回应道:“谁让爹爹一来,娘亲就急匆匆地赶我走了。” 李景琏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妻女隔着窗户说话,脸上满是无奈的笑容。他走上前来,俯下身子与乐窈平视,轻声问道:“乐窈乖,告诉爹爹,你想不想再要一个弟弟啊?” 乐窈歪着脑袋,眨了眨眼,脆生生地回答道:“爹爹,可是我已经有很多弟弟啦。”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她有毓琼妹妹、承平弟弟……” 李景琏微微一笑,解释道:“她们虽是你的弟弟,但是到底不同,况且,你若多个弟弟,日后出去跟在你身后吗?岂不威风?” 都是弟弟,为什么有区别啊? 乐窈想不明白,可是她也想要个弟弟,等弟弟长大了,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带着一群弟弟玩儿! “乐窈想要。” “那就乖乖回去睡觉。”李景琏嘱咐道:“抱公主回去。” 乐窈撇撇嘴,说半天爹娘还是要丢下她,不过她也不闹,反正落雁姐姐不是也知道,她回去就拷问落雁姐姐。 落雁、宏琴二人得了李景琏的示意,抱起乐窈,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谢天谢地,我的活祖宗可算不能去听墙角了。 关上窗户,赵臻姝无奈地笑道:“真不知像了谁,日后只怕是要苦了驸马。” “应该的,朕之明珠,驸马能娶到已经是三生有幸,自然要顺着乐窈来。”李景琏道。 “乐窈如今都四岁了,再过一年也就是选侍读了,陛下心里可有打算?”赵臻姝问道。 大明一朝标榜于前朝汉室,虽不及大汉那般帝后同尊,但于女子的束缚亦远不及后世——要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富庶之家都会安排女学,教导姑娘们的学问,不必如男子般科举考试,但也要读些书,认得字,不做睁眼瞎。 李景琏缓缓道:“朕亦有思量,估摸着罗尚书家的姑娘、秦侍郎家的姑娘都是不错的。” 罗玉恒是新一任的户部尚书。秦秀是兵部侍郎,和赵玄礼是同僚。 罗家和秦家没有太多干系,甚至秦秀和赵玄礼还是竞争兵部尚书的位置,李景琏此举让人意味不明。 “陛下选的自然是好的,只是臣妾亦有一位人选,臣妾舅舅有一位孙女,年纪相仿,性格又好,臣妾想着接进宫来陪着乐窈呢。” 赵臻姝口中之人,便是大理寺卿杨志的孙女,她是魏国公夫人的娘家嫡亲哥哥,关系极近。 赵臻姝的心思也极为简单,杨家靠着赵家,就算是她的嫡系,自然要给好处的,姻亲的情感总有用尽的时候,倒不如直接给些好处,大家看着敞亮痛快,心里也高兴。 “你看着做主就好。”李景琏压在赵臻姝身上,唇畔的热气呼在赵臻姝耳边道:“姝儿,乐窈想要弟弟呢。” 赵臻姝羞涩一笑,那就来吧,还等什么呢。 嘿嘿! 第284章 愚蠢的胡选侍? 李景琏一连着几天都来了坤宁宫,给足了中宫面子,更是让新入宫的妃子心中有了数,皇后如日中天,她们吃罪不起。 不过依旧有些不怕死的,没几日,宫里就传出来皇后不贤,嫉妒六宫的闲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皇后已是高位,如今竟还死死地霸占着陛下,究竟意欲何为啊?” “可不是嘛,我看那皇后所谓的贤德也不过是惺惺作态、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瞿御女微微抿嘴一笑,轻声提醒道:“胡姐姐,您说话可得小心些,万一被旁人听了去,传到皇后娘娘耳中,恐怕会招来责罚。” 胡选侍面露不屑,她冷哼一声,道:“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大实话而已,怎么?难道这偌大的皇宫里连让人说实话都不行吗?” 话音刚落,只见林美人从一旁的花圃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她面色不愉,两道秀眉紧紧皱起,目光冰冷地盯着胡选侍,冷冷地道: “哦?我倒是想听听,究竟是什么样的‘实话’,居然能惹得胡选侍如此动怒。若是心中当真有什么不快,不妨随我一同前往娘娘宫中,好好说道说道。我倒要瞧瞧,胡选侍到底对皇后娘娘有何不满之处!” 皇后娘娘待她恩重如山,岂容这些人在背后嚼舌根? 这是谁?主位娘娘们她们可是一个不落全都见过了,那么眼前这位定然就不是其中之一!再瞧瞧她的穿着打扮,顶多也就是个美人罢了,定是上一届秀女里毫不起眼的一个。 胡选侍心中想着,眼底的气焰不禁又旺盛了几分。她的父亲可是堂堂两广总督胡翰,不管是谁见到了,都得卖几分薄面。像这样的小妃嫔,她哪里会看在眼里呢? 瞿御女赶忙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嫔妾给林美人请安。” 这位林美人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虽说平日里不大受圣上的宠爱,但与皇后娘娘的关系极为亲厚。 林美人并没有消气,反而继续冷冷地质问道:“你倒是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哪个宫里的妃嫔?居然敢这般污蔑皇后娘娘,难道你的家教和所遵循的规矩就是这样纵容着你来放肆吗?” 胡选侍脸色微微一变,她自有她的骄傲,岂容林美人这种出身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只见胡选侍微微扬起下巴,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林美人,缓声道:“嫔妾乃是景仁宫选侍胡氏,今日在此所言皆是句句属实,林美人又何苦这般咄咄逼人呢?” 胡选侍言语之间不见丝毫退让,反倒是和林美人针锋相对起来。 林美人听闻此言,道:“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既然如此,那我索性将这实话一并说了,你身为宫中妃嫔,竟敢妄自议论皇后娘娘,此乃大不敬之举,已然触犯了宫规。按照规矩,就应当施以掌嘴之刑。” 别的不说,跟着德妃住在启祥宫,林美人对宫规的造诣已经是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胡选侍脸色微微一变,嘴硬道:“便是又如何?你不过是一个美人,难不成还要罚我?” 林美人一怔,是啊,她不过是一个美人,纵然想为皇后娘娘出气,可又哪里来的资格呢? 胡选侍见状,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这有的人啊,天生就是奴婢命,即便有朝一日翻身做主子,可骨子里还是贱骨头,上赶着给别人伏低做小,如今也敢跑到我面前扬武扬威,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她入宫又岂能是两眼一黑就入宫了,家里早已经给她细细介绍过宫中的各位娘娘。 林美人、周才人、鲁选侍之流,要家世没家世,要宠爱没宠爱,陛下早都抛之脑后了,谁搭理她们呀。 她胡星华若是怕了,那才是真的笑话。 “你……你简直放肆!”林美人气的浑身发抖,她第一次遇到如此蛮横无礼之辈,就是当年在李贵妃手下,她都未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说过话。 胡选侍丝毫不惧怕,继续道:“难道我说的不是?我父亲乃是两广总督,我出身名门,你呢?一副穷酸样,就是穿上这蜀锦段子,也怕是沐猴而冠,可笑之极。” 凝香忙扶住林美人,忍不住出声道:“胡选侍,我们家主子是美人,你只是一个选侍,你未免太过分了!” 过分? 她胡星华本就想着拿着人立威,免得人小瞧了她,如今看着凝香,顿时眼睛亮了起来,“好你个贱婢,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胡选侍说着上前,一巴掌就打在凝香脸上,然后拍了拍手,道:“真是打你都嫌脏。” 林美人此时怒极,她的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看着眼前的凝香,心中满是怜惜和不忍。凝香就如同自己家中姐妹般,她又怎么能忍心看着凝香受着这个没有道理的委屈? 于是乎,林美人终是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把拉住胡选侍的衣服,道:“你休想走掉!你以下犯上,如此欺负我,今天必须跟我去面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来给我们主持公道!” 然而,胡选侍心里却是一阵慌乱,但表面上却依然强装镇定,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哼!你以为你是谁啊?想见皇后娘娘就能见到吗?我劝你还是识相点,把这件事给我咽回肚子里去,要是胆敢抖落出去,我定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林美人的眼眶顿时变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她便是再胆小,可也不至于被人欺侮到这个份上,她扬起手狠狠地扇在了胡选侍的脸上,喝道: “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亦无权惩戒宫妃,可你做得也未免太过分了!这一巴掌你若是不服气,那好,咱们现在就一起去皇后娘娘那里评理去。” 胡选侍愣在原地,随后就是滔天的怒火涌上心头。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挨巴掌,“你敢打我?”胡选侍亦不退让,伸出手朝着林美人抓去,凝香自然挡在前面,几人顿时乱作一团,争打起来。 第285章 争闹 瞿杏安稍微往后走了走,免得被殃及池鱼,她眼睛瞥了一眼林美人身上的蜀锦,露出几分沉思。 一个美人,又不是宠妃,哪里来的蜀锦?她又见林美人气势虽是弱了不少,可言语上却不肯让步,可见其也定是有底气的,她便不敢上前,静观其变。 况且,她虽是官家小姐,可瞿家是小门小户,招惹不起这些人的。 “放肆!” 安淑媛一声冷哼打断了众人,她亦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宫妃,瞧这模样该是新入宫的秀女。 胡选侍心头一晃,一下子收回力道,林美人慢了半拍,双手推在胡选侍身上,正好把人推倒。 “淑媛娘娘,嫔妾求求您一定要为嫔妾作主啊!”只见那胡选侍一个不慎摔倒在地后,竟毫不犹豫地就地跪了下来,满脸泪痕地哭诉着: “今日嫔妾本与瞿妹妹一同在这御花园中悠然自得地赏着花呢,谁曾想到,林美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二话不说就蛮横无理地抢占了嫔妾的位置。嫔妾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便与其理论了几句,怎奈那林美人口齿伶俐,嫔妾根本不是对手呀。” “后来,林美人竟然愈发嚣张跋扈起来,伸手拉扯嫔妾的衣裳,还用力将嫔妾狠狠地推倒在地。呜呜呜……嫔妾实在是委屈至极啊,恳请娘娘为嫔妾主持公道啊!” 听到胡选侍这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安淑媛微微蹙起眉头,朝着身旁的翠樱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的翠樱赶忙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将林美人搀扶起身。安淑媛目光犀利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女子,冷冷开口问道:“你究竟是哪个宫里的?” 胡选侍伏地道:“回娘娘话,嫔妾乃是景仁宫胡氏。” 一听到“景仁宫”三个字,安淑媛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中瞬间划过了几丝难以掩饰的恨意。要知道,当年那丽修仪可是妄图抢走她的亲生骨肉,这笔账她一直铭记于心。 安淑媛故作惊奇之色,语气略带嘲讽地说道:“这可真是奇了,既然你是景仁宫之人,你不去找丽修仪替你作主,反倒跑到本宫这里哭天抢地的。想来,丽修仪是平日里对你疏于管教?依我看呐,若她当真用心教导过你,又岂会任由你养成这般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性子?” 胡选侍只觉得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她这次怕是拜错了人,眼前这位安淑媛恐怕对景仁宫怀着深深的敌意。 她赶忙俯下身子,诚惶诚恐地说道:“嫔妾无意开罪娘娘啊,请娘娘宽恕嫔妾吧。”那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生怜悯。 然而,落在旁人眼中,却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一旁的林美人冷开口讥讽道:“哼,有些人呐,即便是出身不凡又如何?可她本质上还是一个小人,整日里只会踩低捧高,这种做派,比之奴婢们都相去甚远,更要恶心上千倍万倍,胡选侍,你说是也不是呀?” 站在林美人身后的凝香,满脸忧虑地望着自家主子,就算自己因为这场争执挨了打倒也无妨,只要主子别因此气坏了身子就行。 胡选侍,则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能紧紧咬着嘴唇,脸色铁青。她拼命低下头去,不让众人察觉到自己的难堪。 “林妹妹,你身子没事吧?”安淑媛忽略胡选侍,开口问道。 “嫔妾无碍,今日多谢淑媛娘娘解围了。”林美人吐了一口气道:“今日之事,嫔妾会如实禀告给皇后娘娘,若是娘娘问起,还请淑媛娘娘如实相告。” “这是自然。”安淑媛笑着,主动开口道:“妹妹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先行回去休息吧,这里自有我来处理。” 林美人也不推辞,行过礼就告辞了。 等林美人走了,安淑媛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她淡淡道:“胡选侍以下犯上,就张嘴十下以儆效尤,不过本宫不是景仁宫主位娘娘,翠红,替本宫送胡选侍回景仁宫,告诉丽修仪。” 胡选侍脸色奇差无比,自己站起来行过礼就回去了,瞿御女也忙告退,再不敢待着。 安淑媛这才道:“辞盈,你可看明白了?” 陆辞盈皱着眉头,不解道:“表姐,这林美人是什么来头,您竟然如此礼遇。”陆才人是这次入选的四位才人之一,如今正住在咸福宫里。 安淑媛边走边说道:“你可知这深宫为何波诡云谲?便是因着其极为复杂的关系脉络,不知深浅的人若是贸然闯进来,只会死的凄惨。” “你看那林美人,既无宠也无子嗣位份,如何得以穿着蜀锦?” 陆才人也注意到了,这才更加惊讶,她继续静静听着安淑媛道: “那林美人不靠着陛下,却依靠着宠爱,这宠爱正是来源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前本还有一位贞……罢了,她已经去了,便不与你多说,你只记着,这林美人深得皇后娘娘看重,莫说是我,就是德妃看着林美人,也不会摆架子。” 安淑媛道:“宫中形势复杂,非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别的日后慢慢讲给你听,但有一点,我却要提前说好。” 安淑媛少有这样的一本正经。 陆才人见了,收起自己的笑脸,同样郑重地看着安淑媛道:“表姐请说。” 安淑媛亦屏退左右,只留二人说话。 “我知选秀的名单上有你,便亲自寻了皇后娘娘,把你要来,就是想着相互扶持。 “姨父是京兆尹,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案子接触过不少,你耳濡目染之下,保全自身之道,我自不必细说,只有一点,他日你若为妃,便是诞下皇子也万不可生出夺嫡的心思。” 安淑媛压低声音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后只会撑死自己。咱们这样的大族,要的不是极致的辉煌,而是延绵不绝的福泽。” 第286章 棋子 安淑媛微微抬眸,目光锐利地凝视着眼前之人,缓声道: “你若当真有那份福气能生下皇子,切记定要老老实实的,这些陛下可都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 咱们安分守己,将来皇子们不说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但起码一个亲王的位子是怎么也跑不掉的。日后行事谨慎、本本分分,不犯糊涂,咱们家族便可依靠着自己的孩子,把荣华富贵的日子延续下去。” “你要是心生妄念,妄图去争夺那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位置,最终的结局只会是粉身碎骨,甚至连累九族,到那时,我自与你划清界限,只希望陛下能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宽宥安家。” “我当你是自己人才与你说这些话,就是提前告诉你,不该有的心思趁早打消掉,莫要自寻死路才好。” 陆才人微微一怔,似有些反应不过来。 安淑媛也不再解释,只是淡淡道:“人啊,不要去想着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地位也好,钱财也罢,都是这个道理。” 陆才人似懂非懂,只应承下来不提。 林美人离去后,直接来坤宁宫求见赵臻姝。 乐窈对这个林娘娘有些印象,林娘娘的手极巧,去年做了许多小衣服,她都很喜欢,只是今日瞧着林娘娘颇为狼狈。 “林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不开心吗?乐窈给你做主可好?” 林美人唰的就流泪了,“嫔妾多谢公主,只是嫔妾找皇后娘娘就好。”这事不能牵连小孩子的。 乐窈失望的点点头,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又道:“那好吧,母后就在里面。”她还是找承平弟弟去玩儿吧。 林美人进了屋子,就跪下磕头,人也哭的不成样子,她实在是被气糊涂了。她家虽是农户出身,可也没受过这种气不是? “……嫔妾……胡选侍……” 断断续续的,还是凝香帮着把事情说清楚了,赵臻姝当即就生气了。 她失去了一个贞婕妤,看着娄婕妤、林美人已经是更加重要了,至于德妃先暂且不提。 “丽修仪管教宫妃无方,罚禁足半个月,胡选侍口出狂言,以下犯上掌嘴三十,禁足三个月,撤去她的绿头牌,好好磨磨性子。” 赵臻姝立刻吩咐道。 晴虹微微一怔,这胡选侍算是完了,新人这么多,三个月以后谁还记得?不过人作死,能怪得了呢? 林美人本想着皇后替她训诫一番就好,哪知直接处罚了,当即更感动了,娘娘,是真的好。 林美人最后又哭又笑的走了,看着赵臻姝一阵感叹道:“她没什么胆子,今日竟能为了我直言不讳,又为她的宫女出气,可见真是气着了。” “可不是,奴婢也是第一次瞧着林美人这般模样呢。”流江笑了笑,又道:“也不怪林美人这般生气,奴婢刚刚打听了,那胡选侍也实在过分。” “胡选侍这般张狂,可见胡家私底下如何跋扈了。”赵臻姝摇摇头。 封疆大吏们的家族子弟基本上都是如此,手握重权,自然就养的人虚浮起来。 可他们不知道,嚣张跋扈,奸淫掳掠都在消耗先辈们挣来的功绩。他们的祖祖辈辈经过历代积攒,才换来家族的荣华。可这些后辈子弟不知当年起家的艰辛,以为自己生来就是权贵,便无所顾忌的行事。 犯了事之后,家族又要保着子嗣,可要保着后代就势必要付出其他东西来换,直到把家族积攒的底蕴、功绩消耗一空,再犯了事,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因此,便有了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胡选侍回了景仁宫,自是又被丽修仪责骂一番,日子更难了,可她丝毫没有觉着难受,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梅春道:“主子您受苦了。”她瞧着这巴掌印都疼啊。 可胡选侍不觉着难受,反而暗自盘算着,道:“这算什么苦头,若是真没个声响的待在后宫,那才是痛苦呢。” “无论如何,我这次总算引起了皇后等人的关注,若是有人瞧着我能被当作棋子,自然就有人来找我,只要给了我机会,何愁不能把握住圣宠。” 胡选侍目光中暴露出几分野心。 毕竟黑红也是红。 便是她的名声臭了又如何?总好过无声无息的老死在宫苑里,这么多的秀女,能给她的就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又是一场选秀,她们这些人更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人不怕被当作棋子,因为能被当作棋子的总归是有价值的,等到无人问津的时候,那才是难受的紧。 她进了宫,就是来争圣宠的,若真不想入宫,选秀时出去淋一场雨,病了被遣返回去不就行了?何苦入宫呢。 梅春看着胡选侍的脸,当真是心疼极了,虽只有几日的接触,可主子待她是真好,吃的用的,都分给她些。 “主子,咱们何不求了丽修仪呢,丽修仪说不定会帮咱们一把呢。” 胡选侍摇摇头道:“不,丽修仪不是个心善的。况且我瞧着这董美人身上,定是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否则怎么引得丽修仪针对。” “可是奴婢瞧着丽修仪明明对董美人很好,还说要帮着董美人引荐陛下呢。”梅春不解。 胡选侍淡淡道:“丽修仪说话绵里藏针,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董美人迷了眼,定是要吃苦头的,丽修仪忙着对付董美人,又怎么会有心思拉我一把。” 过了一会,胡选侍又道:“你若有机会,便去打探打探董美人身上有什么秘密。至于我,就且等着吧,若是有人看中了我的愚蠢和胆大,自会来找我的。” 胡选侍吸了一口气,就不知谁能看得上她了。 这事儿飞快地传遍了六宫,嗤之以鼻者居多,不屑一顾者更甚,慈宁宫里,太后却看着极为满意。 妙啊! 终于来了一个可以用的蠢货了!她要仔细思量着。 太后想着,杨贵嫔那边也该事发了。 第287章 三公主之病 咸嘉四年四月二十一。 新人入宫已经一月有余,万众瞩目的董美人并没有一举获得圣宠。谁曾想,她就连陛下的面儿都未曾见到过。景仁宫放出消息是董美人病了,连绿头牌给撤了下来。 纵然是美人的位份,可不得见天颜又有什么用? 幸运的是马才人,她成为了这批新入宫之人中首个得以侍奉圣驾的后妃。之后就是陆才人和吕才人也受到了圣上的临幸。在这些初封的才人当中,唯有一位沈才人被皇帝落下了。 选侍里面就是方选侍和姜选侍。 后苑里原本默默无闻的韦御女也有幸得见天颜,被圣上宠幸了一回。赵臻姝把人迁出后苑,安排到了延禧宫住着。 对于这些被宠幸的妃嫔们,李景琏属于穿上衣服就不管了,或许如今脑子里面谁侍寝都没什么印象了。赵臻姝作为后宫之主,便安排着后妃晋位、赐下赏赐。 日子本该这么平淡地过下去,李景琏宠幸谁,赵臻姝就给升位份,若是有后妃怀了子嗣,便再升一级以示宠爱。 这样的日子,赵臻姝是喜欢的,大家都安分,不用费心,可惜天不遂人愿。 五月初一众妃请安之际,杨贵嫔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控诉着丽修依如何残害子嗣。 “皇后娘娘啊,那三公主可是臣妾亲生的骨肉,臣妾又怎会忍心拿三公主的身体状况来撒谎呢?”杨贵嫔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满脸都是难以言喻的痛苦之色。 一旁的丽修仪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杨贵嫔此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见她皱起好看的眉头,语气不善地道:“杨贵嫔,三公主早就已经被陛下记在了本宫的名下,现在和你可没有半点关系!” 赵臻姝微微抬眸,淡淡地瞥了一眼丽修仪,平静地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听到皇后发问,杨贵嫔连忙用手帕抹去眼角的泪花,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悲痛说道: “自从三公主出生之后,臣妾能够见到她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臣妾都从梦中惊醒,梦里全是三公主朝着臣妾哭泣,说她如今水深火热、备受折磨。臣妾日日夜夜都牵挂着三公主,思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就想要去探望三公主。” “可丽修仪总是拦着臣妾,不许臣妾看望三公主。”杨贵嫔眼眶微红,声音微微发颤,继续说道:“臣妾虽是三公主的庶母,是真心疼爱着三公主的,难道如今就没有权利去看望一下那可怜的三公主吗?” 说着,她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花。 “这自然是可以的。”赵臻姝端坐在凤椅之上,回应道。 此时丽修仪的脸色却变得奇差无比,原本白皙的面庞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寒霜,手指更是紧紧攥着太师椅的扶手,关节处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目光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般,死死地盯着杨贵嫔,也不知道究竟在心里盘算着些什么。 德妃看了一眼赵臻姝,小心的开口道:”若真是这般,丽修仪未免太过分了,虽说三公主已经是丽修仪的孩子,可说到底杨贵嫔才是真正的生母啊。” 和妃则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假寐起来,对于这样的宫廷争斗,她早已心生厌倦,多听一句都会觉得心烦意乱。 其余众人也都各怀心思,有的低头不语,暗自揣测着其中的缘由;有的则偷偷抬眼观望着事态的发展;更不乏幸灾乐祸者,瞧着丽修仪若是真的被斗下去,于其他人都是有好处的,最起码陛下宠幸她们的机会就更多了。 杨贵嫔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臣妾昨日内心备受煎熬,实在是按捺不住对三公主的牵挂之情,便前去探望。 可是没想到,刚到景仁宫门口,就被丽修仪给拦住了。臣妾苦苦哀求,丽修仪却丝毫不为所动。臣妾当时心中焦急万分,又听到三公主在里面哭得撕心裂肺,一时情急之下,便硬闯了进去。” 说到这里,杨贵嫔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似乎回忆起了当时令人痛心的场景。 “谁知……谁知一进门,竟然看到三公主正在那里呕吐不止,哭的昏天黑地。那小小的人儿躺在榻上,小脸惨白无色,看上去虚弱极了,皇后娘娘,您膝下也有大公主,若是大公主被如此对待,您又会如何?臣妾的心都要碎了。”杨贵嫔越说越是激动,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杨贵嫔言辞凿凿,说得仿佛确有其事一般,丽修仪一听这话,立马如坐针毡,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与愤懑,匆忙起身,快步走到皇后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 “皇后娘娘明鉴,三公主昨日不过就是吐奶罢了,那些负责伺候的嬷嬷疏忽,没有尽心尽责,臣妾得知此事后,已然对她们严加惩处。臣妾也向杨贵嫔仔细地解释过其中缘由了,可是怎奈这杨贵嫔油盐不进,根本就不听臣妾所言,臣妾当真是冤枉。” 婴儿身体娇弱,稍有不慎便容易病着。 吃奶之后,必须让其保持坐姿,万万不可让其躺下,否则刚吃下去的奶就有可能会尽数吐出。照顾婴儿可谓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容不得半点马虎。 赵臻姝身为后宫之主,又亲自抚养着乐窈和承瑄,对于这些常识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倘若三公主仅仅只是吐奶这么简单,那么杨贵嫔这么闹腾,无疑便是在无理取闹了。 就在众人皆心思百转之际,只见杨贵嫔突然怒目圆睁,霍然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丽修仪面前。 她伸出食指,直直地指向丽修仪的鼻尖,厉声呵斥道: “你既然口口声声说三公主那般痛苦难受只是因为吐奶,那本宫倒要问问你,三公主身上突然起的那些疹子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也是吐奶所致不成?” 第288章 三公主之病(二) 只见丽修仪那精致的面容此刻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起来,双目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她身为九嫔之一,平日里也是备受尊崇,可如今,就在这众多妃嫔面前,杨贵嫔居然如此不知好歹,一次又一次地挑衅她! 丽修仪如何能够忍受得了这般屈辱?她怒声呵斥道:“放肆,杨贵嫔,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如此无礼!” 可面对丽修仪的怒斥,杨贵嫔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她转头朝着赵臻姝,继续哭诉道:“皇后娘娘,臣妾为着三公主,今日就算是放肆一回了。臣妾要状告丽修仪残害皇嗣,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和三公主做主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毕竟涉及皇嗣,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臻姝镇定道:“是非曲直本宫自会查清楚,来人呐,速去景仁宫将三公主抱来。另外,传刘院判也一同前来。” 丽修仪的脸色因着怒气涨红,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杨贵嫔,心里却是乱成了一团麻。 三公主虽说并非丽修仪所亲生,但丽修仪对其关怀备至,呵护有加,一直将其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般悉心照料,即便她和杨贵嫔不和,她也从未想过要对三公主动手加害。 杨贵嫔如此信誓旦旦,必定是有备而来,可她思前想后,依旧不知道三公主身上何来的红疹。 一时间,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可任凭她的脑子如何飞速运转,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她该如何破局? 德妃倒是还想在说话,可是她犹豫一番还是闭嘴了,刚刚已经是为了杨贵嫔说了几句,再说,未免显得她太过偏倚。 惠贵人低着头,紧张的握着自己的手帕。她还是心里打鼓儿,忍不住抬起眼皮,偷偷看着杨贵嫔。杨贵嫔似乎也察觉到了惠贵人的目光,眼珠转到眼角,用余光看着她身后的惠贵人。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仅仅只是一瞬间,她们便如同触电一般迅速地错开了彼此的目光,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过一样,此举亦是无人注意。 旁人则屏住呼吸,深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刚入宫的妃子们初来乍到,尚不知宫中深浅,由着胡选侍的例子,即便是想依附于丽修仪的人也不敢再开口了。 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过多久,三公主终于被抱来了。只是三公主病着,赵臻姝不能近距离了接触,免得传染给自己。她自己如何不打紧,可要是无间让乐窈染病,赵臻姝当真能恨死自己。 因此,赵臻姝只能吩咐宫女将三公主抱得靠近一些。 三公主的神色极差,那张白嫩的小脸苍白无血色,心中不禁一阵揪痛,只是脸上看不到红疹子。 赵臻姝又让人轻轻地将三公主的衣服拉开一点。 这一看之下,赵臻姝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一颗心也随之沉入了谷底。 这红疹子,她看着极为眼熟——像是前几年太后和大皇子发过的红疹——花柳病。 赵臻姝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瞬间从心底升腾而起,直冲脑门,令她怒不可遏。 对于一个尚在襁褓之中、柔弱无辜的幼女,竟然也有人胆敢心生这般歹毒的念头!倘若三公主当真被那些肮脏污秽之物所侵蚀,待到长大成人之后,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一想到此处,赵臻姝的心便紧紧揪成一团。 此刻,刘维尚未到来,她心中虽有诸多猜测。然而,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她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但愤怒已然让她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与端庄,只见她面色铁青,那一双美眸更是闪烁着凌厉的光芒,仿佛能够刺穿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 她疾言厉色道:“来人呐!将伺候三公主的所有人统统给本宫押入刑罚司,务必给本宫好好审问一番,撬开她们的嘴巴,问出事情的真相来!”话音未落,整个宫殿内顿时弥漫起一阵紧张压抑的气氛。 丽修仪听到这话,心猛地往下一沉,不禁咯噔一下,难道说三公主真的有问题?她心中忐忑不安,急忙开口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恳请您允许臣妾看看三公主吧。” 还未等赵臻姝回应,一旁的杨贵嫔便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反击道:“哼!你如今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若不是你暗中捣鬼,三公主怎会遭此劫难?” 丽修仪闻言,死死地咬着嘴唇,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与杨贵嫔理论一番。 但理智告诉她,此时此刻不宜冲动行事,一切还是要等到太医诊断过后再做定夺。 于是,她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杨贵嫔,你莫要血口喷人!本宫行得正坐得端,岂容你随意污蔑!” 一时间,宫殿内剑拔弩张,气氛愈发凝重起来。而赵臻姝则依旧神色冷峻地注视着眼前的众人,一切还需刘维下定论了。 刘维匆匆而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三公主。只一眼,他的心中便已然有了论断。随后,他上前为三公主仔细地把起脉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表情愈发凝重。 半晌,他抬起头,迟疑地望向赵臻姝,眼中流露出了几丝犹豫和为难之色。皇后娘娘是何等聪慧之人,想必是明白他的意思,三公主红疹的缘由不能当众说出来。 赵臻姝心领神会,果真是花柳病!她心中的怒火却是烧得更旺了。 “刘太医,本宫将三公主托付给你了,无论如何,你都务必要保证三公主的身体安然无恙!”赵臻姝紧咬银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皇后娘娘所托。”刘维赶忙低下头,神色恭敬地应道。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不知三公主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只是瞧着皇后娘娘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即便是心有疑问,也不开询问。 第289章 三公主之病(三) 花柳之毒非同小可,若是不妥善处置,惹得后宫众人皆患上此病,那皇家简直就成了笑话。 赵臻姝恼怒之余,第一时间赶去向李景琏通报。此时众人就是再心急,也要等着皇帝了。 没过多久,李景琏匆匆赶来。 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从传信人口中得知了三公主目前的状况。此刻他的脸色阴沉得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黑沉沉一片,让人望而生畏。那周身散发出的一股令人胆寒的威压,更是使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他脚步沉重地踏入坤宁宫,目光径直投向三公主。 这孩子不哭不闹,就是面色苍白,眉头紧锁,偶尔还会发出两声痛苦的闷哼。 李景琏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赵臻姝站在一旁,满脸忧虑地看着李景琏,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对三公主的担忧,又有着难以言说的沉闷与怒火。 回想起当年,这花柳病本是当年李贵妃暗中作祟所致。可李贵妃早已经离世,李景琏念及旧情,未曾公开追究此事,所知此事之人不过数人,众人更不知其中秘闻。 可如今,赵臻姝怎么也想不到,继李贵妃之后,居然还有人心怀不轨,拥有这般害人的东西,并且将其用在了无辜的三公主身上。 三公主何其无辜? 赵臻姝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后怕,一想到倘若乐窈不小心沾染了这可怕的脏东西,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面若冰霜地说道:“陛下,臣妾以为此刻还是先行前往景仁宫为宜,臣妾已经让人控制着景仁宫,若丽修仪当真冤枉,自要找出幕后真凶,若果真为丽修仪所为,臣妾便要请出祖宗家法,行宫规了。” 这话说的极为严重。 自皇后娘娘位正中宫以来,还是头一次这般不留情面。 众人心头一颤,别管你做过没做过,都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就像太傅纠察学问一般。 丽修仪抖成了筛子,不受控制的发着颤,杨贵嫔有备而来,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无从部署。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 “丽修仪,你若真的清清白白,又为何如此慌乱!”杨贵嫔口若利剑,继续道:“可见你做贼心虚,谋害三公主的就是你!” 丽修仪不理会杨贵嫔,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景琏。 李景琏未曾回应,只是眸中闪过几分失望。 丽修仪,无论是不是她所为,如今能被人告发到御前,其御下手段可见一斑,这与李景琏希望的模样相去甚远。 “摆驾景仁宫。”李景琏淡淡道。 一旁的丽修仪却神色变得异常慌张,这是一种从心底发散而出慌张,她想着旁人再诬陷她能如何?只要陛下的心站在她这边,根本无所畏惧。 可自从陛下踏入此地之后,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这种漠视和忽略才让丽修仪感到真正的没有底气。 丽修仪满心不情愿,此去景仁宫,定有杨贵嫔提前备下的东西,她难逃责难。 可李景琏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又怎是她区区一个丽修仪所能轻易劝动的呢? 于是乎,赵臻姝有条不紊地打发那些位份较低的妃嫔各自回宫,而后便跟随李景琏以及德妃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景仁宫进发而去。 景仁宫的宫女内侍们不知发生了何事。 先是皇后娘娘让人抱走了三公主,接着就是伺候三公主的嬷嬷们都被看押起来,连带着三公主的寝宫都被封了起来。 丽修仪又一直不见人影,宫女们只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董美人此时正在屋子里休息,她本以为是自己的日子会好过,可实际上,自从来了景仁宫,不久便被撤下绿头牌。 丽修依平日里极为严苛,稍有不慎,对她便是一顿责罚。罚跪都是家常便饭。若是丽修依哪日被太后娘娘传唤了,回来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的折磨她。 有时候一整夜不睡都是有的。 “露珠,你说是不是那贱人出事了?”董美人心中泛起一丝丝希望,丽修仪出事,最受益的就是她。 “主子,奴婢听闻是三公主出事了。”露珠低声道:“也不知丽修仪会不会迁怒到咱们身上。”主子实在是可怜,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要被丽修仪责骂。 “丽修仪可回来了?”董美人问道。 “还没有呢,说起来也怪了,若是给皇后娘娘请安,也该是回来的。”露珠道。 董美人心中大定,瞧外面这模样,丽修仪定是出事了! “快,扶我起来。”董美人顾不上膝盖上的酸痛,坚持道:“若抓不住这个机会,我怕是真的永无出头之日。” 露珠急切道:“可是主子,您膝盖上的伤还未愈合,哪能再走动呢。” 董美人忍着膝盖传来的疼痛,坚持道:“这点痛算什么,扶着我跪到正殿。” 丽修仪若是出了事,自会有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届时丽修仪如何能瞒得住这一切?若丽修仪无事,看着她乖觉,她也能少受一些折磨。 露珠似懂非懂,搀扶着董美人跪在了正殿门口。 五月的天气,虽不是炎热,可若是跪久了,也定是难受的。加之董美人本就有旧伤,如今更是难受。 她孤零零地跪在庭院中央,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捧着一本泛黄的《女戒》,专心致志地诵读着其中的文字。 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她的裙摆和发丝,但她仿佛浑然不觉,坚挺着脊背,传来一阵阵诵读声: “……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夫敬非他,持久之谓也;夫顺非他,宽裕之谓也……” 恰巧,众人亦移步至景仁宫门口,便撞见董美人正背对众人,诵读着《女戒》。 杨贵嫔美眸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之色。 第290章 董美人的机会 她心中暗自思忖着,果然不出所料,丽修仪这贱人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董美人。如今又正巧被陛下撞见,加上三公主一事,她倒要看看丽修仪有什么滔天手段,能躲的过去。 想到此处,杨贵嫔不禁柳眉倒竖,质问道:“丽修仪,我倒是想要问问你,董美人究竟犯下了何等滔天罪过,竟然要让她当着众多宫女和内侍们的面,在如此炎炎烈日之下遭受这般残酷的暴晒之苦!”说罢,杨贵嫔声色俱厉,语气愈发凄苦起来, “陛下,三公主在这等毒妇手中,如能健康成长啊。” 李景琏脸色铁青,丽修仪实在让她出乎意料,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他以为,丽修仪是个好的。 就在这时,原本低垂着头的董美人突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声所惊扰。 她缓缓扭过头去,目光迷离地望向声源处。 当她的视线触及到人群中的那一抹明黄色时,瞬间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恍惚失神。她虽不认得李景琏,但那耀眼夺目的明黄色却如同闪电一般刺入了她的双眼。 是陛下! 回过神来之后,董美人如梦初醒般连忙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行礼参拜。 只是由于长时间保持跪地的姿势,她的双腿早已麻木,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一个踉跄便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而去。好在露珠眼疾手快,迅速伸手将其扶住,这才没让董美人摔倒。 李景琏剑眉紧蹙,面露不悦之色,扭过头去,目光犀利地看向一旁的丽修仪,语气低沉地问道:“她究竟犯了何错?竟要在此处跪着悔过!” 丽修仪心中不由得一慌,赶忙诚惶诚恐地俯身行礼,恭声解释道:“回禀陛下,这董美人不知天高地厚,自从来到景仁宫后,仗着是太后娘娘亲自提拔的位份,对臣妾毫无半点尊敬之意。 不仅屡次当面顶撞臣妾,而且出入臣妾的寝宫就如同入无人之境一般,丝毫不把臣妾放在眼里,更别提有半分恭敬之心了。臣妾虽出身平凡,但好歹也是陛下您的妃子呀,又怎能容忍被董美人如此肆意羞辱呢?所以臣妾才不得不略施小惩,让她跪在这儿好好反省过错。” 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赵臻姝此时轻轻开口,声音平淡如水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董美人,丽修仪所言可是属实?” 董美人紧紧咬住那一口洁白如玉的齿贝,眼眶泛红,神色凄楚而又委屈,艰难地开口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妾实在是冤枉啊! 昨日乃是丽修仪身边的宫女前来传话召见嫔妾,嫔妾不敢怠慢,匆匆赶来拜见丽修仪。谁曾想,嫔妾刚见到丽修仪,还未来得及请安问好,她便不由分说地斥责嫔妾。至于这其中到底有何误会,嫔妾绞尽脑汁也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安淑媛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轻声说道:“本宫倒是瞧着你脖子之上似乎有些异样,不知怎的竟像是有伤?你且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董美人闻听此言,不知安淑媛是何用意,心中虽是忐忑,但当着陛下的面,顺从的抬起下巴。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而一旁的丽修仪却是暗自咬牙切齿。 她把人要过来,既为了报复李贵妃和太后,也是为了防止陛下看见,起了旧情。 只是她瞥见李景琏目不转睛盯着董美人的模样时,一颗心瞬间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一般,寒意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当年李家犯了叛逆大罪,李贵妃都能够不受牵连,死后依旧被追封为贵妃,可见陛下心里定是有李贵妃的。 如今再见到这个相似的脸庞,爱屋及乌之下,董美人怕是要一飞冲天。 丽修仪的心一沉再沉,若是董美人立起来,她在宫中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德妃满脸狐疑地凑上前去,仔细打量着董美人的脖颈处,道:“这哪有什么伤啊?本宫怎么没看着。” 安淑媛抿了抿嘴唇,懒得搭理这个蠢货。也不知道怎么做到四妃的位置的,想来陈家也是后悔吧,因着德妃,当年都把爵位丢了。 正在此时,李景琏喃喃自语起来:“你……你是董美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带颤抖,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 他自己觉着对李贵妃,是有颇多亏欠的。 若不是他故意纵容,误导李贵妃,李贵妃未必就会走到最后那个地步,况且,他借着查抄李自山的府邸,打断了江南绅士的骨头,这其中,李贵妃在最后发挥的作用功不可没。 因此,李贵妃即便曾经犯下弥天大错,他都网开一面。二人同床共枕许久,情亦是有的,还有二皇子的存在,李景琏的心里便多了几分愧疚。 因着这份淡淡的愧疚,他才饶过贵妃一命。 而如今,又出现一位极为相似的面容,如何不叫他内心震动。 这个人还是从未犯下任何过错的,于公于私,李景琏觉着似乎给了他一次补偿的机会。 赵臻姝看着,先让人把董美人扶了起来,道:“陛下,董美人一事不如稍后再论,如今,该是先看看三公主的寝宫为好。” 李景琏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来人,去搜,尤其注意三公主的衣物,若是搜查到了,刘维你立刻给朕验。” 便由张福海带着内侍们进去搜查。 丽修仪暂且搁下董美人,这个贱人今儿好端端的跑出来,岂知不是故意的?可如今,她自身难保,还需好好应对眼前之事。 只是搜查那些衣物有什么用? 陛下这是何意? 这会儿子,反倒是杨贵嫔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陛下不应该直接去搜查丽修仪的寝宫吗?好端端的怎么去查三公主的衣物?莫不是陛下知道些什么?这么一想,杨贵嫔顿时慌了。 慌乱的不止杨贵嫔一个人,此时惠贵人同样坐立难安。 “莲儿,你说会不会是丽姐姐做的呢?” 莲儿端着点心,笑道:“主子,不管是不是丽修仪,都和咱们扯不上关系呀。” 第291章 再请太后 惠贵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为勉强的笑容,轻声说道: “你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只是我心中一直念着与丽姐姐之间的情分。当初丽修仪对我多有提携,如今她突遭此等变故,我又怎能不心急如焚?只愿上苍保佑丽姐姐能够平安无事,顺利度过这次难关。” 说着,惠贵人拿起一块精致的点心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她的心绪早已乱成一团麻,哪里有心情细尝,只觉得味如嚼蜡。 就这样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惠贵人霍然起身,神色坚定地说道:“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此刻正在做什么?莲儿,随我一道前去拜见太后娘娘。” 莲儿云里雾里的,被自家主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问道:“主子,您这是?” “多嘴!”惠贵人站起身子就往外走,道:“还不跟上?” 莲儿便跟着去了。 而此时,太后正端坐在凤椅之上,听完春和的禀报,她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微微眯起,在脑海之中努力搜寻着关于惠贵人的记忆。 过了许久,太后才缓缓开口道:“哦,哀家记得是张延和家的姑娘吧?” 宫中嫔妃众多,若非那几个高位妃嫔,太后确实难以将每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对于惠贵人也仅仅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罢了,这还是因着惠贵人的家世。 春和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后娘娘,正是此人,您可要见一见?” 太后略微沉吟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春和出出去把人请进来,白簇则是端上来茶水点心。很快,惠贵人就来了,春和等人便识趣的退下,如今太后娘娘说话,都是不留人在跟前的。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愿娘娘吉祥如意、福寿安康!”惠贵人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低着头,心中不禁有些紧张。她缓缓地屈膝跪地,然后郑重其事地磕了个头。 “嗯,起来赐座吧。”太后坐在软榻之上,手中端着一杯的茶,轻轻吹了吹杯口,漫不经心地应道:“今儿倒是稀奇,惠贵人竟然也有空来看哀家了。” 惠贵人闻声,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谢过太后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 待坐稳之后,惠贵人才轻声开口道: “嫔妾鲁莽,幸得太后娘娘恩泽庇佑,这才能够在宫里长久,一早就盼望着能有机会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问好。只是嫔妾自知身份低微,唯恐贸然前来会叨扰到太后娘娘的清静,这才未曾前来。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说罢,惠贵人又赶忙低下头去。 太后听了惠贵人这番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缓声道:“你是个懂事的,不像那些不省心的,入宫这么久了,倒也规规矩矩,未曾做出什么越界出格之事。这些哀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听及此言,惠贵人松了一口气。 李贵妃当年拿着花柳病的药粉害人,谁知误打误撞弄到了慈宁宫。当年对外说是时疫,实则内情也只有极少人才知道。 惠贵人就是这少数人之一——当年李贵妃和她还算交好的时候,便主动找她提起此事。 因此,太后得过这脏病,惠贵人不仅知道,甚至还在其中推波助澜,妄想坐收渔翁之利。如今此病再次出现在三公主身上,便是她当年留了些那药粉子。 如今再看太后的模样,恐怕还不知道自己也牵扯其中。 只要太后不知内情,对她的敌意就会少很多,这就好办了。 惠贵人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落回了肚子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恭敬地说道:“嫔妾多谢太后娘娘垂爱。” 紧接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谦卑之意,道:“嫔妾自知身份卑微,实在不应该前来叨扰太后,只是杨贵嫔今日不能来给太后请安,心里放心不下,这才嘱托臣妾前来看望太后。” 听到“杨贵嫔”这个名字,太后的眼眸微微一动,心中暗自思忖起来:瞧惠贵人这模样莫不是杨贵嫔出了事?又或是杨贵嫔那边开始有所行动了? 想到此处,太后不禁多留了一个心眼,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眼前的惠贵人,问道:“杨贵嫔向来都是个孝顺孩子,按照常理来说,她确实应当到慈宁宫来请安的。今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绊住了她?” 惠贵人不敢毫怠慢,长话短说,迅速地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待她说完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 “如今,杨姐姐已经跟随陛下以及皇后娘娘等一行人前往景仁宫了。嫔妾等人被皇后娘娘遣返回宫。丽修仪是否真的谋害了三公主如今还尚未可知。只可怜那杨姐姐啊,自己亲生的公主遭受如此磨难……” 说到最后,惠贵人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太后嘴角微扬,轻轻笑了笑,那笑容看似和蔼可亲,但却隐隐透着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深意。 多年来在宫廷中的摸爬滚打让她练就了一双洞察人心的慧眼,她已然笃定,惠贵人必定与此事有所牵连,恐怕还暗地里做了不少手脚。 太后缓缓将目光投向惠贵人那张美丽的面庞,眼神平静如水,淡淡地说道:“的确如此,身为人母,又怎能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到半点儿委屈呢?哀家记得,你曾经也怀上了龙种,只可惜最终未能顺利诞下麟儿。” 说罢,太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颇感惋惜。 听到太后这番话语,惠贵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太自然起来,这是她一辈子的痛,若她的孩子顺利出世,如今她恐怕也是九嫔之一了吧。 第292章 再请太后(二) 只是眼下,惠贵人无心顾及此事,她心中暗自思忖着:太后向来对景仁宫里那位丽修仪厌恶至极,按理说,眼下可是一个绝佳的打压丽修仪的好时机,太后怎会这般无动于衷呢? 太后若是不出手,依着陛下对丽修仪的偏宠,只怕不一定能将丽修仪置于死地。 想到此处,惠贵人不禁暗暗心急。 于是,惠贵人赶忙接口说道:“或许是嫔妾命中福气浅薄吧,只盼望着日后能够再有子嗣承欢膝下。只是方才嫔妾瞧见三公主面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着实令嫔妾心疼不已。” 惠贵人有意将太后引到此事上,只是面对惠贵人的这番言辞,太后仅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出任何回应。 惠贵人见状,心知此时再多言也是无益,只好识趣地闭上嘴巴,可她的内心却是愈发焦急起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难安。 也不知道杨贵嫔那边进展如何了,皇上本来就格外偏爱丽修仪,丽修仪又是个嘴厉害的,惯会装模作样,杨贵嫔还真不一定就能成了。 若此次谋害三公主的罪名无法归咎到丽修仪头上的话,那么相反,杨贵嫔就会被推出来顶罪。 一想到这里,惠贵人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杨贵嫔若是招架不住,供出她来,那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惠贵人突然后悔了,她就不该掺和进这事情里,让杨贵嫔和丽修仪慢慢的斗不好吗?她在两头之间坐收好处不行么?何苦参加进来,弄得如今担惊受怕。 太后也真是的,怎么不去景仁宫呢?若是太后主动前去景仁宫,丽修仪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过的,毕竟太后的身份摆在那里。 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 太后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目光始终游离在手持的经书上。然而惠贵人亦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人也不愿离去,就是坐在这里难受着。 五月天已经热了起来,树梢之上逐渐传来了几声清脆的蝉鸣。 太后喜欢听这个声音,这声音传入她耳中,思绪也随之飘回到往昔岁月。那时的她风华正茂,六宫妃嫔们皆对她敬畏有加,在她的威严之下战战兢兢地生活,她最喜欢在这样的蝉鸣声里训诫六宫妃嫔,彼时,树上的蝉鸣同样这般响亮,宛如在高声歌颂着她的尊荣。 如今岁月如梭,她已垂垂老矣。但即便如此,瞧瞧眼前,皇帝的妃子依然要前来有求于她。 太后缓缓放下手中的《金刚经》,目光落在惠贵人身上,道:“怎么,这就坐不住了?” 惠贵人闻言,心头一颤,连忙垂下头去。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哀家年轻时,实在不理解为何有人会钟情于礼佛之事。直到如今上了年纪,经历过无数风雨,方才慢慢领悟其中蕴含的诸多深刻哲理。 正如这书中所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惠贵人啊,哀家今日看着你,如此执着、贪恋种种,实非明智之举啊!” 惠贵人只觉着耳畔传来阵阵蝉鸣声甚是烦人,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加之情急,渐渐地,惠贵人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发昏,思绪也变得模糊不清。 甚至太后说了什么,惠贵人都未曾听清楚,只是出于本能反应,她连忙说道:“嫔位微末本事,自然不及太后娘娘蕙质兰心,嫔妾叩谢太后娘娘教导。” 惠贵人嘴上虽然说得恭敬,但心里却是充满了不满与愤恨。 呸! 这老妖婆,如今说的话倒是好听得很,以前怎么不见这老妖婆如此惺惺作态? 尽管心中早已对太后诸多怨言,但她依旧要表现得端庄得体,不露半分不悦之色。 太后微微瞥了惠贵人一眼,眼中满是不屑之意,冷冷地道:“你自然是不及哀家的。” 想当年,她何等尊贵风光,惠贵人这类人连跟她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她早已不复当初尊贵了,这皇太后的位子,竟然连皇后的位子都比不上了。 她能够耐着性子听惠贵人说话,已经是恩赐了。 更何况,惠贵人此次前来明显是带有目的,真当她是个一无所知的傻子吗?想利用她,也要看看自己的能耐不是?惠贵人够格吗? 这棋子棋手谁说得准? 太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去自然要去的,但左右不过是要磨磨惠贵人的性子,以便日后能够更好地掌控于股掌之间。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后估摸着眼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说道:“罢了,今日哀家不去找杨贵嫔,她怕是都不会主动来给哀家请安了。” 惠贵人听闻这话之后,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只见她微微福身,语气恭敬地说道:“嫔妾在此恭请太后娘娘移驾前往景仁宫。” 太后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应声道:“走吧。” 皇帝的后宫又出了事,她定是要去瞧一瞧的。 此时此刻,景仁宫内正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 丽修仪那张原本娇艳动人的脸庞此刻却满是惊慌失措之色,泪水顺着她那精致的脸颊不断滑落,她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那堆积如山的衣服,声音颤抖且带着哭腔喊道: “陛下,臣妾实在不知此事究竟从何而起呀!这可是杨妹妹好心好意送过来的衣裳,臣妾对其视若珍宝都来不及,又怎会将它们弃之如敝履呢?这里面一定存在某些误会啊,请陛下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然而站在一旁的杨贵嫔可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她同样情绪激动地上前一步,对着皇帝哭诉道: “陛下,臣妾身为三公主的庶母,平日里对三公主关怀备至、尽心尽力,此次只不过是出于一片真心想要关心一下三公主罢了,难道这样也有错吗?丽修仪,就算您再如何厌恶臣妾,也不该如此肆意践踏臣妾的这番良苦用心啊!” 说到此处,杨贵嫔的眼泪也开始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这说哭的本事已经是宫里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了,哭也要讲究,要哭的好看,陛下看了心疼才行。 第293章 巧舌如簧 赵臻姝看了一眼李景琏,她都觉着这两个人吵的头疼,一人一句,就没停过,陛下定力还真是不错,吵了这么久了也不觉得烦躁。 可换一种角度看,陛下难道不是在给丽修仪机会吗? 三公主在景仁宫出事,丽修仪说破天都是有责任的,如今丽修仪还能站在这里,可见陛下心里已经是留了情面。只是这份情面能给丽修仪多大的保护,就要看李景琏的心思了。 赵臻姝心下有了思量,也不再开口,继续听着二人争辩。 杨贵嫔指着那些衣服悲愤交加地说道:“陛下,这些衣服皆是臣妾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臣妾熬了许久,才给三公主制出这么几件衣物,难道就由着丽修仪这般糟践吗?” 赵臻姝看着满地的衣物被剪的乱七八糟,已经不见原来的模样,更无法穿下。 丽修仪愤恨地咬咬牙,该死!她如今的印象,怕是全被杨贵嫔这个毒妇毁掉了!可她这时候岂能不争辩?便道:“三公主的衣物和本宫的放在一起,一直都好好的,如今你的衣服送来了没多久,三公主便发病了,岂知不是你栽赃陷害?” 这一瞬间,丽修仪似乎找到了出路,道:“陛下,若真是臣妾所为,那么臣妾如今也该起疹子发病才是,可臣妾如何好好的,可见三公主的换洗的衣物根本没问题,唯一可疑的就是杨贵嫔送来的衣服啊。” 内侍们搜了半天景仁宫,三公主日常穿戴的衣物一直都和丽修仪的整理到一起。若是有问题,丽修仪也该发病。可如今丽修仪好好的,自然就是没问题了,剩下的这些被划烂的衣服就十分可疑。 这些衣服来历也清楚,是杨贵嫔许久之前就送过来的。 李景琏眸子一凝,当即道:“刘维,给丽修仪把脉。” 他和丽修仪同床共枕许久,若丽修仪也染上了,只是未曾发病,那么他……连带着皇后等一众后妃岂不是都…… 李景琏瞬间被怒火烧得失去理智,他双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赵臻姝同样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宛如乌云密布的天空,原本娇美的面容此刻布满阴霾,让人不寒而栗。 丽修仪不明所以,只是她看着李景琏的脸色突然变得如此之差,心中不由得一紧,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乖乖地伸出手腕,让刘维给自己把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没有人敢轻易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 杨贵嫔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咄咄逼人的姿态,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紧张和不安。 也不知道惠贵人到底把那害人的药粉子放哪里了,若只是三公主还好,若是让丽修仪也染上了,那可就糟了。除去丽修仪,陛下这些日子也是宠幸过她的,那么她…… 想到这里杨贵嫔神色慌乱起来,得了这种脏病,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秋风中的落叶。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紧紧咬着嘴唇,目光不时瞟向李景琏。 刘维亦知道轻重,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可是他不敢擦拭,沉下心摸着丽修仪的脉搏,又看着丽修依的头部和发缝,不见一丝异常,这才放心了下来。 “启禀陛下,微臣细细查验过,丽修仪身子并无大碍。” 这只是初步的结论,病理都有一定的周期性,如今不见异样,不代表以后不会出现。但刘维如今只能这么说,稳住李景琏。 李景琏听完后,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如释重负般说道:“快去查那衣服!” 站在一旁的刘维赶忙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匆匆离去。 这边厢,杨贵嫔,一颗心仍旧砰砰砰跳得厉害。此时的她喉咙早已干渴得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用手无力地抚着胸口,试图让自己尽快平复下来。 而另一边的丽修仪见自己安然无恙,之前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 “陛下,三公主如今已是臣妾的孩子,那杨贵嫔却还是如此关注三公主,这叫臣妾往后该如何自处呢?”她柳眉倒竖,美目圆睁,愤愤不平地反击道。 血缘这东西,当真是难以言说啊。 杨贵嫔尚在人世,日后若是有人常在三公主耳边吹些枕边风,谁能保证三公主还会认她自己这个母亲呢? 想到这里,丽修仪心中对杨贵嫔的恨意愈发浓烈起来,甚至就连对待三公主,也不自觉地生出了一些与往日不同寻常的复杂情感来。 她今日若是躲过一劫,杨贵嫔便留不得了。 德妃突然开口说道:“哎呦,丽修仪这番话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杨妹妹当初给宫中的每一个孩子都送去了亲手缝制的衣裳呢,怎的到了丽修仪口中,就变成了只单单关注三公主一人了?此事皇后娘娘想必也是清楚的吧?” 说着,德妃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上方的赵臻姝。 只见赵臻姝微微颔首,缓声道:“陛下,此事臣妾确实也曾有所耳闻。”坤宁宫内也收到了两份这样的礼物,不过赵臻姝直接让人收起来。 就是今天德妃话密了,往日里德妃是不怎么掺和这些的,今日能说这么几句已经算是反常了。 李景琏看着杨贵嫔,眼中腾升起几分暖意,到底是孩子生母,是个有心的人,便道:“你的心思,朕亦明白。” 杨贵嫔觉着自己身体回升出几分暖意,手指也不似刚才那般冰凉,这才道:“臣妾多谢陛下体恤。” 众人就这么等着,刘维终于是在一众衣物中发现了异常。 “陛下,微臣在三公主的襁褓之中,发现了一些药粉子。”刘维让内侍们呈递上来。 第294章 巧舌如簧(二) 赵臻姝一瞧,果真和之前看的一模一样,冷声道:“陛下,这事该有个了断,否则宫里永无宁日。” 这不是害一个人的问题,这是害一群人的问题,谁都跟着担惊受怕。 李景琏目光冰冷,对着丽修仪道:“丽修仪,你有何话可说?” 丽修仪跪下道:“陛下,臣妾犯了欺君之罪,杨贵嫔送来的衣物的确是臣妾亲手剪碎的。”众人微微一愣,丽修仪这是要认罪?又听见丽修依继续道:“自毓锦养在臣妾膝下,臣妾尽心尽力,视如己出。可杨贵嫔时常来看望毓锦,臣妾心里实在是害怕有一天毓锦不认臣妾这个生母,万般无奈,才拦着杨贵嫔和毓锦相见。” “杨贵嫔又为毓锦送来各式各样的衣物,臣妾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那日当着景仁宫宫女内侍们的面儿,臣妾当众把杨贵嫔送来的衣物剪碎,此举整个景仁宫的人都可作为见证,陛下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盘问,臣妾若有半分虚言,定叫自己死无葬身之所啊。” “至于,毓锦为何会发病,这些被剪碎的衣物又为何会被查验出有药粉子,又为何会被用在三公主身上,臣妾惶恐,臣妾实在不知到底是何人在背后陷害臣妾。” “可毓锦如今已然出事,是非对错臣妾已经无心争辩。臣妾便是无辜,可毓锦之病也是臣妾疏忽所致,为着毓锦,臣妾愿意受罚,只求陛下务必让太医们照料好毓锦,万不能影响了毓锦日后的前程。” 说完这些话,丽修仪便伏地磕头,不再说话。 赵臻姝心道一声漂亮,丽修仪这张嘴没白长,这么一通话说下来,李景琏估计又要从轻发落。况且谁都不是傻子,明眼人一瞧就是有人陷害丽修仪的。 赵臻姝看得出来,李景琏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只是事到如今,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顶罪的。 李景琏看着丽修仪的神色微微有些缓和,他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相信这事儿是丽修仪所为。后妃之间偶尔有一些争端和手段,李景琏是知道的。 不过他并不介意,可是涉及到子嗣问题,李景琏便不得不正视。 “杨贵嫔,衣物是你送来的,你作何解释?”赵臻姝主动开口道,总该给双方一个解释的机会,丽修仪说完了,自然要轮到杨贵嫔。 杨贵嫔脸色煞白煞白的,她的心思已经乱了。 “陛下,臣妾……” “怎么,你也惶恐?”李景琏似笑非笑道。 “不,这衣物虽是臣妾送来的,可臣妾是三公主的生母,怎么可能会对三公主下手呢?”杨贵嫔稳住身子,继续道:“虎毒不食子,臣妾送来的衣物清清白白,又怎么会有这些害人的东西?陛下,必定是丽修依有心栽赃陷害臣妾。” “若是臣妾栽赃陷害,该是臣妾告发杨贵嫔才是,怎么今天倒是反过来了,杨贵嫔先告发臣妾?”丽修仪回头对着杨贵嫔道:“杨贵嫔,本宫素问平日里待你不薄,从前你位份低微,本宫对你也是多加照拂,你为何要如此背信弃义,不择手段的诬陷本宫?就连三公主你都下得去手,她可是你的琴声母女啊!” 丽修仪流着泪道:“陛下,臣妾一想到三公主要受此无妄之灾,就心痛至极啊。” 杨贵嫔脸色铁青,道:“焉知不是你存有私心,蓄意谋害三公主?” 丽修仪内心冷冷一笑,眸中的讥讽一闪而过,道:“陛下,若说谋害三公主,唯有杨贵嫔才是最可疑的。臣妾本想给杨贵嫔留几分颜面,可谁知杨贵嫔竟如此苦苦相逼,臣妾实在没办法,只能道出实情。” “杨贵嫔,你既说是自己亲手缝制的衣物,那为何这衣物上有尚宫局缝制的印花?陛下,尚宫局司针缝制的衣裳都在袖口留有印花,陛下大可让人去检查这些衣物。” 杨贵嫔彻底败下阵来。这些衣物的确不是她亲手缝制的,她哪有这个闲工夫给一个没用的女儿做衣裳,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尚宫局还会有标记在衣物上。 其实这本是防止衣物出了问题之后,追究责任的,什么样的印花就找对应的绣娘。 如今,却恰好把杨贵嫔捶死。 李景琏让人去查验,不多时就来禀告道:“启禀陛下,奴婢在衣物上确实发现了绣尚宫局的印花。” 奴婢们拿着几件衣物让李景琏和赵臻姝过目。 赵臻姝目光缓缓移向杨贵嫔,今日,杨贵嫔怕是药丸。 “陛下,臣妾……臣妾……”杨贵嫔慌乱之际道:“陛下,这些衣服不是臣妾亲手做的,可,可这更能证明三公主之疾非臣妾所为,尚宫局送来衣物,臣妾便把东西送来了景仁宫,臣妾冤枉啊。”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不成?”丽修仪怒道:“你谋害皇嗣,不死悔过,如今还敢狡辩?” “真是好大一出戏啊,哀家不来,差点都让某些人颠倒黑白。”太后迈着步子,终究是来了景仁宫。 “儿子给母后请安。” “臣妾给母后请安” “请太后娘娘金安。” 李景琏和赵臻姝相继起身,对着太后微微颔首,赵臻姝则半屈身子行礼,其他妃嫔跪下行礼。 太后身边的惠贵人侧开身子,又给众人行礼。 其实惠贵人是不想来的,可太后压着人,她是不来也要来。 杨贵嫔瞧见太后,脸上露出几分希望,又看到身边的惠贵人,心里微微有些安心。 太后看了一眼众人道:“起来吧。”随后便坐了下来,接着李景琏入座,赵臻姝则让人搬来一个圆凳,坐在了李景琏身边。 至于其他后妃,就只能站着。 “母后不在慈宁宫静养,怎么来景仁宫了?”李景琏问道。 “皇帝啊,哀家再不来,岂不是叫某些妖妃颠倒黑白,祸乱后宫?”太后盯着丽修仪,冷冷道:“看来哀家还是仁慈,才能让妖妃还有精力在这里满口胡言乱语。” 丽修仪紧紧咬着唇瓣,心里极为屈辱,可此时她只能忍耐。 第295章 铁证如山 李景琏紧紧地皱起眉头,心中想要为丽修仪辩解一番。可他亦明白,此刻越是多言,恐怕母后对丽修仪的怨恨就会越深。 于是,他无奈地将目光缓缓移向一旁的赵臻姝。 赵臻姝自然看得懂李景琏的意思,她无语地撇了撇嘴,心里忍不住的翻白眼。 造孽啊,她这当皇后的,还要给太后、皇帝和他的小老婆调和关系。 只是在李景琏如此殷切的注视之下,她最终还是走上前去,盈盈一拜,轻声说道:“臣妾给母后请安。丽修仪固然有错,但......” 话还未说完,太后便道:“皇后!”她厉声斥责道:“你身为后宫之主,竟然能够容忍这样一个心思歹毒之人存在于宫中。眼睁睁地看着三公主遭人谋害,难道你真的尽到了皇后应有的责任吗?” 此时的太后,气势如虹,高昂着头颅,尽显太后的威严。 面对太后如此凌厉的质问,赵臻姝垂下头去,“臣妾知错。”随后,她抬眼瞄了一下李景琏,脸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爱莫能助的神情。 李景琏眉头微皱,再次开口说道:“母后,依儿臣之见,此事恐怕并非丽修仪所为。” 说罢,他缓缓地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杨贵嫔,那眼神犹如寒冬中的冰霜一般冰冷彻骨,其间还隐隐透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机。 恰在此时,只见张福海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后禀报道:“陛下,派往永和宫的人已然返回,并且在杨贵嫔的寝宫之中发现了一件物品,恳请陛下亲自过目。” 李景琏听闻此言,微微眯起双眸,冷冷地扫了一眼杨贵嫔,随后才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淡淡地吐出一个字:“传。” 而此刻,杨贵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杨贵嫔心中亦暗自思忖,陷害丽修仪这事她不过是点头同意罢了,这其中都是太后在操纵,这“脏东西”从未经过自己的手,自己宫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但目光触及李景琏如此凝重的样子,还是不由得心慌意乱起来,令她坐立难安。 在李景琏眼神示意下,张福海心领神会地轻轻拍了拍手。 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小黄门快步走进殿内。 他恭恭敬敬地双膝跪地,头低垂着,不敢直视上方众人,道:“启禀陛下、太后、皇后娘娘,奴婢奉陛下旨意,在杨贵嫔的永和宫里仔细搜查后,发现了此物。” 说罢,这名内侍双手稳稳地将手中托盘高高举过头顶。 李景琏道:“如今铁证如山,杨贵嫔,你有什么可辩驳的?” 杨贵嫔惶恐地摇着头,口中只是喃喃道:“不是,不是的……” 太后定睛一看,只见那托盘中放着一小包白色粉末状物体。 她微微眯起双眼,仔细端详起来,片刻之后,开口问道:“这难道就是那能害人的药粉子?” 说完,她眉头紧蹙,转头看向皇帝,语重心长地道:“皇帝啊,此事未必就如此简单,未尝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于杨贵嫔呢。依哀家看,杨贵嫔平日里为人还算本分乖巧,哀家瞧着她不会做这种糊涂事。” 然而,李景琏却只是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冷声道:“母后,您可莫要太过轻信他人了。还是擦亮眼睛,好好分辨清楚才好,以免被某些心怀叵测的奸妃给蒙骗了去。” 赵臻姝听到这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托盘里的药粉子上。这东西太眼熟了,正是当年太后不幸中招时的那种药粉?这次杨贵嫔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可这还不够。 赵臻姝眼底闪过几分隐晦快意,她还有一桩旧事要和杨贵嫔算清楚呢。 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犹如冰块一般僵硬,她瞪大双眼怒视着皇帝。皇帝竟然当着众多宫人的面,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着实可恨! 只听太后愤愤地说道:“皇帝啊,这后宫之中向来是人心难测、波谲云诡,虽说你已御极多年,但后妃之间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心思和手段,你未必能够全然知晓。即便杨贵嫔再如何狠毒,又怎会忍心去毒害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说到此处,太后稍稍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提高音量说道:“依哀家之见,此事当中定然少不了有人故意卖弄聪明,妄图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以混淆视听。” 如坠冰窖般浑身发冷的杨贵嫔突然回过神来——在太后这番辩白之下——她那早已冰凉的身躯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从心底深处缓缓涌起。 杨贵嫔的思绪也渐渐地被拉回到眼前的现实中来,随后便是一阵悲恸欲绝的哭声响起。 只见她涕泪横流,一边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凄凄惨惨地哭诉道: “陛下啊,臣妾真真是天大的冤枉!俗话说,虎毒尚不食子,三公主可是臣妾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心头肉啊,臣妾对她疼爱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狠下心肠去谋害于她?一定是有那居心不良之人从中挑拨离间,想要陷害臣妾啊!呜呜呜……” 杨贵嫔整个人都伏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此时此刻,她再不赶紧哭着向皇上和太后来求情,只怕稍后便再无丝毫机会了。 只是可恨她亦不知到底是谁把那东西放在了她的寝宫内,否则又怎会这般被动。 这时,太后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皇帝,依哀家之见,这件事既然与尚宫局送来的衣物有关,那么不妨将尚宫局的那些个奴婢们抓起来严加拷问一番。 哀家就不信,在重刑伺候之下,她们还能咬紧牙关不肯吐露实情!只要能从她们口中问出真相,自然也就可以还杨贵嫔一个清白了。” 第296章 铁证如山(二) 说到此处,太后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地扫了一眼丽修仪,接着又道:“再者说,这丽修仪也未必就是那般坦坦荡荡之人。 哀家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闻了丽修仪对后妃做下的事。这丽修仪对董美人百般欺凌、肆意羞辱,皇帝啊,你难道要相信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所言吗?” 李景琏沉默片刻,几度欲言又止。 可随着太后逼迫,他终究是忍不住说道:“母后,刘院判说,三公主的疾病似有当初时疫之兆,如今东西又从杨贵嫔宫里搜出来,朕岂能轻易放过杨贵嫔。” 太后起初还有一些不悦,想着皇帝定是要拿话来搪塞她。 可是听到后半段,太后的脸色已然大变。 她是当年事情的亲历者,焉能不知道所谓时疫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实际上,是那见不得人的脏病! 太后疾言厉色道:“皇帝,你所说可是真的?” 当年这事儿发生了,李景琏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连个交代都没给她,太后心里早就不满了,如今又看着这脏病出现,岂能不怒? “来人,抱来三公主请太后一观。”李景琏吩咐道。 说再多都没用,不如让太后亲自看一眼,方才能相信。 太后那张向来雍容华贵的面庞此刻却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那股子骇人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全然没有了方才的镇定与从容之色。 她那双凤眸死死地盯着杨贵嫔,目光锐利如刀锋,其中蕴含的怒火似乎要将眼前之人烧成灰烬,恨不能立刻将其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愤! “不……什么时疫……臣妾真的不知道啊……”杨贵嫔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几近癫狂。 她面色惨白如纸,额头处因为不断磕头已然渗出丝丝鲜血,但她根本不敢有丝毫停歇,依旧拼命地磕着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苦苦哀求着李景琏能够相信她的清白。 她实在想不通,惠贵人分明告诉过她那些不过是些治疗疹子的寻常药粉而已,怎就变成了可怕的时疫呢?究竟中间出了什么的差错?是惠贵人要害她? 杨贵嫔心中满是疑惑与惊恐,泪水混合着汗水肆意流淌,哭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可周围众人却对她的哭喊置若罔闻。 不一会儿功夫,三公主便被匆匆忙忙地抱了过来。 丽修仪满脸都是紧张与心疼之色,一双美眸紧紧盯着怀中的三公主,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她一边轻轻地擦拭着眼泪,一边低声喃喃自语道:“可怜我的毓锦啊……” 李景琏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嘴唇紧闭,并未开口说一句话。 而此时坐在远处的太后,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三公主身上的疹子上——这疹子她就是化成灰也认得出来。 她刹那间气得脸色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瞪得浑圆,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随后便怒不可遏地伸手抓起手边琉璃盏,毫不犹豫地朝着杨贵嫔狠狠地砸了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琉璃盏重重地砸在了杨贵嫔的肩膀上,瞬间将她的衣衫划破,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疼得杨贵嫔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杨贵嫔厉声呵斥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贱妇,亏得哀家一直以来对你如此信任有加,没想到你竟然就是这背后的罪魁祸首!” 说到这里,太后的眼眶也渐渐泛红,她就是个笑话!居然给害得自己得了这种脏病的妃子辩解! 太后越想越是气愤难平,继续怒声骂道:“你这心如蛇蝎的贱妇,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地害人,哀家的眼中又怎能容得下你这种恶毒之人?” 整个宫殿内顿时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太后心里是真的委屈! 后宫争斗,有些手段可以用,有手段却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就给禁止的。 这种毁人的东西就向来为人所忌讳,因为你不知道到底会给谁染上,陛下?皇后?妃子?或者是自己? 太后活了一辈子,在半截身子入土的时候,竟然被人陷害的得过这种病,太后都不知道自己百年之后,去了地下,要如何和先帝交代。 她心里恨足以吞没十个、百个、千个杨贵嫔! 听的太后此言,杨贵嫔顿时心如死灰,到底是为什么,太后都不站在她这里!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对天发誓,从未接触过这害人的东西啊!陛下,如果您不相信臣妾所言,大可以盘问臣妾身边的这些奴婢们,臣妾真的是清白无辜的啊。” 她若早知道这东西竟与时疫有所关联,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是万万不敢用的。 正在此时,只听得“扑通”一声响,杨贵嫔身边的槐水突然重重地跪伏在地,大声说道:“启禀陛下,奴婢槐水,要告发杨贵嫔残害皇嗣!” 杨贵嫔闻言,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一般。 她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来,满脸都是震惊之色,死死地盯着槐水,咬牙切齿地道:“你这贱婢,本宫平日里待你可不薄啊!不曾让你受过半分委屈,你为何要出卖本宫!” 然而,槐水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回应道:“娘娘,事已至此,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接着,她又转向皇帝,恭恭敬敬地叩头行礼后说道:“陛下,奴婢乃是杨贵嫔身边的贴身宫女,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此事千真万确是杨贵嫔所为。 杨贵嫔因为自己没有机会亲自抚养三公主殿下,所以一直心怀怨恨,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报复回去。” “因此,杨贵嫔便早早做好了准备,提前给三公主送来衣裳,后又设法将那害人的药粉子洒在三公主的衣物上,这才让三公主也病了,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奴婢愿意受五马分尸之苦。” 槐水像是下定了决心,目光直视着杨贵嫔道: “娘娘,您平日里作恶多端,坏事做尽。不过好在天理昭彰,老天爷终究还是开了眼,如今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一切都是您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第297章 铁证如山(三) 痛快!她的心里当真是痛快! 淮水姐姐,你看到了吗?杨贵嫔终于要完了! 我终于能给你报仇了! 槐水说罢,便磕头长跪不起,等待她的,依然是死路一条。 李景琏问道:“既然如此,你可知杨贵嫔从哪里弄来的这些药粉?” “奴婢不知,杨贵嫔行事,一向防备着身边的人,奴婢瞧着这药粉的时候,杨贵嫔便已经做完了许多事情。”淮水道。 只见李景琏面沉似水,缓缓移步走向杨贵嫔。 他那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杨贵嫔,仿佛她只是一条毫无生气、任人宰割的死狗。 李景琏就这样冷冷地盯着杨贵嫔,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地说道:“杨贵嫔,朕念及旧情,今日特意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能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一切,朕或许可以法外开恩,酌情对你从轻发落。” 杨贵嫔听到这话,娇躯猛地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一般。 她那双原本就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眸,此刻更是慌乱无措。下意识地,她扭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太后。 然而,太后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就在杨贵嫔刚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太后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皇帝啊!你怎能对这等心如蛇蝎的毒妇心存怜悯呢?还犹豫什么?来人呐!赶快上前堵住这贱妇那张臭嘴,别让她再说出半句胡言乱语来。 然后速速将此贱妇打入冷宫,严加看管起来!待到事情全部调查清楚之后,无需再审问,直接将其处死即可,免得在此浪费时间与精力!” 李景琏听闻此言,深邃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他略微眯起眼睛,颇有深意地凝视着太后。 太后只觉得心中一阵慌乱,她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向来不睦,如果再被这杨贵嫔攀咬出些什么来,恐怕日后与皇帝之间的矛盾将会愈发尖锐。 李景琏轻轻地挥了挥手,一旁的内侍们心领神会,迅速上前捂住了杨贵嫔的嘴巴。 杨贵嫔嘴里呜呜咽咽,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支支吾吾间让人完全听不清楚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最后,杨贵嫔的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惠贵人。 那眼神充满了不甘、愤怒以及深深的怨恨,仿佛要将惠贵人千刀万剐一般。 惠贵人始终低垂着头,不敢与杨贵嫔对视。她那张原本还算娇艳动人的脸庞此刻却是毫无血色,苍白如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万幸自己把太后请了过来,不然的话,以杨贵嫔定会攀咬出自己的,只怕今天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了。想到这里,惠贵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额头上更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太后见状,亦无心情待在这里,冷哼一声便走了。 看到这里戏也该散场了,众人便请安告退。 赵臻姝走的时候,扫视了一眼惠贵人,没再说话。 惠贵人面如死灰,身体颤抖着,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旁的宫女见状,赶忙上前搀扶住她,小心翼翼地护送着她缓缓离去。 然而就在她们即将踏出宫门之时,丽贵嫔突然起身,拉过惠贵人,毫不留情地扬起手,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响,惠贵人白皙的脸颊瞬间浮现出一道鲜红的掌印。 “贱人!本宫向来待你不薄,可你竟然背着本宫与杨贵嫔暗中勾结!哼,今日之事,你就等着瞧吧,本宫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丽贵嫔咬牙切齿地怒喝道,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惠贵人心乱如麻,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她低垂着头,唯唯诺诺地点头应道:“是,妾身知错了,请娘娘息怒......” 说罢,便在莲儿的搀扶下匆匆离开了。 一路踉踉跄跄回到承乾宫,惠贵人依旧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神空洞无神,仿佛灵魂早已离体而去。 莲儿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心疼不已,连忙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递到惠贵人手中,并轻声宽慰道:“主子,您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惠贵人机械般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渐渐驱散了些许寒意,她的身体这才稍稍恢复了一些暖意。 “主子,丽贵嫔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件事情明明跟咱们毫无关系,她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您这样一记耳光?简直就是仗势欺人嘛......”莲儿愤愤不平地说道。 主子这都不反驳,性子也太好了。 然而此刻的惠贵人,对于莲儿的话语已然充耳不闻。她只觉得身心俱疲,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被抽干,只想好好歇息一番。 这事自然不算完,李景琏继续让人去查掺和这件事的人,该处死的处死、该打板子的打板子。但因着太后,李景琏最终只是罚没了永和宫的奴婢。 杨贵嫔被废除贵嫔之位,李景琏赐下了毒酒一杯,不仅如此,还牵连了杨家,整个杨家被流放到宁古塔,生死不知。 丽修仪未曾照料好三公主,加之苛待妃嫔,被降为贵嫔之位。不过好在李景琏还是把三公主留给了丽贵嫔,这让丽贵嫔心里安稳极了。 经此一事,她确信陛下心里还是有她的。 杨贵嫔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阵仗这么大自然是瞒不住的。 坤宁宫里,赵臻姝喝着茶问道:“咱们的手脚都处理干净了吧?” “娘娘放心,奴婢们都看着呢。”晴虹点点头,她们不过是推波助澜,左右没有太多的牵扯进去,要脱身还是容易的,况且御前还有小明子在,保着坤宁宫不是问题。 “就是可怜槐水了,她已经去了,奴婢跟她说,娘娘愿意保她一命,只是她是个倔的,说自己姐姐去了,早就不想独活,若非对杨贵嫔的恨意撑着她,她怕是也跟着去了,如今看见杨贵嫔被陛下赐死,便安心走了。” 晴虹不无感叹,当初槐水求到坤宁宫的时候,便觉得此人可怜,如今看着更是了。 第298章 杨贵嫔——殁 赵臻姝微微颔首,轻声说道:“此事若论起来,倒也算是我的因果所致。” 想那淮水,可不正是因为替赵臻姝说了几句好话,便遭逢了昔日杨才人的毒手,香消玉殒吗? “陛下既已降下圣旨,罢了,走吧,本宫理应前往送她一程。”言罢,赵臻姝的眼眸之中悄然划过几缕怅然之色,她与杨贵嫔之间,尚有一段尚未了结的牵扯该说清楚的。 此时的永和宫自然不见杨贵嫔的身影,如今的她早已身处冷宫之中。 残阳如血,余晖倾洒在冷宫那残破不堪的墙壁之上,仿若给这凄清之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薄纱。曾经瑰丽红艳的宫墙,此刻早早地沾染了岁月的尘埃,变得斑驳而陈旧。 栏杆残断之处,杂草肆意生长,仿佛是这片荒凉之地的主宰。墙角处,几朵凋零的花儿零落地散着花瓣,宛如美人迟暮,徒留一番顾影自怜的凄凉景象。 再看那杨贵嫔,往昔的高贵风姿已然消逝无踪。她的发髻松散凌乱,如同风中飘絮般毫无章法;身上仅穿着她先前入宫时所备的华服,但在这冷宫之中,即便再好的衣裳又能如何经得起这般折磨与摧残?短短数日时光,她的生活便已是天翻地覆、判若云泥。 随着一阵“吱呀”声响起,冷宫那扇破旧的大门缓缓打开。内侍们毕恭毕敬地将赵臻姝迎进了门内。 冷宫本就破败不堪,即便事先已有人草草收拾一番,但终究无法改变其衰败的景象。 赵臻姝轻抬玉足,缓缓跨过那摇摇欲坠的门槛。目光流转之间,落在了不远处的杨贵嫔身上,轻声说道:“数日未见,杨贵嫔可安好?” 杨贵嫔闻言,身躯微微一颤,满脸惊愕之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落魄至此,竟然还有人愿意前来探望!短暂的失神过后,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她不顾一切地连滚带爬,跪倒在了赵臻姝面前,伸出颤抖的双手,妄图抓住赵臻姝华丽的裙摆。 “冤枉啊,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 然而她尚未靠近,便被眼疾手快的晴虹等人拦下。 赵臻姝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狼狈不堪的杨贵嫔,美眸之中闪过一丝冷冽之意,朱唇轻启:“既然你口口声声喊冤,那么究竟是谁指使你犯下此等罪行?那害人的药粉子又是从何而来?” “皇后娘娘,臣妾说,臣妾真的不想死,只求皇后娘娘保臣妾一命啊。”杨贵嫔如同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神色慌乱到极致,声音颤抖着喊道,“是太后,一切都是太后逼迫臣妾的呀!她拿三公主来威胁臣妾,如果臣妾胆敢违抗她的旨意,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三公主一面了!” 说到此处,杨贵嫔已是涕泪横流。 “皇后娘娘,您同样身为母亲,肯定能够理解臣妾这种身不由己的苦衷啊!太后非要臣妾去谋害丽修仪,臣妾又怎敢不从呢?臣妾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杨贵嫔一边抽泣着,一边继续哭诉着自己的无奈与委屈。 赵臻姝面色依旧平静如水,淡淡地开口问道:“那你究竟是怎样给毓锦下毒的?据本宫所知,丽贵嫔对毓锦视若珍宝,平日里旁人根本就近不了毓锦的身。” 听到皇后的问话,杨贵嫔稍稍止住哭泣,定神后回答道:“臣妾本不愿陷害丽修仪,只是太后娘娘时不时便来提点臣妾,臣妾万般无奈,只记着惠贵人和丽贵嫔关系向来要好,恰巧臣妾当年也曾与惠贵人有些许交情,于是臣妾便寻上了惠贵人。” “惠贵人和丽贵嫔关系亲厚,平日里常常能够自由地进出景仁宫。这样一来二往的,惠贵人也就有了机会瞧见三公主。”杨贵嫔一边说着,一边气得咬牙切齿,脸色都变得有些狰狞起来,“然而,让臣妾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这个惠贵人的心肠竟如此歹毒!” 说到这里,杨贵嫔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臣妾寻她时候,她只说这药粉子会让人起疹子,过段时间就会自动消退,臣妾真的不知道这小小的药粉子竟然与太后娘娘当年所患的时疫有关系啊!如果臣妾早知道这是会引发时疫的东西,就算借给臣妾一万个胆子,臣妾也绝对不敢给三公主使用的呀!” “臣妾想着这也无伤大雅,等三公主被臣妾接回永和宫,在看病就好,于是便同意了。惠贵人就将药粉藏在了自己的护甲里面。等到她前去探望三公主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就把这些药粉子洒在了三公主的衣物之上,臣妾这才向皇后娘娘告发此事。” 此时的杨贵嫔已经泣不成声,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地流淌下来,但她依然没有停下倾诉的话语, “至于臣妾送给三公主的那些衣物上面为什么会沾染上药粉,臣妾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啊!至于臣妾寝宫之中发现的那个药粉匣子,更是有人存心陷害臣妾啊。” 杨贵嫔说完这番话后,整个人都瘫倒在地,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杨贵嫔的话语或许可信,可若说她的那份慈母心肠,赵臻姝是不愿相信的。 “这般说来,这药粉子竟是惠贵人给你的?太后想必还不知情吧?你可有给过其他人?”赵臻姝目光锐利地盯着眼前之人问道。 杨贵嫔身形微颤,怯生生地道:“回皇后娘娘,太后确实对此事一无所知。臣妾当时只是跟太后提及这药粉能使人起疹子,太后听闻后便向臣妾索要了一些。除此外,臣妾再未将其给予他人。若是还有人得到此药粉,定然是惠贵人所给。臣妾想着,惠贵人也曾经出入臣妾寝宫,那药粉匣定是她放进来的。” 赵臻姝突然话锋一转,沉声道:“杨贵嫔,你可还记得淮水?” 杨贵嫔听到这话,不禁微微一怔,满脸疑惑之色,皇后怎么会好端端地提起此人? 她犹豫片刻,带着哭腔缓缓说道:“臣妾自然记得,那个下贱的婢女竟敢与人私通苟合,后来不巧被贵妃撞个正着,这才丢了性命。不知娘娘此时提起她又是为何......” 杨贵嫔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近不可闻,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杨贵嫔啊杨贵嫔,你就不曾想过你身边两个槐水是什么关系?”赵臻姝淡淡道:“这二人,本是亲生的姐妹,当年她们家里困难,一同被卖进了宫,一直以来都相依为命。” 一为淮、一为槐——一阴一阳。 第299章 杨贵嫔——殁(二) “你原本有机会拥有一对忠仆相伴左右,可叹呐,仅仅因为其中一人对本宫赞誉有加,你便心生嫉妒,无法容忍于她。借李贵嫔之手,堂而皇之地将其铲除,甚至给她安上了一个与内侍私通的莫须有罪名。 想必你如今这般处境,也算是能慰藉那两个来自淮水的冤魂了。” 杨贵嫔顿感一股彻骨的寒意自脚底升起,原本正对着赵臻姝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退缩了些许。她望向赵臻姝的眼神中满是惊恐之色,皇后莫非已经知晓一切? “臣妾……臣妾寝宫之中那个装着药粉的匣子,是……是娘娘指使槐水放置的不成?” 直到此刻,杨贵嫔方才恍然大悟,原来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并非自己想象中的救命恩人,恰恰相反,她索命的无常,她是终结自己的催命符。 赵臻姝轻点螓首,缓缓说道:“正所谓害人者终将害己,你所犯下的种种罪行,如果不能得到一个彻底的了结,又怎能让那些无辜惨死之人得以安息呢?你难道不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皇后娘娘!臣妾与你无冤无仇啊,您怎能如此狠心陷害臣妾呢?”杨贵嫔瞪大双眼,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强烈的不甘。她奋力挣扎着,不顾一切地想要扑向赵臻姝,只是人被死死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无冤无仇?”赵臻姝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她道:“杨贵嫔,看来你的记性真是差得可以,难道你忘了当年收买了乐窈身边的宫女,指使那宫女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打开了窗户缝儿,害的本宫的乐窈因此受了凉,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染上风寒就此夭折!而你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真当本宫一无所知吗?” 说到此处,赵臻姝微微眯起双眸,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继续道: “你的那些肮脏手段,槐水早就一五一十地跟本宫禀告过了。这些年来,本宫冷眼瞧着你在这后宫之中上蹿下跳、兴风作浪,只觉得荒唐可笑至极。只不过念及后宫的安宁祥和,本宫一直隐忍着没有发作罢了。可如今,本宫岂能容下你?” 回想起当初之事,其实赵臻姝并未查出任何端倪,一个窗户缝儿的事情,谁能知道是谁开的?如果不是后来槐水暗中投靠了赵臻姝,并将所有真相全盘托出,恐怕直到今日,赵臻姝都无法知晓乐窈当初究竟为何会无缘无故地病倒。 赵臻姝划过了几丝冷若冰霜的神情,她目光如冰锥般凝视着眼前的杨贵嫔,冷冷地说道:“哼,现如今你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跳出来诬陷他人,本宫又岂会再对你有半点心慈手软之意?杨贵嫔,你咎由自取。” 而杨贵嫔早已流干了泪,干涸在了脸颊上一道道水痕。她已然清楚——自己已然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无尽的恐惧和害怕犹如凶猛的野兽,疯狂地撕咬着她脆弱的魂魄。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声嘶力竭地嘶吼道:“皇后,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你定然不得好死!你必将死无葬身之所,暴尸荒野……” 然而,还未等她将所有恶毒的诅咒之语全部吼出,一旁的秦德忠便眼疾手快地冲上前去,迅速堵住了杨贵嫔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他冷哼一声,心道:当杂家是吃干饭的不成?”紧接着,秦德忠转身面向赵臻姝,恭恭敬敬地说道:“娘娘,剩下这些腌臜之事就交由奴婢来处置便是。” 赵臻姝微微颔首,叮嘱道:“莫要忘记陛下已经赐予了毒酒,该是怎么死的不要忘了。” 说罢,赵臻姝轻拂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令人心生厌恶的地方。只留下秦德忠以及那依旧在奋力挣扎却无法发出声音的杨贵嫔。 冷宫渐渐远去,赵臻姝走在回去的路上,思绪格外沉重。 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深宫的生活,即便是把当初的仇恨报了,也不会有欣喜。等待着人的永远是看不见头儿的未来。 晴虹是有些不明白的,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其实就算咱们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杨贵嫔害的公主病了,可要处罚她,还不是轻而易举?奴婢想不通为何要拖着这么久呢?” 赵臻姝道:“这事儿过去太久了,只凭借槐水一人之言,本宫就处罚了杨贵嫔,难以服众。” 因此她选择了忍耐。 人们总觉得忍耐是耻辱、是不可原谅的退让。 实则不然,若不能一招毙命,做再多也无用。 坐在皇后的这个位置上,赵臻姝不仅要一招毙命,更要做得有理有据,让人拿不出错来。 “晴虹,你可知道这世界上,最能够扭曲一个人灵魂的东西是什么吗?” 晴虹摇摇头,她想不出来,她觉着只要自己好好伺候娘娘没有什么东西能顾害了她。 赵臻姝笑了笑,心道——权力。 权力会让一个人渐渐迷失自我,身处高位,所说的一句话便能轻易要了别人的性命,人命比起路边的野花野草来说,没什么区别。 倘若今日李景琏不高兴,看着御前的内侍发个脾气,明日这内侍就再也看不到了。 因此,她岂能因着自己的喜怒就去惩罚宫妃。 若是被权力迷惑,养成横行无忌的性子,便是取死之道。 那样一个肆意妄为的皇后实在不是赵臻姝心中想要的模样。身处权力的巅峰,她只希望自己能够被心中一直坚守的信念所束缚——做好一个皇后,仅此而已。 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便格外困难。即便她自己这般想法,有时候不也是在算计别人吗? 赵臻姝露出一抹苦笑,入宫几年,人心复杂多变她亦有所领教。 “也不知飞鸢如今怎么样了。”赵臻姝感叹道。 “飞鸢这丫头说着给奴婢写信,可到了如今也没来写一封。”晴虹不知赵臻姝何意,只能接着说道。 赵臻姝默默想着:外面的世界那么旷阔,让飞鸢替她好好看看吧。 第300章 映日荷花 低位妃嫔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入宫没多久,那位太后亲眼有加的董美人像是拨开云雾见青天般,终于是被陛下看见了。 一连着几天,凤鸾春恩车从景仁宫的大门一直被抬到乾清宫。 丽贵嫔咬牙切齿地看着人来人去,心里恨的不行,自从三公主这件事之后,陛下也没来看过她了。 六月份的时候,胡选侍的禁足也解了,来坤宁宫磕头之后,就正式挂上了绿头牌。 当晚李景琏翻牌子就翻到了胡选侍。 景仁宫里一时之间人声鼎沸,进进出出的赏赐和晋位的旨意,把丽贵嫔难受得要死。陛下以前从来不这样,丽贵嫔觉着李景琏是和她在赌气,因此才连着宠幸景仁宫里的两位妃嫔。 可实际上呢? 丽贵嫔恐慌着皇帝的宠爱会渐渐消失,便只能给自己编织出一个幻想——陛下还是爱她的。她无家世撑腰,又无皇子,只有这样想着,她才能稍稍安心。 “这些狐媚子,惯会勾引陛下。” 丽贵嫔恶狠狠地瞪着走出景仁宫的胡才人,只是如今,她亦不敢再有小动作了。 胡才人如今算是春风得意,过去几个月的阴霾尽数散尽,不仅禁足解了,陛下还宠幸了她,紧接着赵臻姝就给升了位份。 “主子,御花园中有一处池塘,其上遍布着娇的荷花呢!此时正值花开旺季,景色堪称一绝,您可要前去?”梅春满脸欣喜地说道,自家主子历经种种艰辛磨难,好不容易才熬出了头,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确实应当好生放松一下心情。 胡选侍却轻轻摇了摇头,缓声道:“不急,还是先随我一同前往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吧。”语罢,主仆二人便迈着步伐朝慈宁宫走去。 待到了慈宁宫,先是宫女们进去给太后传话,胡选侍就整理衣装和发饰。 随后又有宫女出来引荐,她这才小心翼翼地迈进殿内,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郑重其事地磕头。 她方才轻声开口说道:“嫔妾多谢太后娘娘的提携之恩。若不是太后娘娘的悉心关照,嫔妾恐怕难以有今日之成就。” 太后端坐在上方的凤椅之上,目光威严地注视着下方跪着的胡选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缓缓点头应道:“嗯,你做得很好。能把药粉神不知。鬼不觉的洒在三公主的衣物上,可见是有本事的,看来,哀家当初没有看走眼,你果真是个聪明伶俐且办事得力之人。” “太后娘娘深谋远虑,只可惜杨贵嫔坏了事,嫔妾只可惜没能让太后娘娘如愿。”胡选侍低着头说道。 那药粉子是杨贵嫔弄来的,保不齐当年就是杨贵嫔在背后害得她得了脏病,于杨贵嫔,皇帝一杯毒酒当真是便宜了杨贵嫔。 因此,太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保着杨贵嫔的。 “世间之事,又岂能事事如意?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啊!”太后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缓缓说道,“哀家如今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贱人逐渐失去圣上的宠爱,心中也算稍有慰藉了。” 提及丽贵嫔,太后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怨毒之色。 她微微眯起双眸,心道这日子还长得很,丽贵嫔且等着吧。 胡选侍赶忙说道:“嫔妾身份低微,能力有限,但只要能为太后娘娘排忧解难、尽一份绵薄之力,便是嫔妾莫大的荣幸。”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抬手示意胡选侍起身,道:“罢了,你且起来吧。哀家既然选择了你,自然是相信你的忠心与能力的。” 说罢,太后再次端起茶杯,悠然地啜饮了一小口,随后将目光投向胡选侍,意味深长地继续言道: “不过,你需得记住,哀家既能将你从默默无闻之中提携而起,让你有今日这般地位,自然也有能耐随时将你打回原形,甚至让你永无翻身之日,你可明白了?” 新入宫的妃嫔多,皇帝眼睛跟前的绿头牌更多。要想让陛下翻到你的绿头牌,也是有讲究的。 比如陛下就不可能站起来,专门跑到末尾去翻牌子,通常也就是手跟前的那一排。 在这一些绿头牌里,顺序的摆放又是有讲究的。放哪里的概率大,放哪里的概率小,别的人或许不知道,可敬事房的人却清楚的很。 平日里不少妃嫔们都花银子来打点,敬事房的人摆放绿头牌就用心一些。 太后亲自出面给胡才人,敬事房自然不敢糊弄,忙把胡才人的绿头牌放到了最显眼的位置,果不其然,李景琏当晚就翻了胡选侍的牌子。 只见胡才人低垂着头,语气极为诚恳地说道:“嫔妾之心,天地日月可见!” 然而,太后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对于太后来说,这样的言辞实在太过寻常,甚至显得有些可笑。在这深宫内院之中,花言巧语又能值几何?真正重要的,还是要胡才人是如何行事的。 更何况,现如今宫中新人辈出,各个都如花似玉、娇俏动人。 在这众多的新人面前,胡才人未必就能脱颖而出,成为太后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人选。 太后的选择多得很。 …… 莲池湖畔,阳光透过稀疏的柳枝,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微风拂过,荷叶轻轻摇曳,仿佛是绿色的海洋中起伏的波涛。荷叶上的露珠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如同镶嵌在绿色盘中的珍珠。 荷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娇艳,粉白相间,宛若少女羞涩的脸颊。微风吹过,荷香四溢,沁人心脾。 周选侍喝着茶,嘴角微微上扬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照这么下去,只怕后来居上啊,哪天说不定新人们就有孕了。” 陛下如今可不就是宠幸新人? “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多几个主位娘娘,便是耍威风也耍不到你我头上。”鲁选侍悠闲地喝了一口茶。 第301章 映日荷花(二) 她们二人能够在宫里长久的存活下去,靠的可不是陛下的宠爱。 在宫里,有许多人瞧着不得宠,可同样没人敢欺负。 就好比那林美人吧,若是有人胆敢去欺辱于她,那无疑公然在打皇后娘娘的脸面;谁冒犯鲁选侍,那就是在挑衅和妃娘娘;谁去招惹周选侍,则等同于直接冲撞了淑媛娘娘。 对于这些个不成文的规矩,宫中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 “说实话,我入宫之前还从未想过自己入宫的生活会是这样。” 鲁选侍继续道:“我未曾得了陛下的宠爱,居然能够看着皇子长大,每天在永寿宫瞧着大皇子越来越大,这心里,竟就和我自己生的一样,真是说不出的滋味啊。” “谁不是了?”周选侍采摘着花,只是神色略显惆怅,道:“你当我看着三皇子不是这个心思?只是三皇子自打娘胎里就带来了病,这先天的不足也不知能不能好,我每日听着那孩子咳嗽,心里都心疼得不行。” 正在此时,二人瞧见有一人漫步而来。 “给沈才人请安。” 沈才人神色微微有些慌乱,忙把着二人扶起,道:“两位姐姐快快请起。” 三人相互起身,分列坐下,由着宫女内侍们端来茶水点心,沈才人这才说道:“两位姐姐,年长于我,又入宫极早,该是我给两位姐姐请安才是。” 周选侍和鲁选侍相互对视一眼,道:“沈才人客气了,宫里自有尊卑,我等岂敢乱了规矩。” 沈才人呼了一口气,继续道:“都是后宫姐妹,何须这般客气,左右咱们都是不得宠的。” 说的有几分道理…… 鲁选侍想着,又道:“沈才人年轻,有的是机会呢。” 沈才人苦笑一声道:“若我有机会,怕是早该被陛下宠幸了。” 新人里封的四个人才,唯独她没被陛下宠幸,她岂能不着急? “平日里,别人也不大与我来往,今儿出来走走,又瞧见两位姐姐,便觉得眼熟,好似以前就见过的,盼着以后咱们多多来往才是。” 沈才人的示好不足为奇,这宫里,若不想个出路,就只能被人瞧不上。 鲁选侍把身子微微后退几分,离着沈才人略远了,和妃娘娘不会理会这些事,她就更不会主动揽下,给永寿宫招麻烦。 周选侍道:“这是自然,沈妹妹若有心,不妨来找我说话聊天儿。”淑媛娘娘也和她提起过,新人里面,她们也该拉拢一些,未雨绸缪——三皇子如今这副病秧子的模样,可都是丽贵嫔造成的。 沈才人面子上大喜,道:“希望淑媛娘娘不要嫌弃我才是。” 鲁选侍看着,挑了挑眉,内心颇为不解。她们这样安分不好吗?周选侍又何苦…… 可这背后,未必就是周选侍的意思。鲁选侍突然庆幸起来了——好在和妃娘娘是个不管事儿的,别说谁得宠谁不得宠,和妃娘娘一概不理会。 因此,永寿宫里的人行事,亦是如此。 “我估摸着和妃娘娘差不多也该派人来找我过去了,沈才人、周妹妹,那我就先行一步告退了。”说罢,鲁选侍款款起身,莲步轻移,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周选侍与沈才人两人,面面相觑。 等走远了,周选侍身旁的宫女茉莉忍不住小声说道:“主子,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若是惹得周选侍和沈才人不高兴可如何是好?” 周选侍微微皱起眉头,目光闪烁不定,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人就是要看清自己才好。 做人就是要明确一些,既然不去掺和那些事,就要摆出态度来,否则即便有朝一日不想去掺和,也难免不被牵扯进去。 “有什么不好的,左右她们也不能跑来永寿宫寻我的不是。”周选侍看着满池荷花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该是取此花之道而生存的,既然如此,又何必理会那些有的没的。” 鲁选侍摇摇头道:“和妃娘娘面冷心热,这么多年下来,你还不知道吗?我呀,安安心心的就好。” 她尽心看着大皇子,和妃娘娘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是知道的,甚至有几分感激她。否则,当初也不会主动给她晋位。 鲁选侍这么想着,迎面就撞见了胡才人。 两人只是行了礼,便错身而过。 ”这位胡才人倒是和传闻不同呢。”茉莉道:“都说她狂妄无知,愚蠢自大,可奴婢瞧着也不为实。” 刚才不就是?胡才人还主动给自家主子行礼呢。 “宫里的事真真假假,若全信了,那才是真正的蠢货。“鲁选侍看着胡才人的背影淡淡道。 那个方向,正是刚刚周选侍在的地方。 …… 六月之后,天气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变得愈发地炎热起来。那炽热的太阳高悬于苍穹之上,毫不留情地烘烤着大地。 空气似乎也因为温度而变得扭曲变形,远处的景物看起来都有些模糊不清。每一次呼吸,吸入的都是滚烫且干燥的气息,让人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各宫里面都配上冰块了,东西六宫还好,冰块都给的足,至于后苑就差了很多,每个人分到的极少。 可即便冰块够,也挡住人的烦闷。 尤其是齐婕妤,她胃口不佳已有好几日,吃饭都没什么心思,眼见着消瘦下去,李景琏不免心疼这说话莽撞的妃子——有时候极对他的胃口。 当即就传来了太医。等太医把过脉,齐婕妤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怀孕了,而且已经四个月了。 四个月! 齐婕妤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肚子,震惊道:“怎么不见这肚子大起来?我瞧着怀过孕的妃子们肚子都和皮球一样隆起来了啊,隆得极高。” 刘维偷偷摸摸地瞥了一眼李景琏,心道:这位齐婕妤说话真是……问题是这样也能得了陛下的宠爱! “回禀婕妤,孕妇因着不同体型,有的人自然就明显一些,有的人自然就不大明显,这也是正常的。” 第302章 中宫大喜 “回禀婕妤,孕妇因着不同体型,有的人自然就明显一些,有的人自然就不大明显,这也是正常的。” 这样啊。 齐婕妤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陛下,嫔妾......嫔妾真的有孩子了?”她喃喃自语着,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刚才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竟然要活生生的再生一个人出来? 想想便觉得有几分奇妙。 入宫的日子于她而言,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在家时,乡下不讲究那份世家贵女的矜持,多的是女孩相互聚着扑蝴蝶玩闹,如今就是带着宫女们玩,就是偶尔会被陛下召去侍寝睡觉,怎么这孩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了呢? 一旁的李景琏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笑着说道:“宫中久也有段日子没好消息了,你这一胎来的正是时候。你久侍宫闱,如今怀上龙嗣也是情理之中之事。” 李景琏思虑片刻,又道:“嗯......朕觉得‘懋’字甚好,不知爱妃意下如何?” 齐婕妤微微一怔,随即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陛下,这大夏天的,臣妾不要帽子,可否换一个?若是给些金银就好。”说完,她眨了眨眼,一脸期待地看着李景琏。 金银实在多了。 李景琏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齐婕妤向来不精通文墨,和齐婕妤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刘维赶忙上前一步,恭声解释道:“齐婕妤,此‘懋’非彼‘帽’。陛下所说的‘懋’字,乃是勤勉之意。” 齐婕妤这才如梦初醒,拍了一下脑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是这样,嫔妾明白了,多谢刘大人解惑。”她顿了顿,道:“只要陛下觉得好,那便好。”反正她对这些个文字也不太懂。 “那朕就赐你‘懋’为封号,待你生下皇嗣,再晋封如何?“李景琏看着齐婕妤懵懂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舒坦,怪可爱的。 ”嫔妾遵旨。“ 等陛下走了,懋婕妤便暗自吐槽着,“你说陛下也是,勤勉就勤勉,非要说什么懋,害得我又丢脸了。” 玉桂装作没听见,这样编排陛下的话,也就是主子说了没事。 懋婕妤有孕这事儿很快就传遍了六宫,赵臻姝按照惯例赐下了赏赐。 “娘娘,陛下还给了一个‘懋’字做封号呢,奴婢瞧着,倒是十分合适。”晴虹笑道,“听说懋婕妤时常带着宫女们去花园子摘花,有时候还自己动手做些吃食,听说是在家时候就习惯了,人极勤勉。” “这宫里总算有一件喜事了。”赵臻姝吐了一口气,这齐婕妤一怀孕,倒是把之前的沉闷之气一扫而空。 和其他站队的后妃不同,懋婕妤身上有一股子执着——不管你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可你对着我好,帮过我。你遇难的时候,我定会为你说几句好话的。 李贵妃一事,懋婕妤就是这般坚持的。 这份坚持,被李景琏看在眼里,就觉着懋婕妤有情有义,并非曲选侍那种谄媚之人。因此才有了今日的懋婕妤。 这股子执着,即便是赵臻姝亦感觉到几分钦佩。 “娘娘,您看咱们要不要再把徐太医请来给您瞧瞧呀?”流江忍不住问道,眼中满是关切之意。 自从娘娘年后决定不再服用避孕之药,到现在也有小半年了。整个坤宁宫早都开始预备着了,都盼望着娘娘能够早日怀上龙嗣。 尤其是杨贵嫔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皇后娘娘的月事便一直没有如期而至。 那时,她们几个贴身伺候娘娘的心中暗自揣测,觉得娘娘十有八九是有喜了。她们便将徐正儒请到宫中为娘娘把脉。 只是那个时候月份太浅,关乎到未来的储君大事,徐正儒虽然心中已有七分把握,但保险起见,他只透露三分罢了。 这一拖着,就已经是六月份了。 到了六月,皇后娘娘的月事依旧没有到来。 这下子,晴虹几个人心里越发笃定——娘娘必定是怀有身孕了。 只是赵臻姝自己觉得,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快了些。 从停药至今,李景琏虽来坤宁宫,可两人也不是每次都会,因此概率并不大,许是她的身体稍有不适罢了。况且上个月请平安脉时,徐正儒不是也曾说过仅有几分可能性吗? 不过,她终究是抵不过晴虹等人苦口婆心的劝说。赵臻姝沉思片刻后,终于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那就传徐正儒来吧。” 众人脸上都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欣喜之色,急忙转身前去请人。 徐正儒急匆匆地赶来,行过礼就仔细把脉。 赵臻姝倒是还好,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她还有时间,如今不是很急。 可晴虹几人便不同了,中宫有子,那才是一颗定心丸。 气氛就在这样凝重和紧张的氛围中渐渐度过,徐正儒终于开口说道:“恭喜娘娘啊,依微臣之见,您如今已然怀有身孕两个月之久了。” 当这句话传入赵臻姝耳中的时候,她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真的有了吗? 她不禁感到微微有些恍惚,竟会如此之快——这个小生命竟然就这样迫不及待地降临到了她的腹中。 赵臻姝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嘴里喃喃自语道:“好孩子呀,娘亲刚刚才停止服药没多久,你就这般急切地赶来了,怕是等急了吧。” 一旁的晴虹等人更是大喜过望,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流江和桂枝两人动作迅速地将事先准备好的银子悄悄塞进徐正儒的手中,并满脸笑容地说道:“多谢徐太医了,日后还要您对我们娘娘的龙胎多多费心了。” 这本是徐正儒的职责,可职责之外,你给些好处,人家不是更上心吗?坤宁宫又不缺这个,赏赐人从来不吝啬的。 徐正儒双手稳稳地接过那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同时,他心中那块一直悬而未决的大石头终于安然落地。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徐正儒挺直了身子,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第303章 乐窈吃醋 皇后娘娘腹中所怀的龙胎,关系重大,若为皇子,将来便是大明兴衰荣辱的关键所在,不但是大明未来的储君,更是无数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的勋贵姻亲们的一颗定心丸。 此胎一定要是个皇子。嫡子继位,历来是权力交替最为稳妥的方式,唯有如此,才能稳固朝纲,安定民心,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无机可乘。 不仅徐正儒得了大把的赏钱,一同从太医院来的药童身上都被塞满了荷包,整个人的脸笑得皱在一起,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钱放在他身上哩。 乐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眼熟的一些宫女们步履轻快、往来迎送尽是欢声笑语,她也迫不及待的从床榻上滚下来,让人给她穿上鞋子,便蹬着小短腿扑哧扑哧地跑了出来。 瑶巟本要让人去给乾清宫送消息,可没走几步路,就觉着自己的衣裳被人扯住了,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张眉目清秀、白嫩嫩的小脸。 “大公主,这是怎么了?”瑶巟把乐窈抱了起来,笑着问道。 “瑶巟姑姑,何事这么热闹呀,我也要去看看。” “回大公主,是娘娘如今又有了身孕,奴婢要去个给陛下送信呢。”中宫有喜,这是天大的好事!她们几个做奴婢的比谁都高兴。 “有了身孕是什么意思?”乐窈好奇道。 “就是娘娘要再生一个皇子了。” “和我当初一样吗?”乐窈睁着紫葡萄般的闪亮的眼睛,问道。 “是呢,就和公主当初一样。”瑶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因此娘娘的肚子如今十分重要,公主可要小心些,不能和以前一样直接扑上去了。” 乐窈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又扑腾着腿,自己站在了地上,头也不回的跑进了殿内。 这时候落雁、宏琴才追了过头,急得满头大汗,公主这个年纪,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两人也就分个神,做其他事的功夫,公主就不见了,简直要吓死了。 两人又忙跟着乐窈进了殿内不提。 乐窈撒开丫子猛地冲到了赵臻姝面前,喊道:“娘亲,我要有弟弟了吗?” 众人都一下紧张起来,娘娘现在才两个月,正是容易滑胎的时候,以往公主这么跑过来,娘娘都是直接抱起来的,可如今这么来一下,保不齐要出事。 钱嬷嬷就要上前拦着的时候,乐窈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跟进来的落雁、宏琴先是倒吸一口气,突然感觉脑子都分家了,而后才觉着有一股热血流过,渐渐回神。 乐窈迟疑地站在离赵臻姝半米远的地方,眼睛染上一层委屈的神色,道:“娘亲,你有了弟弟,是不是就不能抱我了?” “我好难过,以前娘亲都会抱我的,可是瑶巟姑姑说娘亲的肚子现在很危险,不能抱我了,娘亲,是不是有了弟弟你就不要我了?” 说着说着,乐窈眼中就渐渐续上了泪花,她不知道为什么娘亲有了弟弟就不能再抱她了,她只是想娘亲能够一直陪着她。 赵臻姝走近一些,蹲下身子,伸出手把乐窈溢出的泪花拭去,温柔道:“乐窈这是怎么了?谁说娘亲不会抱你了?” 赵臻姝张开手臂,示意乐窈走过来。 乐窈微微有些迟疑,可是看着娘亲的臂弯,她把瑶巟的嘱咐忘在了脑后,还是忍不住窜了进去,把自己的娇小的身子蜷缩在赵臻姝怀中——娘亲的身子暖暖的、香香的,像是春日的暖阳,把人晒得舒舒服服的。 赵臻姝缓缓地合上双臂,将乐窈轻轻地拥入怀中,然后温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娘亲永远是乐窈的娘亲,怎么会不要你呢?就算以后有了弟弟,乐窈也依然是姐姐。就和四弟弟一样,都是乐窈,的弟弟,可好?” 听到这话,原本还挂着满脸泪花的乐窈瞬间就止住了哭泣,不过还是微微有些忸怩地小声嘟囔道:“我以为娘亲不再喜欢乐窈了呢。” 她顿时破涕为笑。 四弟弟也是她的弟弟,可娘亲还是最喜欢她! 赵臻姝微微一笑,安慰道:“傻丫头,不管什么时候,娘亲都喜欢你。等着将来某一天,娘亲和你父皇都不在了的时候,就得依靠你的弟弟来保护你。” 乐窈一听,忙抬起头,紧紧抓住赵臻姝的衣袖,焦急地问道:“我不要娘亲走,难道娘亲不能一直陪在乐窈身边吗?” 赵臻姝不禁心中一酸。 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态,谁又能避免呢?她轻柔地抚摸着乐窈的额头,耐心地解释道: “乐窈乖,每个人都会慢慢变老的。当娘亲老了之后,身体就会变得越来越虚弱,最终不得不离开。但是无论如何,娘亲对你的爱都会永远存在,会陪伴着你长大的。” 说完,赵臻姝再次将乐窈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这些话本不必和一个小孩子说,可赵臻姝觉着生死本寻常,何必遮遮掩掩的? 说话之间,李景琏来了。 他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喜悦,时隔多年,皇后终于再次有孕了! “姝儿,快坐下。”李景琏一走进来,就扯着大嗓门道:“乐窈,到爹爹这里来。” 乐窈被安慰了许久,此时心里也舒服了许多,便自己走到李景琏膝盖前,扯着李景琏的腰间的玉带,抓着给李景琏身上爬。 李景琏一把抱起,笑道:“朕就想着你也是该有孕了,如今懋婕妤有孕不久,你便有了身孕,可见祖宗庇佑,这一胎定是个皇子。” “陛下,臣妾看倒是未必,说不准是个公主呢。” 赵臻姝提前打着预防针,皇子公主的说不准,若是个公主,难免李景琏不会失望。 话是这么说,可李景琏就是觉着是个皇子。 不仅李景琏这般想,赵臻姝也是这般想法。 第304章 放权 赵臻姝头一次觉着怀孕能这么辛苦。 她已经是生养过的,可怀着乐窈那会儿吧,既不觉着累得慌,也不觉着想吐,感觉轻轻松松的就怀着,生的时候也顺利。 这回不一样了,她整天吐得不行,闻这一点味道大的荤腥的都不行,没知道怀孕之前,吃什么都行,可自从确定了以后,前几天还吃着爽口的东西,今儿再端过来就看着恶心。 “这孩子,怪折腾人的。”赵臻姝喘了一口气,示意晴虹把痰盂拿远一些。 “娘娘,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奴婢瞧着你这些日子真是瘦了不少。”晴虹把痰盂递给一边的青荷,就等着赵臻姝在想吐的时候拿过来,又道:“不如奴婢让徐太医再开些进补的药吧?” 赵臻姝躺在床上,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有气无力道: “不必了,我本就吃不下,每日的安胎药已经是极为勉强了,若是再送来那些个补药,只怕是更难受了。以前不大有感觉,如今怀孕才觉着是真辛苦,对了,懋婕妤那边严重吗?” 青荷道:“奴婢听闻懋婕妤更是吐得不行,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一大圈,已经有一两日没吃东西了,如今虚弱的连地都下不了呢。” “只吐不吃,便是神仙来了也遭不住的。”赵臻姝摇摇头,想了想又道:“传本宫懿旨,让懋婕妤能吃便要吃一些的,即便是吐了也算。” 否则照着懋婕妤那个做法,三两日不吃东西,别说生孩子了,自己都先垮了。 瑶巟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若有选择,她现在是真的不想娘娘劳累了。 可她看看自己手里端来的一沓文书,万般无奈地走上前来道:“娘娘,上个月的宫务奴婢整理过了,剩这些是尚宫局送来的,需您亲自过目。” 赵臻姝道:“我如今都这样了,哪有心情管着宫务。”她摇摇头,道:“去喊娄婕妤来吧,如今是半分都不想看的。” 晴虹叹了一口气,心疼的看着赵臻姝消瘦的脸,她就知道娘娘肯定不会看的。 真是苦了娘娘了。 瑶巟又出去请娄婕妤过来。 赵臻姝思虑片刻又道:“兰仪,你去喊林美人过来。” 她现在月份还轻,便觉着精力已经不大够用了,等到后面了,怕是更没什么精力,有些事,需提前安排好。 不多时,两人就来了。 “你们俩可算来了。”赵臻姝愁眉苦脸地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宫务,道:“我如今是半分处理宫务的心思都没有,若没你们两个,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娄婕妤笑道:“嫔妾既来了帮娘娘处理宫务,可是要些好处才行的。” “林妹妹,你瞧瞧,让她做些事,便朝着我讨要好处,天下的道理都让她占尽了。” 赵臻姝笑骂道:“流江,让厨房做一顿好的来,尤其是糖蒸酥酪和桂花新栗粉糕两味。” 林美人捂着帕子,咯咯咯地笑道:“娄姐姐早和我念叨着娘娘这里的两味吃食呢,如今算是能大饱口福了。” 娄婕妤脸上挂着笑容,两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甜甜地,和蜜糖一样,“娘娘竟会为难人,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桂花呢,少不得要再等几个月,怕是底下的人想破脑袋都弄不来桂花。” 流江便道:“回娄婕妤,咱们娘娘去年就让人预留着桂花呢。” 娄婕妤站起来道:“嫔妾多谢娘娘厚爱。” 赵臻姝笑了笑,“你喜欢吃,我记着,还有那一味奶油松瓤卷酥,也给林美人端来。” 林美人这会儿也不推辞了,她和皇后娘娘相处许久,若是再推辞反倒是生分了。 这几道点心很快就被端上来,好在没什么荤腥,赵臻姝闻着味也不觉着恶心。 “娘娘光看嫔妾,怎么不自己也用一些?嫔妾瞧着您可是瘦了许多。”娄美人关心道。 “怀着孕便是这般辛苦,想轻松些都不行。”赵臻姝无奈道:“你瞧瞧,那宫务还堆叠在哪里,实在是烦闷,我想着你二人陪着我也有几年了,待我便由你二人来接手,我也好轻松些。” 娄婕妤还好,她不是没处理过宫务,如今就是再来搭把手,况且有皇后娘娘看着,不会有的问题的。 反倒是林美人慌了,她站起身来,有些窘迫道:“娘娘,嫔妾哪有这个本事,只怕是添乱来了,还是让娄姐姐一人来处理吧。” 不等赵臻姝说话,娄婕妤就站起来把林美人拉着坐下,道:“你呀,就是太过小心了,有娘娘看着,咱们不过就是帮着处理些事儿,如今你也吃了娘娘的东西,难不成只想着吃,却不想出力?” 娄婕妤看的明白,皇后娘娘这是有心要提携她们二人呢,只是林美人是个笨的,反应不过来。 林美人越发局促了,两个脸蛋都泛起了红色,手指搅在一起,糯糯道:“嫔妾虽识得几个字,可哪里知道宫务,只怕好心办坏事,给娘娘添乱。” 赵臻姝笑道:“不打紧,宫里的事不过就是哪里缺了短了,往上增补,账目要对的上,若是有宴会,也要提前拿出预算来,这些事你们多熟悉熟悉,也就会了。” 林美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嫔妾遵旨。”她想着,自己不会,可在旁边看着娄姐姐不就好了? 她要是个不中用的,何苦来坤宁宫?当初早该默默无闻的在翊坤宫里,被李贵妃欺负死就行。那时候何苦帮着贞婕妤呢?她定也是心里不愿就那样被摧残了。 人,但凡有些气性的,便不愿自甘堕落。 是,她来坤宁宫是想着攀上皇后娘娘的关系。她无权无势,在宫里举步维艰,跟着皇后娘娘亲近,她能够得到切实的好处,这是事实,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不害别人,为自己考虑,一点错都没有。 进宫之后,她靠着这份情感,躲在皇后娘娘的背后过了几年舒坦日子。 可如今,皇后娘娘对她有要求,她又怎么能推辞?况且这要求,还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宫权。 第305章 资格 皇后娘娘愿意给她这个脸面,她便要好好接着,不仅要做了,还要做的漂亮,让人无可挑剔。 如此,才能不辜负皇后娘娘的恩德。 林美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想通了。她本就不是个轻贱自己的,何苦为难自己呢? 赵臻姝不知林美人心思,看着娄婕妤继续道:“只是你们位份不高,平日里一两次也就罢了,日子一长,总会有闲言碎语,我想着回头和陛下商量商量,该是给你提提位份。” 高位妃嫔里,没有赵臻姝的人,这样很不好,但凡出个事,都没人能说得上几句话。 林美人就不必考虑了,位份太低,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剩下的娄婕妤无子,有宠但不多,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晋位贵嫔,有些说不过去。 因此,这事儿和李景琏说起来有些困难。 但是不得不说,有些事就要提前部署好,以防万一。 李景琏这几日有空就来陪着赵臻姝,偶尔去看看懋婕妤。 “懋婕妤同你一般,都是消瘦不少,也不知到底怀了个什么,竟是这般闹腾。”李景琏有些无奈道。 之前宫里面的妃嫔有孕都不见这么难受。唯独这次,皇后和懋婕妤都是吐的死去活来。 “陛下,快别怪他。”赵臻姝慈爱地抚摸上自己的肚子,道:“他如今能懂什么。” 就是再难受,赵臻姝觉着也是幸福的。 “好在如今乐窈懂事,臣妾吃不下的东西时候,她还会喂臣妾,臣妾想着就是再难受,也要把乐窈端来的吃食用了。” 就这么用膳,赵臻姝才能勉强进一些吃食。 “臣妾听说懋婕妤也不大好,陛下也该去看看的。” “朕自是去了,只是她厉害得多,实在是吃不下。”李景琏叹了一口气,握住赵臻姝的手道:“姝儿,你受罪了。” “臣妾为陛下生儿育女,又何来辛苦一说。”赵臻姝道:“只是臣妾如今实在是没精力管理后宫,想着找几个人做帮手,这样一来,臣妾也好安心养胎。” 李景琏点点头,道:“是该找个人来帮你,你可有人选?” 李景琏看来,人选无非就是那几个高位妃嫔。 赵臻姝苦笑道:“我本想着让德妃来帮臣妾。一来德妃位份最高,压得住众人,二来她也是有资历的,只是……” 赵臻姝略显迟疑,稍后无奈道:“只是德妃妹妹的性子陛下也是清楚的,当年就冒冒失失的,臣妾只怕再犯下大错。” “德妃就罢了,和妃又是个不理事儿的。”李景琏想了想道:“安淑媛怕是不够格啊。” 安淑媛虽然生了三皇子,但是底子浅,总觉着不是很得劲儿。至于丽贵嫔就更不用想了,要是九嫔之一,她还有几分希望。 “所以倒不如从低位份的妹妹里面选取一位,臣妾瞧着娄婕妤就不错。”赵臻姝试探着说道:“只是娄妹妹的位份过低,臣妾想着若是由她来协理宫务,身份上也该提一提了。” 安淑媛不够格,娄婕妤就够格? 娄婕妤自然也是不够格的。 陛下觉着安淑媛不够格,那安淑媛够格也是不够格。 皇后皇后觉着娄婕妤够格,那娄婕妤不够格也够格。 李景琏略有深意地看了赵臻姝一眼,道:“姝儿这是给朕引荐娄婕妤?” “臣妾只是想着娄婕妤有这个能力。” “就先让她帮着吧,至于晋位,日后再说。”李景琏吩咐道。 赵臻姝不再纠结,笑道:“如此也好,待日后有了功劳再行封赏。” 事情本就不会这么容易,赵臻姝也不强求,这种事儿要慢慢来。 娄婕妤心里也清楚,因此知道没晋位之后,心里也敞亮,就是带着林美人风风火火的处理宫务。 晴虹看着两人忙碌的模样,低声道:“娘娘,奴婢以为陛下会同意您的提议呢。” “陛下有自己的想法,高位妃嫔都是权衡利弊之后才封赏的,岂会有那么容易。”赵臻姝喝了一口酸梅汤。 这酸梅汤极浓,就是站着一米远,都能闻见酸味儿。 不过赵臻姝不觉着,她现在就是喜欢又酸又辣的东西,一定要极酸极辣,方才能压住那股子反胃的感觉。 “纵观后宫,德妃能晋位是因为陛下觉着对冠军侯有亏欠,和妃能晋位是太后在,况且和妃还生了一位皇子,对大皇子,陛下亦觉着愧疚。” 晴虹有些不懂,为何会对大皇子有所愧疚。 赵臻姝也没有解释,有些事情不宜和晴虹说的。 “可安淑媛生了三皇子,如今也是九嫔呢。” 赵臻姝道:“安淑媛只能是九嫔。”妃位或许也有可能,但是要等多久就不知道了。 至于丽贵嫔,就不必多说了,陛下如今还觉着丽贵嫔心里有他呢。 “娄婕妤一事不宜操之过急,德妃那边看的如何了?”赵臻姝吐了一口气道。 “娘娘放心,奴婢们都看着呢。”晴虹忍不住道:“德妃娘娘何必犯这个糊涂呢。” 谁知道呢。 赵臻姝笑了笑。 宫权她是一定要交出去的,否则那些人还怎么动手? 总要给个机会不是? 场地她摆好了,就看那些人敢不敢来了——到底是真心臣服,还是虚情假意,这一次便一目了然。 …… 咸福宫里,安淑媛看着三皇子睡着,总算松了一口气。说来也怪她,让这孩子在娘胎里受了苦,可是没办法,若不这样做,只怕丽贵嫔都把孩子抱过去了。 “周妹妹,那沈才人怎么说?” 周选侍扶着安淑媛,道:“沈才人无宠,如今正是着急,嫔妾给她说了姐姐的意思,她亦觉着心动。” 是啊,若是能靠着安淑媛就有更多的机会面圣了。 安淑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我本无意害人争宠,可奈何丽贵嫔与我有夺子之仇,害的我的承泽至今都是个病秧子,这个仇岂能不报?” 安淑媛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周妹妹,这事本和你无关你的,你若是觉着我心狠,便不必掺和进来,我亦不怪你。” 第306章 病 周才人嗔怪道:“姐姐你说的什么话,咱们两个进宫就相依为命,那年我染了时疫,被关了起来,你不顾一切,为我送来了银子,若非那些银子,我岂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自打那时起,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这条命,已经算是你的了,你若要,只管拿去。” “好好的你胡说什么?我要你的命作甚?”安淑媛翻手握住周才人的手,放在自己心窝处,道:“只要有你在,我便安心了。” 周才人继续道:“只是姐姐,你可想清楚咱们如何善后了?若被追查下来,恐怕你我难逃责难。” 安淑媛微微一愣,道:“你可有什么妙计?” “那日荷花池畔,不仅沈才人来了,胡才人也来了。” 胡才人?那个极为张狂的女子? 安淑媛看着周才人的面容,心里渐渐明朗。 “我听闻胡才人多去太后宫里?”安淑媛思虑道:“太后娘娘本就看丽贵嫔不顺眼,如今丽贵嫔若是出事,当真是说得过去了。” 周才人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呢。 …… 赵臻姝孕吐的厉害,直接免了众人的请安,与其这副难堪样子被人看见,倒不如不见。但是再避着人,也躲不过去见人。 她整个人都惨白着脸,要不是强迫自己吃些东西,只怕现在人都坐不起来了,实在是太辛苦,什么都吃不下,又不得不吃。 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的不行。 乐窈有时候看见赵臻姝难受,眼角就会挂上晶莹剔透的泪珠,奶声奶气道:“娘亲,你怎么了,乐窈害怕。” 赵臻姝只能不断安抚着乐窈,伸出手抹去乐窈眼角的泪珠,极尽温柔道:“弟弟闹腾的厉害呢,等弟弟生出来了,乐窈替娘亲好生教训弟弟可好?” 乐窈重重的点点头,仿佛这般赵臻姝就能好受一些。 好在这孩子也是省心的,闷了的时候,也不来闹赵臻姝,就自己就跑出玩儿,有钱嬷嬷几人贴身跟着,赵臻姝也是放心的。 她偶尔还会摘御花园盛开的花朵带回来,主动插在赵臻姝的发髻之间,说道:“娘亲,这是乐窈今天送给你的礼物。” 她觉着娘亲戴上花漂亮极了,脸也看起来红润不少,这样的娘亲她喜欢。 赵臻姝心里暖暖的,别提有多开心。 就是这花……是她让人精心培育的牡丹,价值连城…… 除了娘亲,爹爹也有。 李景琏是一朵红彤彤的芍药,也被乐窈别在发髻之间。李景琏高兴,上朝的时候也带着,跟着大臣们炫耀说:“这是朕之嫡长公主所摘,可谓千金难求。” 把乐窈夸高兴了。 然后大皇子、二公主……就连钱嬷嬷头上都别着一朵小红花。 “花匠们费了心思,虽没得几朵好看的,可打赏少不了。”赵臻姝吩咐着,便有宫女去御花园撒赏钱。 她又拉着乐窈的手,温柔地说道:“花儿是看的,不是摘的,乐窈,你看你摘下来,花骨朵是不是很快就凋谢了?如果让她长着,你就可以一直看到了。” 乐窈这次懂了,不能随便摘花儿,可是她已经摘了好几朵了…… 赵臻姝笑着摸着乐窈的小脑袋,道:“以后可不许这么摘了,去玩吧,记着早些回来,今天是你皇祖母的生辰,不能误了。” “乐窈知道啦。” 说完,她便开开心心的跑走了。 七月十四就是太后的生辰。 这次赵臻姝直接把这事儿甩给娄婕妤了,倒不是她真的不想理会,而是压根就没精力。 本身就怀着孕,还要分出精力来看看乐窈,加上魏国公府夫也有些一些事传进来,当真是分身乏术。 去年吴国夫人仙逝,娄家大办宴席。魏国公夫人亲自赴宴,结果就被当时的叛军软禁,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 赵臻姝早早就派遣了太医,只是说是惊了神,丢了魂魄,才这般难受。 只能慢慢养着,养到今年总算好了一些,能够下床走动,只是吧,到底是病过一场,年纪又大了,身体时不时就出点毛病。 家里又不敢告诉赵臻姝,每次都是人病好了,才说病过。 赵臻姝知道这是怕她担心,可自己亲娘,心里哪能不牵挂呢。 一来二去,人的精气神也都跟着差了一些。 早起的时候,内命妇们就请过安乐。 懋婕妤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但是看着消瘦的更严重,也就三个月的样子,肚子只是微微隆起,不怎么显怀。 “传本宫懿旨,太后的寿宴,懋婕妤就不必去了,好生调养身子要紧。”赵臻姝轻启朱唇,缓缓说道,她微微蹙起眉头,目光落在懋婕妤那略显苍白的面容之上,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赵臻姝心中暗自思忖着,这懋婕妤的脸色着实比自己要差上许多,而此次太后的寿宴宾客众多,流程繁琐冗长,若是让懋婕妤强撑着前去参加,恐怕会过于劳累,万一因此而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妙了。 听到赵臻姝这番话,懋婕妤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喜与感激之色,赶忙起身行礼谢恩,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垂爱。” 其他人肯定就要去了,赵臻姝也不例外,她是皇后,这种场合必须要出席。 内命妇们走了以后,就是外命妇来请安。 后宫有妃嫔的就打发去看,没有的就留在坤宁宫偏殿喝茶。赵臻姝将魏国公夫人留下来,两人的手指紧紧相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你这孩子,怎地如此不会照顾自己?竟与往昔大不相同!”赵杨氏一边哽咽着,一边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花。 自从自家女儿踏入这深宫内院,想要见上一面都是千难万难,如今再看到女儿这般憔悴的模样,身为母亲又怎能不感到痛心疾首呢? 第307章 病(二) 赵臻姝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轻声安慰道:“娘,您莫要这般说了。女儿在宫中皆是锦衣玉食,只不过眼下怀有身孕,行动起来难免有些吃力罢了。倒是女儿不孝,未能在您生病时侍奉左右、尽孝于榻前。” 此时的赵杨氏面庞上涂抹着一层厚厚的腮红,乍一看上去气色似乎还算不错,可仔细端详之下,便能察觉到那隐藏在妆容之后的疲态,整个人显得毫无生气。 赵臻姝如今也是精神不济,一时间竟然没有察觉到异样之处。 “是我不让她们告诉你的。”赵杨氏缓缓地开口,声音中透着一股深沉而又关切的意味,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娘这不过就是一点小毛病罢了,哪里值得这般兴师动众。你是皇后,是大明的皇后,你未来要走的道路还长得很,娘帮不上你就算了,又怎能拖你的后腿呢?” 说到这里,赵杨氏微微顿了一下,目光慈爱地注视着赵臻姝,接着继续说道:“往后若是遇上了事情,你莫一个人憋在心里头了。你哥哥嫂嫂都是好的,你只管把心事跟他们说出来,咱们一家人总归能够想出法子来解决问题的不是?” 此时,赵杨氏的眼眶再度湿润起来,泪水开始在眼角闪烁,她轻轻吸了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只是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如今看到你有了孩子,娘真觉得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娘的姝儿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话未说完,赵杨氏已是潸然泪下。 赵臻姝也忍不住哭,两人抱作一团。 好在这时,乐窈回来了。 “这就是我的外孙女吧?”魏国公夫人微微有些哽咽道:“快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 乐窈不认得眼前这个人,只是瞧着她和娘亲有几分相似,又见娘亲在一旁笑得灿烂,便主动上前道:“外祖母安好。” 赵杨氏把乐窈搂在怀里,过了片刻才松开,又拿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道:“你如今都四岁了,外祖母欠你的红封需给了你。” 乐窈接过荷包,就是感觉沉甸甸的,她都拿不动了。 赵杨氏又道:“姝儿,这一份是我给未来的小皇孙的,你可要给我保管好了,不准和小时候那样,偷偷花了。”说完,赵杨氏亲昵的刮了刮赵臻姝的鼻尖。 最后,她拿出一份准备好的红包来。 “这最后一份,是给你的,你在家时候,娘亲都会给你准备好的,你入了宫见得少,这红包也就现在能给你补上了。祝愿姝儿以后的日子平安顺遂才好,这样娘亲看了也高兴。” 赵杨氏一脸的喜色,把红包塞入赵臻姝的怀中,道:“若真有机会,能天天瞧着你才好。” 赵臻姝不明所以,收下红包道:“娘亲最好了。”即便她早已出嫁,又贵为皇后,可能得到这样一份红包,依旧觉着幸福无比。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子话,赵白氏就来了。 赵白氏脸上不怎么好看,眉头蹙在一起,似是有什么心事,只是看见赵臻姝后,便笑了起来,“这便是乐窈吧,果真是可爱的孩子。” “乐窈,这是你舅妈。”赵臻姝介绍道。 “舅妈安好。”乐窈如今的规矩学的还不是通,行礼也马马虎虎,不过就是这样,看着才可爱。 魏国公夫人收起眼泪,开开心心地说起几桩家里的趣事,又逗逗乐窈,众人一时之间,热热闹闹的说起话来了。 启祥宫里,德妃也迎来了娘家人。 “妹妹,咱们也是许久未见了,如今看着你,想必你哥哥心里也就放心了。” 陈吕氏对这个小姑子是有意见的,若不是这个没脑子的,陈家的爵位怎么会被削掉?当真是让人没脸看,只是家里人都惦记这位小姑子,她也是没办法的。 德妃微微颔首,面色平静如水,轻声说道:“有劳嫂嫂挂心了。” 然而,在那看似淡然的神情之下,却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对于眼前的这位嫂子,德妃心中着实没有太多的耐心可言,但此刻她尚有要事想要询问,也只能暂且按捺住性子。 稍作停顿后,德妃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望向对方,继续开口问道:“本宫听闻魏国公夫人身子骨近来不大好,嫂嫂,不知你是否清楚其中的具体情形?” 这是太后给她的消息,只是具体情形,太后也不清楚。 她需要问明白了。 陈吕氏不知自家小姑子这是何意。 进宫时候,夫君再三叮嘱过不要和德妃讲家里事,只需把德妃糊弄住就行,只是陈吕氏想着魏国公夫人病重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满京都知道呢。 自从去年叛乱之后,魏国公夫人就病了,起初没这么严重,后来就听闻说吐血了。 那时候宫里正在选秀吧,就没给宫里传信儿。 再后来就没什么消息,不过京中大小宴会,已经是看不见魏国公夫人的影子。到了今年五月份的时候,就是杨贵嫔出事的时候,魏国公府正四处寻访名医,只是没什么效果。 人们私下里都说,魏国公夫人大概要去了。 只是没想到太后生辰,魏国公夫人竟然出席了,瞧着脸色也没那么差。 陈吕氏难得和德妃有个说的话头,便赶忙讲了出来。 “我听闻是染了恶疾,如今能拖着,全靠名贵的药材吊着,也不知内里如何了。”陈吕氏感慨万分,皇后亲母身份尊贵,可如今不也病了?这人啊,真是要看命。 德妃眼睛一亮,心里又紧张又激动。 魏国公夫人病了?看宫里的气象,皇后大概还不知道吧?有人要瞒着皇后! 皇后怀着孕,身子也不好,若是出个意外,最好一尸两命……太后又是支持她的,到时候后位难说。 德妃心里骤然跳动起来,再看向陈吕氏,已经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丢掉的爵位,自会给陈家挣一份儿前程,到时候嫂嫂还敢怪她?只怕要来巴结她才是。 这么想着,德妃神色愈发得意。 陈吕氏有些不明所以,自己这小姑子又怎么了? 她不放心道:“夫君说只要娘娘守着规矩,将来定是不会差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