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浮沉,乱流年》 第1章 萍水相逢 北平内外一片银装素裹,大大小小的房屋被白雪覆盖,街道上的路人行色匆匆,唯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孩,不紧不慢的在街上乞讨,逢人便下跪。 泛黄的棉絮裹着她的身体,她用几个破布条将婴儿缠在背上,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妇人裹着头巾,身上满是泥垢和补丁,母子二人的鞋子被磨出了几个破洞,寒风将她二人的脚冻的发紫,还不忘向人乞讨。 “大爷,可怜可怜我们吧,给点儿....”她与孩子同时跪下扯住行人的裤腿。 那位被纠缠的路人,显然并没有半点怜悯之意,一副嫌弃的模样,推开妇人:“去去去,晦气的很,老子还想找人要钱呐?”说完,便一脚蹬开了妇人。 男孩仇视的冲过去咬了一口那人的大腿根儿,却被他一脚踹在地上,边踹边骂:“小王八犊子,不识好歹,让你咬我......咬啊......哈哈哈,咬啊......呸,穷酸命.....”正在他往死里踹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汽车打断。 “住手。”车里女人厉声呵斥。 黑色轿车缓缓驶去,停在路边,仆人撑着一柄油布伞,用手搀扶着车内的女人走了过去。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光天化日欺负妇孺?”女人厉声发问。 “怎么?你和她们认识啊?多管闲事......”男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仆人走过去拽起男人的衣领,将他扔到地上,死死的用脚踩着,女人走过去将母子二人搀扶起来,轻轻的拍打她们身上的灰尘和积雪,同时,也注意到她身后的小婴儿,脸冻的通红,看上去奄奄一息。 “多可怜的孩子,你们怎么不回家呢,这大冷天的还在外面.......看看这孩子,这小脸儿都发青,家在哪里,要不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她满脸慈悲的说道。 妇人激动落泪,一路乞讨过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亲切的对待过自己。一时之间,她不知从何说起,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谢谢太太好意,我们原是从乡下来北平的,丈夫在城里做事,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音讯,就带着孩子们来城里找人,没想到在路上遇到盗贼,把我们所有的钱财都搜刮走了,遇上大雪,一路乞讨过来,好不容易到了北平,哪知这地方太大了,找个人那么困难。”妇人抽泣道。 雪越下越大,霜花飘到婴儿的脸上,啼哭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我看这样吧,这雪太大了,你们随我回府,今日我看与这孩子有缘,到府里把你们的事再与我细细说来。”说着,让她们二人上了车。 “你是个什么东西,知不知道老子有急事,快放开老子。”男子张狂的怒吼道。 “我是什么东西,你管不着,下次要是再让我碰到你欺负妇孺,小心你的皮,滚。”说完,正准备上车,男人伺机冲了过去,正好被下人一脚踹到路边。 女人上了车,冷哼一声:“若是想找我算账,来沈家大宅。” 男人听到沈家,瞳孔放大,虎躯一震,他怕自己听错,反问道:“哪......哪......哪个沈家。” “这北平,莫非还有第二个沈家?”女人说完,从皮包里掏出一把手枪,指了过去,眼神死死的盯着男人。 就这样,在她的威慑下,男人吓得仓皇而逃。不过,她的这一行为,也吓坏了车上的两人,她忙安抚道:“这是我先生给我防身用的,别害怕。” 妇人勉为其难的笑了,为了缓解尴尬,只得连声道谢,男孩一门儿心思研究着车上的装饰,一会儿拍拍车窗,一会儿拨动一下车门的把手,好不安分。 车子大概行驶了十五分钟左右,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前,门口的牌匾上赫然呈现出‘沈宅’二字。 仆人先是将女人搀扶出来,通知恭候在门口的下人,接着又吩咐几人将车上的母子接了出来。 随后,便听到从屋内传来的叫嚷声:“小姐,您慢点,慢点,哎哟,我这都跟不上您啦。” “娘亲,娘.......”女孩儿捧着手炉,跨过门槛,冲着女人冲了过去。 “慢点跑,你爹不在,就撒了欢的折腾,等他回来知道你在家里没大没小,看他不收拾你。”说着,就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注意到,轿车旁边的妇人和她身边灰头土脸的小男孩儿。 男孩儿眼神没有丝毫躲避,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女孩,他眼神坚定不失气场。女孩步履轻盈的走过去,将手上的暖炉递了过去:“今天的雪好大啊,你们是娘亲带回来的吧,这个给你暖暖身子。”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接过去,妇人发话了:“这是太太的女儿吧,真懂事,这个还是您留着吧,我们弄坏了,赔不起。” 女孩将妇人的手牵了过来,将暖炉递到她的手上:“没事啦,家里很多,坏了也不用你们赔,对吧,娘亲。” 女人为自己的教育感到欣慰,回应道:“你们就拿着,跟我进府里说,这天儿冷的,再冻坏了孩子们可不好,瑶瑶,去安排下人准备一点热食和换洗衣服,对了,再放点热水,收拾一间房出来.......” “好嘞。”说完,便噌的一下逃离了众人的视线,她似乎已经见惯了母亲的布施。 男孩的目光从女孩的身上转移到屋内的布置,他从未见到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家具和摆设,他以为,这世上只有普通的木头椅子,没想到椅子上还能雕刻各式各样的花纹,屋内摆着几幅高深莫测的字画,难以捉摸。 张婶儿领着母子二人去后面梳洗一番,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妇人收拾干净抱着婴儿,领着男孩跟着府里的管事来到了饭厅。见到满桌的美食,二人面面相觑,咽了下口水。内心似有野兽一般,想要冲过去一饱口福,男孩望着桌上的美食,楞出了神,咬了咬自己的手,终于说了一句:“娘,是真的,不是梦。” 沈穆瑶站在母亲的身边,捂嘴偷笑,倒不是觉得面前的母子寒酸,只是刚才男孩儿的举动,让她觉得新鲜有趣。 仍然是那一声啼哭打破了这个僵局。 “快过来,别饿着孩子,特地吩咐厨房熬了点热粥,想着你们一路过来,肯定食不果腹,赶紧坐下吃点东西再聊。”妇人挥手示意。 “太......太太,您真是活菩萨转世,我......”话语间,妇女的眼眶已经湿润,没有任何言语可以表达这份感激,唯有不停的磕头,额头点地的声音震惊到众人。 只见妇人的额上已经磕破了皮,她赶紧跑过去将人搀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我也是看和你们有缘,这样搞得我倒是像图你们感激似的。” 说完,便牵着男孩的手,将他带到自己的身边,让他坐下,声音温柔的说:“快吃吧,孩子。” 男孩望了一眼母亲,她微微点点头之后,才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母亲将粥吹了吹,喂给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吃,热气儿将自己的脸浸润地恢复了一些血色。 婴儿在暖和的环境下,脸上渐渐地红润了些。男孩终于吃到了有生以来第一顿美食。在他从前的认知里,这世上最好吃的莫过于大米和肉包,却不知,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菜肴才是最奢侈的。 “你们从哪里来,你丈夫叫什么,我也许可以让底下的人帮你打听。”她发问。 “不瞒您说,我们是从苏州那边过来的,家里的一点钱,只够买火车票和一点干粮,晚上就找个破庙待着,原是打算找到他爹,就回去,刚下火车,就被一伙贼人盯住,半夜将我们的钱财偷走,我可以不吃不喝,可是两个孩子不能啊,所以只能像这样边讨钱,边找人,不至于把他俩饿着。”妇人缓缓说道。 “你丈夫在北平做什么的?叫什么呢?”她问。 “我爹叫周大海。”男孩插嘴道。 她笑道:“那你呢?孩子?” “我叫周浏阳,我娘叫李桂芝,我们住在.......”他滔滔不绝的交代着,以展现自己超强的记忆力。 “好了,阳阳,不要没大没小的。”母亲训斥道。 她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男孩子说话就应该要有底气,孩子看上去很聪明,好好管教,长大一定有大出息,你们的情况我大概也了解,这样吧,你暂且留在府里,帮李婶打打下手,如果你丈夫真的在北平,不出三天,我就能找出来,到时候找到,也好通知你。” “谢谢太太,谢谢太太,您真是菩萨心肠,不光收留我们,还帮我们找人,我下辈子......不不不,我们一家子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都愿意。”李桂芝双手合十,朝着她作揖。 “这是我的女儿,叫沈穆瑶,这孩子哪都好,就是被我们宠的有些娇惯,平日里像个男孩子一样,不成体统。”她娓娓地说。 男孩目不转睛的望着面前的女孩子,她生的真好看,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眼睛灵动的像有千言万语,几绺发丝垂在额前,编着两个小辫子垂在双耳边,秀发轻轻的贴在肩膀上,一转身,秀发也随之起舞。 正在他看的入神的时候,被沈穆瑶发现了,她抿嘴笑了笑,做出鬼脸,对着他吼了一声,吓得他立马回过神来。 沈穆瑶得意的大笑起来:“哈哈哈,让你偷看我。” 林怀柔轻咳了一声,严肃的喊道:“瑶瑶。” 她冲着男孩儿吐了吐舌,又回到母亲的身边,男孩儿觉得她对自己的态度阴晴不定,门口的示好莫非是另一个人?为何在府里又是这般骄横。原本,他们应该没有任何交集,不过是萍水相逢,可命运却一定要制造些事端,好让她们有更多的时日相处。 第2章 不一样的世界 傍晚,沈易带着几个随从回府,看见家里多了一个孩子,蹙眉问道:“这是谁家的?我怎么没见过。” “你还能什么都见过,这北平城孩子多了去。”语气里,夹杂着一些不满。 沈易这才想起来,自己曾允诺过妻子,午饭前回来,没想到生意谈了一半,脱不开身,落得个早出晚归。 “这是谁,又惹夫人生气了,是不是瑶瑶又调皮了?”沈易装傻充愣道。 “就知道拿孩子做挡箭牌,今天这么晚才回,生意谈的怎么样啊?”林怀柔问。 他想起刚才在饭桌上那群人的嘴脸,唾弃了一声:“都是一丘之貉,想用我们的仓库做鸦片生意,说什么算我一份,呸,这种害人的钱财,我不赚也罢,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可是,他们已经来了好几次,就怕到时候进退两难。”林怀柔忧心忡忡地说。 “我赚我的钱,这北平做‘大生意’的多得是,不差我这一个。”说完,摆手去了前厅。 “瑶瑶,带着阳阳去后院,大人们有事要商量,你爹心情不好,这几天少惹事。”吩咐完,便去追随沈易的步子。 两个孩子来到后院,坐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男孩儿注意到后院有一个歪脖子树,三两下便跳了上去,坐在树干边,将树干边的雪用手扫了扫,随便扯了一片叶子,吹了起来。 女孩儿抬头望去,心生羡慕:“你怎么爬上去的,教教我。” “你娘刚才说了,让你不要惹事。”男孩摆出一副有理有据地架势。 女孩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伸着手摆出样子,要挟道:“不教我,我就把你打下来。” 男孩无奈的叫着:“哎哎哎,好端端的大小姐不当,摔了别怨我,踩着这个地方,手给我,一定要一口气蹬上来。”说着,手指着歪脖树下的一个凹槽。 沈穆瑶小心翼翼的踩着,将自己的手递给他,结果,另一只脚被裙子绊了下去,两个孩子纷纷跌倒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望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爬树是男孩子的特长。”他说。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爬上这棵树。”说完,甩开他的手,径自走向树干,爬了上去,险些又跌了下来,他赶紧冲过去做她的后盾,将自己的身体所有的力量全部支撑在她的身上。废了好些力气,才将她推上去。 随后,自己也爬上去,坐在了树干的另一边,静静的俯瞰着府里的一切。暮色缓缓褪去,金黄色的光晕滑过她的脸庞,她雪白色的披风后面的秀发随风律动,看上去真像从画里走出的女子。 沈穆瑶感受到他不一样的目光,转过头,偷笑道:“我发现,你很喜欢盯着我看,该不是喜欢我吧?” “没.......没有。”他慌张的说道。 这大概是他来北平第一次露出慌张的神情,竟是因为一个女孩的一句话。“你娘真好,你爹也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应该很幸福吧。”男孩神伤的问。 “幸福什么呀,你要说我娘好,我同意,但是我爹爹.......隔三差五总得罚我跪祠堂,我经常都饿得发昏,只有我娘才治得了我爹爹。”沈穆瑶漫不经心的说。 “至少,他在你身边,我想让我爹罚我,还找不到人..........不过,刚才听到你爹提起鸦片,我听大人们常说,人一旦碰上鸦片,就没救了,跟死了没两样。”男孩说。 她没有听进去男孩的话,只是双脚感觉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口齿不清的说:“我,我,我的脚没有知觉了。” 男孩回过神来,跳下树干,吆喝道:“快跳下来,我接着你。” “你接得住吗,要不,你叫人过来吧,我怕我再摔一次。”女孩叫道。 周浏阳张开双臂,胸有成竹的说:“跳吧,我接得住。”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看着他的炯炯有神的眼睛,身体竟不自觉的往前一跃,不偏不倚的刚好落在他的手里,他扶着沈穆瑶回到房间,拿着暖炉递给她,见她没有半点好转,嘴唇冻得发紫,连忙将她的鞋脱下。沈穆瑶惊慌失措的问道:“你干什么?你别碰我的脚。” 他不顾反对,将她的鞋子脱下,先用手搓了搓她的脚心,用将她的脚放进自己的衣服里捂着,不过多久,才恢复了知觉,边搓边说:“我娘以前冬天经常冻脚,我都是这样帮她取暖,身体取暖最快了。” 沈穆瑶看着面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男孩儿,心里升起一种不一样的情愫,有时候觉得他有趣,好像什么都懂,有时候又有些捉摸不透。 等到脚慢慢恢复直觉后,她一脚蹬开了周浏阳:“待会,我就跟我娘说,你占我便宜。” “随你吧。”说完,便离开了屋子。 她明明并不是想要说这句话,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吓唬他,也许……是想看见他向自己求饶,可明显,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不像别的男孩那样巴结自己,也不像他们小心翼翼的与自己相处,因为,他是周浏阳,他在她的面前,做的是一个真实的自己,这倒让沈穆瑶有些匪夷所思。 张婶儿领着几个下人走过来,看见她狼狈的一幕,反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浑身都湿答答的,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还把鞋子脱了?是不是那个孩子欺负你?” “没有,张婶儿,是我自己刚才摔了一跤,踩空了一脚,鞋子有点湿,就给脱了,帮我准备热水和鞋子,顺便清洗一下。”沈穆瑶并未将二人爬树之事全盘托出。 她难得遇上一个与众不同的玩伴,可不想因此事令友谊终结,虽然刚才他处理的方式有些粗鲁,但确实也起到了一些效果。他的出现给了沈穆瑶不一样的生活体验,让她遵从天性,做回了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好像从深宅后院出来的孩子,从出生到死亡,都有一套心照不宣的规矩要遵守。 第3章 发了横财 码头上人头攒动,今日倒是没有下大雪,有条件的工人还穿着点棉絮外套,环境艰苦的家庭,也不过是搭着几件破布衣衫,衣服上的补丁不计其数。 冯磊向码头管事打听苏州来扛大包的周大海,管事人却说,确实有这么个人,不过那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近一两个月没有见到他,听伙计们说,是去捞偏门发了点小财。 好不容易通过几个伙计打听到了他住的地方,刚开始还与其它工人一样,住在平民窟里面,后面发了点横财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大海现在是发达了吧,哪还想着我们....” “是啊,前段时间,我好像在潇湘馆看见他和几个人走出走进的,那可是有钱人去的地方。”另一个人搭话。 “是不是啊?你小子别是看错了人,那地方进去出来都得脱一层皮。他这是赚了多少啊,早知道,我就去跟他干活了。”男人发牢骚道。 “谁让那小子嘴上能白话,也不知道在哪找到的贵人带他发财,我咋就遇不到。”在他们几个人的对话中,了解到周大海可能出现的场所,于是,丢下几个大洋,带了一个眼熟他的伙计一同去潇湘馆附近蹲守。 在大家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原以为今天将一无所获,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男人从一辆黑色的轿车上走下来,出手相当阔气,大步流星的冲着潇湘馆走去。在墙角的男人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是他,就是他,这小子,混的连洋车都坐上了,也不说回来看兄弟一眼。” 冯磊给了他几个大洋,冲上去暗中观察那人的一举一动。若不是事先交代,周大海的出身,还真认不出这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老板。 正在他准备上前打招呼的时候,门外又进来了一批人,这不得不让他们停下脚步。那几个人正是昨日将沈易气走的几位大老板。他们原本就是黑白两道通吃,现如今又靠走私鸦片赚的盆满钵满,要不是看上沈易的仓库与货船,还真不想拉人来多分一杯羹。 “磊哥,我们还过去吗?”手下问道。 “等会儿,看看情况,如果是他们的人,那跑不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冯磊吩咐道。 “哎哟,几位老板今儿兴致可真好,还是老样子?最近啊,来了些新人,给您安排上?”老鸨问道。 “哈哈哈,不急,半个时辰之后吧。”他说完话,便没有别人插嘴的份儿,看上去大家都以他为尊。 “楼上是包厢,磊哥.......”手下提醒说。 “走,先回去,跟老爷请示。”冯磊带着手底下的人放下茶水钱,离开了潇湘馆,回到沈宅。 沈宅内 大家正凑到一起用晚饭,冯磊火急火燎的跑了进去,用眼神示意事情有了眉目。为了不打扰大家用饭的心情,便说:“老爷,我在偏房等您。” “嗯,下去吧。”他擦了擦嘴,在林怀柔的耳边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饭桌。 “娘,爹爹怎么了?”沈穆瑶问道。 “食不言,寝不语,快吃,大人的事,你一个姑娘家别瞎打听。”林怀柔严肃的命令道。 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十有八九跟周浏阳有关,因为她之前偷听到沈易安排自己的手下去打听周浏阳父亲的事情。她找了个理由,逃离了饭桌,偷偷溜到偏房,蹲在墙根准备偷听的时候,却被冯磊察觉出了动静。 他停止询问,对着门口瞥了一眼,沈易以眼神示意,让他过去抓个现行。 沈穆瑶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爹......嘿嘿。” “你这偷听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是不是最近不罚你,又开始肆无忌惮,要不,今天开始继续跪祠堂?”沈易反问。 “啊......不要,不要,爹,我错了,我刚来,什么也没听到,真的,爹......”沈穆瑶央求道。 “磊哥哥,帮我求求情吧,我不想跪祠堂。”沈穆瑶冲着冯磊撒娇道。 沈易看着这个不知分寸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便拉开她:“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怀柔真是把你惯的不成体统.....” “老爷,我看小姐还小,管教不急于一时,最近天气这么冷,若是去了祠堂,怕是腿脚受不了。”冯磊上来圆场说道。 这个冯磊原是沈易从人贩手里买下的孩子,比沈穆瑶年长几岁,明面上是自己的手下,实际沈易却把他视为义子,小时候也曾与沈穆瑶一同念过私塾。不过也只是生意上需要有自己人帮衬,想让他成年后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不至于是个文盲,从没想过要将自己的家产交付与他。 唯恐他对沈穆瑶有别的心思,与她相处不到不过一年,便开始独立培养他,除了日常的识字,还请了几个拳脚了得的师傅带他练武,现在已经算得上一位文武双全的男人。 “咳咳咳。”沈易连续轻咳几声,冯磊立即反应过来,小声道:“还不走,等着罚跪呢?” 沈穆瑶为自己逃过一劫感到得意。在后面的几个院子里寻找周浏阳的踪迹,想要给他送去好消息,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人,却听到下人院子里传来几声悦耳的声音,她记得那个声音,是通过树叶发出来的。循着声音跑了过去,看见他正悠闲坐在树上,晃动着双腿,拿着叶子吹奏着。 “喂~我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沈穆瑶试探道。 “你想说就说呗。”他停止演奏,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她打量着树干,瑟瑟发抖,想起昨日的双腿正是因为爬树而失去知觉,最后闹出的笑话,于是命令道“你先下来”。 “你怎么不上来?”他反问。 “哼,你休想再占我的便宜,你下不下来,要不要听,关于你爹的哦。”沈穆瑶追问道。 周浏阳利索的跳下树干,上前询问:“什么?你们找到我爹了?” “那当然啦,你也不看我爹爹是谁,别说找一个扛大包的,就算找一只蚂蚁,他都能找到。”沈穆瑶言语张狂的说。 他不理会她的吹嘘,只是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父亲的下落:“我爹在哪?他怎么样了?” “我也没听清,说是什么湘菜馆,然后就被我爹发现在偷听,给我轰走了,这下你安心吧,应该这两天就能找到他,把你们接回家的。”沈穆瑶回应道。 “湘菜馆?我爹从不吃辣的,他去湘菜馆干嘛?难道不去扛大包,去给厨房打下手吗?”周浏阳追问。 “我哪知道这些,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打听,我差点就去跪祠堂了,说吧,怎么答谢我。”沈穆瑶问。 周浏阳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爹没有出事,不可能几个月都不联系家里,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他决定明早自己出去,找一找这个‘湘菜馆’一探究竟。 沈穆瑶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安抚道:“别担心啦,没准他们有别的事耽误了,说不定大雪封山呢,放心啦.......” “谢谢你,穆瑶。”突如其来的礼貌,让沈穆瑶有些不知所措。 “可别......你要是跟他们一样对我,可就不好玩了。”沈穆瑶说。 “他们?”他收回心神疑惑的望着她,补充道:“他们是谁?” 沈穆瑶咬着嘴唇,慢慢悠悠的绕着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面前的男孩,突然发话:“我认识的朋友咯,不是巴结我,就是事事顺从,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跟我说话这么直接,都不藏着掖着。” “那样不好吗?总比没有朋友要好吧。”周浏阳黯然神伤。 她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 “我又没让你帮我打听这些,再说,你喜欢蹲墙角,又不是因为我的事才去偷听。”周浏阳说。 沈穆瑶想到自己白忙一场,还落得个自作自受的下场,义愤填膺的说:“合着我,自找的?我把你当朋友才去打听的,想早点告诉你,你倒是不领情就算了,还说我,你这人怎么不知好赖的。” 周浏阳偷笑:“等我想想吧,不过,你可别抱太大希望,我没钱的,你要我请你吃山珍海味,我可做不到。” “嘿嘿,那说好了,你走之前,一定要报答我的哟~”说完,沈穆瑶一蹦一跳的离开了后院。 另一边的偏房,沈易正眉头紧锁,喝了口茶,缓缓发问:“你确定那个人没有认错?” “应该不会错,我听李老爷叫过他的名字,只是,他跟那几个人扯上了关系,咱们还要告诉她们吗?”冯磊问。 “这事,等几天,你去搞清楚他在里面是什么角色,先不要声张出去。”沈易交待道。 “是,老爷。”说完,正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对了,这几天派人盯着那个孩子,让他不要跟瑶瑶走的太近。” “是,老爷。” “还有,我希望你把瑶瑶当成妹妹看待,好好保护她,不希望.........”沈易补充道。 冯磊犹豫片刻后回应道:“我知道,老爷,我会好好,保护小姐的,我.........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我的命是老爷给的,自当为您效犬马之劳。” “嗯。”他非常满意自己培养的这个孩子,因为他不仅聪明,还懂的揣摩人心,并且处事总能恰到好处,如果他出身好,自己也不用再寻乘龙快婿,面前这不是现成的吗?可惜,他始终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配不上沈穆瑶。 第4章 差点成了盘中餐 沈易早早地出门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冯磊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沈穆瑶,随后也出门去打探周大海的现状。 但是,从小就与下人周旋的沈穆瑶,早已练就了识人的本领,就连他们躲在哪里监视自己都能猜到。 吃完早饭,便跑到后面的院子去找周浏阳玩,没想到,他正在翻墙,她觉得这个男孩,不仅会上树,还能翻墙,跟自己从前的那些玩伴,完全不一样,就像是戏文里唱的那样,会飞檐走壁。 “你干嘛不走正门,像做贼一样。”沈穆瑶问道。 “还用你说,要能出去,我就走正门了。”他一鼓作气翻上围墙,坐在墙的边沿上:“别跟人说,我偷偷出门的事,免得我娘着急。” 沈穆瑶威胁道:“要我不说,可以.......带我一个。” “绝对不行,你要出事,我有十条命都不够赔。”周浏阳说。 “那我现在就大喊,反正我身边正好有人在监视我,我一喊,他们保准出现。”沈穆瑶嘟着嘴瞪着他说。 “你.......”他无言以对,只好跳下来,问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好好在府里待着不好吗?我是去打听我爹的住所,不是出去玩。” “这样啊,你早说啊,还不赶紧走。”沈穆瑶说。 就在他再次翻上墙,跳下去的时候,沈穆瑶喊了几句:“还不出来,再不出来,等磊哥哥回来,让你们好看。” 躲在暗处的两人,缩着脖子走了过来,心惊胆战的求饶道:“别别别,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那还不去追,他跑出去了,你们跟夫人也没法交代吧。”沈穆瑶问道。 两个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他们的任务是看着沈穆瑶,至于那个男孩的死活,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们了,那男孩哪能跟您比。”他们异口同声的说。 “哎呀,你们怎么这么死脑筋,去叫几个人追上去不就行了,我就坐这儿等你们,快去通知吧。”沈穆瑶吩咐。 他们仍不为所动,狐疑的打量着她,直到沈穆瑶发脾气的吼道:“还不动?好,我自己去,等着磊哥哥回来训斥你们吧。” 终于,有一个男人惶恐的逃离了她的视线,去安排下人寻找周浏阳的下落。而另一个,还是死死的盯着沈穆瑶,唯恐她有其他的小心思。 “渴了,去拿点水给我吧。”沈穆瑶吩咐道。 “不如,我们离开这里,我去吩咐厨房给您......” “不行,我现在就要喝,我要在这等他回来。”沈穆瑶说。 “可是.......”他看着墙角摞起来的箱子和木板,灵机一动,拿走了方便她翻墙的工具,这才安心的叮嘱道:“那小姐,等着我。” 当他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沈穆瑶才松了一口气,暗暗偷笑:“这几个傻蛋,隔壁院子不是有个歪脖子树,还费劲翻墙。” 她费了半天的劲翻上了树,正巧看见远处有人赶来,着急忙慌的准备顺着树干翻出去,没想到脚一滑,跌倒了门外的地上。好在冬天的衣服穿得厚实,并无大碍,她拍了拍身上的土,赶上去追周浏阳,在天桥那边发现了周浏阳的身影,看着他四处打听湘菜馆。 沈穆瑶追上去:“你跑的真快,怎么样?那个湘菜馆在哪里。” “你怎么出来了?”周浏阳惊讶的问。 “哎呀,别管我了,你打听到什么了吗?”沈穆瑶追问。 周浏阳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说:“问了,都说这儿没有一家菜馆叫湘菜馆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可能,我明明听到有个湘字。”沈穆瑶解释道。 “什么?你就听到一个字,跟我说是湘菜馆,沈穆瑶,你是不是故意的?”周浏阳气急败坏的问。 沈穆瑶有些心虚的回应:“不不不,我听到了就是什么湘馆的,我.......” 正到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身边缓缓驶过,周浏阳大惊失色:“爹......爹..........” 她冲过去拉住他,问:“你没看错吧,你爹扛大包的,你确定那个人是你爹?” 周浏阳甩开她的手,冲着黑色轿车跑去,见那辆车停在转角路边,男人抽着大烟从车上下来走下来,身边还跟了两个小喽啰,看上去颇有身份。 沈穆瑶盯着牌匾上的字,细细回想昨日冯磊提起的名字——“对对对,就是这儿‘潇湘馆’,这里也不像饭馆呀,怎么只有男的进去。” 在她纳闷儿的时候,周浏阳已经冲了过去,在门外喊叫着,却被几个男人轰了出来:“哪来的小子,敢来这儿捣乱,快滚……” 沈穆瑶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欺负,忙着上去拉架“我劝你们,少动手动脚,我可是沈府小姐,被我爹知道,打断你的腿……”她狐假虎威的说。 “我管你沈府张府,这儿是潇湘馆,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一个管事的说。 说罢,便将二人推出了门外,周浏阳从地上爬起来,心灰意冷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回去找沈易问个究竟,接着,她也跟上前去“你等会我啊,走那么快干嘛,你是不是认错了人,喂,我跟你说话呢。”她快跑过去拽住周浏阳的手。 而此时的周浏阳却像一头受伤的狮子,容不得一点惊动:“你有完没完?让你别跟着我,你回去做你的大小姐,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这个人,怎么翻脸不认人呢?我回去……”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少拿你爹威胁我,要不是看在夫人的份上,谁容忍你这个大小姐,行了,别跟着我……” “好,好,好哇,你这人,你等着。”沈穆瑶气急败坏的准备打道回府,却被另一伙人盯上,强行堵住了她的去路“这姑娘长得水灵,能卖个好价钱。”一个男人发话。 沈穆瑶察觉到情况不妙,赶紧往回跑,却被另一个人堵住了退路,俩人正准备动手的时候,恰巧遇上了回府的冯磊。 “我警告你们,我可是沈府的大小姐,你们动我,我爹扒了你们的皮。”沈穆瑶故作镇定的说。 几个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就你这灰头土脸,还沈府小姐,走吧,我们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穆瑶张牙舞爪的推搡着他们,可她的力气怎能比得上几个粗壮的男人,她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拼尽全力喊道“救我,磊哥哥,救……”男人顺势将她打晕,扛了起来,好在冯磊听到了那声呼唤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往巷子里走去。 他迅速追了上去,一脚踢在那人的背上,那人力不从心地跌在了地上,冯磊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小心安置在一旁。 “你们几个地痞流氓不要命了,沈易的女儿也敢动,我看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冯磊叫嚣道。 “哪里来的人,多管闲事,兄弟们给我上。”领头的叫道。 可他们哪里会是冯磊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纷纷解决,一个个捂着胸口鬼哭狼嚎的瘫倒在地。 他从几个人的身上搜出一根麻绳,将他们几个人捆在一起,俯下身将沈穆瑶拍醒“瑶瑶……瑶瑶……醒一醒……” 沈穆瑶这才缓缓睁开双眼,惊慌失措的抱着他,抽泣道“吓死我了,磊哥哥,还好你出现,不然……不然……呜呜呜”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着?”冯磊安抚道。 她摇了摇头,回应说“没事,磊哥哥,可不可以别跟我爹说这件事……” “为什么?他们差点就把你拐走。”冯磊气愤地说。 “我爹一定会责怪周浏阳,但……我是自己偷跑出来的,与他无关。”沈穆瑶极力撇清。 冯磊心头一震,他没有想到一个不过出现两日的男孩,就取代了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对沈府而言,他不过是个外人,可你不同,你是沈府的千金,瑶瑶,你比他重要。” 沈穆瑶露出悲伤的神情回应“磊哥哥,答应我好不好?别告诉我爹,我被人掳走的事,你最疼瑶瑶了,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在你心里,他只是朋友吗?”冯磊追问。 “不然呢?”她说。 他这才放下心来,但这件事必须得告诉沈易,倘若在与周浏阳厮混,便越发难以管教,甚至……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瑶瑶,这件事瞒不住,这几个人要送到巡捕房,到时候传开了,老爷他自会知道,这样吧,我尽量帮你求情,他只是个孩子,估摸着,不会对他怎么样”冯磊分析说。 “可是……”沈穆瑶还没有说完,就被冯磊抱了起来,等着巡捕房的人过来将几个贩子带走,才放心回府。 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光明正大的抱着沈穆瑶,虽然沈易并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也极力在控制二人独处的机会,但情感是最没有办法掌控的事。尤其,是他被带回府的第一天,心里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小时候,原以为那是友情或者是亲情,可等到自己长大,才发现,每当看见她的一颦一笑,都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仿佛自己就是为了守护她而出现的,所以,他服从沈易的一切安排,愿意为沈家当牛做马,这不仅仅是出于恩情,也是因为对她的爱意。但他心里明白,这始终有一道鸿沟,无法逾越,他决不允许这个来历不明的穷小子抢走了他视若珍宝的女孩。 第5章 一出闹剧 当沈易知道自己的女儿差点被人贩子掳走,大发雷霆,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赶了回来,府里上下一片躁动。 “冯磊.......冯磊在哪里?”沈易从门外就怒气冲冲的喊着他的名字。 只见冯磊面对着林怀柔跪在大堂中央,下人们没有一个人敢发声,全都等着主事人回来解决。毕竟关系到女儿的安危,连林怀柔都不敢轻易发落。 沈易冲过去就给了一脚:“我让你安排几个人看着瑶瑶,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吗?” 胸口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支撑起来,继续跪着回应道:“是我办事不力,我愿意接受所有责罚,绝无怨言。” “受罚是应该的,倘若瑶瑶有三长两短,你有几条命给我?”沈易反问。 当众人都在问责的时候,周浏阳也从门外回来,失魂落魄的模样,全然没有注意到府里的异常。他正准备回后院的时候,被下人强行带到了大堂。 沈易调转矛头,眼神凌厉的打量着周浏阳,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放缓语气问道:“今日,是你带瑶瑶离府的?” “我自己偷跑出去,半路上遇到小姐。”周浏阳回应。 “那么,为什么不把她送回来?为什么是你一个人回来?”沈易追问。 周浏阳想起刚才和她在街上的争吵,又观察了四周的氛围,没有发现沈穆瑶的身影,并且看到冯磊的嘴角有血迹,忽然意识到出了事。 “刚才,我想自己去找我爹,让小姐先回府,我........”周浏阳并未将自己发生口角的原委说出来。 “所以,你让她一个人回来?”沈易的眼神带有一丝杀气。 他默不作声,那种眼神似乎要将他隐瞒的一切看透一样,再多说一个字,恐怕就能被他抓住把柄。 沈穆瑶梳洗完,不顾下人的阻拦,擅自跑到了前院的大堂,看见周浏阳站在一边,冯磊也跪在堂上,默不作声,只看见父亲正在审问俩人。 “爹,是我自己偷跑出去的,与他们无关。”沈穆瑶冲上去解释。 沈易将目光从二人的身上移开,仔细打量迎面而来的女儿,确认毫发无损之后,便转换了嘴脸:“你别急着揽上身,这事儿,我一会儿再跟你算账,你回房间,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林怀柔用眼神示意,让张婶上前强行将沈穆瑶带走。“小姐,这事老爷会处理的,您跟我回房吧。”张婶上前轻声劝道。 沈穆瑶挣脱开,补充道:“爹,这次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我闯的祸,跟旁人无关,是我自己要跟上去,况且磊哥哥还救了我,放过他们吧。” “来人,带小姐离开。”沈易不做理会,执意要处置这二人。 她拉住沈易的衣服,顺势也跪了下去“爹,就算瑶瑶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偷跑出去,别惩罚他们好不好,爹......爹”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祈求父亲的谅解。 林怀柔看着女儿的求饶,欲上前阻止,可是她的犟脾气不知是随了谁,看沈易无动于衷的模样,硬是扯着他的裤腿,不愿放手。 终于,她发话了:“这孩子是我带回来的,要追责,最后的始作俑者岂不连我也得算上?冯磊这孩子,跟了您这么多年,也算是半个沈家人,这事不如小惩大诫?毕竟,瑶瑶相安无事的回来了。” “夫人,这都一团乱了,你还上来插一脚,瑶瑶都是被你宠坏的,你说,要是今日冯磊没有碰上,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沈易反问道。 “那老爷,连我一起责罚好了,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看好孩子。”林怀柔略带哭腔的说道。 沈易的心被揉了一下,他明白林怀柔的意思,可又不想驳了自己的面子,虽然女儿相安无事的回府,这事可大可小,若不当着众人惩戒二人,以后如何服众呢? “夫人,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带瑶瑶先下去吧。”沈易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林怀柔立即反应过来,对张婶说道:“来几个人把小姐带进去,这事,我也插不上嘴,罢了罢了。” 张婶带了几个人将沈穆瑶拉开,扭送回房,而她并不领情,冲着沈易嚷道:“我这就去祠堂罚跪,什么时候爹的气消了,我就什么时候回房。”说完,便气势汹汹的跑去了后院的祠堂。 原本是想趁此好好教育自己的女儿,没想到这一次还没等自己发话,她就主动认罚,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饿她几天,给她长点记性,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去探望。”沈易命令道。 等到沈穆瑶没了动静,沈易便开始处置堂前的俩人:“来人,家法伺候,连带照看小姐的二人,他们三个,每人三十个板子,至于这孩子.......” “求沈老爷开恩,孩子还小,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求老爷太太开恩,放过我的孩子,求您了......”李桂芝从后面冲了进来,跪地央求。 林怀柔发话:“老爷,这孩子毕竟不是沈府的人,不如交给我处置吧,是我带回来的,这事我也有责任。” 他打量了一眼周浏阳,见他并未露出一丝怯意,只是面无表情的等待着发落。那个眼神已然超脱了这个年龄段该有的胆怯。 沈易抬手正准备给他一巴掌,试探了一下他的反应,却没想到,他的眼神坚定,没有躲闪,直勾勾的看着未落下的巴掌。 他意味深长的重新审视了一番面前的男孩,觉得这份胆气和镇定颇有大将之才。他蹲下去,义正言辞的说:“算你走运,希望没有下次,别仗着年纪小,就无所顾忌,怀柔好心收留你们,别给我找麻烦,听懂了吗,小子。” 周浏阳没有辩解,直截了当的答应道:“知道了,沈老爷。” “还不谢谢沈老爷,阳阳...”李桂芝爬过去怂恿自己的儿子道谢。 “谢谢沈老爷。”他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在林怀柔的安排下,母子二人离开了前院,冯磊和几个手下躺在外面的板凳上,挨着棍子,两个手下痛苦连连的嚎叫,冯磊从小到大,早已经习惯了鞭打,对习武之人而言,倒没有什么要紧,只是想起刚才沈易对周浏阳的态度,让自己有了危机感,那种眼神,在他当年收养自己的时候曾出现过。 他咬着牙,想着刚才沈穆瑶跪地的场景,又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在他心里,这三十个板子,还算轻的,倘若沈穆瑶真有三长两短,就算把自己打死又有什么关系?只是他不甘心,若不是周浏阳的出现和擅自离府,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他开始对那个男孩产生了敌意。 第6章 相安无事 这事总算告一段落,半夜,沈穆瑶仍然跪在祠堂,林怀柔原是安排了几个人给她送点吃的填填肚子,但她愣是一口不动,将下人全轰了出去。 冯磊挨完板子换了身衣服准备去找沈易的时候,听下人们议论沈穆瑶在祠堂发脾气,不愿意吃东西,他逢人随意问了一句:“都这么晚了,小姐吃东西了吗?” “太太让我们送过去,小姐偏不动筷,让我们带着东西离开,说是要遵从老爷的命令,我看这小姐,就是在跟老爷置气呢,这不,太太又让我去送一次,哎......”一个下人交代道。 他拿过食盒,吩咐道:“我去吧,你们下去。” “可是.......”她犹豫道。 “我自有办法让小姐吃饭,回去跟夫人说一声就行。”冯磊解释道。 “那好吧,我们先回去跟太太禀明。”待她们离开,冯磊提着食盒独自去了祠堂,不紧不慢的走进去,还未发话,就听到沈穆瑶背对着他,说:“不是让你们不要再来吗?我不会吃的,爹不是要饿我几天吗?如果这样可以消气,那就饿着吧。” 冯磊看着面前的女孩,嘴角扬起笑意,反问道:“要是饿坏了身体,老爷会不会给我们罪加一等?” 沈穆瑶跪在地上,转身看向来人:“磊哥哥.....”她激动的站起来,关心道:“你没事吧,爹有没有罚你们?” “惩罚是免不了的,只要你没事就好。”冯磊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她未见过的神情。 “那周浏阳呢?他没事吧?”沈穆瑶问。 冯磊没有回应,只是微微走到一边,默默打开食盒,将筷子递给她:“先吃点东西吧,瑶瑶。” 她跑过去,拉着他的袖子追问:“快说呀,爹爹有没有惩罚周浏阳?” “他就这么重要吗?比你的身体还重要吗?”冯磊有些生气的质问道。 沈穆瑶吓坏了,因为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过话,嘟哝道:“磊哥哥........” 他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的语气略有欠缺,安抚道:“放心吧,他没事。” “那就好。”她没有做过多的追问,松了一口气之后才放心吃了起来。 “今天吓坏了吧?”他转移话题。 沈穆瑶塞进一口素鸡在嘴里,漫不经心的说:“可不嘛,平时出门不是你跟着,就是府里的人跟着,我还从来没有一个人逃出去碰到今天的情况,对了,潇湘馆是干嘛的,为什么他们都不把我爹放在眼里?” 冯磊满眼震惊的问:“你去了潇湘馆?瑶瑶,那天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她犹豫了一会儿,一脸无辜的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他放低声音,追问道:“你告诉我,我不跟老爷说。” “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啊,就听到周大海在什么潇湘馆,然后不就被爹发现了吗,给赶走了。”沈穆瑶辩解道。 他板正她的身子,一本正经的交代:“听说我,瑶瑶,以后再也不要胡闹了,别因为外人让你自己身处险境。还好是遇到了我,要是被坏人拐走卖到不好的地方,一辈子都毁了,知道了吗?”他的眼神里不仅仅是严厉,而且夹杂了些许担心。 “不好的地方?卖给别人做下人吗?”沈穆瑶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你知不知道今天那几个人干什么的?他们专门拐卖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卖到潇湘馆那种地方,给人糟践。”冯磊吓唬道。 沈穆瑶放下碗筷,故作镇定的问:“吓唬我呢?” 冯磊沉默的看着她,一言不发,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真的吗?磊哥哥没骗我?” “这种事,我能拿来骗你吗?”冯磊义正言辞的说。 “天啊,还好你在那儿听到了我的声音,要是再晚一步,那我不是被他们卖了,早知道,就不跟那个周浏阳出去,他找他的父亲,我跟上去干嘛,还自找没趣,还被人莫名其妙的凶了一顿,哼,想想今天白天他凶我的样子,真应该让爹好好揍他一顿解解气。”沈穆瑶抱怨道。 “他凶你了?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去找他母亲说道说道。”说完,他正准备起身离开祠堂,被沈穆瑶拽住。 “算了吧,这事可别跟我爹说,不然又没完没了的。”沈穆瑶说。 冯磊嘴上虽然答应,可心里却不容许他对此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必须给那个孩子长点记性。让他摆正自己的地位,认清目前的局势。 与此同时,周浏阳正满怀心事的坐在后院的石桌旁,望着屋檐,想起那日与沈穆瑶爬树的场景,她与自己的身份本就悬殊,却从未有过嫌隙,而是将他当做朋友一样对待。可他却因为自己的冲动,险些让沈穆瑶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今天若不是沈家的人及时出现,后果不言而喻。 他的思绪游离在外,除了对沈穆瑶的愧疚,还有对自己父亲的疑惑。那个从黑色的轿车出来的男人明明就是自己的父亲,可他不确定,那个人是否听到了自己的呼唤。也不明白沈易为何要隐瞒真相,他已经找到了周大海的下落,却未明确告知。带着诸多问题,陷入了头脑风暴。 自从他来的这段时间,沈府上下全都被打乱了各自的节奏。沈易一边与那几个混黑白道的人在商场上周旋,一边还要记挂着家里人的安危。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和母亲出现的不合时宜。一旦发生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他便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像今日,当看见父亲的那一瞬间,早已将理智抛之脑后,可能那一声声叫喊不过是想换回父亲的一次转身罢了。 等到冷静下来再去分析的时候,已为时已晚。事后的道歉和愧疚,终究于事无补,所有的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不论,他对今日之事持什么态度,都已经无法改变沈穆瑶险些被人掳走的事实。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不再让她插手自己的家事,并且要记着时刻与她保持距离。 第7章 他绝不是我爹 次日,他便擅自做主找到周浏阳的母亲,将事情的原委说与她听,李桂芝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心里左右为难,只会闷头致歉,并表示回去会管着自己的孩子,不会再让他接触沈穆瑶。 冯磊离开后,从房里出来的周浏阳发现母亲正在角落偷偷擦拭眼泪,便上前询问:“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她们说你的不是?” “娘没事,阳阳,答应娘一件事,咱们以后不要再去打扰沈小姐,可以吗?”李桂芝请求道。 “娘,是不是沈老爷派人说你了?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周浏阳纳闷的问。 “答应娘可以吗?他们已经知道你爹的下落,说是等沈老爷办事回来就商量后面的事。”李桂芝说。 “他不是我爹.......”周浏阳突然提高嗓门的喊着,接着便逃离了后院。李桂芝原以为孩子在责怪自己父亲的人间蒸发,但她并不知道,此时的周大海已不同往日。 内心的纠葛,让他不知道该不该同母亲说出事实,他的爹,她一路寻找的那个男人,现在流连烟花之地,他不知道那日,那个人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呼唤,但是他确信,他已经将这孤儿寡母抛之脑后。 不知怎的,脚不听使唤似的,像是刻意将他带到了沈穆瑶的院子里。可他没走几步,就被几个人拦住。冯磊率先上前,阻止道:“今日起,请你不要再进入小姐的院子。” 周浏阳盯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子,咬牙切齿的问:“刚才是你去找我娘的吗?” 他理所当然的回应道:“养不教,父之过,你的父亲不在,我找你母亲说道说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什么找我说,欺负我娘算什么本事,看准了她好欺负吗?”周浏阳质问道。 “我懒得跟你多费口舌,现在请你离开这里,不然不要怪我们对你不客气。”冯磊命令道。 他想起昨日种种,又想着娘亲被人指责,自己却无能为力,胸口迸发出一种愤怒的情绪,直勾勾的盯着冯磊:“你不过也只是沈府的一条狗,与我们没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冯磊的手下拎了起来:“你小子找揍是吧?” 周浏阳斜睨着眼睛,朝着那人吐了吐口水,笑道:“一帮狗腿子。” 这句话正中冯磊下怀,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教训他,没想到今日倒自己送上门,还公然挑衅自己和沈府的威严。 他冲着几个人使了个眼色,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他早就看不顺眼,趁现在好好给他点颜色瞧瞧。 几个手下,对他毫不留情,连打带踹,他却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反而使出浑身力气,尝试还手,可他终究是势均力敌,没过多久,就被打的五脏六腑全都几乎全移了位,嘴角渗出血迹。 冯磊担心这弱小的身体扛不住,这才松口,让众人停下来:“好了好了,就到这儿吧。”他蹲下身,在周浏阳的耳边,逐字逐句的交代:“下次再让穆瑶受委屈,可不是挨打这么简单,滚吧。” 他从地上爬起来,盯着面前的一队人,将他们的脸庞牢牢的印在心里,暗暗发誓,终有一天,他会回来出这口恶气,让所有欺负他和他娘的人,都向他跪地求饶。 周浏阳用袖子擦干净嘴角的血渍,向地上吐了一口痰,捂着胸口灰头土脸的离开了这片地方。他趁着娘被人使唤走,赶紧找了点水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脸,拍了拍身上的土,收拾干净之后,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闲待着。 他竟没有发现自己鬼使神差的在接近沈穆瑶,倘若今日没有去那个院子,也不会白白挨顿打,他从冯磊的眼神里看出了敌意,似乎在刻意阻止自己,嗤笑自己的愚钝,正巧撞在了别人的枪口上,好让他收拾自己一顿。 心里装了太多未知与秘密,却无人诉说,倘若昨日没有那样对沈穆瑶,后面的事情想必也不会发生,说不定现在还有个说话的人,也不至于留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 他跑到了第一次带沈穆瑶爬树的位置,独自一人跳了上去,呆呆的看着府里的动静,想起昨日对她的那番言论,感到懊悔,他不应该对她说出那些话,毕竟,她没有义务承受他的愤怒,事到如今,不仅欠她一个承诺,还欠她一个道歉,但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根本没有机会再接近她。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沈易派人四处搜寻他的去向,他跳下树干,问道:“找我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几个人推搡着他,离开那棵树。他被几个人带到了沈氏夫妇的院子里,只见李桂芝正抱着婴儿坐在一旁,林怀柔和沈易坐在主人位,冯磊若无其事的望着他,似乎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大家都屏气凝神,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小磊,你们几个都退下吧。”沈易吩咐道。 几个手下和下人们被沈易打发离开,堂内,除了冯磊,都是当事人。“今日,叫你们母子二人过来,也是想早点解释此事,其实,前日,我的人就已经打听到了周大海的消息,只是........” “沈老爷,有什么事,您直接说,我已经有准备了。”李桂芝回应道。 “周大海现在跟着道上的几个人做鸦片生意,那些人我向来不喜欢接触,所以,今日没有通知他来,现在是想来问你们母子的意见,如果他已经误入歧途,你们还打算去找他吗?”沈易问道。 “沈老爷,您是不是弄错了,大海他肯定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李桂芝辩解道。 林怀柔提示道:“桂芝,你要知道,这儿是北平,不是你们那,有几个来北平的人不想发财过上好日子,人都是会变的。” “不,不,不可能,他要真发了财,不会不管我们母子,不会的.......”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孩子,似乎用力过猛,婴儿感受到疼痛,猛地哭出了声。 她并未理会孩子的哭声,蓦地从椅子上起身,缓缓的走到沈易的面前,眼角噙着泪,追问道:“沈老爷,您真的确认了吗?苏州来的周大海,码头扛大包的......”她的音量渐渐放低。 沈易斩钉截铁的说:“我当初还并不确定,所以让小磊去找人打听过这件事,那人确实就是你们要找的周大海。” 李桂芝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林怀柔上前将孩子抱走,轻声安抚:“乖,乖,不哭........” 她声嘶力竭的喊道:“不可能.......你们骗我,你们根本就没找到人对吧?” 就在众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周浏阳的话彻底戳破了最后那层窗户纸:“昨日,我看到他了,在潇湘馆,他从一辆黑色轿车里下来,身边跟着两个人.......沈老爷——他们没有骗我们......” 李桂芝的双眼充血的拉着自己的孩子:“阳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周浏阳不想再次重复,满眼失望的告诉他的母亲:“娘,我们别找了,我可以养活你和妹妹,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像男子汉一样帮你分担这个家。”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们,老天爷啊.......求求你开开眼吧......”李桂芝仰天长啸。 林怀柔一边安抚着怀中的孩子,一边拽着她坐回椅子上“桂芝,你还有选择,如果你们想回去,我给你们盘缠,如果你们想留下,我也可以收留你们做长工,浏阳这孩子,看着聪慧,好好管教,以后必然会有出息。” 她摇了摇头,没有回应林怀柔的询问,只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一面?求太太帮忙,让我见一面。” “桂芝,你想好了吗?真的还要去找他?”林怀柔问。 “有些事,总得做个了断,问个明白,太太,拜托您帮我最后这个忙,见到人之后,不管最后他认不认我们,我和孩子都不会再麻烦您。”她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林怀柔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以眼神示意他一定要想个办法帮帮这对母子。 “这事我去安排,你们安心待在府里,敲定时间我派人通知你们”沈易发话。 “行了,这个忙我们帮了,你们也回去好好调整下心绪,浏阳这孩子怎么满脸乌青,跟谁打架了这是?”林怀柔问。 “没有,我不小心摔的,那夫人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带我娘回去了。”周浏阳急于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他担心母亲反应过来,再给她沉重的一击,不如借机离开。 周浏阳从林怀柔的手里抱走婴儿,将母亲带走,母子几人的背影看上去形只影单,等到沈易安排好后面的事,林怀柔这才上前担忧地说:“那孩子,不像是摔的,是不是......” “发生了一点口角,给他一点教训也是应该的。”沈易的话解答了她的疑问。显然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什么也没声张,而那个孩子,也并告诉自己的母亲实情。 “他毕竟不是沈府的人,而且还是个孩子......”林怀柔缓缓的说。 沈易笑道:“也许,他可以是沈府的人呢?好了,夫人,你还是去把瑶瑶管教好,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他拍了拍林怀柔的肩膀,气定神闲的离开了屋子。 林怀柔的心里明白,他十有八九是打算将周浏阳收为己用,但她总觉得那个孩子不会像冯磊那样心甘情愿的为沈家付出,且不说他的有那样一个背景复杂的爹,他的性格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控制。 第8章 古有陈世美,今有周大海 接下来的几日,在沈易的安排下,以谈生意的名义,约上周大海上了品茗轩,在两人胡诌的间隙里,林怀柔带着母子几个人也来到了包间。 “不知道沈老板今天约我来究竟是何意?还是说,你考虑好了,仓库和船只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事不宜迟,我现在回去就跟那几位老板商量。”周大海一副生意人的谈吐。 “这事不急,等等。”沈易看了看手里的怀表,估摸着此时人差不多应该到了,他将怀表合拢,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如若不是李桂芝的要求,他是绝不会与这样的人同坐一屋,还假意示好。 当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空气瞬间凝结,那个男人转身抬眼望去,笑容也随之消散,女人红着眼眶喊道:“大海。” 他喘着粗气,心里不知是愧疚还是愤怒,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沈易率先发话:“怎么?连自己糟糠之妻都不认识了吗?” 他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个所以然,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似乎在情绪起伏的面前,冬天流汗也不足为奇。 女人抱着怀里的婴儿,走上前,拉住周大海的袖子:“大海,我是桂芝啊,这是阳阳和小婉,你说下次回来给我盖大房子的.......” 他一脸嫌弃的将女人推开,反问道:“沈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易一鼓作气地拍桌而起:“什么意思?让你给她们母子一个交代,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她们。” “沈老板,这话说的,我都没有娶妻,哪里来的妻子和孩子,看来今日是没什么好谈的,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他想着逃离的时候,被冯磊拦住。 “这.....这是做什么?”周大海装傻充愣道。 “不准备交代一下吗?还是想等着我的人请你去别的地方好好谈。”沈易威胁道。 周大海从口袋里面拿出了几张银票:“行了,不就是要钱吗,给你们,拿走,别再来北平,全当没我这个人,这些钱够你们回乡下过一辈子。”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冯磊,夹着尾巴回到车里,吩咐司机赶紧离开。 就在他离开茶楼的时候,周浏阳撇下众人,追了上去,他跟着车子跑了好几个街道,累的气喘吁吁,恰巧看到沈穆瑶的车子从对面驶来。 “喂,你干什么呢?”沈穆瑶摇下车窗笑道。 周浏阳看着车子渐行渐远,赶紧跑到沈穆瑶的车窗边:“帮我个忙,追上前面的车子。” “凭什么?你说帮就帮,前几日你不是不让我管你的事吗?”沈穆瑶反问道。 见她无动于衷,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喘匀了气打算继续追上去。她看着他满头大汗的可怜模样,这才松口,冲他喊道:“上车吧,张叔,麻烦你了,还能追的上吗?” “瞧好吧,小姐。”说时迟,那时快,老张赶紧一个转弯,加大油门,冲着车子刚才的路过的方向驶去,他的车技自是没的说,关键在于他记不清车牌,在道路中迷失了方向。 此时,周浏阳四周打量车牌号,指着转角即将拐弯的黑色轿车说道:“就是那辆。” 沈穆瑶示意:“张叔。” “小姐你们坐稳。”老张一个转弯跟了过去,见到那个车子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前。周浏阳赶紧跑下车,冲过去,拦住了周大海的去路。 周大海身边的两个喽啰将男孩按住:“哪里来的野孩子。” 老张让沈穆瑶不要下车,以免发生危险,就这样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那个男人,原以为会看到激动人心的父慈子孝的场景,可是,她错了。 周大海虽然对妻子绝情,但对这个孩子,却有一丝不舍,可他不能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更加不能在这里表现,因为他不能让这个屋子里的人知道他的妻儿。 “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以后,不要再来烦我。”局面僵持不下,屋里走出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出来:“死鬼,还知道回来。”她声音细软,婀娜多姿地走到男人的面前。 周浏阳看着面前陌生的一切,他似乎明白了,挣脱开那俩人的管束,冲周大海跑去,在他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下一大口。好在棉服够厚,并没有伤及皮肉。 两个喽啰冲上去将孩子扯开,扔到地上,准备教训他,被周大海制止:“进去吧,跟孩子计较什么,别给我的小心肝冻坏了。”说着,搂着女人进府里,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趁着他们离开,老张才准许沈穆瑶下车,去带他回来:“这人真是你爹吗?我看他......” “不再是了,我爹已经死了。”周浏阳拍了拍身上的土,望着沈穆瑶笑了。那个笑容令人发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暗,仿佛就在刚才唤醒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她不敢望着他的眼睛,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没事吧?” “谢谢你,穆瑶。”周浏阳收拾好心情,带着她回到了车里。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不论沈穆瑶说什么,他都没有半点反应,没有人知道此时他的内心想法,但想起刚才那一幕诡异的笑容,又让她有些后怕。 林怀柔得知沈穆瑶与周浏阳一起回府,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老张,孩子们没事吧。”她上前询问。 “太太放心,我老张出事,都不会让小姐出事的,两个孩子估计受了点惊吓,我去后面收拾下。”老张回应道。 “沈穆瑶,站住。”她走过去,叫住女儿。 “娘,嘿嘿......在家待着闷,我看你们都不在家,就出去买点东西嘛,而且我让张叔陪着的,可没有偷跑哦。”沈穆瑶解释道。 “嗯,是啊,顺便还把别人的孩子拐走了。”林怀柔笑道。随即,转身安抚周浏阳,叮嘱道:“快去看看你娘吧,她还在担心呢。” “谢谢夫人,谢谢小姐。”周浏阳象征性的鞠了一躬,小跑着去了后院。 待他离开之后,沈穆瑶被母亲带到了房间里,询问刚才发生的事,她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包括前几日的经过,林怀柔听后,大为震惊。她对女儿语重心长的说:“瑶瑶,以后,不要和那孩子相交过密,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不希望,因为他们一家人,搅得家里鸡犬不宁。” “为什么?娘不是经常教我人不分贵贱吗?而且以前,也同意我和府里那些婶婶的孩子一起玩的,为什么周浏阳不可以?”沈穆瑶质疑。 “因为他和那些孩子不同,今后的路也未必一样。”林怀柔半遮半掩的解释道。 “什么不同?难道就因为他爹死了吗?”沈穆瑶追问。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很多事,你以后长大后自会明白。”林怀柔心虚的将女儿打发走。 虽然,她常教导女儿一些为人处世,让她不要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对于贫苦人家多一分宽容和理解,可当威胁到这个家安宁的人,不论是谁,都不会姑息。 第9章 他们不属于北平 她似乎对那个男人并未死心,四处打听潇湘馆的位置,经常在夜里溜出去,站在街角边等着他的出现,只远远的看上几眼。而那段时间的周浏阳也很少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好像在有意避开人群一样。 府里的下人们口口相传,将母子二人的事迹传开,有同情的,也有冷眼看戏的,但更多的人都是感叹这对母子命运不济。 “怎么没有看见桂芝?”李婶遵从夫人的指示来后院寻人问道。 “估摸着又去找那个负心汉吧。”一个下人回应道。 张婶摇了摇头,离开了后院,回去向林怀柔禀明此事,她知晓后,并未阻止,毕竟别人家的事,自己也管不到那个份上。如果这是李桂芝的选择,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是寒冬,除了小贩会早点收摊,但是街上的戏园子、茶楼那些场所却从未停止过买卖,相反,生意并不受到季节的影响,一到夜晚,某些志同道合的人会相约着,去里面找找乐子。 她给怀里的孩子多裹了几层棉衣,以防她受了风寒,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时不时注意到门口的人,细细打量着每一个进去的男人,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凡是进去的人皆是笑逐颜开的去,心满意足的离开。身边总跟着一两个随从,想必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吧。 突然,她眼里露出了光芒,因为下车的那个人,曾经是他的丈夫。他与其他人无异,不过是多了一个身份而已,他的身边也同别人一样,跟着两三个小喽啰。 他们卑躬屈膝的伺候周大海,只为换得他一点金钱上的施舍,李桂芝心里暗笑“从前在家里,我伺候你,现在出来了换别人伺候你,你如今的地位,也是靠巴结别人而得来的吗?” 她看着周大海趾高气昂的使唤着身边的随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暴发户的气息。紧接着,老鸨风情万种的扭着臀从里面出来,身边带着两个搔首弄姿的姑娘一左一右的勾搭着周大海往里面走。 看着这一幕,李桂芝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经意间抿着嘴唇,眼泪落在了婴儿的脸上,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泪水惊动,都说母子连心,她大抵也察觉到了母亲的心痛,嗷嗷大哭起来。 她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似乎听不见孩子的哭声,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视野。路人迎面撞上,她也无动于衷,只是暗暗咒骂:“没良心的,天杀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几句话,反反复复的从嘴里出来,旁人看上去还以为精神不正常。 实际上,从那日开始,她的精神就没有恢复正常,接连几日的等待,早已磨光了她最后一点心智,而刚才那一幕,无非是在她未愈合的伤口上多插了几刀罢了。 不知不觉中,在寒风里走了很久,街边的红灯笼高高挂起,那些纸醉金迷的场景一次次的在脑海里闪现,她不知道自己和孩子们的以后归宿在哪里,心里隐隐作痛。 街上的人渐渐变少,她走到了天桥边的桥墩旁坐了下来,看着夜空稀疏的星,想起往日的丈夫和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千辛万苦的找到了枕边人,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默默低下头,盯着怀里的孩子愣出了神。手指冰凉的抚上孩子的脸庞:“小婉啊小婉,你爹他不认我们了,我们该去哪里?”她痴痴的模样,让人好不心疼。 周浏阳回到房间,还未发现母亲的身影,求助林怀柔,他将这几日母亲的情况告知她,又说母亲原本就心绪不宁,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林怀柔得知后,安排了两三个人与周浏阳一同去寻找李桂芝的去向。他们的人先是去了潇湘馆向门口的管事打听,后面又顺着路线找了一圈,愣是没有发现人,又因月黑风高,难以辨识。 最终,还是婴儿的啼哭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周浏阳看见桥墩下有个人影,声音正是从那个方向发出来,他迫切地冲过去,看见母亲抱着孩子面无表情的低垂着脑袋。 心疼的轻唤了一声:“娘,回去了。” 李桂芝听见儿子的声音,才回过神来:“阳阳?你怎么......你们怎么跑来了?” 她听见了怀里孩子的哭声,连忙哄了起来,仿佛刚才无事发生一样。周浏阳将妹妹接了过去,耐心安抚,剩下的几个人搀扶着李桂芝回府,远远望去,她的背影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虽然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许多棉絮,但孩子的抵抗力终究比成年人要低,还是被感染了风寒,回府之后,林怀柔安排了大夫去给母女二人诊治,孩子的病倒没有大碍。只是李桂芝的心结难以解开,长此以往,身体恐怕遭不住,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倘若有人能解开此结,也不失为功德一件。 林怀柔将所有人支开,只剩她们母子在房内,细心安抚道:“桂芝,很多事既然已经发生,就只能接受,谁让如今就是这样的世道呢?你看,孩子们还这么小,咱们还需要活下去,为了孩子,也不应该这样折腾自己,对不对?” “太太,我知道您的意思,可这事儿偏我遇上。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象,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他爹以前不会这样,自从来了城里,回去的次数也变少了,现在干脆都当我们不存在。”说完便冷笑一声。 “权当没有这个男人,我沈府也养得起你们。”林怀柔斩钉截铁的说,她在侧面敲打,借此试探李桂芝的想法。 李桂芝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婉拒道:“我们不属于北平,不属于这里,过些日子,我就带着阳阳回家,城里待的久了,人就不是人了。” 林怀柔知道她的意思,她担心孩子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被影响,她宁愿孩子什么也不懂,在家里同其他人一样,娶个差不多的老婆,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 “孩子应该有更好的未来,好好教育一番,你们日后的生活也会得到改善的。”她安抚道。 她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心中苦闷,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回应:“我不奢求他们有更好的生活,只求他们能做个正直善良有担当的人,太太,我知道您好意收留,可我还是决定带孩子离开北平,您就不要再劝解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留下来,可如今的局面,让她怎么生活在这里,难道让她每天看着自己的丈夫同别人卿卿我我,自己若无其事的将孩子养大吗?若是在街上相遇,要如何称呼? 眼看着自己没有办法撼动李桂芝的决心,于是,转头问向周浏阳:“孩子,你愿意留在北平吗?我们沈府会好好教育你,小磊也是我们带大的,老爷也有心想培养你” 他内心当然想要留下来,并且一定要出人头地,为娘和妹妹,以及所有欺负过他们的人出口恶气,但他唯独不能忤逆母亲的意思,如鲠在喉的望着母亲,不作回应。 林怀柔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也不再多费口舌,叹息着离开了他们的房间,等到她离开之后,李桂芝说道:“娘知道你想留下来,但是我实在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已经欠了夫人很多,等你再长大点,我准许你来这里报答他们。” “那娘呢?”周浏阳问道。 李桂芝笑道:“那时候娘都老了,你妹妹也得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就留在家里吧,夫人说的对,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这句话里隐藏了太多无可奈何,他不能丢下母亲,来城里独享清福,如此一来,自己和那个禽兽周大海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他拉着母亲的手,义愤填膺的说:“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要照顾娘一辈子,要保护好妹妹,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李桂芝原本受伤的心灵突然得到安慰,至少,周大海给她留下了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她咽下心酸,紧紧的握着孩子的手,温热的手掌将她的心一点点焐热,她看着周浏阳的脸,悄然合上了双眼,也许是折腾的太久,身体终于迎来了倦意,在孩子的身边安然睡去。 第10章 不能便宜了负心汉 因为冯磊的阻挠和近日发生的事情,让他没有精力再去找沈穆瑶。可是,他即将离开北平,欠她的承诺和道歉,始终得有个了结。 他观察了几日,趁着冯磊和安排在她身边的手下离府之后,偷偷溜到了沈穆瑶的院子里,四处打量,朝着沈穆瑶的房间小声喊道:“沈穆瑶?沈穆瑶......” 沈穆瑶听到动静,蹭地从书桌上跳起来,跑了出去,心想着:“他终于来找她了,倘若是要为之前的无礼道歉,她必定要多刁难他一会儿。” “这段时间,谢谢你帮我,过几日,我和娘就要回苏州了,之前还欠你一个承诺,你想我怎么报答你?”周浏阳的眼里没有流露出半点情绪,仿佛一个木偶人一样,来此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罢了。 不知为何,她听到他即将离开的事,心情错综复杂,明明只是一个乡下的孩子,却能牵动自己的情绪,这种感觉是从前未曾体会过的,毕竟,她没有遇到一个像他这样的男孩,也没有尝试过离别。 “我娘不是准备留下你们吗?为什么还要回去,乡下地方有什么好的?”沈穆瑶不屑一顾的说。 周浏阳将目光瞥向一边,若有所思的回应:“乡下确实没什么好的,但我娘和妹妹在那里,她们——需要我”。 她歪着脑袋,思虑片刻说:“可以叫你娘和你妹妹一同留下来啊,这有什么难的,府里这么大,足够你们生活啦。” 他收回目光,落在了沈穆瑶的身上,突然露出笑意:“像你这样真好,什么也不用考虑,别人早就替你安排好一切。” 沈穆瑶听不懂他的话,索性转移了话题:“上次那个是你爹吗?为什么他那样对你,你还说他死了?” “一个连自己妻子和孩子都不认的人,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周浏阳愤愤不平的说。 她担心有人会来这儿打扰他们的谈话,于是,便拉着周浏阳去了一个人烟稀少的房间——沈家祠堂。这个屋子,除了每天早上会有下人来打扫,或者自己受罚的时候来跪着,其余的时间几乎没有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放心说,这里平时没有人来。”沈穆瑶示意。 周浏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关心,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心里犹豫不决,前几日,想找个聊天的人都没有,今日,有一个耐心的听众,怎么就说不出口了呢? 她皱着眉头,追问道:“之前不是挺能说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笑叹沈穆瑶的天真,心里暗想:“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自己的家丑要如何告知于她,况且不过相识数日,她没有必要知道自己的一切。” “你笑什么?”沈穆瑶追问。 “没什么,你好好做你的小姐吧,别操心我的事。”周浏阳的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之间就换了态度。 “喂,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好歹我也是个千金小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合着,我又多管闲事了呗?”沈穆瑶嘟着嘴抱怨道。 “等你想到要我怎么报答你的时候,再过来找我吧,尽快决定,我最不喜欢欠你们这些人的恩情。”周浏阳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祠堂。 回去的路上,内心又有些懊悔刚才对她的态度,好像一旦触及到他的某些方面,他就会像刺猬一样,蜷缩起来,只留下全副武装的皮囊对抗外界。 沈穆瑶满脸疑惑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却听到下人们正沸沸扬扬的议论起那母子几人,她凑上去打听,结果是一无所获。 她百无聊赖的回到房间,见冯磊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便冲上去询问,尝试从他的嘴里打探情况。 “磊哥哥.....”她笑靥如花的小跑过去。 而冯磊看着她向自己跑来,心里泛起涟漪,嘴角扬起笑意,轻声道:“傻丫头,慢点跑,让老爷看到又该说你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是去哪了,我在这等了好一会儿。”冯磊问道。 “还不是那个周浏阳,我还当他今日来是为之前的事道歉呢,哼,看来是我多想了,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说是来报答我的,结果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就离开了........哦,对了,他说过几日,就要离开北平了,这是真的吗?”沈穆瑶问道。 冯磊望着她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嗯。” “她们不是来北平找他爹的吗?怎么现在就走了?他爹答应带她们回去了吗?磊哥哥,你跟我说说......”她撒娇的推搡着面前的男人。而他,也似乎很吃这一套。 冯磊将示意她进屋再聊,于是,二人坐在屋里攀谈起来。半个时辰左右,他才将连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个明白。气的沈穆瑶拍着桌子,拔地而起。此刻,好像没有什么恶毒的词来形容周大海,因为,她毕竟是女孩子,那些骂人的脏话,她知之甚少。 她咬着唇,满腔热血的说:“真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连自己妻儿都不认,还将他们轰走,简直......简直........”她想不起来人名,在记忆中,自己曾经听过类似的戏文,同样也是抛妻弃子的那个人物。 “简直就是戏文里说的那样,那人叫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哎呀——这脑子,关键时刻总是想不起名字。”沈穆瑶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她越是极力想要找到一个形容词,越是找不到恰如其分的词。 冯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噗嗤笑出了声,你要说的应该是“陈世美”吧。 她挥舞着手指,连声肯定:“对对对,就是他,好一个现世陈世美,我原以为那是戏文里的人,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这么个人,这算什么嘛,他们千辛万苦找到的人,最后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娘他们就这样放过他了吗?就放任一个抛妻弃子的人逍遥在外。还有李氏母子,就打算这样回去?没个交代就这样走了?” “谁都想要个交代,可这是一时半会谁能抉择?夫人和老爷已经尽力了,夫人也试图挽留她们母子,可是她们去意已决,旁人也不好再插手此事。”冯磊云淡风轻的解释道。 “不,不行,这事换我,我可不乐意,总归得给点教训,男的凭什么就可以抛妻弃子,真应该拟个规矩出来,把那些欺负女人的都抓起来关上十年........真是气死我啦,磊哥哥,咱们得想办法收拾他,我咽不下这口气。”沈穆瑶交代道。 冯磊后悔将此事说了出来,显然,她对这些一点都不知情,如果刚才没有被她的撒娇带走理智,可能她现在还一无所获。于是,他劝道:“穆瑶,别闹了,难道老爷太太他们不想给他点颜色吗?可是,他的身份微妙,况且现在沈府在北平的地位已不同往日,倘若他背后的人知道沈府动手,那最后必定会把帽子扣在老爷的头上,到时候更会以此为借口,来找我们的麻烦。” “这可不是磊哥哥应该说的话。”沈穆瑶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些不屑。 “穆瑶,若是换个人,我肯定二话不说,找几个人去揍他一顿,可周大海不一样,他是卖鸦片的,咱们且不说他的身边有手下,不看他的面,也得给他背后几个人点面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去教训了他,惊动了他背后的势力,沈府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为了一个周浏阳,值得吗?”冯磊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沈穆瑶握紧拳头,反问道:“这不是周浏阳的事,换一个人,我一样收拾,偷偷找人,给他蒙上一层麻布袋,谁知道是我们揍的,你要不帮忙,我自己找人......大不了,就自己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个小丫头,不是白白去送死吗?”冯磊按捺不住内心担忧,愤然起身的说。 于是,她便拽着他的衣角,放缓声音说道:“所以喽,磊哥哥,你得出手呀,你在我心里最厉害了,收拾一个周大海,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迫切的模样,感到既激动又难过,因为,她的义愤竟是因为别人的事,明明无关紧要,却偏要冲上去出头。他的难过是,这件事本原本是周浏阳带来的,他没有义务去解决,但为了沈穆瑶,他又不得不出手,而且由于沈府的背景,他不能安排手下去做这件事,以免落下话柄,只能亲自上手。 “真是拿你没办法,但这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周浏阳,不然,你知道我的下场,轻则挨板子,重则被轰出府都有可能。”冯磊义正言辞的说。 沈穆瑶为自己达到了目的而感到异常兴奋,拍了拍冯磊的肩膀,安抚道:“放心吧,磊哥哥,我保证谁也不说,你到时候小心点哦。”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就是沈穆瑶的这一个决定,为各自日后的路埋下了隐患,周大海虽谈不上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有句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自己手底下的人挨了揍,势必要找出打手,不然,今后还有谁敢跟着那人做事。 第11章 月黑风高好办事 冯磊连着几晚在潇湘馆附近踩点,观察周大海的举动,想方设法的想要调走他身边的随从。但接连几日,都难以逮到下手的机会,除非,他混进潇湘馆的后面,趁他方便的时候,从背后动手,可这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他不能再犹豫不决,这样只会使事情变的更麻烦,只能速战速决,办完事赶紧离开此地。 为了怕人认出他的相貌,故意给自己贴上了一个假胡子,他在人群里找了一个桌子落座,叫了壶小酒,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实际眼神一直未从周大海的身上离开,他正在等待下手的机会。 半壶酒下肚,终于等到他起身去后面解手的这一刻,他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站在角落里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确认只有周大海一人之后,趁着他正在穿裤子的间隙,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再用事先准备好的麻袋一股脑的套了上去,对着周大海连打带踹。 馆里,人声鼎沸,大家都沉浸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全然没有听到后面有人求救的声音。 “啊~唉哟~谁,唉哟,谁派来的,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我是谁?”周大海边痛苦的叫嚷一边妄想从这个打手的嘴里探出点口风。 冯磊默不作声的,继续对他拳打脚踢,他知道如果被人记住了声音和面貌,将后患无穷。 “来.....来人啊,救命....”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嚷道,可周大海并不知道,此时,除非有人出来,否则,房内的所有人,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谁能拒绝那灯红酒绿的诱惑呢?美人在怀,谁会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周大海的随从也不全是吃干饭的,察觉到异样之后,赶紧去后面查看情况,但那又有什么用?冯磊早已离开。他在收拾完此人之后,便混在别人的身边一同离开了潇湘馆。 那两个随从着急忙慌的扯开麻袋,关心道:“海哥,您没事吧?有没有看清是谁干的?” 周大海满腹怨气的被搀扶起来,一人赏了一巴掌:“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我叫了半天,现在才来,怎么不等我被人打死再来替我收尸?” 两个手下手忙脚乱的低着头连声道歉:“是小的错了,海哥教训的好,我们哥儿几个一定会把那个人找出来,为您出口恶气,还请海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让我们戴罪立功吧。” 另一个上前补充道:“会不会跟前几日那对母子有关?” 周大海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那个手下,说道:“就你聪明,还不派人去调查,哎哟,疼死我了。”说完,一掌拍上他的后脑勺。 “是,是,是,我俩先把您送回府里,再去调查这事儿,海哥,您慢着点儿。”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周大海离开了潇湘馆。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某个人物在公众场合出了事。 第二天关于周大海挨打的事便传的满城风雨,这事儿很快也传到了沈易和那几个老板的耳边。 “岂有此理,我的人也敢动,去查清楚究竟是谁下的黑手,老子倒要看看谁他妈的不长眼。”叶傲雄吩咐手下。 几个手下面面相觑低头附和,随后便井然有序的离开,去安排底下的人调查周大海被打之事。 沈易心想这一切未免也过于巧合,前几日刚与他见面发生纠葛,如今就遭人暗算。但李氏母子根本没有能力避过他的手下,就算想去报复,也没有机会下手。 如果是他们自己道上的人干的,也没必要去那种地方,可是谁敢动叶傲雄的人呢?但不论是谁,他都敬佩那人的勇气,且为那对孤儿寡母出了一口恶气。 这几日,待在家里的沈穆瑶异常兴奋,府里上下,除了冯磊,似乎无人知晓她是因何事而得意。这件事成了他与她之间闭口不谈的秘密。 原本人尽皆知的事,却终止在沈府,沈易不允许下人们之间议论此事,林怀柔为了不让李桂芝分心,也并未将此事告知。 他娘终究是个本分人,但周浏阳却不是,他不知从哪里听到周大海在潇湘馆被人殴打的事。可他并不想找出这个打手,反而为其叫好。倒是嫌那人下手还不够狠,没有将那负心汉打死。 他与沈氏夫妇形成了一道默契,谁也不愿意让李桂芝知晓此事。若是她一时心软去关心周大海,反而会让事情剪不断理还乱。 另一边叶傲雄的手下,经过多方打听也没有找到下手的人。不过,沈易与周大海的会谈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此事,不像同行所为,最近与他发生争执的也只有沈易与一对母子。 即使他沈易就算不愿意与他们合作,也没有必要雇打手教训周大海,那就只有那对母子不能排除嫌弃,那个孩子也许混了进去。于是,他安排手下打算去沈易的府上交出那对母子,问个究竟。 “什么?老爷,你确定没听错?”林怀柔惊讶的问。 “明天叶傲雄的手下就会来接走他们,我担心那对母子不死也得扒层皮,叶傲雄可不是吃素的,况且周大海现在根本不认他们母子,倘若.......我看这件事还得周大海本人出面,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沈易分析道。 林怀柔担心道:“若是他执意不管呢?我看今晚就把桂芝和孩子送走吧。” “那不就是做贼心虚,况且此事与他们无关。这事说开了便好,要是说不清就麻烦了。”沈易安排冯磊去周府通报。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幕后黑手正是自己的手下。 原本以为周大海能看在孩子的面上出面缓和此事,但没想到他在自己情人的面前却极力撇清自己与那对母子的关系。冯磊不得不打道回府。他不知道叶傲雄会因为一个周大海而将矛头指向那对可怜的母子。 冯磊回府一五一十的将周大海的话转述给沈易,他怒发冲冠的叫道:“真不是个东西,那人怎么不把那混球打死,到时一了百了,竟还留个活口。” “老爷,要不就现在就安排人送走他们吧。”林怀柔说道。 “这样,明日我与他们一道去,他们应该会给几分面子,有我看着他们办事,也会酌情处理。”沈易说。 “可是.....”林怀柔满面愁容的望着自己的丈夫,唯恐他受到威胁,此事又发生在这个节骨眼儿,若是他们借题发挥,那沈易便进退两难。 “夫人放心,明天我跟着老爷一起去,一定会让老爷平安回来。”冯磊安抚道。 傍晚的时候,林怀柔还是不得已将此事告知给李桂芝,以免明日被叶傲雄打得措手不及。 这一晚,除了沈穆瑶,所有人都未能入睡,沈氏夫妇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李桂芝一边担心周大海的伤势,一边担心这事与自己的儿子脱不了干系;周浏阳唯恐母亲会因此事而原谅那个男人;而只有冯磊是担心这事东窗事发而牵连沈府。 第12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要说叶傲雄为什么会把他当桩事儿,这事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那时候周大海还是一个码头扛大包的工人,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贩卖鸦片的生意人。 他除了一身使不完的力气,还带一点小聪明,这是很多苦力所没有的特质。 那日,码头的监工一直催促他们快点卸货,好提前结束白天的工作,也不知他从哪里打听到,傍晚会有一船鸦片到港口,叶傲雄会亲自到场进行交易,到时候看管森严,去卸货的也是叶傲雄手底下的人,普通工人是不允许进入码头,以防手脚不干净。 对于他们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苦力而言,这是千载难逢接近上流人物的机会。他原是想着偷偷躲在码头边的货舱里,等到卸货的时候,混进工人里。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差点被打死,而这一次的冒险,却带给他无尽的肮脏财富。 冬日的夜晚总比清晨的太阳提前登场。红霞笼罩着大地,整个江面被晚霞揽进怀抱里,江水波光粼粼。远远望去,天边宛如初恋时的少女泛着红晕。 正是这种温柔的错觉,让他不知不觉在货舱里睡了过去,而惊醒他的却是那一声声枪响。 仓门外一片嘈杂声,只听到声音参差不齐的喊着:“杀了叶傲雄....” 原本靠在墙角里酣睡的周大海,睡梦中听到了叶傲雄的名字,以为是做梦未作理会。直到一声枪响彻底将他从梦中叫醒。 他的身体本能的一哆嗦,紧张的揉了揉眼,从箱子的角落里爬出来,躲在仓门边看了一眼时辰,一边暗暗咒骂自己错失良机,一边找机会尝试去接近叶傲雄。 结果,码头那边正处于电光火石的交战之中。叫嚷声枪声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夹在在一起,让他手足无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着大家都在喊着“杀了叶傲雄”。 他心想:这他妈的什么运气,原本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却没想他竟然遭到了追杀。如若自己现在冲出去,被叶傲雄的人当成了敌对,那下场可想而知,也有可能被敌对误认为是叶傲雄留的后手,但留在原地,就永无翻身之日。他只是个苦工,哪里会打打杀杀。 正在犹豫之际,机会就像是长了一双翅膀似的,冲他飞扑过来。众人都各自为营,双方的手下扭打在一起,只见两个拿枪的人追杀着他。而他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其中一人冲着他的背后放了两枪,好在枪法并不准,全部打偏。 周大海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眼看着财富向他飞奔而来,又开始踌躇不定。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此时如果有人替他拿定主意便好,哪怕是冲上去,也死的干脆。往往这种两难的抉择比死亡还要折磨。他心想,难道死会比穷更可怕吗?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但不拼一把,谁知道结局是什么呢? 老天似乎聆听到了他的心声,让叶傲雄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朝这边跑来。慌乱之中,人是没有时间去考虑过多的,只能凭借下意识的反应去选择逃跑路线。 紧接着又是嘭嘭几声枪响,大概是距离越来越近,这种声音一次次的撞击着自己的内心。而这一次的叶傲雄没能得到老天的庇护,手臂上终是挨了一枪。 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仓库门口,此时的周大海咬咬牙,心一横决定殊死一搏。他从地上随意找了一根木棍,躲在角落里等待机会。 叶傲雄被俩人逼到墙角:“对不起了,叶老板。”说着便拿着枪指向他,准备了结他的生命。 大概是他们立功心切,全然没有注意到周边的动静,这才给他了袭击的机会。周大海小心翼翼的拿着棍子从背后砸了下去。 另一个人反应过来,正准备冲着周大海开枪。叶傲雄也不是吃素的,用身体撞击他,导致他的枪从手里脱落飞了出去。 周大海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他看着未来美好的生活再向自己挥手,心中欣喜若狂,力气越发不受控制,此时的周大海像是被什么东西麻痹了理智,疯狂的捶打他们,另一个打手见此,心中大喜,这不是独揽功劳的好机会吗?赶紧跑过去捡枪,准备取叶傲雄的人头。 可他低估了周大海的力气,没多会儿,那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似乎杀红了眼,看着即将成为自己贵人的叶傲雄正面临着被枪杀的危险,来不及考虑,捡起棍子冲了过去。 那人这次的反映倒是迅速,转身回头朝着他开了一枪,巧的是又被叶傲雄撞了一下,打偏在旁边的箱子上,当他再想开枪的时候,子弹已经被消耗殆尽。他怒气冲冲的瞪着面前的叶傲雄,又瞟了一眼周大海的方向,从裤脚抽出匕首,朝着面前的人胸膛刺去。 周大海拿着棍子偷袭,却不料被他一脚踹到了墙角,他发现这人竟不是草包,还有点三脚猫功夫。他打量四周,发现血泊旁边的地上有一把枪,他想起刚才那人被自己打倒在地,手枪也脱手而出。 胸口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咬牙捂着胸口,动作麻利的跑过去捡起手枪,佯装镇定的研究怎么开枪,按了几下没听见声响,由于没有上膛,差点以为是个坏的,又拨弄了几下,囫囵的朝着空气开了几枪。险些给自己的枪声吓得屁滚尿流,三人一时之间都成了惊弓之鸟。 “别,别,别动。”他吞了吞口水对着那人喊道。 而此时的叶傲雄,已经身受重伤,踉踉跄跄的倒在地上,靠着木箱双眼无神的看着他们二人的较量。他原以为自己辉煌的生命即将终结,可是他的判断失误。因为他没有想到的是,竟是一个大老粗帮他解决了麻烦。最后一声枪响,打在了那人的胸口,他双膝跪地,死不瞑目的重重摔到地上。 他赶紧回过神来,跑过去搀扶着叶傲雄:“叶老板,叶老板,我是........我想跟着您。” 好在叶傲雄当时确实留了后手,他出门前曾交代手下,如果半个时辰没有回来,就安排人手去码头接应。而此时,当周大海表明来意的时候,也是他手下赶到之时。 他手下的车刚赶到码头,就连着听到了几声枪响,那群人蜂拥而至,被分为两队,一批人循着仓库的动静跑去,另一批则去支援码头上其他的兄弟。 在他的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是叶傲雄的手下,所以当兄弟们赶到的时候,他内心自然是欣喜若狂的。可是叶傲雄却没能撑到那帮人过来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 当那群人来的时候,看到仓库里面倒地的敌人以及拿着手枪的周大海,而叶傲雄正浑身是血的躺在一边,难免不让人把这一切联想到一起,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人已经不省人事,此时的他百口莫辩。 等到叶傲雄醒来,经过调查便还了他一个清白,并且把他安排到自己手底下做事,周大海倒是珍惜这个机会,凭着自己的小聪明干成了几桩买卖,后来便由他出面交接鸦片生意,也算是让他如愿以偿的混进了上流社会。 第13章 良心发现 那天上午,沈府刚吃完早饭,叶傲雄的手下便登门造访,在沈易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只好按沈易的意思先将人带回去。 李桂芝与儿子坐在前面的轿车上,沈易与冯磊则在后面跟着,街道上人声鼎沸,车子缓缓驶入叶傲雄的公馆,两辆轿车停在了花园里,手下将母子几人带了过去,沈易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冯磊则是观察周围的环境,倘若发生意外,也便于交手。 不知道是不是来到陌生的环境,让怀里的婴儿有些惊慌,刚来到花园,便啼哭起来。这个声音引来手下的不悦,推搡着妇人:“还不快点走,拖拖拉拉的,别让我们雄爷等急了” “是,是.....”李桂芝卑躬屈膝的佝偻着身体附和道。 众人来到叶傲雄的正厅,这里与沈府的排场和布置大不相同,面前的家具几乎全部都是西洋化,厅里摆着一整套皮质的欧式家具,沙发的右手边还放着一台崭新的留声机。左手边伫立着一个镶着水晶的落地台灯,看上去极尽奢华。 叶傲雄正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抽着雪茄,见到那对母子身后跟着沈易和他的手下,他假模假样的起身,嘲讽道:“想不到这两个不相干的人,能赢得沈老板如此厚待,我不过是叫他们来问话,你还派人跟来,怎么?不相信我的为人吗?” 他是什么为人,整个北平应该无人不晓,做事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于他有恩,必当十倍奉还,但是与他有过节的人,恐怕到时候连个全尸都没有。他对普通人也很难有同理心,更多的是宁杀错不放过的心理。 “雄爷说笑了,这人毕竟是我府下的客人,有什么事,我也有一个知情权不是。”沈易说。 “哈哈哈,好,你沈易发话,我当然是要卖一个面子的。”叶傲雄打量着那对母子,从那孩子的眼里看出了非比寻常的镇定。 俩人的目光平视,他却毫不畏缩,似乎双方都想将对方看透。他抽了一口雪茄,起身走了过去,俯视着孩子,一本正经的问:“这是大海的孩子?” 还没等长辈发话,周浏阳便率先回应:“他不是我爹,我爹早就死了。” “哦?有意思,你爹怎么死的?”叶傲雄细细打量他的一言一行,这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让自己打心底喜欢。 “卖鸦片被人打死的。”周浏阳气愤的说。他不知道仅仅是这句话,便引来了他无数的猜测。 “呵!!小子,有种。”叶傲雄转身,原以为他会回到沙发上,没想到沉默片刻,挥手就是一巴掌:“这是你说话不检的下场。你倒是比你爹更有血性。” 李桂芝抱着婴儿跪地祈求:“孩子小,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他计较。” 他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妇人,看着她一脸穷酸相,手里还有个婴儿,眉头紧锁,有些倒胃口,他不喜欢与穷人打交道,因为在他眼里,那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没有挑战性的事,他向来提不起兴趣。 “听说前些日子,你们约周大海去了品茗轩,你说巧不巧,没几天,他就遭人暗算.......”叶傲雄一脸狐疑的问。 “我们....我们没有.......大海他怎么样了?人还好吗?”李桂芝吞吞吐吐的说,她不知道该澄清关系,还是该关心那个负心汉。 “沈老板对此有什么看法?”叶傲雄追问。 “她们母子手无缚鸡之力,这几日一直在府里修养,再说,谁敢动雄爷的人,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他将自己与李桂芝的嫌疑撇得一干二净。 他望着周浏阳,若有所思的说:“这孩子呢?” “那就更不可能,潇湘馆是什么地方,一个孩子哪能混进去,除非门口的看管不长眼,否则凭一个孩子哪能是周大海的对手,况且,周大海身边还有随从,他们也没见这孩子出现在潇湘馆吧,他一直都在府里,没有允许,谁也不会放他出府。”沈易解释道。 “这么说,这事与你们无关?”他质疑道。 “沈某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对母子更是有苦难言。”他有意提高声调,以示自己的清白。 当氛围焦灼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全部转移到门外,只见周大海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雄爷,这事与他们无关,应该是道上的人干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谁也没有想到周大海会出现在这里,并且看上去他像是在维护这对母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大概就是这意思吧。 “她们......是我乡下的妻儿,求雄爷放她们离开。”这么多天的周旋,所有的隔阂此刻化为乌有。 “大.....大海......”女人激动不已,这表明在他的心里仍然认可她们。 正当大家以为会发生世纪大团圆的时候,门外的叫嚣声传来:“周大海,周大海.......别以为你躲雄爷这儿,我就拿你没办法,你给我出来,周大海.......” 叶傲雄循着声音望向门外,一个穿着貂绒坎肩,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进来。看见叶傲雄不悦的表情,便跪着挪步过去,声泪俱下的说道:“雄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您说我跟了他这么久,都没见他为了谁跟我翻脸的......”他跪在叶傲雄的脚下,搂住他的腿,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这女人混迹交际场所多年,阅人无数,若不是周大海的示好,她都不知道何时结束戏子生涯。 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取悦,什么时候该服软,而现在,她心里有再多怨气,也必须收敛,还得低声下气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受害人。 仗着自己的几分姿色,与从前和叶傲雄的一些交集,明目张胆的对他娇嗔。而此时的周大海,也不敢有过多的辩解,他心有不甘的打量着那个女人,一个男人的尊严顷刻间荡然无存。 “今日,我算是开了眼界,想不到这比戏文还精彩,大海啊,你的家事我也不便插手,不过既然你说这是你的妻儿,那就回去关起门自己解决吧。只是,没有找出打你的那人,我也不好向兄弟们交代,这不是打你,这是在打我叶傲雄的脸。”叶傲雄有所顾虑的说。 “雄爷,我那边已经有点眉目,过几日就能真相大白。”周大海义正言辞的说。 冯磊听后大惊失色,差点露出马脚,这一动作被沈易察觉,毕竟是他培养的人,所有举动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他仔细回想当日发生的事情,并未表露身份,也没有人注意到他,那周大海为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掌握了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叶傲雄半信半疑的将沈易和其余不相干的人放走,只留下周大海一人,打算与他商讨其他要事。 “真晦气......”苏青踩着小羊皮高跟鞋,扭着细腰冲门口走去,所到之处都留下一丝浓厚的脂粉香,她身后的那些灼热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吞噬。 周浏阳咬牙切齿的瞪着前面的女人,气愤的松开母亲的手,闷声冲过去,拽着她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凭她怎么挣脱都无法甩开。 沈易示意冯磊将人带回来,他若是再晚一点,那牙齿恐怕就已经嵌进皮肉之中。好在只是留下一排牙印,并没有伤及皮肤。 “这死孩子,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出去可别说是大海的孩子,没规矩的东西。”苏青闷哼几句,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你这个狐狸精,不要脸的坏女人。”周浏阳冲着她的方向喊去,她却未受到半点影响,俩人都在嘴里咒骂对方,一路上叫嚷着离开了叶公馆。 他们一行人回府后,满腹心事的各自回房,周大海突如其来的维护,让她对他又燃起一丝希望。当另一个趾高气昂的女人出现,并且占领了属于她的位置时,她又心有不甘。 另一边,沈易将冯磊带到了自己院子的偏房,支开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只留下他一个人,他面色凝重的打量着冯磊细微的表情。 声音沉重的问道:“这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冯磊若无其事的回应道:“老爷说的什么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以为能瞒得过我?你是我养大的,那些所有小动作,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说吧,怎么回事?”沈易发问。 他原以为这事办的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被沈易捕捉到了细节,露出了马脚。接下来,不知道沈易会如何处置自己,但愿坦白能博得他的原谅。 “你向来不会擅自行动,究竟怎么回事?”沈易追问。 他并没有将沈穆瑶暴露出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看不惯周大海这个人,仅此而已。” “是吗?”他细细打量他的神情,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的说:“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是的,老爷,既然您已经发现了,那我无话可说,要打要罚任凭您的处置,就算您要把我交出去,我也毫无怨言,我的命是您给的,您要怎么发落都行。”冯磊斩钉截铁的说。 “你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娄子吗?我担心周大海已经有了计划。到时候,我怕是想保你都不行。”沈易若有所思的说。 “你做这件事,有没有人看见,包括你去踩点的那段时间,有没有人发现你的身影?”沈易问道。 冯磊胸有成竹的摇了摇头,回应说:“我都是夜晚去附近踩点,那时候街上没什么人,我打周大海的时候也没有人看见,出门也是跟着别人一起出去,并没有引人注目,况且,我当日还乔装一番。” “那就好,这几日看看风声,如果真找上了你,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总不能把沈府.......”沈易叹息道。 “如果出事,我一人承担,绝不让沈府受到连累,您也不用顾忌,把我交给他们便是。”冯磊发话。 就在大家以为相安无事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已经被府里另一个人听到。沈易虽然支开府里其他的下人,但却对冯磊身边的两个跟班放下戒心,他们从小一起培养长大,好歹也算是半个沈家的人,却不知人会因利益而变得面目全非。 由于沈易的固执,导致他在北平商会的地位有所动摇,府里那些颇有野心的人早就有了其他的谋算,而今日听到的这些,想必能在叶傲雄那边邀一功,只是,他还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第14章 纸包不住火 原本,李氏应该在这几日离开,可是她的心病却反反复复,成天郁郁寡欢,林怀柔预备让她把身体调理好之后再回苏州,若是头几日就准许她带着儿子离开,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一系列的难堪。 就在这个时间点,沈易被再次邀请去叶公馆,给出的理由是,那个打手的身形像是沈易身边的随从。这番调查,让沈府上下一片慌乱,只有当事人明白,如果他们真的有证据,那沈府就没法摆脱关系。 沈穆瑶听闻了此事,忙去阻拦,却被父母叫到了偏房,她一股脑儿地将整件事的经过全盘托出,沈易青筋暴起,一气之下,便叫着手底下的人拿来藤条,打算好好教训一番。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从未看到沈易像今日这样发过脾气。 林怀柔心疼的求情:“老爷,瑶瑶这是好心办错事,你......”还没有等她说完,便被沈易凶了回去:“好心?孩子都是被你宠坏了,不分轻重,她胡闹,你们也都跟着胡闹,今日不好好教训她,日后不定给我惹出更大的麻烦。” 他怒发冲冠的,颤抖着拿过藤条,重重的打了下去,原本应该挨打的沈穆瑶却被冯磊用背护住:“这事全怪我,是我没有拿捏轻重,小姐涉世不深,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没有提醒她,反而还纵容她。” 想着他的话不无道理,如果他阻止了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叶傲雄也抓不到把柄。于是,他抬手又是一道抽打,他将所有的怨气一股脑的全发泄在冯磊的身上,全然已经忘记,这孩子也是他养大的,现在只当他是个旁人。 沈穆瑶声嘶力竭的喊着,看着冯磊挨打的模样,心中后悔莫及,她当初不应该把冯磊的话当耳边风,倘若不是自己的一意孤行,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爹,不要打了,求求您,这事全是我想出来的,是我要挟磊哥哥帮忙,爹.......”沈穆瑶跪地求饶。 府里一片喧哗,上下都在议论这件事,沈易打算与他们进行一番心理战,试探他们是否真的掌握了些证据,先不打算将人交出来。 晌午,便随便带了一个随从去了叶公馆赴约,周大海卑躬屈膝的站在一边,叶傲雄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吐出烟圈,却不起身迎接,似乎要给沈易一个下马威,让他认清如今的局面,是叶傲雄在掌握话语权。 “今天沈老板的身边怎么换了个人。”叶傲雄问道。 沈易有些心虚的回答:“有些生意上的事,需要他去打点”。 他沉默了片刻,斜睨着眼睛打量着沈易,缓缓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护着手下。恰巧,我的兄弟们打听到一些事,据说那日看见一个身手矫健的人从潇湘馆回到了沈府,不过,听说沈老板和身边的人很少去那种地方,这不正巧就出现在周大海挨打的那日,你说这好事都赶到一起去了。” “恐怕你的手下看错了,我手底下有人离府,都需要向管家报备,没听过谁去过潇湘馆。”沈易佯装镇定的说。 “这话说的未免过早,手底下的人也不是拴在裤腰带儿上的,他们要出去快活,你恐怕也拦不住吧........依我看,不如把我安排那几个手下,去你的府上看看情况,若是他们认错了人,我定当让他们给你一个交代,倘若那人真就在你的府上,那沈老板可不能在护短了。”说完,便露出一副狡黠的目光盯着沈易。 沈易火冒三丈的站起来,怒吼道:“我沈府,是谁想进就进的吗?你雄爷是个人物,我沈易也不是吃干饭的,况且,你的人万一随便拉个人出来顶包,哼......也不是不可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叶傲雄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打趣道:“沈老板,看你还着急了,我这不是也为了兄弟们,要是不找出那人,我对手下的人也没交代,谁还敢跟着我做事,” “我不可能当冤大头,更不会让人随意进我沈府搜查,如果是因为我不同意借出船只和仓库,大可以在生意场上较量,使这种小伎俩算什么。”沈易发话。 叶傲雄用力的将雪茄按压在烟灰缸上,轻哼了一声,说道:“好,沈老板的一番言语真是条汉子。不过,希望你以后也一样像今日有骨气........送客。” 沈易已经将他的意图挑明,如果叶傲雄仍然要一意孤行,那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今日这番言论不过是周大海的缓兵之计,想借此嫁祸给沈易,用激将法让沈易借出仓库,没想到,他并未受到震慑,而且态度比之前还要强硬。 这竹篮打水一场空,让叶傲雄有些颜面扫地,而这一切全因周大海,导致事情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但这面子必须从沈易的身上找回来,于是,他安排了几个人一面去继续打听幕后黑手,一面去监视沈府,只要让他抓到一点把柄,他便能登堂入室的扳回面子。 回府后的沈易原以为此事将告一段落,可他低估了叶傲雄的报复心和苏青的嫉妒心,这两个人虽然没有联手对付沈府,但做的事却不谋而合。 苏青似乎觉得一定要从李桂芝的身上得到点什么才算满意。至少,她需要李桂芝认清自己目前的地位,拿上一笔钱回乡下好好过日子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她希望让李桂芝打消认亲的想法,如果让苏青做二房,显然是不可能的。 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沈穆瑶几乎日日都被关在家中,那日沈易从叶公馆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女儿关禁闭,在祠堂连着跪了几日,膝盖险些失去了知觉,好在林怀柔及时赶到,在她的央求下沈易才肯松口。 但对沈穆瑶而言,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思过罢了。冯磊在此之后,很少明目张胆的去沈穆瑶的院子里,只能借着办事寻人的由头,偶尔路过朝里面瞟上几眼,但看着她房门紧闭,门口又有其他的人看守,只好就此作罢。 当所有的事情被捅破之后,他反倒不像当日那般遮遮掩掩,苏青早该想到,男人在情场上的谎言,只是当她决定跟着周大海的那一刻,就已经打算将自己摆在正房的位置上,苏青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威胁到她的地位。于是,怂恿周大海安排她与那对母子见一面,也好将后面的事交代清楚,以防她日后再出什么幺蛾子。 周大海将前半生的平庸与贫苦留给李桂芝,却将后半生的辉煌和温情给了新欢。这两个女人的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林怀柔得知此事,也只是口头上劝慰,不再干涉她的选择。沈易暗地里曾叮嘱,让她不要再插手李桂芝的家事,等天气明朗之后,安排他们母子回乡,他不希望这中间再有任何变故,影响到他们沈家。 第15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周大海派人将李桂芝母子接到了周府,她拒绝了沈府的帮助,独自带着孩子们上了汽车,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接受了他的邀约。想着莫不是周大海良心发现,打算好好安置她们娘俩,毕竟他安排过来的人都毕恭毕敬的待她。 在手下的指引下,她们终于来到了他的住所,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会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并且还能在城里站稳脚跟。 这院子原本是叶傲雄金屋藏娇的地方,他不喜欢自己的公馆整日有女人叫嚷的声音,也不喜欢潇湘馆那种胭脂俗粉,若是看上了哪个女人,就把人带来养上一段时间,腻了便将人送给自己身边的手下,而苏青正是他腻了的那堆女人其中的一个,那日,他原本是想打发苏青离开,却没想到周大海看上了她,想着他还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于是,便将宅子和女人一并送给了他,也算是配得上他如今的身份。 人还没有走进里面,就隐约听到了屋里嬉闹的声音:“讨厌,你总是哄骗我,哼.....” “胡说,哪有,我最疼你了,外面那些女人也都是逢场作戏,你知道的,我最......”周大海贴在苏青的耳边哄闹。 却被突如其来的母子打断的情趣:“大海...” “真扫兴。”女人娇滴滴的说,她捧着暖炉缓缓起身,来到李桂芝的身边,在她身边绕圈打量,宣誓主权的说:“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说吧,你想要多少?” “什么?什么多少?”李桂芝反问。 “不要钱吗?难不成你还痴心妄想要留在北平,你也不想想大海如今的地位,你配吗?”苏青讽刺道。 周浏阳听着面前嚣张跋扈的女人,站在母亲的前面,反问道:“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比你不知道干净多少,你根本不配跟我娘比。” “看看,连儿子都教不好,难道没有教他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吗?”苏青不屑一顾的说道。 “大海,你叫我来,是想她羞辱我们母子吗?就算不管我,也不想想孩子们吗?”李桂芝略带哭腔的问。 原以为周大海会制止,却没想到他来了一句:“说的也是,你也教不好他们,开个价吧,要多少,把阳阳留下,女儿你就带回去。” 李桂芝气急败坏的跑过去捶打他的胸口,发疯的喊道:“你真不是个人,你是个畜生,我当初怎么瞎了眼跟了你,阳阳是我的命根子,你想要抢走他,除非把我杀了。” “女孩子找个人嫁了也就罢了,男儿志在四方跟着你能有什么前途,不如让他留下来,我多给你一点,让女儿找个好人家,足够你们生活的,也算不亏待她。”周大海云淡风轻的说。 她双眼朦胧,泪水渐渐地模糊了视线,眼泪无声无息的从脸庞滑落。深吸一口气之后,反驳道:“就算我把这两个孩子送人,也不会把让他们任何一个交给你,老天爷都看着呐,你还是多留点钱给自己吧,免得到时候钱都被人骗走,自己没钱买棺材。” 周大海怒不可遏的甩手就是一巴掌,吼道:“你这个疯婆子,让你胡说八道。” “不准打我娘.....”他的声音并未阻止那个巴掌,周浏阳瞪着这对男女,心里暗暗发誓,他们施加给母亲的侮辱,总有一天要数倍偿还回来。 他转身过去,提着儿子的衣领,指着李桂芝说:“你看看,你跟着这样的娘能有什么出息?我现在的一切,以后也都是你的,跟着我,以后衣食无忧。” 周浏阳甩开他的手,声嘶力竭的吼道:“就算跟着我娘要饭,我也不会留下来。” “也罢,到时候我跟青青多生几个,就没你的事。”周大海挥一挥手,准备将她们打发离开。 “五万,我带着我娘离开北平。”周浏阳斩钉截铁的说。 “你当大海是开钱庄的啊,你们那乡下小地方,用得着这么多吗?”苏青反问道。 “就五万,你卖鸦片的,还怕赚不回来吗?”周浏阳讽刺说。 李桂芝拉着儿子的手,劝道:“阳阳,这是大人的事,你不要乱说。” “娘,这是他欠我们的,这点钱对他来说并不多,况且他一个贩卖鸦片的,还在乎这点钱吗?”周浏阳义正言辞的说。 周大海吩咐手下拿来准备好的一箱钱,当着李桂芝面前打开钱箱,不屑一顾的说道:“五万我就没有,不过这些也足够你们生活了,拿着钱离开北平吧,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苏青看着满箱子的钞票,两眼放光,阴阳怪气的说:“给她们这么多,哼哼~都不跟人家商量......” “这些钱跟你的首饰比起来算什么,她毕竟为我生了两个孩子,我就算不管她的死活,孩子们终归得靠她养大,你呀,就不要与这乡下女人计较,以后日子长着,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命都给你好不好......”周大海宠溺的摸了一把她的柳腰,顺便还轻拍了一下她的臀部。 李桂芝看着这个曾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如今却与别人打情骂俏,气的差点原地去世,恨得牙痒痒,却拿她们无计可施。周浏阳察觉到母亲的情绪变化,冲上前去说:“你们别脏了我们的眼睛,他能丢下我娘,以后就能丢了你,别得意的太早。” “我借他个胆,他也不敢,对不对,大海。”苏青妩媚的坐在周大海的大腿上,全然不顾在场所有人异样的眼光,李桂芝只想立即离开此地,不想在与他们有任何纠葛。合上箱子,拿着钱打算离开。 “娘,娘,钱不够,不够五万........娘.......”周浏阳被她生拉硬拽的离开,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 不知道他的哪一句话刺痛了她:“你也跟他一样,掉进钱眼儿里面了吗?” 周浏阳从未见到母亲这般模样,她从未对自己说过如此刻薄的话,可是今日几乎是失去了理智,仿佛急于要找到一个发泄口。“娘,我错了,我......只是想要您以后不用那么辛苦,况且,这些都是您应得的....” 李桂芝听着儿子的话,心里的倒刺顷刻之间全部脱落,她停下脚步,用尽浑身的力气搂着孩子,一个劲儿的道歉,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他一样。 “阳阳,明日我们就回家吧,这些钱可以让我们过的很好,娘以后也不用那么辛苦,只是,以后........再也没有........”李桂芝欲说他的名字,但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又将话咽了回去,眼角的泪水被风干,几条泪痕挂在干瘪的脸上,看上去增添了些许憔悴。 “娘,别难过了,我现在可以干活了,可以帮您分担很多。”周浏阳一本正经的说。 李桂芝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回应道:“好,好,好,有你和小婉,娘就有盼头。” 母子二人走在寒风中,不知太阳是何时冒出了头,远远望去,周浏阳的身影似乎被阳光拉长了些。多日来的寒气被突如其来的温暖驱散,她们知道,再过些日子冬天就将离开,春天已经提上了日程。 第16章 心有涟漪 沈易吩咐下人替他们买好车票,另外安排了一个手下将她们护送回苏州,毕竟她们身上带着一大笔钱财,在如今的世道,是非常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这笔钱财关乎到她们以后的生活,出于人道主义,他也必须得让她们平安回到家里。 周浏阳趁着换班的间歇,偷溜到沈穆瑶的院子里,打算与她告别,却发现沈穆瑶正蔫头耷脑的趴在书桌前,嘴里不知念着些什么,他看见今日的沈穆瑶穿着竟是与他第一次见面的那身。她侧着身子伏在书桌边,乌黑的秀发从肩膀滑落至腰间,看上去是那么无忧无虑。 他朝着四周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人之后,朝着窗户边喊了几声:“穆瑶,沈穆瑶....” 沈穆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倏地,从书桌上弹了起来,望向窗边,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门口看管的人呢?” “我时间不多,明天就要走了,你有没有想好,要我报答什么?”周浏阳问道。 “明天?爹都替你们安排好了吗?你们真打算回乡下?”沈穆瑶走到窗边细问。 周浏阳看着她的眼眸,不知道内心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索性低下头,回应道:“老爷都安排好了,你到底想好了没?” “你干嘛不看着我说话,该不会是脸红了吧?”沈穆瑶打趣道。 周浏阳立即抬起头反驳道:“没,没有,我怎么会脸红,你到底有没有想好要我怎么报答你?” “他们应该马上就会回来的,去祠堂等我,你知道去祠堂的路吧?”沈穆瑶问。 “知道。”他答。 “三言两语怎么说得清,你先去,我待会就去找你,记住躲起来,别让人发现了你。”沈穆瑶交待道。 说完,便听到有谈论的声音朝着这边走来,还来不及思考,脚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爬上树,顺着房檐避开了人群溜到了其他的院子里,一个翻身便落了地,如果他留在沈易的身边,加以培养,这个身手估计会在冯磊之上。 他在记忆里摸索祠堂的线路,走到那个院子里,确定四下无人,轻手轻脚的打开了门,溜进香台的下面,靠在一边的桌角,想起了刚才的画面。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疑惑,为什么自己要任凭她指挥?而且内心却没有抵抗之意,为什么会被一个小女孩带着走? 正当他纳闷的时候,往日没有人的祠堂,却突然进来了一群人,听声音像是林怀柔领着张婶和几个丫鬟进来。 “夫人,您已经做的很好了,换别人,哪还管她们娘俩的死活,要不是您执意让人送他们回家,老爷怎么会插手此事。”李婶说道。 “那孩子也是可怜,老爷本想留下来培养,可是桂芝......”林怀柔拿着几炷香缓缓的叹气,随后闭上眼诚心礼拜。等到林怀柔结束参拜之后,李婶又发话:“依我看,走了好,她们来府里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再说,府里有一个冯磊就够了,要是再多一个周浏阳,您和老爷到时候怎么管不过来哟。” 林怀柔轻咳一声,将身边的丫鬟支走,愁眉不展的说:“只是,换一个人,就不会像小磊那样能豁出命保护瑶瑶,他的心思,我们都看在眼里,也私下里旁敲侧击过,好在瑶瑶倒是没有其他的心思,也只是把他当兄长罢了。” “小姐心智未开,还不明白这男女之事,倘若以后.......”张婶小声道。 “再过几年,到了年龄,我便为她寻一个良人,不让她动别的心思。”林怀柔交待道。 “我看上次来家里拜访的那个许家少爷不错,看上去是个好苗子,长的也俊朗。”张婶推荐道。 林怀柔点头示意:“确实不错,那孩子我看着就喜欢,在长辈面前能说会道的,又会照顾瑶瑶.........可惜,我那女儿每次都对他们使大小姐脾气,也不知道这以后能不能管得住她。” “夫人,等小姐长大碰到喜欢的人,自然会收着性子,这个您不用担心。”李婶安抚道。 在一番交流后,李婶搀扶着林怀柔离开了祠堂。她们并不知道,这些话被他听了去,而且还放在了心里,原来,冯磊的敌意,并不是他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而是因为他对沈穆瑶有其他的想法,并且沈易夫妇利用他的私心,让他成为了沈家的死士,甚至随时有牺牲他的可能。 好在,他没有对沈穆瑶动过别的心思,可为什么他会对沈穆瑶言听计从?难道因为她的身份高贵?亦或是........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对她有其他的想法,这恐怕若干年之后才会有答案。 “好了,别再跟进来,我想一个人在祠堂待会,你们就守在院子外。”沈穆瑶吩咐道。 “好的,小姐。”俩人回应道。 她捻手捻脚的打开门,看见香炉里正插着几炷香,想着刚才定是府里来过人参拜,也不知道周浏阳来了没,有没有被别人发现,她朝着四周试探性的唤了几声:“周浏阳?周浏阳?” 趁她转身的时候,他静悄悄的从香台里钻了出来,缓缓的将手伸了过去,拍在她的肩膀上,沈穆瑶吓得一个一个趔趄,险些大叫了出来,好在他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并且义正言辞的说道:“你打算把所有人都招来吗?” 她推开周浏阳,气鼓鼓的说:“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你就不能吭个声?” “你胆子这么小,我吭不吭声,都会把你吓个半死吧。”周浏阳打趣道。 她瞪着眼睛,慢慢逼近周浏阳的身边,用手指戳他的肩膀:“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他想起了刚才林怀柔与张婶的话,突然间又对上她的眼眸,心里竟泛起涟漪。看着她一脸较真的模样,想着连日来,对自己的照顾,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却没有丝毫看不起他。与从前认识的那些女孩不同,虽然她总把‘告诉我爹’放在嘴边,却从未真正兑现过,当东窗事发的时候,也没有退缩,反而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她也并未因为周浏阳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而让沈易收拾他一顿。 “我真想......”周浏阳望着她的眼睛,险些将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他想告诉沈穆瑶,自己想要留在北平,想留在沈府,可是他不能。 “你说什么?” 他离开沈穆瑶的视线,眼神闪躲的离开了她的身边,背对着她说:“没什么,你让我来这里,是不是想好让我怎么报答你?”他知道,自己与她再对视下去,便会抑制不住内心想要倾诉的想法。他发现,自己对她的眼神无法抗拒,她那副无辜的模样,会不自觉的让人放下戒备。 “我与你逗乐啦,谁还真想让你报答,只是都没有好好带你见识一下北平,你还没去过天桥呢,这倒是很遗憾。”沈穆瑶失望的说。 他没有理会沈穆瑶的夸夸其谈,转过身问道:“从头到尾,你都与我逗乐?”正常人应该对此心怀感激,周浏阳反倒是个例外,他原本以为她会要求自己些什么,却没想到这只是一句玩笑。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周浏阳望了一眼沈穆瑶,心中五味杂陈,打算推门离开,却被她叫住:“喂,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翻脸?” “我不过是个玩笑而已,不是吗?大小姐。”周浏阳的语气里更多是对自己身份的嘲讽。 沈穆瑶跑过去拦在他的面前,正经八百的望着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断章取义啊,我把你当朋友,你总这样阴阳怪气的干嘛?有时候你的态度真的让人很生气。” 周浏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说了声对不起。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她说。 他笑了笑,回应道:“那是你见到的人太少。” “那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你家在苏州哪里,没准以后我能去南方。”沈穆瑶问。 “一个小县城,你不会去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去?万一呢?”沈穆瑶反问道。 他止住了笑容,想起林怀柔的那番言论,他该怎么告诉沈穆瑶,她的人生已经被母亲安排明白,她根本不会有离开北平的机会,林怀柔会为她选择一个好男人,将女儿托付给那个男人,他们会在北平相伴一生。 沈穆瑶用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问道:“你怎么啦?魂不附体啦?问你话呢?” “世事难料,我看你还是好好的留在北平。”周浏阳漫不经心的说。 “那你还会来北平吗?” “这里,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值得故地重游的地方。”周浏阳老气横秋地说。 当她问完这句话,就已经后悔,因为换做别人,也不会愿意留下来,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其他的女人打情骂俏。她忙着转移话题,发现周浏阳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但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见面。”他斩钉截铁的说。 正在二人准备深入交谈的时候,门外的人提前结束了这俩人的话题:“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哦,来啦。”沈穆瑶步履轻盈的打算离开祠堂,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她突然转身对着周浏阳笑靥如花的说:“一言为定,我们肯定能再见。” 周浏阳闷不做声的望着她离开的身影,隐约觉得这个承诺恐怕难以实现。倘若他有好的家世和背景,再次见面沈府自当喜出望外。可他用什么身份再次出现?他不敢应允,也不想拒绝,他也在期待那一天,就算这是一个没有期限没有希望的承诺。 第17章 信物 离别的日子终将到来,沈易安排车将人送到了火车站,并叮嘱一个叫李安的手下,务必将人安全送到家以后再回来。 在沈穆瑶的软磨硬泡下,林怀柔才答应带她一起去车站送别。司机将车停在外面,冯磊跟在林怀柔和沈穆瑶的身边,几个手下护送李桂芝进了站台。 火车头烟雾缭绕,时不时发出几声低吼,远处有几个人百无聊赖的靠在站台的角落里伺机而动,他们比所有人都会察言观色,随便看上几眼,就知道那个人能不能动,有没有钱。 显然,沈府的人并不是他们准备下手的对象。他们的目标是李桂芝这类乡下婆子,没有身份背景,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那两个女人在站台互相寒暄,李桂芝感谢他们连日来的照顾,周浏阳望向沈穆瑶,但却被冯磊盯着,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嘲笑冯磊也不过是沈易的一枚棋子罢了。对她有想法,却只能像哈巴狗一样服从。他轻笑一声,走向沈穆瑶,拉起她的手,将一个刻有她名字的木簪放在了她的手上,上面的蔷薇雕刻的活灵活现,她顺着木簪望向他的手指,上面的伤痕印证着他们之间的交集。 “这是?送给我的?”沈穆瑶问,她吃惊的同时,冯磊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原本,打算去街上买一个给你,但是想着,你什么也不缺,这个我亲手做的,独一无二,虽然是丑了点.......”周浏阳解释道。 “不,它很好看,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谢谢你,浏阳。”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没有加上任何后缀和修辞,只是发自内心的想这样称呼他。 这个待遇,冯磊都不曾有过,她从小到大,自始自终都唤他‘磊哥哥’。如今,却叫了别人的名字,按年龄来区分,她应该也要叫他一声哥哥,可她没有,这意味着,他是与众不同的那个。 李桂芝将孩子们带上了火车,沈易的手下跟了上去,她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她对着林怀柔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周浏阳望着车外的几人,突然脑袋一片空白,她刚才叫自己的模样,让人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应该对他这么好,更不应该来送别。 火车缓缓驶出站台,人影渐行渐远,谁也没有料想到的一幕出现——她拿着木簪,眼角噙着泪水,跑到他的视线里:“一言为定,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周浏阳的心里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了一下,他看着面前的母亲,从窗口望向了站台的方向,早已看不清站台的人影,站台上的人慢慢的变成了星星点点,最后成了烟雾里模糊不清的光影,只剩下一个偌大的站台伫立在身后。他想着刚才沈穆瑶的奔向自己的身影,和那一声一言为定,胸口有一股气流涌动在鼓舞他跳下火车。 几人各怀心事的离开,林怀柔察觉到女儿的异常,她属实捏了一把汗,好在没有留下周浏阳,她分不清女儿的心里把那个男孩当做什么,只是刚才的那一幕,让自己心神不安。 冯磊有苦难言,一方面无法吐露心声,一方面又嫉妒周浏阳,他时不时看向身后沈穆瑶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 终于林怀柔发话:“瑶瑶,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什么一言为定?” “没什么。”她无精打采的回应。 “怎么?连我也要隐瞒吗?”林怀柔拿出母亲应有的气势。 “我只是让他以后来北平玩而已,没什么好隐瞒的。”沈穆瑶说。 林怀柔半信半疑的不再追问,她第一次看到女儿这样的失落。还是因为一个乡下孩子,她教她人不应该有贫富贵贱的区别,但忘了强调门当户对,这一切已经有了圆满落幕。但愿沈穆瑶只是图个新鲜,过些日子,便能将他忘记。 火车上的李桂芝也对刚才的谈话感到好奇:“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没有,娘。”周浏阳仍沉浸在刚才离别的气氛里。 “我刚才明明听到沈小姐说了什么一言为定。”李桂芝一边喂奶,一边询问。 “就是一个不能兑现的承诺,我也没有答应她。”周浏阳回应。 她不明白儿子的言外之意,语重心长的教育:“你要记住他们家对我们有恩,沈小姐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不要以为林夫人待我们好,就可以为所欲为。” 周浏阳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与她的悬殊,在他听到林怀柔和张婶的对话里,就能明白,自己留下来也不过是外人,他与沈穆瑶注定不会有任何交集,再过几年,可能她都忘了自己。她有了其他的玩伴,也许就会将自己遗忘,什么一言为定,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娘,我又不傻,您放心,我现在只想照顾好您和小婉。”周浏阳斩钉截铁的说。 “你明白就好,娘累了,想休息会儿,你帮忙带带小婉。”说着,李桂芝将孩子递给周浏阳,脑袋靠着车窗闭目养神,不再理会车里的嘈杂。 那群人正盯着她们的箱子,从刚才在站台就一直未离开那个钱箱。只是,这个箱子现在还在李桂芝的身边,无法下手,出了站台,在人群里才能制造机会。 火车行驶在田野间,经过了黑夜与白昼,终于,在一个夜晚,有了下手的机会。此时的火车上没有了白天的嘈杂声,车厢里旅客几乎全部进入了梦乡。 李桂芝睡醒惺忪的提着钱箱,在李安的护送下来到了厕所,她方便完,站在窗口吸了几口凉风,正打算回到座位,却被几个人堵住了去路,他们捂住李安的嘴,将他打晕扔进厕所里,另外几个人,一个人捂住她的嘴,其余人则下手抢走钱箱,李桂芝死死的拽住箱子不肯撒手。 那几人气急败坏的掏出刀子,狠狠的捅在她的腹部。暴徒们面容扭曲的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异口同声的谩骂:“臭婊子,快松手,松手......” 几人得手以后,仓皇逃离,李桂芝只觉得身体渐渐发冷,一只手撑地向着车厢艰难的爬行。由于大幅度的移动,加快了腹部血流的速度,沿路上都是从她身体里流淌出来的鲜血,她望着周浏阳的方向,只想在自己失去意识前再看一眼孩子们,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视线逐渐模糊,嘴里自言自语道:“好........好.....好好照顾自己,阳阳......” 起夜的旅客,踉踉跄跄的在走道上摸索,由于火车正经过一条隧道,导致他在过道里失去了判断,就在他即将走到厕所的时候,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险些栽倒。他揉了揉眼睛,朝身下望去,过道的光线不明,他并不知道脚下正躺着一个刚断气的人。 但当他蹲下身靠近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火车也终于在恰当的时候驶出隧道,恢复了昏暗的灯光。一个戴着头巾的女人正趴在地上,碎花棉衣已被鲜血染红,这是林怀柔离别时送她的一件衣服,在此时却异常刺眼。他小心翼翼的翻了翻身,女人面容惨白的瞪着双眼,吓得他即刻瘫倒在地,大喊道:“杀.....杀....杀人啦......”,同时,他的声音也惊醒了其他车厢的旅客。 第18章 吃人不吐骨头 周浏阳怀里的孩子哭闹声惊扰了同车厢的人,他似乎也察觉到异常,母亲已经去了很久,还没有回来。不管他如何哄劝妹妹,都没有得到缓解,车厢里的人纷纷发来牢骚:“谁家的孩子,还不快管管,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没有理会别人的言论,自顾自的哄着怀里的孩子。突然从车厢另一边传来嘈杂的议论声。周浏阳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战战兢兢的循着声音走过去,看见一群人围堵在前面议论纷纷,他屏气凝神地,抱着妹妹继续朝着人群走去。 李桂芝正倒在血泊之中,他此刻晴空霹雳,大脑一片空白,双腿跪地,声嘶力竭的喊着:“娘,娘......”他朝四周打量,更多的人围了上来,而那几个扒手早已逃之夭夭。 “谁看到了,是谁,谁看到凶手了?”他问向众人。 大家纷纷摇头,谁会出来为一个乡下人打抱不平,就算看到了又如何?能挽回些什么呢?“我估计是惯犯,要钱给钱就是,这不是,钱也没有,命也没了。”大家开始众说纷纭,周浏阳用仇视的眼神瞪着在场的所有人,双眼布满血丝,有些人总是会在事后说些风凉话,倘若此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不会摆出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正在这时,车上的巡逻警卫来此准备带走几人,原来,他们是看到有人跳车,才会在夜间加强巡逻,没想到真的出了人命。“都散开,散开,死人而已,没什么好看的。”警卫云淡风轻的说。 就这一句话,让周浏阳心里怒火中烧,他抱着怀里的孩子,揪着警卫的衣领,怒气冲冲的说:“就死人而已?死的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能这样说。她是我娘,是我的娘啊......” 警卫一提溜将他的身体移开,叫醒了在厕所里昏倒的男人,他全然不顾周浏阳的情绪,只是例行公事一样,简单的录下几个旁人的口供,好像找不找得到凶手都无关紧要。 李安惊恐万分,在自己的护送下,李桂芝丢了性命,还弄丢了箱钱,这回去可怎么跟沈易交代。 周浏阳将妹妹交给沈易的人,冲上去与巡逻的警卫扭打在一起,多日来积攒的怒气全部发泄在了他的身上,那股子蛮力,像是不顾性命一样。但力量过于悬殊,次次都被推倒在地。 另一个警卫队长闻讯赶来阻止他们,一只手将周浏阳摁在墙角:“听着,下一站你们跟我下车,我只能带你们去警察厅报案,找凶手这事,还得靠他们,至于他们受不受理,那就不关我的事。我看,你们钱都被抢走,去了也于事无补,要是身上还剩点钱,我劝你还是找个棺材铺好好安葬你娘,总比把钱给警察厅的人靠谱。” “没什么好看的,都散开,帮忙把这个女人抬到一边,下站他们跟我走,你们不用管。”他的声音具有一定的威慑性,不容抵抗。 下了火车之后,警卫队长领着他们去了警察厅讲述了事情的原委,但他们并没有过多的询问细节,只是打量着周浏阳以及他同行的人,看着也不像什么重要人物。于是,便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搓着手指,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他明白那人的动作含义,可是想到自己那箱钱已经被歹徒抢走,自己也身无分文,无法贿赂这人。周浏阳望着身旁的男人,试探道:“有钱吗?” 男人从身上拿出几个大洋递了过去,那人两眼放光的拿走钱,逐个地在耳边吹响,不屑一顾的打量着周浏阳,这才开始正式的询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们随意的安抚了一句,便将人打发离开。周浏阳失魂落魄的游走在街上,有气无力的问道:“什么时候可以把我娘的尸体带走。” “小子,你刚才就不应该给他钱,尸体你随时都能拿回来,他们巴不得你早点把尸体弄走。”警卫队长回应说。 “什么意思?”周浏阳反问。 队长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一个小孩子,没有身份背景,又没有足够的钱,怎么让他们给你办事?那些人都吃人不吐骨头。更何况你刚才给他的,恐怕还没有到下面,就被挥霍干净。” “五六个大洋,还不够?”周浏阳追问。 队长笑了笑:“喝一次花酒都不够......不信吗?你明天过去,他们就会翻脸不认账,还催着你赶紧拿走尸体,不然还得另外收费,他们自己处理,那就不知道会扔在哪个乱葬岗。” “这个警卫队长说的对,要不把你娘的尸体拿回来,找个棺材铺安葬了吧。”李安在一旁劝导。 “凭什么?就能让那些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他们不找到凶手,我就在这待着,每天都闹警察厅,看他们管不管。”周浏阳赌气的说。 “那些地痞流氓,流动在不同的城市作案,想抓他们,除非是道上的人插手,否则,别说这里的警察厅,就算去上海的警察厅也拿他们没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早点安葬了你娘,记住我说的,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说完,便径自向前走去,消失在人群里。 一路上,俩人都心事重重,李安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身边的周浏阳,心烦意乱在街上乱晃,他担心周浏阳会以此要求自己打电话回北平,去寻求沈易的帮助。那他会落得个办事不利的罪名,甚至被驱逐出沈府。 次日,当他们再去警察厅的时候,却发现登记的警员换人了,那个警员翻看案卷,告知他们已经结案。上面连办案的流程都没有注明,就这样草草结案,果不其然就如那个队长的料想的那样。周浏阳失心疯一般的扯着那个警员的袖子,在厅里哄闹:“你......你们......拿钱不办事,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一边骂着,一边拿脚踹用力的踹人。 警员们纷纷上前阻止,拽住他的四肢,将他的脑袋摁在地上:“臭小子,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来撒野?” 周浏阳想要挣脱众人,却无力反抗,李安上前劝阻:“几位大哥,这点钱就当给您赔罪了,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警员接过银元,松开了手,其中一个还趁机给了他一脚。周浏阳紧紧的盯着警员腰间的配枪,一鼓作气跑了过去,身手敏捷的掏出那个警员的配枪,一只手死死的拽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你们这群废物警察,到底帮不帮我办事?” 李安惊慌失措的劝道:“孩子,别做傻事,别忘了你还有妹妹。” “闭嘴——你们——你们回答我,到底谁来办这件事?我只想找到杀我娘的凶手。”周浏阳不理会任何人的劝说,仍要一意孤行。 由于他与人对抗的经验不足,刚占了上风,却被一个办完事回来的警员,从身后将其扑倒,一脚踢开了他手里的配枪,将人制服,李安见此赶紧躲在了角落。眼睁睁的看着周浏阳被几个警员带走,怀里的婴儿还嗷嗷待哺。 第19章 一个转折点 周浏阳被收押牢房,进去之前已经被那几个警员揍的鼻青脸肿。他虚弱的倒在墙根,牢房里散发着动物身体腐烂的味道,茅草里还夹杂着一些尿骚味,同牢房的几个犯人看着面前不过十多岁的男孩,习以为常的吐了一口唾沫,他们想着这个年纪进牢房的人,要么是替罪羊要么就是小偷。 “偷了多少?”一个男人站在暗处发问。 “一箱。”周浏阳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其他几个人纷纷都凑了上来,询问道:“你偷了一箱钱?钱呢?钱在哪?你藏哪了?”大家异口同声的发问。 周浏阳愤怒的推开面前的众人,回应道:“钱——钱——钱,你们就知道要钱,人命对你们来说是什么?” 众人不明所以的,以为他手上犯了命案,迫切地问:“你小子快说,钱藏在哪里......” 周浏阳将其中一个男人扑倒,骑在他的身上,不顾众人的阻止,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就这么硬生生的将那人的耳朵咬了下来,他嫌弃的将其吐到一旁的地上,用手擦干嘴角的血迹,露出凶狠的目光,此刻的周浏阳完全不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更像是被激怒的狮子,等待着伏击猎物。 大家望着面前的男孩,不敢轻举妄动,刚才被咬掉耳朵的男人疼在满地打滚,在地上翻来覆去的哭爹喊娘,周浏阳冷笑一声:“废物。”也不知道,这一句究竟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这个男人。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说他的精神不正常,有人说像是受到了刺激,还有的人说,应该是手上有命案等等。 看到他们露出惊慌的神情,没有一个人敢靠近,畏畏缩缩的靠着另一边的墙角。在这种环境下,他的心逐渐开始变得扭曲。原来,这世道没什么道理可言,钱、权利、心狠,他必须选择一样,才能立足于此。 过道里传来几句阿谀奉承的声音:“是是是,您盛老板要的人,我们哪敢松懈.......” “哎哟,救.....救命啊”那人仍在地上翻滚求救。却不见一个人伸出援手,谁敢与一个失了心智的人计较。 一个警员小跑过去,用警棍敲了敲牢笼,狐假虎威的训斥:“不想死的,都给我闭嘴。”他探出脑袋打量着牢房里的周浏阳,盯着他嘴角的血迹和满地打滚的囚犯——还有掉在地上的那只耳朵。 他再次敲了敲牢笼,骂道:“怎么又是你小子,刚才打得不够吧,是不是还想挨鞭子?” 周浏阳一言不发的瞪着警员,想着刚才被那几个警员殴打的场景,心中愤愤不平,透过牢笼,一鼓作气的将他的手臂拉了过来,扣在铁栏杆的边上,随即再次抢走了他的配枪,指着他说:“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警员惊慌失措的劝道:“你,你,你放下枪,没准过几日就放你出去,你要杀了我,可没有退路.....” “是吗?我早就没了退路,你们给我过选择吗?这是你们自找的。”说着,他扣动扳机,却没有听到那一声枪响。他并不会开枪,不过是装模作样的学着他们开枪的手法罢了。 “都没有上膛,开个屁,小屁孩儿还学人玩枪。”角落里的人再次发话。 他不知道怎么上膛,在研究的时候分了心,警员赶紧喊道:“抢下他的枪,谁抢到,我就放谁。” 众人一拥而上,将他压倒在地上,唯独黑暗里的那个人一动不动的盯着这场闹剧。在争抢的时候,无意之间不知道被谁上了膛,连着开了几枪。盛鸿声吩咐手下上前勘察情况,警员躲在一边不敢发声,唯恐自己身上多了几个窟窿眼儿。 可盛鸿声的手下不同于寻常的人,能跟在他身边随行的,必定都是在刀尖上滚过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让警员打开牢笼,进去看看情况,却被阻止:“现在这个情况,您还是不要进去,再等会,等他们解决好......”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径自拿走了警员身上的钥匙,不慌不忙的打开牢笼,看着被摁在地上的周浏阳“谁开的枪?”语言简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大家异口同声的说:“他,是他。” 周浏阳斜睨着眼睛,心有不甘的扭动着身体,怒吼道:“放开我,放开我......” 陆齐瑞缓缓俯下身,捏着他的下巴:“胆子不小,连他们的配枪都敢动?” “呸,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本事一对一。”周浏阳对着他吐了一口痰。 他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用脚狠狠的踩住他的手,拿出一把匕首,问道:“哪只手开的枪?” 众人纷纷凑上来回应:“两只手,两只手都开过。”仿佛大家都想将他置之死地。 此刻,黑暗里的人突然发话:“不是他——他不会开枪,” 大家将目光投了过去,那人从黑暗里缓缓起身,走到光线里来:“你们今天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难道这个孩子比我更重要?” 与此同时,盛鸿声也已经站在了门外,他的笑容打破了这里诡异的平静:“你可让我好找啊,你也算聪明,还知道换身份躲牢房里。” “我算哪门子聪明,这不,还是被你找到了.......”他若无其事的回答。 盛鸿声轻笑几声,注意到身下的男孩,问道:“他——犯了什么事?” 警员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听众人又开始胡诌:“偷钱,他说偷了一箱钱。”几个人还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事情的经过。警员涨红了脸,望着地上的男孩,小声的说出了实情:“其实也没有大事,就是......就是,哎......拿了一个警员的配枪。” “哦?”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地上的男孩,随即补充道:“也是,你们整日花天酒地,这日子过的比我手下还自在,稍微碰到一个硬茬,就原形毕露了。” “喜欢枪吗?”盛鸿声看向地上的男孩。 周浏阳看着面前这个器宇轩昂的男人,颇有大将之风,不像泛泛之辈。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严,让人心生退缩之意,就连刚才说话的几人,也不敢再做回应。 愤怒使周浏阳无所畏惧,他瞪着盛鸿声,似乎想要将他一口吞并。正是这个眼神,让盛鸿声对其有了想法。他不应该属于牢笼,他的胆气和身手适合更广阔的天地。 陆齐瑞用脚抬起他的下巴,呵斥:“问你话,哑巴了吗?” “为什么都要逼我?我只想找到凶手,为什么......”他咬着牙,自言自语的说。 盛鸿声问警员:“什么凶手?” “哦,想起来了,昨天来登记过,听说好像是他娘,在火车上被人抢劫,人被杀了。”警员小心翼翼的回应道。 “然后你们把他抓了进来?”盛鸿声眉头紧锁的问。 “我,我,我们也没想着怎么着,就想着关他几天。”警员说。 “想找到凶手吗?”盛鸿声俯下身问。 “想,让我找到他们,要把他们碎尸万段。”周浏阳斩钉截铁的说。 他满意的打量着身下的孩子,吩咐众人退到一边,义正言辞的说:“站起来。” 周浏阳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浑身都是伤,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嘴角还残留着血迹。盛鸿声掏出怀里的枪,递了过去:“拿着,把他们都给我解决掉,我就帮你找出凶手。” 众人纷纷被逼到墙角,周浏阳犹豫不决,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别人的性命。神秘人发话:“想想他们刚才怎么对你的?现在决定权在你手里,想想,如果换做他们拿枪,会不会像你这样犹豫?” 他正要闭上双眼的时候,被盛鸿声呵斥:“给我睁开,一定要亲眼看着这些人死在你面前,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嘴脸。” 随即,他想起了母亲倒在血泊里的场景,而这里的人与那群歹徒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屏息凝神不敢呼吸,扣上扳机对着墙角的人开始发射。 可他仍然忘记了给枪上膛,只听到扣动扳机的声音,却不见枪响。神秘人走了过去,手把手的教他如何给枪上膛,如何开枪,墙角的人跪地求饶:“饶命啊,盛老板,求求您,我们要知道他是您的人,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他......” 正在他求饶的时候,周浏阳不慌不忙的走了上去,给枪上膛,对着说话的男人开了一枪,转身,又是几声枪响。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内心里惶恐不安,却因为自己有决定别人的生死权利,而感到痛快。 他满头大汗的死死拽着手里的枪,盛鸿声吩咐手下拿走他手里的枪,冲着他招了招手,语重心长的说:“记住,你以后是我盛鸿声的人,对待曾经伤害你的人不用心怀怜悯,因为你的仁慈,随时可能会要了你的命,明白吗?” 周浏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做答辩。盛鸿声拿出一沓钞票递给警员:“他们的命,连带刚才那几个,我买下了,后面的事,你看着办。” “是,是,是,我明白,我一定解决好,绝不给您添麻烦。”警员附和道。 盛鸿声带着周浏阳和那个神秘人离开了牢房,顺便拿走了关于他母亲的那个已经结案的卷宗。周浏阳的人生在此即将翻开新的篇章,他失去了最珍贵的人,妹妹被李安带走,下落不明,他不知道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不过,今天出现的这个男人,似乎给了他想要的那条路。 第20章 万花丛中一点红 周浏阳原以为,盛鸿声与沈易的目的不过是大同小异,想着也就是培养手下,可他失算了,盛鸿声需要的是一个视死如归,可以随时豁出性命的左膀右臂。 盛鸿声将他带回家之后,安置在一个别院里,院子里有许多和他年纪不相上下的孩子,有的甚至比他还要小。面对自己的到来,大家并没有投来异样的眼光,而是习以为常的跟着一个男人继续操练。 “今后,你就留在这里。”陆齐瑞说道。 “杀我娘的凶手还没有找到,还有我妹妹,现在下落不明,您能不能先帮忙找到我的妹妹。”周浏阳央求道。 他转过身,抽了一口烟斗,若有所思的说:“你觉得自己目前有什么价值,可以与我交换?让我花费人力物力去帮你?” “你问我要不要找凶手,难道不是要帮我?”周浏阳反问。 “前提是,你要有价值,我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将他交给别院的管事,带着手下离开。 看见门合上的那一幕,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退路,短暂的服软也许是最好的选择。管事安排好他的房间,分配完他所需的东西后,给了他十分钟收拾自己的时间,十分钟后去后院集合。 他不敢细想妹妹的下落,若是李安背信弃义,那他可能就永远无法找到妹妹,若是李安把妹妹带回北平,沈易又将如何安置她? 当他来到院子里面的时候,已经看到大家扭打在一起,那个男人的嘴里说着:“赢了的今晚加餐,输了的没有饭吃。” “从今天开始,你只有一个名字:盛方宸”男人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叫周浏阳。”他没有理会男人的意图,故意纠正道。 “你叫什么?”男人斜睨着眼,细细问。 “我说了,我叫周浏阳”他答。 男人将他摁倒,拖到一旁的水缸里,将头摁进去十几秒,又将人拉起来:“叫什么?” “我叫周浏阳。” “很好。”说着,又将他摁进水缸,时间逐次递增,在接近一分钟的时候,才将人拖了起来,重复着刚才的问题,周浏阳仍是不改口,就这样周而复始数次之后,沉下去的时间越来越久,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渐渐麻木,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被拽起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开始有些站不稳。 “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叫什么?”男人义正言辞的问。 “我叫周.......”他本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是这个男人一定会变本加厉的对自己施暴,为了找到杀人凶手,为了妹妹,他必须要活下去。他沉默了片刻,回应道:“我叫盛方宸。” 说完,男人这才满意的撒开手,将他扔到地上,不屑的说:“你们要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你们的命是盛爷的,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要忘掉从前的生活,在这里,记住两个字,服从,才有活命的机会。” 而另一边李安还没有和沈家那边联系上,就已经被盛鸿声的手下先行找到。对于沈易,他并不太了解,只是从前听人提起过,北平有一个沈家,做药材生意,其余知道的并不多。 陆齐瑞按盛鸿声的意思交代下去,让李安交出手里的孩子,便能获得不菲的报酬,且这份酬劳足够他过完这辈子,也足够他摆脱沈易。。 在金钱与权力的威逼利诱下,他的内心早已动摇,拿着盛鸿声的钱,从此销声匿迹,仿佛与沈家和李氏母子从未有过交集。 盛鸿声看着手下怀里的女婴,轻轻抚上她的脸庞,软嫩的皮肤,让他短暂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阅人无数,却从未想过找个女人为他生几个孩子,他认为一切血缘关系都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包括自己培养的那些孩子,都不应该有任何牵绊,以至于他们无法彻底交付自己的真心,但为了让周浏阳有活着和仇恨的欲望,他又不得不将这个女婴抚养起来,等到必要的时候,也是牵制他的一根软肋。 他为孩子找来了一位奶娘,并将孩子托付给一个与自己相好的女人——许伊曼,这个女人曾在盛鸿声一无所有的时候伸出过援手,又因为他曾经救过她的性命,此后,她便芳心暗许,命运将这二人捆绑在一起。 在知道他没有娶妻的打算后,仍为了盛鸿声不惜与家里闹翻,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到了上海。他让手下为其置办了一处别院,原想着,倘若她有一丁点争风吃醋的意思,或者妨碍自己办事,就借此将她送回去,却没想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流露出任何不悦,每次见到他,只有满心欢喜,充当起他背后的女人,虽然明面上她与外面的那些女人相差无几,但盛鸿声的手下,总会对她表现出一些优待,似乎大家已经默认了这个女人的地位。 许伊曼这人,有着不同于其他女人的特点,她懂的拿捏分寸,对于盛鸿声的事,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全然凭他的情绪,若是他想提几句生意上的事,便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曾放在心上,若是生活上的事,倒是会留意几句。所以,将孩子放在她这里,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那样冷的明目张胆,它的寒冷里夹着些水汽,湿润的空气裹挟着些寒意溜到人的脖子里,让人不禁的打起寒颤。又因为刚下过一场小雨,潮湿感更甚,使人有一种身处冰窖的凌冽。 盛鸿声已经连着有数月没有踏足至此,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恐怕已经要忘了这座宅子。他近日的事情过于繁杂,已经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许伊曼也很知足,只要他不来,自己也不会去打扰他。 奶娘抱着孩子来到了许伊曼的住所。她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情不自禁的迎合上去,娇嗔道:“你好些日子没来了,吃过饭了吗?” 盛鸿声并未理会她的柔情蜜意,将奶娘唤了过去:“这孩子交给你来带,不要娇惯,严厉些教养,过几年我会将她带走。” “鸿声,你想将这孩子当女儿还是......”许伊曼问道。 “我不需要儿女,你只要让她活着就行。”盛鸿声说。 她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他不希望这孩子有姑娘的娇气,不过是把她当作棋子培养。可这孩子如此年幼,他为何会费心费力的培养一个婴儿,这显然不像他的作风。但,更不可能是哪个女人留下的,他从不允许有哪个女人为他留下血脉。许伊曼并未追问这孩子的来由,只是一如既往的为他分担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许伊曼从奶娘的怀里,抱起孩子,看着稚嫩的脸庞,心里的母性被唤起。她不能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流露出怜悯,因为他刚说过,不希望自己娇惯她,若是对孩子抱有爱意,便会让这个男人失望。 盛鸿声看着她手里的冻得青红一片,还生了冻疮,心里的柔情从眼眸里转瞬即逝,他从未因一个女人失了分寸,哪怕这个女人曾经与他有过一段相好的时光。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面容,回想着她从前的模样,却发现那个从前的样子早就消失在记忆里。她从前是什么样的?他的内心突然有些歉意。可他不能让任何人成为自己的软肋,故不会与哪个女人相交过密,对他而言,许伊曼已享受了更多的优待。 倘若,他出生名门,没有选择这条路,而是正儿八经的娶妻生子,想必也会是一位不错的丈夫和父亲,可他既早已做出了选择,就没有理由半路退缩,他必须要杜绝一切会影响他地位的那些牵绊。 而这个女人,有着大局观,并且对自己忠心耿耿,与外面那些胭脂俗粉不同。他虽然不能给她名分,却自始至终都未曾在金钱与权力上亏待过她。 在盛鸿声准备离府的时候,许伊曼让下人从房间里抱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那双冻得紫红的手,缓缓的将木盒打开,小心翼翼的捧着盒里的礼物,体态轻盈的走了过去:“鸿声,这个是你上次派人送来的料子,给你织了条围巾.....” 许伊曼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你明知道,我不需要这些,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命令手下将其接过。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装着自己满心欢喜的木盒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粗鲁的拿走,内心的苦楚无以言表。想起曾经的种种,眼泪不知不觉滑落至衣裳,在外面那些女人眼里,自己的地位虽然无可撼动,可谁又真正的明白,这么多年以来,她需要的是这种虚荣的幸福吗? 第21章 笼中困兽 在这座宅子里每天都上演着不同层次的尔虞我诈,他以为自己的生活即将得到改变,却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日复一日的操练与折磨。那些经过各种角逐留下来的孩子,他们早已褪去了孩童的稚气,能活到现在的都是经过层层的筛选留下的精良之辈。 他们从来到这个院子里,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自由,管事的人,负责着各自的工作区域,有教他们练武的,习字的,练枪的,识药的,还有一些上流社会的礼仪等等之类的。 每天要学的东西太多,盛鸿声打算将他们培养成没有弱点,无懈可击的人,所以将所有方面都灌输给他们。但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全面发挥,他们的技能各有千秋,可盛方宸除外,自从他有了这个名字之后,他的命不再由自己掌握,他必须在人群里脱颖而出,让自己获得新的价值,才有与盛鸿声谈判的筹码。 他的表现也逐渐吸引到管事的注意,正当孩子们互相切磋的时候,院子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曾经为他解围的神秘人。他轻咳几声问:“谁是盛方宸?” “是我。”他站出来面对着男人。 那男人仔细打量着男孩,他的眼神里不再有那日的茫然,多了些坚毅,男人大步流星的冲过去将他摔倒在地。盛方宸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倒在地上吃了口土。 “你们说的有多厉害,我看不过如此。”神秘人发话。 盛方宸一个箭步蹬上去,一脚踹上他的胸口,却被他反手握住那条腿,稍微用点力,险些将其掰断。他借用另一只脚,让自己挣脱他的手,却没想到,两只腿都被提了起来。整个身体倒立在空中,脑袋有些充血。 他想起之前介绍的人体结构,两手锁住男人的双腿,从他的胯下翻身,再用手肘撞击男人的腰间,好在那人的反应迅速,不然恐怕现在就要瘫倒在地。 “好小子,哈哈哈,你险些要了我的命啊。”神秘人肆意的大笑道。 “今后,我会着重教你见招拆招的本领。”他说。 “这是盛爷的意思,你们用不着眼红,谁有他的本事,他也会派人单独带你们。”其中一个管事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浏阳已经几乎忘记了自己真实的名字,每当有人喊他‘方宸’的时候,他都条件反射的回应,可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还有那个正在北平逍遥的周大海。 在后面的相处岁月里,他发现,这院子里的每一个人,包括管事的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多了些忌惮和遵从,他似乎在盛鸿声那边有一定的地位,不然不会获得众人的尊重。 大家都称他‘韩先生’,只有盛方宸会叫他老头子,当他不修边幅,满脸胡渣的样子,确实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实际上他也不过才四十出头。 他在韩楚的身边得到不少庇护,可一旦落到其他人手里,却是一视同仁。韩楚也并没有借着自己的身份,让大家优待盛方宸,因为他明白,此刻的仁慈,是对他未来的残忍。当他真正遇到敌人的时候,别人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终于在数月之后告别了冬日,大地上万物复苏,一切都在肆意生长,陆齐瑞过来将一些不合格的孩子安排去别的地方。 当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盛方宸拦住了他的去路。“盛爷,您什么时候可以帮我找到妹妹。” “当你有价值的时候。”陆齐瑞回应道。 “我现在就有价值。”盛方宸气势汹汹的说。 陆齐瑞冷笑一声:“你有什么价值?”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可以光明正大的报当初一脚之仇“我的价值就是可以清除障碍。”说着,他已经开始与陆齐瑞展开较量。 令人吃惊的是,不过短短数月,功夫却不相上下,而盛方宸欠缺的是经验,以至于最后狼狈的被他的阴招折损在地。 “这就是你的价值?”陆齐瑞闷哼一声,打算离开。 盛方宸一手撑地,一个翻身,迅速的朝他踢了一脚,还是那日与韩楚较量的把戏,那次之后,韩楚教了他如何见招拆招。 由于陆齐瑞的掉以轻心,让盛方宸抓住了偷袭的机会,最后也跌了一跤。他用脚踩在那人的手上:“还记得这一脚吗?”他在陆齐瑞的耳边低声询问。 陆齐瑞从裤腿拔刀,即将朝他脚踝边刺去,他一个闪躲,嘲讽道:“怎么?打不过我,开始用上兵器了?” 当两人的较量进展到如火如荼的时候,韩楚的出现阻止了他们。“如果不想盛爷知道,我劝你们就此打住,耽误了要事,你们想要的都得不到。” 陆齐瑞心有不甘的带着那几个孩子离开,盛方宸也终于把那一脚还给了他。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不同于往日,不再是被人随意蹂躏的软柿子。当陆齐瑞的人离开之后,韩楚一巴掌甩了过去,训斥道:“你太莽撞,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就敢这样挑衅他。” “我不过是让他长个记性,我也不是好欺负的。”盛方宸解释道。 “他那是腰上有伤,让你抢了机会,你现在哪是他的对手,他是睚眦必报的人,若是以后你们一起办事,要小心他。”韩楚交代道。 “难道还能把我杀了?那他怎么跟盛爷交代。”他反问。 “杀你倒是不会,但是会让你生不如死,他擅长药理,当你的身体没有了价值,你觉得盛爷会救你,还是会顾他?”韩楚问道。 “我迟早有一天会超越他。”盛方宸斩钉截铁的说。 韩楚轻笑道:“哈哈哈,小子,有志气是好事,但是也要审时度势,尤其是,要注意他的身份,至少现在他还是盛鸿声的左右手......” “等着吧,老头儿,我会让盛爷知道,谁才是他的左右手。”说完,便又开始找人比划起来。 北平那边,因为李安的失踪,让沈易暂时失去了周氏母子的下落,经过多方的打听,才从列车员的嘴里得知,那趟列车发生了命案。他们托人联系到当日执勤的巡逻警卫,在回信里,也只交代了一些只言片语,周浏阳被他送到警局,闹了几日后被抓起来,自此之后下落不明,沈易特地派人去那警局,想着要好好安顿李桂芝的遗体,却被告知,遗体已经自行处理。 可有些小警员,终究在金钱的面前臣服,他私下里向沈易的人透露了些消息,那个男孩以及他的母亲已经被当地的一个大人物接走,让他们无需再担心,至于那个人是谁,却未明确指出。 得知消息的沈易,有些意难平。原本自己看中的人,却因命运的安排,被别人捷足先登,还安顿了他的母亲。这小警员虽贪财,但未指出那人的名字,想必背后的势力不可估量。 沈易并未将这一切告诉自己的夫人,他担心林怀柔会陷入自责,毕竟这件事发展成今天的地步,是所有人都不乐见的。而且李安的失踪也正好没了人证。他命令那几个打听此事的手下,今后不要议论此事,他让大家统一口径,以免被林怀柔看出了端倪。 第22章 攻于心计 经过数月的角逐,他已经在众人里脱颖而出。除了平日里需要掌握的拳脚功夫,还有不同阶层的社交礼仪。韩楚本就不属于任何一个宗派,他的功夫全因在各种门派之间切磋而总结出门道和经验。所以,不管他和谁交手,最后总能被他破局,刚开始,或许会被人占得上风,一旦被他分析出破绽,那对方必然是输家。 曾经的韩楚毫不在意外面的局势,整日沉迷武术,已达痴狂的境界,不分日夜的找人切磋。以至于最后被好几个流派追杀,幸得盛鸿声的出手相助,他发现自己势单力薄,在武器面前也不过是一具普通躯体。子弹穿透皮肉,刚开始并未察觉疼痛,随着血液的流逝,身上被子弹击中的位置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像是被一块烙铁反复碾压,刺穿了骨髓一般。 在他的身体恢复之后,盛鸿声提出让他留下来,协助自己培养手下。可他却一口回绝,他解释自己没有耐心去教人习武。更不想插手道上的事,只是想钻研武术。 盛鸿声当时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我看你是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果不其然,在他的软硬兼施下,内心开始动摇,最终还是答应了盛鸿声。他的自负让他不相信任何人会超越自己。即使将自己所有的本领倾囊授出,也不会有人能完全领会,一直到这个男孩儿的出现,让他的眼前一亮。 从他见盛方宸的第一眼开始,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男孩今后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徒弟。即使不是盛鸿声的出现,他私下也会收他为徒。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一个孩子身上,看见那种坚毅不屈的眼神,面对那种一群成年人的挑衅,面对吃人不吐骨头的警员,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利用自己的小聪明将他们仅有的武器挪为己用。 他在那一刻与自己的境遇相差无几,当年韩楚同样被江湖上的那些流派追杀,也输在势单力薄,在武器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这个男孩正需要借助盛鸿声的势力让他拔苗助长。倘若日后悉心培养,必定大有作为。 在盛鸿声的旁敲侧击下,他们二人商议决定对他进行一次现实考验,以此来判断他的思维和行动力。他让韩楚去透露一些关于他妹妹和母亲的信息,试探下盛方宸如今的态度。 冬季在无数个寂寥的黑夜里悄无声息的离开,还来不及缅怀昨日种种,春日也即将步入尾声。自从上次陆齐瑞将那批被淘汰的孩子带走之后,再也没有新面孔来此。 短短数月,他的记忆力和领悟力已经超脱于常人。他利用别人休息的时候,反复琢磨那些所学招式。夜深人静之时,他总会因牵挂妹妹的下落,还有对母亲遗骸的不知所踪而感到自惭形秽,最终形成习惯性失眠。只有通过不停的习字和各种晦涩难懂的兵书才能让自己静下心。 某日,韩楚从他的衣物里搜出一封未寄出的信。通篇全是对母亲的思恋,还有对妹妹的牵挂。韩楚虽然没有父母,也未曾感受过亲情的温暖,但却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的无奈与悔恨。他正愁该通过什么方式,告诉他妹妹的下落,这封信的出现让一切顺理成章。 当他正读到第三页的时候,盛方宸进来打乱了他的思绪。他不想自己的心事被人发现,更不想那些肉麻的话语呈现在光天白日之下。他原以为韩楚会指责自己,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接下来的发问——“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孩子的下落,你有胆量去吗?” 盛方宸瞳孔放大,双手摁住韩楚的肩膀,难以置信地追问道:“你说什么?” “你不是很想你的妹妹吗?”韩楚斩钉截铁的回应着他。 “她在哪儿?”盛方宸情绪激昂地晃动着他的肩膀。 韩楚并未做出过多的交代,只是淡然的说出一个地址“红光路68号”。他观察着盛方宸的情绪变化,逐渐从激烈的感情里跳脱出来转为平静。他极力遮掩自己的真情实感,就怕落人口实。随后,露出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向着韩楚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离开了房间,去上其他的课程。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亲手绘制出这座宅子的路线图,包括那些管事人的作息时间和习惯已了然于心。当他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趁着众人熟睡,开始演练自己的出府路线。他巧妙地避开了府里巡逻。顺利的抵达后门,可门外还有四个看门的在交替巡逻。他一脚踩在墙体上,又用胳膊擒住围墙的沿边,两脚一蹬,轻而易举地跳上去,他弓着腰,小心翼翼的沿着墙边翻过了一棵树。借着身边的树叶遮掩,很难让人发现他的动作。 只是,让他没有预料到,今日门外竟不同于往常,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为他的跳脱做了掩护。他的行动有些过于顺畅,在去往红光路的途中,让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盛鸿声的布局。但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他妹妹的下落,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二十分钟左右,他来到了红光路68号,但眼前的那一幕,让他停下脚步。这座宅子气派恢宏,一扇铁门矗立在他的面前,将他与那个花园隔开。盛方宸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叶公馆,能住在这么洋气新派的花园里,背后的人不容小觑。他预想,这应该是盛鸿声的府邸,可安保却过于宽松,又不似他的风格。他躲在暗处,从侧面的围墙翻了进去,趁着四下无人,溜进花园。找遍所有房间全无婴儿的动静。准备离开时,看见走廊的末端,一个婆子抱着一个婴儿,步履从容地朝他的方向走去。 他一溜身,移步到柱子另一侧,确认没有被察觉之后,小心翼翼地跟上去。躲在窗外的一侧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孩子被那婆子抱到一个陌生女人的房间,那女人睡意朦胧的说了一句:“这是给我出了道难题啊。” 婆子带着些奉承的语气笑道:“太太,我们底下都明白,先生这是信任您,才把孩子交给您去抚养,您的地位不同于那些姑娘。” 女人叹了一口气,声音若有似无地说:“什么地位不地位的,我只求能平平安安的待在他的身边”,或者这句话,并不是说给一个外人听,只是给自己心里下达的一种安慰。 盛方宸一直等到她们二人熟睡之后,才从窗外蹑手蹑脚的走进去,他从黑暗里摸索到那个婴儿,在月光下,看她的脸庞,睡得正酣,灵巧的小嘴时不时吐了几口泡泡。他轻轻掀开盖着她的被褥,从胳膊上发现了那一个证明她身份的印记,那规则的像花的图案的胎记呈现于眼前,他险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确信这就是他日夜牵挂的妹妹,盛鸿声既然能找到自己的妹妹,那母亲的事,应该在当时一并处理了。 他翻身离开的时候,在花园外的街道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你是谁,竟敢擅闯?” “你们是不是盛爷的人?”他问。 “什么盛爷?来人,把他给我抓了,送去警察厅。”其中一人下达指令之后,其余人全开始施展拳脚只为将其捉住。 众人打量着他的身体,看着面前这个男孩像个生瓜蛋子,并没有引起重视。直到,他接连将四五个人全部放倒,这才引起他们的注意。众人合力,预备攻击他的下盘,结果全被他识破,翻身就是几脚踹了上去,几个人捂着自己的下盘瘫倒在地,连声哀嚎。 下达指令的那个男人在认清形势之后,从身上掏出手枪,准备结束这场抓捕行动。盛方宸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扯住其中一人挡住了枪口,一脚朝着他的手踢去。手枪腾空而起,他纵身一跃夺过手枪,迅速上膛之后对准了那人。 还来不及审问,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就从街口驶来,盛鸿声在陆齐瑞和几个随从的拥护下现身于此。韩楚也从他们身后走来。他躲在暗处的树上亲眼见证了这一场激烈的搏斗。盛鸿声抽着雪茄,吐出一口烟圈,从头到脚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孩,不过数月的时间,竟能如此从容不迫,并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面前的难题,结局令人意外。 韩楚为他刚才的拳脚功夫和应变能力拍手称赞。“哈哈哈~不愧是我教出来的,你小子真是个好苗子。” 盛鸿声双手环胸,斜睨着眼问:“你刚才为什么问他,是不是我的人?” 他胸有成竹的说:“这本就是您布的局。” “哦?从何说起?”盛鸿声饶有趣味地追问。 “您借着这老头子的嘴,故意让我知道妹妹的下落,今晚又让我轻而易举的离开,这一切发生的过于顺利,包括刚才进入花园里松懈的安保,最后出来才被人捉住,都印证了我的想法。”盛方宸将他的分析全盘托出。 见他没有丝毫的悔意,并且还以此为傲,盛鸿声原本将此事作罢,不再追究。他虽欣赏这个男孩儿与生俱来的傲气,也因这份高傲让自己在手下面前失去了威慑力。 第23章 暗无天日 盛鸿声让手下将其扭送回府,当一个人的光芒过剩,往往不是被人仰慕就是被人当成眼中钉。而他孤僻的性格,让他在这座宅子里成为众矢之的。平日的风光不再,见他被当作丧家犬的模样,狠狠扔进府里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没有了往日那些光环。 陆齐瑞吩咐所有的管事叫醒正在熟睡的孩子,所有人列队聚集在庭院里,大家看着跪在庭院中央的盛方宸,又望着坐在庭院前端坐的盛鸿声等人。还有平日里护短的韩先生,此刻也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盛鸿声一挥手,示意审判即刻开始。他的‘左右手’借此机会,要讨回数日前的耻辱。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他今晚可以堂而皇之的以出逃的名义将自己所有的厌恶全部释放出来。 “你们都给我听好,盛方宸今日私自出逃,被抓后不服管教,并且还挑衅盛爷的威严。已铸成大错,今天就当着你们的面,让你们看看违背命令的后果。”陆齐瑞命人将刑具呈上来,逐个在他的身上实施出来。他吐了几口血,仇视着鞭打自己那些的人,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必将一雪前耻。 “因为你们之间疏于监督,让他轻而易举地逃离,所以接下来的三天,谁都不准吃饭。”陆齐瑞的一番话,再次让大家的情绪陷入高涨。盛方宸的突然出现本就在这里不受待见,此刻更是没有容身之处。 陆齐瑞过度的惩罚让他瘫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支撑他的膝盖。韩楚与盛鸿声对视一眼,似乎识破了陆齐瑞的伎俩,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毫无掩饰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好了,把他弄去地牢吧,齐瑞,回府。”盛鸿声的命令终结了他地狱般的惩戒。 盛鸿声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孩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有时候小聪明会让你丧了命。人,最重要的是知进退,懂得必要的时候收敛自己的光芒。” 他像一摊烂泥一样趴在地上,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以为自己的苦难已经结束。却没想,陆齐瑞还给自己留了后手,众人在几个管事的默许下,手脚并用的对他施暴。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地牢里,这里暗无天日,只有犯错严重的人,才会被扔进来,这是他数月以来,第一次进地牢。这里的味道与之前的监狱相差无几。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旁人的挑衅,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看着那些阴暗角落里躲着的老鼠,自己与它们无异。 身体的疼痛让他几经昏厥,每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就会对此事怀恨在心,那些施暴之人的始作俑者,正是盛鸿声,可当他想起自己的妹妹安然无恙的躺在那个花园的房间里,仇恨又渐渐褪去。对于盛鸿声的感情,他的心里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介于报答和报复之间难以取舍。 睡梦中,依稀看见韩楚领着一个男人向他走来,听着一些细微的声音:“怎么样?” “虽然主要器官受损不严重,但是骨头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男人义正言辞地说。随后,又补充一句“盛爷既然有心留他,怎么会准许陆齐瑞下狠手?” 韩楚愤愤不平地说:“我们都知道陆齐瑞如今的地位,他就是那个性子。谁让他是盛鸿声的左膀右臂,解决了不少麻烦。等这小子痊愈,终有一日,会取代陆齐瑞的位置。” 男人轻嘘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观察周遭环境:“这话可不敢乱说,您倒是不怕,我只是个大夫,还想多活几年。” 谈话声虚无缥缈,逐渐消失在黑暗里。盛方宸已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但他确信刚才有人翻动过自己的身体。慢慢地,他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朦胧睡去。夜里,被肋下的痛感惊醒数次。 在地牢里,白天与黑夜已经失去了意义,只有身上的恢复程度,才能让他想起有时间这种东西。韩楚多次趁着他熟睡的时候带人为他疗伤,并且在饭菜里给他加了不少滋补品。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盛方宸总能在那个固定的位置,找到韩楚为自己准备的药。这是他在这个陌生城市里,能获取的唯一信任。 在韩楚的照料下,他的身体逐渐恢复如初,在地牢的这一段时间里,没有丝毫懈怠。当他身体的痛感减少之后,又开始不分日夜的锻炼腿脚,就怕自己出去之后落于旁人。唯一遗憾的是,地牢里昏暗的环境无法钻研书本的内容,让房间那几本生意经和兵法落了灰。 从某些层面来讲,地牢的恶劣环境反倒磨炼了他的心性。没有任何人去打扰自己的学习进度。有更多时间沉下心来去研究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天气越来越热,在密不透风的地牢里,闷热更甚。一日,韩楚命人收拾好他的房间,当他被管事领出来的时候,阳光照射在皮肤上的那一刻,如获新生。 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贪婪的呼吸着每一口新鲜的空气,意犹未尽的感叹道:“终于做回了人”。他在大家的注视下来到庭院,所有人都惊愕的盯着他,这一次,他不再回避众人的目光,昂首挺胸的从他们身边走过,眼神再看不出任何神情,就连往日的冷漠都已消失无踪,他早已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视若空气。 当他来到自己的房间,看见韩楚正一脸笑意的打量着自己。率先发话:“老头子,谢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料。即使在这种真情流露的时刻,盛方宸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变化。反而是韩楚的眼睛有些湿润。 “你小子命真硬。在他手上还能捡回一条命。”韩楚欣慰的拍打着他的肩膀。 “总有一天,他会后悔那日对我所做的一切。”他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姿态,但语气里已经有些盛鸿声年轻时的调调。 第24章 与往日告别 自从那件事结束,他从地牢出来的那日,大家在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情绪变化。面对陆齐瑞偶尔的刁难,他总是一言不发的服从命令。针对那些同伴间的故意刁难,他置之不理。除非他反复被捉弄,才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用拳脚解决。但他从未被那些管事抓住过把柄,每次发生肢体冲突,他总能动作敏捷地逃脱所有人的监管。在这座宅子里,唯一让他心服口服的只有那老头子。 这座宅子的人每天都在减少,一部分被陆齐瑞带走。一部分身体素质差,承受不住摧残,在断气之后被几个管事扔进了乱葬岗。他们大多是流民或者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一旦失去价值,就会被人无情的抛弃,与其整日提心吊胆,死亡对他们来说或许也算一种解脱。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三年。今天是他在这座宅子的最后一晚,末了还是在陆齐瑞的手底下办事。 傍晚,他百无聊赖地翻身上了房顶,想起一些往事。随手,捡起了一片落叶,自顾自地吹奏起来。韩楚提着一壶酒,笑盈盈地站在庭院中,冲他喊道:“小子,下来陪我喝酒。” 盛方宸漫不经心地说:“明日要去陆齐瑞那儿报到,不想让他抓到把柄。” 韩楚提着酒壶借着树枝踩上了房顶,坐在他的身边,义正言辞的说:“就一口,明早酒气都散了,怎么说也是师徒一场。” 他接过酒壶,小心翼翼地饮了一口,以示敬意。韩楚打量着身边这个刚成年的男孩儿,语重心长的说:“往后,就要靠自己的本事活命了。外面不比这里,还有我护着你,尤其,是在陆齐瑞的手底下办事,更要谨慎行事。记住,只有让自己活下去,才有赢的机会,千万不要逞一时之快。” “知道了,老头子。”盛方宸回应。 二人谈话的间隙,韩楚从怀里拿出一个长命锁递了过去,娓娓地说:“这长命锁是一对儿,在你妹妹一岁的时候,我订做的,那日亲手交给许伊曼,看着她给那孩子戴上。以后你们兄妹总有机会相认,哦~对了,她现在叫许承恩。” 盛方宸瞠目结舌的盯着那老头儿,似有千言万语无处倾吐,只见他的喉结上下浮动,声音有些哽咽的说:“我现在走的这条路,不相认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只希望她能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平安长大,永远都不要知道那些往事。” “罢了罢了。这些是你的家事,我不便多说。”韩楚无奈地说。 盛方宸握住手里的长命锁,另一只手枕着脑袋,背靠在屋顶上,翘着二郎腿问:“许伊曼究竟是什么人?” “这事还真不好说——得追溯到盛鸿声还没有势力的时候,许伊曼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偏偏喜欢上盛鸿声这种人,没名没份的跟着盛鸿声到了上海,一直被他圈养在那个花园洋房里,偶尔会去看看她。不过,她不同于旁人,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公开承认过她的身份,但底下的人一直把他当盛太太,包括下面的那些新欢,也得对她毕恭毕敬。”韩楚说。 “既然如此,何不?”盛方宸追问。 “娶了她?呵呵~不可能,你以后跟着盛鸿声做事就会慢慢了解他。那个人是不会受任何妥协。如果不是下半身的需求,他甚至都不会去找女人。对他而言,权利和金钱才是一切。”韩楚意味深长地说。 “那为什么唯独对许伊曼特殊?”盛方宸不依不饶地问。 “因为她曾经在盛鸿声一无所有的时候伸出援手。而盛鸿声也救过她的命,所以就造成了今天这种局面。红尘之事,谁能说清,虽说不娶,但大家的眼睛跟明镜儿似的,这些弯弯绕绕的事谁不懂,你心里有数就行,其他当我说的醉话。”韩楚喝了几口酒便转移话题。 第二日,在陆齐瑞的带领下来到了盛鸿声的住所,那是一座比叶公馆更气派的新式花园。不论是安保程度,还是府里下人的管教上,放眼整个上海,屈指可数。门口的巡逻四人一组,交替进行。两只杜宾被拴在门口的安保亭。当管家把铁门打开,车子驶进,那两只杜宾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从亭子里站起来,前爪兴奋的在空中挥舞,龇牙咧嘴地冲着他吠个不停。 盛方宸死死盯着这两只畜生的眼睛,面露凶光,就这样一言不发的与它们进行眼神上的交流,那两只杜宾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夹着尾巴躲在门后,耷拉着脑袋,不再发出声音。 “同类的交流果然顺畅。”陆齐瑞讽刺道。 “那也得靠你给我交流的机会才行。”他说。 陆齐瑞以为这番折辱会让他原形毕露。却没想,他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反而还借此展现出自己的肚量。车子停在喷泉的转弯处,指着前路说:“你就沿着这条路直走进去,盛爷在里面等你。”语毕,他关上车门,将他的行李扔在地上,吩咐手下开车离开。 他蹲下身捡起那几个破烂箱子,拍了拍上面的灰,步步为营地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花园布局。花园中央有个露天喷泉,上面的石柱雕刻出来的人物活灵活现。四周的花坛被修剪的看不出半点瑕疵,仿佛全为了衬托这座喷泉而修缮。 刚走到门口,还没有进去就被几个人拦住:“盛爷在接待贵客。” “陆齐瑞去办事,让我来找盛爷。”他胸有成竹的说。 “在这儿等着”那人说。 在与这几个人周旋的时候,一个女人打断了他们的交流,她的妆容精致,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一身暗红色绣花旗袍,手拿这镶着水晶钻的钱包,臀部一扭一扭地从里面走出来,时不时整理了下自己的秀发。抿了一口唇,抱怨道:“真扫兴。” 浓烈的胭脂味儿扑鼻而来,让盛方宸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女人从他的身边走过,离他一尺远时,转过身去,掩面一笑,随即小声嘟哝了一句:“生瓜蛋子。”她的话,被其他几人听了去,大家忍俊不禁,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像是对男人的一种侮辱。 “放他进来。”盛鸿声气场凌厉地说。 他们接到指令之后,向四周散开,为他让出了道路。盛方宸提着行李箱,如履薄冰的向客厅的方向走去。盛鸿声正靠在客厅中央的真皮沙发上,双手环胸的打量着他,然后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袋钱扔到桌上。 “里面有几张银票,和一些大洋,给你三日的时间,去办你想办的事。然后——来这儿报道,我会吩咐下人给你收拾一间房,以后你跟齐瑞一起跟着我做事,我不希望再见到你的时候,还是现在这副穷酸样。”盛鸿声交代道。 “是,盛爷。”说着,他拿走钱袋,提着箱子扬眉吐气地离开盛鸿声的府邸。 他拿走了长命锁,把行李箱随意扔给了街上要饭的流民。首先在外形上做了调整,量身定做了几套西服,修剪了自己多余的毛发,找了一家有盥洗室的旅店,让自己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当他再次从旅店出来的时候,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落魄,远远看上去多了几分俊朗。 第25章 成人礼 翌日,他买了一些点心和一瓶女士香水去了红光路68号。他站在门口,确认被里面的管家发现之后,把礼物和点心放在铁门旁,然后身手矫捷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等到他们退散后,便跳到门外的树干,用树叶作掩护,看着花园里,牙牙学语的孩子,脖子上长命锁的铃铛丁零当啷地发出声音,敲击着他的心。他看着妹妹安然无恙的在长大,那些被隐藏的情绪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来。 许伊曼坐在花园的遮阳棚下,缓缓地打开那瓶香水的包装盒,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承蒙您的照顾。” “你们可有看清?”她疑惑地问。 看门的上前发话:“好像是先生的人。”正当她纳闷儿的时候,在花园里玩耍的孩子蹦蹦跳跳的冲着她跑来,喊了一声“姨娘”。 她拿着帕子替她擦去额头的虚汗,抱怨道:“这孩子大夏天的也不嫌热”,当她望着许承恩脖子上的长命锁,恍然大悟,突然想起多年前韩楚讲的那件事。对这个女孩的来历,她向来不会过多打听。但在这孩子一岁的时候,韩楚多喝了几杯,私下把周氏兄妹的事告诉了她,自此之后对这女孩的态度便发生了转变。 孩子的手正拨弄着点心盒外面的丝带,许伊曼轻轻的将丝带解开,拿了一块点心递给她:“喏,慢点吃。” 许承恩坐在长椅上,双腿悠然地摆动着,也挑了一块递过去:“姨娘也吃...” 奶娘提醒道:“太太,这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就这样吃,是不是不妥?” “我知道是谁。”许伊曼望着孩子无忧无虑地模样,闲趣的喝了一口咖啡。 傍晚,他去酒庄买了几壶好酒和一些下酒菜去看望从前的那几个管事。那几个人看着他一身的行头,一改往日的嚣张气焰,纷纷对他点头哈腰,其实,他来此不过是想找韩楚聊聊。可一圈下来并没有看见老头子的身影。 “韩先生今天不在,刚好今日我们得闲,带你去个好地方,你指定还没去过。”两个管事推搡着把他带到了月华宫。 他看着门口布置的张灯结彩,牌匾上用金漆写着‘月华宫’三个字,金漆外面围了一圈彩灯,等到天黑的时候,彩灯亮起格外引人注目。还没有进门,就是扑鼻而来的香水儿,脂粉味儿,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些酒气。他停下脚步,推脱道:“我受不起这种礼遇。”说完,便打算转身离开。 却被那几个管事生拉硬拽进去:“是男人总要经历这一遭。” 这里与北平的潇湘馆大相庭径,更气派,更辉煌,已经脱离了那些陈词滥调,那些姑娘不再需要旁人去引荐,在柜台点一杯酒坐着,各凭本事招揽生意。有的媚眼如丝的翘着二郎腿,抽着卷烟,一勾一搭的踢着椅子的脚踏,也有轻佻的姑娘直接迎了上去,还有的冷若冰霜的等待着猎物的主动靠近。 一个管事把他带到舞厅侧面的一个卡座,叫来服务生点了几瓶洋酒,他们背靠在沙发上,听着台上的舞曲,看着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女人跳舞的模样,痛饮一杯洋酒,大家都在享受着金钱带来的乐趣。唯独盛方宸有些坐立难安,一个女人盯上了他们,她拿着红酒杯,风情万种地走过去,坐在盛方宸的旁边,将酒杯递过去:“赏一杯酒如何?” “这小娘们儿不错,来来来,坐到我们这边来。”那几个人起哄。 “诶~真不巧,今儿我就想喝这位小哥的酒,旁的喝不下。”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细细探索着,见盛方宸无动于衷,以为他对这姑娘并无兴趣,于是,拽着她的胳膊,偏要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在推搡之间,一个男人脱口而出:“他第一次来,还是个生瓜蛋子,不喜欢你这种调调,来我们这里。” 原本只是一个无心之举,却刺痛了他,这一次,他不能任由任何人把自己男性尊严踩在脚下。他缓缓地拿过她的酒杯,倒了一杯红酒递过去:“不知道这杯酒合不合你胃口?” 那几人见此,立马松开了各自的手,让女人回到他的身旁。女人含情脉脉的接过酒杯,抿了一口酒,说了一句“差点儿意思。” 随后,用手帕擦去了多余的酒渍,将酒杯推到他的身边:“不信,你尝尝。” 盛方宸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并无不妥,几轮觥筹交错之后,突然有一股热流翻涌而至。他分不清是醉意还是......女人趁着那几人要离开的时候,扶着他离开了月华宫,叫了辆黄包车,将二人带回了自己的住所。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 女人简单的洗漱完换上睡衣,看着他慌乱洗脸的模样,掩面笑了几声:“干什么这么慌张,刚才喝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 他已经没有力气在与她继续纠缠,拿着外套准备离开,脚却不听使唤,任由她的拉扯。她倒了一杯酒,伏在他的胸前,在他耳边细语:“知道刚才为什么说差点儿意思吗?” 仅剩的那一点理智,在她最后的攻势下彻底沦陷。她含了口酒,吻了上去,慢慢地将酒灌下。然后心满意足的舔了一口嘴角:“就差这一点儿。” 盛方宸将她压在身下,扯下她最后一片遮羞布,在她的引导下完成了这次成人礼。 女人精疲力尽的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他望着这个陌生女人,想起刚才的场景,有些意犹未尽,经过今晚,自己不再是个生瓜蛋子。可他又想起之前在月华宫,被算计的仓促完成了这场仪式,又不能轻易原谅她的放肆,想着如何惩罚她竟一夜未眠。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折射到床上,白皙的皮肤从他的眼角划过。他起身确认门已经反锁,又去拉紧窗帘,然后喝了一口酒,把她的被子掀开,女人睡眼惺忪的问:“干什么啊?” 盛方宸把她的身体禁锢住,低声说道:“让你知道,惹我的后果。”说着,手下的动作竟比昨日还要粗暴。几个时辰后,女人虚弱无力的瘫倒在床上,梨花带雨的娇嗔:“你这个疯子。” 他阴笑地捏着女人的下巴:“疯子——也是你招惹回来的。”说完,将她扔到床上,丢下几个大洋离开了她家。 盛方宸意气风发的走在街上,仿佛再也没有人用这个理由去践踏他男性的尊严。 第26章 刀尖舔血,如履薄冰 在搬进盛公馆的这一段时间,他才真正地领教到权力和金钱的意义。他经常跟着盛鸿声进入生意场,又跟着陆齐瑞打点官场,维系不同的人脉关系。凭着他过目不忘的本事,短短几天,就已经将所有的关系网罗列清楚。不仅记住了他们的相貌和名字,甚至掌握了那些人的家庭背景和生意体系,每到一处,都能熟络的与他们搭腔,一度让大家忘了这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毛小子。 不过一年,他的锋芒已经盖过陆齐瑞,在各种攀谈和社交场合,被人多次提及的都是‘盛方宸’的名字。尽管,大家对他的印象都赞不绝口,可他始终得在陆齐瑞的手底下办事,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日日如履薄冰,唯恐被他抓到把柄。 这日,陆齐瑞接到指示去码头验货,最后一辆货船迟迟未到,似乎因为某些原因被扣在渡口。盛方宸跟着盛爷在仙乐会接洽一些官家和商客。台上的萨克斯和管乐演奏着《假正经》的曲子,几个舞女牵着裙角在舞池里摆弄着身姿。侧面的一角,一个服务生端着盘子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冲着某些人使了些眼色,然后径自朝着盛鸿声走去。这一幕,正巧引起盛方宸的注意。 他在盛鸿声的耳边轻声道:“盛爷,这儿不太平,一会儿小心。” 盛鸿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周围,放下酒杯,假装继续与面前的商客攀谈。在他们聊天的间隙,顺手从旁边的桌上捡起一把餐刀握在手里,拿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气势,等待着这场暴风雨。服务生在他五米开外的位置,从托盘下面拿出一把手枪,还没等他上膛,便被突如其来的一把餐刀直勾勾的刺进了喉咙。 台上的演奏者和舞女们仓皇而逃,台下的人被吓的乱了阵脚,找不到出口的方向。另外几个同伙,纷纷加入这场搏杀,在人群中寻找着盛鸿声的背影。 他小心谨慎地观察着身后,利用人群掩护盛爷离开,却被一个眼尖的同伙识破,冲着他的方向放了几枪。他把盛鸿声带到吧台的后面,随手在身下拖来一具尸体挡在自己的胸前,朝着那几人开了几枪,经过几轮激烈的枪战,让他顺利拿下那几个人头。正当他朝吧台走去,被躲在角落的人暗算,腹部中了一枪,可刚才的几轮枪战让子弹耗尽,只好借着掩体,捡了几把餐刀防身。 盛鸿声在吧台的角落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冲他使了个眼色,拿着托盘朝外面扔了出去,那人来不及反应朝着托盘开了几枪,让盛方宸趁虚而入,他躲闪不及,便被一刀刺喉。 他挡在盛鸿声的前面,以防有意外发生,门外的转角处停着他的黑色轿车,车门大开,家里的司机和几个手下尽数被杀害。他将那几个尸体从车里抬出来,试了试车子的发动机,已经受损,无法继续行驶。而码头那边的陆齐瑞接到报信之后,带了一批人火速赶往仙乐门。 黑暗里火光四射,一群人冲着他们的方向开枪。他借着门口霓虹灯的光线,眼疾手快地用最后几把餐刀解决了几个人。又用身体掩护着盛鸿声去安全的地方。那人瞄准他护着盛鸿声的手腕,砰的一声,子弹穿进了他的胳膊里。场面一度陷入白热化。在一筹莫展的时候,陆齐瑞开车赶到,一个急刹卡在道路的中央。 盛方宸的衬衣已被鲜血浸透,胳膊和腿都中了枪,他捂着腹部,继续用身体挡在盛鸿声的身边,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先带盛爷离开。” 躲在角落里的人眼看任务失败,于是,对着他的腿又是一枪,就算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陆齐瑞看见他的伤势严重,回天乏术,索性置之不理,把盛鸿声安顿好之后打算开车离开。 盛鸿声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临死都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亲手拽起他的衣领:“齐瑞,搭把手。” “盛爷,他受伤这么严重,恐怕......”陆齐瑞提醒道。 盛鸿声面目凶光,义正言辞的说:“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一番折腾之后,除了盛方宸伤情严重,其余人均毫发无损地回到了盛公馆。这是陆齐瑞第一次看到盛鸿声如此大费周章的对待手下。他在众人前的尊贵地位也是靠多年的厮杀换来的,凭什么他只用一年多的时间,就能轻易地抹杀了自己多年以来努力的成果。 “请约瑟夫医生过来。”盛鸿声简单交代几句,便开始着手调查今晚遇袭之事。陆齐瑞让手底下的人通过各种渠道去打听。 不出一刻钟,那位约瑟夫带着护士来到了盛公馆。他们大概的看了一下中枪的位置,虽不是要害,但流血过多,需要赶紧做手术。盛鸿声为他们腾出一间可以做手术的房间。吩咐下人听从医生的指示做事,她们端着几盆清水进去,端出来的时候却是一盆盆血水。经过几个小时的手术,总算捡回一条命。 约瑟夫用蹩脚的中文说:“oh~我的上帝,再晚半小时来,这位先生恐怕就要失血而死。” “现在如何?”盛鸿声问。 “熬过今晚,只要没有发烧的情况,等麻药过去就会醒,您可以放心。”约瑟夫惯性地摇着脑袋说。 陆齐瑞拿了几张银票递过去:“有劳了。”同时,心里的阴暗想法也随时落空。他原本想着盛方宸熬不过手术,没想到他的命不是一般的硬,这事要放在别人身上,恐怕在回来的路上就见了阎王。 盛鸿声离开客厅,把带血的衣服换下,洗漱一番,心事重重的走进书房。然后把陆齐瑞叫过去,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整日在我眼皮底下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陆齐瑞装傻充愣地说:“盛爷,我不懂您的意思。” 他起身抽了一口烟斗,徐徐吐出,望向窗外说:“从见到他的那一天起,你就看不惯这小子。那几年,你与那几个管事串通一气,没少折腾他。全当是对他的历练,平日里,你性子张扬,在大事上也算有分寸,我也就不插手你的事,可今日,我把话放这儿——我需要盛方宸这个人。今后,你若是再用今天的手段毁掉我的人,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盛爷.....”陆齐瑞准备开口却被他挥手打断:“言尽于此,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赶紧去处理今天的事,不要再让我失望。”他打发走陆齐瑞,站在盛方宸的房门口,轻轻推开一角,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第27章 似是故人来1 陆齐瑞通过黑白两道打听出一些眉目,抓到的人全都是拿钱办事的虾兵蟹将,据码头的工人交代,当晚,他们在卸货的时候,有几艘北平的货船离港,隐约看到几个形迹可疑的生面孔跟在船上,这几艘货船是走私西药和烟草的,从来不多做停留,一旦有人来把货物运走,货船便直接离港,那艘船有固定的卸货工,除了接手人和警察厅的人,根本不让旁人靠近,他们只是借这个港口交货罢了。 警察厅的人对此也没有多言,只说听从上级的安排,不过也透露了一些消息。幕后操控之人不是上海这边的势力。那几艘货船的主人牵扯到北平那边好几位风云人物不便过多透露,只单单说了一个沈府。不过,他们在生意上并没有和北平那边的势力起过冲突,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陆齐瑞赶紧回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盛鸿声,他们商议准备安排人去北平,去会会那几个风云人物,看看究竟是谁要办自己。原本打算让陆齐瑞带几个人过去探探口风。却被盛方宸截胡,当他听到‘沈府’二字,往事浮于眼前,距离上次离开,接近四年的时间,或许北平已不复当初,换了天下,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沈府最终还是与烟草生意扯上了关系。 一两个月之后,盛方宸的伤势已逐渐愈合,他以自己曾经在北平待过一段时间的先决条件,提议这次让自己带人过去。陆齐瑞和盛爷考虑到上海这边的生意局势,不得不同意他的方案。 他钦点了两个靠谱的手下一同踏上了去往北平的火车。手下低调的坐在靠近包厢旁的一排卡座,而他则独自在火车的包厢闷着头抽烟。自己的姿态和相貌通过车窗尽收眼底。 四年前,他满怀希望地与家人从北平离开,踏上回家之路,却不想在那个黑夜之后,一切都发生了转折。他并不后悔选择这条路,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让母亲享受这份富足,便带着怨恨草草离开了人世。现在,他只求妹妹能平安长大,择一良人过完余生,也算不负所托。 经过几天几夜的颠簸,总算到达目的地,蜂拥而上的人群将他们分散。一个小孩借着人流的推搡,轻而易举的把那两个人的钱袋偷到手。另外一群人故意将他们挤散,让他们没有聚集的机会,趁机想要卸下盛方宸的手表。他隐约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但人群令他无法施展拳脚。 那小偷摸到他的腰间有一把手枪,连偷到的钱袋都来不及捡起来,便已吓得逃之夭夭。盛方宸将箱子扔给手下,追了上去,避开人潮,跟到了一个巷子里,凌空一脚将其踹趴,目光凌厉的说:“你们管事的在哪里?” 小偷用手扒着他的脚,连声哀求:“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我们实在没辙才偷东西,都是从外面来的流民,前几日刚来。” “少跟我装傻.....”在他质问的时候,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冲了过来,推开他,声音洪亮的说:“放开我哥哥,我们不认识什么管事的,你放开他”说着,便开始手脚并用攻击着盛方宸。 他掐住男孩儿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再不说,别怪我心狠手辣。” 男人跪地求饶:“这位爷,求求您,放了他,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一边央求,一边磕头。 只见男孩儿的额头青筋暴起,满脸通红,也不见他松手,男人慌乱的说:“我们真不知道什么管事的,只是征得海哥的同意在这儿偷盗,偷来的钱还得上交,只能留很少一部分,不然,他们会想方设法的折磨我们,求求您,求求您,我知道的全说了,您放我们一条生路。”男人声嘶力竭的说。 盛方宸松开了手,男孩儿踉跄倒地,跪在地上不停的咳嗽,他强装镇静地逼问:“那个人——是不是叫周大海?” 男人一边替身边的孩子拍着背,一边回应道:“好像是这么个名,大家都叫他海哥。” 他指着天桥那边的方向,缓慢地回忆:“那边有个周府,他是不是住在那里?” 男人仔细回想,斩钉截铁的说:“对对对,我记起来了,之前别人就是带我们去那个周府找的海哥认门。”这一切,便都能对上,当年那伙儿应该是受了谁的指示,得到消息知道他们的箱子里有钱,才锁定行窃的目标,趁着半夜下手,然后跳车逃跑。他们手上都沾有母亲的鲜血,周大海和那个女人与母亲的死都脱不了干系。 想着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母亲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望着他的方向,心头一震,不觉指尖已嵌进了肉里,血液顺着手掌滴在孩子的脸上。 他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大洋扔在地上,说了一句:“劝你们换个档口,想要活命,是靠脑袋,不是靠这些下三滥的功夫,不然一辈子都只配做他们的蝼蚁。” 盛方宸带着两个手下,找了一家旅店放完行李后,便安排一人去打听北平现在的局势,还有黑白两道的话事人。他先在饭店洗漱一番,换了一套西装,带着另一个手下直奔潇湘馆,不过,这个窑子的风光已不同往日,已经很少有大人物踏足于此。那些人不知从哪里学了些洋派的花样,开起了歌舞厅,与上海那边的仙乐门和月华宫布局如出一辙。 他常年涉足这些风月场所,自然懂得里面的门道。还没有等旁人的介绍,便找了装修最辉煌的一家歌舞厅——青花会。还没有等服务生过来,便吩咐手下去吧台点了几瓶洋酒。饶有兴致的喝了几口,不论是环境还是酒的味道都不如上海的舞厅。酒像是掺了水一样寡淡,女人也不像上海那样妩媚。 一个女人拿着酒杯坐在他的身边,丰唇轻启:“老板,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喝闷酒?”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廉价的香水味,有些呛鼻。盛方宸瞪着她厉声呵斥:“滚开”。 女人娇气的哼了一声,拿起酒杯离开了他的视线。接着,又有不同的女人过去搭话,全被他打发走。他点燃一根卷烟,望着台上的表演,打量着在座所有人的相貌,努力寻找记忆中的那个人脸。这一行为引起了吧台女人的注意,她保养的极好,脸上擦着当下最时兴的胭脂和口红,烫着卷发,一席紫色包着金边儿的旗袍将她的身材的优点尽数展现。她手里拿着一根女士香烟,摇曳生姿地向他走来:“先生,借个火。” 男人抬眼打量,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替她点燃香烟,起身贴近,顺势凑了过去,动作轻柔的拿过香烟,递到自己的嘴边吸了一口:“女人抽烟会变老。” 女人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用手轻轻滑过他的侧脸,在耳边呢喃:“那你觉得,我老吗?”说着,便用自己的高跟鞋蹭进了他的西装裤里。 盛方宸将香烟还给她,拍了拍裤腿,面无表情地说:“恐怕你找错了人。” “你不是在找人吗?”女人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说。 “嗯?”他问。 “你从进门到现在,什么货色的女人都不看,酒也没怎么喝,一个人坐在这,偏盯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看,不是找人,难道跟我们一样在拉客吗?”女人掩嘴一笑。 “我找的可不是一般人。”盛方宸发话。 女人轻蔑地说:“我要的也不是一般的多。” 盛方宸拿出银票放在桌上:“如果不够,你可以到华安饭店,我还有.......” 她把银票揣进了自己的皮包里,然后用手指挡住他的嘴:“这些钱不够”又在他的耳边补了一句“我还要你的人。” 随后,又把手伸进了他的腰间,隐约的摸到了一把手枪,淡然一笑。他问:“你不怕我杀了你?” “带枪的我见多了,不差你这一个。我们各取所需,合作愉快不好吗?”女人抽了一口烟吐在他的脸上,可他不想被任何人威胁,尤其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于是,生拉硬拽地带着她离开了青花会。 第28章 似是故人来 2 盛方宸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她的头发凌乱不堪,嘴角的口红渐渐褪去颜色,脸上的胭脂也因为刚才的激烈运动变的斑驳,整体的妆容不再精致。他一言不发的走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从床头拿了一包香烟,捡起地上的衬衣,随意搭在了身上,并没有系上纽扣。 不紧不慢地朝着窗边走去,缓缓地推开窗子的一侧,好让新鲜的空气进来带走房间这暧昧的气氛。深吸了一口气,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任凭微风拂过自己的衣衫,让它随风飘起,微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胸肌若隐若现的浮现于此。他点燃一根香烟,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发出‘嘶’的一声,吐出烟圈,这才睁开双眼。 他望着天花板,漫不经心地问:“北平现在做大型药材生意的都有哪几个人物?” “徐家,赵家,还有孙家这几个都是做药材的,不过......”女人欲言又止的回应。 他皱着眉头反问:“有话直说。” “不过他们跟当年的沈家可没得比。现在的沈家,也算不上人物了,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明面儿上,沈易还做着药材生意,背后道上的人谁不知道是在给雄哥办事,只不过大家看在雄哥的份儿上没有动他,也不算驳了他面子。” 盛方宸即刻挺直腰板,熄灭了烟头,追问:“这么说,沈家现在做生意没什么话语权?” 女人大笑,若无其事地掀开被子,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回应:“哈哈哈哈哈,话语权?要不是当年他自己过于执着,如今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的,总有些灰色交易,他不仅得罪了上面,还挡了别人的发财路,现在能留他一命,继续在北平谋生都已经是烧了高香。” “所以,他现在是帮叶傲雄做烟草的生意?”他问。 她的脚踩在床沿上,用手缓缓地拉上丝袜说:“现在北平,只要想发财的,谁不想跟着雄哥做,听说,他现在的关系网都延伸到上海和香港那边了。” 此话一出,让他更确信,上次在盛公馆遇袭之事,跟叶傲雄脱不了干系。“难道,现在的北平没有人敢动他?”他问。 “这么多年,想杀他的人不在少数,可他背后还有上面那些关系,敢动他,除非不要命了。”说完,便坐在了他的腿上。用手勾着他的脖子,娇嗔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约下次?”她故意拖长了声音,手沿着胸口划到他的下腹。 他蓦地起身,险些让女人跌在地上,冷眼的说了一句:“没有下次。”然后穿上睡袍,把门打开,将她请了出去。 女人站在门口,保持着娇柔的姿态,好意提醒道:“毕竟我们有过一夜的欢愉,所以,我奉劝你们,最好不要去招惹雄爷,不然恐怕出不了北平。” 盛方宸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多谢,送客。” 他的手下伸出手假模假样地朝楼道口做出‘请’的手势。女人咬着下唇,瞥了一嘴,意犹未尽的离开了华安饭店。 在女人离开之后,他让手下将床上的被褥枕套全部换新,去洗净身上的汗渍和残留的香水,等到一切清理完毕,才穿着拖鞋回到了床上。他支棱起一条腿,枕着胳膊靠在床头,沉浸在往事里,夜深了,心也乏了。 翌日,他正在楼下的大堂吃着早饭,另一个手下经过多方打听带回了些消息。 据他陈述,现在北平只要做海上生意,需要用到货船的,基本就是沈家、许家和赵家,而赵家有高官的撑腰,许家又有留洋的背景,认识不少外国的高官和富商,基本没有人敢在他们的货船上动手脚,剩下的就是衰败的沈家,原本,他是北平做药材生意的,家里的货船和仓库不在少数,后面居然被自己人告发,说是卖了违禁药品,官家借此收缴了一部分仓库和货轮。若不是许家从中说和,让叶傲雄给他们留条生路,又分了一些渠道给沈家,恐怕早就落魄了。自此以后便不得不顺从叶傲雄,替他运输那些鸦片。 叶傲雄手底下的人背景也比较杂乱,但没有听说他们与上海那边的生意有过冲突。不过,听他们说,五年前,有几个落魄的商人是从江浙沪那边来的,现在都发展的不错,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牵连。 盛方宸放下手里的刀叉,喝了一杯咖啡,若有所失地望着窗外的人流,说:“看来,是时候拜会一下沈老板。” 他吩咐手下去挑了一些礼物,又去百货公司买了一些茶叶和雪茄,一个人叫了辆黄包车去了沈府。把扔下几个大洋,小心翼翼的拿着礼物,走上前去敲了敲门。管家将门打开露出一点空隙,探出脑袋,问道:“您找谁?” “沈老板在家吗?”盛方宸问。 “您是?”管家纳闷儿。 “四年前的故人。你就这样说,沈老板自会明白。”盛方宸回答。 “您稍等片刻,我让他们去通报一声。”管家吩咐下人将话带了进去。 随之,张婶则带着两个丫鬟去了门口,她从头到脚的将他打量了一番,看着他西装革履的模样,但眉宇间隐约能看出一些旧时的痕迹:“您是........桂芝的孩子吗?” 盛方宸沉默的点了点头,顺手将礼物递给了丫鬟。张婶吩咐她们把礼物先拿进去,欣慰的双手握住他的手,将他带进去。 昔日的风光已不再。泛黄的花草无人修剪,蔫头耷脑的垂在花坛边,落叶在庭院无人清扫,肆意随风而起,虽已临近夏日,可宅子里却透四处露出清冷之感。就连后院那棵曾经在冬天也是枝繁叶茂的歪脖子树,如今却光秃秃的立在那儿,似有年老色衰的迹象。 他只顾着观察周遭的环境,未曾注意到张婶的打量自己的眼神。人还没有踏进前厅,便已听到了屋内人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声音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严重,又听下人们不停的劝说着让她吃西药。张婶无暇顾及他,小跑着进门,把丫鬟们都训斥了一通,让她们去煎一副中药。 不过四年,林怀柔看上去再也没有当年的神气。脸上即使涂了一层胭脂,也掩盖不她原本的脸色。那胭脂盖在她的脸上,像是棺材铺里做的纸人一样滑稽,红艳艳的两团糊在了惨白的脸庞,一种凄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神情凝重地走过去,轻唤了一声:“沈太太”。 林怀柔缓缓地抬起头,眯着眼端详着他的模样:“真的——是——桂芝的孩子吗?” “当年若不是您出手,我和娘还有妹妹恐怕早就饿死在街头。”盛方宸走过去跪在她的面前。 她踉踉跄跄地蹲下去将他扶了起来,用手抚慰着他的头发,示意让他坐到椅子上。佯装镇定的说:“真没想到,才几年的时间,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你娘呢?她们还好吗?” 盛方宸蹙眉不答,他应该已经猜到沈易并未对她说出实情,当年那桩事儿,她并不知情。看着她如今的身体状况,也不想再让她为往事忧心,毕竟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出那些沉重的过往,实在有点于心不忍,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说出真相,不过是多一个人跟着难过,对事实于事无补。 第29章 似是故人来3 盛方宸微笑着安抚道:“都挺好的,太太,怎么不见沈老爷?”盛方宸问。 “他去码头的仓库验收货品了。”说了几句,又咳起来。 “我记得这些事,以前都是冯磊带人去做,怎么现在?........”盛方宸疑惑不解。 她喝了一口茶,回想起几年前的事:“你应该知道,当年有人想用我们的仓库和货船做鸦片生意,但是老爷不想和他们那群人同流合污,一直都拒绝合作,在你们走之后,大概一年左右,有很多药材铺找各种理由去商会闹事,说我们的药材有问题。那个时候,老爷已经预感到自己会被人暗算,于是,借着许家送儿子出国留洋这条线,让小磊带着瑶瑶也出了国。果不其然,在他们离开之后,府里有人去警察厅告发,说我们走私违禁药品,几乎把我们的货船和仓库全封了。后来,也是由许家的人出面解决了这件事。不过呢,却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不得不沦为叶傲雄的走狗。”她过度的激动,让咳嗽反复不止。 “那————穆瑶知道这事吗?”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林怀柔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我们就是不希望她被连累,才让小磊带着她出国,瑶瑶若是落到叶傲雄那帮人的手里,指不定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这世道,一个女儿家,最重要能找到个好婆家,恰巧,许家的儿子又喜欢我们瑶瑶,这也是顺水推舟的事。” 他的心不知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端起一杯茶喝了几口。岔开话题:“沈老爷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说不准。要不,中午留下来吃饭,没准他中午会回来一趟。”林怀柔邀请道。 “不了,我还有.......”他委婉拒绝,却被张婶打断:“留下来吧,阳阳,已经很久没有人陪夫人好好吃顿饭了。” 盛方宸望着她面无血色的模样,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内心的温情被她们唤醒,于是勉为其难的说了一句“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张婶,我现在的名字叫盛方宸,您不要再叫我阳阳。” 张婶笑盈盈地回了一句:“阳阳不挺好听的,怎么......” 他一言不发的盯着张婶,眼神里带了些寒意。林怀柔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不悦,赶紧插话:“张婶,先下去安排吧,我想和他单独谈谈,你们也都退下.....” “是是是。”张婶笑逐颜开的领着手底下的人离开了前厅。 “孩子,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怀柔耐心询问。 “我们被一户人家收留,他们教我习武,带我识字,我也帮着那家人打理了些生意,应该跟冯磊的身份差不多。”盛方宸若无其事的说。 “这样啊,那还真算是碰到了好人家,还好,你们当初没有留在北平,不然也得像我们一样吃些苦头。”林怀柔欣慰的说。 “现在还是在苏州那边吗?”她又问。 “没有,后面去了上海,妹妹托付给那户人家的一个亲戚照看,现在都生活的很好。”盛方宸依旧云淡风轻的说着。 林怀柔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从穿着到相貌通通打量一番:“算是塞翁失马,因祸得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哥儿留洋回来的。” “您拿我说笑了,倒是您,要多注意身体,不要过于操劳。”盛方宸说。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我啊,总不过就是这几年的事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瑶瑶成婚之时。” “现在有不少西洋医院,可以去找几个西洋医生看看,他们的药很管用。”盛方宸提议。 她闭着眼摆了摆手,抱怨道:“没用,他们给我开了一堆药丸,吃下去不是昏昏欲睡就是恶心干呕。唯一有效的那个,只要停药就发作,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中医说我需要长时间的内调,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不管它怎么调,命数到了,阎王也不会多留你片刻。” 盛方宸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确实如此。”他心事重重的望向角落。 正在俩人攀谈之时,沈易便怒气冲冲的从外面回来。随从跟在身后不敢发话,刚踏进前厅,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与自己的夫人正在聊天,于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走到林怀柔的身边,轻声询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怀柔为了让他放心,说了一句:“比前几日好多了。” 沈易将她扶到身边坐在主人位。将头瞥向盛方宸那边:“这位是?” 林怀柔掩面笑道:“认不出来了吧!再仔细瞧瞧~” 沈易起身凑近又审视了一番,歪着脑袋,话到嘴边又咽下:“看起来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哎呀,夫人,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得了。” “桂芝的孩子。”林怀柔笑道。 他瞠目结舌的望着盛方宸,又上前去瞧了瞧,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才四年的时间........”沈易有些语无伦次。 “沈老爷,别来无恙。”盛方宸起身对他鞠了一躬。 沈易这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仪表堂堂,西装革履的男人真的是李桂芝的孩子。他想起,当年发生的那一桩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确信这个人还没有将真相告诉她,于是,还不等他发话,便随便找了个说辞,强拉着他离开了前厅。 来到书房之后,沈易吩咐随从在门外盯着,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地问:“为什么不把当年的事告诉她?” “说了又如何?我娘也不能活过来。夫人对我们有恩,她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盛方宸回应。 “那你现在来北平又为了什么?”沈易追问。 “有空的话,来华安饭店,我们再详谈。”盛方宸说。 沈易放下手里的茶,歪着头说:“看来你现在的生意做的不小啊,手都伸到了北平。”语气里有一丝戏谑。 “如果不是有人把手伸到了上海,我哪有机会来北平做生意呢?您说是吧?”盛方宸试探道。 沈易皱着眉看着他,沉默不语。他回想起之前有几个叶傲雄身边的商客,借着去上海的货船办了些事。至于是什么事,却不得而知,听那些工人说,他们到上海就直接下了船,一直到最后一晚才上船,连夜催着工人离港。可他们毕竟是叶傲雄的人,下面那些工人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你先回去吧,晚点我去找你。”沈易说。 盛方宸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丢下一句:“多陪陪夫人吧,哪怕只是陪她吃一顿饭也好。”语毕,便独自离开了书房,去前厅与林怀柔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借故推辞她的午饭邀约,匆匆离去。 第30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沈易如约而至只身一人前往华安饭店,见盛方宸带着两个手下坐在大堂里看报,似乎已经恭候多时,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朝他走去,刚落座,服务生便拿着菜单上前,他点了一壶大红袍,等到旁人离开,这才缓缓开口:“四年未见,倒是给你混出了名堂。” 盛方宸放下手里的报纸,让两个手下坐在其他桌盯梢。他用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咖啡,将勺子轻放在碟子里。喝了一小口咖啡,说道:“不过替人跑腿罢了。” “莫要谦虚,当年我让人去打听你们的下落,很多线索都在李安那儿中断。后来也是通过警察厅的人才知道你被别人带走,可不论我如何再往下深究,都没有查到你的消息。只知道你被一个大人物带走,但他们都不愿意说那个人的名字。”沈易细细回忆。 “往事不必再提。这次来,是想了解您和叶傲雄的关系如何。”盛方宸转移话题。 沈易听到他的名字,眉头紧锁,双手握拳的捶打着桌子,吹胡子瞪眼的说:“哼,我这辈子唯一的污点就是跟他们扯上关系。若不是为了我的夫人和女儿,当年就算赔了命,也绝不做他们的狗腿子。” “您的事,我略有耳闻,听说是被多家商户联合闹事,后面还被自己人告发。”盛方宸说。 提及此事,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联合闹事,都是周大海想借题发挥,他给叶傲雄出的主意,那些商户哪敢得罪他们,又从他们那儿得了不少好处,叶傲雄通过各种关系,在官家那边煽风点火,最后还买通了我府里的下人出面指证,这才让官家拿了把柄。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所以,您现在得帮他们运输那些烟草?”盛方宸问。 “我恨不得把船凿了。可我的夫人.......”说着,沈易激动不已。 “前些天,我的主家遇袭,经调查他们应该上了你的货船,回了北平。这是不是叶傲雄的主意?”盛方宸追问。 沈易纳闷儿的说:“应该不能。这段时间,他们也在打通上海那边的门路。找人合作,倘若真是他手底下的人做的,估计,叶傲雄对此事并不知晓。” “他想找上海那边的人合作?”盛方宸不解。 “听商会里面的人提过,他确实想从江浙沪那边入手,只不过上海的势力盘根错节,他还没有找到突破口,光是打点上面都花了不少银票。”沈易喝着茶回应道。 “不知,您可否为我引荐引荐?”他问。 沈易拍案而起,大惊失色地指着他说:“怎么,你也要和他们那群人同流合污?” “沈老爷,你们家对我有恩,实话实说,这次来,只是想揪出那几个惹事的人,给盛爷一个交代,并不打算与他合作。”盛方宸义愤填膺地说。 沈易叹了一口气跌在沙发上:“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当年,我就知道你是可造之材,只是那时没能将你们留下。这才不过四年,你就能独当一面了。” 他并没有把这些奉承的话听进去,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窗外的那伙人,看着外面几个人交头接耳的盯着沈易,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看来,您后面跟了尾巴。” 沈易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盛方宸用手护住,将他的身体推到沙发的下面,只听见几声枪响,让整个饭店大堂乱作一团,服务员纷纷躲在柜台里,不敢露面,餐厅的人手忙脚乱地朝出口跑去。 他的两个手下与那伙人展开厮杀。盛方宸守在他的身边,从腰下掏出一把手枪,精确瞄准了几个人,替他们解决了一部分麻烦。这时,从后门杀进来三个人,向他逼近,看见沈易正被一个陌生男子护在身后。于是,朝着沙发的方向扫射几枪,他把桌子一掀,挡住了子弹。 凌空一脚,踢开了那人的手枪,接着,顺手从隔壁的桌上拿起一把餐刀刺进了他的胸口,将其踹飞,那人恰巧替他暂时挡住了后面的侵袭,那几个人把他的身体踢到一边,不假思索地冲了上来。 紧接着,盛方宸从地上随手捡起餐布,双手拽着餐布的两边圈住了一个人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托起,从肩上甩了出去。另一人见情况不妙,赶紧调转方向,打算放弃攻击。可他并不打算放过此人,抄起地上的托盘,甩了过去,正巧打在他的腿上,让他跌了个狗吃屎。 他护着沈易小心谨慎地走到那人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凶神恶煞的问:“谁派你来杀沈老爷?” 那人丢下枪,哆哆嗦嗦地说:“饶饶饶饶命~我们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他脚下的力道加重了一些,逼问道:“再不说实话,就送你去见刚才那帮好兄弟。” 那人犹豫片刻,吞吞吐吐的说:“是——是——是海哥。”那个人继续求饶,却被他藏在袖口的餐刀抹了脖子。 沈易惊诧不已,他小声问道:“为何还要杀他?” “对别人的仁慈,即是对自己的残忍,既要还手,就不能给别人留退路。”盛方宸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过片刻,已将眼前的障碍扫清,剩下几个人趁乱逃走。 “都解决了,盛先生,需要换饭店吗?”一个手下问。 “不必。”他打量了一眼周围,说道:“你们去警察厅那边打点一下,不用说明身份,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沈老爷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随后,出门叫了两辆黄包车,亲自将他送回府。临走之时,遗憾地说:“此事您好好考虑,明日傍晚,我在青花会等您。” 沈易心有余悸的站在门口望着黄包车,看着它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感叹道:“伴君如伴虎啊。”想起,四年前从那个男孩儿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他将来绝非凡人。只不过,他如今却委身于他人,从他的身手和应变能力来看,并非泛泛之辈。他身后的主家,在上海那边也必定是个能与叶傲雄齐名的大人物。 第31章 共同的敌人 经过一晚的深思熟虑,他决定去赴约,或许,可以通过他的关系,另辟蹊径。倘若日后,在北平失去了许家这个靠山,也能给她们在上海那边留条退路。 沈易穿着一身深蓝色唐装,步伐沉稳的走进青花会,看见盛方宸正坐在角落不起眼的餐桌上,悠然自得的喝着洋酒。他起身迎合:“还以为我失算了。” 他闷着头坐下,拍了拍裤子的灰尘,看了一眼周围,说道:“你来了几日,就如此轻车熟路。” “不到五日。”盛方宸叫来服务生为他点了一杯酒。 “五日!.......这儿应该没有上海那么热闹吧。”沈易发问。 盛方宸笑道:“上海的舞厅,大部分都在租界,里面什么人都有,没听外面人说过吗?上海,是东方的巴黎,这里自然是比不上的。” “看来,这几年也增长了不少见识,比我这个老头懂得还多。”沈易自愧不如的说。 “受盛爷的恩惠,他让我学了不少东西。”他说。 服务生将酒杯放到桌上,毕恭毕敬的离开了。沈易将酒杯挪到一边,自顾自地抽着烟斗,翘起了二郎腿。 “你似乎很满意这个主家。”沈易问道。 盛方宸也点燃了卷烟,抽了起来,徐徐地说:“当年,若不是他看中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出头之日。他既安顿了母亲,也替我找到了凶手,还帮我处置了他们。妹妹也托付给他最信任的女人照顾。还教我功夫,让我学习不同的社交礼仪,带我出入各种场合,我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全靠他的悉心栽培。” “听起来,他还算个好人。”沈易有一丝嘲讽。 他吸了一口卷烟,望着台上的舞女,犹豫片刻,回应道:“好人坏人得看是站在谁的角度,如果放在我的角度,倒也算个好人。不过,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可不这么觉得。” 沈易仰天大笑:“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啊。”从昨日他的行事作风上,不难看出培养他的人也不是一个善茬儿。能在上海站稳脚跟的人,他们的心估计比金刚石还要硬,不靠点儿计谋和毒辣的手段,怎么服众。 在二人的攀谈中,他了解到叶傲雄的习惯和一些生意的往来。并且也听到了些周大海的现状。据他描述,周大海在他们离开北平之后,对沈易怀恨在心,不仅让他在那帮人眼里丢了面子,还让他失去了一大笔钱。那段时间,手底下的人都在议论他抛妻弃子的事。他越想越气,于是借叶傲雄的势力,联合一些人推翻了沈家。 正好,他歪打正着的替叶傲雄拿下了沈府的仓库和货船,后面,他的风头太过,野心勃勃,让叶傲雄有了顾忌,又打发他去管车站那边的盘口,不再让他插手鸦片生意,前几日,想借着沈易的货船,捞点油水,却被下面的工人逮个正着。原来,他想从偷点鸦片拿出去贱卖。事情传到叶傲雄的耳边,找人去教训了一顿周大海,他对此事耿耿于怀,找了些打手去收拾沈易。这才发生了华安饭店的那一幕。 说着,便咳了起来:“你这个爹,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嫉恶如仇的回应:“我没有爹。” 沈易察觉到自己碰到他的逆鳞,便转移话题:“这次来,打算待多久?” “原本打算办完那几个人就回上海,不过,现在,我想多留些时日。”他说。 “怎么?有别的安排?”沈易发问。 “一些私事。”盛方宸若无其事地回应。 沈易知道他这次回来,不仅仅是要为别人办事,应该更想去报复他的父亲。若不是当年周大海的一意孤行,将他们赶出北平,也不至于让他的母亲在火车上丧了命。沈易还是插了一句:“毕竟曾经是你的父亲,你真的打算与他正面交锋吗?” 盛方宸怒斥:“他不是我爹。”他握着酒杯,狠狠地摔在桌上,眼看着那些碎玻璃扎进了肉里。沈易赶紧叫来服务生收拾,顺便拿出手帕递了上去:“赶紧处理一下。”这一场景,引来周围不少人的关注。同时,另一个人的出现,也将他的仇恨值拉到最顶端——周大海正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最前端的舞池里跳的不亦乐乎,根本没有到注意后方的吵嚷。 他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逐渐恢复了平静,让沈易点上火机,拿起桌上的餐刀,放在火上烧了烧,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碎玻璃挑走,最后用手帕随意包扎了一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已经把处理这些伤口当成家常便饭。 “你——不疼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再处理一下。”沈易提议。 “不用。这些小伤,还用不着去趟医院。”盛方宸的情绪虽然平静下来,可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周大海。 “你跟着的那个人,是不是经常........”沈易欲言又止地说。 盛方宸喝了一口酒,回应道:“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他的安全。只有让他好好活着,我和妹妹才有好日子过。” “那不是整日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沈易吃惊的望着他。 “以我的身手,一般人还拿不走我的命。”盛方宸胜券在握地说。 沈易一笑置之,抽着烟斗欣赏着台上的表演,允诺道:“过两日,等我手头的事忙完,带你去见叶傲雄。你们自己去沟通,记住,低调一些。” “放心,我心里有数。”他说。 周大海左拥右抱着两个女人,在手下的拥护下离开了青花会,他的仇恨也随着他的离开隐藏起来。沈易看着舞池里的年轻男女两两结合,跳起了舞。突然想起在异国他乡的女儿,感叹道:“如果瑶瑶还在北平,也该像他们一样谈谈恋爱,跳跳舞,眼看着,也快到了成婚的年纪。” 沈穆瑶这个名字从他的脑海里划过,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在牵动着他的神经。渐渐地,脑海里浮现出与她初次见面的场景,她脸上的两个梨涡深深的印在了心尖。 “听沈夫人说,当年你们家的局势动荡,让她跟许家少爷出国留洋了?”盛方宸漫不经心的问。 沈易无奈的回应:“瑶瑶当初死活不愿意出国,后面还是让冯磊强行将她骗上了船。夫人也说,借着留洋的机会,让她好好与许家大少爷培养些感情,这不,前几日许家还与我们商量过定亲的日子。” 他的心被揪了一下,继续问道:“已经定好了时间?” “这事我还得再斟酌斟酌,她性子太犟.......”沈易意味深长地说。 盛方宸应声附和:“与许家联姻,确实是你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谈话间,一个女人拿着纱布和酒精朝他走来,半蹲在他的身边,将他的手帕轻轻拿开,替他简单的处理了伤口,用纱布重新包扎好。沈易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他不敢想象,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认出这个女人,曾是很多高官和商客的情人。 第32章 醉酒误识许梦颖 “这才来几日,就搅得北平不得安生。”女人打趣的捏了一下他的肩膀,顺势坐在了他的旁边。 盛方宸瞪着她说:“上次我说的不够明白?” 女人娇嗔地贴了上去:“昨日,你救沈老板的时候,我可就在外面看着呢,原本打算去找你的。怎料你脱不开身。”随后,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想不到,你不仅床上功夫有一套,打人也那么厉害呀~” 沈易轻咳了一声,示意俩人的悄悄话被他听了去。假装若无其事的转头望向舞台。 “我们还有事要谈。”盛方宸将她推开。 她轻笑一声,坐在二人的中间,缓缓翘起腿,用手撑在胸前,风情万种地抽着香烟,说道:“该谈的不是已经谈完了吗?” 盛方宸拽着她的胳膊,愤愤地问:“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女人握住他的手迎合道:“放心,我不会告诉旁人你们的谈话,再说,我一个人弱女子不想插手你们男人的事。” 沈易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望着他。盛方宸无言以对的将头瞥向一旁,把自己的手下叫了过来,将她打发走。 确认她离开舞厅之后,又与沈易谈起了一些家长里短。每当他提及沈穆瑶的时候,自己的心总会咯噔一下,不知不觉,几杯酒下肚,让自己有些恍惚。他隐约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庞。沈易看了一眼怀表,与他打了一声招呼,借故离开了青花会。 他摇摇晃晃的冲着记忆中的模样走去,却扑了个空,两个手下上前搀扶,匆匆结账离开。手下去门口叫了两辆黄包车。只见一个女孩儿正站在门口的一辆军绿色的福特轿车旁边,她头上戴着一顶米色花边礼帽,穿着蔚蓝色的过膝长裙,头发垂直而下至腰间,提着棕色小皮包,正左右张望。他踉踉跄跄的走过去,不小心摔在她的身上。 两个手下将车夫扔在一旁,赶紧上前去将他扶住。他的脑袋靠在那个女孩儿的肩膀处,头发轻抚着他醉酒的脸庞。女孩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大叫,边叫嚷边用手捶打:“啊啊啊啊~哪里来的臭流氓?登徒子,敢在我身上耍酒疯,你知道我是谁吗?撒手,快撒开......” “瑶......穆.....”他醉眼迷离,小声地叫着一个名字。 “什么瑶柱,我还扇贝呢!”女孩一边扒开他的手,一边问。 盛方宸被他的手下拉开:“对不起,小姐,我家先生喝多了。” “黄包车,过来。”他们挥手叫了两辆车。 正巧,司机搀扶着另一个醉鬼从青花会出来——许家二少爷。许梦颖一边对着渐行渐远的黄包车破口大骂,一边用嫌弃的眼神望着自己的二哥。但身体还是诚实的过去,搭了把手,小声抱怨:“都是二哥的错,偏这么晚才出来,让我遇到一个臭流氓,占我便宜。” 司机闻言,忙追问道:“什么?谁敢占我们小姐便宜,我这就回去告诉老爷和夫人,把他找出来收拾一顿。” 许梦颖挥了挥手作罢:“算了算了,懒得跟个醉鬼计较,回吧。” 他们将他带回华安饭店,简单安顿之后,便坐在了窗台边的桌子旁,俩人面面相觑,望了一眼盛方宸,谁都不敢发出动静。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盛方宸醉酒的模样,除开那一次被下药,这是他第一次喝的酩酊大醉。从前,在上海,为了生意,不得不在酒桌上交涉,即使如此,也都是点到为止,从不会灌醉自己,因为他曾说过,小酌怡情,贪杯误事。可不知今日,怎的,在与沈易的会面结束之后,便开始一杯接一杯的猛灌,不见他落杯,他们也不敢上前劝酒。 等到第二日,盛方宸酒醒,他又恢复如常,开始给他们安排其他的任务。对昨日醉酒之事,闭口不谈,他们根据沈易提供的线索,从叶傲雄身边的人开始排查,势必要揪出那几个闹事的人。 盛方宸每日都待在一家固定的咖啡厅,等待着手下的情报,恭候着沈易的邀请。刚巧,碰上许梦颖和小姐妹来此喝下午茶。她们聊着深闺秘事,讨论着最近的时尚风向,偶尔会有一两个所谓的‘情场老手’聊到自己最新的追求者,将那些追求者的糗事当作笑话一样公之于众,然后发出阵阵轻蔑的笑声。 他隐约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冷笑了一声,喝了一口咖啡,继续低头看报。 同时,她们也注意到了他,几个姐妹纷纷朝他望去——他穿着深棕色的皮鞋,一尘不染,上身是一套米棕色的西装,西裤垂直笔挺,似被精心熨烫过一般。头发被发蜡梳得齐整,偶有一两绺碎发搭在额头上,他的下颌棱角分明,浓眉大眼,鼻梁高耸,俊朗中透着一点儿桀骜不驯的气质。 她们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公子哥儿,许梦颖放下手边的杂志,循着她们的眼光望过去,那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直到他的手下出现,还没等那人说明情况,许梦颖便怒气冲冲地朝他走去,端起咖啡泼在他的衣服上,顺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盛方宸愤然起身,拉着她的衣领,正准备教训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儿,却被手下出手制止,小声在他耳边说:“前日,您喝多了........”,手下将那晚的事情讲述出来,适才松开了她的衣领。 然后若无其事地拿出手帕,擦衣服上的咖啡渍,淡然的说了句:“那么——算我们扯平。” 他正打算带着手下离开,被许梦颖拦腰截住,她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架子,气势汹汹地说:“怎么能算扯平呢?我一个女孩子,被你占了便宜,你连个道歉都没有,刚才还想打我........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去掉衣服上的酒味儿。” 几个小姐妹纷纷凑上前看热闹,询问事情的经过,许梦颖硬拽着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让大家围在一团,挡了他的去路,又命手底下的人出去搬救兵,势必要在今日给他一个教训。 第33章 纨绔子弟 许二少闻声赶到,声势浩大的带着几个打手出现,人未至,声先到——“我看是谁敢欺负我妹妹?”他大摇大摆的从人群里走来。 “二哥,就是他,那晚占我便宜的就是他,刚才还想打我,替我教训他,哼。”许梦颖狐假虎威的喊道。 许泽毅敲了一下响指,几个打手一起冲上去,不过是在他一个转身的功夫,那几个人已尽数倒地,盛方宸根本还出手,就已被自己的手下解决。许二少挂不住面儿,摆出势在必行的气势,握住拳头,一鼓作气的冲他跑去,却被他一个溜身躲过。脚下一滑,跌到餐桌上,一再的颜面扫地,让他怒火攻心,不假思索地拿起餐刀朝盛方宸冲过去,还没等许梦颖出面制止,便已直勾勾的向他刺去。 盛方宸咧嘴微笑,顺势将他的胳膊摁住,死死的掐住他的手腕,让他使不上力气,餐刀从手里突然滑落,被他单手握住,抬手直接架住了他的脖子:“就这点儿本事,还想替人出头?” 双方僵持不下,沈易刚好来此,本打算与他商量几日之后的酒会之事。却没想到被他看到这一幕。赶紧上前圆场:“这这这,怎么闹成这样?方宸啊,你这是做什么?” 许梦颖赶紧跑到沈易的身边,口不择言地说:“沈伯伯,快找人把他抓起来,他要杀死我二哥。” 沈易眉头紧锁,追问道:“方宸,她说的是真的?” 他把餐刀拿开丢到一边,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道:“我可没这么说过,要不是这位小姐搬弄是非,谁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后面,从盛方宸手下那儿得知,原来只是一场误会,由他出面调停了这场战争。不过,许泽毅并不打算就此作罢,趁着盛方宸离开的功夫,偷偷地拿走了沈易的枪,想要等他回来之后,给他一点教训。沈易用手摁住他,示意让他不要鲁莽行事,就连平时嚣张跋扈的许梦颖也劝他不要冲动。 “泽毅,你要是不想死,就把枪给我。”沈易苦口婆心的说。 “不,他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我要教训他,让他长长记性。”许泽毅气愤地说。 “二哥,把枪还给沈伯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次还是算了吧。”许梦颖也上前劝和。 “呸,我有枪还怕他,看是他的拳脚快,还是我的枪快。”说着,便转身向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盛方宸从卫生间出来,正好与其撞个正着,许泽毅刚一抬手想要扣动扳机,便扣住他的手腕,与刚才夺走餐刀的方法如出一辙。接着,手枪落在他的手里,转了一圈指向许泽毅,他吓得满头大汗,连退数步,恐吓道:“你敢动我,知道我爹是谁吗?你动一个——动一个——试试........”他佯装镇定。 沈易与许小姐大惊失色,冲上去阻止,可他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朝着他们做了个手势,让众人无需靠近。然后诡笑的又把手枪还给了许泽毅:“呵~给你一个开枪的机会?” 许泽毅冲上前夺过手枪,扣动扳机,众人交头接耳,都以为对面那个男人疯了,连一向张狂的许梦颖都用手把双眼捂住。沈易看着面前的场景,也是捏了把汗。大家屏息凝神,等待着腥风血雨。只见,扳机一向,连发数枪,却未听见子弹发射的声音。她们又齐刷刷地睁开眼睛,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俩。 弹匣从他的袖口滑出,他拿着弹匣在许泽毅的眼前晃了晃:“还想继续玩吗?” 许梦颖赶紧上前拉走她的二哥,连声致歉:“真不好意思,我二哥性子耿直,其实他不想杀你,也就是吓唬吓唬。” “是吗?我看他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啊.......”盛方宸反问。 沈易上前把枪拿了回来,义正言辞地说:“都停下吧。本来就是一场误会而已,还有你,泽毅,把我刚才的话当耳旁风。好了好了,就算不打不相识,大家握手言和吧。” 许泽毅在妹妹的劝解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预备与他结束这场战争。盛方宸闷哼一声不予理睬,然后又回到了他刚才的座位旁。许家兄妹见此,颜面尽失,丢下一堆烂摊子,相互拽着离开了咖啡厅。 从沈易的嘴里得知,那俩人原来是许家的二少和小姐,平日里行事嚣张惯了,在北平也很少有人敢得罪他们,这偶然出现一个可以治他们的人,自然是要拿出主场的气势,而刚才盛方宸在众人面前,驳了他们的面子,怕是不好收场。 盛方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沈易对此无可奈何,只得日后自己装个和事佬登门致歉。 据沈易交代,前几日突然接到消息,叶傲雄准备迎娶新姨太,已经在家中筹备了一段时日,据说,还是北平某个戏院的小花旦。刚出名儿不久,便被叶傲雄看上,那小戏子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她那勾人的眼神,在台上的展现出的刚柔并济的身姿,让人垂涎三尺。又因,戏班主曾言,她并未开苞,还是个黄花姑娘,于是,借着几场戏便拿下叶傲雄。 让他好好准备些礼物,到时候跟着沈家的人去参加酒会,也好趁此机会接近叶傲雄,为日后他行事做出准备。俩人交涉了几个时辰之后终于各自散场。 沈易挑选了一些名贵的补品和茶叶亲自去许府登门调解。还未等他走进内堂,就听见下人们七嘴八舌,许老爷的声音响彻整个许府。他想着,许老爷应该已经通过自己儿女的嘴,得知今日发生之事,正在府里大发雷霆。 他提着礼物,被下人带着进到内堂。一个青花瓷器赫然朝他砸去,险些与他的脸撞个正着,好在自己躲避及时,并未受伤。他一脸和善的跨进门槛,由下人将礼物呈上。 许继光看着老友提着礼物来此,连忙上前关心,担心儿子的无理取闹伤害了他。“没事吧,沈老弟?我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这不,在外面惹事没那个胆子解决,回来就在窝里横。” 沈易连连摆手说道:“不碍事的,我倒没什么,这两个孩子今日应该是受了些惊吓,要好好休养几日........” “来人,还不赶紧收拾收拾,看茶。”许老爷打发下人招待自己的老友,收起了自己的脾气。 又从沈易嘴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强忍着内心的怒火,追问道:“这么说,还是他欺负我小女在先,那泽毅带人收拾他天经地义。” 沈易上前打圆场:“一个醉鬼,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在说,梦颖不也打回去了吗?还把人西装弄脏了。” 许继光侧身问道:“不是说他收拾了你们?” 她哭的声嘶力竭,叫嚷道:“您还是不是我爹,他欺负了我,我给他一巴掌都算轻的,您还要与我纠结于细节,您也不看看二哥今日受到了怎样的屈辱。就算您不管我,二哥的面子,您也不管了吗?” “就是,爹,咱们得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让他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惹的,您发话,我多带几个人,要不,您去打点一下警察厅,给那小子安点罪名,让他去里面吃点儿苦,不然您儿子我就白白受了这份屈辱,这让我以后怎么在北平做人呐!” “你们先下去,我与你沈伯伯还有事要谈。”许继光打算将他们支走,与沈易商量应对之策。 许梦颖依旧不依不饶的拽着他的袖子,央求道:“爹~您得替我们做主啊,爹~这是在打我们许家的脸啊,爹......”她无理取闹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让本就压着怒火的许老爷有些烦闷,于是冲她厉声呵斥:“全部给我滚回房间,越来越没规矩,没看到我跟沈老爷有事要谈吗?” 她娇气地哼了一声跑到了后院,许泽毅也带着满腔委屈离开了他们的视线。此事终究需要有个了结。她虽然跋扈,但有句话不错,就算不为两个孩子讨回公道,也得把许家的面子找回来。不然以后,还不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沦为笑柄。于是,与沈易商量着,该如何收拾他一顿以找回他们许家的颜面。 第34章 一场乌龙 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沈易在许家说话的分量已不如从前,原本今日来此是想让许老爷就此作罢,小惩大诫,可许继光嘴上说着不与那人一般见识,事后又听信了自己儿子的计谋,用卑劣的手段略施惩戒,他托了些关系,花了些钱买通了警察厅的人,预备给他涨点教训。 以调戏良家妇女,当众持枪伤人的名义直接去华安饭店抓人。两个手下与警察厅的人扭打在一起,最后把他们逼到街上,而另一伙人在许泽毅的指引下,气势汹汹的冲上二楼,踹开他的房门,见他赤裸着上身,打算将他直接带走。 当然,盛方宸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直接掀开被子,拿走床头的衣服,一个翻身,将西裤套在了自己的腿上,在被子挡住众人的视线之时,便搭了一件衬衣在身上,不至于让自己赤身裸体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许泽毅见此呆若木鸡,愣在原地,推了一把身边的警员:“上啊,你们倒是上啊,你们有枪,他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几个警员沆瀣一气,上前抓捕,与他展开搏斗,整个二楼场面混乱,有打开门看热闹的,还有房门紧闭保命的,更有充耳不闻的,继续做自己的事。可那几个草包怎会是他的对手,不仅被夺了枪,还被踹到地上痛声哀嚎,直到他们的队长从人群里挤上前,一声枪响结束了这场战斗。 他其中一个手下被几个鼻青脸肿的警员擒住,另一个趁乱逃走。随后,队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拘捕令,直接怼了上去:“怎么?白纸黑字的还想拒捕不成?” 盛方宸看向门口的许家二少爷,指了过去:“是他的主意吧?” 队长用手里的警棍打了过去:“诶诶诶~你指谁呢?那是许家二少爷,一点规矩也不懂。” “呵~罢了,跟你们走一趟吧。”盛方宸扣上衬衣同他们离开了华安饭店,转身来到警察局。 在一番审问之后,直接将罪名强行安在他的身上,然后让其画押认罪,可没有一个人能近他的身,他不屑于同这群走狗继续纠缠,要求见他们的上级,但这个要求却被队长按下:“长官是你想见就见的吗?老子劝你老实认罪,顶多就是吃几天牢饭,别不识好歹,小心要了你的命。” “让你们能做主的见我,若是耽误我的事,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盛方宸恐吓道。 雷彪怒发冲冠的提枪对准他的胸口:“都来老子这,还敢这么嚣张。你就不怕老子要了你的命。” 盛方宸一声冷笑:“他们给你多少,我出双倍。” 这个警察队长被其激怒,一个警察的尊严在此刻被他踩在了脚下,虽然他爱钱,但却不喜欢听旁人用这种言论侮辱他的威严。眼看着,他即将扣响扳机,赶紧被其他警员制止:“雷哥,许家只说让他吃点苦头,我们还是不要擅作主张,看这人,应该是有点来头,前几日,他手下还花了笔钱来这儿打点过,想必不是普通人,我看.........” 越是被人劝阻,越是意难平,气不过,一脚踹在他的胸口:“老子管他什么人。今天就要他明白,来了这里,是老子做主,先关押4号牢房,让‘那些人’替我好好教训一番。” 他被众人架着再次回到牢房,与从前不同的是,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人随意践踏的周浏阳。刚到牢房,便接到监狱长的指示,要好好招待这位非礼许小姐的男人。监狱长把他带到4号牢房,将其推入,放言:“我下午有事,你们好好表现,对了,替我招待一下这个新来的,表现好的加餐。” 当监狱长离开之后,众人围堵上去,朝他逼近,双方虎视眈眈,战争一触即发。盛方宸站在他们面前一动不动,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只见其中一个人率先出拳,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个人便被踹到了墙角。那群人见此愤然,群起而攻之。想借着人多势众的力量制服面前这个男人。刚开始,在人数上占了上风。可几轮搏斗下来,让他们的四肢疲惫不堪,渐渐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他嘴角一撇,不再与他们逗乐,拿出真功夫之后便迅速完结了这场战斗。那群人被打的跪地求饶,为他的拳脚连声称赞。有的人甚至凑上去想要攀关系。盛方宸却只是淡然一笑,若无其事地说了句:“少来套近乎,想活命的就给我闭嘴,别来惹我。” 他的白色线纹衬衣由于激烈的搏斗,已经被扯得破旧不堪。只身靠在墙角,等待有人破局。而此时,许梦颖得知他被人拿下,关押在警察厅的牢房里,带着随从趾高气昂的来此落井下石。 她用一柄遮阳伞敲了敲牢房的铁架:“怎么样?现在知道了吧?我们许家不是你惹得起的主。”见他不语,又敲了几下。 盛方宸将头缓缓抬起,面无表情的瞪着她:“你若不是许家的人,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喂喂喂~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被关进牢房,谁输谁赢还看不出来,你要是识趣儿服个软,跟我道个歉,没准我去给你说说情,要还是这种态度,你就给我在里面待到死吧........”许梦颖双手环胸,一副大小姐的模样,与他记忆中那个女孩儿的性格截然不同。 沈穆瑶同样出身名门,也曾以家族背景拿过架子,但却能辨识大是大非,绝不会同她这样胡作非为。并且,她继承了母亲的菩萨心肠,自始至终都未嫌弃过他出身卑微,甘愿替其受罚,与面前这个大小姐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轻蔑一笑,回应道:“你休想,走着瞧。” 盛方宸的高傲让她的盛气凌人显得如此不堪。她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离开了牢房。等她离开之后,众人发话:“原来是得罪了许家,我看你得在这人待些日子了.......”“就是,许家有那些洋人的背景,连雄爷都得给他们面子。”“我看你不是北平的吧,不懂道上的规矩也不足为奇......” 他们七嘴八舌议论,搅得盛方宸有些不耐烦:“是不是要见点血才能安静?”众人被吓得接连闭嘴,蜷缩在一起,远离了他的视线。 第35章 不是为了救你 半夜,监狱长提着警棍,打着饱嗝,满身酒气的向他走来,用警棍敲了敲铁门:“交代你们事,办的怎么样?” 那群人既不敢凑近,也不敢声张,只是惶恐的望着监狱长。他俯身一探,见他除了衣服被扯烂,并未受伤。 于是,怒不可遏的呵斥道:“怎么办的事?都哑巴了吗?回答我。” 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说:“长官,我们——我们——我们实在不是他的对手,您瞧瞧,哥儿几个脸上都挂了彩。真不是我们不办事,实在是力不从心呐~” 众人连声附和:“是啊,是啊,我们根本就打不过他。” 监狱长撸起袖子,把警棍别在腰间,准备打开牢房,亲自上手好好教训一番,可他刚用钥匙打开了牢门,就被盛方宸一手擒住,然后把他的脑袋摁在了铁门上,抢走了他的配枪和警棍,警告道:“告诉你们这儿能做主的人,我要见他。” “大——大——大胆,竟敢袭警,你不要命了......”监狱长哆哆嗦嗦地说。 在二人交涉之时,只听远处传来声音:“住手。”那人声音洪亮,语气里散发出一种威慑力,不容抵抗。他步履从容带着几个警员向他走来。队长一改之前的蛮横态度,上前将俩人拉开,他的手下也跟在一旁,似乎已经打点好一切。 “你要早点说你是盛鸿声的人,我的手下也犯不着和你大打出手。行了,都是一场误会。回去之后,替我向你家主人问好,放人吧。”那人发话。 盛方宸从地上撑起来,瞪着雷彪,不屑一顾地说:“既然是误会,那他刚才给我的一脚怎么算?” 雷彪低声下气地走过去,笑脸迎人:“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不予理会,将头瞥向一旁的局长:“您觉得呢?” “既然是我的手下犯的错,那自当由我来惩罚。”说着,便当着众人的面,也给了他一脚。 雷彪捂着胸口,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依旧摆着笑脸,不敢展露情绪。局长问了一句:“你可满意?” 盛方宸狐疑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吩咐手下拿出几张银票给了他:“您大义凛然,方宸领教了。都是自己人不必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这钱,就当给这位队长买点补品的。” “怎么?还要我来教你做人?”局长恶狠狠地盯着他说。 见此,雷彪只敢抽走一张银票,笑盈盈的迎上去:“多谢盛先生大义。” 一场乌龙总算尘埃落定,许家也从警察厅的渠道得知了他的身份。好歹让他去了趟牢房,也并不是全无收获。多少让他吃了点儿苦头。介于他的背景,许家对此也不再做深究,见好就收。 只是他那个儿子依旧对此事耿耿于怀,听人说,盛方宸在监狱里没人能收拾他,就连雷彪都拿他没办法。于是,找了几个亡命之徒,打算再收拾他一顿,势必让他见点儿血才肯罢休。 盛方宸带着一个手下打算为叶傲雄的姨太太挑选礼物。去百货公司买了一些进口雪茄,又去了趟裁缝店,选了几匹上等做旗袍的布料,到时候赴宴送给他的姨太太。在回饭店的途中,被几个黄包车挡住了去路。他们横叉在马路中间,佯装吵架,盛方宸让手下先把礼物带回去,打算去一趟沈府。 就在那人离开之后,几个人车夫互相使了个眼色,向他逼近,盛方宸察觉异常,保持警惕,那群地痞流氓吼了一声:“抄起一旁的木棍就冲他打了上去。” 他借着身边七零八落的木箱,一脚踩上去,转身凌空一脚,让两三个人应声倒地。其余人双手紧握着木棍,并未退缩,继续向前攻之。他又是一个翻身踩在他们的肩膀上,朝着他们的脸上踢了几脚。 许梦颖恰巧路过,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被看热闹的人群推搡着,不小心把她推了进去。莫名其妙的加入了这场战斗。 他们正打的脸红脖子粗,根本不见收手。晃眼间,一束亮光闪现在眼前,其中一个歹徒正拿着刀朝他刺去。但那些人都是些四处流浪的亡命之徒,对北平的大户人家也并不了解,未认出许小姐,刚好她脚下一跌挡在了那把刀的面前,盛方宸及时将她抱起,转身护在自己的身后,不过因为救她的缘故,让自己的手背挨了一刀。 她被那群歹徒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额头直冒虚汗。盛方宸一边将她护在身后,一边与那群歹徒搏斗。也就是在此刻,他的形象瞬间在自己的心里变的伟岸高大起来。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硬朗的后背上,偶尔抓了下他的臂膀,健硕的臂弯让她的内心感到踏实。又趁着他们打斗的间隙,望了一眼他的脸庞,正如她们当初描述的那般潇洒,难怪当时那几个女人对他评头论足。 但前段时间,自己怎么看他都不顺眼,为何今日才发现他竟有那么多优点。她甚至,都怀疑那晚醉酒的男人,与现在斗殴的男人,并不是同一个。或许,这种想法,会让自己的内心得到一些安慰。 许梦颖痴痴的看着他施展拳脚的模样,任凭他移动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反抗,像是在特意等待着他的触碰。整个战斗,在警察厅的人到来之后戛然而止。那群人被带走,许梦颖还没有从刚才的慌乱里回过神来。 在众人退散之后,她唯唯诺诺的走上前:“刚才——谢谢你救我。” 他捡起地上的西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回应道:“不是为了救你。”语毕,便走进了一家服装店,打算换一套衣服再去沈府。许梦颖只身一人跟在他的身边,上前搭话:“那你也算救了我。” 当他的目光刚好与她对视的时候,她红着脸低下了头。然后,小声嘟哝了一句:“不如——不如——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不必,你这个大小姐,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万一伤了,你爹和你二哥可不会放过我。”盛方宸推开她。 许梦颖上赶着小跑过去:“不会的,我爹已经已经放话不会找你麻烦了。我二哥那个胆子,也不敢惹麻烦的。” 盛方宸停在洋装店的门口,侧身将她逼到墙角,单手摁在墙上:“是吗?那不如你去问问你的二哥,今天街上那群人是怎么回事?” “你什么意思?”许梦颖追问。 他用手轻轻滑过她的脸庞,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缓缓的说了句:“就是你听到的意思,警告你,离我远点,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什——什——什么事?”许梦颖心头一震。 盛方宸饶有趣味地让手渐渐从她脸庞滑落,停在了她的腰间,一鼓作气地搂住她的腰,让她的身体向自己靠近,在她的耳边亲昵地说:“这还需要我告诉你吗?你的那些小姐妹难道没有跟你讲过?”说完,再次推开了她,头也不回的走进洋装店,留她一人在这大街上小鹿乱撞,等到她回过神来,大嚷了一句“下三滥,臭流氓.....” 她虽然嘴上数落着他的不是,心里却被他的言语撩拨的春心荡漾。在北平的各种社交场合,倒也见识过一些浪荡公子哥儿,可她却瞧不上那些人平日里的轻浮。对于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她不仅没有追究,反而还有些意犹未尽。似乎是她故意靠近,等待着让人调戏一样。 第36章 他就是个小痞子 她一脸狼狈的回到家中,在父亲的逼问下说出了大街上的遭遇。恰巧,接到了警察厅的电话,说许二少买凶行刺之事,让他去一趟警察厅。许梦颖得知,同父亲一起赶到警察厅,此时的许泽毅正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头耷脑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父亲的发落。 许梦颖经此一遭,心思还停留在那个男人身上,于是,转变态度上前质问:“二哥,爹爹都不追究了,你为什么还要找人去教训他?” “梦梦,你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我帮你收拾那小瘪三,怎么现在反倒来指责我。”许泽毅抬起头瞪着她。 “不是都说清楚了吗?那都是一场误会,我看——是你自己想在他的身上找回点存在感。”她指责道。 “得得得,我吃饱了撑的行了吧。”许泽毅背过身去,不再为自己辩解。 许继光亲自去局长那边打点了关系。他一脸和善的从局长的办公室出来,怒气冲冲地走到自己的儿子身边,拧着他的耳朵就往自己的车上拽,对着身后的女儿说了句:“梦颖,回家。” 警察厅的人忍俊不禁的看着这滑稽的这一幕。谁也没有想到,许老爷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的儿子难堪。等他们车子远离之后,这才开始放声大笑起来,仿佛是嘲笑这个纨绔公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人到家之后,许老爷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扯着他的衣服扔在了内堂里。府里的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插话,他们知道许二少的秉性,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见许继光会因他闯祸而大发雷霆。几乎把所有的心思和教育全花在老大徐宥祖的身上。对他的行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今日却一反常态,他的妻子钱玉英本在梨园看戏,听到下人报信,闻声而至。看见丈夫正对着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上前制止:“哎哟,老爷,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吼儿子,什么事让您这样生气?” 许继光火冒三丈的拍案而起:“你问问,你问问你的好儿子今天都做了什么。” 钱玉英把儿子拉到自己的身边,细声询问:“泽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娘,娘替你做主。” 许泽毅满不在乎的回应道:“不就是收拾了一个小流氓。而且——而且还没伤到他分毫,爹就这样吼我。” 她赶紧拉着许泽毅的身体,反复转圈检查,追问道:“儿子你没受伤吧?他有没有伤到你?快,让为娘的好好看看,来人啊,给他炖点补品,请个大夫来看看.........”钱玉英满脸的关切,唯恐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 “这小兔崽子,都是你惯坏的,他哪里会受伤,倒是学聪明了,知道不去现场露面。我说,你要再聪明点儿,别让那群警察知道是你干的呀。还让我腆着老脸亲自去和那局长攀交情,你要真是教训几个小流氓,我也就不说了。可你知道,那个人不是泛泛之辈。他这是手下留着情面,要是不留情呢?”许继光气急败坏的说。 “不就是一个小痞子吗?说不定就是有几个臭钱而已。”许泽毅讽刺道。 许继光起身直视着自己的儿子,义正言辞的说:“小痞子?我看人家是没让你见血。几次三番的都没有动你,他在上海地界儿,那都是枪林弹雨过来的。收拾你这种世家公子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他要没点背景,你以为他能从里面相安无事的出来?4号牢房的都是什么人,那都是有命案的,他呢,你看他进去受伤了吗?他手上沾的人血,是你想象不到的。我们跟那局长多少年的交情,他底下的人接到一封电报,当晚就被放出来,还是局长亲自带人去的,你用你那个猪脑子好好给我想想........” 听着父亲的描述,让他的形象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她原以为,那个男人不过是个会点拳脚功夫的打手,但是,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他绝不仅仅是个打手那么简单。一个打手也绝不会让一个警察厅的局长亲自出面。想着之前,在街上他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场景,不觉笑出了声。 “你还笑,这都是为了替你出气,也不说帮我说句话。”许泽毅埋怨道。 “自己做的事,别往你妹妹身上扯”他说。 许梦颖在这时还恰逢其时地补充了一句:“二哥,这话可别带上我,你今天派的那帮人,差点就伤了我,那群人没点眼力见儿,连我都认不出,好在盛方宸出手护住了我。” “什么?小颖?你怎么样?没事吧?快过来让娘看看。”钱玉英迫切的将女儿也拉到自己的怀里,细心的检查了一番她的身体,确认无恙之后才松开手。 “你听听,夫人,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这小兔崽子不教训是不行了,来人,拿藤条过来,今天再不教训,明日,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端。”许继光冲着下人嚷嚷着。 “我看谁敢——”钱玉英眼睛瞪着周围的下人,上前制止“老爷,您要打,就连我一起打吧。反正我这把老骨头,打坏了也没人心疼。刚好有机会让你去找外面的女人做填房,呜呜呜呜~” 许继光急得跺脚,径自从偏房拿来了藤条,狠狠的抽了过去,钱玉英用背护在儿子,随之便一声惨叫,响彻许府。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这逆子,我今天得让他长长记性。”说着,命人将她拉走,又是一抽,这次没有人再袒护他,火辣辣的痛感从背部袭来。 钱玉英哭天喊地的推开几个下人,搂住受伤的儿子,哀求道:“老爷,够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儿子,您非要因为一个外人去教训他吗?您气也出了,人也打了,泽毅以后一定不会再乱来的。” “你就护着他吧,这事我不管了。”许继光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许府。 事后,又是安排大夫来府上问诊,又是安排下人跑前跑后的为他做补品,就怕她那身娇肉贵的儿子落下病根。趁着煎药的功夫,在院子里与女儿谈起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也是,一个女儿家那么晚跟你二哥出去瞎混什么。听你这一说,他也不像是个流氓。好在,今日出手相救,不然,你说说这后果,可想而知,难怪你爹那么生气。”钱玉英心有余悸的说。 许梦颖拽着母亲的胳膊:“可不嘛,二哥这性子,是得好好收敛收敛,而且,刚才听爹爹的意思,好像说那个人杀人不眨眼似的,不过,我觉得他挺正常的呀,也不像那种嗜血之徒。” 钱玉英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孩子,胳膊肘怎么还往外拐?怎么?他救了你一次,就帮他说话了?” “哪有,我就事论事嘛。”说着,她的脸上绯红一片,为了不让母亲察觉异常,借故转身离开了院子。 第37章 喜宴 几日后,他的喜宴在四国饭店如期进行。叶傲雄有个习惯,虽然他会迎娶那些女人,让她们嫁进叶家,不过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搬进叶公馆。就算是新欢,也只能在叶公馆小住几天,并且为其圈定活动范围,等到腻了,便吩咐手下,为她们购买公寓,将她们安置在外面。如若想有个名分的,便将其纳为姨太,若不想成为他的金丝雀,便用钱财将她们打发走,总之,他虽玩弄那些女人,却不会让人以此拿下话柄。 叶傲雄这次迎娶的一个小戏子——玲珑。人如其名,她的脸小而圆,眉毛用眉粉描画的极为纤细,说话带着些戏台子上的腔调。粉嫩的小嘴擦着鲜艳的口红,虽合时宜,却并不搭她的那张脸,因为远远看上去,似乎还像一个小孩子的模样。 沈易带着盛方宸从门外走来,一眼便看到了这位新姨太,他亲自拿着礼物迎上前:“恭喜,恭喜,恭喜雄爷又得一位佳人。” 叶傲雄拿着酒杯,转身询问:“这位是?有点眼熟啊。” 沈易将他拉到身旁介绍道:“这是我远房亲戚,这几日来北平办点事儿,这不,正巧赶上了您的喜宴。就想着,带他来沾沾您的喜气儿。” “你沈易还有远房亲戚啊,呵呵~好,远来是客,你们随意,我还要去招呼其他人......”他戏谑的说,于是,便拿着酒杯转身离去。 “想不到短短四年,就落得如此地位。”盛方宸低声呓语。 “这话别被旁人听了去。今日来,以你的事为重。”沈易交代道。 随后,许氏夫妇也领着自己的儿女带着礼物前来道贺,她从人群里寻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到父亲与叶傲雄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便拿着酒杯只身靠近盛方宸。 她缓缓的移动着步伐,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他的身后,故作镇定的拿走了他的酒杯,说了句:“伤还没好,谁让你喝酒呀?” 盛方宸侧身过去望着她:“又是你?你们许家的人是不是都喜欢多管闲事?”说着,便夺回了自己的酒杯,准备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我是为你好呀,而且当日闹事之人,确实是我二哥找人干的,你又是因我受伤,我关心你,有什么错吗?”许梦颖趾高气昂的反问道。 “不需要你的关心,我再说一次,你——离我远点就行。”盛方宸斟字酌句的望着她说。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小肚鸡肠吗?”她提高音量,让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许氏夫妇闻言,假装若无其事地来到了女儿的身边,钱玉英率先发话:“又在闹什么?小颖,这不是你胡闹的场合。” “你应该就是那日,救我女儿的人吧,你本事真不小啊,刚来北平,就搅得鸡犬不宁,听闻前段时间,也是你在华安饭店的餐厅救的沈老弟。”许继光从头到脚的将这个男人打量了一番,不过二十来岁,却有着非比寻常的镇定。 盛方宸转身,谦卑地回应道:“您过奖了,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若是换作旁人,他们也会出手,您的女儿一般人可得罪不起,沈老爷,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动的。” “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谦虚了,那些人是谁我们心里都清楚,若是没点真本事,想要毫发无损的从他们的手里逃脱,那简直痴人说梦。年纪轻轻,身手如此了得,想必身后之人的身份也不同凡响吧?”许继光试探道。 “哪里,不过是做点小买卖,不能跟您比。”盛方宸客套的与许氏夫妇寒暄着。目光却落在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身上。他四处打量,盯着叶傲雄的方向,似乎在寻找接近的机会。但他身边的亲信来来往往,始终无法靠近。 那戏园子的老板带着班底前来祝贺,并准备了一出《游龙戏凤》献给他们。众人纷纷为其腾开一处位置,方便他们表演。在戏文唱到最精彩的部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落在戏台上,让那个男人抓住了机会。 他紧握尖刀,径自冲着叶傲雄走去,盛方宸谨慎的从桌上拿起两把餐刀藏在袖子里,以防发生不测。许梦颖凑了过去,开口问道:“你偷人餐具做什么?” “闭嘴。”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个人的身影。 突然,他张牙舞爪地朝着叶傲雄刺去,盛方宸与他同时抬手,只见一把餐刀死死的插进了那个人的手掌,而他手里的那把尖刀也就此滑落。接着,又有几人,误以为他是叶傲雄的手下,混乱之中,拿出怀里的手枪,对着盛方宸的方向,连发数枪。此时的许梦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他挪到了自己的身后,他本不想在这个场合舞刀弄枪,却敌不过叶傲雄的仇家遍布。随后,也从身下掏出手枪与他们展开厮杀。为了护住她的身体,胳膊不小心被子弹擦伤,看着他骁勇善战的模样,自此便芳心暗许,再也看不上旁人。 等到那几个人被带走之后,叶傲雄亲自上前道谢,他出乎意料的望着盛方宸:“多亏你反应快,出手及时,嘶~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总感觉有些眼熟?” “今日是您大喜之日,扰了您的兴致,实在不好意思。”盛方宸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调转话题。 “诶~这说的哪里的话,这事儿得感谢你,这样,今日不是说话的场合,改天让沈易带你去我的公馆,我要好好的认识认识你。”叶傲雄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露出一些敬意。 周大海的目光也因此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与叶傲雄有着一样的体会,总感觉这个人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他的相貌似乎被锁在记忆的深处,却无处寻得那把钥匙。 经此一战,盛方宸的名字在北平的大街小巷被传得神乎其神,就连从前没把他当回事儿的许泽毅亲自见识了他的身手之后都甘拜下风,他突然意识到父亲的言外之意。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恐怕早就在他手里丢了命,而他之所以能活着,也不过因为他是许家二少爷。 第38章 揪出幕后之人 通过那场喜宴让他结识到不少北平的高官和商客。甚至,已经从他们的嘴里探出了一些风声,一个走南闯北的客商在多了几杯酒之后,向他说了一个故事。在十几年前的上海,有一户做瓷器发家的陆氏家族。因为法租界的关系,上海的洋人越来越多,而他们正热衷于东方的艺术文化,让古玩字画日渐兴盛,所以,陆氏家族不仅在研究瓷器,也在鼓捣古玩,在拍卖行颇有名望。 随着生意的日益壮大,陆氏三兄弟开始在沟通上出现分歧,最小的那个在陆家没什么话语权,只能任人摆布。而另外两个狼子野心。在商品上以次充好,听说在一次拍卖会上用假货欺骗了一位大人物,那人事后得知自己受到蒙骗,让陆家拿出说法。最后还是陆家最不起眼的小儿子私下求和,并且诚心想要为陆氏挽回口碑,看在他的态度恭敬,缓和此事。不过,他那俩哥哥,因他的风头正盛怀恨在心,找各种机会把他从陆氏生意行逐出。 后面,他们夫妇二人在一次远洋的货轮上落难,那人的儿子也不知去向。在那之后,陆氏像在上海得罪了什么人一样,生意一落千丈,最后不得不变卖家产,连夜来到北平投靠远亲,借着亲戚的关系,在北平也发展了一些行当,但始终不能与从前的陆氏家族相比。毕竟,北平这个位置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踞于此,想要东山再起是绝不可能的。 在喜宴结束之后,盛方宸安排手下去打听从上海来此发家的陆氏。并且,又通过他们手底下的工人得知了他们那段时间的行程,刚好与盛鸿声遇袭的时间重合。当年他们举家搬迁来到北平谋生,或许并不是因为生意的缘故,那场袭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想将盛鸿声置于死地。至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当事人心里才清楚。 他们现在明面上还是陆氏的人,实际背后也是靠着叶傲雄撑腰。他们当年为了在北平有一席之地,经过道上人的指点,拜在了叶傲雄的堂口。拿出了所有财产的三分之一孝敬他,并且在往后的岁月里,所有生意的红利都要分他一半,这才能在北平立足,混出了点儿名堂。 可盛方宸并未经过叶傲雄的同意,擅自让手下带走了陆氏兄弟。他们借了一辆车,把人带到了郊外,那俩人被他们绑的严严实实,到地方之后,便毫不客气的把他们从车里踹了出去。 “还有什么遗言要说?”他眼神冷峻的望着他们。 他的手下把那俩人嘴里的布团拿走,站在他们的身边,警惕的盯着二人,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你谁啊,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我告诉你,赶紧放了我们,不然雄爷叫你们好看。”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发话。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但是——你们一定认识盛鸿声。”他缓缓俯下身,向他们逼近,让他们把自己的脸庞看仔细,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们找人去杀盛鸿声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会有今日?” 那俩人原本还算平静的身体突然开始挣扎,面露惊恐地用脚蹬地,想要撑开绳子。他听着这窸窸窣窣的声音,眉头一蹙,一脚踹了上去,踩在一个人的胸口:“如果没有遗言,那我就让他们办事了?” 另一个人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连声求饶:“放过我们,你要多少,我们都给你。” 盛方宸踩在那个人的身上,慢慢的俯身盯着他:“不知悔改。” 随后,便吩咐手下继续去收拾他们,对付这种苟且之辈,实在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转身,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车上,闭着眼不再理会,任凭他们的求饶和叫喊,都无济于事。 翌日,叶傲雄从手底下的人那边得知,陆氏兄弟被人拐走,并且一夜未归。据说从背影上看,似乎是盛方宸身边的随从。又因,他在前几日的喜宴上,救了自己的性命。所以并未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仅仅指派了两个人去华安饭店将他请来。一路上,那几个人也并没有苛待他,只是好意提醒让他配合,不要让他们难做。 他们来到叶公馆,盛方宸轻车熟路的朝着花园走去,他看见叶傲雄正在花园的遮阳棚下喝着下午茶。场面看起来并不严肃,于是小心谨慎地上前搭话:“雄爷好兴致。” 叶傲雄斜睨着眼睛打量着他,然后抽了一口雪茄,问道:“听说你绑了我的人?” “是的。”盛方宸只淡淡的回应了两个字。 “听你的语气,似乎还有些不服气?”叶傲雄吐出一口烟圈。 “那倒不是,雄爷,您在北平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是,如果您遇袭,您也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同样,我们家盛爷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威胁自己生命的人。哪怕,那些人背后有人撑腰,我作为他的手下,也势必要为他解决后患。”盛方宸义正言辞的说。 “你的身份,我已经调查过——上海的盛鸿声,响当当的人物啊。你是他的身边其中一个心腹。不过,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动盛鸿声的人竟然是陆氏兄弟,那两个孬种有这种勇气?”叶傲雄抽了一口雪茄,反问道。 叶傲雄从椅子上起身,双手环胸望着他,回想起当年陆氏兄初来北平的场景。“他们当年可是求着我照拂,才有今日发达的机会。这么多年在我的眼皮底下也是卑躬屈膝,至于他们为何逃来北平,我并不了解其中缘由,但——谁又会拒绝金钱呢?对他们的平日的作风也并未过问。他们还算老实,在分红上从不含糊。所以,你说动盛鸿声的人是他们,真是令人意外。” “想必,当年他们变卖家当离开上海是另有隐情,其中原委,只有他们自己和盛爷知情。”盛方宸若有所思的说。 他眼神凌厉的瞪着他,一脸严肃的说:“这俩人,我可以不管,你想把他们私自处理也好,带回上海也罢,都随你。不过,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带走了他们,是不是也得给我一个交代,毕竟昨日,他还是我叶傲雄的人。” “好,您想怎么处置我,悉听尊便。”盛方宸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叶傲雄逼近他的身边,眼神里闪现一抹杀意,随之消散,说了一句:“希望你一会儿还能像现在这么嘴硬。”说着,便拍手叫来几个手下,补充了一句:“一个时辰,不准还手。让我对下面的人有个交代即可。” “来吧。”盛方宸刚一发话就被几个人冲过去摁在地上暴揍。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氏兄弟的亲信,下手毫不留情。借着叶傲雄的指令对着他拳打脚踢,整张脸淤青一片,五脏六腑似乎全都移位。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任人摆布的这一个时辰里,让他想起了曾经所遭受的一切。但想要堂而皇之的把他的人带走,必须在这儿给叶傲雄一个交代。 第39章 赏罚分明 这几个人下手程度虽然狠毒,却不及他之前所遭受的那种鞭打和刑罚的十分之一。业余的打手怎能和专业的人相比?在韩楚底下学功夫,又在陆齐瑞的手底下办事,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今日的教训,也不过是些皮外伤,他整理好身上的衣服,从叶公馆离开。 叶傲雄在二楼的阳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感到惋惜,自己的身边怎么没有这样的人才,自己在北平的势力虽然庞大,可手底下那群人始终是群草包,难登大雅之堂。 许梦颖在大街上看到盛方宸满脸淤青,浑身狼狈不堪,便将自己的随从打发走,孤身一人跟了上去:“你怎么伤成这样?谁打你了?喂~你说话啊.......喂”她快步移到他的面前,张开手臂挡住他。 “我今日没有心情和你废话,让开。”盛方宸冷漠的望着她。 “我带你去医院吧,你看看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还有哪里伤了?”许梦颖对他的冷言冷语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凑上去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盛方宸拽住她的胳膊:“给我听好,别再跟着我。”说完,便将她的手臂撒开,由于力气过大,直接让她整个人跌在了街边的墙角。 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骂骂咧咧的跑过去:“你什么意思啊,我好心带你去医院,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凶我,我好歹也是一个大小姐,我这么低声下气,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她一边拉扯着他的袖子,一边拽着他的衣角。 盛方宸不管不顾的朝华安饭店走去。许梦颖只顾着跟在他身后,未曾注意路上来往的车辆,险些被撞到。她跟着他上了楼,却被他的手下拦在房门口:“盛先生有自己的事需要处理,许小姐,请您自重。” “我自重?他受伤那么严重,你们眼睛瞎了吗?不去照顾他,拦着我干嘛?”许梦颖昂首挺胸的斥责道。 “盛先生不希望旁人打扰,请您离开。”他们将她逼到了楼梯口,碍于她的身份特殊,那两个手下并不敢怠慢她。只是用相对严肃的语气让她离开。原本,想着这千金大小姐会因他们的恐吓而放弃接近盛方宸。却没想到,她突然叉腰走甬道上叫嚷:“盛方宸,你别以为,把我拦在外面就完事儿了,你今日要么把门打开,要么,我就在这喊到你出来为止。” 起初,他对这番无理取闹的说辞并不理会,可她不依不饶的一直在门外叫嚷着,引的那些住客驻足观看。他眉头紧锁的猛然打开房门,将她一把拽了进去,紧紧禁锢住她的双手,摁到墙边,慢慢靠近她:“这就是许家的作风?” 许梦颖的双眼全注视在他的脸上,根本还来不及反应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他的上半部分正赤身裸体的呈现在眼前,在那副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上布满伤痕,有鞭打的裂痕,有子弹伤口,还有一些自己无法判断的刑具制造出的疤痕。后背全是淤青,大部分都是刀伤和子弹留下的疤痕。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伤?”许梦颖瞠目结舌的问。 他一言不发的拿着纱布和酒精替自己清理伤口,许梦颖见此也不再做声,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在床边,替他包扎伤口。看着满身的旧伤,和新增的淤青,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话:“你这是把命卖给了那人吗?他不过是你的老板,又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没必要吧。” “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盛方宸斩钉截铁的说。 “什么?”许梦颖全神贯注在他的伤口上,并没有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再不走,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是你们许家的。”盛方宸搭了一件衬衣说道。 “你上次说.......上次.......”许梦颖吞吞吐吐的望着他的身影,将头瞥向一旁,小声嘟哝:“你上次说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会.......真的会.......” 盛方宸将她推倒,贴了上去,双手撑在床上:“真的——但我对你们这种世家小姐没有兴趣。”然后把她的头发缠绕在自己的指尖,拨弄了几下,补充道:“尤其是你这种张扬跋扈,没有一点女人味儿的更没有兴趣。” 近距离的接触,让未经人事的许梦颖手足无措,她完全沉浸在刚才的暧昧氛围里,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嫌弃。于是,起身推开了他,小跑着去了卫生间。结果,却在浴帘后见到了两个被绑着手脚的中年男人。吓得她大叫,险些引来了饭店的管理人员。 “是想留下来看我对他们用刑的场面吗?”盛方宸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的问。 许梦颖整理了一下裙子,说了句:“我才没那种嗜好。”然后便推开了门口的看守,怅然若失的离开了华安饭店。但她未将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告诉旁人。他们似乎也心照不宣的形成了一种默契,把它视为了各自的秘密。 从叶公馆离开的两日之后。便在沈易的带领下去赴宴,叶傲雄这个人奖罚分明,对于违背他的人,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但救了他性命的人,也必将涌泉相报。 在这次宴席里,他并没有带过多的手下,只带了一个随从和一个司机来此。沈易在气氛的烘托下,让盛方宸说出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他的身份让叶傲雄始料未及,不过是四年的时间,当年那个男孩已经完全脱胎换骨,没有了那副穷酸相,不管是从外还是看内,都无法将他与那男儿联系到一起。 叶傲雄出乎意料的望着他,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是周大海的孩子?” 盛方宸面无表情的回应道:“不,我没有父亲。周大海的儿子已经死在了那趟火车上。” 他立马反应过来,这个男人不想再提及当年的遭遇:“说得好,不愧是盛鸿声的人,有血性”随后,又凑近问道:“那你有没有其他的打算,比如留在北平?” 盛方宸为他倒了一杯酒,小心谨慎的递过去:“雄爷的意思,我明白,可我的命是他给的,我不能忘恩负义,希望您能理解。” “哈哈哈~好,好,好,既然你什么也不求,那我就把话放这儿。以后需要我叶傲雄的地方,尽管发话,以后在北平,也没有人再敢为难你。”他把一个怀表亲自递到了盛方宸的手里,作为自己承诺的信物。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下,痛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第40章 不打不相识 据上海来的电报交代,让盛方宸就地解决陆氏兄弟,不要留有后患。并且让其趁此机会多接触北平这边的各方势力,为以后铺路做准备。 他让两个手下取了陆氏兄弟的性命,趁着深夜弃尸于小巷。驱车离开的时候正好碰上巡逻的警员。一只手从那张破席子里滑落出来,引起了一位长官的注意:“停下,全部给我下车。” 由于光线昏暗,那人并未注意到后面坐着的人物。他用手电筒支开车窗的帘子,向盛方宸的脸上照了照,强光里映射出一张冷峻的面容,他正面不改色的直视着长官。 长官认出了他的相貌,这不就是最近北平大街小巷议论纷纷的传奇人物——盛方宸。这个人不仅在上海颇有名望,在北平也有叶傲雄的撑腰。自从那次喜宴结束之后,更是名声大噪,他这种小警员可得罪不起这种人。 于是,赶紧把自己的手电筒收起来,点头哈腰的说:“是您啊,盛先生,哎呀,得罪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盛方宸做了一个手势,从口袋里拿出十来个大洋,那人笑盈盈的捧着双手伸过去接着他的大洋,连声致谢。 “剩下的还需要我多说吗?”盛方宸盛气凌人的问。 那人笑的合不拢嘴,弯着腰回应道:“不用,不用,您放心,今晚我们什么都没见过。剩下的我们兄弟几个会处理好。” “还不滚开?”盛方宸拉上窗帘不再与他们搭话。 “放行,放行,都让开.......”他一边数着钱,一边笑呵呵的恭送他们离开。 等到他们的车子驶离之后,几个警员面面相觑,有一个出于好奇,把席子打开了一角,张皇失措地嚷道:“陆——陆——陆老板.......” 那人凑近一瞧,果然是陆氏兄弟,另一个人发问:“哥,这我们能收拾的了吗?他们不是叶傲雄的人吗?这可怎么交代?” 经过几个人的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还是把这件事向雷彪全盘托出,让他去拿个主意。只是,他们并未料到,盛方宸的人已经在雷彪那儿打好了招呼。让底下那些小喽啰去处理尸体,也是雷彪默许的。 “雷哥,真的就这样处理了?”一个小警员问。 “你们以为他凭什么去动陆氏兄弟,如果没有雄爷的准许,他能拿住这兄弟俩?别多问,扔到乱葬岗埋了,这事烂在肚子里,别再议论。让老子发现谁漏了风声,叫你们好看。”他的下属按照他的指示处理了陆氏兄弟的尸体。 在处理完公事之后,本想趁此与周大海好好清算旧账。但在叶傲雄的旁敲侧击下,盛方宸出于大局考虑,暂且放过了他。叶傲雄也未将盛方宸的真实身份公开,只是他风头正盛,让周大海有些眼红。所以,在许多社交场合会故意接近他,以求分到一杯羹。 一日,他孤身一人去了潇湘馆,点了一壶茶和一些瓜子点心。坐在前排,听着台上的女人弹着琵琶。看着人烟稀少的大堂,虽然没有往日的辉煌,却还有念旧之人会来此听听小曲儿。相比从前,如今的潇湘馆安静了不少,那些招摇过市的女子们应该也顺应着时代的潮流另辟门路,只剩些长相普通,有些手艺的还留在这儿苟延残喘。 许泽毅正打算去青花会找点乐子,在车上看见他走进潇湘馆。于是,让司机在门口等着,只身进去,用手搭在他的肩上:“想不到,你喜欢这儿?”他拿了一颗花生投到自己的嘴里。 他把许泽毅的手拿开,回应道:“怎么?还不死心,准备在这儿找我的麻烦?” “哎,你怎么还把那事儿放在心上,这样,今日我做东,咱们去青花会,就当为之前的事给你赔礼道歉了。这儿都是些胭脂俗粉,哪配得上你。”边说,边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领。 “哦?不准备收拾我了吗?”盛方宸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你这话说的,我现在哪还有那个胆子,当初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也没机会跟你在这儿说话,走着,给我一个面子,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许泽毅谄笑的拽着他往门外走去。临走前,盛方宸从怀里拿出了几个大洋扔给了台上表演琵琶的姑娘,便同许二少离开了潇湘馆。 刚到青花会,许泽毅轻车熟路的招揽来两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在他们的身边坐下。又吩咐了一声服务生将自己存的酒拿来。服务生抬头望了一眼盛方宸,毕恭毕敬的问:“盛先生,还是照旧吗?” “今日许二少做东,听他的便是。”说着,挥手打发了服务生。 许泽毅吃惊的望着他说:“你这才来北平多久?就已经人尽皆知?之前来过?” “嗯。不过这儿是你的主场。”盛方宸靠在沙发上,冷冷的回应。 一个女人风情摇曳的向他走来,把酒杯轻放在桌上,两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的贴了上去:“你都多久没来了。”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也是,最近你在北平混的风生水起,哪有时间来这儿。” 许泽毅挺直了腰板,凑近发问:“你们认识?” 这个女人在北平也算小有名气,她身边的男人都是些达官显贵,就连许泽毅这样见惯大场面的世家少爷,也曾被她妖娆的身姿和感性的谈吐勾走过魂魄。不过,她并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对于那些土财主,或者趋于家族背景,却没有实权的男人,她是顶看不上的,能吸引她的,要么人中龙凤,要么是有权有势的官家。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不需我多言。”盛方宸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挪开。 那女人拿起酒杯起身,带着些撒娇的语气,说了一句:“真是个绝情的男人,那好吧,不耽误你们聊天了。” 等到那个女人离开之后,许泽毅满眼崇拜,把椅子挪了过去,凑近问道:“你怎么搞定的那个女人?她可不是一般人能拿下的,我当初花了很长的时间,费了好些钱,都没睡上......” 盛方宸不屑一顾的说:“我没搞定过她。是她主动勾引的我。” “什么?她——她——她勾引你?快说说,快说说,要不你收我为徒吧,让我也学习学习。”许泽毅瞠目结舌的望着他,眼里尽是艳羡和崇拜,往日那些幼稚的怨恨顷刻间荡然无存。 第41章 什么?定亲? 几轮觥筹交错之后,听着盛方宸讲述了他来北平这段时间发生的故事,更坚定了要结交他这个朋友的想法。虽然,自己有许多狐朋狗友,但那些平庸之辈,哪有面前这个‘传奇人物’有意思。 许泽毅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捧起:“今日起,你就是我许泽毅的朋友。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言语一声,这杯酒全当我为之前的冒失赔罪,我干了。”说着,便将它一饮而尽。然后四仰八叉的瘫在沙发上,搂着身边的女人,享受着纸醉金迷。 盛方宸随之也拿起酒杯小酌一口,冷笑了一声。一个女人起身附庸过去,为其倒酒,小心翼翼的说:“平日里,总听他们议论您的事,今儿见着您本人,果然潇洒不凡,英姿绰约。” “是吗?他们都怎么说的?让我也听听。”盛方宸放下酒杯,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在女人一番阿谀奉承的胡诌之下,盛方宸感到索然无味。将身子一转,把目光移到了舞台上。不再与她搭话,舞台上那些女人的妖艳的表演都比她说的话更真切。 “唉~盛大哥,别光顾着喝酒啊,怎么?这两个女人不合胃口?”许泽毅在她们的身上轻轻捏了一下,惹得她们一阵瘙痒,小声笑了笑。 “今日没什么兴致。”盛方宸漫不经心的说。 “恐怕是入不了你的眼吧,哈哈哈哈哈。”许泽毅当着他的面,与那两个女人调情,毫不避讳。 等到舞台上的表演结束,一个穿着红色礼服的女人从后台缓缓出现:“下面这首《南屏晚钟》送给大家。”一旁的萨克斯和手风琴为此拉开序幕。话筒立在舞台的中央,女人展开双臂,开始在舞台上扭动身姿烘托气氛。 台下的男男女女们纷纷参与其中,俩俩成双的在舞池里随着舞曲的起伏,你来我往的跳着舞。 “盛大哥打算什么时候回上海?”许泽毅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的问。 “有事吗?”他问。 他捡了几颗开心果扔进嘴里:“倒也没事,不过,再过段时间,我大哥就回来了。”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他喝了一杯酒问道。 “前些天,沈伯父与我爹正在商量我大哥定亲的日子。估计过些时日,就要迎娶沈穆瑶,府上有喜事,如果你不着急走,可以留下来凑个热闹啊。”许泽毅并不知道这句话对他会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盛方宸放下酒杯,若无其事的问:“已经订好了日子?” “定亲的日子已经选好,不过成亲的时间还没确定,估计就那段时间了。”许泽毅说着,时不时停下来调戏了下身边的女人。 “怎么样?要不要多停待些日子,留下来喝杯喜酒?”许泽毅问。 他本不想再提起她的名字,可是每当听到‘沈穆瑶’三个字,就很难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总会不知不觉的想要了解更多有关于她的消息。 “沈府的事情,我也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走上了联姻的道路。”盛方宸佯装镇定的回应道。 “什么联姻啊,我大哥和沈穆瑶是青梅竹马,就算没有沈府那档子事儿,他也一定会娶沈穆瑶。”许泽毅亢奋的说。 “你大哥很喜欢那位沈小姐?”盛方宸追问。 许泽毅噗嗤的笑出了声:“不瞒你说,我大哥从小就喜欢她,他总借着我爹的名义去沈府,那沈穆瑶仗着我大哥喜欢她,从小就蛮横,都没给过他一个好脸,真不知道我大哥怎么想的,怎么看上沈穆瑶那个小丫头。” “听你的意思,沈小姐似乎没有看上你大哥。”盛方宸一语点破。 “她有没有看上我大哥我不知道。不过,在她心里肯定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许泽毅说。 “此话从何说起?”盛方宸问。 许泽毅凑近小声的说:“你不知道当年沈府,好像收留了一对从苏州来的母子,沈伯父原本打算把她们留下来,但是人家执意要走,据说在离别的时候,那男孩儿送给她一个木簪,她一直当成宝贝,谁也不让碰,有次,我大哥不小心在书桌上看到,好奇拿起来看了一会儿,那沈穆瑶直接把他赶了出去,几个月都没有搭理他。一个破木头当成宝,如果不是把那个人放在心上,何必这么紧张?心里指不定有人呢......” 听到他的描述,不由得心头一震,手里的酒杯也随之滑落。几年前在火车站分别的那一幕从脑海里闪现。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儿,手里拽着木簪,流着泪追着火车的模样依稀可见。 “来人啊,快收拾一下。”许泽毅叫着服务生清理着碎玻璃。 随后,又取笑了一番:“这才喝多少?就拿不住杯子?不会就这点酒量吧?” 许泽毅并不知道他的失态并不是因为喝多了酒,只是因为他提到了一个不该提及的人,更不该告诉他,沈穆瑶对那个男孩的与众不同。 “那她为什么会同意这门婚事?”盛方宸不解的问。 许泽毅带着些醉意,吞吞吐吐的回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再说,以沈伯父如今在北平的地位,他们沈家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我们许家不嫌弃他们就不错了,女人嘛,等到成婚之后生米做成熟饭,也就认命了。” 盛方宸双手紧紧握拳瞪着身边的这个男人,看着他一脸醉意,不仅目中无人,羞辱了沈家,又如此轻浮的形容着自己心里的女孩,好像把她的命运和婚事当成了一桩交易。正当他准备出手的时候,许梦颖跑了过来:“二哥,就知道你在这儿。” 才得以将他的愤怒制止,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咦?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盛方宸没有回应她,起身丢下了一句话:“他喝多了,你来的正好,赶紧把他带走。”还未等她的回复,便只身离开了青花会。 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沈府的门口,通过房檐偷偷来到了沈穆瑶的院子里。整个沈府萧条不少,这院子的一草一木连同沈穆瑶的离开也变的毫无生机。平日里偶尔会派人简单的打扫一下院子里的落叶,可能因为沈府已不如从前,下人们也开始偷奸耍滑,并未细心维护这里,致使那门上的锁都落了层灰。 他脚下一蹬便跳上那棵歪脖子树,但这时,却不忍心再去摘那残缺的树叶。他不想这仅剩的一点生机也被自己亲手摧毁。盛方宸头靠在树枝上,回想起当年与沈穆瑶爬树的场景,那个傻丫头一股子倔劲,非要在他的面前与这棵树杠上,最后还冻伤了脚。想着那段过去,嘴角竟止不住的流露出笑意。那应该是他黑暗岁月里唯一值得回味的时光。 第42章 强扭的瓜不甜 许泽毅得知他即将离开北平,准备带他好好去见识一下这里的风光。在许梦颖的提议下,打算约上几个好友去郊外野炊。起初,盛方宸并不想应约,但架不住他们兄妹俩的轮番攻势,连沈易也同意,让他抽身暂且把家仇国恨放在一边,做个普通人,好好享受这几天的太平日子。 他们开着一辆黑色的别克敞篷车来到了郊外的马场,各自分工明确,许梦颖带着一个小姐妹同行,她收敛了一些性子,帮大家准备点心。几个男人相约着来场骑马比赛,他们都想看看盛方宸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这几个男人总想在他身上找到一些缺点,以此来证明他们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让那些女人明白人无完人的道理。 “不知道盛先生的骑术如何?”其中一个男人发话。 “略懂一二。”他谦卑的回应道。 “瞧瞧,有真本事的人就是这么谦虚。”那个男人起哄道。 “确实不怎么擅长,不能跟各位比。”盛方宸解释说。 另一个男人满脸横肉,荒淫无度的盯着那个女人,逗趣的说:“那可不能略懂啊,不然怎么收服那些女人,你们说是吧。” 另外几个人听出了弦外之意,放声大笑起来,让身旁的两个女人羞红了脸。盛方宸不屑与这类酒色之徒为伍,并未做回应。径自走向马场,去挑选比赛的马匹。许梦颖挽着小姐妹凑上前问:“你的伤........要不我跟二哥说换个项目?” 说着,他一脚踩上马镫,一个翻身便坐在了马背上,胸有成竹的说:“这个时候,不如去关心你的二哥——驾....”他拉着缰绳,双腿夹紧它的肚子,身体前倾,缓缓地向前驶去。 看着他冷言冷语的样子,便赌气的随便挑了匹马跟上去,她的朋友小跑上去:“你疯啦?梦梦,快下来.....” 她不顾旁人的阻止,驾马跟在他的身边:“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他看了一眼马的眼睛和外观,提醒道:“我劝你赶紧下去,不然等会儿有你受的。” “你什么意思啊?喂——喂——盛方宸?”看着他加快速度,自己也想追上去。于是朝着马屁股甩了一鞭子,那匹马像发了疯一样往前冲,不过一会儿就超过了他。 许梦颖还洋洋得意的叫嚷着:“看吧,也没有多难,连我都比不过,还想跟别人比。”在她准备让马停下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不管她如何拉缰绳,都无法让它停下脚步。眼看着它的速度越来越快,颠的身体前倾后仰,险些抓不住缰绳。 众人惊呼:“拉紧缰绳,梦梦,我们来救你。” 他们还没来得及上马营救,盛方宸便架着马追了上去,见那匹马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找到了与它一致的那个频率,两脚一蹬便坐在了她的身后:“一会抓紧我的胳膊。”随后,双腿紧紧的夹住它的身体,用力朝后拉扯缰绳,它扬起前蹄,在原地慌乱的奔走,直至马场主人出现,才逐渐镇定下来。 许泽毅上前将她搀扶下去:“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刚消停几天?自己是什么水平心里没数啊?这还好没伤着。”他言辞犀利的责备道。 她在朋友的搀扶下离开了马场,木讷的坐在外面犹如惊弓之鸟。朋友上前询问:“梦梦?你还好吧?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被那马甩出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身手是真厉害。要不是他追上去,说不定,你多少得受点儿伤。” 想到刚才他临危不惧的样子,毫无顾忌的冲上去救自己。便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的望着他说:“还说是略懂一二,刚才那阵势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一会可得手下留情。” 随着哨声的响起,他们各自挑选的骏马也随之前行。刚开始由许泽毅领先半圈,后面的男人,紧跟其后。等到最后一圈的时候,盛方宸突然发力,架着马越过一处拦路的树梢,连续跨越几个木栅栏,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原点。这个结果似乎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他的胜利也并没有令他们眼红,大家都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许梦颖还未从刚才的遭遇里回过神来。但看到盛方宸获胜的场景,心里也不由得喜悦。拿着水壶小跑过去:“累了吧,喝点水吧。” 众人看此场景起哄的说:“梦梦,我们也要喝水~” “你们又不是没手,自己去拿呗......”许梦颖摆出大小姐的气势。 “得,我这个二哥还比不上一个外人,走吧,哥儿几个,咱们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许泽毅与他们勾肩搭背的离开了马场。 “不用。”盛方宸推开面前的水壶,向他们走去。 她的小姐妹凑上来,小声说道:“怎么回事?他好像不吃你这一套?” 许梦颖气愤的转身,傲娇的说:“胡说,你等着看,我一定会拿下他。” “噗嗤,我看那人心比天高,不是我们能搞定的,就他那个身份,估计见过的女人数不胜数,劝你还是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免得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她的姐妹提醒道。 “不,我偏要把他拿下。”许梦颖笃定的说。 许泽毅看出了妹妹的心思,趁着旁人散开的时候,借机上去搭了几句话:“盛大哥,我妹妹虽然有些小姐脾气,但是她待人诚恳,为人善良,没什么坏心思。而且至今,未有婚配。” “怎么?准备给自己的妹妹说门亲事?”盛方宸取笑道。 “唉~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她的心思,你我都明白。”许泽毅回应。 盛方宸转过身严肃的面对着他:“我的身份你们都有所了解。我不可能娶亲,更不可能娶你的妹妹。你如果不想让她受到伤害,最好回去劝她不要再接近我。之前,我跟她把话也讲得很明白,对她这样的世家小姐没有兴趣。” “我明白,就怕她......”许泽毅犹豫道。 他庄重的拍了拍许泽毅的肩膀,又补充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让她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我的身上。” 第43章 原来她才是你的秘密 傍晚,他们驱车回到城里,选了一家西餐厅,酒足饭饱之后,在那个胖子的指引下,去了另一家歌舞厅。虽然不像青花会那样热闹,不过,偶尔也能看到一些相貌出众的女人。这家歌舞厅里的女孩,在年龄上更胜一筹,都是一些摩登的年轻女孩儿。 “怎么样?”那个胖子发问。 “没什么兴趣。”盛方宸扫兴的说。 许泽毅冲着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去玩吧,我和盛大哥聊会儿天。” “大哥成亲之后就是你的婚事了,二哥,你怎么也得收敛一些,少来这种地方。”许梦颖说。 “就你多管闲事。对了,信里说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许泽毅问。 她喝了一口红酒,歪着脑袋细细回想:“说是下月初就回。” “真是好事将近。我们家好久没有办过喜事了。”他茫然的说。 许梦颖红着脸望着他:“要不留下来参加我大哥的婚礼?过些日子再回上海?” “沈小姐知道自己即将成亲的事吗?”盛方宸怅然若失的问。 “回来不就知道了,反正他们是青梅竹马,又不是嫁给别人,我大哥待人和善,对她更是没的说,她嫁进我们许家是她的福气。”许梦颖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盛方宸拿起一杯酒囫囵吞下,想着那个女孩儿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心中闷闷不乐。却不能向任何人去倾吐自己的真情实感,只能寄忧愁于酒杯。 “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盛方宸想要确定那个人是否会成为一个好丈夫。 许梦颖起身移步到他的身边坐下,凑近的问:“怎么啦?你对我大哥感兴趣?”见他没有抗拒的意思,又将身体靠近了一些。 他只是想确认,那个女孩儿嫁的男人是否能给她幸福,并且简单的了解一下徐宥祖的人品和处事风格。 “你不想说,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他要挟道。 “好啦,说就是了,凶什么凶——我大哥为人谦卑,知书达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些年,我们家很多生意也是他在打理。你别看他人在国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还得与他商量着来,北平不少人家的小姐都喜欢他。不过他那个人有时候脑子一根筋,有些轴。”许梦颖嘟着嘴说。 “嗯?”他疑惑的望着她。 “要不然为什么从小到大只喜欢沈穆瑶。这北平的世家小姐多的是,就算他想娶个洋人妻子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可他就一根筋,吊在那一棵树上。而且,上次沈家出事,我爹本来就不太想插手,还不是我大哥好说歹说去求爹出面。”许梦颖义愤填膺的说。 “那沈小姐?对你大哥如何?”盛方宸眼里闪现过一丝失落,他多想从她的嘴里听到——徐宥祖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整日沉迷酒色,外面养了一堆女人等等诸如此类的荒唐言论。可听她的描述,徐宥祖不仅有担当,对沈穆瑶也是真心实意的好。明明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却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惆怅。 “沈穆瑶?呵呵~她成天欺负我大哥。仗着对她的偏爱,越来越肆无忌惮。但是,不管沈穆瑶怎么对他,他从来不会违拗她的意愿,对她可谓是唯命是从,就差没把自己的命给她了。”许梦颖妒忌的说。 “不过,我真是替我大哥不值,沈穆瑶根本不配进我们许家。”她口无遮拦的说,顺便拍了一下桌子。又接着补充道:“你们外人肯定不知道,沈穆瑶心里藏着另一个人呢。据说是他们沈家小时候救的那个男孩儿。就我大哥那个傻子没把这事儿放心里,偏要娶她。” 他在沈穆瑶心里的地位再次得到验证。又听着许梦颖把她一顿数落,让自己更加郁郁寡欢。他端起酒杯,连着灌了几杯酒,想到她一直把自己藏在了心里,还等着他回去履行诺言,痛恨命运无常,又嗤笑自己的背信弃义。 可就目前的局势而言,该以什么身份出现?他不过是个替人卖命的打手,又不是那些世家公子,根本配不上她的深情。想着,不觉自己已经喝了一瓶洋酒。 许梦颖夺过酒杯:“你干嘛呀?喝这么多酒?搞得是你心上人一样。” 不知是醉意还是失意,让他情不自禁地靠在了许梦颖的身上,在她耳边轻声唤着:“沈穆瑶,你这个傻女人.....” “他说什么?”许泽毅凑上去问。 “没,没什么。”许梦颖听得真切,他就是叫的沈穆瑶的名字。突然想起那晚,他第一次醉酒失态,叫着的似乎也是她的名字。 “我带他去醒醒酒。二哥,你们先玩着。”许梦颖搀扶着他来到卫生间。 在卫生间的门口,再次问道:“你刚才在叫谁?” 盛方宸醉眼迷离的望着面前的女孩儿,脑海里再次出现了那张脸,罕见的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柔情,她确定那是自己没有见过的眼神。他抬起手,缓缓的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用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庞:“穆,穆瑶,瑶,瑶。” 许梦颖愤怒的望着他,却不想推开,哪怕他把自己当作了别人,也不想制止他的失态。她失落的问:“原来,她才是你的秘密。你难道是当年那个——男孩儿?” “怎么样啊?”许泽毅前来打断了二人的‘醉话’。 “二哥,还是你带他进去吧。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许梦颖把人推了过去。强忍着眼泪离开了舞厅。 许泽毅一脸纳闷儿的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醉汉:“还说没兴趣,喝多了不也一样。”他搀扶着盛方宸进去,用凉水洗了洗脸,驱散了一些醉意。 他们勾肩搭背的回到了沙发上,许泽毅一脸坏笑的问:“刚才你喝多了,对我妹做什么了?她可是带着哭腔离开的。” 盛方宸回想刚才发生的事,眉头紧锁的说:“她没跟你说其他的?” “你想让她说什么?你轻薄于她?”许泽毅喝了一杯酒大笑。 想到刚才失态似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有些懊悔。又想着,即将离开北平,也不会在与她们有任何交集,便不想再去向她过多解释些什么。 第44章 许梦颖沉迷舞厅 她还没有从那日的恍惚中走出,盛方宸便接到了陆齐瑞的电报催促他离开。等她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在回上海的火车上。还来不及确认沈穆瑶在他心里的身份,便匆匆一别。 在盛方宸离开之后的那段日子里,她像弄丢了魂一样,成天跟着那群小姐妹出入歌舞厅。接受不同男人的示好,偶尔还会喝得烂醉,钱玉英甚至还亲自去接过几次。 她的父母并不知道女儿纸醉金迷的原因。以为,她只是被那群女人给带坏了。她也并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心事。于是让许泽毅替她隐瞒此事,他也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并未向旁人提起过盛方宸的名字。 一日,她受邀去青花会,正在舞池里和一群男女们跳着探戈,似乎只有沉迷交际场里,才能将他短暂的遗忘。等到人潮褪去,各自回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面容便会悄悄的从脑海里浮现。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他的身形,还有气息萦绕在自己的周围,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日。 然后就会陷入无尽的思念,夜不能寐。可他在临走的时候,叫出的那个名字,又打破了这份美好的回忆。还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得到答案。她心里想着,若真的对她没有意思,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救?为什么每次面对她,都要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想什么呢,梦梦?你都踩我好几次了。”她的舞伴埋怨道。 这个男人长着一张天生带着笑意的脸,弯弯的眼睛宛如天上的明月。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赘肉,五官分明,唯有那桃红色的薄唇是处败笔。凑近细瞧,给人一种薄情寡义的感觉。 “踩你怎么啦?鞋子多少钱?我赔你就是。”许梦颖气势汹汹的说。 “知道你许大小姐有钱。我只是让你回回神,别总心不在焉的。”男人谄媚的笑着。 许梦颖心烦意乱的推开他:“事儿真多,弄得我一点儿兴致都没有,喝酒去了。” 男人也与她随行,跟了上去,坐在她的对面,替她倒了一杯酒,坏笑地递过去:“梦梦小姐,赏个脸,喝一杯吧?” 她接过酒杯,狐疑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不自觉的想要将他与盛方宸作比较。可自从见过盛方宸之后,旁人再也入不了她的眼。喝了一杯酒,不屑一顾的说:“实在差太多了。难道这世上就没有比他更好的?” 男人起身挪过去,坐在她的身边,下意识的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何必单恋一枝花?我也不差啊,梦梦。” 许梦颖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冷笑一声,回应道:“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几个小姐妹一前一后的向她走来,她们与男人打闹着落座,上次同她出去野炊的那个女人率先发话:“别白费心思了。你啊,是走不进我们梦梦心里的。” “这话怎么说?我比那人差在哪?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男人气愤的问。 几个女人异口同声的笑了起来,她喝了一口酒,缓缓地说:“你知道她心里的男人是谁吗?你还跟他比,人家那可是上海北平玩得转的风云人物。前段时间大街小巷都在散播他的传奇故事,你难道不知道?” 男人瞪大双眼,反问道:“你该不会说的是盛方宸吧?” 她们望着他自作多情的模样,笑着说:“你才知道啊?唉,我说——你反应真够慢的,早就说,让你对她别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你偏不听,陪了她这几天,除了当出气筒,可是什么都没捞到啊。” 男人先是一愣,接着便笑的前仰后合,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讽刺道:“他那种人物,一般女人能看得上吗?你们说说,他整日在周旋在各种生意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梦梦,我劝你还是认清事实吧,他不会喜欢你这种的。” “我哪种的?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他怎么会不喜欢我,他要不喜欢我,干嘛三番两次的救我.......”许梦颖站起来气急败坏的说。 众人见她慌乱找补的模样,连声附和:“对对对,我们梦梦最迷人,他肯定喜欢,可能是有急事要回上海去处理才走的匆忙。” 男人得理不饶人的说:“他要真喜欢你,就带着你一起走了。我看,人家对你根本没那意思。” 她一杯酒倒在了他的脸上:“你闭嘴,他一定会回来的。” “好,好,好,你就跟这儿等着他回来吧,我看你能不能等到。”说着,男人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舞厅。 见他离开之后,许梦颖直接拿起酒瓶猛灌了几口。几个女人纷纷上去劝酒,钱玉英听人报信,女儿在青花会喝酒闹事儿,谁也劝不住。赶紧叫上儿子同行,一道去接她。 他们合力将许梦颖带回车上,在回家的途中一直说着胡话。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回到家之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扛到床榻上。她却不停的叫着盛方宸的名字,对他无情的离开展开一顿抱怨。 “泽毅,小颖说的什么?”钱玉英疑惑的问。 许泽毅忙上去敷衍道:“她说胡话呢,谁知道说的什么。” “你们都下去,我和二少爷留下照顾她就好。”钱玉英将身边的下人支走。 又追问了一句:“别蒙我,她到底在说什么,我刚才听到她在叫盛方宸的名字。” “哎呀,娘,我真的不知道,我........我.........我不能,你还不如等梦梦酒醒亲自问她。”许泽毅进退两难的说。 “你们兄妹俩,有什么事瞒着我,再不说,我可让你爹来审问了啊。”钱玉英威胁道。 许泽毅面露恐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在斟酌之后,还是将她的心事说了出来:“梦梦喜欢上了盛大哥,在他离开北平之前,我也有意点拨过,可人家对梦梦没有那个想法,这不,在他离开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我想着,她跟朋友出去消遣打发一些时间,总比一个人待在家胡思乱想的好。” 钱玉英目瞪口呆的望着儿子,追问道:“你说的是上海来的那位?——盛方宸?” 许泽毅点了点头:“除了他,梦梦还能看上谁?她什么时候把别人当回事儿?” 听到自己的女儿看上的绝非平庸之辈,而是人中龙凤,原本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她坐在桌子旁,笑得合不拢嘴:“不愧是我钱玉英的女儿,这眼光就是不一般。” “娘,您这是?”许泽毅疑惑的问。 “这事先别让你爹知道,等八字有一撇了,咱们再说。你先回去,我留下来照顾小颖。”钱玉英似乎很满意女儿的心上人,并没有反对这段感情。 不论是从他的言行举止,还是身手相貌,都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况且,又在上海和北平有了一定分量。对许家以后的生意也是锦上添花的事。想到这里,她必须要想个法子,让女儿和他再把这段情缘续上。 第45章 陆氏遗孤 回到上海之后,简单收拾好行装,就直接去了盛鸿声的书房,向他汇报在北平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将北平的形势描述了一番。除了那些儿女情长之事,几乎在其他方面都做的事无巨细。 听到他提及陆氏兄弟的时候,便将陆齐瑞打发走,与盛方宸谈起了一段往事,他的回忆与自己从旁人那边听到的故事基本一致。不过其中一些隐情外人并不知晓。 原来,盛鸿声就是当年的那个‘大人物’,从陆氏手里拍得一件假货。也确实是由陆家小儿子出面解决了这场事故。后面看中了他的人品和态度,与他个人展开了私下合作。让陆氏家族的生意日益壮大,引得老大老二眼红,没少给他制造麻烦。他为人忠厚,又念着亲情,始终不愿与他们分的太清。 陆家老三他们一家在一次远洋的途中不幸丧命,也并非属于意外,而是被人杀害做了手脚,抛尸在海里。不过,他们有个四岁的儿子却不知去向。后来陆家老大去警察厅打点了一些关系,也就把这事当作意外丧命结案。陆齐瑞便是陆老三的孩子,是从一个船员的手里买的。据船员交代,这是陆老三临死前最后的嘱托,买他的时候,那孩子手里还拽着刻有陆老三名字的派克笔。 “难怪您没有替他改名。”盛方宸恍然大悟。 “陆老三就这么一个孩子,我已经剥夺了他的自由,就没有必要再夺走其他。”盛鸿声语重心长的说。 在往日的认知里,他一直以为盛鸿声是个冷血动物,没有任何怜悯之情。不过,今日来看,似乎还有那么点人情味儿。至今,他一直都记得初见盛鸿声的场面,那日他让自己亲手枪杀了那群与自己无冤无仇的罪犯。 “陆齐瑞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他追问道。 盛鸿声转身直视着他,沉默片刻,若有所思的说:“他还有别的身份吗?从以前,到现在不都是陆齐瑞?” “明白,盛爷。”他回应道。 “今天我们的谈话,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盛鸿声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随之将他打发走。等他离开盛公馆,又叫来了与他同行的两个手下,让他们重新汇报一次他去北平的行程。 听到他们的描述与盛方宸说的基本一致,也就没有再去怀疑他的忠诚度。不过,听到了一些插曲,是他没有交代的——关于他与许家小姐的故事,让盛鸿声有些好奇。据他的手下描述,那许家小姐起初目中无人,根本瞧不上盛方宸,但在发生过几次意外之后,便开始暗暗接近他,多少次的热脸贴了冷屁股,盛方宸赶都赶不走。好在,现在回到上海,终于不用再与那位千金大小姐继续周旋。 盛鸿声听到手下小声的抱怨着那位许小姐,清了清嗓子:“怎么?跟着他办事,在我这儿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吗?” 两个手下吓得面色惨白,跪在地上:“盛爷饶命,是小的们失了分寸。” “你们虽然跟着他办事,但也是我盛鸿声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不用我再强调了。”盛鸿声斜睨着眼威胁道。 “知——知——知道,盛爷。我们绝不敢出去乱说。”他们应声附和。 “下去吧。”盛鸿声一声令下,两个手下吓得慌乱退下,就怕多说一句丧了命。 盛方宸从北平买了一些新鲜玩意儿送到许伊曼家里,一如既往的等到被人发现之后,才将礼物放下,可这次出来的不是下人。许伊曼牵着一个女孩儿从里面走出来,女孩儿蹲在地上,研究着礼物的包装。 许伊曼在门口喊了一句:“来都来了,何不现身见见她?” 他躲在暗处犹豫不决,盛方宸不想去打破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小女孩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化解尴尬的能力,捧着礼物,拉着许伊曼的裙角:“姨娘,这个盒子里面装的什么呀,叮铃哐啷的,这些都是谁送来的呀?” 她俯身下去整理了一下孩子的头发,失落的站起来,缓缓的说:“一个大哥哥送给你的,喜欢吗?” “嗯嗯,很喜欢,姨娘,我们进去吧。”许承恩拉着她的手打算离开。 “还不出来?”许伊曼试探道。 盛方宸看着无忧无虑的妹妹,终究没有现身。她心灰意冷的让下人把礼物拿进去,带着孩子回到了花园里。他站在树后望着花园里女人,似乎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有戳穿他。 下人们手忙脚乱的从外面回来,他们或抱着一堆布匹,或提着一些鲜花烛台,或捧着一沓请帖匆忙的朝她小跑着过去:“太太,太太,您看这些怎么样,是不是您要的料子?” 许伊曼拿着布匹近身瞧了瞧:“说了多少次,要的是缎面的,不是这种,再去找找——还有你们,我要的是金色的烛台,这红色顶俗气——还有你们,别抱着帖子满屋跑,这几日就把请帖派出去,别耽误了正事。” 盛方宸望着她操劳奔走的模样,看这架势,应该是府上有喜事要发生。可她与家里几乎断亲,在上海也没有什么人脉关系。除了盛鸿声,她还会替谁亲自张罗这事? 在回去的路上,偶然碰到了许伊曼身边的下人,便跟上去一探究竟。在她们与老板的攀谈里,才得知,原来是盛公馆要办喜事。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许伊曼替他操办生日宴,她总会提前去筹备宴会,将一切安排妥当,让人挑不出理儿。 所以,在大家看来,她虽然没有嫁给盛鸿声,但实际上已经把她默认成盛太太。而盛鸿声本人,对她的安排也并未反对,这让底下的人就更加坚信许伊曼的地位。 盛鸿声对身边的女人几乎都没有过特殊照顾,唯独对她另眼相待,他嘴上说着不会与任何人产生牵绊,但在感情发生之后,却由不得他。软肋产生的时候,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第46章 盛爷寿宴 几日后,各界人士都收到了盛鸿声生日宴的请帖,他的宴会也如期而至,这是他第一次在盛公馆见到如此气派的场面。来此贺寿的,都是些生意场和上海官场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各自带着礼物相约至此,见到盛鸿声之后,都会过去客套的与他寒暄一番。 “恭喜啊,盛爷,祝您增寿增富贵,添彩添祥瑞。”一个茶行老板带着礼物笑盈盈的向他走来。 “好,好,好,借您吉言......”盛鸿声笑逐颜开的说。 “盛老板,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声音洪亮的从人群里大摇大摆的走来。众人看到他的身影,纷纷退开,为其让路。 “蔡局长大驾光临,真是给足了我盛某人面子,来人啊,快给蔡局长看茶。”盛鸿声小心翼翼的上去迎接。 他摆了摆手,让手下把礼物递了过去,交代道:“不必了,原本是打算让手下直接把礼物送来,后来,想着是你盛老板生日不能不来啊,就把手头的事放了放,还是亲自跑一趟踏实,一会就走,局里还有事需要处理,就不久留了。” 盛鸿声这次并没有让下人接过礼物,转身把盛方宸叫来:“方宸,过来接着,小心保管。” “是,盛爷。”盛方宸捧着盒子站在一旁,等待下一步指令。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叫什么——盛方宸的?听闻前段时间,你在仙乐会为救盛老板大杀四方,一个人杀出重围,险些丧了命?”蔡岳城投来欣赏的目光。 “您过奖了,全靠盛爷栽培。”盛方宸毕恭毕敬的低着头,不敢僭越。 “嗯——不错——是个可造之材,盛老板眼光不错啊,什么时候也替我也培养几个像他这样的手下?”蔡岳城打趣道。 “您这不是折煞我吗?您想要什么人才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盛鸿声谄笑的迎合道。 “哈哈哈哈哈哈,盛老板这是怕我抢了你的人?”蔡岳城试探的问。 盛鸿声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又不好当众回绝,于是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身边,眼神凌厉的望着他发问:“方宸,我看蔡局长对你颇有栽培之意,你去跟着他办事如何?” 他从盛鸿声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猜忌,又从他的语气里判断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蔡局长,多些您对我的赞赏。可我的命是盛爷给的,我断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人。但如果今后您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必将为您效犬马之劳。” 虽然,盛鸿声并不敢当众驳了他的面子,但不意味不会让旁人去回绝。出于他对盛方宸的了解才敢走这一步险棋。让当事人亲自出面去回绝,总比自己得罪蔡岳城要好。这样一来,就算他想追究,这责任也怪不到盛鸿声的头上。 本以为蔡岳城听到这个回答会怪罪于他,却没想,他仰天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啊,好,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这乱世里,像你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不多,有机会来我府上小续一杯...........好了,我就不再多言了,你们继续,我走了。” 盛方宸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悬着的心才得以放下,惊魂未定的走到书房把礼物放好。与此同时,盛鸿声也半信半疑的跟了上去,与他撞个正着:“你刚才当众拒绝蔡岳城,就不怕得罪他?” 他直截了当的回应道:“您不是也想回绝他?不过是借着我嘴罢了。” “何以见得?”盛鸿声追问。 “您若真的想把我交给他,根本没必要去征求我的意见。既然您把我推了出去,那必然是不想让我跟着他做事。而且您知道我也不会跟他走。就算最后得罪了蔡局长,这事儿也跟您没有关系,毕竟是您亲自出面征求过我的意见。”盛方宸敏锐的分析道。 盛鸿声抽了一口雪茄,愁眉不展的打量着他,他对周边的一切了然于心,又深谙人心,倘若有朝一日背叛自己,那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有句话确实是我的肺腑之言。”盛方宸补充道。 “哦?什么话?”他问。 “我的命是您给的,您对我的栽培,对我妹妹的照顾,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甘愿为您当牛做马,誓死效力。绝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想法。”盛方宸的一番言论,让他始料未及。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只见盛方宸小跑着出去,不出一会儿,便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走进来。他把盒子轻轻呈上:“盛爷,祝您福禄安康,日月同辉。”他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套明清时期的青花瓷。它色调丰富、色彩雅丽、釉色莹润,花纹描绘得惟妙惟肖。 盛方宸从那日的谈话里留意了他的喜好,四处托人挑选了一套明代的青花瓷作为盛鸿声的寿礼。不知为何,看着面前这一堆礼物,只有他打开的这一份尤为扎眼。他明明只是自己培养的一个手下,为什么在为人处世上却如此深得人心?同样都是自己的心腹,他比陆齐瑞出现的还晚了几年,现如今却已经能游刃有余的替他处理各种棘手的问题。 而且,他与陆齐瑞有着本质上的不同,陆齐瑞为人心狠手辣,做事不留情面。在处理问题上甚至有些僭越,很多时候,在未征得盛鸿声的同意下,按自己的旨意办事。冥冥之中得罪了不少人,但碍于他是盛鸿声的心腹,只要事情不算太过,也就没有去追责。 自从盛方宸的出现,让两人的能力立判高下,他做事虽然也不留余地,不过都是按照盛鸿声的指示办事。他比陆齐瑞更懂得去维系人际关系。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也不会手下留情,但对于那些有点背景来历的人,会谨慎盘算一番,再周到行事。他深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更不需要旁人的点拨,便能明白盛鸿声的心意。 第47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上) 下人们在后厨忙的热火朝天,她们捧着酒瓶和吃食来到客厅添补。一个陌生的男人引起了盛方宸的注意,请帖里似乎并没有这个人,他看起来对盛公馆的布局也并不熟悉,时不时抬头看了几眼身边的环境。 与此同时,另一个身穿墨蓝色中山装的男人带着礼物出现。不过,他能出现在盛公馆是大家意料之外的。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曾经与盛鸿声有过节,在一次跨洋交易中让那个他失去了一个儿子。但盛鸿声的背景让他对此无能为力,妻子也因过分伤痛自缢于家中。自此之后,俩人便在生意场结下梁子。 那个男人空着手来,假模假样的说了一句:“恭喜盛老板,今日来的匆忙,没有备礼,不会怪我吧?” “远来皆是客,齐瑞,好好照顾这位张老板。”盛鸿声一个眼神,让陆齐瑞对那个男人多留了个心眼。 “张老板,请吧......”陆齐瑞把他从盛鸿声的旁边带走,并近身看管,以免他制造事端。 在众人的全神贯注在张老板身上时,那个陌生的男人开始了他的行动。他用身体挡在酒桌旁,假装若无其事的摸了一下瓶口,在他正准备离开酒桌的时候被盛方宸盯上。他不动声色的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摁住他的手臂:“别出声,跟我走。” 男人原以为自己的小动作不会被人看穿,没想到他的心思如此缜密。盛方宸的名字他是有所了解的,以他的身手,自己是很难有逃脱的机会。除非——他把目光转移到一个忙乱的女人身上。 趁着转弯的间隙,推开了盛方宸,一个箭步跑到许伊曼的身边,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全都退后。” 盛鸿声怒发冲冠的瞪着那人:“把她放了,我兴许能留你个全尸。” “别他妈废话,都退后,不然我杀了她。”男人惊恐的拿刀逼近她的脖子,由于慌张未能控制好力度,导致她的皮肤已经渗出了鲜血。 “你以为,我会管她的死活?区区一个女人,我盛鸿声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威胁。”盛鸿声慢慢逼近,想要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陆齐瑞还未等他发话,便已经拿着枪冲了上去。盛方宸见刀子的力道逐渐加深,偷偷从人群里移步到那人的身后,在陆齐瑞开枪之时,朝着他的背后扑了过去,趁机救走了许伊曼。陆齐瑞趁乱朝那人开了枪。众人听见枪响都四下逃散,就怕被子弹击中。 张老板躲在一旁的角落里,伺机而动。眼看着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便赌上了自己的性命,誓死要把盛鸿声一起拉进地狱。 “您在这儿待着别动。来人,保护好盛太太。”盛方宸叫来几个手下护在她的身边。 陆齐瑞带人去追捕那个男人,盛方宸则守在盛鸿声和许伊曼的附近,时刻保持警惕。角落里的男人趁乱混进人群里,朝着盛鸿声的位置逼近,眼神里充斥着杀意,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凭着女人第六感的直觉,让她意识到那个人的危险性,眼睛一直盯着他。果然,在离盛鸿声数米的距离时,他抬手便是一枪。许伊曼在慌乱之中用身体挡在了他的面前,一颗子弹落在了她的后背上,随之而来便是钻心的疼。 男人正准备开第二枪的时候,盛方宸一脚把桌子踢了过去挡在他们面前。当男人调整角度再次抬手的时候,盛方宸对着他的手掌就是一枪,他满手鲜血,疼痛让他手里的枪也随之滑落。 接着,陆齐瑞将抓捕到的男人和张老板提溜到一起,盛鸿声来不及审问,便让他们把人先带下去。 “都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叫约瑟夫医生过来一趟?”他心急如焚的嚷嚷着。 “盛方宸已经去了,盛爷。”陆齐瑞提醒道。 盛鸿声看着身下面容惨白的女人,心里百感交集。这么多年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替他挡住了危险。但是她对他却没有任何索求,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罢了。在手下准备搬送她的身体时,被盛鸿声叫住:“我来。”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尽量避免碰到她的伤口处,移步到自己的卧室。 他把手下全部支走,只留自己和她在房间里,许伊曼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份柔情,带着些哭腔的说:“鸿声,你好久没有抱我!” “别说话了,伊曼。”盛鸿声拒绝与她交流。他担心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东西被她的语言击垮。每一次的冒险,无疑都是对这份感情加上了一次砝码,等感性战胜了理智之后,他坚定的信念便会失衡。 片刻,盛方宸带着约瑟夫来到盛公馆。确诊伤情之后替许伊曼做手术把子弹取出。整个生日宴由于这次意外情况不欢而散,大家都带着惊魂未定的心情离开。他们原以为在舞厅刺杀事件之后,那些人会消停一段时间,没想到还是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盛鸿声的命,差点误伤了旁人。 许伊曼因麻醉药的缘故,一直昏睡不醒。盛鸿声命人在卧室门口守着她,自己独自到书房闷头抽着烟斗。盛方宸拿了些点心去书房。试探的敲了敲房门,得到他的允许后,才带着食盒进去。 “盛爷,您忙了一晚上,吃点东西吧。”盛方宸把碗移到他的面前。 “没什么胃口。你下去吧。”盛鸿声罕见的情绪低落。 他把面碗又挪近了一些,补充道:“尝尝吧,这是太太亲自为您做的,有些凉,刚才我让厨房又去热了热。” “你说——这是?伊曼做的?”盛鸿声惊讶的问。 “是的。”盛方宸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盛鸿声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那时候对他来说,最好吃的就是这份马蹄酥。还是因为阴差阳错的救了许伊曼,从她们家下人的手里得来的赏赐。 “她——还记着我的喜好!”盛鸿声意味深长的说。 他拿了一块点心递过去:“方宸,尝尝伊曼的手艺。” “我不敢逾越,这是太太给您做的。”盛方宸惶恐的说。 “一块糕点而已,不碍事,况且,她如果知道点心是你吃的,应该不会介意。”盛鸿声亲自把点心递到他的手上。 盛方宸双手接过,品尝起来,赞叹道:“太太这手艺都可以开个作坊了。” “哈哈哈哈哈哈,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夸她。”盛鸿声感叹道。他把手挥了挥示意让盛方宸坐下。 “方宸,别人都叫她太太,或者许小姐,怎么你刚才叫她盛太太?”他饶有兴趣的问。 “是我一时慌乱,叫错了,还请您责罚。”盛方宸诚恳的说。 “今日,在这个书房没有上下之分,就当朋友聊聊天,如何?”盛鸿声问道。 他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跟在盛鸿声的身边,若是说错一句话可能就会丢了命。但他今日却一改常态,究竟意欲何为?莫非是因为许伊曼的枪杀,让他内心有了其他的想法?由始至终,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手下产生‘朋友’的想法,这实在令人捉摸不透,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允他。 第48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下) 盛方宸郑重的回应道:“好,盛爷,您想聊什么?” “想听些实话,那些奉承的话不说也罢。”盛鸿声翘着腿,直视着盛方宸,观察着他的表情。 “救她的时候,只有你,称她为盛太太?又为什么在发现那个男人投毒之后不向我禀告,就决定自己去处理。”盛鸿声疑惑的望着他说。 他挺直腰板,手掌交互在一起撑在桌上,泰然自若的回应道:“我之所以称她为盛太太,因为她不同于别的女人,这是对她,也是对您的一种尊敬,虽然您并不承认她在您心里的分量;我没有向您禀告,是因为事急从权,当时那么多名声显赫的人在场,原本不想制造混乱,只想把事件缩小范围。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你凭什么认为她不同于别人?就因为外面那些人的流言蜚语?”盛鸿声不悦的问。 盛方宸毫不掩饰的把他心里隐藏的儿女情长摆到了台面上,又补充道:“就凭她刚才义无反顾的挡在您的面前。没有任何女人有这个胆量。除了她,还有谁配的上‘盛太太’三个字?” 他的一席话直接说到盛鸿声的心坎儿上。可他不愿意旁人看穿他的心事,于是借着发怒掩盖自己的情绪,冲着盛方宸吼道:“少在那自作聪明。” 二人的聊天陷入尴尬的氛围,一个手下敲门进来打破了局面——“盛爷,太太醒了。” 盛鸿声听闻立刻起身来到卧室,把所有人都留在门口,不让旁人打扰他们。 “感觉怎么样?”他凑近问。 许伊曼吃力的挤出一个笑脸,回应道:“没那么疼了。鸿声,你没受伤吧?对了,我给你准备的点心,忘了让她们拿过去。估摸着都凉了,唉~” “你说的是马蹄糕那些?”他问。 “对~对,她们拿给你了?”许伊曼气喘吁吁的问。 盛鸿声轻抚着她的脸,冲着门口叫:“方宸,你进来,把门关上。” 他毕恭毕敬的走进去,站在床边的等待着盛鸿声的指令。“他拿给我了——还说是你亲手为我做的。”他把盛方宸叫到自己的身边,让他挪了一把椅子过去坐在床边。 许伊曼把目光移到他的身上,欣慰的问:“刚才也是你从背后救我的吧?” “回太太,是的,刚才情急之下只能兵行险招。”盛方宸回应道。 “你是最近几年跟着鸿声的吧?之前没见过你。”许伊曼又问。 “是的,太太。”他答。 “鸿声,他不像你之前带的那些莽夫,看起来有点意思。”许伊曼夸奖道。 “我看——就有那么一点小聪明罢了,伊曼,你刚做完手术,先休息着,我去把那两个人处理了。”盛鸿声说着,便打算将他一起带走,可许伊曼偏要把他留下,说是有他守着,会比较踏实。 等到盛鸿声带着手下离开之后,他正准备将椅子挪回去,却被许伊曼叫住:“别动了,就坐着吧。” 许伊曼扬起嘴角,但背后的疼痛,让她做不了过于丰富的表情,只得言语缓慢的说:“你还当真以为,我让你留下来是要你保护我的安危啊。跟着他,什么场面没见过,没那么娇气。” “过来,坐下吧。”许伊曼拍了拍床边。 盛方宸把椅子拖了过去,满脸疑惑的望着床上虚弱的女人,不知道她把自己扣下来的用意。 “我知道你是谁。”许伊曼望着他说。 “您说的是什么?”盛方宸若无其事的问。 “还跟我装傻呢?你去了那么多次,一次都没进去。难道真的不想去看看你的妹妹?”许伊曼点破话题。 “婉儿~不,我不想让承恩知道她有我这种哥哥。”他遗憾的说。 许伊曼拉过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不管她叫什么,在谁家,她都是你的妹妹,血缘关系是抹不掉的。” “不让她知道过去,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况且,您把她照顾的那么好,对此,我已经别无所求。”盛方宸无可奈何的回应她。 “真的不打算与她相认吗?”许伊曼追问道。 “这件事,请您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您好好休息,我在门口守着,有事您招呼我。”盛方宸不想再继续与她谈论那些往事,索性找了个由头离开了房间。 另一边那俩人对袭击的事供认不讳,陆齐瑞得知他们的计划之后,对此深恶痛绝,擅自做主给他们施药。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水,亲自给他们灌了下去。一会功夫,那俩人便疼到地上打滚,即使是将他们手脚捆绑着,那脚还在地上蹬腿,以求挣脱束缚,他们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在一起,脸上的肌肉狰狞着,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等到盛鸿声过去的时候,那俩人已经口吐白沫的在地上抽搐。他大发雷霆的冲着陆齐瑞吼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你在没有我的允许下,私自用刑。怎么?现在,我的话对你起不了作用?” 陆齐瑞踹了一脚身下的两个男人,回应道:“盛爷,这些人决不能放过。他们差点要了您的命,我不过是提前让他们受些痛苦,不至于丧命,您发话我才敢动真格啊。” “今日,若不是方宸应对及时,伊曼已经丧命。当时——我让你动手了吗?”盛鸿声厉声问道。 “可您不是说——区区一个女人.......”陆齐瑞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低沉,自己的声音也逐渐压低。 他一巴掌拍了上去:“连他都懂的道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会听不出来言外之意?换作旁人也就罢了,她是许伊曼,明白吗?” “盛爷.......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注意。”陆齐瑞假意认错,实则内心已经对他的专横有些不满。 盛鸿声总会有意无意的拿他与盛方宸去作比较。虽然很多方面没有像他那样面面俱到,但自己跟在盛鸿声身边那么多年,凭什么可以轻而易举的被人取代,甚至高他一头?往年,提起陆齐瑞的名字,手底下那些人都闻之咋舌,现在,只要提起盛方宸的名字,无人不称赞他的行事风格。 “行了,你把这两个人处理好,剩下的交给方宸去办,别再给我惹麻烦。”盛鸿声说完,失望的离开了暗房。 第49章 恩人变义父? 盛鸿声把她留在盛公馆养伤的这一段时间,让她重新认识了一次盛方宸。在私下里,会偶尔提及让盛鸿声把他认作义子的想法。起初,他并不认赞同许伊曼的提议,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审视,内心已经开始动摇。 他总能把事情安排的面面俱到,不论是在许伊曼的日常起居上,还是在盛鸿声的生意上,处理的都让人心服口服。而且,在外人看来,盛鸿声身边的任何一个手下,都达不到他的段位。就连从小跟在盛鸿声身边的陆齐瑞,都不能与他相比较。 日子一天天过去,已经不止许伊曼对他另眼相待,盛鸿声身边的友人也曾提议认其做义子。盛方宸对他的忠诚度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在平时的相处里,对他和许伊曼的特殊照顾,就不是普通手下可以办到的。他不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毫无思维、毫无感情的替他们办事。每次在处理事务之前,总会在脑海里斟酌之后再去行事。 盛鸿声最终在大家的旁敲侧击下,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把盛方宸认作义子。 在许伊曼的伤势完全恢复之后,便瞒着盛方宸在查理饭店办了一场宴席。他的手下对此毫不知情,但身边的商客和政客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大家都没有点破盛鸿声的计划。 他陪着盛鸿声赴宴,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他们交头接耳,纷纷对着他投来欣赏的眼光。直到许伊曼的出现,才将大家的视线转移。 许伊曼默不作声的坐在盛鸿声的身边,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等待着他的发话。盛方宸此时还被蒙在鼓里,站在一旁等着开席。 盛鸿声望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伊曼的身体恢复如初,我的事也都妥善的解决完。下面,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他望了一眼盛方宸,打趣的笑了一下,随之补充道:“从今天起,盛方宸就是我的义子,不再是我的手下,还望大家对他多多照顾。”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盛鸿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许伊曼用手肘推了推:“方宸,还不去?” 盛方宸的脑子还没缓过神,肢体已经做出了行动,当着众人,跪在盛鸿声的面前,磕了几个头,回应道:“盛爷,您对我的栽培已是大恩,如今又认我为义子,方宸对此,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无以言表。今后,必将誓死追随,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诶~还叫什么盛爷,该改口了吧。”众人异口同声的起哄道。 盛鸿声眼神严厉的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起身倒了一杯茶,跪在盛鸿声的膝下,端着茶杯弓腰,毕恭毕敬的递过去:“义父,请喝茶。” 许伊曼看着面前的场景,喜极而泣,连声称赞。随后,也接过了他的茶:“好,好好,好孩子,今后你就是盛家的人。跟我们说话用不着低声下气的客套。” 盛方宸望了一眼义父,不敢应允。盛鸿声轻咳一声:“即日起,谁敢对他不尊,就是打我的脸。伊曼说的没错,你我既然已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就不必客套。今后,我也会将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此时,他的心里百感交集,盛方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盛鸿声的义子,也不敢有过分的奢求。如今,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了他这般恩情。让他那种消失已久的亲情再次从心底涌现。他做梦都不敢有的想法,现在变成了现实,这让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一边茫然的与大家寒暄,接受着他们的恭维,一边又害怕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宴会结束之后,盛鸿声亲自把许伊曼送回家,在回去的路上,许伊曼忍俊不禁的说:“鸿声,还记得四年前,你说过的话吗?” “嗯?什么话?”盛鸿声纳闷儿的问 她笑靥如花的望着他,说:“四年前,你曾说过不需要儿女,如今——可是打了自己的脸。” “哦?我说过这话?”盛鸿声假装若无其事的说。 “呵呵呵~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不过,方宸这孩子,我是打心眼儿喜欢。也算是遂了我的愿。”许伊曼依偎在他的怀里说。 “他确实不错,又懂得知恩图报,往后,还要多提点一些,让他对齐瑞留个心眼。”盛鸿声交代道。 许伊曼不动声色的说:“这些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便插嘴,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的待在你的身边。”盛鸿声心满意足的搂着她,心中感叹,有一个张弛有度的女人,和一个德才兼备的义子,此生何求? 盛鸿声借故把陆齐瑞支走,让他去异地办事,不让他参与这次宴会。一方面,担心他在宴会上作乱,一方面借着他离开,在逐渐收拢他的势力。等到半个月后,他办完事回到上海,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己手下的人大部分已经分配给盛方宸,曾经的那些大生意也落在了他的名下。留给自己掌管的不过都是一些没有油水的小生意。虽说表面上,陆齐瑞仍然还是盛鸿声的心腹,但已经没有了实权。需要参与决策的事情,也不再去征求他的意见,他的权力逐渐被架空。 陆齐瑞得知他被认作义子的事,对此怀恨在心。想当初,自己为盛鸿声出生入死那么多次,却敌不过他的四年光阴。这次,甚至故意把自己支走,整了一出先斩后奏,让自己不得不顺从盛方宸。 他没有意识到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结果。他如果在做事前多做考虑,认清自己的位置,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局面。可是,他三番两次的无视盛鸿声的威严,借着他的背景去开拓自己的势力和生意,这显然是犯了他的大忌。 面对着众人对盛方宸态度的改变,他的心里开始出现扭曲。他不认为自己比盛方宸差在哪里。可如今,只要提到盛鸿声,那必定会把盛方宸的名字一起带上,无人不对其称赞,所有人都认为把他认为义子,是盛鸿声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于是,他对盛方宸的仇恨已不再停留于竞争关系上,而是对他整个人都起了偏见。不仅四处暗算他,还在背后做了不少小动作去诋毁他的声誉。 第50章 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记者争先恐后的挤上前去,替他们拍照,一群手下拥护在周围,抵挡着看热闹的人群。一个穿着宽松西装的男人出现,他把头发用发蜡梳成了中分的模样,站在各位老板的身边。 盛方宸泰然自若的走上前,拿起话筒率先发话:“感谢各界人士来此参加维纳斯的开业仪式。能要邀请到大家来此,是我们盛家的荣幸,今天的酒水一律五折,日后这家歌舞厅还要仰仗各位的捧场。”说完,便将话筒移到了盛鸿声的面前。 “好,我在此郑重宣布,维纳斯舞厅正式开业。”盛鸿声高亢的声音为这场仪式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大家比肩接踵的往舞厅里面走去。里面的服务生也已经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慌不忙的接待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将他们安顿好之后,替他们点单。等人们都落座之后,舞台上的音乐也随之响起。 一个穿着红色镂空礼服的女人出现,那身礼服上镶满了碎钻,将她的皮肤若隐若现的展现出来。她烫着大波浪的卷发,涂着赭红色的口红,婀娜摇曳的从后台走来,站在话筒前面,准备开始为大家演唱。 盛鸿声悠然自得的与他的朋友坐在台下,欣赏着舞台上的表演,时不时会喝几口酒,然后欣慰的打量着盛方宸。 “盛爷,您这前段时间还在与我们商议开舞厅的事,这才多久,就已落成?”一个男人打趣道。 “这都是方宸一手操办,我是没操什么心的。”盛鸿声洋洋得意的说。 “您真是好福气啊,有方宸这么个好儿子。”众人褒奖道。大家对盛方宸的赞赏已经是家常便饭。盛鸿声依旧面不改色的与大家客套起来。 “还不是个义子,又不是亲生的。”陆齐瑞在一旁小声议论道 众人闻声色变,明里暗里都在提点陆齐瑞,让他小心说话,他却对此置若罔闻。盛鸿声看着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便把盛方宸叫过来:“剩下的让底下的人去打点。和这些叔叔伯伯多交流交流。” “义父,有些事还是需要我去盯着,毕竟今天是第一天开业,不能大意。”说着,便倒了一杯洋酒,双手捧着酒杯,说了一句:“各位叔伯,今日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你们多多见谅,方宸初来乍到,在很多方面还需要你们的帮衬和提点,今日实在有些抽不开身,等改日,我亲自作陪,这杯酒我干了,你们随意。”说完,便将酒一饮而尽,等待着大家的回应。 “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们也不好再挽留啊,呵呵呵~去忙你的吧。”其中一个颇有辈分的男人发话。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啊。盛爷,您以后有福了。”大家举杯恭贺道。 大家似乎对于他的血缘关系并不在意,陆齐瑞的无礼与他的谦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是盛鸿声对他的一次无声反驳。 在这次之后,便更加坚定了内心要报复他的想法。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从维纳斯下手。舞厅人多刚好可以为自己做掩护。 几日后的报纸全是“维纳斯舞厅中毒”事件的报道。很多人在舞厅喝完酒之后,回去上吐下泻,疑似食物中毒,经过检查,发现舞厅里确实有一批酒不合格,而这批酒是盛方宸亲自带人去验的货,不可能出现问题,它的供货商也是合作多年的伙伴。 据舞厅的酒保回忆,这段时间,陆齐瑞经常去舞厅喝酒,虽没有闹事,不过,去的次数相当频繁。他还未能确定此事是否和陆齐瑞有关,就没有把调查结果告诉盛鸿声。 可盛鸿声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不能确定是谁在操纵此事,但以他对陆齐瑞的了解,他是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的。而且,只有他擅长用毒,不需要经他人之手,就能悄无声息的把毒药投入那批酒里。 盛鸿声花钱去打点那些中毒之人,又托关系把这件事的舆论压了下去。亲自把陆齐瑞叫到书房,将身边的手下全都支走“齐瑞,你跟了我多少年?”盛鸿声低声问道。 “快十五年了。”他现在很少在自己的回答后面加上‘盛爷’二字,似乎借此来抒发心中的不满。 “嗯——这么多年,我虽然严厉,但至少没有亏待过你。就算,你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我也没有与你较真。”盛鸿声语重心长的说。 “您有话不妨直说。”陆齐瑞笃定的望着他。 盛鸿声回到座位上,双手环胸的打量着他,心平气和地说:“维纳斯那件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不再继续调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果你还冥顽不灵,不要怪我不念旧情,听懂了吗?” “那件事与我无关。”陆齐瑞心虚的说。 “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答案。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还需要我跟你讲吗?”盛鸿飞斩钉截铁的说。 “我不明白,究竟比他差在哪?”陆齐瑞咆哮道。 “我不想与你探讨这个问题。你只需要回复我是否明白?如果还不知足,想继续报复他,那我只能收回对你的特权。既然,我已将他认作义子,你也该摆正自己的位置,谁也不准动我盛家的人。”盛鸿声义正言辞的回应道。 陆齐瑞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寒意,他知道这不是商量,而是警告。于是,他佝偻着身子,把头低下,沉重而缓慢的附和:“好,我——明白了。以后会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也将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 盛鸿声‘嗯’了一声,摆了摆手,将他打发下去。后面让盛方宸也不要再追究此事,虽然盛鸿声并未点破此人就是陆齐瑞,但从他的安排里,已经有了答案。 对于陆氏家族的事情,盛鸿声有着自己的一套法则。他嘴上不承认陆齐瑞的身份,却在私下里一再纵容他。似乎,只要陆齐瑞不做违规越矩之事,还是会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对此,盛方宸也看在义父的情面上,对他没有过多的约束。 第51章 同行上海学美术 原定月初回国的计划,由于战事延迟,北平的局势也不容乐观。很多人都开始有了去国外定居或者搬到租界里去的打算。在那个动荡的时代,或许,只有在租界里还能苟活些时日,不用理会外面那些战乱。 许继光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据说上海的租界丝毫没有收到战争的影响,仍旧歌舞升平。最近在上海,也出了个新人物,在生意和官场都混的风生水起,无人不为之称道。而后得知,那人竟是前段时间来北平的盛方宸,让自己有了其他的打算。 他准备让许泽毅先过去搭上这条线,万一北平发生战事,还有个退路。钱玉英起初并不愿意让儿子去南方发展,但在丈夫的软硬兼施下,最终不得不同意他的方案。 与此同时,许梦颖得知二哥要去上海那边为生意铺路,便叫嚷着要与他同行,说是要去上海那边学美术。钱玉英这次倒是没有反驳,女儿的心思她一清二楚,不过她丈夫却不允许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抛头露面。 不过后来,他们还是成功踏上了去上海的火车,在他们出发的前一晚,钱玉英一直给丈夫灌酒。许梦颖趁机和他二哥一起上了火车。事后,钱玉英低声下气的解释,女儿在上海会为他讨得一个好女婿。倘若事情发展顺利,就不用再让许泽毅去铺路,面上已经有条大道即可通行。 许继光对此盘算一番之后,也默许了妻子的安排。他们在那边总算互相有个照应,有她二哥在场,也不会让她受到欺负。 几日后,他们在父亲的安排下,与上海这边的亲信取得了联系。听闻他们此次前来,一个是要进学堂,一个是要在这边结交人脉,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提前安排妥当。这户薛姓人家,当初在北平做生意,受了许家的照拂,与许继光是旧友。在日常起居下自是不敢怠慢二人。 薛老把他们安置在上海租界的一幢洋房里,这房子本是给儿子结婚买的,但儿子娶了个德国女人,便留在国外定居。房子也就一直处于闲置状态。 洋房分为三层,第一层的空间已经足够大,进门便是一条大走廊直通客厅,客厅中央摆放用金漆描边的白色软皮沙发,旁边还放着一台留声机和一些绿植,再旁边摆着一架德国的钢琴,正用碎花的纱布盖着。这房间内的格局和装饰,看上去是特意为他们布置的。厨房在走廊的尽头,有两个盥洗室,分别在二楼走廊的拐角和一楼厨房斜侧。一楼有两间房,一间客房,一间下人房,主卧在二楼,三楼则是一个阁楼,用来储物。 许梦颖也是见惯场面的人,不过这是她第一次来上海。见到这里灯红酒绿的外滩和歌舞升平的法租界,让她一度怀疑自己去了国外。她留心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为自己此次的决定感到洋洋得意。 薛老交代了一些她去学院报到的事,又替许泽毅安排了几场酒局。把李管家留给他们,又留下了两个厨子和一个司机,派遣了四个仆人伺候他们,随后,便把那辆黑色福特车的钥匙放在了客厅的桌上。 “泽毅,小颖,暂时就这么安排,如果你们有其他的需要,直接跟老李说,他会替你们办好。”薛老部署完,带着多余的人离开了洋房。 “少爷,小姐,我叫姜桂琴,您以后叫我姜婶儿就行,这三个分别叫莹莹,小南和樱桃,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您直接吩咐就是。”姜婶儿凑上前介绍道。 “哎呀,刚才忘了问,你们知道盛公馆在哪儿吗?”她现在满心欢喜于即将与他重逢。 几个下人摇了摇头,疑惑的望着许梦颖,管家听闻上前确认:“小姐,您说的是盛鸿声的公馆吗?” “应该是吧,上海还有其他的盛公馆吗?他有个手下叫盛方宸对吧?”许梦颖满眼期待的问。 老李笑盈盈的回应道:“他可不是盛老板的手下,现在上海谁不知道,他已经被认作盛家义子。现在的身份地位可不像以前了。” “义子?老李,你说我盛大哥是他的义子?真的假的?”许泽毅亢奋的冲上前确认道。 “这还能有假?前段时间,好像还以他的名义开了一家歌舞厅,叫什么——维纳斯,对,维纳斯,里面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开业的那天,我们老爷也去过一次,那里面酒水的价格高的吓死人。不过里面的服务,还有台上表演的那些人也是一等一的好,还有洋人的演奏呢。”老李绘声绘色的描述道。 许泽毅望着他妹妹交流了一个眼神,相视一笑,一脸得意的问:“我们想的应该一样吧,梦梦?” “我倒要去见识见识。老李备车,咱们这就出发。”许梦颖喜上眉梢的说。 “这——您今日刚下火车,要不调整一晚再去?”老李关切的问。 许泽毅把手搭在老李的肩上:“备车吧,老李,我这妹妹要再见不到盛方宸,这魂儿就回不来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准备。”说完,便去安排司机,开车直奔维纳斯。老李把他们带过去之后,与司机留在车上,并未随行。 许泽毅的眼睛滴溜乱转,打量着周围的布局,由服务生带到一排卡座旁坐下,他看了一眼酒单,价格确实比北平那边要高出不少,不过这些还都在自己可挥霍的范围内。而许梦颖,从进门到落座,一直都在寻找着盛方宸的身影。 等酒水上桌之后,给了服务生一些小费,凑近问道:“盛方宸在吗?” 服务生把她的打扮审视了一番,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于是小声应道:“盛先生在后台,需要我去通传一声吗?小姐?” “不~不~不用,你下去吧。”许梦颖将他打发走。 自从他的地位发生了变化之后,有不少人家的少爷和小姐想要与他攀交情。那服务生对这种情况也是司空见惯了。没准,盛方宸会靠他的撮合,看上了哪家小姐,说不定最后能从中捞点好处。 虽然,那服务生表面上没有替她通传。但背地,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盛方宸。他把后台的事情处理完,便站在暗处悄悄的打量着那台卡座,一个让他头昏脑涨的女人出现在眼前。他并没有上前与许家兄妹打招呼,只希望这是一次巧合。 第52章 再遇盛方宸 几杯酒下肚,许梦颖才鼓足勇气想要去后台跟他打个照面。巡视一圈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从服务生那边得知,盛方宸已经回到办公室,便让这服务生带着自己去见他。 服务生摇了摇头说:“实在抱歉,小姐,盛先生的办公室我们是不能擅闯的。您要不去找经理说说?” 许梦颖白了他一眼,将他打发走,自己去摸索那间办公室。见四五个大汉错落有致的围在一处,便猜测那个房间应该就是盛方宸的办公室,除了他,在这儿舞厅谁还需要这么多看守? 她认出了其中一个男人,曾经去北平的时候,那人替盛方宸办过事。于是,昂首走上前假装熟络的说:“盛方宸在里面吧?” “许小姐?”那个手下目瞪口呆的叫道。 “还记得我呀,盛方宸是不是在里面?”许梦颖凑上前探了探脑袋。 那个男人让另一个手下进去通传了一声,她满脸期待的站在门口等候着。结果,那个手下回来却说:“盛先生今天还有要事处理,让您改日再拜访,您请回吧。” 许梦颖气的咬牙切齿,数月以来没有一日不想他,如今来了他的地界儿却闭门不见,无论如何,出于礼貌都应该来此与她打声招呼。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只有一门之隔,内心情感的涌动,让她忘记了自己高贵的身份。一鼓作气的朝门那边冲了过去,被几个手下用手拦住,要不是那人在前面拉扯,差点给她推到了地上。 “盛方宸,你出来,你以为我好糊弄是吧?别想着让他们打发我,今天我见不着你的人,你休想离开这个屋子。”许梦颖像个泼妇一样在门口骂骂咧咧。 刚开始,大家还并没有把她当回事,以为这位大小姐会知难而退,可是一个时辰之后,由于身体疲惫,索性坐在了门口,但嘴里仍振振有词的叫着盛方宸的名字。 手下见此阵势再次进去通传,盛方宸这才不情愿的让她进去。还未等他发话,许梦颖刚进去就抱住了他:“盛方宸,你走的这段时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盛方宸嫌弃的用手推开她的身体:“许小姐,这儿是上海,请你自重一点。” “那怎么了?我千里迢迢的跑来找你,却对我这个态度?”许梦颖卑微的说。 “我对你没有兴趣,又何必一再纠缠?”盛方宸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不耐烦。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我可以变成你感兴趣的呀?是风情万种,还是妖艳多姿,或者小家碧玉,又或者大家闺秀?你说嘛——你喜欢什么样的?为了你,我愿意变成那样。”许梦颖近身贴了上去。 不过才一段时间,她的言行举止要比当初轻浮了些。他抽着卷烟,望着面前的女孩儿,回应道:“你堂堂一个许家大小姐,不必把心思浪费在我的身上,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请你离开,我还有别的事需要处理。” 许梦颖一脸狐疑的打量着他,然后坐在了他身旁的沙发上,若有所思的回应道:“我知道你喜欢谁,只可惜,她是别人的妻子。” 盛方宸面不改色的望着她,见她满脸笑意,逼问道:“你想说什么?” “一边让人家放弃你,一边心里还想着别人的妻子,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让我去做呢?”许梦颖知道刚才那句话戳痛了他的心。 他拽着她的衣领,威胁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梦颖用手捶打他的胳膊,声音艰难的说:“我——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喜欢——沈,穆,瑶!” 这三个字犹如晴空霹雳,他一再的想要回避的名字,却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被人提及。他一脸失意的放开她的衣领,又默默的抽起了烟。“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替我隐瞒?”他冷笑道。 “果真是她?原本我还怀疑,现在你倒承认的真爽快。”许梦颖怨愤的望着他说。 “你就是当年那个男孩儿,对吧?”她又追问了一句。 “哼?你想用这件事来威胁我?”盛方宸漫不经心的问。 许梦颖拉着他的手腕,低声下气的说:“不,我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盛方宸,不如——和我在一起试试?你看,我们又是门当户对,而且,在生意上也能互相帮衬。” 他放下手里的香烟,目不转睛的望着许梦颖“想清楚了?要做我的女人?” “好,给你一周的时间,如果你能适应,我就同意你的提议。如果这一周内,你忍受不了,那就别再来烦我。”盛方宸派人将她请走。 这一周,对这俩人都是一种煎熬。盛方宸要忍受她的小姐脾气,而许梦颖也要接受他腥风血雨的日常。从那晚之后,盛方宸便开始用各种手段,让她看见自己残暴的模样,他把最阴暗的一面展现在她的面前,许梦颖一次次的从半夜惊醒,眼前全是那些视人命于草芥,杀人如麻的景象。 对于这些,她仍然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度日如年的待在他的身边,他们一起去过臭气熏天的牢房,也去过那些下九流的地方。几乎每次回来都想要放弃,可是数着日子的时候,又会让她继续坚持。直到,最后的那两晚,彻底让她忍无可忍。 从前没有一个人敢用那种方式去羞辱自己,他还是第一个。那晚,许梦颖仍然跟往常一样去维纳斯舞厅,他的手下却把她挡在了办公室外面。而她也相当识趣的被在卡座那边等待着,并未擅自闯入。 结果两个小时之后,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一位衣衫不整的女人,她的丝袜甚至已经被扯烂。用手扶了扶额头两边的刘海,然后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她出来的那一幕正巧被许梦颖看见。 许梦颖从那个女人的行为举止上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把那几个手下推开,径自闯了进去,见盛方宸还在整理着自己的衬衣纽扣,头发也因激烈的运动,有些散乱。声嘶力竭的冲他吼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拿她们羞辱我吗?难道我一个世家小姐,还比不上那群婊子?” 盛方宸的目的达到了,他一脸坏笑的向她逼近,一只手撑在墙上,言语轻佻的回应道:“这就是我本来的面目,我也不是第一次把女人带进来,只是今天凑巧被你看到,怎么?做我的女人,这点事儿都受不了?难不成以后,让我围着你一个人转?” 她不甘心的望着盛方宸,脑海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凑到他的唇边,正打算亲的时候,被他一手推开。 “为什么她们可以,我不可以?”许梦颖一脸醋意的问。 “因为——她们会的,你不会!”盛方宸暗暗的将她羞辱一番。 许梦颖的自尊心头一次被人撕的稀碎。这也是她第一次被男人用这种下流的方式侮辱,她不假思索的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勃然大怒的咆哮道:“盛方宸,你混蛋——枉我对你痴心一片,却拿我同她们比?你宁愿碰那群婊子,也不想碰我是吗?” 盛方宸冷笑一声:“许小姐就这么想献身给我?” 她的委曲求全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自己近日来的低声下气换来的是他三番两次的折辱,而今,竟把她与那些舞女相提并论。望着他放浪形骸,言语轻浮的模样,让她忍无可忍,嚎啕大哭的跑出了舞厅。 第53章 有意撮合 许泽毅对这件事装作毫不知情,她回去也没有再提及过盛方宸的名字,原以为一切会回到原点,不会再有其他变故,可半个月之后,妹妹的行为让他出乎意料。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似乎已经淡忘之前的那一番羞辱,一再为他降低自己的底线。她开始去接触那些不同层次的女人,模仿着他喜欢的模样,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小姐的身份,只为他能注意到自己,而盛方宸对于她的改变充耳不闻,他不想再继续与她纠缠下去,对她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客气。 许泽毅看见妹妹迷失自我的样子,于心不忍,瞒着妹妹,以自己的名义安排了一顿酒席,邀请盛方宸作陪。 他带着两个手下,来到杏花楼赴约。让其余不相干的人在门外等候,只身进入包厢。许泽毅见他不动声色的落座,比之前更添了几分沉稳。 起身迎合道:“盛大哥,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现在混的越来越好了。”他替盛方宸倒了一杯茶。 “听说,你们许家想在上海做生意?”他狐疑的望着许泽毅问道。 “都是父亲的主意,我哪懂什么做生意。等大哥回来,还是让他来接管吧。提前过来探探行情而已。”许泽毅漫不经心的回应。 盛方宸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问:“他们还没有回来?” “别提了,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局势一天一变的,还不知道大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不,我和梦梦也不可能来趟上海。”许泽毅失落地说。 “对了,前段时间,梦梦从你那儿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开始跟那些舞女混在一起,经常给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去,有些话,还是得让我这个做二哥的出面点破。”许泽毅替他夹了一些菜到碗里。 他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于是回应道:“许少爷,我已经不止一次拒绝过她。对于许梦颖的行为举止,也不想再发表任何意见。希望你自己能看好你的妹妹,这上海不比北平,有你们许家的人护着。别因为一时贪玩失了理智。” “你当真,不能接受梦梦?”许泽毅一本正经的问。 盛方宸正襟危坐的把头瞥向他,态度诚恳的解释:“你作为哥哥,理应去劝退她,而不是来做我的工作。你知道我的身份,做我的女人,对她来讲,没有什么好处。我身边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他一个大小姐,应该去找个门当户对的清白人家。” “你俩的事,我娘都已经默许了。要不,接触试试?”他恳切的说。 “许少爷,如果你今日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不久留了。”盛方宸一脸不悦的想要离开。 许泽毅看懂了他的想法,忙上前阻止:“诶诶诶~盛大哥,着什么急啊,好了好了,不说这事儿,我们聊点别的。这么久不见,就当朋友叙叙旧还不行。” 酒过三巡之后,他的脸上泛着醉意,身体靠着椅子,偶尔会把手搭在盛方宸的肩上与他套套近乎。但他还是会在醉话里,时不时的提及一些妹妹的事,一个劲的埋怨他,说他当初不该一声不吭的离开北平,让许梦颖相思成疾,整日与那群男女厮混在一起,不像个千金小姐。 他对此漠然置之,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的咎由自取。自己也没有义务为她的自作多情而买单。等到许泽毅醉的不省人事,便让手下把他搀扶到车上,让老李把他带走。 盛鸿声现在虽然很少插手他的事,但也会从他的手下那儿,打听出一些关于盛方宸的近况。偶尔还能听到一些花边新闻。他对盛方宸那些风月之事向来都置若罔闻,他相信自己培养出的人,绝不会因为某个女人而误事。 只是近日,从身边的商客那边得知,这次与盛方宸纠缠不清的女子来自北平,据说还是北平那边颇有背景的一户人家。此次前来,也是为日后的生意打通一些关系,那女子借此来上海学美术,实际是与他叙旧。俩人在北平还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关系。 为此,盛鸿声特意把许氏兄妹邀请到家里做客。最后,等人员落定之后,才把盛方宸叫了回来。 “义父,出什么事了?怎么特意叫我回来。”盛方宸刚进门,就看到了两个不速之客。 许梦颖正如她二哥描述的那样,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迎上去:“宸哥哥,你回来啦?” “宸——哥哥?”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脸木讷的望着她,尽量避免与她产生肢体接触。 “人家都这样上来迎你,也不说给个好脸。盛爷,您瞧他一脸怨气,看来,今儿来的不是时候。”许梦颖矫揉造作的望着大家说。 盛鸿声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打情骂俏的场面,起身说道:“你有朋友来上海,也不说带回来见见,我还得从旁人的嘴里才知道,你们在北平还有那么一段故事。” “不是什么要事,义父,哪需要劳烦您出面请他们?”盛方宸面无表情的回应。 “都入座吧,边吃边聊。”盛鸿声把他们带到餐厅,特意让许梦颖坐在了他的身边。 她穿着淡粉色的碎花旗袍,学着那些舞女把头发烫成蛋卷样儿。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画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妆容,看上去,既老气又媚俗,没有一点儿世家小姐的模样。 她的言行举止就连盛方宸都看不上,更别说久经商场的盛鸿声。不管她的背景如何,这只怕带出去也会沦为一个笑柄。但看她是许家的女儿,还是给了一些面子,让他们留下来吃了顿晚饭。 通过这顿饭,盛鸿声对许家的背景基本有了一些了解。盛方宸在吃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几乎没有动筷。从他的言行上也看出了对那位许小姐的态度。 饭后,安排了司机送他们离开盛公馆。把他留下来谈话:“方宸,我看得出,你对那许小姐没有想法,不过,事情不要做的太过。毕竟以后在生意上,可能会用得着他们背后的那些关系。” “我知道,义父。”他回答道。 “你们的事,上次回来我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盛鸿声放声大笑 “原本,想着离开北平就不会再与许家有牵扯,没想到,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他无可奈何的说。 “这事,还得靠你自己把握其中分寸。”盛鸿声安抚道。 在谈话结束之后,盛方宸驱车离开盛公馆,打算去维纳斯,车子刚停在门口,便看到了许梦颖。她笑盈盈的小跑过去,拉着他的手说:“就知道你会回来。” 第54章 一别再遇,误终身 他将她的胳膊推开,径自往舞厅走去,许梦颖被他的手下挡在了门外:“许小姐,您还是请回吧?” “你们打开门做生意,还有拒绝客人的道理?”许梦颖趾高气昂的说。 那几个手下并不理会她的蛮横,依旧按自己的思路说:“请您不要让我们难做。” 正在他们你推我搡的时候,几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借着酒劲对她一顿调戏。其中一个男人恬不知耻的搂住她:“你们这帮人,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那几个男人一直与她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最后拽着她去了后巷。一个手下进去把这事儿向盛方宸禀明,他一开始不想插手此事。斟酌之后,还是派遣了几个手下出面解决那几个醉鬼,以免坏了维纳斯的名声。 等到他们赶到后巷的时候,她的裙子已经被扯烂,头发凌乱,正在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他们把那几个男人扣押在一旁,然后脱了一件外套给她搭上:“许小姐,您怎么样?” 许梦颖抬手就是一巴掌:“盛方宸呢?他在哪?为什么不是他出来救我?” “盛先生在里面,您看要不先安排一辆车,送您回去?”那个男人问。 “带我去见他。我要见到盛方宸。”许梦颖扯着他的衣服吼叫着。 在得到他的默许之后,许梦颖被带进了他的办公室,看着她脸上依稀可见的泪痕,和一身被扯烂的旗袍,心里没有任何波动。他扔了一件衣服在她身上:“早就警告过你,这不是北平,倘若今日这事不是发生在维纳斯门口,你又当如何?赶紧穿好衣服,我派人送你回去。” 许梦颖委屈的咬着下唇,缓缓走了过去:“就在刚刚,我差点被几个流氓欺负,你就是这样对我是吗?” “你如果好好的做你的许大小姐,还会有这些事?别再整些乱七八糟的。”盛方宸命令道。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喜欢我是吗?”她声音颤抖的说。 盛方宸双手摁住她的肩膀,眼神笃定说:“是”。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决绝,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人,于是,讥讽道:“倘若今天换作沈穆瑶,你还会是这般态度?”许梦颖总是在他的底线边缘反复横跳,用一些刻薄的话去试探他的真实想法。 他手里的力道突然加重:“警告你——不要再拿你和她比。” 许梦颖吃痛的推开他的手,嗤笑道:“怎么了?说到你心里了?” 他拽住她的手腕,补充了一句:“看在你是许家小姐的份儿上,我一再退让,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她假装平静的追问道。 见他没有回答,便反手扯住了他的袖子,突然咆哮道:“我在问你,告诉我.......” 盛方宸被她的声音吵得头昏脑胀,脱口而出:“是,她就是我的底线,我不容许任何人去诋毁和欺负她,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她终于亲口听到了这个答案,从刚开始的揣测变成了肯定。原本剑拔弩张的神色,渐渐的转为平静。最后冷冷的笑出了声,质问道:“好,好,好,我看等她嫁入我们许家,你还能不能说出这番话?”说完,便把外套甩开,离开了舞厅。 到家后,许泽毅看着满脸狼狈,衣衫褴褛的妹妹,立马起身询问发生了什么。许梦颖抱住他,声嘶力竭的说:“二哥,我被人欺负了,呜呜呜呜~” “谁欺负你了,告诉我,二哥帮你出头。”许泽毅义愤填膺的问。 “他们都欺负我.......”她呜咽的说。 “他们?谁?是谁?”许泽毅一脸纳闷的说。 “盛方宸.......还有那帮流氓。”许梦颖叫嚷道,还不等她把事情讲完,便带着人驱车前往维纳斯。 许泽毅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大喊大叫:“盛方宸,你出来,枉我把你当大哥,我妹妹对你一片情谊,你这样欺负她,算什么男人,你给我出来。” 手下将情况禀明之后,把他放了进去,将其余不相干的人扣在了门外。许泽毅随手拿了一个酒瓶跟着他们来到办公室,他挥了挥手命人去门口候着,不让旁人打扰他们的谈话。 盛方宸指着他手里的酒瓶,轻哼了一声:“你想要用它来解决我?” 许泽毅抬手用酒瓶指着他:“你到底对我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那副模样?” 他走过去,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许泽毅摁在了板凳上:“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冲动。你知道,像你今天这样闯进来,是什么下场?如果你不清楚,可以回去问问你的妹妹,她应该知道。” 许泽毅被他吓得不仅打了个冷战,一个嘚瑟,酒瓶在落地的瞬间,刚好被他接住:“来人,把刚才那几个人带进来。”他冲着门口嚷道。 随后,由他的手下押着几个醉鬼进来,他把那几个人扔到地上,犹如一滩烂泥。事不关己的说:“就这几个,人——我替你抓了,你要怎么处理,是你的事。以后,看好你妹妹,别再来惹我。不然,我可不保证下次,她依旧能完好无损的回去。” “你是说——她没有被?......”许泽毅追问 他冷笑一声,回答:“怎么?你难道想让她发生点什么再回去?” “回去看好她,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送客。”盛方宸将那几个醉鬼交给他之后,请他离开了舞厅。 许泽毅同司机把那几个男人胖揍了一顿,趁着他们意识模糊的时候开车离开。又风风火火的回家,见她的情绪已经稍有缓和,上前问道:“梦梦,那几个人我已经替你教训了一顿。你下次,把话说清楚,害的我差点去揍盛方宸。” “你揍他了?不对——你怎么可能近他的身。”许梦颖失魂落魄的说。 “应该还是对你有些情谊的,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救你。”他安慰道。 “没戏了,二哥........我再也没戏了。”她失意的喝着红酒,几杯酒下去,让她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二哥,他的心里有别人。” “没看见他身边有女人啊,你是不是喝醉了,梦梦?”许泽毅凑近问道。 “那个人不同于其他女人,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她的位置。”许梦颖摇晃着酒杯,若有所思的说。 许泽毅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问:“她是谁?” 她痴笑了一声,望着杯里的红酒,不再言语。便趴在了沙发上开始抽噎,任凭谁上去劝和都不见成效。今晚,对他们兄妹二人来说,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第55章 无所不用其极 自从上次盛鸿声与陆齐瑞把话挑明之后,他很少主动去盛公馆,非必要不会上门。他的手下也是明面儿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大家都知道他已经失了实权,关于盛家的消息,也是半真半假的告诉他。以至于,他最后居然从报纸上才知道许梦颖和盛方宸的花边新闻。 在得知他与她在北平就相识。便想着从她下手,又从道上打听到许家的背景不俗,也许可以借她的关系,让自己东山再起。不论从哪个方面盘算,入手许梦颖都是一桩只赚不赔的生意,就算最后没有激怒盛方宸,落得一个许家女婿的头衔,也总比现在的处境强。 于是,策划了一桩英雄救美的计划,让自己的首次出场显得与众不同。许梦颖酒醒之后,放弃了那些俗套的妆容,把那些五颜六色的旗袍剪的稀碎丢给了下人,又做回了曾经那个嚣张跋扈的自己。她心里暗暗起誓不再会为了任何人再去改变自己。即便,她心里仍放不下他。 她带着一个佣人上街,想去服装店和胭脂店逛一逛,以便缓解近日来的烦闷。汽车早已被许泽毅开走,使她不得不去乘坐黄包车。佣人在车身一侧小跑着跟上,到了目的地,才喘匀了气。 “快点跟上啊,你梦游啊?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许梦颖抱怨道。 “来了,来了,小姐.......”莹莹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听候差遣。 “小姐,您是需要定制洋装,还是看些新式样的服装呢?”店里的营业员一脸和气的上前迎接。 “有什么新款的样式,都拿给我看看。” 店员把当下最时髦的几件新式洋装和一些女士礼帽摆了出来。然后兴致勃勃的介绍着它们的材质和设计,将物品说的天花乱坠,只为成交生意。“您瞧,这都是现在法国那边正流行的款式。”老板将一款洋装拿到她的面前,因为它的利润是最高的,所以着重介绍了它。 她去后面换上了这套洋装,然后步履轻盈的走出来,笑逐颜开的问:“莹莹,你觉得怎么样?” “小姐的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莹莹胆怯的恭维道。 但她并不满意这种千篇一律的褒奖,提起裙角转了一下,又问:“我怎么觉得一般呢?” 老板殷切的恭迎上去,仔细打量了一番,缓缓的说:“哎呀~这洋装简直是为您量身剪裁,您瞧瞧,换个旁人绝对穿不出来您这个气质。” 许梦颖又照了照镜子,不屑一顾的说了一句:“行吧,拿着吧。” 在服装店逛完之后,她觉得有些乏味,打算去咖啡店喝个下午茶。她的佣人捧着包装盒小碎步似的跟在身后,满头大汗。她看着身后的人不堪重负,吩咐让佣人先回去,不要打扰自己喝咖啡的雅兴。 她只身前往不过百米远的咖啡厅,在路过一个弄堂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男人,将她打昏扛了进去,她迷迷糊糊的看见有人正在解开自己的衣服,但她浑身无力,没有反抗的力气。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我是——谁.......”她意识模糊的说。 正当男人把脸凑过去的时候,身后被一股力量提起拽走,陆齐瑞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搭在她的身上:“小姐,你怎么样?” “救——救——救我。”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昏倒在他的怀里。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陆齐瑞正靠在沙发上望着她,许梦颖惊慌的下意识把被子裹在自己的身上:“你是谁?这是哪儿?” “刚才不是你让我救你?这才过多久,就忘了?”陆齐瑞打趣道。 她细细回忆刚才的场景,似乎确实是他出现救了自己。又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除了有些灰尘,其他基本都是完好无损。于是,提高嗓门儿说:“那你也不应该把我带回家吧,明日我会让我哥亲自答谢你。”说完,便想下床离开此处。 “天色已晚,还是我送你回去吧。”陆齐瑞穿上外套,不等她拒绝,已经强制的带着她离开了家。 他把车门打开,示意让她上去,见她迟迟不动脚,便吓唬道:“如果现在让你一个人回去,又碰上白天那些人,该如何是好,不如就让我好人做到底吧。”许梦颖被吓的咽了咽口水,最终不得不坐上他的车。 车子行驶十五分钟左右,总算抵达了她家。陆齐瑞把车停好,亲自将她护送进去,刚到门口就听到家里吵得不可开交。当许梦颖走进去时,众人泣不成声的过去迎接:“小姐,您——您——您没事吧?” “你们希望我出事?”许梦颖责怪道。 “不是,您今天下午让莹莹先回来,又听说街上出事了。您一直没有回来,我以为是您........”佣人们纷纷凑上去辩解。 “我二哥呢?”许梦颖问。 “少爷去盛公馆了,说是让盛先生出面寻你。”樱桃凑上去发话。 “那你们还不快去告诉他们,我人都回来了。”许梦颖一声呵斥,让大家各自行事。 管家在众人分散之后,与陆齐瑞客套了几句,将他先打发走。在私下提醒了几句,让许梦颖务必警惕送她回来的这个男人。他是盛鸿声的手下,办事出了名的毒辣,现如今又因为盛方宸的关系,被架空了权力,今日施救之事。也不像他的做事风格,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救一个陌生女人,想必是经过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 许氏这俩兄妹,被家里保护的太好,导致他们除了有些脾气外,心里并没有什么城府。即使管家已经多次提点,也阻止不了他们与陆齐瑞的关系日渐熟络。许泽毅更是对他的出现感到眼前一亮,他虽然没有盛方宸的势力,不过,在对待自己和妹妹的态度上要比盛方宸更柔和,也不像旁人所说的那样冷血。 许泽毅原本想要亲自找到当日施暴之人,不过出于对陆齐瑞的信任,把这件事交给了他。可是,他抓到人之后,并未通报,而是自己用药亲自处置了那个男人,等他得知此事赶去之后,那个男人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他还自以为陆齐瑞是在替妹妹报仇,实际上这只是在帮自己毁尸灭迹罢了。 俩人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之后,心里的想法也随之动摇,他更想让陆齐瑞成为自己的妹夫。许泽毅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他谋划的手段罢了,为了攀上许家的背景,他无所不用其极,把自己的尊严放到最低,对他们俩兄妹也是随叫随到。 其实,这些早已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起初,盛方宸还偶尔会提点他几句,看那俩人简直臭味相投,就不再插手此事。许梦颖也沉浸在他的虚情假意里,逐渐放松了警惕。不过,即使陆齐瑞表现的再好,也抹不去盛方宸在她心里的地位,不论那个人如何待自己,她始终都没有办法将他放下。 第56章 假意示好 每当在盛方宸那边碰了钉子,她就会把陆齐瑞叫出来陪自己。或拿他当出气包,或当他是个树洞。她总是对着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可他为了得到许家的势力,不得不对她忍气吞声。 许泽毅带着她出席了一场酒局,让各界商客互相都熟悉一下。大家虽然没有刻意刁难许梦颖,但为了试探他的诚意,对他灌了不少酒,已经有些不省人事。 她看着自己的哥哥已经趴在桌子上,还在被人劝酒的场景,愤然起身:“改天再喝吧,你们没看到,我二哥已经醉了吗?” 大家望着她扫兴的模样,借着酒劲反驳道:“许小姐,哪有这么做人的?是你们安排的酒局,没有尽兴就离席,这是不给我们面子?” 许梦颖咬牙切齿的望着众人,唯唯诺诺的回应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各位叔伯,只是今日,我哥哥实在喝不了,改日再约行吗?” “想要与我们分一杯羹,也不拿点诚意出来?”众人异口同声的说。 她一筹莫展的望了一眼手表,想找人出去通报,让盛方宸来此圆场,却被那几位商客的随从拦住了去路。正在焦头烂额之时,门外的人单刀直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诧不已。他们都没有预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即使他现在的地位没有盛方宸的显赫,但他的名字也足够令人闻风丧胆。 “许小姐他们可是盛爷亲自接待过的,你们就算不了解许家的背景,难道连盛爷也不放在眼里吗?”陆齐瑞威风凛凛的走上前,挡在许梦颖的身边。 他们知道陆齐瑞如今的地位大不如从前,但他的行事作风,众人是心知肚明的,明面儿上并不想与他这种阴险狡诈之人有过节,唯恐他在背地里下刀子。 “你说说,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要早知道是一家人,又有盛爷的背景,我们哪还敢让他做东,早去巴结他了。”其中一个商客圆滑的上前搭话。 “陆先生近来可好啊?”另一个男人上前搭话。 他走到许泽毅的身旁,将他搀扶起来,交给旁边的李管家,望了一眼在座众人:“人,我带走了——你们继续。” 说完,便拉着许梦颖离开了酒局。他的突然出现,让她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陆齐瑞在送他们回家的路上,一言不发的望着许梦颖。将他们护送到家之后,管家同佣人忙里忙外的照顾着许泽毅。而她和他则坐在客厅里俩俩相望。 “原来,在那些人眼里,你和盛方宸一样,他们都很怕你啊。”许梦颖率先打破僵局。 陆齐瑞望着她,无奈的说:“我不过是他的手下罢了。” “可是,你对我们.........不像外人说的那样。或许,他们并不了解真正的你。”许梦颖自信满满的说。她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自负和对他的同情,已经在不知不觉里走进了他的圈套中。 “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你,是个例外。”陆齐瑞深情款款的望着她。 许梦颖瞠目结舌的望着他,小声说道:“你,你什么意思?” 他挪了挪位置,将身体凑过去,回应道:“梦颖,你难道只能看到盛方宸,却看不到我吗?” 她确定了这句话的含义,将其推开,面红耳赤的站起来,斥责道:“你,就,就凭你也想打我的主意。再胡说,我让人把你赶出去.......” 陆齐瑞抓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之后,补充道:“就算让人把我赶出去,我也会这么说。你难道没有听别人谈论过我?我陆齐瑞不是什么人都会救,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你说什么?”许梦颖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我喜欢你,许梦颖。”陆齐瑞逼近她的身边。 许梦颖推开他,红着脸跑回自己的房间。陆齐瑞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虽然还不确定在她心里的位置,但经此一遭,她绝不会再对他吆五喝六,一旦关系发生了改变,就很难再回到趾高气昂的那种态度。 连着几日,她都故意躲着陆齐瑞,不让他与自己单独相处。就算迎面碰上,也不会再用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去牵制他,面对他的表白,让自己无所适从。 许泽毅看出了他对妹妹的心思,于是打算放弃盛方宸这条线,转而想撮合他们俩人,从陆齐瑞的身上下手也未尝不可。便隐瞒邀约之人,带着许梦颖去仙乐会赴约,等到地方落座之后,看见陆齐瑞向他们走来,这才知道中了计。 “二哥,你把我卖了?”许梦颖气愤的质问道。 “诶~梦梦,你说的什么话,我好歹是你二哥,你看看那盛方宸对你的态度,再看看齐瑞对你如何?你非得死脑筋?”许泽毅劝解。 “我谁都不要,只要盛方宸。你到底是我哥,还是他哥.......”说着,便打算起身离开。却被陆齐瑞拦住去路。 陆齐瑞失望的拦在她的面前:“就算不接受,难道连朋友也做不成?” “让开,我要回去。”许梦颖尴尬的推开他。 他原本想着,倘若今日,她没有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难堪,便不与她计较。可她刚才却拿盛方宸与自己比较,让陆齐瑞心生芥蒂,便谋划着要给她一些教训。 几日后的一个夜晚,他便找了几个忠心的手下替他办事,这次势必让她见点血才肯罢休。 许梦颖一如既往的先去维纳斯,在没有见到盛方宸之后,失落的离开了舞厅。司机正把车停在转角处打盹儿,正当她朝街角走去的时候,便被人堵住了嘴,迅速套了麻袋,他们把他扔进了弄堂里,抢走了她的皮包。 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招招都踹到了她的脸上。她嘴角浸出了鲜血,蜷缩着身体,毫无还手之力。渐渐的被殴打失去了意识,几人见麻袋没了动静才离开。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中。见众人都围在床边,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的脸上全是青紫一片,嘴角被人打的肿胀,也因疼痛而张不开口。委屈的流着眼泪望着自己的二哥,陆齐瑞站在一旁,见她醒来,佯装关心的凑上前去,坐在她的床边:“先休息,别说话,我已经派人下去,等找到对你施暴之人,一定亲自去将他们千刀万剐。” 第57章 趁虚而入(上) 几日后,便随意找了些死刑犯替代那晚施暴之人,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先发制人,让他们没有机会再从中套话,而许泽毅对他的信任程度日渐加深。只简单的了解一些作案过程,并未质疑他的处理方式,就连许梦颖,也不再抗拒他的示好。 盛方宸在私下里把一切告诉了自己的义父,关于陆齐瑞如何接近许氏兄妹,以及他找人去殴打许梦颖的事全盘托出。盛鸿声碍于他是自己旧友的遗孤,又因他是自己的手下,无法将真相公之于众。但他私下找陆齐瑞旁敲侧击过,让他不要再一意孤行,否则自己也维护不了他。 陆齐瑞听劝收敛了些时日,唯恐自己的计划落空。不过,在经过上次的殴打事件之后,许梦颖便不再介意他的突然出现。尤其是在夜晚出行,更期待他能出现,贴身保护自己。 在那次拒绝之后,他便不再强迫她认可自己的感情,只默默的跟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的日常生活,听着她分享身边趣事。但她心里仍然记挂着盛方宸,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往维纳斯跑,虽然她每次去他的办公室,都会被他的手下拦住。 某天夜里,她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卡台上喝着酒,盛方宸刚办完事从外面回来,与她碰上。她借着酒劲拽住他:“你就算是块铁,现在也得被我捂热了吧?” “许小姐,你喝多了。我派人送你回去。”盛方宸撇开她的手,准备离开。 “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吗?我告诉你,老娘不是没人要,底下有的是人在追求我。”许梦颖态度强硬的说。 盛方宸知道她的言外之意,想到陆齐瑞的手段,于是冷冷的丢下一句:“与虎为伴,终被虎食。” “少在那危言耸听。”陆齐瑞从人群里走来,将她拽到自己的身边。随即,补充道:“许小姐对你满腔情意,你却视若无睹,我可都看不下去。” 他望着面前这个狡诈小人,淡漠一笑:“你也就这点手段吧。别忘了,自己做过的事。” 陆齐瑞目光阴狠的望着他,假装镇定的说:“我和你,不过是半斤八两。你的手,又有多干净?” 盛方宸懒得与他逞口舌之快,趁着他与许梦颖纠缠之时,离开了卡座。从刚才的言论里,他知道盛方宸对自己的行为了如指掌,但显然,盛鸿声并未让他插手此事。 “梦颖,他有多看你一眼吗?”陆齐瑞假意关心道。 “为什么第一次,不是遇到你,而是他。”许梦颖失魂落魄的说。 “现在遇到我也不晚啊!”陆齐瑞拽住她的手,露出难过的神色。 许梦颖看着他的眼神,甩开他的手:“不,我忘不掉。”说完,便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他静静的看着她囫囵的灌酒,心中不快,他实在想不出为何所有人都拽着盛方宸这根绳子不放手,他也不过只比自己多了一层身份而已。在他离开卡座的时候,她已经醉的神志不清,而旁边几个醉酒的男人,见她孤身一人,便坐在她的身边,把手搭了上去。 言语戏谑的说:“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啊,我看你天天来这儿,是不是在等我们呀?”几个大人听到他的言论,异口同声的哈哈大笑。 许梦颖扭动着身体,口齿不清的叫嚷着:“你们——你们——你们谁啊,都滚,给我滚开.......”众人见她没有反抗之力,纷纷凑上去吃她的豆腐。 陆齐瑞见此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那几个人男人踹倒在地:“连我的人都敢动.......”他把那几个男人教训一通之后,将许梦颖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就你这副样子,还去惹他?他什么女人没见过!”陆齐瑞不屑一顾的瞥了一眼怀里的女人,虽然他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但他不允许任何人动自己的东西。 “盛方宸,他算个屁啊......”在回去的一路上,指着他说了不少醉话。 陆齐瑞对她的忍耐程度已所剩无几,想着近日已经在她身上花费不少心思,始终未能撬开她的心扉,不得不另辟蹊径。他假意讨好许梦颖,并在她的身边旁敲侧击,怂恿她将生米煮成熟饭。 她虽然嚣张跋扈,但最起码的礼义廉耻还是有的,刚开始她并不同意陆齐瑞的点子,但听他分析完现在的局面之后,内心便开始有所动摇。 若是真的与盛方宸有夫妻之实,那她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以许家的名义让他对其负责。哪怕他不愿意,盛鸿声也会看在许家的背景上从中调和。 许梦颖单纯的认为这一切的付出都源于他对自己的爱,实则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因为他了解盛方宸,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对她产生兴趣。不论是从背景上,还是从言行举止,或者外貌妆容上,她都不在他的喜好范围内。即便是把他和许梦颖安排到一个房间内,也不会逾越雷池。 一切如她的计划进行,陆齐瑞会以商客的名义把人约到查理饭店,让他去那间提前订好的房间赴约。 她穿着白色丝绸的睡袍坐在沙发上,紧张的喝了几杯红酒,望着来往不止的车辆,它们在门口停下又离开,一直没有看到盛方宸的身影。 满心的期待渐渐转变为失落,一杯又一杯的红酒下肚,经风一吹竟分不清是醉意还是倦意,不知过了多久,才隐约听到楼下再次传来汽车的声响,她意识模糊的揉了揉眼睛,终于等来了她翘首以盼的那个身影,此刻的内心惴惴不安。 她头昏脑涨的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背靠着门后,把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听着走廊的动静,眼看着皮鞋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屏息凝神的等待着门被开启。 蓦地,脚步声停在她的面前,接着便是几声敲门的声音,她缓缓拧动把手把门打开,站在门后的一侧,等待着他的进入。盛方宸推开门,只见她猛地把门合上,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贴了上去:“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盛方宸一把将她推开,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说:“怎么?千金大小姐也做起了窑子的勾当?” “你——”她倏地一下脸羞的涨红,回应道“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 “许小姐,不要再白费功夫,到此为止。”说完,他正准备离开,被她从身后抱住“既然如此,那陪我喝几杯酒不为过吧?”她双手紧紧的扣在他的腰上。 见他停下,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才松开了手,步履轻盈的走到桌边,拿出另一个杯子,倒了一口红酒递到他的嘴边“喝完这瓶酒,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盛方宸狐疑的望着杯子,反问道:“想灌醉我?” “不敢了吗?”许梦颖挑逗的迎合上去。 他笑而不语,把酒杯推开,随即拿起酒瓶直接把剩余的酒灌了下去,然后推开许梦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留下一句:“如果这是陆齐瑞教你的,我劝你最好离他远点。”说完,便猛地将门关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许梦颖失落的走到沙发边坐下,另开了一瓶红酒,猛地又灌了几杯酒,醉眼迷离的望着那支酒杯,一边痴笑着自己的爱而不得,一边咒骂他的绝情。 她想不通,当初在北平的时候,明明是他先招惹的自己,现在为何如此薄情寡义。既然对她没有情谊,为何要三番两次的出手,让自己寄情于他?现在把她弄到这种地步,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越是深究,越是憎恨,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不知向谁诉说。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有人敲门,她晃晃悠悠的走过去开门:“谁呀?一直敲........大晚上的烦不烦?” 在她打开门的一刹那,看见他正对视着自己的眼睛,所有委屈顷刻之间喷涌出来,许梦颖抱着他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做到这种程度,他还是不领情?我堂堂许家大小姐,已经够委屈求全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陆齐瑞将她搂住,把门带上,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脸庞,看着她穿着丝质睡衣,将身材展现在他的面前,内心想着:想不到醉酒后的许梦颖,倒有几分姿色,配上脸庞的红晕,更添了几分娇媚。 “你醉了,梦颖。”陆齐瑞将她扶到床边,看着那两个空酒瓶,和那支特定的酒杯,内心雀跃不已。他算好了药力发作的时间,掐着点进房,为的就是让她主动献身。 许梦颖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褪去了睡袍,把他拽到了床上,一边喊着盛方宸,一边拉扯着他的外套。陆齐瑞假模假样的轻轻推开她的手,解释道:“梦颖~你看清楚,我不是他。” 她不顾他的阻拦,用力扯开他的衬衣,扣子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她轻声唤着盛方宸的名字,却吻着另一个男人的嘴唇。 陆齐瑞得意的笑了,所有的一切竟都在自己的掌握中,等明早她药力与酒意驱散,也怪不到他的头上。目前他已有明显的反抗痕迹,就算她要深究,也只能怪自己醉的神志不清。 他反手将她压在身下,亲吻着自己的战利品,数日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看着身下这个曾经对自己呼来喝去的女人,如今被自己掌控,心头一阵痛快。 她如饥似渴的躺在床上,醉眼迷离的望着他,双手在他的身上摸索,已将礼义廉耻抛之脑后,俨然没有半点世家小姐的模样,此刻许梦颖的言行举止与那些风尘女子一般无二。 第58章 趁虚而入(下) 陆齐瑞在她的耳边羞辱道:“你也不过如此。”说完,他把连日来在她身上所受的屈辱一股脑的发泄出来,趁着她丧失理智,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几小时后,她疲惫不堪的陷进枕头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单手撑在靠背上,抽着香烟看着身旁的女人,思索着后面的计划。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台折射进来,缓缓地从她脸庞滑过,她懒洋洋的挪了挪身子,脑海里突然浮现昨日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猛然睁开双眼,身旁的男人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和这个男人发生牵连,在她内心只允许自己为盛方宸降低原则和自尊,若在自己清醒的情况下,绝不会和陆齐瑞做这种事。 许梦颖拉过被子挡住自己的身体,朝着他就是一巴掌:“你怎么——怎么可以趁我醉酒——对我做——做这种事?” 他早在之前就已经想到应对之策,对这巴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从床下拿起自己的衬衣,指着散落一地的纽扣,辩解道:“昨晚,在盛方宸离开之后,我担心你,才上来看看,没想到刚打开门,你就冲了上来,抱着我哭........” 她憋着嘴,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追问道:“所以?你就趁人之危?” 陆齐瑞轻轻握住她的手,煞有介事的说:“这我可太冤了......你看看这满地的纽扣,都是你的杰作,我看你醉的不省人事,把你扶到床边休息,准备离开的时候,你.........中途我推开了,你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吻我,我再三告诉你,我不是他,可你当时就是不让我离开,你知道我是一个正常男人,而且我喜欢你.......” 许梦颖听着他描述昨晚的情景,似乎一切有迹可循,她依稀可以回忆起一些片段。羞愧让她无言以对,只能把头埋进被子里,她哭哭啼啼的嚷着:“以后该怎么见人.........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活了.......”之类的话。 他趁机将她整个抱住:“对不起,梦颖,这事也怪我,是我昨晚失去了理智,我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你.......你知道的,我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你不嫌弃.........我想娶你,对你负责。” 她在被子里忸怩不安,不作回应,陆齐瑞见状补充道:“如果,你不想嫁给我,我也不会勉强。可我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守在你身边,保护你。” “够了,够了,别再说了.......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许梦颖推开他,狼狈的放声大哭起来。 他自以为昨晚已经将她拿下,但他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同时,也低估了她对盛方宸的感情。不过,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她还是会投入自己的怀抱,毕竟,许家丢不起这个人,她也不再是完璧之身,根本没有更多的选择。 陆齐瑞用手拍了拍她以示安抚,穿好衣服离开了查理饭店。她将一切的罪责推到盛方宸的身上,若不是他昨晚狠心绝情的离开饭店,自己也不会灌那么多酒,就更不会丧失理智的把别人当作了他,还发生了关系,他必须要为此负责。 于是,她穿好衣服打扮一番直接去找盛方宸,胡搅蛮缠的让他必须为此负责。盛方宸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她,若无其事的说:“我应该不止一次提醒过你,离他远点。” 她声泪俱下的说:“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都必须要娶我,不然我许家的颜面尽失,我还怎么活在世上,我爹知道会打死我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盛方宸事不关己的说。 “只要你答应娶我,以后不管你在外面如何,我都可以不管,绝不会妨碍你去找其他女人。”许梦颖降低姿态的说。 盛方宸一脸厌恶的回应道:“你们许家的颜面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要不是看在你是许继光的女儿,我也不会再三救你,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休想以此来要挟我。” 她听着这番恶毒的言论,声音哽咽道:“难道你对我一点情谊都没有?哪怕是友情?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我去死?” “我对你没有任何情谊可言,你的生死也与我无关。我能说的早就与你说清,是你从头到尾执迷不悟,怪不得旁人有机可趁。”盛方宸眼神凌厉的望着她说。 听着他羞辱自己,却无可辩驳,冷笑了一声便离开了。这一切被陆齐瑞看在眼里,他一直小心谨慎的跟在她的身后,揣测着二人的对话和她的心思。 她叫了一辆黄包车去到郊外,将车夫打发走,趁着四下无人,心如死灰的走进了湖里,整个身子渐渐湮没在水里,只剩下一个头留在水面,她细数过往,与他初识之后的点点滴滴,内心愤愤不平,想着自己已经无颜面对亲人,也无法原谅那晚的荒唐,只能以这种方式相对体面的离开人世,就算死后被人发现,也不至于闹得沸沸扬扬。 等到陆齐瑞赶到的时候,冲到湖里将她捞起来,一边替她做心肺复苏,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她的相好,实际只是不想自己的一番算计功亏一篑。她若活着,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若死了,便很难再寻到另一座靠山。 “醒醒,梦颖,快醒醒....”陆齐瑞满头大汗的喊着她的名字。 许梦颖呛了一口水,缓缓睁开双眼,她实在想不到自己死而复生看见的第一个人竟是他。她沉默不语的望着他热切的眼神,整颗心似被架在火上反复烘烤,痛苦不堪。 他欣喜若狂的抱着她往轿车边走去,以最快的速度开回了自己的公寓里,让她去盥洗室清洗之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她将身体沉进浴缸里,再次体验失去氧气的滋味,最后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当时自*杀的勇气,连忙把头抬起,呛了点水,她双手摁住浴缸两侧将身体支撑起来,用力的呼吸着空气,证明自己确实还活着。 陆齐瑞听到浴室里的动静,敲了敲门:“梦颖?你没事吧?” “没——你,别进来。”许梦颖回应道。 片刻之后,许梦颖从浴缸里起身,走到镜子的面前,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模样,往日那副清高模样不知在什么时候荡然无存,现在这狼狈不堪的样子,哪里像个世家小姐,倒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 她站在镜子面前重新调整自己的姿态,换上他为自己准备好的衣服。面无表情的从浴室里走出来。她穿着陆齐瑞的衬衣,头发湿漉漉的搭在额头两边,还有一些水珠顺着衬衣滴在地板上。陆齐瑞望着她这副模样,比那晚醉酒的样子更具魅惑力。 许梦颖站在离他五米远的位置,冷冷的问道:“为什么要把我救上来?” “我不会让你死的。”陆齐瑞含情脉脉的说。 “如果东窗事发,你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是我对你图谋不轨,是我趁你醉酒强占了你,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所有,只要你能活着.......”陆齐瑞假惺惺的望着她说。 她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佯装镇定的解开自己的纽扣,将身体呈现在他的面前。陆齐瑞瞠目结舌的望着她:“你?你这是?” “想还你一个完整的许梦颖。”说完,便羞涩的抱住了他。 陆齐瑞将她打横抱起,心花怒放,正当他俯身打算亲吻的时候,被她摁住:“你真的喜欢我吗?会娶我?” 他释然一笑,望着她斩钉截铁的说:“当然,从见你的第一眼,就已经无法自拔。哪怕你爹把我千刀万剐,我也一定会娶你。” 许梦颖望着他深情款款的模样,想着他刚才的那番言论,即便如此还是不肯放弃对她的爱。又想起了盛方宸羞辱自己的场面,俩人相较一目了然。他并不比盛方宸差,甚至愿意背负所有骂名也要娶她,这一片真诚感天动地。还有什么理由去拒绝这个痴情的男人呢,她开始自我催眠,渐渐的接受了他的追求。 第59章 将错就错 几日后,陆齐瑞亲自宴请许氏兄妹,打算在许泽毅的面前把事挑明,让一切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去。虽然她并不想让旁人知道其中的内情,但自己已经破了身,必须趁热打铁的抓住陆齐瑞这个男人,以免他另生心思。 许泽毅已经连着几日都没有看见妹妹的身影。一直以为她与盛方宸已是水到渠成的关系。没想到,在福瑞饭庄看到了令人咂舌的一幕。 陆齐瑞正牵着他的妹妹从外面走来,俩人的关系突飞猛进,虽不是如胶似漆,但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生疏。他们一起走进包厢,坐在了他的对面,还未发话,便已猜到了这顿饭的意图。 “梦梦,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许泽毅惊诧不已的问。 他看出了她的顾虑,率先发话:“恐怕,以后我也得叫你一声‘二哥’了。” “齐瑞,我把你当好哥们儿,你怎么一声不响的冲她下手,还有你——梦梦,这几日,你连家都不回,一个女孩子再怎么胡闹,也不能这样荒唐。”许泽毅埋怨道。 “二哥,我.......”她有苦难言,不知道从何说起。 陆齐瑞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随机回应道:“这事,你不要怨梦梦,只能怪盛方宸太薄情,我担心她做傻事,就把她留了下来,照顾了几天。” “所以呢?你们今天约我来吃这顿饭,是为了什么?”许泽毅追问道。 “实不相瞒,我与她已有夫妻之实,今日约你,是想向你们家提亲。”陆齐瑞开门见山的说。 许泽毅心头一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更不敢相信昔日万分信任的陆齐瑞背着他,把许梦颖哄骗到了床上。来不及思索,便愤然起身扯住了他的衣领,怒发冲冠的吼道:“她是我妹妹,你是我在上海最信任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什么也不懂,你究竟是怎么把她骗上床的,我问你......” “是我的错,但我对她的感情真心实意,那晚我没有控制好自己........事后,我也很愧疚。恳求她能原谅我,无论如何,我都要娶她,不管许老爷如何对我,我对她的心意绝不改变,日月可鉴。” 许泽毅实在听不下去,一拳上去狠狠的揍在他脸上,厉声呵斥:“我看你简直色胆包天,连我许家的颜面都不顾,今天,我就算豁出命,也要给你一个教训。” 看着二人扭打在一起,陆齐瑞默默的忍受着他的拳头,丝毫不见他还手。许梦颖看着他嘴角满是血腥,大声嚷道:“好了,你们别打了,二哥,齐瑞,你们停下......” “真是丢尽了许家的脸面。”说着,许泽毅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对她下过手,哪怕是在家里被许继光责骂的情况下,也是尽可能的在维护这个妹妹。今日,却因为这桩荒唐事,第一次亲手打了她。 许梦颖声嘶力竭的吼道:“我做什么了?二哥,你要这样打我,别人羞辱我就罢了,为什么连你也要怪我?” 他把许泽毅推到一旁,不分场合的将她搂入怀里,轻声安抚:“没事的,梦梦,就算所有人不同意,我也要娶你。” “你真的要娶我妹妹?”许泽毅强压着内心的怒火追问道。 “我会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陆齐瑞一本正经的说。 “哼!只怕我爹不会轻饶了你,哪怕最后同意这门亲事,说不定还会让你受些皮肉之苦,你不怕?”许泽毅狐疑的问。 陆齐瑞眼神坚定的回应道:“就算他要杀了我,还是那句话,我对梦梦的心意绝不改变。” “好。你们等我消息,不过她不能再住你的公寓,传出去坏了名声。希望你尊重我们许家,不要以此看轻了她。再怎么说,她都是许家大小姐,不是外面那些无足轻重的女子。”许泽毅叮嘱道。 “二哥?你能不能不要跟爹说这件事,你就........委婉一些!”许梦颖上前央求道。 他轻轻了抚摸着妹妹面庞,那几个鲜红的掌印还挂在脸上,低声安抚:“对不起,梦梦,打疼了吧——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其中缘由说出。你呀——以后做事三思而行,不要再这样不计后果,知道了吗?” 许梦颖喜极而泣的抱住了自己的哥哥,痛彻心扉的大哭一通。随后,俩人目送着他离开了饭庄。原以为一切已尘埃落定,不会再有变数,可另外俩人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尤其是看到她的那张脸之后,便再也无法正视她的身份。 一艘远洋客轮停在了上海的码头,上面的甲板上人声鼎沸,乌泱泱的人头比肩接踵的提着行李箱从船上下来,他正提着几大箱行李,跟在俩人的身后。 男的看上去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剪着三七分的头型,头发用发蜡梳的溜光水滑,他雪白的衬衣领被熨烫的尤为挺括,系着一根灰白相间的条纹领带,穿着一身卡其色的西装外套。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约摸二十出头的女人,她烫着欧式宫廷卷发,画着淡雅的妆容,柳眉杏眼,当她眼角泛着笑意,那两个小酒窝便从脸庞显现出来。表情恢复平静时天生带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模样,微笑时却又是一副灵动俏皮的劲儿。 男人绅士的拉着她的手腕,叮嘱她小心下楼梯,女人却一脸高傲的撇开了他的手:“不用扶,我才没那么娇弱。” 他无奈的张开手挡在她的面前,深怕她一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下来。等俩人相安无事的从船板上下来之后,避开人流,朝着冯磊走去,在一家商铺前停着两辆福特汽车,薛老正拿着照片打量着来往的行人。他一眼便认出了徐宥祖等人,命随从先行过去接手行李。自己则步履沉稳的走上前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您就是薛伯伯吧,在信里听我爹提过,泽毅他们怎么没有来?”许宥祖搀扶着薛老向汽车走去。 “先上车,这里人多眼杂不安全,路上再详谈。”薛老将他与沈穆瑶安排到同一辆车,让冯磊坐另一辆跟在后面。 等车子行驶一段路,离开港口之后,才开始慢慢谈起了近况,据薛老交代,许泽毅他们对这俩人的归国并不知情。许继光也只是通过电报的形式,把他们回国的日期告诉了薛老,让他去安排后面的行程。连着数日都没有从许泽毅那边得到有利消息,担心他不务正业,还是决定让他的大儿子从上海靠岸去探个究竟,有他去操持生意,自然胜券在握。 “薛伯伯,梦梦最近在学校如何?听说她要在这儿学美术?”徐宥祖关心道。 “这个——我不便多说。不过,有许二少在,许小姐也不会惹出太大的乱子。”薛老言辞闪烁的说。 “有劳您,费心了。”徐宥祖察觉到他在话里刻意隐瞒,便不再追问。 众人来到租界洋房,把车子停靠在门口,亲自上前摁响门铃,又命随从将他们的行李搬下车,大家各怀心事的站在门前等待着。管家老李看铃声响个不停,急匆匆的跑去开门,看到薛老正领着几个年轻人站在门口,瞧着他们的打扮已心领神会。 第60章 海外归来,停靠上海(上) “老李,把行李拿进去——许二少他们在家吗?”薛老探头朝里望了几眼问道。 “二少爷还睡着呢,昨儿喝了不少酒,小姐一大早就出门了。”老李一边接过行李,一边交代。 薛老皱着眉头问:“哦?许小姐去学校了?” “许——许——许小姐......”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言明。 “这是许大少爷——许宥祖,还有他的未婚妻——沈穆瑶,都是自己人,有话不妨直说!”薛老介绍道。 老李叹了一口气,谦卑的将众人领进去,替他们倒好茶水,把房间的下人打发走,只留下他们,又探着脑袋左右望了望,方才缓缓开口:“薛老爷,您不要怪我多嘴,关于许小姐那些花边新闻,想必您也有所耳闻。” “呵呵呵~你说的是那盛方宸?——他可不是什么女人都会招惹的,怎么?他欺负了许小姐?”薛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要真他我就不说了,那也算是我们许小姐有本事。坏就坏在,是盛爷的另一个手下,你知道的,那人可是心狠手辣的卑鄙小人。我们明面儿上都不敢得罪他.......”老李胆战心惊的说。 薛老放下手里的茶杯,义正言辞的问:“莫非——是陆齐瑞?” “可不是吗,唉,这二少爷与他走得近,我们苦口婆心的劝过,也于事无补。”老李无奈的回应道。 “许小姐真是糊涂啊,偏偏招惹他,这许老爷要知道,不得气得跺脚。”薛老惆怅的感叹。 许宥祖挺直腰板,打断二人的对话:“发生什么事了?薛伯伯,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梦梦在这儿惹事了吗?你们刚才说的盛爷是谁?陆齐瑞又是?” 他忧心忡忡的望着许宥祖,眼眸深邃,思索片刻之后,将上海的局势,和当地一些重要人物关系做了简明的介绍。在长达一个小时的交谈里,许宥祖的面色由疑惑转变为沉默。他不知道才一两个月的时间,那俩人在上海竟发生了这么多不可言说的事情。令人头疼的是,集万千宠爱的妹妹,竟是因一个男人来到了上海,还和另一个男人暧昧不清,最要命的是,她还惹上一个极度危险的男人。 许泽毅被楼下的交谈声吵醒,穿着深蓝色的睡衣,踩着拖鞋站在二楼,眼睛半睁半合的望着下面,叫嚷着:“究竟是谁,大清早的打扰本少爷睡觉?” 他一脸愤怒的望向二楼,看着他蓬头垢面的模样,大声呵斥:“我不在家,爹娘就把你们俩惯得不成体统了?赶紧穿好衣服,给我下来。” 许泽毅从朦胧中惊醒,瞪大双眼看向楼下,大惊失色的叫到:“大哥?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回——不对,你们怎么来上海了?等会儿,我收拾下,这就下来。” 片刻之后,他修整好自己的仪容,欣喜若狂的跑下来,猛地给了大哥一个拥抱,望着许宥祖笑得合不拢嘴,顺便还打量了一番沈穆瑶,寒暄道:“不愧是留过洋的,瞧瞧,嫂子出落得越发标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活脱脱的像个电影明星呢。” “谁是你嫂子啊,瞎叫什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点儿正经。”沈穆瑶嫌弃的吐槽道。 “啧啧啧,沈穆瑶这嘴不能说话,这一说话,还是跟从前一样刁钻,听不出来好赖话。”许泽毅呛了一句。 他看着大哥眉头深锁,又见其余人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察觉到不对劲,于是若无其事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发话:“大哥,你们来上海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安排人去接你们啊,这一路回来累了吧。晚上我做东,请你们去查理饭店吃一顿,先好好休息几天。” “梦梦呢?她不在家吗?”许宥祖煞有介事的问。 “她去学校了。你知道的——要学画画嘛。”他为此打掩护道。 许宥祖吹胡子瞪眼的望着他,反问道:“学画画?哼~学哪门子画画?我们经过她学校问过,她近日一直没去学校。”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儿,辩解道:“哎哟~我记岔了,她最近不太舒服就没去,那可能是跟朋友出去散心了吧。” “朋友?男的女的?”他追问。 “应该是女的吧。大哥,你怎么了?”许泽毅听着他的审问,心里犯着嘀咕。 “应该?你要再不说实话,我可就给家里发电报,让爹亲自来审问了。”许宥祖横眉冷眼的逼问道。 许泽毅惶恐的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小题大做,假装镇定的回应道:“好了,大哥,你怎么一回来就开始审问起我了。梦梦这么大个人,她心里有分寸的。” “有什么分寸,有分寸还去招惹那些茹毛饮血之人?我看她真是不知羞耻,她在哪里,派人去把她弄回来。我许家的小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碰的。”许宥祖气急败坏的吼道。 “不是,大哥,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这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开始指挥人了。”许泽毅埋怨道。 薛老见他们抹不开面,随即起身:“这样,你们先休息几天,过几日,我请你们去府上小聚,你们先处理家事,我就不再叨扰,正好我手头上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就此留步,改日再聚。”他找了个由头,带着随从离开了洋房。 等到他离开之后,正式开始这场纷争“派人去找,今天,就要与那群人做个了断。” “大哥,你别着急啊,听我说........”许泽毅望了一眼冯磊,声音戛然而止。 沈穆瑶见此,轻声回应:“他不是外人,有话直说便是。” “沈穆瑶,他是你的人,可不是我们许家的人,我们许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旁听。”许泽毅义愤填膺的说。 “瑶瑶,先让他下去吧。这关乎到我妹妹的名声,让旁人听了,着实不妥。”许宥祖劝解道。 还没等她发话,冯磊便识趣的离开了房间。整个客厅只留下他们三人。 “行了,别卖关子,赶紧说。”他催促道。 于是,许泽毅便将近日来发生的所有事全盘托出,包括许梦颖与陆齐瑞的那桩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一并说出。他大哥虽然表面上不苟言笑,但始终还是会与他们站在统一战线,多个人拿主意,总比自己孤军奋战的强。 他听着许泽毅的描述,愤然起身,只觉眼冒金星:“什么?你说梦梦........不可能,这不可能,梦梦再怎么胡闹,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她对这些一窍不通。怎么会?” 许泽毅拽着他的手,示意他先冷静下来,他扶额坐下,踉跄的倒在沙发上,追问道:“大哥,你怕是离家太久,不知道现在国内的情况,就不说在北平时,她已经开始整日与那些所谓的小姐妹厮混在一起,那几个女人成天就在研究男人,再说,这上海是什么地方?又生活在租界,接触了不少西洋文化,这纸醉金迷的,难免迷了眼。”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她一个女孩子不懂,你作为哥哥,难道没有一点责任?爹就是这样教你们的?”许宥祖火冒三丈的反驳。 “她都那么大了,脚长在自己身上,我能怎么管,我是捆着她,锁着她,还是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大哥,你不要一回来就把这屎盆子往我身上扣,再说,梦梦来上海,也是娘默许的,唉,原本想着让那盛方宸做我妹夫,没想到,被陆齐瑞那小子捡了便宜。”许泽毅不甘心的说。 “你还敢犟嘴?要不是你成天出去鬼混,不管管她,她能听信了别人的鬼话?我可是听薛老说过,陆齐瑞那人是个狠角色,梦梦不能嫁给那种人。”许宥祖对这门亲事持反对意见。 许泽毅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回应道:“你别听风就是雨,大哥,薛老是个生意人,肯定是之前在他手上吃过亏,陆齐瑞我接触过,身手不错,为人又谨慎,尤其是对梦梦那是挑不出半点毛病的,要不是他,恐怕梦梦早就寻了短见。要我说,他除了身份不如盛方宸,别的方面与他不相上下。” “哼!!!你敢肯定他对梦梦是真心的?他要真的爱梦梦,就不该做出这种先斩后奏之事。他把她的清白置于何地?把我们许家的名声放在哪里?我看——他就是想攀上许家的背景,替自己铺路。”许宥祖胸有成竹的分析道。 “大哥,你不要先入为主嘛!等过几日,我亲自把他带到你们面前。你们自己接触接触就知道了。”许泽毅说。 “用不着,你现在立刻派人出去,就算是捆,也要把她给我捆回来,我许家绝对不可以让这种人进门,快去.....”许宥祖并不是人云亦云之辈,以他的经验与直觉,可以很快的判断出旁人的性格与特点。这也是他早年接管生意时逐渐摸索出来的门道。 第61章 海外归来,停靠上海(下) 许泽毅原本只想派人把妹妹带回来,没想到陆齐瑞得知许家大少爷回国,又见司机言辞闪烁,扬言要亲自护送她回家,俩人便一起坐车回来。一路上许梦颖都在试探口风,不过司机对此并不知情,只说他们的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办?齐瑞,大哥怎么没回北平,来了上海........二哥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了吧。”许梦颖惊慌失措的问。 他泰然自若的握住她的手,细心安抚:“没事的,梦梦,我陪你一起进去,有什么事,让他们冲我来。” “哎呀,都还没有准备好,我害怕。”她心有余悸的说。 “这事迟早要公之于众的,从你大哥那边切入,还能有个过渡期,你说呢?”陆齐瑞安抚道。 “说的也是,那好吧.......该来的挡不住。”许梦颖听着他的分析,内心稍有缓和。 到家之后,俩人携手并进,拿出一副势如破竹的模样走到客厅,还未等人发话,许宥祖便冲上前硬生生的将俩人拉开,把妹妹扔进房间,让沈穆瑶进房看着她,等他出门,便将门反锁,摆出当家人的姿态:“坐吧,陆先生。”他强压着内心的怒火,誓要在今日了结俩人的关系。 许梦颖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却被沈穆瑶拉到了窗边:“这事儿,交给你哥去处理,他心里有数,快坐下,几年不见,真真儿一点没变,做事还是这么莽撞。” 她回过神来,还未正眼审视过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稚气,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但只要看到她的相貌,总能使她想起另一个人——那个不顾自己生死,薄情寡义的男人。只要想到他曾说过,这个女人是她的底线,不允许任何人去诋毁和欺负她,对她就没有半点好脸。想着自己的大哥也败在她的石榴裙下,以后还要叫她一声大嫂,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是吗?我再怎么样也是许家大小姐,不像某些人的婚姻,早就被当成了交易。”许梦颖讽刺道。 “你这嘴,怎么张口就来?我可没惹你啊,梦梦。”沈穆瑶一脸无辜的望着她。 “自己什么货色自己清楚,也就我哥傻,才选了你。别指望我会给你好脸色。”许梦颖羞辱道。 她知道许梦颖一向都瞧不起她,私下一直对她冷嘲热讽,只是她没想到,时间过去这么久,她仍旧没有半点改变,越发的尖酸刻薄,不留情面。 “我没说要嫁给你大哥,是他从小到大跟在我后边儿。”沈穆瑶漫不经心的说。 “谁不知道你心里藏着另一个人啊,就他不信。你最好别进我许家的门,我是绝对不会叫你一声的。”她趾高气昂的说。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沈穆瑶大惊失色的望着她。 许梦颖白了她一眼,靠在床上:“装什么装,我都懒得理你。” 与此同时,门外的战争一触即发,许宥祖一言不发的把这个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双手环胸的靠在沙发上,等待着他先开口,而陆齐瑞也是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眼里看不出半点情绪。 许泽毅看着二人沉默不语,沉不住性子,率先发话:“大哥,这不巧了,今日倒不用我去请,齐瑞就先来了。对了,齐瑞,这是我大哥——许宥祖,刚从国外回来,你们怎么都不做声?” “路上已经听梦梦说过,想必,二哥已经把我们的事跟你说了,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谈吧。”陆齐瑞胸有成竹的说。 许宥祖轻哼了一声,反问道:“急不可耐的要做我许家的女婿?” “我和梦梦情投意合,对她也是真心实意的,许大哥,您不要看我现在无权无势,日后我必有一番作为。”陆齐瑞放言道。 他喝了一口茶,又问:“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你心里清楚。你骗得了我妹妹,我弟,唯独骗不了我。我从小跟着爹在生意圈泡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哼~想借我许家的风完成你的宏图大业,未免也太小瞧我了。你是什么身份,想要娶我妹妹?也不掂量自己的斤两,区区一个盛鸿声的手下,还想进我许家,简直是痴人说梦。” “大哥,你怎么这么说话,他好歹是我朋友......”许泽毅上前劝解。 “你交的什么狐朋狗友,我看你是在家里待太久,人都傻了。还看不出来吗?他这是想利用我们许家翻身,我的傻弟弟.....”许宥祖看着那不争气的弟弟被人哄骗的不分对错,心里郁结难解。 陆齐瑞低估了许家人,原以为他大哥也是个绣花枕头,不堪重用,没想到真有几分心思。从他的谈吐和眼神里,便能看出他颇具城府。不像那两个草包一样,任人唯亲。他必须要小心应付面前这个男人,不能让他抓到任何细枝末节。即便他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也绝不能当着那俩人的面前承认。 “许大哥,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不会放弃娶她,哪怕你们不管她,我也会对她负责。”陆齐瑞一本正经的说。 “我妹妹哪怕下嫁给普通人家,也绝不会嫁给你这种人。以后,别再来找她。否则,我就直接去找你的主子谈话。”许宥祖羞辱道。 “这事儿,就算捅到盛爷那边,我也依旧如此,我娶定梦梦了。谁也阻止不了两个相爱的人。”陆齐瑞斩钉截铁的说。 “行,我等着看,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的允许,你怎么娶她.........送客”许宥祖怒发冲冠的坐在沙发上仇视着他。 许泽毅拉着他就往门外走,从中缓和俩人的情绪,见他要一同离开,便叫住了他:“泽毅,以后与这人断绝来往。否则,你们今晚就给我坐火车回北平。自己去跟爹解释,我看爹不把你们扒层皮。” 他眯着眼朝着门口挥了挥手,示意让陆齐瑞先行离开。等到他的气性渐消,这才敢开口说话:“大哥,你刚才未免也太得理不饶人了。怎么说,这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你让梦梦去嫁谁?” 许宥祖刚消气听完这番话,拍案而起,用手指用力戳着他的脑袋,指责道:“你你你真是我许家的人?成天和那群人混一起,长没长脑子?还说我先入为主,别人一点小心思,把你们这俩人拿捏的死死的。你别告诉我,一点都没看出他的算盘。” “什么算盘?大哥,你不要总把人想得那么坏好不好,真的——你与他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许泽毅央求道。 “真是我的傻弟弟啊!你就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得笑着脸替人数钱的主,我真是——回来的太迟了,竟让你们着了别人的道。这刚回来,没一件让我省心的事。”许宥祖怒不可遏的起身,去打开了她们的房门。 见门被打开,许梦颖没说上去关心自己的大哥,反倒直接跑到了客厅,质问道:“他人呢?你们有事不能好好谈吗?干嘛要把我关起来?” “梦梦,以后别再跟那人来往。这两天我就安排人,先把你送回北平,你的婚事,我来安排。”许宥祖叮嘱道。 “什么不来往?回北平?什么婚事?你们和我说的是一件事吗?”许梦颖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许宥祖摁着她的肩膀,眼神笃定的回应道:“我让你以后别跟陆齐瑞来往,听懂了吗?就算你和他.......我也能替你寻到一门亲事。肯定不会让别人亏待了你。给我断了嫁给他的念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哥,我让你替我拿主意了吗?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替我说亲。他怎么不好了?要不是他,我早就没了清白,他已经不止一次救过我,要不是盛方宸,我早该选择他的。”许梦颖心急如焚的说。 “你们俩兄妹,都中邪了吗?到底谁亲谁疏分不出来?还一个劲的替他说话。梦梦,你被他欺负了,这事我们许家不会罢休的。我更不会让他娶你,我宁可养你一辈子,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爹那边,你就更不用想了。”许宥祖气势汹汹的说。 许梦颖声泪俱下的叫嚷着:“呜呜呜~大哥,你一走就是几年,这一回就拿我开刀,从前也没见你有多关心我,怎么现在出事了,就想到要管我了?” 沈穆瑶走到她的身边,打算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却不曾想,刚一过去就被她猛然推到地上:“你这女人离我远点。” 许宥祖看着妹妹被娇惯的没有半点分寸,赶紧跑过去把沈穆瑶搀扶起来,立即转变态度低声询问道:“没事吧?瑶瑶,有没有摔着?” 她摇了摇头,撇开他的手,言语温和的说:“没事,梦梦的事要紧。” “我看你真是目无尊长,她以后可是你的嫂嫂,说话没大没小。”许宥祖呵斥道。 “我都没阻止你娶她,你凭什么阻止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不分青红皂白,上前便是一番指责。 “这能一样吗?瑶瑶跟我是青梅竹马,他陆齐瑞是个什么货色,一个下九流的男人,你要嫁给他,咱们许家以后就完了。有的是苦给你吃。”许宥祖苦口婆心的劝道。 “哼~那她沈穆瑶也不是什么好女人,一心想着别的男人,还妄想嫁进我们许家,她才是痴心妄想。”她的话音刚落,许宥祖便上去给了一巴掌。 这句话,已经不止一次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他可以容忍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可不允许自己的亲生妹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他心爱的女人,这几人的交谈也随着这个巴掌不欢而散。许宥祖正想纠正她的态度,可她在挨打之后径自跑回了房间,任谁叫喊也不作回应。 第62章 白色礼帽 接连几日,许梦颖一直被人看管着,身边的两个佣人与她同出同进,就怕她找机会逃走。但她不想逆来顺受,任由旁人安排自己的婚事。于是,借着沈穆瑶的名义,提议让她陪同自己上街逛逛,以解心中苦闷。 许宥祖忙于交际,抽不开身与她们同行,便叮嘱沈穆瑶不要大意,替他看好这个妹妹,又让司机车接车送,务必随身附和,不要让她们有分开的机会。 上海的法租界与国外几乎是大同小异,这座东方巴黎令人眼花缭乱,恍惚之间,似乎还觉得身处在异国他乡。许梦颖在车上并不理会身边的女人,抵达百货公司之后,便开始寻找着逃走的机会。 陆齐瑞正驱车跟在他们车子后面,伺机而动。他望着马路中央正停着一辆驴车,于是,把车停靠在一边,拿出毒针趁着驴车主人分神之际刺在了它的屁股上,引得驴子一阵慌乱,朝着周围的人乱踢。 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那辆驴车身上,便趁乱冲到许梦颖的身边,打算将她带走。可沈穆瑶心思细腻,并未因此放开她的手,在慌乱时还是下意识的拽着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陆齐瑞朝驴子踢了一脚,它再次受到惊吓,奋力冲向沈穆瑶,好巧不巧的是,她的手正好被疯驴撞开,整个人三百六十度的在马路边打转。头上的那顶白色帽子,也被驴子踢掉,落在了侧边那辆别克汽车里。等她恢复神色寻找着许梦颖的身影时,早已不知去向。 她俯身探着脑袋朝车里望去,发现后座并没有人,打算伸手进去拿回自己的帽子,突然被人呵斥住:“大胆,哪里来的小偷?”几个手下拥护着一个器宇不凡的男人从身后走来。 “你嘴巴放干净点,谁偷东西?我的帽子掉到里面,拿自己的东西不行啊?”沈穆瑶气势汹汹的说。 盛方宸用手挡住自己的手下,轻轻打开车门,朝里面望去,确实有一顶白色礼帽掉在车后座,于是。拿起礼帽拍了拍灰,颇有风度的递了过去:“你的帽子。” 沈穆瑶嘲讽道:“谢谢,不过,管好你的手下。”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说:“多谢小姐提醒。” 正在二人交谈之际,司机和两个佣人叫着她的名字赶了过来:“沈小姐,您没事吧?咦?许小姐呢?” 他原本沉封的心突然一震,立即收回了自己的轻浮,打量着面前的女人。“都是那辆驴车惹的祸,梦梦肯定被陆齐瑞带走了,我刚看到他的身影........赶紧回去,派人去找她的下落。” 盛方宸没有听进去任何对话,全神贯注在她的脸上,见她风尘仆仆的模样,便拿出了一方手帕,轻轻替她擦去了灰尘:“小姐,你的脸脏了......”他细细的回忆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哪里来的登徒子,这般轻浮。”沈穆瑶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退。司机见状,连忙上去点头哈腰的解释:“对不起,盛先生,这是许家大少的未婚妻,刚到上海,还有些不太熟悉这边的情况,如果冒犯到您,还请您海涵。” “无碍。”盛方宸怅然若失的说。 “你们还有时间在这扯闲篇,赶紧回去派人找梦梦。”沈穆瑶拽着司机打算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他看着她即将离开的背影,突然叫住她的名字:“穆瑶。” 沈穆瑶一回头便与他的眼睛对视上:“你叫我什么?” “没什么........你们是要找许小姐?”盛方宸岔开话题问道。 “怎么?你有办法找到她?”沈穆瑶一脸不屑的望着他说。 盛方宸将车门打开,笑而不语的望着她,冲她使了个眼神,示意让她进去,司机在一旁小声嘀咕道:“穆瑶小姐,他是盛爷的义子——盛方宸,只要他出手,就一定能找到陆先生。”放眼整个上海,他的人品无人不知,就连他的手下也对他敬佩有加。 沈穆瑶听着他的名字,这才反应过来,他不就是那个对许梦颖始乱终弃的男人,又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哦——你就是盛方宸,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上车吧,沈小姐,找人得趁早。”盛方宸义正言辞的说。 “小姐,您就跟着盛先生去找,我的车跟在你们后面。”司机提议道。 “不用了,你先回去通知许宥祖,让磊哥哥带人出去找。”沈穆瑶细心叮嘱。 他一边安排手下去陆齐瑞平日管辖的场所寻找,一边命手下去附近的车站码头蹲守,以防他狗急跳墙。随后便上车,坐在她的身边,眼睛一直未曾离开她的身上。这一番审视让自己浑身不自在,她顾不得体面,转身嘲讽:“真不知道梦梦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北平多的就是你这种浪荡轻浮之人。” 他听着这席话并没有生气,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轻浮?” “还用细看吗?你眼睛焊我身上了啊?”沈穆瑶阴阳怪气的说。 盛方宸随即收回自己的眼神,恢复以往的平静:“我们直接去陆齐瑞的公寓。” “你傻了吧?他会去公寓自投罗网?”沈穆瑶反问。 他胸有成竹的回应道:“他能去的就那么几个地方,现在我已经放话出去,那些手下不是吃干饭的,就算他要去住其他旅馆,别人也不敢做他的生意,明白吗?小丫头。” “你叫谁小丫头,我有名字。”沈穆瑶趾高气昂的说。 俩人驱车来到陆齐瑞的住所,他拿出一把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让手下先守在附近,没有他的允许不准打草惊蛇。径自走向客厅的沙发旁坐了下来,轻拍了几下:“坐会儿,外面他是待不住的,我们等着他回来。” “你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沈穆瑶狐疑的望着他。 “我已经尽我所能,对她,算是仁至义尽。”盛方宸事不关己的说。 沈穆瑶义愤填膺的一屁股坐下,质问道:“要不是因为你,她根本就不会来上海,也不会认识那些下三滥的人。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俩人的关系,为什么不去跟许泽毅通个气儿。现在又听信那人的鬼话,都要跟那人私奔了。” “他们蛇鼠一窝,我一个局外人不便插手。”盛方宸冷漠的回应道。 正在她准备反驳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反应灵敏的摁住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沈穆瑶机警的望向门口,等待着来人。陆齐瑞左右打量着,确认没有动静之后才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但房间的空气中却有一些不属于他的气息,他小心翼翼的朝客厅走去,发现盛方宸正坐在沙发上一脸厌恶的打量着他。来不及思索,便拿出银针朝俩人投掷出去,他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护住沈穆瑶,把她揽入怀里,趁着他自乱阵脚,拽着许梦颖就往门外跑,却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沈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盛方宸急切的问。 沈穆瑶无所适从的推开他,心有余悸的说:“没——没事~” 盛方宸命人收缴了他的武器和毒针,将他捆绑起来扔进车里,许梦颖一路上闹个不停,索性一掌下去把她打晕,马不停蹄的将他们都送回了许家。 第63章 闻名不如见面1 盛方宸吩咐手下全部待在车里,亲手押着陆齐瑞,与她们一起进入许家。管家见此,把无关紧要的人全部打发走,最后自己也离开了客厅。 他把人毫不客气的扔在地上:“人,我给你们带到了,今天,就把所有的事一并谈清。” “想必你就是盛先生吧。”许宥祖恭迎着上前打量着他。 “嗯。”他看着面前这位仪表堂堂的男人,没有多言。 “劳烦你亲自跑一趟,送回舍妹,多谢了。”他态度谦卑的上前致谢。 许梦颖从沙发上迷迷糊糊的醒来,看着面前的场景,怒斥道:“你们做什么?为什么绑着他?”她扶着脑袋从沙发上起身,发疯似的甩开沈穆瑶的手,险些又把她推到了地上,盛方宸与许宥祖同时出手护住了她。 这一幕,让另外俩人都摸不着头脑,许宥祖抬眼望去,他看沈穆瑶的那种眼神耐人寻味,似乎并不是初次相识,倒像老友重逢。他警觉的将沈穆瑶拉到自己的身边,还是保持着谦卑,彬彬有礼的说:“多谢盛先生。” 每当沈穆瑶与他对视的时候,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它虚无缥缈的浮现出来,让人难以捉摸。 趁着他们恍惚之际,赶紧上去解开了他的绳子,把陆齐瑞拽到了自己的身边。他头一次在许梦颖面前如此狼狈,这种任人鱼肉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过下去。必须要成为许家的女婿,借他们的势力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盛方宸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再跟我耍花样。” “哼~我风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现在风水轮流转,开始威风了啊?”陆齐瑞一脸不屑的讽刺道。 “你自己做的什么事,无需我挑明。要不是看在盛爷的面子,我绝不会容忍你在外面胡作非为。”他义正言辞的说。 “是吗?那今天我倒要见识见识,你有多大本事。”说着,便展开架势要与他一较高下。 陆齐瑞踩着沙发纵身一跃,架住了他的肩膀,却被他一个反扑怼到了墙上,接着,便用手肘攻击他的腹部,俩人不顾旁人的眼光,扭打在一起。 “齐瑞,你们别打了.......”许梦颖担忧的叫着。 他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寻找着盛方宸的弱点,不甘示弱的将外套扔在一边,尝试再次从他的下盘进攻,当他一脚踹过去,正好落在了他的小腿后侧,当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时,盛方宸突然手脚并用的夹住他的腿,用手稍一使力,脚上的神经猛地失去了知觉,摔在地上。 许梦颖见状挡在了他的面前:“你们不要再打了,你打不过他的,齐瑞.......” 陆齐瑞听到自己的女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突然被激起了某种斗志,眼神凶狠的望着她:“连你也看不起我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我只是希望你们能静下来谈谈,不要再打架,伤了谁都不好。”许梦颖辩解道。 “哼!你究竟是怕他伤了我,还是怕我伤了他?心里还想着他?”陆齐瑞仇视着瞪着她。 许梦颖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抿着嘴,忍着泪水望着他不语。沈穆瑶蹲下身打算把她拉走,却被她再次推开。许宥祖冲上前准备给他一脚,却不想,陆齐瑞盯上了他腰间的配枪,一把夺走,指向众人。 刚好瞄准了沈穆瑶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她不是许家的人,万一出事,也无足轻重。盛方宸大惊失色的一个翻身挡在了她的面前:“够了,陆齐瑞,别逼我下狠手。” 沈穆瑶看着对面的男人拿枪指着自己,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睁眼。蓦地,听到一声枪响,这场景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谁也没有想到堂堂盛方宸,上海响当当的人物,竟会救一个素未谋面,萍水相逢的女人。 当她胆战心惊的缓缓睁开眼时,目瞪口呆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居然用手挡住了枪口,子弹打穿了手掌,那只手上鲜血淋漓,而他却面不改色的瞪着陆齐瑞,放言道:“你有麻烦了,陆齐瑞,恐怕这次,义父不会再坐视不管。”说完,便一脚踢开了他的枪,将他踹到了墙角。 沈穆瑶战战兢兢的拿出自己的手帕替他简单的包裹住手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这样厚待沈穆瑶,只有许梦颖对此知情,一脸鄙夷的望着她,心里却有万分不甘,看样子他并未挑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那个男孩,见此,她惟愿这二人永远不要相认。 许宥祖把她拉回自己的身边,轻声询问道:“还好吗?瑶瑶?” 她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眼睛一直盯着另一个男人。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会三番两次的救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盛先生,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这件事改日再谈。”许宥祖关心道。 “不必,他这人什么德行,你们也见识了。应该不用再谈。我的人自会带回去处理,你们最好去做做许小姐的工作,让她不要再一意孤行。言尽于此,诸位留步。”盛方宸包着手帕望了一眼沈穆瑶,若有所思的离开了许家。 他把人带回了盛公馆,未见盛鸿声的身影,便私自做主,派人单独看守陆齐瑞,又命手下叫来了私人医生为自己处理枪伤。“先生,您好久没有受过枪伤了,是不是手底下那些小弟没把你放在眼里?让别人有机可乘?”约瑟夫打趣道。 “与他们无关。”盛方宸回应道。 “哦~我的上帝,这是谁包扎的?我八岁的女儿都比她包的好。”约瑟夫摇头晃脑的说,随即将手帕扔在一旁。 “约瑟夫,别扔,把它给我。”盛方宸指着桌上的手帕说。 “这已经被血浸透,恐怕很难洗干净了,先生,不如重新买一条给别人。”约瑟夫一边替他处理伤口,一边劝说。 盛方宸拿回帕子,端详着上面的花样,一脸笑意:“只此一条。” 约瑟夫看着他满面春风的模样,大概猜到了缘由,便斩钉截铁的说:“看来,是位小姐送你的,她对你很重要?” 他笑而不语的望了一眼医生,不做答辩,似乎默认了约瑟夫的想法。对此,约瑟夫也不再多说,静下心来替他继续处理着伤口,明明只是几句玩笑话,好让他分散下心神,没想到却戳中了他的心事。 第64章 闻名不如见面2 盛鸿声得知前因后果之后,经过深思熟虑,一怒之下要借此事与他划清界限。他让盛方宸把人带上来,打发了身边的随从,与他们进行了一番深入交谈。 “你想娶许梦颖?”盛鸿声目光狡黠的盯着他说。 “是的,我与她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陆齐瑞眼神笃定的回应道。 他冷哼了一声,双手叉腰,背对着他,意味深长的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的秉性?在我面前,就不必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你心里想什么,我们都一清二楚。现在翅膀硬了,想攀上许家这个高枝.......” “您不是也不需要我了吗?”陆齐瑞反问道。 盛鸿声喟然长叹:“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我的面前越来越放肆?” “齐瑞不敢,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既然您无意留我,我也得为以后做打算。”陆齐瑞见缝插针的回怼。 盛鸿声双眉紧蹙的猛一转身瞪着他,望着他心如蛇蝎的模样,力不从心的说:“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如果没有我的点拨,你以为你的那些小计谋能得逞?我再问你一次,是否真的决定娶许梦颖?” 陆齐瑞与他怒目而视,沉默片刻之后,斩钉截铁的回应道:“是,我必须娶许小姐。” 他望着陆齐瑞坚定的眼神,释然一笑:“好,这事我来安排。但你记着,这将是我最后替你收拾的一个烂摊子。此后,你不再是我盛鸿声的人。出去也不要再以我的名义行事,否则,我不管你今后跟这谁,都不会轻饶你。” 陆齐瑞半信半疑的望着低头叩谢,随即便离开了盛公馆。盛方宸忧心忡忡的说:“义父,您当真.......要帮他?” “这块烫手的山芋,是时候要脱手了。我确实答应替他办好这事,不过许家同不同意这门亲事,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但愿那许继光能拿捏得住他。”盛鸿声若有所思的说。 许家洋房内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坐在沙发上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盛方宸的手下来此打乱了大家的思绪。 “许大少爷,明日午时,盛先生在查理饭店宴请您,为您接风洗尘,再因陆齐瑞的事向你们赔罪,届时,请诸位务必赏脸赴约。”盛方宸的手下言语简洁的交代完,正准备驱车离开,被她叫住。 “你等等,请问——盛先生枪伤如何?”沈穆瑶牵着裙摆走下楼梯,小跑上前询问。 那人不苟言笑的回应道:“那点伤对我们先生算不了什么,医生已经帮我家先生处理过,请您放心。” 说完,便径自走上车,离开了许家,这让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尘埃落定。许宥祖上前拉着她进门,小心叮嘱道:“瑶瑶,你们以前认识吗?” 沈穆瑶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开什么玩笑,我都没来过上海,怎么可能认识那位盛先生——不过,是看在他救我的份上才多嘴问了一句。你们以后不还得在这儿谋生吗?与他们盛家打点好关系,也没什么不妥。” 许梦颖听到俩人的对话,讥讽道:“沈穆瑶,你都要嫁给我大哥了,心里可别再想着别的男人........” “你的事儿还没完,又在那胡说八道什么?”许宥祖庇护道。 “还有大哥,我劝你,最好多留几个心眼,这上海不比咱们北平,外面乱着呢,别让某些有心之人得了机会。否则,这煮熟的鸭子最后飞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许梦颖暗暗点拨。 “你就少说两句吧,梦梦,还嫌不够乱?”许泽毅抱怨道。 她娇气的哼了一声跑回了房间。她的话里闪烁其词,似乎在刻意提点着什么,但沈穆瑶对此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回国之后,许梦颖对自己日渐嫌弃,好像是哪里得罪了她而不自知。如果说,从前的许梦颖只是对她略微怠慢,那现在就是直接把对她处处刁难,甚至让她颜面难存。 “你怎么闷闷不乐的,要不我陪你去后花园走走?”许宥祖关心道。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说完,冯磊便跟在身后随身附和。 沈穆瑶望着他会心一笑:“磊哥哥,我说想一个人.......” “白天要不是许大少爷把我们支走,你也不会受到惊吓。现在,说什么我都得跟着你。”冯磊眼神笃定的说。 “也不知道爹娘现在怎么样了......”她怅然若失的嘟哝着。 冯磊拿了件披风搭在她的身上:“小姐,老爷太太他们有许家的照拂,不会有事的,您还是先考虑下自己的事。” 她撇着嘴系好披风,转过身轻声细语的说:“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小姐小姐的叫我,你跟他们又不一样,以前,你都叫我瑶瑶的,怎么现在长大了,倒显得生疏?” “小——不,瑶瑶,我们始终亲疏有别,我只是........不能和您一概而论。”冯磊落魄的说。 “为什么不能?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一直都把你当哥哥.......”沈穆瑶反驳道。 “以前小,是我疏忽了这层关系,眼看,您就要嫁入许家,我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没大没小,不然传出去,也坏了你们两家的名声。”冯磊自惭形秽的说。 冯磊与他们所有人都不同,他的可贵在于,深有自知之明,虽心里藏着她,但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而逾越一步雷池。对沈家那也是一万个忠心,早就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如今,有许家的背景为他们撑腰,已度过那段难熬的时期,更何况许宥祖对她也是一片赤诚,不论在感情上,还是身份地位,对她未来的丈夫,几乎是无可挑剔,所以,这些年,对待许宥祖也是毕恭毕敬。心里也已把他视为了沈家的一员。 “磊哥哥,你变了!”沈穆瑶双手环胸的走到花园的秋千上坐下。 “人都要长大的,小姐。”冯磊在国外与他们相处时,已经被迫改口,适应了这个称呼。 “可我讨厌这种长大。你能不能和小时候一样?”沈穆瑶满眼失落的望着他说。 冯磊半蹲在秋千旁边,一本正经的说:“瑶瑶,我们都要长大,学会面对各种关系。私下里,你可以当我是一个大哥哥,但平日里,我只能是沈家的一个随从。再说,许大少爷,对你和沈家殚精竭虑,这些年来,我们都看在眼里,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沈穆瑶茫然的靠在秋千的栏杆上,心烦意乱的说:“我知道他的心意,也知道是他在照顾我们家,你们都说他好,我不否认这点,但仅仅因为他对我好,就一定要以身相许吗?” “难道你要嫁给一个对你不好的男人吗?”冯磊大吃一惊的问。 “磊哥哥,你瞧,又在与我逗乐。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想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才去选择嫁给他,你明白吗?”沈穆瑶失落的说。 冯磊的脑海划过一个人名,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周浏阳?”“瑶瑶,你不要告诉我,现在还想着那小子?” “.......只是觉得,他既然留下了这木簪,就应该履行承诺,不知道他们一家现在过得如何。”沈穆瑶若有所思的说。 “那小子一看就不会有什么出息。瑶瑶,你清醒一点,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好好的许家大少爷不要,偏偏去想那小子。”冯磊气急败坏的说。 “他只是没有一个好爹,不代表他不会有出息!我又没说要嫁给他,你干嘛着急上火的。”沈穆瑶取笑道。 冯磊朝四周打量了一眼,回应道:“瑶瑶,这事别当着许大少爷的面前说,他虽然明面上不过问,但架不住别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知道啦,我又不傻。”沈穆瑶吐了吐舌头,俩人相视一笑。此时,许宥祖已经在二楼的阳台内把他们二人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往常,他并不在乎那根木簪,而今,只怕再也不能放任它在她心里肆意生长。他不允许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心里还藏着另一个男人和他的信物。 第65章 闻名不如见面3 翌日,许宥祖带着管家去洋行买了些见面礼放在车上,为了不让妹妹和许泽毅坏事,就让他们留在家中。等到午时,让冯磊跟着他们驱车来到了查理饭店,盛方宸的手下早在前厅恭候多时,领着他们走进了饭店包厢。 当房门缓缓被打开,他的眼睛即刻落在了沈穆瑶身上,她头上戴着一顶法式网格的白色小礼帽,穿着白色点缀着蕾丝花边的衬衣,腰间系着一根细长的红色腰带,下面则是一身过膝的暗红色半身裙,整个人看起来温婉而灵动。 “让您久等了,盛先生。”许宥祖率先发话,打乱了他的目光。 “我也刚到不久,都入座吧。”盛方宸起身迎合道。命人把他们的礼物接过,又将其余不相干的手下打发出去。 盛方宸替他们倒好了茶水,大家相继坐下,各怀心事的打量着他。只有沈穆瑶的眼睛望向了他的手掌,上面还包着厚厚的纱布,他注意到她的眼神,若无其事的回应道:“不用在意,只是些皮外伤。” 许宥祖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刚好发现沈穆瑶正盯着他的手掌。他宣誓主权的握住她的手,轻唤了一声:“瑶瑶” 他的行为让盛方宸感到一阵嫌隙,于是回过神来,岔开了话题:“今日叫你们过来,不仅是为许大少爷接风洗尘,也是想对许小姐的和陆齐瑞的事做个了结。” “这事儿不是早已有定夺?”许宥祖试探道。 “盛爷的意思是——既然他们俩人郎情妾意,不如就成人之美,成全了这桩婚事,并且在礼金和婚礼方面,绝不会亏待了许小姐。现在已经在租界替他买下了一栋新公寓,如果他们要回北平,也会派人去北平替他置办一处家宅,绝不会让他白吃你们许家的这碗饭。”盛方宸煞有介事的说。 “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不会让陆齐瑞这种人进我们许家。”许宥祖即刻反驳。 “许大少爷,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丑话说在前面,现在许小姐已经是陆齐瑞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你们也看到了,他的行事作风,万一,许小姐头脑发热被他拐到了别处,你们许家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我相信你们在北平颇有势力,但陆齐瑞的手段,你们不是没有见过。他确实是颗险棋,但你们如果善用,想必日后也能为你们所用。”盛方宸在话里暗暗警告。 许宥祖拍案而起,怒气冲冲的说:“你威胁我们?” 盛方宸笑道:“不算威胁,只是给你们一个忠告。如果你们许家真有本事,要了他的命,盛爷也不会说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宥祖反问道。 “盛爷唯一可以做主的就是这桩婚事,还得看许老爷的意思,你们要一个交代,成婚也可,拿命也可。如果许老爷同意这门婚事,会替他风光大办,但成婚之后,便与盛家再无关系,以后听凭你们差遣,如果不同意,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要了他的命,我们盛家不会干预你们的选择。”盛方宸饶有趣味的望着他们说。 “他好歹也是盛爷的手下,说弃就弃?”许宥祖问道。 “话已带到,我就不再多言。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的意思!还请你回去把此事跟许老爷通传一声,尽快给我答复。以便我抽身去处理后面的事。”盛方宸斩钉截铁的说。 沈穆瑶看着面前这个泰然自若的男人,话里话外说的头头是道,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容抵抗的威严。与那日私下相处的感觉截然不同,今日看不出半点轻浮,把所有的事安排的井然有序。 她以为那不过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爷,但经过上次,与陆齐瑞打斗的阵势之后,又见过今日这副威风凛凛的模样,便再也不能小瞧他。从他们的交谈里,她能听出陆齐瑞是一个危险人物,而盛方宸竟然一个人就能拿得住他,说明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只是深藏不露罢了。 在他们停顿的间隙,许泽毅在门外大吵大闹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大哥在里面,是你们盛先生邀请我们的,怎么着?还不让人进去了?” “您留步,我需要去通传一声。”手下命人挡住他们。 盛方宸面不改色的打开房门:“放他们进来。” 许梦颖进门前,还冲那那些人说了些尖酸刻薄的话:“你们这些狗腿子,我告诉你们,以后陆齐瑞可是我丈夫,你们要敢欺负我,让他收拾你们.......哼!” 那几个人可是盛方宸的手下,自然知道其中分寸,各自低着头不作回应。他们倒不是怕陆齐瑞生事,只是怕给盛家添麻烦。陆齐瑞现在的地位不过就是过街老鼠,早已没了往日的辉煌。 “不是让你们就待在家里。怎么又......”许宥祖上前指责道。 “哎哟,我的大哥,你看我们是能闲得住的主吗?再说盛大哥也不是什么外人,不就吃个饭吗,还搞得神秘兮兮的。”许泽毅拉着妹妹坐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就是,我们和这位盛先生也是老相识了,他也不会介意的,对吧?”许梦颖冲着他使了个眼色,又看了一眼沈穆瑶。 盛方宸对她的胡搅蛮缠早已免疫,撇过头不做理会。沈穆瑶见此,上来缓和气氛:“既然是为宥祖接风,那我们边吃边聊。正好,我都还没有好好尝过上海菜呢。” 他拍了拍手,示意门外的手下可以开始传菜。不出一会儿,圆桌上已摆满了各色菜肴,许宥祖借着这个台阶,也不再提及刚才的谈话内容,开始与他攀谈起其他的内容。 盛方宸亲自替她夹了一些菜到碗里,耐心的讲解着这些菜名和食材。当她咬了一口红烧肉时,面露尴尬:“虽然都说上海的红烧肉好吃,但我真接受不了甜口的肉。” 许梦颖看着他殷勤的表现,酸了一口:“既然不能接受,就别勉强。这里的螃蟹也不错。”她顺手替她拿了一个。 “我们家小姐——螃蟹过敏,还是您享用吧。”冯磊拿起盘子倒了过去。 她一巴掌拍了下去,狐假虎威的叫嚷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跟你们家小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插嘴?” 沈穆瑶愤然起身,呵斥道:“你够了?他再怎么说都是我沈家的人,更轮不到你对他发号施令。” 盛方宸这才注意到角落里闷不做声的男人,如果不是他今日出现,都差不多快要把这个男人忘了,没想到从前人前光鲜的冯磊,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估计他现在也认不出自己这副模样,更想不到那个从前落魄的男孩儿因祸得福过上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第66章 故人相见难相识 (上) “他不过是沈家的一个下人,用得着你这么大动肝火?”许梦颖嘲讽道。 沈穆瑶拿起一杯酒直接泼在了她的脸上:“我看在你是宥祖的妹妹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不论你在背后怎么说我,怎么对我,我都可以忍,但你不能诋毁沈家和我的亲人。” “他不过是你们沈家的一条狗。”许梦颖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他与我一起长大,从小到大,都待他如亲人一般,早已把他视作我的哥哥。除了我爹娘,没有人可以打他。你听明白了吗?”沈穆瑶趾高气昂的瞪着她说。 “我看........是你的姘头吧。什么哥哥不哥哥,说的好听......”许梦颖化作疯狗一般,逮人便咬。 许宥祖拍案而起:“够了,都给我坐下,有完没完?在一个外人面前,还嫌不够丢脸吗?” “大哥,你没看到她怎么欺负我的吗?”许梦颖瘪嘴撒娇道。 “你要再给我胡闹,我就派人把你弄回去。”许宥祖义正言辞的说。 她闷哼一声,一股脑儿的跑了出去。沈穆瑶被她诋毁的体无完肤,低迷的用手撑起额头,半截身子靠在桌边,一言不发的望着桌角。盛方宸实在无法想象,她婚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何况,许梦颖知道了他和她从前的那段故事,更不会给她一个好脸。 再看从前对她疼爱有加的冯磊,如今也因人微言轻,根本保护不了她,还会被旁人捡了话柄。 “让您见笑了,盛先生,都是家父家母把他们惯得不成样子。”许宥祖上前致歉。 “这倒无所谓,不过,看您未婚妻似乎被气的不轻。都说长兄如父,既然许老爷不在上海,您作为他们的大哥,理应好好管教他们,不该再继续纵容。不然,旁人不会去说犯错的人,而是议论他们的家风和长辈,你说对吧?”盛方宸阴阳怪气的回应道。 “我回去会好好管教他们的。”许宥祖敷衍道。 随之,又低下头,把手搭在了她的身上,低声询道:“你还好吗?瑶瑶,别跟她一般见识。” 沈穆瑶嫌弃的扒开他的手,冷漠的回应:“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你们先吃吧,磊哥哥,我们走。” “瑶瑶?穆瑶?”面对他的声音,她却无动于衷。 “小姐,刚才您不应该为我出头......”冯磊跟在她的身旁提醒道。 “她打的不是你,而是我沈府的脸。就是因为我平日里,太逆来顺受,她才觉得我好欺负,当着那么多人羞辱我,说我和你........简直就是无中生有”沈穆瑶满脸委屈。 “可是以后如果成为一家人,还是要从长远打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要因为我坏了和气。”冯磊安抚道。 “磊哥哥?难道你也要和我爹说一样的话,让我委曲求全,卑躬屈膝的嫁到许家。要不是当年那档子事儿,我们沈家根本不会落到这个下场。更不会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在北平立足。”沈穆瑶愤愤不平的说。 在他们离开之后,整个包厢只剩下许家兄弟和盛方宸还在交谈。他不能明目张胆的离开这里,以免被人察觉不妥,于是借着她的离开,开始郑重其事的打量起那位许大少爷。 “之前,听泽毅说你们因为战事耽搁了婚事,估计这次回来,也快了吧?”盛方宸打听道。 不知从何时起,许宥祖开始对他起了戒备,打趣道:“看来盛先生对我们许家的事颇感兴趣。” “我只是在想,你和许大小姐,究竟谁会先成婚。”盛方宸漫不经心的说。 许宥祖望着他,胸有成竹的说:“估计就是今年,我妹妹的事,还没有拿定主意,不过,等我们回到北平,应该就要着手操办自己的婚礼,我和瑶瑶一直都是青梅竹马,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我看许大小姐似乎并不满意这个未来嫂嫂。”盛方宸意味深长的说。 “她啊——呵呵呵!说来不怕您笑话,她俩打小就不对付,我妹妹总觉得瑶瑶抢走了我对她的关心,有些小孩子气,以后成家,她就会慢慢有所改观的。”许宥祖辩解道。 “家庭关系处不好,恐怕以后会有一堆麻烦,我看那沈小姐,也不像是个忍气吞声的女子。这事,你得多做考虑。”盛方宸提醒道。 “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许宥祖毋庸置疑的回应。 他话里话外时刻都在提点许宥祖,让他处理好俩人的关系,但那许大少爷却根本没当回事,总以为一切水到渠成之后自然会迎刃而解。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于是,便找了个理由让这顿饭提前结束。 许氏兄弟驱车回家,并未发现妹妹的身影,估摸着又去找那陆齐瑞。事已至此,不得不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亲。许宥祖来到书房,开始整理思绪,斟酌着该如何在电报里体面的把这件事转述给父亲。 “就是她,齐瑞,你一定要帮我出了这口恶气。”许梦颖站在咖啡厅玻璃窗的角落里打量着对面的女人。 “你确定?”陆齐瑞问道。 “不会吧?你上次本来就要杀她,现在怎么犹豫了?” “之前事出有因。现在我俩的事都有苗头,她又要嫁给你大哥,你确定要动她?”陆齐瑞犹豫道。 他并不想在此功亏一篑,若是这事让许宥祖知道,那这好不容易谈妥的条件,恐怕就要泡汤,而且今天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随从,看上去有点功夫底子,不能莽撞行事。于是,他打量了四周,想跟之前一样制造一些混乱,就算事情败露,也扯不到他的身上,当他正在考虑从哪里下手的时候,突然视线一转,看到了一辆粪车缓缓驶来。 陆齐瑞趁人不备把几个学生挤了上去,那拉粪车的驴被一群人惊吓到,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它的主人在后面狂奔不止。沈穆瑶刚一转身就看到那辆粪车直奔自己的方向。躲在咖啡厅的二人闷头嘲笑。 冯磊见状,不假思索的把人推到了一边,沈穆瑶惊慌不已,刚回过神,便听到对面电车的汽笛声,那电车司机疯狂按着喇叭,眼看就要与她撞个正着,突然,他一把将人拉回了自己怀里。 她说不清自己闻到的是一种什么味道,不像是香水之类的气味,但却给她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好像很久之前,也有过这种熟悉的气息。 沈穆瑶抬头仰望着他的脸庞,心里七上八下,红着脸挣脱了他的怀抱,可他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直拽着她的手。“谢——谢谢,盛先生。”她娇羞的抽回了手。 于此同时,冯磊满身粪水的赶了过来:“没事吧,瑶瑶,有没有伤着?” 突如其来的臭味,让她收回了心神,捂着鼻子说:“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搞的,让那驴子满街乱窜,上次也是。哎哟,没被车撞到,快被你熏晕啦。” “对不起,瑶瑶.......”冯磊尴尬的退后了几步。 “不嫌弃的话,去我的会馆洗洗。就在前面不远。你这样子,恐怕也很难有黄包车愿意拉。”盛方宸提议道。 “还是不麻烦了,我回去洗洗就行。”冯磊总觉得这男人不简单。这眼神也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 “你倒是不麻烦,可你家小姐........”盛方宸忍俊不禁的说。 冯磊最终还是认同了他的提议,她今日本就心情不好,不能再因为自己丢了脸面。盛方宸与他们一起走到了自己的会馆,旁边则是维纳斯。这是在他开舞厅之后,买下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每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总会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调整好思路,再继续回到纸醉金迷的世界。 第67章 故人相见难相识(下) 几步脚程后抵达会馆,盛方宸派人带他去房间清洗身上的污渍。在他离开之后,才逐渐放下心中戒备。又命人在后花园准备了一些茶点,开始正式认识沈穆瑶。 手下毕恭毕敬的将她带到后花园,只见他穿着一个驼色小坎肩,悠闲的靠在椅子上喝着茶。他察觉到背后有人正盯着自己,于是嘴角扬起笑意:“原来沈小姐,喜欢在背后盯着人看。” 沈穆瑶步履轻盈的走上前,坐在他的旁边:“正经不过三秒。看,我的人一走,你就原形毕露了。” 他轻笑一声:“何谓正经?难道让所有人都跟许大少一样,才算得上正经?” “我不与你耍嘴皮子,等他收拾完就走。”沈穆瑶闷闷不乐的把头转向一旁。 “饿了吧,尝尝乔家栅的点心,尤其是这道猪油百果松糕和擂沙团都是他们的一绝。”盛方宸把盘子推到她的面前。 “不饿,谢谢。”沈穆瑶狐疑的回应道。 “怎么?怕我在里面下药?”盛方宸一脸坏笑望着她,随之,便拿起了一块糕点自顾自地吃起来,然后,补充了一句:“怎么样?没毒吧,就算有,要中毒我们一起,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沈穆瑶半信半疑的拿起一块糕点,轻轻的咬下一口,入嘴糯而不黏,甜而不腻,带着些坚果和猪油的香气。 “这还有绿豆糕和栗子酥。”他把另外几盘糕点推到她的面前,似乎又看到了她从前的模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沈穆瑶放下手里的点心,抬起头打量着他。 盛方宸忍俊不禁的回应道:“只是觉得刚才你匆忙离席,肯定一下午都在与那许小姐置气,才好心让你吃点东西垫一垫,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嘁~你能有那么好心?你多厉害啊,话里话外都在威胁别人,装的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沈穆瑶拍了拍手里的点心碎,喝了一口茶反驳道。 “对他们,我用不着慈眉善目。”盛方宸桀骜不驯的说。 “你比陆齐瑞也好不了多少。”沈穆瑶讽刺道。 “不错,在如今的世道,没有一点手段是成不了事的。”盛方宸并未辩解。 盛方宸点了一根香烟,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背对着她,若有所思的问:“听闻,你们今年就要成婚?” 她瞠目结舌的问:“谁说我要嫁给他?”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怎么?沈小姐不愿嫁给他?”盛方宸试探道。 “他对我确实很好。只是........”她突然想到一个不该想的人,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二人聊天时,冯磊已经清洗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只是?什么?”盛方宸继续追问道。 沈穆瑶突然反应过来,这男人竟在窥探自己的内心,于是抬眼瞪着他:“只是,你管的太多了,盛先生,今日打搅了,告辞。” 他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一阵惆怅,他想确定那支木簪在她心里的意义,但又没有勇气以当年的身份去履行那份诺言。 在回家的路上,沈穆瑶一直沉浸在刚才那番对话里。面对他的询问,她最初都会抵抗一阵,对此戒备。但只要望着他的身影或者与他对视之后,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要与他交谈下去。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不止一次侵袭着她的心。 她总觉得,平日里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并不是他原本的模样。在遇见他之后,才发现,原来人在不同的场合下,会展现不同的性格,只是,她不确定哪一种才是真实的他。 刚到门口,就听到客厅内的闲言碎语“大哥,你看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说不定.......” “瑶瑶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以后是你的嫂嫂,不要再对她阴阳怪气的。” “大哥,要我说,你就是对她太好了,你看看她今天让我难堪的!” “梦梦,你以前欺负她的次数也不少” “都少说几句,我希望你们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尊重她,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直至门铃响起,管家上前把门打开,将主仆二人领进门:“沈小姐,您可算回了,把许大少爷着急的,他刚才还派人出去找你,没寻到。” “嗯,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了。”沈穆瑶望了一眼客厅的许氏兄妹,失落的离开。 “你瞧瞧,大哥,回来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还什么沈大小姐,家教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许梦颖阴阳怪气的指责道。 “还不都是你惹的祸,你最好给我安分点,这两天别去惹她。”说完,许宥祖即刻起身来到了她的房门前,轻轻叩了几下房门,在得到她的应允后,才推门进去。 她心事重重的坐在阳台上,黄昏的霞光撒向地面,几许微风拂过她的秀发,卷起了丝丝发梢,让它们轻盈的随风起舞,许宥祖看着她的身影浸透在晚霞里,远远看去,像是一幅油画。 “还在生梦梦的气吗?她就是个小孩子脾气,这么多年,你是知道的。其实没什么心眼。”许宥祖上来打个圆场。 沈穆瑶听着他维护着自己的妹妹,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让她烦闷的是另一件事。她扭过身子望着他回应:“没有,她的脾气,我早就习惯了。今日,也是我太冲动。” “那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许宥祖问。 她望着远处的路灯渐渐亮起,神情恍惚的说:“你们家是不是已经和我爹商定好结婚的日期?” 许宥祖坐在她的身边,面色略微腼腆的答道:“本来之前回来就准备定亲的,这不是战事耽搁了返程,沈伯伯和我爹的意思是,让我们在今年成婚.......” “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你们从头到尾有跟我说过吗?”沈穆瑶质问道。 他握紧她的手,目光笃定的望着她:“本来是打算回北平之后再商议这件事,而且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想着,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宥祖,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也很感谢你为我们家所做的那些,可这种感激并不能成为我喜欢你的理由。我们可以是朋友、亲人、但绝不可能成为恋人。”沈穆瑶推开他的手。 他面色凝重的把手靠在阳台的茶几上,语重心长的说:“我相信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也许从前你只当我是个朋友,但未来,只要我们成婚之后,假以时日,你会喜欢上我的。” “咱们认识几年了?我要真的动了那心思,也不会说这番话。本打算,回去之后跟许伯伯说清楚这件事,没想到你们动作这样快。当年因故,骗我上船去了国外,现在,又打算赶鸭子上架与你成亲吗?”沈穆瑶心有不快的说。 “嫁给我不好吗?你看看现在外面的局势,再想想当年,沈伯伯为何执意要你与我一起去国外,若不是我去求着爹四处托关系,沈家早已不能在北平立足。只有你我俩家联姻,才能正大光明的护住你们沈家。”许宥祖一气之下捅破了当年的真相。 第68章 早已成定局 许宥祖借当年之事向她施压,看着她无语凝噎的模样,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我不会委屈你的,瑶瑶,虽然你现在心里没有我,但我会用行动证明自己,让你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妻子。” “所以,当年我爹逼着我去国外,是担心那些祸事牵连到我,万一没有回旋的余地,至少能保全我的性命?”沈穆瑶悲恸的说。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敢为难你们沈家。”许宥祖握紧她的手说。 “听你的意思,如果我不嫁给你,我们沈家以后在北平也很难立足了,是吗?”沈穆瑶轻蔑的问。 “那恐怕,我只能护得了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辈子。”许宥祖暗暗说道。 “这几天经历了太多事,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吧。”沈穆瑶抽回自己的手,冷漠的说。 许宥祖黯然神伤的从她的房间离开,她从黄昏坐到了深夜,到了饭点也未曾下楼。他担心她的固执会饿坏了身体,便让家里的佣人去外面买了些上海特色的糕点送到了她的房间。 “沈小姐,这是许大少特地吩咐我们去买的一些上海点心,多少吃点,别把身体饿坏了。”佣人拿着点心放在了她的阳台。大红的包装纸上赫然呈现“乔家栅”的字样。 “姜婶儿,这里面有栗子酥吗?”沈穆瑶漫不经心的问。 “有的,有的,我们不知道您的口味,就都买了点......那您慢用,有事吩咐我们就成。”佣人回答完便识趣的离开了房间,不再打扰她。 她心烦意乱的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的脸庞。想起那日,他站在自己面前,用手挡住枪口的场景,又想到下午他飞身把自己从电车前拉到了怀里的那一幕。她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真实的面貌,他是敌还是友,又对自己有什么目的,才会让他一再的出手相助。 沈穆瑶缓缓起身,回到房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带锁的木盒,又从皮包的夹层里拿出钥匙,将盒子打开,小心翼翼的拿着木簪走到了阳台。 “周浏阳,你还会回来吗?”她自言自语的说。 “家里发生了好多事,磊哥哥也开始变的陌生,我好像有些力不从心,感觉自己的命运,从很久前就已经被安排好了结局.......”说着,眼泪也不知不觉的滑落。 许宥祖站在门口,把房间内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这次,他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因为他亲耳听到了她心中记挂着另一个男人。甚至,他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个男孩,而她与那男孩不过是萍水相逢,竟能一直让她牵挂至今。 自己多年的付出,居然抵不过他们短短数日的相处。想到这里,便更觉意难平。他默默的离开了这片区域,担心自己会失控冲了进去,让事情陷入僵局。 独自来到客厅里闷头喝酒,许泽毅换上外套,正准备出门,见到他如此丧气,便上前搭话:“怎么了,大哥,一副吃瘪的样子,沈穆瑶又给你气受了吧。” “我到底哪点对她不好?泽毅,你说,我到底哪里做的还不够好?”许宥祖满心怨气。 “要我说,你就是对她太好了。你也是,非得搁一棵树上吊死,爹给你介绍了那么多亲事,你偏要沈穆瑶那丫头。她除了有那么点姿色,还有哪点配得上大哥你,论家世,他们沈家早已是失势,论相貌,大哥你一表人才,让她进我们许家的门,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恩赐。”许泽毅溜须拍马的说。 “可她并不这么觉得。”许宥祖失魂落魄的说。 “哎呀,何必把心思花在她一人身上,走,大哥,我约了朋友。带你出去见识见识,没准儿你就豁然开朗了。搞不定她,还搞不定别人吗?这儿的女人一大堆,你要多少,我给你找多少。”许泽毅生拉硬拽着他离开了家。 冯磊百无聊赖的在花园里巡视,想起白天发生的那件事。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不简单。尤其,是盛方宸的出现,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感。眉宇间有些熟悉的眼神,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不希望沈穆瑶与那人走得太近,因为他每次出现,都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夜已深,他们的轿车迟迟未归,只见一个男人连跑带喘的来到他们的洋房前,大声呼喊着:“沈小姐,李管家,大事不好了,你们快出来。” 大家听到声音后,纷纷跑了出来,李管家率先发问“怎么回事?怎么你一个人回来,少爷呢?” “许二爷喝多了,在舞厅闹事,把一位警官给揍了,人和车都那些人被扣了,我还是趁乱偷摸跑回来报信儿的。”司机大口喘着气交代道。 “这样,我们先去薛老那儿,看看他能不能出面,沈小姐,您还是在家待着........”李管家叮嘱道。 “我不能坐以待毙,从这儿到薛伯伯家里,有一段路程,带我去找盛方宸。”说着,便吩咐司机把车库的另一辆福特汽车开了出来。 司机和管家带着沈小姐和冯磊驱车来到维纳斯。她一脸疑惑的问:“不是去他的会所吗?” “沈小姐,您有所不知,晚上,盛先生在这里出现的概率会大一些。”说完,便领着她走了进去。 盛方宸此刻正在与一些商客聊的热络,抬眼望向门口,竟觉得有些醉意,不然怎么会看到她的身影,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来这种地方。“真是可笑。”他自嘲道。 沈穆瑶径自走向他,便当着众人发问:“盛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是真实存在的一个女人,并非自己的幻想,与几个商客打完招呼,将她拉到了一边:“沈小姐看起来,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来不及多讲,你可以帮我个忙吗?”沈穆瑶迫切的问。 “说来听听。”他回应道。 “许泽毅在仙乐会闹事,被被人扣了,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就只认识你一个,能不能帮我.......”沈穆瑶央求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盛方宸狐疑的问。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帮我,可试过总比不试强,如果你不帮,那就........打扰了。”沈穆瑶失落的转身,准备离开,只身前往仙乐会。 盛方宸与那几个商客结束了谈话,便带着几个手下赶到了仙乐会,此时,冯磊正与几个警员扭打在一起,可他终究势单力薄,在几轮较量之后,被几个身形健硕的男人压在地上。 “这小娘们儿倒有些姿色。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一个秃顶的男人垂涎欲滴的望着她。 “想救人,也不拿出点诚意?”他缓缓向她靠近。 沈穆瑶察觉到危险,从皮包里掏出一把小刀,怯生生的指着他:“你别过来,你——你们,退后,离我远点。” “不想救人了吗?他俩把我打成这样,让我众目睽睽下不了台面,你又带人来抢人,这事,放到哪里也说不过去吧。”秃头警官摸着下巴说。 “你想——你想怎么样?”沈穆瑶望了望身后的退路。 “你说呢?嘿嘿嘿......”他一脸色相朝她逼近,她退无可退,一鼓作气的朝他刺去,被他一把摁住了手腕,双方的力量过于悬殊,男人稍稍用力,刀子便随之滑落。男人趁机一把扛起她,将她扔到了沙发上,死死压了上去。 第69章 谁也不能伤害她 沈穆瑶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你们这些流氓,别碰我.......滚开......啊.......” 冯磊被那群人摁在门外,听到房间内的动静,却无计可施。盛方宸刚好赶来,看见他被人架住,大感不妙,冲了上去,一脚踹开了房门。见到他正在撕扯她的衣服,一怒一下,朝着他的下盘踢去,提着那人甩向墙角。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她闭着眼张牙舞爪的胡乱挥舞着,眼角已经渗出了泪水。 “是我,沈穆瑶,我来了。”他任凭她划伤了自己的脸,没有任何阻拦。他憎恨自己刚才没有与她同行,让她受了欺负。这是他该受的,如果再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他宁愿被她发泄一通,至少让自己不那么内疚。 “滚开,都滚开........”她仍旧惊慌失措的叫着。 “我是——周,我是盛方宸,穆瑶,睁开眼看看,是我。”他险些说出了自己真实的名字。 她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他的眼睛,所有委屈交错在一起,眼泪猛然倾泻而出,不由自主的抓着这根救命稻草:“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说着,便拽着他的衣领,开始抽搭起来。 “谁他妈不长眼,坏老子好事。”秃头警官捂着裤裆,踉踉跄跄的站起身。 盛方宸蹲着将她抱起,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瞪着面前的秃头:“连我都不认识了?” 秃头揉了揉眼,大惊失色“盛——盛——盛先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他懒得搭理那人,抱着她走出了房门,临走前,交代了一句:“今后,我不想在见到这个人。警察厅那边,我去处理,把房间里其余的几个帮凶,一并处理了,剩下的人,用钱打发。” 门外几人,见此连忙松开了手,把冯磊和许氏兄弟放了出来。许泽毅脸上被人打的满是淤青,另一个虽然也醉的一塌糊涂,但还不至于六亲不认,看见沈穆瑶拽着另一个男人的衣领,还被他抱着,即刻清醒过来。 他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想要把她拉回来,可她的头却一直埋在他的胸前,手也死死的拽着他的衣领。 “瑶瑶,你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吗?瑶瑶?说话啊。”许宥祖不停的晃着她的胳膊。 盛方宸怒气冲冲的呵斥道:“难道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吗?” “........多谢盛先生,今日我和泽毅多喝了几杯,改日再登门酬谢。”他不顾她的反对,强势的将她拉回了自己身边。 “既然要成婚,就要收敛一些,这里是上海,鱼龙混杂的地方,行事须有分寸,在这儿没人护着你们。”盛方宸冷哼了一声,去处理后面的琐事。 很快,他与许家的事,在上海闹得沸沸扬扬。薛老在事后的第二天便登门造访,询问他们的情况,得知无恙之后方才离开。他一边替这俩兄弟担心,一边又庆幸他们傍上了盛家这方势力。许家也由默默无闻在上海混出了个名声,无人不知,盛方宸为许家未来儿媳,不惜与警察厅的人大打出手。 自此之后,沈穆瑶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从那日的阴影里走出来。挑了个天晴的日子,便打算亲自将他的外套送过去。她叫着冯磊跟在自己身边,街上的人看见她议论纷纷。有羡慕的,有讽刺的,还有唾弃的,各种声音充斥在她的耳边。 “谁知道呢?架不住人家就好这口”“听说是北平来的......”“看上去一本正经的,没想到.......”“你们啊,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家天姿靓丽,有的是本钱,哪像咱们普通百姓.......” 此时,一辆汽车停在了她的身边:“上车。”他正义凛然的说。 沈穆瑶本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但他的出现无疑肯定了大家的想法。她愣在原地,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着?要我亲自下来动手?”盛方宸一脸笑意的望着她。 没想到,自己原本的矜持被他的一番吓唬之后,失去态度。她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冯磊正准备坐上副驾驶,谁知,司机一脚油门,车子便向前驶去,沈穆瑶转过身子向后望去:“你们怎么能这样,他好歹.......” “跟我在一起,用不着那些人,没人敢动你。”他胸有成竹的说。 她听着这番话竟不觉得怪诞,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她小心翼翼的把衣服递过去:“前几日送去清洗了,天气不好,就没拿给你,那晚..........谢谢你肯出手。” “你是以什么名义谢我?是沈穆瑶,还是许宥祖的妻子?”盛方宸开门见山的问。 “你们都觉得我应该要与他成婚吗?”沈穆瑶垂头丧气的说。 盛方宸望向车外,假装若无其事的说:“原来,我也这么认为.......” “现在呢?”沈穆瑶追问道。 他转过身,情绪错综复杂,俩人又陷入了对视里,于是言不由衷的回应道:“一切都应该是最好的安排。”他没有办法再给她任何承诺,即便自己在上海有了自己的势力,地位也突飞猛进,但始终,都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说不准哪天就命丧黄泉。他不能让她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只能在她背后尽可能的替她扫清障碍。 “你说话,就像瞎子算命.......说真的,你以后要是落魄了,可以去城隍庙那儿支个摊,也算是谋生的一种方式。”沈穆瑶被他一本正经,故作高深的样子逗笑。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盛方宸斩钉截铁的说。 “是吗?嘿嘿~这可说不准。”她望着他讥笑道。 她的酒窝浮现在脸上,那俏皮劲儿撩拨着他的心,这趟车像是要开往他们的童年,让他们重新回到那次初识的场景。命运当年无情的将他们拆散,如今又刻意让他们重聚。 “奇怪.......我们真的是初见吗?你之前有没有去过北平?”沈穆瑶脱口而出。 盛方宸极力保持着自己的理智,不假思索的回应道:“我一直都生活在上海。” “说来真怪,我与你相处,一点都不拘谨,倒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沈穆瑶笑靥如花的说。 他轻笑了一声,假装轻浮的说了一句:“或许是前世呢?” “呵呵呵~没准还真是。”她漫不经心的附和道。 “去哪?”他问。 “前面转角停。”沈穆瑶指着街角。 片刻,车子停靠在路边,沈穆瑶打开车门准备离开。被他一声叫住:“穆瑶。”她愣在原地,缓缓转身,淡然一笑:“怎么了?” “以后,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他若有所思的问。 沈穆瑶白了一眼,双手背后,俯下身凑近车边:“如果我不同意,你会不会揍我?” 他望着她调戏自己的模样,突然愣住了一会儿,回过神后:“我不打女人,尤其是美人儿。”他坏笑的回应道。 “哈哈哈哈,就当你是夸我了.........”说完,便转过身去丢下一句“看在你夸我的份儿上,勉为其难的让你叫我的名字吧。” 盛方宸饶有兴致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故作镇定的靠在座椅上,实则早已心花怒放。司机从未见他和一个女人说那么多废话,在回去的路上,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散。 第70章 盛鸿声的介入 盛方宸借着生意的由头,为帮许氏兄弟解决麻烦,耗费了大量的财力去打点各界关系。这个消息传到了盛鸿声的耳边,让他不得不对盛方宸的判断产生了质疑,以他的往日的性格,根本不会为了一个许家大费周章。而后,他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迹在北平传开,这才让盛鸿声引起了重视。 一日,他带着报表和账本,驱车来到盛公馆,尽管账面的成绩不菲,但盛鸿声一直都是双眉紧蹙的样子。在汇报完近期的工作之后,打算就此离开。身后突然发出几声轻咳:“咳咳!近来听说你与北平来的许氏兄弟走的很近。”盛鸿声义正言辞的问。 “义父,无非是商量解决陆齐瑞那桩事。”盛方宸若无其事的回应道。 “哦?真是这样?”盛鸿声狐疑的打量着他。 他没有肯定这句话,反问道:“您是不是听信了些流言蜚语?” “最近的上海可传得沸沸扬扬........你为了那位沈小姐,与警察厅的人大打出手,你知道,我们与蔡局长的关系相交甚好,你动了他的手下,这事怎么不跟我交代一句?”盛鸿声试探道。 盛方宸把手撑在桌上,面不改色的回应:“义父,不瞒你说,她母亲曾经救过我。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那次出手,也只是为了还清当年的恩情罢了。” “当真?”盛鸿声半信半疑的质问道。 他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句句属实,而且她即将成为许宥祖的妻子,这次帮了他们,权当卖给许家一个人情,或许将来,能用上这层关系。” 盛鸿声蓦然起身,心事重重的缓缓移步到了窗边,望向远处,若有所思的说:“我虽然认你做义子,可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切莫因儿女情长丧失了判断。我之所以把自己的生意和权势交给你掌管,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在少数吧,希望你自己能有个决断。我倒不反对你娶妻,现在还为时尚早,并且不希望你的妻子是那种柔弱的世家小姐,听懂了吗?” “方宸谨记于心,也知道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义父您给的,绝不会违背您的意思。”盛方宸义不容辞的说。 “你心里有数就好,下去吧。”盛鸿声挥了挥手将他打发走。 离开盛公馆之后,他的内心踌躇不定,平日里,各种报纸上关于他的花边新闻不计其数。盛鸿声从未对此发表意见。如今,却因救了沈穆瑶一次,他竟然开始质疑盛方宸的忠诚度,并且在谈话里暗暗的警告了自己。 但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和变故,让他无法置若罔闻,原以为许宥祖是有能力保护她的,但在亲人面前,始终不能摆正自己的立场,一再让她陷入难堪。 又因他沉迷舞厅,包庇许泽毅的胡闹,才将她置于险地。那日,若不是自己出现在仙乐会,其后果可想而知。 他的形象日渐的在盛方宸的心里大打折扣,许宥祖从小到大的一往情深,在实际情况之下不堪一击。他既不能保护她的安全,也没有办法让那些人真心实意的对待她,他有的无非是许家大少的头衔,靠着父亲的光环去得到这个女人罢了。 可盛鸿声的话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要与她保持分寸。他不能再任由内心的情愫肆意滋长,于是,便开始刻意疏远她,不论是在街上遇见,或者是在饭局碰上,都与她拉开了距离,不再靠近。 在一次饭局上,沈穆瑶不过是让他帮自己递双筷子,他却一反常态的冷漠的说了句“没长手吗?”。起初,她以为是他的心情不好,没做深究,可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他的态度急转直下,自那日从他的车上下来以后,他再也没有叫出那两个字。 这是除了周浏阳之外,第一个可以牵动她情绪的男人,因为他态度的转变,让自己在家坐立难安,整日里都在琢磨他的心思。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他,眼看着俩人就要成为朋友,突然形同陌路。 不仅如此,报纸上关于这俩人的绯闻在几天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偶尔也能看到他的报道,不过每次,与他登上报纸的女人都不是同一个,他的身边似乎从不缺女人,而他与她们也一直保持着露水情缘。 她看着报纸里那些五花八门的事迹,想到自己之前与他的那些纠缠。嗤笑自己的天真,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把那些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她还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没想到也不过是她们中的一员。 要不说,他怎么能拿下许梦颖这个心比天高的世家小姐。让她甘心为他放下身段,离开北平,甚至不惜降低底线和原则也要成为他的女人。终究还是自己涉世未深,误把那些花言巧语当作了真心实意。 许宥祖看她最近这段时间的心情不佳,便买了两张戏票,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带她进了戏院。她半推半就的听着他的安排,不想驳了他的兴致。 此时的戏台上正唱着《王宝钏》的京剧,小二领着俩人来到桌边,准备好茶水和点心之后,被许宥祖打发走。可她的心思却并不在戏台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台上发愣。 “瑶瑶?瑶瑶?怎么发呆了?你以前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听戏吗?”许宥祖借机凑近她问。 “很久没看,有些不太适应。”沈穆瑶漫不经心的说。 “怎么不吃点心?是不是不合胃口?”他追问道。 “嗯?”沈穆瑶回过神来,望着桌上的瓜子点心,脑海里突然浮现那日的场景——他穿着驼色的坎肩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自己,沐浴在阳光之下,身影伟岸而修长,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阳刚之气,依稀记得他以身试毒的那番话,好像一切就发生在昨日。 她失魂落魄的回了一句:“这儿有乔家栅的百果松糕吗?”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许宥祖拍了拍她的手,飞也似地离开戏院。 只不过,这俩人都没有想到,缘分这个东西的玄妙。他前脚刚走,盛方宸便同一伙商客走了进来,小二把他们领进前面的贵宾席,卑躬屈膝的伺候着那群老板。他的声势浩大,很难不引起旁人的围观,她的目光从台上转到了身后,熟悉的声音把她缥缈的思绪唤回,俩人对视了两秒,他却视若无睹的从她身边走过。 在与朋友攀谈的间隙,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沈穆瑶,随即便收回了心神。其中几个商客见她的模样有些眼熟,便打趣道:“诶?这不是......”他看了一眼盛方宸,见他不答话,就不再继续发表言论。 第71章 压抑情感,伪装自己1 沈穆瑶望着前面的贵宾席,他正与各位老板谈笑风生,一个戏班主领着一个十多岁的小花旦忸怩的走向他们的席位。那女孩儿五官灵动,长着一张樱桃小嘴,脸蛋儿小而圆,眼睛如繁星一样莹亮。她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躲在班主的身后。 戏班主将女孩儿从身后强行拽到各位老板的面前,笑盈盈的迎合上去:“她是小月仙的远房亲戚,家里发生了些变故,又生的这副好苗子,不唱戏可惜了啊。这不,就把她从乡下带了回来,已经在戏班里有些时日了。” 他们对此也心知肚明,即便戏班主为她的身份打了掩护,也不一定是通过正规渠道得来。这种事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也是心照不宣的事。而班主把这个女孩推到他们面前,无非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被捧红的机会。如果没有找到愿意捧她的老板,自然还是在后台做着寂寂无名无名的小配角。 其中一个老板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望着她的模样一脸坏笑:“我说,陶老板,这丫头怎么个说法?” “齐爷放心,绝无后患。您的意思怎么样?”班主点头哈腰的问。 男人凑近又审视一番,趁其不备,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坐了下来,女孩儿忸怩不安的在他的大腿上胡乱扭动着身体,一边挣扎一边叫着:“各位爷,别这样.......” 他不悦的皱起眉头:“陶老板,看样子还没有驯服?” 班主眼神犀利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笑脸相迎的走上前解释道:“诶,齐老板,话不能这么说。你瞧瞧,这不正好验证了这丫头未经人事吗?你放心,她绝对听话,不敢造次。” “确实新鲜,齐爷,您不要,我可要了。”另一个老板满脸色相。 沈穆瑶听着他们的对话,气的咬牙切齿,又看了一眼盛方宸,他竟然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悠闲的喝茶看戏。想不到,他和那群人一样,果然都是一丘之貉,以他现在的地位,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无辜少女。 “小丫头,你叫什么?”男人强行的在她身上胡乱的摸索一通。 “我,我,我叫小桃子。”女孩儿局促不安的想要摆脱那只手。 男人沉默片刻,拍案叫道:“好,以后我就叫你桃儿。只要你乖乖的,我保准让你成角儿。”说完,在她的脸蛋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戏班主双手作揖“齐爷就是爽快,小桃子,以后好好的听齐爷的话,有你吃香喝辣的时候。” “不要脸,老流氓,呸......”沈穆瑶火冒三丈的瞪着那群人。 戏班主拿着赏钱离开了贵宾席,把女孩儿留给了他们。在他离开之后,那群男人更加肆无忌惮,不过看在她目前还是齐爷的人,也不敢过多调戏。几句荤段子就已经让她面红耳赤。 男人让她放自然些,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一边让她喂自己喝酒,一边让她替自己剥花生,女孩儿悻悻的低着头,满脸通红的模样,让他愈加兴奋。随即,便强行抱着她,亲了几口,她瘪着嘴,强忍着泪水再三的推开他,却力不从心。 她看着这群披着人皮的禽兽,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连一个未成年的女孩都不放过,突如其来的一股恶心感,让她彻底按讷不住,沈穆瑶激动的拍案而起,走到男人的身边,硬生生的从他的怀里把女孩儿拉到自己的身边。 盛方宸看着她孤胆闯入,气势汹汹的模样,内心竟衍生出一种钦佩之情。不过,他并未表露出情绪,依旧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们是不是人?这女孩儿才多大?要找女人去舞厅,别来祸祸这孩子。”沈穆瑶义愤填膺的呵斥道。 “哪来的女人,多管闲事。”说着,一个男人便愤然起身拽住了她的胳膊。 其余的几个老板面面相觑,不敢上手,其中有一个男人起身,附在他耳边轻声道:“这就是前段时间跟盛先生传绯闻的那个北平来的世家小姐。我劝你,赶紧放手.......” 男人一听大惊失色,见盛方宸并无反应,又佯装镇定的问了句:“盛先生,这是你的人?” “跟我倒没什么关系,不过,她是许大少爷的未婚妻。而且,陆齐瑞可能也会成为许家的女婿,你们自己掂量着办。”盛方宸面不改色的说。 那男人一听到陆齐瑞,便松开了手,他们不过是在上海做些小买卖的老板,早年间都跟陆齐瑞那种人打过交道。他虽然现在失势了,不过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一般商客并不敢去得罪他。大家都领略过他的手段和品行。 “这位小姐,怎么对她,是班主和我们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那个男人放言道。 她看着盛方宸无动于衷,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指责道:“你瞎了吗?盛方宸,替我说句话啊。” “沈小姐,依我看,这事你管不了。劝你还是回到位置上好好看戏。”盛方宸悠然自得的喝着茶。 小二见他们互不相让,局面僵持不下,便去后台叫来了戏班主上前圆场。 戏班主听闻小跑上前,打量了一番沈穆瑶,卷起袖子,叉腰嚷道:“我管你是哪儿的,扰了我的客人,别怪我不讲情面。这丫头的卖身契在我这儿,她不会跟你走的.......” “过来,小桃子。”戏班主恶狠狠的瞪着她。 女孩儿惊慌失措的摇了摇头,紧紧的拽着沈穆瑶的衣服不敢撒手。她这才注意到女孩儿的手腕上全是被鞭打的淤青。戏班主绕过她,径自走向女孩儿,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边。在她的耳边小声叮咛“回去再收拾你,给我等着...” “她多少钱,我买下。”沈穆瑶心疼的叫道。 班主转身斟字酌句的说“我——不——卖”随后,便拉着她准备离开。 沈穆瑶冲到他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开个价。” 男人心中烦闷的推开她:“说了不卖,你有完没完,再闹,我就让人把你轰出去....” 她并不畏惧这番恐吓,依旧没有挪开身体,理直气壮的挡在他们的面前,戏班主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轰出去。” 盛方宸闭着眼,双手握拳,犹豫了一会儿,适才发话:“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第72章 压抑情感,伪装自己2 盛方宸缓缓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亲自把她扶了起来。沈穆瑶恩将仇报的瞪了一眼:“不用你的假好心。”她甩开他的手,与他们七个人起了争执。同时,许宥祖正拿着点心朝里面走来,见一群男人围在她的身边,还是一副君子模样,不卑不亢的走上前。 “怎么回事?瑶瑶,我才离开一会儿,就和别人吵起来了。”许宥祖站在她的身旁询问。 “你问他们啊,这群流氓.......”沈穆瑶气急败坏的说。 戏班主把他拉到一旁,交代了前因后果,得知缘由之后,便挪步来到沈穆瑶的身边,小声说:“既然班主不愿意卖她,那就别再插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穆瑶皱起眉头,目不斜视的瞪着他“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要独善其身是吧?” “瑶瑶,既然她签了卖身契,把自己卖给了班主,那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许宥祖反驳道。 “亏你还是留过洋的,骨子里的观念怎么还那么迂腐,卖身为奴本就是一种剥削。现在又让她去伺候这群男人,她都还没有成年,你知不知道?”沈穆瑶声嘶力竭的呵斥道。 “这是人家的事,与我们无关。瑶瑶,我们回家......”许宥祖拉着她准备离开戏院。 沈穆瑶甩开他的手,满脸鄙夷的说了句:“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的原因!!!要回你回,我今天还就要个说法。” 盛方宸看着她义薄云天,孤军奋战的模样,走上前轻蔑的望着许宥祖“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护不住她!”说完,便走到了戏班主的身边,亲自打量了一番女孩儿,开口问道“想离开戏班吗?” 女孩儿犹豫不决的回答道:“我不想离开戏班,只是想成角儿,可班主说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成角儿。” 他轻笑了一声“那还不简单?”,随即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斜睨的望着一旁的男人“齐老板不会怪我抢了你的人吧?” “岂敢,盛先生快别说这种话,简直是折煞了齐某!”男人卑微的迎合上去。 随后,便向众人宣布“今日起,她就是我的人。成角儿的事也包在我身上,齐老板,陶老板,你们二位还有其他意见吗?” “没,没有,您做主就行。”戏班主点头哈腰的把卖身契递了过去。 他当着众人的面撕掉了那张卖身契“我盛方宸用不着这东西,行了,好好回去唱戏。” 女孩儿喜极而泣的望着他,内心感激之情翻涌不止,一边点头,一边应允着他,一定会回去埋头苦练,势必不会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等等......”沈穆瑶叫住班主。 她走过去,缓缓的拉起女孩儿的手,叮嘱道:“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打她,虽说你是班主,不管她犯了什么错,也不应该把她打成这样。” “好,好,好,您放心,她既然是盛先生的人,我们捧她都来不及,哪还敢打。”班主谦恭的说。 之后,女孩儿被班主带去了后台,有了他的撑腰,想必今后在这个戏班,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众人互相望了一眼,心领神会的回到了座位上,不再插手此事。 沈穆瑶双手环胸的站在他的对面,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喂~你该不会有个孪生兄弟吧?一会一个样。你刚才怎么不快点出面?早知道你能这么快的解决,我还跟他们废什么话!” “要不是你这个多事的女人,我需要解决这事?”盛方宸叱责道。 “看不出,你倒还有点人性。”沈穆瑶打趣道。 “我没有什么人性。只是——不想你坏了我的兴致。”盛方宸又变回了那副冷漠的样子。 “你——得得得,夸你一句,还不识好歹,你就跟那群人混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沈穆瑶扭头就走。 许宥祖把点心忘在了他们的桌上,只顾着结账,然后追了出去。盛方宸瞥了一眼那包装纸,大红纸上写着‘乔家栅’三个字。脑海里隐约浮现出那日与她在花园里的画面,心中突然有些失落,他每次都竭尽全力的避开她,可总会在机缘巧合下与她相遇。更荒谬的是,只要是关于她的事,就算表面上故作高冷,实则在场面失控之后,并不能坐视不管。 “瑶瑶,你等会儿我。跑那么快干嘛,慢点儿.......”他在后面马不停蹄的追着。 沈穆瑶猛一转身与他撞个满怀“你刚刚为什么不替我说话,为什么态度不强硬一点儿?” “这儿不是咱北平,没有人能给我们撑腰,还是不要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而且以后,我们还要在这儿做生意,多个朋友,好过好个敌人,不是吗?”许宥祖辩解道。 “朋友?你要和那些人成为朋友?许宥祖,你怎么变的这么没有骨气?你不看看那群都是些什么人。有一个好人吗?”沈穆瑶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终究是别人的事,咱们不要因为这事再吵了好吗?”许宥祖劝解道。 她一身正气的瞪着他“你到底有没有是非观?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吗?一个小姑娘被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我们难道不闻不问?毫无作为?那些人真令人作呕。” 许宥祖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耐心解释“是,那些人是心怀不轨,但他们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而且那小姑娘,既然做了那一行,就应该早有准备,自己会有那么一天,为了成名,必须要做出一些牺牲,只有依附于那些人,才有自己的出头之日,瑶瑶,有些事不是你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你从小被人保护的太好,很少见识到外面的阴暗,这世界不是想当然的只有是非曲直,还有一些灰色地带,知道吗?” “够了,够了,我不想听你说那些大道理。”沈穆瑶推开他的手,径自向前走去。 他一言不发的追了上去,跟在她的身后,如同小时候一样,每当受了她的气,总会闷在心里,然后却若无其事的一直跟着她,直至她气消,主动与自己搭话。 他闷着头在后面走着,想起刚才盛方宸的那番话‘这是第二次’。那么第一次是?他竟然忘记了那一晚,与许泽毅在舞厅闹事的时候,是他冲进去把她抱了出来,他并没有过多关注那段时间的报道,自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且,以盛方宸的性格来讲,他的身边又不缺女人,为何独独对沈穆瑶的事那么上心,甚至还让手下把那晚在那个房间的人全杀了。 许宥祖不理解他的想法和目的,如果是对她起了心思,为何是那种态度,若没有别的目的,那为何又要一再的替她解围。回头再看沈穆瑶对那个男人的言行举止,也模棱两可,说熟悉谈不上,说暧昧也达不到,但总觉得,她对那个男人有着不一样的态度。至少,她看那个人的眼神,是自己从未见到过的。 第73章 压抑情感,伪装自己3 傍晚,这俩人的气氛已经临近冰点,沈穆瑶依旧对他不理不睬,他见天色已晚,便上去搭话,却在街上看见了许泽毅的车,他把车缓缓停下,对着街上两个执拗的人叫道“大哥,这么巧?你们一天都没回去,上哪儿消遣了?” “你这又是要去哪儿?”许宥祖没有应答,转身问道。 “听说维纳斯,新来了几个洋妞儿,去见识见识,怎么样?要不咱一起?”许泽毅一脸坏笑的说。 许宥祖厉声呵斥了句:“好了伤疤忘了疼。”随后,望了一眼身旁的女人,轻声问道“瑶瑶,要不我们去换换心情?” 见她一言不发,却又没有拒绝,便在许泽毅的怂恿下,将她拉上了车,一路上听着这兄弟俩的一唱一和,所有的对话仅仅流于表面,并没有听进去。 许泽毅似乎觉察到这俩人的关系紧张,便打趣道:“沈穆瑶,你最近情绪不佳啊,怎么?和我大哥拌嘴了?” “开你的车,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她回怼道。 “还没进门,就开始训斥起我来了.......”许泽毅嘲讽的说。 “给我闭嘴,没大没小,她以后是你嫂嫂,一点尊卑都没有吗?”许宥祖轻咳了几声,示意让他不要再火上浇油。 他耸了耸肩,转过身去不再插手这两个人的冷战,车子行驶到了舞厅门口,牌子上醒目的写着“维纳斯”三个字,她突然想起来这个舞厅的主人。原本面无表情的模样,却在进入舞厅之后有了转变。 沈穆瑶四处打量着舞厅的布局,眼睛缓缓的滑过那间办公室,她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在这里,心里开始对那扇门有了期待。虽然,她嘴上数落着那个人的不是,但心里却总忍不住对他多看几眼。 几个人来到舞台旁边的一个卡座,许泽毅轻车熟路的为他们点好酒水,从柜台拉了一个相好的女人过来,看样子,她应该也是这里的熟客。女人打扮的风情万种,穿着时髦而张扬,一副上海女人的妩媚姿态。 她侧身坐在许泽毅的身边,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身上“之前没见过这二位,许老板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这是我大哥,那是我未过门的嫂嫂。你呀,就别想动我大哥的心思,他........”许泽毅话还没有说完,女人便起身坐在了许宥祖的身边,眼波含情的望着他“好生俊俏,既然还没有过门,那还是有机会出来玩儿的,你说呢?许大少爷?” 许宥祖咽了咽口水,赶紧将她推开“您请自重!我可不像他那么随便。” 女人掩面轻笑了几声,斜睨着眼看着沈穆瑶,又若无其事的说了句“您瞧,这位小姐都不介意,您何必又故作清高呢?来这儿,不就图一乐吗?” “瑶瑶?”他难为情的晃了晃她的胳膊。 “她说的对,我不介意的.........反正我们还没有成婚,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看着我,我这人一向大度。”沈穆瑶阴阳怪气的说。 “走吧,大少爷.......”说着,便强行拽走了他,许宥祖半推半就的被他拖到了舞池里,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正室面前堂而皇之的带走了他。这人,一旦没了脸面,早就不把礼义廉耻当回事儿。就算他成了婚,今日或许还会用另一番说辞拿下他。 “沈穆瑶,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豁达?自己的男人都可以拱手让人?”许泽毅讽刺道。 “我也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种人,真是来趟上海开了眼。”沈穆瑶鄙夷的说。 随后,便把目光转向了舞台,不再与她搭话。她望了一眼舞池里的俩人,许宥祖虽然并不情愿和这个陌生女人跳舞,可他又想借着她去试探另一个女人的想法。但显然,她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自己的身上。 她只浅浅的望了那俩人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自顾自地喝了几口酒,继续欣赏着舞台上的表演。 突然,一个穿着白色镶着水晶旗袍的女人从她面前走过,面色从容的向着那间办公室走去。他的手下很自觉的将她放了进去,大概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她确定了,此刻,他正在里面等待着这个女人的投怀送抱。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衍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她明明早就从报纸上知道了他的那些花边报道,为何亲眼见到的时候,心里却不是滋味儿。 沈穆瑶亲眼看着她缓缓的推开房门,然后一声不响的走了进去。内心有一股冲动想要去破坏这二人的好事。她愤愤不平的转过身,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再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分心。可越是阻止自己,越是忍不住偷瞄那个地方。 “你们男人都一样,没有一个好的。”沈穆瑶自言自语道。 “我大哥对你不好吗?是你没当回事吧?”许泽毅不屑一顾的说。 她站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几个醉鬼与她撞上,他们见她孤身一人,便起了色心,上前与她搭话,其中一个男人醉的站不住脚,稍稍被她一推,就倒在了地上,另外几个上前与她拉扯起来,一直把她逼到了那个她最忌讳的一个位置。 另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直直的冲她走去,一把将她推到了门上,声势浩大的说“臭娘们儿,不识好歹.....”说着,便一巴掌打了上去。因力道过大,让她的嘴角渗出了鲜血。 沈穆瑶踢了他一脚,大声叫嚷着,可许宥祖被人头挡住了视线,并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而他的弟弟,正全神贯注的望着舞台上的女人,根本挪不开视线。 房间内的人被她的出现打断了兴致。挥手让那女人先离开。随即,打开了房门,看到了她正在被那群醉鬼欺负。房间内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巴掌印时隐时现。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盛方宸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仇视的瞪着那几个男人。 “谁动的手?自己站出来。”他问。 几个醉鬼揉了揉眼睛,惊慌失措的纷纷指向那个大汉“他——他他他——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这么喜欢抽人是吗?今天,让你过足了瘾。”盛方宸一脸鬼笑,又冲着手下补充了一句“给我扇,什么时候让我满意,什么时候停。” 另外几个提心吊胆的跑了出去,他一个眼神,手下便心领神会,欺负她的人,怎么可以轻饶?那几人刚出舞厅,就被一群打手围住,步步紧逼,把他们堵到了巷子里,对着那几人一顿拳打脚踢。 第74章 出手相救,攻破防线 盛方宸把她带了进去,拿出手帕替她擦去了嘴角的血渍,假装若无其事的说:“你还真会惹事啊,每次碰到你,都得替你解决麻烦。” 她看着他眉头的一些碎发,衣领也没有扣好,散落在地上的一些本子和钢笔,就已对刚才房间内的事情一目了然。她轻哼了一声“你和他们不也一样?都是一群衣冠禽兽。” 平时,他早就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可是,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换了一种感觉,在感情上,他其实并不想让她误解自己,可在理智上,他不能再给她希望。只能硬着头皮,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正经对她。 “呵!沈小姐今天才知道?”他摆出一种无关紧要的样子,又补充道“还是有一点区别,起码,我身边的女人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可不会去逼她们。” 沈穆瑶瞪了一眼:“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故作轻佻的说了句“什么朋友?露水红颜那种吗?” 她不能接受被这个男人调戏,伸出手想要打出去,却被他摁住,他慢慢的被她逼到桌子旁,盛方宸双手撑在桌上,眼神里满是挑衅,接着,她的半截身子被她压低,他谄笑的贴近她的耳垂,轻声说了句“可惜,我的红颜太多,实在分不开身再去撬别人的墙角。” 她被盛方宸调戏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奇怪的是,她并不抗拒他的靠近。沈穆瑶眼神坚定的望着他,反问道:“到底哪种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你之前不是......” 盛方宸转身离开了她“之前的事,是我一时冲动........既然你已经名花有主,我何必趟这趟浑水,沈小姐,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减少不必要的交集,你不是我要的女人,不过,你要真想与我玩玩,也不是不可以.......”说完,便用手滑过了她的嘴角。 “你当我沈穆瑶是什么人?你以为我跟那群女人一样?”她气急败坏的怒斥道。 “心里有数就好,都是成年人,何必非要别人把事情摊在台面上讲?”盛方宸故作高冷的提醒道。 沈穆瑶把他的手帕扔在地上,推开他离开了房间。盛方宸轻轻打开房门,朝她的方向望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许氏兄弟,许宥祖无所适从的和一个妖娆的女人在舞池边跳舞,而许泽毅的心思全在舞台上。 他心里闷哼了一声,重重的关上了房门。等到那个女人再次推门而入的时候,却被他厉声呵斥离开。 “滚。”盛方宸冲着她吼道。 那个女人一头雾水,对这突如其来的谩骂而感到莫名其妙。他很少对女人发脾气,正是因为沈穆瑶的出现,才会让他一再失态,刚才又见到那一幕,想着她今后在许家的日子,便开始心乱如麻。 沈穆瑶回到位子上拿起皮包往门外走去,许宥祖推开身边的女人,跟了上去:“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他看到她的嘴角有一些血迹,于是拉着她到灯光下端详了一番“怎么搞的,谁打的?你去哪了?说话啊,瑶瑶?” 她心烦意乱的推开他的手,厉声呵斥:“你能不能闭嘴,别说话,刚才不是和她跳的好好的,管我干嘛?” “你生气了?”许宥祖瞠目结舌的问。 “没有,我累了,什么时候回去?”沈穆瑶失落的回应道。 “不是,你先说谁打的,我去给你出气。”他煞有介事的说。 沈穆瑶看了一眼那个办公室,那个男人还在被他的手下架着挨巴掌,许宥祖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那个位置。指着他说:“那人打的?”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许宥祖便起身冲了上去,问着那几个手下“刚才这人是不是打了一位小姐?” 见那几个手下没有应声,就想着冲上去亲自审问一番,房间里的男人听到他的声音,猛然将门打开,气势汹汹的瞪着他“许宥祖——我看你刚才和别人跳的正得意,就没有打搅你,先替你教训了他。” 随之,又竖起了三根手指,解释道“已经有三次了吧。” 许宥祖知道他要表达的含义。于是,表现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致谢道“感谢您多次出手相救,倘若有时间,还请您赏脸参加我们的婚礼。”他在话里暗暗警告,让他不要对她动别的心思。 “你不妨先回头看看,那位沈小姐还在不在。”盛方宸轻蔑的回应道。 他随意客套了几句,便拿着外套准备离开舞厅,早在二人攀谈的间隙,盛方宸已先他一步,让手下跟了上去,他担心沈穆瑶的安危,便派了几个手下让他们暗地护送她回去。 等到许宥祖从舞厅出来的时候,她早已没了踪影。而她,之所以能平安无事的回到家里,也是盛方宸在暗地里保护。显然,她对盛方宸所有的安排毫不知情。 许宥祖急匆匆的叫了辆黄包车赶回家里,与她前后脚到家。这次,他顾不上礼貌,直接冲上二楼,推门而入“瑶瑶,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 “刚才不是已经问过了,我说已经很累了,想回来,是你一直和那些人纠缠不清。我懒得上去搭话,就先坐车回来了。”沈穆瑶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下次不能再这么任性了。”许宥祖握着她的手安抚道。 他看着那张脸上的巴掌印,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沈穆瑶一脸嫌弃的将他推开“没什么事,就回房吧,我今天太累了,出去待了一天,想早点睡。” “刚才........”许宥祖欲言又止的望着她。 “还有事吗?”她问。 “盛先生对你挺好的。”许宥祖试探的说。 “他?哼!与那些衣冠禽兽没什么区别。”沈穆瑶讽刺道。 许宥祖听到这番言论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房间。原本,还担心这俩人的关系,现在看来,所有的顾虑显得有些多余。他叮嘱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这间房,看着她满脸疲惫的模样,不忍心再打扰她的休息。 在他离开之后,沈穆瑶才完全松弛下来,她回想着与那个男人这段时间的相处模式,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心里对他的复杂情感。她想起曾经许梦颖也和他有过纠缠,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不禁觉得自己也是一个痴傻之人。 自己居然初到上海,就被一个情场老手给拿下,心里还妄想着替他找理由。简直是可笑至极。她不想步入许梦颖的老路,经此一遭,便决意以后要与那个男人划清界限,不再对他抱有希望。 第75章 众人动身回北平 他们在上海的关系已经打点的差不多了,北平的电报也在催促许宥祖他们尽早归家,顺便让他带着陆齐瑞一起回去。毕竟他与自己女儿的那桩事迫在眉睫。 盛方宸似乎对他们的离开漠不关心,就连沈穆瑶上火车的那一日,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当日指派了几个手下,配了两辆车把他们送去了车站。 当她坐上火车的那一刻,才清楚的意识到近日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黄粱一梦,看着车窗外,渐渐消失的楼房,也随即收回了心神,不知不觉的靠在车窗上睡着了。一路的颠簸,让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体,他慢慢伸开一只手,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让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身上。 许泽毅他们为了不打扰这俩人,与冯磊一起离开,把包厢腾了出来,而许梦颖和陆齐瑞则坐在包厢过道的位置,她并不想看到那俩人共处一室的场景,尤其不想看她大哥对沈穆瑶俯首称臣的画面。 陆齐瑞凶神恶煞的把身旁的乘客吓唬走,开始打探她父母的喜好和家庭关系。许梦颖对此毫无防备,把家里的事儿全盘托出。包括与父母的关系,还有家族的背景旁支无一漏掉。 “这么说,你大哥非她不娶?”陆齐瑞惊诧的问。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给我大哥灌什么迷魂药了。从小到大就认准了她一个。”许梦颖不屑一顾的抱怨道。 他眼神深邃的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的说:“还好只是小小的捉弄了她。” “干嘛?你害怕啊?怕我大哥找你麻烦?”她斜睨着眼望着他。 “自然不是这个原因,当初我对那个沈穆瑶的身份,并不知情。而且我们可能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再怎么说,都是你大哥的心上人。事情败露,你可以事不关己,我毕竟是个外人,再想娶你,怕是难上加难。”陆齐瑞深思竭虑的说。 “为了娶我?那就更要帮我对不对?”许梦颖得理不饶人的说。 “梦梦,等到我们成婚,便再也没人敢欺负你。现在这个时候,我不想节外生枝!”陆齐瑞将她一把搂过。 许梦颖得意洋洋的靠在他怀里,还未发觉面前这个男人的危险。冲他对普通人的态度,还有心里那些谋划,都不是一个轻易被驾驭的人。他现在放低姿态正是为了成为许家女婿做出的隐忍,等到时机成熟便不会再任由人宰割。 经过几天几夜的颠簸,他们顺利回到北平,与他们出国时的景象已全然不同。很多以前繁荣的小商铺开始萧瑟,呈现落败颓唐之相,只有一些大商号还能正常营生。车站出口只看到许家派人迎接,并未看到沈府的人。经解释才得知,沈易今天去参加叶傲雄的宴席,母亲去了护国寺上香,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让她先去许家待会儿,晚些再派人接她回去。 张管家让下人把他们的行李扛上车,让两位少爷和沈穆瑶同坐在前车,自己则与陆齐瑞他们坐在后车,又让冯磊先行回去通报一声,他刚来北平,看到管家这个布局,她在家里的地位一目了然,许家应该有些重男轻女之嫌。 一刻钟左右,许宥祖便从车窗里看见一群人正站在门口,恭候着他们回家。钱玉英则领着一个老嬷嬷站在中间,看见车子驶来,笑得合不拢嘴,车都还没有停稳,就已经伸出手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迎接自己的两个儿子。 “宥祖啊,你可算是从那山高皇帝远的位置回来了。让为娘看看,哟~都瘦了,国外还是吃不惯吧,你们都瞧瞧......”钱玉英双手抚摸着大儿子的脸庞,悲喜交加的说道。 众人上前随声附和“可不嘛,大少爷确实清瘦了些。”“还是仪表堂堂的,一点没变。”“也不瞧瞧,咱们大少爷在北平,是多少姑娘家的心仪对象。”“一看就是留洋回来的,看这身行头,多洋气啊。” “泽毅,你在上海也不说给家里来个电报,要不是薛老板,我都不了解你们在那边的生活情况。快快快,都进门聊,一路奔波,都累了吧,进门说.....”钱玉英领着两个儿子,把后面不相干的几人抛在脑后,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并未上前搭话,看她身旁站着一个陌生男人,便已知晓那俩人的关系。 许宥祖把母亲和弟弟安抚进去,折返回来拉起沈穆瑶的手:“我娘太久没见到我们,有些急性子,跟我一起进去吧。” 沈穆瑶抽回自己的手,随口说:“没事儿,你们好好聊聊。我慢慢进去,等磊哥哥安排好,我就走。” “不着急,伯母天黑前应该赶不回来,不如在我们家吃完晚饭后,我再送你回去。”许宥祖拉着她往里走。 等到俩人的身影消失在他们面前时,陆齐瑞恰逢其时的来了一句“你大哥对沈穆瑶还真是不错。” “那当然,她能嫁给我大哥,都是高攀了。”许梦颖轻蔑的说。 等到大家都来到内堂,开始互相寒暄起来,却唯独没有看见许继光的身影。 “娘,我爹也去参加宴席了?”许宥祖问道。 “那是雄爷的宴席,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咱们家这个背景,那指定不能缺席啊。”钱玉英解释说。 陆齐瑞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问道:“雄爷是?” “怎么说呢——关系太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你们上海不是有个盛鸿声吗?那我们北平自然也有个叶傲雄。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儿。不过,在北平,雄爷也得给我们几分薄面,我们跟洋人有生意往来,认识不少外交官。他就算不看我们,也要顾忌我们背后的那些人。”许梦颖一脸得意的说。 他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原以为他们不过是个商贾之家,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真是歪打正着中了头彩。凭自己的头脑和谋略,借着许梦颖的帮衬,有朝一日拿下许家的势力和财产不是不可能。 “小颖,趁着老爷没有回来,你最好想想该怎么交代你的事。电报里的内容,让他气了几天几夜没睡好觉。也怪我,当初,头脑一热,就让你跟你二哥去了上海,那盛方宸没捞回来,倒便宜了这小子。”钱玉英叮嘱道。 “娘,你不会是在唬我吧?那爹还让我带他回来......”许梦颖手足无措的问。 “哼!我唬你?要不是我拦着,你爹估计早就冲到上海去了。但仔细一想,你一个女儿家发生了这种事,不得把这人带回来让你爹教训一顿。成不成,这事我说不算,你爹也正恼火呢~备不住,他有其他的打算,反正你们都做个准备吧。”钱玉英冷哼一声。 陆齐瑞当着她母亲的面,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斩钉截铁的回应:“放心吧,梦梦,伯父要出气冲我来,一切有我挡着,我既然已经决定跟你回来,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在见识到他们家在北平的势力之后,便已下定决心,不会放弃眼前这个女人。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要成为许家女婿,此次来北平,就已是破釜沉舟之举,倘若失去了这个靠山,那上海也不会再有他立足之处。 第76章 四面八方的压力(上) 钱玉英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将沈穆瑶放在心上。与她的几句对话,也不过是些假客套,她向来不喜欢许宥祖挑选的这个女人。在她眼里,沈穆瑶根本配不上她的儿子,在北平,无数的富家千金和媒婆上来说亲,都被他一一拒绝,并放话,此生只会娶沈穆瑶一人。 往年,他们沈家在北平还有些地位,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沈家还得依附于他们才能在北平继续做药材生意。说到底,沈穆瑶现在背后没什么资本,以后嫁过来也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她坐在这儿,比陆齐瑞更像个局外人,好歹他还能与他们插上话,而自己,却像个雕像一样坐在一旁,自顾自的喝着茶,凉了,也没见有人为她续茶。她便借着去方便的由头离开了内堂。 沈穆瑶坐在后面的庭院里,用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盯着院子里的香樟发愣。也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派人来接自己回去,她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听着他们那些虚伪的寒暄。 他站在院墙的拱门边静静的看着她沉思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他从小便认定了她,不管见过多少女孩儿,被多少人阻拦,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心。 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她正与母亲去庙里上香,在人群里一眼便看到了一个身形小小的女孩儿,编着两支小小的麻花辫垂于耳后,上面扎着两个小髻,用红色的丝带绑在髻上,头发与丝带随风而起,一副静若处子的模样,当她转身后,看见她笑靥如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两个酒窝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从那时起,便已对她心动。 “我说怎么半天不见人,原来躲这儿清闲。”许宥祖上前坐在了她的身边。 “反正也插不上话,往那儿一坐,像个活雕像!”沈穆瑶抱怨道。 “怎么不叫我来陪你啊?”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沈穆瑶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哝:“你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几年都没见父母,应该多去陪陪他们,出来陪我算什么。” “不出意外,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不得好好和你培养下感情?”许宥祖打趣道。 她看着他胜券在握的模样,心里踌躇不定,始终没有决定究竟要不要嫁给他。她虽然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但他为自己付出的太多,已经没有办法通过其他的方式去偿还。就连整个沈家的命运,也在自己的选择之中,若行差踏错一步,恐怕沈家在北平就永无翻身之日,落得任人鱼肉的下场,或许比现在要更惨。 “你当真要娶一个心里没有你的女人吗?”沈穆瑶漫不经心的问。 “我相信在成亲之后,你会慢慢的接受我,所有的想法也会随之改变。”许宥祖一本正经的说。 “所以,谁都阻止不了你娶我,是吗?”她追问道。 许宥祖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的望着她的眼睛,回应道“知道吗?瑶瑶,在庙里见你的第一眼,便认定了你,心里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娶你进门。所以,不论是谁反对这场婚事,我都不会打消这个念头,哪怕,你不愿意,或者沈伯父要悔婚,我也不会放弃,一定会用我的真诚打动你。” “容我再想几天好吗?”沈穆瑶推开他的手。 “入秋了,院里凉,你若实在不想去前厅,就去我的书房里待会儿,等晚饭,我再来叫你。”说完,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轻轻了拍了下她的肩膀离开了庭院。 她终于知道自己在许宥祖心里的地位,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想法。他的深情,他的付出,还有从小到大的特殊照顾,如同一道道枷锁束缚着她,把她整个人都压得喘不过气,她没有理由去拒绝这个男人,仅凭那根木簪的旧时情缘,与他的情感相比,根本毫无胜算。 沈穆瑶来到他的书房,房间内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侧面的书架上卷着一幅画,她好奇的走上前,将画散开,没想到竟是自己的模样。画纸干净整洁,一点灰也没落,看样子是被人小心呵护着的。 抚养他长大的一个老嬷嬷从书房走过,见房门大敞,便率先朝着那画走去,看见沈穆瑶正在欣赏着那幅画,上前搭话:“原来是沈小姐啊,我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闯了进来。” “何婶儿,这书房都是您打扫的吗?”她心神恍惚的问。 “原来是几个贴身丫鬟打扫,自从被少爷训斥之后,都是我来打扫。”何嬷嬷随身附和。 这个老嬷嬷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与府里其他的下人地位不一样,眼界也自然不同。她不会用异样的眼光去审视沈穆瑶,更不会觉得她配不上许宥祖,因为这个女人是他心仪之人,所以是真心实意的待她好,早已把她当成了他的妻子。 “为何训斥?”沈穆瑶细问。 “喏~就是这幅画。当时,那俩丫鬟偷懒,打扫时,没有把画卷起来,让它落了灰,少爷回来之后发现,把她们骂了一通,再之后,就不让人来打扫这间房,后面都是少爷自己整理,我实在看不过去,便把这事儿揽了过来,”何嬷嬷回忆说。 沈穆瑶陷入了困惑之中,自言自语道“我对他来说,真有那么重要吗?” 何嬷嬷笑盈盈的说:“除了老爷和夫人,还有下面那俩小的,没有人比您更重要,当年若不是少爷固执己见,非求着老爷为你们说情,现在........罢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不过,沈小姐,您是个知书达理,洞悉人情世故的女子,一定不会辜负少爷的一番深情,对吧?” 好了,现在连他身边的老嬷嬷都开始给她施压,所有人,都认为——不,大家早已将她看做许宥祖的妻子,在北平,不管她嫁不嫁,在别人的眼里,她早就是许宥祖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假笑的与她寒暄了片刻,便打发嬷嬷离开了这里。四面八方的压力向她袭来,不知如何应对,近日发生的事又让她身心俱疲。她心想,自己如果不是沈易的女儿多好,只生于平常人家,没有这么多复杂的关系,也不会沦落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太阳还未落山,就已经开始用晚饭。她吃过晚饭后,一直在书房待到天色暗去。等到夜幕降临之时,才盼来了自家的汽车,冯磊刚把沈易从宴席上接了回来,顺道把她领回去。 许继光仍在宴席上不肯离开,他暂时不想去面对那个从上海来的男人,更不知该如何教育那个做了丑事的女儿。 冯磊替她把行李拿回房间,便将他支走。林怀柔暂时留宿在护国寺那边,后日才能返程。前厅,只留下了这父女二人四目相望。沈易仔细端详着女儿的模样,感叹道“真是女大十八变,不愧是我的女儿,越来越漂亮了。” “爹又拿我打趣。”沈穆瑶撒娇道。 “怎么了?夸自己女儿还不行啊,快来,让我好好看看,这一走就是几年,在国外还适应吗?”沈易牵着她的手问。 “过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儿。还是在家里自在。”她漫不经心的说。 沈易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便探出脑袋“嘶~你这情绪不太对啊,怎么了?是不是坐火车太累了?还是有人欺负你?跟爹说,爹替你出气.......” 沈穆瑶看着父亲义正言辞的模样,眼睛慢慢滑过他的鬓角,已经渐渐泛白,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容光焕发,他整日忙于生意,为别人鞍前马后,导致整个人都苍老不少,不过几年的时间,面相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多岁。 她瘪着嘴,眼前渐渐模糊,父亲的身影不知不觉的被泪水包裹。 沈易见此,连忙起身,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耐心安抚道:“这丫头,今天怎么了这是?快跟爹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宥祖欺负你?还是许家给你气受,你说出来,爹去替你讨说法。虽说,咱现在地位不如以前,但是我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我沈易的女儿。” 沈穆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委屈,躲进父亲的怀里放声痛哭,她无以言表,太多的心事压抑在胸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沈易也只能任由她释放出自己的情绪,等到她的心情缓和之后再做询问。 第77章 四面八方的压力(下) 沈穆瑶在父亲的怀里尽情哭闹,直到自己哭的没有力气,方才停下。抽抽搭搭的说了句“爹爹,您真的想让我嫁给许宥祖吗?” 他板正女儿的身体,轻声解释道“瑶瑶,爹知道你不想嫁,可眼下,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很多事,爹都没有跟你说,怕以后再也护不住你,得替你寻到一门好亲事,宥祖那孩子,对你,对我们沈家无可挑剔。以后,有他照顾你,爹就算倒台,你也不会受到牵连,知道吗?” “您不用再瞒我,许宥祖已经把当年的事,跟我说了.........如果不是他,我们沈家已经保不住了。可是,您是知道的,我心里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我.........”沈穆瑶推脱道。 沈易眉头紧锁的望着她,追问道:“莫非,外面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还想着周浏阳?” “我不知道,爹爹”——她愣了一会儿,补充道:“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对许宥祖没有那个心思。” 他看着女儿一股执拗劲儿,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在北平确实没有比许家更合适的靠山,但在上海就不一定。可那个人始终是别人的棋子,他的地位朝不保夕,局势动荡,说不准哪天就会横死街头,实在不是一个上乘之选。 “你听爹的,瑶瑶,把他忘了。想想以后如何与许家的人相处,在如今这个世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咱们沈家的势力没落了。只有靠着许家的背景才能护住你,我和你娘是生是死无所谓,可我们就你一个女儿,必须替你把好关,你想想,与其嫁给别人,不如嫁给许宥祖,至少他对你的情谊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一直对你唯命是从。他的人品和学识,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你该收收心了。”沈易语重心长的劝解道。 “爹爹喝多了对吧,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你和娘一定要长命百岁的活着,你们要出事,那我孤身一人在这北平还有什么盼头。”沈穆瑶厉声指责。 “所以呀,瑶瑶,在这件事上,听爹的。”沈易用命令的口吻说。 沈穆瑶长舒一口气,言不由衷的说:“知道了,爹,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尽管她并不想向命运妥协,更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可现在的局面和父亲的言论,让她已经无路可退,就像父亲所说的,不管是沈家也好,这场亲事也罢,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爹,您出去应酬了一天,早些休息吧,我也回房了。”沈穆瑶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前厅。 沈易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和失落的样子,于心不忍的说了句“瑶瑶,爹何尝不想让你嫁给心仪的人呢?可万事并不遂人愿。我只能顾忌到你以后的生活,顾不上你的感情,你日后自会明白爹的这番苦心。” 她魂不守舍的来到自己的房间,沈府真是不如当年,甚至,比自己离开的那年还要萧瑟。满院的落叶无人清扫,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一股灰尘飘进她的眼睛里。她挥了挥手驱散面前的尘土,随即便轻咳了几声。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真以为沈家没人了吗?”她二话不说跑到下人房,却发现,只剩下几个老嬷嬷,迈着年迈的步伐正在为她烧洗澡水。一些年轻的下人和随从早就另谋生路,沈易整日奔波,无暇顾及家里的琐事,母亲又常年患病,咳嗽不止,再也没有精力去操持这个家。 “李婶儿,其他下人呢?”沈穆瑶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小姐,您一直在国外,对家里的事还不知情,自从您走之后,没多久,这下面的人,走的走,赶的赶,他们都知道现在沈府已不如往年。另谋了主家,夫人一直病重,常年咳嗽,没有精力去管下面的人,只留下我们这些在府里的老嬷嬷......”李婶儿回应道。 “我娘病了?信里怎么从来不提这事儿?”她心慌意乱的问。 “老爷夫人说你人在外面,不想给你添事儿。正好,您现在回了,家里也算有了可以主事的人。您赶紧出面管管,您不回来,家里都没有了生气.......”李婶儿欲哭无泪的说。 “行了,你们休息吧,夜深了,我自己来。”沈穆瑶把她们打发走,拿起笤帚准备去清理一下自己的院子,冯磊刚好与她碰上,俩人想法一致,正是来此寻工具,替她去后面清扫一下。 冯磊从她的手里拿过笤帚,与她一起回到院子里,替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安抚道:“瑶瑶,在外面站会儿,我一会就打扫好。” “磊哥哥,你当初真不应该把我骗走。你瞧瞧这府里,还有一点人气儿吗?”沈穆瑶抱怨道。 冯磊笑道:“在老爷和夫人眼里,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当年若不是事出紧急,也不会出此下策。”他手脚干脆利落,很快便已经替她打扫完房间。 “来吧,瑶瑶,快进屋里,外面凉。”冯磊把她领进去之后,又开始清扫起院里的落叶。 沈穆瑶心神恍惚的靠在门框上与他谈心:“你知道我娘病了吗?” 他愣了一会,佯装镇定的说:“这事——老爷夫人再三叮嘱,让我不要告诉你。” “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瞒着我,你们所有人,为什么一直都瞒着我?婚事瞒着我,我娘病了,也不告诉我,难道要等到沈家没人了,才肯说出来?磊哥哥,我一直都把你当亲人看待,这件事,你应该一早就要告诉我,我娘是不是病的很严重?为什么李婶儿说她一直都在咳?”沈穆瑶的连声发问,让他应接不暇。 “瑶瑶,所有人都是以你为重,为了你着想,你知道又如何,对夫人的病也于事无补。既然解决不了,那何必多一个人烦恼。”冯磊义正言辞的说。 “看来,我娘真的病的很严重,对吧?”她失魂落魄的说。 “你现在回来了,夫人的病,应该会好很多,心病还须心药医!”冯磊并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清扫完庭院之后,便叮嘱了一句:“赶紧回房间吧,这段时间,你也没少折腾。现在到家了,可以好好睡一觉,后日夫人就回了。” “你不多留一会儿吗?反正我也睡不着,不能留下来聊聊吗?”沈穆瑶反问。 冯磊转身面向她,语重心长的说:“瑶瑶,现在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那样肆意妄为,你长大了,男女有别,这是你的院子,我不能逗留太久,给人留下话柄,听话,早些休息。”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院子。 她和冯磊再也回不去从前那种氛围。现在的他,事事拘谨,在外人面前,更是不能直呼其名。想找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曾经那些世家朋友,也因沈家的没落,再也没有和她往来。 生在这种家族,交往的那些朋友,无非就是攀龙附凤之人,哪里能换来几个真心的,一旦家里失势,那些人早跑没影了。 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头倚在门框上望着庭院里的歪脖子树,突然想起了他,眼前依稀浮现,与他爬树的那个场景。由于自己的莽撞和任性,让两个人纷纷摔倒地上。可这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友谊,俩人互相望着对方狼狈的模样,笑的前仆后仰,那不是嘲讽的笑容,是两个孩子由陌生变为熟悉的一种释然,也算一种年少时期的乐趣。 第78章 陆齐瑞小试身手(上) 许继光四仰八叉的靠在汽车的座椅上,即使是因醉酒浮现在脸上的一片红润也盖不住他满面的愁容。他的手搭在靠背上,时不时的几下颠簸,让他胃里的酒精顺着胸腔挥发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恶心,他立即捂嘴贴在车窗边,干呕了几下。 “老爷,到了。”阿贵说了一声,便叫来两个下人一起去车里把许老爷搀扶进去。 钱玉英闻声赶来,嘴里骂骂咧咧:“还知道回来啊?怎么喝这么多?不知道的还当你办宴!明知道今儿宥祖回来,还在外面鬼混。真是老的老的没样子,小的也不叫人省心......” “你们俩悠着点,当心摔着老爷。”她指示下人把人扶进房里,扶额叉腰的站在门外,心里一团怒气。 许宥祖听着前院的动静,随手穿了件外套从房间跑来:“爹怎么喝这么多酒?” “还不是叫你们给气的。宥祖,你快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等明早再谈。”钱玉英挥手打发。 他看着下人们忙出忙进,父亲侧卧在床边呕吐不止。母亲在一旁拧着毛巾,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和嘴边的污渍。许老爷的喉咙由于激烈的呕吐,导致黏膜处传来一阵灼烧感。偶尔会发出几声巨咳。 “娘,还是我来吧,您去休息。”许宥祖推开身边的下人,走了进去。 钱玉英一边照顾丈夫,一边在嘴里咒骂着他——“快回去吧,别在这儿添乱。你爹这一夜且得熬着。” 他执拗不过母亲,被几个侍奉她多年的老嬷嬷劝走了。许宥祖回房之后,辗转难眠,他心里知道父亲喝酒的缘由,也知道他借故推脱回来,只是想延迟见那个人的时间。但酒醒之后,摆在眼前的事,终究还是需要他去面对。 翌日,天还未亮,整个天空被一层薄雾笼罩着,长街黑暗无行人,厨房的烟囱上升起缕缕青烟,似要划破这层黑纱。昨日下人们纷纷围在前院,随时听候着钱玉英的差遣。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下。没两个时辰,就得起床为他们准备膳食。 等到夜色渐渐褪去,街上开始传来小贩的叫卖声,钱玉英才安排下人去把他们叫醒。许家的几个孩子被相继的叫到前厅用早饭,陆齐瑞是最后被叫去的人。 他的脚刚迈进房里,便迎来了所有人的注视,趁着人还没有到齐,许梦颖赶紧起身,将他拽到了身边:“齐瑞,坐我这儿。” 陆齐瑞顺势落座,望了她一眼,疑惑道:“许老爷和夫人怎么没来?” “我爹昨天喝多了,今天起的有点晚,娘去叫他了。”许梦颖解释道。 她随即夹起一块糖油饼吃了起来,意犹未尽的喝了一口豆腐脑,又夹了一块递到他的嘴边:“尝尝,这个配豆腐脑,堪称绝配。上海可吃不到这口地道的京味儿小吃。” 他刚用碗接过这块糖油饼,门外便传来几声轻咳——“咳咳~也不知道去上海都学了些什么名堂回来,还有点大小姐的样子吗?” 钱玉英跟在他的身后,朝着他们使了使眼色,与许老爷走到主人位坐下。许继光一脸严肃的瞥了一眼桌旁的那个陌生男人,并未发话,与他对视片刻后,侧身望向了自己的大儿子。 “宥祖,你长途跋涉是不是没有休息好?也不知沈穆瑶怎么照顾你的,你看看,整个人都消瘦了。”许继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许梦颖噗嗤一声,咧嘴笑道:“爹,您没事儿吧?沈穆瑶那样是会照顾人的样子吗?还照顾大哥,不给人添麻烦就不错了。出去了还指不定谁照顾谁呢!” “唉~要不是你铁了心要娶她,我还真不想和沈家再有牵扯.....”许继光若有所思的感叹道。 “爹,这事儿,我们早已说定,就没有争论的必要了吧。”许宥祖替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在大家沉默的间隙,陆齐瑞率先发话,打破了静寂“许老爷,您好,这次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准备厚礼,就带了一些江南的茶叶和一盒雪茄,还有一些上海的特产,希望您能笑纳。” “嗯。”许老爷并没有接过他的礼物,只是让大家赶紧动筷用早饭。钱玉英面对这种尴尬的氛围,忙冲着身边的老妇使了个眼色,让她替许继光把礼物接下。 “卑劣之人,就是什么礼数都不懂。外表穿的再光鲜,骨子里还是一副低贱姿态。”许继光缓缓的喝了一口粥,自言自语道。 他的这番话指向性过于明显,这个房间里,除了陆齐瑞,还有谁能让他冷嘲热讽一通?许家兄弟在父亲面前不敢造次,闷头吃饭。但许梦颖从小到大都是叛逆性子。以前有两个哥哥袒护着她,把她惯得嚣张跋扈,现在又多了一个人挡在自己的面前,她便肆无忌惮的壮着胆子开始顶撞父亲。 “爹,不带这么说别人的。这些都是他亲自去挑选的,怎么能说人家没礼数?”许梦颖指责道。 “哼,主人都未入席,他一个外人,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这——就是礼数吗?”许继光斜睨着眼闷哼一声。 许梦颖立即挺直了腰板,辩解道:“那是我夹给他的,人家都没吃........爹,您这也太偏执了吧。” 他瞪着自己的女儿,怒发冲冠的拍了下桌子“我还没说你,你就急着揽上身?出去混了几个月,都忘记自己是谁了吧?眼里目无尊长,三言两语就被人骗了。现在倒好,还联合这个外人一起来对付我,你究竟长没长脑子,胳膊肘竟一直朝外拐....” “我——我只是实话实说嘛,瞧您说的,哪有那么严重,我是您的女儿,怎么会跟别人一起对付您呢?您就别生我的气啦。”许梦颖拉着他的手撒娇的说。 许继光甩开她的手,用手指重重了戳了几下她的额头:“你们两个小的,没有一天不给我惹祸的。早知道,让你们跟宥祖一起出国留洋,省的在我面前碍眼。” “怎么说这种话呢,爹,把我们都赶走了,谁陪您聊天说笑,您舍得把我们都赶去国外啊。”许梦颖夹了几块炒肝到他的碗里,示意让他消消气。 “你少打岔,还没嫁出去,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要真嫁给他,还得了!”许继光让她坐下,不要再插话。 这顿饭在唇枪舌战的氛围里匆忙结束,谁也没有吃好。许梦颖看着父亲怒目睁眉的模样,随即便收敛了性子,不敢再主动去搭话。 用过早饭后,许梦颖便被母亲拉着上街,单把陆齐瑞留下,他们在父亲的指示下把人带去了许家祠堂。一群随从拿着木棍,鱼贯似的站成两排,众人齐刷刷的用仇视的眼光望着他。 陆齐瑞早就为此做好了盘算,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眼神里没有丝毫躲闪,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站在他的面前。许继光原本想给他一个下马威,没想到他孤身一人的气势就已压到了一片。他的眼神充斥着杀意,令人毛骨悚然。 “许老爷,您不会是想让这几个人收拾我吧?”陆齐瑞率先发话问道。 “现在知道怕了?”许继光意味深长的望着他。 他轻笑了一声:“您恐怕还不了解我的身份。就凭他们,解决不了我!我来北平,不是为了赴死,是真的想娶您的女儿,不想和您拳脚相加,我既然敢来,就没有怕过。” “那就让我开开眼界吧。”说着,便一声令下,数十个打手群起攻之,把他从房间里轰了出去。 第79章 陆齐瑞小试身手(下) 他们手握木棍把陆齐瑞围了起来,众人大喝一声,竖起木棍朝他挥去。但下手的力道还不足以将他击败,陆齐瑞迅速做出反应,拉来一个人肉垫挡在自己面前,并一脚踢开了他手里的木棍,他顺势捡起木棍与大家展开搏斗。 不消片刻,已经有一半的人倒在地上,抱头鼠窜,连声哀嚎,有一点功夫底子在身上的还在继续与他周旋。他一边收拾着这堆随从,一边自负的叫着:“许老爷,我不想伤人,可以停止了吗?” 见许继光没有回应,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也不再打算隐藏自己的实力,从袖子里拿出银针,朝着他们的穴位刺去。几个人相继倒地,面露痛苦,绞痛难忍。感觉一股气流要从血管里迸发出来。突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率先吐血,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许宥祖这才附耳提起“爹,到此为止吧,盛鸿声早就告诉过我们,收拾不了他,我看——还是心平气和的谈吧。” 他不为所动,从腰间拿出一把枪直直的朝着他的方向开了一枪,正好打在了他的胳膊上。陆齐瑞眼里的杀戮并未停止,他随手拉了一个垫背,一个飞身冲到了许继光的身边,但他没有对其使用毒针,也没有主动攻击。 “许老爷,如果我真的对您动真格,现在已经没有开枪的机会。我敬重您,因为您是梦梦的父亲。这次来,是真心实意要与您谈论成亲之事。请您不要再逼我。”他那充斥着杀意的眼神渐渐平复变的柔和下来。 许继光狐疑的望着他,佯装镇定的回应道:“你真的喜欢我的女儿?” “绝无半点虚言。”他眼神坚定的答道。 “你做的事,难消我心头之恨。我不可能让你这么容易,就把我的女儿娶到手。”许继光拿起枪指着他的脑袋。 俩人互相仇视着对方,局面再次陷入僵持,许宥祖惶恐不安的冲上前阻拦着父亲,被他一手推开,另一个赶紧跑到街上去搬救兵。正巧在拐角处的西点店看见她们,来不及解释缘由,拽着她们就跑回府。几个下人在后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许梦颖看情形不对,立即跑到了后院的祠堂,看见父亲正举枪对着他。她惊慌失措的扯开这两个人,挡在陆齐瑞的面前,冲着父亲嚷道:“我就说怎么一大早就拉着我出门,原来你们想对他严刑拷打,爹,我不许你杀他。” “要是个男人,就别让女人挡在你前面。”许继光愤愤不平呵斥道。 陆齐瑞的眼睛凝视着他,轻轻推开许梦颖的手,重新走到他的枪口下“您真的想好了吗?——我娶她,对您而言并不是件坏事,以我在上海的人脉,我的身手和谋略,必能为这个家族锦上添花。您不是还打算在上海开展生意吗?等我与梦梦成亲之后,便是许家的人,必定一心为您效力,事事以许家为重。” 许继光面无表情的瞪着他,思虑着他刚才的那番言论。手里的枪缓缓放下,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怒气已经平息,却没想到,他猛然抬手,握紧拳头朝他的脸挥去。接着,又是几拳抡在他脸上。 他满嘴鲜血的望着许继光,任由着他打骂,心里虽然憋着一股气,但并没有在此时爆发。他知道,自己总有这么一天,要接受他的审判。在还没有娶到许梦颖之前,决不能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戒备。 许梦颖上前拉着父亲的手,苦苦哀求:“爹,够了够了,别再打了。早知道就不回了......” 他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许梦颖的脸上,气急败坏的说“我们许家,怎么出了你这个女儿,是非不分,成天花天酒地,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去学着洋人那一套。” 她泣不成声的捂着脸叫道:“打打打打——打死我好了,死了一了百了。省的给您丢人,脏了您的眼。” 陆齐瑞将她搂在怀里,假模假样的说了句“要怪就怪我,别把气撒在梦梦的身上,说到底,还是我身份卑贱,配不上梦梦,别因为我,伤了你们的感情。” 说着,他又抬起手,许梦颖闭着眼躲在他的怀里,一切闹剧在钱玉英进来后才停止。“老爷,您犯不上这样大动肝火,您要不同意这门婚事,推了就是......何必为这点事气坏了身子。” “推?怎么推?去之前还是个一个黄花大闺女,现在做了这种荒唐事,你让我们许家的脸往哪放?推了........哼”许老爷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急的气喘吁吁。 钱玉英一边劝说着自己的丈夫,一边在背后用手势打发他们离开。婚事还未谈拢,许泽毅就拉着二人默默的离开了祠堂。众人回到前厅,开始商量对策,许梦颖的脸上充斥着火辣辣的疼,坐在靠椅上哭闹不止。 “陆齐瑞,你这几日还是去外面住着吧。我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件事。这婚事等过些天再谈。”许宥祖提议道。 “不行,你走,我跟你一起。”许梦颖拽着他的胳膊。 “梦梦,家里已经够乱了,你就别再节外生枝。这段时间,好好陪着爹,没准儿有戏。”他说。 陆齐瑞的脸色异常难看,原本还胜券在握的事,经此一遭,又要重新再做盘算。许继光对他的态度显而易见的恶劣,不过他的语气虽然强硬,但也没有明确的拒绝这场婚事。 最终,他还是听从了许宥祖的建议,从许家搬离,住进了北平的旅馆。他一走,许梦颖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时时往外跑,与他去戏院听戏,宛如新婚的夫妻,整日夫唱妇随,这种关系在北平传开了,让许继光挂不住面,不得不把他的身份夸大其词。借此挽回自己的面子。 一日,许梦颖玩到半夜才归家,许老爷坐在内堂等候她多时。她刚进门,正准备回屋,就被管家领到内堂,他庄重威严的望着自己的女儿,缓缓问道:“你当真要嫁给那小子?” “爹爹,您都已经知道,还问个什么劲儿?”许梦颖反问道。 “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怕你以后会吃亏啊。”许老爷意味深长的说。 “不会的,爹,我可是许家千金,他哪敢......”她胸有成竹的说。 许宥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下去吧,早点休息。”他望着女儿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到底算是劝过,至于今后的事会往什么方向去发展,这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惟愿那个人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不会辜负自己的女儿。 对于二人的婚事在心里已有盘算,但还未将此事告知。近日忙于生意,不得不将此事延后。而他终于在那一日,见识到了真正的陆齐瑞,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人拿住了把柄,陆齐瑞用他的方式替他们解决了隐患,并且如愿以偿的成为了许家的女婿。他就如同盛方宸所说,这是一招险棋,用得好就是全局精妙之处,用不好则满盘皆输。 第80章 鸿门宴 沈易拿着近日货船出入库的账本来到叶公馆,由于仓库的出入库账目对不上,原想着与他请示一番,却不料在他的书房外听见了骇人听闻的消息。这个信息一旦落入当时的政府手里,那必将是一条死罪。 他经常出入叶公馆,让那些手下对他并没有那么戒备,他在客厅盘桓了一段时间后,因多喝了几杯水,不得不去厕所行个方便。在路过书房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还是按规矩办,那些仓库的烟草不要囤的太多。近日战事在即,咱们要往长远打算,到时候盘林西林和枪支更好赚。”叶傲雄大放厥词的说。 “西药我有门路,只是官家那边不好通行。这事还得麻烦您雄爷去打点打点。”他一本正经的说。 “上头的事,我会替你安排好,你只需要去联系那些洋人准备好东西。只管大胆备着,在北平,没人敢动你们许家。”叶傲雄胸有成竹的说。 沈易准备挪动一下身子,把耳朵凑过去听清楚,却被身上的尿意催促着离开,在他方便完之后,连账本都来不及拿走,便匆匆离开了叶公馆。 回到家之后思来想去,觉得心绪不宁,七上八下。他知道房间里的两个人是谁,可他打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结交多年的好友,如今却与一头豺狼同流合污,亏得自己一身正义清高,没想到竟会被朋友诓骗。平日里的相敬如宾,也不过是他的一种手段。 难怪近日仓库的账目对不上,敢情都是他在用自己的货船办一些祸国殃民的事,他表面上不过是个有着外交关系的商人,没想到背地里却是一个发国难财的势利小人。 突然想起那个账本被落在叶公馆,现在过去要回来恐怕为时已晚,想着那些对话,他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白天刚从叶公馆回来,傍晚就接到了叶傲雄的邀约,特邀他去龙凤茶楼一叙,他知道这一天会来,不过,比他心理预期来的更早。 他让那几人在门口等候片刻,随意找了个理由,赶紧小跑回书房,将房门紧闭,匆忙的写了封信,把自己的玉佩和信封藏于祠堂的暗格里。 接着,便被雄爷的几个手下带到茶楼,刚进门便见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朋友——许继光。 叶傲雄把账本丢在了桌上,泰然自若的问:“听我的手下说,你今天去过公馆?人都还没有见到,就急着走?账本都落在了那儿。” 他们面面相觑互相打量着彼此,看谁先沉不住气挑破这桩事儿。许继光若无其事的替他倒了杯茶:“沈老弟,今日是不是听了些不该听的东西,走的那样急?” “只是肚子有些不适,就先走了。”沈易敷衍的回应道。 “哦?现在还好吗?要不我找人替你看看?”叶傲雄狐疑的望着他说。 他淡漠的说了句“不必了。”说着,便想起身拿走账本,却被许继光按下“今日,不把事情讲明白,雄爷是不会让你走的。” 沈易愤然起身“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沈某知道自己的身份,无权过问您的生意。只求混个温饱罢了,绝不会碍着各位的发财之路。” 他这几年被叶傲雄打压的在各界都丧失了体面。从北平数一数二的大老板沦落到别人的狗腿,只配捡他的残余剩饭来维持家里的生计。那些仓库和货船早已被叶傲雄的手下控制着,自己也早就失去了话语权。 如今,白得了这么个机会,他怎会心甘情愿的替他们隐瞒此事,况且,他打心眼里就瞧不起叶傲雄那种非法生意,现在越发得寸进尺的做着卖国贼,让他更加不会包庇这俩人。他们对彼此的人品都心知肚明,深知沈易并不会与他们真心实意的站在同一阵线。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老板是个做大事的人.......”叶傲雄假意恭维道,试探他的口风。 “还得倚仗着雄爷,我沈某才有好日子过。”沈易望着天色渐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叶傲雄半信半疑把他留下来吃了顿晚饭,就在他们经常聚餐的翠香居,这间饭馆临水而建,往前不远处就是护城河,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导致来此消费的人非富即贵,视野敞亮,环境优雅。 俩人趁势一直给他灌酒,饭菜没吃几口,酒倒是一杯接着一杯。想借此试探出他心里的话。可他却并没有因为醉酒而吐露心声。入秋之后的北平,又逢战事,一入夜,街上便少有人烟。他多喝了几杯,便踉踉跄跄的走到后院寻找茅厕,不知怎的,却摸到了护城河边。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今天晚上的谈话,早被另一个人听了去。而那个人跟着盛鸿声做事多年,深知,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的道理,便想擅自做主替许家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见他瘫倒在河边醉的昏昏欲睡,便冲上前,用他的头摁进了水里,沈易呛了几口水,赫然惊醒,四肢不受控的在水里乱摆。但是俩人的力量悬殊,挣扎了几分钟之后,便已断气,半截身子倒栽在岸边摆成了个大字。 陆齐瑞办完事回到翠香居,堂而皇之的走进了他们的包厢,他的几个手下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为了给他这个面子,便没有过分的显露自己的身手。在得到屋内人的许可后,他才出现在那俩人的面前。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叶傲雄眯着眼斜视着。 许继光见到他更是大惊失色,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雄爷莫恼,这是小女的朋友。刚从上海那边过来,不懂什么礼数,冲撞了您,请您见谅。”许继光上前掩护道。 叶傲雄似乎知道了他的身份,于是追问了道:“哦?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吧?据说还是盛鸿声的人?” “见笑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尽在外面鬼混。这桩新闻都传到您的耳朵里了.......”他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 “我倒是见过另一个盛鸿声的手下,底子都是一样的好,不过面前这位在待人处世方面,还是稍有逊色。”叶傲雄不屑一顾的说。见他没有露怯,便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不管是谁,不请自来,总得给我个理由,不然教我如何服众?” 陆齐瑞缓缓的将房门关上,又向四周打量了几眼,确认安全之后,把自己听到的内容陈述出来,这让二人方寸大乱,他的出现打乱了事先的计划,尤其是许继光,更是想不到他竟然擅自做主了结了沈易的性命。 “什么?你杀了他?谁让你动手的?”许继光气急败坏的叫道。 “我自小跟着盛先生,从没见过比谁比死人更守信。反正他与你们并不是一条心,与其身边埋着一颗雷,不如由我来将它引爆。”陆齐瑞大言不惭的说。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叶傲雄仰天大笑。 “放眼整个北平,无人不知晓您的名声........不过,我既然要娶许小姐,自然是把自己当作许家的人,如果有人威胁到许家的地位,我也要以大局为重。”陆齐瑞义正言辞的说。 许继光明面上并没有直接同意这门亲事,可是他的这番话,无疑是肯定了这层关系。强行的把自己与许家捆绑在一起,而且此言一出,便没了退路,陆齐瑞手上又拿着他们的把柄,让他不得不接受这场婚事。 “是这样吗?”叶傲雄撇过头问。 他不敢推脱,有口难辩,如果自己从这层关系里跳脱出去,不知陆齐瑞又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事已至此,只好认命,谁让许家与叶傲雄是个利益共同体。又看在女儿死心塌地的份上,终于承认了他的身份。 “确实如此,他们这次回来就是谈论婚事。他之前跟着盛鸿声做事一向如此,不过您放心,今后,我一定会好好教导他。”许继光半推半就的应承着。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不说那些客套话。有句话,我还是需要说清楚,这桩生意,旁人不得插手,不管你是谁的人,我只认这位许老板。若你藏了别的心思,日后被我发现,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叶傲雄眼神凌厉的瞪着他。 陆齐瑞倒了杯酒,上前举杯:“您放心,今后大家同坐一条船,我甘愿为您效力,也自当听从许伯父的教导行事,不该我插手之事,我也绝不会僭越。” “继光啊,你以后可有的忙了........还有你小子,记住,有点小聪明是好事,但别把所有人当成傻子,你心里的算盘怎么打,我不管,只要触犯到我的利益,不管你是谁,一样收拾。”叶傲雄的眼神冰冷,充斥着寒意。 他之前跟着盛鸿声的时候,见过这种眼神,往往在他想要取人性命,并且毫无商谈余地时,他才会露出这种神色。不过,俩人却又不尽相同,盛鸿声至少表里如一,心里的想法摆在脸上,不像叶傲雄,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让人猜不出他的真实意愿。 前面正与人谈笑风生,后面则即刻冷脸的这种性格,像他记忆深处最憎恨的一个人——盛方宸在某些时刻,与叶傲雄非常相似,他们的真情实感不会轻易显露,情绪也很少喜形于色,在各种交际氛围里,总能游刃有余,拿捏好其中的分寸,又让人心生敬畏。 第81章 沈易被杀,沈家大乱(上) 沈穆瑶趴在前厅的桌子上等着自己的父亲回来,任他如何劝说都不肯回房,她固执的趴在案台上睡着了,冯磊替她搭了一件披风,便去后院安排明日林怀柔回府的事情。 很久都没听到门口有汽车的动静。她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突然心里一阵凄凉,胸口闷得透不过气,屋子里的穿堂风钻进了脖子里,引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背后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不像是秋风送爽,倒像是寒风刺骨。 她看了一眼内堂的钟摆,已经过了戌时,父亲还是没有回来,从前不管他谈生意到多晚,总会派人回来叮嘱一声,今日却有些反常。她急不可耐的跑去门口候着,看看有没有汽车从这儿驶来。 冯磊忙完才反应过来时辰,赶紧跑到前厅,却发现沈穆瑶并不在此,他拿着车钥匙准备出门去接沈易,恰好碰到她正站在门口的柱子旁。 “磊哥哥,以前爹也应酬到这么晚吗?”沈穆瑶忐忑不安的问。 “应该是有事耽搁了。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待着。”冯磊启动汽车准备去一趟叶公馆。 沈穆瑶这次并没有听从他的安排,直接打开了车门“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心里堵的慌,总觉着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她心急如焚的说。 冯磊顾不得多想,发动车子直接开到了叶公馆,却被他的手下告知,叶傲雄并不在家。一连去了好几处,都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俩人无功而返,刚回到家里,便有几个叶傲雄的手下来此通报,冯磊感觉到大事不妙,下车独自与那几人沟通,他神色凝重的望了一眼沈穆瑶,将那几个手下打发走。 随即便把沈穆瑶从车上拉了下来:“在家待着,等我回来,记住,哪里都不要去。” “是不是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沈穆瑶半推半就的被拉下了车。还没得到他的回应,车子已渐渐驶离。 一群人围在护城河边,同时,警察厅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见到沈家的汽车之后,纷纷退散为其让路,那具尸体被人拖到了岸上,面目被泡的有些发白。经过法医的初步鉴定,判断沈易死于意外落水,因为他浑身酒气,在月黑风高的时候失足落水也是有的。冯磊走过去,意难平的望着这个把自己养大的男人,心里不知是种什么滋味儿。他该如何把这一切告诉给沈穆瑶? 几个警员按例还是把人先拖回了警署,等到家里主事的人回来再做打算。他也跟着那群警员一同去做了案件记录。报案的叶傲雄的人。经他们陈述,沈易与他们本在一起谈论生意,事后便去翠香居吃晚饭,多喝了几杯,中途便说要出去方便,可是一直没有再回去。叶傲雄便派手下出去寻人,这才在护城河边看到了他,不过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浮在河面,没有了气息。 他们几个人的口供基本一致,加上又有饭店小二和其他食客的佐证,很快便摆脱了嫌疑。不过,在冯磊离开之后,叶傲雄单独与局长进行了会面。他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只要求法医别多管闲事,局长收下好处之后,便心领神会,亲自去验尸房提点了几句。 冯磊在三更左右才开车回来,见沈穆瑶一直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看到这一幕,他心神俱疲,不知该如何开口向她解释发生的这一切。 “瑶瑶,咱们回去,外面凉......”冯磊面无表情的朝她走去。 “我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她手足无措的问。 他沉默了,一言不发的强行拉着她进门,把她带到了前厅,在房间里踌躇不定。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摁住她的肩膀,义正言辞的说:“听我说,瑶瑶........老爷,老爷.......意外落水,我赶去的太晚,已经无力回天。” 她的心情犹如惊天霹雳一般,脚下一软,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力量,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在这一瞬间变的模糊不清。她像是坠入了黑暗一般,无尽的深渊把她越拽越深。冯磊见此用身体护住了她,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骗我,你又骗我的,对不对?”沈穆瑶红着眼嚷着。 “对不起,瑶瑶.........我真的.......这次我真的想骗你一次,可是我做不到。”冯磊言语颤抖的说。 她疯狂的摇头,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你骗我,不会的.........我不相信.....”说着,便发疯一样跑到大街上,四处寻找着父亲的身影。 冯磊冲上去将她拽住,用身体牵制住她,她撕心裂肺的喊着:“放开我,你们都骗我,放开.......” 远处的车头灯晃着二人,许宥祖见到她疯疯癫癫的模样,赶紧停下了车,上前将俩人拉开。此前,他已经不止一次警告过冯磊,让他摆正自己的身份,没想今日却还是看到了这种场景。 “瑶瑶,伯父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我和父亲请示过,你和伯母俩人怕是已经没有精力去操持这件事,这几日,我留在这里,替你们操办。”许宥祖把她搂在了怀里。 “你们联合起来骗我,对吗?”沈穆瑶拽着他的衣领,手不停的晃动着,瘪着嘴挤出几丝笑意,看着令人发寒,又让人心疼。 许宥祖忧心忡忡的说:“瑶瑶,你要真的难过就哭出来,别这样好吗?......” 沈穆瑶甩了甩脑袋,痴笑了几声,然后头疼欲裂的昏倒在他的怀里。趁她熟睡之后,便已将后事安排妥当,他让人去准备好金丝楠木的棺材,亲自布置完灵堂,又联系好送葬队伍和一些专接丧事的道士,所有一切大小事都是他亲力亲为。 一夜之间,整个沈府阴森昏暗,四处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白的刺眼的丧幡立在庭院里随风而起,沈府的门匾上悬挂着一个大白花,院子里,堆满了用纸糊的金童玉女,沈府上下披麻戴孝,令人有一种庄严肃穆之感。冯磊茫然的按照着他的指令行事,仿佛在沈易辞世之后,就默许了他今后在沈家的地位。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等待着主事人回来尘埃落定。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从朦胧中醒来,她的三叉神经由于过度激动疼痛不止,那一根根神经在脑子里缠绕、崩开、最后瓦解,整个意识似乎随时会顷刻崩塌。 她看了一眼床边的孝服和白花,终于认清了现实。沈穆瑶一言不发的换上了孝服,头戴白花,从后院来到了灵堂。看着许宥祖为自己安排好的一切,淡漠的说了一声“谢谢”,语气里不夹杂着任何情绪,然后走向冯磊。 “尸体——现在在哪儿?我要把我爹接回来。”沈穆瑶面无表情的说。 “在警署,如果不要求二次尸检,只需要签个字就能把尸体抬回来。”冯磊解释道。 “带我去。”说着,便只身一人离开了灵堂,许宥祖提议与她同去,让他留在家里等着林怀柔回府。 俩人一起驱车抵达警署,沈穆瑶在警员的带领下来到停尸间,在一个阴冷的房间里看到了用白布盖着的父亲。她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一只手捡起白布的一边,颤抖而缓慢的掀开了它。 她掀开布之后看到了惊恐的一幕,父亲的脸被水泡发的已经有些浮肿,四肢僵硬的躺在上面,眼睛如铜铃一般瞪得尤其狰狞,似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沈穆瑶被面前的场景,吓得惊慌失措,把身体缩进了他的怀里。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自己。居然是因为她父亲的辞世,说来也真是可笑。她一边小声抽噎,一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的说:“我爹——真的是死于意外?” 法医想起之前局长的叮嘱,又想了想自己的仕途,便一口咬定“他死于溺水,经检测,也没有他杀的痕迹,身上的钱财也完好,加上他饮酒过度,很有可能失足落水,这符合意外身亡的标准。” 第82章 沈易被杀,沈家大乱(下) 法医见二人一直没有商议好,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上前把白布盖上,并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进行二次尸检。” 沈穆瑶看着这具冰冷的尸体,心中悲痛欲绝:“罢了,就让爹体面的走吧——宥祖,安排人把遗体带回去。”说完,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停尸间。 还没有等母亲回来,便在结案和遗体认领的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许宥祖直接找了几个办丧事的人,在停尸间为他净身,又将他的面容修整了一些,让这具尸体看起来不那么阴森可怖。沈府的下人们听从他的吩咐,直接把遗体抬上了棺,几个人抬着棺材回到沈府,把它放在庭院里,为他布置死后最后一片净土。 冯磊布置棺材时,突然看见沈易的指甲缝里有一些泥垢和青苔,他私下请示了许宥祖,问其死因,结果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许宥祖把法医的分析和结论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他。这才让他暂时打消了疑虑。可他的心里隐隐觉得,沈易的死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但现在沈府已乱作一团,沈穆瑶孤身一人,让她再去追究真相,只会让她陷入危险,不如,把这些顾虑暂且放下,替沈老爷办完葬礼之后才去私下探查。 一切就绪之后,沈穆瑶跪在前厅,为父亲烧纸,一群道士在内堂里,嘴里拿着一叠黄纸站在棺木旁,围着它撒了一圈,不知嘟囔着些什么咒语。 林怀柔用手按着太阳穴,眼睛缓缓睁开,张婶把她从车上搀扶下来,她并没有抬眼看门匾,引入眼帘的是门前的石狮子旁的白色大花,她突然问黄包车夫:“我要去沈府,这是哪儿?” “夫人,您正眼瞧瞧那门上的匾额,不就是沈府吗?”黄包车夫躬身应答。 张婶凑近仔细打量着,也应允道:“夫——夫人——这就是咱们的沈府....” “什么?”林怀柔步履蹒跚的走了进去,只见一口偌大的棺材摆在院子里,一群道士正在做法,沈府上下全都披麻戴孝的站在一起。还有一些亲朋好友假模假样的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的盘算着什么。 她望着棺材前面的火盆旁,一个纤弱的女人正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烧着纸,所有人望着她们,大家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沈穆瑶还是木讷的望着火盆,把纸钱一张张的递进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林怀柔开口唤了一声:“瑶瑶,这是?” 沈穆瑶被母亲的声音拉回了思绪,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她羸弱的身子和饱经风霜的面容,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纸钱,跑到她的身边,扶住母亲“是爹。”她斩钉截铁又不带着任何情绪的回应道。 她难以置信的望着女儿,撒开她的手,由于激动导致她咳嗽不止,她用手帕捂着嘴慢慢把头伸进了棺材里,看到了里面躺着的男人正是自己的丈夫。她眼神惊恐的望着他,哭天喊地的趴在棺材旁,一边叫嚷,一边咳嗽,胸前的一股气没有提上来,又因为情绪激动,瞬间昏倒在地。 管家和冯磊合力将人抬回后院,许宥祖去外面联系大夫的间隙,恰巧有一伙儿人带着凭据来此闹事,那几个男人带着些随从走进来,先开始进行一番客套的寒暄,见她无动于衷,便拿出了借据摆在桌上。 “这是沈老爷在我们那儿的欠款”“还有我们钱庄的一笔”“这是上个季度跟我签订的药材钱,货我是给他了,这人死了,钱得结清吧。”“还有,码头上的那些工人钱,也得结喽....”几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她应接不暇。 “我爹尸骨未寒,你们这些人就急着要账,到底还有没有人性?”沈穆瑶声嘶力竭的呵斥道。 “沈小姐,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也得养家糊口不是,你要是做不了主,让沈夫人出来,我们几个与她掰扯掰扯,看看是谁不占理儿。”一个男人趾高气昂的说。 众人见此,议论纷纷,可是谁也没有挺身而出。只是看着这一群大老爷们欺负她,偶尔能听到几个看不过去的,自言自语几句“这沈老爷刚死,要账也不是在这种时候,这些人做的未免太过了......”等等之类的言论,但让他们堂而皇之的与那群人开杠,那是不可能的。 “你们说我爹欠钱,我也需要核实,不可能随便来个什么人,我就给钱,近日还需要操办我爹的葬礼,请各位叔伯改日再来,我们沈府绝不会亏欠任何人的账。”沈穆瑶斩钉截铁的说。 “那可不行,这账必须近日还清。你一个女儿家,以后怕是也接管不了生意,谁知道外面还欠着谁的账,我只拿我们的钱,今天拿不到钱,我们可不会走。”几个男人气势汹汹的说,渐渐的把她逼到了棺材边。 许宥祖刚领着大夫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让管家把大夫领进了后院,只身挤进人群,把沈穆瑶护在身边,叫嚷道“有什么事,与我商量,别为难一个弱女子。” “这不是许大少吗?你能为她做主?”一个男人狐疑的望着他。 “沈穆瑶是我的未婚妻,你说我能不能做主?”许宥祖不屑一顾的瞪着他们。 几个人赶紧收回了自己的嚣张气焰,低三下四的说:“你说这闹得,你这丫头,早不说有这层关系。我们也不至于来找你啊。呵呵呵~许大少,您可看清楚了,这些单据都是沈老爷亲自与我们签订的,绝无伪造。您看.......” “这些账,我替她还,今日一起跟你们算清,你们随我去侧房。”许宥祖郑重其事的说。 沈穆瑶拽住他的衣服,小声说道:“宥祖,这些单据还需要核查.......” 他转身握住了她的手,耐心安抚:“这些事,交给我去处理。我心里有数,你只管好好替伯父办完这场葬礼。” 那几个要账的男人面面相觑,七嘴八舌的说“要是沈小姐有顾虑,又有许大少为您作保,也不一定非要今天结清,许大少的人品和家世,我们都信得过。” “不必,省的你们这些人再来找她的麻烦。走着?”许宥祖把他们带去侧房,又把冯磊和管家叫到一起与他们对质。 在他离开前厅之后,众人的话锋急转,从刚才的惋惜,到现在的艳羡“谁让人俩是青梅竹马呢?”“也真怪了,许宥祖谁都看不上,偏偏就看上了这娶沈小姐”“要我说,这也是人家的命,这下好了,有许家为她撑腰,还有谁敢欺负她。”“没准,一早盘算好了......” 她被湮没在这些胡言乱语之中,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内情,无非是凭着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下的结论。大家都以为她想巴结许家,可她们不知道沈穆瑶的内心是如何的挣扎。 第83章 商定婚期 在管家和许宥祖的审查之下,证实那些单据确实出自沈易之手,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表面上看似光鲜的沈家,早已千疮百孔,眼下也只有这所宅邸还值点钱,仓库和船只早已抵押给叶傲雄,正是在当年那件事之后,很多线路和人脉都断开,他不得不抵押财产另寻门路。 他逐一结清了那些账,把单据当着管家和冯磊的面前销毁。等他们拿着银票离开沈府之后,冯磊也回到后院继续照顾着林怀柔,管家适逢其时的说了句:“许大少,您这可是救沈家于水火之中,这些账,要是让小姐和夫人去处理,一定弄的焦头烂额,这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是我的未婚妻,将来总会成为一家人,替她解决掉这些麻烦是我的责任。”许宥祖大义凛然的说。 “小姐有幸能嫁给您,相信老爷在泉下有知,也不会再心有挂碍,总算有个人能替他照顾起沈家。”管家语重心长的说。 林怀柔在大夫的针灸下缓缓醒来,泪水干涸挂在眼角里,她虚弱的呼喊着女儿的名字,沈穆瑶听到母亲醒来的消息,忙从前厅赶到了后院,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双手。 母女二人在此刻才算平复了心情,她来不及询问沈穆瑶的近况,开口直截了当的问“老爷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吗?” “娘,宥祖已经替我们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吧。”她轻声安抚道。 “那就好,多亏了宥祖这孩子.......”林怀柔猛地咳了几口血。 “瑶瑶,你把他叫进来,娘有话单独与他说。”她把其他的下人全部劝退,只留下了许宥祖。 许宥祖心情沉重的来到她的床榻,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煞有介事的说:“伯母您就好好休息几日,过两日下葬,您再动身。” 林怀柔那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回应道:“宥祖,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对我们瑶瑶也是尽心尽力,对沈家的几次劫难,也是殚精竭虑。既然,老爷已经不在了,那这婚事便由我来做主,时辰和日子都无所谓,只希望,你能在老爷下葬之后,就把瑶瑶娶进门。你可愿意?” 他瞠目结舌的问:“不瞒你说,我什么时候娶都可以,没有什么不情愿的。只是瑶瑶到现在还.......” “她那边由我负责,咳咳咳.....你只需回去安排好婚礼的事情,我们也用不着大操大办,咳咳”她连说带喘的嘱托着,似乎有点油尽灯枯的意思。 “好,这事我来办。”他附和道。 “你要答应我,今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千万不能欺负她........”林怀柔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叮嘱道。 “伯母,您放心吧,我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我的心思你们都了解,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许宥祖眼神笃定的回应。 林怀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先行离开,回去商量婚礼的事,沈家的丧事暂且交给冯磊去处理。他从那间房出来,竟没有丝毫触动,听着她的那番话,心里还有一些惊喜。多年的愿望,眼看着就要如愿以偿。 许宥祖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眼沈穆瑶,把手头的事交代给管家和冯磊,着手去操办几日后的婚礼,许继光得知此事之后,也并没有反对,因为他知道沈易死亡的真正原因。面对沈家的孤儿寡母,他于心不忍,没有办法拒绝一个苟延残喘的妇人,和旧日的那位朋友,即便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好歹与他相识多年。 钱玉英是最先站出来反对的“不行,宥祖好歹是我们的嫡子,婚事怎能这般儿戏,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差不了这几日,我不同意这样草草了事。” “娘,这事宜早不宜迟,你没看今日那些人去沈府,把瑶瑶欺负成什么样了?”许宥祖劝解道。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的婚事,不能这样马虎。”钱玉英赌气的说。 “对了,你赶紧跟盛鸿声那边联系,让他派人来商定小颖的婚事,你们俩人没有一个让我安心的,事赶事的一起来了。真是我的活祖宗。”许继光一脸无奈的抱怨着。 沈穆瑶与冯磊在沈府操持着丧事,举家上下,死气沉沉,那些植物的衰败似乎早已印证了他们的结局。许家则一心记挂着婚礼,所有下人为此事忙前忙后,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林怀柔深知自己女儿的固执,刚开始只是好意劝和,到后来,随着咳嗽越来越剧烈,不得不强硬的以死威胁“你听娘的,就在这几日与许宥祖成婚。” “娘,可是爹爹刚........我怎么安心嫁人,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去想这事。”沈穆瑶拒绝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可我们沈家就你一个,以后没有人能护着你,只有嫁进许家,才能让那些人闭嘴,你今后也有个保障。瑶瑶,答应娘,不要再争了......咳咳”林怀柔气息微弱的说。 “娘,我既然已经决定了会嫁给他,就一定不会反悔,只是现在,我真的没有做好准备,爹爹刚走,我不想办喜事。”沈穆瑶语气悲恸的说。 林怀柔望着执拗的女儿,以死要挟“你究竟听不听我的话?娘不会害你的。我这身体也不知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没准你的婚事还能给我冲冲喜呢,你若是不答应,我今日便一头撞死在这儿。” 她拽着母亲的手,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林怀柔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庞“瑶瑶,就当娘求你了......” “别说了,娘.........别再继续说了,我嫁....我嫁还不行吗?”她言不由衷的回应道,接着,便泪如雨下,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一切来的那么恰巧而仓促,她早已身不由己,所有的决定就像早已被安排好,只等着她跳进来似的。 另一边的上海,盛方宸也接到了北平的电报,向盛鸿声禀报之后,安排好了几个得力的手下照看在盛公馆,把所有生意上的账目和日常交接都已事先部署好。便带着几个手下动身前往北平,在他抵达北平时,已临近沈易下葬的日子。 他把行李放在华安饭店,带着几个手下,准备了几箱聘礼来到许家,俩人就许梦颖的婚事做了一番商议。最终决定签订协议。早在陆齐瑞杀死沈易的当天,他们许家就已经与他脱不了干系。 不过,许继光并不想为她举办婚礼,一来,他不想替一个杀人凶手证婚,二来,他觉得这女儿做了违背伦理之事,丢尽了祖宗的颜面,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只想迅速结束这场闹剧。 盛方宸对此并无异议,毕竟这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替盛鸿声出面解决一个麻烦而已。在他们二人商定之后,他便借故离开,打算与许家划清界限。 在回饭店的路上,听到街上的人对沈家议论纷纷,他随手抓来一个小贩:“你们说什么?” “你——你——你做什么?”小贩惊慌失措的叫嚷着。 “你们说沈家怎么了?”他双眉紧蹙的问。 “先——先松开........”男人拍了拍胸口,喘匀了气,回应道“你是外来的吧?这么大的事,北平都传遍了.......沈老爷死了,还听说,那沈小姐尸骨未寒,就盘算着嫁进许家的事,许大少这几日奔前跑后的,又是办丧事,又是办喜事......”小贩绘声绘色的描述道。 “死了?怎么死的?”他追问道。 “淹死的呗,据说是喝多了,失足摔进护城河里淹死的。”小贩回应着。 盛方宸摇了摇头,直觉告诉他一切并没有这么简单,以沈易的性格,他是不会让自己出现这种意外的,他不是一个酗酒的人,更何况沈穆瑶刚回北平,应该不会忙于应酬而忽视他的女儿,突然发生了这档子事儿,一切未免也太过巧合。 他让两个手下去调查这件事,又安排了几个人买了些东西去沈府探望。只是他们刚到门口,就被冯磊拦住了去路。 “过几日,小姐就要过门了,我不希望一些不相干的人出现在这里,招人非议。”他把礼品让张婶拿了进去,把他们拦在门外。盛方宸不屑一顾的轻笑了一声,朝门里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沈穆瑶的身影,于是扯起他的衣领,眼神阴冷的丢下一句“你一辈子,也只配做沈家的一条狗。” 第84章 道破身份,统一战线 张婶让下人们拿着他送来的花篮摆在庭院里,把他送来的补品放好,觉得那人的相貌有些眼熟,好像在不久之前见过,突然一个名字从脑海里划过,她把冯磊拉到一旁,把盛方宸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张婶,您没弄错?”冯磊一脸的惊诧。 “不会错,不会错,上次你们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就来过一次北平,当时也是提着一堆东西回来看的老爷和夫人。”张婶回忆道。 “怎么可能,他——不行,我得去问清楚这事儿。”冯磊把手头的事交给管家,打听出他的落脚点,直接去了华安饭店。 盛方宸的手下正急匆匆的赶来,像是要去汇报什么事。他尾随其后与那个人一起上了二楼的房间。在楼道处,却被另外一批人拦住了去路。 “这层楼,被我们包下了,您请回吧。”一个男人伸出手挡在他的面前。 “我找盛方宸,你去通传一声。”他一本正经的说。 “我们先生在商量些事情,您下楼等着,一会儿我们就去通报。”那个男人依旧不为所动。 冯磊开始与他们拳脚相加,势必要闯进去,结果门突然被人打开,他语气淡漠的说“放他进来。” “请进吧。”他的手下接到指令之后为他开路。 他进去之后,视线从未离开过盛方宸,把他从头到脚的审视一番。咋舌道“想不到,当初那个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毛头小子,今日摇身一变成了个大人物。真是看走了眼。” “废话不多说。把你知道的告诉我。”盛方宸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他试探的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假装若无其事的说“知道什么?” 盛方宸冷笑一声“哼,别出去说,你是沈易培养出来的人,难道对他的死一点怀疑都没有?” “你有怀疑,自己下去调查便是,找我有什么用?”冯磊嘴硬的辩驳。 “我告诉你,如果当日我在场,绝不会这样就把尸体抬了回来,既然法医那条道行不通,那我只好走自己的道。”盛方宸扯着他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 他心有不甘的回应道“指甲——指甲里有泥垢和大量青苔,似乎有挣扎的痕迹。”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盛方宸追问道。 冯磊摇了摇头,细细的回忆起当天发生的事,把那天沈易出门的行程原原本本的讲述出来。听到叶傲雄和许继光也牵扯其中。于是,又让人下去打听当日发生之事。结果回来禀告的结果与警员的调查如出一辙,并没有人撒谎。 当人证和事实天衣无缝的时候,只有从尸体身上找到答案。他决定半夜趁着沈府的人都入睡之后去检查那具尸体。冯磊纳闷儿的问“怎么要等到半夜?” “我不希望穆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不想沈家再有人介入此事。这事如果不是意外,那调查真相就是件很危险的事,而且,你不是说,她马上就要嫁进许家,在没有得出结论之前,最好不要打草惊蛇。”盛方宸交代道。 “看不出来,你想的还挺多。”冯磊不屑一顾的说。 盛方宸倒了一杯酒递给他,若有所思的说:“知道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 “有个好义父。”他嘲讽道。 “呵~你只能看到我现在的风光,却不知道我是在怎样的环境里历练出来的。我们替人办事,不仅仅只是服从,有些时候,还要带点脑子做事,他们要的不只是你的愚忠,而是你的无可取代。如果当初,我像你一样事事服从,听命于别人,今日也坐不上这个位置。”盛方宸字斟句酌的告诫道。 “少来教训我......”他撇过头不做理会,因为这番话刺进了他的心里。 尽管他看不起面前这个男人,可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已经没有了昔日那番狼狈的模样,他的城府和算计,他的地位,他的身手,早已无人能及。冯磊再也没有能力去压制他,在他的面前,也逐渐变的卑微。 “你当初不应该留下那根簪子。”冯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是因我罚跪的祠堂。当年,我没有什么能报答她,只有那根簪子,它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重返北平。”盛方宸言不由衷的说。 “她喜欢你,我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从前我并不确定,后来我才慢慢发现,只有你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冯磊心有不甘的埋怨道。 “我知道。”他漫不经心的说。随即,便点燃了一根香烟,把烟盒递到了他的面前。 冯磊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脑袋里的疑惑突然解开。在上海时,他一再的出手相助,又与她遇上,可能并不完全是巧合。他或许早就知道了她心里的秘密,只是装作毫不知情。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直在国外。而且,瑶瑶她更不可能自己告诉你那段往事。”他追问。 “别忘了,许梦颖和我的那段绯闻。她并没有把穆瑶当回事儿。在背后胡言乱语,恶意诋毁过她,在她不知道我与穆瑶的关系前,我从她那儿听到了不少内幕。”盛方宸嘴里徐徐吐出几个烟圈回忆道。 “难怪回国之后,她对瑶瑶的恨意那么明显,原来她早就知道了你们的关系。”冯磊笑道。他随后又补充道“不过,你我的身份特殊,虽然,你现在是盛鸿声的人,但.......” “嗯,所以,我并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些,再说,你们不都觉得许宥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吗?”盛方宸反问道。 俩人约定好半夜在沈府见面,冯磊把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让他动用自己的关系去调查此事。二人分头行事,回到沈家,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后院,照看着林怀柔。 “听张婶说,他回来了?怎么不让他进门?”她虚弱的问。 冯磊让张婶和管家不要声张此事,尤其是在沈穆瑶的面前,千万不要提及。林怀柔问其缘由,他只好把其中的隐情一语道破。她没有想到传闻中的那些竟成了现实。她的女儿,真的牵挂着当年那个男孩儿。 “你去打点一下,这事,千万不能让瑶瑶知道,眼看她的婚期将近,不要多生事端。”她语重心长的说。 “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让小姐顺利嫁进许家。”冯磊承诺道。 夜深人静之后,他特意催促着沈穆瑶回房,让她早些休息,自己替她守在灵堂,明日好安排下葬仪式。 等到二更天,确认沈府的人都已经被支开后,才把盛方宸带了进来。他并没有直接验尸,进门之后,首先上了炷香,然后按照礼仪行了跪拜礼。他心情沉重的来到棺材边,与冯磊合力打开棺材,仔细观察着这具尸体。 从外表上看确实没有伤痕,眼睛慢慢的移向他的四肢,最后陷入了沉思,如果他不是意外,那就是他杀,如果让他去杀一个人,在那么仓促的情况下........他轻轻的翻过身,果不其然,脖子上隐约的看出了一些被按压的痕迹。 “不是意外。看来,我们要好好调查一番。”他指着脖子上的痕迹说道。 “这么明显,那法医.......”冯磊犹豫不决的说。 “很显然已经被人买通。”他斩钉截铁的说。 在确定沈易的死亡并非意外之后,俩人正商定着后面的计划,突然听到沈穆瑶迷迷糊糊的朝这边走来,盛方宸来不及多说,便一个翻身离开了庭院。 “磊哥哥,你怎么自言自语的?刚才有人来吗?”她揉了揉眼问。 “没人.......瑶瑶,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冯磊岔开话题道。 “可能吧。”她望了一眼堂前刚点的香,又看了一眼移动过的跪垫,心领神会的离开了前厅,她不知道是谁来过,也不知道冯磊为何要执意隐瞒,满脑子的烦心事让她抽不开心神再去思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第85章 突发高烧,卧床不起 秋日阴雨连连,整个北平一片雾蒙蒙的,关于战争的谣言四起,搅得人心惶惶,沈易的葬礼一切从简,并没有按照旧日的习俗去操办。只安排了一些送葬队伍把棺材抬去了事先安排好的一块墓地里,让他们把棺材安顿好,封上厚土。 张婶和冯磊搀扶着虚弱的沈夫人站在一旁,她的眼窝深陷,眼里布满血丝,似乎已经流尽了眼泪。反观沈穆瑶也是一脸疲惫,整个人消瘦不少,面无血色,看着父亲随棺材归于尘土,心里欲哭无泪,看起来已经精疲力尽。 他站在远处的丛林里,向那群送葬队伍看去,眼睛四处巡视,终于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身形孱弱的女人,她的侧影看上去像一张摇摇欲坠的纸片,风一吹,便会倒下似的。 沈穆瑶捧起一把土撒在了棺材上,说了句“爹,您——走好,不用再记挂家里。如您所愿,我会嫁给许宥祖,也会照顾好母亲。” 她这才意识到,在封土之后,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人相隔。天上的雨越下越大,那几个封土的人不得不提升速度,加快步伐,沈穆瑶从地上拿起铲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铲了点土盖上去。雨点打在她孱弱的身子上,又从她的发丝顺着脸庞流下,远远望去,让人好不心疼。 盛方宸看着她逞强的模样,心如刀割,他只能握拳按捺着自己的情绪,不能莽撞的冲上去。许宥祖撑伞跑过去,把她手上的铲子夺走,递给了冯磊:“瑶瑶,你身体太虚弱了,别再乱来。这些交给他们去做。”他把沈穆瑶搂在怀里,轻声安抚。 原来的她,并不情愿被那个男人碰触,现在却对他没有半点抵抗,难道她已经接受了这一切?看着她在别人的怀里,心里那些意难平的情绪翻涌而至。他转身离开了墓地,着手去调查沈易遇害之事。惟愿一切向着好的趋势发展。 丧事结束之后,林怀柔拖着病重的身子整日卧病在床。而她,终究还是病倒了。她撑着那一口气,不过是想送父亲最后一程,在那日淋雨之后,一直高烧不退,说着些胡话,昏睡不止。她暂时不愿意见许宥祖,也不想去讨论婚礼的事。冯磊暂时把家里的事交给了管家和张婶,自己与盛方宸联手调查沈易被杀的真相。 每当他们抓到一丝线索要调查之时,总会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阻力,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们挡在了门外。所有矛头指向叶傲雄,但他又没有证据是证实。 盛方宸本就心烦意乱,又得知她身感风寒,高烧不退,于是,便交代了手下继续打探消息。趁着沈家的人入睡之后,深夜翻身进了她的院子。不过,房间,有两个下人正在一旁侍奉着。 冯磊站在门廊处打量着他“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来。” “怎么?要拦我?”他面露凶光的说。 “你去暗处等着。那些下人七嘴八舌的,让她们知道,只怕坏了她的名声。”冯磊将房间的几个下人支开。默默的守在了门廊处。 盛方宸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只听他说了句“别这么看着我,这可能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一件事。” 他的眼神突然软了下来,轻轻推开房门,看见她昔日的精气神已不再,脸上早已分不清究竟是泪痕还是汗渍。他拧干了帕子替她擦去了额头的汗珠,情不自禁的用手轻抚着她的脸庞,含情脉脉的望着她。 “周浏阳——我要嫁人了”她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别人叫出这个名字,尽管他并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三个字。不过,对她来说,却是一个例外。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以为她醒着,俯身过去探了探,确实还睡着,便断定又开始说着胡话。 他握着那双手,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体,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骗子——都是骗子,说好了会回来的,都骗我......”沈穆瑶意识模糊的嚷嚷着。 他把手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眼睛突然蒙上了一层雾,定定的看着她的样子,耐心听着她的那些埋怨。他抬眼一看,隐约在枕头下面压着一根木头。盛方宸小心翼翼的把那支木头抽出来,没想到正是当年送给她的那个信物。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那根木簪,叹息道“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穆瑶?这么多年,竟还留着。”盛方宸把木簪重新放回她的枕边,又替她顺了顺头发。 “我早就回来了,不过——已不再是周浏阳。”他与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着。 盛方宸的手滑过她的脸庞,轻声道“还真是不放心把你交给他。呵~我也一样身不由己,没有立场护着你。至少,他家世清白,不像我........说不定哪天就横死街头,连自己的命都攥在别人手里,拿什么去保护你。” “周浏阳.....周.....是你吗?”沈穆瑶似乎想要把眼睛睁开,看着她闭着眼,眼珠提溜乱转,赶紧把她的手放了进去,替她掖了掖被子,便转身离开。 沈穆瑶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冯磊赶紧跑了进去“瑶瑶,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刚才有人来过吗?”她定神望着他问。 “没有啊,我一直守在外面。”冯磊搪塞的说。 她摇了摇头,追问道“是吗?我明明感觉有人来过,是不是周浏阳回来了?” “我刚把她们打发走,一直守在门外,绝对没有人进来,许是你在说梦话,这几日你好好调理下身体,瑶瑶,我得提醒你一句,再过几日,便是你的婚期,不要再去想旁人。”冯磊斩钉截铁的说。 在冯磊离开之后,她重新闭上了双眼,轻嗅着房间里的气息,她总觉得有人来过。被子上隐约的散发出一些熟悉的味道,但她一时半会儿记不起那是在什么时候闻到的。 第86章 聪明人之间的较量 多日调查的线索中断,盛方宸决定铤而走险的去叶公馆试探一下他的口风。为了突显诚意,他并没有带手下随行,直接拿着当初的叶傲雄留给自己的怀表只身前往他的公馆。当他抵达叶公馆时,叶傲雄的手下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们带着盛方宸进到公馆里面,又派人去通报了一声。叶傲雄抽着雪茄一脸惬意的从书房走来,望着他正在观摩着自己的那些古董,便打趣道“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要是喜欢,可以挑几个带走。” 盛方宸转身打量着他,他用发蜡把头发全部梳到脑门儿后面,露出一个大额头,天庭饱满。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马褂,里面套着一件米色的长衫,步伐缓慢而沉着的向自己走来。 他近身恭迎道:“我也没想到您公馆里竟有这么多奇珍异宝。” “哈哈哈哈,你小子这次回来是?”叶傲雄坐在沙发上细细打量着他。 “代表盛爷去许家提亲,顺便商量婚礼之事,就想着回去之前来看看您。”他煞有介事的回应道。 叶傲雄抽了一口雪茄,定了定神,斜睨着眼“盛鸿声身边的人还真是不简单啊。这人脉都已经安插到北平了。我看当初你与那许梦颖走的近,还以为你会抱得美人归!” “雄爷,您这话从何说起,我哪敢高攀许小姐!”盛方宸谦卑的说。 “诶,男子汉大丈夫,要敢想敢做,区区一个女人罢了,你配她?那不是绰绰有余的事?再说,以你的眼界跟实力,以后只怕她都配不上你。”叶傲雄大言不惭的反驳道。 “您真是抬举我了。”他谦和的说。 叶傲雄背靠沙发,抖了抖自己的长衫,翘着二郎腿,摆出一种悠然自得的姿态。他微微倾斜着身子面向着盛方宸,漫不经心的说:“同样都是盛鸿声的人,差距还真大,你与陆齐瑞之前在一起做事,就不怕他抢了你的风头?” 他释然一笑“只要能替盛爷把事办好就行,功劳归谁无所谓,何必计较眼前这些蝇头小利。做大事者,眼光应当放长远一些,我相信,时间总会慢慢的筛选掉一些投机取巧之人。”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能活的这样通透,有胆识,有血性,更有远见。真是一个可造之材。看来,我不能再用之前的眼光去审视你。你的路才刚刚开始,不必着急,也许未来我们会有合作的机会。”叶傲雄投来敬佩之意。 “我也正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盛方宸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婚礼的事,都谈妥了?我看许继光对那个女婿可不怎么喜欢呐!”他缓缓起身,走到玻璃柜旁,从里面拿了一瓶洋酒,倒了两杯,一杯放在了盛方宸的面前。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那杯酒,始终没有伸手去拿,直到叶傲雄坐下,说了句“喝吧——咱们不来那些虚的,在这里,你不是盛鸿声的鹰犬,而是我叶傲雄的朋友,请你喝杯酒,不给个面子?” 盛方宸态度谦和的举起酒杯“多谢雄爷。”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品尝起来,它入口顺滑,甘甜与苦涩缠绕在唇齿间,这滋味令人回味无穷,于是感叹道“这北平,或许只有您这儿能喝得到这种好酒。” “呵呵呵,这酒是一个洋人送的,他们挑选洋酒比我们在行,而且——我绝不会在里面掺水。”叶傲雄风趣的说。 俩人放下酒杯,四目相对,开怀大笑起来,等气氛缓和之后,他便岔开了话题,谈起了许家婚礼的事儿——“前几日与许老爷商量过,他不想大操大办,而且许大少的婚礼也定在今年,就不花费精力在许小姐的那场仪式上。他的意思是想尽早有个了结。” “哦?他女儿的婚礼不办了?”叶傲雄饶有兴趣的问。 “听上去,是这么个意思。”他回应道。 “那真是少了一场好戏。”叶傲雄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酒,又说道“反正那陆齐瑞也不在乎这种形式,他要的不过是许家这个靠山,想想,还真是有些担心许继光,这日后身边藏着条毒蛇,不知要长多少个心眼才能守得住这份家财。” 盛方宸点了一根香烟,会心一笑的问道“您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有这份心思?” “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还需要我去琢磨?恐怕也只能骗骗许梦颖那小丫头。”叶傲雄自持清高的说。 见他不语,又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意味深长的说:“他虽然身手不错,可是城府和见识却远不如你。陆齐瑞顶多是个莽汉,凭着一些拳脚功夫和药理之术替人办事,只能是别人的鹰犬,他的能力配不上那份野心。就算有朝一日让他得了势,这路也走不远。” “雄爷,您就别再拿我打趣了。”盛方宸故作惭愧的说。 “我不会随意夸人,也不会吝啬这份赞美。你值得我的肯定。”他义正言辞的说。 他趁着叶傲雄的心情尚可,便假装若无其事的提起了沈家的事,试探地说道:“也不知道许宥祖的婚事是否能如期进行,据我所知,沈老爷去世了,在醉酒之后,意外落水,掉护城河淹死了?......” 叶傲雄眉头微皱,重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发问道:“对了,我忘记,你小时候跟沈家还有一段关系——既是意外,谁能预料的到?许宥祖想娶沈穆瑶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他绝不会因为沈易去世而改变自己的选择。不出所料,婚礼应该不会延期。” “您觉得——”他拖长了声音,起身来到了叶傲雄的身边,若有所思的问道“沈老爷真的死于意外?” 他转过身子,侧身望着盛方宸,镇定自若的说“难道不是吗?” “那意外来的还真巧!沈小姐刚回北平,这父女俩都没来得及寒暄几日,就下去见了阎王........难怪,老话常说——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沈老爷连喜酒都没喝上,就被拉下去报道!”盛方宸旁敲侧击的说。 叶傲雄双手环胸,望着茶几上的酒杯,陷入了沉默。他知道盛方宸在暗地里调查这件事,而他们调查线索屡屡中断,也是因为有他的背景在下面压着,才导致他们在寻找真相的路上举步维艰。 他今日心情甚好,并不想戳破这层窗户纸,不过,面对他的质疑,又不得不提高警惕。盛方宸见他沉默不语,便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那个怀表,摆在桌上,一本正经的说“您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他小心翼翼的把怀表移到叶傲雄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深思熟虑之后,适才发话“呵呵~这件事,还犯不着动用这块怀表,收起来吧。” 叶傲雄见他没有拿走桌上的怀表,只是定定的望着自己,语重心长的告诫道:“有些事,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盛方宸——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的意思。劝你不要再调查这件事,这后果,不是你现在可以承担的。”叶傲雄旁敲侧击道。 “这么说,您知道其中的隐情?”他反问道。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眼睛里隐隐露出一丝凶光“这是他的命!换谁,都是这种下场。” “你杀了他?”盛方宸双眉紧蹙,疑惑不解的问。 “他的命不是我取的。”叶傲雄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那是?.......”他追问道。 见他不肯罢休,叶傲雄的眼神突然变的阴狠起来,语气里也透露出一种威严,不容侵犯的感觉“你今日一个人来,不怕有去无回?”他挑衅道。 “我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不过,我相信,雄爷并不想失去一个未来的合作伙伴。”盛方宸泰然自若的说。 叶傲雄冷笑一声“谁给你这么大的胆量,敢跟我这样说话?” “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想寻求真相,让他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盛方宸义正言辞的说。 “真相?哼!你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别以为,我给你一些薄面,你在我这儿就可以肆无忌惮。小子,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不要再做些徒劳无功的事,别再趟这趟浑水。否则,就算我惜才,保不齐别人不会对你下手。”叶傲雄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87章 冯磊落入圈套,意外丧命 他们的谈话由此匆匆结束。临走前,叶傲雄再次把怀表扔向了他,并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能让它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回去的路上,他似乎一直被一种阴谋论笼罩着,沈易的死绝非意外,而他相信,叶傲雄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如果沈易真是他杀的,他大可以直接承认,根本无需掩饰自己的暴戾,既然他没有承认,那或许真是被别人取了性命,不过,这事跟叶傲雄和许家都脱不了干系,可能此事牵连甚广,才让他一再阻拦。 单凭叶傲雄一人还不足以覆盖北平各界,他势力虽庞大,但还达不到只手遮天的能力。若背后没有官家的支持,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让所有线索中断。叶傲雄有句话说的不错——以他目前的地位,还不足以与那群人正大光明的对抗。他必须保留实力,低调行事,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找出真相。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得到叶傲雄的警示之后,便收敛了一些,冯磊对他的处世态度表示鄙夷。他原以为,盛方宸的出现会有新的转折点,没想到,他也是一个攀附权贵之人,不过是被叶傲雄唬了几句,就放弃了调查。 盛方宸曾告诫他,不要再明目张胆的去调查沈易死亡的真相。可他却当做耳旁风,在盛方宸从中抽离之后,冯磊便对此事越来越上心,只要抓到一丝线索,都要刨根问底的追究下去,以至于,让背后那些人彻底坐不住了。尤其是陆齐瑞知道他在调查这件事,更不会坐视不管,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和地位,必须先下手为强。 冯磊从小道消息得知,在沈易死亡的那晚,曾有人看见过凶手,只是透露消息的那人,心思缜密,总是疑神疑鬼,担心事情败露丢了性命,又索要不菲的报酬。于是,便约着他晚上去城郊交易。 他的心思全扑在这件事上,根本来不及多想,便答应了那人。趁着沈府的人熟睡之后,才驱车开往城郊。只是,发生了一件他意料之外的事。尽管,他并没有告诉沈穆瑶自己在调查沈易的事,但她从小到大都改不了蹲墙角的毛病。他与手底下那些人的谈话,全被她听进了心里。 她让下人穿着自己的衣服,假装在房间里睡觉,自己则偷偷摸摸的钻进了车尾箱。冯磊开着车一路出了城,根本不知道车厢后还藏了个人。 盛方宸就怕他鲁莽行事,特意安排了两个手下在沈府周围盯梢,一有变动就会去通知他。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他知道冯磊深夜离开,就察觉到大事不妙。他在阴谋和仇恨面前丧失了自己原有的判断力。这事儿,只要心平气和的想想,就能明白是个圈套,一切线索来的过于顺利,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他带了两个人一同去往城外,并把叶傲雄的怀表交给了一个做事沉稳的手下,对那个手下叮嘱道:如果两个时辰内他没有回来,让他带着那块怀表,去一趟叶公馆,让叶傲雄出面解决此事。 冯磊刚到城郊,把车停稳,便听到了后面车厢传来几声敲打,他走过去打开一看,大惊失色的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就知道——我爹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你们还想瞒着我?”沈穆瑶从车厢里翻了出来。 在二人谈话的间隙,远处的丛林投射过来一点手电筒的光,对着车子叫道“消息,还要不要了?” “瑶瑶,你就在这儿待着,那也别去,我去去就来。”冯磊把车尾箱盖住,让她藏在了车子后面。沈穆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惴惴不安,似乎觉得有一丝伤感。 她小心翼翼的钻进草丛里,跟了上去,屏气凝神的躲在树后,听着他们的谈话,刚听没两句,一颗子弹便从自己的耳边擦过。接着,又是几声枪响,她惊慌失措的跌在草丛里,冯磊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接着与他传递消息那人,抬手便是一枪,直接打在了他的腹部。 冯磊摁住他的手腕,让枪口对准了那人,替他扣动扳机,子弹直直穿透了他的额头,那人面目狰狞的倒在地上,他趁势夺走了那把枪,赶紧跑到沈穆瑶的身边,用身体护着她离开,俩人俯身前行,终于回到车边,却发现车子的油箱早已空空如也,里面的油漏了一路。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而且还把她牵扯进来。 远处的草丛里全是脚步声,他感觉到有一群人正向他们逼近,于是拽着沈穆瑶便往丛林的深处跑去。丛林里火光四射,子弹从身边倏地擦过,心里惶恐不安。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仅凭月光指路的情况下,除了相信他,别无选择。 那群人硬是把他们逼到退无可退,临近山崖之处,丛林里慢慢走出几个蒙着面的人,对着她就是一枪,冯磊将她护在身后,枪里仅剩最后一颗子弹,他抬手,对准那人的脑门开了最后一枪,但终究势单力薄,自己身上也挨了几枪,电光火石之间,从林间小路上突然疾驰而过一辆黑色别克,它一个急刹,车子便横在了他们中间。 盛方宸的手下都是见惯了场面的人,没等他发话,就已经与对方展开搏杀。他从车上溜身,赶到了冯磊那边,他俯身想去拽着他上车,却被他挥手拒绝——他后悔道“好在,你赶了过来,当初,我真应该听你的。现在也不至于让瑶瑶陷入这种危险境地。” “行了,赶紧跟我上车.....”说着,便拽着他的手打算把冯磊拖上去,结果,他却没有半点求生的欲望,他推开了盛方宸的手,嘴里的鲜血慢慢的渗了出来,冯磊欣慰的望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你说得对,我永远只配做沈家的一条狗。”话音刚落,便撒手人寰,沈穆瑶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又是几声枪响。盛方宸强行的将她拽到车上,叫上手下,打算冲出重围。 四人已落座,发动机刚打着,行驶了一段路,后面一群人仍然穷追不舍。躲在丛林里的男人轻蔑的看着他们,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缓缓抬起手腕,瞄准了车子的轮胎,砰砰几枪,便让车子失去了方向感,刹车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失灵,车轱辘已冒出白烟。盛方宸大喊一声“跳车”,他搂着沈穆瑶,与手下从车里颠了出来。 “盛先生,您先走.......”两个手下挡在他的面前,开枪掩护道。正在这时,那个手下突然被林间里的一发子弹击中了胸口。他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拽着沈穆瑶就往丛林里跑去。 沈穆瑶紧紧拽着他的胳膊,跟着他在林间四处逃窜。不觉已进入了禁区。俩人跑到一处山坳,脚下一滑,便踩中了猎人的陷阱,俩人被一个麻袋套了起来,悬在空中。不远处传来了那群人的脚步声。盛方宸听那声音朝自己逼近,赶紧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刚才就是这个方向,怎么一溜烟没影儿了,咱要不去前面看看?”那人打量着四周说。 “前面又是野兽,又是陷阱的,进去送死啊?反正,他已经死了,那俩人的命,不归我们管,赶紧撤。”其中一个男人解释道。 第88章 孤立无援(上) 盛方宸确认他们离开这片树林之后,才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接着,便从裤腿里拿出了一把瑞士刀,直接割断了绳子,他从麻绳里挣脱之后,把她拉了出来,又顺手摘掉她头上的落叶。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沈穆瑶心有余悸的说。 “这儿不安全,跟我走。”他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寻找躲避之处。 不久,俩人在一片藤蔓下找到了一个狭小的山洞,洞口散发出一股血腥味,里面阴暗而潮湿,空气之中还夹杂着一些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盛方宸在周边寻了些树枝,在洞内堆了一处篝火,俩人的心情随着火焰的升腾,慢慢平复下来。 “怎么会这样.....”沈穆瑶惊魂未定的嘟哝着。 “嘘,别出声。”他起身,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突然,一头孤狼慢慢的朝洞里逼近,它眼神凶狠的瞪着这俩人,脚下的爪子谨慎抬起,又缓缓放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它的身子往后缩了缩,看样子准备伺机而动。 他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听我说,一会儿我起身,你就用最快的速度爬到那石龛上,千万不要下来。” “可是.......那么高,我不会.....”沈穆瑶手足无措的说。 盛方宸与那头孤狼怒目相对,眼睛不敢离开它的身上,却对她用一种温柔的语气安抚道“你会的——穆瑶,相信我。” 他轻轻的摸了下她的脑袋,然后将她往自己身后推了去。沈穆瑶慌乱的拽着洞里的藤蔓,吃力的在石壁上蹬了几脚,然后闭着眼一鼓作气的爬了上去。 她提心吊胆的拽着藤蔓,伏在一旁看着下面惊险的搏杀场景。他尝试利用火源驱赶着它,可那头狼看上去对这这两块肉势在必得,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孤狼纵身一跃,冲他压了上去,盛方宸拿出那把瑞士刀,眼神阴冷的冲着那头狼的脖子便是一刀。鲜血顺着毛发滴在地上。他趁势便用双手扣住了它的脖子,接着,便听到了一声哀嚎。 沈穆瑶早在刚才抹脖子的时候,就已经吓得闭上了双眼,仍然死死的拽着藤蔓。不敢有半点懈怠,就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摔了下去。 “下来吧。”盛方宸张开手臂站在下面。 “你能接住吗?”沈穆瑶悻悻的问。 “跳吧,我接得住。”正如小时候一样,他从来不会做没把握之事。尤其在对待沈穆瑶的事情上,从不含糊。而她,与当年如出一辙,正巧落在了他的怀里。 俩人四目相对,她望着他的那种眼神似曾相识,在很久前,也有个人与他说着同样的话。 她回过神,从盛方宸的怀里挣脱出来。一声不吭的坐在了火堆旁,不知是火的温度还是心的温度,她的脸被烧得通红,一股暖流从心底蔓延开来。 “你——为什么知道我们在这儿?”过了良久,她终于忍不住发话问道。 “冯磊觉得你爹的死不是意外,于是,想让我出面调查此事,不过——”盛方宸犹豫了一会儿,几经挣扎后,他还是决定不让她知道其中隐情。 “然后呢?”沈穆瑶追问。 “不过,我调查的结果——沈老爷就是死于意外。我劝他不要再插手此事,他偏一意孤行,现在反被人利用。”盛方宸言不由衷的说。 “你的意思是,我爹真的是失足落水?”她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他木讷的望着火堆,应了一声“嗯”。他不想欺骗她,可是介入此事的后果——冯磊便是前车之鉴。他不想将她置于险地,至少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那些隐情,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势必会帮她找到那个杀父仇人。 “不对,既然我爹死于意外,那些人为什么要穷追不舍,非要杀他?”沈穆瑶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等待答案。 “或许——是见钱眼开?或者价钱没有谈拢,也可能是冯磊发现被他们欺骗。想要拿走那笔钱,然后以绝后患.........”盛方宸把他能想到的所有理由全说了一遍,就为打消她的疑虑。 沈穆瑶沮丧的盯着火堆发愣,细细的揣摩着他的话语,眼睛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四周,突然看见了他的手腕上正流着鲜血。 便夺过那把军刀划破裙子的一角,折成一个布条替他包扎好伤口。“你刚才怎么都不吭一声?不痛吗?”沈穆瑶把手搭在膝盖上,双膝微曲的望着他。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他面不改色的问她。 她摇了摇头,将脑袋埋进膝盖里,身体蜷缩在火堆旁,心里充斥着各种疑虑,父亲的突然离世,又亲眼看着冯磊死在自己的面前,面对接二连三的打击,对于这一切,她都无能为力。 盛方宸看着她缄默不语的模样,将身体挪到她的身边,语气温和而沉稳“若难受,就哭出来吧,我不介意把肩膀借你。” “得了吧,这套留给别的女人吧!”沈穆瑶轻哼一声,脱口而出的指责让他心生苦涩,却有口难言。 她嘴上虽然逞强,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由于抽泣而颤动起来,她极力忍耐着不发出哭声,但是肩膀却一耸一耸的。盛方宸看着她本就羸弱的身影,在此刻更是不堪一击。内心突然升腾出一股冲动,情不自禁的搂住了她。 “你干什么?......别碰我......放开......”沈穆瑶扭捏不安的想要挣脱他的臂膀,只见他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别动——想哭便哭吧。”盛方宸轻声细语道。 沈穆瑶想着近日的遭遇,和未来婚后的生活,心里苦不堪言,现在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搂在怀里,却无力摆脱。她痛恨命运的不公,又嗤笑自己的懦弱,当所有的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一起,便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泣不成声的嚷道“要与我划清界限的是你,现在主动接近我的还是你——你究竟想怎样?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觉得这样好玩儿是吗?你的那些花言巧语和玩世不恭留给别人吧.......”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没办法对你坐视不管,没办法看见别人伤害你,更没办法看见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难道——一直以来,你都感受不到吗?我对你,和别人不同!”盛方宸声嘶力竭的辩驳。 沈穆瑶奋力推开,抬起头,一副梨花带雨的面容,她怒目对视“收起你的虚伪,这种深情留给别人,我不稀罕。”她起身正要远离他,身体一软,又跌进了他的怀里。 盛方宸顺势用手禁锢住她的身体,眼里满是柔情“这些话——我只愿说与你听,别再推开我....” 她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一时之间失了神,自言自语道“到底哪种样子,才是真的你?” “今晚,把我的身份忘掉好吗?让我静静的守着你,沉默也好,发泄也罢,都别再推开我......”他情真意切的望着她的眼睛说着。 沈穆瑶拽着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一口,似乎尝到了血腥味“你松不松?” “除非——你杀了我。”盛方宸一字一句的对着她说道。 “你以为我不敢?”说着,便摸到了他的瑞士刀,一手握紧,刀光闪现在他的眼前“你别逼我.......” 盛方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将身体凑近至刀口。眼看刀尖已经刺进了他的衣服里,她颤抖的把手移开,刀子顺势滑落下去,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失魂落魄的倒在他的怀里,嗤笑道“你算准了——我根本不会杀人,呵~”她的笑化成泪水,慢慢的浸湿了他的外套。此时的她,如同被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任由着他人的宰割。 突然,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好像在不久前闻到过。她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确有其事。那晚,冯磊明明亲口告诉她........为什么这味道会出现在他的身上?那间房里,究竟有没有第二个人,她不得而知,但这味道却让她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给她带来了一种心安。 第89章 孤立无援(下) 过度的悲伤加上一夜的嚎哭,让她精疲力尽的昏睡在他的怀里。洞里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面前的火堆里发出的一些噼里啪啦的柴火声。洞外秋风瑟瑟,树叶夹杂着藤蔓的声音,偶尔拍打着石壁。 他望着身下静谧的女人,心里一阵悲凉。明知内有隐情却不能将实话说与她听;明明她等的人就是自己,却不能用真实的身份去面对她,他只能背负着那些莫名的指责和数落,默默的守护在她的身边,替她暗暗的解决掉那些麻烦。 盛方宸柔情似水的望着她沉睡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开了一些,想起那晚,她的面容也是如今日一般的憔悴,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儿精神,又因冯磊的死亡,陷入了茫然。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仍旧一片漆黑。华安饭店内的几个手下顿感不妙,盯着手表数时间,按照约定,那个手下拿着怀表动身去了盛公馆——“麻烦您通传一声,就说是盛先生有要事相求。”那人拿出怀表给门口的管事瞧了瞧。 管事人虽认出了那块怀表,却并没有进去通报,摆了摆手推搡着“雄爷已经休息了,明日再来。” 那个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麻烦您行个方便,我家先生确有急事......” “行吧,你等会儿。”管事人拿着银票,假模假样的去后面走了一圈儿,然后回到了门口,将他打发走。 男人心急如焚的探出脑袋盯着公馆的二楼,眼见房间内灯火通明,却不知为何要将他拒之门外,他决定铤而走险一次,哪怕有生命危险,也要完成盛方宸交代的任务。 他打伤了管事,朝里面冲了进去,叶傲雄的几个手下见此纷纷前来制止,几个人拽着他,要将他拖出去。男人竭尽全力的冲着公馆内叫嚷着“雄爷......雄爷.......我们盛先生有要事相求.......求您见我一面......雄爷.......” 公馆内正在与人洽谈的叶傲雄听到外面的动静,声势浩大的走了出来“谁在外面闹个不停?不知道这是哪儿吗?一群饭桶.....”一边叫骂着属下的无能,一边盯着他们摁着的男人。 他终于见到了叶傲雄的身影,于是推开众人,匆忙跑去,跪在了他面前“雄爷,求您出面,救救我们家先生。” “你们家先生?”他一脸疑惑的问。 男人拿出了手里的怀表递了过去“盛方宸——盛先生,他出门前特意叮嘱......” “都退下,你同我进书房细说。”叶傲雄进去与他的朋友简单的聊了几句,便把他撂在一旁。带着那个男人来到书房。 “怎么回事?”他双手环胸的盯着那个男人。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们家先生交代,如果他两个时辰内没有回,就让我带着这怀表来您这儿,他说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并让您能出面解决此事。”那个男人行色匆匆的说。 叶傲雄抽了一口雪茄,仔细回忆,发出“嘶”的一声——“他去了哪里?” “往城郊去了。”男人回应道。 他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似乎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但他在犹豫是否要插手此事。最后看了一眼那手里的怀表,便交代道“你先回去,我带人去处理。” “我......可以一道去帮忙。”男人一鼓作气的说。 叶傲雄瞪了一眼“嗯?你质疑我的能力?” “不,不敢。我只是担心先生。”男人望着他的眼神,心里显露出一丝胆怯。在他的威逼之下,最终看着叶傲雄的手下纷纷驱车赶往城郊,方才放心的回到了华安饭店。 叶傲雄吩咐一群手下去城郊寻人,并叮嘱他们务必将人带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等众人离开后,忧心忡忡的回到了客厅,朋友见他心不在焉,有事处理,便借故离开了公馆。 “小子,这次就看你的命了。”他望着手里的怀表愣了神。 他的手下顺着车轮印寻到了之前打斗的位置,并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便派了几个人进林间搜索,在树林里叫着盛方宸的名字。在一处丛林里发现了猎人的陷阱,发现绳子断的整齐,准备去前面继续搜索。 一个胆子稍小的男人凑近“这儿很多野兽出没,而且前面是猎人的范围,恐怕......” 指挥的男人眼神鄙夷的瞪着他“........你难道忘了,雄爷说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要是怕死,就直接回去领罪。” 那个人听着这番言论,只好壮着胆子跟在他们身后,继续往前寻人。 “盛先生?....盛先生......”一群人在林间搜寻着。 盛方宸听到洞外传来的人声,将她轻轻的放在一旁,只身来到洞口,露出了身影,轻咳了几声,众人听到动静,用手电筒照向藤蔓,发现了他们苦苦寻找之人,纷纷冲他跑去。 “可算找到您了,盛先生,赶紧跟我离开这儿。”指挥的男人交代道。 “等等。”盛方宸让他们停留片刻,小心翼翼的将洞里的女人抱了起来。站在他们面前,面无表情的说了句“走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指挥的那个男人,他已经认出了面前的女人,正是许宥祖未过门的妻子。但他没有插手此事,只想尽快离开此处。 沈穆瑶似乎昏了过去,任凭他如何摆弄都未曾醒来。“先去一趟华安饭店。”盛方宸面不改色的吩咐道。 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带盛方宸回去,并不想插手其余的事,在路过华安饭店时,停靠了一会儿。他将车上的女人抱了出来,径自朝饭店里走去,他的手下见此,赶紧凑上去询问情况。盛方宸轻声细语的说了句“嘘,暂且不谈此事。你们给我好好看着她,有任何闪失,唯你们是问。” 他把人带进自己的房间,轻柔的将她放在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之后,又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开。他的手下对此一头雾水,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盛方宸会如此厚待一个女人。对她的举手投足尽显柔情,心思细腻而体贴。 接着,便跟着叶傲雄的人来到了叶公馆。他见盛方宸毫发无损的模样,才开始指责起他的鲁莽——“看来,那日的话,我白说了,你倒真是不怕死。” “今日事出突然,我本已经从此事里抽离出来。但冯磊却是个愚忠之人,他对此还誓不罢休........”盛方宸解释道。 “所以?你为了一个下人,险些丢了命?”叶傲雄质疑道。以他的判断,绝不可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冒险。他的眼睛落到了盛方宸手腕的位置,看着那里像是绑着一根女人裙摆的布料。 “你该不会.......为了沈穆瑶?”叶傲雄难以置信的问。 “随您怎么说。这次,是我判断失误。”盛方宸嘴硬的回应道。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让我意想不到,哼!你竟会败在一个女人身上。你明知,她即将嫁给许宥祖,你还......”叶傲雄不屑一顾的说。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回避着叶傲雄审视的眼神。 “希望真的像你所说的这样——下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就不要再插手。今晚,先回去歇着吧,等事情有了眉目,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叶傲雄把怀表重新丢给了他“你真是把这块表大材小用了。两次——都因为沈家的事用它,你知道这块表的意思,并不是来解决这些琐事的。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我可不会再把它给你。” 第90章 忍不住捉弄她一番 回华安饭店之前,他亲自去沈府打了声招呼。把今夜遇袭之事告诉给了沈府管家,并叮嘱他暂且不要声张此事。尤其是不要惊动病榻中的林怀柔。只说,需要他帮着圆场,若是沈夫人发现女儿不在府中,让他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管家拿不准此事,又无法轻信旁人,便在他离开之后,到了许家,将此事向许宥祖汇报,毕竟他才是将来能为沈家做主的人,又即将成为沈穆瑶的丈夫。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出面去处理此事。 盛方宸回到华安饭店,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又重新包扎好伤口。端了一盆水放在床边,用手拧干毛巾,替她擦去了脸上的尘土,在一番整理之后,才坐回窗台的沙发上,若有所思的望着床上的女人。 他想起之前盛鸿声的警告,还有今日叶傲雄的旁敲侧击。心烦意乱的点了根烟,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她,看着她失魂落魄,身陷险境的时候,便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正在他思绪游走之际,门外的吵嚷声,惊动了他。盛方宸穿着睡衣打开了房门,对方正火冒三丈的望着自己。 “瑶瑶——在你这儿?”许宥祖原本是心平气和的问他,当看见他穿着睡衣,袒露着胸襟时,态度突变,冲上前去拽着他的衣领,大声嚷道“你对她做了什么?瑶瑶呢?——瑶瑶”许宥祖见他一言不发,便朝着房间里呼喊着她的名字。 盛方宸一把将他推到了墙边“够了——你要把所有人都叫过来看热闹?”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凭什么带走她?”许宥祖气势汹汹的嚷着。 “你有能力保护她吗?为什么带到我这里,你心里没数?明知她最近郁郁寡欢,家里事又繁冗。沈夫人病情反复,都需要靠她去操持,你但凡多关心她一些,她也不至于落到我这儿。”盛方宸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指责道。 “那也是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他心虚的反驳道。 他懒得再与面前这个人废话,直接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进了房间。“她已经折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能睡着,有什么事,等她明早醒来再谈,我也不想再与你多费口舌,你若不放心,守着她便是。” 许宥祖推开他,径自走到床边,看着她疲惫不堪的面容,原想着要把她叫醒,然后从这间房带走,但看着那副憔悴模样,又于心不忍。只好坐在了她的身边,眼神打量了一下她的服饰,还是原封不动的穿在她的身上,他轻轻掀开被子,又重新审视了一番,盛方宸看穿了他的心思,鄙夷的回应了句“放心吧,我没碰她。” “哼!谁知道你这种人会对她做什么?”他冷哼一声。 “还好我来的及时,才没让你得逞吧。”许宥祖突然一转往日的君子模样,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质疑着他。 “我要真想碰她,还轮得到你?”盛方宸不屑一顾的说。 许宥祖从床边乍然起身,坐在了他的对面,义愤填膺的说“盛方宸,我想你没有搞清楚,她不是你可以动心思的女人,她跟梦梦不一样!而且我们马上......” 盛方宸将烟头掐灭,狠狠的戳在烟灰缸上,打断了他“你想说你们马上就要成为夫妻?呵~你如果经历那一遭,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的质问我!” “要不是你,她也不会三番两次遇险。”许宥祖不分青红皂白的厉声指责。 “真是孺子不可教。”盛方宸拿起外套,离开了房间。并叮嘱几个手下,看好里面的两个人,未经他的同意,不能放他们离开。他去了另一间房,想着她竟要嫁给那样一个愚昧的人,不禁为她今后的生活担忧起来,致使一夜未眠。 天亮之后,她恍恍惚惚的醒来,观察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不知自己是如何到了这里,手里的余温让她注意到床边的男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昨晚,明明还在城郊的山洞,这一晚,究竟经历了什么,她撑起身子的动静,惊醒了他。 “瑶瑶,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许宥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身体扶了起来。 她抽回了手,整理了下枕头,问道“这是哪儿?盛方宸呢?” “为什么第一句话,问的是他?”许宥祖黯然伤神的问。 沈穆瑶也很纳闷儿,为什么会提到他,只是身处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下意识便想到了他的名字。索性转移了话题“这儿是哪?昨晚我不是在郊外?” 他看出她在刻意回避,便顺着她的话回应道“这是华安饭店——盛方宸的房间。”顺带也解答了她的提问。同时,她也看出了许宥祖的心思,便不再继续追问。 俩人谈话的间隙,她的肚子已经饥肠辘辘,家里的丧事还有母亲的身体让她忙的焦头烂额,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她的心情受到影响,导致食欲不佳,每次都是被逼着随意糊弄几口。 许宥祖听到她肚子发出的声音,凑近问道“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买给你。” “随便吧。”她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耐心安抚“你等我,去去就来。”临走前,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让她把门关好,如果不是他敲门,让她不要起身开门。颇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盛方宸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便从隔壁的房间出来,试着敲了敲她的房门,他知道,沈穆瑶已经醒来,却未听见她下地的声音。在敲了几下房门无果后,打算就此离开。却没想到,在他转身的即刻——房门被缓缓的打开了一角。 沈穆瑶正靠在门后,心有余悸的望着他。俩人对视了片刻,他只身走了进去,顺势关上了房门。他率先开口说道“身体感觉怎么样?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她疑惑地问。 “昨晚那种情况,难道把你送回沈府?你觉得,沈夫人现在还能受得住惊吓吗?”盛方宸连声质问。 她慌张的拽着他的衣服,嚷嚷着“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他摁住沈穆瑶的肩膀,态度坚决的说“放心吧,我事先和管家通了气,他会帮着处理。” 沈穆瑶听到他的那番话,心情才得以缓和——“你怎么从外面回来?昨晚.........你没有?” “多亏了你的未婚夫,才没有让我得逞!”盛方宸阴阳怪气的说。 “什么意思?”她谨慎的后退了几步。 “没什么.....”他转身脱去了睡袍搭在椅子上,正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她惶恐的连退数步,跌在了床上,大声叫嚷着“你——你想干什么?” 盛方宸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缓缓的俯下身去,在他伸手之时,沈穆瑶突然大叫一声,他震耳欲聋。原本并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对她做出失态之举,但她一再的质疑自己,让他忍不住想要小小的捉弄她一番。 他把手从床边慢慢的抽回,两臂撑起了他的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她望着他修长的身躯,赤裸着压着自己。心里既愤怒又羞愧。正如昨日那样,她逃脱不了他的禁锢。 沈穆瑶用手抵在他的胸膛“别过来,我誓死不从。” 他忍俊不禁的望着她,反问了句“是吗?”说着,便慢慢贴近她的嘴边,她双唇紧闭,使尽浑身力气推搡着,却根本撼动不了他的身体。 正当她手足无措之时,盛方宸突然停了下来,静静的注视着她的眼睛,随即,又缓缓的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呢喃“我不会对你做这种事。我说过,你跟别人不一样。”说完,便伸手拿走了床上的衬衣,起身离开了她。 “你?只是想——拿衣服?”她瞠目结舌的望着他说。 盛方宸意犹未尽的笑道“你以为呢?” 她的脸突然泛起了红晕,浑身滚烫,面红耳赤的朝盥洗室跑去。呼吸急促的将门反锁,站在镜子前,一时之间失了心神。她想着,莫非是自己过于敏感,为何每次都会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第91章 识人不善 突然,另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房间里暧昧不明的氛围,许宥祖带着早点敲响了房门。盛方宸一边扣着衬衣的纽扣,一边向门口走去,一声不发的打开了房门。 许宥祖冲进去推开他,往床边看了一眼,厉声问道“你进来做什么,瑶瑶呢?” 盛方宸并不理会他的质问,自顾自地穿着衣服。终究是高看了他,最初对他的了解也是从旁人的嘴里得知,如今相处之后,才发现,他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沉稳大气。 “我问你,瑶瑶去哪儿了?”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沈穆瑶——你要再不出来,恐怕他就要叫我好看......”盛方宸转头朝盥洗室嚷嚷着。 门后的女人,被他们争吵的声音打乱了思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呼吸了一下,调整好心态后,才慢慢的拧开了门把手,若无其事地的从里面走出来。 许宥祖把油饼和米粥放在了桌上,跑到她的身边,迫切问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她心虚的望了一眼盛方宸,想起刚才画面,然后言不由衷的回了句“没——没事。你买了什么.......好香啊!”她转身来到桌边,把牛皮纸打开,整个房间香味四溢。 他跟了上去,来到沈穆瑶的身边,打开瓷盅的顶盖儿,盛了一碗茯苓粥,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替她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小心烫,刚回去打了声招呼,正巧赶上她们做完早饭,便让何婶儿装了一盅带来。” 沈穆瑶望了一眼旁人,无所适从的接过了碗“我自己来吧。” 他看着她的眼神一直在回避自己,并且又时不时的望着盛方宸,于是,挡在他们俩视线之间,争风吃醋的说了句“我跟你说话,你怎么总看他?” 她收回了视线,茫然的坐在桌边,边喝粥,边回应着“你多虑了!我只是看有外人在这儿,有些不适应罢了!” “不用害羞——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不是吗?”许宥祖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 用不着他刻意提醒,她也知道那一天不远了。虽然心有不甘,却已没有退路可言。原本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却因为盛方宸的突然出现,扰乱了她的心。不知为何,每次见到这个男人,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他的每次靠近都会让自己的心里七上八下,陷入到那种暗昧不明的氛围里。 “对了,他的尸体还在城外,能不能帮我......”沈穆瑶突然反应过来,转身望向盛方宸恳求道。 “我来安排——你先顾好自己,我把她交给你了.......记着,看好她!”他穿上外套,眼神凌厉的瞪了一眼许宥祖,便离开了房间。带着手下去城外寻找冯磊的尸体。 在他离开之后,许宥祖整个人才慢慢放下了戒备,坐在沈穆瑶的身边,关心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穆瑶若有所思的回忆着“他中了别人的奸计,我背着他藏进了后备箱,然后发成了打斗,结果寡不敌众,被人枪杀,好在——盛方宸赶了过去,把我救走,我们......”她想到山洞里那一幕,突然停止了陈述。 “后来呢?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他追问道。 她沉默了片刻,补充道“盛方宸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我们来不及救他,只能拼命往山林里跑去,后面我昏倒了,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她隐瞒了山洞里发生的那些事,不想让这他们三人的关系变得更复杂。 “就这样而已?”他半信半疑的问。 “昨晚险些丧命.......我就记得这些,你要是不信,去问盛方宸好了!”沈穆瑶无理取闹的说着。 许宥祖见她气势汹汹,语气笃定,便不再深究下去,转变态度,心平气和的解释道“对不起,瑶瑶,我,只是太担心你,有些失了风度,你不会怪我吧?我相信你,只是不信任那个人。所以才这样心急....” 他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目光炙热,似乎想要告诉全世界,她已名花有主。 “好了,宥祖,这件事就此打住吧。我还得回去处理磊哥哥的身后事,实在没有心情去讨论这些。”沈穆瑶本就食欲不振,又被他的一再追问瞬间失去了胃口。 她在许宥祖的陪同下,离开了华安饭店,回到家中,在管家的掩护下得以顺利回到房间,母亲仍旧卧病在床,刚用完早饭,还打听过为何不见她的身影。好在,昨日得了盛方宸的提醒,才让他事先准备好说辞,搪塞过去。 回府之后,许宥祖才看见她的裙边缺了一角,假装事不关己的问了句“你这裙摆怎么破了?” 沈穆瑶突然想起昨晚为了替他包扎,用刀裁去了一块布,心虚的回应道“哦——可能——是在哪儿刮破了吧。” 他盯着那块裙摆,看着上面整整齐齐的勾边儿,那分明不是被刮破的,像是用什么东西割断扯走了一块儿。 明知她有所隐瞒,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他害怕她觉得自己小肚鸡肠,又无法面对昨晚的真实情况,倘若,她真的原原本本的把昨晚的事说与他听,他是否能坦然接受?反正,她已经毫发无损的回来了,成亲之事也迫在眉睫,没有必要为了那些莫须有的东西,再去破坏这段关系。 待她梳洗完之后,换了一身素净的服饰走了出来。与他一起去了前院,探望母亲的身体。整个前院充斥着各种中药的味儿,房间内的味道更甚。张婶儿忙里忙外的张罗着,时不时会去厨房叮嘱一下煮药的人,让她们看着火,不要走神。 林怀柔为了不让她担心自己的身体,便强撑着,装出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这几天咳的次数少了些,你还要准备成亲的事,不用时时来看我,底下还有张婶儿和小磊!” 沈穆瑶不知该如何解释冯磊的意外离世,吞吞吐吐的望着母亲,她看出了女儿的反常,追问道“怎么了,瑶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的,娘,您好好休息,我去后面看看药煎好了没。”沈穆瑶手足无措的从母亲的房间逃了出来。 事出突然,她还没有想好说辞,如何让母亲平静的接受昨晚之事。不过,在她离开之后,许宥祖便替她狠下了心,将昨晚的事说了出来。并且特意强调了盛方宸这个男人。 林怀柔听到冯磊的意外死亡,又得知女儿与另一个男人纠缠不清,险些气晕过去。她虽然知道盛方宸的真实身份,也明白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可是他并非良人。为了不让许宥祖多疑,也没有主动提及当年之事。 等到沈穆瑶再次踏进前院,便发现院里的下人已经全被母亲打发走,她心神不宁的走进房间,母亲正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她,忍不住又轻咳起来。她连忙小跑过去,拍了拍母亲的背,让她胸口舒缓一些。 “娘,张婶儿她们人呢?”她惶恐的问。 “瑶瑶.......娘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让你力不从心。但你知道,人这一辈子——总归要面对那些生离死别,你不告诉我,是不想让我担心,可是,小磊毕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不仅仅是府里的下人,也是体己之人,这辈子,为我们尽心尽力,他的后事,要操办好....”林怀柔心事重重的说。 “您如何得知?”沈穆瑶惊诧的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怀柔解释道。 沈穆瑶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回应着“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操办磊哥哥的身后事,您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就别再记挂这件事了。” 她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却没想母亲突然义正言辞的说“瑶瑶——与那盛方宸远一些,你马上就是宥祖的妻子,别让人说了闲话。” “是不是许宥祖对您说了什么?”沈穆瑶质问道。 “你听我说,宥祖这孩子对我们家有恩,对你又上心,以后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你,嫁给他才是正确的选择。不要再生别的心思。”林怀柔旁敲侧击道。 “娘,我和盛方宸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听许宥祖在那儿胡说八道!”她气急败坏的辩解。 “既然没什么关系,你又何必这样急着解释?不管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听娘一句劝,赶紧打消那些念头,我不希望你日后被人诟病,虽然,娘知道你的为人,但也要替宥祖想,为许家的名声着想,不管是谁,切勿失了分寸。”林怀柔语重心长的交代道。 “我,知道了,娘,您不用再往下说了。”沈穆瑶垂头丧气的应允着。 林怀柔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疲态“娘有些乏了,你先下去,把小磊的事处理好。” 她替母亲掖好被子,心情沉重的离开了前院,看着坐在内堂的许宥祖,心里敢怒不敢言。她看不懂这些男人,平日里一脸谦卑,待人温和的许宥祖,为何今日却是一副小人姿态,竟在背后嚼起了舌根。他的心难道不会痛吗,面对一个病入膏肓的人,难道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为什么要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说给自己的母亲听,让她为此担忧。 她现在看到那副表里不一的模样,便越发嫌弃,转身离开了前厅,打算去城郊看看他们的搜索情况。 第92章 尸体,不翼而飞 她正在门口准备叫辆黄包车出城,恰巧碰上了他的车,便提着裙摆急匆匆的跑了过去,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盛方宸摇了摇头,安抚道“没有——他们还在搜索,别急。” “怎么会?他的尸体应该就在山崖边.....”她自言自语道。随后,拉开了车门“带我去看看,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一具尸体,它又不会长脚飞了。” “昨夜你刚从鬼门关回来,先别惦记这事儿,好好待着,让我去处理。”盛方宸不想让她再次涉险。 沈穆瑶把着车门不肯松手,央求道“带我去吧,你让我就这么在家待着,我也待不住,他——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若不肯,我自己坐黄包车......” 他长叹了一口气,把她拉了进来“但是,你得听我的,不要擅自行动。” 她咬着下唇,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说着,车子已经发动,许宥祖刚好从内堂走了出来,看见她上了盛方宸的车,来不及跑上去问个究竟,车子便已经驶离。他顿足捶胸的望着远去的身影,打算叫辆黄包车跟上去,却怎么都等不到一辆空车,似乎一切都在刻意阻挠着他。 车子驶到城郊,顺着昨日的车轱辘印,再次回到了山崖处,上面的血迹清晰可见,却不见尸体,他们几人分成两组,一队去了昨日的山林里寻找,一队去了山崖下。 “你说,尸体会被野狼叼走吗?还是被那群人带走了?”沈穆瑶拽着他的衣服,忧心忡忡的说。 他望着她满脸殚精竭虑的样子,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耐心安抚着“别担心,我会帮你找到他,相信我!”他的眼神真切,语气严肃,全然没有了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与此同时,他的一个手下,抬了两具尸体,从树林里走出来,他们是昨日与盛方宸出生入死的那两个随从,接着,又有一人,气喘吁吁的向他们跑来“盛先生——”他喘匀了气,急切的说了句“找到了。” 还没有等盛方宸回应,她便凑了上去,扯着那人的衣服,追问道“在哪儿?带我过去。” 那手下望了一眼他一眼,含糊不清的说“沈小姐......您还是留步吧.....” “怎么回事?”他眉头紧锁的盯着那人。 男人将他拉到一旁,在他耳边小声交代了些什么,他原本严肃的面庞,此刻变的更加难看。他将手下打发走,缓慢的走到沈穆瑶的身边“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不要乱跑。” “我也去。”她拽着他的袖子恳求道。 “不行,你就在这儿待着。”他的语气突然变的严厉起来,叫来两个手下看着她,可她却不肯罢休的跟了上去。 挡在了他的面前“带我去。”她眼神笃定的望着盛方宸,摆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只能远远看着,不要靠近!”他命令道。 “好。”她不假思索的回应着。 一群人来到山崖之下,那具尸体赫然呈现在眼前,盛方宸派了两个手下摁住她,不让她再继续往前走,只身来到尸体的旁边,他看着身下血肉模糊的面庞,还有被野兽和秃鹰啃咬的痕迹,身上的皮肉几乎被啃食了一半,甚至都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白骨。 盛方宸从未想到这个男人竟会以这种方式死去,并且在死后还不能落个全尸,不禁有些替他感到惋惜。当了一辈子的忠犬,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沈穆瑶见他望着那具尸体一动不动,推开面前的两个男人,冲了上去,映入眼帘的,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场面!过度的惊慌,让她有些站不稳脚跟,她感觉到身体正摇摇欲坠,突然,胃里翻腾着一股恶心的感觉,猛然吐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他让手下脱了件外套把尸体盖住,跑到沈穆瑶的身边,替她拍打着后背“还好吗?早就说——让你不要下来。” 她泣不成声的数落着自己的,不该将他遗落在这里........沈穆瑶自责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他应该有机会逃跑,不至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是我......都是我害的.....” 盛方宸看着她声嘶力竭的哭喊,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他不能看见她的眼泪,更不想听到她把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那群手下,面对这种场景,纷纷哑口无言。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盛方宸。 “都过去了。穆瑶,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再想这件事......”他一手搂着她,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一次,沈穆瑶并没有挣脱他的怀抱,反而顺势将他抱得更紧,摇了摇头,痛彻心扉说“你一定要帮我找到那群人,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答应你——这事儿,你不要再插手。回去好好安葬他,剩下的交给我。”盛方宸承诺道。 此刻,许宥祖刚从上面下来,看见前面相拥的俩人,内心再也按捺不住,把以往的风度抛之脑后。冲上去,拽着他便是一拳“她是我的未婚妻。”他没有多余的解释,只说了这么一句。 盛方宸不屑一顾的手擦去了嘴角的血渍“不用你强调。” “来人,把尸体给我抬走......”他瞥了一眼面前这个气急败坏的男人,不做理会,向前走去。 许宥祖不依不饶的冲过去,准备再给他几拳,可他对于盛方宸的身手似乎判断失误。刚近身,还没出拳,结果,他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溜身,躲过了他的攻击。 他不屑于和这种人浪费拳脚,只当玩儿似的,巧妙的躲开了他的进攻,也没有主动出手,越是这样的退让,让他越有挫败感。不用出拳,仅凭闪躲都不是盛方宸的对手。 沈穆瑶大喝一声“够了——”她站在二人中间,嚷道“别再闹了,宥祖,我已经快撑不住了。” 许宥祖扯着她的胳膊质问道“撑不住?撑不住就是你们抱在一起的理由吗?我才是你的丈夫,你有没有想过我?” 她面露痛苦,想要摆脱那双手,力道却越来越重,几乎想要拧断她似的,盛方宸见此,一手扼制住他的手腕,稍稍使点力气,已让他无力还击“只有懦夫,才会拿女人撒气。” “送沈小姐先回去。”他派遣两个手下将她送走,独留下许宥祖一人。 他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远离,汽车渐行渐远,许宥祖正向他走去,想要声讨一番,没曾想,他猛然转身,给了自己一拳,他的嘴角吃痛,还来不及反击,便被他揪着衣领,又是几拳。 盛方宸松了松筋骨,将身上的大衣甩到一旁,双手握拳盯着他,眼里满是杀意,接着,俩人扭打在一起,可他毫无还手之力,最后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他慢慢的俯下身,一手拽紧他的衣服,杀气腾腾的瞪着“我警告你,别再惹我。” 许宥祖吐了一口血,狞笑着“是你——在招惹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哼!你以为她真想嫁给你这种人?不过是仗着许家这层身份罢了。你给我听清楚——若日后,你再像刚才那样待她,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盛方宸甩开他,捡起地上的衣服,径自离去。 第93章 请求你,远离她 此事之后,他们二人的关系已然决裂,也没有了当初的客套。这事很快传到了林怀柔的耳边,她知道单从女儿这边敲打,是斩断不了这层关系,于是,趁着府内操持着冯磊葬礼之事,找了个由头,换了套行装,郑重其事的去拜访了盛方宸。 他正准备带着手下去一趟叶公馆,却来人通报沈府的夫人求见。盛方宸赶紧出门恭迎,将她搀扶进自己的房间,派人务必在门外守着,不让旁人靠近,林怀柔也将自己的身边的嬷嬷打发走,让她们去一楼大厅等着。 “沈伯母,您怎么来这儿了?原本应该是我主动上门,去拜访您,这倒好——让您动身来了我这儿!”盛方宸将她扶到沙发上,亲自给她倒了杯茶,态度谦恭的递了过去。 林怀柔轻咳了几声“谁到谁那儿,不都是一码事,方宸——不管你现在跟着谁办事,我知道,你打心眼儿是个好孩子。今日来此,也是想与你谈谈心.....” “伯母,您有事但说无妨!”盛方宸察觉她有事相求,于是跳过了那些客套的场面。 “瑶瑶——她知道你的身份吗?”她面如土色的等待着他的回应。 盛方宸摇了摇头解释说“我不打算让她知道........如今身不由己,就不让她再去记挂从前那些事儿。” “如此便好,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告诉她,你真实的身份。”林怀柔斩钉截铁的说。 话音刚落,便又是几声急咳,他起身来到门口,吩咐手下去弄一些雪梨枇杷露送进来。又转身来到林怀柔的身边,半蹲着用手轻轻顺了顺她的背,耐心安抚道“您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千万不要动气伤了身。” “你应该知道——瑶瑶马上就要成亲,嫁进许家......”林怀柔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能揣测到她的想法。 “这事儿,我很早前就听沈老爷说过。也知道许宥祖为沈家所付出的那些心血。您不用担心,我不会乱来的。只是想趁着在北平的这段时间,替她解决掉一些麻烦。”他言辞恳切,态度坦诚的回应道。 片刻后,门口的手下敲门,送来了枇杷露,他替林怀柔盛了一碗,轻轻把碗挪到了她的面前“伯母,这是刚让他们去弄的一些止咳润肺的枇杷露,现在又逢入秋,北平很干燥,趁热喝点儿,您会好受些。” 林怀柔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缓缓地说“小磊的事,我已经听宥祖说了........也知道,那晚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就见不到我的女儿了。我打心底里感激你,但你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不似常人。整天枪林弹雨的,替人卖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她不同,我们只有她一个女儿,不希望,她和道上那些人扯上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伯母,我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盛方宸语气笃定的说。 她放下手里的调羹,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我相信你不会让她涉险,但——你能防着所有人吗?如今的地位,有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呢?今日,我实话与你说,我们沈家的女婿只有一人,那便是许宥祖。今后,希望你能离她远点,不要在插手我们沈许两家的事。” 盛方宸听着她的这番话,内心苦不堪言,在林怀柔的心里,自己不但配不上她的女儿,还会认为,他的身份会给沈家带来灭顶之灾。原来,事办的漂亮,不如话说的好听。许宥祖只需轻轻动动嘴皮,就可以让她委身来此叮嘱自己。 “过一段时间,我就会离开北平。到时候,与她——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他忍着心里的苦楚,口是心非的说。 “我要你现在,就与她彻底断了关系。”她语气坚定的说。 “伯母........”他眼神闪烁的望着她。 林怀柔见他不应允,便蓦然的跪在了他的面前“请你答应我,从现在就与她划清界限,不要再去接近她。将当我求你,你不会拒绝一个垂死之人吧?” 他大惊失色的跪在地上将她赶紧扶了起来,言不由衷的说着“我答应您,伯母,别这样.......我实在承受不起。” 林怀柔拽着他的手腕,再起恳求道“说好了——你不能再去见她。我不想日后让旁人说她的闲话,让她嫁进许家之后,被人瞧不起。”她的情绪激动,让她又咳出了血。 “是......我答应您,再也不会去接近沈穆瑶。”他悲痛万分的承诺道。 俩人就此事达成一致,事后,便带着张婶儿离开了华安饭店,盛方宸安排手下开车送她们离开,却被她挥手作罢。临走之时,特意告知,当年的恩情与那晚的舍命相救,自此两清,他与沈家再无瓜葛。 处理完冯磊的事,许宥祖也将婚礼之事办妥。成婚之日如期而至,他们商议,由于局势关系,和沈家主事人意外离世,将婚礼一切从简。只宴请一些相熟的亲朋好友,并不打算办一场声势浩大的成婚仪式。从头到尾,都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当然,她也没有心情去思考那些繁琐的仪式。 这段时间,沈府和许家的下人们,忙的焦头烂额,早在之前,就已经请了裁缝上门,为她量好了尺寸。在成婚的前几日,已将嫁衣送到了沈府。 沈穆瑶被张婶儿催促着去试试婚服,那大红的嫁衣上用金线勾勒着龙凤,它们活灵活现的在那块红绸上跃然起舞,桌上的凤冠霞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凤冠上金色流苏随风而动。这样张扬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眸,自言自语道“女子一生也不过如此。” “小姐,您说什么?”张婶儿推搡着她,又派了两个下人替她宽衣解带。 一番折腾后,才让这件嫁衣穿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些金线明晃晃的呈现在自己面前,像有成百上千的蚂蚁啃食着自己的皮肤,想挠都挠不到,心里一阵失落与难过,无人倾吐。 “腰身得收收,太松了.......一会儿让裁缝过来.......小姐,您最近都不好好吃饭,瞧瞧,这身子消瘦不少。”张婶儿一边替她摆弄着裙摆,一边吩咐着手边的下人。 “不必了,也就穿这么一回,用不着费那些心思。”沈穆瑶推脱道。 “那可不行,您好歹是沈家的大小姐,穿个不合身的嫁衣去他们许家,多不体面。”张婶儿让她把嫁衣脱了下来,她这才觉得身体如释重负。 张婶儿张罗着下人带着嫁衣离开了沈穆瑶的房间,屋子里堆满了许宥祖送来的聘礼和成箱的珍宝,只有梳妆台的椅子还得空,能坐下来歇歇脚。 她随手抓起一串儿玉石,在手里摆弄一番,又嫌隙的丢进箱子里。听着府里上下正在吆五喝六的安排着她后日成亲之事,她心烦意乱的借着后院的那棵歪脖子树逃走了。 林怀柔在那次之后,便在门口加强了看管,派人随身与她同行,除了吃饭和睡觉,身边基本没有离开过人。恰巧在今日,趁着试衣服的间隙,张婶儿把她院里的人都支走,又忙着去联系裁缝,一时疏忽,让她得了机会逃出了府。 第94章 借故接近盛方宸 她出府后,在街上茫然的四处游荡,总会不经意的碰到一些许家的朋友,见到她客套的寒暄一番,恭贺这俩家的好事将近,顺便又对沈府的事假意的安抚了些。 沈穆瑶避开人群,蔫头耷脑的低着头往前走去,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华安饭店的门口。她在内心说服自己,要找个正当理由上去,不能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刻意来此。思来想去,决定上去问他关于冯磊意外殒命的事,有没有头绪。 她来到二楼,正准备敲响房门,两个手下见此,伸手将她挡住,并未动粗,态度温和的说“盛先生不在,您改日再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沈穆瑶失魂落魄的问。 “我们先生的行程,不便透露。您若有急事,我们可以替您转述。”一个手下上前直言。 “哦......倒也不必,那我可以进去等吗?我要是回去,再想出来,可就难了。”她委曲求全的央求着。 “不行,您还是请回吧。”那个人斩钉截铁的说。 她看着他们无动于衷的样子,也不再多说,直接离开了二楼,坐在大堂最后排的角落里,愣愣的望着窗外等着他回来。大概两个时辰左右,在门口才盼到了他的身影。正当她起身,欲上前,却见他的身后跟来了一个女人——“你这薄情的男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见你去青花会?” 那女人打扮的风情万种,满身的风尘气,婀娜多姿的扭着丰臀向他走来,话语间,那双手已伸进了他的腰间,盛方宸心事重重的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你要再听不懂话,别怪我不客气......” “瞧你~人家不过与你逗闷子,你倒是认真起来了........亏得我对你日思夜想......”女人用手指轻轻的戳着他的胸口娇嗔道。 沈穆瑶心里怒火中烧,分不清是在生谁的气!他看着那俩人纠缠不清的画面,大喊一声“盛方宸”。她的声音让三个人都定了神。那女人也顺势打量了她一番“哟,这不是许家少夫人,怎么?你们认识?” “盛先生,还真是潇洒,不管在哪儿都是这些女人的焦点呢!”她一脸醋意的说道。 他推开一旁的女人,让手下把她打发走“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怕不是坏了您的好事?”她阴阳怪气的揶揄道。 他原本想要解释一番,可林怀柔那日请求的声音却萦绕在他的耳边,他便顺着她“没关系,走了一个,还会再来.....” 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呵呵呵~好的很......还想着给你个机会,没想到你这种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算我今日自讨没趣。”说着,便气势汹汹的想要离开。 盛方宸转身叫住她“还没说,你来这找我做什么?” “用不着你管........你去跟那些女人逗闷子吧!”沈穆瑶横冲直撞的跑出了华安饭店。 他摆了摆手,叫来手下“去,跟着她,别让她发现,务必要看着她进沈府。出了事,你知道后果。” 男人点了点头,跟了上去。盛方宸一脸疲惫的回到房间“沈小姐等了多久?” “先生,应该有两个时辰,我让沈小姐先回去,她也不肯........说什么,回去了就不好出来.....只能派人在大堂守着。”他的手下回应道。 他神情恍惚的走进房间,重重的关上房门,那群手下见此,不敢多言,只守在了门口,等待着他的吩咐。突然,房间里,发出了几声巨响,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去打扰。 盛方宸走到桌边,一手将上面的东西全部掀了下去,心中悲痛不已。好不容易解开的误会,眼看就已经要冰释前嫌,却又不得不再次伪装起来,所有人都在敲打着他,林怀柔的话更是一次次的扎进了他的心窝,让他所有的情绪无处发泄。 他佯装镇定的走到了盥洗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拳砸了下去,手上鲜血淋漓,大叫了声“没用的东西”。这话,不知是在嘲笑许宥祖,还是在嘲讽他自己。 他原本想洗把脸清醒一下,突然有人来报,叶傲雄今晚约他见面。他头发凌乱的从里面走出来,点了根烟,用手撑着脑袋,靠在门框上:“刚才你们听到了什么?” “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听到。”那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他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欣慰的说“很好!”等他重新关上房门之后,那几个人缩着脖子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 他一根接着一根抽个没完没了,烟灰缸都几乎装不下那些烟蒂。只数着时辰赴约,在出门前,重新梳理好自己的仪容,穿了件黑色的大衣便驱车离开了饭店。 沈府上下因为她的逃离,乱作一团,她在街上游荡到傍晚才回府。众人见到她的身影,这才放了心,张婶儿从后院小跑的上前迎她“小姐,您这是去哪儿了?可把我们急坏了,还好没跟夫人说,要不——她又该气着了。” “家里闷得慌,出去走了走,透透气。”她无精打采的说。 “那您好歹说一声不是,让他们跟着您,唉,都是要成家的人了,以后在许家,可不能这样,做事儿得有个交代,尤其是许夫人那边,她顶挑理儿,别让她抓了话柄,数落您........”张婶儿细心叮嘱道。 “知道了,张婶儿,您下去忙吧,今日逛的有些乏,晚饭就不吃了.......我去前院看看母亲。” “小姐,我得替夫人照顾好您,您若是现在没胃口,我去让她们备着些点心,您有胃口就吃点儿,总比不吃强。”说着,她便去后面又忙了起来。 沈穆瑶来到母亲的房间,看着她沉沉的睡去,不忍打搅,正准备离开,却被她叫住“瑶瑶~” “娘——是不是我把您吵醒了?”她小心翼翼的移步到床边,坐在母亲身边。 她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下“不怪你......娘本来就没睡熟。一有动静,就容易醒!” “今日——又去哪了?”林怀柔盯着女儿的眼睛发问道。 “上街逛了逛,待在家里闷得慌,娘怎的知道?”沈穆瑶惊诧的问。 “他们不说,我也能听到,这府里上下,还有什么能瞒得住我?”林怀柔一脸慈祥的笑着。 她似乎猜到了女儿的心思,但又并未戳破,只旁敲侧击的说了句“瑶瑶,后日就是你成婚之时,有些事,该有个了断了!别忘了,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娘已经没有精力才去插手你们的事,只求你自己心里有数,别让人寒了心。” “我不会再跟别人纠缠不清了.........所有的事到此为止吧。”她回想起今日见到的那番场景,又听到他亲口承认,心中怒气难消,便决意不再与他往来。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知道这事儿总算有个了结,这才沉下了心。 第95章 婚礼前夕 叶傲雄早已调查清楚刺杀冯磊的人出自谁手,可那人与他们现在同坐一条船,不能声张此事,为了给盛方宸一个交代,特意买通了其中几个,让他们对好供词之后,又打点好他们亲人,让那几个人抱着赴死的心态去面见他。 他驱车来到叶公馆,被人带了进去,看着客厅中的那几人,还未近身,叶傲雄便发话“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你看,想怎么处置他们?” 盛方宸盯着那群人仔细打量了一番“雄爷,您大义凛然,我也不会让您为难........”,随即又追问道“这些人,真的可以交给我处理?” “我叶傲雄虽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承诺之事,绝无虚言。人,你带走便是,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叶傲雄满身正气的说着。 “既如此,还请雄爷准许我派几个人先将他们带走。”他顺势说道。 叶傲雄摊开手,让他的手下进入了叶公馆,把那几人打晕带了下去,又向他借了一处城外的废旧仓库,暂且把他们押了过去。“看样子,你打算审问一番?不直接解决了他们?”他斜睨着眼望着盛方宸问道。 “剩下的事,就不劳烦雄爷操心,我自有安排”盛方宸若有所思的回应着。 “也罢,记着我叮嘱的事——点到为止。”叶傲雄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客厅。 他从叶公馆出来之后,把所有人叫上,让他们直接去城外的仓库盯紧那几个男人,等到夜深夜静之时,在沈府的门口盘桓不定,最终,还是决定叫上她一起去审判那几人。 盛方宸在后门那儿一个翻身便钻进了她的庭院。可惜,她的房门外正守着两个随从,他并不想惊动所有人,于是找了块石头暂且把那俩人引了过去。等到他们被声音吸引离开,赶紧从侧面的窗户翻进了房里。 此时,房间早已熄了灯,沈穆瑶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被窗户的声音惊动,盖着被子缓缓起身打量了一眼,一个身影从眼前闪现,她惊慌失措的大叫一声,引来了府里的几个守夜丫鬟。 他赶紧用手捂住了她的嘴,轻声道“别叫了,穆瑶,是我.......”听着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让他直接翻身躲进了他的床上。 沈穆瑶惊魂未定的望着面前这个黑影,她并不确定来人是谁,可他身上却散发出一种熟悉的气息。她脱口而出的叫出了那个名字“盛方宸?” “是我,别叫.......带你去见几个人。”俩人还来不及解释,门口就站了一群人,她们男男女女的围成一团叫嚷着“小姐,您没事吧?” “没——没事,做了个噩梦,你们都下去吧。”沈穆瑶慌张的敷衍着。 “您把门打开,我进去瞧瞧,您怎么样了?小姐......”张婶儿在门口不依不饶的拍打着房门。 “张婶儿,真的没事,我困了....你们都下去吧。”她佯装镇定打了一口哈欠,众人见此方才离开。 等到门口又恢复了平静,她才想起自己的床上藏了个人“喂——你可以下去了吧?” 当月光透过窗户折射到床榻边,才将他瞧得真切,俩人四目相望,陷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之中。他正准备翻身离开,门口的随从突然来了句“小姐,夫人吩咐了,让我们务必守着您,不能离开。”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的身影在此刻定格。他撑着手压在她的身上,痴痴的望着她的眼睛,不知是月光作祟,还是心里那份隐藏已久的情感油然而生,意乱情迷之中,让他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浑身像触电一般,身子突然一软,整个人松弛下来。这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觉,让她的脑海陷入混乱,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陈规旧俗,还有从小到大的教条在这时失去了它们原有的震慑力。 沈穆瑶面对这个人的侵犯竟然没有一丝抵抗。难道,她也与那些女人一样?陷入到他的那些花言巧语里,不可自拔? 林怀柔那日跪地的场景突然从他的脑海里闪现,让他猛然恢复了理智,即刻停止了这种行为。他喘着粗气,望着身下的女人,一言不发的从她面前撑起了身体,爬了起来。 他意犹未尽的望着她,好在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才得以让这个错误没有衍生下去。倘若再继续,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对她做出怎样的事,他并不是一个做事没有分寸的人,尤其是在今日!可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让他一时之间失了态。他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在她耳边轻声道“刺杀冯磊的人,已经找到——你若不方便过去,我便替你解决了他们。” 她拽着盛方宸的胳膊,偷偷摸摸的凑了过去“我要亲自去......” 望着她一身正气的样子,便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回了句“我去引开他们,你从那棵歪脖子树爬出去,还记得怎么上去吗?” 沈穆瑶惊诧的望着他点了点头,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判断,他似乎不是第一次翻墙进来。她没有多想,换好衣服,等待着他的指示,他身手矫捷的从窗户里溜了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蹿上了房顶,接着,便是几声猫叫。 门口守着的人回头,将目光转移到屋顶上,借此,她小心翼翼的顺着盛方宸离开的路线,钻了出来。悄悄溜到了一旁,躲在暗处,趁着他们分心,一鼓作气踩了上去,翻出了墙。在确认她已经出府之后,也随之离去。 见她穿着单薄,便将自己的大衣套在了她的身上“路上冷。”他冷漠的说着,让她分不清他的真实态度。 俩人驱车来到郊外,见到那群人,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她缓缓的向他们走去,一把夺过盛方宸腰间的配枪“为什么要杀了他?他跟你们无冤无仇........”她气势汹汹的用枪指着他们。 几个人似乎都已经约定好了对此事闭口不谈,只重复着一句话“人——是我们杀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已经审问过——他们只说这么一句。”他解释道。 可她从来没有开过枪,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算拿着枪,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只是想借此壮壮胆,套出他们的话,但那群人一脸赴死的模样,让她大受打击。 他的手下对着那群人,又是几拳,直接让血喷溅出来,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突然让她想到那一日,冯磊被野兽啃食的画面。她红着眼,嗤笑自己的无能,凶手明明就在眼前,却下不了狠手。 盛方宸看出了她的犹豫,默默的站到了她的身后,让她有了支撑。他伸出一只手,缓缓的遮住了她的双眼,在她耳边轻昵道“交给我吧。”话语间,几声枪响,让她的身体忍不住跟着颤抖了几下。 他没有让她看见处决的场面,在开枪之后,直接把她的头摁进了自己的胸口,然后搂着她转身离开。 又对着手下说了句“剁了喂狗,别留全尸……” “怎么只有这么几个?”她疑惑道。 “其余的都是些四处漂泊的打手,离开了北平。这几个就是他们头目。”他言不由衷的回应着。这事,不能再让她插手,也不能告诉她真相,解决了他们,也算对冯磊有了交代。 “谢谢。”她只身来到了车边,补充了句“送我回去吧。” 一路上,俩人又变的沉默不语,氛围临近冰点。最后,还是由他率先打破了僵局——“后日,就要成亲了?” “嗯。”她面无表情的应声而答。 “恭喜.......”他冷漠的自言自语道。 沈穆瑶沮丧的望着车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从这个门去到那个门,也不是我可以选择的......” “你喜欢他吗?”盛方宸怅然若失的问。 她摇了摇头,迷茫的说“不喜欢不也得嫁?”随后,又惆怅的补充了句“恐怕,他早就忘记了小时候的承诺。” 盛方宸突然被她的话点醒,那个人就坐在这个她的身边,可这傻丫头却毫不知情。他想要将她搂在怀里,却想起旁人的那些警告,手僵在半空中,又收了回来。 “那我呢?”他突然调转话题,让她陷入了沉思。 她望着他的眼睛愣住了“你说什么?” 他侧身望着她“你会喜欢我吗?” 沈穆瑶突然想起那日在华安饭店看到的那一幕,瞬间清醒了过来“你还少我这一个女人?盛先生,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不过,我们的游戏,该结束了。你知道,我马上要嫁做人妇,这些情话留给别的姑娘吧。” “所以——究竟是会,还是不会?”他并不在意被她嘲讽,只是想听到一个答案。 她望着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回应道“不会。” 盛方宸突然脸色一沉,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然后轻哼了一声“果然,还是骗不到你,哈哈哈”他转身望着窗外,故作镇定的苦笑着。汽车停在了沈府的后门,还是打算原路返回。在她下车之后,把大衣还给了他,客气的说了句谢谢,在她转身之时,盛方宸猛地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沈穆瑶。”说着,便加重了力道,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松开了手,只身回到了车里,催促着手下开车离去。 第96章 婚宴请帖 昨日,沈穆瑶从外面翻了进来,被两个随从发现,他们担心林怀柔追究此事,便没有多言,只当她没有出去过。盛方宸回到饭店之后,在酒杯里寄托着自己的相思,临近天亮才睡着。 下午,许宥祖的到来,让他提前从梦里醒来,他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打开了房门,倒了杯酒灌了下去“有什么事?”他放下酒杯,转身问道。 许宥祖看着房间里凌乱不堪,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掀到了地上,烟灰缸里满是烟蒂,还有地上残余的酒瓶,摆出一种洋洋得意的姿态走了过去,从怀里拿出了请帖递给他“明日,就是我和瑶瑶成亲之日,还望盛先生赏脸莅临,到时候一定会好好招待您这位‘贵客’”他盯着盛方宸的表情,试图想要看见他被击溃的模样。 他将请帖扔在了地上“不必,送客。”他的手下,把房门敞开,催促着他离开。 许宥祖蹲下来,把请帖捡了起来,重新放在了他的桌上“总要看看瑶瑶成亲的样子,拜堂之后,她可就是我的妻子。”说完,他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饭店,春风满面的走在街上,逢人便听到恭贺的话。 在他离开之后,盛方宸彻底失去了理智,太多的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阻碍在他们之间。一直到傍晚,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换了套衣服,带了两个手下,来到青花会,身边的人全在议论着沈许两家的婚事。 他叫了两瓶洋酒,心烦意乱的盯着台上的舞女,一杯接着一杯的猛灌了几口。许泽毅此时正在这里与一群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见到熟人,忙不迭的上前打了声招呼,他抬眼一看,竟是许家的人,大喝一声“滚”。 许泽毅一头雾水的躲开了他,他领略过盛方宸的功夫,可不想在此时被揍的鼻青脸肿,明日在婚宴上被人当作笑柄。 天色暗了下来,舞厅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许梦颖从外面走进来,自言自语道“真不想参加明天的婚宴,偏偏又是我大哥,得在我前面办婚礼.......” “咦,这人瞧着怎么这么眼熟?”许梦颖俯下身子近身瞧了一眼,大惊失色的喊出了他的名字“盛方宸?啧啧啧~怎么喝成了这样?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哼!心上人嫁给了别人,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他并未理会面前的女人,又倒了杯酒灌了下去。她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说这沈穆瑶究竟给你们灌了什么迷药?你和我大哥都抢着要她?她还不情不愿的........她们沈府的人都快死绝了,还在那儿矜持呢?” 盛方宸虽然内心苦闷,但却并没有喝醉,他听着这番话,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再说一遍。”他恶狠狠的瞪着她,露出一种不容侵犯的表情。 许梦颖用手拍着他的胳膊,叫不出声,远处的许泽毅赶紧跑了过来,小心解释“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招惹他——哎呀,盛大哥,快松手——松开,你是知道的,梦梦一直都是快言快语,你就别和她计较......” 他面无表情的望着许泽毅,这才松开了手“管好你的妹妹,我不是每次都会心软。” 许泽毅赶紧拽着她离开了盛方宸的视线“你好端端的招惹他干嘛?没看到那人心情不好,还凑上去...你来这儿做什么?” “你还说我,要不是你,我犯得上来这儿?娘让你现在回去,已经不早了,明日是大哥成亲之日,让你不要掉链子。”许梦颖抱怨道。 “等等,再待会儿,这才什么时辰。再说,家里不都已经安排妥当,哪里用得着我?”他漫不经心的说。 那女人总算在舞厅看见了他,打发了身旁的男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怎么了这是?心情不好?喝这么多酒?” 盛方宸抬起头,仇视着面前的女人,大声嚷嚷着“让你滚,听不懂?给我滚远点......” 女人不骄不躁的贴了上去“心情不好,我可以陪陪你啊,你一个人也是喝,两个人也是喝,不过多一个杯子的事儿。”说着,便拿了一个酒杯,倒了杯酒喝了起来。 他捏着她的下巴,一脸鄙夷“你让我恶心。” 她冷笑了一声,把手搭伸进了他的怀里“那晚,你也是这么觉得吗?难道连一点欢愉都没有?” “我是真佩服他——离开这么久,那女人居然还跟他纠缠不清,梦梦........你知不知道,之前,我追了她多久,连个手都没碰到,他那时刚来北平,就跟她.......现在又主动贴了上去,诶~你说,他究竟有什么魅力,这么吸引你们?”许泽毅瞠目结舌的说着。 “什么魅力?一个下流痞子罢了。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又长了一张俊朗的容貌骗着她们.......”她醋意满满的说。 “骗?不不不,那女人是主动的,第一次是这样,现在还这样?”他丢了一颗花生到嘴里。 许梦颖轻蔑的望着他被那人调戏,嘴里振振有词“那样一个风流的人,不也有得不到的女人。” “谁?他还有得不到的?”许泽毅追问道。 “哼!谁知道呢?等着看吧......”她若有所思的望着那个方向,心生妒忌。 那女人搀扶着他,晃晃悠悠的离开了舞厅,他的手下见此,把俩人一起带回了饭店,她轻车熟路的把他扶到了床边,然后关上了门。替他脱去了外套和鞋子,又小心翼翼的帮他解开了衬衣的纽扣,他嘴里却一直叫着沈穆瑶的名字。 “近在眼前的人不要,何必惦记别人的妻子呢?”说着,便俯身贴在了他的胸膛。 盛方宸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面前浮现的却是沈穆瑶的模样。当他想要吻下去时,女人闭上了双眼,身边被浓厚的胭脂味和香水味包裹着,让他泛起恶心感。他定了定心神,猛一睁眼才将眼前的女人看清楚,他想吻的绝不是这个人。 随后,便从床上支撑起来,大喝一声“滚......” 他走到沙发旁,把窗户打开来透了口气,好让自己清醒清醒,他撑开手伏在窗边,点燃了一根香烟,彷徨的看着天边孤冷的月色,想起昨晚与沈穆瑶拥吻的场景,再次陷入到其中,难以自控。 女人妖娆的脱下自己的狐裘,缓缓的移步到他的身后,手缠绕在他的腰间,附耳贴近,轻吻着他的耳垂,谄媚的低声呢喃“我也不差——现成的女人,不要吗?”说着,手便在他的身上四处游走,一边吻向他的脖子,一手伸向了他的皮带。 盛方宸无动于衷的盯着天边的冷月,任凭她如何挑逗自己,仍旧毫无反应。正当她要解开皮带时,被他一手推开“这么喜欢男人?”他讽刺的问道。 “讨厌.........”女人娇羞的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 他一声轻笑后,打开了房门,手下正在门外候着,把那日向叶傲雄通风报信的手下叫了过来“卓威,赏你了。”他把一旁的女人扔给了自己的手下。 “盛.....盛先生?”卓威出乎意料望着盛方宸愣了神。 “我可不要,你以为老娘什么人都睡呢?”说着,便拽住了他的胳膊 他一脸鄙夷的把女人推了过去“我不想再说第二遍........给我好好伺候她。”接着,又凑近叮嘱了句“明天这女人若还能下地,唯你是问!” 卓威接到命令之后,随声附和道“多谢先生赏赐。”接着,直接从腰间将女人扛了起来,她四肢乱颤的叫嚷着“盛方宸.......你个乌龟王八蛋。放开我.......呸.......王八蛋”,他迅速将人扛回了自己的房间,随后,房间里便是女人的叫骂声“你别过来,老娘可不会便宜了你们这帮狗腿。” 男人把外套甩在了地上,扑了上去将她摁在地板上“这可由不得你。”说着,便用手扯开了她的衣服,压在了她的身上。那间房,一整晚都没有消停,男女的叫骂和喘息声连绵不绝,直到天亮才逐渐减弱。 第97章 沈穆瑶,还真是有些上瘾了 他用手枕在靠背上,夜不能寐,脑子里全部都是与她一起的画面。天还未亮,就换了一身衣服离开了饭店,偷摸的来沈府的后院,此刻这里已是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忙前忙后,他趁着下人离开的间隙,翻身躲进了树后,透过窗户,望着房间里的那个女人。 沈穆瑶还穿着中衣木讷的坐在镜子前,婚服正放在梳妆台旁边的桌子上,格外耀眼。张婶儿领着几个丫鬟喜上眉梢的吆喝着走来“哎唷~我的大小姐诶,您怎么还没有换上喜服,来来来——你们几个,快帮着小姐,把这嫁衣给换上。” 她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人摆弄着,眼睛直直的盯着一处,看不出任何情绪。她们把她的中衣褪去,白皙的皮肤展露出来,一个朱红色的绣着凤穿牡丹花样的肚兜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望着屋子里的女人——愣住了,面红耳赤的吞了吞口水,转身背了过去,他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偷窥,更不该对她行这苟且之事! 可刚才那幅画面却一直浮现在自己的眼前,直至房间里传来了她们的声音“小姐,您瞧瞧,这身嫁衣改的刚刚好,把您的腰身儿都显了出来——你们俩,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替小姐修容画眉啊........” “是,是.....”那两个丫鬟把她带到梳妆台前,对着她的脸一番捯饬,又替她梳理好头发,眼看着天已经微亮,她才从梳妆台起身,几个人围着她审视一番,连声称赞“瞧瞧我们小姐,天生一副美人胚子,这嫁衣换上,跟那画儿里的天仙似的.......”“就是,张婶儿——小姐和许先生真是郎才女貌呢。” 当她们从她的身边散开,沈穆瑶才露出了真容——她穿着一身龙凤呈祥的大红色嫁衣,丫鬟将她的头发盘起,上面戴着一顶用金珠子串起的流苏凤冠,头上还插着桃花样儿的金钗,可她却面目表情的任人摆布。看着她穿上嫁衣的模样,一时之间失了神。 “小姐,您就别闷闷不乐的,今日是您大喜之日.......”张婶儿拉着她的手提醒道。 “时辰尚早,你们先下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再过几个时辰,怕是再也没有独处的机会!”沈穆瑶垂头丧气的说。 “行行行,您且先歇着,到了时辰,我们来迎你......”她笑盈盈的领着两个丫鬟离开,一并将旁人打发了。 她心烦意乱的推开了房门,看着院子里的那棵已经衰败的歪脖子树,步履轻盈的走了过去,随意捡起了一片落叶放在嘴边,想尝试将它吹响,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角落里的男人隐忍着内心的情感,伏在树后,微微挪动了一下,不小心踩在了庭院的落石上,惊动了她。 沈穆瑶歪着脑袋打量着暗处“谁?谁在那儿?” 他犹豫不决的从树后走了出来,无精打采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差点儿都认出他的样子——满身酒气,头发蓬乱,不过才一晚的时间,胡子已经盖住了他的下颚“怎么是你?你怎么总是不走正门?” “你觉得我走正门,她们会让我进后院?”他一脸笑意的望着她,接着,便缓缓靠近,拿走了她手里的落叶,放到了自己的嘴边,吹奏起来。 她瞠目结舌的望着他的侧影“你?你怎么会?” “这有什么难的?就你这丫头,笨!”盛方宸望着她取笑道。 沈穆瑶双手环胸,凑了上去辩驳道“我才不笨.......这些九流招子,指不定从哪儿学的。” 他深情款款的望着她,移步到她的身后,身体慢慢朝她贴近,又轻柔的抬起了她的手,然后将落叶放在了她的手指间,在她耳边呢喃“我只教一次——”他握住她的纤纤玉手,竟有些凉意,又替她暖了暖,附耳说道“双手捏紧两边,与风向平行,不要用蛮力,用上唇轻轻抿着中间,然后吹出来......” 她的身体像被扔进了冰窖一样,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冰封的动弹不得。可他的出现,却给了她一丝余热,她按照他的方法再次尝试,终于吹响了那片落叶。 她蓦然转身,抓住他的胳膊,欣喜若狂的叫着“成功了,我吹响了.......盛方宸.....你听到没?” 这是她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欣慰的点了点头,轻抚着她的秀发“看来,还不算太笨!” 俩人望着彼此的眼睛,想起了昨晚他轻薄自己的场景,渐渐涨红了脸。突然甩了他一巴掌“下流。” 盛方宸一脸茫然的望着她“你这丫头,怎么翻脸不认人?”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沈穆瑶打算避开他,却被他拉到了怀里。 “你说说——我到底做了什么?”他一脸坏笑的盯着她。 她假意的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却被他拉的更近,身体紧紧了贴了上去,羞羞答答的说着“你昨晚.......哼,还要我说,你简直就是不知羞耻。” 他邪魅一笑,望着她的眼睛“你还真是后知后觉啊——昨晚,你不是也很配合?” 沈穆瑶用拳头捶打着他的胸口“你胡说什么?谁,谁配合了。别污蔑我.......”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脸红心跳又嘴硬的模样,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得意,慢慢的松开了手,她趁势一脚踹到他的腿上“呸——不要脸的臭流氓!” 他并没有生气,而是直直的望着她,突然伸手摆弄着她凤冠上的流苏“你今天真好看——”随后,却口不择言的补了句“如果是我的新娘就好了。” 她白了一眼,戏谑道“你想得美——我才不要与那些女人争风吃醋。” 盛方宸斩钉截铁的回应道“不,我只想要你一个。” 她走过去,用手指戳着他的衣服,瞪着他“你少来.........还想诓骗我!骗上瘾了是吧?” 门廊处的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朝这里走来,他纵身一跃便跳上了树梢,沈穆瑶又变回了死气沉沉的模样,回到了房间里。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间房“沈穆瑶——哼!还真是,有些上瘾了。”眼眸下闪现了一丝失落。 等到她从梳妆台的窗口望去,那个身影已然消失,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刚才倒真像一场梦,她多想永远沉沦下去,不用再醒来面对这身不由己的人生。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饭店,正巧碰到那个女人晃晃悠悠的扶着墙从那间房里走出来,见到盛方宸,便扯着他的衣襟“你个王八蛋,竟然这样对我........负心汉,薄情郎......老娘玩过那么多男人,第一次被人这样捉弄!” 他嫌弃的将女人推开“怎么?我的手下没把你伺候好?不然,再赏你几个?” 女人缩了缩脖子,单手扶着栏杆,咬着下唇,轻哼了一声,仓促逃离了他的身边。自此之后,再也不敢去调戏这个男人,原以为他早已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却没想到自己会被当块抹布一样丢给了他的手下肆意折腾。 他走到卓威的房间,敲了敲,男人利索的打开了房门,盛方宸探视了一眼“干得不错——安排一下,义父已经催了好几次,今天中午就得离开北平。” 交代完之后,便回房重新收拾好行李,打算去叶公馆打声招呼,刚巧在街上碰到了当初来北平时偷盗的两个小贼,他们在街上东奔西跑,身后跟着几个打手,嘴里叫嚷着“给我站住,往哪儿跑.......你们俩,今天叫你们好看......” 第98章 半斤与八两 他们直接兵分两路,将那群人引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儿躲在了街角,趁机溜进了盛方宸的车里。他提着行李下来,手下将车门打开,见到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孩儿正躲在座椅下面,瑟瑟发抖。 “先生,求求你,让我躲会儿,就一会.......等他们走了,我就....”男孩儿蜷缩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拎了出来。 “是您?先生——您不记得我了?”他跪在地上拽着盛方宸的袖子问道。 盛方宸并没有抬眼看他,准备俯身进去,男孩儿看着远处的几个人影,警惕的也钻了进去“先生,您忘了吗?之前在火车站,您还给过我们几个大洋.......当时还带您去过海哥的府邸。” 他近身审视了一番,似乎有点儿印象“你想说什么?” “求您行行好,让我躲一会儿........海哥的手下正在四处找我们!”男孩儿惶恐不安的央求道。 “你哥呢?”他面无表情的追问道。 “不知道——他让我先跑,他去引开那些人。”他时不时探出脑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却被对面的一群人发现了自己。他们冲到了车旁,指着车里的男孩儿“臭小子,你给我出来。” 他本不想插手此事,可那群人的张狂让他心生厌恶,加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心中烦闷,得了这机会,正好借此发泄出来“好好在车里待着。”他拍了拍男孩儿的肩膀,从车上下来,把大衣递给了手下。 那群人面面相觑,互相推搡着,谁都不敢做再往前跨出一步。他们战战兢兢的叫嚷着“把那个男孩儿交给我们......” 他不屑一顾的轻笑了一声“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着,便一溜身冲到了他们面前,摁住了一个人的肩膀,一个过肩摔,将那人甩到了地上,那个男人捂着胸口嚷嚷着“看什么看,还不上?” 他们蜂拥而上的将他围堵起来,张牙舞爪的向他挥拳,他一把扯过一个人的手臂,用力一掰,那人的胳膊便已脱臼,接着又拽着二人的衣领,把俩人的头颅摁到了一起,他们摇晃着身体,在原地打转儿。另外几人见此,动了真格,亮出了刀子,他握住了那人挥刀的手腕,轻轻一拧,那人的手掌即刻弯曲,顺势夺过了刀子,直接用那把刀抹了脖子。 那个男人脖子的血瞬间喷溅出来,吓得众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在原地,男人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竭尽全力的伸出手央求着同伴的救助,他们只敢站在一旁,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回去告诉那个姓周的,人是我杀的,他要有那个胆量,就去上海会会我!”盛方宸杀气腾腾的瞪着那群人。 “您——您——您是谁?”一个人畏首畏尾的上前发问。 卓威上前揪住那人的衣领“让他去问问雄爷,上海来的盛先生——他日后自会知道”。说着,便松开了手,将他扔在了地上。 那群人狼狈逃窜,躲在车里的男孩儿正惊恐的望着他,对他又是畏惧,又是敬佩。他拿出手帕擦去了身上的血迹,烦闷的说了句“晦气。”——然后盯着身边的男孩儿“还不下车?” “先——先生.........我想跟着您。”男孩儿畏惧的望着他。 盛方宸颇有兴致的反问道“跟着我?杀人?你年纪轻轻的——有那个胆量吗?” “我也想跟您一样。”男孩儿突变态度,气势汹汹的说。 “跟我一样?呵~”他把男孩儿提溜出来,吩咐手下开车离开。 男孩儿却穷追不舍的跟在他们的车后,跑了一路,直到他们停在了叶公馆的门口,才停了下来。他气喘吁吁站在一旁望着盛方宸,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盛方宸从车里走下来,侧身打量了一眼,接着轻笑了一声,并未上前与他搭话,直接进了叶公馆。俩人在公馆内简短的寒暄了一番,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只身离去。当他从里面出来时,那男孩儿还蹲在墙角等着他。 男孩儿见此跑了上去“先生,您就收下我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见他仍旧无动于衷,便抱住了他的腿,央求道“求求您,就让我跟着您吧......您要不答应,我就不松手........” 他俯下身,面露凶光吓唬道“这么小,就会威胁人了?不怕我像刚才那样——把你也杀了?” 男孩儿惊恐的把脖子向后一缩,执拗的说道“反正——反正早晚都得死,与其整日提心吊胆,担心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放手一搏。” 他望着眼前的男孩儿一片赤诚,想起最初的自己。他并不想让这个男孩儿跟自己都上同样的路。可在乱世之中,有人能真正的高枕无忧?穷人有穷人的苦,富人也有富人的难! “跟着我可不是什么好事!”盛方宸拍了拍他的脑袋,将他的手掰开,径自上了车。 男孩儿愣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正当车子准备驶离,他喊了一声“我不怕死,要跟您一样,出人头地。” 盛方宸探出脑袋望向了车外,若有所思的冲他喊道“还不上车?” 他笑逐颜开的迅速的跑了过去——“多谢先生。” “别高兴的太早——我中午就要离开北平,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得让你哥先点头。”盛方宸交代道。 他坐在轿车上,得意洋洋的说着“我哥指定同意!” “你叫什么名字?”盛方宸侧身问道。 “八两。”男孩儿迅速回应。 “这是你的名字?”他疑惑不解的望着男孩儿追问道。 “对啊,我打小就被人叫八两.......”男孩儿一本正经的说。 盛方宸忍俊不禁的反问“那你哥——莫非叫半斤?” 男孩儿一脸吃惊的望着他,煞有介事的应允着“您真神了!我哥真就叫半斤.........以前在老家,大家都叫我们半斤八两~”听着他讲述着自己的过往,不禁笑出了声。 刚好回去的路上,就碰上了传说中的‘半斤’,便叫他上了车,行驶到火车站旁的一间咖啡厅,他把弟弟从盛方宸的身边拉了过来“让你找机会逃,没叫你到处乱跑,刚街上死人了......急的我到处找你。”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男人“这位瞧着有些眼熟,你怎么认识这位老板的?” 男孩儿歪着头凑近他的耳边“哥,你忘记了?他之前给我们几个大洋——就在火车站,还打伤了你.....” 半斤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又将他仔细端详了一番,把小弟拽回了身边“你怎么搞的?又闯什么祸了?” “哥,我没有闯祸——是想跟着他干大事来着。”八两扭动着身子凑近解释道。 盛方宸头疼欲裂的扶着脑袋“行了........真够乱的。我来讲——你弟想跟着我做事,不过,得事先讲明,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跟着我不是什么好事,脑袋得别再裤腰带上,我虽不能承诺你们未来前途光明,但保你们衣食无忧,不至于风餐露宿,让你们能活的像个人!” “快答应啊,哥——还犹豫什么呢?”男孩儿推搡着他。 “你搞清楚他是什么人了吗?”半斤瞪着小弟追问道。 “哥,你也不想想,咱们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要担心回去被海哥的人揍,咱挣不到钱不说,还得白白挨顿打,也不知道哪天就会被他们打死,与其听天由命,为什么咱不搏一搏?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肯定不是一般的人。你可没见着,刚才在街上,他与人搏杀的样子,真痛快,三两下就把别人全部打倒,一刀就给人抹了脖子.......”他绘声绘色的将刚才厮杀的场景描述了出来。 那个男人大惊失色的从沙发上蹭的跳了起来大叫道“什么?原来刚才是你在街上,杀了他?” 盛方宸若无其事的说了句“杀条狗而已,至于这么激动?” 他愣了一会儿发问“你真的想好了吗?八两——跟着他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是要见血的!” “我早就想好了,哥,你快点儿答应吧.....”八两推搡着他的胳膊,让他快些决定。 男人想了想自己的命运和如今的世道,闭着眼,心一横便应允了他。“你一定好好好带我弟弟,他聪明着呢~” “不过——我有个条件。”盛方宸若有所思的说。 “您说。”男人凑近等待着。 “我马上就要离开北平,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混进许家,给我盯着沈穆瑶,三天一封电报,我需要知道她的情况,这些钱留给你自行处理,后面也会派人过来与你对接。”盛方宸义正言辞的交代道。 “那我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我弟?”男人犹豫不决的问。 “你也可以不答应。”他正打算起身离开,男人却拽住了他的手“我答应,求您一定要好好培养他。” 盛方宸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放心,我不会亏待他,一定不负嘱托,希望你——也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别忘了你的任务,明白吗?” “我还不知道您是.......”男人小心翼翼的问。 “盛方宸。”他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男人心惊胆战的望着他“盛——盛方宸?您就是上海来的那位?” 盛方宸点了点头,把男孩儿交给了自己的手下,打算直接前往火车站,男人拽着他,凑近说了句“盛先生,小的说句不合时宜的话——那沈家小姐,今日成婚,又嫁进许家,以后的日子衣食无忧,咱有必要.......” “我让你办事,你只管去做。”他瞪着那人呵斥道。 “这么问吧——您和她什么关系?我也好拿捏日后分寸。”男人追问道。 他揪起那人的衣领“不该你打听的,别瞎打听,按我吩咐做事”临走前,又在他耳边补了一句“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她的所有,我必须全部知情,不要隐瞒一丝一毫,听明白了吗?” 男人心领神会的点头应允,望着他们远行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胸前的银票,这才从刚才的对话里清醒过来。 第99章 盛方宸缺席婚礼 婚礼是中西结合的形式,并未完全按照旧时礼仪。许宥祖带着兄弟驱车来到沈家接亲,后面跟着迎亲队,一路上锣鼓喧天,唢呐声连绵起伏,街上的两边围满了凑热闹的人群,对此连声恭贺,许泽毅从车上拿着喜糖朝车窗外抛去。 当车子行驶到沈府门口时,迎亲队鱼贯式的站成两列,在门口敲锣打鼓,随之,便跟着许宥祖在管家的指引下来到了堂屋,林怀柔坐在主人位欣慰的望着新郎,张婶恭候在一旁,照顾着她。 许宥祖让众人在庭院等着,只身进入了内堂,对着林怀柔行叩拜之礼,并呈上由父亲写好的迎亲简帖,她接过帖子,仔细审阅一番,将其交给了张婶。接着,沈府的仪仗队也开始奏乐,一派鼓乐齐鸣的热闹场景。 张婶儿遵循着沈夫人的吩咐,将沈穆瑶从后院迎了出来,他含情脉脉的望着门廊里走来的披着红盖头的女人,她正仪态万方的朝这边走来。俩人对着母亲行礼之后,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上了轿车,外面一片恭贺的叫嚷声,并伴随着连绵不断的炮竹声。 林怀柔在张婶儿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从里屋走来,握住了女儿的手“瑶瑶,今后你就是许家的儿媳,去了许家,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性妄为,万事妥帖,三思而行,娘不能护着你一辈子,以后的路要靠你慢慢摸索着走,你们俩要好好的,知道吗?” 沈穆瑶的眼眶湿润,泪水滴在了母亲的手上,呜咽道“娘,我知道的,您不用担心.......您也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要过于操劳。我虽然出嫁,但始终是您的女儿,会时常回来探望您的......” 她把许宥祖的手拉了过来,将二人的手叠到了一起“宥祖——我把唯一的女儿交给你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如果有不周到的位置,希望你们能多些包容,今后——就靠你护着她了。” “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许宥祖诚恳的应允道。 在一番叮嘱之后,迎宾队率先在前面开路,轿车跟在他们的后面随行,林怀柔依依不舍的惜别了女儿,双眼已浸润在泪水之中,队伍和汽车渐行渐远,只留余音回荡在自己的耳边。 她拿着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体力不支的靠在张婶的身边“终究是嫁了——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夫人,您现在可以安心调养身体了.........您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还不了解吗?姑爷心里只有咱们小姐,现在好不容易娶到了,肯定会好好待她的!”张婶搀扶着林怀柔回屋,贴心安抚道。 林怀柔轻咳了几声,欣慰的点了点头,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在今日尘埃落定。 迎亲队伍即将抵达许家时,许泽毅便提前下车张罗,在张管家的吩咐下,已经点燃了鞭炮,队伍和轿车迎着锣鼓和鞭炮声来到了许家大门。钱玉英催促着女儿上去把新娘从车上搀扶下来,她不情不愿的走到车边,伸出手把她牵了出来。 凑热闹的朋友和宾客从那些下人的花篮里捡了一把花瓣撒在了他们身上,下人们把那些红的、黄的纸屑一路撒去,将二人迎进门,婚礼即将进入高潮。 香案上烟雾缭绕,红烛高烧,许继光与自己的妻子坐在内堂里,春风满面的望着面前的俩人,所有亲朋好友和傧相二人各自就位,在众人的恭贺里,拜堂仪式正式开始。 俩人在通赞的带领下首先来到许家祠堂,对着神位和祖宗牌位进供香烛,随着引赞的指引,二人站在堂前,献出香烛,明烛、燃香、上香、储伏,平身复位。又在通赞的指示下跪身,叩首,在三叩首之后起身离开了祠堂,来到前院的内堂。 “请两位新人就位,拜天地.......”通赞一脸和气将声音拖的极长。 “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因缘,一鞠躬;二拜日月之精华,万物生长皆由她,二鞠躬;三拜春夏和秋冬,风调雨顺万事和,三鞠躬。” “二拜高堂——一拜父母眼养我身,一鞠躬;二拜爹娘教我心,二鞠躬,再拜和睦黄土变成金,三鞠躬。” “接下来是夫妻对拜,请二位新人向左向右转身”通赞指引道。 许宥祖的内心欣喜若狂的望着身旁的妻子,二人转身相视而立“一鞠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鞠躬,夫妻恩爱,早生贵子;三鞠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礼成,将新娘送入洞房........”傧相二人双手作揖上前道贺“恭喜二位喜结连理,恩爱白头.....”。 沈穆瑶被何婶儿带到了婚房,她局促不安的坐在床榻上,不为所动的盯着自己的脚发愣,许宥祖此刻正在前院招待着各方亲朋好友,大家就此落座。众人与他逗笑取乐,还有几个调皮的小孩子嚷嚷着要去后院看看新娘子,被他拦住“你们几个小家伙,今日不许胡闹.......”他拿了一把糖递到她们的手里。 许泽毅站在一旁,随时恭候着替他倒酒,接着,向各位宾客逐一敬酒,大家纷纷举杯说着祝福的话语。在一番寒暄之后,婚宴就此开席,他的朋友围堵上来,一杯接一杯的向他灌酒,他兴致高昂,来者不拒。 在聊天的间隙里,又朝着众人打量了一番,侧身转向许泽毅,问道“盛方宸没来?” “没啊——大哥,你打听他干什么?”他一脸纳闷儿的问。 “哼!估计他正在哪儿借酒消愁吧.......”许宥祖洋洋得意的说。 “大哥,你还真是神机妙算啊,昨晚,我在青花会见过他,看上去心情不好,确实喝了不少,说不定........还睡着呢!”许宥祖添油加醋的回应,“诶,不对啊,你成亲,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大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又追问了一句。 许宥祖轻笑了一声,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以后就明白了!”宴席结束之时,已经临近深夜,他醉醺醺的来到后院,看着门框两边贴着的对联:一世良缘同地久,百年佳偶共天长,横幅上正写着“鸾凤和鸣”四字,门上贴着大红的双喜字,房间正中悬挂着彩灯,窗户上贴着剪纸的双喜字,四角贴着剪纸的蝴蝶图案。 他心潮澎湃的推开房门,何婶儿领着两个丫鬟拿着酒壶,端着秤来到了婚房“请少爷您揭开喜帕吧。”丫鬟笑盈盈的将盘子呈上。 他从盘中拿出那杆秤小心翼翼的挑起了喜帕,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缓缓抬起了头,正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周婶儿笑逐颜开的呈上合卺酒,二人拿起酒杯共牢而食。随后,下人们说了几句贺词便悄然离开。他转身将房门关上,凑近又将新娘仔细端详了一番,情不自禁的说“瑶瑶,你今天真漂亮.....”说着,便准备用手去碰触她的脸庞,却被她慌乱躲开。 在二人尴尬之时,一群朋友在门口拍着房门“宥祖,让我们进去看看新娘子啊”“就是,娶了个美人儿,哪有不给看的道理”“别藏了,快把门打开,让我们瞧瞧新娘子”“不开门,我们哥儿几个可撞门了啊......” 他起身走到了门口,带着醉意的把门打开,将他们拦在了外面“你们几个,就挑今日闹事,刚才在前院灌了不少酒,现在还要来欺负我的瑶瑶吗?” “宥祖兄,你这话可不对....怎么能叫欺负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不过是想看看那位新娘子而已~”说着,几个人就侧身挤在一起,把脑袋探进了房间“哟,真是个美人儿,难怪你小子对这沈小姐死心塌地.......要我说——值了!”“你会不会说话,还沈小姐,现在得叫许少夫人.....”“对对对,许少夫人~”众人七嘴八舌的打趣道。 许宥祖将他们从房间里推了出去,挡在门口“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她脸皮薄,你们赶紧下去。” “得——这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啊,还是别打扰这小夫妻共度良宵,兄弟们,咱们继续喝着~”他们勾肩搭背的离开了后院,他转身回到房间,又吩咐了几个下人在门廊处守着,不要旁人来此打扰。 第100章 君子之约 他兴致勃勃的来到沈穆瑶的身边,轻手轻脚的坐在了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眼神微醺“今日,你累了吧?饿不饿?要不,我让她们去弄些吃的送来?” 她抿着嘴摇了摇头,随之低下了自己的脑袋,把手抽了回来,顺便挪开了位置,与他刻意保持了些距离。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他轻声笑道“你不用这么害怕,瑶瑶——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你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要与你办完婚礼吗?” 沈穆瑶抬起头木讷的望着他“嗯?” “只有把你娶进门,才能光明正大的保护你,别人再没由头去议论你,更不会有人欺负你们沈家。”他深情款款的说。 “可我——真的还没有准备好!”她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他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没关系,我尊重你,更不会借此逼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被我感动,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妻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要的不仅仅是你的人,更要你的心。” 她忸怩不安的挣脱了他的怀抱“谢,谢谢你,宥祖。” 许宥祖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被她一把推开,她惊慌失措的从床上跳起来,躲到一旁,他啼笑皆非的望着她“我有那么恐怖吗?跑那么远做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你说的话可得算数........不要逼我.....”沈穆瑶战战兢兢的说。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快过来吧。”许宥祖冲她招手道。 随后,便径自走向衣柜旁,拿出了几套棉絮铺在地上,他头昏脑涨的在地上铺着棉絮,险些跌倒,沈穆瑶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身体,近身问道“你做什么?” “若与你同睡一张床,还真不能保证做个君子。”他满脸笑意的回应道。 “你要睡地上?”她惊诧的问。 他起身凑近到她的身边,低语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睡得太久,对吗?” 沈穆瑶吞吞吐吐的不作回应,只顾闷着头替他整理铺盖和被子。因为此刻,她心里想的全是另一个男人。见她不语,自己也不再过多试探,痴痴的望着她的身影。 她收拾完,起身坐回了床边,内心忐忑的望着许宥祖,相顾无言。他双手撑地站了起来,来到她的床边,揭开了被子,把床上的白布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她困惑的问。 他莞尔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说着,便拿起了梳妆台上的剪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滴了点血,又重新放回了床上。 她从他的动作和表情上已经可以知道答案——落红用的白绸。 “我值得你这样吗?许宥祖.....”她黯然神伤的问道。 他缓缓移步到她的身边,醉眼迷离的望着她“都等了你那么多年,又何必急于一时?”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随后便起身张开双臂“那可以给我宽衣吗?” 沈穆瑶无可奈何的走近他,替他脱下了婚服,将它们整理好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在她转身离开时,拽住了她“多一秒都不愿意给我吗?我真的就这样令你厌恶?” 他的质问让她不知所措,匆忙转身解释“不,不是的——我不是讨厌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一直以来,我从未对你动过别的心思,突然就嫁给了你,还没有适应这层身份。” “听你这意思——还是在乎我的对吗?”他近身问道。 她局促不安的推开了他“早些休息吧,今日确实太累了......” 许宥祖坐在床下,眼睛从未离开过她的身上“你准备就穿着这身衣服睡觉?” 她起身站在了梳妆台旁,卸下了自己的凤冠和头饰,扭捏的侧过身去,望着许宥祖“能不能先转过去?” 他似笑非笑的别过身子,但内心又驱使着他回头望了一眼,看着她把婚服脱下,险些失态,随即又把头挪了回来。 突然,门口闪现了几个身影趴在墙角被他察觉。他起身走到梳妆台旁,将她拉到了床上“快叫两声.....”我娘她们在外面听着呢!说着,便用手晃动着床架,发出咯吱的声响。 沈穆瑶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的身体遮住,害羞的叫了几句,他也随即闷哼了几声。门口的几人相互嘀咕了几句,这才放心的离开了他们的院子。 “可以了吗?”她忐忑不安的问。 “呵呵呵~你放松些,别这么紧张.......睡吧。”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熄灭了房间里的灯。 俩人各自躺下,心事重重的盯着房梁“瑶瑶,你睡下了吗?” “嗯。”她漫不经心的应允着。 “今天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你知道吗?瑶瑶,我曾经很多次幻想过这种场景,甚至连做梦都想着与你成亲、生子、然后你在家里教导着我们的孩子......”许宥祖笑逐颜开的回忆道。 “生子?”她疑惑的重复道。 “对啊,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他迫不及待的问,还没等她回应,又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怎么着,都得生个一男一女,你说好不好?男的我教他做生意,女的你教她女红书画,女孩儿一定得长的像你一样温婉动人才好呢!”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侧过身子回应道“我真的有些累了,宥祖,咱们改天再谈这些可以吗?” “嗯,快睡吧,以后来日方长。”许宥祖扯了扯被子,幻想着他们的未来。 可他不知道,此时的沈穆瑶并没有倦意,而是完全沉浸在与盛方宸相处的场景之中。他的举手投足,他的气息,以及那些挑逗的话语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时之间,让她迷失了方向,自己心里究竟喜欢的是小时候的那个男孩儿,还是这个突然闯进她生活里桀骜不驯的盛方宸? 他为什么总是用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戏弄自己,又为什么时刻的牵动着自己的情绪?她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直到今日,婚礼之前的那个黑夜,他的再次出现,似乎让她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那个时候。 回想起,在母亲的床榻边,她曾亲口允诺,会与他断绝关系,不再与其往来。但他的每一次接近,都让她无法拒绝,甚至贪恋这种禁忌的相处模式。她的情感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开,慢慢的发生了转变。 原本封锁的心,因他开始有了跳动,每每回忆起与他的时刻,心里便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内心突然有一种声音,试图让她撇开世俗的偏见,去跟随自己的心。 第101章 多事之秋 1 翌日清晨,何婶儿领着丫鬟在门口轻声叩门“少爷,少夫人,你们醒了吗?到时候了——该去给老爷和夫人请安了!” 沈穆瑶本就没有睡熟,听到动静,即刻从床上惊醒,猫着身子朝门口望了望,赶紧披了件衣服蹲在地上晃动着他。 “宥祖......宥祖,该醒醒了,何婶儿在招呼我们~”她惊魂未定的盯着门口。 许宥祖睡眼惺忪的望着她,用手揉了揉眼,听到门口的叫喊声,回应道“知道了——这就起来!”说完,她们才离开门口,他顺势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边“还习惯吗?瑶瑶......昨晚地上真冷....” “对,对不起。”她推开了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害羞的妻子,释然一笑“你先去收拾一下,她们一会儿就要进来。” “嗯~”她移步到屏风后换了一套杏色的绣花斜襟短袄,下面穿着豆绿色的长裙,缓缓的从后面走了出来,此时的许宥祖正好把地上的铺盖全部收拾到衣柜里,躺在了她的床上,被子里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他用手撑着脑袋,侧身看着从屏风后面走来的妻子,语气温润的说着“我夫人穿什么都好看~” 她满脸娇羞的走到梳妆台旁边,身体却无所适从这种尴尬的氛围。随后,何婶儿又领着丫鬟们来此拍打房门“洗脸水都给您备好了,还请少夫人把门打开,让她们进去伺候着。” 她们的及时出现才让沈穆瑶喘了口气,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辛苦您了,何婶儿~”下人们把洗漱的东西端了进去,先替许宥祖整理好衣服,让他收拾完,才开始替她梳理头发和容貌。 在她们伺候的时候,何婶儿悄无声息的移步到床榻边,替他们整理好被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床上落红的帕子给抽走。喜上眉梢的盯着俩人“少爷,少夫人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沈穆瑶惴惴不安的望着他,等着他替自己解围——“都不错,就是.........”他欲言又止的说。 她因为他的停顿,而感到不安,手足无措的从镜子里盯着身后的男人,随之,他又补充道“就是夜里有些凉。” 何婶儿这才放下心来,上前叮嘱“今日让她们给您多加床棉絮,入秋了,一入夜,这温度降了不少!” 他抓住了沈穆瑶的心思,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把话完整的说了出来。下人们替她收拾好妆容之后,将她从梳妆台前搀扶起来“少夫人生的真好看......” 许宥祖凑近瞧了一眼,目光炙热的盯着她,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她的脸颊亲吻了一下,他知道,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堂而皇之的靠近她,并且她无法当着众人驳了自己的面子。 尽管她内心抗拒,却不能当着旁人的面表露出来,只好被迫接受了他的爱意。 下人们见到俩人恩爱的模样,掩面笑道“哎唷~瞧瞧,少爷夫人甜的跟蜜罐儿似的,这一秒都难舍难分......” “何婶儿,您啊,可得悠着点儿,再说下去,瑶瑶就该脸红了!”许宥祖春风满面的望着身边的妻子。 她别过脸去使了个眼色“怎的?就许你们秀恩爱,还不许别人说啊?少夫人才不会介意,您说对吧,夫人?” 沈穆瑶勉为其难的挤出一丝笑容“到时候了吧?咱们是不是该去给爹娘请安了?” “哦——对对,瞧我,这一聊天就把正事给忘了。”何婶儿拍了拍脑袋,领着二人来到了前厅,许老爷和妻子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何婶儿率先进去,在钱玉英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她听后立马笑逐颜开的望向了沈穆瑶。 何婶儿吩咐下人端着茶进来,二人在她的指导下向两位长辈请安示意,随即改了口——“爹,娘,请喝茶。”她从木盘里端起茶杯逐一呈上。 “好,好,好.......”许老爷喝了一口茶,欣慰的望着沈穆瑶。 钱玉英接过茶杯,首先来了个下马威“瑶瑶啊,我们沈家不比你们家,可以肆意妄为,不顾后果——有很多规矩还需要遵守,以后让何婶儿慢慢教你,你是个聪明孩子——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游刃有余。” “是,娘,我谨记于心。”她卑微的应承着。 许宥祖握住她的手,上前维护道“娘,瑶瑶刚进门,您别吓着她,什么事不得循序渐进的来,再说,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一定不会胡来的,咱们来日方长,何婶儿也会好好教导她,您就别跟着操心!” “你们俩恩爱比什么都强........”许继光上来圆场道。 俩人相互允诺着,起身来到一旁等候着下面的安排——“行了,都是一家人,你们下去把小姐和二少爷叫起来用早饭,让他们直接去侧房,昨日你们都没有好好吃饭,今天得好好补补。”许继光吩咐道。 下人们面面相觑,一声不吭的望着他,适才发话“老,老爷,昨晚小姐婚宴之后便出府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什么?你们昨晚怎么都不做声?现在才来禀告?”许继光火冒三丈的呵斥道。 “是小姐——小姐去找那位陆先生,昨日见陆先生在门口候着,还说.......”几个下人吞吞吐吐的盯着他,不敢继续往下说,战战兢兢的望着许宥祖,希望他能上前解围。 “说什么?”许继光狐疑的瞪着她们。 “他说自己马上就是许家的女婿,还说小姐早就是他的人,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下人们惶恐不安的跪地求饶。 许继光拍案而起,怒发冲冠的吼道“还没有娶到手,就不把我这个当家人放在眼里,他拿我们许家当什么了?去——派人把小姐接回来,他要问起,就说是我安排的,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横了心要与我对着干。” “是,是,老爷。”他们接到指令仓皇而逃。 许泽毅正巧从后面出来,把他们拽了回来“诶诶诶——你们还真去啊,就你们这一大早上去找陆齐瑞,肯定都得被他收拾一顿。回去待着吧,我亲自去接梦梦。” “可是老爷那边?”他们抓耳挠腮的犹豫着。 “我爹那边交给我,你们还是别去碰瓷儿,不然,这人弄不回来,还得挨顿打,不值当,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许泽毅便径自开着汽车去了陆齐瑞歇脚的旅馆。 那几个人畏首畏尾的回到前厅,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应着“二少爷说,让我们回来,他亲自去把小姐带回来......” “也好,省的她推脱,都退下吧。”许继光用手揉着太阳穴,一大早就被女儿的作风气的青筋暴起。 许宥祖移步到父亲的身边,细心安抚“爹,您犯不着为这事生气,他终归是要把梦梦娶走的,现在,我们的婚事也办完了........梦梦的那事儿,您有打算了吗?选好日子,赶紧把这件事给办了,省的外面人说闲话。”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女儿真是一点廉耻都没有,还未成婚,成天就往男人那儿跑,我许继光怎么就养出了这种东西?要不是——唉,我还真不想让小颖嫁给他.......都是命,这都是我们许家的命呐!!!”许继光连声叹气,摇摇头,心里愤愤不平。 第102章 多事之秋2 许家上下都坐在侧房的饭桌旁,等着未归家的二人,半个时辰后,才听到门口有汽车的动静,许泽毅拽着她下车,俩人来到侧房,看着满桌的菜,未见有人动筷,直接坐了下来。 毫不顾忌的喝了起来“我都饿一晚上了,爹,娘,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许继光看着面前这个不知分寸的女儿,愤然起身“你还有脸吃,昨晚,一声不吭的去找那男人,跟谁说了?我们许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反正我和他迟早都要成婚的,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再说——我哪儿还有什么脸面,不是早就丢光了吗?”她夹起一块油饼放进嘴里。 “你——你这个逆子,看我今日不打死你。来人,给我把藤条拿来,只要你一天不嫁人,你就还是我许家的人,我有权教训你这个不孝子。”他气的发抖,捶胸顿足的嚷着。 钱玉英上前阻拦,用眼神示意,让下面的人不要随意离开“老爷,您消消气,咱们女儿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吗?她一向都是这样,这大喜的日子,别动手,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说什么?哼!你让我说什么?我说她一句,她恨不得有十句等着我。现在有了男人,忘了老子,不给她点教训,她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人呢?人都死哪去了?快给我把藤条拿上来......”他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见下人们无动于衷,他索性自己跑到后面,气冲冲的拿来藤条,一把抽在了女儿的脸上,紧接着又是一抬手,正准备打过去,被她一拽,把沈穆瑶推了出去,正好落在了她的背上,众人惊诧不已,许宥祖赶紧过去把她搂在了怀里,顺势夺走了藤条“爹,您就不要再动怒了......有什么话,咱们冷静一下,心平气和的谈。” “还有你——梦梦,你刚才闹什么?她是我的妻子,也是你的嫂嫂——你怎么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她推出去?”许宥祖厉声呵斥。 “你怎么样?疼不疼?一会儿去后面,我看看.....”许宥祖心疼不已的将她护在身后。 沈穆瑶只觉得后背一阵灼热,却若无其事的回应着“没事,先处理她的事吧。” 许梦颖鄙夷的冷哼了一声“谁承认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喊她一句!你们都袒护她是吧,可以——早点让我嫁出去,就不在这人碍你们眼了。”说着,她便抹着眼泪跑走了。 “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说不了几句话,还把自己的错误推到了别人身上,没个交代,就这样跑了,还有没有一点小姐的样子,我看她那心思,全在那狗男人身上。”许继光被气的双脸通红,扶额坐下。 休整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瑶瑶,你看——真是让你莫名其妙的挨了顿打,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女儿,你可千万不要同她一般见识,等过几日,我把她的婚事安排好,就把他们弄到上海去......以后权当没她那个女儿,真是气死我了。” “没事的,爹,梦梦也不是有心的,估计是一时气急失了手!”沈穆瑶言不由衷的回应着。 她知道许梦颖从小到大都嫉妒,她夺走了许宥祖对她的关心,回国之后,这种记恨更为明显,表面上对此并不在意,实则内心也会感到委屈。可她没有办法向人诉说内心的苦楚,只能闷在心里慢慢消化,自冯磊离世,便再也没有人能与她分解内心的忧愁。 “好了好了,这事儿暂且不提,赶紧吃饭,都凉了,你们昨日累了一天,今早这顿可不能落下。”许继光吩咐着大家动筷,自己却起身离开了侧房。 “宥祖,你们先吃,我去后面看看,你爹嘴上一套,心里还盘算着,估摸着正在气头上!”钱玉英拍了拍他的手,带着几个下人离开了侧房。 等到父母离开之后,气氛才逐渐缓和下来,他把碗盖打开,亲自替她盛了碗粥,小心翼翼的端起来,吹了吹,直接喂到了她的嘴边“都饿坏了吧?来,先喝点粥,暖暖胃。” 沈穆瑶局促不安的把碗拿了过来,自己舀了一口“想不到才第一天,就见识了这样的场面。”她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一会儿回房,我替你涂点药膏,指定是伤着了。”许宥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 “不必了,没什么事.......以前我也挨过打。”她借故推脱。 “那可不行,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不再是一个人,虽是打在你的身上,疼的却是我,我得好好检查,才能安心。”许宥祖含情脉脉的望着她说。 她满心忧虑的吃着早饭,尽可能的延长这顿饭的时间,期待着他能被其他的事绊住,从而忘记检查自己伤口这事儿。可饭菜逐渐凉透,她的肚子早已吃不进任何食物,却不见有任何意外出现打乱二人的节奏。 在半推半就下被他带回了房间,又从药箱里拿出了药膏,等着她脱去自己的外衣“怎么了?我不能看吗?” “能不能让何婶儿替我上药?”她犹豫不决的央求道。 许宥祖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轻声解释“丈夫帮妻子上药不是理所应当的?若让她们做这事儿,那我俩不得露馅儿,引人怀疑?还是说——你根本不想让我看?” “没——没有”她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服,不愿脱去。 他将沈穆瑶的手拿开,不允许她的反抗,轻轻的从后背拉下了一角,藤条的红印清晰可见,接着,便拿起身旁的药瓶,用手蘸了点药膏,在伤口上画圈儿涂抹,白皙而滑嫩的肌肤,让他难以自控。正想低头去吻她的后背,却被她警觉的拉起衣服,重重的把他推到了床框上,脑袋与木框来了个亲密接触。 许宥祖哭笑不得的望着她“对不起,瑶瑶,刚才我是不是把你吓到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见到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保证,以后不会像今日这样鲁莽!” 她惊慌失措的拽紧自己的衣服,歪着头打量着他,担心的问“你——你没事吧?” 他起身走了过去,故意捉弄道“有点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谋杀亲夫。” “.......我无心的,只是条件反射。”说着,便又刻意的与他保持了些距离。 他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庞,耐心安抚道“好了,瑶瑶,别把这事儿放心上,收拾一下,咱们出发了。” “出发?去哪儿?”她一脸茫然的追问。 “忘了吗?.....今天得回门啊,咱们要回去看看娘。”许宥祖忍俊不禁的望着她。 “哦。”她回到梳妆台重新整理了一下仪容——“美着呢!快出发吧,没准,娘正等着咱们呢!” 许宥祖正要去挽着她的手离开,却又被她躲开“怎么?连手都不让我碰吗?” 说罢,他再次伸出了手等待着她的回应,沈穆瑶看着他一脸深情,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模样,被逼无奈的跟了上去,把手交给了他,许宥祖顺势挽住了她的手,俩人冲着门外走去。 第103章 多事之秋3 俩人驱车回到了沈府,却未见林怀柔的身影,在打听后才得知昨日她情绪激动,在夜里咳嗽不止,折腾了一宿,天亮才睡下,让他们留下来用饭,免去那些繁琐的俗礼,不必前去探望,只吩咐管家好好侍奉二人。 沈穆瑶听闻此事,提着裙子就跑去了母亲的院子,透过窗户,看到熟睡中的母亲,却不忍推门进去惊动她。望着床边那盆血水,还有在一旁打盹儿的下人,心中郁郁寡欢。她知道母亲可能随时会离开,只求上天能对她仁慈一些,不要让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庭再雪上加霜。 她轻手轻脚的来到前厅,许宥祖起身询问“娘怎么样了?还睡着吗?要不......我去请个西医来瞧瞧?我认识一些洋人大夫,他们没准有法子。” “多谢姑爷还记挂此事,不过夫人........之前看过西洋大夫,当时开了一些西药,夫人赌气不肯喝,拖长了日子,越来越严重——唉,说句不中听的话,夫人这辈子都亏在这执拗的性子上!老爷之前又整天忙于奔波,这才耽误了病情,后面也请大夫来瞧过,都束手无策,已经药石无医,只凭那些大补之物吊着身体,恐怕.......”管家唉声叹气的说。 她抿着嘴转身望向许宥祖,用力的拽着他的胳膊“宥祖,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娘,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让他们过来看看,总比什么都不干等死强。” 他拍着她的手背轻声安抚“放心吧,瑶瑶,娘一定能逢凶化吉,我回去就联系这事儿。” “好,麻烦你了。”她客气的回应道。 许宥祖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安慰“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不需要说这种客套话。” “小姐,您真是嫁对了人——相信老爷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息。”管家上前奉承着。 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又恢复了冷静“宥祖,这事儿得赶紧,要不,我这心里七上八下,吃不下,也睡不好。现在可以去联系那些人吗?我一刻都不想等了。” “好,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办。”他把沈穆瑶交给管家,只身离开了沈府。 直到午时,才带了几个人进来——“瑶瑶,这几个都是有名的西洋大夫,还带了两位中医.......等娘醒了,就让他们进去瞧病。” 管家下去吩咐人准备午膳,又叫来下人好好招待这几位贵客。在一番忙乱之后,她终究还是被前院的动静吵醒了,轻声问道“是不是瑶瑶回来了?怎么那么吵?” “正是——夫人,您要不再歇会儿?我去让他们小点儿声。”张婶俯身回应道。 “不了,死了有大把的时间让我睡,扶我起来,替我收拾收拾,让他们来见我。”林怀柔病恹恹的吩咐着。 张婶儿将人扶了起来,撇嘴辩驳“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且活呐,以后还得抱孙子呢,别说这些丧气话,叫小姐听了去,心里又该难过了。”她替林怀柔简单的收拾好仪容,让下人去把他们请进来。 沈穆瑶率先进门,坐在了床边,母女二人寒暄了片刻,才让许宥祖带着那些大夫进门瞧病——“这是做什么?瑶瑶,怎么这么多人?还有几个洋人?” “娘,这些人都是宥祖的朋友,他们医术精湛,来替您瞧病的~”沈穆瑶耐心安抚道。 林怀柔摆了摆手,气息微弱的说“不用了,瑶瑶——娘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别人给我下结论。让他们都走吧,别费事了!” “不行——娘,这次我不能依你的性子,你就让他们瞧瞧,保不准他们有办法呢?”沈穆瑶把他们带到了床边,起身让位,一炷香之后,众人都沉重的叹了口气。把二人带到了门外仔细交代了几句。 “太晚了.......恕老夫无能为力”“许大少爷,恕在下医术不精,实在回天乏术。”“许先生,这位病人拖的时间太久了,身体的器官已经呈衰败之相,再好的药都没用”“我也这么认为.......病情耽误的太久,身体的机能都跟不上,什么药都吸收不了。”“实不相瞒——依我看,请您二位还是早早做好准备,这病估计.......就是这段时间了。有什么未了的心事,赶紧着手去办,让她安心的离开!”他们对此各抒己见,不过结论都是保持一致,便是让沈穆瑶着手准备母亲的身后事。 沈穆瑶愤愤不平的嚷嚷着“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吗?你们不是大夫吗?怎么会无能为力?用什么药都行,只要能让她活下去,我有钱,你们要多少,我都给,求求你们......救救我娘。”说着,便跪在了众人面前。 他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强行拉了起来“别这样,瑶瑶,不要让娘担心.......”随后,又叮嘱了两位中医“你们尽可能的开点药吧,什么药都好,至少能让她多活些日子!” “大少爷,不是我们不肯开,实在是——这么跟您说吧,我们拖着她的身体,只会让她越来越痛苦,为何不?......”其中一个大夫语重心长的提醒道。 “我知道了——去吧,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你们尽管开药便是。”许宥祖将他们打发下去,搂着她轻声安抚。 “唉,真是.......咱们下去吧。”大夫无可奈何的离开了前院,被管家领下去开方子,不过上面的几味药下的极重,临走前特意交代,如果病情加重还是不要继续服用,停药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沈穆瑶调整好情绪,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房间,坐在她的床边,替她掖了掖被子“娘,他们说有办法的.......您只要按时服药,身体就会慢慢恢复。” 林怀柔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忍拆穿,便允诺道“好,好,娘听你的,一定会好好吃药。”她虽然躺在床上,并不代表她耳聋,刚才外面的谈话,她听的一清二楚,瞧病的大夫不是同一个,但说的结论却都一样,为了不让女儿难过,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附和着。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在谈话中突然睡去,她和许宥祖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院子,管家本打算让他们去吃午饭,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摆,已经是下午四点,时间早过了。刚才那种时候,自己也插不上话,现在过了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宥祖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的妻子“饿不饿,要不吃点东西?” 她摇了摇头,用手撑着脑袋,若有所思的问了句“我能不能留下来?” “娘现在这种情况,咱们留下来也解决不了什么,还会让她为我们担心,你放心,我会安排人过来好好照看,而且.......我们毕竟刚成婚,你就住回娘家,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闹别扭!”许宥祖上前劝解道。 “我管别人说什么,娘都病成这样,我怎么安心,你还说什么都听我的,现在又不让了吗?”沈穆瑶气急败坏的说。 他凑近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罢了,你要决定好了,我留下来陪你,你一个人住这儿,我也不放心。” “不用了,你那边不还有生意得忙吗?我一个人留下来就行,只是想多陪陪她,不知道还能陪她多久......”说着,眼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定定的看着地面。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他言辞肯定的望着沈穆瑶。 “这儿也是我家,你还不放心我在自己家吗?还是说你不信任我?”沈穆瑶质疑道。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他犹豫不决的说。 “那这事儿就说定了,不要再讨价还价,我们以后的日子不还长着吗?是你说——不急于一时半会儿!”沈穆瑶斩钉截铁的盯着他。 许宥祖听着她的那番言论,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明明是让她心安的一句话,到头来却成了对付自己的武器。看着她分毫不让的架势,只好退让,无奈答应。 傍晚,在用过晚饭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沈府,而母亲喝完了药,也沉沉睡去。她的内心竟有一丝欣喜,不用再去许家面对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也不用面对许宥祖的一腔深情而无动于衷。在这里,她终于可以做回沈穆瑶,而不是许少夫人。 第104章 周烨文的出场 他从北平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不过只颓唐了几日,便很快调整好心态,重新步入了自己的生活轨道,他把所有的精力全部寄托在生意里,不让自己有分心的空档。 盛鸿声见生意日渐兴盛,对他的私事并未过问,而他,把从北平带回的男孩儿托付给韩楚,让他用心培养,自己则周旋于各种生意场,开始与洋人谈起了买卖。 一日,他正邀请了两个对丝绸感兴趣的外商,在维纳斯谈论生意,不过,他们的国语实在令人堪忧,两个人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正在一筹莫展之时,旁边一位身穿藏蓝色长袍的男士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不介意,我来说几句吧?”男人态度谦卑,俯身问道。 他摆了摆手,让男人坐在了旁边“你可以听懂他们的话?” “刚从国外留洋回来,略懂一二,如果你信得过的话,我可以帮你翻译翻译。”男人胸有成竹的说。 他审视了一番面前的男人,经过考量之后,决定让他来试试——在一番交流之后,他开出的条件令人心动,很快便签订了买卖契约,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虽然跟他们谈生意的过程很头疼,但最后签订契约却很豪爽,跟洋人做生意不需要太多的勾心斗角,只要东西实在,条件合理,便能达成合作。这一切还得归咎于那个突如其来的翻译。 盛方宸为他们叫来了几个小姐,留下来招待外商。让那个男人跟着自己来到了办公室。俩人离开了灯红酒绿的交际场,互相打量着对方,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回国后,有没有什么打算?”盛方宸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这种战乱时期,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哪还敢有什么其他的打算,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拿笔杆子的不如拿枪杆子的!”男人壮志未酬的痛饮一杯酒。 “你这未免太看轻自己了,刚才多亏你,不然我得失去一桩好生意。”盛方宸义正言辞的说。 “我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恰好在旁边听到,看你一脸烦闷,就过去试了试,没想到真给我猜中了。”男人坦率的回应道。 “我这儿倒有一份差事——不仅能让你混个温饱,还能让你衣食无忧,你有没有兴趣?”他转身望着那个男人郑重其事的发问。 “做生意?”他一脸疑惑,又摆手道“不行,我哪是做生意的料?让我写写字还行.......”他自惭形秽的说。 盛方宸点了根烟,轻笑一声“我也没打算让你碰生意,只是,偶尔会接待外商,你不介意可以待在我身边,替我翻译一下,正好——我身边都是些光有一身力气,却没有学问的人,你留下来,对我来说是件如虎添翼的事。” “这,这怎么行?再说,我只会写几个酸字,哪有能力给你当翻译。”男人摆手作罢。 “你不用急着答复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好,如果你最后还是决定不当这个翻译,也无所谓,我可以把你安排进报社,让你有地方施展自己的才华,不至于只是混个温饱。”盛方宸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话当真?”男人狐疑的望着他。 “我盛方宸发话,绝无虚言。”他语气笃定的回应着。 “原来——您就是盛先生,真是失敬了,之前听朋友提到过您的名字,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叫周烨文——火华烨,文化的文!”男人惊诧的附和道。 “那我们还真是有点渊源——我从前也姓周,没准跟你是本家。”盛方宸一脸欣赏的望着他说。 俩人相视一笑,又攀谈了几句“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事儿我得好好想想,毕竟跟着您做事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在下先行告辞。”周烨文双手作揖,离开了办公室。 人走茶凉,房间又变的空荡荡的,即使外面仍旧歌舞升平,可一到放松之时,他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到了北平。他打开房门,吩咐手下去调查周烨文的底细,顺便望了一眼舞厅上的女人们,心中有种无法倾吐的欲望。 他在手下耳边嘀咕了几句,片刻之后,一个打扮清纯的女人走了进去。她穿着天青色的的绣花旗袍只身进入,坐在了盛方宸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替她倒了杯酒“先生——您最近是怎么了?从北平回来之后,都闷闷不乐的,也不让他们去叫我们进来.......” 盛方宸抬起头望着她,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妆容,一头学生短发垂于耳边。“谁让你剪的头发?”他勃然变色的瞪着她。 “现在流行这种.......好多客人都喜欢我们装学生!”女人内心惶恐的回应着。 “装学生?你觉得自己装的像吗?”他满脸鄙夷的反问道。 “先,先生,我——知道自己比不上那些姐姐妩媚,但他们真的都夸我,说从来没在舞厅见过我这么纯情的女人。”她瑟瑟发抖的把头低下,不敢有半点动作。 “滚出去。”盛方宸趴在桌上指着门口。 他并不想去指责这些身不由己的女人,毕竟,她们也是为了生计着想,想方设法的留住那些客人。可当他看到曾经妖娆妩媚的女人装出一副清纯模样,内心就忍不住的想要朝她们发火。 似乎‘清纯’和‘俏皮’只属于那一个人,决不允许旁人去玷污那份美好。他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沈穆瑶的音容相貌,在离开北平之前的那几晚,她让自己彻底陷了进去。正当他沉浸在相思之中,门外又进来一位女人。 她穿着暗紫色旗袍,披着狐皮坎肩儿,把头发盘起,婀娜多姿的朝他走来,慢慢用手撑在了桌上,俯身凑近,极具魅惑的说着“您这是怎么了?这么大气性?从前您很少凶我们的,今日是怎么了?”说着,便转身,蹲在了他的身下。 一边替他捏着腿,一边靠在他的怀里娇嗔“您怎么一声不吭的,有心事吗?” “你在揣测我的想法?”他满脸狐疑的瞪着她。 “岂敢,您真是冤枉死人家了,我们都在您的手下做事,每天受那些男人的气也就罢了,您还怀疑污蔑我们!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呜呜呜~”女人拽着他的袖子假装哭闹着。 他捏着女人的下巴,辩驳道“少拿你那套心思对付我——我叫你了吗?你就敢进来,是不是我最近对你们过于照顾,让你们分不清主次了?” 女人依附着他,撒娇道“我真是冤死了,您离开上海的这段日子,可让我们好等,姐妹们都数着日子,盼您回来,您一回来就这样凶我们......”说着,便想伸手去替他解开领带。 “出去。”他面无表情的呵斥道。 “先生——”女人拖长了声音娇嗔的捏着他的袖子不愿离开。 “滚”。盛方宸突然大发雷霆的怒吼一声,把女人吓得仓皇而逃。 第105章 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她 接着,他的手下把所有风格的女人全部带到了房间里试了一番,所有人,无一例外的被他吼了出来,只剩下一个新来的,不情不愿的被他们带了进去。 她胆战心惊的站在门口,望着沙发上的独自饮酒的男人,不敢靠近,他醉眼迷离的望着她羞涩的模样,朝她挥了挥手,女人战战兢兢的走过去,被他一把拽到了身旁的沙发上。 “之前没见过你——新来的?”他倒了一杯酒问道。 “嗯,我是逃荒来的,跟家里人走散了,被人贩子拐了才到这儿的,求求您——行行好,放了我吧。”女人拽着他的胳膊央求道。 “你觉得,我把你放走,你就能活下去?你能被他们拐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盛方宸不屑一顾的说。 “可我——不想做舞女,我不想跟她们一样沦落风尘。”女人一本正经的说。 “她们凭自己的本事挣钱,你有什么资格嫌弃她们?难道——你觉得自己比她们清高?”他反问。 “我可以把你放了——不过,你要想清楚,留在这儿,我不会逼你跟她们一样去伺候男人,你大可以在后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这儿的女人全凭自愿。绝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只是,你下次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落到别人手里,跟我这可不一样。”盛方宸靠在沙发上晃动着酒杯,若有所思的说着。 “您真的不会逼我?”女人浑身颤抖的发问。 他望着女人害羞颤抖的模样,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她的面容,想起最后那晚的失态,又在酒精的作用下,鬼使神差的把她推到了沙发上,喊着沈穆瑶的名字。 “穆瑶.......我真的好想你......穆瑶”他如痴如醉的望着她说。 女人惊慌失措的用手推开他,解释道“您认错人了——我不叫穆瑶......” 盛方宸头痛欲裂的晃了晃脑袋,定了定心神,看着被压在身下的女人“呵~我真是疯了。”他狼狈的起身,跑到一旁端起一盆凉水淋在了自己的身上。 “您这是?”女人被吓得目瞪口呆。 “我刚才说的你想清楚了吗?如果要走,我现在就把你放了。”盛方宸追问道。 “好,那我只留在后台。”女人一口答应,随后从旁边抽了一条毛巾递了过去“您还是擦擦吧。” 他挥手作罢,示意她离开,等到办公室仅剩自己一人,又开始没完没了的喝着酒。深夜时分,他的手下正扛着宿醉的盛方宸,把他扛到车上,准备送回到他的会所,一个女人急匆匆的从舞厅里跑来。 “先生这是回哪边?”女人急切的上前发问。 “向娜?刚才你去哪了?找你一圈都没见人影。”卓威一脸纳闷儿的望着她。 “今儿我休息,去戏院了——听她们说先生今天心情不好?”她追问道。 “你看看那样子,能好吗?行了,你就别动那心思了,不然也得挨顿骂。”卓威正准备开车离开,她却直接打开了车门,坐了上去“直接去会馆吧,我来照顾先生。”向娜望着身旁男人,得意洋洋。 “知道你有本事,不过——今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先生心里有事,你别硬上,快下去。”卓威交代道。 “啰嗦,快开车,出什么事我不怨你,先生要怪罪我认罚。”女人挪了挪屁股,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个女人不仅是维纳斯的台柱子,更是盛方宸身边的红人,她对他有一份爱慕之情,却从未告诉旁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求能为他分担一些忧愁,哪怕只是露水情缘,也从未在意。 卓威叹了口气,将二人送回了会所,在他的搀扶下,才躺在了床上,向娜将他打发走,他临走前特意叮嘱,让她注意分寸,不要在今日做的太过。哪怕他们曾经有过几次,在今日也要收敛着性子。 女人随意附和了几句,来到床边,望着面前醉醺醺男人,他此刻已是插翅难逃。可他的嘴里却一直叫着另一个女人,是她从未听到过的一个名字。 她替他把外套和裤子脱去,又擦了擦身子,慢慢俯下身去,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容“你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说着,便情不自禁的吻了吻他的脸,慢慢脱去了身上的累赘,紧紧的贴了下去。 睡梦中,他依稀感觉到有人正在自己的身上摸索,他以为的是自己过于思念,才会在梦里与她做这件事。他缓缓的搂住面前的女人,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朦胧的睁开了眼睛想要看清她的容颜,却大惊失色的瞪大了双眼,将她一把推到了床下“怎么是你?” “方宸.....”女人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他轻蔑的瞪着床下的女人“别这么叫我——谁让你来的?给我穿好衣服,离开这里。” “您刚才不是.......”向娜委屈巴巴的说。 盛方宸从床上捡起她的衣服扔了过去“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向娜穿上衣服,仍旧不肯离开,她追问道“为什么?您从前根本就不会这样对我们——自您从北平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既不宠幸我们,也不再关心我们!整日不是谈生意就是把自己锁在办公室喝个烂醉。” “向娜,你不要仗着自己是舞厅里的红人,就敢这样跟我讲话。我的事,轮不到你管,更没有资格去过问我的私事。”盛方宸起身来到盥洗室冲了冲脸。 “您是有心上人了吧。”向娜双手环胸的望着盥洗室的男人。 他沉默不语的从里面走出来,喝了一口水“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忘了,你只是替我挣钱的,不是我的女人。” “她叫——穆瑶?”向娜不依不饶的追问。 盛方宸转身掐住她的脖子“我警告你,顾好你自己的事,不该你管的别管,否则......” “如何?”她直勾勾的瞪着他。 “否则,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说着,便把她扔在了地上。 她闷哼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伤心的离开了会所。盛方宸敞开胸襟,披着外套,百无聊赖的坐在阳台边,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情不自禁的说着“尝过她的味道,便再也回不去从前,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她.......我大概真的是疯了,沈穆瑶——我为你发疯了,知道吗?此刻,你在做什么?是否也会想起我?” 第106章 母亲的教条 钱玉英本就对她心生嫌隙,觉得以沈家目前的家世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如今让她进门,也只是因为犟不过儿子,又因丈夫对此事的默认,才让她顺利嫁进了许家。 她却在新婚的第二天,就搬回了娘家,尽管许宥祖解释是因林怀柔病重,她不过想多陪几日,就让钱玉英抓住了话柄,以此来揶揄沈穆瑶不知分寸。 “宥祖,你对她未免太包容了些,哪有新婚就回娘家的道理!”钱玉英在饭桌上鄙夷的说。 “娘,瑶瑶的母亲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总不过就是这段时间的事.......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就剩下那一个亲人,您让我如何阻拦?”许宥祖无可奈何的解释道。 “她既然嫁进了我们许家,就应当好好做我们的媳妇儿,按她那性子,娘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钱玉英愤愤不平的发着牢骚。 她不知道的是那二人压根就没有同房,看着儿子垂头丧气的模样,便追问道“怎么?娘说到你心坎儿里去了吧?” “娘,这事儿——急不来的。况且,她现在没有这心思,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她还没有准备好.......”许宥祖若有所思的说。 “没准备好?成亲那晚......不是发展的挺顺利吗?何婶儿还跟我说了.......”钱玉英凑近到儿子身边,小声咕哝着。 许宥祖想到当晚尴尬的那一幕,心烦意乱的推开了母亲“好了——娘,这事慢慢来,等过了这段时间,瑶瑶的精神儿恢复之后,一切都好说,现在这节骨眼儿,我实在不想逼她。” “明天,你就去沈府把她接回来,她已经在娘家待了两天,传出去,别人不定怎么议论我们。”她不依不饶的说。 “知道了,娘,您就别为我们这事儿烦心了,还是多操心梦梦的事........泽毅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梦梦又整日不着家,也不知道爹怎么打算的!”他借故转移了话题。 钱玉英翻了个白眼“这事啊,我们着急有什么用,谁知道你爹怎么想的。”她想到女儿即将嫁人,却并非良人,突然没了胃口,与儿子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侧房。 此时,许宥祖也匆匆结束了晚饭,正准备出门去趟沈府,却被父亲叫到了书房,准备商议许梦颖的婚事,他只好就此作罢,反正明日,他也得去接她回来。 林怀柔已经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晚饭也只喝了几口粥,最后还吐了出来,她把下人都打发走,只留下女儿在房间,母女二人说着一些体己话。 她伸出手把女儿拉到了自己的床边,眼睛半睁半合的望着沈穆瑶“瑶瑶,你已经在家里待了两日,你的心意——娘是知道的,可你现在不仅仅是我的女儿,更是宥祖的妻子,应当要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宥祖疼爱你,才允许你任性,可传出去,别人议论的总归是我这个娘没有教好女儿,对许家的名声也不好,明日,你就回去,有什么事,底下那些人会安排妥当,你无需担心娘的身体。” “我跟他未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娘,我现在只有您这一个亲人,您让我怎么放心回去?当初,您让我即刻嫁进许家,我答应了,现在我不过是想多陪您几日,就这么难吗?”她面容悲戚的望着母亲。 林怀柔握紧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的交代道“人这辈子,命数都是定好的,咱们要往前看,娘知道你孝顺,但也要为日后考虑,现在是宥祖护着你,但时间长了,许家二老如何看你?听娘一句劝——不要再任性下去,回去,把你们的日子过好,这是娘现在唯一的心愿。” 沈穆瑶轻轻的趴在了母亲的怀里,扯着被子言不由衷的回应道“我知道了,娘,求您不要再说了。” 她用手轻轻安抚着女儿,不知不觉疲乏的睡了过去。沈穆瑶蹑手蹑脚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小心翼翼的合上了房门,当她回到后院,望着满院萧瑟而破败的样子,心里涌现出一种悲凉之感。 多少北平的世家千金挤破脑袋想要嫁给许宥祖,而他却一直坚定的选择了自己,如今,又因为母亲的事,故意把他晾到了一边,这事儿给别人知道,不知又会心生怎样的妒忌!她虽然并不爱那个男人,可毕竟相识多年,面对他的深情,总觉得自己有些愧对于他。 她心灰意冷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拿着钥匙情不自禁的打开了木盒,定定的看着盒子里躺着的木簪,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他的名字——盛方宸。 沈穆瑶小心谨慎的从盒子里拿出木簪,歪着头打量着上面的木雕,为什么明明想的周浏阳,脑海里却浮现了他的身影。她心烦意乱的裹了件披风坐在了门框边,突然想起大婚之日的那个黑夜——盛方宸从树上翻身进了庭院,然后从她手里拿走了那片树叶,独自吹奏起来,那个落寞的身形正如当年的周浏阳。 她细细思索着与他相处的画面,还有他曾经的言论,依稀记起那个令人难忘的夜晚,他的轻浮险些让俩人都犯了错误。好在最后他及时停了下来!逃跑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引起了她的遐想——“你从那棵歪脖子树爬出去,还记得怎么上去吗?”她当时来不及深究这句话的含义,而今看来,总觉得有另一层意思。 他的那番话似乎在暗示她,曾经教过她翻树,可他们明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加上之前房间里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气息,所有的矛头,解释不清的关系,让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她很快便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怎么可能是周浏阳?不过才几年的时间,不可能一点都认不出来,而且,他曾经亲口告诉过自己,他一直生活在上海。 或许,真的只是自己一时的臆想罢了,他那种放荡不羁的性格,实在无法将他与周浏阳扯上关系。 她把木簪放回了木盒里,重新锁了起来。随后,便脱下外衣,熄灭了蜡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当月光顺着窗户折射进来,倾泻在床边时,她的思绪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晚上。 她晃动着脑袋,在床上翻来覆去,制止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这迷离的月色,一再的勾引起她的回忆。她在内心暗暗咒骂着——“荒淫”“不知羞”“放荡”这些恶毒的字眼,可她越是想要摆脱这种想法,那些画面就越发深刻。 最后,她只能闭上双眼,不再受月色的引诱而沉迷其中。可他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仍旧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沈穆瑶拉着被子蒙过头顶,自言自语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突然闯进了我的生活,又一声不吭的离开!你——会是他吗?” 第107章 人微言轻(上) 许宥祖在用过早饭之后,便直接去了沈府,而她也顺应了母亲的话,迫不得已的同意回到许家。她替母亲把药煎好,服药之后边咳边吐,让所有人都无计可施。只有管家在私下试探的问了几句“大夫说,如果反应过激,让咱们把药停了.....” “不能停药——不能。”沈穆瑶看着母亲生不如死的模样,自己内心也备受煎熬。 管家只得按照她的吩咐继续派人盯着炉子,许宥祖从门外走了进来,见管家忙前忙后便上去询问“娘的身体如何?” “小姐跟夫人一样——都是个执拗的性子,夫人每次喝完药,都吐个没完,刚才也劝不住她,姑爷,您帮着劝劝,还是让夫人过几天舒服的日子吧!”管家唉声叹气的上前回应。 他拍了拍管家的肩膀,径自去了前厅,发现一堆人围在林怀柔的房间里,照顾着她的身体,又是吐的中药,又是吐血,场面骇人惊悚,沈穆瑶被张婶儿推搡着离开了房间,她忧心忡忡的望着虚弱的母亲,还未察觉身后站了个人。 “娘的身体——瑶瑶,我看,还是把药停了吧,至少能舒服些。”他缓缓的走到她的身边,双手摁着她的肩膀。 她摇了摇头“不要,不能停,她还有救,对不对?” 许宥祖将她从门口拉到了内堂,耐心解释道“我也想让娘多活些日子,可你看到了她现在那副样子,有多痛苦!咱们还是认清现实吧,瑶瑶,我们让娘体面的离开,不要再折腾她的身体了!” 对此,她没有表态,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大概在一个时辰左右,林怀柔把他叫到了房间里,又把所有人支开“宥祖,娘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的女儿,她若是以后有不妥的地方,你私下提点几句,不要由着她的性子来........” “您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辜负您的嘱托。”许宥祖态度诚恳的允诺道。 在寒暄之后,便催促着女儿赶紧离开,沈穆瑶为了不让母亲动气,只好同许宥祖一起回到了许家。临走时,特意叮嘱了管家,让他停止喂药,希望林怀柔能安然的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刻。 她正准备回房歇着,却被他拉到了前院,让她与母亲打声招呼再回房——“瑶瑶,这几日母亲正为这事儿生气,你一会儿进去可得好好说,服个软就行。” “嗯。”她漫不经心的来到前厅,只见屋里坐着一位满脸怨气的妇人。 还未发华,她便拍案而起“虽说,你们沈家近日发生了很多事——但,你现在是我们许家的儿媳,有些话,宥祖不方便跟你说,我这个做婆婆的,得跟你讲明白。不管沈夫人的身体如何,你都不应该留在娘家,我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还怕没人去照顾她吗?” “您说的是,穆瑶记住了。”她委曲求全的回应道。 “记住什么了?你倒是说说?”钱玉英俯身逼问。 “一切以许家为重,不能再肆意妄为。”她冷漠的抬起头瞪着自己的婆婆。 “你懂事,什么都好说,不懂事,可别怪我对你动用家法!你也别觉得我严厉,换做旁人,我还不稀得管这事,谁让你嫁进了许家,那今后,就得以你夫君为主。”钱玉英不依不饶的恐吓了几句。 许宥祖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上前劝和“娘,咱不是说好,不要动气吗?您这样逼她,有没有想过我?” “你跟我起开——都是你,从小到大围着她转,把她惯得没有边界,我这是在教她做人,又不是害她。”钱玉英把儿子拽到了一旁,向她逼近。 “我刚才说的,都听清楚了吗?”她气势汹汹的望着沈穆瑶发问。 “清楚,明白——谨遵娘的教导!”她低着头,身不由己的听着那番数落。 许宥祖于心不忍的把她拉到身边,护在身后“好了,娘,您该说的也说了,相信日后,瑶瑶不会再乱来,您别动气了,下午梦梦他们就回来商量婚事,您先歇着,我带她去休整一下,一会儿得忙正事儿。”说罢,便拉着她的手跑到了后院。 回到后院,他把院里的下人全部打发走,见四下无人,这才甩开了他的手,愤愤不平的坐在屋中,许宥祖见她态度突变,顺势坐在了她的身旁“是不是生气了?气我刚才没有挺身而出?让你被娘一顿数落。” “本来就是我不对,有什么资格生气呢?”她阴阳怪气的回应道。 “她年纪大了,是有些啰嗦,这些年操持着这个家——也挺不容易的,咱们这些做晚辈的,尽量包容一些,无非就是被她说几句,她不是故意针对你,这是把你当自己家里人,才这样跟你掏心窝子说话。”许宥祖替一心替母亲辩解。 “行了,不用说了,这些话我都明白,我现在没有精力去想这些问题,你娘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头有些痛,可以让我休息一会儿吗?”沈穆瑶失魂落魄的哀求道。 “也好,你先调整一下,一会儿梦梦就回来,等会儿还得去前面商量她的事。”许宥祖摸了摸她的脑袋,离开了后院。 在他离开之后,才敢袒露出自己的情绪,她用手撑着脑袋,看着屋里仍旧一派喜庆,窗户上还贴着那刺眼的大红喜字,内心轻蔑的说了句“她就差把针对这两个字写脸上了!你倒是会为她开脱,哼~倒头来还是选择站在自己的母亲身边!” 她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一边惦记着母亲的身体,一边身处这种水深火热的婆媳关系里,心里苦不言堪,下午,许梦颖还要带着那个男人回来商量婚事,又不知是会变成什么场景。这一摊子事,全被她赶上,原以为嫁给他,一切都会尘埃落定,没想到,不过是在各种烂摊子里反复横跳。 她以为自己会被许宥祖从一而终的保护着,可在实际情况下,他的情谊不堪一击,他经不住长辈的轮番打压,更何况,在钱玉英的心里,她从来都不是最优的选择,而是迫于无奈的接受。这场婚事,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无可奈何呢?她如果有选择,便不会让自己稀里糊涂的嫁进了许家。 第108章 人微言轻 (下) 许继光安排了手头的事匆匆回府,许家上下都在等着两位主角进场,许梦颖与陆齐瑞声势浩大的从门外走来,在管家的指引下来到了前厅议事,而他进门之后的注意力则转到了沈穆瑶的身上。 他一脸诡笑的望着沈穆瑶,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知轻重的说了句“真是看走了眼,确实有几分姿色,难怪——都抢着要你。” 许宥祖看着他的眼神停留在沈穆瑶的身上,愤然起身“陆齐瑞——你在胡说些什么?她是你可以非议的吗?再怎么说,都是你的嫂嫂!” “你着什么急,我不过是在夸她,又没说别的。”陆齐瑞不屑一顾的回应着。 许梦颖趁机捏了捏他的胳膊“今天是回来谈婚事的,你老盯着她干嘛?” 许继光懒得看他们二人打情骂俏,又不想他破坏许家的和谐,便轻咳了几声“都是自己人,我就开门见山,不绕弯子——梦梦的婚事,我不打算操办,你们拍个结婚照,印花税票我已买好,我在四国饭店也定了几桌,就请几个相熟的亲朋好友去吃顿饭,让他们认识认识齐瑞就行。” “爹爹,您说什么呢?开什么玩笑——我是您女儿,这婚礼怎么不能办了?”许梦颖始料未及的望着父亲。 “你不是死活都要嫁给他吗?我同意这门亲事,可绝不会替你们去办这场婚礼,这是我最后的妥协,没有商量的余地,相信齐瑞,也不会介意我的决定!”许继光狐疑的瞪着他,希望他能从中调节。 “齐瑞.......你说句话啊,爹爹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不给我们办婚礼?盛家送了那么多的聘礼,难道办个婚礼都不够吗?”许梦颖晃动着他的胳膊,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许宥祖不明缘由,上前劝说“爹,虽然梦梦犯了错,可她毕竟是您的女儿,这婚事一辈子就那么一次,您是不是要考虑周全,怎么说,还是得走个流程吧。” “这事没得商量,我不会替他们办这个婚礼,你们也不许替她出面!”许继光愁容满面的反驳道。 许梦颖指着她口不择言“凭什么?她一个破烂货都能敲锣打鼓的嫁进我们家,而我——作为您唯一的女儿,却连个像样的婚礼都办不了?” 他大发雷霆的拍案而起“你放肆,这些都跟谁学的?你怎么能用这种污言秽语去形容我的妻子?你的婚事办不成,别把气撒到瑶瑶的身上。要不是看你是我的妹妹,我真想........” 沈穆瑶恰逢其时的张口说道“爹,女儿家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别让她日后怪您,依我看,您还是三思而行,简单的办个婚礼,也算对她有个交代。” 大家用一种惊讶的眼神打量着她,尤其是许梦颖,她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会为自己说话,可她就是没有办法不去记恨她——正因为沈穆瑶,她从小便失去了大哥的疼爱,后面,也正是因为她,才和盛方宸闹得不欢而散,最后不得不选择陆齐瑞。她讽刺道“你少假惺惺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吧?” 许宥祖将她拉到身边,怒气冲冲的说“有完没完了你?瑶瑶替你说话,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都给我闭嘴!这事无须再议,时间定在后日,我只是知会你们。如果还要跟我犟,你就跟他走吧,我只当没你这个女儿。”说着,许继光便气势汹汹的挥袖离开,钱玉英紧接着跟了上去。 “二哥,你刚才怎么都不替我说句话?”许梦颖走到他的身边撒娇道。 “大哥和大嫂的分量多重,都没说成,我说话顶什么用?你看——娘都没有做声,势必之前已经商量好了,今日叫你们过来,也只是打声招呼而已。反正,你们的亲事也算是征得他们同意了,不过就是个形式,没必要计较的。” “不行,我不依,我不依.......”许梦颖坐在椅子上撒泼道。 陆齐瑞对此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许继光还有点子血性,他知道这场婚事是迫不得已的结果,也知道沈易之死才是敲定婚事的最后砝码,便决定借这个台阶了结此事。 “梦梦,等日后,我有了自己的势力,还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今日,就先按你爹的建议操办。”陆齐瑞将她搂在怀里盘算着。 “你怎么也倒戈相向?这可是咱们的婚礼啊!”许梦颖嘟着嘴委屈的望着他。 “我当然知道这是咱们的婚礼,可你爹好不容易答应了这门亲事,就别再生事,我向你保证,日后等我站稳脚跟,一定补个世纪婚礼给你,保证比沈穆瑶的还要隆重......”陆齐瑞言辞恳切的允诺道。 她扭捏的拽着他的衣服撒娇道“你可不许骗我哦~不然,我跟你没完。” 陆齐瑞释然一笑,捏了下她的脸蛋“当然不会骗你,你可是我最爱的人。” 许梦颖在他的甜言蜜语下,迫不得已答应了父亲的安排。在拍完婚纱照之后,由许泽毅出面,从父亲那边拿来了印花税票,贴在了他们的结婚证上,简单的办完了这套流程。 几日之后,二人又在钱玉英的带领下来到四国饭店,把陆齐瑞引荐给亲朋好友,让他们彼此都熟悉一下。不过,几个混迹商场多年的朋友,曾在私下提点过几句,让许继光对这个女婿留个心眼,尤其不要让他过多的接触许家的生意。 许继光明白他们的意思,原本也不打算把这个人留在北平。刚好上海那边的关系也打点的差不多,而许泽毅还一事无成,借此机会,让他去辅佐一下,生意成不成是其次,主要是把他从北平支走,让他不要插手自己打下的江山。另外,又给薛老发了几封电报,让他盯着上海那边的动静,一旦发生变动,让他早早做好应对之策。 在所有流程走完之后,她才从许泽毅的嘴里得知,父亲让他们去上海定居之事。原以为她会因此暴跳如雷,没想到自从与陆齐瑞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之后,便对许家没有了眷恋。 “正合我意,我还不知道用什么借口离开呢!反正我也不想待在家里。现在不都有大哥和那个贱女人操持吗?也用不上我这个外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各过各的好了!”许梦颖若无其事地嘟囔着。 “梦梦——你这话小声着点,给大哥听到,又得说你。你怎么现在对沈穆瑶恨意那么大?她怎么招惹你了?”许泽毅疑惑的望着她说。 “她没招惹我,是我自己犯贱——谁让........我喜欢的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说什么?刚才那么大声,现在声音这么小~说给谁听啊?”许泽毅追问道。 “没什么——反正我跟她不共戴天,这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她把行李收拾好,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家里。 到了都不知道这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从前她虽然蛮横,可并不会用那些恶毒的字眼去形容沈穆瑶,自从她回国之后出现在上海,就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哪怕她说的是好话,在许梦颖的心里都成了惺惺作态。 第109章 林怀柔病入膏肓 半斤在盛方宸离开当天,便通过门路进了许家做家丁,他把许家的日常全部以电报的形式发到了上海。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年,本以为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发展着,可林怀柔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导致沈穆瑶再也没有心情去应付许家的事,不顾反对的执意要留在沈家,送完母亲最后一程。 陆齐瑞一直想插手许家的生意,找各种理由延迟了去上海的时间,而许梦颖也因沈府的事,想要留下来凑个热闹。趁着沈穆瑶肆意妄为的时候,顺便去母亲面前给她安个罪名,让她日后在许家过不了清闲日子。既然她夺走了自己心爱的人,那就不要怪自己把这种恨意强加在她的身上! 外面大雨磅礴,电闪雷鸣,北平已经连着下了几天的暴雨,沈府管家听从林怀柔的指示,一直对女儿刻意隐瞒的身体情况,许宥祖也并未将真实情况全盘托出。 直到最近脉象气若游丝,时常因咳嗽久久不能入睡,一日傍晚,管家与许宥祖的谈话,不小心被沈穆瑶听到,她不顾阻拦的想要搬回沈府陪伴母亲,发疯一样的往外跑,被他拽住“瑶瑶,你冷静点,现在外面这么大的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陪你过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要回沈府,放开!”她不顾众人的阻拦,一心只想快点跑回沈府。 钱玉英听到前厅的动静,从后面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大喝一声“住嘴,大晚上的,吵什么吵?前些日才与你说过,现在就忘了分寸吗?”说着,便凑到许宥祖的身边打听,原来是林怀柔命不久矣。 “你这副样子跑出去成何体统?我们又没说不管她,你这是干什么?这人——不还没死吗!急什么急,明早再去,现在,都给我回房。”钱玉英气势汹汹的说道。 “瑶瑶,你就听娘的,先冷静一下,我去安排......”许宥祖用身体束缚着她。 沈穆瑶愤然挣脱了他的身体,突然甩了他一个巴掌,泣不成声的望着他“不是你的娘,你当然可以不以为然!我已经听够了这些——今日谁也拦不住我。”说罢,她愤怒的推开了许宥祖,朝门外跑去,消失在雨夜里。 她不在乎旁人如何数落自己,只求在最后这几日能陪伴在母亲的身边。此时的林怀柔已油尽灯枯,没有力气再去用她那套妇人的说辞把她打发回去,只得任由着她的性子。 她浑身湿透的跑回了沈府,只见林怀柔双眼凹陷,面如白纸,口齿不清嘟哝着什么——下人们都听不清她的话!沈穆瑶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见母亲吃力的交代着些什么,众人听着却力不从心! 她俯身凑近到母亲的身边“娘,您想说什么,慢慢说,别着急........” “把,把,把我,和,你爹.......咳咳......葬在一起!”林怀柔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别这么说,娘,别吓我......您不是答应过我好好照顾自己,要活下去吗?”沈穆瑶声泪俱下的趴在母亲的怀里。 林怀柔闭上了双眼,在她耳边嘟哝着“瑶瑶——娘,太累了,让我,好好歇歇,可以吗?” “小姐,夫人咳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睡下,您就让她先歇着,您赶紧去后院,我让人给您准备换洗衣物,您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这有我们照看着”张婶儿把她支开,又吩咐了下人去忙活。 沈穆瑶看着床上的母亲安然睡去,捂着嘴泣不成声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她突然觉得这场婚姻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一边抱怨着自己的无能,一边数落着许家人的薄情寡义,就连照顾自己母亲这样卑微的请求,在他们看来都是一桩晦气,丢了面子的事儿。 她隐约听到院子里有了一些动静,却不想起身去探查,此刻的她,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只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最亲近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却对此无能为力。 她死死的拽着被子,一拳拳的打在了床板上,身后的男人见此心痛不已。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现在这里,原本只是想来看沈夫人最后一面,却碰巧遇见了她。 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望着床上的女人,想靠近,却被她许少夫人的头衔按了下来。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自己用什么身份再去给她安慰呢?正当他踌躇不定之时,门廊处传来了许宥祖和管家的声音,他溜身躲在树后的角落里看着他们。 “瑶瑶,我知道你刚才,不是故意打我的,你走后,我又想了想,这事确实欠考虑,这几日,我留下来陪着你和娘好吗?我担心你一个人操持不了........”许宥祖卑微的请求道。 “我谁都不想见,你们能不能消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沈穆瑶声嘶力竭的嚷嚷着。 许宥祖凑近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想要将她搂在怀里,却再次被她推开“离开我家!” “我们是夫妻,瑶瑶,在这件事上,你不能赶我走!”许宥祖提示道。 “那我求你,这几日让我做回沈家的女儿可以吗?我现在心烦意乱,真的想好好安静几日。等我娘走了,你们再用那套说辞来压我,只求这几日,不要把你们许家的习气带到这儿。”沈穆瑶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 “我们是仇人吗?你怎么会用这样的话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许宥祖愤愤不平的说。 “你到底怎样才肯让我自己留在沈家?”她无可奈何的逼问道。 “你就那么讨厌我?平日,你不让我碰你就罢了,现在我不过是想帮你,你大庭广众之下给了一巴掌,我拉下面子来求和,你又这种态度?是我才想问你究竟想怎么样,我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许宥祖怒火中烧的望着她辩驳道。 “你离开这里就好。”她淡漠的回应着。 许宥祖一气之下离开了后院——“姑爷,姑爷,您慢点,小姐她不是那个意思......”管家小跑的跟在身后解释着。 他站在暗处,想起了电报里的内容,他知道钱玉英是如何拿长辈的身份打压她,也知道许梦颖是如何羞辱她,原本,还以为许宥祖会小心呵护着她,一切不出所料——在事情发生之后,他的深情的确不堪一击。 只有一件事,让他没有预料到——半斤在电报里说着俩人恩爱如蜜,莫非是假象?他刚才亲耳听到,她不让他碰?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话,内心竟有一丝窃喜。 第110章 你轻薄于我 在他们离开之后,还是忍不住从那棵树下走了出来,轻手轻脚的向她走去,还没发话,就被她突然呵斥住“我说了,让你离开这里,听不懂吗?” 他站在门口没有回应,只是慢慢的向她靠近,一股熟悉的味道让她的内心渐渐平复——“盛,盛,盛方宸?”随即,又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会想起他?我真该死!”可房间里明明充斥着他的气息。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在这儿,沈穆瑶——你清醒点.......快醒过来........”她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一边无助的啼哭着,想要赶紧从这种梦里挣脱出来。 直到,他突然发话“你还嫌自己不够傻?再打下去,非得变成傻子!” 她从床上猛然转身,望向了他,看着他被雨淋湿的狼狈模样,吞吞吐吐的叫出了他的名字——“盛方宸?我不是做梦?” “原来——你的梦里有我?”他用一种轻佻的语气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她没有回应这句话,突然跑过去冲到了他的怀里,内心里的那个声音似乎将她的理智吞噬“为什么一声不吭的离开?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你是不是觉得这种游戏很好玩?” 突如其来的示弱,让他应接不暇,他无法拒绝这个让自己相思成疾的女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将她搂紧“你之前不是很讨厌我吗?”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沈穆瑶黯然神伤的说。 “你想我回来吗?”他轻声在她耳边询问道。 沈穆瑶慢慢停止了哭泣,抬眼看着他,发现他正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突然恢复了理智,推开了他:“对不起——我可能淋雨意识有些不清楚,说了些胡话,你不要当真。” 他似笑非笑的低着头,凑近她说:“这游戏,明明就是你在控制节奏,还让我来结束!” “我现在不想与你讨论这种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她借此转移了话题。 “因为——你刚才不是说,在梦里梦到我,所以,我就来了。”盛方宸莞尔一笑的解释道。 “你要再胡说八道,我就叫人把你赶出去.......”她撇过头不敢与他对视,唯恐他看穿了自己的心事。 盛方宸把她的身子转到自己面前,情真意切的说了句“是我想你了,可以吗?” 她的脸倏地一下红的发烫,她无法确认这个人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想到之前对自己模棱两可的态度,愤然起身,想要将他从房间推出去“你走......我已经够头疼了,还要被你戏弄......你给我走。” 他突然抓住沈穆瑶那双冰冷的手,把她揣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言不发的把她拉回了房间,替她取暖。他把自己的外套丢在一旁,一边搓着她的手,一边对着她手里呼气,这场景令她回想起那个冬天——“你真的一直都生活在上海?”她蓦地问了句。 盛方宸听到这个问题,突然愣住,手里的动作也僵持了片刻,很快又露出了笑意“对。”他只淡淡的回应了一个字。 “从前,也有个人像这样对我,他说——用身体取暖最快了,他还说——会来北平看我!没想到一别多年,他再也没有回来过。呵~原来小孩子的承诺,真的一文不值。”沈穆瑶试探的问道,随之便盯着他的神情。 他险些因她的言语乱了方寸,竭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抬着头望着她“说不定他回来过,你不知道呢?你不是也刚回国不久吗?” 她听到这番话突然拽紧了他的手追问道“周浏阳?你是不是他?” 盛方宸瞠目结舌的望着她,回应道“原来——你的老相好,叫周浏阳?”他想用一种戏谑的态度,让她打消这种想法,可她却不肯罢休,仍旧拽着他的手“回答我,你是不是周浏阳?” 他心口不一的望着她说“我不是”。随即,便把她的手撇开了。起身坐到桌边,背对着她望着窗外。 “我到底是怎么了?娘都病成了这样,我还在纠结这些事......”沈穆瑶失落的自言自语道。 “沈夫人——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怎么样?”盛方宸转身望着她。 “就这几日的事吧。”她木讷的回应着,随后,又从屏风后的架子上拿了一块毛巾扔给他。 “擦擦吧——也就你,每次都翻墙进别人家的院子。”沈穆瑶一脸无奈的说。 他接过毛巾并未替自己擦拭,而是宠溺的把她拉到了身边,用毛巾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和头发上的雨水。突然下人在门口敲门,打断了这种暧昧氛围——“小姐,衣服给您备好了,您赶紧把那身湿衣服脱下来,别着凉了。”说着,门已经被推开了一半。 沈穆瑶听到动静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把他藏在哪儿,不过是一转身的功夫,他已经消失在房间里,她以为盛方宸从窗户那儿溜走,却不知道——在她转身的时候,他一脚踩在凳子上,纵身一跃跳上房梁,正好落在了屏风后的墙角上。 两个丫鬟,替她把洗澡水倒好,正准备给她宽衣,她却心虚的拽紧了自己的衣服“你们下去吧,我,我自己来就好。” “小姐,张婶特意交代,让我们替您梳洗,您就别再推辞了,赶紧把这湿衣服换了吧”她们一边劝说,一边替她解开了衣服的纽扣,让她坐在了浴桶里。 “你们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沈穆瑶惊魂未定的打量着四周。丫鬟把换洗的衣服放到一旁的桌上,轻轻合上了房门。 她纳闷儿的靠在浴桶边,闭目养神,一些水珠从头顶滴了下来,她缓缓睁开双眼,朝头顶上方望去,惊呼一声,偏房的两个丫鬟赶紧跑了过来,在门口拍门:“怎么了,小姐?” 她故作镇定的喘着粗气——“没,没事,你们下去吧!” 丫鬟们应声离开了院子,沈穆瑶从架子上扯下一块毛巾遮掩住自己的身体,瞪着头顶的男人,小声嘀咕道:“流氓,你下流.......你不许看,把眼睛闭上!”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沈穆瑶,浑身燥热,一不留神直接跌进了浴桶里,水花四溅。从雾气里看着她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水珠溅到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娇羞的姿态。 沈穆瑶手足无措的看着浴桶里的盛方宸,下意识的把他的外套扯了过来挡在了自己胸前,正想一巴掌打下去,却被他摁住“我从未失手,没想到,面对你——竟失了心智。” 她听不进任何语言,只想要逃离这片是非之地——他定了定心神,从浴桶里起身,背对着她“把衣服穿上吧,我保证不会再看!” 待她擦干身子,换好衣服,直接走过去,狠狠的踹了他一脚“你这个荒淫无度的放荡男人~就知道欺负我?” 他慢慢向她逼近,险些让她跌进了浴桶里,他见势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却不敢离她太近,沈穆瑶面红耳赤的将他推开,惊慌失措的跑到床边,用头蒙着被子。 按照从前的性格,她早就暴跳如雷的维护自己的清白,可今日是怎么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去分寸,面对这种侵犯,态度突然没有那么强硬。但面对许宥祖的爱意,仅仅只是碰一下身体,就足以让她浑身不自在。 盛方宸把湿衣服脱下,用毛巾擦去了身上的水渍“有没有多余的衣服?”他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突然支起身体,把被子掀开,转身瞪着他说:“你要什么?”——蓦地,他正赤身裸体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正准备大叫,被他用手捂住了嘴,凑近道“你不想把所有人都引来吧?” 沈穆瑶心乱如麻的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了他的手,自己却下意识的望了一眼他的身体,接着便将头撇了过去“流氓、变态、下三滥......你轻薄我.......” 他饶有趣味的望着面前的女人,轻声说道“一人看一次,就当赔给你。” “我跟你能一样吗?你不知道看过多少女人,而我,还是........”沈穆瑶差点说了实情。 “还是什么?”他俯身向她逼近。 沈穆瑶猛然将他推开,翻箱倒柜的寻找男士的衣物,突然记起在角落的箱子里放着一个纸盒——原本,是想着在冯磊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还来不及送出,他已经命丧黄泉,本想留着做个念想。 “这是?”他疑惑的打开木盒,发现里面的衣服还是崭新的。 “磊哥哥的生日礼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暂时换上吧!”她把头靠在床框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套上衣服坐在了一旁,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刚才你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提醒道。 “说什么?”她漫不经心的回应。 “你说我们不一样,你还是什么?”他转身正对着沈穆瑶。 “没什么,反正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她仍旧木讷的盯着地上发愣。 第111章 跟我走吧,离开北平 看着她缄默不语的模样,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可是又担心自己把握不好其中的分寸,于是,便换了个话题。 “刚才怎么把他轰了出去?”盛方宸若有所思的问道。 “不想见他——他总是拿许家的那套说辞来教育我,一会儿让我包容他的母亲,一会儿又说他们许家有自己的规矩,反正横竖都看不过眼,既然,他选择跟他的母亲站在统一战线,我为何不能任性一回?”沈穆瑶移步到桌边,若无其事的替他倒了杯茶。 “他们经常给你气受吗?”他点燃了一根香烟,漫不经心的拿起茶杯,在烟雾里,抬起锋锐的眸子,牢牢的锁住了对面的女人,眼神深邃的盯着她,轻饮了口杯里的茶。 “我们沈家现在这种情况,嫁给谁,都一样受气,有时候忍忍也就过去了,不过这次,他们真的欺人太甚——合着我只是他们许家的媳妇,就不是沈家的女儿了?”沈穆瑶愤愤不平的抱怨着。 话音刚落,鼻尖又是一阵酸楚,他索性不再继续追问,与他在电报里得知的情况相差无几。他把板凳挪到了她的身边,手开始不由自主的抚摸着她的泪痕,望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脱口而出道“早知道,是今日这种情况,我绝不会把你交给他。”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的听错了。 盛方宸满腔柔情的望着她“如果可以选择,真希望能一直守在你的身边。” 她摇了摇头,痴笑道“你不要再对我说这些话,我承认,确实对你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可现在,我已经嫁人了,你今天不该出现在这里。” 听着她亲口承认了对自己的爱慕,内心有种莫名的惊喜,他忍不住试探道“那我现在就走?” 她犹豫不决的望着他的身影,支支吾吾的吐出了几个字“那你——走吧。” 看着她言不由衷的模样,便更笃定了自己的判断。此时,他的内心悲喜交加,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原来,他并不是单相思,在她的心里还留有自己的位置。虽然,她嫁给了许宥祖,却依旧没有得到她的心。自己并未表露身份,仅仅只是数日的相处,就已经用盛方宸的身份俘获了她。 他慢慢向她靠近,握紧了她的手“你舍不得我走!”他坚定不移的望着她。 “那又如何?我总归是别人的妻子。”说罢,便推开了他。 他顺势将她抱了起来——“你干嘛?放我下来!” “你再叫大点声,府里的人可全都来了。”盛方宸满脸笑意的望着怀里的女人。 盛方宸将她放到床上,轻声安抚了句“夜深了,快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 “你不回去吗?”沈穆瑶定定的望着他。 “刚下火车直接赶来了,没来得及去安排,闭眼——快睡!”他把手搭在了她的眼眸处。 片刻之后,她问了声“你还在吗?” “我在。”他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示意他仍在此守着。 他的温度和气息让她感到放松,终于不用在这张床上辗转难眠,也不必和许宥祖假模假样的在外人面前故作恩爱。因为她知道,盛方宸会一直守在这里!从最初到现在,他对她从未食言。 雨下了一整晚,直到天亮才渐渐小了些,天始终阴沉着,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清晨还是日暮,整个北平像被蒙上了一层布满灰尘的玻璃罩,让人在朦胧的雨雾里失去了方向。富人安然无恙的坐在轿车里,并未受到天气的影响,车子路过坑洼不平的泥潭,水花溅到了行色匆匆的穷人身上,不时还会低声咒骂几句“没长眼的狗东西”。最后,那衣衫褴褛的穷人迫于权贵,只得点头哈腰的迎合上去道歉。 “娘,您一会儿别着急,相信瑶瑶只是无心之举,说好今天是来看病人的,别把气氛闹僵了。”许宥祖在一旁解释。 “叫你护着她,都是你给她惯的,我倒要看看,林怀柔病的有多重。”钱玉英愤愤不平的坐在汽车里发着牢骚。 一刻钟左右,车子停了下来,此刻盛方宸正靠在她的床边,突然被门口的动静惊醒,他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听到了许宥祖的声音,他们一行人正朝着后院走来。他赶紧把自己的衣服拿走,一溜身滚到了床下,屏气凝神的等待着他们的闯入。 “沈穆瑶,给我开门——沈穆瑶......”钱玉英声势浩大的拍打着房门,生怕吵不醒林怀柔似的。 她支起身子,揉了揉眼,意识模糊的走过去打开了房门,钱玉英把将她推到了桌子旁,挥手赏了她一巴掌,立马让她清醒了过来。接着便是一顿数落“这是昨日你给宥祖的那巴掌,现在我把它还给你,昨日,他还让我不要计较,死活要来把你接回去,你倒拿上劲儿了?你母亲没有教好你,日后,就由我这个婆婆来教你怎么做好别人的媳妇儿。” 盛方宸双手握拳的盯着那个妇人,竭力压抑着心里的怒火,许宥祖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您不要再火上浇油,咱们不是事先说好,别把气氛闹僵的吗?您现在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让您替我讨公道来的!” 说着,便想伸手去抚摸她的脸,沈穆瑶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躲开了他“昨日,是我考虑不周,您责罚的对,不过,近日,求您让我留在沈府,我娘没有几日可活了。” 听着她委曲求全的言辞,心头一震,除了对待自己的父母,她应该从来都没有这样低声下气求过人。他红着眼瞪着那对母子——这就是他等了半辈子的女人,什么非她不娶,什么日久生情,在面对他母亲的指责下,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她不是还没死吗?你放心,就算是死了,我们许家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绝不会亏待了她。这事最后不还得我们许家来办?你一个姑娘家,安心做我们的儿媳就好,其他的事,交给宥祖去办。”钱玉英不依不饶的说。 沈穆瑶把头撇过一旁,不经意扫视了一眼床榻,见他正要从下面爬起来,便用一种悲戚的眼神示意,让他按兵不动,不要冲动行事。 “就这一次,日后,不论您想怎么罚我,我都认........”沈穆瑶晃动着她的胳膊央求道。 “算了吧,娘,咱们不要再计较这事儿,瑶瑶也是一片孝心,您看在我的面儿上,这次就答应她。”许宥祖在一旁劝说。 “既然宥祖都这么说了——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事儿之后,我再好好教你规矩。”钱玉英闷哼了一声,离开了后院。 等到母亲离开之后,才慢慢靠近了沈穆瑶“对不起,瑶瑶,娘一夜都没有休息,可能还没缓过来,打疼了吧......” 她推开他的手,轻蔑的说“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说这种话搪塞我,我知道你不会反驳她,所以,也用不着再说这些话,你去内堂吧,我要换衣服了。” “瑶瑶?”许宥祖依依不舍的叫着她,却被他推了出去。 听到许宥祖离开后院,才把他从床下拽了出来“还以为,你早走了。” 他看着脸上的巴掌印,心疼不已,刚伸手去触碰,她却把头低了下去,若无其事的说“我没事”。在她想要转身避嫌的时候,被他拽了回来“这是第几次了?许宥祖一直任由她这样打你?” 她摇了摇头,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可他仍旧不肯松手,他看着沈穆瑶满脸疲惫,将她抱在怀里,声音哽咽道“这事结束之后,跟我走吧——离开北平。” “什么?”她瞠目结舌的追问道。 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些,斩钉截铁的回应着“跟我一起离开北平。” “你明知道,我已经嫁人,还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沈穆瑶想要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他却怎么都不肯放手。 “无所谓,我只想要你,根本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他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沈穆瑶愤然推开他,眼眶湿润的望着他“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我不相信,你的心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沈穆瑶。”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心乱如麻。 “别再对我说这些话,你知道,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说着,便将他从房间推了出去。她双手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回想起刚才的画面,脑子天旋地转,她摆了摆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等她换好衣服之后,却发现,他早已离开,只留一个用暗红色手帕包着的瑞士刀放在了门槛的角落里,她蹲下身,拿起来才发现,竟是第一次为他包扎伤口用的,上面的血迹已变成了暗红色,他又用黑色的丝线勾勒出一些梅花图案。 第112章 临终遗言 沈穆瑶一直守在母亲的床边,而钱玉英在假模假样的寒暄之后,便匆忙离去,只留下许宥祖去操办林怀柔的身后事,跟之前一样,他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只等着她断气的那一刻。 盛方宸从沈府离开之后,托人去约见了半斤,让他去趟华安饭店。这边的人,他一个人坐火车赶到北平,下了车便直接来了沈府。目前,还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想借此看林怀柔最后一眼,顺便也想看她婚后的生活究竟过得如何。 他实际看到的要比电报里的内容更糟糕,半斤不过是把自己能看到的形容出来,那些隐藏的情绪和俩人私下的相处,他无从得知,但就从两次的情况判断,她一直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却无力反抗这种生活。 虽然他曾经答应过林怀柔,与她断绝关系,不再往来,可看到她如今的模样,对此,他不能置若罔闻,倘若她能跟小时候一样拿出一种誓不罢休的气势,也不至于被旁人欺负成这样,正因为沈府的没落,让她没有了任何依靠,也没有了反抗的资本,只能任凭别人的拿捏,越是这样,他想保护她的欲望便越发强烈。 半斤只身赴约,来到饭店的房间,只见他落寞的坐在窗台边,烟灰缸里满是烟头——“盛先生,您这次怎么一个人来?” “你去准备一下,沈夫人的事处理完之后,我要带着穆瑶离开北平。”盛方宸直截了当的吩咐道。 半斤听到这番话,突然愣住了,虽然他知道沈穆瑶的分量,可从来没有想过,盛方宸会做这个决定。 “盛先生,您不是在说气话吧?许少夫人——不,沈小姐,她毕竟.......”半斤犹豫不决的说。 他气定神闲的吐出一口烟圈,眼神犀利的瞪着他“我像是在说气话?” “这事儿,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我看许大少爷,其实对她挺好的!”半斤口无遮拦的劝说道。 盛方宸突然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拽起他的衣领,斟字酌句的说“我说过,你只要按我说的办,你也跟我一起走,正好去上海跟你弟弟一起生活。” “八两,八两最近怎么样?”他突然调转话题。 “他很好”,他心不在焉的回应道。 “好吧,您既然已经决定,我照做就是。”半斤听完部署之后,着手开始准备离开北平的事宜。 他把手头的事与半斤交接好之后,直接去了沈府的后院,许宥祖一直在内堂坐到了天黑,都没有见她出来看过自己一眼。傍晚,又被生意上的琐事叫回了家里,原本打算晚点过来守着,许梦颖却在一旁煽风点火的数落着她的不是。母亲也极力阻止,让他不要拿热脸贴了冷屁股,在家人的打压下,让他的自尊心受挫,迟迟没有回到沈府。 “我说,你急个什么劲?她要我们帮忙,自会言语,你就这样上赶着,难怪她不把你当回事儿。”钱玉英对此抱怨道。 “可是,瑶瑶一个人,我怕万一.......她来不及应付。”许宥祖卑微的说。 “你就给我好好待着,反正你该办的事儿也办好了,只等着那女人咽气儿罢了,到时候她自会上门求着我们。”钱玉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许宥祖在家人的挑唆下,回到后院坐立不安,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此时林怀柔的房间只剩下张婶儿一人,沈穆瑶和管家在内堂商议着后面的安排。盛方宸从后院翻了进去,直接走到了林怀柔的床边,险些把她们吓了一跳——“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小姐没看到吧?” 林怀柔缓缓睁开双眼,打量着来人,他坐在了床边,握住她的手“沈夫人,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这次回来也只是想送您最后一程。” 她死死的拽着他的袖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我不希望,你和我的女儿再扯上半点关系。” “可她生活的并不幸福。”盛方宸解释道。 “不管她嫁给谁,都比过那种腥风血雨的生活要强。你记着,我们早已两不相欠。”她悻悻的瞪着他。 刚说没两句,又开始剧烈的咳嗽,张婶儿只好将他打发走。沈穆瑶闻声赶来,坐在了母亲的床边,轻声询问“这是怎么了,娘,您刚才还好好的。” 林怀柔气若游丝的望着她,含糊不清的说了句“瑶瑶,你如今已经嫁给了宥祖,就要一心一意的为许家着想,不管是谁,都绝对不能破坏你和宥祖的夫妻感情,尤其,尤其.......” “您想说什么?”沈穆瑶凑到母亲的嘴边,仔细听着。 “尤其——要忘记盛方宸这个人。娘现在唯一的遗愿,就是,你能跟宥祖好好的生活下去。不要做违背良心和道德的事,你要记住,许家对我们的恩情。”说完,便又急咳了几声,张婶儿轻轻的拍着她的胸口,替她顺了顺气。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母亲才缓缓睡下。 沈穆瑶精疲力尽的回到后院,耳边一次次的回荡着母亲的声音——她知道母亲的意思,一边是自己的真情实感,一边是亲人的嘱托,一边是还不清的恩情,让她进退两难。 她静默的趴在桌子上,脑子里又开始出现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她头疼欲裂的摁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会陷入到这种境地。 身后的男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的身后,从背后环住了她,紧紧的将她搂在自己的腰间“你想好了吗?” 她突然恢复心神,挣脱了这个令人上瘾的怀抱——“我不会跟你走的,你——不要再来了。”她言不由衷的别过头,不敢望着他。 “是不是因为沈夫人”盛方宸慢慢的将她的身体板正。 “为了我自己。我不会跟你这种人在一起的,永远不会。”沈穆瑶红着眼心虚的说。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他不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 沈穆瑶一鼓作气的抬起头直视着他“你听好了——我不会跟你走,之前因为我跟许宥祖闹别扭,才对你说的那些胡话,其实,我从头到尾,对你都没有任何感觉,满意了吗?” 盛方宸突然伸出了手,按着她的头,吻了下去,这些话,打死他都不信,她心跳加速,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突然被定格在这一刻。 这是他第二次索吻,却没有了第一次的温柔,而是以一种霸道,宣誓主权的态度亲吻着她。沈穆瑶愤然推开,羞愧的打了他一巴掌,怒气冲冲的叫道“无耻”——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他的玩物一样,任凭他的摆弄。 他释然一笑的望着她“你心里有我,为什么不承认?你会让他碰你吗?” “会,我早就是他的人——而且,我们一直都很恩爱........”她恼羞成怒的回应着。 “沈穆瑶,你要再说这种话,信不信........我对你做更无耻的事。”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搂着她的腰恐吓道。 一种羞耻感油然而生,她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她承认对他确实有好感,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摆正自己的位置,她与他的关系早该结束,他的再次出现,让自己方寸大乱,她不能忤逆母亲的嘱托,又不能再放任这种关系的滋长。 “是,我当然相信,你做得出来这种事。你盛方宸是谁,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梦梦都能被你耍的团团转,更何况是我?但是,我现在已经厌烦了这种关系,所以,请你现在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她欲哭无泪的瞪着他。 “沈穆瑶,你难道不想知道一直等的人在哪儿吗?”盛方宸想要借此挑破那段往事。 “不想,不管是谁——都与我无关,我现在已经是许宥祖的妻子。”她伤心欲绝的回应着。 “你确定?”他眼色一沉,深邃的望着沈穆瑶。 “滚啊。”她的脸憋的通红,怒斥道。 盛方宸冷笑一声,纵身一跃跳上屋檐,消失在庭院之中,她把门重重的合上,摇摇欲坠的靠在门后,掩面失声痛哭,这段纠缠不清的关系终于在此刻画上了句点,而她的心再次被冰封,坦然的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第113章 撒手人寰,雨夜离世 沈穆瑶不知不觉的靠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依稀听到母亲的声音“瑶瑶,醒一醒.....”——她朦胧的睁开双眼,发现母亲竟然坐在自己的床边,正慈祥的望着自己。 “娘?您可以下床了?身体感觉怎么样?”沈穆瑶惊诧的拉着母亲的手问道。 “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舒坦、自在。娘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林怀柔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您不用担心我们,宥祖对我很好,以后,我也会一心一意的做好他的妻子,倒是您,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沈穆瑶拽着母亲的手承诺道。 “如此就好——这些年,娘也熬累了,看到你们两个幸福平安,就没有遗憾了......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都要好好的生活下去,知道吗?”林怀柔顺了顺女儿的头发。 母亲的话听起来怪怪的,让她的心里惴惴不安,林怀柔一脸和蔼的望着她,语重心长的交代着“时辰不早了,我也该离开了,记住娘的话,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房门缓缓被推开,她惊慌失措的赤脚跑下床想要拉住母亲,却怎么都碰不到她的手,好像有股力量挡在了她和母亲的中间,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追上母亲的脚步。 此刻已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她满头大汗的从睡梦中惊醒,心里隐隐作痛,她正想起身穿好衣服去母亲的院子,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姐,小姐,您快醒醒了.......小姐......” 沈穆瑶慌乱的披了一件衣服,把门打开,是两个丫鬟梨花带雨的模样——“发生什么了?”她迫切的问。 “小姐.........夫人,夫人,她已经.........去了!”她们掩面小声抽泣。 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犹如刚抓到一根藤蔓从深渊里缓慢的往上爬,眼看着即将看到光明,刹那间,藤蔓猛然断开,让她再次坠入到深渊,彻底剪断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虽然已经知道母亲时日无多,但内心还没有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现实。听到下人的禀告,她伤心欲绝的险些跌在了地上,好在丫鬟们搀扶着她的身体。她甩开她们的手,泪如雨下的冲向了母亲的房间。 “娘,您怎么舍得这样仓促的离开了我。都来不及见您最后一面.......”沈穆瑶扑进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管家也将此事通报了许家,半斤趁乱离开许家,去华安饭店汇报此事,而盛方宸此刻正坐在窗边闷头抽烟。得知此事,赶紧换上衣服,堂而皇之的跑到沈家。许宥祖为了联系丧葬的铺子,比他晚一步到了沈家。 见到这位不速之客,众人惊呼,尤其是张婶慌张的挡在了房间的门口,硬是不让他闯入,看着沈穆瑶哭的撕心裂肺,他没有办法再用温和的态度,去对待旁人。 “让开”。他的声音冷峻不带一丝感情。 “你不要忘记答应过夫人什么——她人刚走,你就要闯进来。究竟把我们沈家当成什么?”张婶佯装镇定的与他对峙。 “我念你是老仆,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要再拦我,不要怪我不客气。”他红着眼看着沈穆瑶的背影。 “那你就从我身上踩过去吧。”张婶蛮横的挡在了门口,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说着,沈府上下的仆人全部冲了上去,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不顾所有人的阻止,三下五除二把他们放倒。一把拎起了张婶的衣服,朝那群随从扔了过去,丫鬟们更是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敢乱动,他直接走进了房间,将门反锁。 沈穆瑶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理会这些琐事,只抱着母亲不肯撒手——“娘,为什么要丢下我,您让我一个人以后怎么活下去?” 他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俯身蹲在了沈穆瑶的身边,缓缓伸出手摁住了她的肩膀“穆瑶,让夫人安心的离开吧——死去的生命,是活在生者的记忆里。” 她猛然推开他,指着他的胸口,声嘶力竭的辩驳道“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明白我的感受?你知道亲人离世的滋味吗?整天只会贪图享乐,玩弄女人,把我们这些傻女人耍的团团转就是你的乐趣是吗?你这种人——永远都不可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体会过亲人离世的滋味?”盛方宸拽着她的手反问道。 她想要推开面前这个没有分寸的男人,不想在自己母亲的面前与他纠缠不清。可她却一直无法摆脱他的禁锢。许宥祖闻声赶来,带着众人撞开了房门,看着沈穆瑶跟另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一把将她拽到了身边。 还没有来得及安抚沈穆瑶,便联合众人,势必要将他从这里驱赶出去——“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你竟然还敢上手,今日,我管你是谁,都不会放过你,全部给我上,把这个不知羞耻的人从沈府轰出去。”许宥祖暴跳如雷的叫嚷着。 盛方宸与众人展开了搏杀,他本不想在今日大开杀戒,可许宥祖的一再威逼,加上沈穆瑶对自己的误解,让他对此不再姑息。他从袖子里拿出刀片把几个随从的脖子抹了。许宥祖趁势抄起一把椅子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背上,他杀红了眼,转身瞪着他,犹豫片刻之后,正准备取了他的性命,沈穆瑶却突然冲到了他的面前。 好在他及时收住了手里的动作,否则,这一刻,她早已殒命——“闹够了吗?盛方宸?” “你要袒护他?”他红着眼望着沈穆瑶。 “他是我的丈夫,你若要杀他,先把我的命,取了。”她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盛方宸心头一震,突然愣住,许宥祖趁机从腰间拿出了手枪,对着他的便是一枪,不过,他的枪法并不准,即使只相隔数米,也没能射中他的心房,子弹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可他对此无动于衷。 沈穆瑶惊慌失措的摁住他的手呵斥道“许宥祖,你这是做什么?” “他这样闹事,一再勾引你,又在今日做出这样荒唐之举,我不该还他一枪?”许宥祖义愤填膺的说。 他苦笑的望着她,追问道“穆瑶,我最后问你一次,到底跟不跟我走?” 她撇开许宥祖的手,慢慢向他走近“那你听好了——我绝对不会跟你这种人走。” 盛方宸木讷的看着她的眼睛,先是一愣,接着便仰天大笑夺门而出,许宥祖看着她坚定了自己的立场,正打算走到她身边,给她一丝安慰,却被她厉声呵斥“别碰我.........” “瑶瑶,你怎么了?”许宥祖轻声问道。 他不知道刚才那番话,是通过怎样的挣扎才说了出来。她并不想那样对待他,可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让他对自己死心。刚才又因许宥祖趁人之危,给了他一枪,内心的不舍和愤怒全部交织在一起,再加上母亲突然离世,所有矛盾再次压倒了她。 第114章 听之任之,行尸走肉 林怀柔的葬礼几乎全部由许宥祖出面安排,沈穆瑶在母亲离世后的第二日连发高烧,终日不醒。他按照沈穆瑶事先的叮嘱,把棺材葬在了沈易的坟墓旁边。上面的碑文似乎还是崭新的模样,不过半年,就已经要添上新的名字。 在下葬那日,她发着高烧,穿着单薄,不顾众人的阻拦,跑到了坟地,当她赶到之时,已经封上了厚土。不过,那日却并没有下雨,天始终阴沉着,见不到阳光。她穿着白色的中衣,趴在母亲的坟前嚎啕大哭。许宥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把她从墓碑旁拽了起来“瑶瑶,别这样,让娘安心的离开,不要让她再牵挂我们。” 她推开许宥祖,用手刨着坟墓,哭天喊地的想要看母亲最后一眼。她的手渐渐被碎石和泥沙刮蹭到流出了鲜血。盛方宸站在远处,不动声色的望着那个方向。如果她那次答应,现在便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带着她离开北平这个伤心之地。可她拒绝了,并且还要与自己划清界限,想起那日的场景,肩膀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走吧,你继续留在北平,跟之前一样”。盛方宸对着身旁的半斤叮嘱道。 “先生,您不是说?........”半斤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她执意要留在这里,但我做不到漠不关心。我必须要确定她日后是否幸福。”说罢,便潇洒的转身离去,匆匆的离开了北平。 他回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心思靠近女人,全心投入到事业之中。周烨文的出现,让他应付外商时,得心应手,他们就那次达成一致,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不再是上下级的关系,渐渐的发展成无话不谈的朋友。 沈穆瑶在母亲的葬礼结束之后,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任凭钱玉英的摆布,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活泛与主见,许梦颖见到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也没了羞辱的心情,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面对所有的欺压,毫无反抗,让人失去了与她对抗的乐趣,陆齐瑞在北平已经停留了一年,许继光的生意慢慢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子,趁此也催促着许泽毅离开,让他们赶紧去上海那边发展生意。 在他们临走之时,特意安排了几位掌柜与他们同行,并且叮嘱许泽毅,让他不要轻信旁人,尤其是陆齐瑞,尽量不要让他牵扯到自己生意的核心,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送别了他们。在他们离开之后,许家也安静了不少。 许宥祖接管家族的生意之后,经常喝的烂醉如泥,深更半夜才回家,为了顾忌她的情绪,又不想吵醒她,每次回的太晚,便睡在了书房。刚开始,钱玉英对此并不知情,他特意交代何婶儿为其打掩护,不过终究纸包不住火,她最后还是从旁人的嘴里得知此事,顺便惩罚了他们院子里的所有下人。 他因生意的缘故,暂时离开了城里,去下面镇上的工厂核账,钱玉英在他离开之后,特意把沈穆瑶叫到了前厅,把他们的隐瞒的事给翻了出来。 “我从来没见过,哪对夫妻是分床睡的,你不要仗着我们宥祖对你的偏爱,肆意妄为。别忘了,你们沈家现在已经没人可以为你撑腰,少拿从前的态度对我的儿子。”钱玉英吩咐两个嬷嬷将她摁到了地上。 “娘,是宥祖怕打扰了我休息,才这么做,不是有意瞒着您。”沈穆瑶委屈的解释着。 钱玉英俯身凑近,咬牙切齿的捏着她的脸,死死的瞪着她“我告诉你,若不是因为宥祖非你不娶,我是绝不会让你进我们家,你看看自己,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地方能配得上我们宥祖?” 她表情凄楚的望着母亲,平时还有许宥祖护着她,如今趁他离开,才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钱玉英现在毫不掩饰自己对沈穆瑶的嫌弃。 “您说的都对,是我配不上他。”沈穆瑶卑微的低下了头,任凭处置。 “你这副样子摆给谁看?你以为我跟宥祖一样痴傻?给我去祠堂跪着,向祖宗忏悔,来人——快把她弄下去,看了就倒胃口!”钱玉英吩咐了几个下人,守在祠堂门口,她在里面整整跪了一天一夜,没有任何吃食。 半斤费尽心思,终于联系到许宥祖,他派人驱车连夜赶回,等他进去的时候,她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她虚弱的昏倒在他的怀里,让他心生愧疚。许宥祖将她抱起,准备离开,却被人拦住了去路——“少爷,您不要叫我们为难,老夫人吩咐了,说要罚跪三天!” “我娘若是问起,让她来找我。”说完,便将她抱回了房间。 他把沈穆瑶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一边吩咐下人去请大夫,一边吩咐厨房去准备热食。顺便让她们打了盆热水送来,他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拭了一下面容,只听到她嘴里似乎在说着些什么。 许宥祖俯身凑近,她叫出的名字,让他内心愤怒不已——“盛方宸.......盛方宸.........”她眉头紧锁的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捏着那块毛巾,一拳打在了床框上。 “到底还是骗走了你的心。”他伤心断肠的望着面前的女人。 “我们相识这么多年,居然比不过他与你数日的相处?他到底哪里好,让你和梦梦都沉沦进去?”许宥祖拽着她的手,心有不甘的追问着。 沈穆瑶皱着眉头,感觉到自己手腕被扯的生疼,却无能为力,她双眼紧闭的呼喊着“盛方宸........我好疼!” “你都已经嫁给了我,心里却还想着他?”她的手腕已经被他拽的青紫一片。看着她越来越痛苦的表情,这才慢慢的松开了手。 钱玉英闻声赶来,推开了房门“宥祖,你怎么今日就回了?你不要怪娘狠心,娘这样对她,也是为了你们日后的夫妻生活——你说说,哪有夫妻分房睡的?” “这事儿跟她没有关系,是我提议的,您如果还想罚,就罚我,不要再这样对她,我曾经承诺过,会好好照顾她,您这样折磨她,真的是为我着想吗?不是为了泄私愤?我知道,您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她,可瑶瑶毕竟是我的妻子,您就算再不喜欢,也不应该趁我不在家,对她动用家法。”许宥祖义正言辞的反驳道。 “我不给她点教训,她怎么尽到妻子的本分?你说说,这都快一年了吧,她肚子竟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们还要分床睡,我何时才能抱上孙子?”钱玉英气势汹汹的指责道。 许宥祖听到母亲的这番言论,彻底坐不住了,结婚一年来,因为各种原因,还未与她同房,刚才又听她叫着别人的名字,心中苦不堪言。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办法与母亲说出实情,他不想让沈穆瑶难堪,更不想打破他那副君子形象。 “娘,您先离开吧,我连夜赶回来很累,想早点休息,以后,我们不再分床就是。”许宥祖推搡着母亲离开了房间。 此次之后,他确实减少了一些应酬,特意早早回来陪着她,也并未提及梦里的呓语,对此全当不知情,后面也尝试过要与她同房,却仍旧被她拒绝。 第115章 醉酒欲用强 许宥祖因她的连日拒绝,感到心中不快,被朋友拉去舞厅多喝了几杯酒,觥筹交错之中,朋友们互相开着对方的玩笑,他们时不时会投来艳羡的目光。 “宥祖兄今日是怎么了?家里有娇妻不要,居然会跟我们到这儿喝酒?是不是闹别扭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位许大少爷,从小到大对那沈穆瑶有多痴情,他怎么舍得跟沈穆瑶闹别扭?”“也是,诶,不过这都快一年了吧,怎么还没有动静?宥祖,你是不是不行啊?”他们望着一脸醉意的许宥祖取笑道。 “哼,你们以为,这生孩子是我一个人就能行的?”许宥祖轻蔑的冷哼了一声。 众人听到这番言论,察觉情况不妙,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纷纷拿起酒杯,与他同醉。当他回到家时,已经三更半夜,他看着沈穆瑶熟睡的模样,忍不住上手抚摸着她的脸庞。 “瑶瑶,我等了那么多年才把你娶到手,别人以为我抱得美人归,哪知我心里的苦楚,有个美人儿在身边,碰都碰不得。”说着,他正准备俯身吻下去。 沈穆瑶突然被身边的酒气熏醒,猛然推开了他,原以为,他会同往日一样保持风度,转身离开,却没想到他直接贴了上来,亲吻着自己的脖子,他匆忙的踢开鞋子,将她压在身下,目光炙热的望着她“今日我不想做什么君子,瑶瑶,让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好吗?” “宥祖,你喝多了,放开我,你说过,不会逼我的。”沈穆瑶在他的身下挣扎着。 “我清醒的很——是,我说过不逼你,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是一个男人,更是你的丈夫,你究竟要多长时间,才能尽到做妻子的责任?”说着,便粗鲁的扯开了她的衣服。 “不要逼我,我不想......”她的脸被吓的发烫,更激起了他心底的欲望。 “你是不想,还是不想跟我做这件事?”他拽着她的手腕厉声发问。 “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宥祖,你别这样!”她一边挣脱,一边解释。 他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睛直直的瞪着他“你到现在,还在想着盛方宸,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假装不知情,是想给你留个面子,不想让他横在我们感情的中间,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推开,究竟是不想做这件事,还是想为他守身如玉?” 沈穆瑶听到他的言论,大惊失色,她的心事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心里想着他,她极力为自己辩解“不是的,我没有,我.......我不想,宥祖,你快放开我......” “今日,我不会再让自己做个傻子,你我既已成亲,就必须要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话音刚落,便扯开了她衣襟的扣子,俯身正要亲吻,沈穆瑶突然从枕头下抽出一把瑞士刀朝他的腹部刺去,他惊诧的捂住自己的腹部,倒在了床上,满床的鲜血让她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她惊慌失措的裹紧被子,愣愣的瞪着身旁的男人,突然回过神来,换好了衣服,叫来何婶儿——“何........何婶儿,快,快去叫大夫,我不小心伤了宥祖。” 何婶儿走到房间看着被子上鲜血淋漓,赶紧让下人去请大夫,顺便向钱玉英通报了此事,她只披了件外套,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向着她连甩了几巴掌。对着她又打又骂“贱蹄子,让你伤了我儿子,打死你个贱货.......” 许家的所有人一致对外,就连平日袒护她的何婶儿也没有上前劝和,最后气不过,让下人把她拖下去,在庭院里动用家法,让她领了三十大板,许继光对此也是一声不吭,众人都围在后院等着大夫定论。 “怎么样啊?朱大夫,我儿子情况怎么样?”钱玉英着急忙慌的上前发问。 “还好刀子插的不深,没有伤及五脏,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我先下去开药。”大夫的话,才让他们定下心来,有闲工夫去处置沈穆瑶。 钱玉英吩咐下人守在后院,亲自来到庭院里,她的屁股上被打的伤痕累累,人也晕了过去,她命人端了盆凉水将她泼醒,看着她气息微弱的面容,揪着她的耳朵怒斥道“我们许家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样伤我的儿子?” “宥祖.......宥祖他现在怎么样了?”沈穆瑶奄奄一息的询问道。 “你还敢问他?你可真是下得去手啊?他对你怎么样?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要取了他的命?”她的耳朵已经被拧出了鲜血。 “您把我杀了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许宥祖。”沈穆瑶泣不成声的呜咽着。 “杀了你?哼,岂不是便宜了你?若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拿你殉葬。”说着,她一挥手离开了庭院,吩咐下人把她扔进了祠堂关了起来。 翌日,许宥祖在换药的时候才醒来,却没有见到沈穆瑶的身影,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何婶儿才说出了实情——“她被老夫人罚跪祠堂了——您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体,老夫人心里有数的!” 许宥祖用手撑着挣扎起身,腹部的伤口被扯的疼痛不已,屋里的下人纷纷劝不住他,何婶儿让人去通知钱玉英过来,顺便为他搭了一件衣服,他推开众人直奔祠堂,却发现沈穆瑶已经满身是血的昏倒在祖宗牌位面前。 他忍痛扶墙走过去,却被几个下人拉住“大少爷,您还是回去躺着吧,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人非要了我们的命不可.........” “她这是怎么了?谁让你们动手打她?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少爷放在眼里?”许宥祖捂着下腹怒斥道。 “是我。”钱玉英气冲牛斗的从门外走来,用眼神打发了两个壮汉,把他强行送回了房间。 下人们忙着给他处理伤口,他却一直想要起身去祠堂——“娘,您又对她动家法了是吗?您赶紧派人把她接过来,她的身体受不住的。”许宥祖心烦意乱的推搡着母亲。 “她把你的身体当回事儿吗?儿子,你别忘了,她可捅伤了你。区区三十大板,要不了她的命,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好,别再去想那个贱女人。这一次,我必须得让她长个教训。”钱玉英火冒三丈的斥责道。 许宥祖拽着母亲的手“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儿,您不要再插手,若您执意要惩罚她,我就去陪她一起挨罚。”说着,便撑起身子打算下床,却被母亲摁住。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跟我对着干吗?我是你娘,还能害你不成,她现在就敢拿刀捅你,以后还不翻天?”钱玉英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 “横竖都与她无关,您不发话,我这就去祠堂。”说着,他推开众人,愤然起身打算离开。 “给我站住”。钱玉英一声呵斥,派遣了几个人去祠堂接回沈穆瑶,将她安排在偏房。许宥祖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穿好衣服直接去了偏房,坐在她的床边,情真意切的望着她。 经过大夫的诊治,确认只是一些皮外伤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他每时每刻的都守在她的床边,不允许任何人怠慢。钱玉英每每看见儿子一脸情深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她是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这样的精明,却培养了两个痴情种。 第116章 终究敌不过他? 在第二日的时候,沈穆瑶才慢慢苏醒,她茫然的看着头顶上方,只感觉屁股火烧火燎的钻心的疼,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嘶’的一声,正想撑起身子,他刚进门就把自己摁住“她们刚替你擦了药,你最好不要乱动。” “许宥祖?你的伤,怎么样了?”她自责的望着他。 “没什么大事。”他的态度突然变的冷淡。 随后,便把后院的下人都支开——“你们先下去,我与少夫人想说些体己的话。” “是,大少爷。”所有人纷纷退散,不再打扰二人的交流,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深情,而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你这又是何必?伤了我,自己也挨了罚。难道,在你的心里,真的没有我的一席之地?”许宥祖突然转变了话题。 “那晚——你不是喝醉了吗?”沈穆瑶瞠目结舌的望着他。 许宥祖坐在床边,拽着她的手,眼神锋利的瞪着她“你当然希望我醉的不省人事,这些年我应酬的酒局不计其数,我虽然喝的多,但不代表我意识模糊!告诉我,你一直不跟我同房,是不是因为他?” “没,没有。”她心虚的把头撇了过去。 “哼,到现在,你还想要骗我?从前,只当我是个傻子,不过,从今日起,我不会再继续做这个傻子,等伤好之后,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许少夫人。”许宥祖斩钉截铁的瞪着她说。 说完,便挥袖离开了房间。沈穆瑶只觉心头一震,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的态度急转直下,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那样的许宥祖。他的话让她感到一丝寒意,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在恢复身体的这段时间里,他很少踏进自己的房间,也不再关心她的饮食起居,好像在那日之后,就已经消耗光所有的爱意。并且无心经营许家的生意,每次都与朋友喝的烂醉如泥才肯回家,钱玉英看着儿子颓唐的模样,心里的想法油然而生。 沈穆瑶的身子还在恢复,眼看着俩人成亲接近一年,她的肚子也没个动静,索性暗地里给他安排了一个女人——一个爱慕许宥祖多年的世家小姐,为了他,不惜抛下自己的尊严,哪怕是用一种不光荣的手段,也必须要让许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某日深夜,沈穆瑶已经被人安排到了其他的房间,而那个女人只穿肚兜,正躺在床上等着他。不出意外,他仍旧是喝的酩酊大醉才会回来。后院的下人全部被支走,四处静悄悄的,所有的灯光都已经熄灭,只等着许宥祖回来将生米煮成熟饭。 他晃晃悠悠的从门外走来,摆了摆头,自言自语道“今日,倒是清净!”说着,他便径自走向房间,推开了门,可今日的沈穆瑶却有些反常,她居然没有起身迎他,也没有点灯,而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怎么着?不怕我喝多了强迫你吗?”许宥祖倚着墙边,见她毫无反应,便关上房门,朝她走去。 他俯下身,抚摸着她的脸“怎么今天这么安静?睡着了?” “嗯~”女人紧张的扭动了一下身子,用后背对着他。 她感觉到有一双手正朝着被子里伸来,女人心里又惊又喜,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知道自己这种手段见不得人,但为了许宥祖,她愿意自降身价,哪怕只是做一个妾室,也心甘情愿。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吧?所以,今日——你决定了?”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嫩滑的后背。 女人娇羞的应允了一声,许宥祖忙着解开身上的累赘,掀开被子爬上了床,她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乖张,不论他如何折腾,都没有丝毫退却,只顾迎合着他的需求。他以为这辈子都得不到她,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积压了多年的感情,在今晚释放的淋漓尽致,不遗余力的与她交欢,只是想让她确认,自己究竟有多爱她。 一番颠鸾倒凤之后,俩人大汗淋漓的瘫在了床上,她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他的怀里,默不作声,任由他的肆意摸索。他将女人紧紧的搂在怀里“瑶瑶,对不起,前段日子,我故意冷落了你,不过,以后,我一定会加倍疼爱你,只要你好好做我的妻子,今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女人单手环抱着他的腰,只轻声‘嗯’了一句。她害怕自己过多的言语会让他察觉,今晚对她来说是毕生难忘的一夜,从前,她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通过这种方式来成为他的女人,但这一切,在此刻,都已不再重要。 在停歇了一个时辰之后,原本已经有了倦意,却在后半夜被他吻醒——“怎么办,瑶瑶,我只要一闭眼,脑海里都是你.......”许宥祖将她搂在了怀里“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话音刚落,便又忍不住开始与她翻云覆雨,直至五更天才逐渐消停。她沉沦在他的柔情之中,无法自拔,俩人相拥入眠。 而沈穆瑶对此并不知情,到晨曦之时,按例会回房看一眼许宥祖,却不料,看到的是两个赤身裸体的人相拥在一起。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虽然她不爱许宥祖,却有一种恶心感从胸口涌现,像是被人欺骗,又像是一种侮辱。 许宥祖听到门口的动静,揉了揉眼,看着光影里的女人,轻唤了一声“瑶瑶?”他突然反应过来,望向了身旁的女子,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妻子,百口莫辩,赶紧挡住自己的身体,解释道“瑶瑶,你听我说,我昨晚喝多了,把她当成了你。” 沈穆瑶释然一笑的回应道“没关系,这是你的权利。”说完,她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他叫住“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作为你的妻子,我没有尽到该尽的义务,又有什么权利,不让你去碰别人?”说罢,便离开了后院。 他拽着身旁的女人质问道“你是谁?怎么来的这间房?” “这些都是老夫人安排的,我是姚家的三小姐——姚嘉丽,因为我一直以来都爱慕你,她便默许了这件事,我不介意做妾,只要能待在你的身边就够了。”女人拉着他的手,娇滴滴的望着他说。 而他本就正派,即使内心极不情愿被她插足,也必须得为此事做出交代。想到昨晚,与他缠绵悱恻的是另一个女人,心里不禁有些懊悔和失落,他确实是想故意冷落沈穆瑶,以此来让她记起自己的好,却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就连刚才故意的激怒,都没有激起任何浪花。他多想在那一刻被她扇一巴掌,也比她无动于衷要强。 第117章 假装转移爱意 沈穆瑶对此事漠不关心,激发起他的征服欲,那个女人还没有进门,但大家已经默许了她的地位,尤其是钱玉英对她的家世和修养赞不绝口。她认为只有这样懂事听话的女人才配得上她的儿子,许宥祖也借着她的招摇过市,想要激怒沈穆瑶,可她始终都没有对此发表过意见,在外人眼里一直都是仪态大方的姿态。 她觉得自己不能尽到妻子的义务,更没有办法做到像那个女人一样事事顺从,便放任她在后院随意进出,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减少自己对他的愧疚感。而那个女人知道沈穆瑶的地位,又看她并不在乎此事,对自己也没有威胁,私下里也与她相敬如宾的相处着。 这样的关系模式让他有一种挫败感,他不想看到沈穆瑶对任何事默不作声的态度,更不想看到自己的计划崩盘。于是,便开始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与她调情,毫不避违。 一日,钱玉英把姚嘉丽叫来与她商议成婚的事,见天色已晚,便把她留下来用晚饭,许宥祖忙完生意,顺便买了一下糕点回来,但他进门之后并未走向沈穆瑶,直接绕过她,坐在了姚嘉丽的身边——“嘉嘉,听说你喜欢吃他们家的芙蓉糕,正巧今日路过,就买了些,快尝尝。” 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沈穆瑶,她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姚嘉丽把绳子散开,挪到了她的面前“姐姐,你尝尝,这家糕点很好吃的!” “谢谢,我吃饱了。”她把食盒又挪了回去。 姚嘉丽拿了一块糕点,递到他的嘴边“宥祖,你总不会拒绝我吧?” 许宥祖咬了一口,顺势在她的脸蛋捏了一下“我当然不会拒绝,你们在商量什么呢?” “夫人在商量咱们成亲的事儿,说是越早越好呢,我都迫不及待了,想要尽快嫁进来........”姚嘉丽面容羞涩的说着。 他望了一眼沈穆瑶,却没有看到任何表情变化,于是拉起了姚嘉丽的手,轻声道“我也想尽快与你成婚。” “娘,我吃好了,先下去了,你们先聊——对了,关于她和宥祖的婚事,您只管替他们安排便是,所有流程都不必过问我这边,我没有任何意见。”说完,便起身离开了侧房,径自走向后院。 许宥祖现在才是被激怒的那一个,商讨结束之后,钱玉英正准备派人将她送回去,他却直接把她拽去后院,对于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就没有插手此事,反正,终有一日,她始终要成为许家的人。 沈穆瑶的房门紧闭,正落寞的看着枕头下的那把瑞士刀,心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听到院子里有俩人的嬉笑声,又将刀藏了起来。推门便看到了他搂着那个女人朝这边走来——“嘉嘉,今天就留下来吧。”许宥祖望了一眼那间房,眼神略带挑衅,似乎想让她挽留自己。 她无动于衷的合上房门,正准备更衣躺下,门却突然被打开,他冲了进来,从背后将她抱着,语无伦次的说着“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是这副样子?” “放开我.......”沈穆瑶无奈的挣脱着。 许宥祖将她的身体扳正,不顾她的推搡,直接吻了下去,随着她的挣扎,他越发想要将她征服——“别忘了,我说过,等你身体恢复,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许少夫人。”说着,便把她扛了起来扔在了床上。 “不要......不要逼我,许宥祖,别让我恨你。”沈穆瑶奋力推开他的身体。 他单手捏着她的下颌,义正言辞的说“哪怕是恨,我也要留在你的心里。”说完,便吻住了她的唇,结果,被她咬了一口,满嘴鲜血——“你不如把我杀了。”她摆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架势。 许宥祖扫兴的从她的身上离开,背对着她,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你以为,我真的非你不可吗?”语毕,便冲出了房门,直接把姚嘉丽安排到偏房,把所有的怒气全撒在了她的身上,那间房里发出的动静绵绵不绝,让她一夜都没有睡好。 她害怕半夜许宥祖再次发疯冲了进来,都不敢放松警惕,连衣服没有脱,直接把被子裹在自己的身上,可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毕竟那间房一晚上都没有消停。 “为什么你会答应我娘,用这种方式嫁进来?”许宥祖靠在床上若有所思的问。 “你以前只顾着看姐姐,从没有正眼瞧过身边的其他女子,我喜欢你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你可以一如既往的深爱着她,难道不允许别人对你死心塌地吗?”姚嘉丽环抱着他回应道。 他摆弄着她的头发,叹息道“如果瑶瑶能像你一样,拿出一半的心思待我就好了。你们都觉得我爱她,可她对我的感情无动于衷,真不知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她的心归顺于我。” “不管姐姐如何待你,我都会不离不弃的陪在你身边。”她深情款款的侧身望着他说。 “我今日其实........”许宥祖犹豫不决道。 “我知道,你故意用我去气姐姐,想试探她,在她那边吃了闭门羹才来我这边——所以,我没有计较,只要你能开心,让我做什么都无所谓。虽然我不知道该如何分担你的忧愁,但至少能静静的陪着你。”姚嘉丽情深意切的模样,让他突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在这次之后,他的感情似乎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对她也没有当初那种抵触,原本只是假意的关心,慢慢的开始重视起来。许家带着聘礼去姚家安排成亲的事,整个流程,她都没有参与其中,包括成婚当日,钱玉英也没有把她叫出来,所有人全当她不存在似的。只有许宥祖事先与她打了声招呼,可她对他的态度似乎已经再也回不去从前。 成婚当晚,她一个人落寞的回到了沈家,不过一年的时间,已经物是人非,现在再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就连许宥祖都已经有了新欢。他们的关系似乎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沈府上下只剩几个年迈的仆人,府里又变成了曾经死气沉沉的模样,他们都知道许家今日纳妾,谁也不敢上前发声,大家都认为沈穆瑶是因为新人进门而感到不悦,却不知她只是厌倦了这种寄人篱下,低三下四的日子。 她孤身一人来到祠堂,看着案台上的牌位,鼻尖不由得一阵酸楚,她无处可去,这个祠堂似乎串起了她所有的回忆,想起曾经罚跪时,有母亲的袒护,还有冯磊的庇佑,他总会违背沈易的指令,替她受罚,所有人都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自从沈易离开之后,这沈府就没有一日消停,她恐怕再也回不去从前。 往事如烟,回忆如同走马灯一样从脑海里闪过,突然一个人名浮现出来,她顺应母亲的遗言和父母的安排,嫁进许家,与那个男人断的一干二净,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隐藏起来,究竟是对还是错,为什么会有一种摆脱不了命运的无力感。 她跪在地上,发现香案下面的桌子似乎有被移动的痕迹,出于好奇,便搬开了下面的重物,发现有个暗格,她把地板抬起,里面居然有一封父亲留给她的信,还有一块刻着他名字的玉佩。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身不由己的俩人也终将团聚。 第118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 沈穆瑶把信封和玉佩拿进了房间,坐在桌上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文字,内容并不长,只有半页纸,像是匆忙时候写下的几段话: “瑶瑶,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说明爹已经不在人世。我没有办法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想你再去追究那些前因后果。我不希望你嫁进许家,若日后已经嫁进许家形成定局,记着不要相信许家的任何人,包括许宥祖在内。爹有件事,一直瞒着你,其实你一直等待的那个孩子,他已经回来了,如果有朝一日,你和怀柔到了走投无路之时,不妨去趟上海。我相信他一定有能力保护好你们,因为盛方宸就是当年的周浏阳。话已至此,望你们珍重,好好活下去,不要再介入北平的势力纠纷之中”。 此刻,她的心犹如惊天霹雳,好像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安排。母亲对这封信一定毫不知情,不然她不会说出那样的遗言。她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在死前为她盘算好了一切,只是还来不及交代,就已经命丧黄泉。 她难以置信的跑到张婶的院子,扯着她的袖子追问道“张婶儿,告诉我,盛方宸是不是周浏阳?” “小姐,您是不是气糊涂了?他怎么可能.......”张婶话音刚落,沈穆瑶就把信拿了出来,看着沈易的亲笔信,让她无法继续隐瞒此事,毕竟信里已经交代了她最后可以选择的道路。 “在你们回国之前,他就来过一个北平,当时来看过老爷和夫人,后来,老爷去世时,他也来过,不过当时被冯磊挡在了门外,夫人又单独去约见了他,让你们不要往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您应该都清楚了。”张婶耐心交代着。 “也就是说你们所有人,除了我,都知道他的身份?”她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张婶沉重的叹了口气——“若夫人早点看到这封信,想必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爹爹还是给我安排好了退路..........”她喜极而泣的握着张婶的手,一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等的人竟然是盛方宸,内心就有种掩饰不住的激动。不管他用什么身份出现,她的心只能因他而跳动。 “小姐,这事儿您可得想好了,不是闹着玩儿的,您现在还是许家的少夫人,真的决定好了吗?”张婶儿语重心长的问。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要不是娘的临终嘱托,估计我已经离开了北平”。说着,她欣喜若狂的跑回了许家,趁着许宥祖在前院陪酒,偷偷避开人群回到后院,她的行为举止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 她在房间里收拾着行李,却被另一个人撞见——“少夫人,您这是要回沈府吗?” 沈穆瑶惊慌失措的转身,把信物塞进了箱子里“哦,想回去住几天,这事,不用惊动他。” 半斤应允了一声,然后假装离开,她这次并没有走大门,而是从后门溜走,直接去了火车站,他尾随其后跟了上去,正要进车站的时候,被他拽住——“少夫人,您要去哪里?” “松手,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沈穆瑶用力甩开他的手。 “少夫人,您不要让我为难,我也是受人之托,请您还是跟我回去吧。”半斤强拽着她离开。 “许宥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盯着我?”她把男人推到了地上,提着行李正准备跑进车站 “不是大少爷,是——是,是盛先生.......”半斤张皇失措的从地上爬起,走到了她的身边。 沈穆瑶木讷的愣在原地,缓缓转过身去,百感交集的望着他“你说什么?你把话再重复一遍。”她丢下行李箱,冲过去扯着他的手腕逼问道。 “是盛先生——他在您成婚当天找到的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许家,把您的近况用电报的形式发给他。他说,要清楚您的一切,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做好跟你们一起离开北平的打算,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却一个人回去。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但他说过,你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您不要再让我为难!”半斤走过去把行李提了起来,正打算带她回去。 她热泪盈眶的望着半斤,解释道“我要去上海找盛方宸,但只有今晚这一次机会。” “这事儿我得去跟盛先生确认之后再安排,现在世道不太平,您一个人去上海不安全。”半斤推诿道。 “谁说我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吗?”她欣喜若狂的拽着他往车站走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进了站——“我没有去过上海,人生地不熟的,您确定咱们就这样过去找盛先生?” “你跟着我就好,我知道他在哪儿。”她胜券在握的买了两张火车票,但临近深夜,已经没有可以选择的包厢,只能坐在甬道的卡座上,望着窗外漫无边际的黑夜,心里却升腾起一股暖流。 从小到大,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与他重逢的场景,没想到居然会是以这种方式相遇,她以为他早就忘记了当初的承诺,却不知他已经履行了诺言,只是当时自己并不在国内。她不明白,盛方宸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却又一再的给她暗示。她当时如果再笃定一些,他会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周浏阳?所有的期待和疑惑只有到了上海才有答案。 半斤望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样,疑惑问道“许少夫人——恕我多嘴问一句,您到底和盛先生是什么关系?” “复杂的关系,三言两语说不清.........以后,不要再叫我许少夫人,我的名字叫沈穆瑶。”她释然一笑的望着窗外。这封信无疑是给她的晦暗生活带来了一丝光明,而盛方宸的出现,让她对未来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和期待。 他想着马上就要见到八两,心中激动不已,好像一切已经步入正轨,却未发现危险即将到来,二人深夜上的火车,沈穆瑶的打扮和容貌引起了角落里一帮男人的注意,他们终日都流窜在各个车站,拐卖一些年轻的女人,有点姿色的便会卖去舞厅或者私下给一些老板做妾室,长相平庸的也会被卖去下等的妓馆伺候男人。 沈穆瑶上身穿着浅棕色的衬衫,下身则是一件深棕色的长裙,领口处系着一根棕色的蝴蝶丝带,用一个发簪盘起了一部分头发,剩下的一部分则自然的垂于耳边,看上去像个还未出阁的姑娘。 他们趁着半斤方便的间隙,来到沈穆瑶的身边,未经她的同意,直接坐了下去——“小姐,这一个人要去哪儿?现在世道乱,家里人不担心吗?” 她感觉到这帮人目的不纯,想要起身离开,却被他硬拽着“别急啊,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看这里人这么多,不如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 说着,便抢走了她的行李,另外几个男人把她拖着朝车厢走去,她察觉不对,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半斤闻声赶来,结果,有一个男人拿着刀子冲着他捅了几下,他狰狞的倒在地上,沈穆瑶被吓得六神无主,奋力挣脱,与她搭话的那个男人掏出手帕,将她弄晕,然后气势汹汹的说了句“都睡觉,不该管的别管”他敞开了自己的衣服,把枪露了出来。众人见此,纷纷别过头去,不敢上前阻止。 他们将女人和行李一起拖到了包厢内,把她捆了起来。又用钱打发了巡逻警员,把半斤的尸体扔在了铁路上,等火车抵达上海之后,便按照往日的习惯,把几个拐来的女人一起送去了暗房。 第119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 她头昏脑涨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住,身边还有几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跟她的遭遇一样。她们的嘴巴都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鞋子蹭在地上会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打量四周,想找一些锋利的东西,把绳子割开,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门缝突然透进一缕光照。 男人洪亮的声音让她停止了动作,他站在光线之中打量着身下的女人们,她抬眼望了过去,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看到一个身形肥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唐装站在门口。 “都别跟我耍花样,到了我手里,只有认命才有好日子过,一会儿有人来接你们,只要你们服从管理,保管让你们以后吃香喝辣,有福气的说不定还能攀上高枝,别想着逃跑,如果被我抓住,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男人气焰嚣张的恐吓道。 沈穆瑶挣扎的来到他的面前,扯着他的裤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似乎想要交代些什么,嘴里不停的嗯了几声,男人蹲下身打量着她的装扮,看着她长着一张温婉灵动的面容,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于是凑近道“想要说话吗?” 她奋力的点了点头,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敢大叫,我就对你不客气。” 说着,便伸手拿走了她嘴里的布团,沈穆瑶张口说了几句,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男人盯着她仔细瞧了瞧,不耐烦的把布团塞了回去——“长的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没想到居然是个哑巴。” 男人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被她死死拽住,一直发出‘嗯嗯嗯’的声音,极力想要表明自己的身份。正在此时,他的手下从那几个行李箱里搜到一把瑞士刀和一根木簪,连同玉佩一起呈了上来。 “这是谁的?”男人起身拿起物件问道。 沈穆瑶爬过去抓着他的裤腿,应声点头,男人仔细打量着玉佩倒有几分成色,让手下把它拿到黑市处理了。把木簪嫌弃的扔在了地上,又端详了几眼那把瑞士刀,转头向手下问道“这东西看起来有些眼熟,你有没有见过?” “您都没有见过,我上哪见过这洋玩意。估计只是姑娘家防身带的,大街小巷都有这种款式。”男人听后这才放松了警惕,把刀收为己用。他们若知道这女人的身份,怕是避之不及,如今稀里糊涂的把她拐了来,还不知后面会如何收场。 夜里,她们被分配到各个舞厅,这几个女人在暗房待了不过一日,就已经各为其主。沈穆瑶被人带去了丽都汇,由舞厅的经理先调教几日,等到把她们的性子磨平之后再带介绍给老板处置。 经理一眼便相中了气质不凡的沈穆瑶,但看她的打扮又有些顾忌。程四爷再三追问手下,得到肯定之后,才敢打包票,又因她无法说话,降了些价,才放心将她带走。 她被那些手下看管着,整日都要练舞,闲暇之际还要被迫学习一些勾搭男人的小伎俩。她只要抓到机会,便会写下自己的身份,并强烈要求见到盛方宸,那群不长眼的全然不把此事放在心里,以为她想要攀上那个高枝。为了不让她再生事端,只要没有演出,就会把她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 一日,她趁着那几个手下换岗之时,打算溜之大吉,正巧碰上了醉酒的齐家三爷——齐荣威,他生性风流,家里的姨太太不计其数,加上他排行最小,又有父母和兄弟的庇护,让他养成了一种嚣张跋扈的性格。虽说家里女人不少,但家花哪有野花香。 齐家在上海有几家纺织厂,手下又有数十位苏州的绣娘,再加上有盛方宸的外交关系,家族的生意越做越大。这两家原本是合作的关系,从来都没有因生意产生纠纷,如今,因为沈穆瑶的出现,打破了这种相敬如宾的关系。 齐荣威喝的醉醺醺的扶着墙往卫生间走去,恰好在过道处撞上了沈穆瑶,他抬眼一看,竟是个美人儿,便拽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舞厅的几个打手闻声赶来,发现与齐三爷纠缠不清的女人居然是她,直接把她拽走,扔进了房间。 “咦?你们把那小美人儿弄到哪里去了?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功夫,人没了?”他摇摇晃晃的问道。 “她只是个哑巴,怕扰了您的兴致。”其中一个男人上前发话。 他龙颜不悦的闷哼了一声“老子管她是不是哑巴,她叫什么?我买了,你们送到我府上去。” “这事我们说了不算,您得问问我们老板,她刚来没多久,还没调教好.......”男人解释道。 “那正好,让我来替你们调教,今日有些醉了,明日,明日我再来要这小美人儿。”说着,便扶着墙离开此处。 那几个打手以为他说的醉话,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中。舞厅经理得知此事之后,带了几个男人去了房间。命人在门外守着,一把揪起女人的头发,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已经几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收敛了性子,真想不到,你居然还想着逃跑。看来,我不动点真格,你是不长记性。”说着,便歪了歪头,让几个男人将她摁住。 他们冲上来想要扒开她的衣服,她却从一个男人的腰间夺过一把刀架住自己的脖子,她无法叫喊,也无法摆脱这种局面,面对众人的侮辱,打算一死了之,却想着还未见到心中牵挂之人,又不甘心这样了结自己的生命。 其中一个男人在经理耳边小声嘀咕“齐三爷看中了她,说明日来要人,我们是不是.......” “你不早说?”他惊诧的望了一眼。 “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我见多了......今日算你运气好,被齐荣威看中,暂且留你一命”说着,便让手下把她拖了起来,夺过了手里的刀子,然后又甩了她几巴掌。 盛方宸已经接连几日没有收到北平的电报,半斤也下落不明,通过叶傲雄才得知了许家近日发生的事。就在许宥祖纳妾的当日,沈穆瑶便失踪了,他们通过北平的各种关系寻找她的下落,全部都杳无音信。原本打算过几日回一趟北平寻找她的下落,却在一个酒局里,看到一个商客把玩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定睛一瞧,上面竟刻着沈易的名字。 他冲到那人的身边,揪起衣领,怒斥道“这块玉,你从哪里得来?” “我,我,我从黑市的贩子手里淘的,您要喜欢,这,这送给您.......”男人惊慌失措的把玉佩递到了他的手中。 盛方宸看着玉佩,内心惶恐不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块玉佩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清楚沈穆瑶现在的下落,来不及深究,便按着那个男人的提醒,派人守在各种流动摊贩的周围,等着那人露面。 第120章 盛方宸的人? 齐荣威回去辗转难眠,在酒醒之后,便如约而至来到了丽都汇,打算把她买回去。在谈好条件之后,便命人把她亲自送到了家里。原本一切都相安无事的进行着,舞厅的管事却偶然得知盛方宸在道上打听一个从北平来的女人,守着各处流动商贩,只为等那人露面的消息。 又想着那女人之前曾在纸上写过,他要求见盛方宸,心头一震,感觉大事不妙。但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倘若她真是盛方宸找的女人,那这段时间对她的折磨,以他的性格,一定在劫难逃,便收拾好行装,打算趁乱离开上海,去乡下躲一段日子,等风头过去再回来。又找了几个替罪羊给自己顶罪,想必能敷衍过去。 沈穆瑶被送到齐家之后,死活都不愿意顺从,次次以死相逼,只怪他过于怜香惜玉,导致一直未能得手。他身边的几个朋友,便开始出谋划策,其中一个男人突生一计——“这算个什么事?现在洋人研发了一种药,给她喝下,便会乖乖的服从你。要不,我给你弄来?”他一脸淫笑的提议道。 “我还真不想用这方法——自愿和被迫,可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对那小美人儿,还真不忍心用药!”齐荣威犹豫不决的说。 “那你且等着吧,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做你的妾室。”另一个男人嘲讽道。 他皱起眉头,一咬牙,应声道“你给我弄来,明日,送到我家里,到时候,我来想办法。” 几个人勾肩搭背的附和道“这才对啊,你堂堂齐家三爷,还搞不定一个娘们儿,传出去多丢面子。” 盛方宸蹲了几天,抓住了那个黑市贩子,从他口中得知了程四爷的手下住所,后面直接带人找程四爷,他却一口咬定没有见过北平来的女人。但他腰间的佩刀却出卖了他,那把瑞士刀正是自己离开北平时,留给沈穆瑶防身用的,如今却到了他的手里。 他怒不可遏的对着程四爷一顿胖揍,又从腰间夺走了它,眼神阴冷的瞪着他——“你是想做男人,还是想做太监?”盛方宸拿着那把瑞士刀,在他的裤子上来回摆弄。 “别别别,我说,我说,把刀拿开......”程四爷吓得直冒冷汗。 “她去了丽都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估计........”话音刚落,他便一刀割去了那人的舌头,又命人把他们全部带了回去,带着几个手下直奔丽都汇。 直接去找丽都汇的经理,这才得知,他已经有几日未曾露面,老板对此事并不知情,毕竟沈穆瑶还未驯服就已经被人买走。丽都汇深知手下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连夜出逃,对此事深感抱歉,叫来了几个知情人,让他们透露出沈穆瑶的去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有一丝隐瞒,将经过全盘托出。 他望了一眼那个赵顺元——“这些人,我要全部带走。赵老板有意见吗?” “这事儿是他们有眼无珠,我无权过问,至于那个经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赵顺元把那几个涉事手下交给了他。 另一边的齐荣威在她的饭菜早已里下了药,只等药效发作将她就地正法。不过半个时辰,沈穆瑶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不由自主的解开衣服的扣子,他掐好了时间,冲了进来,关上房门,向她扑去,骑在她的身上,扯着她的衣服。 “小美人儿,你可馋死我了.......”说着,便扯开了她的外衣。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喧嚣声,一群人向这边冲来,家里的随从根本拦不住他们,盛方宸一脚将门踹开,看见她的肩膀已经裸露在外,压抑不住的怒气,拽着他的衣领,对着他脸上,一拳接着一拳,嘴里一遍遍的强调着“我的女人,你也敢动,我看你是活腻了.....” 直到齐家大少爷闻声赶来阻止“盛,盛先生,我弟弟他有眼不识泰山,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求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他们在一旁打得不可开交,沈穆瑶一直痴笑的解开自己的扣子,他怒发冲冠的瞪着齐荣威“你竟敢对她用药?”说罢,一脚踢中了他的要害,鲜血顺着裤腿流了下来,然后将他扔到了一旁,脱下外套搭在了沈穆瑶的身上。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自责道“我来晚了,瑶瑶,这就带你离开。”一声不吭的离开了齐家。 她在车子里躁动不安的扭动着身体,伏在他的胸口,拉扯着他的衬衣——“再快点,卓威。”他命令道。 俩人抵达会所之后,他支开了所有人,把她抱到浴缸里,放了些凉水,让她先冷静下来,想到刚才的那一幕,他痛恨自己当初没有执意带走,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嗯嗯嗯”从浴室里传来她的声音。他凑近问道“你怎么样?穆瑶?” 她没有回应,一直发出‘嗯’的声音,听见她的语气迫切,便顾不得其他,猛然推开了房门——只见她身上的衣服全被她解开扔在一旁,正一丝不挂的躺在浴缸里。 他知道此刻不应该动别的心思,可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他愣了一会,拉起浴帘,将她的身体遮住,从里面跑了出来,喘着粗气,脑海里全是她。 沈穆瑶晃晃悠悠的从浴室走出来,不动声色的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贴了上去,她仍旧无法开口,只是笨拙的在他的身上摸索着,她顺着他的脖子亲吻到他的脸,与他耳鬓厮磨,他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可她的一再挑逗,让自己情难自控。 面前这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勾起了自己最原始的欲望,看着她面容娇羞泛着红晕,只觉喉咙一紧,不停的吞咽口水,在犹豫不决之时,她突然吻住了他的唇,把手环在他的腰间,舌头灵活的在齿间缠绕。一番纠缠之后,他无法再控制下去,直接将她抱起,放到了床上。 第121章 意外之喜 他含情脉脉的望着身下的女人,在她耳边轻昵道“可以吗?穆瑶?” 沈穆瑶眼神迷离的点了点头,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等待着这场期待已久的重逢。他单手解开了衬衣的纽扣,将所有累赘扔在了床下,俯身吻了下去,她突然把他推了过去,想要自己控制进度,动作却很僵硬,她并不熟悉这男女之事。 他似笑非笑的抬起手,滑过她的脸庞“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性子。”说完,便将她一把搂住,突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我来吧。” 盛方宸在耳边轻轻的吐着气,单手撩拨着她,时机成熟之后,便进入正题,她眉头微微一撇。他看着身下的床单上一片鲜红,突然有种抑制不住的激动。 “你居然?........”他此刻的心情无以言表。 看着她未经人事的娇羞模样,二人慢慢渐入佳境,他一次次的将她抛起,不肯让她落地。 良久之后,望着身下香汗淋漓的沈穆瑶,方才停止。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下次我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语毕,便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替她盖好了被子。 他抽了一夜的烟,定定的看着身旁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眉头紧锁的望着她说“你究竟怎么来的上海,又发生了什么,沦落到那群人的手中。” 沈穆瑶精疲力尽的蜷缩在他的怀里,紧紧的环抱着他,嘴里也不知嘟哝着什么。他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凑近安抚着“别害怕,瑶瑶,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安全,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而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安抚,面部逐渐放松了警惕。 她浑身酸痛的从睡梦里醒来,房间里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气息,突然想起昨日的遭遇,猛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盛方宸的身边。她惊慌失措的扯过被子,把自己包成个粽子,将他从床上踹了下去。她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他从床下站了起来,一脸坏笑的望着她“你还是第一个敢把我踹下床的女人。” 她羞红了脸,用手比划着,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你怎么了?穆瑶?”说着,便去床头拿来了纸笔,让她写下来。 纸上赫然呈现“无耻流氓”几个大字。他拽紧她的手,追问道“别急着骂,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沈穆瑶把自己失声的缘由写了下来,然后把自己的衣服连同被子一起抱走,去浴室穿好了衣服,气势汹汹的向他走来,一巴掌甩了过去,羞愧的望着他,内心的愤怒无法倾吐。 她想起当初他欺骗自己,让自己苦苦等了这么多年,便愤然朝着他的肩膀咬了下去,接着,又开始握拳捶打着他的胸口,盛方宸心疼的望着她狼狈的模样,握紧了她的双手,慢慢贴近了她的身体“对不起,穆瑶,昨日情况紧急,我才出此下策,我不知道你还是........不过,我绝对会对你负责到底。现在,先让我把你的失声问题解决了,再谈其他的好吗?”。 她热泪盈眶的看着盛方宸,并不是怪他昨日那事,只是恨他欺骗了自己,隐瞒了身份,让她稀里糊涂的嫁给了别人。她点了点头应允了此事,便请来了自己的私人医生上门诊治,发现她的身体并没有异样,也没有受到伤害,失声应该是突然受到强刺激之下才出现的状况。 医生让她好好休息几日,把盛方宸叫到了一边——“心理原因,还得从心出发。她既然是受到惊吓导致,那便再吓她一次,或许就能因情绪激动而恢复。” 他在房间来回踱步,她既然是看到杀人的场面才会变成这样,那只有重新刺激她试试,但他不忍心让她再次面对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在几经考虑之后,还是把她带去地牢。 盛方宸蒙着她的眼睛,把她带了进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缓缓的解开了布条,面前全是曾经欺辱过她的那些打手,旁边还有拐卖自己的那个男人和他的手下。 她转身疑惑的望着盛方宸,只听他附耳说道“所有欺负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说着,便让手下在他们身上连捅数刀,自己的鞋子浸满了鲜血。 沈穆瑶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好多狰狞的面目,还有冯磊惨死的场景,她浑身颤抖的躲进盛方宸的怀里,用他的衣服盖住了自己的脑袋,摇着头拽着他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他于心不忍的望着她,又将她的身体扳正,让她亲眼见到那几个人死在她的面前,将她仍然没有发声,只流着泪把眼睛闭了起来,他索性拿起一把刀握着她的手,朝其中一人刺去,她浑身发软的慢慢向那人逼近,正要挥刀之时,突然大叫一声——“不要,我做不到。” 盛方宸释然一笑的将刀子从她的手里拿走丢在一旁,欣喜若狂的抱着她“穆瑶,你可以说话了。” 她一头雾水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我-可-以-说-话-了?”接着,便拽着他的袖子,满脸惊喜的嚷着“我可以说话了,我终于能说话了........” 几个手下在一旁看呆了,一言不发的望着俩人,一股恶心感喷涌而至,一转身又是几人狰狞的死状,她吓得惊声尖叫,连忙躲进了他的怀里“啊——啊——盛方宸,快带我离开这里......” 他将她抱了起来,把那双浸血的鞋子脱下扔在了一边,离开了地牢,回到房间之后,便吩咐手下不要打扰二人叙旧,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远离了盛方宸的房间。 第122章 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沈穆瑶忸怩不安的在他的怀里乱动,他浑身都散发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感,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些柔情,她盯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透过衬衣不小心看到里面健硕的胸肌,小脸倏地发烫,扭过头去,一时语塞。 他用眼睛的余光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到她心慌意乱的神情,洋洋得意的扬起一抹弧度,凑近低语:“看够了吗?”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她手足无措,只觉浑身酥软,像喝醉酒一般,心里有种荡漾的感觉。 她收回视线之后,便开始四肢胡乱蹬着,用手拍打着他的胸口——“喂喂喂.......可以放我下来了吧?”她一脸无辜的望着他。 盛方宸低下头,望着她邪魅一笑,把她抱到沙发上,转身替她倒了一杯水——“刚才吓坏了吧,压压惊。” 她惊魂未定的拿起杯子,轻呷了一口,然后歪着脑袋打量着他,她到现在都无法相信面前这个男人竟然是当年那个男孩儿,她并不记得昨晚之事,只知道今天不清不楚的睡在了他的床上。 沈穆瑶羞愧的挪动着身子,缩在沙发的一角,双手抱膝的望着他“昨晚,我们——怎么发生的?” 他凑过去,轻抚着她的秀发,侧身问道“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她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委屈巴巴的回应道“我只记得被他关在房间里,吃完饭之后的事都没有印象。” 盛方宸心如刀割的盯着她,随即起身挪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搂在了怀里。她此刻心乱如麻,想要逃脱这个怀抱,面对她的挣扎,他却不肯松手——“我真该死,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你带走,不让你遭受那些折磨。” “我有没有被?.......”她心有余悸的追问道。 他的臂力更重了些,然后沉默了片刻,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的第一次,是我的。” 她羞涩的将头埋进了他的衣服里,小声嘟哝着“所以........我没有被.......” 他忍俊不禁的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低语道“小傻瓜,当然没有。” 沈穆瑶突然从他的衣服里抬起头,俩人四目相对,她被他撩拨的心跳加速,猛然将他推开“那你也不能趁人之危啊。” 他苦笑道“对,说的没错!但昨晚可是你主动勾引的我,我把你带回来,并没有碰你,还放了一些凉水,把你关在浴室里,想让你清醒一下,可是——”他突然搂住了她的腰,凑了过去“你一再的诱惑我,让我怎么拒绝?况且,你是我喜欢的人,我对你,原本就没什么抵抗力。” 她涨红了脸,把头转过去,拒绝与他对视——“你胡说八道,我,我,我什么都不懂,才不会勾引你。” 他郑重其事的解释道“你被人下了很重的药,即便不懂,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我不听,我不听,明明就是你欺负我........”沈穆瑶捂着耳朵回避着他。 盛方宸沾沾自喜的拥她入怀,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昨晚是谁,一直不让我离开,非要把我的衣服扯开,还要骑在我的身上强吻我.........” 沈穆瑶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你,你,别再说啦。我根本就不记得昨晚的事,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大可以胡诌一通,反正横竖都是我引诱了你呗。” 看到她迫切的想要为自己开脱,便不再与她逗乐,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不,不是你引诱我——而是,我一直对你想入非非,也是我一时意乱情迷,在那种情况下,没有控制住自己,可我绝不后悔要了你。” 她望着他情真意切的模样,心里喜不胜收,但她不能确定,自己对他来说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毕竟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不计其数,她无法判断他说的这些话是否也对别人说过。 沈穆瑶挣脱了他的束缚,刻意坐到了一旁,拿起一杯水,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 “我也有些渴.......”他奸笑的盯着她。 “这可是你家啊,自己去倒,又不是没长手。”她愤愤不平揶揄道。 “我要——你喂我。”他凑到她的耳边呢喃着。 “你休想,我可不会这些下三滥的招子”说罢,正要起身逃跑,却被他拽住——将她搂在怀里,含情脉脉的望着她“那,我教你。”说着,便灌了一口水,单手摁住了她的头,含着水送了进去。 她不知所措的瞪大双眼,直直的盯着他,慢慢的沉沦在他的宠溺之中,接着,便将她摁到了沙发上,沈穆瑶猛然恢复了神志,起身将他推开——“你把我当什么......以为我跟那些女人一样吗?” “我说过,你跟她们从来都不一样。刚才有些冲动........不逗你了。”说着,便起身离开了沙发,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玉佩,递给了她“不要再弄丢了。” 她欣喜若狂的拿走玉佩,惊呼道“你怎么找到的,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 沈穆瑶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幸福里,突然想起还有另外两个重要的东西没有找回来,于是拽着他的袖子,央求道“你可以带我去程四爷的那个院子吗,我有东西落在那儿了。” “什么东西?”他满脸疑惑的问。 “很重要的东西,你快带我去。”还没等他应答,便起身拽着他往门外走。 盛方宸被逼无奈的被她拖拽着离开,手下见到二人拉拉扯扯的样子,纷纷开始揣测起这个女人的身份。他从来没有对谁这么上心过,更不会任人拿捏,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面对女人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这女人什么来头啊,他被那女人拽着走,一声不吭的,也没发怒,盛先生可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几个人小声的议论着。 卓威走上前轻咳一声“你们懂什么?这叫情趣。做好你们的分内事,盛先生的事还轮不到你们议论,都把嘴巴给我闭紧喽,别瞎琢磨!” 片刻后,卓威驱车把二人送到了程四爷的宅子,他的手下见到盛方宸,纷纷双手作揖,不敢造次。沈穆瑶犹豫不决的站在门口,迟迟未动。 “怎么了?刚才不还吵着要来吗?”他凑近问道。 她扯着他的袖子,心有余悸的请求着“你陪我一起进去可以吗?” 盛方宸看出了她的心思,握紧了她的手说了句“有我在,你用不着怕任何人,没有人敢动你。”说着,便拉着她的手,顺着她的意思走进了那间房。她迫不及待的蹲下身去,搜索四周的角落 第123章 旧日信物 沈穆瑶跪在地上搜索着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没有看见那根木簪,心急如焚的开始搬动那些乱七八糟的箱子,不放过房间里的任何一角。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便走过去凑近询问“你在找什么?我帮你。” “木簪,我有个木簪被他们丢在这儿了,怎么找不到了........”她急的满头大汗。 他拉过她的手,安抚道“不过一个簪子而已,别找了,以后我再送你就是。”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那根簪子。”她摆开他的手继续搜索。 盛方宸怜爱的望着身下的女人,看着她着急忙慌的寻找着当年的信物,于是便开始同她一起犯傻。最终,在一处旧箱子的破布旁发现了木簪,她欣喜若狂的扑倒了他的身上“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将她拉了起来,拿出帕子,宠溺的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浮尘——“你总是那么执拗!” “它可是独一无二的,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送的。”她轻轻拍去木簪上的尘土,夺过帕子又擦拭了一番。 见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它,便打趣道“谁送的,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沈穆瑶斜睨着眼,转身望着他,想起他之前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便想捉弄一番“也没那么重要,就是觉得它雕的挺好看,丢了怪可惜的。” “刚才在会馆还嚷嚷着说它很重要啊?”他狐疑的凑近问道。 “我不那么说,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带我过来。”她扭过头去偷笑着。 盛方宸拽住她的手,假装生气的瞪着她“你这个女人,竟敢耍我?” “我,我没有。”她羞涩的甩开他的手,心乱如麻的冲门外跑去。 他恢复了以往的冷峻,气宇轩昂的走出了院子,卓威把二人送回了公馆,按照他的吩咐,在车上等着他出来。盛方宸叮嘱了一些办事稳妥的手下,让他们看着她,不让她随意离开公馆,在日常起居上全部听从她的安排。 她听着盛方宸的部署,反驳道“我才不要做你的金丝雀,你想关着我不成?” “你一个人,不准上街。”他刚毅果决的叮嘱着。 “凭什么?我干嘛要听你的?”她踮起脚瞪着他说。 “你觉得呢?”说着,便直接扛起了她,往房间走去。 他把沈穆瑶扔在床上,双手撑起,压在她的身上,一脸坏笑的盯着她——“我刚才没跟你说笑,不许一个人上街,听到没?” 沈穆瑶红着脸反问道“为什么你说了......我就得照做?你,你又不是我的谁!” “你很快就知道我是谁,我先去安排一下手头的事,乖乖的待在这儿,哪都不许去。”说罢,便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然后离开了房间。 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才缓过神来,从床上猛然起身,透过阳台看向了外面的轿车,盛方宸挺起身子,探出头望了她一眼,然后俩人相视一笑,似乎都在等待着某个时刻。 她推开房门,在会馆四处闲逛,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他的书房,看着书柜里琳琅满目的书籍,随意翻看了几本,各种晦涩的内容让她望而却步,她窃笑着把书放回了原处“我还以为你只会花天酒地和打架,没想到居然还看这些,真是小瞧了你。” 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假模假样的清了清嗓子,装出盛方宸的姿态,模仿着他说话的样子——“都给我盯紧了她.......”突然捂嘴偷笑起来“你正经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她想起之前他那些轻浮的模样,又有些纳闷儿,她不知道现在的他究竟是什么性格。 门外的手下敲门,得到应允后,提着食盒进来——“沈小姐,这是先生特意吩咐,让我们去买的”。他把食盒打开,里面摆着五颜六色的糕点,她喜出望外的追问道“乔家栅的?” “嗯,盛先生看您之前喜欢,就让我们出门买了些送来,您有什么忌口的,或者想吃的,只管告诉我们。”男人将盘子一一摆放到她的面前。 她眼珠提溜一转,叫住了他“那个,你叫什么?” “我叫卓力,以后您叫我阿力就行。”说完,他正准备离开。 “等等,反正我一个人吃不完,要不,你也来点儿?哎呀,你坐,我只是有点事儿想问问你”沈穆瑶撑着脑袋望着他。 “不不不,我们是盛先生的手下,不能僭越,您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好。”卓力仍然站在一旁,不敢与她同坐。 沈穆瑶咬了一口栗子酥,漫不经心的问道“盛方宸,他——有其他的女人吗?” 卓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思索之后才回应“像您这样的,还没有.......”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还有别人?”她皱着眉头望着他。 “呸呸呸,我嘴笨,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盛先生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上心过。虽然,我们都不知道您和先生的关系,但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您肯定是他很重要的一个人。”卓力解释道。 “那他身边也有不少的女人吧.......”她蔫头耷脑的把点心放回了盘中。 “哦,对了,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您慢用,我先去忙了。”卓力不敢继续往下回答,便借故离开了房间。 卓力慌张的逃跑,让她坐立难安,这意味着自己的猜测应验了。想着他和别人纠缠不清,又满怀深情的照顾着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 她不想这样不清不白的待在他的身边,可自己也没有立场去要求他,毕竟目前,她在名义上还是许宥祖的妻子。一旦想到北平,便又开始心绪不宁,从前,是因为父母的教唆和沈家的利益,才迫不得已嫁给许宥祖,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便没了那些顾忌,尤其,她已经找到了自己心上的那个男人,就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委曲求全。 盛方宸部署完近日的工作,推掉了一些应酬,又把维纳斯暂时交给了卓威打理,并把之前那个女人带了回去,把涉及沈穆瑶那件事的人全部打点一通,他暂时不想让北平那边的人知道她的下落。 一切就绪之后,便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会所,沈穆瑶激动不已的跑到阳台边,看着另一个女人从车里下来,心中醋意难消,撇嘴转过身,抄起床上的枕头胡乱发泄,将被子和枕头一股脑儿的全扔在了地上,嘴里振振有词的说“男人都一个样子,哼,什么跟她们不同,都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拿起枕头朝门口扔去,正好他推门而入接住了它——“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你回来干嘛?”她扭过身去,双手环胸的坐在沙发上。 他望了一眼身旁的女人,看穿了她的心思,让那个女人在门口候着,坏笑的朝沈穆瑶走去,低声问道“你在吃醋?” 她一把推开身后的男人“谁吃醋了,你少自以为是。”她心虚的朝别处望去。 盛方宸看着她嘴硬的样子,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手指慢慢滑到她的脑后,突然摁住一吻。意犹未尽的附耳说道“乖,先给你介绍个人,暂时由她出面解决一些麻烦。” 第124章 互相调戏,表明身份(上) 沈穆瑶侧身望了一眼门口的女人,她穿着碎花短袄,下身是一个黑色长裙,编着两股麻花辫垂在耳后,看上去像个学生模样,并不像那种轻浮随便的女子。拽着他的衣领,瞪着他追问道“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他拉着沈穆瑶的手,让那个女人走了进来,吩咐手下在门外看着——“之前,我为了找你,动用了不少关系,摆了不小的阵势,所有人都知道我千辛万苦在寻找一个北平来的女人。现在暂时不想惊动许家,所以把她弄了过来,她既可以照顾你的起居,也可以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让陆齐瑞和许梦颖打消疑虑,等我安排好,再挑明情况。” 她白了他一眼,撒开他的手,向女人走去,轻声询问“你叫什么?” “我,我叫陶玥儿,盛先生交代了一些事,顺便让我来照顾您。”她瑟瑟发抖的说。 “你干嘛这么紧张?我长的没那么吓人吧?”沈穆瑶笑盈盈的牵起她的手。 “您长的很漂亮——是我,还没有适应.......因为您的关系,我就不用在维纳斯伺候别人,只用把您照顾好就行,这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恩赐。”玥儿感恩戴德的望着她说。 “他平时对你们很凶吗?”沈穆瑶凑近问道。 “盛先生挺好的,只是,我不愿意和她们一样去伺候男人,只能在后台做些打杂的事,总之,不用在那个场合做事就好。”陶玥儿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相貌不俗的女人。 沈穆瑶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豪放的说了句“有骨气——玥儿,你以后别这么拘谨,我跟他又不一样,绝对不会凶你的。” 陶玥儿看着这个温婉的女人,没想到她竟会有如此洒脱的一面,双手作揖的正准备跪下去谢恩。她双手将玥儿拽起“你这是干嘛?刚说不用拘谨,突然就要给我行礼,快起来.........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应当相互照顾,再说,我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命苦之人,你听盛方宸的安排就好。” 女人感激涕零的握着她的手,追问了一句“您是穆瑶小姐吗?” “嗯,怎么了?”沈穆瑶疑惑的望着她。 盛方宸突然想起之前那次,就怕她说错了话,正要阻止,她释然一笑的补充道“原来您就是盛先生的心上人。” 沈穆瑶纳闷儿的转过身望着他“什么情况?” 他忍俊不禁的挑了挑眉“看着我干什么?她说的没错啊。” 她羞红了脸,对着二人发话“好啊,你们合起伙来戏弄我是吧?” 陶玥儿贴在她的耳边,小声叮嘱道:“小姐,盛先生他真的很在意你,你们聊着,我先下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盛方宸和她,俩人一声不吭的等着对方先开口,空气似乎在此刻凝结,沈穆瑶局促不安的故意坐远了些,小声发问“你怎么不做声?” “我在想,她刚才跟你说了些什么?”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没,没什么啊,不过是些姑娘家的心事罢了。”她假装若无其事的回应道。 “是吗?那你的心事,是什么呢?”他将身体挪了过去,拨弄着她的碎发。 沈穆瑶心有不甘的推开他,“你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会一样?” 他拽住她的手,情真意切的回应道“我只会对你这样。我不否认,曾经和一些女人有过关系,但从未交付自己的真心。直到,你回国之后,来到上海,我发现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从前那种生活,我满脑子都是你的音容相貌。可当时那种情况,让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与你相处,我想故意疏远你,但每次总能在机缘巧合下与你相遇,你一次次的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让我越陷越深。” 她突然回想起之前在上海的时候,那几次模棱两可的态度,拽住了他的手,追问道:“所以,你,你之前对我的冷淡都是装的?” 他轻笑一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我以为自己能控制好其中的分寸,可每当看见你受欺负,总忍不住想要保护你。其实——在上次,在离开北平之前,我就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当时,你却说并不想知道那个答案。” “我,就是,周浏阳,你一直等的那个人。”他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沈穆瑶会心一笑,抬眼瞪着他“我早就知道了,你这个大骗子。” “嗯?你什么时候?.......”盛方宸疑惑的问。 她犹豫不决的说“这事说来话长,得从头讲起。” “没关系,你慢慢说,长夜漫漫,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想知道你的近况。”他用下巴轻蹭着她的头发,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沈穆瑶依偎在他身边,细细回忆着“其实我和许宥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们没有同房,许家也不像我想的那样简单,一边要应付许宥祖,一边又要应付老夫人,加上母亲病重,最后才和他们翻了脸。自从母亲离世之后,老夫人就更肆无忌惮的数落我,让我学习许家的规矩,事事以许家为准,又说我和许宥祖一年,都未有子嗣。他经不住家里和朋友的怂恿,喝酒之后想对我用强,我不小心用你留下的那把匕首捅伤了他,老夫人罚了我板子,自那之后,许宥祖也像变了个人一样,他知道我心里有你,想在我恢复之后再用强,但老夫人等不及,想要快些抱孙子,于是,趁他醉酒,安排了姚家三小姐去他的床上,俩人发生了关系,便直接把她纳为妾室,刚巧那日,我回了一趟沈府,在祠堂发现了爹爹的遗书,这才知道,原来你们都瞒着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追问道“然后呢?信里写了什么?” “爹爹本不想让我嫁进许家,他不让我插手北平的事,让我来上海找你。跟当年一样,爹爹应该预测到自己会发生意外,又怕这封信被别人发现,才把它藏进了祠堂的地砖下面。”沈穆瑶心情沉重的说着。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拽紧了他的胳膊,靠了上去。 “你这小丫头,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拿刀去捅许宥祖,白天,让你去捅那些伤害你的人,怎么就做不到呢?”盛方宸宠溺的扳正她的身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当时情况紧急,我从枕头后面就摸到了那把匕首——光想着如何逃脱,不要与他同房,哪里顾得上其他。”沈穆瑶一脸无辜的盯着他。 “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抗拒过我”他缓缓的抬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推开盛方宸的手臂,娇羞的转过身去“明知故问,你明明知道,我心里的是谁.......” “所以,你是为了我,守身如玉对吗?”他缓缓起身,贴在了她的身后。 她羞愧难当的四下张望,蓦然起身,正打算离开这间房,盛方宸从沙发上一个侧翻,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想走吗?” 沈穆瑶奋力推开,却撼动不了他的身体,于是骂骂咧咧的说了句“你怎么老是明知故问,我好歹也是一个女孩子,又不像那些女人一样,可以厚颜无耻的跟你调情,你让开.........” “我,不,让”他邪魅一笑的望着她,慢慢的向她逼近,最后跌到了床上。 第125章 互相调戏,表明身份(下) 沈穆瑶张皇失措的跌在了床上,心里大感不妙,只见他的身体已经慢慢压了下来,她用手抵着他的胸口“你,别乱来,我今日没被下药。” “有什么所谓?我们不是两情相悦吗,再说,你不是忘记了昨晚的事?今天正好温习一下。”说着,便俯身亲吻着她的脸庞。 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到深处的时刻,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了声音,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她拉了起来,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等了我一晚上吧,等着,我去让他们做点吃的送来。” 他前脚刚离开房间,她便把头蒙进了被子里——“哎呀,羞死了,羞死了——沈穆瑶,你镇定点,不就是个男人吗?怎么每次都被他牵着鼻子走!不行,下次我不能让他轻易得逞。” 片刻后,陶玥儿端着吃食送了进来“沈小姐,给您煮了些云吞,还蒸了些紫米糕,您趁热吃”。 “盛方宸呢?”她扶着碗,舀了一勺云吞放进嘴里。 “先生在书房议事,让您先吃。”陶玥儿小心翼翼的回应着。 “您还有其他的吩咐吗?如果没事,我就先下去了。”她态度谦恭的离开了房间。 沈穆瑶吃了半碗云吞,见他还没有回来,便好奇的跟了过去,刚走到书房门口,却被他的手下拦住“沈小姐,我们先生在议事,请您先离开。” “嘁~我还不稀得听呢?”她正要回房,却被里面的人叫住——“放她进来。”他命令道。 几个手下赶紧为她让路,将门打开,把她放了进去。沈穆瑶打量着房间的几人,即刻认出了他们,所有人都盯着她发愣,他轻咳了几声,才让他们回过神来。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谈事了?要不,我还是先离开吧。”沈穆瑶盯着那几个手下发问。 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应答,等着盛方宸的指令——“继续汇报。”他起身将沈穆瑶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坐了下来。 她羞愧的想要从他身上起来,手却被他牢牢的拽住,她别过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你快点放开我.....” “偏不。”他话音刚落,沈穆瑶直接踩了他一脚,他吃痛的松开了手,她被吓得仓皇而逃。几个手下看着盛方宸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样子,捂嘴偷笑。他们从未见过他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欺负,更没有见过他对谁卸下防备之心,唯有沈穆瑶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咳咳!有那么好笑?继续汇报工作。”他把脸拉下来,别过头掩饰着自己的笑意。 沈穆瑶回到房间后,把他的大衣披在身上,坐在阳台边,看着远处华灯初上的街景,想起在许家的那段日子,每日防备着许宥祖,又时常与钱玉英周旋,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趟上海,过程还是一波三折才找到他。 她轻嗅着衣服上残留的烟草味,用力紧了紧衣服,望着繁星点点,呓语道“真像做梦一样”。她只顾着沉浸在夜色之中,却不知身后的男人悄无声息的向她走来,他把手搭在椅子上,凑近问“什么梦?” 她猛然抬头望向了他,盛方宸俯身低着头,轻点了下她的唇,缓缓移步到她身旁的椅子旁,坐下之后,点燃了一根香烟,抽了一口,心不在焉的翘起二郎腿望着楼下。 “有时候真的不敢相信,你会是周浏阳,总觉得像一场梦一样,好怕一睁眼你就不在了。”她若有所思的望着他说。 他侧过身去,徐徐吐出几个烟圈,眼神忧郁的盯着她——“穆瑶,每当我想你到不能自已的时候,就会坐在阳台,一根接一根的抽个没完没了。我从来没有这样牵挂过一个女人,起初,我以为只是小时候的回忆作祟,慢慢的,我才发现自己对你不仅仅是懵懂时的喜欢。” “那还有什么?”她手足无措的望着他。 他轻笑一声,用手指挑起了她耳边的秀发“小傻瓜,你还感觉不出来我的爱吗?” 她娇羞的躲开他的手,捂着脸庞,佯装镇定的望向一边“你,你对多少女人说过这种话。” “只有你一个”他一本正经的回应着。 沈穆瑶转过身去,用双手撑起下巴,直直的盯着他“你骗人,像你这样的身份,不知道诓骗过多少女人。” 他没有回避这个话题,义正言辞的辩驳道“虽然有很多女人围在我身边,但能牵动我的心的,只有你一个。我和她们只是露水情缘,直到你出现,我的心一直被你左右,最后,连身体都无法接受别人,生理上也开始对她们产生了抵触。” “你少拿这种花言巧语骗我........我才不相信。”沈穆瑶别过头去沾沾自喜。 “喜欢是占有,爱是克制。你难道没有发现,我每次对你情难自控之时,总在最后停了下来。我不能确定你的心意,也不想稀里糊涂的要你。”他深情款款的握住了她的手。 “那你为什么当初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她撇嘴埋怨道。 “因为我现在的身份特殊,义父曾叮嘱过我,让我把握好和你的关系,另外沈夫人也不想让你跟我这种人在一起。当我知道许宥祖对你的心意之后,便想远离你。可我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算是离开北平,也放心不下你。除非我能确定你过得很幸福,现在看来,我的担心不无道理。没想到,许宥祖对你的感情如此不堪一击。把你交给他,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盛方宸满脸怜惜的望着她。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准备抽回自己的手,可他仍旧牢牢的握着。 “从前,现在,未来,你都只能是我的女人”。他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可我现在还........而且盛鸿声不是反对我们在一起吗?”她犹豫不决的追问着。 “所有麻烦,让我来处理。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就好。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心里的那个人是我就足够了。”他柔情蜜意的望着身旁的女人。 “方宸.......”她轻唤一声。 “嗯?”盛方宸凑近盯着她,看着她裹紧了衣服,即刻掐灭了烟头,起身将她抱回了房间。 第126章 大灰狼与小白兔 沈穆瑶娇羞的靠在他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心潮澎湃的盯着他的侧颜。情不自禁的轻吻了一口他的脸庞,他笑逐颜开的望了她一眼,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声音低沉的说“等我一会儿,穆瑶。” 说着,便在她的面前直接脱去了衣衫,她花容失色的捂住双眼,嚷嚷着“......啊啊啊,你干嘛动不动就……?” “难道,你让我穿着衣服进去洗澡吗?”他拧开了浴室门之后,她的手才放了下来。 她面红耳赤的把身体缩在被子里,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些不可描述的场景,身体渐渐发烫,浴室的水声一次次的敲击着她的心,那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穆瑶,把架子上的浴巾拿给我。”他陡然喊了一声。 “你,你自己出来拿”她抓着被子盯着架子上的浴巾发愣。 浴室突然没有了水流声,只听里面传来‘啊’的一声——“盛方宸?方宸?你没事吧?.......”她扯下浴巾,拧开把手冲了进去,浴室里烟雾缭绕,看不清人影,她拉开浴帘并未见人,突然,他从身后抱住了她,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关心则乱,你这小脑瓜也不想想,在我自己家,怎么可能会出事。” 她奋力挣脱了他的怀抱,用手指着他的胸口指责道“你就知道欺负我,哼,不理你了。”她把浴巾搭在了他的身上,准备转身离去。而他似乎并不打算放她走,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轻昵道“替我擦干”。 沈穆瑶一脸惊诧的瞪着他,双手叉腰质问“你又不是没长手,自己擦。” 他坏笑的盯着她,慢慢向她逼近,眼看着就要跌到浴缸里,他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拽,俩人含情脉脉的望着彼此,只见他喉结上下涌动,在这种迷离的氛围里,两个人的心突然靠近,一股力量让他们失去了理智。 盛方宸将她的发带散开,慢慢的把手伸向了她的腰间,她紧张的想要推开他,双手却被他摁在了墙上“你,你别乱来。”她的心里小鹿乱撞一般,不停的深呼吸着。 “可是,现在是你主动闯进来的,你得对我负责啊!”他单手撑在墙上望着她。 “明明是你使坏,我哪是你的对手。”沈穆瑶皱着眉头辩驳道。 他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己调戏到进退两难的女人,突然将身体贴了上去,附耳轻声“之前那次太过仓促——这次我们慢慢来,别怕,瑶瑶,我会很温柔的。” 沈穆瑶手足无措的捏紧拳头,整个身体紧绷着,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他把她的手松开,将她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的脸颊,她局促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只听他凑近耳边低语“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现在终于能在一起,为什么不遵从自己的内心?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从北平回来以后,便再也没有碰过女人,整日做生意去麻痹自己,我以为自己以后都会过这种清心寡欲的日子。可是你的出现,再次撼动了我的心。” “我害怕......”她满脸通红的望着他。 他轻抚着她娇羞的脸庞,慢慢贴近,说了句“有无数次,我想你想到快要发疯!” 她木讷的抬起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嗯?”了一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唇直接覆在自己的嘴上,她的身体也渐渐松弛下来。 他动作熟练的解开了她的长裙,目光炙热的望着她,单手环在她的腰间,将她摁在墙上,轻声呢喃“穆瑶,我再也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说着,便贴紧了她。 她的身体仿佛跌进了云端,又像陷入了深海之中,漂浮不定,她的声音随着动作不由自主的变幻着。只觉得有些羞耻,捂住了嘴巴,可动静仍未消停。 俩人相互拥吻着,不知不觉移到了花洒处,不小心碰到了开关,水流突然从花洒里喷涌出来,她惊慌失措的搂住他的腰,不知纠缠了多久,让她的身体有些发软,可他并不打算放过她。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附耳轻昵“我说过,下次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沈穆瑶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情不自禁的在他的肩膀咬了几口,疼痛感使他越发肆无忌惮,她浑身瘫软的依偎在他的怀里,精疲力尽的说了句“你,你又骗我,你说会很温柔的。” 他莞尔一笑,轻声道“这叫——善意的谎言”。 “你强词夺理。”她害羞的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盛方宸将她抱进浴缸,重新为她放好了洗澡水,蹲在一旁叮嘱道“泡个澡,会舒服些,我去床上等你。”说着,便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起身冲了个澡便离开了浴室。 在他离开之后,她一头扎进了水池里,想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想到刚才那种不可言说的场景,她的身体一阵阵的发烫,抑制不住的兴奋感战胜了所有的理智,她娇羞的偷笑着,内心不禁感叹“这就是男女之事吗?果然,只能跟喜欢的人才能顺其自然的发生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她披着浴巾从里面走出来,见他正兴致勃勃的盯着自己——“你还想干嘛?” “怎么?是不是怕我再来一次?”他痞里痞气的发问道。 她气势汹汹的贴了上去“谁怕了,我,我只是还不习惯。” 他一把将她的浴巾扯下,扔在地上,她浑身发抖的钻进了被子里,厉声斥责“盛方宸,你是不是有病啊,想冻死我啊?” 他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我有办法给你取暖,要不要?” 沈穆瑶嘟着嘴瞪着他“我们刚结束,还没多久........你......能不能节制点?” “可我看到你,节制不了。”说着,便把被子蒙过了头顶,他再一次得逞,而她最终瘫软在他的怀里。 她精疲力尽的靠在他的臂膀上,心中百感交集。盛方宸替她掖了掖被子,点燃了一根香烟,心满意足的望着身旁的女人——“在想什么?”他轻声问道。 “你一直都这样吗?”她羞羞答答的问。 “怎样?”他疑惑的望着她。 “也是,你经验丰富,也不足为奇。”她转过身去,心情复杂的自言自语道。 他掐灭了烟头,转身抱住了她“这是谁家醋坛子翻了?” “我才没吃醋——我,我只是觉得你厉害,又没说别的。”沈穆瑶手足无措的扭动着身体。 “是吗?可这还不是我的实力啊,我们来日方长,慢慢来,万一把你吓跑了怎么办?”盛方宸打趣道。 “你说真的假的?”她瞠目结舌的望着他。 他轻笑一声,捏住了她的下巴问道:“不信?要不要试试?” “不不不,不要,我困了,下,下次再说吧”。她故意躲远了些,却被他又搂了回来“现在才想跑,已经晚了........不逗你了,傻丫头,快睡吧。”他将她重新搂在了怀里,看着她沉沉的睡去,心中雀跃不止。他不管今后是谁阻止,亦或者她嫁给了谁,都绝对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第127章 许宥祖赶来上海 自从沈穆瑶失踪之后,许宥祖便在北平各处派人打听她的下落,得到的消息微乎其微,他去沈家打听始终无果,沈府的下人异口同声的说,她在成婚那日已经离开了,都以为她回了许家,没想到会不知去向。 在他一筹莫展之时,突然想到了盛方宸,他立马给许泽毅发送电报,让他留意上海的动向,正巧,从许泽毅那边得到了一些消息,但不确定具体的情况。据许泽毅交代,盛方宸确实在前段时间,动用了不少关系去寻找一个女人,只是他的手下训练有素,各个口风严谨,探不出结果,而涉事的那些人,逃的逃,死的死,难以核实。 许泽毅突然心头一震,他认为沈穆瑶只有上海那一条路可行。于是找了个理由,准备动身,去一趟北平,可钱玉英却让那个妾室一同跟去,让她去照顾着许宥祖的生活起居。 在许宥祖还没有抵达上海之前,盛方宸与沈穆瑶的生活如胶似漆,他的手下也开始慢慢习惯了这个女主人。大家都默认了她的身份和地位,也没有过多的打听,直到他和姚嘉丽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和谐。 那日,沈穆瑶正坐在汽车里,等待着他从西点店出来,他刚出门,正要上车之时,却被远处的二人叫住“盛方宸,别来无恙啊?”许宥祖领着姚嘉丽向他走来,沈穆瑶坐在车里辨出了声音,将身体缩了下去。 他警觉的挡住了身后的轿车,先发制人“这位是?” “你知道瑶瑶失踪了吗?”许宥祖朝车窗里探了探。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双眉紧蹙的反问道。 “据说,前段时间你大费周章的在找一个女人,莫非就是瑶瑶?”他试探的准备朝车子走来 后座的女人,突然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盛先生,什么时候走?”说着,便挽起了他的手。 盛方宸顺势回应“确实在找一个女人,喏~就是她啊”。 “她?你什么时候口味这么独特?”许宥祖讽刺道。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着,便带着她,重新回到了车上,吩咐手下开车离开。 但许宥祖心里仍不罢休,他总觉得一切发生的过于巧合,于是先带着她回到了花园洋房,打算通过关系去探探盛方宸的底细。沈穆瑶从前面的副驾驶爬了起来,紧张的拍打着胸口“吓死我了,他怎么会来上海?” “还好沈小姐机灵,让我出去打了个照面。”陶玥儿心有余悸的说。 “他不会就此罢休的。瑶瑶,这段时间,你暂时不要出门。卓威,回去安排一下,不要让陌生人靠近会馆。”盛方宸眉头紧锁的吩咐道。 “是,盛先生。”他应声而答。 回到会馆之后,便把几个得力的手下叫到了书房,把沈穆瑶送回房间之后,打算去书房部署一番,她惊魂未定的拽着他的胳膊“方宸,我好害怕,万一........” 他将她搂在了腰间,用手轻抚着她的秀发“没有万一,不要怕,就算和他鱼死网破,我都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再说,这是我的地界。乖乖待着,这段时间别乱跑。”说着,便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在他离开房间之后,陶玥儿把刚才的点心装盘拿了过来——“沈小姐,您不会怪我吧?” “怪你什么?”她疑惑的望着陶玥儿。 “刚才情急之下,我才挽先生的手.......”陶玥儿小心翼翼的说。 “噗嗤,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刚才要不是你出去,我估计就被他发现了,这事儿还得感谢你。”沈穆瑶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又补充了句“别拘谨,坐下来,陪我聊聊天。” “你难道不好奇吗?”沈穆瑶歪着头盯着她发问。 “您是好人,盛先生也对我不错,我哪敢在背后揣测.......我相信您和先生一定都有各自的苦衷。”陶玥儿真切的回应道 沈穆瑶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了她,说起了她的过往,和那些身不由己——陶玥儿愤然起身“那他还有脸过来寻人,不对,您也不喜欢他,那您可以直接回去和离啊,然后和盛先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挺好。” “这事要这么简单就好了,他不会轻易同意和离的,我不知道方宸会想什么办法,但现在,我一刻都不想和许宥祖待在一起。如果他发现我在上海,一定会想尽办法带我回去,而且,我不想他们撕破脸,毕竟,他有恩于我们沈家。”沈穆瑶左右为难的解释道。 陶玥儿满脸关切的安慰道“您要相信先生,他一定能想到两全之策,因为他真的很爱很爱您。” 沈穆瑶会心一笑追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很爱我?他身边那么多女人,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她们哪能跟您比?偷偷告诉您,您可千万别让先生知道”她小心翼翼的凑近,轻声说“您不在的时候,他每次喝醉酒,都叫着您的名字,而且,我听手底下的那些人说,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她们,一直都在忙生意的事儿,就算是应酬,也没有带过女人回会所。我听维纳斯的那些女人议论过,说........”她欲说还休的望着沈穆瑶。 “说什么?你别把话说一半啊。”沈穆瑶拽着她的手追问道。 “说先生.....可能那方面不行了,有什么隐疾之类的,不过后来,向娜站出来澄清了这事儿,她说盛先生有了心上人,不会再宠幸她们,让那些女人都死心呢。”陶玥儿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他,他不行,他.......”想到与他在一起的那些画面,不由自主的咽下口水,小声嘟哝着“他不行,就没人能行了!” “您说什么?”陶玥儿疑惑的发问。 “没什么~向娜是谁?听你描述,她好像挺维护方宸的。”沈穆瑶撑着手饶有兴趣的问。 “舞厅的台柱子,在维纳斯很红的。”她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通过她的描述,以女人的第六感探测,她觉得盛方宸和向娜之间的关系,并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怅然若失的打发了陶玥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幻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想到他与那些女人纠缠的画面,心中隐隐作痛。 第128章 难道,让我把心掏出来给你? 她闷闷不乐的蜷缩在沙发上,心乱如麻的盯着面前的茶几——“你究竟有多少个女人?在上海这样,北平也是这样,我到底算个什么?”她自言自语的摆弄着手里的抱枕。 盛方宸从门外进来,见她正在生闷气,蹲在了她的身后“怎么了?我才离开一会儿,这是跟谁在置气?” “你今天老实交代,到底有多少个女人,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别哪天突然冒出来,让我应接不暇。”沈穆瑶闷着头问。 “谁跟你说了什么?”他起身坐在了她的身边。 “没有,你说不说........”她生气的跪在沙发上指着他问。 “我根本就没有女人啊,与她们也只是逢场作戏,从头到尾也只有你一个。”他拽着她的手辩解道。 “那向娜呢?”沈穆瑶追问道。 “她是维纳斯的舞女,可我从来没有付出过感情,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下属。”盛方宸极力解释着这层关系。 “她喜欢你对不对,你们有过........”沈穆瑶不依不饶的盯着他的表情。 “你一定要追究曾经的那些细枝末节吗?”他卑微的望着沈穆瑶。 她的眼里慢慢渗出了泪水,梨花带雨的望着他“我也不想去知道你的那些往事,可我只要一想到从前,脑子里就乱作一团,我不知道以后还会听到多少关于你的事,更不想与别人去分享你的爱,你到底明不明白?” 他听着沈穆瑶的这番真情吐露,情不自禁的摁住了她的头,吻了下去,而她这次并没有配合,而是推开了他的禁锢“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你一直都是我心爱之人,我很认真的对待这份感情。你忘了吗?在你穿上嫁衣的那一刻,我曾说过一句话——‘你如果是我的新娘就好了’。这话,我是想说给你听,不是开玩笑,我也从来没把你跟她们相比较,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我以为,这段日子的相处,会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是我给的安全感还不够吗?你难道,让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你,你说什么?”她一脸惊诧的望着他。 “我想娶你——你以为那些话,都是我随便说说的吗?从始至终,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哪怕你真的成了许宥祖的妻子,我也不在乎,只要你敢嫁,我便敢娶。”盛方宸声嘶力竭的说着。 他红着眼背过身去,努力的调节着自己的情绪,沈穆瑶缓缓向他靠近,实在难以想象,平日里桀骜不驯的男人,被她气的满头大汗,她伸出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方宸,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我不这样的,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是不是陶玥儿说了闲话?”他追问道。 “她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瞎琢磨。”沈穆瑶委屈巴巴的说。 盛方宸缓缓转过身去,近身亲吻着她的眼睛,用手轻轻的擦掉她的眼泪,自省道“还是我做的不够,让你胡思乱想,我可不想随便什么人都能打破我们之间的关系,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郑重的把你的身份宣布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心爱之人,我也只要你一个。” “早知道你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我才不要喜欢你。之前还说不要和那些女人争风吃醋,都怨你。”她气鼓鼓的嘟着嘴,握起拳头捶打着他的胸口。 他抓住她的拳头,凑近问道“现在还只是喜欢吗?”,随后又贴在她的耳边呢喃“难道不是爱吗?” “呸,谁爱你,自作多情.....”她起身推开他,小脸滚烫的朝门外走去。 盛方宸笑逐颜开的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起身跟了上去,见她来到了厨房,正在摆弄着一些蒸糕,凑上前发问“怎么不让他们帮忙?” “我特意跟玥儿学的,你快坐到那边,我端来.......”沈穆瑶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却被他拉走“回房待着,烫到你怎么办?听话,快回去。” 沈穆瑶回到房间坐到桌边,他端着食盘跟在身后,用手肘将门合上,把食物放在她面前——“你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她小心翼翼的用筷子夹起一块点心喂到他的嘴边。 他微微皱眉,故作难看的把脸扭过去,她失落的问了句“真的那么难吃吗?那算了,别吃了。” 盛方宸默默的吃完了那块点心,喝了口水。她疑惑的拿起一块也咬了一口,仔细品尝,发现味道并不差,甜度也控制的刚刚好,她发现了他在偷笑,于是放下糕点,叉着腰,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故意耍我呢?明明就很好吃啊,那是什么表情。哼,不爱吃别吃,都是我的。”说着,便将盘子全部挪了过来。 “谁让你刚才怀疑我,我不逗逗你,难消心头委屈。”他释然一笑的与她对视。顺便把食盘全部包圆儿挪到自己面前“这是你给我做的,所以,你不能偷吃,知道吗?” “我自己做的东西还不让吃了,我偏要......”她起身伸手过去准备拿一块,弯腰之时,被他偷亲了一口。她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正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连连后退了几步,脑袋不小心撞了下衣柜,还不忘抓紧自己的衣服——“你想都别想.......”她故意提高嗓门说。 “这可是我的地盘,你想往哪儿逃?”盛方宸一脸诡笑的望着她。 “我们商量一下呗,不一定每晚都要发生点什么吧.......你说慢慢来,不会把我吓跑的。”沈穆瑶红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好了,我逗你的,快来坐着。”他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眼窗外。 沈穆瑶小心翼翼的坐回原位,好奇的问道“对了,来了这么多天,怎么没有见到你的家人?” 他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心事重重的起身站在阳台上,背对着沈穆瑶,一言不发的望着街景发愣。她察觉出情况不妥,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等你想说再说就是。” 盛方宸一声不吭的点燃了香烟,手扶着栏杆上,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他心情突然变的沉闷,脑海里慢慢浮现了那些过往。但这不能怪她,她对当年发生的一切都知之甚少。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觉得自己被那些沉重的过往束缚了手脚。 她悄无声息的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看着他穿着单薄,准备回房替他拿件外套,他突然开口“别走,穆瑶。”随即,便缓缓转身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第129章 为了你,我不后悔 她觉得此刻的盛方宸与平时的状态不同,背影看上去有些哀愁,他的声音和动作又像是一种示弱,他的力道逐渐加重,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揉碎一般。 “方宸,你弄疼我了!”她小声嘟哝着,想要推开。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忽然松开了手,轻声道“对不起,刚才想到一些往事,穆瑶,你还好吗?”他贴近替她检查着胳膊,突然一阵凉风偷溜进她的脖子,引起阵阵寒意。眼看即将入秋,去年的今日,她经历的那些不比他少。 盛方宸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沙发上替她盖了一张毯子,转身又去拉上了阳台的玻璃门,然后坐到了她的身边,还未等他发话,她便将身体凑了上去,靠在了他的肩上,他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又掖了掖毛毯。 “你今晚怎么了?”沈穆瑶蜷缩着身子往他怀里钻。 “沈夫人离世的那一天——你说,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明白你的感受,说我不知道亲人离世的滋味.....”他若有所思回忆道。 “我气糊涂了,你当时是不是很难过?”她声音软糯的询问着。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娓娓说着“我不想你用那种眼光去看待我,明知道你对过去一无所知,可我还是不想被你误会。那年,我们满怀希望的踏上了火车,准备回到苏州,没想到早就被人盯上了,我娘也死在了那趟火车上,你爹安排的随从跟着我们到了警局,想要找到凶手。可如今这世道,我既没有背景,也没有钱,根本没有办法与那帮人对抗,我抢了警员的配枪,他们把我关在牢里,在走投无路之时,遇到了我的义父。” 沈穆瑶听着他讲述着那些过往,鼻尖一酸,觉得当初对他说的那些话有些刻薄。她若早知道这些,断不会那样薄情的对他。她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轻声细语的说“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对不起,方宸!” 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安抚道“小傻瓜,你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说,我之前对你确实有失分寸。” “那后来呢?你怎么变成了他的义子?据我所知,你之前还是跟陆齐瑞的身份差不多。”她疑惑的追问道。 “义父把我带走,并且替我找到了那帮扒手解决了他们,又把妹妹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一个女人。起初,确实是把我当打手一样培养,可我不甘心趋于人下,我知道金钱和权利的重要性,所以事事以他的命令为先。但某些时候,我也有自己的主见,不会盲目愚忠,他正好看中了我的秉性,将我认作义子。至于,陆齐瑞——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的手段阴狠,经常按自己的性子行事,义父早已对他有了提防。在我的地位发生变化之后,他的势力慢慢被架空。”盛方宸缓缓说着。 “那他怎么会跟梦梦扯上关系?听许泽毅说,梦梦之前和你.......”沈穆瑶歪着头盯着他。 “这事,我有一定的责任,当时我去北平,救过几次许梦颖,让她产生了误会。后面我跟她解释的很清楚,只是没想到她仍旧没有死心,找了理由,跟许泽毅一起来到上海。整日都往维纳斯跑,与那些女人厮混在一起。她慢慢的知道了我,就是你在等的那个人,于是跟我撕破了脸,后面本想用药将我留下,可惜,被陆齐瑞钻了空子。我私下也提点过他们,陆齐瑞绝不是真心想娶许梦颖,让他们考虑好这件事,但她好像突然顿悟了,死活都要嫁给他,刚好义父也想把这块烫手的山芋给甩出去,这才让我出门去解决此事。”盛方宸意味深长的解释着。 “下药?怎么会?不是醉酒之后才......”她皱着眉头追问道。 “现在追究这些没什么意义,陆齐瑞的心思,比你看到的还要阴险。不过,我没想到,许梦颖居然能一直隐瞒这个秘密,连陆齐瑞都不知道你我的关系,若他知道,恐怕你不会顺利嫁给许宥祖。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从你下手。”他心思深沉的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没碍他的事。”她撇嘴抱怨着。 他定定的望着身边的女人,会心一笑“怎么没关系?你是我的软肋啊!” 沈穆瑶惊恐的坐了起来“那我以后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不行,你以后得多给我安排几个人,我不想横死街头。” 他原本惆怅的心情,突然被她逗乐——“我就算让自己有事,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再说,今日不同往日,我的人是他想动就动的吗?除非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要跟我同归于尽。” “但是,你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着我!”她垂头丧气的说。 盛方宸将她重新搂了过来,轻声低语“相信我,关于你的出行安全,我都会安排妥当。” “对了,那你妹妹呢?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她害羞的岔开了话题。 “她现在生活的很好,我没有去和她相认,希望她今后可以平安健康,无忧无虑的长大。”盛方宸若有所思的说。 “为什么?”她困惑的望着盛方宸。 “我不想让她知道那些过往,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情况复杂的哥哥。”他郁郁寡欢的回应道。 她明白他的顾虑,也理解他的安排,便不打算对此发表意见,让她好奇的是,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才会让他安心的把妹妹交给了她,并且他提到的是那个女人,还是一个盛鸿声都信任的人。想必她的身份也绝不简单。关于盛方宸的过往和身边的各种关系,让她一头雾水,从前,她只看到了他表现的光鲜,并不知道他背后的苦楚。 “那你一直都过着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吗?”她心疼的望着他。 “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从那群人里脱颖而出。不过现在,已经苦尽甘来,都过去了。”他假装若无其事的安慰着。 “你背后那些鞭痕还有子弹的枪伤,都是为了今天?”她瞠目结舌的问。 “为了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他一脸深情的盯着她。 沈穆瑶的内心百感交集,她难得见到他一本正经的时候,听着他的那些无可奈何,和浴火重生的经历,让她不由得对他产生了敬佩之感,她不后悔过去那几年的等待,也不后悔孤身来了上海。这样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之人,值得她冲破束缚,撇开一切世俗的偏见。 “盛方宸......”她轻唤了一声。 “嗯?”他缓缓低下了头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突然伸开双手捧着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唇,盛方宸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了思绪,他轻轻拨开她的手,戏谑道“不是说,这样会把你吓跑吗?” “只许你调戏我,不让我还手吗?”沈穆瑶忘乎所以的将他推倒,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 “你这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单手将她的身体扣住,窗外的渐渐下起了小雨,突然一声闷雷与闪电划破了天际,暴雨骤然倾泻,雨声与树枝敲击着阳台的窗户,雨水一遍遍的冲刷着阳台的玻璃窗,映出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第130章 一别往日,权势滔天 许家低估了他如今在上海的地位,原打算从他身边的人打听些消息,没想到抛出去的诱饵,无人上钩。加上这段时间陶玥儿与他如影随形,同时也是他投掷的烟雾弹,让许家的人陷入迷茫。每每问及旁人,盛方宸之前寻找的女人是谁,得到的答案几乎全都指向陶玥儿,无一例外。 但他不相信除了上海,沈穆瑶还有别处可去,于是,连着数日都在维纳斯等着他露出马脚。盛方宸为弥补齐家兄弟,介绍了不少外商给他,用来堵住他的嘴,并威胁道,若齐荣威对外说出此事,齐家所有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当初的那一脚,让齐荣威失去了男人的乐趣,恐怕再也不能行男女之事。但齐家的老大和老二,为了长远打算,不得不忍气吞声,他们无法与如今的盛家对抗,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盛方宸开出的条件。 这事,齐家三爷也只能自认倒霉,他平日荒淫无度成了习惯,不过是按照往常一样,在丽都汇买了一个女人带回去,却万万没想到,她竟是盛方宸的人,她的身份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盛方宸从未对女人动过情,在外人眼中,与他有关系的那些女人,也不过是他泄欲的一个工具罢了,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对齐家老三大打出手。 齐荣威从小被骄纵惯了,哪里受得住这种气,表面上对此妥协,心里已经慢慢的埋下了仇恨的种子。那日之后,他一直卧床不起,家里的仆人去药店取药的一段对话,不小心落入了许宥祖的耳边。 “齐三爷的药配好了,最近情况怎么样?”伙计好奇的打听了一句。 “还是老样子,这盛家的人也太狠了,不就是一个女人,至于把齐三爷踹成那样吗?这以后恐怕再也........唉,谁让盛家的背景在那儿摆着呢,我们爷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下人唉声叹气的为齐荣威鸣不平。 “听说那个盛方宸可从来没对女人动过真情,怎么那次........”伙计兴趣盎然的追问道。 “嘘,这事儿不是我们能议论的,万一让他知道,还不知会落到什么下场,得,我先走了,您忙。”下人提起药包准备离开,许宥祖趁机追了上去。 他装作是许家的朋友,上前与下人搭话“齐三爷最近怎么样,都没看到他出来。” “您是?哪家少爷?”下人抓耳挠腮的问道。 “我是刚从外地回来的,以前经常和齐三爷在一起玩乐,最近怎么没见到他人?”许宥祖故意与他套近乎。 “您还不知道呐?唉,我们齐三爷可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事不好细说.......”下人犹豫不决的说。 许宥祖正准备从怀里拿出钱财买通他的时候,盛方宸的手下突然从此路过,轻咳了几声,下人忽然察觉不对劲,赶紧收住了话题“我只是个下人,哪里知道主人家的事儿,您还是去问问别人吧。” 他还没来得及拽住他,那人便被吓得逃之夭夭。许宥祖转身望了一眼身旁的几个男人,打趣道“听说盛方宸为了一个女人,与齐家的人大打出手,诶,那女人是谁,我倒想见见,居然能让他失去理智,你们知道那女人是谁吗?” 那几个人面不改色的离开了此处,不作回应。他觉得齐家或许是一个突破口,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不会放过。于是,在第二日买了些补品,在薛老的陪同下,踏进了齐家大门。正巧,齐家的两位爷都还没有回,只剩齐三爷在房间休养。他带着补品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房间。 “你是?”齐老三眯着眼打量着他。 “刚来上海的生意人,本想登门拜访齐二爷,却没碰到人,又听说了齐家的最近发生的事,就顺道来拜会您。”许宥祖谦卑的说着。 “哦,我对生意一窍不通,你去前厅等吧。”他摆了摆手正准备把许宥祖打发出去。 许宥祖从怀里拿出一张方子,缓缓走近“听说了您的事,我认识不少西洋大夫,还有一些中医世家,这方子或许可以解决您的问题.........”他拿着药方在手里晃了晃。 “你这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齐荣威狐疑的望着他。 “我只是想在北平做些生意,但没有门路.......但我听说盛家这条路不好走!说实话,我其实不屑于和盛方宸那种人做生意,他那个人我曾经了解过,嚣张至极,不过是仗着盛鸿声的背景在上海作威作福罢了。”许宥祖突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齐荣威闷哼一声,拳头重重的垂在了床板上“哼,谁说不是,不就认了个爹,他以前也只是盛爷的手下而已。我又不知道那女人跟他的关系,这事赖不着我,要不是我们齐家的背景不如他,谁能忍得下这口气。你说,这事要发生在你身上,还活个什么劲儿?连男人都做不成!” 许宥祖假意关心道“齐三爷,您只要服用我的方子,还是有机会恢复的。您怎么惹到盛方宸那种人,唉,真是为您感到不值........”他斜睨着眼盯着齐荣威的表情。 “也真是背到姥姥家喽,我不就是买了个女人回来,那女人也是,不识好歹,死活都不愿意.......我只好对她用药,正巧,就在那日,他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直接冲进了房间.......”齐荣威细细描述起当日发生之事。 他没有察觉到许宥祖此刻的表情逐渐冷漠,为了沈穆瑶,他不得不继续与其周旋——“那个女人叫什么?”许宥祖面无表情的追问道。 “那些拐来的女人哪有什么真名字。怎么?你对她感兴趣?”齐荣威轻蔑的说。 “我就是怕以后碰到,留个心眼。万一不小心动了她,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许宥祖佯装镇定的回应道。 齐荣威歪着头,仔细回忆起当日的场景,突然灵光一现,大叫道“哦,对对对,我听到他叫了一声,什么瑶瑶的。那女人长的很漂亮,脸上有两个酒窝,很好辨认,估摸着,以后,你碰不上她。” 许宥祖双手握拳的把脑袋转向一旁,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他也想杀了面前的男人。可这里不是北平,无法惩治他。想着他的下半生再也做不了男人,也算出了口气。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转身抿着嘴阴笑的望着他“这样,我心里就有数了.........记得好好服药,改日,我再来拜访。” 他原本只是揣测,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可他不知道沈穆瑶被盛方宸安排在哪里,在上海,又不是他的对手,不能正大光明的与他对峙,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便不会轻易的回到北平,他只要想到沈穆瑶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心里便又开始隐隐作痛。 第131章 我得不到,你也休想要 许宥祖的一切行踪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知道这件事总有一日会被爆出,却没想到这天那么快到来,千防万防,都无法避免某些人的愚蠢。既如此,他对齐家也不会再有从前的态度。可现在还不是与齐家清算的时候,当务之急,必须把许宥祖这个麻烦解决掉。 他让周烨文拟了一封电报发去北平,想要与叶傲雄正式展开合作。只要,他能把握住叶傲雄这条门路,就不愁拿捏不了许家。而许宥祖向来只管正经生意,他暂时还没有涉及到许家背后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勾当。以他的能力和算计远不如现在的盛方宸,除非,他们善用陆齐瑞这个人,否则,以许宥祖的正派秉性,是没什么城府与他周旋的。 叶傲雄正好为打通线路发愁,虽然许家背后有洋人的背景,但许继光终有一日会老去,而他看不上许宥祖的君子作风,又欣赏盛方宸的秉性,俩人早已对往后的生意有了盘算。此次的电报内容,与叶傲雄的考量不谋而合。并决定在处理完手头的事之后,会重新回到北平,与他详谈此事。 盛方宸猜他已经知晓内情,便没有再把陶玥儿带在身边,对沈穆瑶的身边加强了戒备。许宥祖回去之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发雷霆,姚嘉丽想要进去询问究竟,却被他轰了出来。 许泽毅和许梦颖等人刚从舞厅回来,见此情形,赶紧把女人们打发回房间,以为他是寻人未果,郁郁寡欢,便拿了瓶酒走进去,想要与大哥一醉方休,他刚进去,把酒放到桌上,却被许宥祖一把夺走,摔在了墙上。 “大哥,您就算找不到嫂嫂,也别拿酒撒气啊,这酒贵着呢!”许泽毅沮丧的蹲在地上,看着那些残酒。 “你知道她在哪吗?泽毅,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她在哪吗?”他丧心病狂的拽着许泽毅的衣领反问道。 “我,我怎么会知道.......大哥,你没事吧?”他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许宥祖。 “她居然在盛方宸那儿,呵呵~我千辛万苦的到处寻她,没想到,她居然躲在盛方宸身边。我究竟哪点比不上他,让她不远千里,都要冲到他的身边?你告诉我,泽毅,我该拿她怎么办?”许宥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许梦颖在门外听到此事,再也不想隐瞒那个秘密——直接冲了进来,气势汹汹的嚷嚷着“其实,其实大哥,她和盛方宸很早就认识了........我之前应该告诉你的!可当时我不想让那两个人相认。” 他拽着许梦颖的胳膊追问道“你,你再说一遍?他们很早就认识?” “你忘了吗?我一直在强调,她的心里藏着别人,可你就是不当回事儿,盛方宸,就是沈家当年救的那个男孩儿,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变成了盛鸿声的人,可我确定,他就是那个人,而且,他一直都爱着沈穆瑶,我点破了沈穆瑶在他心里的地位,最后才和他不欢而散。”许梦颖的这番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究竟怎么一回事?”许泽毅一头雾水的询问道。 “他每次喝醉酒都会叫着沈穆瑶的名字,之前他知道沈穆瑶要嫁给你,整日买醉,后面再次遇见她,又开始醉酒,于是,我便试探了一番,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险些因这事要杀了我。”许梦颖缓缓的解释着。 “那为什么?沈穆瑶还要嫁给我大哥?”许泽毅困惑的望着她。 “她之前并不知道盛方宸就是她等的那人,现在,应该是已经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才.........大哥,为那样的女人折磨自己,真的不值得,咱们应该把她弄回去,不能让她好过..........”许梦颖咬牙切齿的替他拿着主意。 许宥祖的面渐渐阴沉下来,突然仰天长啸,一怒之下,拳头直接捶进了书柜的玻璃里。他们赶紧上前关心,想要为他包扎,却被他一手推开“都给我滚,滚........”说着,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不停的捶打着地板。 许泽毅把药箱放在了一旁,推搡着妹妹离开了房间——“你干什么啊,没见大哥受伤了吗?还不停的推我。” “让大哥一个人待会儿吧,他现在心情一定很复杂!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害得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蒙骗,早知有这些破事,爹娘是肯定不会让沈穆瑶进门的,你也是,为了一时意气,把这么重要的事藏着。”许泽毅拐着妹妹离开了书房。 他们的谈话却被姚嘉丽听了去,心里暗暗为他打抱不平,她没有想到,许宥祖一直深爱的女人,心里竟会藏着另一个男人,作为他的妻子,不尽责就罢了,还为了那个男人从北平跑到了上海,不仅辜负了他的深情,还不守妇道。 许宥祖回想起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他那样小心翼翼的与她相处,事事为她考虑,不仅为她忍受了一年的寂寞,还公然挑衅了母亲的权威,可这一切努力,都换不来她的真心。原以为,姚嘉丽的出现会让她有危机感,没想到,这倒促使俩人的情缘,想到这里,心里不禁痛彻心扉,他真后悔,当初没有与她同房,至少那样能活在她心里一辈子。 他冷笑一声,直直的望着天边“哼!就算你心里有别人,又如何,你现在是我的妻子,这辈子,都只能是我许宥祖的妻子。我得不到的,他也休想得到——盛方宸,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一手遮天。” 他缓缓的支撑起身体,坐在了书桌边,静静的替自己包扎好伤口,开始谋划着如何找到沈穆瑶,并且将她带回北平。 盛方宸做好了与他周旋的准备,沈穆瑶得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落,心里惴惴不安,她不想二人在明面上交手,因为许宥祖不仅仅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更是沈家的恩人。 退一万步讲,这件事终究是自己的责任,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男人,自从盛方宸把自己救回的那一晚起,她再也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这一次,她不想再背叛自己的内心。 第132章 醋意大发 沈穆瑶数日都待在会馆里,在得知许宥祖去过齐家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又因盛方宸的生意忙的抽不开身,整个人都快憋的发霉了。于是,找了一套男装,又贴了假胡子,深夜趁着换岗的时候,偷摸钻进了后备箱,直接去了维纳斯。 她把头发盘起,用一顶黑色男士礼帽遮住,穿着一身褐色西装,戴着一副平光镜,又贴了一个假胡子,堂而皇之的混进了舞厅,然后随意点了杯酒,眼睛四处巡视着盛方宸的踪迹。 服务生端来她的酒,慢慢将酒杯放在她的面前,鞠了个躬“先生,您慢用!”说着,他刚要转身被她拽住。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询问道“听说你们舞厅的台柱子叫向娜?她在吗?” “下一场就有她,您一会儿就能看到。”服务生拿着盘子微笑的离开了卡座。 她拿起酒杯,轻呷了一口等待着那个女人的出现,舞台的灯光逐渐暗下,一个光圈定位到台上,接着便是萨克斯的吹奏声,女人掀开裙角,露出一条白皙的长腿,然后轻盈的从后台出现,聚光灯全部聚焦在她的身上。 向娜烫着大波浪的卷发,烈焰红唇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舞姿妖娆,声音魅惑,让台下的男人纷纷为她鼓掌,接着一个与她伴舞的男人出现,她张扬的扭动身姿,将男人拉了过来,眼神凝视着他,接着,便缓缓伸出一条腿,将他的身体扣住,下面的人连声起哄,她用手勾住他的腰,然后身体直接盘在了他的身上,转了一圈。 演奏与舞姿相得益彰,所有人的情绪被她调动起来,想起她曾经和盛方宸的关系,心里不免一阵醋意。这样一个人间尤物,估计没有男人会拒绝吧。她回想着,之前与盛方宸的那几次,有些自愧不如,他见识过那么多女人,自己却还像个小白兔一样,会不会让他感到无趣? 她跳完舞之后换了身衣服,直接站在了办公室的门口,叩响了房门“先生,可以进来吗?” 房间内的男人对此无动于衷,她却一直站在门外等着他,一炷香的功夫,盛方宸打开了房门,见她竟还在此处,便质问道“你很闲吗?我应该没有叫你来吧!” 她直接用身体贴了上去,娇滴滴的说“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盛先生,我最近表现的那么好,您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他冷漠的问道。 “讨厌,您明知故问........”女人含羞的撒娇道。 沈穆瑶见到二人打情骂俏的场景,手里的杯子不小心滑落到地上,砰的一响,她手忙脚乱的压低了帽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盛方宸将她推到一旁,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警告道“从今以后,我们只是上下属的关系,要钱我可以给你,但其他就不要痴心妄想,你懂我的意思,把这话也带下去,这话我不想再重复。” “为什么?您难道真的为了那一个女人,要和我们划清界限?”向娜不依不饶的扯着他的袖子。 他用力捏着女人的下巴“没错,你们只是我赚钱的工具,而她,是我爱的人,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自视过高,我不想因为你们而失去她。更何况,早在之前,我就说过,你们不是我的女人,我们之前也仅仅只是露水情缘罢了。” “所以,您之前那样照顾我们,都只是想让我们死心塌地的为您赚钱,对我们没有一点情谊吗?”向娜眼眶湿润的瞪着他。 “从未!由始至终,我心里只有她一个,绝无旁人,话已至此,无需我再多言。”他甩开女人的手,默默的走到了那张卡座旁边。 盛方宸对着她的着装打量了下,见她刻意回避着自己的眼神,便俯身靠近轻嗅了一番,嘴角不禁扬起笑意,二话没说,直接拽着她去了办公室,门口的几个手下一脸惊愕的望着他,不敢言语。 他刚拒绝了一个惹火尤物,却和一个中年男人拉拉扯扯,换谁都无法理解,这取向让众人一头雾水。她手忙脚乱的捂住自己的脸,想要逃出去,却被他拉了回来“小丫头,想跟我玩什么?换装游戏?”他从背后贴过去轻声问答。 她把声音压低了些,紧张的回应道“你,你认错人了。” “是吗?呵~”他用手不停的对她搔痒,让她没办法再继续扮演下去,忍不住发笑,最后被他禁锢在怀里。 他伸出手轻轻的撕掉了她的假胡子,把帽子取下,一头黑亮的头发随之倾泻下来,他双手搂住她的腰,深情的注视着她的眼眸“还不傻嘛,知道伪装一番再来。” “你怎么认出来的,我刚才没看你,也没说话。”沈穆瑶气鼓鼓的望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靠近的时候,闻到你的味道,就会想起那年冬天,沈家庭院里那株寒冬里的腊梅,而且你刚才一直在回避着我,我就猜到是你,只有你这丫头,从小到大都不安分,就知道关不住你。”盛方宸宠溺的捏了捏她的下巴。 她搂住他的腰,依偎在他的怀里撒娇道“那还不是因为,我想你了。才冒险跑到这儿来,不过,就想看看你究竟在忙什么........没想到,正巧碰到你在别人打情骂俏。要不是那个杯子,我才不会被你发现呢!” “吃醋了?”他摆弄着她的手指。 “才没有,有什么好吃醋的,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我才没那么小的肚量。”沈穆瑶假装大气从他怀里挣脱。 “那我得好好想想,要纳几个妾室........一个,两个,三个.......”他掰着手指假模假样的数着。 沈穆瑶被他气的转身要走,丢下一句“你,你慢慢数吧,反正你身体好,娶个百十来个也不在话下,哼。” 他偷笑一声,将她拉回了身边,轻佻的说了句“刚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没那么小的肚量吗?现在跟我急了?” “你听不出来那是反话啊?还来问我,你要真敢娶,我就和你一刀两断。”她嘟着嘴赌气的说。 “你敢和我一刀两断,我就敢搅得北平翻天覆地,你这辈子,休想逃出我的五指山。”他紧紧的将她扣在怀里。 她突然回味过来,瞪着盛方宸“你刚才故意试我?” “在我面前,你不用故作大方,所有的脾气和情感都可以表现出来。”他缓缓的说。 她踮着脚,揪着他的衣领,气势汹汹的嚷嚷着“那你听好了,我不管你的从前,但是以后,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他沾沾自喜的望着她,单手将她抱到了书桌上,追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穆瑶故意提高了嗓门,重复了一句——“你今后只能属于我一人,听清了吗?” 话音刚落,他便搂住了她的腰,吻了上去,片刻之后,才依依不舍松开了她,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我会一直爱你,甚至会随着时间的递增而更爱你,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相信我,好吗?” 她望着他情深意切的样子,默默的点了点头,盛方宸把她抱了下来,将她的衣服整理好,又重新替她戴好了帽子,轻声交代“去车上等我一会,我安排好就来。”他把沈穆瑶交给了卓威。 卓威把人带回了车上,在车上仔细端详后,惊讶的叫住了声“沈,沈.......”她低下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瞠目结舌的望着沈穆瑶“您可真有能耐,我们看的那么严,都能跑出去。盛先生是怎么认出您的?” 她轻笑一声“这是个秘密。”随之又问了句“刚才在门口的那个是向娜吧?” “是啊,自从您出现之后,盛先生就跟从前不一样了。向娜今日在先生那儿吃了闭门羹,然后您就出现了。”卓威解释道。 “他应该很受她们欢迎吧,毕竟他长的那样一张桀骜不驯的脸庞,有权有势,身手又好........”沈穆瑶有些自惭形秽。 “那倒是,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从前都没见过他对任何一个女人动用真情,只有您,让他一再的失去理智。您出现的时候也挺突然,从前也没见您在先生身边待过,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卓威困惑的问。 “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在他还不叫盛方宸的时候。”沈穆瑶娓娓的说着。 “难怪,那个时候就已经认定了我们先生?”卓威好奇的追问道。 “说不清小时候的那种感觉,只是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跟他在一起特别有意思,总有聊不完的话题。长大后的相遇,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管他用什么身份接近我,我的心还是会从一而终的选择他。”她娇羞的述说着。 “这么说起来,您和先生的缘分本就是上天注定的。”卓威笑盈盈的恭维道。 俩人谈话的间隙,盛方宸打开了车门,坐在了沈穆瑶的身边,随即拉上车帘,将她搂在怀里。她局促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小声说着“有人呢......能不能注意点分寸。” “那怎么了,你是我的女人,谁敢说什么?我拔掉他们的舌头。”说着,便轻咳了几声,卓威赶紧收回了八卦的心态,重新做回了他的手下。 第133章 如痴如醉 许泽毅打听到他近日一直住在会所,并没有回盛公馆,断定沈穆瑶就在那个会馆里,但四周戒备森严,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他的手下各个训练有素,又油盐不进,很难找到机会进去。于是,便准备在附近盯梢,伺机而动。 一日黄昏,盛方宸提前结束了应酬,打算带她出去转转,换个心情。刚进门,却未见到她的身影,听闻她在书房,便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之中,并没有发现来人。 他慢慢移步到她的身后,看着画架上的那幅素描图,正是自己的模样,他伸出手环住她的腰,贴身问道“才知道,你还有这个技能啊,嗯~画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之前出国,我没事儿就偷学了一点技巧,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她捏着笔尖轻轻描画着他的眉宇。 他缓缓的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笔,低声说着“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她迫不及待的转身问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待会儿就知道了,快去换个衣服,咱们就出门。” “不用乔装打扮一下吗?”沈穆瑶疑惑的问。 “不必,谅他也没有那个胆量敢把你从我面前抢走。”他胸有成竹的说。 沈穆瑶兴高采烈的换了一件洋装与他上了车,许宥祖在角落里看见车上隐约有一个女人与他同行。便叫了辆黄包车跟了上去,他把车子停在路边,带着卓力与他们一起进了公园。来到湖边,冲着船夫摆了摆手——“盛先生,您看,已经给您备好了,如果没什么事,就不打扰你们了。”船夫将牵引绳递给了卓力,然后上了另一艘船上躺着。 他率先踏上了船板,向她递出了手“来,瑶瑶,别怕,我牵着你。” 她笑靥如花的望了他一眼,把手伸了过去,随着水波的荡漾,让她轻轻的撞进了他的怀里,他轻笑了一声“小傻瓜,慢点。” 许宥祖正好赶了过来,恰巧看到了这一幕,他双拳紧握的瞪着对面的俩人,却看到他的身边跟着一个随从,暂时不能轻举妄动。于是,便在另一边租了一艘船,想要追上他们。 他们的船行驶到一个桥洞下歇了会儿,湖面波光粼粼,像是繁星坠入了人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黄昏的霞光轻柔而缓慢的抚摸着她的脸,微风卷起了她的碎发,领口的花边随风起舞,让她看上去像是遗落人间的仙子。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抚着她的侧脸,随口说着“穆瑶,你真的好美。” 沈穆瑶用手撑着下巴,把头转过去,小声嘟哝着“你见过那么多女人,我哪有她们好看。” “不,你是世上遥不可及的星辰,怎能与俗物相较?”说着,便挪了挪身子,向她靠近。 “一直有个问题困惑着我。”她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你说~”他温柔的揉捏着她的手。 “到底是谁先动的情?”她一脸坏笑的盯着他。 他知道她想听到那个答案,虽然他并不确定是谁先动心,但这些在此刻都无关紧要,他含情脉脉的拉着她的手,回应道“是我,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我记得,那天,正巧临近日暮,你穿着披风,坐在我身边,跟今日的场景如出一辙,那个时候我就愣住了,你当时,不还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就这样?而已?”她不肯罢休的追问道。 盛方宸温柔的注视着她,补充了一句“喜欢本就是一种感觉,而现在,不仅仅只是喜欢。我爱你的正义凛然,爱你的不畏强权,更爱你的誓死不屈,你小小的身体里蕴藏了很多不可预估的力量,你有着女人的柔情,也有男人的魄力。你那执拗的性子一上来,让我左右为难,可正是因为这样,你变成了无可取代的那一个人,在我心里,除了母亲和妹妹,只有你能操控我的心。” 沈穆瑶如痴如醉的望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说道“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抵抗不了你的诱惑,你惯会哄人!” 他慢慢的凑到她的嘴边“我只想哄你一个。”说着,便吻了上去。虽然与他相处已有一段时日,但每次,他总是出其不意的撩拨自己,让她浑身发烫,在他这样一个情场老手的面前,自己像个未经人事的小白兔。 船夫死活不愿意越过那片水域,盛方宸事先已经打好了招呼,不让旁人打扰,若是搅了他的兴致,那这里的船夫今后恐怕不会有消停的日子。但这个距离,已经足够看清那艘船上二人的举止。 他亲眼看见沈穆瑶正在迎合着那个男人,从前他不过是亲了下她的脸,就让她无所适从,如今,却和那个男人如胶似漆。他让船夫调头回到了岸边,静静的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直至天色渐暗,那艘船才靠岸。 许宥祖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听着他们的谈话——“一会就去杏花楼,我已经让他们备了菜。”盛方宸将她搂在怀里说着。 “我想吃糖醋小排,还有腌笃鲜.........”沈穆瑶伸出手挽着他的胳膊,轻昵的靠在他的臂弯里。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让他们做就是。”他捏了捏她的耳垂,察觉到有一丝凉意。于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天气转凉,不能再穿这么少了。” “那怎么啦,不是有你帮我取暖吗?”她娇羞的抬着头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 盛方宸领悟了她的意思,将她搂了过去,轻声低语道“小坏蛋,你敢调戏我了。” 她白了一眼,嗫喏着“不都跟你学的?谁让你整天就知道欺负我。” 他附耳呢喃“看来,是我近日冷落了你,等我忙完这阵,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斜睨着眼,听着身后的脚步,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了弧度,凭他的能力,绝不会听不出被人尾随,只是,他此刻,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不想让他再做那些白日梦,他想旁敲侧击的让许宥祖领悟到,与沈穆瑶的缘分已尽,她的心已经有了归属。若他识相,就不必再兵戎相见。况且他已有了新欢,何必要执着于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呢。 第134章 上了贼船,达成一致 自从那日在公园见到俩人浓情蜜意的场景,便决心一定要将她带回北平。从前或许是爱意,如今更多的想要将她占为己有,但盛方宸的势力遍布上海,让他束手束脚,不知从哪里能找到突破口。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在谋划着一些计划。 陆齐瑞回到上海之后,一直无法接触到核心层面,恰巧又从许梦颖的嘴里得知此事,于是,打算来此与他促成合作,整个上海,除了盛鸿声,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盛方宸。 他借着回来吃饭的由头,趁机上了二楼的书房,刚打开房门便是扑鼻而来的一股酒气,满地狼藉,他胡子拉碴儿的双手抱头坐在椅子上。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眼睛红肿的抬起了头。 “想不到从前风度翩翩的许家大少爷,竟会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到如此地步。”陆齐瑞上前嘲讽一番。 “哼,这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许宥祖面无表情的瞪着他。 “别急啊,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听说你想把沈穆瑶带回北平?”陆齐瑞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云淡风轻的询问道。 “你有办法?”他迫切的反问了一句。 陆齐瑞把腿搭在桌子上,胜券在握的说:“当然——不过,我还真的很好奇,就那样一个货色,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 许宥祖大发雷霆的拽着他的衣领,强调道“我警告你,她是我的妻子,就算她犯了错,那也只能由我处置,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许大少,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呐~那女人都背叛了你,现在还要维护她。”陆齐瑞轻蔑的望了他一眼。 “你少跟我废话,说吧,什么条件?”他松开了手,坐回到椅子上,一脸狐疑的打量着他。 “很简单,把许家在上海的面粉厂交给我管理,并且,另一个铸铁厂我必须拥有决策权。”陆齐瑞大言不惭的说。 许宥祖勃然大怒的拍案而起,厉声呵斥“这是我们许家的产业,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娶的梦梦,你休想要趁火打劫!” 陆齐瑞恬不知耻的轻哼了一声,斜睨着眼望着他“能娶上许梦颖是我的本事,我是凭自己的实力娶的她。你当真以为我跟她的婚事,仅仅只是因为有了夫妻之实吗?” “你想说什么?”许宥祖双眉紧蹙的瞪着他。 “如果沈穆瑶知道她父亲的死跟你们许家脱不了干系,恐怕你们连最后这一点维系都没了吧!”陆齐瑞一副小人嘴脸。 许宥祖扯着他的衣服追问道“沈伯父的死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他明明就是失足落水,那些警员都调查过,所有人的口供都一致,你在这胡说些什么......” 陆齐瑞不屑一顾的推开他“你还真是天真呐,就你这点心思还想跟盛方宸斗?我看,许继光把你们都保护的太好,让你见识不到这个世界的险恶——当年,若不是我替他解决了沈易这个后顾之忧,他哪能高枕无忧?要怪,只能怪沈易知道的太多,许继光又下不了决心,我这才出手帮了他一把。” “你说沈伯父是,是你杀的?”许宥祖一脸惊愕的盯着他。 “旧事不提,怎么样?我可是带着万分的诚意来的。”陆齐瑞挑了挑眉,等待着他的答案。 许宥祖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沈易的死会和许家扯上关系,回想起当初父亲从反对到同意的那个过程,正巧就在沈易葬礼之后。所有的线索纷纷与他的描述相对应。真相,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愧疚感,但想到自己多年的付出,和她的背叛,又不想就此放任她的离开。 他重新调整好思绪,缓缓起身试探道“我不相信,你会告诉她真相,瑶瑶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你也没有活路。” “是,不过——我今日是来投诚,不是来跟你玩儿命的。难道你没听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我的要求很简单,不用我再强调,你就给个准话,如果同意,我立马就着手去办这件事。”陆齐瑞见他犹豫不决,打算起身离开。 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喊住了他“慢着!这事,你知我知,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尤其不能让瑶瑶知道。” “放心吧,许宥祖,你答应了我的要求,今后我们就同坐一条船,还得仰仗着你们许家的扶持呢。”陆齐瑞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补充道“等我消息吧,你们这几日就好好准备,不出三日,我就能安排好。” 在陆齐瑞他们离开之后,他缓缓的从房间走了出来,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姜婶儿领着姚嘉丽从厨房走来,她正端着一碗小米粥缓缓的坐到了他的身边,她小心翼翼的端着碗,为他吹了吹“宥祖,你这段时间喝了不少酒,又不肯吃饭,特意厨房给你煮了一点小米粥,养养胃,快趁热喝一点。” “我没什么胃口,嘉嘉,你们吃吧。”许宥祖失魂落魄的回应道。 “不行的,你这样身体会熬坏的,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不要再这样折腾自己,我看到你这样,又帮不上忙,心里真的很难受,倘若老夫人知道,会更心痛的。宥祖,多少吃一点儿,好吗?”姚嘉丽苦苦哀求道。 “大少爷,您就听二姨太的吧,这身体可是自己的,不能再这样糟践喽。”姜婶儿在一旁附和道。 “几点了?”许宥祖低着头喝了几口粥。 “快九点了,大少爷。”姜婶儿回应道。 “让老李备车,嘉嘉,陪我一起去趟维纳斯会一会这个盛方宸。”说着,便搁下了手里的碗,还没等她回应,就已经先回房收拾了一番。 姚嘉丽一头雾水的回到房间,换了套墨绿色的绣花旗袍,搭着一件米色的披肩,与许宥祖来到了维纳斯。他轻车熟路的叫来服务生点了两杯洋酒,然后塞给他一些小费,让服务生进去向盛方宸通报一声。 第135章 正面交锋 盛方宸此时并不在办公室,而他和姚嘉丽一直坐在那个卡座上等待着他的出现。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他才从外面回来,他以为许宥祖会主动退出这段关系,没想到他还是打算与自己正面交锋。 他脱下外套递给了手下,独自向那个位置走去,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点燃了一根香烟打量着他。许宥祖满脸鄙夷的望着他,适才发话:“盛方宸,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瑶瑶交出来,不要逼我跟你鱼死网破。” 他打了个响指,让服务生拿了一杯酒过来,轻蔑的喝了一口“我当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居然要挟我!你难道还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吗?实话告诉你——穆瑶和我早就认识,她心里的那个人就是我” “我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了!但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我有权利带她回去。”许宥祖强忍着怒气辩驳道。 “你的妻子?她为什么嫁给你,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若不是沈老爷他走的突然,恐怕你都娶不到穆瑶。这婚事本来就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你把所有的压力推到她和沈夫人的身上,不断的向她们娘俩施压,才促成此事。沈夫人一直被蒙在鼓里,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让她不得不听母亲的话,我和她早已相认,根本轮不到你在这对我指手画脚。”盛方宸拍案斥责道。 “是又如何?无论你怎么说,她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许宥祖冷哼一声。 “不过是一个名分罢了!她在你们家过的如何,我一清二楚,钱玉英对她又打又骂,许继光对此置若罔闻,而你,做了什么?除了把她强行留在身边,在水深火热里挣扎,还能给她什么?你究竟是爱她,还是想要占有她,又或者只是不甘心自己的一腔深情付之东流,想要得到回报?”盛方宸义正言辞的瞪着他。 “那你呢?你除了有个义父,还有什么能我比,你今日的一切也不过是仗着盛鸿声的势力得来的。”许宥祖讽刺道。 “我跟你有本质的区别,没错,我出身贫寒,配不上她的家世,可我是靠努力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如今的地位是我从无数次的腥风血雨里厮杀得来的,你知道我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吗?而你,除了许家大少爷的头衔,还有什么?既没有能力可以保护她,又不能从一而终的对待她。”他不屑一顾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原本气势汹汹的许宥祖被他数落的自惭形秽,他每一句话都击中了自己的内心。每次的危险,似乎都是盛方宸出现在沈穆瑶的身边,如今又有了妾室,他无力反驳这种指责,只好剑走偏锋——“你又有多爱她?不也一样整日沉迷酒色?没资格说我,再说,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 “我有多爱她?呵!你以后就会知道,带着你的——妾室?离开这儿,今日的酒,我请了。”他愤然起身,离开舞厅。 许宥祖却不依不饶的开车跟了上去,在会馆的外面看见了站在二楼阳台的沈穆瑶。她看见盛方宸的车子驶来,穿着睡袍便兴高采烈的冲到了花园里迎了上去。 盛方宸从车上下来,她便冲到了他的怀里,他将她抱起,用大衣将她的身体挡住“让你早点睡,又不听话,还穿这么少,着凉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心绪不宁,你不在,我不敢睡。”沈穆瑶躲在他的怀里撒娇道。 “这是我的地方,你是这儿的女主人,怕什么?”盛方宸替她顺了顺头发。 许宥祖独自下车站在门口,看着二人甜蜜的画面,恼羞成怒的冲到了铁门旁,疯狂的晃动着,大声叫嚷道“沈穆瑶,你到底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她猛一转身,发现了门口的男人,正红着眼瞪着她,一种说不上的羞耻感让她无地自容。她此刻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无法面对那个从小到大把自己视为珍宝的男人。可她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将就这段感情。 盛方宸拍了拍腰,轻声说着“穆瑶,先上去,我来处理。” “不要伤他可以吗?毕竟,这事是我有错在先。”沈穆瑶拽着他的胳膊请求道。 “我心里有数,先回房,等着我。”他用手将她轻轻往屋里推去。 确定她已经离开了花园之后,才转身与他对峙——“你何必来这自取其辱?我说过,她不会跟你回北平。” “我要跟她谈谈,我不相信她会对我这样绝情。”许宥祖愤愤不平的怒斥道。 “不要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想说什么,直接跟我谈,趁我现在还保持理智,能和你心平气和的谈论这件事,别妄想找她的麻烦,否则,我不会再给你留面子。”盛方宸眼神阴冷的盯着他。 “我要跟我的妻子好好谈谈。”许宥祖突然大叫起来,试图想要唤回沈穆瑶的同情心。 盛方宸被他的莽撞激怒,吩咐了两个手下对着他拳打脚踢,沈穆瑶还是忍不住从里面跑了出来,阻止了他“别打了,方宸,让他们停手,别打了.......” “瑶瑶,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许宥祖用手擦去自己嘴角的鲜血。 “许宥祖,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们好好谈谈这件事。不要再这么冲动,你是我们沈家的恩人,而他是我心爱的男人,我不希望任何人因我受伤。”沈穆瑶满脸歉意的劝和。 “你终于承认了?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哈哈哈......可是怎么办,我就是放不下你。只要你愿意和我回北平,这一切我既往不咎,瑶瑶,你不是答应过娘,要好好的做我的妻子吗?”许宥祖声嘶力竭的叫嚷着。 沈穆瑶百感交集的捂着自己的脸,不敢再去看他,声音哽咽道“不要再说了,别再用我娘要挟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当初有言在先,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盛方宸看着她被逼无奈的模样,握紧了拳头,朝他挥了过去,眼神凌厉的瞪着他“我说过,不要再逼她。”说着,便把她抱起,径自走向了房屋,在他离开花园之后,他的手下便把许宥祖轰走了。 回房之后,她把自己关在浴室里,不理会任何人,那些回忆又开始浮现出来,攻击着她的心。盛方宸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只听到她在低声抽泣。于是,一脚踹开了房门,见她正双腿抱膝坐在空荡荡的浴缸里。 他心疼的把她抱回床上,紧紧地搂着——“我是不是做错了?为什么,我觉得很难过,感觉自己像个罪人,一步错,步步错。”她痛不欲生的自责道。 “穆瑶,你听我说,不要再被别人的话左右你的情绪,他只是想向你施压,并不代表你做错了。过度的同理心,只会委屈自己,明白吗?沈夫人当年并不知道那封信,而且,这场婚事本就是个错误,我们现在不过是让所有关系回到正轨,不要再让它错上加错。”盛方宸耐心的劝解道。 她在他的安慰下逐渐停止了抽泣,在后半夜才安然睡下。他看着她脸上的泪痕,轻轻的吻了吻她的眼睛,自言自语道“你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善解人意,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他人。我不会再让你过那种委曲求全的日子,所有的问题都交给我,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 第136章 既然你无情,别怪我无义 许泽毅一晚上都没有回去,把车停在会馆附近,在车里注视着二楼的动静,他亲眼看见那间屋子,由光明转向黑暗的全部过程。他千方百计娶回来的女人,就这样睡在了别的男人身旁。而自己对此无计可施,还像丧家犬一样驱逐出来。 第二天的早晨,盛方宸的手下突然把他请了进去,他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和布局,想要找到突破口,却发现花园里有几队人在交叉巡逻,而且屋子周围全是他的手下。倘若被抓住,很难从此逃脱出去。 他突然转身对着许宥祖,叮嘱了一句“你最好不要动这里的心思,我下的是死命令,倘若你进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他们只会服从命令,可不懂那些人情世故。” 许宥祖看着他的眼神透出着杀气,并未回应,直接走进了客厅。陶玥儿正在餐桌旁布置吃食,见到迎面走来的二人,微笑的打了声招呼“盛先生,都备好了,现在去叫小姐吗?” “不用,她昨天很晚才睡,让她再睡会儿。对了,等瑶瑶醒了,一会儿派人去二楼浴室换把锁。”盛方宸交代道。 “好的,先生,你们聊,我先下去了。”陶玥儿被管教的相当懂礼数。 “你守在外面一晚上,就是等进来的这一刻吧?”盛方宸喝了一杯牛奶,缓缓发问。 “我是来跟她聊的,对你无话可说,像你这种有娘生,没娘教的野种不配合我说话。”许宥祖仇视了他一眼。 他不小心捅到了盛方宸的底线,因为他不知道母亲在他心里的地位,他愤然起身拽着许宥祖的衣服“少他妈在哪装高贵,要不是看在穆瑶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我警告你,别再提我母亲,不然,我把你剁了喂狗。” 正在二人想要拳脚相向的时候,沈穆瑶突然被客厅的动静吵醒,穿着睡袍便跑了下来“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盛方宸见她穿着单薄,将她搂进怀里,从门口的衣架上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许宥祖从未见到过她穿这种露肩睡袍的样子。从前,她总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看光。今日,在盛方宸的面前,却不再遮掩。 他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耳朵,轻声道“你这耳朵是丢房间了吧?再不听话,不准你出房门。” “我一时着急,没顾上,下次不会啦。”她莞尔一笑的回应着。 这是许宥祖曾在心里幻想过的无数画面,现在变成了现实,可惜她的温婉是留给另一个男人的。她的眼里全都是盛方宸,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完全没有了当初避嫌的那番说辞。原来,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是会忍不住流露出爱意的。 他轻咳了几声,起身说道“我想和瑶瑶单独聊聊。” “不行。”盛方宸严厉拒绝。 许宥祖故作委屈的望着她,缓缓说道:“我只是想和你单独聊聊都不可以了吗?再怎么说,你现在还是我名义上的妻子。” “就去后花园谈吧,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这样你也能放心,可以吗,方宸?”沈穆瑶望了他一眼。 “你行吗?别忘了昨晚发生的事,我不想让你为难。”他忧心忡忡的说。 “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了。”沈穆瑶拽着他的胳膊央求道。 最终,三人达成一致,盛方宸坐在客厅的里静静的注视着后花园的俩人——许宥祖故意用手碰了碰自己的淤青,想要以此博得她的一切同情,她让盛方宸的手下取了些冰块递给他,缓缓说着“宥祖,我知道你对我的情谊,但感激代替不了感情!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男女之情。当初,嫁给你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她无动于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点温情都不肯施舍给他。可就在刚才的客厅里,她是那样的娇媚的在盛方宸的身边撒娇。许宥祖强忍着怒气,质问道“瑶瑶,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我如何待你,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我都不会说个不字。现在,你为了这个男人,不惜跟我翻脸,有没有想过我也有自己的尊严和脸面?传出去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跑了,让我如何面对那些亲朋好友?你既然选择了嫁给我,就应该要做好和我共度余生的准备,而不是现在去追求所谓的爱情。”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从前,你何苦要抓着我一个人不放呢?况且,你的身边有一个比我更合适的女人出现,她为了你,自降身价,又深得人心,没有谁比她更合适做你的妻子。”沈穆瑶语重心长的说。 “我许宥祖的妻子,只能是你。”他气急败坏的站起来呵斥道。 盛方宸看见他情绪激动的模样,随之起身,站在窗边盯着他,以防他有进一步的举动。 “宥祖,放了我好吗?要不——你休了我吧。用什么原因都好,只要对你没有影响。”她苦苦央求道。 他听到这个请求之后,猛然一怔,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再唤回她那微乎其微的情感。自从她和盛方宸关系的确定之后,她的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就像曾经的自己,盲目的爱着她一样。却不尽相同,他是单恋着沈穆瑶,如今,那俩人确是情投意合,而自己倒变成了横在二人之中的第三者。 可他不甘心多年的爱意被肆意践踏,哪怕他使用暴力手段,也不会成全那俩人的感情。即便,他得不到这份感情,也不允许别人将它夺走。既然,他做不了她心里最爱的那个人,那成为她心里最恨的那个人,也未尝不可。 许宥祖用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眼神不再柔和,目光尖锐的瞪着她“让我休了你?哼,你做梦!就算是死,你也得待在我的身边。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沈穆瑶,这是你逼我的。” 盛方宸见情形不妙,推开窗户翻了出去,拉开了俩人,将她护在怀里“想死吗?”他仇视的瞪着那个男人。 可他却并未露怯,只望着二人淡定的大笑起来“你休想摆脱我,沈穆瑶,你注定是我的........哈哈哈哈哈”他边笑边走,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宛如一条疯狗一样,慢慢的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第137章 制造误会,趁机拐走 许宥祖在经历这次打击之后,便对日后的计划不再有顾忌,在陆齐瑞的部署下,已经整理好离开的线路。又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或许可以让沈穆瑶就此死心。就算她不介意,也会成为她的一个心结。 三天后,趁着盛方宸出门应酬的间隙,许宥祖派人在理查饭店的前台拨通了会馆的电话,以盛方宸给她惊喜的由头,让她晚上七点去理查饭店的208赴约。 傍晚时分,她在卓力的带领下,如约而至,又去前台确认了一番,确实是用盛方宸的头衔订好了房间。为了不打扰二人的独处时间。卓力只在大堂的卡座守着,让沈穆瑶一人上了楼。 她轻轻的敲开房门,心里想着:这家伙又想玩什么把戏? 可开门的却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侧身靠在门框处,对着沈穆瑶一番打量,轻挑着眉眼问道:“你是谁?” 她歪头朝房间里张望了一下,地上全是凌乱的衣衫和鞋子,她屏息凝神的颤抖着发问“盛,盛方宸在这吗?” “怎么?这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既然让我来陪他,你就不必了吧。”女人不屑一顾的关上了房门。 她心头一紧,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总觉得是有人故意安排让她见到这一幕。哪怕知道是别人的计谋,心里也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想起曾经那些甜言蜜语,突然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的扎进了她的心里。她掩面落泪,想要逃离这片区域,后退时,突然跌进了他的怀里,向后一望便是许宥祖的身影——“你怎么会在这儿?.........莫非,是你安排的?” 许宥祖假模假样的上前,用手帕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故作怜惜的说“为了那样一个男人,值得吗?” “他不会这样对我的,我一定要回去,等他亲口和我说明情况”沈穆瑶不动声色的回应道。 “别傻了,瑶瑶,像他那种人,身边的女人一大把,等到新鲜感过后,你就会被其他女人取代。从头到尾,他一直在玩弄你的感情,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你的。”许宥祖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 “我不信,我不会相信你说的........放开我!”沈穆瑶想要挣脱他的手腕。 陆齐瑞从她的背后出来,一掌将其打晕,顺便嘲讽了一番“不能对女人太好,否则,她们会蹬鼻子上脸,许大少爷吃了那么多亏,怎么还不长教训?”他直接把女人扔给了许宥祖,补充道“我们从后门走,已经都安排好。” 俩人下楼的间隙,刚好有一面庞大的落地油画挡住了大家的视线。借着工人在搬运油画,他们顺势从后门溜走。 盛方宸的衣服被那女人扒掉之后,察觉不妙,他极力控制住身体,将她推开。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将头埋进了池中,他感觉自己被人下了药,但药效太猛,不得已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道,尝试唤醒自己的理智。门外的女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打算陪他欢愉一夜,她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娇嗔的拍了拍门“盛先生,您还好吗?........盛先生?” 他被疼痛唤回了一些神志,但身体依旧燥热,他心绪不宁的扶着墙打开了房门。女人妩媚的贴了上去,却被他一手推到了地上“滚开”。身体晃晃悠悠的扶墙摸壁的朝楼梯走去,不小心直接从上面滚了下来,惊动了大堂里的手下。 卓力赶紧上前将他搀扶起来,盛方宸大惊失色的质问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瑶瑶呢?”他压抑着身体的不适,又嘟哝了一句“快,快送我回去。”卓威接到会馆的电话,带上了私人医生,直接从维纳斯赶了回来。 他的手臂上满是鲜血,嘴里却一直呼喊着沈穆瑶的名字。在抵达会馆之后,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便扯着他们的衣领,厉声呵斥道“人呢?.........她人呢?一个女人也看不住吗?快派人去火车站、码头、所有流动口给我盯紧了,去把她找回来,就算把上海给我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她找回来。” 盛方宸情绪激动的对着手下大喊大叫,医生想替他包扎伤口,也无法近身,最后,只好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才结束这场闹剧。 等到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撑起身子,扶额摆了摆头,身体还没有恢复元气,赤脚走了出去,见卓力搔首挠耳的与他们商量着什么。他立马冲上去追问“到底怎么回事?瑶瑶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卓力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他暂时来不及思索,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沈穆瑶。 他并未整理仪容,蓬头垢面的直接穿上了外套,目光冷峻的盯着手下说:“直接去许家”。接着,便带着一群人来到了许家的洋房。 面对在场的所有人,再也没有往日的谦和,管家老李刚打开大门,便被他的手下提起来扔到一旁——“穆瑶呢?她在哪里?”盛方宸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众人。 许泽毅睡眼惺忪的从二楼下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他拽了起来——“这是怎么了?盛方宸,就算你有权有势,可这里是我家,你就不能客气点?” “许宥祖呢?让他给我滚出来”他拽着许泽毅的衣服问道。 “他,他昨晚坐火车走了啊。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商量妥了.......”许泽毅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是不是陆齐瑞的主意?”盛方宸怒火中烧追问道。 “跟陆齐瑞有什么关系?我大哥和姚嘉丽一起走的。他还说,既然留不住,不如成全你们。”许泽毅一脸无辜的回应着。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若有半点隐瞒,让我知道,废了你。”说罢,便松开了手,打算回去安排一番,直奔北平。 第138章 天意弄人 他正在书房与几个手下商讨着计划,盛鸿声便突然派人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这段时间,虽然没有因为感情耽误生意,但对沈穆瑶的特殊照顾已经引起了他的不满。 于是,暂且搁置了立即前往北平的计划,独自驱车赶到盛公馆。盛鸿声正领着八岁的许承恩在花园里玩耍,许伊曼坐在一旁悠闲的喝着下午茶。 他调整好情绪,一脸笑意的走过去“义父,您这么着急让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伊曼,先把孩子带进房去。”他把许承恩的手递给了她。 在她们离开之后,盛鸿声的表情变的严肃起来,他嘬了一口雪茄,靠在椅子上,斜睨着眼打量着盛方宸,摆了摆手,让他坐下。秋日的阳光温暖中带着些寒意,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复杂。 “你最近身边很热闹啊,这忙的都不见人影。”盛鸿声徐徐的吐出几个烟圈。 “义父,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是您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绝不会误了生意。”盛方宸义正言辞的回应道。 “我记得,当初你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你不会和她扯上关系!据我所知,她现在已经嫁给了别人,你抢了别人的妻子,现在却说,不会耽误生意?”盛鸿声勃然大怒的反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从未有过奢求,对你也是尽心尽力,唯独这次,我想自己做主。”他斩钉截铁的说。 “你不要忘了,如今的一切,是谁给你的,别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能给你权势,就能把它们收回来,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的妹妹着想。她现在已经八岁,你想让她跟着你流落街头吗?”盛鸿声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您一定要用这种方法逼我就范吗?”盛方宸痛不欲生的反问道。 “方宸,你一向都很聪明,这一次希望你不要犯糊涂。女人,世界上多的就是,但不能动真情。尤其,是对你没有任何价值的女人。这人,一旦有了软肋,是很难成事的,懂吗?”盛鸿声缓缓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盛鸿声若有所思的背过身去,交代道“五日后,有一批香港的货船抵达港口,你亲自去盯着他们验收,这件事不可有任何差池。” “知道了,义父,我会办好的!”他垂头丧气的从盛公馆出来。 这是他用来试探盛方宸的忠诚度,特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的授意。为了让盛鸿声继续信任自己,打消他的顾虑,只能勉为其难的应允了此事。可他一边心系沈穆瑶,一边又不得不服从盛鸿声的安排。 自古情义难两全,英雄难过美人关。明面上,他把心思放在了生意上,背地里,已经让卓力带着手下直接前往了北平,并叮嘱道,一旦发现沈穆瑶的踪迹,迅速与他取得联系。 沈穆瑶被他以货物的形式强行带上了火车。为了避免她中途醒来,上车之前在她的身上注射了药物。等到进入火车包厢之后,便把她从箱子里抱到了床上。 姚嘉丽对此一言不发,她对沈穆瑶从刚开始的满不在乎逐渐转变成恨意。这个女人不仅践踏了许宥祖的爱,对别人投怀送抱之后,反而还能一如既往做他的妻子。为了把她带回北平,做出如此疯狂之举。而自己,千方百计的进了许家,却只能靠那一点怜悯之心过活。 可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会闷头陪他走到底,他吩咐的一切,她都不遗余力的服从。哪怕是杀人,她也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为他递刀。这女人一旦认定了心中所选,就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去付出。 盛方宸把生意上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便让卓威去调查当晚应酬的那场酒局的可疑人员,又找到那晚与他同去理查饭店的女人,亲自去询问整件事的经过。 手下把那女人找到之后,直接带去了维纳斯,他背靠着书桌,耷拉着脑袋等着她的出现,她还以为他对自己念念不忘,想要弥补那晚。没想到,刚一进去,就被他的手下摁在了地上。 他半蹲着身体,向她逼近,单手摆弄着尖刀。女人盯着刀子,冷汗直流,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胆怯的说“我怎么惹到您了?用得着对我大动干戈吗?” “别给我废话。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有欺瞒,我就在你的小脸儿上拉一道。”盛方宸用刀子抬起了她的下巴。 女人吓得花容失色的连声应允“是是是,您问,我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是谁让你把我带到理查饭店?”他眼神凛冽的瞪着她。 “您昨晚喝多了,是您的手下说已经在饭店开好了房间,让我带您直接过去。”女人畏怯的回应道。 “我的人?呵!”他在卓威的耳边吩咐了一声,把当晚进入酒局的几个手下全部交了进去,让她一一辨认。 她胆战心惊的抬起头,寻找那张面孔,都不是当晚与她谈话之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人蒙骗,小声回应“盛先生,这里没有那个人。可是,当晚,确实有一个男人,自称是您的手下,不然,我怎么会在那么贵的地方开房间。” 他打电话与当日值班的前台确认情况,当日傍晚,确实有一个男人借他的名义打过一次电话,不过当时忙着登记住客,并未听清电话的内容,不到五分钟,他就挂断电话,离开了大堂。 盛方宸将许宥祖的外貌描述了一番,让她们确认是不是那个男人,但她们全部否认,那女人说,联系她的那个男人一看就是打手,身材五五分,并不高挑。那前台也说,那个男人不像世家少爷,倒像个混江湖的。 虽然他没有证据证实此事与许宥祖有关。但他断定,这个局,单凭他一人,绝对不会做到这样的天衣无缝。这背后一定还有别人为他出谋划策,暂时还不能确定是齐家还是陆齐瑞的手笔。 他回想起那晚的情形,心烦意乱的追问道“当晚,是不是有个女人敲过门?” 女人细细回忆起当晚的经过,手忙脚乱的回应道“哦,对对,我想起来了,是有个女人,长的还挺漂亮的,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她突然想到那晚对沈穆瑶的话,又开始心生恐惧。 “你说了什么?”盛方宸狐疑的瞪着她。 她不寒而栗的缓缓说道“我只是说,您身边已经有人了,让她,让她离开” “说的好!这事虽然跟你扯不上太大的关系,但,你把我的女人赶走了。不可原谅。”盛方宸把刀重重的摔在桌上。 女人声嘶力竭的扯着他的裤腿“盛先生,您就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您的人,求求您,饶了我。” 盛方宸鄙夷的望了她一眼,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饶了你?很简单,只要你能熬得住。”说着,便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药瓶,捏着她的嘴巴,一股脑灌了进去,然后派人把她从办公室扔了出去,叫来几个醉鬼,让他们去把女人带了出去。 那群醉鬼把她拖到后巷,轮番上阵教训了一番。唾弃的将她扔进了那堆破纸篓旁边。其中一个稍微清醒的男人晃晃悠悠的走到卓威身边,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以后,还有这种好事儿,记得通知我们!”随后,便叫了辆黄包车离开了此处。 “那女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卓威回去禀报道。 “无妨。过几日,我要去码头验批货,你留意我交代的那些事。等货签收之后,我会离开一段时间。倘若义父问及,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他斜睨着眼打量着卓威。 “卓威心里有数,您只管去办您的事。”他干脆利落的回应着。 第139章 许宥祖的黑化 沈穆瑶醒来已经是火车即将到站之时——耳边传来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偶尔还会发出几声呜呜的鸣笛声,她四肢酸软,浑身乏力的睁开了双眼,茫然的望着包厢里的天花板,一扭头便看见了许宥祖坐在自己的身边。 她奋力起身,用手撑在床板上,缓缓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把我弄上的火车?” 许宥祖的笑容里透着阴森,他伸出手温柔的轻抚着她的脸庞“你睡了好久,瑶瑶,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吧?” 她别过头去,想要推开他的手,却使不上力气。他突然捏住了她的下颌,将她的头强行移了过来“我可是你的丈夫,跟你说话,得认真听着。”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沈穆瑶声音微弱的望着他。 许宥祖慢慢俯下身,捏着她的脸蛋,轻声低语“你只要乖乖的待着,等我们回到北平之后,就会恢复。” 她尝试伸出手去推开,反被他摁住“我说过,你这辈子只能是我许宥祖的妻子。”说罢,便强行与她亲吻起来。姚嘉丽心里醋意大发,趁机离开了包厢。 他脑海里突然闪现那日她与盛方宸在会馆里亲昵的画面,又看着身下挣扎的女人,附耳问道“他是如何对你的呢?你喜欢温柔还是粗暴?” 沈穆瑶对面前的男人感到了陌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许宥祖,此时的他,让人望而生畏,她小声嘟哝着“你真是疯了,许宥祖........” 他面不改色的望着她,冷漠的回应道“我是疯了,那也是被你逼疯的!我那么爱你,从未变过,可你是如何对我的?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瑶瑶,我给过不止一次机会,你却无动于衷。” “你不要这样,宥祖,我真的很害怕........”她知道自己此刻无法逃脱,只能先示软让他暂且放过自己。 “我不会伤害你的,瑶瑶,你知道我很爱你,只要你听我的话,跟我回去,我们还是可以重头开始。你把盛方宸忘掉,一心一意的跟我在一起,从前那些,我都可以既往不咎。”许宥祖把脸贴在她的胸前。 “能不能让我缓缓,我现在有点累,而且我已经在火车上,也跑不了。”她故作顺从的问道。 许宥祖并不理会她的言语,顺着她的脖子亲了下去,她竭尽全力的用手挡住他,可他却反手摁住。火车逐渐变得缓慢,周围的视野也变的熟悉,在他即将解开她的衣服时,姚嘉丽恰逢其时的把门推开,提醒道“快进站了,宥祖,这毕竟在火车上,人多眼杂的。” “也好,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说着,便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把她搂在怀里。 但她现在一点也感受不到他的柔情,只觉得自己是个任人宰割的羔羊,从前对他还有一丝愧疚,现在仅剩恐惧和嫌恶。她想起自己昏倒之前,被人叫去了理查饭店,跟着就被打晕,才意识到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她并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他的手笔,因为她认识的许宥祖,根本不会有那么复杂的心机,可现在,他的言行举止,让她开始产生自我怀疑。 在火车抵达北平之后,许家便派人开车来此,把他们一起接了回去。关于盛方宸的那一段,谁也没有提及。把她的失踪全部归咎于落入人贩子的手里。而他得到消息立即赶了过去,刚好把她救了回来。 不过,在许氏夫妇的眼里,她已经是一个不洁之人,没有资格做他们的儿媳,进而劝阻许宥祖将她休掉,把姚嘉丽扶为正房。但是,许宥祖坚决不同意休妻,在父母的软磨硬泡之下,最终认同姚嘉丽的正房地位,并把沈穆瑶降为妾室。 陆齐瑞通过电报发来消息,叮嘱让他行事小心,盛方宸已经派人去了北平。如果让他的人找到,恐怕,这次无法避免两方交战,倘若人再被他堂而皇之的带走,以后便很难再将她夺回来。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并没有派人在门口看守,而是把她的双手双脚都捆了起来,直接扔进了柴房,在离开之前,特意亲吻了下她的额头“你听话,过段时间我就把你放出来。” 沈穆瑶望着离开的男人,头一次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工具割开绳子,身边尽是柴火和杂草,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到了饭点,他便会亲自把饭送来,喂她吃下,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柴房。 一日深夜,在她熟睡之时,柴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他醉醺醺的来到了她的身边,赏玩着她的秀发,装腔作势的说道“你说说你,好好的许少夫人不做,偏要去外面找那些野男人。现在还得吃这么多苦,后悔了吧?” 他缓慢的将她嘴里的布团拿走,故作柔弱的说了句“宥祖,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了。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他是那样一个男人,根本不值得我的爱。” “现在明白了吗?我才是爱你的那个。”他抬起她的下巴追问道。 “嗯,是我太傻,错信了旁人。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她秋水含情的望着他,让他的心突然软了下来。 “你说的是真的?瑶瑶,你真的愿意和我重新开始?”许宥祖醉眼迷离的伏在她的身上。 “当然,不过,你总不能一直这样绑着我吧.......”沈穆瑶低声下气的说着。 “我,我替你解开,但你不要跑,不然,我会很难过的。”他一边替她解开了绳子,一边把她推到了杂草旁。 沈穆瑶假模假样的亲吻着他,顺势压在了他的身上,在许宥祖闭眼幻想之时,她趁势起身,向门外跑去,却发现,平日无人看管的庭院,居然站了两个彪形大汉。 许宥祖阴沉着脸,耻笑道“我不是说过,你跑了,我会很难过的”说完,便把她拽了回去,合上房门,将她推到地上,扯开了她的衣服——“你既然不要我的爱,那便尝尝我的恨!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爱你,倘若我得到了你,他还会不会要你。” 她用手抵住他的进攻,身体来回挣扎着,不知是精虫上脑,还是酒精的驱使,看着她不服从的姿态,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她的嘴角沁出了鲜血,眼看着自己的即将被人玷污。一鼓作气的将他推开,闭着眼,朝着墙边一头撞去。 这一举动,唤回了他的理智,他赶紧跑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对不起,瑶瑶,我,我刚才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是故意打你的,你........你别怕,我让他们去叫大夫。” 沈穆瑶不愿意再欺骗他,以为自己即将殒命,便说了实话——“许宥祖,是我亏欠了你,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把自己交给你。既然,我已经一无所有,那只能把命还给你。”说完,便昏了过去。 他怔住了,从未想过自己和沈穆瑶的关系会发展到如今这种局面。没想到,她为了盛方宸竟然连死都不怕,宁愿死,都不愿做他的妻子。 第140章 心态的转变1 许宥祖请大夫看完了伤情,并未将她带离柴房,帮她包扎完伤口之后,又将她捆了起来。但与原来不同的是,这次之后,他再也没有来探视过沈穆瑶,饭也是交由下人送来。 姚嘉丽的身体开始出现了特殊的反应,大夫顺势检查了一番,发现她已有身孕。在确诊之后,许家上下把她捧在了手心上,包括许宥祖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一想到,自己有了子嗣,心中那些烦闷之事便抛之脑后。 她仗着许宥祖和老夫人的偏爱,自己心态也发生了转变。一日,她路过厨房,看见几个下人正在倒中药,便干呕了几下,询问道“是我的药吗?” “是,是那个女人的。大少爷吩咐,让我们给她熬好送去。”几个仆人胆战心惊的回应道。 “沈穆瑶,居然又是你”她闷声说了一句——“给我吧,我去送,正好有些日子没去看姐姐了。” “可是,少夫人,您有孕在身,不宜操劳,这点小事,还是我们去吧。”她们面面相觑的劝阻。 “你们是不是根本不把我这个后来的人放眼里?”姚嘉丽故作蛮横的呵斥道。 “不不不,唉,那我们跟您一道去,可以吗?”一个丫鬟近身问道。 “嗯,你们就在院子里待着,我送进去。”说着,便跟着两个丫鬟来到了柴房。 沈穆瑶头上缠着纱布,嘴唇泛白,双眼无神的蜷缩在那堆杂草里,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女人从光影里走了出来。她把药碗端了过去,站在她的面前,不屑一顾的说了句“没想到,堂堂的沈大小姐,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她努力睁开眼打量着来人“你何苦来跟我说这种话?我应该没有碍着你的路吧?” “原来我也这么认为,总觉得你这人不争不抢,无欲无求。对我没什么威胁,你要真心爱宥祖就罢了,我也不是不可以做小,但你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根本就不配做他的妻子。你说那次撞死了多好,一了百了,可偏偏上天就是不让你死。偏活着碍别人的眼!”姚嘉丽在房间来回盘桓的斥责道。 她轻笑了一声,央求道“那你——给我个痛快吧。” “我可没有权利取走你的性命,再说,我现在可怀有身孕,见不得血。也是好心,才替你把药送了过来。”姚嘉丽从门外端来药碗,看着身下如同蝼蚁的女人,不小心将盘子晃了一下,滚烫的药汤直接撒在了她的脸上,碗也滚到了她的身下。 沈穆瑶的四肢都被绑着,根本没有办法反击,她的脸已经被烫的红肿起来,姚嘉丽偷笑道“哎呀,姐姐,你瞧我,身体太乏了,没拿住,你不会怪我吧?” “其实我挺同情你的——这孩子,来之不易,你可得小心点。”沈穆瑶轻蔑的说。 “同情我?你还是好好为自己的以后打算吧!今后你在许家的日子且熬着呢~”姚嘉丽鄙夷的说。 “你最好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既然你爱他,就多花些心思在他的身上,别再来插手我和他的这件事。这趟浑水,你若蹚了,就不能独善其身。”沈穆瑶气势汹汹的说。 姚嘉丽扯着她的衣服追问道“你在威胁我吗?你以为还有人会为你出头吗?不要忘了,你们沈家的人早就死绝了。” 沈穆瑶挣扎起身,恶狠狠的瞪着她“你也不要忘记,我是谁的女人。他如果找到我,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哈哈,这里是北平,我就不信,他还能在北平兴风作浪。”姚嘉丽把她推到了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只觉眼冒金星,有些发昏,带着丫鬟愤怒的离开了柴房。 自从被沈穆瑶恐吓之后,她便在下面散布一些关于她在上海发生的故事,而她已经被饿的奄奄一息。许宥祖忙于生意,回家也是关心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暂且将沈穆瑶放置一旁。他还不知道她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听说了吗?那位沈小姐,其实根本就不是被拐卖的。”一个下人议论道。 “啊?那是怎么个情况?”她好奇的凑上去打听。 “听说是在娶姚家三小姐当天,偷跑去上海才被人拐的”,女人朝周围探视了几眼,小声说道。 “去上海做什么?”那人追问道。 “好像是找男人,以前沈家不是收留过一个男孩,据说是去找他的。”女人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不会吧,都嫁给我们大少爷了.........那也太,不守妇道了吧。”那人鄙夷的说。 女人挤眉弄眼的凑上去补充道“这算什么,就因为要去找那个男人,还被人拐到舞厅,沦落成戏子卖艺,后来啊,又被另一个做生意的小老板看中,给买走了,还被人下药。” “然后怎么样?”那人追问道。 “另一个男人出现把她抢走了,都被人下药了,你说说还能有清白之身吗?”女人眼神轻蔑的议论着。 “不过,我这儿倒有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往外传——”女人故弄玄虚的说,贴在另一个人的耳边“她在许家一年,都不让大少爷碰她,上次捅伤了大少爷,就是因为霸王硬上弓,把她惊着了。” “我的老天爷啊,一年的时间都没有?这么隐秘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那人惊诧的重复道。 “他亲口跟现在那位许少夫人说的,正巧那晚起夜,我路过听见了。”女人得意洋洋的说。 俩人的对话正好被老夫人身边的老仆听了去,私下又把那二人叫去房间审问了一番,确认之后,再去把姚嘉丽叫了过来,她左右不了只好承认确有此事,表面上还在替众人求情,实际正中她的下怀。 种种罪名加在一起,让钱玉英对她忍无可忍,特意趁着许宥祖去下面镇上对账,私自对她进行了审问。而她也没有对此藏着掖着,直接承认自己所犯之错。并且央求许家以七出之条休了自己。 “娘,我知道您一直都看不上我,老实说,我也并不想做许家的儿媳,一切只能怪命运弄人。我确实做了愧对许家之事,你大可以用七出之条,让宥祖把我休了。”沈穆瑶央求道。 “休了你,哪有那种好事?为你们家,我们宥祖可是殚精竭虑,无所不用其极,你不知恩图报,还出去勾搭那些野男人?”钱玉英拧着她的耳朵质问道。 沈穆瑶伸手想要推开她的手,泣不成声的嚷嚷着“他不是什么野男人,我一直爱的都是他,之前跟宥祖也说过这件事。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才嫁了进来........” “这么说,还委屈你了?哼,呵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既然他不肯做这个恶人,那就由我来。”说着,便让人把她直接拖到了祠堂动用家法。 她把男人都打发出去,留下几个经验颇丰的老仆,一声令下“把她衣服给我扒了,我倒要看看她身上是不是镶金了?我们许家不嫌弃你就不错了,还拿上劲儿了?” 几个老仆蹲下身,将她的外衣扯的乱七八糟,时不时还用手狠狠的在她的身上掐了几下,她浑身淤青的趴在地上央求道“与其这样羞辱我,不如让我死了。” 在众人扒衣服的空隙,她从斗柜里拿出藤条,狠狠的抽在了她的身上,边抽边嚷“贱蹄子,让你勾搭我儿子,让你败坏我们的名声,破烂货,呸,下贱........”她抽的自己满头大汗,不肯罢休。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苦苦哀求道“您还真不如把我杀了,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活下去,今天受的侮辱会成百上千的还给你们。” 钱玉英缓缓走过去,低下身子,气势汹汹的拽着她的头发“哼,咱们看看是你的命硬,还是我的藤条厉害——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好事你都占尽,人情都没有还清,就想着一死了之?也不知我们许家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她双眼含泪的望着面前的妇人,原本就对她满心的怨气,如今更是抓到了话柄,对她羞辱不停。又因新人的进门,怀有身孕,在煽风点火下,更是不留后手。 “宥祖对你一往情深,你却给我们许家莫名其妙的戴了顶绿帽子。这身子也不知被几个男人糟践过,想想就来气,像你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根本就应该游街示众。要不是我们许家丢不起这人,我就把你浸猪笼,让全北平的人都看看,你们沈家教出来的女儿什么样。”一边说着,一边让众人抡巴掌。 在一番折磨之后,她终于昏死过去,连衣服都没有替她穿好,直接扔进了柴房,并用自己的名义,把她原本的吃食也换成了泔水。 第141章 心态的转变 2 夜深人静之时,何婶偷摸的带了两个白馒头送了过来,她轻手轻脚的打开门锁,半蹲着身子晃了晃沈穆瑶,好一会儿,她才浑身乏力的睁开了眼睛。 “您这又是何必呢?大少爷那么爱你,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何婶怜悯的望着她。 “谢谢您,到这个时候还愿意来看我。”她被打的直不起身来感激。 何婶把馒头放在了她的手心,语重心长的说“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思,我是了解的,虽然他娶了新人,现在又有了子嗣,看起来对你的情况漠不关心,但心里最看重的是您。他等着您低头认错呢,只要您踏实跟他过日子,他不会在乎您之前的那些事,您听懂了我的意思吗?” “姚嘉丽比我更合适做他的妻子。何婶,您早些离开吧,我知道您和她们不一样,但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让人知道保不准说您的闲话。”沈穆瑶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馒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私刑之后的第二日,钱玉英带着几个家仆上街,采买些过几日去护国寺用的香烛,在吃完午饭后,许继光一如既往的奔波在各个铺面,忙着拓展人脉。许宥祖还在下面的镇上核对账目,需要过几日才能赶回来,许家又变成姚嘉丽的天下,自从她得知沈穆瑶的心思,在有了身孕之后,总会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 她带着陪嫁的女仆来到了柴房,把门打开,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她站在门外,摆了摆手,嫌弃的说“这下人们许是又懒着了,也不说给我们沈大小姐清理一下房间,啧啧啧,瞧瞧,这都被折腾的没人气儿——芸儿,去,赶紧把她衣服给穿好喽,给人见着,又该胡乱议论。” “是,少夫人。”秀芸捂着嘴蹲在身子,在她淤青的地方又揪了几下,然后颠倒是非的跑到了门外。 “我好心给她把衣服给拉上去,她还不让,天生的下贱胚子。”秀芸狐假虎威的说。 秀芸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个送菜的痞子张来了,要不..........那人总爱对府里几个下人动手动脚,如果........那咱们大少爷指定不会再要这女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姚嘉丽掩面轻笑了一声离开后院。 不出一会儿,他便被人带去了后院迷了路,见一个柴房开着,便把菜搬了进去,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被人捆住了手脚扔在一堆杂草边,他凑近看了几眼,长得有模有样,看着有些眼熟,又不知在哪儿见过。 看着她蓬头垢面,裸露着肩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走出去瞧了瞧后院,确认没人之后,把柴房的门关了起来,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身体。沈穆瑶猛地睁开双眼瞪着他——“你别碰我.........” 男人着急忙慌的解开裤子的腰带,扑了上去,正当男人要施暴之时,何婶从外面冲了进来,把他赶走,男人低三下气的道歉,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窜。她蹲下身替她把衣服拉了上去,纽扣早已不知去向。 “您就认错吧,等大少爷回来,一定会为您做主的。”何婶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谢谢您。”说完,她又合上了双眼,不问世事。 秀芸躲在一侧的墙根儿,发现奸计未能得逞,偷跑到姚嘉丽的面前吐槽那个老仆“少夫人,就差那么一点儿,咱们就大获全胜了,都是那个何婶突然出现碍事儿!” 姚嘉丽轻咳几声,训斥道“没大没小,何婶是宥祖的奶妈,陪着他长大的,再怎么样,都不能说她的不是,听明白了吗?反正,现在娘对她的态度也急转直下,估计她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少夫人,您之前就是太心善,咱们还是得防着这女人才行。”秀芸凑近提醒道。 秀芸嘴碎的把当日之事添油加醋的散播出去,一时之间,府里上下都在议论沈穆瑶的那些传闻,姚嘉丽又借着怀有身孕之事把自己置身事外。在钱玉英采买完东西,回府之后,这一消息传到她的耳边,就变成了伤风败俗之事。 用过晚饭后,趁着许继光出门,以败坏家风的名义,派人把她拖到了后山的河边,又找来几个家丁将她扔进了猪笼,打算就地处理掉这个女人。 沈穆瑶被人半拖半拽的塞进笼子里,几个家丁犹豫不决的站在一旁,迟迟不敢动手,再三确认道:“老夫人,咱们真的不用过问老爷吗?毕竟是条人命!” “我使唤不动你们是吧,把这个贱女人给我扔到河里,这种不要脸,伤风败俗的烂货,她丢的起人,我们许家可丢不起这脸,有什么事我顶着,你们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钱玉英推搡着几个壮汉。 他们面面相觑的挥了挥手,把笼子抬到了河边,犹豫不决的把笼子慢慢滚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一辆汽车疾驰而来,及时制止了这场悲剧。只是众人,都未曾想到,来救沈穆瑶的竟还是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许宥祖把账目对完之后,便立即赶了回来,在何婶的提示下来到此处,终止了这一闹剧。他把车子停在一边,冲了上去,厉声呵斥“都给我住手!”他跑过去,扯开了笼子,把她从里面抱了出来。 “宥祖啊,你莫要为这不要脸的贱货心软,她那些勾当,娘都知道了,你预备瞒我到几时?”钱玉英愤愤不平的说。 “娘,怎么处置她,是我的事,烦请您以后不要在未经我同意下私自动刑。”许宥祖将她抱回了车上。 “我的傻儿子啊,她都已经........娘知道,这一年来,你受苦了,这北平多的就是姑娘,现在嘉丽又怀有身孕,你要是不满意,娘可以让媒人再替你物色几个,咱们许家的家风都被这个女人败完了,你是不知道,就你出去的这几日,她竟还去勾引一个送菜的小贩,要不是何婶出面阻止,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这个女人万万不能再留。”钱玉英愤世嫉俗的怒斥。 “不论她做了什么,只有我能处置她。娘,我知道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我,但这件事,让我自己去解决。”许宥祖独自把车开了回去,让家仆去请了大夫,又把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姚嘉丽满脸疑惑的跟了上去,假模假样的上前询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嘉嘉,这几天你去偏房休息。”他一边说着,一边让下人打来热水,打算亲自帮她沐浴更衣。 许宥祖在解开她的扣子才发现,上面竟少了几颗,他思绪万千的望着身下的女人,原来的花容月貌变成了如今的憔悴不堪。脖颈处全是被抽打的痕迹。他正打算用手轻抚着沈穆瑶的脸庞,却僵在了半空之中。 他一脸惆怅的望着她说道“瑶瑶,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要你愿意低头认错,并且答应以后和我好好生活,我一定帮你讨回这次的尊严。” 他一边说着,一边替她解开纽扣,而她竭尽全力的摁住了自己的衣服“许宥祖,把我杀了吧。” “都到了这般田地,还想为他守住贞洁吗?他说不定现在,正在哪个女人的床上快活!”许宥祖愤怒的扯开了她的衣服。 她白皙的肌肤上已经伤痕累累,浑身淤青,掐痕,抓痕,抽打的红印全部交织在一起,还有脸上隐约看到的烫伤。他不知道究竟是谁这样待她,倘若她有一点点的服软,他便会替她出了这口气。 他突然想起了沈易之死,脑海里又是愧疚,又是对她的恨意,内心百感交集。看着她眼角的泪水,他还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几个丫鬟叫了进来,替她换洗衣服,亲自叮嘱了几句“好好服侍她,谁再敢伤她,让我知道,就给我滚出许家。” “是,大少爷。”几个人你推我搡的走了进去,替她沐浴更衣,经过许宥祖的点拨,她们再也不敢有一丝怠慢。 第142章 心态的转变3 姚嘉丽佯装无辜的在院子里等待着他。她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许宥祖的心,没想到自己,竟然比不过那样一个残花败柳。看见他失魂落魄的从房间走出来,便上前发话“宥祖,你从下面镇上回来,也不说歇歇,要不我来照顾姐姐,你先下去歇会儿?” “你口口声声叫她姐姐,可是我不在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替我看着她,任由底下那些人拜高踩低。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应该明白她对我的意义,我恨她,但我不允许别人去伤害她,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只有我,才有权利决定她的生死。”许宥祖恶狠狠的瞪着她。 “我知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可你也得想想我的不易,我毕竟怀有身孕,不易疲劳,而且,我真的不知道娘会.....宥祖,你也要谅解我对不对,老夫人的指令,我没办法违抗。”姚嘉丽哭哭啼啼的说着。 许宥祖突然心软将她搂在怀里,安抚道“好了,你先回房休息吧,我晚点再过去看你。” 她娇滴滴的应允了一声,然后离开了此处,挪步去了偏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拉着秀芸气急败坏的说“那女人真是难缠,原以为宥祖会就此把她给忘了,这倒好,还让他心疼上了!诶,你说她会不会把上次那事儿说给宥祖听,会不会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唉,早知道就不听你的话,那么偏激,这万一让许宥祖知道,不定怎么想我呢。” “少夫人,她哪还有心思为自己开脱,一心想着那男人呢,巴不得让大少爷杀了自己。您啊,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实在不行,我改日去敲打敲打......”秀芸轻声安抚。 几个丫鬟把她扶到床边,跟许宥祖交代之后,识趣的离开了房间。他坐在床边,轻声问道“哪怕受尽欺辱,也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许宥祖,我真是想不明白,既然你已经决心让我恨你,为何不再狠心一些?这样捅我几刀,又给我一颗糖意欲何为?”沈穆瑶冷哼了一声盯着他发问。 他捏着她的下巴回应道“因为,如何处置你,是我的权利,旁人无权干涉。” “老夫人都已经知道了,今天这事又闹的沸沸扬扬。你要么让我死,要么休了我。我不可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他一旦知道此事,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她一脸仇视的望着他。 许宥祖捏着她的嘴巴,低下身子,亲了上去,她来回晃动着脑袋也摆脱不了他的入侵。就算她像上次那样咬破了他的嘴唇,他仍旧不撒手,想要用蛮力撬开她的嘴巴。 在挣扎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她,拿出手帕替她擦去了唇边的血迹,摆出势在必得的架势,缓缓说道“你迟早都是我的。下次,我不希望你再这样抗拒我,不要逼我,用药让你就范。” 许继光在回来之后,听闻沈穆瑶早已是不洁之身,又被卖去过欢场。钱玉英才将她浸猪笼,便默许了家里下人对她的苛待。又借故把许宥祖支开,让他忙于生意上的应酬,无心过问沈穆瑶的事。 趁着许宥祖出门,钱玉英便又将她重新关回了柴房。她的好日子,不过就只有被浸猪笼回来的那一晚。事后,在许继光的允许下,家里的下人也开始肆无忌惮的欺辱她,好不容易重新捡回的一点尊严,在那晚之后荡然无存。 卓力接连在许家的周围观察了几日,起初并未发现沈穆瑶的身影,好在上次浸猪笼事件之后,偶然听到了那几个丫鬟之间的谈话,让他跟着找到了这间柴房,趁着众人熟睡之后,偷偷溜进了后院,在门口的缝隙了,看到了她。 但情况并不好,她头上仍包着纱布,红肿着脸,像是被人抽打过。她的双手双脚被绑着扔在里面。他想尝试叫醒,却怕惊扰了许家的人。只好先离开此处,在天亮之后,便用电报的形式,将这里的情况说明清楚。 接到情报的是卓威,他回复说,在验收货物之后,心里七上八下,想到沈穆瑶在别人的手里,不知道她会遭受怎样的折磨,便决定直接在当晚坐上火车去北平。 于是,卓力便派了一个人去火车站候着,想等盛方宸过来拿定主意。这几日,一直都是自己在盯着那间柴房的动静。 盛方宸抵达北平之后,与接他的人碰面之后,并未直接去许家,而是先去了趟叶公馆,与他商量着日后的合作计划。叶傲雄喜上眉梢的问他如何想通此事,他只回答了一句——互惠互利,合作共赢。 并且,向叶傲雄强调,许家的人脉已经不复从前,许宥祖的秉性无法支撑许家所有生意。今后若全交给他,是很难展开合作的。而自己则不同,黑白两道的关系他都游刃有余,近年也接触了不少的外商和高官,他需要的外交线路都可以提供,是可以合作的不二人选。 叶傲雄却对他持怀疑态度,在追问之下,才言明自己的私心。他此次来北平,是要接走沈穆瑶,希望叶傲雄能从长远打算,不要插手此事。 他并不想涉及到这种儿女情长之中。但又不能坐视不管,毕竟许继光跟他合作多年,万一他开口,总得拿出些诚意。盛方宸却说“我这次来,是做好和许家鱼死网破的准备。” “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那我心里便有数了。但我有个条件——关于我们合作的事,暂时私下进行,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做定夺,我现在还需要许家这条线。”叶傲雄胸有成竹的说。 “明白,雄爷,就按您说的办。”说罢,便准备起身离开叶公馆。 “盛方宸,过度的投入感情,是会阻碍你成功之路,相信这个道理,盛鸿声也教过你。作为朋友,我适当的提醒你,不要让女人成为你的软肋。”叶傲雄眯着眼打量着他。 “多谢雄爷提点,我心里有数。等解决好这件事,咱们改日再聚。”他双手作揖的告别了叶傲雄。 第143章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上) 许宥祖在吃完晚饭之后,便被父亲叫去了商铺。钱玉英为了给许家的子孙祈福去了护国寺,还没有回来,现在家里的下人全听姚嘉丽的使唤。 她百无聊赖的看着下人们在桌子上收拾那些残羹剩饭,突然想起了柴房的沈穆瑶,漫不经心的问了句“那个女人最近怎么样?还老实吗?” “回少夫人,她已经有三日未曾进食。恐怕熬不了多久..........”一个丫鬟上前应答。 “反正闲来无趣,咱们去后院看看,不能把她给饿死了。”说着,便在她们的搀扶下来到了后院。 沈穆瑶的手脚仍旧被人捆绑着,她面如白纸,双眼木讷的盯着天花板发痴,直到门被人打开,才勉强让她恢复一些神志。她扭动了一下身子,把头别过去,看了一眼来人,随后,又把眼皮合上,不做理会。 “姐姐,听她们说你有几日都没有吃饭,这不,我便带了些吃食送来,可不能饿坏了,不然宥祖会怪我的。”说着,便让两个丫鬟把她的嘴扒开,亲自把刚才的残羹剩饭朝她嘴里扒了进去。 她的喉咙由于激烈的进食而感到不适,一股脑将食物全部吐了出来,胸口接连呛个不停,嘴角也满是油污和食物的残渣。她瞪着姚嘉丽愤愤不平的呵斥道“你最好不要再惹我,不然,他会要你好看.......” “你可真是傻得可怜,那野男人在哪儿呢?他要我好看,哈哈哈~我好怕哦!”姚嘉丽站起来捧腹大笑。 盛方宸在离开叶公馆之后,与卓力碰面,他将沈穆瑶近日的遭遇全部交代出来,原本打算明早再与许家摊牌,在听到她的情况之后,刻不容缓,即刻动身来到了许家。 他带着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冲进了许家,所有家仆纷纷上阵都无法阻拦他,管家让腿脚利索的下人赶紧去商铺里把许老爷和许宥祖叫回来。 倚老卖老的挡在了他们一行人的前面——“您还是在前厅等会,我们老爷和大少爷一会儿就回来。” 他怒发冲冠的提起管家的衣服,厉声呵斥:“带我去找沈穆瑶。” “那是我们大少爷的妻子,您,您这样怕是不好吧,有什么误会等大少爷........”管家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扔了出去。接着便命令道“阿力,带路。” 几个下人边跑边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此时的姚嘉丽正乐此不疲的欺辱着沈穆瑶。 来到后院之后,卓力在身后替他扫清障碍,他独自一人向着柴房走去。他看着后院有间房门虚掩着,迅速跑了过去一脚踹开。发现她已经被人折磨的面无血色,半死不活的躺在那堆杂草里。他双手握拳的冲了上去,直接把两个丫鬟从她身边踢走。 半蹲着用刀划开了绳子,看着她奄奄一息,脸庞红肿的模样,此刻痛心疾首。姚嘉丽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不敢抬眼。他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看着地上的残羹剩饭,还有一旁的泔水桶,眼神阴狠的瞪着她“这,是她吃的?” “不,不是,是那些下人自作主张.........”她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姚嘉丽刚说完几句,他便从怀里掏出了枪指着她“我从来不杀女人.......但你今日,死定了!”他扣动扳机,瞄准了她的脑袋。正要开枪之时,却被沈穆瑶摁住,她虚弱的摇了摇头“带我离开这里吧。” “好”。他斩钉截铁的回应道,接着望了一眼墙角的女人,把枪对准了她的腹部,反问道:“听说你怀了孩子?这样的蛇蝎心肠,想必也教不出什么好货色。” 女人面色惨白,抖似筛糠的望着他,而他在注视之下,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在沈穆瑶的身边,附耳说道“我这就帮你出了这口气。” 许宥祖接到家仆的报信匆匆赶来后院,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柴房门口,威胁着他“盛方宸,你把枪放下,这里是北平,不是上海,轮不到你在这里撒野。” 他回头望着他,释然一笑,轻蔑的应了一声“是吗?”话音刚落,便是一枪,直接打中了她的腹部。女人一声哀嚎捂住自己的肚子,哭天喊地的仰面躺着翻来覆去。 许宥祖发了疯一般要冲上去,却被他的手下拽住——“不过是帮你教训了一个贱人,用的着这么激动吗?”他把枪放回了腰间,在沈穆瑶的耳边轻语道“我这就带你离开。” 在他离开柴房之后,卓力才把许宥祖放了进去,他搂着地上的女人,呵斥道“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人,是我带回来的,她什么都不懂.........” 盛方宸原本不想与他多费口舌,但看着许宥祖声嘶力竭的模样,让他觉得可笑——“弱女子?哈哈哈哈哈......” 他堂而皇之的把沈穆瑶抱回了车上,把手下全部派出去看着她,自己又折回来与许家的人开始清算这笔账。许宥祖通知下人去请大夫,许继光则青筋暴涨的瞪着盛方宸,许家所有打手,挡在院子里,等待着主事人的发号施令。 他扭头瞧了眼周围的阵仗,面不改色的坐了下来,点了根烟,漫不经心的问道“许老爷不会以为凭这几个歪瓜裂枣就能拦住我的路吧?” “盛鸿声的人,我领教过。我知道,这几个人拦不住你,可今日,你欺人太甚。我就算拼了老命,也不会放你离开。”许继光愤而起身的怒斥道。 “她从今天开始,不再是你们许家的人,你的命,我也没有兴趣要。我劝你把沈穆瑶的休书给了我,不要逼我大开杀戒。”他泰然自若的说着。 许宥祖红着眼从后院走来,厉声呵斥“你休想........她是我的,就算是死,都必须死在许家。” “我也不是非要这封休书,你若不给,我一样会把她带走。”盛方宸把玩着手里的尖刀,眼神凌厉的瞪着他。 “你是离不开北平的!”许宥祖阴沉着脸恐吓道。 他邪魅一笑的把刀飞了出去,戳进了墙面,恰巧擦伤了许宥祖的脸——“要不要试试,看看自己有几条命?” “看在你们曾经救过沈家,我才一再避让。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和耐心。”他淡定的走过去,把墙上的刀拔了出来,在他转身之时,许宥祖从腰间掏出了枪,指着他,扣动扳机的声音,让他辨认出了方位,子弹从他的耳边擦过。 他一个侧翻将身体挪了过去,借着斗柜向后一仰,一脚踢掉了他手里的枪,反手将他的胳膊掰弯了,接着便是一个后空翻,转身拿着刀扣住了他的脖子“你是高估了自己的枪法,还是低估了我的身手?”他的脖子慢慢渗出了鲜血。 许继光大惊失色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胆战心惊的凑了过去“你,你不要乱来,凡事好商量——那女人,你带走就是,快,快放了我的儿子。” “听到了吗?你爹已经同意了!”他目光凛冽的瞪着许宥祖。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许宥祖毫不畏缩的放言道。 “你大可以和我殊死一搏,但不要忘了,我孤身一人,你的身后可有一堆人为你陪葬。”盛方宸拿着刀子在他的喉结处来回比划。 他见盛方宸无动于衷,只好跪在了地上“求求你,放过我的儿子,你要为沈穆瑶出气,我可以做你的人质!” “爹,不要求他这种人,你起来......”许宥祖威武不屈的与他对视。 “这账今日恐怕算不完,钱玉英和你那位‘妾室’是如何对她的,我比你清楚,你们最好给我好好活着,千万别死!剩下的好日子不多,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家业吧,你们今日是怎样侮辱她,日后我必千百倍的让你们还回来。”他威胁道。 盛方宸厌倦了这种场面,把刀子对着他的脸轻轻的拍了几下,嘲讽道“死,很简单,活下去可不容易。许宥祖,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让你多活几日,警告你,不要妄想动她的心思,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不信,你就试试看!”说完,便收回了刀子,大张旗鼓的离开了许家。 第144章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下) 回去的路上,他被叶傲雄的人拦路堵住,对方冲他使了个眼色,便心领神会,他让车子直接先行离开,然后与他们假模假样的交了几下手。对方纷纷被他打倒在地,抱着头连声哀嚎,许家的一个打手混了进去,从他们的身上夺走了配枪,刚要上膛,就被他按住了手腕,他硬生生的把那枪口挪了过去,对准那人的嘴里,开了一枪,子弹穿过他的额头之后应声倒地。 倒在地上的几人佯装痛苦的翻滚着身体,他把枪扔到地上,离开了街上,赶回华安饭店。叶傲雄的手下故作狼狈的回到许家,交代与他交手的过程,许继光得知之后拍案而起“你们好歹是雄爷的手下,这么多人,打不过那几个?” “实在抱歉,许老爷,恕我们无能为力,我们还来不及掏枪就已经被他踹到了地上,几个人合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您的人差点儿就打中了他,可惜被他反手枪杀了。”带头那个打手解释道。 “你们回去吧........我就不信,他那么有能耐。”许继光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了些亡命之徒,势必要把今日的耻辱成百上千的还给他。 他左思右想,总觉得许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担心她会被自己牵连。在三更时,派卓力把她低调的送回了沈府。自己则留了几个手下在华安饭店等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先生,您确定要这么做吗?”卓力追问道。 “听着,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她,上次你已经疏于职守,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盛方宸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嘱托。 他的手下埋伏在二楼的周围,盛方宸坐在了阳台的沙发上,小心谨慎的听着走廊上的动静。临近五更时,四周变的异常安静,门口进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男人,向着二楼逼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到几声枪响,门被人踹开,纷纷在房间里寻找着他的身影,他们先对着床上开了几枪,接着又打开柜子,检查了床下和浴室,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正当那群人纳闷之时,他单手拽着窗户的墙沿,半吊在空中,拿着手枪,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几个人,当他们正要开枪反击时,他一提手又翻了上去。 其中一个人向窗边缓缓靠近,冲着窗外的上方开了几枪,却没有听到动静,于是把脑袋探了出去,结果被一枪爆头。他的手下也全部赶了过来与他们展开厮杀。盛方宸一个翻身从窗户跳了进来,一群人把他逼到了楼梯的拐角处,冲着他开数枪,他对着上面的杀手开了几枪,顺着楼梯的扶手滑了下去。 大堂经理赶紧派人联系了警察厅,警长得知有人在华安饭店闹事,紧急派人出警。却发现许继光坐对面的车里,正在审视着里面的一切,他亲自走过去确认情况,才得知这两家的恩怨,虽然他爱财,但还是分得清主次。为了不蹚浑水,便把手下带了回去,摆出事不关己的姿态。 半个时辰之后,他与手下才彻底解决了那帮亡命之徒。他伏在玻璃窗上,看着对面的汽车里的男人,许继光正吹胡子瞪眼的盯着他,而他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斜睨着眼朝着他露出了笑意。他的言行和身手令人发寒,许继光担心他杀红了眼,朝自己报复,便赶紧让司机驱车离开了此处。 见到车子驶离之后,才跪倒在地上,腿上和手臂都各中了一枪——“盛先生,是我们失职!”他的手下纷纷赶来将他搀扶着。 “与你们无关,这群人本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天快亮了,避免夜长梦多,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动身回上海。”他撑起身子,在他们去接沈穆瑶的间隙,把身体里的子弹取了出来,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沈穆瑶仍旧意识模糊的,被卓力搀扶的上了火车,由于体力透支昏睡了过去。他们守在包厢的周围,卓力把药箱递了过去,便被他派去了门口看着。他眉头紧锁的坐在床沿边看着面无血色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光是听着卓力的描述,就已经让他无法冷静。他闷声重重的捶了一拳床板,手臂上的枪伤被他扯动,鲜血顺着胳膊流了下来。 他的动静不小心惊醒了沈穆瑶,她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他正裸露着半边手臂为自己包扎伤口,惊觉从前只顾着享受他的爱,却从未直观的去了解他。他的身上早已伤痕累累,这次又添了新伤,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自己的一时糊涂造成的后果。 她默不作声的望着他,想要伸出手抚摸那只受伤的胳膊。却被他发现,随即,便转身望向了沈穆瑶,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别担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是我来的太晚了,才让你受了那么多折磨。” “很疼吧.........他们伤的?”沈穆瑶的手指缓缓滑过他的肌肤。 “手不疼,可是这里很疼。”他用手戳了戳自己的心口,眼眸含情的望着她回应道。 “我真怕熬不到见你的那天。”她的眼睛被泪水浸润,在他的握起自己的手时,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过脸颊。 他伸出大拇指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郑重其事的承诺道“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万一呢?”她故意试探道。 “没有万一,同一个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他斩钉截铁的回应着,随即穿好了衣服,煞有介事的追问道:“穆瑶,虽然我没有要到那张和离书,但在我心里,你早就不是许宥祖的妻子。当你接受我的那一天起,便注定我们以后的羁绊。我没有尊贵显赫的家世背景,现在的生活仍旧是刀尖舔血,看似外表光鲜,实际上暂时摆脱不了盛鸿声的势力。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放在首位。所以,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和我一起生活下去吗?” 盛方宸突如其来的正经态度,让她想起了曾经的那个画面——她望着他的眼睛,轻笑道“如果我说不愿意,那你,会揍我吗?” 俩人听着这番熟悉的言论,相视一笑,他俯身,凑近轻语“不愿意,也晚了!”话语间,他的视线转移到她的额头,他小心翼翼的用手去试探,只见她的眼睛不经意的眨了一下,发出了‘嘶’的一声。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这样鲁莽了,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你。”盛方宸深情款款的叮嘱道。 沈穆瑶一脸惊诧的反问道“你都知道了?” “卓力把你的情况都跟我说过!他们对你做的事,我会全部帮你讨回,现在时机未到,先跟他们算算利息。”他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的说。 “那个女人,也是一个可怜之人,方宸,我们是不是太狠了些?”沈穆瑶回想起离开时,他开的那一枪。 盛方宸收回心神,郑重其事的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何况,她欺负你的时候,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在他的耐心安抚下,才逐渐放下戒备,昏睡了过去。 第145章 伴君如伴虎,君心不可测 盛鸿声得知他们回到上海,原本打算派人把盛方宸带回去,却听说出了些状况,于是,便叫了两个手下过去审问情况。他一心扑在沈穆瑶的身上,还不知道身边的手下被人叫去问话。 两个手下心有余悸的来到盛公馆,按照指示进到书房,只见盛鸿声正抽着烟斗背对着二人,沉默片刻之后,沉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发问“听说,方宸这次去北平受伤了?你们说说具体的情况吧。” 他们面面相觑不敢隐瞒,虽然都是替盛家办事,但还能分得清谁是大小王。其中一人上前述说着北平的遭遇,另一个在一旁,偶尔小声的补充了几句。 听着他们的描述,让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听到某些细节处,他总会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然后俩人屏息凝神,也跟着他停了下来。在他说‘继续’之后,二人才敢往下叙述。 一个小时之后,才把近况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他挥手打发了那两个手下,看着对面橱窗里放的那个青花瓷,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他便开始有了别的心思。虽然,自己并不反对他有女人,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会成为他的阻碍。 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居然可以撬动他一手培养的心腹,盛方宸为了去救她,不惜欺上瞒下,就算与北平的势力大动干戈,也要将她带回上海。这不禁引起了盛鸿声的好奇心,他决定要找个机会,亲自去会一会这女人。 盛方宸把她带回会馆之后,便请了私人医生回去诊断,她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气血亏虚,需要好好调理,另外又检查了她额头的伤和灵敏度反应,确认只有一些轻微的脑震荡,开了些补品和西药之后才离开。 在抵达会馆的第二日下午,才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旧衣服已经被脱去,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头上也被重新包扎过。可房间里空荡荡的,床头上全是药品,身边空无一人。她扶着脑袋,晕晕乎乎的穿着拖鞋,正要拧开门把手,却发现门口守着两个男人。 “沈小姐,先生交代过,说您醒了也得在房间待着,不能出去。”卓力严肃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可是,我饿了!方宸去哪儿了?”沈穆瑶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险些跌倒,好在他一把拽住,将她送了回去。 “您先躺着,我去让玥儿给您弄点吃的。”卓力手脚麻利的离开了房间。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楼下就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她眼睛滴溜乱转,放了个两个枕头在被子里,自己则动作麻利的躲进了衣柜里,殊不知自己睡衣的一角被夹在了外面。 盛方宸喜不胜收的推门而入,就看见了卧室衣柜的露出的那一角,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到门口,制造出一个关门的声音,沈穆瑶从衣柜的夹缝里发现,他竟然离开了卧室。气愤的推开衣柜,小心翼翼的从里面钻出来,正要去阳台看个究竟,他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将她直接扛了起来。 “刚醒就不安分。”说着,便把她轻轻放在了床上,撑着双臂,用身体胁迫着她。 她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的注视自己,双手不由自主的环住了他的脖子,半支起身体靠了过去,盛方宸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轻声安抚“都结束了,穆瑶,你现在就安心的调养自己的身体。”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你身边?”沈穆瑶期待的坐起来望着他。 “当然,不过这段时间我得忙一阵,前些日子推了不少生意和应酬。义父那边,不好交代。”他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你去忙你的吧,我保证不拖你后腿!”她语气诚恳的说着。 二人谈话的间隙,卓力敲了敲房门,得到应允后,进来禀告“唐老板说酒局定在今晚六点,让您不要忘记赴约。” “嗯,通知向娜准备着。”他摆了摆手,让卓力去安排。 沈穆瑶斜睨着眼打量着他,阴阳怪气的问了句“什么酒局,还得带个女人?” “别跟她们吃醋,特殊情况,能用上她。”说着,陶玥儿便端着吃食进来。他正要接过来的时候,书桌的电话便响了——“知道了,我回去处理。” “你要出去了吗?”她依依不舍的望着他。 他摆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回到了她的床边,解释说“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来,这是我特意让陶玥儿做的鸡汤,这段时间你得好好补补身体。” “去忙你的事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这不还有玥儿在吗?”她正准备伸手过去拿过汤碗,却被他用眼神震慑住。 “你都能好好照顾自己,那要我做什么?一个摆设?我说过,你在我的身边,不用那样小心翼翼,也不用那么懂事,你就做好沈穆瑶。”他信誓旦旦的承诺道。 “别人不会说.......我仗着你胡作非为吗?”她偷笑道。 “那怎么了?我的女人我惯着,谁敢说什么?再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他言之凿凿的说。 她莞尔一笑,在他的投喂下喝完了鸡汤。他把餐盘放到一边,看了一眼手表,轻声安抚道“我真得走了,今晚不用等我,困了就早点休息。”说罢,便俯身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匆匆离开了会馆。 可她已经连睡了两日,身体毫无倦意,哪怕临近深夜,没有等到他回来,依旧无法入眠。大概在十点左右,楼下才传来汽车的声音,她跑到阳台边,却看到一个女人从后座下来,与他拉拉扯扯个没完。 “你的女人呢?她不下来接你吗?我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你这样着迷。”盛方宸喝的醉醺醺的,被她搂着腰搀扶着身体。 原本不想与她计较的沈穆瑶,为了宣誓主权,穿着睡袍便跑了过去,两个女人互相打量着对方。彼此的相貌和身材各有千秋,向娜还未发话,她便嫣然一笑的走过去,将他搀扶过来,故作大度的说“多谢了,卓威,麻烦你送这位小姐先回去。” 卓威看着这二人即将交锋的场面,赶紧拽着她离开此处,却被她一手推开“你就是盛先生金屋藏娇的那个女人?看着,也不过如此。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能不能让我也学习学习?” “我的手段哪能和向小姐相比?在你的面前,不过是大巫见小巫。今日太晚,改天我们换个场合,好好认识。”还未等她的应允,便径自搀扶着他离开了花园。 等回到房间之后,才舒缓了一口气,以前从未因为一个男人,这样趾高气昂的争辩过,回想起来,刚才也是壮着胆子把自己逼了出去。她气愤的把盛方宸扔在床上,抱怨道“都是你,和别人不清不楚的,还得让我出面,我哪是她们那些人的对手,以后还不得被人架在火上烤。你就好了,喝醉酒,一了百了,臭男人,哼!” 盛方宸闭着眼露出一丝微笑,望着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原来我的小穆瑶是会发狠的。”说着,便扶额坐了起来。 “你没醉?那你刚才怎么不替我说话,你就装醉在一旁看戏啊?”沈穆瑶双手叉腰站在床边瞪着他。 “难得看到我的女人在争风吃醋,我哪能插手这种事。从前我不喜欢那种场面,现在,倒觉得挺有意思的。”他一脸坏笑的望着她说。 “又被你算计了,盛方宸,你给我出去。”她气急败坏的扯着他的胳膊,隐约感觉到衣服上有一些黏稠的液体,翻开袖子才注意到他的枪伤还没有恢复。 她手忙脚乱的拿来纱布和酒精,一边责怪自己,一边数落着他的玩世不恭。替她重新换好纱布之后,自言自语道“你怎么都不哼一声?伤口没好去什么酒局。真是,还说照顾我呢,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他情不自禁的将她摁在了身下。 第146章 点到为止,来日方长 他醉眼迷离的望着沈穆瑶,在他正要俯身亲吻的时候,她从床上溜了下去。赤脚躲在书桌后面,指责道“你能不能正经点?伤口都没有愈合,还在想些乱七八糟的。” “这点小伤,不影响我的发挥。对我来说,你才是治愈我的药。”说着,便把她重新抱到了床上。 她用胳膊挡住了他的胸口“就算你行,我还不行。我得养一段时间呢,我........”他还没有等她把话说完,就已经亲了上去。可不过一会儿,便从她的身上离开,将她搂在了怀里,重新替她盖好了被子。 “怎么?.........”她一头雾水的望着盛方宸。 “逗你的,小傻瓜,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折腾,这段时间好好调养。我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不早了,快睡吧。”他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在他的身边,她总能踏实的睡去,好像一切都无关紧要。 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身边,浴室里传来水流声,她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架子上的浴巾,自从上次之后,她便开始对他的一切言语都有了警觉,绝对不会再深陷在那善意的谎言里。 “穆瑶,你醒了吗?”他在里面喊着。 她继续蒙着被子,闭着眼睛装睡,可脑海却被曾经的画面占据。他拧开了浴室门,浑身湿漉漉的从里面走出来,站在一旁,用浴巾擦拭着身上的水渍。她小心翼翼的用被子挡着自己,眼睛却不自觉的偷瞄着他的身体。 盛方宸通过一旁的镜子映射,偷笑着擦干了身体,顺便嘲讽了一番“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沈穆瑶。居然对我的身体,那么感兴趣。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样的一面?”他把浴巾包在自己的身上,转过了身体。 “谁看了,你别污蔑我!我,我刚醒。”她羞涩的把脸别了过去。 “你这不是已经承认了吗?”盛方宸饶有趣味的挑起了她的下巴。 沈穆瑶知道自己辩驳不过他,便直接将他推开,下床去洗漱,不再与他纠缠。她站在镜子前,用手指戳着镜里的自己,小声嘟哝着“沈穆瑶啊沈穆瑶,你怎么每次都被他拿捏?不都是两个耳朵两个眼睛,你偏偏就在他身上移不开视线,你呀,真是堕落了.........” 她换好衣服,打扮了一番,下楼才发现,家里来了客人,一个文质彬彬,穿着长袍的男人坐在了饭桌旁,盛方宸担心她不适应,亲自起身,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位沈小姐?”周烨文好奇的问了一句。 “一波三折才把她带回了上海。”他握着沈穆瑶的手回应道。 “沈小姐,你好,我叫周烨文,是方宸的翻译,你们的事,我之前听他提起过。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样坚贞如一的女子。如果不是命运弄人,你们早就应该在一起。”周烨文的一番发言,让她的心绪平静下来,她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穿着迂腐的男人,会说出这样的打破常规的话。 “周先生.......”她一脸谦恭的叫着,却被他打断“别别别,别这样称呼我,就叫我烨文吧,我和方宸一见如故,他不仅是我的伯乐,也是我的朋友,叫尊称太见外了。” “烨文,我真的很意外,方宸能有像你这样的好友。我以为他的身边都是些莽夫,以貌取人终究是狭隘了。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和他的事很荒唐!”沈穆瑶投来欣赏的目光。 “这种中国式的包办婚姻本就很荒唐。况且,你们一直都深爱着对方,当初的婚姻是身不由己,现在也算苦尽甘来。”周烨文恭维道。 “爱他?我顶多只是喜欢而已,谁爱他谁倒霉。”沈穆瑶歪着脑袋辩解。 盛方宸见她刻意回避对自己的爱意,拽着她的手恐吓道“看来我真得好好收拾你一顿,改改你这个嘴硬的毛病。” 周烨文捂着嘴偷笑,看着二人打情骂俏的画面,不禁取笑道“唉,终于有个能治你的女人了,沈小姐,你可不知道他平日里有多凶,没人敢违拗他的意愿,你还真是头一个,敢当众让他下不来台的女人。” “周烨文,你今天回去给我重新翻译那几份说明,昨天写的字太潦草,是给人看的吗?”他调转矛头瞪着那个男人。 “方宸,这事可怪不着我啊,你别把气撒我身上,我今儿还得给报社整理几篇稿子,晚上不还得陪你会见几个外商,又不是三头六臂,实在分身乏术,这样,你们聊,我全当没看见,我先撤了。”说着,便蹑手蹑脚的离开了会馆。 沈穆瑶随意吃了几口,准备出门一趟,被他转身叫住“上楼,等着我。” “哦。”她看着盛方宸往书房走去,赶紧溜到厨房,叫上陶玥儿——“陪我出去转转吧,我想订几身衣服。” “可是,先生同意了吗?您的身体还没恢复元气呢,要不我去问问,咱们再出去?”陶玥儿惶恐的说。 “你现在是我的人,怎么还得去问他?别问了,再问,黄花菜都凉了,快点快点........”她拽着陶玥儿正准备溜走。 盛方宸便在她的身后轻咳了一声,陶玥儿赶紧松开了手,还没来得及向他解释,他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扛着沈穆瑶就往里走,边走边说“还想跑,跑哪儿去?让你上楼,你不听,还想溜出去。”沈穆瑶一边叫嚷着,一边拍打着他的肩膀,几个手下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 他狠狠的将她扔在了沙发上,邪魅一笑的望着她“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在外人面前,气势汹汹的架势去哪儿了?说什么谁爱我谁倒霉?怎么?在考验我的忍耐力?” “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昨晚你说让我调养身体的。”她一脸无辜的把抱枕挡在身前。 “现在是你在玩火。”他单手解开了自己衬衣的领口。 她惊慌失措的想要逃离此处,又被他提着衣服拽了回去“盛方宸,我同意了,你,你找别人吧。我不行。” “你说什么?”他哭笑不得的皱了下眉头。 “我,我不是还没恢复嘛。”沈穆瑶突然娇滴滴的望着他说。 他原本只是想与她逗乐,却经不起她一再的挑衅。于是起身拉上了窗帘,确认门被反锁之后,才重新回到了沙发旁,她咽了咽口水,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刚才是你的真心话?找别人?”他的语气看上去有些迫切。 “我错了,盛方宸,你冷静点,要不,我冷静点也行,哎呀,这事儿用不着那么急吧,今天的屋子还挺闷的,我去开个窗户吧,呵呵呵......”沈穆瑶看着他的目光逐渐炙热,有些语无伦次。 她正要起身,被他反手压在身下,背对着他,他缓缓俯身,小声说道“晚了,小丫头!居然想把我推给别人,当我是什么?把我们的感情当什么?就算你同意,我也不同意!”他刚解开自己的衬衣,电话便突然响起。 他一脸不悦的将她的手用领带捆住,走过去接听了电话——“嗯,马上来。”他重新整理好衣服,穿上外套,准备出门,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女人“乖乖在家待着,身体没有恢复好,哪都不准去。”说完,便直接离开了房间,连手上的束缚都没有替她解开。 “喂,盛方宸,你回来啊,你倒是先给我解开再走啊,喂.........”沈穆瑶一不小心滚到了地上,在房间叫着陶玥儿的名字。 她闻声赶来,看着面前尴尬的场景,忍俊不禁的跪在地上解开了她的手腕,将沈穆瑶扶到了沙发上,临走时不忘夸赞“您和先生可真不是一般人。”她的脸倏地一下变的滚烫。 第147章 介入北平的势力争斗 傍晚,维纳斯舞厅外面的彩灯招牌已经亮起,一些穿着时髦的俊男靓女相互挽着手,有说有笑的从外面走进舞厅。周烨文领着几个外商从车上下来,盛方宸亲自出门恭迎他们。 几人来到舞厅的卡座,上完酒水之后,便在卓威的耳边叮嘱了几句。由周烨文率先用英文的方式进行了问候,再开始步入正题,在简短的沟通里,那几个洋人顾左右而言他,典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判断这几个并非普通外商,恐怕有其他的身份不便透露。 突然,舞台上出现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她们的舞裙夸张而大胆,时不时的朝着他们的卡座抛着媚眼。一首蓝调的萨克斯舞曲开始演奏起来,节奏时而浪漫,时而欢快,女人们提着裙摆,扭动着身体。 “mr.sheng,thesewomenaresimplybeautiful.”一个男人兴致勃勃的夸赞道。 “他说这些女人很漂亮”周烨文凑近翻译道。 “弗雷德,有特别喜欢的吗?”他抬眼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周烨文刚替他翻译完,弗雷德便用手指向了舞台,说着“thethird,what''shername?” 他拍了拍手,把卓威叫了过来,吩咐一会儿表演结束,让他把那女人带来。“她们都是一个表演团的,知道您来自德国,喜欢这类舞蹈,特意去请她们为您跳的一支舞,还喜欢吗?” “theyareaperforminggroup,knowyouarefromgermany,likethiskindofdance,speciallytoaskthemtodanceforyouadance,alsolikeit?”周烨文耐心的翻译着。 弗雷德举起酒杯恭维道“mr.shenghasgogreatpains.ilikethearrangementverymuch.” “说你费心了,他很喜欢这个安排。”周烨文回应说。 在卓威把女人带来之后,她与那几个洋人聊的不亦乐乎,完全忽视了旁人的存在,盛方宸见他们今日并没有谈生意的打算,于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私下把那洋妞叫到办公室里,让周烨文提点了几句,又拿出了一笔不菲的报酬,让她好好招呼这几个德国外商。 女人挑了挑眉,收起了银票,回应道“mr.shengisreallygenerous.don''tworry,iwon''tletyoudown”说完,便直接回到了卡座。 “外国人就是不一样。”周烨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回想起之前在巴黎的那段岁月。 盛方宸点燃了一根香烟,心不在焉的说:“听起来,你好像对那些洋人,有独特的见解。” “唉,想想咱们中国的女人,多少还有点矜持和贞操,国外可不一样,她们可不会觉得陪男人是对自己的侮辱,反而认为这是两全其美之事。之前在巴黎的街道上,经常看见马路边那些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就光天化日的招揽生意,她们还特别喜欢做中国人的生意,在她们看来,中国男人的钱‘来得快’,我的第一次就是丢在巴黎!”周烨文愤愤不平的说。 “第一次在所难免,又是异国他乡,可以理解。想当初,我还是被人下药给带回去的。”他吐出一口烟圈回忆道。 周烨文瞠目结舌的追问道“还有人敢对你下药,这胆子还真大。我听他们说,你以前可是报纸上花边新闻的主角。没想到也会有一往情深的那面,说真的,现在你就沈穆瑶那一个女人,有没有后悔?”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一鼓作气把她带走。”盛方宸斩钉截铁的说。 “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她的身份?毕竟你身边的莺莺燕燕可不少,尤其是后台那些女人,虽说,你现在已经有了心上人,又是这层身份,说出去谁信,一辈子就爱那一个女人。我还听说,那些对你动心思的女人,不介意做小啊,你掂量着办。”周烨文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偷笑了一声便离开了办公室。 盛方宸让卓威去办公室汇报完近期的工作之后,便穿上外套,与那几个外商打了声招呼,独自开车回到了会馆,迫不及待的跑到了二楼,房间空无一人,只听浴室传来了水流声,身体不自觉的向门边走去。 他轻轻敲了敲门,唤了声“穆瑶。”门里,却没有任何动静,他又加重了力道,仍旧没有回应,于是,找来备用钥匙,把浴室的门打开,见她昏睡在浴缸里。 他赶紧跑过去,半蹲着身子,用手晃动着她的身体,才把她给叫醒,沈穆瑶朦胧的望着他,“怎么了,我的头好晕......” “小傻瓜,泡的太久了,快起来,把身体擦干,去床上躺会儿。”说着,便把一旁挂着的浴巾扯下来,替她擦干身上的水渍,她别扭的用手捂着自己的身体,小声说着“我自己来吧。” 他双眉紧蹙的盯着她的身体,命令道“别动。”上次,是陶玥儿帮她擦拭的身体,竟不知她的后背会有那么多淤青和抽打的鞭痕,看来还有很多酷刑,是卓力未曾见到的。 他用手抚摸着后背那些淤青,又用指腹缓缓滑过那些鞭痕处,深吸了一口气,言语哽咽的将她搂在怀里“这次,我绝不会再放过他们。” “我不想再追究这件事。”沈穆瑶假装若无其事的说。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必须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在我留他们性命的那一天,你和他们之间的恩情,就已了结。任何人都不能阻拦我,包括你,我的女人不能平白无故的被人欺负。”他替她穿好浴袍之后,便急匆匆的去了书房。 “卓威,我们的计划现在就开始,给我盯紧许家的所有交易,关注北平那边的动态,好戏该开场了。”盛方宸在书房用电话通知了一声。 “盛先生,恕我直言,北平那边的势力复杂,不是我们的地界儿,这个计划一旦启动,费时费力不说,牵连的人甚广,您已经决定好了吗?”卓威在电话那头询问道。 盛方宸斩钉截铁的回应道“对,从现在开始,只要是许家的货船停靠上海,都按我之前叮嘱行事,记住,不要用盛家的名义出面,咱们的蔡局长也得捞点儿荤腥,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 “明白了,盛先生。对了,给您提个醒儿,在您回来的那日,盛爷叫了两个手下去盘问,是关于沈小姐的事,您最好做个心理准备。”卓威交代说。 他挂下电话,想起之前与盛鸿声的那番谈话,双手撑在桌上,心事重重的望着窗外,不停的抽着香烟。这一天,终于来了,经过这几次的遭遇之后,他再也没有办法按从前的指令行事,哪怕是违拗盛鸿声的意愿,也必须要把她留在身边。只是想到妹妹今后的生活,又让他无颜面对死去的母亲。 第148章 死鸭子嘴硬 见他一直没有上楼,便穿着睡袍走了下来,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看着他满面愁容的坐在椅子上,轻咳了几声,将身体撑在桌上,凑近问道“怎么不回房?” 他抬眼望着身边的女人,朝她挥了挥手,露出一丝微笑“过来,瑶瑶。” 沈穆瑶步履轻盈的走到他的身边,便被他拉到腿上坐下,伸手圈住她的腰身“过些日子,等你身体恢复以后,带你去见我的义父,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 “正好,我也有这个打算!去见见传说中的那位盛爷”她环着脖子兴趣盎然的说着。 “他不怎么赞同这件事,如果到时候说了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我的选择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他眼神坚定的望着沈穆瑶叮嘱道。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既然选择来到你的身边,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俩人望着彼此相视一笑。 “阿嚏!”她下意识拽了拽身上的睡袍。 盛方宸缓缓起身,将她打横抱上了楼,替她盖好被子之后,用手指轻轻点着她的鼻尖“你总是不听话,身体还没恢复,就穿着睡衣到处跑。” 见他即将起身离开,下意识的将身体支棱起来“这么晚还不睡吗?” 他一转身,邪魅的笑道“怎么?之前不是还怕我吗?现在想起我的好了?” “我才没想,天冷了,缺个暖床的而已。”她转过身去,佯装镇定的回应着。 盛方宸走过去将房门反锁,又把阳台的玻璃门拉上,翻身便侧着躺在了她的面前“死鸭子嘴硬,让你承认心里的想法这么难吗?” “你说谁死鸭子!”她瞪着眼气势汹汹的反驳。 “谁听进去谁就是啊。”他笑着调戏道。 “不跟你犟嘴了,我睡了。”她一把扯过被子,打算把身体埋进去。 他顺着被子扯动的方向,侧翻过去,双腿半跪着,牵制住她的腰身,慢慢俯身靠近“不是还需要我来暖床吗?” “现在不要了,你起开。”她在他的身下扭动着身体。 他想要摁住她的手,却不经意发现那些被捆绑的淤青,心里一阵酸楚,额头上的伤仍旧若隐若现。他轻声询问“答应我,下次不要拿生命冒险。”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心里有了人,身体是接纳不了另一个人的。”她深情的望着他的眼睛,委婉的说着。 盛方宸用手捧着她的脸庞,低语道“那也不能拿命赌啊,傻丫头,万一........那我怎么办?” “可能这种事,在你心里无关紧要,但我只要认定了一个男人,就不会把自己交给别人。与其被人侮辱,不如以死明志。你说我死心眼也好,说我傻也罢,这是我的原则。”她义正言辞的解释道。 他难得听到了一句肺腑之言,心中感慨万千,她内心的炙热情感让他始料未及。从前,只以为自己已经爱她到不可自拔,如今才明白,她早已把自己视作唯一。她多年以来守着那份情感,不允许任何人涉足,回首想起自己往日的荒唐,有些愧对于她。 “穆瑶,对不起。”他离开了她的身上,用手撑着脑袋。 “怎么啦?好端端的道什么歉?”她凑近问道。 “你一直都为我坚守原则。可我........你会不会怨我从前的那些事?”他忧心忡忡的追问。 沈穆瑶别过脸偷笑了一下,缓缓的伏在他的胸口,说着“当然怨过!不过你的身份特殊,经营的场所和不同的应酬,也没法避免这种情况。你今天总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做坏事了?” “我敢拿妹妹的命发誓,从头到尾.......我”他一本正经的赌誓说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用手捂住了嘴,然后揪着他的衣领,叱责道“你疯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跟我较真儿。再说,那可是你的妹妹,怎么能胡说八道。” 盛方宸把她的手拿开,回应道“正因为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对你的感情,问心无愧,自然敢发下这毒誓。” “好啦,在阿力告诉我那件事之后,我再也不会质疑你对我的感情。”她掩面偷笑的转了过去。 他饶有兴致的将她的身体扳正,询问道“什么事?” “你说我傻,你也不聪明啊,到嘴边的肉都不吃!”她忍俊不禁的望着他。 “嗯?”他眉头一皱的发出疑问。 沈穆瑶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呢喃“他说,你当时宁愿划伤自己,都没有碰她。你不是说,那药会迷人心智吗?你居然能坐怀不乱。”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这个卓力什么都往外说,看我明天怎么罚他。”他赌气的想要起身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刚起身就被她拽住“不怪他,是我逼他说的。”沈穆瑶从床上爬起来,用膝盖慢慢挪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好啦,不要生气嘛。”她声音软糯的撒娇道。 他扭过头闷哼一声,却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身下的女人,她无奈的撑起身子,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在他嘴边轻啄了一口“这样,总行了吧?” 见他仍然无动于衷,便重新吻了上去,不再是蜻蜓点水,在他的迎合下变成了狂风暴雨般的唇齿相交。两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亲吻着,久久未能分离。当他偶然睁眼看见了额头的伤痕,才制止住自己的感情,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盛方宸替她掖了掖被子,调整好呼吸之后,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去冲个澡就来。” 他佯装镇定的走进浴室里,还没有脱去衣服,便直接打开了水龙头,用冷水冲着脑袋,自言自语道“我对你,还真是一点都扛不住。” 等他穿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沈穆瑶已经安然的睡去,她的嘴巴微微翘起,细长的睫毛自然的垂下,脸上印着小小的梨涡,看上去有一种诱人的萌动之感。 他脱下浴袍,来到床上,她便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凑到他的身边,把身体蜷缩在他的怀里。又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让自己的身体与她紧密贴合在一起。她的随手碰触,让他的身体起了反应。盛方宸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呢喃着“小坏蛋,睡觉都不老实,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149章 初次印象 半个月左右,她身上的伤已经逐渐愈合。在他的悉心照料下,脸色也恢复了不少,盛方宸出门前,特意交代今晚会提早回来,在他炙热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不妙。 她在用完早饭之后,想到晚上即将发生的那件事,便找了个理由,拽着陶玥儿和卓力二人开车上街,让车停在了一家洋装店的门口。卓力让她们进去挑选衣服,自己则在洋装店门口候着。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儿从后面走了出来,半蹲着替她把身上的褶皱拉直,把女孩儿带到镜子前面仔细观摩了一番,对自己的眼光甚是满意。 女孩儿却闷闷不乐的扯着她的裙角“姨娘,我想要那件红裙子,可以吗?” 她抬眼审视了一番货柜上挂的那件红色洋装,颜色鲜艳,做工粗糙,连款式都不算新颖。她耐心的蹲下去,将女孩儿搂在怀里,解释道“承恩,这件颜色太艳丽了些,不适合你。一会儿,我带你去百货公司好不好,里面有更好看的花色。” “姨娘,你就买给我嘛,承恩真的很喜欢。”女孩拉着她的手撒娇道。 沈穆瑶看着女孩儿长相乖巧,莫名有种亲切感,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了那件洋装,款式确实过于张扬,不过,裙摆下面有一圈花边,估计是看中了上面的花样。她让老板把那件裙子拿了过来,亲自走到女孩儿的身边,蹲下身递给她“喏,是不是这件?” 女孩儿纳闷儿的抬头望向了她,然后扯着妇人的裙摆询问“姨娘,这个姐姐........” “姑娘,多谢你的好意,衣服我们买得起,但这衣服不适合她。”许伊曼慢条斯理的说着。 “我不是这意思——她还是个小孩子,我们总不能用一个成年人的眼光去要求孩子,有时候应该尊重她们真实的想法,让她去试试吧......”她把衣服递到女孩的手上,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去吧,穿上身看看。” 在她试衣服的间隙,许伊曼把面前的女人重新审视了一番,补充道“一味的听从她们的意见是一种溺爱的表现。姑娘,你应该还没成家吧。有时候教孩子,也要教他们识人辨物的眼光,这是从小培养起来的。” “我同意您的说法,眼光是需要从小开始培养,不过每个人都应该权利进行选择。而且,您这样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在孩子的身上,效果是会适得其反的,不让她尝试,她如何甄别出好坏?”沈穆瑶辩驳道。 女孩儿穿着红色的洋装,从里面走出来,无所适从的望着镜中的自己。撇着嘴望向身后的女人“姨娘,这件裙子穿在身上好难看........可是,承恩真的好喜欢下面的花边。” 沈穆瑶缓缓走到老板面前,让他把身后的那一件韶粉色的洋装拿了下来,再次递给了她,蹲下身安抚道“这个裙子下面也有花边哦,要不要试试这一件?” “这个花边太窄啦,承恩还是喜欢身上这件,姨娘,要不就这一件吧。”女孩儿嘟着嘴撒娇道。 妇人望着她左右为难,正要蹲下去劝说,却被她的话打乱了思绪“试都还没试呢,就决定啦?进去试试,没准会有意外的惊喜呢?相信姐姐。”沈穆瑶冲她使了使眼色。 女孩儿半推半就的把身上的裙子脱了下来,重新换上了她推荐的那件衣服,撇嘴站在镜子前面,沈穆瑶走过去替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发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着“马上让你眼前一亮。”说着,便挪开了身体,让她独自站在镜前。 她缓缓把头抬了起来,望着镜子里面的模样“哇.......姨娘,承恩漂亮吗?”她提着裙摆转过身,冲着许伊曼转了几圈,洋洋得意的问。 “是不是比刚才那件更适合你呀!”沈穆瑶蹲下身追问道。 “嗯,这个裙子穿在身上还挺好看的,我从来没有扎过这种头发,姐姐,你的手可真巧。”许承恩欣喜若狂的说。 许伊曼望着她释然一笑,让随行的仆人把裙子买了下来,许承恩站在柜台旁,不亦乐乎的玩着礼盒上面的蝴蝶带。她转身问道“也许你的方法是对的。你叫什么名字?” “沈穆瑶,穆桂英的穆,瑶池的瑶。这孩子,看着就喜欢。”她莞尔一笑的回应道。 许伊曼突然记起这个名字,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认识她。她重新把女人打量了一番,轻声说着“原来,你就是沈穆瑶!今日多谢你了。”说着,便拉着许承恩的手打算离开。 女孩儿站在门口慢慢转身朝沈穆瑶挥了挥手“姐姐再见。” “再见!”她疑惑的抬起手摆动了几下,望向一边的陶玥儿“你认识她们吗?怎么觉着那位太太认识我一样?” 陶玥儿摇了摇头回应说“有些眼熟,不过看那太太的打扮非富即贵。您刚才给那孩子选衣服,都没顾上给自己看!” “没事儿,反正我不着急回去,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听戏。对了,之前在那戏院救的女孩儿,也不知道最近过的怎么样,待会儿去后台瞧瞧。”她一边摆弄着手里的衣服,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 沈穆瑶让裁缝给自己量好了尺寸,选好款式,让他们打样之后直接送去盛方宸的会馆。中午,又带着她去杏花楼用完午饭,卓力的陪同,让她来去自如,无人敢对她进行叨扰。即便盛方宸还未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他的贴身手下被安排到沈穆瑶的身边,已经向众人说明了主权。 在用完午饭之后,又带着陶玥儿去了戏院,陶老板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恭顺的带着她去了后台,还亲自把那个女孩儿带到了她的面前。 那女孩儿一眼便认出了沈穆瑶,喜上眉梢的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我还以为是盛先生来了,没想到是您。当初,要不是您路见不平,盛先生又出手包下我,哪能有今天的地位。” “包?包养你?”沈穆瑶瞠目结舌的问。 “不不不,是我嘴笨,我是说,你们让我在这里有了尊严,并且还有成角儿的机会。对我的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若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您只管吩咐。”小桃子连声恭维道。 “不用啦,我今日也是凑巧路过。看到你如愿以偿,我心里也高兴。那你忙,我们就先出去听戏了。”沈穆瑶会心一笑的望了她一眼,便离开了后台。坐在了前面的贵宾席,强行拽着陶玥儿坐在自己的旁边,一起观赏着台上的戏曲。 “小姐,这恐怕失了体统。我哪能和您并肩而坐,让先生知道,指定说我没有分寸。”陶玥儿左右为难的站了起来。 沈穆瑶又把她拽了回去“好啦,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他说你的,再说我一人坐这儿多无聊,你就当陪陪我嘛。” 她挽着陶玥儿的手,不让她离开,再次安抚道“我保证不让他说你,就陪我踏实听会儿戏嗷!” 陶玥儿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的陪着她听戏,半个小时左右,她突然想起来盛方宸交代的话,于是凑近提醒道“小姐,盛先生说今天回来吃晚饭,咱们该回去了吧?” “没事儿,你陪我听戏,他自有安排。”沈穆瑶打了个寒颤回应道。 她凑近低语“今天先生那么早回来,您应该陪陪他不是,咱们还是回去吧。” “哎呀,不要,不要,你可没看见他今天那眼神,想要吃了我似的。”陶玥儿疑惑的望着她。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玥儿不懂。”陶玥儿用眼睛茫然的注视着她。沈穆瑶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解释着,随即便捂住了脸。 陶玥儿捂嘴笑道“我当什么事儿呢,你和先生两情相悦怕什么,再说,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啊,盛先生现在心里只有您一个,您还不把握好机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哎呀,我说了你也不明白!”沈穆瑶羞红着脸抱怨道。 “您不说,玥儿才不明白呢。”她一脸无辜的望着沈穆瑶。 “好吧好吧,我承认他在某些方面有过人之处,这身体刚恢复没多久,可不想被他一晚折腾散架。”沈穆瑶委婉的说着。 “您这担心都多余,盛先生又不是豺狼虎豹,他心里肯定有数。”陶玥儿反驳道。 “他就是豺狼虎豹。”沈穆瑶气势汹汹的白了一眼。 她低头轻笑了一声,不经意转身瞥向了门口,正要叫出声,他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缓缓的向她走来,又朝陶玥儿挥了挥手,让她暂时离开——“小姐,我出去方便,您先听着。” “去吧去吧”沈穆瑶正兴趣盎然的盯着舞台上的花枪。 盛方宸站在她的身后,俯身贴近她的耳边“原来你喜欢听戏啊。” 她突然扭过头看向一侧,正好亲在了他的脸上,他得逞的笑了,顺势坐在她的身边“你怎么会在这儿?” “处理完就来了,防止某人偷溜。”他一脸坏笑的回应着。 “谁,谁溜了,我不过出来逛逛。”她心虚的说。 他偷笑道“哦?不知道刚才是谁说的,我是豺狼还是虎豹来着。” “你有顺风耳啊?.......那么吵都能听到?”沈穆瑶瞠目结舌的望着他。 “过奖过奖。”说着,便握住了她的手。 正好齐家三爷,从门外走了进来,虽说已经没有那方面的能力,但却在用另外的方法让自己取乐。双方一眼便认出了对方。她下意识的往盛方宸的怀里缩了缩,他凑到耳边轻声安抚“别怕,有我在。” 第150章 戏院风波 自从上次齐荣威不经意把她的消息放给许宥祖之后,他便对齐家上下没有了往日的态度,在结束合作之后,齐家的生意也开始缩水,盛方宸控制了很多远洋货轮,不让齐家的那些绣品流于海外,那些平时合作的商客,也尽可能的避开合作,以免自家生意受到波及。 齐荣威声势浩大的走进来,命人从后台叫来了陶老板,他虽然还是那副笑脸迎人的姿态,却已经不再像往日一样对齐家毕恭毕敬,但凡在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齐家得罪了盛方宸,大家明面上没有和齐家闹僵,也只是为了给彼此一个面子。 他粗着嗓子嚷嚷着“怎么样?陶老板,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货色?” “哎唷,上次被您带走的那几个,现在还没有恢复,我这儿上哪给您找新货色!”陶老板怨声载道的说。 “听说,你前几日刚买下几个乡下丫头,带来瞧瞧。”齐荣威翘着二郎腿仰头吩咐道。 “这乡下的丫头,哪配得上您,都是粗枝烂叶,怕扰了您的兴致不是。”陶老板一团和气的劝解。 “少他妈跟我废话,快去,把人给我带来。”齐荣威掏出一叠银票补充道“还怕老子给不起钱吗?” 陶老板原本的不屑一顾,见到银票之后却转变了态度,连声恭维“好好,您等着,我这就去带人。” 三个女孩儿被他从后台带了上来,一个身材较小,脸上被寒风吹的两颊通红,扎着一个硕大的麻花辫,额前留着散碎的齐刘海,看上去乖巧可人;一个像是长期的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剪的一头短发,长的颇有一番讽刺的寓意,这女孩才算得上是真正战争年代的农村姑娘;最后一个女孩儿是一张鹅蛋脸,长着一双桃花眼,身材恰到好处,当她抬起头时,便被齐荣威一眼锁定,那双眼睛秋水盈盈,像是要对他诉说这人间的疾苦。 陶玥儿站在门口偷偷掀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那贵宾席里站着的三位姑娘其中一个,看着有些眼熟,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往里走去,见到那女孩之后,大惊失色的叫出了声“慧莹”,她跑上前拽着女孩儿“你怎么到上海来了?” “玥儿姐,我们还以为你........没想到你还活着!”俩人没说完几句,就被陶老板拽了回去。 “就她,还有那一个,这俩我都要了,这些钱够了吧?”齐荣威把银票拍在了桌上。 陶玥儿不假思索的跑到盛方宸的身边,苦苦央求道“求先生救救我妹妹,求小姐救救她.....” “怎么回事儿?玥儿,你认识她?”沈穆瑶低声询问。 “说来话长,求你们先救救她,沈小姐,求求您!”玥儿跪在地上哀求道。 沈穆瑶扯了扯他的衣服,还未发话,就已经心领神会——“慢着。”他冷漠的喊了一声。 “那个留下,其他你可以带走。”他抬手指了指孙慧莹。 女孩儿抬起头望了他一眼,那副英俊的脸庞印在了她的心上,他不苟言笑的姿态突然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就连刚才气势汹汹的齐荣威也收敛了不少——“盛先生,这应该不是您的人吧,我是花了钱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没听清我的话?”盛方宸不屑一顾的挑了挑眉。 “这人是我刚花钱买的,钱都给陶老板。虽说之前是我有错在先,但您不能总这样横刀夺爱吧。”齐荣威反问道。 陶老板赶紧把银票还给了他,解释说“齐三爷,这钱您还是拿回去吧,人,还是交给盛先生吧。”随后,又在他耳边小声嘟哝了几句“赶紧离开,你惹不起的....” 齐荣威怒火中烧的一脚踹开了板凳,“今天,我还就要把她带走了,怎么着吧,你盛方宸处处与我们对着干,我们齐家已经够低三下气,现在又想抢我的人,我他妈的早就忍无可忍。” 话音刚落,便让身边的几个随从冲了上去,整个戏院在打斗中,椅子被踢得七零八落,桌子也被掀翻在地,舞台上乱作一团,台下的宾客也四散而逃。 齐荣威掏出手枪指向了他,还没拿稳枪,他便抄起凳子摔了过去,直接打掉了他手里的枪,借着桌子蹬了上去,踩着那几个随从的肩膀,一个侧踢,便把他踹到了墙角,众人惊诧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直的望向盛方宸。 沈穆瑶同她们站在墙角的一侧,被卓力护在身后,陶玥儿担心道“盛先生一个人可以吗?” “收拾几个菜鸟,绰绰有余。”卓力不屑一顾的回应道。 他把齐荣威踩在脚下发问“你要是嫌命长,我不介意今日送你一程。” 陶老板刚才派人去请来齐家老大——齐茂德,正巧在这时赶到,忙着给戏院老板致歉,又亲自上前双手作揖的央求道“盛先生,是我弟弟不懂事,求您放他一马,我们带回去肯定会好好管教。” “我记得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他轻蔑的瞪着齐茂德。 “我以后肯定不让他再出门闹事,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走吧,要不——我给您跪下。”说着,便甩开连襟长袍正要下跪,被他拽起“齐老板,管好你的人,事不过三。”说罢,便搂着沈穆瑶离开了大堂,把陶老板叫去了后台。 “今日砸了您的场子,这些钱足够你修补,她,我买下了。”他让卓力拿出了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陶老板笑盈盈的接过银票,红光满面的附和道“多谢盛先生,还得是您出手,唉,我也不想把人交给齐老板,您是不知道,自从他那方面.......就开始变着花样折磨那些女孩儿,这不,还有几个躺在床上!我也是没办法。” “他怎么对她们?”沈穆瑶双眉紧蹙的追问着。 “别问了,穆瑶。别再让他带走任何一个人,若问起,就说是我的主意。”他一本正经的命令道。 “是是是,有您这句话,我就踏实了。”陶老板毕恭毕敬的将他们送走。 陶玥儿领着她跟在俩人的身后,她小声的凑近问着“玥儿姐,咱们这是去哪儿?” “嘘,一会儿再说。”陶玥儿谨小慎微的望了一眼前行的二人。 孙慧莹抬眼望着他远离的身影,想到刚才的打斗场面,又为自己赎身,心里衍生出一种感激之情。当他们走到轿车旁,盛方宸用手挡在车顶上,把她送了进去,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她正准备跟上前去,被陶玥儿拽住“你干什么,慧莹,我们得用走的。那是盛先生的车,如果他们没有吩咐,我们不能随便上车的。” “啊?我还以为有机会能坐一次汽车呢。”孙慧莹依依不舍的望着渐行渐远的汽车。 卓力驾驶着汽车回到了会馆,看着二人如胶似漆的画面,便识趣的退下了。俩人下车之后,盛方宸直接扛着她走了进去。沈穆瑶大声嚷嚷着“你放我下来。盛方宸,听到没,放我下去....” 他把她扔在沙发上,在脑门儿轻轻弹了一下,说着“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我不在,不要贸然行事。就算你想行侠仗义,也要量力而行。” “我又不傻,况且,不是还有阿力吗?”沈穆瑶撇嘴回应。 “他也不是万能的,万一人多势众呢,任何情况下,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懂了吗,小丫头。”他用手指了指她的脑门。 “我哪儿小了?明明刚刚好,再说,你也大不了我几岁,装什么老成。”她鄙夷的瞪着他说。 盛方宸的眼睛慢慢移到她的胸前,打趣道“嗯,确实刚刚好。” 她下意识的望了望自己的胸部,双手推开了他,坐了起来“你耍流氓你。” 他反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我们的事儿还没完呢。” “什么事?”她疑惑的望着他。 “你说呢?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敢说我是豺狼虎豹........”他目光如炬的盯着身下的女人,沈穆瑶从他的身边挣脱出来,转移话题“快吃晚饭了吧,你应该也饿了,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菜。”说着,便要借机逃走。 他斜睨着眼偷笑一声,便起身站在了她的面前,缓缓的贴近她的耳边,呢喃“我要吃你。” “不好吧。”她用手慢慢的推开他。 “既然,你都说我是豺狼了,那当然得吃人才符合设定,对吧,瑶瑶?”他慢慢的向她逼近。 沈穆瑶一个趔趄险些栽进沙发里,他及时伸出手,把她搂进怀中“你还想往哪儿逃?嗯?” “有人,有人......”她用手抵住他的胸口。 “刚才已经让卓力把他们遣走了。所以,你还有什么理由?”说着,便将她抱回了沙发上。 他用手指缓缓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的吻了上去,她虽然嘴上拒绝着他,身体却情不自禁的迎合上去,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二人的拥吻渐渐变的激烈,却因她们的闯入而被打断。 第151章 他的专宠只留给她 卓力把她们拦住,让她们直接从后门进厨房,没有吩咐不要去客厅,陶玥儿即刻领悟,而孙慧莹却头一次见到如此气派的花园,不经意直接闯了进去,她来不及拽住,就看她朝房间里面跑去,大声嚷嚷着“好大的房子,玥儿姐,你的东家可真有钱。”完全没有注意到客厅的沙发上的二人。 沈穆瑶惊慌失措的推开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尴尬的望着闯入的孙慧莹。他双眉紧蹙的站了起来,衣领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了几颗,她突然反应过来,撞坏了俩人的好事,还未发话,就被他厉声呵斥“滚出去”。 她吓得仓皇而逃,跑到了陶玥儿的身后,盛方宸从客厅里走了出来,瞪着她“没人教过你守规矩?” “盛先生,她是乡下妹子,估计刚进城不久,还摸不清里面的门道,您别生气,我这就把她带下去。”说着,便打算拽着她离开。 盛方宸望着她打量了一番“好好教教她这里的规矩,若学不会,就给我滚蛋。” “是,先生,我一定好好教。”她拽着孙慧莹离开了花园。 俩人心有余悸的回到佣人房,望着陶玥儿咽了咽口水,探头探脑的望了几眼,方才发话“这东家是什么人啊?刚才吓死我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谁能想到他们大白天的,在客厅就......还有那个小姐,哎唷,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真没想到,居然那么开放呢?” “慧莹,这城里不比咱们乡下,说话做事都要过脑子的,尤其是你刚才的那些话,要烂在心里,不能在背后议论。沈小姐不是什么随便的女人,她是个好姑娘,先生也有恩于我。这是他们的私事,轮不到我们插嘴。”陶玥儿小声叮嘱着她,又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了过去。 “玥儿姐,你还没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慧莹好奇的望着她。 “盛家,听说过没?”陶玥儿反问道。 “盛家,盛?你说的是盛爷?不对啊,盛爷应该都四五十岁吧,他不过才二十多........”孙慧莹困惑的回应说。 陶玥儿偷笑道“盛爷的义子——盛方宸。没听过?” “哦,对对对,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富家少爷,没想到还挺厉害。就是这脾气有点大。”她小声嘟囔着。 “姑奶奶,你以后万不可再说这些话,被旁人传了去,是要被.......”陶玥儿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我又没说别的,那你这生活也不怎么好过嘛,整天提心吊胆的。”她愤愤不平的抱怨道。 “以后你就明白了,反正在盛先生面前,你最好别说话,收敛着些。沈小姐待我们很好,但也不能胡言乱语,赶紧换好,跟我去厨房做晚饭。”陶玥儿叮嘱了几句,又为她收拾好了床铺,在她换完衣服之后,把她领到了厨房。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他的兴致也被打断,沈穆瑶趁机找了个理由,离开客厅,转身来到了厨房。见她们正在忙着做饭,便凑上去问了句“玥儿,她叫什么?” “她是我表妹,叫孙慧莹,家里遭了事儿,一直跟我娘她们住一起,也不知怎么就来了上海。”陶玥儿忙忙碌碌的来回奔波不停。 “那以后就叫你慧莹啦。”说着,便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刚才把你吓坏了吧?你别怕,他就是那个性子,只要你以后注意分寸就好。老实说,我刚才都被你吓一跳!” 突如其来的示好,让她应接不暇,脑子里的话便脱口而出“小姐,您怎么会喜欢盛先生那种性格的男人?整天打打杀杀的,你不害怕吗?” 陶玥儿瞠目结舌的望着她,把她拽到一边,解释道“对不起,沈小姐,她说话总是口无遮拦的,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沈穆瑶掩面笑道“你和玥儿真是两个极端,一个谨小慎微,一个毛毛躁躁。不瞒你说,我从小就认定了他,只要他在身边,不管遇见任何事,我都不会害怕。这样解释,你能明白吗?慧莹?” 她盯着沈穆瑶发愣,从来没见过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对自己这样尊重,沈穆瑶的和善让她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越是释放出善意,越是让孙慧莹感觉她的心机深不可测。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对她好。 “知道了,沈小姐,我就随口一说。”孙慧莹勉为其难的回应道。 沈穆瑶从身后拿出了一盒点心递了过去“喏,买多了些,给你们的,玥儿,你慢慢做,我们不着急......”她冲陶玥儿使了个眼色,俩人望着对方相视一笑,道了句“多谢小姐,不过——该来的总会来,您躲不过的。” 她娇羞的怨了一句“就你多嘴,好了,不打扰你们啦。”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厨房。 等她离开之后,孙慧莹便凑到表姐的身边,低声询问“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都听不懂?” “小丫头片子,等你以后有心上人就懂了。”她甜甜的笑出了声,却不解释其中的含义。 一个时辰左右,她们把菜整齐的摆放在桌上,俩人分头行事,玥儿去二楼叫来了沈穆瑶,孙慧莹则一人去书房,她正准备敲门,却听到屋内的谈话,没听几句,卓力便猛然的将门打开。 她战战兢兢的说了句“盛,盛先生,饭做好了。” “嗯,下次再敢偷听,就捅穿你的耳朵。”他起身气势逼人的瞪着她走了出去。 孙慧莹目瞪口呆的跟在身后,被他的话震慑住,而他在看见沈穆瑶之后,却换了副面孔,他温柔的伸出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菜肴,皱着眉反问道“怎么都是辣的?” “小姐吩咐的,说是最近想吃点川菜。”陶玥儿忍俊不禁的回应道。 盛方宸侧身望着她,不怀好意的说“我看你想使坏吧?来,这道水煮肉片不错,这个麻辣麻婆豆腐也好吃,哟,还有回锅肉呢,厨艺不错,看不出来,你还会川菜啊。” 沈穆瑶吞了吞口水,又看了一眼,有一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她只好硬着头皮吃了一口,刚吃几口,便灌了一杯水进肚,嚷嚷着“辣辣辣,辣,辣死了,盛方宸,你故意的吧。”说着,又倒了杯水灌下去。 众人忍俊不禁的望着她,盛方宸起身把她拉到怀里,不让她到处乱窜,搂着她说“还敢不敢使坏?嗯?” “辣死啦,盛方宸,我要喝水......”她羞红了脸,想要推开他。 他不顾所有人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个满脸通红的女人,轻声说了句“让我尝尝,有多辣。”说罢,便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他将她紧紧搂住,不让她逃脱,在挣扎之下,最终放开了她。 若无其事的望着陶玥儿吩咐道“去拿些冰块和牛奶,重新做点吃的送来。” 孙慧莹惊诧的望着他们,还没有从刚才的场面里缓过神来,就被陶玥儿拽着离开了饭桌。 第152章 姐妹互诉家常 她们回到厨房,从冰箱里倒了一杯冰牛奶,又用空杯子准备了几个冰块放在托盘上,让孙慧莹送了过去。她送完东西之后便被盛方宸打发离开。 孙慧莹气鼓鼓的把托盘放在桌上“那人是学川剧的吧,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胡说什么呢,咱们是做下人的,理应遵守这里的规矩,快来帮我和面,我做一点紫薯糕,再做点面食送过去。”陶玥儿叮嘱道。 她从柜子里拿出布袋,抓了几把面粉,边揉边问“诶,这沈小姐是不是也很有背景,要不然怎么能和盛家的人在一起,我的天呐,这俩人没有成婚,就敢当着我们的面这样。” “刚才说的话,你都忘了?小命不要了?让你不要议论主人家的事,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陶玥儿一脸嫌弃的打断了她的提问。 “有那么邪乎吗?”孙慧莹事不关己的反驳道。 “慧莹,我再跟你强调一遍,盛先生绝不是你看上去的那样,你别以为他在唬你,他手上的人命,是你无法想象的,之所以把你买回来,也是看在沈小姐的面子上,不然,他才不会管你的死活。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咱们把沈小姐照顾好,不比你被人买去糟践的强。还有,以后别再说那些混账话,不然,到时候,我也保不住你。”陶玥儿把她手里的面团拿了过来。 “玥儿姐,你说的是真的?”孙慧莹拽着她的袖子追问道。 “这还能有假?我以前在维纳斯,见他审问过别人,那血腥场面,我现在还记得,可千万不能得罪他,听到没。”陶玥儿补充了几句。 孙慧莹突然冒出一股寒意“但是我看他对沈小姐,挺好的啊。” “那你是没见到他对别的女人是什么态度。你记住我的话,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在先生的心里,沈小姐是他拿命守护的人,任何人都没有可比性。”陶玥儿的话,让她心里有了警惕。 二人做好之后直接把吃食端去书房,孙慧莹用手肘杵了杵她“盛先生说不让我过去,说我再偷听要捅穿我的耳朵。” “你第一时间没有敲门,估计在门口停留的时间太长,在这里,我们有时候要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事不过耳,盛先生最忌讳这些,规矩还很多,我慢慢教,你一定要牢记于心。”陶玥儿端着托盘,轻轻敲了敲房门。 “进”,他言语冷淡的应了一声。 她们把托盘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小声说道“小姐,做了一点紫薯糕,还有一些葱油拌面,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我们就退下了。” “辛苦你们啦,今天都怪我,偷鸡不成蚀把米,下次,我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去吧!”沈穆瑶摆了摆手,将她们打发走。俩人收拾完那些‘川菜’,便回到了佣人房,打开了糕点的纸包,心怀感激的吃了起来。 “沈小姐每次总会特意多买一些,分给我们。平时出去逛街买衣服,也会让别人替我做一身,偶尔还会带我们出去见见世面,听听曲儿,你说说,她是不是有个菩萨心肠。”陶玥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得意洋洋的说着。 孙慧莹想起下午那会儿,他三拳两脚的把众人打倒在地,然后掏出银票的样子,真是令人咋舌。原以为,他是看上了自己,没想到却是因别人的缘故,才让他出手。 当她听到那个男人的背景之后,心里的感激突然化作了另一种情感。又看着他如此疼爱那个女人,让自己心里慢慢起了妒忌之心。原本还打算有进一步的举动,但在陶玥儿的警示之后,又开始犹豫不决。 “跟你说话呢,慧莹,怎么不吭声?”她用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是啊,真是菩萨心肠,不过,像盛先生这种身份的人,不应该只有那一个女人吧?外面是不是.......”她嬉笑的问。 “这话可不能乱说,沈小姐心思敏感,最容易被这种事影响心情。我听他们说过,盛先生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女人,包括从前在舞厅的那些,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自从和小姐在一起之后,就和所有女人撇清了关系。就连维纳斯那个向娜,之前和先生有过好几次的接触,后来都被他骂走。而且上次,听力哥说,盛先生在被人下药的情况下,都能坐怀不乱,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如此。”陶玥儿的眼里投来敬佩之感。 她目瞪口呆的听着陶玥儿描述着那俩人之间的故事,又述说着他的丰功伟绩和行事作风。听的津津有味,欲罢不能。心里的想法开始慢慢滋生。 “这么说,盛先生不仅在生意上游刃有余,哄女人也是一套一套的。还真的挺羡慕那位沈小姐,能有个这么爱他的男人,有钱有势,还专情。咱们怎么就没这种命!”孙慧莹闷闷不乐的说。 “还是别痴人说梦了,沈小姐也有自己的苦衷和命数。她和先生的感情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如果换作是我经历一次她的人生,不一定能挨到现在,说不定早就投河自尽。”陶玥儿唉声叹气的说。 “这话从何说起?”她疑惑的问。 “这是沈小姐的私事,我不能与你说。”陶玥儿及时收住了话柄。 “刚才你还在跟我说盛先生的事儿呢,怎么换成沈小姐就不能说了?”孙慧莹追问道。 “这不一样,先生的事儿人人皆知,都是明面儿上的,沈小姐信任我,才把自己的经历告诉我。我不能把她的私事说给别人听。除非是她本人说出来,不然我是不会说的。”陶玥儿拍了拍手里的碎屑解释道。 “你好像进城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孙慧莹轻蔑的望着她。 “这叫安分守己。这城里的规矩多着呢!对了,你不是住在乡下吗?怎么被卖进戏院了?”陶玥儿转身面对着她询问。 “乡下闹灾荒了,我被娘卖给了一户屠户换了钱,后来我连夜逃走进了城,又被人拐走,几经波折,才被卖去戏院。”她郁郁寡欢的回忆着。 “那我娘没替你说话?”她反问道。 “唉,婶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自从上次你们探亲走散之后,家里的两个小子也不安生,看你一直没有消息,我们都当你被人拐了,或者已经死了。婶婶病倒了,一直躺在床上,还得我娘去照顾呢,原先本来就是你们家收留的我们,现在没钱找大夫,只能把我给卖了换取些钱财为婶婶治病。”孙慧莹无可奈何的说着。 “我娘情况怎么样?是什么病?需要用多少钱?”她拽着她的手连声追问。 “好像是什么胃上的毛病,反正经常呕血,也没什么胃口。乡下的大夫看不出个所以,这不想着凑着钱进城里瞧病吗?”孙慧莹细细思索着。 “我得想个法子,把母亲接到城里治病。”她自言自语的说。 “我敢保证,你只要开口,那沈小姐一定会帮忙。不是你说,她菩萨心肠吗?”她趁机讽刺了一番。 “没错,沈小姐一定有办法,明日我就去问问。”她站起来在房间踌躇不定。 俩人在交谈之后,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孙慧莹却已经呼呼大睡,或许是终于找到了落脚的人家而感到踏实,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不经意踢开了被子,陶玥儿穿着拖鞋走过去,替她重新掖好被子,轻叹了声“我要能像你这个性格多好。” 第153章 对她的肯定 盛方宸侧身身子,用手撑在枕头上打量着她,当窗外的阳光滑过她的脸庞时,他忍不住伸手顺着光线的折射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睛慢慢的移向她的嘴唇,昨晚激烈的盛况让她的嘴巴破了点皮。 她用手遮住阳光,懒洋洋的躲进了他的怀里,娇嗔道“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他低声询问道。 “还以为你昨天经过一番打斗,没那么好的精力,哪知道你这人,像个上了发条的齿轮,一刻也不停歇。”她轻声的埋怨道。 “年轻气盛,不是很正常吗?我这不是给你时间慢慢适应吗?”盛方宸偷笑了一声。 “还慢慢适应.......你哪给我时间适应了?明明就是赶鸭子上架。总有一天要被你折腾散架。”她闷哼一声,撒娇的蹭着他的胸口。 “哦?昨晚某人可不是这个态度,吃干抹净就不认人了?”他笑着调戏道。 “你少胡说,明明就是你........”沈穆瑶涨红了脸,转身背对着他。 “我记得好像听到了几句‘不要停’”他凑到耳边,低沉着声音呢喃。 她的脸颊突然发烫,身体开始变的燥热起来,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辩驳道“胡说,胡说,我才没说那种下流话,完了完了,难道,我被你传染了,也开始变的不正经?糟糕,都怨你!” 他慢慢的把她的身体拉了回去,将她搂在怀里安抚道“傻丫头,那是因为我们彼此相爱才会情难自控。” 见她没有回应,于是趁机问了句“穆瑶,你爱我吗?” 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爱”。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可是想到他的那番话,她认为没有必要继续隐藏,她早就沉沦其中,又何必故作清高的将他推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想的都是你。从前,我只当是一种喜欢,慢慢地,我发现已经彻底沦陷在这种情感里,我区分不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可是每一次面对你,我不停的降低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我讨厌你和别人女人走的太近,我嫉妒那些曾经和你暧昧不明的女人,但又不得不接受那些过往,因为我不想失去你。”她声音哽咽的说着。 “这些话,让我等了好久。”他的力道逐渐加重,又补充了句“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听明白了吗?沈穆瑶,我只要你一个女人就够了。”俩人紧紧的贴合在一起,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你如今的身份,一个女人就够了?”她难以置信的追问道。 “是。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所以,你担心那些事都不会存在,我也不需要你大度的把我推给别人。”他斩钉截铁的回应着。 她喜极而泣的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可怜巴巴的哀求道“那下次能不能循序渐进?虽然你年轻气盛,但后面还有好长的日子呢!” 他哭笑不得的应允道“好,这次确实莽撞了些。不过,你也得谅解我,毕竟这前前后后间隔了一个多月。” 俩人相视一笑,他看了一眼床边的手表,率先起身,洗漱完之后,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我先下去,如果还是觉着累,就再睡儿,我出门前,让她们备点东西送上来。” 在他下楼之后,沈穆瑶四肢酸软的披着睡袍进行洗漱,接着,便换了身月白色的旗袍,编着两根细长的麻花辫,又用手指卷了一小股头发,再用发簪盘在了脑后,剩下的头发则自然垂下,看上去有些书卷之气。 盛方宸放下手边的餐具,抬眼望去,笑着说“天凉了,该去做几身秋冬的衣裳,盛华洋行到了一些新料子,要不我让他们过来给你量量?” “不要,昨日出去订了几身,正做着呢,再说,我又不是贵妇,你知道的,我从小就耐不住性子,才不要被关在家里呢!有什么好玩儿,当然得自己出去瞧瞧。”她坐在盛方宸的身边,拿起一片面包,用餐刀抹了一勺蓝莓酱。 “呵呵呵!好,家里的事,你看着添置。不过,别忘了,出门带上卓力他们,以后得慢慢养成习惯,我不在的情况下,身边得带他。”他轻声细语的叮嘱道。 “知道啦,你就安心忙你的,我会自个儿找乐子。”她咬了几口面包便饱了。 他起身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找乐子我没意见,找男人可不行。” 她娇气的瞪了他一眼,用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你正经不过三秒。” 盛方宸转身回眸一笑,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走了大衣穿在身上,在她脸颊亲吻了一下“乖,我走了。”他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又变回冷漠的模样离开了会馆。 不久后,陶玥儿收拾完餐桌,见她百无聊赖的翻着潮流杂志,便叫了声“小姐!” 沈穆瑶缓缓抬起头,侧过身问道“怎么了?玥儿。” “表妹说,我娘病危,想来城里看病,我想去把她从乡下接来,可能要离开几日.......”陶玥儿吞吞吐吐的说着。 “玥儿,过来坐下,你慢慢说,怎么回事儿?”她拍了拍桌子,让她坐到椅子上。 陶玥儿把昨天的谈话表述出来,又交代了家里现在的状况,可沈穆瑶却一言不发的望着她,片刻之后,她从二楼拿了一个钱袋下来,亲自递到了她的手里“玥儿,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这段时间,你把我照顾的很好,把这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就当给你的奖励。先拿着,回去得用钱,我一会儿让阿力调两个人跟你回去帮忙,咱们把你母亲接到城里的医院治疗。” 她悲喜交加的跪在了地上,握着沈穆瑶的手,说道“您和先生真是世上难得的大好人,我和您萍水相逢,您却待我们如亲人一般。这钱,我不能收,先生平日给我的酬劳已经足够多,您肯放我回去,对我来说已经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哪还能收您的钱。” 沈穆瑶伸出手将她拽了起来“快起来,玥儿,你这样我倒不自在了。正因为我经历过这种事,更能感同身受,当时若不是我离开北平,母亲病重也不知情,我娘也不会.......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不要推辞,你母亲看病住院都需要用到钱。我一直把你当作朋友,你应该知道。朋友家里有困难,我也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小姐,认识您真是我三生有幸。”陶玥儿泣不成声的望着她。 “好了,你去收拾下,不是有慧莹照顾我吗?先回去处理家里的事儿,我这就去让阿力安排。”说着,便放下了手里的杂志,出去与卓力商谈此事。 卓力暂时没有应允此事,而是拨通了菲尔咖啡厅的电话,联系上正在谈生意的盛方宸——“阿力,做事灵活一些,穆瑶是女主人,一切按她的吩咐办事,小事上无需征求我的同意,你只要负责保护好她的安危,替我守好家就行。” 在得到盛方宸的默许之后,他便着手安排,派了两个办事妥帖的手下跟着陶玥儿一起下乡办事。把孙慧莹留在了会馆。她没有想到自己一语成谶,沈穆瑶不仅同意放她回乡,还给了她一大笔钱去办事。心想着,倘若自己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肯定不会像她那么大方。 第154章 命里无时莫强求1 陶玥儿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无意发现梳妆台上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并未上锁,她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却发现仅仅只是一个雕花木簪,她细心思索,像她那种身份的,怎么会把一个普通的木簪放在木盒里保管,想必是有什么特殊含义。用刚拧过抹布的手,直接拿出了木簪,正巧被沈穆瑶撞见。 “你怎么能随便动我的东西呢?”她小跑着过去夺走了它,又掏出手帕擦了擦上面的水渍。 “沈小姐,我是无心的,你知道我从小就活在农村,没见过什么新鲜玩意儿。”她假模假样的挤出几滴眼泪。 沈穆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连声解释“慧莹,我不是故意凶你,只是这木簪对我很重要。好了,你再收拾房间,不要随意动我的东西可以吗?等玥儿回来,收拾房间的事儿还是让她来!” “知道了,沈小姐。”她鄙夷的望着她的身影,心里却不是滋味儿。 她小心翼翼的把木簪放回了盒子里,又用钥匙重新上回了锁。在离开房间时,叮嘱了一句“中午不用做饭,我们出去吃,你瞧瞧这衣裳,都沾上油了,待会儿再给你添几件换洗的衣裳,既然你是玥儿的表妹,那就是我的妹妹,你只管安心待着,我们都不会亏待你。” “多谢小姐好意,那我继续收拾了。”说着,便开始擦拭着房间的边边角角。 在沈穆瑶离开之后,她便愤愤不平的把抹布扔进了水盆里,学着她说话——“既然你是玥儿的表妹,那就是我的妹妹........啊呸,不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做了盛方宸的女人,装模作样的给谁看?男人总有玩腻的时候,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这样恃宠而骄。”她伸了个懒腰,躺在了卧室的床上滚来滚去。 把被子卷在了自己的身上,轻嗅着上面的气息,自言自语道“要是他能看上我就好了!我肯定会比沈穆瑶做的更好。” 她马马虎虎的收拾完二楼,直接来到了盛方宸的书房,正准备进去整理的时候,被沈穆瑶叫着“慧莹,书房不用你们,向来是我亲自收拾的,你等我一会儿,我上去拿个包,咱们可以出门了。” 看着她离开之后,自己便走到了书房的门口,直接走了进去,她来到书桌后面,看着满柜子的书籍,还有桌上的那些文件和一些西洋玩意儿,爱不释手,随意拿起了一支钢笔摆弄起来。 她拉开抽屉发现里面折着一张画纸,她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盛方宸的素描像,看着上面长相俊朗的容颜,还有嘴角桀骜不驯的弧度,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天的画面。她看着抽屉里还夹杂着几张信纸,于是好奇的抽出来看了一眼。大惊失色的望着信纸的内容。 整整一沓信纸全都写满了沈穆瑶的名字,笔画苍劲有力,有些信纸上甚至能看出他当时的情绪。她无法想象这俩人之间的情感,对他的情愫也越来越明显,因为看着这些信纸,她更加嫉妒沈穆瑶这个女人。 “慧莹?我们可以出发了,咦,人呢?慧莹?”沈穆瑶扭头跑去了后厨。 她赶紧把信纸和画折好放回去,关上抽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书房回到了客厅。沈穆瑶从后面体态轻盈的走来,缓缓说着“找你半天了,咱们走吧?” “好的,小姐。”孙慧莹注视着她的容貌,又打量了一番她的身材,心里开始有了盘算。 卓力把车停在门口,为沈穆瑶打开车门,把她送上去之后,自己才回到了驾驶位。孙慧莹站在车边迟迟未动,双手垂在身边两侧,不自觉的扯动着自己的衣角。 “上车啊,愣着干嘛?”沈穆瑶探出脑袋说道。 “真的可以吗?”孙慧莹惊诧的瞪大双眼望着她。 她掩面一笑的回应道“当然啊,快上来。” 孙慧莹正准备拉开车门,卓力却嚷嚷着“坐前面来。” 她极不情愿的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还挺讲究的......” “盛先生自驾时,这个位置是沈小姐的,如果是我们驾车,那你们只能坐在副驾驶,后座是先生和小姐的,如果没有她们的许可,是不能随意上车的,玥儿没有跟你讲清楚吗?”卓力启动汽车,说的头头是道。 “阿力,别吓唬她,慢慢来,家里的规矩是比较多,待的时间长了,都能学会的。”沈穆瑶耐心安抚。 “嗯,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孙慧莹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完全沉浸在乘坐轿车的激动氛围里。 “去锦绣布庄,阿力,你知道方宸穿衣的尺寸吗?”她细细问道。 卓力笑着回应说“除了新开的那几家,上海的布庄几乎都为先生量过尺码,他们那儿应该留着数据。不过,盛先生的衣服一般都是自己挑选布料,您知道像我们这种经常要舞刀弄枪的,布料没有选好,是很难施展拳脚的。” “好,我懂了。”她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 孙慧莹在他们的聊天中,探查到不少盛方宸的喜好和习惯,在她的心里埋下了种子。十来分钟的时间,已经抵达布庄,卓力按照往常的习惯,把车子停在路边,下车守在一旁,等待着她们出来。 老板抬头打量了一眼,看她穿着素雅却不失气质,亲自上前恭迎,笑盈盈的问道“小姐有看中的款式吗?我让伙计拿给您瞧瞧。” “有没有弹性比较好,穿在身上不会影响身体的施展,质地柔软的,用来做西服的料子?”沈穆瑶三言两语便让他有所领会。 “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材质可不是一般人能买的起的!您跟我来......”老板跟伙计打了声招呼,把她们带去了后面的房间,架子上挂着琳琅满目的服装,极尽奢侈。他从一旁的橱窗里拿出几匹布料递过去,解释道“这些是羊毛面料,很多高官和外商特别喜欢这种。就是价格偏高,您的预算是多少?” 她上手摸了摸布料,一口应允“行,这料子不错,柔软有弹性。先订一身试试,如果穿着舒服,后面还会续订。对了,老板,盛方宸有没有来您这儿量过尺寸?” “盛先生?您是帮他挑选的?”老板突然望着她怔住了。 “是的,可我不清楚他的尺码......要不,过几日我再和他一起来,您把料子先留着。”她左右为难的说。 老板即刻领悟,听懂了其中的含义,更加毕恭毕敬的说“不不不,不必了,盛先生的尺码我留着呢,您放心,是送到盛公馆还是?” “送到他的会馆就好,我先让他试试看。”她吩咐道。 “是是是,您还需要其他的吗?我给您看看新到的款式?”老板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身份,便开始事无巨细的为她服务。 “不了,您给这位姑娘量量腰身,我想给她做几件衣服,您到时候一起送去。”沈穆瑶从门口的橱柜里指了指几匹布料,让伙计把它拿过去给孙慧莹选择。 老板看着她穿着粗布衣裳,一副农村姑娘的扮相,就冲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昂贵的料子拿走,这一幕,让她抓了个正着,她拽着一匹墨绿色的缎面不肯撒手,嚷嚷着“这是小姐给我选的,我还没选好,你怎么就拿走?” “伙计拿错了,这衣服的料子不适合您。”老板挥了挥手,将他打发走。她也在屋子里撒泼耍横的嚷个不停。 “怎么回事?慧莹,怎么吵起来了?”沈穆瑶走到后面询问道。 “这老板狗眼看人低,明明是你给我选的,我都还没看完,他就把料子拿走,说什么不适合我.......我知道,你们都看我是农村的,当我好欺负呢。”孙慧莹气急败坏的哭喊道。 沈穆瑶从伙计的手里拿过布料递给了她“是要这一款吗?” 她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应允,老板见她心肠柔软,在裁缝为她量身段的时候,把沈穆瑶带到了前厅,仔细询问“唉,别怪我多嘴,那位姑娘可不是个善茬儿,那料子太贵了,如果要做粗活的话,施展不开的。” “没关系,老板,她刚进城不久,冲撞了您,不要与她计较,我只当她是自己的妹妹照顾,有劳您了。”沈穆瑶待人谦卑又和善,真难把她与盛方宸联想到一块。 “小姐,像您这样对待下人,在现在这个时代,可真不多见。但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您真诚以待。开了这么久的布庄,见过不少富家太太和丫鬟,略懂其中的门道,劝您最好留个心眼。”老板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她莞尔一笑的回应道“多谢您的提点。” 选好料子之后,为她量身订做了两套日常做工的衣服,那匹墨绿色的缎面则做成短袄,当作见面礼送给了她。孙慧莹表面上对她敷衍的说了几句谢谢,然后随她一起来到了杏花楼。 第155章 命里无时莫强求2 卓力守在包厢外,俩人进入包厢后,还未发话,便一股脑的坐在了椅子上,问道“小姐,之前你是不是经常和玥儿姐来这里吃饭?” “偶尔会过来,喏,你看看喜欢吃什么。”沈穆瑶把菜单递了过去,挺直身板等待着。 她理直气壮的接过菜单,但却识不得几个大字,又放了回去“小姐,还是你点吧,我不认字。” “有什么忌口的吗?或者爱吃的菜?”她扭头问道。 “没有,都爱吃,这里有没有那个八宝鸭?我听说上海的生煎也是一绝.......”孙慧莹毫不客气的说着,把自己所有没有尝过的菜全部点了一遍。 菜肴陆续呈上,她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不知从哪下手,沈穆瑶以为她是拘谨,便亲自替她夹了一个鸭腿到她的碗里,交代着“别客气,动筷吧!” 孙慧莹丢下筷子,直接用手拿起鸭腿啃了起来,吃的满嘴流油,她拿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小姐,我真羡慕你,每天都能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不像我们在乡下,连白面馒头和大米都是奢侈。”说着,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沈穆瑶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瞠目结舌的望着她吃东西的样子。 “不是所有人都像看上去过得那么如意的。”她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那也比我们过得舒服,总之,生活在城里,总比生在乡下好。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孙慧莹口无遮拦的说。 沈穆瑶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轻声问道“如果让你选择,需要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还是愿意接受和一个你不爱的人成婚,居于深闺,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 她用袖子抹了抹嘴,不假思索的说“那当然是过富太太的生活,这世道感情又不能当饭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好吗?” “和一个你不爱的人共度此生,不觉得是种煎熬吗?”她皱着眉头追问道。 “那怎么了?嫁给谁不是嫁,这女人的一生不就盼个好归宿吗?” 二人话不投机,索性结束了这种话题。房间的门被推开,他望着面前的女人囫囵吞枣的模样,厉声呵斥“谁让你上桌的。”沈穆瑶和她同时转身望向门口。 “别怪她,是我允许的。你怎么来杏花楼了?”她疑惑的问。 他瞪着孙慧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这怒火,把沈穆瑶拉到身边,轻声说“过来,正好带你认认几个朋友。”走前,又在卓力的耳边吩咐了几句。卓力按照刚才的菜品又上了一次,低声解释“盛先生吩咐,觉得这些菜少了些,让你吃完再走。” 孙慧莹擦了擦嘴,回应说“不用了,我快吃饱了。” “明说吧,先生生气了。他让你吃完才能离开,如果吃不完,打包带走回去继续。你不要以为他开玩笑,回去可就不是让你一个人吃,估计会派人往你嘴里塞,你想清楚,是自己吃完,还是被人硬塞进去。”卓力提醒道。 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继续吃了起来。希望沈穆瑶赶紧回来,让她出面去解决此事。另一边,盛方宸把她带进了另一个包厢里,在座的所有人都对着她一番打量,一个年轻的男人率先发话“哟,这位是?”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的解释道“她叫沈穆瑶,是我从小到大深爱的女人。今后,请你们多多照顾,若是去了你们的地方,可不要欺负她。” 她娇羞的脸上泛起红晕,大家纷纷放下酒杯,起身恭迎“哪里的话,您的人,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哪敢欺负。快快快,沈小姐,坐下说话。” “你们好,我初到上海,还有许多关系没有理顺,等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认识大家。”她倒了一杯茶,端着茶杯站了起来“在这里,我以茶代酒,感谢大家对我们生意的照顾,以后若是我有不周到之处,还希望你们能海涵。” “好,好,好,看不出来沈小姐柔柔弱弱的,说话办事倒是痛快。”几个老板相继起身与她介绍着自己的身份,在一个小时的寒暄之后,才把她从包厢带走——“刚才那氛围把你憋坏了吧?” “可不是,你总是突然袭击,我都没个准备。”沈穆瑶撇嘴埋怨道。 “那几个都是上海颇有身份的人物,关系挑明了,以后好办事。还有,以后对那个孙慧莹留个心眼,你对陶玥儿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但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去对孙慧莹,她和玥儿不同。”他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直接去车上等着。 又折回了那个包厢,对卓力说“如果没吃完,把东西装好,回去派人盯着她吃。陶玥儿不在的这段时间,替我好好管着那个孙慧莹。穆瑶心善,有些事不便她出面处理,你懂我的意思吧?” “明白,盛先生,交给我来办”卓力应允道。 盛方宸交代完之后,又回到了刚才的包厢,继续与他们洽谈生意。孙慧莹吃的撑肠拄腹,还没有吃完,卓力拿来饭盒,把所有的菜品全部打包带走,单手拽着她离开了包厢。 “真的还要继续吃啊?”孙慧莹呆若木鸡的望着他。 “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一会儿回去,不要跟沈小姐提及此事,否则,盛先生怪罪下来,就不是吃几口菜这么简单的。”卓力威胁道。 二人回到车上,她扶着肚子坐在副驾驶上,沈穆瑶困惑的望着她的肚子,捂嘴笑道“你这是吃了多少?慧莹,就算再好吃,也得量力而行,家里有山楂蜜,回去泡一壶消消食。还想着去百货公司转转呢,你这样子,还是明日再去吧。” 她吃力的挺起腰板回应道“正,正好,小姐,我可以走路消消食,咱们去百货公司,我还没有去过呢。” “你能行吗?”她担心的询问。 “能能能,小姐,我一会儿就好了。”孙慧莹闪着大眼睛盯着她。 “好吧,卓力,一会儿你跟我们一起下去。”她无可奈何的吩咐道。 他们来到百货公司的附近,卓力把车子停在路边,跟门口的迎宾打了声招呼,又拿出了几个大洋扔给了他们,那几人笑呵呵的说着“我们一定给您看好,您就放心进去吧。” 沈穆瑶搀扶着涨肚的女人走进百货公司,不知道的还以为孙慧莹身怀六甲呢!卓力上前把她的手拽了过来“小姐,您身份尊贵,这事由我来吧。您去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在她去挑选胭脂水粉的时候,卓力把孙慧莹拽到身边,低声叮嘱“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沈小姐心善,就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主。盛先生可不是吃素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先生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到时候不要后悔。” “我也不想,一想到回去还要继续吃,不得缓缓呐?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下人,不用你来提醒。”孙慧莹甩开了他的手,凑到沈穆瑶的身边。 轻嗅着柜台的香水“好香啊,小姐,你用的是这款吗?” “嗯,之前去国外的时候,一直都用这个牌子。”沈穆瑶拿着香片在手里扇了扇。 “能不能送我一瓶呀?小姐,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外国香水呢!”她凑近瞧了瞧。 卓力只身上前拒绝道“不可,你一个下人,整日要做粗活,用不着这些,再说,你知道这一瓶香水多贵吗?你一年的工钱都买不起。” 原以为沈穆瑶会同意送她,没想到她接过话茬儿,补充道“阿力说的有道理,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再送你一瓶也可以,但是现在确实用不上。要不,我把这盒胭脂送你。” 孙慧莹闷闷不乐的接过胭脂,道了声谢谢,便不再搭话。见她表情不自在,便说了一句“慧莹,你要是不舒服,去车边等我们,一会儿结完账就出来。”沈穆瑶轻声发话。 她假装恭敬的委身离开,卓力趁机上前叮嘱“沈小姐,您对她太好了,以后得管管这性子。长此以往,她会分不清主次的。陶玥儿心细如发,为人处世毕恭毕敬,她真是一点没学到,一副乡下人姿态。” “阿力,我记得你之前挺稳重的,怎么最近开始嚼舌根了?”她转身偷笑道。 “小姐,我这是担心您被人蒙蔽,您对我们怎么样,卓力心里一清二楚。这是把您当女主人,这才跟您实话实说。要不是看在她是玥儿的表妹,盛先生是绝不会留她的。”卓力苦口婆心的说着。 “好了,我心里有数,不用每个人都过来跟我强调一遍。走,咱们该回去了。”沈穆瑶把手里的包装袋递给了他。 “这是?”他疑惑的盯着包装袋。 “你们整日跟着他打打杀杀,我也不知道该为你们做些什么,挑了十来双加绒的鞋垫,天冷了,刚好用得上,给你们底下那些人分发了,前段日子为我的事,奔波不少,尤其是你,阿力,听说前段日子多亏了你通风报信。”沈穆瑶感激的说。 “不,这些我们不能收,先生知道会怪罪的,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他平日里给我们的酬劳不少,在衣食住行方面都安排的很好,包括我们的家里人,有什么三病两痛的,先生都会帮我们解决。您这......我实在收不了。”卓力推辞道。 沈穆瑶拽着他的手,把礼物摁住“有什么事,我来担着,这东西不贵重,是我能想到唯一能用得着的。这样,东西你先收着,方宸回来,我亲自跟他说,等他许可,你再把东西分下去,怎么样?” 卓力勉为其难的拿着包装袋,弓腰致谢“沈小姐,先生真的没有看错过人。我以为这世上只有盛先生会把我们当个人,没想到您更是给了我们尊严。阿力,替他们向你致谢。” “好了,好了,我又不图这些。况且,这是他的钱,他有今天这番作为,也离不开你们的帮助。区区薄礼,不必言谢。”她会心一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卓力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暖流,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大户人家的子女把他们当成常人看待,在那些非富即贵的人面前,这种身份不过是蝼蚁,而她肯定了他们的价值,又给了他们做人的尊严。 第156章 命里无时莫强求3 他们回到会馆之后,卓力把礼物收了起来,把沈穆瑶送回了进去,直接把车开到了后门,拽着孙慧莹从副驾驶下来,叫了三个男人跟在身边,他提着那些剩菜来到了佣人房。 “你不会真的要把菜塞进去吧,那会死人的......”她瑟瑟发抖的看着卓力。 “摁住她,把这些都让她吃下去。”卓力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场景。 两个男人接到命令,分别摁住了她的手腕,一个人则抓起一把剩菜直接塞进她的嘴里,不顾她的挣扎与哭喊,她边吃边吐,在半个时辰左右才解决完那些剩菜。 卓力把他们打发下去,在房间里来回盘桓,表情冷漠的说道“只要你待着这里一天,便要守一天的规矩。今天只是开胃菜,在玥儿离开的这几日,由我来教你这里的规矩,倘若还是学不会,我不会对你心慈手软。我劝你,不要动别的心思,也不用去找沈小姐求情,让她知道,你会更加生不如死。先生最讨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而且他不喜欢被人在暗地里捅刀子。听懂了吗?” “盛先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孙慧莹红着眼追问。 “沈小姐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侵犯的。不管你是否懂规矩,也不管你是男是女,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你既然是做下人,就要懂分寸,知进退。不要妄想动任何歪心思,先生不仅在商场上见多识广,见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什么样的人,他一眼就能辨识。你只要规规矩矩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先生自然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卓力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傍晚的时候,她把自己重新整理一番,便去厨房开始忙活晚饭。却见到沈穆瑶站在一旁揉着面团,满脸都是面粉的样子惹人发笑,她憋笑的走过去问“沈小姐,想吃什么,你吩咐一声我来做就是。” “不用了,刚才方宸打电话说一会儿回来吃饭,上次玥儿教过我。你去做几个菜,这个点心交给我。”她用手臂拨开了自己的碎发,继续揉着面团。 盛方宸结束应酬之后,便直接回了会馆。听卓力说她在厨房忙活,刚脱下大衣,就直接去了厨房,轻轻的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低语道“做什么好吃的,怎么不让她动手?” 沈穆瑶侧过头,释然一笑的回应道“红豆饼。”说着,又用手腕把头发挡了回去。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你是不是想我了?”他把脑袋搭在她的肩上。 “自作多情,我就是突然想吃而已。”她娇羞的低下了头。 他走到客厅,从斗柜的抽屉里拿着一个头绳来到了厨房,动作轻柔的把她的头发握在手里,用头绳缠了几圈,二人柔情蜜语的画面冲击着孙慧莹的内心。当她转身望盛方宸的时候,不经意说了句“你还会扎头发呢?” “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技术......”他一脸坏笑的望着她。 “去你的,又不正经。”她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用手帕沾了点水,替她擦去脸上的面粉,叮嘱道“小花猫,想吃点心,跟卓力说一声,哪用得着亲自动手。” “这不是想着让你尝尝嘛,哎呀,厨房是女人家的天地,你去外面待着,一会儿就好。”沈穆瑶用手肘将他推了出去。 盛方宸离开厨房之后,她才敢发话“盛先生对你可真好。之前,听外面的人议论,说他既冷血又无情,而且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没想到对你倒是真上心。估计不少女人嫉妒你吧。” “外面那些事儿,轮不到我管,在家里,他做个正常男人就好。”沈穆瑶把红豆馅儿捏进面团里。 孙慧莹突然想起之前和陶玥儿的谈话,于是故意试探道“那你就不怕外面那些女人的惦记?像盛先生这样的身份地位,身边估计消停不了。” 沈穆瑶想起从前的那些经历,又想着他的那些言论,理直气壮的说“换做别人,或许会担心这些事,不过,他是盛方宸,我既然选择了和他生活在一起,就要足够信任他。” “再高风亮节的人,也会有把持不住的那一天吧。”孙慧莹漫不经心的说。 她把蒸笼盖合上,转身望着她,莞尔一笑的回应道“在药力的催发下都能坐怀不乱的男人,我还有什么理由去质疑他对我的感情呢?他——只有在我的面前,才会把持不住。” 看着沈穆瑶一副宣誓主权的模样,气的她咬牙切齿,却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跟着奉承几句,又开始忙着做菜。等到沈穆瑶离开之后,便抓了一把面碱撒在了红豆饼上。 过了一会儿,她掐好时间小心翼翼的把点心端上桌,递到他的面前“尝尝怎么样?” 他用筷子夹了一块,咬下一口,微微皱起眉头,她气鼓鼓的说“又想骗我对吧?”说着,正要去拿一块,就被他挪走了盘子,他欣然笑道“先吃饭,一会儿再吃点心。” 孙慧莹明明记得自己抓了一把面碱撒在上面,怎么看他吃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沈穆瑶咬着下嘴唇,趁其不备,拿走一块吃了起来,然后吐在盘里,她看着这一幕忍俊不禁。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没有放这么多碱,这么咸......别吃了别吃了。”她准备把盘子里的点心全部倒掉。 他起身拦住了她,将盘子拿了回来“这是你的相思,怎么能说倒就倒?”他拿起一块又吃了起来,不时说着“我说好吃就好吃,今晚红豆饼就白水,管饱!” “那我陪你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嘿嘿嘿。”她苦笑的想要伸手拿走一块,他却不让。 “听话,你老实的把饭吃了,这个是我的,没你的份。”他得意洋洋的吃着做坏的红豆饼。 原本还以为会数落她一番,又或者直接当作垃圾倒掉,没想到他不但没有责怪她,还亲自吃完了那盘点心。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在外人眼里,他说一不二,毫不留情。却把沈穆瑶一个女人捧在手心里,不忍心让她受到一点委屈。 “明日与烨文去趟马场,下午让卓力带你去参加篝火晚会。”他拍了拍手上的食物碎屑,叮嘱道。 “骑马?只有烨文吗?还是说今天那种场面?”她喜上眉梢的追问。 “有烨文和卓威,还有一些年轻朋友,烨文晚上要去写一篇篝火晚会的稿子,白天顺便和我们一起去骑骑马。”他交代道。 沈穆瑶拽着他的袖子撒娇道“我也要去嘛,自从回国之后,好久没有骑马了。” “你会骑马?我怕摔到你。”他用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小看人不是?以前在国外待的无聊,我们经常去马场,你别看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论骑术,咱俩谁厉害,还不一定呢。”沈穆瑶昂首挺胸的说着。 他把她抱在腿上,搂着她的腰问道“小穆瑶,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明天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哦。” “要比赛吗?”她欣喜若狂的圈着他的脖子发问。 “说不定........那明天我们一起出发。”他宠溺的望着她回应着。 “好哇好哇!明天让你看看,这几年我在国外可不是白待的。”她蹭的一下,从他的腿上跳起来,兴高采烈的跑上二楼,翻找着明日要穿的衣服。 等到沈穆瑶离开饭桌之后,他斜睨着眼打量着孙慧莹“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我离开的时候替我照顾好她。” “盛先生,您既然那么爱她,为何不娶她?”她的眼神略带挑衅。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如果在玥儿回来前,你还不懂规矩,就给我收拾包袱滚出去。”他愤然起身离开了饭桌。 第157章 马场风云1 翌日,孙慧莹准备好出门的点心,把它放在了后备箱,按照卓力的提示,坐在汽车的副驾驶上,沈穆瑶挽着他从屋子里走来。他还是那样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上车。顺势拉上了车帘,命令卓力开车,后面又跟了一辆车,带着几个手下一起出门。车子刚刚发动,他便将她搂在了怀里。 “别闹了,有人呢。”沈穆瑶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副驾驶。 “让你多穿一件褂子,一会儿到郊外风大,看看这手凉的。”他把她的手揣进了胸口。 沈穆瑶依偎在他的怀里,突然想起昨日之事,便问道“方宸,天气也开始转凉,昨天去百货公司顺便替他们买了几双鞋垫,本想让阿力分给下面的人,可他就是不肯接受,今天当着他的面,你给个准话,不然我这心意送不出去,怪可惜的。” “哦?谁允许你替别的男人买东西?把我放在哪里?阿力要是敢收,我把他腿打断。”盛方宸故作吃醋的模样反问道。 “前段时间,他们因为我的事,出了不少力,而且就只是几双鞋垫........再怎么说都是跟你出生入死的人,你不会那么小气吧?”她愤愤不平的说。 盛方宸突然冷漠的说了句“平日里,对他们本就不薄,有什么需要的,他们会自己去买。” 蓦地,她从怀里挣脱起来,无辜的望着他的眼睛,祈求道“买都买了,就当是我的感谢,好不好?方宸,你就同意了吧,我这送出去的,哪有收回的道理!”她拽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撒娇。 看着她服软的样子,于是伸出手捏了捏她得脸蛋——“真是拿你没办法。”接着,轻咳了几声,回应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不准送东西给别人,听到没?” 她一本正经的亲了他一口,说着“保证没有下次。”然后对着驾驶座的卓力喊了一声“现在有他的允许,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卓力忍俊不禁的望了一眼后视镜的二人,应承着“多谢先生,多谢,沈小姐!” 孙慧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二人的甜蜜画面,哑口无言的将头瞥向了窗外。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偷亲几口,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俩人打情骂俏的行驶了一段路,即将出城时,来到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 周烨文仍旧是穿着长袍从巷子里面走了出来“哟嚯,这不是沈小姐吗?听方宸说你晚上才出现,怎么,临时改变主意要去马场?” “谁让他自作主张替我安排的,我的骑术可不比他差。”她恃宠而骄的仰着头回应道。 “呵呵呵,那今日我们可真是走运,可以一览你的风采,我坐后边儿,就不做你俩的电灯泡了。”周烨文独自上了第二辆轿车,两辆轿车相继行驶到郊外的马场,盛方宸与老板简单的寒暄了一番,把沈穆瑶带到了身边。 他的朋友也都站在车旁,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众人都瞠目结舌的望着他带来的女人“盛先生,这位是?”“快给我们介绍介绍?”“这姑娘怎么有些眼熟呢?” “能不眼熟吗?当时闹的上海沸沸扬扬,为了她,咱们这位盛先生,可是亲手杀了蔡岳城的兵。”一个穿着骑装的男人淡定的发话。 “对对对,想起来了,确实有这档子事儿,快说说,这位小姐到底是何许人也?”另外几个迫不及待的问道。 “她叫沈穆瑶,我的女人。”他斩钉截铁的说。 “就这么简单?我们要听过程,不是听闻前段时间.......”他们好奇的追问着。 周烨文见势说道“这是人俩的私事,你们知道关系得了,刨根问底的,也不想想人家姑娘好不好意思。一个个的大老爷们儿,像个女人一样打听八卦干什么?走着,咱们该进去了。”他看出了盛方宸的顾虑,索性上前替他救场。 沈穆瑶轻声说了句“谢谢你,烨文。” “没事儿,他们没什么恶意,都是我和方宸的好友,你安心待着,不用怕他们。”周烨文冲上前,挤到那群人的中间,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们来到马场之中,各自挑选着心仪的马驹,沈穆瑶很快便看中了一匹棕色,头顶有着白色花纹的马驹,她对着马场主人说了句“就它了,牵出来瞧瞧。” “小姐真有眼光,不过这马儿性格烈得很,如果没有经验,恐怕驾驭不了啊!”主人望着她身材娇小,有些犹豫的将马牵了出来。 她走近仔细端详了一番那匹马的眼睛和四肢,接过主人的缰绳,踩在马蹬上直接坐了上去,马儿似乎想给她一份见面礼,激动的扬起前蹄,窜了起来,盛方宸走过去正要将她带下来,她却直接用脚夹在马身的两侧,慢慢的安抚着它的情绪,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平静。 沈穆瑶和马儿进行了简单的交流,手挽着缰绳,只听到‘驾’的一声,马儿便立即进入了状态,朝前飞奔而去。 他顾不得身旁的朋友,想要骑马追去,却被周烨文按了下来“诶,方宸,别着急,如果沈小姐在国外骑过马,她应该可以驾驭。” 盛方宸斜睨着眼等着他“穆瑶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把你吊起来打。” “哈哈哈,好好好,你啊,真是见色忘友!”周烨文哭笑不得的与众人站在一旁等待着她凯旋而归。 片刻之后,林子里有了动静,马蹄声夹杂着她的声音从树林里疾驰而过,众人望着对面的一人一马,即刻怔住,想不到她小小的身躯里竟有这种洒脱和气势。 她的身体随着马儿的奔腾有节奏的颠簸着,左手拽着缰绳,两腿踩着马镫,身体略微前倾,看见她英姿飒爽的模样,像驰骋沙场的巾帼英雄。他的心里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在这一刻,他好像对她更加爱不释手。 临近他们身边时,她两脚夹紧两侧,拉紧缰绳,叫了几声‘吁’,马儿一个侧刹立在了大家面前。她熟练的从马背上走下来,把缰绳还给了马场主人,得到他一声赞许“小姐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没想到是真人不露相啊!” “哪里哪里,这马养的也挺好。”她应了几句,缓缓走向盛方宸。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那种场景里,当她得意洋洋的抬起头,趾高气昂的说着“怎么样?我说过不会比你差。这回总该信了吧?” 他坏笑着盯着她,内心突然涌现出一股冲动,将她拽到了怀里,狠狠的在她嘴上落下一吻,有点宣誓主权的意味,大家纷纷发出呼声,接着便说着酸话“啧啧啧,咳咳,注意点场合啊!” 沈穆瑶羞红着脸将他推开,小声责备道“你能不能在外人面前正经点。” “你到底有多少面,是我不知道的?”他深情款款的望着她问道。 “你猜?”她莞尔一笑的离开了盛方宸,挽着孙慧莹去布置一会儿的餐食。 他的目光久久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被朋友们吆喝了几声“说好今天是出来赛马的,怎么跟我们面前秀恩爱了?这比赛还能不能继续了?”“那位沈小姐一会儿也参加吗?” “你们能赢了我再说吧!”他收回自己的视线,望向众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哎哟喂,瞧这小子,我可跟你说,我请教过不少外国马术高手,今天不一定会输,你到时候可别在沈小姐面前丢了面子。”谭海宗拿出架势恐吓道。 “那就试试看?”他选好一匹黑马骑了上去,又补充道“一个时辰之后就开始,输了的人今晚给我们守夜。”他说完狠话,便把马骑到她们身边。 第158章 马场风云2 她们正跪在地上铺着野餐的桌布,孙慧莹一言不发的在一旁清点食物,看见她唯命是从的样子,想必卓力的管教方法已经奏效,她也不像之前那样冒冒失失。 他把马停在了她的身边,伸出一只手喊道“穆瑶,上马。” “难道你要带我去赛马?”她瞠目结舌的问了句。 “我脸上写着‘愚蠢’俩字吗?一个时辰之后才开始,正好,我们可以独处。撇来那群家伙,就我们俩。”他等待着她的回应。 沈穆瑶轻声交代了一句“这些就交给你啦。”说着,便走到马的身边,把手搭了上去,他一把拽起,将她身体送上马背,让她坐在自己的前面,顺势说了一句“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大喊一声‘驾’,马儿便向着丛林深处跑去。不过,行驶到一处交叉路口,他让马儿停下了,选择了一条没有马蹄印的路线缓慢骑行。 “这条路不对吧?”她疑惑的发问。 “相信我吗?”盛方宸轻声问道。 沈穆瑶扭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男人,语气笃定的回应道“当然相信。” 他不知不觉的贴在她的耳边,低语道“你刚才骑马的样子,真令我意外。从小到大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小时候跟一棵树杠上,现在又跟一匹烈马较劲。你的倔强、洒脱、你的娇柔、温顺、还有那些正义凛然和威武不屈的样子,总能让我眼前一亮。” 她羞涩的轻笑一声反问道:“那你喜欢哪一种?” “每一种,我都爱,只要是你。”他斩钉截铁的应承着。 “油嘴滑舌,哼!”嘴上辩驳着,心里却乐开了花。她从未这样炽热的爱过一个男人,这份感情对双方而言,应算得上是彼此的初恋。只是都不知道,当年的萍水相逢促成了这段姻缘。 抵达目的地之后,他先下马,接着才把沈穆瑶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一棵参天大树耸立在眼前,他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吹奏起来。随着曲调,缓缓转身望着她的眼睛。 在那转身的一瞬,像是阔别多年的旧友,她红着眼望着对面的男人,泣不成声的走过去,用手抚摸着他的脸庞“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这棵树,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我希望——由它来见证我们的感情。愿我们的情感像它一样千年长青,万年不倒。”他情真意切的诉说着自己的期许。 沈穆瑶喜出望外的走过去,抚摸着古树,随口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有次执行任务,被人逼了进来,偶然遇见。”他云淡风轻的回应着。 她心头一震的转身挽着盛方宸的胳膊,请求道“不管你以前的生活如何,现在有了我,必须得好好活着。” 他没有允诺,释然一笑的将她搂在了怀里,他担心自己会失信于她,便转移了话题——“一周后,我得去参加一场宴会,到时候上海的达官显贵都会聚集在一起,我打算趁此机会,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得去一趟盛公馆,瑶瑶,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的义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沈穆瑶若有所思的询问道。 “一切有我,不要怕,就当见一个长辈。”他无法把盛鸿声的事迹全盘托出,也不能告诉她,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他害怕给她施加莫名的压力,只轻描淡写的介绍了几句。 待了一会儿之后,俩人便驾马回到了原地,却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他的出现在大家的意料之外。 盛方宸下马之后,把她顺势抱了下来,那女人转身见到她,气势汹汹的朝她走去,抬手就要挥巴掌,恰好被他拽住了手“想死吗?”他恶语相加的瞪着许梦颖。 众人见此目瞪口呆,大家知道他和许梦颖曾经有过牵连,原以为是旧情未了,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复杂关系。沈穆瑶开口发话“梦梦?没想到今天能碰到你们。” “我也没想到,你还真是个不要脸的贱货。”许梦颖抽回了手,轻蔑的回应。 他厉声呵斥“不会说人话,就给我闭嘴”。说着,正要给她一巴掌,几根银针刺向他的手掌,他迅速转身收回了手。 陆齐瑞跳下了马,露出狡黠的笑意,走到他们的身边“数日不见,你的反应还是那么快。这抢来的女人,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他挑衅的望着一旁的沈穆瑶。 “总比你这个吃软饭的强。”他搂着沈穆瑶准备离开。 陆齐瑞咽不下这口气,又从怀里掏出几根银针,他搂住她的肩膀,华丽转身。卓威和卓力见此情形,赶紧过去把沈穆瑶拽了过去。 确认她安全之后,那俩人便开始展开较量,为了防止他出针,盛方宸索性先发制人,他精通药理,而他则熟悉穴位和拳法。起初,两个人的身手不相上下,沈穆瑶担心的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们的打斗场面。 卓力看到她担惊受怕的样子,小声安抚“小姐,您就把心放肚子里,盛先生的身手在他之上。” “陆齐瑞为人阴险,我怕他暗算.......”她心惊胆战的看着他们。 他踩着陆齐瑞的肩膀,一个后空翻,将他踹了过去,好在他的底盘功夫不差,站稳了脚跟之后,刚要出针。盛方宸便用手扣住了他腰部的穴位,“如果不想半身不遂的话,收起你的针。” “不过是同门之间的较量而已,你不用置我于死地吧?”陆齐瑞收回银针,反问道。 许梦颖气急败坏的跑了过去,推开他“你别仗着有盛鸿声的背景为虎作伥,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捡了别人的破鞋。” 正当他要教训许梦颖的时候,沈穆瑶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算了,方宸,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哟,这叫的可真亲热。”她阴阳怪气的揶揄道。 他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抡圆了手,一巴掌甩了过去“管好自己的女人,要是再敢搬弄是非,我来找人替你调教调教。”说罢,便搂着沈穆瑶朝自己的朋友走去。 虽说,那几个男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背景,但还是看他头一次因为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只有他的手下和周烨文知晓其中隐情。 “今天还是不比了,有他在这儿,我不放心。”盛方宸扫兴的推辞道。 “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练了这么些天,特意来跟你赛马。你要不放心,让卓威卓力不要上场,守着沈小姐也行啊。”谭海宗迫不及待的说。 陆齐瑞骑着马过来,挑衅道“不介意多一个人参赛吧?盛方宸,我们应该很久没有赛马了!记得以前,你的马术,还是我教的。怎么样?敢不敢来比一场?” “方宸........”沈穆瑶担心他会使诈,拽着他的手,不让他应允。 “呵呵呵,现在怎么优柔寡断的?你以前可从不犹豫。”陆齐瑞不屑一顾的说。 “好。”他踩着马镫骑了上去。 “咱们加点难度——一个人驼一个,绕马场一圈,谁先抵达原点,谁就算赢。如果沈小姐害怕,你也可以选个男人与你同行。”陆齐瑞张狂的笑出了声。 他转身叫来了周烨文,打算与带他参加赛马,沈穆瑶却拽住缰绳,一鼓作气的说“拉我上马。” “瑶瑶,这次危险,不要胡闹。”他忧心忡忡的望着身下的女人。 “我不怕,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别想丢下我,我绝不会拖你的后腿。”沈穆瑶的眼神坚决,不容置疑。 他伸出手,将她拽了上去,在耳边叮嘱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会儿的情况谁都无法预料。” “我相信你。”她拽紧了缰绳,进入了战斗状态。 两匹马,四个人站在了原点,大家屏息凝神的望着他们,就连他的手下,曾经也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有许梦颖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瞪着她“你死定了,沈穆瑶。” 第159章 马场风云3 一声令下,两匹马踏着泥土行驶在林间,起初二人的马几乎是并肩前行,都没有用尽全力。一处急转弯,让他们的身体突然倾斜,许梦颖惊慌失措的拽着缰绳,而他毫不顾忌身边女人的感受,开始发力。 盛方宸为了照顾沈穆瑶的身体,开始调整速度,却听她大声嚷道“不用担心,我没事,就按你的速度驾马。” “我要以你的安全为主。”尽管,他不甘心被甩在身后,但不能拿沈穆瑶的安危做赌注。 她知道他的好胜心理,于是用腿用力蹬着两侧,大喊一声‘驾’,马儿便飞也似地冲向前方——“可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拿出你真正的实力吧。” 他拽紧缰绳,突然开始发力,不出一会儿,便已经看到了前面的身影,而许梦颖已经被马颠的七荤八素,摇摆不定。沈穆瑶却熟练的适应着他的节奏,身姿不像是个外行。 陆齐瑞掏出几根银针,冲她投掷过去,盛方宸大叫一声“后仰,穆瑶。” 沈穆瑶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倾,他知道不能再多做停留,又加快了步伐,对着她嚷嚷着“抓紧缰绳,瑶瑶,快到了,我得提速。” “嗯”她的身体猛然前倾,险些被甩了出去。 疾驰而过的风扭曲了她的五官,脖子里灌进了冷风,引得自己一阵寒颤。盛方宸察觉到她的身体抖动,关心道“还好吗?要不我慢一些。” “我知道你不想输。”她大声嚷道。 “输赢没有你重要。”说着,他正准备放慢步伐,沈穆瑶却扭头说“不,我们要赢,再快点,就抵达终点了。”她重新调整好呼吸,拿出了必胜的决心。 眼看,不远处已经有一行人在等着他们,陆齐瑞后来居上,不过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临近终点之时,许梦颖承受不住身体的晃动,一失手,颠了下去,摔进了草丛里。沈穆瑶向后望了一眼,有些担心,只听‘吁’的一声,马儿急刹在众人面前。 盛方宸与沈穆瑶相继从马背上下来,她局促不安的望着草丛里走出来一个一瘸一拐的女人,陆齐瑞只好下马,牵着马,把她抱了回来。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沈小姐和方宸配合的天衣无缝。改天,真想跟沈小姐也赛一次马。”周烨文赞许道。 “敢!谁敢和她赛马,我收拾谁!”他拥着沈穆瑶,冲众人发狠话。 “哎哟哟,烨文兄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经过今天这一遭,谁敢欺负这位沈小姐,我们还想多活几年。”众人打趣道。 陆齐瑞垂头丧气的向他们走来,冷漠的说了句“看不出来,她还会赛马!今日,你是赢了,改天,我们俩好好比一场,我不见得会输给你。” 他从沈穆瑶的身边走过时,特意盯着她多看了几眼,心里有一种大胆的想法。孙慧莹望着俩人赛马的场景惊诧不已,这是她见过,除盛方宸以外,第二个让她倾心的男人。矫健的身姿和体贴的举止,让她挪不开眼,虽说,他的身手不如盛方宸,可他的气势,一点不比他差。 在见识到他的风姿之后,谭海宗便打消了与他赛马的念头——“我看你就别参加了,我们几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当个裁判算了,让我们也有个赢的机会。” “也好,卓威、卓力不要丢我的面子。”等他们准备就绪之后,由他发出指令,让手下与他们赛马。 盛方宸脱下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又用手替她揉搓着肩膀“冷了吧,让你多穿点,就是不听话。” 孙慧莹嫉妒的盯着二人彼此依偎的画面,又看向远处休息的陆齐瑞,心里郁郁寡欢。半晌之后,他们陆续骑到原点,第一个出现居然是周烨文,第二个是卓力,接着便是卓威和谭海宗并列第三到达。 他们把马归还给马场主人之后,纷纷来到了野餐的地方。大家互相恭维着,谭海宗率先发话“盛先生身边的能人异士还真是不少,培养的手下,也都是精英。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能拿个第一!” “哈哈哈哈哈”大家异口同声的笑了起来。 “不过陆齐瑞的骑术也是数一数二的,不愧是盛鸿声的人,各个都能拿的出手。”昌隆钦佩的说。 他义正言辞的纠正道“以前是,现在他跟盛家没有任何关系。” “对对,想起来了,他另攀了高枝儿!”谭海宗顺势回应道。 孙慧莹把此话听进了心里,原来那个男人曾经也是盛鸿声身边的人。她又扭过头朝陆齐瑞的方向多瞧了几眼。如果此路不通,那就得另寻他路。 她的眼神引起了陆齐瑞的注意,他似乎传递出一种信号,俩人对视了片刻,她便借着方便的由头,来到了河边,她期待着那个男人的靠近。 却始终没有人来,而他们也沉浸在聊天里,没有发觉她离开的时间过久。她蹲在河边,看着水里的倒影,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材,并不比那两个女人差,只是出身卑微,没投个好胎罢了。 捡起一块石头朝水里投了下去,打散了自己的倒影,湖面泛起波纹,荡漾着水花。一个男人不知不觉的捡起一块扁扁的石头投掷远处,石头像是长脚似的跳跃在水里,溅出几圈波纹。 她抬眼一看,竟没想到陆齐瑞果然来了。他径自走过去,停在她的面前“盛方宸真是艳福不浅,你们是不是都喜欢他那种男人?” “没,没有。我表姐在盛先生家里做工,我是被他们从戏院买回的。”孙慧莹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的说着。 “刚才,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望着我?”陆齐瑞斜睨着眼盯着她发问。 “您骑马的气势,一点也不比盛先生差!”她痴痴的望着陆齐瑞说。 “你真这么觉得?”陆齐瑞拽着她的手追问。 孙慧莹没有回应他的提问,只是愣愣的盯着他发呆,口不择言的说了句“她们的命真好,哪像我,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为奴为娼的命!” 陆齐瑞刚才的那些狡诈想法或许可以从她的身上下手,他从未真心喜欢过任何女人,不过是利用她们达到自己目的的一种手段。听着她的想法,又回想起刚才的那种眼神,试探的用手碰触了一下她的脸庞,缓缓地说“确实生得一副好模子。” 她红着脸望着他,以为他看上了自己,便慢慢的把脸凑了过去,任由他的抚摸,陆齐瑞面对她的投怀送抱,也没有拒绝,刚好可以用她来施展自己的计划。 “你也可以有其他的选择。如果想好,来金门饭店的304,直接找大堂经理。”他收回了手,转身离去。 孙慧莹意犹未尽的望着离开的身影,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她从未被一个陌生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虽说自己对他确有好感,不过,她心里还是不肯放下盛方宸这个男人。 第160章 她成了焦点 结束赛马之后,众人开车来到一处村寨,还没有把车开进去,门口就围了一群人。男男女女聚集在院子里,收拾着身上的行装,还有一些是从维纳斯舞厅过来凑热闹的姑娘也换上了民族服装。 看见他们的车子驶来,纷纷凑了上去,找寻各自的喜好,互相打趣。没想到,向娜正游刃有余的招呼着那些男人!她不顾盛方宸身边的女人,高傲的走上前,说着“盛先生,你们总算来了。瞧瞧,她们的装扮怎么样?按周先生的要求布置好了。” 他没有给她机会接近自己,后退了几步“做的不错,让你准备的衣服在哪里?” “在房间里。”向娜一脸不悦的盯着他身旁的女人。 “嗯。”他与沈穆瑶十指相扣的走进了农庄。耐心为她介绍道“这农户是我的朋友,后面有片橘园,还有几颗石榴树,一会儿带你去看看。” 农户朱汉林看到他们一行人走了进来,忙不迭跑去恭迎,只是他从未见过盛方宸身边的那个女人,不知又是从哪儿找来的一个姑娘。看她的打扮与从前那些女人不同,举手投足尽显贵气,不像是个随便的女子。 “盛先生,你们来了!这位是?”朱汉林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你的面子也太大了吧,怎么每个人都来问一次。”沈穆瑶无言以对的望着他。 他宠溺的捏了捏她的下巴,回应道“等我们成婚,大家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沈穆瑶白了他一眼,娇羞的把头低下,嘟哝着“谁要跟你成婚。” 大家面面相觑,领会了其中的含义,连农户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瞩目。众人只当她是盛方宸的相好,可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敢再轻视面前的女人。就连维纳斯的那些女人,都瞠目结舌的把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她们不知道她的来历,更不了解二人的往事,只知道她的凭空出现,让她们再也得不到盛方宸的关注。沈穆瑶侧身望着身边的那些女人,从她们的眼神里,感觉自己像是被凌迟一般。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他的手,盛方宸望着周围的女人,清了清嗓子“她叫沈穆瑶,我此生的最爱。你们可不要欺负她,她性情温顺好说话,不意味着我是吃素的。都听明白了吗?” 沈穆瑶贴近耳边低语“会不会太张扬了?” “你不了解那些女人。若不把话说狠些,以为你好欺负。我就是要让她们知道你的地位。”他义正言辞的说。 “盛先生的话,我们会牢记于心的!”大家异口同声的回应道。 在交代完她的身份之后,便和其他几人进行一番寒暄,带着她离开了前院,俩人直接去到果园。他三两下便扯下了几个橘子递给她,沈穆瑶剥开了一个,尝了一瓣,没有做出任何表情,然后剥下一瓣,递到他的嘴边“尝尝,可甜啦。” 盛方宸吃了一口,酸到脸部扭曲,可还是咽了下去“好啊,你这小坏蛋。” “谁让你总是欺负我!”她吐着舌头,围着果园到处跑。 他轻笑一声,一个空翻,落在她的面前,用手扣住她的身体“你以为能跑得过我?” “嘿嘿嘿,我错了嘛,你先松手。”她故意把身体往后倾,却被他用手摁住了头。 “喂我!”他含情脉脉的望着沈穆瑶。 “很酸的,算了吧!”她别过脸去推诿着。 “只要是你给的,毒药我也吃,快喂我!”他一脸坏笑的盯着她。 沈穆瑶剥下一瓣递了过去,却被他打断“我不是教过你,该怎么喂吗?” “你不要得寸进尺,盛方宸。”她涨红了脸推搡着。 “那我们就耗着,等会儿让他们看看。”他压低着声音凑近轻语。 她气急败坏的瞪大双眼,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只好顺应了他的要求,轻咬着一瓣橘子递到他的嘴边。他邪魅一笑的将她的身体搂紧,直接把橘子吞了下去,俩人拥吻在一起。不论她如何推搡,都没有松手。他慢慢的用手托住她的头,索吻一次比一次热烈。 许梦颖无意闯了进来,见到二人拥吻的场景,更是对她恨之入骨。当初,她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男人,沈穆瑶却不费吹灰之力就站在了他的身边。现在更是大张旗鼓的在众人面前展露出彼此的爱意。 前些天,北平发来电报,把盛方宸大闹许家的事情说给她听,许泽毅听闻大哥受伤,又得知姚嘉丽腹中胎儿不保,便匆匆赶了回去。原本她也打算与二哥同行,却被许继光制止。上海的生意,必须有一个自家人看管。她整日郁郁寡欢,而沈穆瑶却当作无事发生一样,与他厮混在一起。若不是陆齐瑞听闻有一场民族盛宴,还碰不到那俩人。 她故意大声嚷道“哟,这不是沈大小姐吗?对付男人还真有一套呢!” 盛方宸的兴致被她打断,冲过去掐住了她的喉咙“我看你是找死。” 许梦颖鄙夷的露出了微笑“杀啊,反正你的手上那么多人命,也不在乎多我这一条。” 她小跑过去制止“方宸,你冷静点!我们走吧。” “瑶瑶,她不会领你的情。”他目光凶狠,手下的力道越来越重,眼看她的脸颊充血,开始呼吸不畅。 躲在一旁观察的陆齐瑞,这才出手拉开了二人“梦梦说话一向如此,还请沈小姐,不要怪罪。”他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她。 沈穆瑶未做回应,拉着他的手离开了果园,回到房间里。看见床上准备好的民族服装,缓解了刚才的愤怒情绪。他兴致勃勃的把衣服递到她的手里,交代着“为你准备的一套,赶紧试试。”说完,便合上房门,守在了门口。 她小心翼翼的脱下自己的衣服,却一直未能正确的穿好那套服饰,只好叫来了一位苗族的姑娘为她整理一番。又戴上了用银子做的头饰,再为她修饰了一下妆容,才将门打开。 她别别扭扭的从屋里出来,只听苗族姑娘望着她夸了一句“这位小姐真像我们苗族的阿妹。” 盛方宸转身缓缓抬起头望了过去,她戴着一顶苗族的银帽,上面的步摇随风律动,发出清脆的声音。下身则是五彩斑斓的图腾绣在裙摆上,胸前还挂着一串长命锁。 苗族姑娘说着“还有银压领没有戴呢!小姐嫌东西过于繁琐。” 他眼睛直直的盯着沈穆瑶,不由自主的说了句“随她吧,你先下去。” “方宸,你下次能不能让我自己挑,这套衣服的首饰也太多了。这前前后后叮铃哐啷的,走起路来多不方便。”她没有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逐渐炽热。 他步伐沉稳的向她走去,轻声说“你不管穿什么,都那么好看。等我一会儿!”说着,便进屋把自己的那套也换上。与她的服饰刚好成了一对。 “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对苗族恋人?”他穿着一身苗服站在她的面前。 “看上去像是那么回事儿!”她转身偷笑的走出了屋子,来到前院,她刚踏出房间,准备朝周烨文那边走去,他却突然冲上前,从她的背后抱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扣住她的腰,在前院转了两圈。 她吓得花容失色,叫嚷道“你把我放下来,盛方宸。”在众人的呼声里,他慢慢稳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 他的朋友交头接耳的打量着二人,再冷酷的男人,在心上人的面前,也会变回一个大男孩儿,对她的爱意,一点也不藏着掖着,他似乎在告诉全世界,他认定了这个女人,并无所畏惧的深爱着她。 “想不到啊,想不到,平日里那个玩世不恭,被女人包围的盛方宸,也会被人收服。诶,烨文,那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看她好像跟许家小姐很熟的样子?”昌隆凑近问道。 “这问题,如果方宸不肯说,你们也不必再问。”周烨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索性不再追问。 第161章 篝火晚会(上) 临近黄昏,一缕斜阳折射在屋顶上,看着他与大家的寒暄,无所适从的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前院,偷偷爬上了屋顶,用手捧着夕阳的余晖,呼吸着难得的自由气息。 却不知身后正站着一个男人,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沈穆瑶,疑惑问道“能拿下盛方宸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看上去弱不禁风,没想到深藏不露!” 沈穆瑶后退了几步,惶恐不安的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这么多人,我能干什么?你不用慌张,我只是对你很好奇!一边让许宥祖魂牵梦萦,一边又和盛方宸卿卿我我,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他们对你死心塌地呢?”陆齐瑞的肩膀靠着墙上发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说着,便冲了过去,想要离开此处。 陆齐瑞用手挡住了她的去路,顺势搂住她的腰,却被她狠狠推开“你别碰我,滚开。” “腰还挺细的,跟那些女人确实与众不同!”他慢慢的向她逼近,正准备伸手去抚摸她的脸蛋,却被一片银叶划破了手背,他借着墙沿,翻上屋顶,把她带回了身边。 “没事吧?”他低声问道。 她摇了摇头,站在他的身后,陆齐瑞看着他手上仍拽着两片银叶,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脖子,于是悻悻的离开了此处。“不要再离开我的视线,你有没有不舒服?他有没有碰到你?” “他........”沈穆瑶想到刚才被他搂过腰,有些犹豫不决。 “不要瞒我,他刚才有没有碰你?”他眼神坚定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小心被他搂了一下腰!”她拽着他的袖子轻声说道。 说罢,他便牵着她下楼,把沈穆瑶交给了卓力,叮嘱他们暂时照顾着她,自己则只身找到了陆齐瑞,挡住了他的去路。许梦颖率先发话“你有完没完,拦着我们干什么?” 盛方宸将她推到一旁,眼神阴冷的与他对视,随即便开始交手,沈穆瑶拽着卓力赶了过来,顺势将许梦颖从地上扶了起来,拽到一旁,却被她一手推开“又是你吧?沈穆瑶,我说你真是红颜祸水!” “别打了,方宸。”她手足无措的嚷嚷着。 陆齐瑞接连使出银针,被他一一躲过,接着他双腿踩在树干上,凌空一跃从他后背踹了出去,趁势又拽紧了他的衣服,一个后空翻,把人给甩到树干上,陆齐瑞用双腿夹住树干,倒立着出拳,盛方宸从身上扯下两片银叶正要划过他的脖子。 他从裤腿拿出尖刀反手将他胸口刺去,沈穆瑶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大叫一声“不要。”她想要冲过去的时候,却被卓力拽住“要相信先生的实力。” 盛方宸摁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掰,尖刀从手里滑落,直直插入土里,接着,只听‘咔吧’一声,他的双手即刻弯曲,身体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是给你的教训,倘若下次再敢碰她,就不只是拧断你的手。” 她惊魂未定的冲上去抱住他“刚才吓死我了,盛方宸,你能不能收着些脾气。” “不能!我不允许别人动你。”他义正言辞的回应道。 沈穆瑶梨花带雨的望着他“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 “正因为我考虑到你,所以才把你交给了卓力。”他用手替她擦去了眼泪,又轻声安抚了几句“傻丫头,要相信我。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妆都要哭花了!” 她的眼神停留在那双手上,望着上面被擦伤的痕迹,不顾旁人的目光,拽着他的胳膊回到了院子里,从车上拿来了药箱,打来一盆水,先替他擦去了表面的浮尘,又用棉签沾了一些碘伏,轻轻的在伤口周围涂抹几下,再用纱布简单的包扎好。 “把自己的身体都不当回事儿。什么为我考虑,我看你就是想置他于死地。我又没怎么样,跟他那种人计较什么,不知道别人会有多担心,就知道逞威风........”她一边帮他清理伤口,一边自言自语的埋怨。 听着她一通牢骚,脸上却笑逐颜开,在她包扎完后,便握住了她的手“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自从有你之后,我已经收敛不少。但你要知道,我的身份不仅仅是盛方宸这个人,更是盛家的颜面。有些时候,我必须要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对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陆齐瑞,只有比他更狠,才能震慑住他。你放心,我们较量过无数次,他不是我的对手。倒是你,以后记得离他远点,他惯用药理,莫让他寻到机会。” “知道了!”她心疼的望着那双手。 盛方宸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真的没事,这点伤没两日就好。” 门外传来卓威的声音——“盛先生,篝火晚会要开始了,咱们得出发了,就在前面的树林里。” “好。”他应了一声,牵着沈穆瑶的手,与他们同行。 她却反手挽着他的胳膊,解释道“你的手有伤,还是挽着吧。” “不疼。”他轻声说道。 “你不疼,我还疼呢!听我的,就挽着走。”她气势汹汹的瞪着他,已然没有了白天的拘束。 二人再也没有顾忌旁人的目光,在卓威的带领下,向着林中走去。他的朋友纷纷在后面议论着那如胶似漆的俩人。 “烨文兄,你平时经常待在他身边的时间多,有没有见过他对别人这样?”大家探听着他的私事。 “不瞒你说,还真没有!”周烨文一本正经的说。 “就算是向娜,也没有过这种殊荣吧?”昌隆揶揄一番。 “沈小姐跟她们本来就不一样,那些人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方宸可是从小就倾心于沈小姐。我奉劝一句,你们以后说话得小心点,别动不动就把那些女人和她比,压根没有可比性嘛!”周烨文再次强调道。 “也是,这次应该是动了真情,咱们不能给盛方宸掉链子。”谭海宗与大家达成了默契,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把她与别人相提并论,而是用一种祝福的心态期待着二人修成正果。 第162章 篝火晚会(下) 众人抵达一块平原,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篝火,大家全部换上了民族服装,携手围成了一圈。有几个民族小伙和姑娘领头吆喝着山歌,沈穆瑶欣喜若狂的望着面前的盛大场面,身体情不自禁的摆动起来。 火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五官显露出一种独特的味道——“走,我们过去。”盛方宸握着她的手想要融入这个氛围之中。他的朋友已经率先冲进了人群里,与大家打成一片,一起唱着山歌,跳着舞。 “我不会跳这种舞!”她的身体适应着大家的节奏。 “我会,跟着我。”他牵着她的手,跑到圆圈里,跟着大家扭动着身体。 接着,便散开了一些人,各自寻着舞伴,围在篝火旁,其乐融融的跟着那些民族姑娘学着舞蹈,一个苗族小伙看见笑靥如花的沈穆瑶穿着苗服,便踏着步伐来到了她的身边“阿妹,我来教你,这个动作不对.......”说着,便把她牵到一旁。 秉持着待人和善的心理,她并没有打断那人的兴致,跟着他的指示晃动着腰肢,俩人笑逐颜开的交流着,盛方宸此时已经黑着脸冲她走来。一把搂住她的腰身“这是我的未婚妻。” 苗族小伙笑盈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这片区域。在他离开之后,盛方宸突然发力,用手提起她的腰身,向自己逼近“聊的挺开心的啊?” “别人教我跳民族舞呢?你吃醋啦?”沈穆瑶忍俊不禁的歪着脑袋望着他。 “我可以教你啊。”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 “这么多人呢!你干嘛。”她扯开他的手。 “不准和别的男人这么亲密,我会生气。”他一本正经的说。 “你真的吃醋啦?哈哈哈哈哈,终于让你也吃了回醋。”她得意的从他怀里溜走。 盛方宸突然意识到中了她的计,发问道“你故意用别人气我?” “你之前让我吃了那么多次醋,也该让我还击几次吧,让你也尝尝这酸味儿!”她一边后退小跑,一边嘲笑着。一不小心踩到枯树干,向后跌倒,他伸出手将她拽到怀里,眼眸幽深的望着她“看吧,命中注定,你逃不出我的手心,连上天都不让你逃脱。” 俩人不知不觉的跑进了树林里,避开了人群,他用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低语到:“原来,你之前都是这种感觉。”他情意绵绵的盯着她。 “什么?”沈穆瑶望着四周一片漆黑,时不时传出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她拽紧了他的衣服“我们回去吧!” “有我,别怕。”他缓缓凑近,沈穆瑶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尽管什么也看不清,可他身上却散发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和一种令人踏实的气息。 突然,一种冰冷温润的触感覆在了自己的嘴上,他凑到耳边呢喃“害怕就抱紧我。” 他的声音像是有一种魔力,总能让自己失去分寸,她用手慢慢的划向他的腰身,用力环住了他的腰,迎合着他的亲吻,头上的银坠随着她的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向娜正站在树林旁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这样的深情,是她从未体会过的。从前那些露水情缘,在天亮之后便化作虚无,她知道,他的每一次靠近,不过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即便如此,她也愿意死心塌地的为他奉承着那些男人,但如今,沈穆瑶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种平衡,她们再也得不到一丝属于他的温存。 盛方宸听到草丛里的动静,睁开眼望了过去,她的相貌在火光下时隐时现,不过他并没有停下,而是用手摁住了她的头,让她的身体更贴合自己。 他似乎在用眼神诉说着,让她对此死心,而她也确实领悟到他的弦外之音,闷闷不乐的离开了这里。沈穆瑶的嘴被亲的红肿起来,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周烨文不动声色的走到他的身边,拽着了他“诶,我说,你能不能分点场合?你瞧瞧,把人亲成什么样了?让她一个姑娘怎么好意思?” “倒是没想这么多!是该注意些。”他佯装镇定的回到沈穆瑶的身边。 大家碍于他的身份,也不敢挑明此事,唯有周烨文敢直言进谏。众人收回目光,又开始跳起了舞蹈。沈穆瑶依偎在他的怀里,疑惑的问道“很晚了吧?一会儿怎么回去?” “那就不回去了。”他偷笑道。 “不回去?睡车里吗?那会冻死人的!”沈穆瑶一本正经的嚷嚷着。 “你这小脑袋,成天都想些什么?老朱特意给我们收拾的房间,今晚我们就住农舍,明早再走。”他轻轻的捏了下她的耳朵。 “在别人家里不好吧?我们还没有.......”她犹豫不决的说。 “我住在你的隔壁。”他的回答打消了她的顾虑。 深夜时分,大家各自回家,只留下白日赛马的几人与他同住一家农舍。在许梦颖的坚持下,原本想要凑个热闹的陆齐瑞,不得不连夜开车回到了城里。 沈穆瑶洗漱之后,百无聊赖的躺在了床上,盛方宸与周烨文同睡一间房,明明只间隔一面墙,却像是相隔万里。等众人熟睡之时,这俩人都未曾入眠。 她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一会儿坐起,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在房间里来回盘桓。又经不住寒意,只得回到床上,被子里仍旧冰凉。她自言自语的默念着他的名字。小声嘟哝“你应该已经睡了吧?怎么办,盛方宸,我一个人在这儿害怕。” 不一会儿,一声猫叫惊动了她,沈穆瑶穿着鞋子走到门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探出脑袋,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还没叫出声,便被他捂住了嘴巴。 此刻的心情无以言表,他竟然会偷摸的跑过来,小声说“别叫,大家都睡了。” 她喜出望外的抱住了他“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周烨文觉得我再翻几次,就轮到他失眠了,把我给赶了出来。”他伸手将她抱回了床上,脱下鞋子和衣服,也躺了上去。 “嘻嘻,如果我不开门,那你岂不是得在外面待一宿。”她小声嘲笑。 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没有与她取乐,一声不吭的将她搂在怀里,没过多久,二人便睡了过去。她被后院的鸡鸣声吵醒,翻身却没有发现盛方宸的身影。 收拾完自己的行装,便离开了房间,前院只看到周烨文和他的朋友,也没见盛方宸的身影,她把周烨文拽到后院“昨晚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把他赶走,我估计得坐到大天亮。”沈穆瑶偷笑道。 “我赶走?什么跟什么?明明是他死乞白赖的要去你的房间,好说歹说都留不住。”周烨文白了一眼解释道。 “他说是你把他赶出房间的呀!”她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俩人聊天的间隙,盛方宸从门外走来打断了对话“聊什么呢?瑶瑶,刚才给你烙饼去了。快过去尝尝。” 周烨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溜走,仅剩沈穆瑶一脸笑意的盯着他,她用手指着盛方宸,步步紧逼“明明是你吵着来我这边,还说是烨文把你赶出来。盛方宸,你好算计啊!” “真是个大嘴巴。不行,不能让他吃早饭。”他气急败坏的想要冲过去给他一个下马威。 沈穆瑶却把他拉了回来,轻声解释“如果你昨晚不来,我倒是真的会失眠。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呢?” 俩人相视一笑,又和好如初,他从厨房端来烙饼,特意放在了她的面前。周烨文正要伸筷子夹一口,他用眼神瞪着对方“你敢吃一个试试!”他诡笑的盯着他。 “不,不了。我哪有这个口福,沈小姐,还是你请用。”大家被他惹得哄堂大笑。 “我说二位,赶紧成婚吧,哎呦,这一天天的恩爱不断,有没有把我们这些单身人士放在眼里。”谭海宗起哄的说。 “好啊,只要穆瑶愿意!”盛方宸侧身盯着她回应道。 沈穆瑶转移话题说着“吃吃吃,别愣着啊,我是真饿了。”众人见此,便没有再继续议论此事,孙慧莹与农户的女儿睡在一个房间,那震天的呼噜声吵的她一夜未眠。连早饭都是假模假样的跟着摆弄了几下,并未将旁人放在心上。 第163章 家门不幸(上) 姚嘉丽被他射中腹部,里面的胎儿未能保住,许宥祖在与他交手的时候,也不幸被他打到骨折,许家上下都在诅咒着那个丧门星,远在护国寺的钱玉英,听闻此事,连夜赶回来,见到自己儿子的手臂上正固定着石膏。从门外骂到里屋——“天杀的丧门星,怎么出了这么个祸害!” 当时,姚嘉丽正在医院抢救,因为是中的枪伤,而且还涉及妇产,必须要在医院做手术抢救,好在许继光认识了不少西洋大夫,千叮咛万嘱咐,才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只是,以后再想有身孕,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钱玉英带着补品去医院探望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面如白纸,见到婆婆,心里委屈的嚎啕大哭,自责道“娘,是我没用,没守好这孩子!宥祖呢?宥祖为什么没有来?” “都是那丧门星害的,宥祖手部骨折,在家里养着,不宜奔波。”钱玉英让仆人熬了一些参汤,喂给她喝。 她听闻自己的丈夫受伤,不顾身上的疼痛,坚持撑起身子问“宥祖他现在怎么样?娘,我想回家。” “伤筋动骨一百天,且养着!嘉丽啊,现在你先把自己的身体顾好吧,说到底这孩子是无辜的。我从前看那盛方宸还是个人,现在真是禽兽不如。原本他应该是我们许家的女婿,现在被那沈穆瑶夺走,弄了一摊子破事。那俩人真是心狠手辣,一点余地不留。”钱玉英怒火中烧的指责道。 “是我不该去柴房看姐姐,不然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姚嘉丽啼啼哭哭的说着。 “干你什么事?那婊子不配做你的姐姐。等回去,我就让宥祖把她休了,哪怕我们许家脸面不要,也要把她那些荒唐事儿全抖搂出来。”钱玉英愤愤不平的说。 许继光一脸沉重的把妻子叫了出去,在门外小声商量——“什么?”钱玉英大惊失色的瞪着他。 “你小点声,嘉丽还在里面躺着!刚才我去问过好几个大夫,都是一样的回答,她那身子以后恐怕很难怀孕。”许继光心情沉重的说。 “哎唷,老天爷呐,你真是不长眼呐,苦了她,真是害惨了我们许家。”钱玉英痛心疾首的扶墙,在嚎哭里昏厥过去。 许继光派人将妻子送回去,又去病房里说了一些安抚的话,留下几个仆人,也离开了医院。只有秀芸还在勤勤恳恳的守在床边,为她的小姐抱不平“少夫人,您瞧瞧,没一个人留下来照顾您。当初,您选择嫁给许大少爷,真的没有后悔吗?” “不后悔,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够了。”姚嘉丽整整在医院躺了快一个月,才回到许家,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除了做手术之后的几日,许家的人过来探望,在之后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仆人服侍左右。就连许泽毅从上海赶回北平,也只是稍作停留,并未多待。 等到她腹部的伤口逐渐愈合,便派人把她从医院接了回来,她到家之后,第一时间便是去看望许宥祖,他现在的石膏虽然已经拆掉,不过手腕还是不太灵活,为了让他修养身体,许继光特意把生意上的应酬推了不少,导致许多旧友心生埋怨。 在房间并未见到他的身影,听何婶说他去了书房,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透过窗户,看他心事重重的坐在书桌前发愣,小心翼翼的走进去,他正若有所思的盯着桌上的一幅画。 她笑盈盈的来到许宥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她心中悲痛欲绝,即便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他的心里仍旧想着那个女人。对她的憎恨和厌恶已达极致,她愤怒的拽走那幅画,想要撕扯的时候,被他一把推开,可惜那幅画已经被撕成了两半,仓皇落地。 许宥祖手忙脚乱的把它们拾起,放回桌上拼凑,姚嘉丽却打断了他“宥祖,你醒醒吧,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你,以后更不会有你。盛方宸已经把她带走了,她不会再回来。” 他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斜睨着眼盯着她回应道“我一天没有休她,她就仍然是我的妻子。” “沈穆瑶把我们害成这样,孩子都没了,你还想着她。有没有替我考虑?我从来没有跟她争风吃醋,也是真心把她当姐姐一样对待,这些天,你从未去医院看我一眼。我说什么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来见你,你却想着别人........”她痛不欲生的嚷嚷着。 他把画重新卷了起来,放进了木龛里,转身说道“没有争风吃醋?真心对她?难道她身上的那些伤不是你干的?你派人毁她清白,又给她吃那些污秽之物,不是你干的?你在我娘耳边煽风点火,把她的事情散布出去,让她被我娘浸猪笼,这些都不是你干的?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姚嘉丽害怕的往后躲了躲,摇摇头,回应道“不是我,宥祖,我没有做过这些,你相信我。” “不要把我当傻子一样。没错,我是恨她,可我更爱她,除了我,别人没有权利去处置她。这孩子,怎么没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叫什么?作茧自缚,倘若你真心待她,这孩子也不至于惨遭毒手。”许宥祖往日的温情此刻已化作悲愤。 许继光派人来传唤,让他去书房,临走时,他拽着她的手,命令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休想再从我的身上得到一点怜悯。既然你选择做许少夫人,那就如你所愿,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你要再敢动那幅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原来,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他看在眼里。她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又痛失爱子,会给予她一些关心。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恩断义绝。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木龛,耻笑自己“我才是那个傻子。沈穆瑶,我和你不共戴天。” 许宥祖来到书房之后,父亲在房间里踌躇不定,痛定思痛之下,把当年沈易之死的真相告诉了他,可他却并没有露出惊愕的表情,反问道“还有别人知晓此事吗?” “除了雄爷,还有他身边的那几个随从,就是我和陆齐瑞知道其中隐情。当年,若不是陆齐瑞一意孤行,我们也不至于让他捡了便宜,现在同坐一条船。有些事,还是得让你知情。”许继光缓缓的把当年的经过说了出来。 “冯磊也是你们解决的?”许宥祖困惑的问道。 “我也是后来知情!冯磊盯着此事不放,一心想要追究真相,陆齐瑞便找人把他处置了。当时,他好像和盛方宸达到了某种默契,二人都在调查此事,只是盛方宸突然从中脱身,放弃了追究。我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当年沈家救的那个男孩儿,现在又是盛鸿声的人。”许继光语重心长的述说着。 “不管是谁,都不能带走沈穆瑶。”许宥祖愤怒的拍了拍桌子。 许继光愁眉不展的望着儿子,说道“宥祖,算了吧,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不值当。你们交手的那晚,我集结了一群亡命之徒,花了很大的价钱,想要取他性命,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身手如此了得。硬是带着那几个虾兵蟹将把那群人全杀了。事后,看着我的眼神,到现在都忘不了。就是雄爷的手下,都拿他没辙。你想想那陆齐瑞,我当初派那么多人给他下马威,他都险些取了我的命,更别说那盛方宸,盛鸿声的人,还真不是想动就能动的。” 他重重的拍了拍许宥祖的肩膀,叮嘱道“别再犯傻了,儿子,咱们许家以后全指望在你的身上!泽毅是个不顶事的,梦颖又一心扑在那男人的身上,不要让我失望。现在的紧要关头,是该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别被儿女情长绊住。前些天,大夫和我说过嘉丽的身体情况,你若是看上哪家姑娘,我替你下聘,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我都不再反对,除了沈穆瑶。” 许宥祖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己的父亲,心不在焉的应了句“爹,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着,便直接离开了许家。一路上都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亲手把她夺回来。 第164章 家门不幸 (下) 许泽毅赶紧把补品递给了身边的随从,跑过去搀扶着大哥“刚恢复不久,这是又要去哪儿?” 他扶着许宥祖准备往房间走去,不料,他蹦了一句“回来有些日子,这段时间多亏还有你顾着家里。走,我请你喝酒去。”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大哥,问道“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发烧?这不像是你说的话啊。” “就当是犒劳你的。”许宥祖轻轻推开他的手,径自向门外走去。 他小跑上去,轻声说“爹娘知道,非打死我不可。大哥,咱们回吧。” “别推辞了,我在家里待的烦闷,想出去透透气。”他朝着青花会走去。 许泽毅勉为其难的跟了上去,二人抵达舞厅,往日的拘束和谦卑不知不觉的消失,进门以后,轻车熟路的点了一瓶威士忌,让服务生为他们倒了两杯酒,又给了一枚银元,将他打发下去。 “大哥,你变了好多。你以前从不屑于来这种地方。”许泽毅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 “有些话,不方便在家里说。”他正准备饮下一杯酒,被弟弟拦住。 “还是给你换杯果汁吧!”说着,便准备叫来服务生。 许宥祖推开他的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苦不堪言的说着“泽毅,我和沈穆瑶的关系,想必你现在已经清楚了吧?” “什么关系?爹娘哭喊着让我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跟我说明白,我只知道,是盛方宸害的。”许泽毅纳闷的望着大哥。 许宥祖把这一年来的苦楚,借着酒劲,倾吐出来,他听着大哥的描述,愤然起身——“真是想不到,她居然是那样一个女人。我说呢,那肚子一年都没动静,敢情........你们都没有同房。大哥,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对她太包容了。那人真是不知好歹,身家清白的不要,偏偏喜欢一个地痞流氓。不过,话又说回来,那盛方宸确实有一套,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被他拿下也是意料之中的。走了好,家里能清净不少。”许继光把杯中的酒囫囵吞下。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你回来的时候,上海那边有没有动静?”许宥祖木讷的用手指在杯口画圈。 “听说盛方宸叫了私人医生去治疗。应该没事吧。诶,不是,你关心她干什么?还嫌她把我们家害的不够惨啊?”许泽毅愤愤不平的说。 “泽毅,大哥求你一件事,可以吗?”许宥祖给自己续了一杯酒,又灌了下去。 “我们兄弟俩,不需要这么见外吧,你只管说。”他漫不经心的望着舞台上的表演。 “你回去之后,替我关注沈穆瑶的动静。顺便帮我收集一些关于盛方宸的资料和生意上的漏洞,我一定要扳倒他。”许宥祖紧紧的把杯子摔在桌上,玻璃不小心刺进了他的手心。 “大哥,你还真把我当特工啊,那可是盛方宸,跟他较劲,分分钟被玩死!你还是把那女人休了算了。咱们斗不过他的,再说,爹娘也不会同意,那女人再进我们的家门,你这又是何必?”许泽毅愤愤不平的说。 “你到时候把这事儿跟陆齐瑞说一声,他知道该怎么办。”他若无其事的拿出手帕替自己包扎伤口。 许泽毅歪着脑袋,侧身打量着他“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要好?陆齐瑞他会插手这种事吗?” “帮我把话带到就好。剩下的他会看着办。以后他和我们同坐一条船,我答应过他,上海那边的生意,他可以插手,这事不要和爹说,那边的几个掌柜,我已经打点好。”许宥祖一本正经的盯着他。 “可是爹特意交代过........不让他插手上海那边的工厂。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许泽毅追问道。 “许家以后迟早是我来做主。我的安排,自有我的用意。陆齐瑞是唯一跟他不相上下的人,他们彼此熟悉,用他去对付盛方宸,再合适不过。我们和他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落难,对他也没有好处,都是一荣俱荣的事。只是,他做的所有决策,必须让我知情。我得把事情控制在自己的范围里。”他郑重其事的吩咐道。 “这还是我认识的大哥吗?”他缩了缩脖子望着许宥祖。 “从前,我太懦弱,总想着上面有爹娘照顾,下面有兄弟朋友。可是到了关键时刻,还得看自己的实力,是该认真的看待这个对手!”他握紧拳头捶在了桌子上。 许泽毅轻笑一声回应道“得了吧,大哥,你就是放不下沈穆瑶罢了。” “你说的没错,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算她不爱我,含恨而终,我也要把她夺回来。”他青筋暴起的嚷嚷着。 “唉,也不知道她哪里好,要我是女人,我肯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对了,那姚嘉丽对你一往情深,又经历了此事,以后可别亏待了她。”许泽毅叮嘱道。 “那个女人?哼!她不是想做许少夫人吗?我已经满足了她,今后,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她有一丝怜悯。那孩子的事,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要不是她变着花样羞辱瑶瑶.........”许宥祖的心里首要的位置一直都是她,现在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哪怕是深爱他的女人,欺负了沈穆瑶,他也绝不留情。 “大哥,我看你真是疯了,那样爱你的女人,你不要,费尽心思去抢一个心里压根就没有你的女人。你是不是去国外读书读傻了?你看看你这手,你的身上那刀伤,哪一处不是因为沈穆瑶受伤的?”许泽毅唉声叹气的摆了摆头。 “我对她的爱,不会比那盛方宸少。你们以为只有他才会发疯吗?”他直接拿起酒瓶灌了几口。 “哎呀,得得得,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奉劝一句,别拿咱们的身家去赌。爹,为我们奔波操劳了一辈子,别让他寒心,你了解我的性子,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你得挑起这个重担。”说罢,便夺走他的酒。 许宥祖并未允诺此事,只是盯着酒杯发呆。自打二人进行了一番深入交流之后,许宥祖整日跟着父亲参加各种商务宴会,竭尽所能的去认识所有对许家有利的那些达官显贵。学着父亲的口吻与他们相识,也开始结识不同的女人,堂而皇之的将她们带回家中,拚弃了往日的君子作风,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风流之人。 第165章 爱屋及乌 在书房那次之后,许宥祖果真没再去过姚嘉丽的房间,在应酬之后,总会去舞厅或者戏院逗留到深夜才归家。哪怕是喝的烂醉如泥,也从不让仆人把他送到她的房间,宁愿自己孤身一人睡在偏房。 钱玉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要按这种趋势走下去,怕是进了棺材,也抱不到孙子。于是,便私下提点了几句,让她用老法子哄他入帐,他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愚笨,没有中计。 最后索性让大夫开了一些大补之药,又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进去,骗他喝下,深夜时分,他只觉浑身燥热难耐,可他仍旧不愿意进那间房。秀芸听到偏房的动静,只穿了一件单衣出去打量,刚走到院里,就被人拽到了房间里。 他把秀芸推到床上,不停的喘着粗气,轻蔑的笑道“她想让我就范,我就偏不如她的意。”说着,便扯开了她的里衣,只身压了上去,秀芸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无心插柳柳成荫,这辈子都没有想到会睡在许家大少爷的床上。她装模作样的摁住许宥祖的肩膀“大少爷,我不是少夫人,你冷静点!” “我知道,你要是她,我还不要!”他不带任何怜惜,对着她一番蹂躏。 而姚嘉丽此时还光着身子,等待着他的宠幸。始终没有等来那个男人,偏房却发出了令人难以启齿的声音。她穿好衣服,准备去叫秀芸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房间空无一人。她不敢走过去看那间房里的人,这是她打死都不敢想象的场景,一个丫鬟,居然都能爬上那张床,她和那个丫鬟又有什么不同,当初不也一样,用那肮脏的手段得到了他。 她跑回自己的房间,重重的合上房门,把身体埋进被子里,用手堵住了耳朵,原来睡在这间房里,偏房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她无法想象,当初沈穆瑶是怎样入睡的。只觉得这刺耳的声音,让自己辗转难眠,抽抽搭搭的熬到了天亮。 秀芸害羞的从他的床上爬起来,一如既往的伺候着他更衣洗漱,他却并没有正眼瞧过自己。而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妾室。他穿好衣服,走到房门前,推门而入“不管你再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回到这里。昨晚之事,你应该明白,这府里的女人,不止你一个。你若还整出别的花样,这许少夫人也做到了头。”他挥袖而去,只留下她一人闷着头哭泣。 等他离开后院,便叫来了两个丫鬟,替她换好衣服之后,把秀芸叫到了房中。她看着姚嘉丽满眼红肿,一脸怨气,便猛地跪在了地上,应声说道“对不起,少夫人,我不是故意坏您的事,昨日实在是无心之举。您责罚我吧,都是我的不好。” 姚嘉丽悲痛万分的看着身下的女人,她从八岁就进了姚家,服侍她已有十年之久,让她像对待沈穆瑶那样,去责罚秀芸实在下不去手。可想到昨晚的情况,还有许宥祖的那番言论,她心有不甘,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眼角噙着泪指责道“你明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进的许家,还做出如此之事。我原想着,再过几年,替你寻到一个好人家,呵呵,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芸儿,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人,在许家,我们俩一直相依为命,我步步为营。可你为什么,要在我的心上捅刀子?为什么,你告诉我,我哪里对你不好?” “少夫人,您别这样说,我知道,是我对不住您!可我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哪有力气推开大少爷。您如果真的不能原谅我,那就打死我吧!这样,您既能消气,我也不用这样愧疚。”秀芸假模假样的抹着眼泪。 李秀芸虽然一直陪伴在她的左右,可她见惯了那些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的场面。她谈不上对姚家有多忠心,秉持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才能游刃有余的混迹在那个大家族里。从前那些温顺,也不过是取悦姚嘉丽的一种手段,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又怎会错失良机。她知道,姚嘉丽的性子,顶多只是哭闹,并不敢动真格,才敢说出那番话。 事后,她不想再把李秀芸留在身边,把她差去了别处。秀芸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每逢深夜,她都会被拽到许宥祖的房里。可她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原以为许宥祖会把她纳为妾室,可他一直以来,只是把她作为了泄欲工具。 不仅如此,在她提出想法之后,他再也没有找过秀芸,又开始早出晚归,秀芸一气之下直接找钱玉英说理,在老夫人的房间里哭哭啼啼,可她早已洞悉此事,别说她的身份看不上,就说那勾栏作风,也入不了她的法眼。 最后,用银钱差人为她谋了一桩亲事。也算对她有个交代,她心有不甘的从许家出嫁,自此再无瓜葛。 某日深夜,他与朋友在青花会的舞台上,看见了一个笑靥如花的歌女,她跟沈穆瑶有着异曲同工的特点,她们二人的脸上都有两个精致的酒窝,而她的酒窝若隐若现,不像沈穆瑶那样惊艳。 在朋友的撮合下,她演唱之后,便坐到了他们的身边,她虽然长着一副俏皮的相貌,举手投足尽显轻浮,在舞台上,他甚至把她当做了沈穆瑶,而台下才分清,俩人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 她坐在许宥祖的身边,端起酒杯,轻呷一口“我初来乍到,今后,还指着各位爷捧场。” “可你的动作,不像个生手。”许宥祖醉眼迷离的望着她。 “您看的真细,不错,我原先是在别处,这世道,也只剩下这条路了。”她说话的那种语气,又让他有些迷失。 那股哀怨的眼神,与她沉思的时候如出一辙,当年,在上海的那幢洋房里,她坐在阳台上,也是这种情绪,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着那两个梨涡,不经意的叫出了她的名字“瑶瑶。” 朋友们看他喝醉了,在她的耳边小声呢喃“今晚,把他交给你了,你送他回许家也好,把他带去旅馆也好,随你。只有一条,把他伺候好了,好日子在后头!” 在他们的安排下,柳茹钰从后台换了身衣服,把他带去了华安饭店,在酒精的催发下,看着面前的女人,他脑海里的那副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而她的微笑,让他失去了判断。把所有的思念倾泻在她的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人重视,他的动作缓慢而轻柔,从不像往常的客人那样折腾自己。那晚,他无数次的喊着沈穆瑶的名字,柳茹钰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替身,可是这钱,她赚的比任何时候,都要舒服。 在那晚之后,他时常会去青花会找她,带她去洋行购买服饰和珠宝,像是被圈养的金丝雀。她被一个客人调戏之后,便直接带她离开的青花会。将她娶进门,钱玉英为了开枝散叶,替她隐瞒身份,特意把她说成是远房的表亲,这才顺理成章的进了许家。她进门之后,偶尔会打听几句,关于沈穆瑶的事,可大家对这个名字缄默不语,似乎像是某种禁忌。 姚嘉丽为了保住许少夫人的头衔,也没有对此明目张胆的发表意见。拿出大房的姿态去迎接这位新人。许宥祖的心情在她的出现之后,也慢慢恢复不少。看着他的不再郁郁寡欢,自己的心里也有了安慰。即使他做了那多么伤害自己的事,可她仍然一如既往的深爱着他,或许,这就是爱屋及乌。 第166章 气势逼人,互表心意(上) 篝火晚会结束之后的几日,沈穆瑶的名字已经渐渐的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有的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有的人已经领略过她的风采,还有的人在暗地里使绊子,不甘心盛方宸的身边只留她一个女人。 他特意把延后了一些应酬,把生意的事安排好之后,挑了一天阳光明媚的日子,把她带去了盛公馆。想正式把她介绍给盛鸿声认识,只是她没有预料到,会见到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妇人。 盛方宸让手下把车停好,牵着她的手,带着礼物直接去到后花园,众人还未发话,许承恩便认出了她,兴高采烈的冲她跑过去,搂住了她的腰“姐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大家瞠目结舌的望着这副场景,她蹲下身,轻昵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姐姐也很意外,在这里能碰到你呀。” 许伊曼将她唤了回来“承恩,我让她们给你做了最爱吃的水晶糕,走,我们先下去。” “不嘛不嘛,姨娘,我想要姐姐陪我玩一会。”许承恩晃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盛鸿声轻咳了两声,吓得她松开了手,沈穆瑶安抚着她“听姨娘的话,先过去,一会儿姐姐亲自去找你玩儿,然后教你编辫子好不好?” 许承恩不情不愿的跟着许伊曼离开了后花园,为他们腾出了地方。盛鸿声抽着烟斗,抬眼打量着面前这个谈吐得当的女人,冷漠的说了句“都坐吧,也不是外人。” 他替她挪开了椅子,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见此,盛鸿声已经猜测到,他对她的感情。他从未对女人这样细腻而体贴,一个手握重权的男人,整日要周旋在不同的人身边。还得过着枪林弹雨的日子,是绝对不容许他流露出任何柔情。而她弱不禁风的模样,更是让他瞧不上眼。 盛鸿声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沈小姐,你现在应该还是有夫之妇吧?” 虽然,她事先已经对此做好了准备,也知道他会用不同的言语去挑衅,当他真的问起时,又感到不适。她望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缓缓回应“是,在名义上,我确实是别人的妻子。但我和那个人,有名无实。我早已经是方宸的人。之前迫于无奈才与那人成婚,后来想与他和离,始终未拿到那张休书。” “哦?自古以来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已经嫁给了别人,为何不守妇道,去勾搭旁人呢?”盛鸿声借故挑唆,他的语气变的严厉。 沈穆瑶心虚的低下了头,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妻子,也不否认和他纠缠不清的那段时光,可她绝不接受旁人的看轻,盛方宸堂而皇之的握住她的手,想要辩驳,却被她摁住。 “盛爷,或许在您的眼里,我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世家小姐。现在的沈穆瑶,没有什么背景,也帮不上他的忙,对盛家更是一无是处。可是,就算让我背负骂名,我仍然选择从北平来到上海。我和他从小便相识,对他的情义从未改变。从我踏上火车的那一日,便认定了这个男人。我知道他现在的身份特殊,所以不敢有什么奢求,只愿能陪着他,不管未来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陪他闯定了。不论,您如何羞辱我,都不会改变我的选择。我既然敢来,就无所畏惧!”沈穆瑶昂首挺胸的回应道。 这还是头一个敢用这种口吻对他说话的人,就连盛方宸和许伊曼都不敢这样直言相谏,她看上去身材娇小,长相温婉,这气场并不输是男人。他回想起,当初许伊曼似乎也是这样跟家里人叫板,一意孤行的陪他四处漂泊。 “哪怕是死?你都要和他一起?”盛鸿声轻蔑的瞪着她,想要让她畏惧。 沈穆瑶眼神坚定的告诉他“生同裘,死同穴,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无怨无悔。” “既然如此,那我成全你,与其让你死在别人的手里,不如我送你一程。”盛鸿声掏出了枪指着她的脑门。 盛方宸大惊失色的叫道“义父,不要。您冲我来,别伤害她,如果她死了,我不会苟活。” “这女人是个祸害,我来替你除掉她。”说着,便扣动了扳机。 他拽着袖子里的刀柄,心里左右为难,他的细微动作被盛鸿声察觉——“你是我带出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别忘了,我的手上还有许承恩。” 沈穆瑶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小女孩儿,听着那妇人唤她为‘承恩’。于是摁住了他的手“别乱来,方宸..........这段时间,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开心的日子。”说完,便合上了双眼。 他突然调转枪口指着盛方宸,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才,因为一个女人违背了自己的指令,还想要跟自己动手。一气之下怒吼道“这颗棋子,不要也罢。” 她猛然睁开双眼,在他开枪之时,把盛方宸推到地上,侧身挡住了子弹。刚好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原本只是想试探二人,却突然被他的举止激怒才失去理智,他瞄准的也只是盛方宸的肩膀,并未想将他置于死地。 她刚才的那个动作,与许伊曼当初的选择如出一辙,在危难之际,她宁愿牺牲自己,也不会把他置于险地。他手足无措的将她从地上抱起,带到了客房,不顾众人的阻拦,让卓力去请医生过来诊治,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在盛公馆。 盛鸿声怒气冲冲的想要过去制止他,许伊曼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请求道“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这几年,他对你一直忠心耿耿,不过是个女人而已。鸿声,想当初,我不也是一意孤行陪你来了上海。” “他从未违背过我的意愿,刚才你是没见到,在我把枪口对准那丫头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要跟我动手的准备,你说说,这日后还怎么得了?”盛鸿声怒发冲冠的叫嚷着。 “那也是他们的选择。你表面上把他当成棋子,实际不也关心着他?要不,怎么会允许承恩出现在这里,年纪一把,还口是心非。方宸,是个好孩子,他做事向来分得清轻重。你那样对待他的心上人,还不得跟你急,别人不了解你,我还能不懂?那女孩,我之前见过,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想让你亲自判断。你还拿江湖那一套去吓唬她,或许,她没有我们看上去的那样弱不禁风。”许伊曼向来不会插手他的事,如今却在换着花样替盛方宸求情。 “哼!我是不会同意的。”他怒气冲冲的把烟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离开了后花园。 盛方宸跪在房间的地板上,小心翼翼的用手帕替她擦去额头的汗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谁让你替我挨那一枪?义父不会杀我的!说了无数次,不要那么莽撞,就是不听我的话。” 沈穆瑶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你身上的窟窿已经够多了,我不过是替你挨了一枪。” “真是个傻丫头。”他手忙脚乱的撕开她的袖子,为了方便一会取出子弹。看着她皱着眉头,嘴唇泛白,满头大汗的模样,心中内疚不已。 “这一颗子弹,就已经这么疼,你之前,之前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已经开始变的有气无力。 他用手轻轻捧着她的脸,轻声道“别说了,穆瑶,一会儿医生就过来。”看着她的眼皮虚弱的闭合,又吃力的睁开,自责的俯身,吻在她的额头上“我以为自己的爱已经足够多,没想到.........你这个傻丫头,平时闷不做声,关键时刻尽做傻事。沈穆瑶,你给我听好了,以后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要再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她声音细微的回应着“不,下次,我还是会选择推开你。你欠了我一辈子,就得用下辈子来还清。” 二人交流的时候,医生带着护士闯了进来,把他推了出去。医生用麻药让她昏睡。在手术的这段时间,他的脑海里一次次的浮现出刚才的那个场面。她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耳边,想到刚才她气势汹汹与盛鸿声对峙,私下里是做了怎样的准备和决心,才说得出那些话。 第167章 气势逼人,互表心意(下) 麻药退去之后,手臂处传来钻心的痛感,感觉自己的皮肉像是被火焰撕裂一般,她缓缓睁开双眼,盛方宸正握着她的手,把头埋在被子里,她试探的用手去抚摸他的头发,他猛然抬头,眼角充血,脸上依稀能看见他的泪痕。 她惊诧的凑过去,问了句“盛方宸,别告诉我,你刚才哭过?” “我没有。”他吸了一口凉气,站了起来,背对着她。 “因为我?我死不了的。”她轻声安抚道。 “我说了,没有哭!你听不懂吗?”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凶什么凶?没有就没有呗,坐下说吧,我还得仰头跟你说话!”她吃力的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盛方宸听到身后的动静,低着头把她扶了起来,用枕头让她靠在床上。她用另一只正常的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你怎么了?喂,你倒是说话啊,哑巴啦?盛方宸,我跟你说话呢!”他的眼泪滴在那双手上,温热的触感,让她一怔。 “噗嗤,你还说没有..........哭。”她来不及说完这句话,就被他抱住。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又不得以松开,她忍俊不禁的望着他取笑道“堂堂杀人不眨眼的盛方宸,会因为一个女人落泪,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说着,用手替他擦去眼泪。 “谁说,眼泪是女人的专属。”他握住沈穆瑶的手,“在我母亲死后,我没有因为任何人掉过眼泪。即便是被人唾弃,在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我也不曾掉过一滴泪。可是刚才那颗子弹,倘若稍有不慎,便会射进你的要害。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没有办法想象自己该怎么活。” 沈穆瑶用手轻抚着他的脸“不是还有承恩吗?那孩子好可爱。” “恐怕我要辜负母亲的嘱托!”他淡然的回应道。 “你什么意思?”她疑惑的盯着他。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那种无依无靠的日子。穆瑶,在我决定把你留在身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你不幸离世,我绝不会一人苟活。”盛方宸一本正经的望着她说。 “你说什么胡话!承恩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舍得丢下她?”她气愤的抽回了手。 “曼姨会替我照顾她,那时,我已经顾不了许多。”他意味深长的望着沈穆瑶。 她用手指戳着盛方宸的胸口“你是不是气糊涂了,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你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给承恩一个好的生活吗?还有没有做哥哥的样子?等她长大以后会怎么想?” “所以,下次你要替我挡枪,就好好想想这句话。”他眼神笃定的说着。 许伊曼端着点心,带着承恩来到客房的门口,许承恩一直没有等到她的身影,缠着姨娘要来见她。得到应允之后,才推开了房门,看见他红肿的双眼,便可以想到刚才的状况。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落泪,难怪盛鸿声如此忌惮这个女人,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她已经成了他的软肋,所有都为时已晚,平日里喊打喊杀的盛方宸,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现在为了她,居然会落泪。 “姐姐,你怎么啦?”许承恩绕过他,握住沈穆瑶的手问道。 “做了一个小手术,把身上一些不好的东西给拿走了。”沈穆瑶为了不让她多心,假装若无其事的露出微笑。 “是不是很疼啊,姐姐?”她晃动着沈穆瑶的胳膊,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沈穆瑶轻声的发出‘嘶’的声音,他起身准备让承恩暂时离开房间,她却不动声色的晃了晃脑袋,用眼神让他停下动作。“承恩,再晃几下,姐姐的手就要断啦。今天恐怕不能教你编辫子,等下次好吗?” “那好吧!不过你答应承恩,就得做到哦。对啦,这个是我最喜欢的水晶糕,刚才特意让她们给姐姐留的。”许承恩从托盘里端着盘子,亲自夹起一块递到嘴边。 点心的碎屑不小心落到喉管,她忍不住的呛了几下,盛方宸坐在床上,把她搂起来,喂她喝了几口水,替她拍了拍后背“慢点儿,感觉好些了吗?” 许伊曼看着二人浓情蜜意的场面,就知道没有人再能阻止这段感情。他抬眼望去,疑惑不解的问“你们之前怎么认识的?” 许承恩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着,许伊曼掩面微笑,将她拉到了身边,把当日之事讲述出来。顺便还称赞了一番“这姑娘倒真有几分我当年的魄力。这以后的路可不好走,你们自己也要做好准备。我是个妇道人家,插不上嘴。但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有空去我那儿坐坐。”说着,便带着承恩离开了房间。 “她是?你义父的姨太太?”沈穆瑶对她颇为好奇。 “这关系三言两语说不清,这儿也不适合谈论这件事。等回去,我再慢慢说给你听。怎么样?能下床吗?待在盛公馆养伤,不是个好选择。”盛方宸解释道。 “没事啦,就是肩膀有点疼,不妨碍走路。”她佯装镇定的回应。 “你再歇会儿,我去去就来。”他安抚完沈穆瑶,独自来到了书房。 盛鸿声一脸鄙夷的看着他,双手环胸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他开口,盛方宸一言不发的跪在他的面前,任凭他的处置。他沉重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想当初,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是个好苗子。你从那么多孩子里脱颖而出,一步步走到今天,不仅培养你的身手,还让你学习那些上流社会的礼仪和文化。现在更是把盛家的权势交到你的手上。你以前从未让我失望过,只有这一次,你违背了我的命令。” “我错了,义父,刚才不应该顶撞您。今天,我之所以把她带来,也是为了向您表达我的态度。不管您赞成还是反对,我都会把她留下来。”盛方宸斩钉截铁的说。 “你怎么会看上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一没有背景,二没有身手,只会是你的累赘。你当真要违背我的意愿,强行把她留下来?”盛鸿声斜睨着眼反问道。 “是,求义父准许。”他双手作揖的弓着腰请求道。 “那我们拭目以待吧。”盛鸿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打发下去,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交谈结束之后,他把沈穆瑶搀扶着离开了盛公馆,在车上与许承恩挥手作别。 第168章 商务宴会,名声大噪(上) 仙乐会的门口不仅有两位迎宾,他们身边还站着六个蔡岳城的手下,今日是各界人物齐聚一堂的一场宴会。来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平庸之辈无缘赴会,蔡局长受邀来此,一方面通过外籍人士和政客了解当下局势,一方面寻找发财的门路。 盛鸿声与几个老板率先赴宴,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洽谈着上海的近闻,见到蔡岳城之后,大家纷纷起身恭迎,几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凑了上去,他却并没有正眼瞧她们。众所周知,蔡岳城的心中对普通的女人没什么兴趣,他驰骋沙场那么多年,见过的女子不在少数,平庸之辈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周烨文低调的从门外走来,与盛鸿声他们寒暄几句之后,见到了几位熟悉的朋友,弗雷德正和朋友聊的不亦乐乎,看见周烨文之后,冲他挥了挥手,使了个眼色——“whydidn''tmr.shenewithyou?”弗雷德勾肩搭背的与他谈话。 “it''sallthewoman''sfault”俩人听着双方的谈话哈哈大笑。 一刻钟左右,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门口,沈穆瑶穿着一件淡绿色的全开襟的绣花旗袍,外面套着一件米白色珍珠边的加绒斗篷,把少许头发扎成发髻,上面别着一支墨绿色的玉簪,穿着一双黑色绒面的高跟鞋,笑靥如花的挽着盛方宸的手从门外走来。 有些人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而有些刚来上海不久的商客和外籍人士还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弗雷德看见他身旁的女人颇有一种东方女子的韵味。忍不住上前搭话“you''rte,mr.sheng(盛先生,你迟到了!)”他把目光移向沈穆瑶,笑着伸出手。出于礼貌的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此时,盛方宸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轻声在耳边叮嘱“外交礼仪,你应该知道吧!” 他勉为其难的把沈穆瑶的手抽了回来,周烨文看出他醋意大增,赶紧过来圆场,为弗雷德介绍这俩人的关系。那个外国人有些扫兴的说了句“whatapity.ithoughtihadachancetogettoknowthisyoundybetter.(真遗憾,我还以为有机会和这位小姐进一步了解。)” 正当周烨文要翻译的时候,沈穆瑶恰逢其时的回应道“itisnotapitythatithasbeenmypleasuretoknowyou.(这并不遗憾,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盛方宸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们,扭头询问“你会洋文?” 她偷笑道“你以为我去国外那几年是白混的吗?也太小看我了吧。” “oh,whatasurprise.youspeakaforeignguage.mr.shengiscrouchingtiger,hiddendragonaround.(真令人惊讶,你居然会外语,盛先生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弗雷德对她投来敬佩的目光。 他把周烨文拽了过来问道“给我翻译翻译,这俩人聊什么呢?” “就是一些日常的寒暄罢了,弗雷德夸沈小姐深藏不露。”周烨文忍俊不禁的看着他。 “快把弗雷德弄走,这俩人聊的没完没了........”盛方宸满脸不屑的盯着那个外国人。 周烨文窃笑的来到他们的身边,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沈小姐,再聊下去,恐怕我这个翻译的饭碗不保咯!”“fred,there''splentyoftimeformr.shengtomeetsomeoneelse.(弗雷德,来日方长,盛先生还得去和别人打个照面)” “okay,i''lltalktoyoter.(好吧,一会儿聊。)”他与沈穆瑶打了声招呼之后,同周烨文去了别处。 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她,这女人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和一个外国人聊的热络。在中国的社交场面,很少碰到有这种本事的女人,即便是男人,也不能做到泰然自若的和洋人用英文交流。要不就是用着蹩脚的中文,或者带有口音的外语,勉强进行沟通。这下,不仅是盛鸿声对她另眼相看,就连一旁的蔡岳城也对她颇感兴趣。 “盛方宸,还不介绍介绍,这位是?”蔡岳城率先发话。 “她就是沈穆瑶,也是我心爱之人。”他拉着她的手,坐在盛鸿声的身边。 “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沈.........”蔡岳城愁眉不展的回忆着,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叫道“你当初就是因为她,杀了我的人?”他歪着头盯着面前的二人。 “蔡局长,今日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盛鸿声反问道。 “哈哈哈,那事儿不早就翻篇儿了吗?再说,你们盛家当初也花了不少银钱弥补此事!我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有钱,大家一起赚,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怎么会拘泥于这种小事?”蔡岳城的豪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转身望了一眼沈穆瑶,端了一杯酒递过去“当时还没有注意到沈小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这杯酒敬你,沈小姐,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盛方宸看着半杯洋酒,拽住了她,接过酒杯“蔡局长,穆瑶受了枪伤,不便饮酒,由我来喝吧!” 蔡岳城的双眉紧蹙的咂了咂嘴,用手摸着下巴,斜睨着眼盯着他“怎么?这是我敬她的酒,你喝,算怎么个事?” 盛鸿声瞥了一眼,轻咳了几句,沈穆瑶看着面前的场景,不想要大家为难,拿走了那杯酒“蔡局长,多谢您不计前嫌,我哪能驳了您的面子,这酒,我喝。” 说着,便端着酒杯,强忍着不适,一饮而尽,喉咙处传来火辣辣的灼热感,放下杯子之后,连着呛了几下。蔡岳城仰天大笑的称赞道“好,有魄力。” “我们还要谈些事,让她先去别处。”盛鸿声小声交代道。 盛方宸转身没有看到周烨文的身影,卓威和卓力又不在身边,一筹莫展之时,她却主动凑近说“你们聊,我去透透气。” “不要乱跑,就在仙乐会里面待着。”他义正言辞的叮嘱道。 “放心吧。”沈穆瑶对大家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座位,趁机跑去了卫生间,呕吐了几口,用冷水清洗着嘴边,又掏出口红重新补了下妆。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边欣赏着舞池中央的男男女女跳着交际舞。 弗雷德只身一人向她走来,问道“whyisn''tmr.shengbyyourside(盛先生怎么不在你的身边?)” “he''sinthemiddleofsomething.he''lleoveter(他在谈事,待会过来)”沈穆瑶莞尔一笑的回应道。 “mayihavethehonorofthisdance?(我有荣幸请你跳个舞吗?)”弗雷德放下酒杯发问。 沈穆瑶想起刚才他们的谈话,又看周烨文一脸殷勤,想着这男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为了大局考虑,无奈的同意他的邀请,她把手轻轻搭了上去,就被他拉到了舞池中央,可这个外国男人,在跳舞的时候,却并不老实。可能是出于习惯,他的手在她的后背上来回滑动。 时不时还与她交谈几句,言语间满是对她的赞美,又通过聊天得知,她和盛方宸并未成婚,便直截了当的问她是否愿意离开盛方宸,选择自己。沈穆瑶佯装镇定的委婉拒绝,弗雷德不甘心的问其缘由,她不想对外人过多解释,便打算结束这支舞蹈。可她的身体牵制住,动弹不了,又不想弄得引人注目。 盛方宸在结束谈话之后,看见舞池里忸怩不安的沈穆瑶与那个外国人跳舞,周烨文刚才去了卫生间,等他找到弗雷德的时候,已经无法上前阻止。他灵机一动,让台上的演奏者换了探戈的舞曲,随手牵了一个女人,跳着探戈来到她的身边。 趁她变换舞姿的时候,把那个女人扔了过去,又把沈穆瑶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一眼不看着你,就跟别的男人跳起舞来了!” “谁想跟他跳舞啊,要不是怕给你惹事,我才不会同意。”她委屈巴巴的说。 他一脸坏笑的握紧了她的手,在舞池里大幅度的摆弄身姿,众人见此为他留出了一处空地,他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背后,俩人开始一本正经的跳起探戈,起初只是直行侧步,接着变成并退扫步,同时侧身,又连着并退左转滑轴,随着高昂的曲调,二人的步伐渐渐并步而行,时而滑旋转折,时而急转扭头,最后,她弯腿下腰,他则用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身,在众人的掌声中结束了舞蹈。 虽说这是第一次和她跳舞,却配合的天衣无缝。他轻声道“你去国外的那几年,都学了什么?” “就不告诉你!你慢慢猜吧。”她白了一眼,肩膀处又隐隐作痛,不经意皱起眉头,耸了耸肩。 第169章 商务宴会,名声大噪(下) 盛方宸从经理那边拿来药箱,把她领去后台——“没事啦,回去再处理吧,这人多眼杂。”沈穆瑶拘束的说着。 “怪我,刚才忘乎所以。”他拉着沈穆瑶来到换衣间,那些女人好像对他的出现习以为常,他拉着她走到一处门帘,拉上帘子,又小心翼翼的解开她的纽扣,沈穆瑶疑惑的问道“她们为什么那么镇定?” 他对此并未回答,关于那些荒唐的过去,不想再提,脱去了她的外衣,血已经略微渗了出来,他用嘴咬着纱布,替她重新擦药,沈穆瑶看见他一言不发的样子,似乎已经可以想到那段过去。 她嘴上说着不介意那些风流往事,可心里每每想到此事,总有些意难平。或许,曾经的某个时刻,他也带过女人来这些换衣间。但是看着他满心忧虑的为自己换药包扎,想起当日他双眼充血的伏在自己的怀里,过去又显得不那么重要。 包扎完之后,他把衣服拉了上去,还没来得及系扣子,她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有时候,我特别羡慕她们,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知道沈穆瑶从她们的行为举止已经猜出七七八八,便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可我的心一直都是你,穆瑶,我不奢望你原谅我的过去。但请你相信,现在和未来,都只有你。”他忍住欲望,替她系上扣子。他不想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场合吻她,被人议论她的作风,把她当成那些女人。 盛方宸替她穿上斗篷,把帘子拉开,几个女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今天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你们见过她吗?是哪家舞厅的?”“不知道啊,看她那气质也不像啊!”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穆瑶,我们走。”说着,便握着她的手离开了后台。 女人们面面相觑的议论纷纷,突然一个女人大惊失色的叫道“她,她难道就是传闻中那个,沈,沈穆瑶?” “传闻中?什么情况?”大家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段时间在维纳斯传的沸沸扬扬,据说盛先生从北平带回了一个女人。自打她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宠幸过她们,前些天向娜还埋怨过,说什么又带她参加篝火晚会,又让她住进会馆,还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她,你们说,那女人究竟什么来历啊,从前可没见盛先生对谁这么体贴入微。”那个舞女愤愤不平的说。 “那谁知道呢,看上去有几分姿色,男人嘛,不都是喜新厌旧的,估摸着过段时间,新鲜劲儿过去,就不会对她特殊照顾。”众人聊的不欢而散,同时,也对她的背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沈穆瑶进门时候与弗雷德面不改色的谈话已经令人大为震撼,刚才又用一曲探戈赢得了众人的掌声,在此之后,更是得到了众人的青睐。大家都在互相打听她的身份,偶尔与她攀谈几句,她谈吐文雅,举手投足沉稳端庄,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也是一脸谦和。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不矫揉造作,也不盛气凌人。 当大家得知她是盛方宸的女人之后,都投来了赞赏的目光,纷纷夸赞他的眼光独到,就连盛鸿声的脸上也是一团和气。弗雷德察觉刚才是他有意为之,趁着这次宴会,坦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并不是外商,而是一位外交官,需要在上海停留一段时间,听闻盛家在这里颇有势力,才借外商的名义偶然接触。 宴会结束之后,蔡岳城特别留意了一眼他身边的女人,盛鸿声与他交代了几句,也相继离开,弗雷德依依不舍望着她说了句“missshen,pleasethinkaboutmysuggestion.ireallyfellinlovewithyouatfirstsight(沈小姐,请考虑下我的建议,我真的对你一见钟情。)”周烨文缩了缩脖子,赶紧把他扶上了车。 盛方宸皱着眉头拽住他的袖子“他说的什么?” “哎唷,他喝多了,喝多了,我不好翻译。”周烨文左右为难的说。 “不说是吧,你跟我一起回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盛方宸把他拽到了自己的车边。 “我真里外不是人了!好吧,他对沈小姐一见钟情,行了吧。我可告诉你,他是个外交官,你心里有点数。”周烨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回了弗雷德的车上,让司机赶紧开车离开。 他追了上去想问个究竟,跑的满头大汗,又心烦意乱的折返回来,把沈穆瑶带了回去。一路上一言不发的盯着车外发愣。回到会馆之后,孙慧莹小跑上前迎接二人。却被他怒斥“滚下去,没有吩咐别给我出现。” 沈穆瑶假装若无其事的去厨房,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今晚你喝了不少酒,一会儿胃该不舒服了。”她把水杯挪到他的面前,见他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便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打趣道“干嘛用这种表情看我?” “把他刚才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我。”他义正言辞的说。 “烨文都说他喝多了,醉话而已。”沈穆瑶心虚的离开了他的身上。 他起身发话“我现在就去周烨文家里,今天非得问个究竟。” 看着他誓不罢休的姿态,才缓缓说道“哎呀,你跟个外国人叫什么劲儿?他们是个直肠子。那我说了,你不准生气,也不准去找别人的麻烦。” “快说。”他迫不及待的拽着她的手。 沈穆瑶把跳舞时的那些对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又把刚才临别时的话原原本本的翻译出来,他双拳紧握,青筋暴涨的拔地而起“这洋人一肚子坏水,还想抢我的女人。我让他有命来,没命回.......”说着,便怒气冲冲的想要出门,被她从身后抱住。 “你冷静点,人家又没对我做什么,再说他是个外交官,不是普通人。怎么总是喊打喊杀的。”沈穆瑶忧心忡忡的劝解道。 “不行,我们得早日成婚,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他转身将她搂在怀里。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干脆把我锁在家里好了。这样,又见不到别的男人,我也不会被别人给拐走。” “好。”他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你该不会当真了吧?盛方宸,你明知道我.......”她睁圆环眼的拽着他的袖子发问。 他突然摁住了她的脑袋,霸道的向她索吻,沈穆瑶拍打着他的胸口,挣扎的推开他“痛,你有没有人性啊。” “你是我的,沈穆瑶。”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要在去别的男人身边。外交官又如何?我不怕得罪他们。你更不要为了我而委曲求全。” “知道啦,快把蜂蜜水喝了吧,我先上楼了。”她踏着小碎步,离开了客厅。 宴会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沈穆瑶和他就登上了娱乐报刊,通篇全是对她的褒奖和赞美,许梦颖看着报上的两个人,把报纸撕的稀碎。打算偷偷去报社爆料,没想到正巧去了周烨文的那个报社,他偶然听到那个女人打算把沈穆瑶的事公之于众,于是私下向盛方宸禀明此事。 他动用身边的关系,向上海的几个报刊打了招呼,言明沈穆瑶的身份,众人得知她以后会成为盛家的儿媳,又有蔡岳城的官威在上面施压,纷纷拒绝爆料此事。许梦颖连着找了几家报社,都不敢得罪盛家。 自此,盛方宸决定给她一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让卓威出面,找了几个道上的弟兄,趁着陆齐瑞忙于生意,深夜时分,直接派人从二楼拐走了她。 第170章 轮番羞辱,手握把柄 她被那群人用迷药弄晕拖到了车上,特意为她腾出了郊外的仓库,把她的双手捆住扔在了地上,她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身边还有几个目光炽热的男人盯着她嗤笑,她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袍。 盛方宸坐在前方,翘着二郎腿盯着她“许小姐,看来不对你动点真格,你是真的不长记性。” “你,你们想做什么?”许梦颖吃力的用脚蹬着地后退了几步。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吧?你就那么想毁了她?”他突然弯下了腰,手肘撑在腿上,阴冷的看着她。 许梦颖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果决,心惊胆战的回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赶快放了我。” “到这种时候,还要狡辩。真是冥顽不灵。许小姐,我已经给了你无数次机会,是你不懂珍惜,现在,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他拍了拍手,把那群男人叫了过来,又让卓威拿出了相机。 缓缓走到她的身边,俯身说了句“许小姐也算是上海有头有脸的世家千金,不知道许家因为你出了丑闻,还会不会认你这个女儿!”说罢,便从身上掏出了一瓶药丸,捏着她的嘴,全部灌了下去。 “盛方宸,你他妈的王八蛋。我大哥知道,不会放过你。”许梦颖吐出几颗,气焰嚣张的怒骂着。 “正好,我和许家早就撕破了脸,让他尽管来就是。”他把空的药瓶丢在一旁,坐回椅子上,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幕,卓威做好随时记录的准备。 许梦颖的脸慢慢变的潮红,那群人替她割开了绳子,把她围了起来。她浑身滚烫,主动的撕扯着自己的睡袍。卓威抬起相机把那些画面记录下来。他不屑一顾的起身来到窗边,定定的望向远处。整个仓库回响着她娇喘的声音,那些人无数次的发出低吼。事成之后,全部提上裤子离开,睡袍上全是血迹和尘土,面前是一幅难以表述的污秽场景。 她四肢瘫软的躺在地上,意识模糊的望着盛方宸,眼泪不知不觉的滑落“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你以为外面的那些传闻是胡编乱造的?我对人一向都是如此,无一例外。你如果不想今晚之事被公之于众,就不要再来招惹我。那些精彩的照片,应该不想被别人看到吧?”他的目光狡黠的打量着身下的女人。 卓威替她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了过去,他半蹲在女人的身边“马上就要天亮了,你没时间多做考虑。” “你该不会,还想要陆齐瑞替你出头吧?哼,我现在就能想象到,他看到这些照片的表情。”盛方宸冷笑一声。 许梦颖扯着他的裤腿央求道“别,别让他知道这件事。” “早这么听话,我又何必用这种手段呢?”他起身跟卓威交代完剩下的事准备离开仓库。 “沈穆瑶到底哪里好?大哥为她寝食难安,夜夜买醉,你又为她不顾一切的羞辱我。”她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你伤她一尺,我还你一丈!她是我用命护着的人!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说罢,便先行离开。 自此以后,她再也不敢对沈穆瑶动歪脑筋,在许宥祖还没有回上海的那段时间,陆齐瑞几乎都在处理工厂的事,经常夜不归宿。直到他从北平回来,才抽身回到家中,发现许梦颖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她开始沉迷舞厅,与那些舞女凑在一起打牌消遣时间。已然没有了往日的高傲,一股子勾栏作风。 他虽然对许梦颖并不是真心实意,但面子上总是挂不住,每当去舞厅,看见她和别人勾肩搭背,谈笑风生,回来便会对着她一顿数落。接触的人多了,便知道他在金门饭店的那些勾当,可她早已没了清白,又如何去讨伐他的不是。索性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记得回来,也不再追究此事。 有段时间,他连着几晚都没有回,打听之下才得知,他包养了一个舞女,直接坐着黄包车来到金门饭店的304,疯狂的拍着房门,把里面的二人吵得心烦意乱。 陆齐瑞用浴巾裹着下半身,怒气冲冲的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她直接冲了进来,给了那女人一巴掌“臭不要的狐狸精,让你勾引人。” 女人娇媚的啼哭着,嗫喏的说“齐瑞哥,她怎么一上来就打人呐!”说着,还时不时晃动了几下他的手臂。 许梦颖气急败坏的拉拽着女人的头发,用指甲在她的身上划了几道。陆齐瑞被眼前的场景搅得头昏脑涨,一把扯开了她,把她甩到墙边“闹够了没?许梦颖,你先回去,别在这儿闹事。” “我闹事?你跟这个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才是你的妻子........”她吃力的爬起来,强行拽着他离开女人的身边。 “你给我滚回去,少在这儿丢人现眼。”他拽着她的胳膊,叫来了经理,把她从饭店轰了出去。 他的兴致被打断之后,直接穿着衣服开车回到家中,屋里满地狼藉,东西全部七零八落,她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喝着红酒,看见他回来,歪着脑袋笑道“你舍得回来了?不去陪那个小妖精吗?” 陆齐瑞踢开地上的杂物,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许梦颖,今天我就把话跟你挑明。好好的做你的陆太太,我在外面的那些事,以后不要再插手。今天我给你留着情面,如果下次再跑去闹事,不要怪我和你动手!”说完,便把她扔到沙发上。 许梦颖双眼含泪,泣不成声的嚷着“你从前不是这样的。这才多久?陆齐瑞,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 他冷哼一声“你爹?恐怕日后,轮不到你爹来做主。我现在跟你们许家同坐一条船,你最好跟我老实点,要是你识趣,我还会考虑回来陪陪你,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同坐一条船?陆齐瑞,你把话说清楚。”她扯着他的袖子推搡着。 陆齐瑞懊恼的甩了一巴掌下去,揪着她的头发说“你以为我真的爱你?哈哈哈~你要不是许继光的女儿,我才懒的看你一眼。就你这种世家小姐的脾气,我他妈受够了!” 他在耳边轻声道“实话告诉你吧,那晚,要不是你的配合,我的计划还没有那么容易得手——你被那药迷失心智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吸引人。不过现在,老子玩腻了。” 许梦颖一脸困惑的望着他,陆齐瑞缓缓靠近,在她的耳边交代道“若不是你当时鬼迷心窍的要迷惑盛方宸,我哪有机会跟你翻云覆雨呢?你以为那只是酒精的作用吗?别忘了,我最擅长的是药理!” 她瞠目结舌的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想要挥巴掌,被他的手狠狠拽住“你大可以去告诉许继光,让他来找我算账,看看是你们许家先完,还是我先死?”他拍了拍她的脸颊,仰天大笑的离开了公寓。 她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原来都是他一手安排好的,从一开始的接触,到后来替她出主意,再把她从河里救起,又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情深义重的男人。全都是为了能倚靠许家这个背景,这就是她死心塌地都要嫁的男人。她的一辈子就毁在这两个男人的手上,一个让她情窦初开,而另一个,把她拽向了深渊。 第171章 剪不断,理还乱1 许梦颖在经历那晚的遭遇之后,还没有从那个阴影里走出,又被陆齐瑞一段数落,把二人的关系挑明。让她彻底丧失了生活的希望,在内心的煎熬下,最终选择了在浴室,割腕轻生。她躺在浴缸里,一次次的回忆着那些过往,心中懊悔不已。从头到尾,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渐渐的在雾气之中失去了神智。 上天似乎在此刻有了垂怜,让打扫的佣人凑巧碰见了她寻死的场面。他们请的不是住家佣人,每次在打扫之后,便会离开,可这次,那女佣把钱包落在了他们的公寓,只得折返回来。 佣人站在门口,敲了很久的房门,一直无人应答,她侧耳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屋子里还有水流声,便提高了嗓门,又叫了几声,仍旧未见回应。想着前几日,屋子里的狼藉情况,又看她近日心情不佳,担心出事,便叫来邻居帮忙撞开房门。 她推开浴室门,大惊失色的叫道“不好了,来人呐,快来人呐,陆太太自杀了!” 佣人替她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在众人的帮助下,把她送到了医院,又联系不上陆齐瑞,只好先帮她垫付了一部分的医药费。几天后,他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此事,便去医院付了一笔钱,找佣人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 在沈穆瑶的名声大噪的几天之后,陶玥儿顺利把母亲接到城里,并通过沈穆瑶的帮忙,让母亲住进了医院。不过,经过医生的诊断之后,确诊为胃癌,时日无多,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应该就是半年之内的事。 沈穆瑶念在她一片赤诚与孝心,便允诺她,可以趁闲暇之时,去医院探望母亲,并让卓力去叮嘱了病房的护士,让她们留意那妇人的情况,陶玥儿对此感恩戴德,无以为报,她总是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处理完,在晚饭之后才会离开会馆去医院探望母亲。 孙慧莹也逐渐适应了会馆的规矩,只是她仍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总会特别留意盛方宸的喜好和习惯。时不时的为他制作一些点心送到书房,也开始注重打扮自己,经常会私下里向沈穆瑶讨要那些胭脂水粉。 有次晚饭,他接到一通电话,急匆匆的从会馆离开,深夜才回来,他回来见沈穆瑶在沙发上睡的正香,便轻手轻脚的将她抱回了房间,又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在书房议事到三更才结束。孙慧莹瞅准时机,把事先准备好的宵夜端了进去。 “盛先生,您晚饭都没有吃,这是特意为您煮的鳝丝面,趁热吃一点儿。”说着,便缓缓的挪步到他身边。 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温柔的替他捏着肩,他耸了耸肩,表情冷漠的望着她“我以为你学乖了,没想到还是贼心不死——你不用变着花样来讨好我,只要替我打理好屋子,把穆瑶照顾好就行。” “先生,我真的很仰慕您。”孙慧莹伸出手从身后圈住了他的脖子。 盛方宸嫌弃的扯开了她的手,把她推到了地上——“这一套,留着对付别人。”他毫不留情的把她拖拽着离开了书房。将房门锁上,恐吓道“我手底下有很多男人,要再敢动歪心思,别怪我不客气。” 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在这一次之后,对他再也不敢抱有幻想。最终,她还是决定投入陆齐瑞的怀抱里,至少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他这样难以接近。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她借着去医院照顾陶玥儿母亲的由头,在半夜离开了医院,去金门饭店找陆齐瑞,在经理的指示下,来到了304房间,这是他长期包下的一间房,特地用来做那些苟且之事。 陆齐瑞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孙慧莹疑惑的反问道。 他反手关上房门,搂着她的腰身“谁甘心趋于人下?谁不要那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想得到一些东西,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孙慧莹慢慢的解开了衣领,凑近回应“我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了献出自己的准备。” 二人一拍即合,都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在那晚之后,陆齐瑞便开始借着她去收集盛方宸的把柄,时不时会打听一些沈穆瑶的近闻。想利用这个女人去扰乱盛方宸的判断,必要时,打算从她下手,去拿捏那个人。 薛老把这段时间上海的近闻用电报的形式发到北平,另外又特别交代了许梦颖割腕轻生一事。原是许泽毅独自一人回来,在得知妹妹的事情之后,许宥祖也跟了过来。父母担心他放不下沈穆瑶,打算让姚嘉丽同行看着他,可他一意孤行,偏要把柳茹钰带走。 他们不知道许梦颖为何自杀,许泽毅惦记着妹妹,而他却分了一半的心思到别处。在下火车之后,便直接去了陆齐瑞的公寓,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从邻居那儿得知,最近许梦颖一直都和外面的那些男人纠缠不清,已经连着几日未归。 许泽毅把他们带回家安顿好之后,派人出去打听妹妹和陆齐瑞的下落,没想到最后还是在一个陌生男人的住处找到了她,家里的下人把她带了回去,看到大哥和二哥都赶了过来,心中的委屈难以言喻,冲到他们的怀里痛哭流涕。 “梦梦,你现在也是成家的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闹。”许宥祖还是一副说教的姿态。 许泽毅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发生了什么事,梦梦,告诉我们,哥替你做主。” 她抱着两个哥哥嚎啕大哭,柳茹钰在一旁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她知道许家有一个刁蛮任性的妹妹,今日一见,好像并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样。在安慰之下,她险些把盛方宸侮辱她的那件事说了出来,可看着许宥祖一脸疲态,又憋了回去。只说了陆齐瑞的那桩事儿。 许宥祖愤愤不平的怒骂道“真不是个东西,把我们许家当什么?大哥替你找他算账........”说着,便夺门而出,柳茹钰担心出事,跟了上去。 他四处打听陆齐瑞的消息,却毫无收获,垂头丧气的走在大街上,想象着妹妹近日来受的苦难,心中怨愤难消。柳茹钰不敢靠近,一言不发的跟在他的身后。当他路过一家洋装店,却听到了久违的笑声。 第172章 剪不断,理还乱2 他驻足停留,抬眼从窗边望去,引入眼帘的是一件粉色纱裙,他把目光慢慢移向上方,看见一个侧身对着他的女人,正在调整自己的头发,她穿着淡粉色绣着木棉花的斜襟短袄,领口围着一圈白色毛绒,额前两边垂着几绺碎发,头上插着一根翡翠细簪,正与一个女子嬉笑着。 “小姐,刚才那套衣服挺好看的,我还从来没见您穿过那种洋装。”陶玥儿在一旁恭维道。 “好看是好看!但你想想,就盛方宸那醋坛子,平日在家,都不让我穿高开叉的旗袍,别说这种抹胸的洋装了!好不容易消停几天,让他知道,我又得遭殃。”沈穆瑶娇羞的小声嘟哝着。 “呵呵,您就是嘴硬,明明心里乐开了花,还要数落先生的霸道,他要是不在乎您,何必管您穿什么呢?”她小心翼翼的替沈穆瑶打理着衣服。 沈穆瑶咬着下唇,坏笑的转身“你最近怎么总是替他说话,玥儿,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叛变了?他给你涨工钱了?还是承诺给你许个好人家?快说,快说。”她伸出手在腰肢上胡乱的搔痒。 陶玥儿花枝乱颤的求饶道“我错了,小姐,哎唷,呵呵呵,我错了,呵呵........” 俩人打闹的场景让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微笑,曾经的他也幻想过这种情景,卓力见此,从车上走了下来,站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许先生,请你不要冲动。既然在北平,我们先生能带走她,在上海就更不要痴心妄想。” 店里的二人与老板打了声招呼,从里面走了出来。五人面面相觑的打量着,许宥祖的眼里对她满是怜爱,此刻心里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开口。沈穆瑶看到他那种眼神,心里又陷入了深深地愧疚里。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可以聊聊吗?”许宥祖情不自禁的问道。 沈穆瑶望了一眼他身边的女人,她笑起来的模样,和自己颇有几分相似。她轻声说道“前面有一家菲尔咖啡厅,走吧。”她想借此机会,让他给自己那封休书。 卓力小声提醒道“小姐,先生知道会生气。” “我会回去和他解释。”她把陶玥儿打发去了医院,让许宥祖带着新欢,一同去了那间咖啡厅。 柳茹钰打量着面前这位气质不俗,面容姣好,落落大方的女子,看她的穿着打扮尽显贵气。不由得心里产生了自卑的情绪,她这才发现自己和她竟有一些相似之处。她们的脸上都有两个小酒窝,可举止神态却相差甚远。 “你怎么会来上海?姚嘉丽呢?她身体恢复的如何?”沈穆瑶一脸疑惑的问。 “拜你所赐,她恐怕以后都难有身孕。因为梦梦割腕一事,我想来问个究竟。”他用勺子搅动着咖啡,默默的望着窗外人流如织的街景,小贩挑着扁担,穿梭在街道里,叫卖着竹篓里的水货,街边站着十来岁的孩子,扛着木盒卖着瓜子香烟,外面一派繁荣。在他回答完那个问题后,屋内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见勺子与杯子的撞击声。 “对不起,我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梦梦的事,我有所耳闻。当时去探望,她不愿意见我。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反抗。或许,只有你们可以跟她好好谈谈。”沈穆瑶愁眉不展的低着头。 他不由自主的拽住了她的手“那么多年的感情,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吗?” 沈穆瑶惊慌失措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请你放尊重点,当初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之所以答应和你聊聊,只是想让你把那封休书给我。” “呵!想让我成全你们?沈穆瑶,我告诉你,休想!”他的态度急转直下,眼神里透露着寒意。 “罢了。”她愤然起身的想要离开,却被他拽住手腕。俯身凑近的说了句“我到死,都不会休了你——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拜过天地,敬过列祖列宗........” 盛方宸接到手下的通知后,立即从别处赶了过来,见二人在咖啡厅里拉拉扯扯,声势浩大的走了进去。他盯着许宥祖的胳膊,冷漠的说“看来,我不该手下留情,当初就该把你的手彻底废了。” 他慢慢松开了沈穆瑶的手腕,俩人都死死的瞪着对方——“跟别人的妻子在一起,有什么好高傲的?”许宥祖望着他挑衅道。 “你找死!”他拽起许宥祖的衣领,把他从位置上提了起来。 “方宸,不要乱来,我们走吧。”她忧心忡忡的望着他。 “你在替他求情?”他深邃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凌冽。 “没有,我只是不想再做纠缠。”她可怜巴巴的辩驳道。 盛方宸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她扛了起来,扔进车里,俯身叮嘱“待会儿,我再教训你。”“阿力,把小姐送回去,给我看好了她。”说着,车子直接驶离了咖啡厅。店里的二人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独断专行的气势,许宥祖内心有了疑惑,他从前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事事顺从,而盛方宸对她不仅专横,还那样粗鲁。她究竟爱他什么?那样的死心塌地。 柳茹钰也是一头雾水的看着面前场景,她如果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会被别人带走,这中间的复杂关系,她暂时摸不清头绪。但从她以往的经验判断,盛方宸的行为举止,还有自带的气场,都觉得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从门外回来之后,让身边的几个手下去门外候着,靠在沙发上,轻蔑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怎么?还不死心?要来上海跟我抢人?哟,又换了一个,你的那位妾室还活着吧?”他把玩着手里的餐刀。 “如你所愿,孩子没了,她的身体也再难有子嗣。”许宥祖若有所思的说着。 “她那样的女人,还有钱玉英,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盛方宸不屑一顾的望着他,继续摆弄着餐刀,当阳光折射在刀上的时候,他变换了一下角度,刺眼的光亮直接照射进许宥祖的眼睛里,让他不由自主的把身体往后挪了挪。 许宥祖反手摁住了他手里的餐刀“你可以说姚嘉丽,但不能诋毁我的母亲。” “今日,我没有闲情和你辩驳家长里短。以后,不要再接近穆瑶,现在全上海无人不晓她的身份,你要敢动,别说你出不了上海,就连你们许家在这的几个工厂,我也有的是法子对付。”说罢,便愤然起身,准备离开咖啡厅。 他一鼓作气的站了起来,冲他发问“你知道陆齐瑞在哪儿吗?” “金门饭店。”盛方宸转身回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咖啡厅。 许宥祖不假思索的带着柳茹钰来到了那家饭店,打听之下才知道,这里是他在外面的住所。他无所顾忌的在大堂闹事,经理派人去楼上通知,才把陆齐瑞从房间叫了出来。 他不情不愿的跟着许宥祖回到了租界的洋房。陆齐瑞和许梦颖的眼里再也没有了那些往日的情愫,有的只是对彼此的憎恨和厌恶。许宥祖把他单独叫到了书房,准备审问一番,他却拿沈易之事作为要挟,此事不仅关乎到沈穆瑶,而且走私药品和枪支,一旦被上面的人知晓,许家恐有牢狱之灾。 第173章 剪不断,理还乱3 沈穆瑶被人带回会馆之后,闷闷不乐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饭也不愿意下楼。陶玥儿为她准备了一些点心送进去,想要坐下来陪她谈谈心,她却婉言谢绝,又把她打发下去。 她蜷缩在沙发里,任由阳台的寒风穿堂而过,引起一阵寒颤,心事重重的望着窗外萧瑟的树梢,还有门前那昏暗的街灯,突然被一种寂寥之感包裹着身体。她气的,不是因为许宥祖的出现,而是因为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颜面的将她扛了回来。 自从来到他的身边,她确实如释重负的做回了自己,可有些时候,他的霸道,让她无所适从,好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自己就必须服从他的安排和指令。即便她知道,他深爱着自己,这样炙热的感情,让她有些心力交瘁。 屋外传来汽车的声音,她的内心左右为难,按照以前,此刻,早已飞奔下楼,去迎接他。可现在,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间里。 “瑶瑶呢?”他把外套递给了陶玥儿,解开了袖口的纽扣。 “小姐今天好像心情不佳,晚饭一口没吃,也不愿意和我聊天,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皱着眉头回应道。 盛方宸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小玥,把这个食盒里的菜放锅里热着,今晚带着孙慧莹一起去看看你的母亲,明早再回来。” 陶玥儿即刻领悟出了他话里的含义,收拾完之后,便带着表妹离开了会馆。他对卓力交代了几句,只身来到了卧室,看到的却是她落寞的背影,她正缩着身体,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 他也一声不吭的坐在床上,用手撑着脑袋望着沙发上的人影。俩人僵持了一个小时左右,谁也不愿意主动搭话。一股冷风钻进了她的脖子里,忍不住哆嗦的打了几个喷嚏,惹得他心疼不已。赶紧起身,把阳台的门给拉上,又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毛毯披在了她的身上,顺势问道——“你预备什么时候跟我说话?” 她把毛毯扔到一旁,故意躲开他的眼神,把身边转了过去。盛方宸满心委屈的说“我才应该生气,你还给我脸色看。” “我对你坚贞不移,不畏世俗,不明不白的跟着你。你凭什么跟我生气?”她愤愤不平的嚷嚷着。 “换做是我,去见往日的情人,你心里作何感想?”他气势汹汹的反问道。 “能一概而论吗?你明知道我心里压根就没有许宥祖,当着那么多人,就把我扔进车里!我是个人,不是你的玩物,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她涨红着脸斥责道。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玩物。”他的心,像是突然被捅了一刀。 “可是我现在全天二十四小时,都被人看守着!他们从来不敢违背你的指令,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去通知你。我难道不能有一点自己的空间吗?”她愤然起身,红着眼望着他。 “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难道这也有错吗?”他拽着她的手追问。 沈穆瑶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突然想起那日中枪之后,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她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想要推开他,让双方冷静一下——“我想去花园待会儿。”她起身走到了门口,打算离开房间。 他冲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我承认,今日是我冲动了。但是我看到你们拉拉扯扯的画面,心里五味杂陈。我害怕,再发生一次那种情况。我太在乎你,才会被感情冲昏了理智。穆瑶,我们不要再怄气了,可以吗?” “我也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你不能左右我的选择。”她低声说着。 “好。”他把身体扳正,望着她的眼睛,又补充道“我答应你,以后尽量不再左右你的想法,在外面,也会注意分寸。但下次,能不能也顾及一些我的感受。” 她点了点头,依偎在他的怀里“我也不想跟你置气。可你有时候总是让我进退两难。” “是我不好。”他用手安抚着沈穆瑶。 “我只是想要那张休书,才答应和他聊聊。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也不想插手许家的事。我想堂堂正正的嫁给你,而不是像现在这种关系。可是,你都没有给我解释机会,就让阿力把我遣送回来。”她轻声细语的说着。 盛方宸扶着她的身体,含情脉脉的注视着那双眼睛“瑶瑶,你真的很在意那封休书吗?” “嗯。”她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好,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不要担心,也不用再去接触许家。”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把她带到一楼的客厅“乖乖的坐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他从厨房端来了几盘菜,摆在她的面前“不吃点东西,哪有精力跟我较劲呢?特意从杏花楼带回来的,快趁热.....” 沈穆瑶瘪着嘴,双眼含情的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 “那个倔脾气,我还能不知道。谁能拗得过你啊,快吃吧。”他夹了一些菜到她的碗里,看着她饥肠辘辘的模样,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另一边的许家被陆齐瑞弄的焦头烂额,对他的行事作风,也是敢怒不敢言,许宥祖把事情的原委用电报将此事转述给父亲。俩人都认为,此事不宜声张,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同坐一条船,便只能大事化小。虽然对不住自己的女儿,但为了大局,不得不忍气吞声。 许梦颖原以为两个哥哥和父亲会为自己做主,没想到,换来的全是娘家的数落和责怪。起初,许泽毅的内心还有些别扭,为自己的妹妹打抱不平,日子久了,大家也就默默的接受了此事。两个人早已离心离德,各自有了外室。 她经历过死而复生以后,对亲人的态度心灰意冷,心态一夜之间发生了转变。对所有的事都看淡了,不再打听陆齐瑞的消息,也懒得去找沈穆瑶的麻烦。好像世间所有的事都与她无关,在身边朋友的怂恿下,学会了抽着大烟,听着曲,日复一日的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许宥祖借此机会,盘点了一下上海工厂的账目,发现一部分钱财进了陆齐瑞的口袋,一部分被许梦颖和许泽毅挥霍一空,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已经不足以支撑下一个季度。必须得在上海停留一些时日,重新调整一下工厂的进出账。 第174章 许伊曼对她的认可(上) 上次从盛公馆回来之后,盛方宸把许伊曼的故事讲述出来,得知她与盛鸿声虽然名义上并未成婚,但实际已经享有盛太太的称呼。大家一致认同她的地位,就连外面那些妖艳的货色也从来不敢去挑衅她的权威,盛鸿声表面上装着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早已把她作为无可代替的红颜知己。 卓力开车把她送到了首饰店,自己则在门外看守,随时注意警戒着四周的环境。她走进店里,橱窗里摆放着五花八门的首饰,有中式的翡翠玉石手镯,金银做的头钗,也有一些西式的红蓝宝石项链和各色花纹的胸针、耳坠,看起来眼花缭乱。 老板正在给两位年轻的女士介绍最近的潮流款式,抬眼看见沈穆瑶穿着朴素的走来,便打发了一个伙计上前伺候,小伙计慢吞吞的打着马虎向她走来,把她领到了款式平庸的橱柜旁,用手撑在玻璃橱柜上,斜睨着眼望着她“随便看。” 她打眼瞧了瞧全是千篇一律的款式,做工平平,开口询问“这儿有没有更好一点的?拿给我看看。” “有是有,你买得起吗?”伙计歪着脑袋鄙夷的说。 “你拿给我看看就是。”沈穆瑶昂首挺胸的瞪着他。 伙计又从一边的柜台里,拿出几盘做工相对精致的首饰,但她全都没有看上。她步伐轻缓的走到那两位女士的身边,发现老板这边的柜台里面的首饰,才是真正的拿得出手的东西。 沈穆瑶重新打量了一番,用手指了指柜台里的胸针,让老板拿给她看,两个女人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又对着她的着装审视一番,然后交头接耳的揶揄着,老板小心翼翼的把首饰盘端了出来,那别针就被两个女人抢走。 她们打扮的花枝招展,身上穿金戴银,时不时的蹦出几句上海话,然后掩面笑着。不用细琢磨,也知道她们在嘲笑沈穆瑶的清冷着装。 “这胸针,你们要吗?”她侧身问道。 “我们看看好不啦,如果东西好自然就买嘞,不像某些个破落户,哎唷,东逛逛,西瞧瞧,结果好了呀,一掏口袋,空空如也!老板,你说是不是啦?”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着,老板也不好搭茬儿,只能赔着笑。 卓力听到店里的动静,推门而入,故意提高音量“小姐,要不您还是等盛先生陪您一起挑礼物吧?” 老板对来人并不陌生,两位女士虽然不认识他,但他口中的盛先生,已经能猜到七七八八。“哟,盛先生近来可好?”老板从柜台笑盈盈的向他走来。 “这首饰店还想不想开了?”卓力故作严肃的瞪着他。 “唉,您这话什么意思?”老板缩了缩脖子后退了几步。 “连我们先生的未婚妻都不放在眼里吗?”他反问道。 两个年轻女人面面相觑,悻悻的打量着面前的沈穆瑶,见她的打扮也不像是盛方宸的人,可老板的态度已经明确了他们的身份。其中一个女人小声议论道“糟了,我们惹谁不好,去招惹盛方宸的人.......” 沈穆瑶不想借着他的名义在外面胡作非为,把卓力打发出去,又询问一遍“如果你们不要这个胸针,能否给我瞧瞧?” 她们的手颤颤巍巍的把胸针递了过去,沈穆瑶细心审视了一番,胸针是用和田玉石雕刻的两朵玉兰花,错落有致,用白银做枝头,砌着金漆装饰着四片金叶包裹着花朵儿,整体呈现出来一种温婉大气的之感,玉兰花的花语,也象征着沈穆瑶对她的看法。 “就它,帮我装好,送人的。”她转身又去发饰的柜台里挑选了两个红色的蝴蝶发夹,小而精巧。 两个女人望着她淡然的带着礼物离开了店铺,才松了口气“老板,刚才那个是盛先生,该不是盛方宸吧?” “那可不,要是说错一句话,我这店就不保了。还好那位小姐大度,未跟我们计较..........嘶,我倒是想起来了,前几日报纸上刊登过她,当时没大留心那些八卦新闻——原来她就是盛先生从北平带回来的女人。气质虽然不俗,但那打扮,实在想不到。”老板心有余悸的说着。 离开首饰店之后,又去西点店买了一些糕点,在开往红光路68号的途中卓力悉心提醒道“小姐,您在外面还是得拿出盛先生的气势,您用不着给她们好脸。这地界儿,都是欺软怕硬的人,还怕她们找你的麻烦不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想与她们计较。阿力,看不出,你平时在会馆还挺人模人样的,怎么一到外边儿,跟那盛方宸一个样咄咄逼人?”沈穆瑶偷笑道。 “您知道盛家的背景,如果我们这些做手下的,都唯唯诺诺,那以后怎么出去办事?”卓力一本正经的解释。 许伊曼此时正在房间里带着承恩读书,听到门口的动静,让崔奶妈去瞧一眼。卓力按规矩得守花园等候,没有许可,不得私自进入屋内。沈穆瑶在奶妈的带领下进入书房,承恩抬眼望去,即刻撇下书本,跳下椅子,冲她跑了过去。 “姐姐,承恩好想你呀。”她扑向沈穆瑶的怀里撒娇道。 “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许承恩的鼻尖。 “怎么今日是你一个人来?”许伊曼从一旁的沙发边起身迎接。 “方宸有几个应酬,我是擅自做主过来陪陪您和小承恩。”说着,便和许伊曼一同坐回了沙发,让许承恩靠在自己的腿上,时不时替她梳理几下辫子。 沈穆瑶小心翼翼的拿过礼盒,摆在了她的面前——“第一次登门,总不能空手而来。知道您什么也不缺,上次服装店看您眼光新颖,气质独特,今儿便去挑了一枚胸针,您打开瞧瞧,希望款式不落俗套。” 许伊曼满眼期待的打开了木盒,看到里面的胸针花样,雕花精细,设计别致,那两朵玉兰花活灵活现,似有含苞待放的韵味。“怎么想到送我玉兰花的胸针?”她拿在手上仔细端详。 “白色的玉兰花,洁白无瑕,盛开时孤芳自赏,寓意着品节高尚,另外,它也象征着报恩,坚守如一的感情。不论是对盛爷的感情,还是对承恩和方宸的照顾,都令我敬佩。”沈穆瑶气定神闲的描述着自己对她的印象。 她把胸针别在旗袍上,夸赞道“你这丫头,能说会道的,上次把鸿声气的够呛,今儿又把我说迷糊了,怪不得,别人都入不了方宸的眼,合着心思都在你身上。” “盛太太,您过誉了。”她起身,替许伊曼重新调整了一下胸针的位置。 “穆瑶,以后不用这么客套。跟方宸一样,喊我曼姨吧。承恩读了一上午的书,正好你来了,咱们一起去花园里晒晒太阳,喝个下午茶”说着,便牵着她的手,带着许承恩转身来到了后花园。 虽然已经入秋,但花园里的一草一木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看不出一丝寂寥,院子里的草坪上,躺着几片泛黄的树叶,时不时被微风卷起飘到草丛里或台阶上,一眨眼功夫,就被花匠收拾干净。佣人替她们在花园的椅子放了些垫子,又端来茶点,进屋把毯子搭在了椅背上,以便她们的取用,尔后,就被许伊曼打发离开。 午后的阳光撒在庭院的树叶上,犹如无数颗胶质的金粒子,在微风中熠熠生辉。沈穆瑶把自己带的点心盒打开,递给了许承恩,她便拿了块儿点心,咬了一口,跑到太阳下撒欢,又找来几个与她同龄的女仆,与她们打闹嬉戏。 许伊曼把毯子披在了腿上,喝了一口花茶,笑着发问“穆瑶,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和方宸的故事?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让他不顾一切。” 沈穆瑶望着面前和乐融融的场面,身旁坐着谈吐风雅的贵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别人不明白盛方宸为何选择弱不禁风的沈穆瑶,就像她现在不明白许伊曼为何选择盛鸿声一样。她的举手投足沉稳大气,性子温润,却不失刚毅。 她慢慢的放下戒备,谈起了自己的家庭和那些往事。以及她是在什么情况下来到的上海,又是经过如何的挣扎才和盛方宸相守在一起。许伊曼起初只听过她的背景,却并不知晓其中那些隐情,在得知二人的遭遇之后,心中不由感叹。 “原先,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离经叛道。为了盛鸿声,不惜跟家里断绝往来,陪着他来上海打拼。听完你们的这段故事,让我大开眼界。穆瑶,你真的不畏世俗,顶着所有的压力,来上海找他,这份感情,来之不易,但愿你们能修成正果。”说罢,她起身离开了花园“丫头,等我一下。” 许伊曼回到房间里,在橱窗里拿走一个精致的木盒,又回到花园里坐下,把盒子递给她“上次我没有什么见面礼给你,这是当初用鸿声在上海站稳脚跟之后,派人打的一对玉镯。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们,一只留给承恩,一只送给你。” 沈穆瑶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看见里面的冰种翡翠,即刻关上了木盒——“曼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听我说,丫头,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的身份走出去代表的是盛家,不再是你一个人。你应该明白,我把它给你们的含义,鸿声虽然并不赞同你们的关系,但他不会在明面上故意为难你们。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不过,自打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的机巧,又冲你颇有几分我当年的那股子劲儿,这镯子也该送你。”许伊曼又将盒子推到她的面前。 “曼姨的礼物,可不能拒绝。”他单手搭着外套,从门外走来,坐在了二人的中间。 他侧身附耳说道“傻丫头,这是对你的认可,还不收着。” 她莞尔一笑的望着许伊曼“多谢曼姨。” “刚才还谈起你,以为你忙,不会过来。方宸,穆瑶这丫头,我打心眼儿喜欢,晚上如果没有应酬,就留下来吃饭吧。”许伊曼的盛情邀约,让二人无法推辞。 许承恩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却钻进了沈穆瑶的怀里“姐姐,陪我来玩儿。” 她拿出手帕,替她擦去了额头的汗渍,又把她抱在怀里——“瞧,送给小承恩的,喜不喜欢?” “最喜欢蝴蝶结啦,谢谢姐姐,不过这么小的发夹,怎么用呢?”许承恩扭头问道。 沈穆瑶亲自帮她梳理头发,挑了几缕头发麻花辫,编着两根细长的辫子,又把剩下的头发分成两股,把辫子缠绕着头发扎在耳后,编成两股大的麻花辫,再稍微扯松了一下额头的碎发,让它们自然垂下。把蝴蝶发夹别在耳后的辫子上,丝带缠绕在发丝里,衬的她灵动活泼。 盛方宸看见她和妹妹相处的场景,忽然愣住,嘴里不由自主的蹦出一句话“瑶瑶,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你又拿我逗闷子。”她娇羞的低下了头。许伊曼掩面轻笑,把毛毯搭在了椅子上,把承恩带去后面的厨房,交代着晚上需要准备的菜肴,将花园留给了二人。 第175章 许伊曼对她的认可(下) 他起身叫佣人把外套拿进去,又把椅子挪到沈穆瑶的身边,直接端起她的茶杯喝了一口。她无言以对的白了他一眼,捡起一块果脯,正打算递进嘴里,却被他捷足先登,中途咬走。 “这不是在会馆,能不能有点分寸?想吃自己拿,总抢我的干嘛?”沈穆瑶双手环胸的瞪着他。 “哪有你手里的好吃?”他一脸坏笑的回应道。 沈穆瑶抿嘴踹了他一脚,低声说“你再不正经,我就住这儿陪承恩不走了。” “试试看?反正曼姨这儿的客房也不少,总能匀出来一间留给我们!你不害羞,我也不介意。不过,你知道我血气方刚的,我的性子,大家都已经司空见惯,不知道第二天,我的小穆瑶能不能泰然自若的从房间里出来呢?”他反问道。 她咬着下唇,在他的恐吓下,变的哑口无言。他总是能抓住她的命门,用不同的方法让她乖乖就范。盛方宸看着她微微皱眉的模样,用手抚平了她的眉头,她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被风吹到了他的鼻尖,围绕在他的身边。 沈穆瑶用勺子挑了一小块蛋糕,然后喝了一口花茶,奶油不小心沾在嘴边,他忽然叫道“等等。”接着,便俯身凑近,用手帕轻轻的替她擦掉了奶油。 二人四目对望,彼此的呼吸在此刻相交,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警觉的把身体微微向后挪动,却被他的手拉进了怀里,他单手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正巧许承恩从后面跑了过来,见沈穆瑶在推搡着他,便冲上去扯开了俩人“不许欺负姐姐。”她刺耳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面红耳赤。 盛方宸哭笑不得的望着自己的妹妹,许伊曼闻声赶来,问起缘由,她的解释更令人目瞪口呆——“姨娘,方宸哥哥刚才欺负姐姐。”许承恩挡在她的面前,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怎么会呢?承恩,你是不是看错了?”许伊曼将她拉到怀里。 “明明就是,方宸哥哥刚才在咬姐姐的嘴.........”许承恩一本正经的描述着。 许伊曼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让崔奶妈把她带下去,等到她离开之后,自己又坐了回来,故作严肃的指责“你们呐,在孩子面前还是要注意些,这孩子现在可会学舌了。尤其是你,方宸,少拿你那一套欺负穆瑶.......” “知道了,曼姨。”他无可奈何的应允道。想到刚才若不是那小丫头突然出现,也不至于被人指责一通,想到她现在和沈穆瑶如此亲近,心里便想要去捉弄一番,好歹自己才是她的亲哥。 “曼姨,最近承恩的功课怎么样?有没有好好读书习字?趁着闲来无事,我去检查检查。”说着,他便起身离开了花园,把许承恩叫到书房,抽查她的功课。 许伊曼一脸纳闷儿的说“方宸今日是怎么了?以前他从来不主动去抽查功课的,还是我好说歹说,才愿意辅导承恩。” “他哪是抽查功课,分明是公报私仇”沈穆瑶小声嘟哝着。 “呵呵,只有你在他的身边,他才会失态,平时来我这儿,他一直都很有分寸。”许伊曼与她闲聊家常。 夕阳的余晖把世界一分为二,一部分的平房被建筑的阴影覆盖,一部分的高楼则仍在太阳的光辉里,它用今朝的最后一丝余温铺满江面,水面一片鱼鳞似的闪耀着光芒,江水与阳光互相缠绕,依依不舍的做着诀别。 许伊曼让佣人把毯子收进去,起身与她打了个招呼“穆瑶,我先去厨房看看,开始降温了,一会儿去客厅坐着,别在外面着凉了。”说罢,便离开了花园,只身回到厨房,亲自下厨做了两道拿手菜。 她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偷偷来到书房,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盛方宸正面容严肃的盯着他的妹妹,等着她背诵诗集,许承恩分心朝后望去,可怜巴巴的瘪着嘴。 他用戒尺打了打桌子,一本正经的说“继续背,好好想想下一句是什么。” “你过分了啊,承恩刚才又不是故意的,这都在书房待多久了?她才多大,你是要把她培养成中国新一代文豪吗?”沈穆瑶将她拉到了身边指责道。 “那我不管,谁让这小丫头片子告我黑状,再说,是曼姨让我辅导承恩的,我当然得尽职尽责啊。”盛方宸拿着戒尺起身,向她走去。 “承恩,你先出去坐会儿,姐姐一会儿就来。”她把许承恩轻轻的送出书房,叉着腰瞪着他。 沈穆瑶趾高气昂的嚷嚷着“你有没有良心啊,盛方宸,对那么小的孩子用戒尺?更何况她还是.....” 他拿着戒尺把她逼到墙角,把手摁在了墙上,挡住她的去路——“不然,你替她挨罚?”他坏笑的盯着沈穆瑶。 “你真是个禽兽!”她用手抵住了他的胸脯。 “怕了?”他狐疑的打量着她。 “我怕你,哼!挨罚就挨罚,喏~打吧。”说着,她抬起了双手摊在他的面前。 他猛地抬起戒尺,重重的挥了下去,沈穆瑶五官扭曲的抿紧嘴唇,用力的闭着双眼,等待戒尺落下,他的手在半空之中停下,又用左手托住了她的脑袋,将她摁在墙上,然后亲吻着她的嘴,顺手,将门反锁起来。 “明知道,我对你下不去手。还要来挑衅我?你真是一句软话都不肯说。”话音刚落,又激烈的与她拥吻在一起。 沈穆瑶在他忘情之时,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脚,他眉头一皱的松开了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他把戒尺放了回去,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这样的女人就专收拾你这样的禽兽。”她甩了甩头发,离开了书房。 刚好饭菜已经上桌,也省去了叫他们的环节,盛方宸一瘸一拐的从书房走来,许伊曼歪着头打量着“怎么了这是?刚才不还好好的?” “没事。”他佯装镇定的回应道。 “这叫自作自受,哼!”她替承恩舀了一碗汤,补充了一句“承恩,下次他再拿戒尺打你,我来替你出气。”沈穆瑶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 许承恩却回应道:“方宸哥哥没有打过我呀,他是听到你进门,才拿戒尺的,只是想吓唬我而已啦。姐姐刚才是替我去出气了吗?” 她时时刻刻都在被这个男人算计,今日又中了他的奸计,正因他明白沈穆瑶的秉性,才会次次得手。“你?又是故意的?”她气急败坏的追问道。 “刚才你不是也扳回了一成?”盛方宸夹了一口饭,偷笑道。 “穆瑶,你今后可得小心了。”许伊曼望着二人旗鼓相当的较量,眼里掩饰不住的开心。 在用过晚饭之后,便与许伊曼她们挥手作别,开车离开了此处,当车子开到黄浦江边时,被大上海的夜晚吸引驻足观看。她让卓力停车,拉着他下车漫步——“都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她挽着他的胳膊自言自语的说。 盛方宸凑近问道“那你不得活成千年妖精?”他额前的碎发,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一丝不羁。 “我要是千年妖精,你就是万年王八。”她踮起脚辩驳道。 “敢骂我,小丫头。”他伸手在她的腰间胡乱搔痒。 许宥祖正好坐车路过,看见了这一幕。他原本就被账本弄的焦头烂额,见到这种场景,更是心烦意乱。俩人嬉笑的画面,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他让司机单独把车开了回去,默默的跟在了二人的身后。 “以后别对承恩太过严苛,她毕竟还小——不然,把她接回来住一段时间?”她抬眼望着他轻声说着。 他大惊失色的愣在原地“绝对不行。今天在曼姨家里,不过是亲了你,都已经告我黑状。把她接去会馆,等她回去,还不知道会蹦出什么惊天言论。” “谁让你不分场合的乱来。”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腰。 “对啊,我这么不正经,不能让承恩跟着学坏了。还是交给曼姨教导比较合适,你要真想家里热闹,我们可以自己要个孩子........多生几个,承欢膝下,怎么样?”盛方宸搂住她的腰打趣道。 “没名没分的,谁要给你生孩子。美得你!”她推开他的身体,站在桥上,望着身下黑黝黝的江水和船只。 “全上海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怎么就没有名分了?要不,我改天在大街小巷贴个大字报,顺便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他小跑上前,把她拉到了怀里。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意思。”江面泛着悠悠的水声,来往的货船时不时的发出鸣笛的声响,她停下脚步,站在桥的的中央,撑着手肘,支着下巴。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望着江景,他一本正经的严肃起来。他脱下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将她搂在怀里,陪她一起静静的待着。 许宥祖把围巾搭在了身上,转身过去,假装欣赏着江景,实则已经心乱如麻。他记得成婚那一晚,同样的对话,她当时却一声不吭,借着犯困的由头,让他不得不结束了话题。这画面何其相似,或许那时,她的心就已经有了波动。 “我知道,穆瑶,那件事交给我。不过孩子的事,该来的,挡也挡不住。”他深情款款的望着她。 “说的也是!最好都生女孩,我每天把她们打扮的美美。”她遐想着未来的生活。 “为什么不能是男孩子?”他反问道。 沈穆瑶嘟着嘴埋怨着“你,我都应付不来,再多一个跟你一个性子的男孩儿,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还差不多。我估摸着,男孩儿指定随爹,整天上蹿下跳的,我指不定得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女孩儿多好,乖巧可人,还能和我作伴呢。” “儿女都要,除了我,谁都不准欺负你,孩子也不行,到时候我肯定严加管教,不会让你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他意味深长的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我才不要,你找别人给你生儿子吧。”她冲他做了个鬼脸,逃离了他的怀抱。 “又说这种不着调的话。一会回去,看你还能不能嘴硬。”他冲过去抱住了她。 许宥祖的双手在寒风中渐渐失去知觉,他的心好像碎成了一片一片,胸口不知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以呼吸。孤身一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街道边的霓虹灯闪烁着,舞厅门口的迎宾站在两侧迎来送往,街上偶然路过几辆电车,他失魂落魄的走在马路上,此刻好像没有任何人能和他感同身受,电车连摁了几下铃都未能唤回他的思绪。 舞厅门口的黄包车夫将他拽到马路旁,操着外地的口音嚷嚷着“你他妈找死啊?” 他抬眼望着天边孤冷的月色,嗤笑道“我已经死了,呵!早就死了,哈哈哈!”他继续盲目的往前走去。黄包车夫拽着他“家在哪?我还是送你一程。” 许宥祖毫无意识的报出了租界地址,被车夫搀到车上,黄包车夫看他衣着打扮,才想施以援手,果不其然,在送他回家之后,李管家给了他一笔不菲的报酬,比他一个月赚的还要多。 深夜,他辗转难眠,喝了好多酒,又把柳茹钰从梦中闹醒,特意打开了床头灯,压在了她的身上“茹钰,我们要个孩子吧?你愿意吗?” 柳茹钰羞涩的点了点头,用身体迎合着他,许宥祖却醉眼迷离的说着胡话“瑶瑶,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你倒是走的干净,却不肯把我的心还回来。” 她不知这其中的关系,更无法想象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竟有如此地位。想起自己的脸和她有些细微的相似之处,才恍然大悟,不过是做了那个女人的替身罢了。而他今日一反常态,恐怕也是受了些打击,既然他不愿挑明,自己又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便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至少,他和从前那些男人相比,是唯一一个给她尊严的人,而不仅仅是供他们取乐的工具。 第176章 练兵场上的较量 盛方宸偶尔会收到邀约,让他去练兵场点拨一二,蔡岳城通常不会到场,而是派自己的得力干将去看管现场情况,时不时与他交手切磋几下,不过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并未动真格,既给了局长体面,也不至于让自己喧宾夺主。 他带着两个手下,来到后山的练兵场赴约,有练枪的,有锻炼拳脚的,还有喊口号的。旁人不知,还以为是哪个军营里的士兵,实际只是把警察厅的精锐聚集在此,精益求精而已。 他站在远处,看着面前飞沙走石的场面,几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相互较量,时而进攻,时而防守,他们你来我往的,寻找着彼此的弱点,想要取胜。按惯例,只要能在练兵场崭露头角,就会得到对应的奖励。 一个男人被踹到地上,头上已有淤青,可他仍旧不肯服输,趁他们进攻之时,随手抓起一把沙砾,抛了出去。接着,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反手将另一个人扛在肩上,一个过肩摔,便让他吃了满嘴的土。趁势又用手肘撞击着旁人的腰椎,扛起那人的身体,当众摔下,险些折断他的脊骨。 虽然兵不厌诈,但他的功利心过于显露,练兵场上的要求是不能伤及要害,更不能取人性命。而那个人拳拳到肉,不留余地,似乎让他看到了之前的陆齐瑞。 他轻咳了一声,那人依旧不肯罢休,接着,众人便合起伙来反击。男人趁其不备,解开腰间的皮带,反手勒住了一个人的脖子,扎稳马步,咬牙切齿的用双手勒紧皮带。盛方宸双眉紧蹙,凌空翻身,扣住了他的双手,把那个无辜的人推到了一旁。 原以为那个男人会到此为止,没想到他却把皮带缠绕在双手上,摆出一副势如破竹的样子,与他怒目相视。周围的人不敢上前阻止,蔡岳城的人也想看看这出好戏。 男人稳健的挪开右脚,用脚尖扫开身边的碎石,盛方宸却面不改色的打量着他的身形。蓦地,一只老鹰从头顶疾驰而过,伴随着那低沉的嗥叫声,男人也大喊一声冲上前去,一脚踹向他的胸口。被他溜身躲过,他没有出拳,只是想用防守试探男人的路数。 沈穆瑶百无聊赖的坐在车上,看见众人围堵在一起,好奇的小跑过去,挤进人群里,才发现他们正在欣赏面前二人博弈的场面。她看见盛方宸一直不肯出手,而那个男人却毫不留情的步步紧逼。便嚷道“你干嘛呢?盛方宸,出手啊。” 他突然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扰乱了心神,在分神之际,男人拽紧皮带,扣住了盛方宸的脖子,用膝盖抵住他的腰间,他被一种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束缚住,脸上青筋暴涨,面色充血。 她拽着卓力的胳膊“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帮忙.......” “沈小姐,你别激动,这的规矩不能取人性命,蔡局长的人会看着办!”卓力拽着她,不让她贸然行事。 盛方宸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她的表情,邪魅一笑,随即,从衬衣袖口处滑出一个刀片,抬手抹向了他的脖子。男子下意识松开了手,连连后退,刀片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 男人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鲜血激起了他的报复心。又重新调整呼吸,向盛方宸进攻,看见沈穆瑶之后,他便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使出一套拳法,肘击着他的胸口,在他手臂松懈时,顺势夺走了他的武器,侧身将他踹了出去,男人仓皇倒地,他趁热打铁,用腿抵住那人的腰椎,用同样的方式,勒住他的脖子,稍稍用力,便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就在男人的生命岌岌可危的时候,钟康站了出来,制止了他。 “盛先生,这儿的规矩,还请您不要忘记。”钟康派了两个人把地上的男人搀扶回去。 “他是个练武的苗子,但这人心术不正,急功近利,我这是替你们蔡局长清理门户,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就不怕他日后为了利益背叛夺权?我现在废了他的筋骨,断了他的邪念。以免日后成了祸端。”他拍了拍手,把手里的皮带扔到了地上。 钟康回忆起刚才二人打斗的场面,认为他的话有一些道理,便没有穷追不舍,让大家又恢复了训练。私下里,把那个受了重伤的男人送到了城里治疗,又用一笔钱财,将他打发。他把此事向蔡岳城禀明,电话那头,沉默不语,最后决定亲自来见识见识,他是如何指导那群精锐的手下。 沈穆瑶在众人退散之后,跑到他的身边,用手捧着他的脸颊,指责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人想杀你,刚才怎么还笑得出来?你不是来这儿指导他们的吗?阿力不是说,在这里交手都是点到为止吗?那人怎么下手如此狠毒?”她一连串的发问,让他应接不暇,卓力被他打发回车上。 她心有余悸的检查着盛方宸的面容和身体,确定没有外伤之后,才平复了心情。然后故意使劲推了一把他的胸口“怎么不说话?被人打傻了?” 盛方宸缓缓的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眼神柔情的望着她“那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 她红着脸,逃避着与他眼神接触,他轻笑一声“你刚才在害怕什么?嗯?”盛方宸狐疑的审视着她。 “你明知故问。”她怒气冲冲的回应道。 “我总是赢,你怕什么?”他低声追问。 “我不是怕你赢或输,是怕你这个性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倒是见惯这种生死场面,有没有想过我?万一.........你就不怕别人跟你一样,隐藏实力,趁机要了你的命?”她气急败坏的戳着他的胸口怒斥道。 “刚才我是因为你才分心的。”他无辜的说着。 沈穆瑶目瞪口呆的叱责“还怪我?我又多管闲事了呗?你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这副德行,我好心好意的提醒,你总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从来不知道别人会有多担心,好好好,我就不该来碍您的眼。”说着,正准备转身离去。 “说够了?”他跑过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赌气的把头别过去,不搭理他的发问,盛方宸歪着头打量着她,用手指拨开了她的头发“穆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听到你的声音,有些惊喜。”他俯身凑到耳边“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他趁机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在二人拉拉扯扯的时候,蔡岳城的车赶来,他站在远处咳了一声“怎么沈小姐也在这儿?”他的目光停留在沈穆瑶的身上,投来欣赏的眼神。 “正要走,就不在这碍眼了。”她转身之时,被蔡岳城拽住“不急,既然来了,就一起见证一下他们的水平,正好,我也好久没有见识到盛方宸的身手。” 她惶恐的抽回了手,拽着盛方宸的胳膊,而他也察觉到了蔡岳城的来意——“别怕,有我在。”他把沈穆瑶交给卓力,自己则听从着蔡岳城的安排,与他挑选的几人展开较量。 刚开始,蔡岳城还没有动真格,指派了一两个人与他切磋,纷纷被他打倒在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亲自上阵与他展开搏斗。 蔡岳城也是有一定功夫底子在身上的,在他还不是局长前,曾经在军队里待过一段岁月。不过,军队里的拳法和身形都有固定的套路,在几次交手之后,就已经被盛方宸找出了破绽。可他不能驳了蔡岳城的面子,只能选择放水,让他获得胜利。 众人拍手称赞,纷纷围了上去,只有蔡岳城对此心知肚明,看出他在故意退让。他知道盛方宸的身手不凡,未料到他竟有见招拆招的本领。刚才交手的过程中,好几次出拳都被他反手扣住。要不是自己反应敏捷,难以逃脱他的束缚。 想当初,自己的枪法在军队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总得用自己的优势,正大光明的扳回一成。蔡岳城以为他只是拳脚厉害,便提议道“哈哈哈,身手真是了得。不知你的枪法如何?” 他勉为其难的被推上去与蔡岳城比试枪法,最后一环,他却故意打偏了一点,让蔡岳城险胜于他。而这次,他并未看出端倪,以为自己是真的获得这份荣誉。 事后,蔡岳城带着兵士,与盛方宸他们在练兵场闲聊,沈穆瑶插不上话,把眼光移向了别处。看着马厩里的几匹骏马,便小跑过去,抚摸着它们的鬃毛,马儿晃了几下脑袋,竖着耳朵打量着她。 “沈小姐会骑马?”蔡岳城顺势望了过去。 “略懂而已。”盛方宸把她拉回了身边,他似乎已经察觉到蔡岳城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从前,他并不会特意去打听某个女人,而今日却在聊天中,一再的探听沈穆瑶的个性。 “你拽我干嘛?你们聊天我又听不懂,还不能自己找点乐趣。”她低声埋怨。 “既然,沈小姐对我的马有兴趣,那就上马试试吧。除了那匹黑色的,其他的马,你随便骑。”蔡岳城应允道。 “巧了,我就看中那匹。”她撒手跑了过去,轻车熟路的坐上马背。 刚拉住缰绳,黑马就在原地撒泼,前蹄腾空而起,发出怒吼——“沈小姐,抓住缰绳,那马认主,我派人来处理。”蔡岳城皱眉喊道。 话音刚落,人还没赶过来,马就突然发疯一样的冲进林子里,盛方宸大惊失色的冲了上去,上马追她,在身后叫道“穆瑶,不要松手。” 沈穆瑶向后望去,非但没有慢下,反而大喊一声“驾”。她心想,每次都是被他捉弄,这次,怎么着也得让他知道,担惊受怕的滋味。 她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这匹黑马的性子,策马奔腾,沿路返回,马也从刚才的惊慌之中恢复正常,匀速的返程。蔡岳城看着她在马上的风姿,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心中突然浮现一种,想要将她降服的念头。 就在抵达原点之时,她渐渐放松警惕,一脸得意的望着后面穷追不舍的盛方宸,突然,马又开始抽风,狂奔进练兵场,刹不住它。众人纷纷为其开路,眼看着,一人一马即将撞到木桩子。盛方宸加快速度,纵身一跃,踩着自己的马背,跳了上去,抱着她的身体,从马背翻滚下来。 为了保护她的身体和脑袋,自己的手臂却被石头擦伤。他撑起身子,迫切问道“怎么样?瑶瑶,有没有受伤?”他的手臂上全是划痕,就连那俊俏的脸庞上也有轻微擦伤。 “你的手.......”她跪在地上自责的望着他。 “最重要的是你没事。”他无奈的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故作严肃的用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气我?边叫你,还边提速。” “我也没想到,那马刹不住车!”她满脸委屈的说。 盛方宸惊魂未定的将她抱回车上,与蔡岳城打了声招呼之后,便离开了后山的练兵场。一路上,他一声不吭的把视线移到车窗外,像是真的被她气到。她主动凑近撒娇都不管用,他仍旧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 第177章 许家货船失事 回到会馆之后,沈穆瑶急匆匆的拿来药箱,为他清理伤口。他却把身边的人都支开,直接抱着她去了二楼的卧室,将她扔到沙发上,撩起她的袖子仔细检查每一处肌肤,看着他焦急的模样,为自己刚才的幼稚举动而自责。 “我错了嘛,方宸,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她轻轻的捏着他的袖子撒娇道。 他一言不发的掀开她的裙子检查,看着膝盖上的淤青和擦伤,微微皱眉,打来一盆水,替她清洗了一下伤口,又替她上了一些跌打药膏。沈穆瑶拉着他的胳膊,娇滴滴的说着“你理一下我嘛。” 把她的伤口处理好之后,才开始给自己上药,动作熟练,却很粗鲁,她夺过他手里的棉签,心疼的望着手臂的伤痕,小心翼翼的沾着药膏涂抹几圈,又撅起嘴,边涂边吹。 他正准备伸手摸头的时候,门外传来急报,又被卓力叫去了书房,临走时,特意转身望了她一眼,并未发话。二人来到书房,让卓威介绍自己了解的情况。据码头的眼线交代,近日会有一辆英国的货船到港,上面有一部分许家的贵重货物,货船会经停上海几日,需要租用码头的仓库,另外,许家又购置了大批的纺织布匹和棉花,打算今晚装在自己的货船上运往北平。 “马上就要入冬,这批货价值不菲。北平那边,现在是什么动向?”盛方宸把玩着手里的钢笔。 “听说许家现在已经和好几位洋行的老板签下字据。如果不能如期交货,需要赔偿一大笔钱财。”卓威提醒道。 卓力恰逢其时的上前补充“许家在上海这边的工厂,也亏损严重。自从陆齐瑞插手之后,得罪过不少商客。估计,他们现在的流水撑不过这个冬天。” “陆齐瑞最近有什么动静?”他若有所思的追问。 “忙着扩张圈子,打点官场。”卓威回应道。 “许宥祖呢?”他挑了挑眉,从桌子上拿出了烟盒,漫不经心的点了根烟。 “因为上海工厂的缘故,他暂时还没有回北平。整日在处理生意上的琐事,忙着应酬这边的关系。”卓威一本正经的描述着许家的近况。 “好。那就让他再忙一些。今晚的那批货,务必处理干净。不要让人看出端倪。留心最近到港的货轮,英国轮船的货物,才是重中之重。”他对卓威叮嘱几句,便让他趁热打铁去安排此事。 晚饭时,他仍没有从书房出来,沈穆瑶端着一些蒸糕送了进去。抬眼便看见那烟灰缸里满是烟蒂,下意识说了句“你别生气了,晚饭都不吃,胃会饿坏的。刚才去厨房.......”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 “你先上楼,我们还有事要商量,不用等我,困了就睡。”他冷漠的把她从书房打发出去。 沈穆瑶吃了闭门羹之后,摔门离开,他暂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报复许家的举动。他担心她的心里仍存善念,会因为同情许家,而忘记那段被他们欺辱的岁月。 她闷闷不乐的坐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街边橘黄色的路灯。陶玥儿在晚饭后,便直接去了医院,孙慧莹近日也变的乖巧许多,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也不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只是着重的开始打扮着自己。 阳台地上摆着几株月季花,因疏于打理,叶子已经从泛黄变的枯萎,没有一丝生气。她自言自语的嘟哝着“这冬天还没有到,你怎么就蔫了呢?你也害怕被人冷落吧?”她拿出手帕擦去上面的浮尘,又把角落的喷壶拿起来,洒了些水。 她抬眼望着浩瀚的星空,天边一簇一簇的乌云相拥着占据着天空,挡住了月光,它的身影若隐若现的浮现在天际边,每当凉风袭来,大自然的守卫被吹散后,它的真容才会显露出来,不消片刻,又被后面的浮云遮住了相貌。景象如从反复,而落寞,她定定的等待着月光撒向大地,在刻意的等待下,它却不肯现身,而是躲在云间偷看芸芸众生。 “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还不肯原谅我呢?”时隐时现的月光把她的寂寥照的更为显眼。她的思绪被乱七八糟的情绪所搅乱,不知不觉的迷失在月色里,沉沉睡去。 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了这个沉寂的夜晚。卓威找了几个生面孔混进去卸货,偷偷在箱子里藏了几根未熄灭的烟蒂,等到货卸完之后,给了他们一笔钱,直接把那几个人送出了上海。 许家按照惯例单独租了一个仓库,把货物堆好之后,直接上锁,留了一个跟船的人守在这里,并未过多留心。跟船的那人有四十来岁,经验虽然丰富,但身体却熬不住。半夜打盹儿的时候,木箱里的烟蒂已经有了苗头,冒着轻烟。直到货舱已经燃起熊熊烈火,刺鼻的浓烟,让他从梦里被呛醒。他赶紧掏出钥匙,打开了货舱,大声嚷嚷着“来人啊,不好了,帮忙.......”话音刚落,仓库上方的房梁突然倒塌,压在了他的背上,整个人当场殒命。 当码头的库管赶来的时候,仓库里面的货物已经燃烧掉一大半,房梁都塌了两根,在众人的合力下,才扑灭火情。许宥祖大半夜的从床上爬起,闻声赶来。看着眼前所剩无几的棉絮,握紧了拳头,提着库管的衣领叫嚣道“你们怎么检查的?怎么会起火?这些货........你知道这些货值多少钱吗?”他一边怒斥着库管,一边找人清算损失。 “老佟,他一向尽职尽责。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留守货舱,从未出过这种事.........”管家打抱不平的说。 “他人呢?”许宥祖愤怒的追问道。 管家指向角落里的白布——“......他被房梁砸死了。” “李管家,你去通知几个工厂的经理,还有账房先生,统筹一下损失,看看现在账面的情况,另外,让陆齐瑞来一趟,他在上海的人脉广,看看有没有办法调一批货,先送去北平.........”说完,便开始盘点剩下的几箱货物。 当卓威把码头那边的情况汇报完之后,他摁灭了烟头,才从书房离开,回到了二楼,开门之后,却看见她居然靠在阳台的椅背上睡着了。远远望去,她的背影那样孤寂,心情因刚才的消息稍有好转,又因她的身影而陷入沉思。 他俯身走过去,将她抱回到床上,她浑身冰凉的打着寒颤——“冻成这样,都能睡着?”他叹了一口气,替她盖上被子,转身又去拉上了阳台的门。 盛方宸去浴室洗漱一番,披着浴巾就躺在了床上,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伤害过你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望着他“你终于肯理我了吗?”眼神深情而幽怨。 “吵醒你了?”他侧身打量着,却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 沈穆瑶搂住他的腰,扑进他的怀里,声音软糯的嘟哝着“我们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嗯?”他从练兵场回来的时候,确实心里有气,不过,当时恰巧得到了许家那边的消息,需要部署计划,就没来得及跟她讲明缘由,便赶去书房商议此事。他突然想起之前,她带着点心来书房,而当时他的心思还在别处,担心她介入到这场斗争里,才刻意让她避嫌,从而忽视了她的感受,现在想起有些懊悔。 “膝盖还疼吗?”他顺势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尽量避开她受伤的位置。 “有点儿。”她的手不自觉的拨动着他的手指。 “别再用自己的安危来试探我的心思。还有,以后不要去练兵场,更不要和蔡岳城走得太近。”他抽回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凌厉的命令道。 “怎么了?”沈穆瑶疑惑的问。 “他看上了你。”盛方宸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突然撞到了他的下颌,他用手捂住自己的下巴,发出了‘嘶’的一声。她伸出手,尴尬的替他揉了揉。他无奈的笑道“现在,也只有你,总能让我莫名其妙的受伤。”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不对啊,上次在宴会的时候,也没看他和那些女人花天酒地,怎么会看上我?”沈穆瑶追问道。 “他对普通女人确实没什么兴趣,可是你啊.........”他起身,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补充道“就不知道隐藏一下自己的光芒,在宴会的表现已经不同寻常,又在练兵场那样张扬。虽然他表面没说什么,但他的言行举止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想法。”盛方宸细心的分析道。 “那我........”她惴惴不安的望着他。 “他是军人出身,有一定的底线。”他替她掖好被子,叮嘱道“时辰不早了,闭眼,睡觉。”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无心顾及那些繁琐之事,她知道,他会替她处理好一切。她贴了上去,附耳呢喃“别再不理我,现在我只剩下你了。对我来说,你是恋人,更是亲人。” 盛方宸心头一震,想起刚才对她的态度,内心五味杂陈,他可以想象到,刚才她是带着怎样的情绪回到房间,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坐在了阳台边。 “睡吧。”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的冷漠。 第178章 谁是幕后黑手 天亮之后,码头仓库失火的消息登了报,据业内人士统计判断,这次许家得花一大笔钱财,既要去打点商界的人脉,又要让利给某些商客,尽快把货物凑齐送去北平。 沈穆瑶换了身衣服从房间出来,正好碰到他在看报,无意从上面了解到许家货船失事的消息,她惊讶的指着上面的新闻“这个许家是?.........” “没错。”他折起报纸,把它扔在了一旁。 她重新拿起报纸,认真的阅读完上面内容,自言自语道“怎么烧成了这样?许家的人,办事一向稳妥,怎么这次........”她皱着眉头叹息着。 “穆瑶,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最近,我有几笔生意需要亲自盯一下,不用等我回来。”他交代完,便起身离去。 她总觉得这场火来的离奇,许宥祖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可她现在和许家的关系已经分裂,更不可能和许宥祖用朋友的角度去关心这件事。 陆齐瑞在得到消息之后,去现场观察了一下,又找码头的管事了解当晚卸货的情况,清点了一些人数也没有差异,整个情况看起来就是一场意外,当晚替许家卸货的几个码头工人全部被扣了月钱。 码头的库管也被辞退,掌管码头势力的那几个老板,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库管的身上,象征性的赔偿了一部分的钱财,又因许家在上海无权无势,无法深究此事。当务之急,得赶紧把货补齐,如期送往北平,不然这次损失是小,在北平那边失了诚信,再想挽回人心可就难了。 他正在四处打听,寻找同类的货源,却发现优质的棉絮已经被买空,又因盛方宸的打压,齐家出口的路线被堵,账面的流水损失不少,齐二爷恰好从报纸上得知此事,等着许家的人过来找他们解决货源之事。 盛方宸的人私下提点了几句齐茂德,又点明了许家在上海工厂的现状。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就在即将签订字据的时候,齐家老大赶去工厂阻止此事,后来还是在让利的情况下,提高了进价,才将生意谈成。 眼看着约定之期即将到来,还未解决棉絮的问题,就已经提前把部分纺织物品先行运往北平。许宥祖这几日因为生意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许泽毅也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从其他商客口中得知盛方宸的人脉和路子广泛,决定去维纳斯放手一搏。 盛方宸正坐在前排的卡座里,与几个朋友聊着最近的局势动向,大堂的经理把他带了过去。许泽毅看着他放荡不羁,谈笑风生的场面,开口恭维道“盛,盛大哥,能和你聊点事儿吗?” 他拿着酒杯,斜睨着眼望去“直说无妨。”他用手晃了晃杯子里的酒,轻呷一口。 “你应该看了报纸,关于我们家的工厂.........听说,你那边认识的商客多,路子也广,能不能帮个忙?”许泽毅畏畏缩缩站在一旁小声的说。 他冷哼一声,把头扭过去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我和你们许家,应该没有这么深的交情。” “你可以开价。”他应声而答。 “我的胃口,你们买不起。”他放下酒杯,身体靠在沙发上,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 盛方宸身边的几个朋友打趣道“生意上的事,还是交给你大哥吧,来来来,坐下来一起喝酒,一醉解千愁嘛。” 看着从前那个不谙世事,整日花天酒地的男人,居然也会为了家里的生意发愁,对他的印象有些改观,他拍了拍沙发,让许泽毅坐了下来,缓缓说道“若你们许家真的需要我的帮忙,让许宥祖亲自来,我只和他谈,明白吗?” 许宥祖从管家的嘴里,得知自己的弟弟今晚要去求盛方宸,二话不说,独自开车赶去了维纳斯。恰巧在一旁,听到了二人的谈话。他面不改色的走过去,把许泽毅拽了起来,放言道“我们的事,跟他扯不上关系。这里人多,去你的办公室谈。” 他与朋友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二人来到了办公室,又派卓威亲自站在门口看守,不让旁人靠近。盛方宸靠在书桌上,从口袋里带出烟盒,轻蔑的点了一根香烟,双脚交互的立在桌前,一手环在胸前,一手撑着抽烟。不屑一顾的望向对面的两个男人。 “怎么样?有什么想说?”他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发问。 “开个价吧。”许宥祖泰然自若的说。 “在北平,我的人脉不如你们许家,但在上海,不论是人脉还是钱,你们许家的实力,在我这儿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觉得我缺你那三瓜两子?”他耸了耸肩,不屑的抽了一口烟。 “你要什么,直说。”许宥祖强忍着羞辱追问道。 “很简单——沈穆瑶的休书。”他义正言辞的说。 “休书?呵!哈哈哈哈哈,你的算盘打的真准。”许宥祖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愤怒至极的拽着许泽毅,打算离开此处,临走时,却被他叫住——“别费心思了,上海所有的优质棉絮都在我这里。你要想清楚,究竟是你们许家的诚信重要,还是那休书重要。哦,对了,不知道你用了多少成本去买下齐家的那批织物。”盛方宸缓缓的逼近,与他对视。 许宥祖皱眉转身,眼神里充斥着疑惑,看见他这种嚣张的样子,又故意提高音量发话:“你听好了,我,绝,不,会,休,妻!我得不到的女人,你也休想明媒正娶的得到她。” 就在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盛方宸突然说了一句话“那晚的火势,还是小了点。竟没有全部烧光,下次,许家可没那么好的运气!我们走着瞧。”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转身拽住他的衣领追问道。 盛方宸直勾勾的瞪着他“你们许家当初如何对她的,我会千百倍的替她讨回来。” 他心中豁然开朗,反问道“是你干的?” “有什么证据?”他释然一笑的问道。 确实,他的手里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晚的火情,是出自他的手笔,陆齐瑞也私下调查过此事,排查了当晚涉事的码头工人,若真是他,那又是如何得手的? “我迟早会抓到你的把柄。”他放完狠话,便拽着许泽毅离开了维纳斯。 一个从小内外兼修,当成君子培养的人,怎能斗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盛方宸,他是从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挣扎求生的人,从小便洞悉人性的贪婪,懂得利用各种规则去与人周旋。 回去之后,陆齐瑞从许泽毅的谈话里了解此事,以他的秉性和手段,确实能做到滴水不漏。既然做过,就必定会有破绽,只是需要费些时间去查明。他私下也劝过许宥祖,让他暂且答应盛方宸的要求。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最重要的是以许家的大局为重。可他仍旧不肯松手,宁愿亲自回去向北平那边负荆请罪。 到了交货之期,棉絮未能如期抵达,盛方宸则派人送了一批棉絮去北平,找了一个第三方的商客,接下了那批货,那边的商客急于用货,便让盛方宸小赚了一笔。而许家在这次交易里,赔了夫人又折兵。许继光一气之下晕厥过去,许宥祖不得不赶回北平。让几个经理和账房每日汇报上海工厂的情况。 第179章 许家物资被扣押(上) 几日后,英国的货轮停靠在码头,在抵达的前几日,就已经放出了一部分的消息,说那艘船上有走私的物品,蔡岳城便派人日日盯守,在卸货的时候,发现了端倪,原以为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消息。但据他的手下交代,几十箱的物资封的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这次的货品贵重,许继光亲自发来电报,让自己的亲信出面验货,并且叮嘱他多派些人手看管。那批货不能见光,一旦被上海这边的政府要员知晓此事,会牵连出很多人,甚至人头不保。 盛方宸为了避嫌,这次并未露面,而是借他人之口,他借故叫来弗雷德,又约了几个朋友,与他们以玩笑的形势,探讨最近的国际形势,又说起上海的动向,顺便提了一嘴许家的那个货舱。弗雷德在醉酒之时,不小心把他的玩笑话说了出去,让蔡岳城的人无意听到。 所以,在卸货的第二天夜晚,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想法,便派钟康亲自带着手下赶去码头,用上头施压,让他们开箱验货,起初,还准备用钱买通蔡岳城的人。不过他们担心自己的仕途受到牵连,都没有接受许家的贿赂。 如果消息是真的,那这批货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在这个战乱的时期,进口的枪支和盘尼西宁是何其珍贵,若是没有官方的通行证,擅自倒卖不仅会被扣上间谍的帽子,甚至会丢掉性命。 钟康打开了几箱货物,上面是一层平平无奇的日用品,但是下面的隔层里全是西药,另外几箱里都是进口的枪支,他即刻把仓库里面的人全部收押,派人收缴了货物,回去禀报此事。 许继光得到消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许宥祖,原本还不想让他突然参与此事,而他打心底也在拒绝发这种国难财。但眼下已经走投无路,是时候要让他面对这些残酷的现实。 叶傲雄那边在这次损失之后,开始正式与盛方宸展开合作,并且把这类生意全权交给他去运作。盛方宸只需要打通人脉和路线,花钱的事儿不需要他去操心。 蔡岳城上缴了盘尼西宁,却留下了那些枪支留作己用。许家还来不及求情,就已经因他的莽撞,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既要解决叶傲雄那边的信任问题,又要花钱打点上海这边的官场。 “小姐,您听说了吗?那北平的许家,这次惹上了大麻烦。”陶玥儿端来茶点,与她在花园里闲聊。 “你说的是上次码头失火那事儿?”她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事儿早就翻篇了,我说的是.........”她左右打量了一下,在她的耳边小声说着。 沈穆瑶大惊失色的望着她追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许家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也是在医院里,听别人说的。小姐,这许家可真背,先前损失那么多,现在又惹上官家。估计这次,不好收场。”陶玥儿唉声叹气的说着。 她火急火燎的跑回书房,拿起电话,想要向许泽毅问清楚情况,又犹豫的把听筒放了回去。她现在已经不是许家的人,顶着许宥祖的妻子身份,住在了别人的家中,连朋友都没办法做。该用什么身份去关心这件事,若是被盛方宸知道,恐怕又会误会她的心意。 陆齐瑞从前仗着盛鸿声的势力,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正要用人打通关系的时候,全都闭门不见,尤其是当时他看不起的那些小警员,也不愿把他引荐给蔡岳城。 她在书房里踌躇不定,怎么说许家对沈家也曾施以援手,而许宥祖和她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面对许家这次的牢狱之灾,实在无法将自己置身事外。 许梦颖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来会馆向她求情。当沈穆瑶再次与她见面之时,她身上那些嚣张跋扈的气焰早已不在。 她的眼窝凹陷,眼眶下包着一层厚厚的黑眼圈,几乎要将她的眼睛吞噬。她的脸上没有姑娘家的那种荣光气色,即便是涂了厚厚的胭脂,化着浓妆,也遮不住她的颓唐。她的面容消瘦,颧骨凸起,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我要见沈穆瑶,带我见她,我要见沈穆瑶........”她把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个不停,吵嚷声惊动了书房的人。 沈穆瑶看见面前这个面黄肌瘦,枯槁颓废的女人,同情心开始泛滥,让卓力把她带到了花园。支开了身边的人,只留下陶玥儿在一旁侍奉。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许宥祖他们不管你吗?”沈穆瑶的眼神里流露出怜悯。 “哼!他们能怎么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对我不仁,但我不能不义。沈穆瑶,你知道最近许家出事了吧?我二哥已经被抓进去了,我也是因为陆齐瑞的关系才逃脱这次制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更令人惊诧。 沈穆瑶并不理解她话里的含义,只留心了她的提问——“刚听说了这件事。许伯父一直都是做正行生意,怎么会和这些扯上关系?”她疑惑的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并不知情。可是,现在能和蔡局长说上话的,只有盛方宸,他不肯见我,我只能来求你出面,他应该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替我们引荐一下。”许梦颖无可奈何的说。 许梦颖喝了一口茶,不经意露出了手腕,上面全是红的紫的淤青,她特意系了一条丝巾在脖子上,隐约可以看见有一处勒痕,沈穆瑶盯着她的脖子,被察觉后,她又用手遮了遮自己的脖子。 “陆齐瑞做的?”沈穆瑶拉着她的手追问道。 “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有人在乎。我今日来,不是故意博同情。从小到大,二哥是最疼我的,我真的不想他出事,求你帮帮我们。”许梦颖拽着她的胳膊请求。 盛方宸接到卓力的电话,从外面赶了回来,看见二人拉拉扯扯,还以为她狗急跳墙,要对沈穆瑶下手,没问缘由,就冲上去,将她拽开——“怎么?你也要尝尝牢饭?”他的狂妄激怒了她,唤醒了她的自尊心。想到那晚的遭遇,她的眼角渗出了泪水。 “在你眼里,只有沈穆瑶是人,别人都是畜生吗?”许梦颖气急败坏的嚷道。 “滚出去。”他挥手叫来卓力,强行将她拽走。 许梦颖咬牙切齿的望着他,心中突然有一股冲动“你敢不敢告诉沈穆瑶,自己做的那些事?我看你根本就不敢,你怕她知道你是个魔鬼!你的虚伪皮囊终有一日会被人撕开,盛方宸,你是个魔鬼........” 第180章 许家物资被扣押(下) 许梦颖疯疯癫癫的被人带走,她身上的那些伤痕,还有刚才的胡言乱语,让沈穆瑶的内心惴惴不安,盛方宸究竟做了什么事,竟会被她说成是魔鬼! 她回想起刚才与许梦颖交谈的画面,本应该属于一个世家小姐的尊贵,却被她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梦梦怎么会变成这样?跟从前真是判若两人。”她望向许梦颖离开的方向,已不见踪迹,只留下被她裙角扫过的泛黄的落叶,濒临寒冬。 沈穆瑶拉住他的胳膊,追问道“梦梦说的是什么意思?方宸,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双手摁住沈穆瑶的肩膀,皱着眉头反问:“相不相信我?” 她抿嘴望着盛方宸,点了点头,可内心却仍然存疑。她对他是绝对的信任,通过近日的相处,对他有了初步的判断。那些不择手段的纷争,他从来都不会让她涉入其中。只要是他不愿意袒露的事实,背后所隐藏的真相通常都会令人毛骨悚然。 “方宸..........能不能......”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应声拒绝。 “不能。”他果断的回应道。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怎么就知道不能?”沈穆瑶注视着他的眼睛发问。 盛方宸握住了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我是绝不会出面帮忙,你也不必再插手此事,许宥祖那边自会解决,不过是时间和金钱的问题,要不了他的命。” “以前总听外面的人说,盛方宸有多么的冷血无情,我以为只是谣传,今日竟真的见识到了.........”她黯然神伤的说。 “他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对你好,让那些欺负你的人付出代价而已,我有什么错?”盛方宸蹙眉反问。 “是我有错在先......”她失落的辩解道。 他以为经过上次被许家囚禁那件事之后,沈穆瑶的心境会有一些改变,没想到她竟然还深陷在对往事的愧疚中。盛方宸握着茶杯,故作平静的听着她为许家求情的那些话,不经意间,只听嘭的一声,茶杯裂开成碎片,水渍和血液顺流而下。 沈穆瑶惊慌失措的拿出手帕,想要替他包扎,他却愤然起身,用手撑在桌上,眼神凌厉的望着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们求情?跟我在一起,真的让你这么愧疚吗?你如果觉得这是个错误,可以回到许宥祖的身边,不用管我。我会用自己的方式继续爱你。”说完,便愤怒离席,不留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 她的手帕仓促落地,目光定格在那些碎片的血迹上,她不知道为什么盛方宸会这般气愤。不过,他的脾气一直都是阴晴不定,初识的时候,他的性格本就如此,总爱在生气的时候说些伤人的话,这个特点与沈穆瑶的嘴硬心软如出一辙。 这次争吵之后,二人又开始陷入冷战,盛方宸忙着北平那边的生意,四处打点关系,替叶傲雄解决这次的燃眉之急。沈穆瑶在无可奈何之下,选择亲自去见蔡岳城,想要替许家从中调和。 许宥祖在处理完北平的事务之后,又赶回了上海,带了一笔钱,找人打通关系,想赶紧把许泽毅从里面捞出来。可他不熟悉北平的势力关系,有头有脸的帮派,全被盛方宸的人提点过,不会轻易松口。找的几批人全是拿钱不办事的主,最后被黑吃黑吞了不少钱,然而连一点门道都没有摸清。 沈穆瑶知道蔡岳城白天一直留守警察厅,特意在傍晚的时候上街,途经路口,借故把卓力和随从支开,自己下车,坐了辆黄包车来到蔡家。想要从他的嘴里探出一些口风,即使不能救出许泽毅,也能了解到一些情况。 蔡家的管事把她领到了前厅,又去后院叫来了蔡岳城,他惊诧的望着沈穆瑶,流露出异样的目光——“沈小姐今日怎么独自一人?” “实不相瞒,今日是有求于您,蔡局长,我就开门见山了!”她佯装镇定的受邀坐了下来。 “哦?说来听听。”蔡岳城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沈穆瑶说自己和许家是世交,并且欠许家很多人情,还有很多复杂的关系没有理清,请求他能放许家一马,从头到尾,蔡岳城都没有打断她的讲述,一言不发的审视着面前的女人。 “盛方宸完全可以替你出面,为何?......”蔡岳城疑惑的反问。 “他不会替许家说情的。”沈穆瑶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二人交谈之际,佣人来此通知他们已到晚饭时间,蔡岳城并未直接答复,而是让她先陪自己用完晚饭,再做商谈。沈穆瑶不情不愿的被他带到了饭厅,心不在焉的与他搭话,时不时穿插几句许家的事。 “沈小姐,我尤其欣赏独当一面的人,不知你对我的印象如何?”他夹了一些菜到她的碗里。 沈穆瑶不敢得罪面前的男人,于是恭维了几句,却被他误以为是一种爱慕,蔡岳城接受到错误的信号后,晚饭都没有吃完,便把她带去了后院。“蔡局长,我们不是要谈许家的事吗?您带我去哪儿?” “不急。”他打开了房门,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把她叫了进去——“进来,把门带上,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蔡岳城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个翡翠手镯,他把盒子递给了她“既然沈小姐的心里也对我颇为欣赏,何不来到我的身边?”说着,他便握住了她的手。 “蔡局长,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惊慌失措的后退几步。 “........沈小姐是怕盛方宸报复吗?”蔡岳城伸手抚摸着她的脸。 沈穆瑶猛然转身想要逃离这间房,却被他单手摁住,蔡岳城并不知道她和盛方宸的具体关系。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以为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红颜知己,所以才敢堂而皇之的向她表露心意。 “他说您之前是一位军人,有自己的底线。蔡局长,您应该不会强人所难,对吧?”沈穆瑶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呵!没错,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他突然抱住她的身体。 盛方宸得知沈穆瑶逃走,通过街道上的兄弟打听到她坐了辆黄包车去了蔡家,便带着手下只身闯入。钟康将他们扣在了前院,四处都没有看见蔡岳城的身影——“我是来找蔡局长的。” “蔡局长有要事,您改日再来。”钟康打算把他打发走。 后院却传来了她的叫喊声,卓力拖住了那些虾兵蟹将,盛方宸想要闯进去的时候,钟康突然开枪制止“请您改日再来。”他无法判断后院的情况,可她的声音,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仍然选择一意孤行,钟康派手下围堵上去,盛方宸不再顾忌蔡岳城的地位,自己的手下与他的兵展开搏杀,他的兵虽然身手一般,但都训练有素,手上都有配枪。即便盛方宸的身手再敏捷,也不能以一敌百,钟康凭着蔡家人多势众,与他的手下打的不相上下。 后院的二人听到前面的动静,纷纷赶了过来,盛方宸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嘴角流血,仍不肯罢手,当他看到沈穆瑶毫发无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才放弃了抵抗,打算起身朝她奔去,钟康接收到蔡岳城的眼神命令,一枪打在了他的腿上。 盛方宸强忍着疼痛,仍要向她走去,接着又是一枪打在了他的胳膊上。他红着眼,伸出手想要将她拉回身边,沈穆瑶震惊的看着他的身影。当钟康即将开枪之时,挣脱了蔡岳城的手,冲了上去,挡在他的面前,声嘶力竭的嚷着“您如果要杀他,就把我也杀了吧。” 在她的怀抱里,盛方宸猝然倒地,用带血的手擦去了她的眼泪“我唯一算漏的,是你的执拗,早知如此,绝不让你涉险。” 蔡岳城挥了挥手,让钟康收回了枪,又命人把他扣押下去。盛方宸用仅存的一些神志请求道“蔡,蔡局长,您要如何惩罚,我都认,此事与她无关,请您看在往日的情面,放她离开。” “你当真为了个女人,不要命?”蔡岳城反问道。 “是。”他目光坚定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好,如你所愿。至于你,哼!拖下去,让他知道擅闯这里的下场。”蔡岳城一声令下,钟康便派人把他扣押,卓力强行带着沈穆瑶离开,她却拽着蔡岳城的裤腿求饶“求求您,不要........” “你跟我来。”他拽着她的衣服,回到了后院,派人把卓力摁在了前院。 沈穆瑶迫不得已说出了和盛方宸的前因后果,又把自己和许家的那段往事讲述出来——“我无依无靠,他就是我的唯一,今日若不是我贸然来此,他也不会闯进来。刚才对您说的那些话,只是不想驳了您的面子,并没有其他的含义。未料到,竟会引起您的误会。一切的责任都是我,求您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盛方宸,我不会这样轻易的放他离开。不过,你之前的请求,我可以答应。就当是为刚才的事做出的弥补。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用权利去为难一个女人。沈小姐,带着他的人,离开这里吧。”蔡岳城背过身去,不再发话。 就在她离开之后的第二日,许宥祖还在四处寻找门路,没想到许泽毅被莫名其妙的放了出来,经过打听,才得知是沈穆瑶从中说和,才让许家脱离了这次灭顶之灾。 第181章 盛方宸意外被关押 盛方宸被收押之后,日日经受遭受着不同程度的刑罚。整个脸上全被人打的淤青一片,红肿的眼睛和鼓起的脸颊,已经看不出他的真容,他的双手被捆住,吊在木桩上,任人鞭打。好在他的身体底子不错,换做旁人,早已咽气。 “我从来没有想过,盛鸿声培养出来的人,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蔡岳城站在一旁审视着他狼狈的模样。 “要打便打。”他面不改色的回应道。 “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给我继续抽........”他挥袖离开了牢房。 盛鸿声得知他因为沈穆瑶而得罪了蔡岳城,二话不说,直接去了会馆,兴师问罪,沈穆瑶也正好打算去向他求情。他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你知不知道,连我对蔡岳城都要忌惮三分,他这样横冲直撞的冲进去,就为了你这个女人?” 他怒发冲冠的把她推到了地上,孤身一人去了蔡家,亲自出面调停二人的矛盾。盛鸿声以前从未有求于他,今日为了盛方宸,不得不放低姿态,与他周旋。 盛鸿声看到他被人打的伤痕遍布,奄奄一息。心中百感交集——“人,你也打了,气也出了,面子也拿回来了。我培养了那么多人,唯一看中了这一个。老蔡,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从不曾求你。今日,希望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放他一马。” “这颗棋子必败无疑。因为他心中有了牵挂。留着无用。”蔡岳城鄙夷的说着。 “多谢提点,我的人,自会带回去教导。不知这些诚意可否换回他的一条命。”盛鸿声派人抬来几个红木箱子。 蔡岳城的眼睛看着箱子里的金银珠宝,闪现了一丝惊讶,“罢了,一条贱命而已。”他终于在昂贵的诚意下松了口,派钟康替他松绑,把人交给了卓力。 “若有下次,格杀勿论。”蔡岳城虽然对这次的事情感到气愤,但毕竟和盛鸿声是多年的好友,不想因为他,而伤及两家的颜面和交情,便派人恭送他们离开。 盛鸿声并未把人送回会馆,而是直接带去了盛公馆,又请了私人医生,为他处理伤口。沈穆瑶闻言赶来,却被拒之门外,许宥祖带着礼物,想要去答谢一番,却得知她在盛家,便转身去了盛公馆,打算当面致谢。 当他赶到的时候,却看见沈穆瑶泣不成声的跪在铁门前,他把礼物丢在车上,连忙冲上前,想要将她拽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沈穆瑶看着他,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自己,若不是为了替许家求情,盛方宸也不必遭此劫难。许宥祖恰逢其时的说“我知道是你救了泽毅,谢谢你,瑶瑶。”他一边拽着她的胳膊,一边致谢。 “我真是个蠢女人,为了那些所谓的道义恩情,让自己心爱之人以身犯险。”她自言自语的推开了他的手。 “盛爷,求您让我进去。”她撕心裂肺的喊着。 许伊曼闻言赶来,见到门口二人纠缠不清,得知了那个男人的身份,原来他就是传说中,那个有名无实的丈夫。她下车,把她拉了起来“丫头,先起来,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都跟我进来吧。”她亲自把二人带了进去。 医生正在房间替他做手术,取出身上的子弹。盛鸿声看见她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不停的数落着她,道她是个红颜祸水。许宥祖把她拉到一旁,为其解释“您好歹也是一方人物,何必要跟一个女人过不去?” 得知男人的身份之后,便怒气冲冲的呵斥道“你赶紧把这个女人给我带走,别让他纠缠方宸。” “都少说两句。”许伊曼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舒缓心头的烦闷。 几个时辰之后,医生和护士才从房间出来,得知已无性命之忧,众人才松了口气。但他的身上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鞭子上涂了盐水,又经历了一些酷刑,需要经常换药擦拭,以免伤口感染。 沈穆瑶不顾众人阻拦,推门而入,难以置信的望向着床上的男人,移步来到他的身边,双手捏紧了拳头,指甲不知不觉的嵌进了皮肉里,竟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只是木讷的看着他的面容。 她猛然跪地,握住盛方宸的手,看着他面无血色,浑身缠满纱布的模样,心痛不已。眼角的泪水如散落的珍珠,匆匆滑落,沈穆瑶把他的手捧在自己的掌心里,放在脸庞,祈求道“我再也不任性了。盛方宸,你听到了吗?只要你醒来,想怎么罚我都行。你不是很厉害吗?一定能熬过去的,对不对?” 许宥祖从来没有看过她露出过这种的神色,就连她的母亲离世的那几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用手搭在他的肩上“这里有很好的医疗条件,他们不会让他有事的。” 她耸了耸肩,怒斥道“别碰我!我欠你们的已经还清了,今后,和你们许家再无瓜葛。” “你就那么爱他?”许宥祖失魂落魄的问道。 “就算问我无数次,我的答案始终如一。他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没有他,我的生命毫无意义。”她坚定的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呵!宁愿过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也不愿回到我的身边。但是,我提醒你一句,他并没有你看上去的那样简单,他的手段和私底下的那些勾当,是你无法想象的。”许宥祖强调道。 “那又如何?哪怕他真的是个魔鬼,我也认了。”沈穆瑶握着他的手,痴痴的望着他的脸,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她的回答震惊了所有人,盛鸿声不想看到面前的场景,愤然离去,许伊曼对此感到始料未及,俩人的情感固然坎坷,但彼此仍旧深爱着对方。这正是她所羡慕的地方,盛方宸虽然冷酷无情,精于算计,杀伐果断,但对她的情意没有丝毫的遮掩,他几乎耗尽了全部的生命来表达自己的爱意。 许伊曼看着她被这个男人纠缠,轻咳了几声,走上前去“如果没有别的事,就离开盛公馆吧,这些是我们的家事。” “她还是我的妻子。”许宥祖宣誓主权的说。 许伊曼掩面笑道“许先生,难道一定让我把话挑明吗?那只是一张纸罢了,她是谁的人,你心知肚明。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们盛家的地界儿闹事。他叫我一声曼姨,我自当护着他的女人。” 许宥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公馆,就连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都来不及送出。瞧见今天的架势,似乎有了自己的判断。 “丫头,别难过,方宸的身体素质好,不会有事的。”许伊曼将她扶到了椅子上,派了几个佣人来房间照顾。 她们轮流照顾着他的身体,办事却并不细致。被沈穆瑶发现她们没有按时换药,便把她们全部打发下去,把陶玥儿叫了过来,亲自上手替他换药擦身。 当她揭开纱布,看见他的身上全部都是被人鞭打的伤痕,心如刀绞,腿上和手臂上还有两处枪伤,沈穆瑶抿着嘴,把头别了过去,她想起之前自己仅仅只是中了一枪,就疼的死去活来。可他,如今又是鞭打,又是枪伤,还有一些伤口是被施以酷刑导致的,她不敢想象这具身体现在有多痛,强忍着泪水,在陶玥儿的协助下,替他重新换好了药。 连着几日,她都不曾离开这间房,许伊曼派人送来的饭食,也没有动,体力不支的时候,才会咬上一口糕点,不至于让自己因为低血糖而昏厥。 第182章 寸步不离的相守 午夜时分,他才缓缓睁开了双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浑身上下都传来剧痛。看着她正半跪在床边,睡了过去,不经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沈穆瑶被他的举动惊醒,喜极而泣的望着他“你,你终于醒了。”她声泪俱下的抱住他的头,嚷嚷着“我再也不任性了,盛方宸,等你身体恢复,你回去怎么罚我都行,都是我的不好........” 他欣慰的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这可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义正言辞的回应道。 “我躺了多久?”他注视着沈穆瑶的眼睛发问。 “有五日了,我以为你要一直这么躺下去。”她呜咽的说。 盛方宸伸出手捧着她的脸“我怎么舍得丢下你,还得娶你呢,阎王爷都不敢收我。”他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你又胡说八道。”她吸了吸鼻子指责道。看见他的嘴唇干裂,随即起身,想要为他倒一杯水。他却握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穆瑶,我会想办法帮许家,你不要再去犯险,接触外面那些人。”他眼神柔和的望着她。 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瞬间滑落,她扑进盛方宸的怀里,嚎啕大哭“你应该狠狠的骂我才对!.......”她想到之前的愚蠢行为,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 他轻声道“谁让我,就是拿你没有办法。” 她的哭声把所有人吸引过来,众人得知他已经醒来,立即派人去请医生上门。而她熬了几天几夜,忽视了自己的身体,情绪经历大起大落,终于疲惫倒地。许伊曼派人打算把她安顿到另一间房,盛方宸却偏让佣人把她放在自己的身边。 医生来替他诊断之后,顺便也帮沈穆瑶检查了一下身体情况,只是由于过度疲劳,在情绪激动之下才昏厥,好好调理之后,并无大碍。 “你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就为了她?”盛鸿声怒发冲冠的呵斥道。 “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他语气笃定的回应。 看着床上那对痴男怨女,眼不见为净,他气急败坏的撒手离开了房间。许伊曼下去安抚了几句,带了些米粥上来,派人喂他喝下,又从她的嘴里,打听到一些,他昏睡之后的事情。 “穆瑶这丫头,也是个死心眼儿的。她不放心别人替你换药,又担心那些佣人照顾不周,这几日执意要守在你的床边。给她送饭呢,也没吃几口,就吊着那一口气儿。你们呐!明明心里都有对方,就是晾着,谁也不主动袒露心事。”许伊曼坐在一旁唉声叹气道。 “曼姨,多谢有您在这儿,不然义父........”他惶恐的说着。 “鸿声确实不喜欢这丫头,不过,他对你的关心是毋庸置疑的。这次他是亲自出面处理此事,据说,当日还对蔡岳城低三下气,费了不少钱财,才把你捞回来。你身体恢复之后,别总顾着儿女情长,更要好好的去跟他认个错。他虽然不认可你们的关系,但他也不会拿沈穆瑶怎么样,别寒了他的心,明白吗?”许伊曼提点了几句。 “知道了,曼姨,你们都下去休息吧。”他目送着旁人离开了房间,却没想到,盛鸿声竟然会为了他,亲自登门讨人。他的心里,慢慢的对义父情义有了质的提升。 他扭过头,看着身边躺着的女人,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本想为你讨回那些屈辱,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盛方宸沉浸在那些纠纷之中,慢慢睡去。似乎经过这一晚,俩人的关系达成了和解。周烨文听说他醒来一事,清早,便带着补品赶到了盛公馆,在陶玥儿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她以为二人还睡着,便轻轻的打开了房门。 他望着沈穆瑶熟睡的模样,侧过身,正要吻她,却被突然闯入的人,打乱了节奏。陶玥儿连声道歉要拽着周烨文下楼,他却一脸坏笑的把她打发出去——“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先下去吧。”周烨文把补品放在了桌上,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手脚都没好利索,也太急了点儿吧?我说你,就不能稍微克制一些?”周烨文忍俊不禁的数落道。 “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多少次的死里逃生都挺过来了,倒是苦了她,跟着我一起担惊受怕。”他堂而皇之的替她拨弄着头发,不顾及旁人的眼光。 “你这次未免也太冲动了。有没有想过以后和蔡岳城的关系?”周烨文反问道。 “难道因为恐惧他的身份,就让我的女人被人欺负?烨文,换做是你,会置若罔闻吗?”他竭力辩驳。 “这说不准!我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我爱人的前提,是先自爱。而不是像你一样不顾一切。”周烨文轻蔑的说。 “你记住今日的话,保不齐日后有打脸的那天。”他不屑一顾的回应。 沈穆瑶被二人的交谈声吵醒,睡眼惺忪的揉了揉肉眼,看着自己正躺在床上,又望了一眼床边的男人,大惊失色的叫出了声“你,你,你怎么?我,我怎么躺在床上?”说着,她猛然起身,头晕目眩的又躺了下去。 盛方宸把她的手拽住,命令道“如果不想我的伤口被撕开,就老实待着。” “周烨文在这儿呢。”她用被子蒙着头,小声说道。 “他早就习以为常。你要害羞,就躲在被子里,别露头。”盛方宸偷笑的叮嘱。 沈穆瑶撇开他的手,缓缓起身,挪了个枕头靠了上去,佯装镇定的说“谁,谁害羞了!” “好了,你们俩,别再酸我这个单身汉!我听说他醒了,特意过来看看,都没事,我就安心了。你们继续歇着吧,我就不做电灯泡了。”临走时,特意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人姑娘脸皮薄,哪像你,不分场合和地点,随时开屏,给她留点面子.........走了啊。”周烨文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公馆。 “他幽默风趣,长的也还行,怎么还单着呢?”沈穆瑶的无心之举,让他泛起醋意。 盛方宸虽然身上全是伤痕,却并不会影响他发力,他双眉紧蹙的拽着她的手腕——“你是不是有点过于关心别人了?” “不是吧?连他的醋,你都吃?我随口一说......”她奋力的挣脱,手腕仍被他扣住。 “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是我。不准夸别的男人。”他霸道的望着她命令道。 “好好好,大醋坛!”他的力道逐渐减弱,她趁机抽回了自己的手。 半个月之后,他的身体慢慢恢复,便差人把沈穆瑶先送回了会馆,独自面对盛鸿声的责问。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他知道,目前已经没有办法将这二人拆散,就像她所说的,生同裘,死同穴。他阻止不了这段感情的发生,唯一能点明的就是他们未来即将要面对的那些事。 盛方宸态度诚恳的向他阐述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并承诺会想办法挽回和蔡岳城的这段关系,主动认错。不再用视死如归的气势去威胁盛鸿声。俩人经过这次,也算冰释前嫌。不过,在这次之后,盛鸿声开始对她起了杀心。 第183章 感情升温 许家与叶傲雄的生意,经过盛方宸的搅和之后,慢慢减少合作,他们的诚信度在北平也大打折扣。自从许宥祖一心扑在沈穆瑶的身上,疏于应酬外界的人际关系。导致从前的一些外籍高官和旧友,都开始疏远许家。 虽然许泽毅是通过沈穆瑶出面,才免受牢狱之灾,但上海这边的人脉还是需要花一点时间去打点和维护。许继光不得已让他暂时留在北平,毕竟这边还有几个工厂在运作。 一晃数月,转眼已经立冬,二人的身体已然痊愈,盛方宸在上次报复许家之后,收敛了些。他学会顾忌沈穆瑶的想法,不再选择独断专行的与许家对峙。而沈穆瑶在上次的经历之后,也吸取了教训,行事作风逐渐变的沉稳,不会再受旁人的影响,把他置于险地。 俩人的感情渐渐升温,盛方宸忙于生意交际,她便会安心留守在他的后方,为他洗手作羹汤。连着一周,都没有与他说上几句话,他不是忙着应酬那些高官,就是被商客邀约去饭局。 另外还得从各方面去迎合蔡岳城的喜好,重新把这段关系维护起来。起初,沈穆瑶并不适应这种日子,每每闲暇之余,总会去探望许伊曼和承恩。在陪伴和交流中,她们的关系胜似亲人。在曼姨的点拨下,才开始慢慢的接受了这种生活环境。许伊曼告诉她,既然她选择了盛方宸这个人,就要学会做好她身后的女人,而不是一味地等着他去付出。 陆齐瑞虽然得罪过不少人,但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在他的指引下,由许宥祖出面去结交上海这边的一些商客,通过他的介绍,签订了几笔不错的单子,算是能挽回之前的一部分损失。一段时间之后,上海这边的工厂总算步入正轨,许宥祖也在计划着来年的安排。 盛方宸把手头的生意处理完之后,才发现已经将近有一个月没有好好陪她。于是,特意抽出了几天,想和她好好相处几日。他兴高采烈的提前回到了会馆,却并未发现沈穆瑶的身影。打听之下,才知道她去了医院,探望陶玥儿的母亲。 他把旁人都打发下去,沮丧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点灯,双手枕着头,在脑海中勾勒着未来的生活。一直到晚上七点,才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听着她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确定她是一个人走来,便直接翻身躲在了门后。 沈穆瑶疑惑的向屋子走去——“咦?慧莹怎么没开灯。” 她打开门,正要伸手去按动开关,就被他拽进了怀里。温热的气息环绕着她的脖子,低沉的喘息声萦绕在她的耳边。不等她开口询问,就已经伸手解开了她的衣领纽扣,从她的耳朵慢慢亲吻到脖子上,她的身体渐渐被他撩拨的发烫,但仍然坚守着自己的理智,想要推开他,结束这突如其来的求爱。 她努力挣脱那个怀抱,都未能逃脱,他仅凭一只手就已经将她的身体牢牢扣住,盛方宸在她的耳边呢喃“别动!你不想我吗?”说着,顺势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当然想,但是...........回房吧。”她害羞的回应道。 “不,我现在就想要你。”他转身把她抱起来,随手拉上了窗帘,把她轻轻的放到沙发上。 他跪立在沙发上,压住她的身体,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衬衣,正要俯身的时候,被她抬手抵住了胸口“不要....”他捡起地上的领带,把她的手摁过头顶,束缚起来。 “你干嘛?盛方宸,快松开我的手。”她在他的身下局促的扭动着腰身。 他邪魅一笑的低声轻语“等你老实,我就松开。”说着,便俯身亲吻着她,而她最终还是沦陷在他的柔情之中。 沈穆瑶的心里既羞愧,又惊喜,从前的涵养不允许她做出这种大胆刺激的举动,自从和他在一起之后,几乎时时都会刷新自己的认知和道德底线。虽然她曾经留洋,接触过不少国外文化,但在两性关系的思想上并未与时俱进。 他一次次的挑战着她的思想底线,让她冲破禁锢的牢笼,直面自己的内心需求。她的身体渐渐的软了下来,迎合着他的索吻,不时发出几声娇哼。见时机成熟之后,便解开了她的束缚,她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花园里寒风刺骨,寂静无声,屋内氛围高涨,娇喘连连。他把连日来的隐忍全部倾泻而出,不肯停下,她的声音变的有些沙哑,却还在配合着他的索取。他不舍得再继续下去,便在一声闷哼中结束这次求爱。 他把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将她抱回了卧室。沈穆瑶四肢瘫软的躺在床上,小声嘟囔“你哪来的那么好的精力?每次都快把我折腾散架才罢休,是不是?” 他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的脸颊“对不起,瑶瑶........我实在太想你了!” “你惯会哄人!”沈穆瑶侧身背着他,娇羞一笑。 盛方宸在她的耳边亲吻了一下,替她盖好被子,起身去浴室冲澡,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沈穆瑶已经精疲力尽的睡了过去。他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呢喃“你不知道,其实在第一次吻你之后,我就已经上瘾了。” 翌日的中午,她才从床上醒来,发现身边空空如也,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人,她缓缓起身,浑身乏力,洗漱完之后,换好衣服才下楼,可她的双腿疲软,只能扶着楼梯慢悠悠的走下来。 陶玥儿早上在客厅收拾了一番,看见地上凌乱不堪的场面,已经能猜到昨晚之事,看见她身子晃晃悠悠的模样,忍俊不禁的小跑过去,把她搀扶到沙发上坐着。 “您,您没事吧?”她憋着笑询问道。 “都怪那盛方宸,我就说他是禽兽吧!昨晚弄那么一出,今天又一声不吭的离开,把我当什么了?我也是.......怎么每次都让他得逞?真是一点儿都不争气......”她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她捂嘴笑道“小姐就是嘴硬心软。您可不知道,现在上海有多少姑娘羡慕嫉妒您。” “羡慕我?被辣手摧花吗?”沈穆瑶撇嘴抱怨道。 盛方宸得知她醒来,从后花园走了进来,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她的身后。他对着陶玥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沈穆瑶。 陶玥儿佯装镇定的追问道“那,那还不是因为盛先生爱您。难道您想让他对别人做这些事儿吗?” “当然不。”她不假思索的回应,接着,又强调了一句“他只能爱我一个。”她眉头一皱高傲的说着。 他弯腰从背后探出头,亲了一口她的脸颊,轻声说“这是毋庸置疑的。” 沈穆瑶大惊失色的扭过身去,望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以为你出门了。” “最近没什么应酬,我们好好交流一下感情,不好吗?”他一脸坏笑的说。 “就算是机器,也得缓缓吧?”她惶恐的挪了挪身体。 “听戏,游园需要缓缓吗?我派人预定了位子,还打算和你一起去戏院——既然,你不想,那我就让阿力取消预定喽。”他斜睨着眼留意着她的表情。 “啊!听,听戏啊,你怎么不把话说清楚,我还以为.......”她红着脸别过头去。 “以为什么?”他似笑非笑的逼问道。 “没什么。”她回避着他的目光,推开了他。 他翻身坐在沙发上,看着沈穆瑶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情不自禁的把她拉到怀里,但对陶玥儿吩咐道“去把刚才让你备的菜端出来。” 她转身回到厨房,把锅里的热菜端到饭桌上,又被他打发下去。沈穆瑶扶着沙发缓慢起身,双腿瘫软的有些力不从心。盛方宸这才反应过来,抬手将她抱了过去,轻声说“下次,我一定会控制好自己。” 沈穆瑶夹了一口肉递到嘴里,轻蔑的反驳道:“你每次都这么说,可还不是逃脱不了你的魔掌。” 他回忆着之前与她一起的场景,不经意的说了一声“还真是!” 中饭过后,锦绣布庄的裁缝如约而至,他笑盈盈的向二位问好,重新为沈穆瑶量身裁衣。她看着面前的量尺,松了又松,疑惑发问“我,我应该没有长胖吧?” 裁缝笑而不语,在记录完尺寸之后,方才发话,恭维了一句“小姐的腰身倒是比之前宽了一些,不过这是有福之相,您呀,无需在意,匀称的身材更能撑起礼服。” 盛方宸在一旁偷笑着,望着她和裁缝互相较劲的画面: “您是不是量错了,不应该啊,我最近也没怎么吃。” “我做了二十多年的裁缝,这还能有错?” “怎么会?您重新量,不行,我自己量......” “这........小姐,其实不用计较,打眼瞧着,看不出来!” 他把沈穆瑶拉到身边,对着裁缝叮嘱道“你先回去吧,这丫头倔劲儿犯了。” “什么叫我倔劲儿犯了?我真的长胖了吗?”她一脸惊愕的望着盛方宸的眼睛。 他审视了一番,故意与她逗趣,点了点头,回应道“得控制一下了,到时候成亲礼服穿不上,那我就不娶你咯!” 沈穆瑶推开他,直奔卧室,拿出之前刚来上海时,穿的那几件衣服试了试,发现从前轻而易举扣上的纽扣,现在只能勉强扣上,腰部的面料也鼓了起来。 像是晴空霹雳一般,在房间里放声大叫。所有人,都冲了上来,以为她遇到了危险,她悻悻的抬眼望了过去,拽着盛方宸的袖子“都怨你,一会儿让玥儿做好吃的,一会儿又让阿力给我买点心,这裙子.......” 他无奈的扶额苦笑,把旁人又差遣下去,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刚才故意逗你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娶你。不论你变老,变丑,变胖,我都一样爱你,至死不渝。” “你现在是这么说,那谁知道以后.......你们男人嘴里一套,心里一套,别诓我!”她把盛方宸推了出去,又把衣服换了回去,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减到之前的身形,不能再放任自己这样下去。 她来到客厅,故意挺直腰板,吸着腹,走到他的身边“好端端的,怎么派人来给我量身?” “下个月,上海商会需要举办一场年终盛宴,邀请各界的商客汇聚一堂,只要是有一实力的家族,都会参加。你作为我的未婚妻,当然得和我一起出席这次宴会。”他盯着她的腹部,轻笑了一声,问道“你的肚子,不累吗?” “啊?”她走神时松了口气,肚子上的肉又松弛下来。 盛方宸替她穿上外套,搂住她的腰“小傻瓜,别折腾自己,该吃吃,该喝喝,我养得起你。”说罢,便拉着她,准备出门听戏去了。 第184章 许梦颖勾三搭四,陆齐瑞现场抓包 陶老板亲自在门口恭迎,为二人留下一处观赏席位,沈穆瑶挽着他的手直接进入戏院,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刚落座,便走来几位小老板与盛方宸上来攀交情。 卓力把他们都挡在了身后,说着“盛先生今日无心办公,生意上的事情,改日再约时间谈。” “诶,我们就上前打声招呼就走,还请行个方便。”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先生特意抽空来陪沈小姐,各位老板请回吧,我会替你们转达问好。”卓力一本正经的把那群人搪塞过去。 二人进来之时,临近这场戏剧的尾声,陶老板站在一旁,阿谀奉承的场景让她浑身不自在。盛方宸看出了她的局促,便开口吩咐道“你下去吧。” “行,您先看着,有事吩咐我们。”他把闲杂人等都打发离开。 盛方宸特意把椅子挪近了一些,他抓起一把花生,替她剥开喂到嘴边,她却故作矜持,纷纷拒绝。又挑拣了一些她平常喜欢的糕点,放到她的面前,仍旧无动于衷,反倒对那些果脯爱不释手,转眼就吃了小半盘。 第二场戏结束之后,她浑身乏力的用手按了按脖子,他把卓力叫到身边,小声交代了几句,片刻后,从后台走来了一位姑娘,笑逐颜开的向着俩人问好,然后便把手搭在了沈穆瑶的肩膀上。 她忸怩不安的望着盛方宸说“不用啦,其实也还好,就是坐久了。” 他微笑的凑过去,低声道“她们感谢你还来不及。” “嗯?”她扭头疑惑的望着身后的姑娘。 “是啊,小姐,您就踏实待着。盛先生给的赏钱,是我们几个月的生活费呢!要不是您,我们哪能有这份差事。”那女人笑盈盈的安抚道。 沈穆瑶半推半就的接受了他的安排,无意之中,望向了角落的那张桌子。她竟没有发现,许梦颖也在此处听戏,不过,她身边有那群人,更惹人瞩目。一群男男女女眼神谄媚的互相勾搭着彼此,她的身边也坐着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举止殷勤的与她调情。 男人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蹭着她的脖子,时不时的伸向她的腰间,来回磨蹭。而她不仅没有抵抗,反而流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说不上厌恶或者喜欢,像是一种决绝的堕落。他端起酒杯递到她嘴边,强行灌了进去,众人嚷嚷着‘好酒量’。她的理智湮没在大家的起哄声中。 沈穆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处角落,盯着她一步步沉沦其中。盛方宸顺着她的眼光望去,看见了一个败兴的女人,于是,强行的搂住了她,让她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梦梦怎么和那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那是她的选择,我们无需干涉。”他面无表情的回应着。 “可是.......许宥祖不是还在上海吗?她的两个哥哥怎么也不管管。”沈穆瑶愤愤不平的说。 “穆瑶,别让她影响到我们,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插手别人的事。”他眼神诚恳的望着她,这才让她把目光转移回舞台上,勉强看着上面的戏曲,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担心她。 原本一切都相安无事,双方也并不会产生交集,直到陆齐瑞带着朋友来此,见到了她正在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虽然平时都知道彼此私底下的作风,但在朋友的面前,他必须维护自己尊严,她毕竟还是陆太太。 武场的锣鼓敲得震耳欲聋,上面的武生绕着舞台,挥舞花枪,脸上的表情随着戏曲的变化松弛有度。一声高吼,把戏曲唱到了高潮。大家拍手叫好,纷纷为这场表演助威鼓掌。紧接着,桌子被掀翻的声音打断了精彩的部分,让台下的众人,一时分不清,是该关注台上的表演,还是台下的纠纷 许梦颖身旁的男人,随着桌子蓦然倒地,他先把那男人收拾了一顿,又冲着她的脸甩了几巴掌。目光阴狠的嚷嚷着“你明知道,我今日请人听戏,还要来此。”他小声在她耳边言语。 “是你说,互不干涉,现在又不认了?”许梦颖捂着脸反问道。 “不知检点的淫荡货。”说着,愤怒的把她提起来,准备扔向墙壁。 沈穆瑶于心不忍的推搡了一下他的胳膊,他便指示卓力把她接住。趁着陆齐瑞转身的功夫,那群人逃之夭夭,许梦颖抬头望去,鄙夷的对盛方宸说“不用你在这儿装好人。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难道你不清楚吗?”她推开卓力的手,打算离开戏院,却被陆齐瑞扯住了头发,把她拖拽过去。 许梦颖面露痛苦的双手拉住自己的头发,身体直接被他拽到了地上,接着便是一顿拳打脚踢。看着她抱头满地打滚,没有一点尊严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她想上前制止,并不仅仅因为许梦颖这个身份,而是她不想看女人被男人欺负的场面,而且欺负她的还是这个女人的丈夫。 她厉声呵斥道“够了。”说罢,便从盛方宸的怀里挣脱,来到许梦颖的身边,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许梦颖做梦都没有想到,救她的会是自己最恨的那个人。沈穆瑶拍了拍她身上的灰,轻声问道“你怎么不反抗?你哥他们不管你吗?” “不用你们管!”她撒开沈穆瑶的手,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陆齐瑞冷哼一声,把许梦颖又拽回了身边“听到没?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家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你自己身上都是一身腥,还管得了别人的闲事?” 盛方宸怎么可能允许他用这种戏谑的口吻去诋毁自己心爱之人,在他即将转身离开之时,冲上去掰弯了他的手掌,顺势,又给了他一脚。他用另一只手掷出毒针,刚好与盛方宸的刀互相抵过。台下的看客全部躲在角落里,观赏着二人的决斗场面。卓力把她们二人带到拐角处,挡在面前保护着她们。 在他的毒针用尽之后,都没有伤及他分毫,最后被盛方宸摁到了墙角,目光犀利的瞪着陆齐瑞,命令道“道歉。” 卓力把她们二人带到一旁,审视着这个手下败将。他诡笑道“凭什么?我是不会向女人低头的!” 他拔出墙上的刀抵住陆齐瑞的脖子“除非你想死。”刀刃已经慢慢的划破了他的皮肤,渗出了血。 许宥祖闻声赶来,制止了二人的战争,替陆齐瑞向她道歉——“他好歹都是梦梦的丈夫,许家现在需要他,请你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不要与他计较。” “你没看自己的妹妹被他打成什么样了?还在为他求情?”沈穆瑶愤怒的反问道。 许梦颖朝着他们走去,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回应道“这确实是我们的家事,不劳你们费心。”说完,在盛方宸的应允之后,便与哥哥搀扶着陆齐瑞离开了戏院,临走时,许宥祖还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变的那样陌生?”她拉着盛方宸的胳膊,疑惑的嘟囔着,却没有注意他的眼神在刻意回避此事。他虽然并不在乎旁人的死活,但并不想因为别人去影响彼此的感情。 第185章 年终盛宴,偶遇佳人(上) 各界的商客和有背景的家族应邀聚集于此,共享渠道,交流心得,那些显贵世家也会趁此机会,挑选家族进行联姻。上海不少世家千金想要搭上盛方宸这条门路,不仅看他有背景权势,而且外貌英俊,身材硬朗,能文能武。 虽然他的作风引人争议,但在那些大家族的眼里,哪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不是三妻四妾呢?教导出来的子女当然也会潜移默化的受到父母的影响,哪怕不是正房,也不介意做小,不过有一部分保守的世家小姐,还是希望觅得良人。 理查饭店特意派了几个迎宾在门口,恭迎抵达的贵宾,由于路面湿滑,还铺了一张红毯,让他们下车之后,直接顺着路线入场,不至于意外摔跤。 饭店内灯火辉煌,服务生端着托盘为大家送酒,众人交头接耳,互相探讨着各自的近况。入场之后的正前方,摆着一架钢琴,暂时无人演奏,不过身旁的一个外国乐队正在吹奏着舞曲,用音乐烘托着宴会的气氛。 许家的人和陆齐瑞相继入场,许梦颖挽着他的手,故作恩爱的从门外走来,许宥祖和许泽毅并肩而行,进门之后与周围的商客寒暄,齐家和他们有生意的往来,便主动上前搭话。陆齐瑞虽然瞧不上齐三爷的行事作风,但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所以表面上相处的也是和乐融融。 全上海大大小小的老板已经如数抵达,重要人物往往都是用来压轴出场——盛鸿声和他的好友冯秋良一同入场,沈穆瑶和盛方宸则跟在身后缓缓而来。 大家的目光从盛鸿声的身上慢慢转移到他身后的二人——沈穆瑶穿着一身立领的墨竹刺绣旗袍,领口和袖口缝着一圈白色绒花,系着乳白色的加绒斗篷,穿着圆头的高跟鞋,她把头发烫的微卷,散落在肩后,额前两边留着些碎发,用两个珍珠发夹在耳朵两侧固定着两缕头发。仪态端庄大方,带着些邻家姑娘的俏皮,挽着他的胳膊入场。 所有人对她的着装打扮,音容相貌议论纷纷,从前只有一部分人接触过这个女人,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见到了她的真容。“确实有几分姿色”“这么重要的宴会,穿的也太素净了吧!”“别说,还真看不出来盛方宸喜欢这款,这女人长相清纯,却又不失娇俏。”“我也可以这么打扮!而且我长的比她好看,对吧?” 自从跟他确认关系之后,沈穆瑶已经习惯了在众人的审视和议论。几乎所有这种场合,免不了被人当做谈资。而他坚定的眼神和举动,让她心里有了安慰。起初,她总是避开与大家眼神交流,盛方宸便会把她拉近一些,低声抚慰她的情绪。在宠溺和偏爱中,让她变的自信从容。 “舅舅,你怎么才来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仪态轻盈的朝他们走来。 “你不是不愿意来这种场合吗?怎么现在肯来了?”冯秋良把她带到身边,向他们介绍着她的身份,盛方宸被义父拽了过来,强行让他们相识,女孩儿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谈吐有些稚嫩——“你好,我叫谭璐雅。”她腼腆的轻声说着。 “盛方宸。”他勉为其难的说着自己的名字。 “我刚回上海不久,总听到他们提起你的名字,今天可算见到你本人啦。”女孩儿笑靥如花的望着他。 他无奈的周旋在他们中间,还来不及安抚沈穆瑶,就被他们拽到了别处,她叹了一口气,随手拿了一杯橙汁儿,在人群里寻找着熟悉的身影。从她进门以后,许宥祖的目光就一直停在她的身上,把拓宽人脉的事抛之脑后。 沈穆瑶被正前方的那架钢琴吸引,径自走去,对着演奏之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坐在钢琴的面前,把手轻轻搭了上去,她与演奏的乐队互相交换了眼神。随即,高昂的曲调慢慢在琴声之中变的柔和,她为大家演奏了一首委婉轻扬的乐曲。 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她演奏时的侧影,看上去高贵而深沉,琴声之中还隐藏着一些落寞。盛方宸转身望去,心中不禁感叹,她真是每时每刻都在闪闪发光,令人惊喜。 演奏在大家的掌声中结束,她起身面向他们,弯腰感谢众人的掌声,然后低调的离开了此处。周烨文从人群里向她走来,打趣道“诶,没想到你还是个内外兼修的姑娘。盛方宸那小子,还真配不上你这气质。” “得了吧,大家都觉得是我高攀了!”沈穆瑶轻笑一声。 许宥祖撇开旁人,独自走到她的身边,眼里藏不住的爱慕“瑶瑶,刚才让我想起了国外的那段时光。还记得我们在格蕾丝的生日会上,四手联弹的那次吗?当时都夸我们配合默契......” 沈穆瑶尴尬的微笑示意,不知该如何回应,好在周烨文接过话柄——“这位是?”他打量着面前这个文质彬彬,谈吐风雅的男人。 “我是许宥祖,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他用眼神警告着周烨文。 “原来是你!确实一表人才,不过感情之事勉强不来。在这种场合上,别叫她为难。”周烨文委婉劝说。 “你是在替盛方宸说话?”他眉头一皱,面露不悦的瞪着周烨文。 “穆瑶和方宸都是我的朋友,我只是站在事实的角度说话。”周烨文面不改色的回应道。 盛方宸与大家打了声招呼离开座位,朝他们走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宣誓主权的说“和他有什么好聊的,烨文,我们走。”他搂着她的腰离开了许宥祖的身边。 “大哥,你再不出现,我就得跟那人展开辩论了。”周烨文鄙夷的瞥了一眼。 “来,我们坐那儿。”他并未理会周烨文,拉着她的手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盛爷那边没关系吗?”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没事。反正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漫不经心的说着。 许宥祖坐在位置上,时不时朝他们的方向望去,看着二人打闹的画面,只顾闷头喝酒,嗤笑着自己的懦弱和无能,连自己的妻子都抢不回来。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引起了一个女孩儿的注意,她移步到许宥祖的身边,低声询问“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今天这种场合,不都忙着扩充人脉吗?” 他抬眼望去,是一个学生打扮的姑娘,她长相清秀,扎着两个辫子,穿着倒大袖的袄子,下身是一席长裙。一副大家闺秀,学富五车的模样。 他示意女孩儿坐下,二人借着宴会的氛围攀谈起来,在聊天中,得知女孩儿还是一个学生,今日只是跟着表亲来此拓宽眼界,并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看他闷着头喝酒,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了好奇,才主动接近。 “聊了这么久,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许宥祖望着她发问。 “梁一棠”。她洒脱的回应道。 她身上那种清秀的气质和含蓄的谈吐,在某些时刻,与沈穆瑶极为相似。也不尽然,自从她离开北平之后,和盛方宸在一起,似乎在举止言行上已经有所改变。以往,她都是小心翼翼,仪态端庄,从来不会在公众场合与旁人嬉笑。现在,却正和他聊的热络,时不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冲他撒娇。 第186章 年终盛宴,偶遇佳人(下) 觥筹交错之中,宴会的氛围渐入佳境,大家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盛方宸的酒杯就没离开他的手上,不同层级的老板首先会去跟盛鸿声敬酒,接着,便会来到他的身边问候,顺便与沈穆瑶搭上几句话。 宴会上的人各自为营,寻找着契机拓宽交际圈,一些公子哥儿借机与盛方宸攀谈起来,周烨文也被他们拽过去聊天,偶尔也有几位世家小姐,在长辈的指引下来到他的身边。她们和沈穆瑶相互打量之后,与她打了声招呼,便坐了下来。 刚开始接触这些场面的时候,她经常会因为他身边围绕着各种女人而吃醋,现在却只顾着在一旁看戏。周烨文与那几个男人聊的不亦乐乎,那些女人故作矜持的坐在一旁,打探着他的喜好。她们并不避讳沈穆瑶的存在,似乎都有一颗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 盛方宸被身边的那些女人的谈话声吵的头昏脑涨,侧身却看到沈穆瑶竟事不关己的吃着点心。他假装生气,望着她的方向轻咳了几声,她只转头看了一眼,又视若无睹的吃起来。 这下,他是真的受到了刺激,加重了咳嗽的声音——“如果没有别的事,腾个地方,我的未婚妻被你们挤到了旁边。” 大家面面相觑望过去,都盯着沈穆瑶发愣,她还把自己置身事外,只顾着听演奏,并未听到盛方宸的声音。她感觉到身边有一丝寒意,收回心神,疑惑的望着他们。 盛方宸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她适才发话“刚才不是聊的很好吗?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安静?” “坐过来。”他用一种不容抵抗的口吻命令道。 那几个世家小姐见此来不及做出反应,他斜睨着眼瞪着她们,才缓缓的为沈穆瑶挪出位置。她一脸无辜的起身走到他的身边,还未站稳就被他拽了下来,顺势搂住她。 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的捏着她的下巴,调戏道“现在是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啊?没有呀,我听音乐呢,再说,我也插不上话嘛......”沈穆瑶无奈的辩驳。 “你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盛方宸强势的逼问。 “什么危机?”她装傻充愣的望着他。 他被沈穆瑶气的无言以对,起身随手拽起一个女孩儿来到会场的前方,让演奏者换了一首舞曲,然后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与她跳起舞来。众人的目光被二人的舞姿吸引,盛鸿声和冯秋良也同时望了过去。 明知她是故意惹她吃醋,却还是不由得生气。她咬着下唇,盯着那俩人的身影,愤然而起——“你以为,只有你会请人跳舞吗?.......烨文,我们不能输给他。” 周烨文莫名躺枪,被逼无奈的站了起来,小声询问“穆瑶,你确定要这么做?他可是个醋坛子.....” “是他先惹我呀!他故意气我,我还不能给他难堪了?”沈穆瑶怒气冲冲的拽着周烨文来到二人身边。 四人变幻着舞姿,相互较劲,盛方宸皱着眉头,用手肘杵了一下周烨文的背,转圈的时候,在他的耳边嘀咕道“你是不是皮痒?” “我有什么办法?你们俩较劲非得拉上我?跟我跳,总比跟其他男人跳要好吧?”周烨文百口莫辩的说。 盛方宸不听他的辩解,一脚将他绊了出去,险些让他摔倒。然后得意洋洋的冲着沈穆瑶挑了挑眉。原以为,这场较劲会在此刻结束。没想到,他却突然出现,环住了她的腰身,她定睛一看,居然是许宥祖,不过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的身上,又有盛鸿声在场,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失去分寸,只能勉强继续跳完这支舞。 她手足无措的被他禁锢在身边——“他把你扔到一边,和别的女人跳舞,你究竟爱他什么?” “松手!”她局促的望着他说道。 周烨文趁机溜到乐队的身边,让他们换了一个曲调,盛方宸望了过去,俩人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与盛方宸跳舞的女人逐渐跟不上他的步伐。许宥祖含情脉脉的盯着她,低语道“他那种人根本就配不上你,瑶瑶,原本我们才是一对儿。” “别再自欺欺人了,快松手......”沈穆瑶忸怩不安的说。 许宥祖趁机把手移到了她的腰上“如果我不呢?我不可能让你心安理得的嫁给他。” 她与盛方宸交换着眼神,然后故作自然的与许宥祖跳起了舞。随着曲调的起伏,变换着步伐,在一个转身之后,盛方宸拉住了她的手,直接将她拽回到身边,又把自己身旁的女人抛到许宥祖的怀里,女人不小心跌倒,被许宥祖拽住,提前结束回到了座位上。而盛方宸与沈穆瑶配合默契的跳完了这首曲子,迎来众人的掌声。 周烨文为二人拍手叫好——“比上次更惊艳,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他夸赞的时候,特意望着许宥祖提高了音量。 舞蹈结束之后,沈穆瑶甩开了他的手“要不是许宥祖,他怕是还在和别人跳呢!你又得逞了吧,盛方宸。”她怒气冲冲的回到座位上,双手环胸的把头扭过去,故意不与他对视。 “你们俩,不会还要继续斗气吧?”周烨文喝了一口红酒反问道。 看着沈穆瑶仍是一言不发,他便故意把她挤到了盛方宸的身边,推到了他的怀里——“我说你们,明明爱的死去活来,非得在这种场合较劲,还把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只是一个翻译,担不起这个重任呐。” 沈穆瑶听着他的话,不经意的笑出了声“呵呵,有本事的人都是身兼数职啊,得让方宸给你涨涨工钱才行。” “瞧见没,女主人可发话了啊。”周烨文与她谈笑风生的场面,无意的举动反而让他吃醋。 盛方宸强行将她的肩膀搂进怀里,用手把她的头摁了过来,微微皱眉——“不准对他笑,你是我的。” “你吃醋啦?”她望着他轻声偷笑。 “不行吗?”他言语轻柔,动作缓慢的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嘴上亲吻了一口。 周烨文握拳轻咳几声“注意点啊,公众场合。”他尴尬的把头转了过去。 沈穆瑶红着脸躲进了他的怀里,用他的外套盖住了自己的脸,低语道:“盛方宸,你总是这样......像个发情的孔雀。” 身边的男男女女见此,议论纷纷,他果然跟外界传闻的一样,放荡不羁,只是都未料到沈穆瑶在他心里的分量。她们以为沈穆瑶不过是众多红颜中的一个,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种场合,公然吻她,甚至把所有的专宠和偏爱都留给了她。 谭璐雅端着酒杯朝他们走来——“你们刚才配合的真好,敬你,方宸哥哥。” 盛方宸对此无动于衷,拨弄着沈穆瑶的头发,让场面僵持不下,她拍了拍他的胳膊“这姑娘跟你说话呢!你正经点儿。” 他这才不情不愿的拿起酒杯,面无表情的轻呷了一口酒。女孩儿并没有因此退缩,反而坐在了周烨文的身边,望着沈穆瑶发问“刚才还没有好好认识,这位是?” 不等她回复,盛方宸率先开口回答“我的未婚妻,沈穆瑶。” “哇,真是郎才女貌呢。我叫谭璐雅,穆瑶姐姐,以后我可以去找你玩吗?”她眼睛灵动的盯着沈穆瑶。 “嗯..........叫我穆瑶吧。”她勉强的答应着。 在聊天的时候,那个女孩儿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盛方宸,即便是看到二人甜蜜的画面,也依然目不转睛。眼神里处处透露着对他的仰慕和惊喜。眼看着宴会即将进入尾声,沈穆瑶有些倦意,靠在他的肩膀上昏昏欲睡,眼皮不知不觉的合了起来。 他把一旁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安然入睡。谭璐雅仍然在找着话题与他们聊天,她不经意的提高了音量,险些吵醒了沈穆瑶,他蓦然皱眉,瞪着聊天的二人,才让他们慢慢闭嘴。 “反正也快结束了,这丫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我先抱她回车上,一会儿来。”说罢,便直接将沈穆瑶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沈穆瑶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望着他的侧脸,还未等她开口,就被他用话堵住“睡吧,我带你回去。”他轻声呢喃。 她肆无忌惮的靠在他的胸口,继续睡着,经过这一次之后,那些对他有联姻想法的家族,也开始摇摆不定。他们都觊觎盛家的势力和背景,但却担心把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按这种情况,还有谁能和沈穆瑶一较高下? 谭璐雅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悻悻的说“真羡慕她,能被一个人这样宠爱。” “他们能在一起,并没有我们看到的这么容易,穆瑶值得这份专宠。”周烨文望着她欲言又止。 盛方宸只身来到义父的身边,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便提前离开。谭璐雅挡在了他的面前,问道“明天,我可以去维纳斯找你吗?” “开门做生意的,来者不拒。找我,大可不必!”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宴会厅,不给她发问的机会。 周烨文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解释道“璐雅,我劝你别对他抱有什么期待,他的心里只有沈穆瑶。” 她的表情从僵硬慢慢变的松弛下来,微笑示意“本来就没什么期待,你多心了。”虽然表面上,并没有过多纠缠,但是内心却还是想搏一搏,她不相信盛方宸一直偏爱那个女人。 第187章 意外得知许梦颖遭人玷污 晚宴结束之后的几日,陆齐瑞和朋友正在杏花楼吃饭,隔壁包厢的几个醉鬼正在议论着各自的姘头,他们并未指名道姓,当描述到与那些女人欢愉的场面时,几个男人总会异口同声的大笑起来。他被吵得心烦气躁,直接踹开了隔壁的房门。 双方怒目相对,那几个小混混看到是陆齐瑞,纷纷停止探讨,一个趴在桌上的醉汉,突然拍案而起,怒斥道“这算什么?老子还玩过许家的千金。”另外几个人,赶紧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扫视了一眼桌边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把他从位子上拖拽起来,瞪着他发问“哪个许家?” 醉汉打了个饱嗝,醉眼迷离的望着陆齐瑞,身边的几个男人全部对他使眼神,但都不敢上前阻止,他痴笑着说“嗝~不就是北平那个吗?下次有这种好事,我算你一个。不过得经过盛方宸的同意.......”话音刚落,便被他拧断了脖子。 男人虽然没有指明是许梦颖,但他已经可以判断出自己头顶上不仅有绿帽子,还捡了个烂货。另外几人面面相觑,抱头鼠窜的逃了出去。陆齐瑞第一时间没有去找许梦颖,而是直奔维纳斯,要亲自与他清算。 谭璐雅孤身来到维纳斯,想要与他单独相处,没想到碰到这个不速之客,来这边闹事。此时,盛方宸正巧被她叫去卡座,还没有落座,就碰到陆齐瑞上门声讨。 卡座上的女孩儿坐立不安的望着面前的场面,他让卓威顾好周围的客人,以防他闹出更大的动静,尤其注意冯秋良的那个外甥女。 陆齐瑞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盛方宸,从前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比我还要阴险?” 他不屑一顾的瞥了一眼,漠然发话:“多亏你教得好。” “我说许梦颖怎么性格大变,要死要活,你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陆齐瑞阴阳怪气的审视着他。 “哼!这是她咎由自取。你娶她,也只是为了许家的背景,怎么?今天来想要为她讨回公道?”盛方宸鄙夷的望着他。 在谈话中,陆齐瑞的手不知不觉的移向腰间,被他不经意察觉到——“你不会想为了许梦颖,搭上自己的性命吧?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他提高警惕打量着陆齐瑞。 陆齐瑞看到他气势高涨的样子,心中愤愤不平,与他缠斗起来,周围的客人全部散开,站在卓威的背后看热闹,谭璐雅凑上去,小声嘀咕“你们怎么都不去帮忙?” “这是盛先生的私事,他没有发话,我们不能插手。”卓威看着二人博弈的画面回应着。 陆齐瑞的毒针不小心刺向了那个女孩儿,他眼疾手快的翻身过去,把她拽到了一旁,呵斥道“卓威,看好她。” 从前,只是通过别人的去了解盛方宸,现在亲眼见识到他的气势之后,便更加笃定心中的爱慕之情。谭璐雅还未察觉危险,就被他拽了过去。在与他的身体接触中,她的心怦怦乱跳,脸颊也泛起红晕。 在他和卓威交代的时候,陆齐瑞趁机给了他一拳,打在了他的嘴角,接着,抬腿踹到了他的腹部,他躬身退去,摁着他的腿,来了个空翻,直接朝着陆齐瑞的背部踹了一脚。 陆齐瑞被踹到了地上,擦着嘴角的血迹,大吼一声又冲他进攻,盛方宸双手扣住他的胳膊,他却反手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刀片向他划去。盛方宸侧身躲过,随手拿起一个盘子抛了过去,打掉了他手里的刀片。他趁势冲过去,直接把他踹到地上。又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众人把他扣押起来。 他突然的吐了一口血,瞪着盛方宸发话“呸!我们的账不会就此结束。” “把他给我扔出去。”他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闹剧结束之后,谭璐雅惊魂未定的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却被卓威挡下——“谭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方宸哥哥怎么样?我想进去看看他。”她迫不及待的推搡着他的手下。 “多谢您的关心,盛先生没事。”卓威仍不肯让路。 “我要进去看一眼。”谭璐雅推开卓威的手,想要拧开房门。 盛方宸听到门口的动静,不胜其烦的指示道“放她进来。” 得到允许之后,卓威才为她让开了路,替她打开房门,谭璐雅小心翼翼的走进去,看着他正坐在沙发上清理着手臂上的伤口——“方宸哥哥,你真的没事吗?”她小跑过去想要为他上药。 她刚准备伸手碰触,就被他突然打断“不必,我自己能处理。” “我学过急救,让我来吧。”谭璐雅火急火燎的凑过去。 “我说了,不必!”他猛然合上药箱,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我只是想给你包扎伤口而已!”谭璐雅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男女授受不亲,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谭小姐离开吧。”他把药箱放回原处,背靠沙发审视着她。 “那为什么刚才还要救我?”她心有不甘的追问道。 “因为你的舅舅和我的义父是莫逆之交,我不能让你在我的地盘上出事,仅此而已。”他斩钉截铁的回应。 他看了一眼手表,拿着外套,打算离开,谭璐雅拽着他的手——“我只是把你当作哥哥,都不可以吗?” 盛方宸抽出自己的胳膊,义正言辞的说“我有妹妹!也有妻子,请谭小姐自重。”说罢,便推着她一并离开办公室。 谭璐雅追了出去,看见他上了辆车,直接跟过去,坐在他的旁边——“这么晚了,送我一程不介意吧?” 他从另一侧打开车门,站在车外,对着司机发话“开车,把谭小姐送回去。”随即,又招手叫来一辆黄包车,谭璐雅看着他宁愿吹冷风,都不愿选择与她同乘一辆车,心里不免怨愤他的决绝。 她摇下车窗冲他喊道“天这么冷,你还是上车吧。”而他无动于衷的靠在黄包车上,双手环胸的盯着前路,谭璐雅不依不饶的跟了上去,让司机跟着盛方宸,原本,司机并没有当回事儿,她便用自己的身份背景向他施压,最终,黄包车和轿车都停在了会馆的门口。 第188章 同仇敌忾,蛇鼠一窝(上) 沈穆瑶听到汽车的动静,笑逐颜开的从客厅跑了出来,却发现他是坐着黄包车回来,而他的车上坐着另一个人。他把车夫打发离开,站在了轿车边审视着后排的女人。看见沈穆瑶从房间里走来,便摇下车窗,探出头,与她打了声招呼,顺势下车站在了盛方宸的身边。 “穆瑶姐姐,我们又见面啦。”她挽着沈穆瑶的胳膊,故作亲昵的与她寒暄。 她一脸惊诧的望着二人,问道:“你们怎么会一起回来?” “今天在维纳斯碰到有人闹事,方宸哥哥为了保护我,不小心受伤,我不放心,就跟过来瞧瞧.........”谭璐雅得意洋洋的解释道。 “多谢你的好意,谭小姐是吧?天色已晚,就不留你了。阿力,你亲自护送她回去。”她把卓力叫了过去,挽着盛方宸径自回到了屋里。 沈穆瑶拉着他坐在沙发上,在灯光下才看清他嘴角的淤青,她心疼的用手指触碰着,又拉开他的衣领和袖子检查,发现胳膊上还贴着纱布。 他摁住沈穆瑶的手,安抚道“没事的,都是些皮外伤。” “你等着。”她起身跑去厨房,弄了一些冰块,包着毛巾,跪在沙发旁替他冰敷着伤口。 盛方宸把她拉起来,顺手把毛巾拿了过去,看着她冻红的双手,直接将她的手揣进自己的怀里“大冷天的,弄什么冰块?看看这手冻的,真是个傻丫头!” 沈穆瑶从她的怀里抽回了手,又被他拽了回去“别动,听话。”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愁眉不展的望着盛方宸发问。 “陆齐瑞去维纳斯闹事,被我收拾了一顿。”他用手抚摸着沈穆瑶的头发,轻声回应。 “又是他?真想不明白,许家现在那么放纵他,为什么一直不肯罢休!”沈穆瑶还被他蒙在鼓里,对于那些丑陋的真相毫不知情。倘若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知她会如何看待盛方宸。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以后出门要多加注意,知道吗?”他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便拉着她的手,送回了卧室,自己又折返回书房,打算等卓力回来部署一下近期的安排。 一个时辰之后,等他回到卧室时,以为沈穆瑶已经睡着,却未料,她正闷闷不乐的靠在床上,便坐在她的身边,俯身问道“嘶~怎么了这是?这是在跟谁置气?” “我不喜欢她。”沈穆瑶气鼓鼓的说。 盛方宸轻笑一声,捏着她的下巴问道“她?谭璐雅?怎么,她的出现让你有危机感了?” 她坐直身板,瘪着嘴说“你是因为救她受伤的,又跟她一起回来,上次还是因为她,把我丢在一边.......还有,叫我什么,穆瑶姐姐?她也小不了我几岁吧,显得我很老似的。”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含情脉脉的望着她“她说什么你都信呐?打斗的过程中受伤在所难免,并不是独独为了救她,另外她是冯秋良的外甥女,我不能让她在我的地方出事,义父那边也不好交代,对不对?她说要坐我的车回去,我特意让司机送她,自己坐黄包车回来,这还不够避嫌吗?” “这么说,是我小肚鸡肠了?”她像个犯错的孩子,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呵呵呵,那可不,这一路吹回来把我冻得够呛。”说着,他直接把她抱进了怀里——“快来给我点温暖。” “手手手,你的手伤了。”她推搡着他的怀抱。 “这点小伤,不碍事。”他翻身躺在床上,将她搂在了怀里,沈穆瑶不靠在他的臂弯里,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陆齐瑞经过这一次,决定奋起反击,但他没有办法与盛方宸光明正大的较量,不论是势力还是身手,都不能与他公然对抗。只好去寻找自己的同道中人,他突然想到齐家三爷与盛方宸之前的过节,或许可以为他所用。 他虽然对许梦颖并没有什么真情实感,不过他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人玷污。原本,他并不想这么快就动沈穆瑶,可现在,不得不把计划提前。另外,又从许宥祖那边得知,之前的火情可能出自盛方宸之手,对他更为记恨。 齐荣威对盛方宸的仇恨已经不是这一两天的事,自从他失去了男性的能力之后,便已经在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上次,又在戏院,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前出丑,只要将他劝服,就不愁没有报仇的机会。 几日之后,陆齐瑞特意找到齐三爷,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想要与他商量一起报复盛方宸。不过有一个环节,需要齐荣威出面解决。当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之后,齐荣威并不敢直接应允,而是回去考虑了一段时间。正巧,那几天,齐荣威去戏院挑选女人,陶老板用盛方宸的背景把他压了下去,他本就心生怨气,借此契机,便同意了陆齐瑞的方案。 冯秋良看出自己的外甥女对盛方宸有想法,又得知盛鸿声看不上会馆的那个女人,于是,在饭局上,特意把谭璐雅带了过去,为二人制造相处的机会。自己和盛鸿声是多年的好友,如果他的外甥女嫁给盛方宸,他一定没有理由拒绝这段联姻。 陆齐瑞通过孙慧莹了解到他的动向,冯秋良不仅为自己的外甥女制造时机,并且还替陆齐瑞找到了突破口。陆齐瑞让孙慧莹想办法,在那日把她叫到街上,孙慧莹乖乖照办。 当日,冯秋良借着谈生意的缘由,把盛方宸约到了鸿运楼,在他出门之后,孙慧莹便提议去要去医院探望陶玥儿的母亲——“玥儿姐说,婶婶的身体现在越来越差,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这个冬天........我想去医院看看她们的情况。”她故意博取同情,想让沈穆瑶同她一起出门探望。 “难怪,玥儿这几日一直在医院。”起初,沈穆瑶并没有出门的打算。 “玥儿姐也是个闷葫芦,有困难也从不言语,家里还有两个弟弟等着她养,这以后可怎么办呐?”孙慧莹把她的家里情况强调了一遍。 “这样吧,我待会儿和你一起去医院,顺便商量一下她今后的安排。”沈穆瑶的善良,让自己陷入了别人的圈套。 卓力把二人安排到车上,又叫了一辆车在后面随行,原本是万无一失,却不知车上有一个内鬼。两辆轿车一前一后的行驶在街上,当他们经过一处集市,发现身边的一些小贩眼神非比寻常。以他多年的直觉判断,这群人心思不纯。 后面的那辆车被几个挑着扁担的商贩堵住了去路,司机火急火燎的探出头怒斥了几句。突然,一群人冲上去把前面的那辆车围堵住,卓力大喊一声“沈小姐,坐稳。” 话音刚落,他重新踩住了油门,想要冲出重围,却发现车子被人动了手脚,打不着火,不得已只能掏枪与他们展开搏斗。后面车上的几个手下,直接下车冲了过来,掩护他们离开集市。 卓力拽着沈穆瑶的胳膊,把她带离这块区域,陆齐瑞趁乱,在暗中对着他的腿开了一枪,他猝然倒地,又咬牙爬了起来,沈穆瑶想要搀扶着他逃离,他却拒绝帮忙,把二人都护在面前,挡住她们后面的子弹。 接着又是一枪打在他的另一条腿上,他强忍着疼痛继续用身体掩护着她们,眼看即将抵达维纳斯,他顺势把二人推了过去——“小姐,快,快跑.....”,卓力最终瘫倒在地。 一辆黑色的福特车疾驰而过,停在了维纳斯的门口,从车上下来几个男人,强行将二人打晕,把沈穆瑶一人拖拽到车上。恰好碰到从咖啡厅出来的许宥祖看见了这一幕,他把卓力拉起来询问情况。 “快去通知盛先生,沈小姐被人拐走。”卓力脸色苍白的拽着他的衣领说道。 还来不及问个究竟,他便直接晕厥,许宥祖撇下他,冲进了维纳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横冲直撞进他的办公室——“盛方宸在哪儿?沈穆瑶被人掳走了,他是怎么安排的?还不快派人出去找......”他心急如焚的拽着盛方宸的手下。卓威赶紧派人出去寻找她的下落,又差人把卓力送去了医院。在部署完之后,便赶去鸿运楼,向盛方宸汇报此事。 盛方宸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像是有什么意外要发生一样,他微微皱眉,喝了一口闷酒。谭璐雅看见他心情不好,替他夹了一块八宝鸭——“方宸哥哥,你怎么啦?这些菜不合胃口吗?” “不饿。”他坐立不安的望了一眼冯秋良,看着他的表情,欲言又止。 “方宸,你不会怪我找借口把你约到这儿吧?”冯秋良斜睨着眼打量着他。 “冯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您约我,是我的荣幸,哪有责怪的道理!”他心不在焉的恭维道。 “呵呵呵,难怪鸿声会选择你.......”冯秋良笑逐颜开的饮了一口酒。 他勉为其难的露出一丝笑容,举杯敬酒,冯秋良望着身边郁郁寡欢的外甥女,便打算撮合二人,他语重心长的说“璐雅这孩子一直都心高气傲,她从来没有主动夸过人,自从上次宴会之后,在我面前不停的夸你。她之前不住上海,以后有机会,你们可以多走动走动。” “您的意思,方宸明白,但是我出身卑微,配不上谭小姐。”盛方宸直接点明了他的心思。 “方宸哥哥,我不在乎。”谭璐雅一本正经的望着他。 盛方宸双眉紧蹙的回应道“冯爷,您和义父是多年的好友,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闹的双方不愉快,义父应该也跟您提过沈穆瑶,我的心里只有那一个女人,也没有联姻的打算,您了解我的性子,强扭的瓜不甜,反而还会耽误谭小姐的婚姻大事。” “你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甜不甜呢?方宸哥哥,我们都没有好好相处过.......”谭璐雅拽着他的胳膊,委屈的辩驳。 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卓威突然赶来,迫切的冲进房间,神色慌乱的望着盛方宸,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卓威如此紧张,心中按捺不住发问“发生了什么事?” “沈,沈小姐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掳走了。我已经.......”卓威还没有交代完,他便愤然起身,把包厢里的人抛之脑后,连招呼都没有打,便拽着卓威离开了鸿运楼。 第189章 同仇敌忾,蛇鼠一窝(下) 盛方宸赶到维纳斯,正准备派人去附近打听刚才的情况,就发现许宥祖正在舞厅门口盘桓,双方怒目相斥,许宥祖气急败坏的冲过去给了他一拳,盛方宸不分青红皂白的拽着他的衣服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双目圆睁的瞪着盛方宸“你还问我?你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我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看到瑶瑶被人拖上车,车牌号好像是2145,你得罪了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对她下手?赶紧派人去找她,那群人像是有备而来。” 盛方宸在脑海中仔细回忆这个车牌号,大惊失色的喊出“齐家的车。”他正准备去齐家问罪,卓威的手下从附近的商贩嘴里打听来部分情况,据说,之前确实有一辆福特车经过,车子飞奔出城,没有看清人脸。 “卓威,派人去盯着齐家的动静,另外,你再跟几队人去城郊。”说罢,便钦点了两个手下同行,许宥祖强行的拉开车门,执意跟了上去。 此时,沈穆瑶已经被他们带去了城外的厂房,劫持她的那些人,把人送到郊外之后,便折返回城,拿了高昂的酬金,按照陆齐瑞的指示,直接离开了上海。厂房内只剩下齐荣威的几个随从,他们合力把沈穆瑶的双手绑了起来,摁在椅子上。齐荣威得意洋洋的嘲讽道“没想到我们还有独处的机会,小美人儿,你可把我坑惨了。” 沈穆瑶的嘴被布团堵着叫不出声,齐荣威的随从站在一旁,递上了鞭子,他习以为常的接过鞭子,站在一旁审视着她“当初他再晚来一点,我就能把生米煮成熟饭,现在倒好.........小美人儿,可别怪我!”说着,便抬手向她挥了一鞭子,正好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眼角噙着泪,扭动着身体,齐荣威对着身边的几个男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向沈穆瑶走去,直接拽开了她的衣领,她往后一翻,直接连人带椅向后倒去。 “别挣扎了,乖乖的配合他们,你还有活命的机会,据我所知,盛方宸之前也用类似方法对付过别人,只能说,你跟错了男人。”齐荣威硬生生的扯开了她的纽扣,眼看着即将失去清白之时,一辆轿车直接冲了进来。 他直接开枪射杀了几个人,另外几个开枪反击,四处逃窜。齐荣威拖着她往后退去“你再靠近,我就杀了她。”他用刀架在沈穆瑶的脖子上。 许宥祖趁乱躲进了杂物堆,慢慢向他的后方移去,盛方宸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心中怒意难消。但她的脖子上已经有了血痕,不得不同意按他的要求站在了原地——“你先把她放了,兴许我能留你一命。” “哈哈哈哈哈,你当我傻啊?我已经没有退路,黄泉路上有个美人儿陪伴,也算赚了。”齐荣威气焰嚣张的怒斥道。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把她放了。”盛方宸心急如焚的望着她。 “想让我放人,可以啊,跪下来求我,让大家看看,堂堂盛方宸是如何被我羞辱的。”齐荣威讽刺道。 沈穆瑶此刻思绪混乱,痛彻心扉的望着他,含泪摇头,他拿下了她嘴里的布团,在她耳边叮咛“好好看着,他是怎么向我屈服的。” “不要........方宸,别向他下跪.....”她泣不成声的喊道。 盛方宸冷笑一声,不假思索的向他跪下,央求道“放了她,齐荣威。” “用你的命,换她的命,怎么样?立刻向自己开枪,我就放了她。”齐荣威用刀抬起了她的下巴,又慢慢的滑进她的衣服里。 “盛先生,您一定要三思,不能中了他的计。”他的手下,在一旁劝阻道。 他抬手指向自己的胸口,向着手下叮嘱道“如果我有不测,你们务必把她带回去。”说罢,便扣动扳机,沈穆瑶大喝一声“盛方宸,别忘了我说的话,我不会独活。” 许宥祖早就溜到了他的身后,正在等待他了结自己的性命,可沈穆瑶的话,让他如梦初醒。他奋力一跃,扑倒齐荣威,盛方宸顺势冲过去,把沈穆瑶拉了回来。暂时交给了自己的手下,然后亲自过去把他拽了起来,用枪指着他的头颅。 “开枪啊。”齐荣威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死,太便宜你,我们慢慢玩儿。”他正准备把人拖回去审问,却不知是谁出手,直接对准齐荣威的头,射了一枪,让他当场殒命。接着,齐荣威的随从也在暗中开枪射杀他们,想要堵住他们的去路,盛方宸的手下为保护沈穆瑶不幸牺牲。 他们三人坐上汽车冲出了厂房,在斜坡上,又被人打穿了轮胎,不得不弃车逃跑,在逃跑时,她在斜坡上被石头崴了脚。盛方宸扶着她往林子里跑去,他们被逼到山坳里,下面是湍急的河流,沈穆瑶失足滚了下去,许宥祖刚伸出手,来不及救她,自己也跌了下去,盛方宸纵身一跃护住了她的身体,三个相继掉进河流里。 那几个随从跑了下去,对着他们的方向开了几枪,看见河水被染红,却未见尸体,才愤然离开。他们漂到下游,把沈穆瑶率先推上了岸边,却发现她的胳膊中了一枪。盛方宸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确认安全之后,便开始寻找落脚点。 他把沈穆瑶抱了起来,三人寻找到一处破庙,又捡了些干柴,生起火堆,盛方宸脱下自己的外套,用树枝撑起了一个简陋的帘子,把许宥祖隔离在外,轻声发问“穆瑶,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伤口吗?” 她冻的瑟瑟发抖,望着他摇了摇头,盛方宸小心翼翼的撕开了她手臂处衣服,双眉紧蹙的盯着她中枪的位置。他把刀留给了她,叮嘱道“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沈穆瑶拽着他的胳膊,流露出难舍难分的神色,他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听话,这子弹得赶紧取出来,我去外面找些草药救回来,乖乖等我。” 她这才肯松开了手,冷不丁的打了几个喷嚏,又挪了挪身体凑近了火堆,许宥祖突然发问“瑶瑶,我是真想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好,你看看为了他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我不相信,你愿意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当我选择来到他的身边,就已经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所以,你不用费尽心机的挑拨我们的关系,我认定了他,绝不会离开他。”沈穆瑶的话,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盛方宸抱着草药,无意间听见了二人的对话。他进来之后把刀拿了回来,放在火上烘烤着,又用手碾碎了草药,放在一旁,留作备用——“穆瑶,靠着我的肩膀,现在条件简陋,没有麻药,所以,待会儿会有些疼,忍一会儿!”他眼神坚定的望着她交代道。 她伏在他的肩膀上,不敢去看面前的画面,用手死死的拽着他的衣服,他冒着冷汗发问“准备好了吗?瑶瑶?” “嗯,动手吧。”沈穆瑶蓦然闭上双眼,灼烧感、刺痛感还有皮肉撕裂的触感遍布全身,她满头大汗的咬住了他的肩膀,眼泪顺着眼角流出,盛方宸用刀尖寻找出子弹的方位,顺势安抚“马上,再坚持一会儿.....”话音刚落,便立即挑出弹壳,叮铃几声掉在地上。接着,迅速的把草药敷上去,然后用刀割了一块布把伤口包好。 他把沈穆瑶的外套脱去烘干,又去附近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披在了她的身上。盛方宸抬头望着她眼泪和汗水交加的面容,身体哆哆嗦嗦的模样,脱去衣服,赤裸着胸膛搂住了她。 “好,好冷.......我会死吗?”她蜷缩在他的怀里问道。 “不准胡说八道,有我在,阎王不敢收你。卓威他们一定会找过来。”盛方宸搂着她的身子,不停地用手摩擦着替她取暖。 第190章 暗流涌动,三个人的修罗场 许宥祖发出嘶的一声,引起了隔壁二人的注意,沈穆瑶拍了拍他的肩膀,让盛方宸过去看一眼,却见到他待的地上有血迹。漫不经心的嘲讽了一句“死了没?” “中了一枪,死不了。”他强撑着腿部的痛感回应。 “方宸.......”沈穆瑶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还未发话,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 他把破布在她的身上裹紧了一些,光着上半身直接去到许宥祖的身旁,用刀扯开了他的裤腿,他看着那把瑞士刀的花纹和款式有些眼熟,突然想起自己被沈穆瑶捅伤腹部的那日,但他不确定就是这把刀。 盛方宸检查完伤口之后,打算出去再取些草药回来,便把刀留给了沈穆瑶。她看着他赤裸着身体,即刻叫住“你就这样出去吗?外面很冷........” “放心吧,我不冷。”他转身离开破庙,去寻找草药。 等到他离开之后,许宥祖便试探道“这把刀,是不是当初,你捅我的那把?” 沈穆瑶不假思索的回应了一个字“嗯”。 此刻,他的心里百感交集,胸口隐隐作痛,似乎都已经掩盖了伤口的疼痛。他心心念念想要迎娶的女人,却在为别人守身如玉。多年的陪伴,不及那个人出现的那段岁月。可笑的是,她小时候在乎的那个人是周浏阳,长大之后又被盛方宸挖了墙角。但这两个人只是有着不同身份的同一个男人。他竟然前后两次都输给了这个人! 他不甘心输给一个浪荡子——“瑶瑶,你认真想过未来吗?跟着他,每天都要担惊受怕,说不定哪天就会出现意外。” “是,哪怕是地狱,我也会陪着他。”沈穆瑶的果断,堵住了他的话柄。 “他值得你用命做赌注?”许宥祖撑起身体,追问道。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许宥祖,你用不着试探我们的关系。”沈穆瑶的话彻底让他哑口无言。 他起身正准备爬过去探望她的情况,门口的身影却挡住了他的视线——“你想做什么?”盛方宸目光严峻的望着他,把草药放到一旁。 “呵!紧张什么?不过是想看看她的情况。”许宥祖赌气的回应道。 盛方宸把他的身体拖拽回去,重新把刀放在火上消毒,在他毫无防备下,直接扎进了他的皮肉里,许宥祖看着他浑身伤痕累累,全是鞭痕和伤疤,一时之间失了神。只听一声怒吼,子弹壳便落在地上,他动作迅速而粗鲁的替他包好伤口,然后回到帘子后面,搂着沈穆瑶取暖。 几个时辰之后,衣服相继被火烘干,重新穿在了各自的身上,趁太阳落山之前,盛方宸一个人出去捕猎,打了一只野兔和两条鱼回来。傍晚,三个人围坐在一起,他动作娴熟的把野兔的内脏和皮毛清理干净,用树枝架在火上烤,在相处时,许宥祖慢慢的发现自己和他的天壤之别。 在草药的作用下,伤口的疼痛已经有所缓解,沈穆瑶依偎在他的怀里,回想起出事之前的情况,俩人沟通着之前的行程安排和前因后果。烤鱼熟透之后,他用刀分了几块,特意把刺少的那几块喂到她的嘴里。 “那些人分明是有备而来,单凭齐荣威一个人,是没有这个脑子的。”盛方宸认真分析道。 “对了,你今天为了什么出门?”他愁眉不展的追问。 “慧莹说玥儿的母亲病重,我想着去医院看看,顺便商量一下玥儿之后的安排。”沈穆瑶漫不经心的说着。 “孙慧莹?把你们的话,完整的复述一次。”他表情严肃的望着她。 沈穆瑶按照他的要求,把和孙慧莹的对话,重复了一遍。他从二人的对话里,找出了一些线索,但目前无法确认情况,只能等回去之后再与她清算这笔账。由于她是陶玥儿的表妹,近期表现的乖张,便没有提防她,倘若这件事真的和她扯上关系,那势必会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 半夜时分,沈穆瑶在他的怀里睡去,他和许宥祖二人四目相对,都在打量着对方的心思。确认她已经熟睡之后,许宥祖才肯发话“你自己水深火热就罢了,为什么要连累瑶瑶?”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盛方宸怒斥道。 “她在你身边,只会害死她,你仇敌那么多,根本就不可能面面俱到,护她周全。”许宥祖声嘶力竭的指责他。 正当他要辩驳之时,沈穆瑶突然在睡梦中大喊大叫,挥舞着手臂“不,不要,别碰我,滚开.....不要.......”她的眼角不知不觉的流出了泪水。盛方宸将她搂的更紧一些,俯身在她的眼睛处,落下一吻,轻声安抚“别怕,瑶瑶,我在这儿。” 他的脸颊不经意间碰到她的额头,才发现她发起高烧,把她放在草垛边,立即起身去河边,弄来一些凉水,替她降温——“都是我的错,是我安排不周,我就应该推掉那个饭局.........” 沈穆瑶从噩梦中惊醒,看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拽着他的袖子,温柔的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颊“我们还真是多灾多难呀。” 他替她换了一块帕子,重新将她搂进怀里,眼睛充血的望着她“后悔了吗?跟着我遭了这么多苦难。” 她莞尔一笑的用手堵住他的嘴“难道上次你被蔡岳城鞭打,有过后悔吗?” 俩人相视一笑,在这一刻,两个人的心融为一体,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拆散这段感情。他情不自禁的俯身,吻在了她的唇上,毫不避讳身旁的男人。她伸手抵住盛方宸的肩膀,小声嘀咕“有,有人。” “我想吻你,需要别人的同意吗?”他目光凌厉的望着身下的女人。 沈穆瑶的力度慢慢的被他的气势镇压,他用手臂托住她的脑袋,故意在许宥祖的面前与她激吻。许宥祖看着面前的场景,强撑着痛楚,瘸着腿走出破庙,站在月色之下,自艾自怜。 他的脑海中却一直浮现刚才二人拥吻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些曾经,那么多次的索吻,都被她逃脱,就连最后那次,还是在醉酒之下,强行把她摁在地上,才得以成功。却在最后的那一刻,她为了保留清白,竟要以死明志。而现在,她不畏世俗和道义礼节,堂而皇之的迎合盛方宸的亲吻,场面何其讽刺! 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除了发怒,还能做什么?面对生死的场面,他难道会比盛方宸做的更好吗?从前,只当他是个借别人背景得势的地痞流氓。现在看来,是自己小瞧了他,不论是生意上的较量,还是身手和谋划,都逊色于他,唯一能与他对抗的,或许只有许家的这层出身背景。半个时辰左右,等他再进庙里时,沈穆瑶已经安然睡去。 “想不到,她居然会配合你做这种事。”许宥祖失魂落魄的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圈。 “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他趾高气昂的回应道。 “呵!也许吧,如果当时,我没有扑过去,你应该没命说这些风凉话了吧?”许宥祖闷头问道。 “既然决定借他的手杀我,最后为什么又出来?”盛方宸斜睨着眼盯着他。 “因为她的那句‘不会独活’。”他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望着庙外的明月,谁也不再继续搭话,空气突然在此刻凝固,似乎都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声。他虽然得不到沈穆瑶,也不想盛方宸娶她,但他不想看见她为了别人送命,爱到极致,也不过如此吧。 第191章 沈穆瑶陷入昏厥,孩子不幸夭折 卓威在城内一直未能等到他返程,便把手下都叫了回来,带着他们直奔城外,沿路寻找着他们的踪迹,找到一间厂房,齐荣威已经被人抬走,只剩下几个虾兵蟹将的尸体躺在地上。他顺着车轮印继续带着人去周围搜索,好不容易在一处林子外,找到他们遗弃的轿车。 他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发现山坳下面有一条河流,又带着他们慢慢滑下去,站在河边,判断着河流的走向——“你们几个去附近找,我带着人去下游看看。”卓威部署好之后,不敢有半刻懈怠,直接带着人开车去下游的落脚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屋顶上,让庙里渐渐有了一些温度,盛方宸为了守着她,提防周围的环境,一夜未合眼。与此同时,庙外也传来他们的喊叫声“盛先生,你们在里面吗?沈小姐........” 他并未大声回应,直接把刀飞向外面的门柱上。卓威立即带着人向他们跑来,盛方宸摸了摸她的额头,仍然高温不退,俯身轻语“瑶瑶,我们回家了。” 沈穆瑶却毫无反应,他又晃动了几下身体,仍旧没有任何回应,许宥祖抬眼一瞧,大惊失色的叫道“瑶瑶她,这是怎么了?她还有别的伤吗?”他指着地上的那摊血迹。 盛方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地上有一摊血。他重新检查着沈穆瑶的身体,并没有其他的外伤,那些血像是从她的身下流出来。他起初以为是月事,可怎么都无法把她叫醒,才开始心慌意乱的把她抱了起来。 卓威带着人冲上前,还未开口,就见他心急如焚的向门外跑去,边跑边嚷“快,快,直接去医院。”卓威派一个人把许宥祖搀扶起来,又跑去跟上盛方宸。 走到车边的时候,许宥祖把卓威拽了下去,然后斩钉截铁的命令司机开车,盛方宸火烧眉毛的望着他,怒斥一声“别管他,马上开车。”司机得到指令之后,才发动汽车。 “不要吓我,瑶瑶,你千万不能有事.........我真他妈该死,昨日就应该把你连夜带回去。”他抱着她的头,低声痛哭。 许宥祖惊诧的看着他声嘶力竭的模样,就连司机也是一脸茫然,他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盛方宸,他平日里的张狂和傲慢,在顷刻间崩然倒塌。没想到,铁骨铮铮的盛方宸,在面对心爱的人生死攸关的时候,精神也会失常。 当他们抵达医院之后,叫来医生检查了一番,确认出血的位置之后,让护士直接用推车,把她送进了手术室。他看着手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望着前方的手术室,一拳拳的打在墙壁上。懊悔至极的在走廊上破口大骂,护士长跑来小声提醒“盛先生,这里是医院,您.......”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拽起衣领甩了出去。 许宥祖看不下去,上前发话“你在这发疯,只会影响医生的手术进度,如果你不想看到她出事,就冷静下来,让他们好好做完这个手术。” 他被许宥祖的话击溃,猝然倒地,蹲在墙角上,抱着头一遍遍的数落自己的过错。卓威带着手下赶了过去,正要上前询问情况,却被他厉声呵斥“滚,都给我滚。”他红着眼瞪着众人。 几个小时之后,她才被推出手术室,医生唉声叹气的从病房里出来,他起身冲了过去,先看了一眼沈穆瑶,又拽着医生的胳膊发问“她怎么样?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还要做手术?” “盛先生,实不相瞒,你们真的是太大意了,这位小姐,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她身体营养不良,此次,又受了枪伤和风寒,送来医院的时间太晚,这孩子,我实在没办法保住..........”医生战战兢兢的回应着。 他怒火中烧的想要大开杀戒,好在卓威及时出手拦住“先生,您先冷静点,你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当务之急,是要照顾好沈小姐的身体。” 许宥祖心头一震的瞪着他,撑着疲惫的身体,冲上去,给了他两拳,拽着他的衣领质问道“你这个败类,她什么都不懂,你怎么舍得让她遭这种罪?你得到了她,却不好好保护她.........”接着,又是几拳,盛方宸没有还手,任由打骂。 卓威出手制止,摁住了他,众人看着她被推进病房,心中五味杂陈。盛方宸擦去嘴角的血迹,命令道“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护士私下交代了几句,也不敢再踏进这间房。 他走进病房,看着沈穆瑶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躺在床上的模样,追悔莫及。他慢慢的走到她的床边,猛然的跪了下去,用手指滑过她的脸庞——“我才是那个傻子,这段时间只顾着生意,忽略了你,上次在你吃那些果脯的时候,我就应该有所察觉,瑶瑶........”他言语哽咽的扑在她的怀里。 盛方宸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着“所有涉事之人,宁杀错,不放过。我要让那些人给我们的孩子陪葬。”他起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眼神阴冷的离开了房间。 “去给我查清楚,所有参与过这件事的人。派人盯着齐家,另外,让人偷偷跟着孙慧莹,我要看看她究竟是在帮谁做事。还有,让他们把嘴巴都给我闭紧,谁都不能提瑶瑶小产之事,倘若谁走漏了消息,我定不轻饶。”盛方宸吩咐完,准备重新回到病房里,被他拽住。 “我想进去看一眼,不会打扰她。”许宥祖抓住他的衣服不肯罢休。 盛方宸心烦意乱的把他的手甩开,他趁机跑进病房,一言不发的望着床上躺着的女人,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碰触的时候,被盛方宸拦住,他面无表情的说道“看够了,就离开。”卓力强行的将他拽出去,把房间留给了盛方宸。 卓力原本想叫来护士,替他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但人刚进门,就被他轰了出来,索性在护士那边弄来一个药箱,放在病房里。转身去交代今天参与手术的护士和医生还有当天参与营救的手下,让他们守口如瓶,不要提及她昏厥的情况。离开时,安排了几个手下守在病房门口,又叮嘱了一句“先生,您的手得处理一下,一会儿小姐醒了,会担心的。” “嗯。”他冷漠的回应道。 他想替她拉紧被子,却见到自己满手血迹,不得不去外面清洗完手里的污渍,又重新回到病房,给自己的手上药包扎,整理完毕,才坐回床边,继续守着她。 陶玥儿前脚刚从卓力的病房出来,又从卓威那边得知沈穆瑶的情况,折返回去探望她的伤情,却被他的手下挡在门外,得到盛方宸的允诺后,她才顺利进入病房。 “怎么会?小姐真的........”陶玥儿忧心忡忡的望着病床上的女人。 “这件事不要对外声张,尤其是穆瑶,别让她知道。回去之后,好好照顾她的身体。”他言语冷淡的叮嘱道。 “好的,盛先生,要不您先回去梳洗换身衣服再来,我守着小姐。”陶玥儿望着他满身狼狈的样子。 “我等她醒来。”他用手拨弄着她的碎发。 “那我现在回去弄些补品和鸡汤,一会儿小姐醒来,能吃口热乎的,补充些营养。”说着,便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房间。 第192章 深陷愧疚,不务正业(上) 药性退去之后,她才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木讷而惶恐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见他正寂寥的站在窗口抽烟,又望了一眼桌边的烟灰缸,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烟灰缸里满是烟头。 “方宸........”她气息微弱的唤着他的名字。 盛方宸听到她的声音,猛然回头,欣喜若狂冲到床边,半蹲着身体,轻轻抱住她的头,失声痛哭“穆瑶,都是我安排不够周全,三番两次的让你陷入危险。我的狂妄自负让我以为一切都胜券在握,当危险来临之时,却束手无策。送进去的那一刻,我真怕会永远失去你。”他这次语气比之前更严肃。 沈穆瑶轻笑了一声,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不是说,有你在,阎王都不敢收我吗?” 他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以后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你怎么了?”沈穆瑶满脸疑惑的望着他。 他握住沈穆瑶的手,轻声询问“饿了吧,我让陶玥儿弄点吃的过来,你最近都吃的什么?医生说你营养不良。” 她羞愧的头埋进被子里,小声嘟囔“你不是说我再长胖,穿不进嫁衣,就不娶我吗?” 盛方宸气的胃疼,扯下她的被子,捏着她的下巴,义正言辞的说“我逗你的,傻丫头,当时不是跟你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娶你,你跟我较什么真?” “可是再这样下去,穿衣服不好看嘛,我要穿上美美的嫁衣,嫁给你。”沈穆瑶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的眼睛。 “胡说,你穿什么都好看,不好看的是那些衣服,我会找最好的裁缝给你做嫁衣。以后不准再这样胡闹,你的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知不知道?”他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起身吩咐手下去通知陶玥儿带些吃的送来医院,搬了个椅子坐回床边,陪着她聊天“这段时间,离孙慧莹远一些。回去之后,不要乱跑,等我解决好这件事,再出门。” 沈穆瑶忽然回想起来,撑起半截身子“阿力的情况怎么样?” “自己都顾不过来,还有功夫操心别人——放心吧,他受了点轻伤,子弹取出来,休息一段时间就好。”盛方宸若无其事的回应道。 “我也只是枪伤呀,怎么送来医院了?对了,我是怎么来的?我们不是在破庙吗?”沈穆瑶的质问让他有些愧疚。 盛方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目光呆滞的望着她,他担心自己逃不过她审视的眼神,故作镇定的回复“你营养不良导致昏厥,又发着高烧,就把你送过来检查,顺便替你处理一下枪伤。” “那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回去啦?”她期待的拉着他的袖子发问。 他勉为其难的露出微笑,缓缓回应“不行,这段时间好好待在这里,等医生把你的身体调理好再回去。我每天都在这儿陪着你。” “没事啦,你手上还有那么多事得处理呢!有他们.......”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 “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态度坚决。 沈穆瑶明显感受到他的重心全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她以为,盛方宸只是因为齐荣威的这次危机,才让他产生警惕。并且在陶玥儿送来食物的时候,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多了一些怜悯,却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 “玥儿,你母亲的情况我有所听闻,之后有什么安排吗?”沈穆瑶自己的身体还没有痊愈,就想先解决她人的烦恼。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等穆瑶身体恢复再商量。”盛方宸挥手将她打发出去。 她无奈的望着他不明所以,只见他小心谨慎的盛了一碗鸡汤坐在床边,慢条斯理的喂着她吃饭,看她不愿意吃肉,便故作严厉的盯着她,命令道“嗯?送来的这些,都要吃完,张嘴.........” “那不得撑死我?”她瞠目结舌的望着桌上的食盒。 “这些都是按你原来的饭量准备的,你别想跟我偷奸耍滑。”他夹了一块水晶虾仁到她的嘴边。 沈穆瑶气鼓鼓的望着他,勉强的吃了一大半,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打了个饱嗝。用鄙夷的眼神瞪着他“你抽什么风呀?非得逼我吃完?” “回去之后乖乖吃饭,要是被我发现你在偷偷控制饮食,小心我收拾你。”他坐在一旁,把那些残羹剩饭吃完。 午夜时分,卓威来到医院,交代着自己的部署和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临近过年之前,要维系好人脉,检查名下的资产和生意账目,需要做个总结,汇报给盛鸿声。 “推掉后面所有的应酬,如果推不掉,由你出面商谈。年终报表送去会馆,我抽空处理。”盛方宸斩钉截铁的说。 卓威望了一眼床上的女人,不好提及缘由,满脸惆怅的提醒“先生,盛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我知道您担心沈小姐的身体状况,您放心,我会加派人手守在这里。但是很多应酬,我没有办法代替您,希望您三思而行。” “义父那边,我会亲自上门解释,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做事。”盛方宸独断专行的说。 “方宸,我真的没什么事,你去忙生意上的事儿吧。”沈穆瑶耐心劝说。 盛方宸冲着她瞪了一眼,不允许她再插手此事。卓威为了顾全大局,再次以下犯上——“盛先生,我务必提醒您,虽然您平时待我们很好,但说到底,我们是盛爷一手培养起来的,必须要以他的利益为先。如果盛爷那边知道此事,我会如实禀报。” 他愤怒的拽着卓威的衣领“不用你提醒,我不怕任何的威胁,只管去办我的事。” 她之前从未看到他急火攻心的模样,哪怕是上次被许家的人带回北平,也没见他会这样对待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她轻咳了几声,劝道“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卓威尝试挽回他的理智,看到他一意孤行的样子,不得不按照他的指令行事。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沈穆瑶叫住“卓威,你先留在这儿,让他回去换身衣服再来吧。” “我用不着.......”盛方宸语气笃定的拒绝。 “我说什么,你一句都听不进去!”沈穆瑶故作生气的把头扭到一旁。 他心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凑近说道“小没良心的,还不是担心你——好好好,我回去换衣服还不行吗?别跟我置气了。”盛方宸替她拉上被子,又叮嘱几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医院。 当他回到会馆之后,并未直接去换洗衣服,而是把孙慧莹叫了过去,假装若无其事的询问当日的情况,孙慧莹的心理素质比他预想的要强,不论他如何询问细节,她都能泰然自若的回应。并且最后还能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去关心沈穆瑶的身体情况,为了不打草惊蛇,揪出控制她的人,暂且放她一马。 盛方宸独自回到二楼的卧室,脱下身上带血的衣服,走进浴室里,打开了花洒,冲洗着头发和身体。梳洗结束之后,来到镜子旁,用手擦去了上面的雾气,双臂撑在洗脸台边,注视着自己的样子,恨不得把它从镜子里拖出来暴揍一顿,由于自己的疏忽,让沈穆瑶遭此一难。 他怒气冲冲的指着镜中的男人,自言自语的责备着自己,他拆下手里的纱布,看着上面隐约渗出的血迹,紧紧握着拳头,反复思索着该如何折磨那些让她受难的人。 第193章 深陷愧疚,不务正业(下) 住院一周后,许伊曼带着补品来到医院探望,询问她的身体状况。见她除了枪伤并无大碍,提议让二人回去养伤,待在外面终究没有自己的地盘安全。盛方宸不得已私下把真相告诉给她,并请求她为其隐瞒。许伊曼得知实际情况之后,心有所感,不再劝阻。 她坐在床边,仍是那副高贵的姿态,和蔼的握着沈穆瑶的手“丫头,你跟着方宸受苦了。” “曼姨,我没事的,医生说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不就是中枪吗?之前又不是没中过!”她天真无邪的望着许伊曼。 许伊曼露出一种怜悯的眼神,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是,是,只要听医生的,你的身体一定能恢复如初。” “承恩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沈穆瑶脸上洋溢着微笑。 “小孩子,不想让她见太多这种场面。听方宸说,你之前还营养不良,给你带了很多补品,方宸让小玥带回去给你炖了送来。”许伊曼看着她的嘴巴有些干裂,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水。 沈穆瑶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又放回床头柜上,许伊曼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提这件事,但为了盛家,她不能被私心干涉自己的理智,她在脑海中组织好词汇,眼神飘忽不定。 “曼姨,您有事就直说吧。”沈穆瑶眼睛直直的望着她。 “穆瑶,方宸为了你救你,中途离席,对冯家和谭小姐都没个交代,虽然事出有因,但他必须要出面解释此事。而且,又因为你住院之事,他对生意和人脉不管不顾,鸿声那边已经知道,你应该不想见到他们爷俩撕破脸的场面。他现在只能听进去你的话,我希望你能从中调解,让他顾全大局。”许伊曼语重心长的劝说。 盛方宸在二人聊天之时,提着糖水走进来,与许伊曼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的坐在一旁,为她盛了一碗鸡蛋红糖姜水。又起身过去,把她的枕头调整好,端着碗坐在床边。 他舀了一匙糖水,然后轻轻吹了吹,又抿了抿勺子,确认不烫才送到她的嘴边,沈穆瑶喝了一口,疑惑的望着他发问“对了,我好几个月都没来月事,是不是营养不良的关系?” 身旁的二人心神恍惚,险些没能拿住手里的碗,许伊曼见他犹豫不决,上前补充道“对啊,以后得好好吃饭,咱们的身体不比他们男人,经不起折腾!” “知道啦,曼姨。”她腼腆的应允着。 许伊曼此次出现,并不仅仅代表她个人的意愿,更是想试探二人现在的关系,同时也替盛鸿声打探他的真实想法,当她看到盛方宸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房时,已经心知肚明。 她想通过沈穆瑶去唤回他的理智,让他把心思重新发在正途上,虽然她很同情沈穆瑶的遭遇,也对二人的感情为之动容,但却不能败给感性。盛家有如今的基业,全因他没有过多的被儿女情长所左右,而许伊曼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也正是因为盛鸿声的理性从容,她不想看到盛家被毁,更不希望盛方宸被感情冲昏头脑。 沈穆瑶在喝完糖水之后,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欲言又止。她贪恋被他捧在手心的感觉,平时,他总是忙于应酬,二人只能在早晚打个照面。就算只特意抽出几天陪自己,也需要先处理好生意的事,哪怕是出门,也免不了碰上几个旧友,与他攀谈几句,好像就只有住院的这段时间,他才能不被身份和背景所影响,是她一个人的盛方宸。 他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眼神柔情的望着沈穆瑶,她一鼓作气的爬起来,向他伸出了手,做了一个抱的姿势。他起身来到床边,将她搂进怀里,轻声询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就想抱你。”她犹豫不决的反复考量许伊曼的话。 盛方宸把她搂在怀里,发现她的衣着单薄,准备把她安置回床上,她却不肯松手,他无奈的解释“太冷,好好躺着,身体好不容易有点起色。” “不要。”她躲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拽着他的衣服不撒手。 他不得不坐在床上,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再把被子严丝合缝的裹在她的身上,叮嘱道“千万别再着凉。” “方宸......”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颌。 “嗯?”他握着她的手,等待着她发话。 “我的身体没有大碍,调养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回去之后,有玥儿照顾我,你是不是要去处理正事儿了?”沈穆瑶最终还是听从许伊曼的意见,尝试说服他。 “曼姨和你说了什么?”他立即反应过来。 “我只是觉得,你该把重心转回到事业上。”她一本正经的劝说着。 盛方宸把她从怀里撑起来,心事重重的望着她说“我自有分寸,别担心,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的把身体养好,剩下的交给我处理。”他果决的语气,不留任何周旋余地。 许伊曼回去之后,原以为他会被沈穆瑶说服,可接下来的几日,仍没有任何动静,还是卓威在处理生意上的事。连着半个多月,盛家的生意损失不少,全让其他的家族钻了空子,许家也经过陆齐瑞的指点,从中获利颇丰。 接二连三的情况,让盛鸿声勃然大怒,便派人去医院接他回趟盛公馆。这一天比他预想的晚了一些,卓威被盛鸿声扣在公馆,他只好叫来陶玥儿,又加派些人手看着她们。 他跟着盛鸿声身边的手下回到公馆里,见到义父怒不可遏的站在壁炉前一言不发的瞪着他,手下则站在一旁随时听后吩咐。盛方宸缓慢的走到他的身边,心虚的喊了他一声‘义父’。 盛鸿声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他打倒地上,他撑在地上爬了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接受审判——“我花了那么多心血去培养你,不是让你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你有没有把盛家的利益放在首要?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找你?之前,让伊曼去医院,就是为了给你一个体面,你却冥顽不灵。外面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守在那个女人的身边。她是快死了,还是缺胳膊少腿?需要你寸步不离的照顾?”他青筋暴涨的揪着盛方宸的衣领怒斥道。 见他没有挣扎和辩驳,盛鸿声心里的怒气直线上升,对着他又踢又踹,厉声斥责“你倒是给我说话啊,那么能说会道,现在哑巴了?” “我不会为自己的错误辩解。毕竟,我确实因为自己的私人原因给盛家造成了损失,这是我该承受的。”盛方宸眼神坚定的望着他。 “听你这意思?明知故犯?”他斜睨着眼打量着盛方宸。 “对不起,义父,这不是我的本意。穆瑶现在身边离不开人,我担心........”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用手捏住了嘴巴。 “倘若她死了,你就不会再有顾虑吧?”盛鸿声眼神里流露出杀意。 “不,别动她。”盛方宸怅然若失的盯着他。 “从现在起,你不要在那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你最好明白,正因为你是盛家的人,才能呼风唤雨,切勿因一时之气,毁掉你拥有的这些荣誉。你若一无所有,又拿什么去保护你爱的那些人?仇恨,不急于一时,只有等羽翼丰满,时机成熟才能一网打尽。”盛鸿声语重心长的撒开了他的衣服。 盛方宸满脸惊愕的喊了一声“义父?您的意思是........” “万事要懂得拿捏分寸,别逼我下狠心。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她吗?”盛鸿声严肃的审视着他。 “请您再给我一日,我把会馆那边部署好,挽回盛家的损失。”他苦苦央求道。 他摆了摆手,把盛方宸打发回去,忧心忡忡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他各方面能力都不错,唯独败给了那个女人。盛鸿声抽着烟斗,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只要是人,都会有各自的弱点。” 第194章 盛方宸回归事业,许宥祖辞别上海 他从盛公馆回到医院,与主治医生沟通之后,确认她的身体已无大碍,便把她接回家里,盛鸿声亲自加派人手守在会馆的周围,并且控制进出的人员,卓力距离上次中枪,已有半月,虽然还在恢复期,但经过那次,现在的他几乎如影随形的跟在沈穆瑶的身边,哪怕是在会馆里,也不敢离开她太远。 几日之后,他带着昂贵的礼物亲自去冯家,登门致歉,谭璐雅得知此事,也赶了过去,想要尝试与盛方宸建立关系。冯秋良原本并不打算轻易原谅他,最后还是看在外甥女的面子上,给了他一个台阶,并且让他重新考虑好之前的建议。 事后,又为二人制造独处的机会,都被盛方宸投机取巧的逃脱掉,冯秋良看出他的决心之后,便不再勉强此事,可谭璐雅仍旧不甘心的,私下与他接触,但每次都被他的手下敷衍了事。后来,她开始从沈穆瑶着手,听闻她这段时间都在会馆养身体,便借着陪伴的缘由,日日去会馆,与她一起等着盛方宸回来,等到用完晚饭之后才肯离开。 沈穆瑶本就心思敏感,身体也没有全然恢复,现在又多了一个不能得罪的外人,在家守着自己,彻底让自己束手束脚。谭璐雅倒是一点也不拘谨,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女主人,一会儿吆喝他的手下,一会儿吩咐陶玥儿侍奉自己。 自从出院之后,她很少有机会去后花园,盛方宸为了不让她受凉,只允许她待在屋里,哪怕是阳光明媚的午后,也不让她出去待太久,会让卓力严格控制她在外逗留的时间。 谭璐雅在人前人后是两副面孔,盛方宸在家的时候,总会对沈穆瑶关心尤其显着,等到他出门之后,她的热情减退,对沈穆瑶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只有在她想要了解那个男人的时候,才会主动接近沈穆瑶。 某日午后,盛方宸路过乔家栅时,让人买些糕点送回去,谭璐雅原本正在后花园晒太阳,听到门口的动静,又看见卓力的手中提着点心,便顺其自然的跟了上去。 陶玥儿接过包装袋,拿去厨房,用盘子把点心装好,再端了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沈穆瑶正捧着国外名着看的不亦乐乎。卓力站在一旁俯身恭维道“小姐,这是盛先生派人送回来的,他知道您喜欢,特意派人去买的。” 她满眼惊喜的瞧了一眼,自言自语道“确实,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吃乔家栅的点心,你们也尝尝,这么些,我吃不了。”她拉着陶玥儿和卓力。 谭璐雅坐在她的身边,不怀好意的发问“穆瑶姐姐,你喜欢吃哪一种呀?” “青团和沙园都不错。”她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那方宸哥哥呢?”谭璐雅侧身拽着她的胳膊追问道。 “他?呵呵呵,方宸对点心没有喜不喜欢一说,对他而言都是充饥的东西罢了。”沈穆瑶故意隐藏了一部分实话。她怎么可能对一个外人透露自己男人的喜好。除非她真的傻得无药可救。 陶玥儿侍奉在一旁,听到二人的谈话,忍俊不禁的冲着沈穆瑶使了个眼色,似乎在为她摇旗助威。卓力看见二人微妙的关系,也强忍着内心的笑意。他以为沈穆瑶心思单纯,实则只是不屑于利用那些手段。 用过点心之后,沈穆瑶便回到卧室午休,谭璐雅吵嚷着要去参观他们的房间,卓力站在楼梯处挡住她的去路——“谭小姐,您不要让我为难。” “我是冯秋良的外甥女,连方宸哥哥都不敢对我这么凶。你是他的手下,还敢造反不成?”谭璐雅用背景向他施压。 沈穆瑶停下脚步,向后望去吩咐道“让她上来吧。” 得到应允之后,她屁颠屁颠的跑上去,不等沈穆瑶进房,就率先冲了进去,然后参观着二人的卧室,转身发问“来了几天,终于见到你们的卧室啦。跟我想象的差不多,冷冷清清的........”她坐在床上,晃动着身体,试探着床垫的松软程度。 “谭小姐,在别人家里做客,最起码的礼貌应该有吧?”沈穆瑶镇定自若的望着她。 谭璐雅在警告之后,缓慢的从床上起身,走到床头柜的旁边,看着有一个精致的木盒,好奇的打开了它,见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发簪,便疑惑问道“这是?” “信物。”她自信满满的回应道。 “不可能,这东西看起来根本就不值钱,方宸哥哥也送不出手吧?”谭璐雅拿起木簪反复端详。 沈穆瑶坐在沙发上,替她倒了一杯茶——“谭小姐,过来坐吧。” 她拿着木簪坐在沙发上,俩人互相审视了片刻,方才发话“如果你听完我们的故事,仍然选择留下来,我无话可说,不过,我想告诉你的事,感情之事不可勉强,否则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啊,穆瑶姐姐但说无妨。”谭璐雅一本正经的把木簪递给了她。 “我认识他的时候,不过十来岁,他当时还不叫盛方宸。我生活在北平,家里是做药材生意,曾经我也有着尊贵的身份,只可惜后面遭奸人所害。遇见他,是那年的冬天,他和他的母亲来北平寻亲,在走投无路之时,被我娘救下,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他的出现,让我原本沉闷的生活多了一丝惊喜。他教我爬树,给我讲乡下的那些故事,会用叶子吹曲儿,还会用土法子给我御寒,我们俩可以畅所欲言,谈天说地,在他的面前,我不用墨守成规。他也不用把我当成世家小姐看待,当时还不明白这份关系的意义。在他离开北平的时候,亲手做了这根木簪,作为信物送给我。成年后,他用盛方宸的身份重新认识我,相遇之后,再次互相吸引,确定了彼此的感情。”沈穆瑶若有所思的讲述着那段过往。 谭璐雅未料到二人竟是故交,以为这个女人不过是他心血来潮的一个相好。她不依不饶的追问道“那你的父母呢?他们同意你从北平来上海?” “家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父母,皆亡!”她声音有些哽咽。 谭璐雅的决心突然有所动摇,她并不是被沈穆瑶的真诚和故事背景所打动,只觉得这是一份无人能撼动的感情。沈穆瑶看到她无言以对,用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追问“谭小姐,是真的喜欢方宸吗?” “当然啦。”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倘若发生不测,你可否愿意为他赴死?”沈穆瑶一本正经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她吞吞吐吐的不知如何答辩,让一个尊贵的大小姐,为了个男人赴死?她就算再一厢情愿,也做不到这个份儿上。喜欢他不假,但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局面陷入僵持,门口的汽车声,让二人不约而同跑到阳台望了过去,许宥祖冲她挥了挥手。她看见门口的俩人纠缠不清,索性让卓力把他放了进来。 谭璐雅对来人尤其眼熟,走近一看,才记起这个男人在年终晚宴上与沈穆瑶跳过舞。他眼神里藏不住的爱慕,从进门之后,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身上。陶玥儿为他倒了杯茶,便退下,只有卓力对他的出现虎视眈眈。 “瑶瑶,你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许宥祖满脸关心的望着她。 “都好。”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我只是想在离开上海前,跟你做个告别,你为什么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许宥祖黯然神伤的问。 “如果之前的提议你不同意,就不用再来。”沈穆瑶眼神坚定的回应道。 坐在一旁的谭璐雅听着二人的对话,不明所以,但凭她的直觉判断,俩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从前,她还能和许宥祖相敬如宾,自从她彻底投入盛方宸的怀抱之后,对他的态度,连装都装不下去。 他被沈穆瑶置若罔闻的态度劝退,只在会馆待了一炷香的时间,便依依不舍的离开此处,直接去了火车站。傍晚的时候,盛方宸提前结束工作,回到家中,刚脱下外套,正想去抱沈穆瑶。却被谭璐雅拽住胳膊,主动迎合上去,故意透露许宥祖来过会馆的消息。她正期待着一场大戏,没想到盛方宸却当着她的面,堂而皇之的秀起恩爱。 第195章 照亮许宥祖的一束光(上) 陶玥儿把所有的菜全部端来,摆好盘之后向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孙慧莹退下。把屋子留给了他们三人,谭璐雅忍气吞声的坐在一旁,为他夹菜,盛方宸却并不领情,用筷子挡住。 “谭小姐,我自己有手。”他冷漠的瞪着谭璐雅。 “方宸哥哥,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家里来了个男人,好像跟穆瑶姐姐是故交呢!”谭璐雅挤眉弄眼的望着他说。 她以为盛方宸会因此事被激怒,没想到他反而望着沈穆瑶莞尔一笑——“听说,他要回北平了?” “嗯,走了清净。”沈穆瑶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谭璐雅多次想要插入二人的对话,可他们把她当成空气一样,只顾着彼此谈笑风生,全然忘记了她的存在。饭还没有吃几口,就已经被气的跺脚离开。卓力安排人将她护送回去,屋子又只剩下盛方宸和沈穆瑶。 晚饭过后,盛方宸先去书房整理一些生意账本,吩咐陶玥儿给她送去甜汤,让她坐在客厅里等一会儿。没想到他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在处理完工作之后,便轻手轻脚的从书房走来,偷偷的来到她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手里的书籍。 沈穆瑶已经闻到他身上的尼古丁和香水叠加的味道,她不露声色的抿嘴微笑,并未回头,而是等待着他的靠近。他俯下身,轻声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他以为她会被自己的突然袭击吓一跳,没想到她却纹丝不动的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的回应道“外国爱情小说,你应该不喜欢这种题材。你的书房不是兵书就是处世之道,怪压抑的。” 盛方宸走到沙发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用双手环抱着她的身体,打趣道“确实,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讲讲,这本书的内容。” “它讲的是一个国外的小乡绅有五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主角是二女儿伊丽莎白。她在舞会上认识了一个男人,但是听闻他为人傲慢,一直对他心生排斥,经历一番周折,二人解除偏见,男人也放下傲慢.........”她全心投入的为他讲述着书里的内容,起初还会听到他偶尔搭话,渐渐的便失去回应,待她回头才发现,他已经靠在沙发睡去,可双手仍旧搭在她的身上。 她侧身依偎在他的怀里,用手指轻轻滑过他的鼻尖,停在喉结处,引得他一阵搔痒,做着吞咽的动作。沈穆瑶看着他疲惫的面容,自言自语道“我们俩都是命里带血的人,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因为我的出现,让你分身乏术,忙的焦头烂额了吧。” 他缓缓睁开双眼,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我在外人面前,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和戒备,只有回来,在你的身边,才能放松下来。只是不小心打了个盹,就让你胡思乱想了?” “回房吧,冬天睡客厅会着凉。”她佯装镇定的从他的身上起来。 盛方宸顺手把她手里的书拿走,放回茶几上,一把将她抱起来,来到卧室之后,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身后不知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瞧,发现竟是谭璐雅的发夹,暧昧的气氛突然被她打破。 “这种款式,不像你的风格啊。”盛方宸撑着脑袋侧身打量。 “是谭小姐的,中午她来过卧室,坐了一会儿........”沈穆瑶无精打采的回应道。 他二话不说,将她从床上拉起来,让陶玥儿上来重新换了一套新的床单被褥,并让她把换下来的这套丢掉——“方宸,不至于吧....”沈穆瑶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我有洁癖。”他云淡风轻的解释道。 二人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望着彼此,他眼神深邃,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沈穆瑶的身体不知不觉的向他靠近,接着,俩人便在床上纠缠起来,可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医生的叮嘱,又将自己的欲望强压下去。 他即刻刹住车,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呢喃着“身体还在恢复,等过一段时间好吗?我去冲个澡就来,等我。” 一想到她的身体遭受过那种折磨,心里对她的愧疚,一发不可收拾。即便,她对自己小产之事,毫不知情,所有人都在替她隐瞒此事,可对她身体造成的损伤是不可磨灭的。 而自己对她的欲望,却从未停止,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在浴室里小声咒骂着自己是个畜生。等到他出来之后,发现沈穆瑶悄悄睡去,尽管他小心翼翼的回到床上,还是惊醒了她。 她撒娇的躲进他的怀里,枕在他的臂弯里,手却不经意的滑过敏感处,“别闹,穆瑶”他温柔的把她的手拉了回来。 “谁闹啦,又不是故意的。”她迷迷糊糊的推开他,背对过去。 沈穆瑶一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骚动着他的心,而他却只能紧紧的搂住她的身体,不让她肆意扭动。一直折腾到半夜,她才踏实睡下,盛方宸的欲望,也随着她的动作停止,逐渐消退。 不过,今日,让谭璐雅钻了空子,她开始派人去调查沈穆瑶的家世背景,尤其是想知道她和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也许,可以利用那个人来拆散二人的关系。 许宥祖心烦意乱的离开上海,却意外在火车上,碰见了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女孩儿。她一副学生打扮,独自坐在车厢上,被两个陌生的男人纠缠,而他看不过去,出手相助,转身之际,认出彼此。为了她的安危,便把她带去自己的包厢,她的命运,也在那个包厢里发生转变。 “真巧,你这是去哪儿?”梁一棠率先发问。 “回北平,你怎么一个人出来?”许宥祖漫不经心的说。 “她们给我说了门亲事,说是谁家少爷,看上了我.........那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吃喝嫖赌的男人,我才不想嫁给那种人,便逃了出来,准备去乡下。”梁一棠解释道。 “你父母给说的亲事?”他疑惑的追问。 “他们在战乱中丧命,我不得不寄人篱下,需要表婶的扶持才能完成学业。可是现在,表婶却让我用终身大事报答她们........”梁一棠的是学识和待人处世,都像个新时代的女性。 俩人在火车上谈笑风生,分享着各自的故事,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许宥祖被她的洒脱和傲气所吸引,尤其在那个年代,父母双亡,嫁娶理应顺应长辈,而她却敢背离世俗,明目张胆的反抗,按自己的主观意愿去生活。宁愿过着清贫的日子,也不愿被人利用下嫁他人。 “现在时局动荡,乡下更不太平。你愿不愿意同我回北平,我虽然不能保证你每天都能去上学,不过,我也认识一些教师,可以请他们来家里教你........”许宥祖若有所思的邀请道。 “以什么身份?”她早在那日的年会就对他引起了关注,又在今日,被他风度翩翩的模样所折服。她跟着表婶见识过不少富家公子,不过许宥祖这种气质的男人,是个例外,他没有那些人的嚣张跋扈,也从未看轻自己的身份,给人一种谦谦君子的感觉。 许宥祖低眉微笑,娓娓地说“你觉得什么身份合适?”他目光坚定的望着她。 梁一棠接收到他的信号,故意岔开话题“不然,我在你家里做工,你也不用请老师,给些书我自己学,怎么样?” 他看她有些抗拒自己的情感,索性就按照她的提议,把她带回北平。许氏夫妇起初并不愿意收留这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女孩儿,但她的教养和谈吐俘获了大家的心。就连姚嘉丽都对她无话可说,她原本在家里做着下人的事,后来被钱玉英调到后院,只用负责许宥祖的饮食起居。 所有人都对她的出现心知肚明,就连她自己心里都明白,许宥祖把她留在身边,是对她有其他的想法,但他却并没有强迫过自己,而且在日常的相处上,并没有把她当做下人,还会抽空教自己读书习字。她渐渐的也开始对他有了改观,而这份爱慕不仅仅局限于他的外表,而是他的内心和秉性。 第196章 照亮许宥祖的一束光(下) 临近除夕,全府上下忙前忙后,许宥祖和许老爷奔波于各个商铺之间清算账目,每日都是忙到深夜才回家。中午偶尔回来吃个午饭,下午又得和几个掌柜在一起协商明年的安排,偶尔还要去维护一下往日的人际关系。不过,自从那次上海仓库被烧之后,他们许家在北平的诚信和人脉都所有下滑,尤其是叶傲雄那边的生意,更是损失一大半,又因许宥祖高风亮节,不愿插手烟草和走私生意,导致许继光不得不亲自上阵,继续维持与叶傲雄的关系。 午饭后,许宥祖与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就被商铺的伙计叫走,书房都来不及收拾,急匆匆的赶了过去。梁一棠出于好意,替他小心翼翼的收拾着书房,把他的账本和书都归类分好摆回书架。不经意间看到右侧的书柜并未关严,好奇心驱使,让她拉开抽屉,发现里面卷着一幅画,她谨慎的把画摊开摆在桌上,上面全是折痕和裂痕,她无法想象,他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这幅画粘好,即使有残缺,也能看出他对它的呵护备至。 梁一棠重新审视这幅画中的女子,有些似曾相识,像是不久之前见过。她在脑海中细细回忆这张面容,上面勾勒的酒窝栩栩如生,女子着装清雅,相貌出众,灵动中带着一些俏皮。她突然想起那日年会上,与许宥祖跳舞的那个女人。上海无人不晓她的身份,她与盛方宸出生入死,那个男人为她冲冠一怒的故事听了不少。 但是她的画像怎么会出现在许家,而许宥祖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好像在之前的交谈中,他并未提及和这个女人的关系,从他对这幅画的珍视程度来看,他和她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曾经。许宥祖站一声不吭的站在窗边,看着梁一棠小心翼翼的把画像卷起来,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边边角角都处理得当,重新检查之后才放回抽屉,又开始自顾自的打扫着书桌,许宥祖在门外调整好心情之后,便踏进书房。 “你是第二个,尊敬这幅画的女人,第一个是我的奶娘。”许宥祖缓缓的向她走来。 “既然是视若珍宝的东西,为何会被人撕掉?”梁一棠的话,让他的心头一紧。 “我以为,你会更好奇画中的女人.......”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如果你想说,当初在火车上就会告诉我,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去刺探别人的隐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心事,我们的关系也还没有熟悉到无话不谈。”她待人处世的分寸总是拿捏的分毫不差,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许宥祖看了一眼手表,反问道“晚上有个应酬,下午我让司机来接你,好好打扮一下。”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还不等她的回应,便拿着桌上的账本,离开了书房,并且默认她今后在书房可以进出自如,这让姚嘉丽心生嫉妒。 何婶带着两个丫鬟过来,把她带回房间服侍,她极力推却——“何婶,我本来就无足轻重,现在借住在此已是大恩,宥祖又待我像朋友一般,教我读书习字,哪还敢让人伺候我........” “诶,咱们少爷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换做旁人,早被吼了出去,您今日无意闯入,他不仅没有责怪,还让我替您收拾打扮,这说明您的福报不远了。”何婶让她们替她梳洗打扮。 梁一棠忸怩不安的坐在椅子上,木讷的盯着镜中的自己,自己的主观意识忽然觉醒,她不想稀里糊涂的成为他的附属品,更不想不清不楚的享受这份礼遇。她起身站在一旁,表明自己的立场“你们误会了,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如果想过这种日子,也不会跟许宥祖回北平。何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的身份受不起这种待遇,但是您放心,既然许宥祖让我一起赴约,我绝对不会丢他的面子,大家都出去吧,我会收拾好,等他的人来接我。” 她重新坐回梳妆台,郑重其事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回忆起与他初次相遇的场景,她记得那天,他与那个女人跳舞时神采奕奕,中途却被盛方宸巧妙的换了舞伴。后来便垂头丧气的回到位置上,无精打采的喝着闷酒。她心底确实对那个人产生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让他惦记至今。 她精心打扮一番,化着淡妆,换了一身红绿格子大衣,里面是一件浅色针织衫和一件棕色呢绒长裤,梳着学生头,坐在房间里静静等待着他的人出现。 傍晚时分,司机派人将她请到车上,送去青花会。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交头接耳的对她的着装和外貌,议论纷纷。谁也没有想到,许宥祖居然会带一个陌生女人来赴约,姚嘉丽的相貌和身份更符合这种场景。她虽然长相并不惊艳,但是穿着打扮,却比北平大多数女孩,更加时髦。 “这就是上海那姑娘?”他的朋友打趣道。 “宥祖兄,你现在的眼光,倒是独特......”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梁一棠看出他的尴尬,也不想被这些人非议,于是坐在他的身边,反讽道“我忘了人不能一概而论,他就从来不会通过议论别人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她的眼神缓缓移向许宥祖。 “哟,没想到倒有几分傲气!”一个男人对着她的姿态打量。 他们在交流中慢慢发现,梁一棠的外貌虽不算上乘,但是她的性格和姿态在某些时刻与他深爱的那个女人有些相似。她们同样都有一副傲骨,说话从来不做遮掩,自从沈穆瑶不在北平之后,他们很少见到这类女人。在欣赏的人眼里,她们总有一种别具一格的魅力。 一位外国友人来此与他们寒暄,许宥祖熟络的与他们攀谈,流利的英文让她心中的爱慕之情更甚,她的慕强心理作祟,在他的交谈结束之后,主动邀他跳舞,俩人来到舞池之后,在灯光和音乐的促使下,让他的心智有些迷离。 情到浓时,她不由自主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道“为什么让我来?”她的语气有些暧昧。而他,心头涌起一阵酸楚,回想起中午在书房的那一幕,他想诉说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真说不清,有你在,我会觉得很踏实,你的出现像一束光。”许宥祖深情的望着她说。 梁一棠险些沉沦在他的柔情之中,猛然的将他推开,心乱如麻的拿着风衣跑了出去,他与朋友简单道别之后,追了上去,拽住她的手腕“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可能只是一种错觉吧。今晚到此为止,明早你还得去铺子里,上车吧。”她主动拉开车门,婉拒与他继续沟通。 许宥祖意犹未尽的上车,司机将二人送回家中,各自回房,除了姚嘉丽还在眼巴巴的盼着他,其余人早已入睡。他看见姚嘉丽的脸,就会想起沈穆瑶受人欺辱的场面,又会回想起自己痛失过一个孩子。索性,回到书房独自睡去,在去往书房的路上,却看见梁一棠的房门大敞着,她正在闷头喝酒,与那日自己的模样如出一辙。 她的身影在月光下多了一些孤傲,许宥祖轻手轻脚朝她的房间走去,缓缓的说“怎么心事重重的?”他的关心让她再次乱了阵脚。 “这么晚还不睡,跑我这儿来做什么?”梁一棠意味深长的望着他,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心里烦闷,准备去书房休息,这不,正巧看到你屋里灯亮着,就过来打个招呼。”他的情绪似乎被她牵动着。 “因为刚才那些人的话,还是白天的那幅画?”他的心事被她不经意的拆穿。 许宥祖一言不发的夺过酒壶,直接把整壶酒灌了下去,连声呛了几口,她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这酒后劲儿大,慢点儿喝,我只是温酒取暖的,不是买醉的.......” “那画中,是我的妻子,不过,她现在却属于另一个男人。”许宥祖借着酒劲把他和沈穆瑶的过往点点滴滴全部倾吐而出,梁一棠瞠目结舌的听着他的故事,心头一震。不由得心疼起许宥祖,如果让她选择,她断不会辜负这样一个情深义重的男人。她并不想批判沈穆瑶的行为处事,只是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她百感交集。 凉风袭来,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直接倒在桌上睡着,她无可奈何的搀扶着他的胳膊,把他扶到床上,许宥祖醉眼迷离的看着身旁的女人,他拽住她的手腕“有时候,真的分不清楚你和她!” “我不是沈穆瑶。”她微微皱眉,用手推开了他。回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在房间里看守了一夜。谁都没有预料到,她竟然没有利用这次机会,把自己变成许家的人,而是选择洁身自好的远离了他。 第197章 日久生情 她生活在许家的这段时间,一直把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即便是在许宥祖的特权下,也从未僭越与他的关系。她待人温和有礼,不会倚仗他的地位,对下人呼来喝去。对待他的那些妻妾,也是谦和恭敬,不会故作姿态去迎合她们,但在交谈时总会照顾到她们的情绪,让人感觉舒适。 钱玉英原本看不起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孩儿,不过,她的学识和修养无不令人赞赏,相貌虽并不惊艳,但行为处事张弛有度,操持得当。她总能游刃有余应付许家不同的人,就连满心嫉妒的姚嘉丽,都对她挑不出理儿。 而且,许宥祖对她的态度和别的姑娘不同,大家虽然看得出他对梁一棠有其他的想法,但他却没有与她做出特别亲昵之事,钱玉英私下提点过几句,让他主动一些,早日把她收入许家,许宥祖淡然一笑的让母亲不要插手此事,因为他之前的举动险些吓坏了她,现在不能再鲁莽行事。 有学识和自我思想的女人,不同于深闺女眷,她正是因为逃避一段被安排的姻缘才选择来到北平,他不能再用同样的方法对她。他希望梁一棠是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人,而不是出于恩情或者其他外界因素。 她把自己的爱慕之情隐藏的极深,许宥祖每次的靠近,换来的都是她的逃脱和推诿,让他一度以为,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不过,一个飘雪的午后,让她的感情露出了破绽,同时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她多日以来维持的矜持姿态,崩然倒塌。 午饭后,许宥祖在书房清点完账目,并未出门去铺面,而是留在书房里,打算在小年之前就把家里的春联换上。梁一棠本想来还书,正巧碰上他弓腰在案台上执笔挥墨的场景。她一言不发的站在窗边,看着他的侧影,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沉默而专注在那张红纸上,她不由自主的扶着窗框,注视着房间里的男人,不小心碰到窗台边的绿植,引起他的注视。 许宥祖抬眼一瞧,微笑招手,示意让她进房,梁一棠不紧不慢的走到书桌旁,欣赏着上面的对联:新春临宅家兴旺,宏福盈堂业顺昌。她微微蹙眉的望了他一眼,疑惑发问“还差个横批?” 他似笑非笑的把她拉到身边——“你来写,就写:迎春接福”。 梁一棠摆了摆手,推诿道:“我的字,拿不出手,不够大气,还是你来吧。” 他把她的身体挪到案台中间的位置,站在她的身后,把毛笔递给她,顺势握住她的手,低声轻语“我教你....”她似乎都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她的意识全在他的身上,完全没有留意纸上的勾勒。她侧头瞥了一眼身后的男人,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惹得心里莫名的躁动。 恍惚间,她脱口而出一句“想不通,她为何会做出那样的抉择!”这话,同时也令他心头一震。 许宥祖失神之时,拖长了最后一笔,毁了这副横批。梁一棠手足无措的小声叫道“糟糕,就差一笔。”话语间,她抽出自己的手,从桌上拿出另一张崭新的红纸,交代道“好了,写吧。”她转身望去,才发现他眼底竟有一丝失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梁一棠咽了咽口水,警惕的离开他的身边,站在书桌的对面,假装若无其事地打量着桌上的摆件。 “一棠,你喜欢我吗?”许宥祖眼神诚恳的注视着她,开门见山的问道。 梁一棠支支吾吾的背过身去,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想掺和到他和沈穆瑶的那段关系中,即使她的心里确实有他,可她的清高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替代品。 “许宥祖,你今天没喝酒,怎么尽说胡话?我们俩不是好朋友吗?”梁一棠假笑的望了一眼,发现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像是悲悯,又像是一种乞求,让她的心被蛊惑。 “是这样吗?那是我自作多情了。”许宥祖垂头丧气的盯着红纸发愣。 梁一棠赶紧上前解释道“不不不,我没这样说........你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还愁没人喜欢吗?北平应该很多姑娘喜欢你这种世家少爷吧。” 他听着她的话沉默不语,她索性就把他的优点全部清点出来,想鼓励他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换个心态去面对生活。她不知道,过度的褒扬一个男人的下场,会令他迷失理智。 许宥祖缓缓抬起头,望着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在她心里的模样,一时冲动的摁住她的脑袋,吻了上去。她双目圆睁的瞪着他,身体僵在原地,触电般的感觉遍布全身,呼吸都莫名的停了几秒。而他双眼紧闭的试图撬开她的唇,狂热的亲吻和温热的触感,让她短暂的失去心智。 当他准备深入之时,梁一棠猛然推开他的身体,嚷嚷道“我说了,我不是沈穆瑶。”她眼角渗出泪水,匆忙逃离书房。 她一直记得在火车上的那次谈话,他之所以会对她特殊照顾,全因她的性格和语气,和一个故人相似,现在得知沈穆瑶和他的故事之后,更加笃定,那个人便是沈穆瑶,而他的冲动,也正是因为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 晚饭时,梁一棠以身体不适为由,把自己关在房间,并未去前厅用饭,钱玉英派人送去吃食,也未动一口,她把下人都打发离开,自己独坐在床边,靠在床框上回忆着白天的事,心里乱作一团。 许宥祖在出门前,特意来到她的院子,轻轻敲了敲门。但她为了稳定自己的思绪,没有开门见他,许宥祖懊悔的站在门口,郑重的解释道“对不起,一棠,白天是我太冲动,你虽然像她,但我知道自己吻的是谁。如果我的感情,对你造成伤害,那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对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她在脑海中细数过往,不由自主的跑到门口,发现他早已走远。他刚才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就没有开始过,为何听到他的话,心里却充满不舍。 往后的几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早出晚归,很少主动踏进她的院子里,哪怕是经过书房,也只是简短而客套的与她打个招呼,全然没有当初的那种暧昧氛围。饭桌上,见他与柳茹钰打情骂俏,心里不知怎的,一阵酸楚。姚嘉丽也注意到二人的关系变化,在那次流产之后,她成了许家存在感最低的一个旁观者。 某日深夜,他带着醉意稀里糊涂的来到后院,用手扫开石凳上的残雪,坐在沈穆瑶曾经逗留的地方。心中的思念蔓延开来,在月色的笼罩下,孤冷感更甚。他撑着脑袋,眯着眼,恍惚间看见一个身影朝他走来。 她伫立在他的面前,无奈的叹了口气,准备把她搀扶送回房,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突然抱住她,极尽温柔的在她的耳边吐着气,轻声道“我真没用,守不住家业,连深爱的女人都守不住。”他的酒后吐真言,让她心生怜悯。 梁一棠正准备搀扶他回房,可他的身体过于沉重,她的体力不足以将他送回去,只能就近扶回书房,又去打来热水,替他擦拭了下面容,见他双耳冻红,又去暖炉边添了些木炭,让房间的温度加速提升起来。 “其实,我真的好羡慕她。”梁一棠的手指不经意滑过他的脸庞,情不自禁的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正是这一举动,让他缓缓睁开双眼,梁一棠惊诧的坐直身体,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那为什么拒绝我?”他目光炽热的望着她,紧紧的拽着她的手腕,不让她逃离。 “我........”她转身过去,不敢与他对视。 “在我每次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你都会出现,为什么偏偏不承认喜欢我?”许宥祖趁热打铁的追问道。 “正因为那个人占据着你的心,所以我根本不敢有半点奢求。”梁一棠准备推开他的手,可他却不肯松开。 “最后一个问题,只要你认真回答,不管答案如何,我保证今后不会再打扰你。”许宥祖乘胜追击的说。 “什么?”她疑惑的望着他。 许宥祖从床上坐起来,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房,郑重其事的问道“梁一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她刚才在脑海中幻想过很多问题,都没有想过他会突然问这个,她以为许宥祖是醉话,并未回应,而是轻声推脱:“你喝醉了,等清醒之后再谈。”她手上的力道加重。 他眼神坚定的注视着她“我很清醒,现在就给我一个答案。” 见她犹豫不决的模样,许宥祖不再逼问,失望的支撑起身体,穿好鞋子,准备离开书房。在他即将开门之时,被她叫住“等等——你是认真的吗?我可不是什么世家小姐,而且,家里也没有主事人,你真的想要娶我吗?” 许宥祖转身莞尔一笑,拉住她的手“只要你愿意,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并且,我会向娘说明缘由,由你来操持许家........”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偏爱全部留给了她。 梁一棠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认真,但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譬如,他究竟是想娶个沈穆瑶的替身,还是因为真的喜欢她,又或者是出于对她身世的怜悯,此刻,她的心彻底被他攻陷,原以为今晚会成为二人的初始之夜,没想到他只是亲吻了下她的额头,便离开书房。 他亲自操劳这门亲事,由于局势原因,许多繁冗的礼仪全部省去,在她的提议下,请了一些来往密切的亲朋好友参加酒席,简单走完拜堂流程。并且在钱玉英的默许下,让她替代了姚嘉丽的地位,入住东屋,名义上是妾室,实际上享受着少夫人的待遇。原本,许氏夫妇想让他给沈穆瑶去封休书,让梁一棠光明正大的做这个少夫人,他却借故推辞,最后不了了之。 新婚之夜,她才得知,那日许宥祖为何没有留在书房。他想给她一个身份,让她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和认可后,再行夫妻之实,而不是像之前的两次婚事,稀里糊涂得到她们,又仓促成婚。因为她和她们不同,不仅仅是她和沈穆瑶有着相似之处,更因她的真心和矜持,让他不由得动了心。 第198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许家虽然没有给她一场声势浩大的仪式,但对她的态度早已发生转变,一向挑理儿的钱玉英,看着俩人情投意合的模样,心里的石头总算尘埃落定,她的家世背景不能与她们相比,可为人处世都有章法,既有学问,又懂得人情世故,还能把后院的那些下人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不是像她们那样一味的耀武扬威,彰显自己的地位,她的行事作风颇有女主人的风范。 整个许家一派和睦,四处都贴着大红喜字,那些宾客并未在许家逗留太久,大部分在前院参加过白天的仪式之后,吃了中饭便回家,与亲人相聚,只有一小部分近亲留在许家用晚饭。 晚饭过后,许宥祖与亲朋好友寒暄一番,陆续也将他们送离出府,心神疲惫的回到房间,当他拿起秤杆挑起红盖头的那一刻,一时恍惚,险些认错人。 他把下人都支开,牵起她的手,来到桌边,倒了两杯合卺酒,共饮而尽。梁一棠局促不安的坐在一旁,怔怔的身旁的男人,他独自饮了一杯酒,问道“紧张吗?” “刚才人多,有些不适应,真没想到,我会嫁给你。”梁一棠羞涩的望着他笑道。 “一棠,谢谢你肯留下来,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许宥祖轻轻握着她的手许诺。 梁一棠若有所思的抽回手,也饮了杯酒,反问道“我知道现在不该问这个问题,可我想确定,你是因为我这个人成亲,还是因为——我像她?” 许宥祖低眉苦笑,并未直接回应这个问题,用手指碰触着她的脸庞“如果你介意那段过去,在我没有碰你之前,你还有反悔的机会。她在我的心里确实挥之不去,这点,我不能欺骗你。” “倘若有一日,她有回来的可能,你会不会?.........”梁一棠眼波含情的望着他。 “我许宥祖对天赌誓,绝不辜负梁一棠。”他自信满满的竖起手指。 她仍然心存疑虑,深爱多年的女人,爱而不得的痛苦,怎可能轻易忘记。许宥祖看出她的顾虑,并未强迫她,而是走到衣柜旁,从里面抱着一摞被褥,准备去书房休息。 “宥祖,你这是做什么?”梁一棠瞠目结舌的问道。 “在你没有想清楚之前,我不会碰你。”他转身走到门口,默默的离开东屋。 梁一棠失魂落魄的坐在梳妆台前,木讷的把头上那些累赘之物卸下,将头发散落下来。她并不是不想把自己交付给他,只是想确定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透过窗户,看到书房仍然亮着灯,他的身影投射在窗户上,令她心头涌现出酸楚之感。现在想起那日,在书房与他初次接吻的场景,还是会怦然心动,心跳不止。 更何况,今日还是二人的新婚之夜,更不能把他晾在一旁。梁一棠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主动出击,她披着一件狐裘,踏着小碎步来到书房,轻轻推开房门,见他正坐在书桌旁清点账本。 “哪有你这样的丈夫?新婚之夜,把我丢在屋里,自己跑来书房看账本。”她故作生气,双手撑在桌子上数落着他。 许宥祖合上账本,反问道“这次来,是想好了?” 梁一棠直视着他的眼睛,回应道“既然选择嫁给你,就没打算再反悔。虽然,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她,但只要你认真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也会正视她的存在,不会插手你和她的关系。” 他缓缓起身,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搂在怀里,追问道“一棠,为什么这样迁就我?” “因为,我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梁一棠望着她释然一笑,把一直以来隐藏的感情倾吐而出。 许宥祖支开她的身体,双手摁在她的肩膀上,仔细端详着她的容貌,他的手慢慢的移向她的脸颊,捧起她的脸,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俩人缠绵悱恻的拥吻在一起,把内心的欲望宣泄出来,久久不能分离。 他抱起她朝东屋走去,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转身吹灭了蜡烛,锁上房门,他轻车熟路的解开她的纽扣,把所有累赘扔在一旁的椅子上,随手拉下床帘,侧身望着她的容颜,手指在她的脸庞上来回滑动。 “我以为再也不会对任何女人心动。是你的出现,让我又有了这种激动的感觉。”许宥祖用手揽住她的腰身,让她的身体紧贴自己。他动作温柔的挑逗着她的身体,二人的身体慢慢渐入佳境,情到浓时,再难克制理智,在疯狂的感情里完成这场交合仪式。 何婶在后院听着屋内的动静,不禁偷笑“终于有个女人能走进宥祖的心里。” 当然,偏房的两个女人也能听到东屋的声音,柳茹钰见惯这种新欢旧爱的场面,自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只是在思虑今后该如何与她相处。但姚嘉丽不同,她对许宥祖是有一些情意的,哪怕他并不待见自己,也依然对他言听计从。之前,输给沈穆瑶,是理所当然,毕竟没有谁能替代她的地位。但现在,梁一棠的出现,让她的心里有了忌惮,她从上到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行事作风,得到钱玉英的赞许,家里的下人也默许了她的地位。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次次回想起当初与他共度良宵的那些夜晚。对那些冲动之举感到懊悔不已,若不是自己的莽撞,她不会失去那个孩子,更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好端端的,为何要插手她和许宥祖的那段恩怨之中,弄得现在得不偿失。 翌日清晨,何婶来东屋唤二人起床,向二老请安,昨夜折腾的太晚,让她浑身酸痛,许宥祖撑起身体,应了一句“马上起.......”他俯身望着梁一棠熟睡的模样,忍不住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许宥祖独自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洗漱完之后,来到榻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身体“一棠,醒醒,咱们要去给爹娘请安。” 梁一棠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望着面前的男人,娇羞的把头埋进被子里,嘟囔着“怎么现在才叫我?宥祖,你把头转过去,我要穿衣服........” 他抿嘴偷笑的缓慢把身体背过去,她伸手去拿椅子上的里衣,险些从床上跌下,许宥祖慢慢起身走过去,拿着衣服搭在她的身上,轻声的说“来,伸手,我们已经是夫妻,早晚都要习惯的。” 她的脸倏地一下红的滚烫,他的声音有一种莫名的诱惑,让她的四肢不知不觉的听凭他的使唤。许宥祖默默的低着头,替她系上纽扣,用手打理着她的秀发,不经意间碰触到她的耳垂,引得她内心一阵悸动。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梁一棠把裤子拽进被子里,尴尬的用被子挡住下半身,费尽心思的遮住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把衣服全部穿好,刚从床上下来,就被许宥祖从背后抱住。 “幸得上天垂怜,让你来到我的身边。”许宥祖在她的脖子上落下一吻,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手足无措的转身推开他“不早了,还得去请安呢。”说着,她着急忙慌梳洗完,坐在梳妆台旁,打理着自己的妆容,一炷香左右,俩人携手来到前院,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些。但许氏夫妇并未责怪二人,反而对此感到欣慰,他们好久都没有看到许宥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梁一棠听从何婶的指引,向二老敬茶,原本应该向一旁的姚嘉丽也敬一杯,可他们却说,她今后才是后院的主事人,不必顾忌姚嘉丽的身份。她还是让何婶端来热茶,毕恭毕敬的向她走去,向她敬茶——“按理,你的辈分比我大,这杯茶不能免去,不管今后是谁做许家的女主人,在我心中,都会把你当作姐姐看待,请不要拒绝我。”她的谦和令姚嘉丽无法推辞,只好接过她的茶,漫不经心的攀谈几句。 在她出现之后,除了生意上的事儿,家中事宜几乎全交由她去打理,她不仅把后院打点的井然有序,而且一丝不苟的照顾着二老的饮食起居,她牢记着家里的大小事,把大家的生活习惯都记录在心里。平日里,去布庄或者首饰店,也会想着后院的两个女人,并不会恃宠而骄。 一段时间的相处之下,姚嘉丽慢慢的接纳了她,和她的感情比起来,自己确实不够高明。梁一棠明知那个女人的存在,还能泰然自若的与大家相处和睦,她做不到那样的大度,可跟着她的步伐,却能换回许宥祖的一些目光,也算值得。 第199章 兴师问罪,表明立场 沈穆瑶的故事在上海传的满城风雨,盛方宸给她冠上的那些头衔,在那些传闻之中,不值一提。大家对她的印象也因此大打折扣。不知道是谁在刨根问底,在大街小巷里,散布那些往事,一夜之间,她被众人推到风口浪尖。 他从身边的人挨个排查,都没有线索,又想起许梦颖的遭遇,以为她要破罐破摔,借此事报复沈穆瑶。便派人把她带去维纳斯审问。她也从外面听到一些添油加醋的故事,但没想到,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另有其人,在陆齐瑞挑破二人的关系之后,她早已对一切置若罔闻。 许梦颖的眼里不仅没有丝毫慌张,反而事不关己的坐在沙发上,抽着香烟反问他“千防万防,还不是被人散播出来?你不会以为,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吧?” “不是你?除了你们许家,谁敢用她做文章?即便不是你,也和你们许家脱不了干系。”盛方宸一口笃定的叱责。 “我们家的生意好不容易缓过来,哪有心思去挑事儿?”许梦颖抽了一口烟,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盛方宸双眉紧蹙的打量着沙发上的女人,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模样,不像是装的,他缓缓起身,站在她的面前,恐吓道“最好是这样,倘若让我知道你和这件事有关系,你们许家别想在上海再谋生。”他让卓威把人带出去,在办公室里盘桓不定,在脑海中思索,究竟是谁要毁了她。 在家中养病的沈穆瑶,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她一直被盛方宸保护的不谙世事。那些流言蜚语虽然传遍上海,但她对此毫不知情,整个会馆,人人对此闭口不谈,就怕说错话,刺激到她。 正在他对这件事一筹莫展之际,谭璐雅的出现,不仅揭露了背后的真相,而且戳穿了这层薄膜。她笑逐颜开的带着补品登门探望,不经意的把外面的那些传闻,向她转述了几句,然后又故作无辜的姿态,对此事半遮半掩,看见沈穆瑶愁容满面的模样,最后事不关己的离开会馆。 她换上一件咖色风衣,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让卓力带她出门转转,可他说什么都不肯。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通知盛方宸,可他忙着调查此事,并不在维纳斯,沈穆瑶整装待发的站在门口,望着卓力“愣着干嘛?走吧。” 卓力不敢对她动粗,更不敢堂而皇之的阻止她的脚步,只能愣在原地,借故说外面动乱,不太平。让她安心待在租界里,调养好身体。他的举动无疑确定了她的猜疑,外面岂止是战争带来的动乱,她早已成了众矢之的吧! 周烨文从黄包车上下来,提着点心朝她走来,假装若无其事的发问“外面天寒地冻的,怎么不进屋?虽然伤好了,但你这身体可得好好调养........”他强行拽着她的胳膊,往客厅走去。 “烨文,我想出门转转,你可以跟他们说说吗?或者你带我出门?他们现在只听盛方宸的,我说什么都不管用。”沈穆瑶忧心忡忡的望着他。 “前些天来看你,还好好的,怎么今日这样着急?”周烨文望着卓力和陶玥儿,才发现气氛突然僵持。 沈穆瑶迫切的拽着他的胳膊,反问道“是不是都知道了那件事?” 他疑惑的望着大家,卓力拼命的冲他使眼色,他一时之间不确定,她知道的是哪件事,小产还是外面的那些传闻。便装聋作哑的回应道“你这问题问的,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北平的那些事,对不对?”她义正言辞的追问道。 他言辞闪烁的回应“何必管别人说什么,那些不过是谣传,过段时间,大家就会忘记这桩事儿。” 她无言以对的冷笑一声“终究逃不过被人口诛笔伐的下场......在旁人眼里,我或许就是个不守妇道的残花败柳吧!” “别这样说自己,穆瑶,你应该明白,做他的女人,会比我们承受的压力更大。在他的身边,不管是谁,都避免不了被人非议,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朋友和手下,都可能被他们当作谈资。”周烨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沈穆瑶双手局促不安的互相揉搓,望着角落的钟摆,指针缓慢的转动着,空气中弥漫着严肃的气息,静的仿佛可以听到那些滴滴答答的转动声。她扶额靠在沙发上,心绪不宁的嘀咕道“日子没有一日消停。罢了,烨文,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改日再叙。”说着,她把帽子和外套随手脱下搭在架子上,心事重重的离开客厅。 周烨文望着她失落的背影,沉重的叹了口气,打算就此离开,没想到听到门口汽车的动静,瞥眼望去,竟是盛方宸带着手下,声势浩大的向这儿走来。 他把手下留在门外,看着屋里死气沉沉的氛围,皱眉问道“阿力,发生了什么?” 卓力无可奈何的回应道“小姐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传闻。” 他打量着一旁的周烨文,拽起他的衣领质问道“是你告诉她的?” “在我来之前,她就已经知道,只不过是在向我确认。纸包不住火,这件事,你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早晚都要面对现实,趁现在,不如和她好好谈谈,把穆瑶的思想工作做好,而不是在这儿指责旁人。”周烨文推开他的手,整理着衣领。 “不是周先生的问题,是谭小姐........”卓力上前解释。 盛方宸恍然大悟,瞪着众人,命令道“我竟把她忘了,阿力,派人从谭璐雅的身边调查,切勿惊动冯爷,有了消息不要打草惊蛇,回来禀报,听我指令行事。” “方宸,这件事如果涉及到冯家,劝你三思而行,她毕竟是冯秋良的外甥女.........”周烨文郑重提醒道。 “我知道,你回去跟报社的那几个主编打个招呼,让他们务必压着那些陈年旧事,前线的战事吃紧,想办法把公众的目光转移到别处,等大家的新鲜劲儿过去,就会慢慢淡忘此事。”他与周烨文简单攀谈几句,便匆匆上楼。周烨文也按照他的思路,去着手处理此事。 他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看见沈穆瑶正一言不发的靠在沙发的抱枕上,于是,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身后,半蹲着身体,把手搭在沙发的边缘,轻声安抚“我原本打算自己处理此事,不想让你知道,就怕你受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没想到,还是被小人算计。” “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她面无表情的回应着。 他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缓缓坐在沙发上,将她拉到怀里,耐心询问“你在想什么?” “当初,在盛爷面前夸下海口........以后该怎么面对你身边的那些朋友。”沈穆瑶难过的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后悔了?”他低声问道。 沈穆瑶抬眼望着他,含情脉脉的回应“后悔........”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他用手捂住了嘴。 “后悔也晚了,我告诉你,沈穆瑶,哪儿都不准去,老老实实的待在我的身边,等我娶你。”他义正言辞的说着,紧紧的将她禁锢在怀里,不让她挣脱。 她用力掰开他的手,强调道“你都不等我把我说完——我想说的是,后悔什么?等了那么多年,才来到你的身边,怎么会轻易放弃。” “再给我几日,一定会把这件事压下去。这段时间,别往外跑,租界外也不太平。”盛方宸耐心叮嘱几句。 周烨文费尽心思通过各种渠道去打探前方的战事,并且把一些小道消息和其他家族联姻的新闻全部通过报纸散播出去,分散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不过一些市井小民和深闺怨妇,还是会对沈穆瑶的这个故事更感兴趣。 不过两日,在他们的合力调查下,就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索清楚。盛方宸派人把她请到维纳斯,并且义正言辞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软硬兼施之下,让她内心的那层幻想化作泡影。经此一次,她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男人,她喜欢的或许只是舅舅口中的那个人,而不是杀人如麻的盛方宸。 盛方宸用刀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谭小姐,我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竟有这个胆子........” “方宸哥哥........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谭璐雅瑟瑟发抖的望着他。 “别再这么叫我,让我觉得‘恶心’。”盛方宸用刀子拍打着她的脸。 “我,我喜欢你也有错吗?”谭璐雅哭的梨花带雨。 “是吗?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把人带来。”他派人把散播谣言的几个人,带了进来,当着她的面前,亲自割下那几人的舌头,扔到她的面前,并且又挑断了那些人的手脚筋,地板上鲜血淋漓,那些人痛苦的满地打滚,还不忘求饶。 谭璐雅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连退数步,他那些自带的光环,在此刻化为虚有。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从前,她只在冯秋良的嘴里了解过这个男人,并不知道他背后的那些阴暗面。 他拿着带血的刀子,朝她逼近,满手鲜血的拽着她的衣服“现在,还喜欢吗?你了解我吗?嗯?”他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追问道。 刀尖上的血还有余温,心底蔓延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悚之感,像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钻进血液里,让她浑身不自在。她猛然推开面前的男人,用袖子把下巴上的血渍擦去,又躲得远远的瞪着他。 “不,不是这样的,你故意演给我看的对吧?”谭璐雅仍不愿相信这是他原本的面目。 “演?呵呵呵,你还真是天真.......回去之后,不妨去打听打听,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盛方宸用带血的手,直接从烟盒里点燃了根烟,毫不避讳的抽起来。 她看着那些未干的血迹蹭在他的唇边,不禁泛起一阵恶心——“我,我,我可以走了吗?”她一手扶墙,一手捂嘴干呕。 “当然——不过,我警告你,别再耍花样。你若不是冯爷的外甥女,会比他们的下场更惨,我今日不动你,不代表会一直容忍你胡作非为。为了她,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别逼我.......”他目光阴冷的笑着盯着她。 谭璐雅看着他的眼神,打了个冷颤,卓威帮忙把那几个人拖拽出去。之后,她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给冯秋良,原以为,他会为自己讨个公道,没想到冯秋良却劝她放弃。连盛鸿声都劝不住的人,别说他一个外人去讨伐。 盛方宸的警告并不是空穴来风,他明知道自己和盛鸿声的关系,也知道谭璐雅的身份,仍然选择一意孤行,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正因为冯秋良了解他的为人,才开始做谭璐雅的思想工作。把他逼急了,恐怕真的会做出惊人之举,没必要为了他,把两家的关系闹僵,况且之前,他就已经明确拒绝过谭璐雅,现在又是她挑事在先,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 “舅舅,你之前不是还支持我的吗?怎么现在?.......”谭璐雅不肯罢休的追问。 “今时不同往日,这件事,不是你挑起的吗?你用什么办法去靠近他,我都不反对。但那个女人,是他的底线,就连鸿声都拿她没有办法,更别说我们这些外人。”冯秋良语重心长的说。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从前说,他处事圆滑,待人谦卑,身手敏捷,有勇有谋,为何今日,更像是一个冷血的刽子手?”谭璐雅疑惑的盯着舅舅。 冯秋良意味深长的望着窗外,解释道“璐璐,怪我当初避重就轻,只让你了解他的长处,忽略他的内在。我以为你不会看到他的那些面目。没想到,他自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所以?外面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他........”她难以置信的望着冯秋良。 他沉默的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安慰道“到此为止吧,璐璐,这上海的达官显贵那么多,就我们这个家世,不愁找不到个好夫婿。” “今天之后,我再也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谁想嫁给一个刽子手?再说,他本来就配不上我,他只是盛伯伯的义子而已。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从来都是我拒绝别人,这次不仅被他拒绝,还被他恐吓!” “好了,别再多生事端。你把沈穆瑶的故事散播出去,已经足够他们头疼。”冯秋良安抚几句,便把她打发下去。 等到旁人退去,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斗,斟酌之下,并未将此事告诉给盛鸿声,他打心底还是赏识人才的,不想为这些鸡毛蒜皮和儿女情长之事,让大家下不来台面。毕竟,他也没有伤害谭璐雅,不过是对她的莽撞,来了一次反击。 第200章 他的残忍暴露无遗 租界内外已然形成两个世界,外面那些普通人只能在战争下苟且偷生,每日都要面对不同层级的人向他们施压。而生活在租界里的达官显贵,仍旧一如既往的享受着纸醉金迷,并未受这乱世的影响。可能有极少一部分人,偶尔会在枪炮声中记得反应过来国家正在被外敌侵略。 齐荣威离世之后,齐家上下对盛方宸恨之入骨,陆齐瑞花钱买通了几个涉事随从,让他们把所有矛头指向盛方宸,导致齐家的人都被蒙蔽,不知其中真相。就连一向低眉顺眼的齐茂德,在生意上也卯着劲,与陆齐瑞沆瀣一气,暗地里没少给他使绊子。 卓威按照指令,一直派人盯着齐家的动静,盛方宸利用身边的人脉关系,让齐家的几笔大生意落空,在年关的前后,造成不少损失。又安排人混进齐家的纺织工厂,在原料上面动手脚,待交货之时,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齐家的几间铺面,都被盛方宸打压,难以接到大额订单,只靠一些普通散户难以维持生计。眼下,还剩一个工厂还能正常运转,偶尔能碰上一些外来商客,勉强拿到一些订单。盛方宸找了一个中间商,与他合谋,要一举打垮齐家的命门。只要工厂瘫痪,他们齐家就会面临各方的压力,他要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命,更要绝了他们的退路。 盛方宸特意找了一个生面孔的外来商客,让他先去接近齐家老二,等到俩人熟路之后,再去齐家下订单。原本,齐茂德并不想轻易接下这个大单,他们并不了解此人的背景,且那人对材质的吹毛求疵,就很难达到他的要求。但最近账面的流动资金所剩不多,又逢除夕,大家都等着月钱回家团聚。不得不硬着头皮与他签订契约,并且承诺在制作初期,会让他先看一批成货。 契约刚签订不久,齐家的各个铺面,就开始有人闹事。全部都是因材质退货的商客,那个男人趁机带人,去工厂抽查自己的样品,然后与盛方宸的人,里应外合,把特意为他做的成品拿了出来。在工厂里大发雷霆,齐伟森都预料不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的局面。 齐茂德让铺面的掌柜安抚好那些散客,亲自回来处理此事,那个男人暂时没有让他们过于难堪,而是叮嘱齐家要继续改进工艺,希望他们能如期交货,且强调自己把所有的本钱都投资在这笔生意上,已经没有退路,不想再有闪失。 他们必须要先解决原料的事,才能如期交货,可现在的齐家可以动用的钱,不足以重新购买原料。外面的商铺,也需要花钱去赔偿那些商客。不得不去找银行和钱庄做资产抵押,换取一定资产,缓解燃眉之急。 可他们得罪了盛家,今后难以在上海立足,恐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银行都不愿意向齐家施以援手。只有几个有黑道背景的地下钱庄,愿意放贷给他们,不仅利息要的极高,而且还款的周期较短,齐茂德心想,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向那几个钱庄抵押资产。 齐伟森就不会像他大哥那样瞻前顾后,他连着去了几家布庄,去铺面闹事的人络绎不绝,各个掌柜只好赔着笑脸,解释短期内暂时拿不那么多钱用来赔偿,希望大家能互相体谅,让齐家缓过这段时间,再一起坐下来讨论赔偿事宜。 那些商客对此不以为然,仍旧每日派人去铺面闹事,这里面不仅有盛方宸的人在煽风点火,更有几个商客因此蒙受损失,一定要齐家给个说法,不仅要他们赔钱,更要齐家的主事人出来当面道歉。 于是,齐伟森在未经商议之下,把家宅地契拿去地下钱庄抵押,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个钱庄的幕后老板是盛家,是他故意放话给下面的人,让他们松了口,愿意放贷给齐家,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步。 他带着地契抵达钱庄,要求贷款,却被钱庄的老板拒绝,要求他拿出更值钱的东西,才能放款给他们。齐伟森起初并不理解那人话里的含义,后来在点拨之下,才反应过来,他们需要的是那家工厂。 “不可能,我们可以没有住的地方,但那个工厂是我们家里付出几辈子的心血才拼来的........”齐伟森拿着房契准备离开。 “你们自己考虑好,我现在答应给你们放款,也是看在你们的诚意上,才做的决定。等到你们山穷水尽之时,再来找我,可就不是一个工厂那么简单。”钱庄老板敲打道。 齐伟森闷哼一声离开此处,回去的当天下午,铺子里又来了一批闹事的人,对着货架上的东西一通胡乱发泄,整个店铺像是被打劫一般,此事报备到警察厅,也是求路无门。他们没有足够的钱,可以打点那些警员,最后只能被随意敷衍几下,不了了之。 齐茂德四处打听原料和成品的门路,终于有了眉目,原本即将谈成的生意,又被盛方宸的人截胡。齐家老大回去之后,魂不守舍,在为生意的事情发愁,他的妻子得知缘由,确认好盛方宸的行踪之后,直接去了会馆,打算去向他求情。 此时,他正和沈穆瑶在书房里,写新春的对联,陶玥儿在厨房和面,准备着包饺子的食材,卓力在花园里四处巡视,并按他们的要求,布置着一些应景之物。所有人都各司其职,为这座宅子增添一丝喜庆。 盛方宸执笔挥墨,洋洋洒洒的在红纸上写下两句“红梅映冬云飞雪迎春早,新岁结良缘心潮逐浪高。”他的心思全部都展现在这副对联里,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 沈穆瑶走到他的身边,嫣然一笑的从他手里拿走毛笔,把红纸铺平,然后补上横批:辞旧迎新。 二人对视之际,正要亲吻她的脸颊,却不想听到门口的动静,一个女人在外面吵吵嚷嚷着要见盛方宸。搅乱了书房里的暧昧氛围。他叮嘱沈穆瑶不要出去,留在书房等他回来。她透过窗户,看到那个女人不顾地面上的积水,跪在地上央求的画面,让她心里的同情心泛滥。 第201章 各自较劲 那个女人三十来岁,化着浓妆,体态纤弱,不顾尊严的跪在盛方宸的面前,泣不成声的拽着他的裤腿,央求他能网开一面,放过齐家的老小,给他们求生的机会。 而他似乎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对女人的求情无动于衷,卓力见此把她拉开,准备把人推出去。只听她又开始哭天喊地“盛先生,求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老三已经死了,你们之间的账还不能两清吗?我们老爷已经够低三下四,从不敢忤逆您的意思。求您,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我们一马........”她不依不饶的拽着卓力的袖子,不肯离去。 “齐家那两个兄弟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女人出面?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没必要跟你谈,请回吧!”盛方宸转身即将离开之时,女人掏出刀子,以死要挟。 “若您不解气,把我的命一起取了吧。”话语间,女人直接拿着刀子捅进自己的腹部。可他连头都没有转,背对着女人,眼里满是不屑。 沈穆瑶从书房里缓缓走来,见到那女人的腹部,想起之前姚嘉丽的遭遇,他对别人和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这样的盛方宸,让她从内心感到恐惧。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你们这是做什么?”沈穆瑶上前劝解。 “穆瑶?你怎么出来了?又不听话?.........生意上的一些事,由我来处理,你先进去,别着凉了!”盛方宸一把搂过她,准备把她送回屋里,就被那女人的叫喊声吓的花容失色。 她摁住自己的腹部,面容憔悴的爬到她的面前“求求你们,放我们齐家一条生路。”她满手鲜血的想要去扯沈穆瑶的裤腿,让她心生惶恐,躲进他的怀里,接着,被卓力飞奔上前摁住她肩膀,把女人拖拽出去。 沈穆瑶于心不忍的喊道“阿力,送她去医院吧!”她心有余悸的望着远去的人影,一时回不过神。盛方宸走近搂住她的肩膀,吓得她一激灵,下意识的闪躲,避开他的触碰。 “怎么了?”他疑惑的望着她,不敢轻举妄动。 “究竟哪种才是你原本的面目?刚才的你,冷漠的令我害怕........”沈穆瑶心惊胆战的盯着他。 “你知道的,我就算让自己受伤,都不会伤害你。难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就可以挑拨我们的关系吗?”盛方宸慢慢向她逼近。 沈穆瑶避开他的目光,独自走到客厅,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陶玥儿正好从厨房端来雪梨银耳羹,缓解二人的尴尬氛围——“小姐,刚煮好的,您尝尝淡不淡,需不需要加糖?” 他挥了挥手,把身边无关紧要的人都打发下去,挪动了一下身体,向她靠近,拉住她的手“外面的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在他们的眼里,我早已是十恶不赦的刽子手,但我不想被你嫌弃,我还是当年那个男孩儿,对你,从来没有任何掩饰,在你的面前,我才能做回真实的自己。” 她心事重重的回应道“那为什么在外面,不能........” 她的眼神渐渐变的柔和,他知道,她的情绪也在好转,趁势将她搂在怀里,语气缓慢的解释着“今时不同往日,在如今的世道,尤其是我现在的身份,不容许我有仁慈之心。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所有人能生存下去,都有各自的难处。更何况,我手底下那么多人靠着我吃饭,上面还有盛爷的权威在施压,我的言行举止,必须让大家心服口服。” “虽然曼姨之前提点过,让我不要插手生意上的那些事,但我还是想知道,她说的那个齐家,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系?”沈穆瑶义正言辞的追问。 “我不否认,这次确有私心,齐荣威的事,不过是个导火索,我要让齐家,在上海永无翻身之日。”他斩钉截铁的回应。 “祸不及家人,旁人是无辜的!”她无言以对的叹了口气。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自有打算。他们得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止是齐荣威的事,他们联合陆齐瑞,在背后诋毁盛家的声誉,做的那些手脚,不能就此作罢。”盛方宸愤愤不平的说。 沈穆瑶听闻内有隐情,便不再继续深究此事,但是,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个女人跪地求饶的情景。因为她母亲的缘故,让她天生有一副慈悲心肠,这种性格,很容易被人利用,若不是有他的庇护,怕早就遭人祸祸。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双腿抱膝的坐在沙发上,用下巴枕着膝盖,闷闷不乐的盯着地板发愣。盛方宸再次把身体挪了过去,低声询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她摇了摇头,仍旧一言不发的,把身体蜷缩起来,不允许他的靠近。他继续放低姿态,追问道“那为什么要远离我?” “那些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害怕.........”沈穆瑶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 盛方宸不顾她的抗拒,直接搂住了她,低声询问“你还在怕我?” 沈穆瑶沉默不语的推搡着他,她的举动已经验证了他的提问。他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深情款款的望着她,态度温和的说“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场面,还不了解我吗?你明知道,我有多爱你,为什么要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而害怕我?” “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所以,我没有办法把自己置身事外。方宸,给我几日缓缓可以吗?”她眼神卑微的望着他。 “好。”他转身穿上外套,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打算离开会馆。 “你要去哪儿?”她起身问道。 “这几日,我去盛公馆处理事务,暂时不回,我给你足够的空间,让你好好缓缓,应该可以了吧?”他的冷淡,让她的心里充斥着寒意。他明显的气话,却被她当了真。 “嗯。”她背过身去,压抑着内心的不舍。盛方宸并不想离开,只不过在等着她的挽留,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的默认。他只好一鼓作气的离开了会馆。等到夜深人静之时,趁她睡熟之后,还是会回来看她一眼,再回到盛公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停留之处,会留下痕迹,似有似无的气息弥漫在房间里,久久未散。第二晚,她故意装睡,熬到三更,才盼来他的身影,他缓缓来到床边,用手轻抚着她的脸庞,自言自语道“究竟怎样做,才能让你不再跟我较劲?我原以为是自己征服了你,到头来,却是你在牵制我。” 他指尖的温热,与前日的冷漠,让她的心里有不同的感触,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滑落至他的手背,他一言不发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俩人谁都没有戳破各自的掩饰,沈穆瑶并未睁眼,而他也没有继续停留,转身离开房间。 之后的几天,齐家终于支撑不住,向地下钱庄抵押工厂和房契,才勉强把生意上的一些麻烦解决。不过,他们所有的举动早已在盛方宸的计划之中,齐家花高昂的费用弄来原材料,结果重新制作的成品再次出现问题,难以重获那些商客的信任,纷纷上门要求退单,按照他们现在的进度,之前签订的那笔大单,也无法如期交付。 内外夹击的压力,终于击溃了他们最后一丝希望,齐家的订单全数被退,又欠着高额的利息和外债,等到清算完赔偿款之后,齐伟森不堪压力,带着仅剩的钱财准备逃离北平,还没有离开巷口,就被钱庄的人堵住,最后把他逼回家中,自尽而亡。齐茂德在操办弟弟后事之时,急火攻心,最终在除夕前夜猝死。 齐夫人把所剩无几的钱财分配下去,打发走余下的仆人,领着几个年幼的孩子离开了上海。那些被齐荣威欺辱的姑娘,也因此重获自由,但她们已经回不去当初,不得不做起勾栏买卖。 一时之间,商界里都在谣传盛方宸的手段阴狠,活活的把齐家的人逼上绝路。虽然前前后后费了不少工夫,派人与齐家两兄弟周旋,不过现在如愿以偿得到了他们的工厂和铺面。他手上沾的鲜血越多,就越有震慑力,让那些商客,对这个人望而却步,表面上与他相处和睦,实际都怕得罪盛家,坠入万劫不复。 被软禁的沈穆瑶,暂时还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持续在上次的冷战中,他打算趁热打铁,把家里那个炸弹引爆。自从上次沈穆瑶小产之后,孙慧莹的行踪,一直都在卓力的监控之下,但她除了医院和会馆,并没有和其他人有过接触,直到齐家的事发生之后,她开始露出马脚。 第202章 迟来的审判 孙慧莹得知齐家的下场之后,内心惶恐不安,在除夕的前一天下午,借着去医院照顾陶玥儿母亲的由头,便离开会馆。又在深夜,众人熟睡之时,偷偷离开医院,跑去金门饭店,找陆齐瑞纠缠不休,要求他履行当初的诺言,把她养在身边。 二人因此吵得不可开交,陆齐瑞对她莽撞和缠磨的言行举止,感到嫌弃和厌恶。他刚开始还假惺惺的安抚几句,在她得寸进尺之后,便露出真实的嘴脸,打算在今晚直接取她性命。 盛方宸得到手下消息,立即赶到金门饭店,在经理的交代下,来到陆齐瑞的房间门口,并且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和之前的那些真相。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过陆齐瑞,哪怕是盛鸿声出面,也阻止不了,他的报复之心。 “陆齐瑞,你说过要把我弄出来的,现在吃干抹净,不认账了?”孙慧莹叉腰赌气的瞪着陆齐瑞。 “慧莹,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平日里,我没有亏待过你,而且,我也没说不认账,不过齐家的事刚结束,他没那么容易放松警惕,过一段时间,再帮我几次,我肯定把你带回来。上次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扳倒他,到时候,我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是吗?”陆齐瑞故作镇定的劝说。 “我等不了那么久,盛方宸现在正在和那女的冷战,一不小心引火烧身,现在必须把我带走,别忘了,上次沈穆瑶的那件事,是我帮的你,后来我去医院才知道,她受伤小产之事,还好他没有怀疑到我的身上,万一哪天被知道,我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孙慧莹瑟瑟发抖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件事,永不见天日吧。”说着,他转身掏出银针准备刺入她的穴位。千钧一发之时,盛方宸带人踹开了房门,冲着他开枪射击,他为求活命,只好把她推了过去,从窗户上跳了下去,逃之夭夭。 孙慧莹被他们带回会馆,准备押送去地牢,动用酷刑。沈穆瑶听到楼下汽车的动静,不由自主的来到阳台边,扶着栏杆望着花园里的一行人。孙慧莹知道她的菩萨心肠,于是故意引起她的注意,让她下来阻止盛方宸。 “小姐,救命,救救我,小姐.......”孙慧莹伸长脖子冲她喊道。 盛方宸眉头紧锁的一掌打晕了她,命令卓力把人直接带去地牢。沈穆瑶急匆匆穿上外套,跑下去询问情况,却被他拽回了房间——“就在房间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等时机成熟之时,我会告诉你缘由,现在,你不要插手此事。”说完,便把房门反锁,派了两个手下在门口看守。 沈穆瑶惴惴不安的在房间里盘桓,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医院里的叮嘱,让她不要与孙慧莹走的太近,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这样不顾情面的,要把一个女人带去地牢审判。 她走到阳台处,观察着身边的环境,从柜子里翻出一些有韧性的布料,把它们系在一起,绑在阳台上,趁着花园里的人交接的时候,顺着阳台滑了下去。她探了探头,摸黑溜到地牢里,刚进门,扑鼻而来的一股血腥味,险些逼退了她。她忍着胃部的不适,继续向前走去。 “呵呵,盛家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陆齐瑞想杀人灭口,你也不会放过我吧?”孙慧莹被绑在绞刑架上瞪着他。 “如果你肯老实交代,我或许可以考虑留你一命。”盛方宸面不改色的回应道。 “留我一命?哈哈哈,你的话可以相信吗?对许家小姐,都能下那样的狠手,更何况我这个下人?真想不到,外面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你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许梦颖也是可怜,一边要忍受陆齐瑞的背叛和鞭打,一边还要努力忘记那些毁她清白的男人。”孙慧莹口无遮拦的讽刺道。 “这是她咎由自取。”他眼神阴狠的瞪着面前的女人。 “我还真是同情沈穆瑶,对一切都毫不知情,你打着爱她的名义,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你敢让她知道吗?”孙慧莹的嘲讽,激怒了他,只一个眼神,他的手下,便冲着她挥了几鞭子。 沈穆瑶听着里面的谈话内容,不由得鼻尖酸楚,眼眶湿润的扶墙站在门口,怒吼一声“住手。”她颤颤巍巍的走进去,不顾众人的阻拦,来到孙慧莹的身边,凑近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似笑非笑的望着沈穆瑶,回应道“你以为,他真有那么好吗?你难道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吗?” 盛方宸拽着她的手,想要带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孙慧莹知道自己已经逃脱不了这次劫难,索性一鼓作气的毁了二人的关系——“沈穆瑶,我告诉你吧,他派一群男人强暴许梦颖,还拍了艳照,用来要挟她,让她不要再动你的心思.......” “给我闭嘴。”他直接拿出刀,冲了过去,被沈穆瑶硬生生的拽住。 “继续。”她声音哽咽的转身望着孙慧莹的眼睛。 “陆齐瑞跟我说过,许家的工厂的意外,逼死齐家兄弟,全出自盛方宸的手笔,哦,对了——还有你肚子的那个孩子,你恐怕现在还不知道吧,就因为没能救回那孩子,他险些把那医生都杀了!”她的话音刚落,沈穆瑶便头晕目眩的倒在他的肩膀处,整个人瘫软下去,盛方宸叮嘱卓力继续审问,独自抱起她离开地牢。 把她带回房间,守在她的身边,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前的冷战还没有结束,又要迎来新一轮的打击。 他握着沈穆瑶的手,派人下去准备参汤,等她醒来之后,能为她补补气血。接着,把身边的人全部遣散下去,没有他的吩咐,不允许任何人踏入二楼。 盛方宸把之前清点好的账本,让卓威提前送去盛公馆,并让他带句话给盛鸿声,说自己会晚点过去吃年夜饭。卓威了解原委之后,勉为其难的离开会馆,按照他的指示行事。许伊曼从那些手下嘴里得知二人的近况,打算带着许承恩,上门缓解俩人的关系。 第203章 除夕团聚,各怀心事(上) 他从昨晚一直守到第二日的早上,原本计划好的除夕之夜,却被一摊烂事打乱进程。她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在梦中,她隐约可以看见许梦颖自甘堕落的场景,回想那日,许家仓库失火之后,许梦颖满脸憔悴的来此请求她施以援手的画面,她面如白纸的脸庞一次次的显现在自己的面前。 还有齐家夫人,当初下跪的场景,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引起她一阵恶心,不由得趴在床边干呕。盛方宸于心不忍的跑过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要舒缓一下她的身体,被她一手推到地上。 “别碰我,别.......”她忍住内心的不适,不敢抬眼。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是,请你相信我,不管我做过什么,都是为了保护你,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他从地上缓缓的爬起来,不忍靠近。 沈穆瑶心中百感交集,她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对那些无辜之人,产生怜悯之心,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她心里明白,盛方宸的杀心,全因她而起。对许家,齐家,包括孙慧莹,还有被她连累的那些人,他们的面孔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一把扯过被子,蒙着脑袋蜷缩在里面,抱头痛哭,盛方宸手足无措的想要靠近,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站在床边,双手握拳的望着床上的身影,她的声音,像千百根银针,反复扎进他的皮肉里,又痛又痒,让人无计可施。 “瑶瑶,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没关系,但不要折磨自己可以吗?你要打我也好,骂我也好,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还是走过去,抱住了她。 “所以,你不会有任何辩驳,是吗?”她哭的精疲力尽,也不再挣扎,任凭他的触碰。 “我承认,她所有的指责。并且,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我说过,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他语气笃定的回应道。 沈穆瑶一鼓作气的掀开被子,红着眼质问“那梦梦呢?她又做了什么?”愤怒涨红了她的脸,她别过头去,自言自语:“她选择陆齐瑞已经够苦了,你竟然还对她做那种事?你明知道,贞洁对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齐家那几个,除了齐荣威,谁是真正该死的呢?正因为,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才更让我难以接受,不知不觉中,我成了那个千古罪人!” 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的脸颊,却被她扭头避开,盛方宸将她的身体压了下去,两臂撑在床上,眼睛直视着她,克制着内心的愤慨,呼吸急促的说着:“我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可那些人,放过你了吗?” “许梦颖也好,齐家人也罢,包括今日的孙慧莹,若不是他们,我们的孩子,也不至于........”盛方宸闷头怒斥。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拽着他的胳膊追问道。 盛方宸迫不得已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出来,可她却不愿意相信这些事实——“不可能,我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害我,我要当面问个明白!”说着,她便推开他,想要回到地牢。 “你低估了人性的恶。穆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去善待。嫉妒会使人面目全非,当初我就说过,她和小玥不一样。她在我这里没有得到的东西,便会千方百计的从别人的身上去获取。今日,如果不是我的人报信,她早就被陆齐瑞灭口。我本想亲自审问,可她却想和我鱼死网破,冲她对你说的那些话,我不会再留她性命。”盛方宸拉住她的手。 “我,真的失去了一个孩子?”她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多么希望这是个谎言。 他愧疚的望着她,沉默的低下了头,思索片刻之后,把她拉到怀里,轻声安抚“对不起,瑶瑶,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但我相信今后,我们会有更多的孩子.........”他的声音逐渐哽咽,此刻所有的歉意和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对她的感情,在一次次的道歉里,黯然失色。 沈穆瑶推开他的怀抱,望着窗外萧瑟的景象,欲哭无泪,短短数日的经历,耗尽了她半生的耐力,她不顾世俗的目光,千里迢迢来到他的身边。好不容易从那些流言蜚语里缓过劲,又持续与他冷战,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打击,好像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冥冥之中,上天安排了二人的相遇,却在路上布满荆棘。 二人的关系陷入焦灼,许伊曼的车子停在门口,承恩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被卓力用手挡住:“先生吩咐,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上楼。” 许伊曼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解释说“让承恩上去,没准能缓和一下那俩人的氛围。他们的事,我都听说了。这段时间都绷得太紧,今天除夕,应当好好放松一下。”说着,便催促承恩赶紧上去把二人带下来,去盛公馆吃年夜饭。 许承恩一边呼喊着二人的名字,一边冲着二楼的卧室跑去。她不假思索的推开房门,看见面前一言不发的俩人,走过去拉住了沈穆瑶的手“穆瑶姐姐,你怎么啦?我叫了那么多声,你们怎么都没听到?” 她吸了吸鼻子,调整好心情,勉强的挤出一些微笑,蹲下身,安抚道“姐姐最近没有休息好,反应有些慢,对不起,承恩。” 许承恩看见她脸上的泪痕,还有湿润的眼眶,便跑去推开盛方宸“肯定是哥哥欺负你了,对不对,别怕,我去叫姨娘,帮你出气。”她强行拽着沈穆瑶往门外走,在走廊上嚷嚷着,让许伊曼上楼教训他。 “他没有欺负我,是我刚才休息的时候,做了个噩梦,承恩,你先在楼下客厅等着,我换身衣服就来。”沈穆瑶拉着她的手,不让她把这件事告诉给许伊曼。 盛方宸摸了摸她的脑袋,故作平静的说“听话,承恩,我们一会儿就来,先下去待会儿。” “那好吧,快点哟。”许承恩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跑了下去。等到她离开之后,氛围又凝结成冰,他鼓起勇气轻唤一声“穆瑶。” “什么也别说了,今日是除夕,一年一次,让我好好陪着承恩和曼姨过完今天吧。”她换好衣服之后,去镜子面前努力调整好神态,才缓缓下楼。 她故意选择坐在许伊曼的车上,不愿独自面对盛方宸,一路上,许承恩都在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心,可她的心思早已飘到九霄云外,只剩下三言两语的搭腔。 等到众人抵达盛公馆之后,才发现冯家的人也在这儿,谭璐雅一眼便发现二人关系的变化,那个女人的眼里,已经看不出任何光芒,她神情忧伤的配合着众人,像个局外人一样,竭尽全力的融入到这个喜庆的氛围里。 盛鸿声在晚饭前,带着他去与各位长辈寒暄,而他也心不在焉的附和着,眼睛却时不时的望向沈穆瑶。许伊曼在厨房里面亲自操持,忙前忙后,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亲。她带着许承恩来到厨房,打算留在这里为大家,打个下手,可她一再分心,在处理蒸菜的时候,不小心烫伤手背,引得后厨一片慌乱。 在客厅里的盛方宸,听闻后厨之事,撇下众人,从房间里找到烫伤药膏,跑去厨房,为她处理伤口,他心乱如麻的把她带到水流边,冲洗着烫伤处,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蘸取药膏,画圈涂抹,轻轻的替她吹着红肿之处。 看着他忧心忡忡,关心备至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她害怕他的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可又享受这种毫不掩饰的偏爱。他的温柔和霸道,让她欲罢不能,实在无法把他和一个魔鬼相联系。她脑海中再次闪现,那些无辜之人的面庞,深吸一口气,抽回了手,低声回应“没什么事,你去忙吧。” 她的刻意疏远,令他惶恐不安,他担心沈穆瑶会承受不住,从而远离他的世界。他的手僵持在半空之中,望着她忙碌的身影,迟迟不肯离开。 许伊曼看着二人的关系,无奈摇头,上前劝阻“方宸,先去外面,招呼那些叔伯。穆瑶这儿,有我照看。” 他站在厨房的门口,直直的望着她的身影,始终没有等来她的一次回眸,最后失落的离开了此处。谭璐雅在经历上次之后,对他再也不抱任何希望,沈穆瑶此刻的憔悴和失魂落魄,让她放弃了挑事,只是冷眼旁观着一切。 第204章 除夕团聚,各怀心事(下) 他们齐聚在大堂里,坐而论道,天色渐渐昏暗,街灯亮起,大街上的人行色匆匆,纷纷赶回家与亲人团聚。许伊曼掐好时间,让佣人们陆续把菜端来摆盘,大家辗转场地,各自在桌边落座。 盛鸿声坐在主位,冯秋良和盛方宸在他的左右两侧,各坐一边,桌上满是山珍海味,有酱汁丰富的八宝鸭、肥而不腻的红烧肉、晶莹剔透的水晶虾仁和酸甜可口的松子桂鱼,还有许伊曼特意亲自下厨做的一道腌笃鲜,肉酥孙嫩,味道咸鲜,几乎符合每个人的口味。 佣人把酒水倒好之后,退避在一旁,等候差遣,许承恩拉着沈穆瑶的手,想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不知许伊曼在她耳边嘀咕着什么,让那小丫头松开了手。接着,便把沈穆瑶推搡到盛方宸的身边落座。 盛鸿声对这别扭的二人,心生嫌隙,他一向都不看好俩人的感情,又因她前段时间的那些流言蜚语,对这个女人产生不满,他认为这个家道中落的世家小姐,根本配不上盛方宸。 “去年,我们都经历了不少风雨,在这里,我必须要感谢老冯在生意和人脉上的帮衬,还有伊曼一直以来的陪伴,更重要的是认了方宸这孩子。他超额完成了我之前定下的指标,并且成功打开了外商的市场,不仅拓宽了门路,让盛家的势力在上海更加稳固,希望来年,我们会有更多的收获,我干了,大家随意。”盛鸿声举起酒杯,率先发话。 冯秋良应声附和:“鸿声,你这就客套了啊,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情谊不用挂在嘴边。”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义父,感谢您的厚爱和栽培,才能让我拥有如今的一切。大恩不言谢,我会再接再厉,为盛家再添辉煌。”盛方宸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谭璐雅作为小辈,必须要回敬一杯酒,便惺惺作态的举起酒杯,声势浩大的说:“盛伯伯,您一直以来,都是我最敬佩的人,新的一年,祝您万事如意,平安顺遂。”她起身敬酒,小酌一口。 “好好好,璐璐近日懂事不少啊。”盛鸿声笑逐颜开的望着她。 正当大家准备动筷之时,沈穆瑶斟满酒,缓缓移步到他的身边,眼神坚定的望着盛鸿声,举起酒杯,义正言辞的说道:“盛爷,小女子不才,自知不论是家世还是个性都与之不配。但这杯酒,是我由衷的感谢,因为您,给了方宸重生的机会,让他从默默无闻的人变成万人之上。给了他锦衣玉食生活和前程似锦的未来,并且,包容着他的一意孤行,宽恕了他那些不当的言行举止。您,是我来上海之后,最敬重的长辈,敬您。”说着,她大口饮酒,被盛方宸夺过杯子。 “够了,够了,你的身体恢复没多久,不宜饮酒。”他让佣人换来红糖姜茶代替酒水。 “没事。”她勉为其难的挤出一丝笑容。 盛鸿声也察觉出二人关系的变化,他从前以为沈穆瑶的感情是冲动而鲁莽的,现在看来,她的心思尤其细腻,许多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全被她藏于酒杯之中。她原来一直知道,自己对盛方宸的宽宏大量,此刻,有一种作为长辈的荣誉感,油然而生。 大家在酒桌上互相敬酒,彼此寒暄,只有盛方宸和沈穆瑶的气氛有些尴尬。不论他如何向她示好,都换不来她的一个眼神,她宁愿去与许承恩逗趣,都不愿搭理身边的男人。 晚饭过后,许伊曼让佣人从厨房里端来点心和水果,又开始聊起新闻时政,盛方宸的心思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身上,心不在焉的附和着大家的谈话。 沈穆瑶把承恩带到房间里,搂着她讲故事,孩子沉浸在那些精彩的画面中,不知不觉的睡去,许伊曼轻轻打开房门,走了进来,替承恩掖了掖被子,拉着沈穆瑶的手,来到沙发旁坐下。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穆瑶,今天你们俩都不对劲。”许伊曼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问道。 “曼姨,您是不是也知道那件事?”沈穆瑶伤心断肠的望着她。 “你这孩子,都把我问糊涂了,什么事?”许伊曼疑惑的反问。 “医院的那件事,我和他的孩子.........”她的声音渐渐微弱,鼻尖一酸。 许伊曼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抚道:“方宸不想让你伤心,那段时间,除了在你的面前还算个正常人,在旁人眼里,跟疯了一样。你知道他当时推开了所有应酬,只为守着你,若不是鸿声拿你的命去要挟他,他指不定还要颓废多久。莫不是,就因为这事儿,跟他闹僵了?” “不仅仅是这件事,他还做了好多伤天害理之事。我一时之间接受不了那样的盛方宸。曼姨,你知道吗?他越表现出爱我,我心里越是愧疚,脑海中全是那些无辜之人的脸庞。”沈穆瑶羞愧的低下头,面红耳赤的小声啜泣。 “你还爱他吗?”她掏出手帕递给沈穆瑶。 她迟疑了片刻,未做应答,许伊曼看出她的顾虑,用自己的前半生作为例子——“丫头,鸿声如今的一切,来之不易,他手上的鲜血不比方宸的少。你要明白,当你选择站在他的身边,就要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一切。包括他的残忍和冷漠,他如果心慈手软,是坐不上今天这个位子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他不会没有缘由的去伤害别人,除非他的利益或者底线被人触及,他一旦决定出手,必将不遗余力,所以,那些人必须得为自己所做之事承担后果。” 沈穆瑶向她讲述了近日的见闻,每当描述到那些人的遭遇之时,总是忍不住眼泪。许伊曼挽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刚开始,我也不能面对那些血腥场面,总觉得那些人罪不该死。可有一次,因为我的宽容,别人不仅没有心怀感激,还利用我的善良,险些让鸿声丢了性命,自打那以后,我再也不会轻易流露出善意。也不再插手他的任何决策。” “曼姨........”沈穆瑶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望着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的心里仍然爱着他,只是暂时接受不了他身上的尖刺。你要学会倾听自己的内心,而不是被旁人影响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你和方宸,都是好孩子,如果不是身不由己,我相信,他不会整日戴着面具,与各色人去周旋。他去报复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切断那些人所有的退路,都是为了避免留有后患。他所有的言行举止,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更要表明盛家的立场和气势,明白吗,穆瑶?”许伊曼尝试打消她的那些顾虑。 “我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哪种面目,才是真实的他。”沈穆瑶伤心欲绝的说。 许伊曼低头掩面,轻笑一声,缓缓说“遵从本心,你与他初见时是什么样,难道不记得了吗?是你的出现,让他卸下防备,有了温度。他对你,几乎倾尽所有去表达自己的爱意,连我们这些局外人都看在眼里,你还要去质疑吗?” 沈穆瑶听着她的描述,自惭形秽,他默默的在背后为自己付出的那些心思,就连他亲生的妹妹都没有这种待遇。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娓娓说道:“我并不是质疑他的感情,只是他的爱,有时候过于沉重,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但他的那些手段,并不是我的本意。” “你们呐,明明心里彼此牵挂,还要在这儿拧巴较劲。你们经历过那么多同生共死的场面,还抵不过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吗?这得靠你们自己下去沟通,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时间不早了,他们应该也快结束了吧,回去好好谈,别再因为旁人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许伊曼搭上披肩,离开房间,回到盛鸿声的身边。 第205章 爱之深,责之切 沈穆瑶在长辈的开导之下,心里的愧疚感逐渐淡化,但失去的那一个孩子,却让她心结难消。起初,还在同情被他关押在地牢里的孙慧莹,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对她的所作所为失望至极。就像许伊曼说的,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她的善意,这一次的遭遇,让她对身边之人,产生了防备之心,同时,也在不同的经历中,慢慢成长。 她扶着楼梯,慢慢走下来,木讷的站在楼梯口,盯着心不在焉的盛方宸,任凭思绪游走。当他抬起头,望向了自己,又被他那副深情的模样,弄的进退两难。他正一脸无辜的望着沈穆瑶,似乎在用眼神恳求她的靠近。 许伊曼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回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让她于心不忍,可是那些血腥的画面,残忍的手段,令她胆战心惊,她现在对盛方宸的情感,一言难尽,只能用爱恨交加来形容。 大家都注意到他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身上,许伊曼看了一眼壁炉旁的钟摆,适才发话“哟,瞧瞧,这一聊就忘了时辰,方宸还是跟往年一样留在公馆吗休息?” “不了,曼姨,我们都聊的差不多了,义父,冯爷,我先带穆瑶回去,改日,再登门拜访。”他起身,毕恭毕敬的告别各位长辈。 许伊曼拉着她,亲自把二人送到门口,又在沈穆瑶的耳边叮嘱几句,望着汽车渐行渐远,意味深长的吐了口气,缓缓转身回到屋里。 陶玥儿听闻表妹的事情,特意从医院赶了回来,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得知是孙慧莹与外人勾结,导致沈穆瑶小产,纵使她有心求情,也无能为力。她从踏进维纳斯的那一天起,就知道盛方宸是怎样的男人,得罪他的人,不论男女,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曾经在舞厅的后台,见识过不少他大开杀戒的场面,那间办公室不知隐藏了多少亡魂。 俩人在车上沉默不语,直到回到会馆,沈穆瑶独自下车,一言不发的朝里面走去。盛方宸把卓力打发下去,小跑上前拽住她的手,卑微的问“穆瑶,你预备这辈子都不理我了吗?” 沈穆瑶用力挣脱他的手,径自朝客厅走去。他冲过去,摁住她的肩膀,追问道“你有气,就冲我发出来.......为什么要折磨自己,折磨我?” 陶玥儿听到二人的声音,情绪激动的跑了出来,看到面前俩人怒目相斥的场景,又准备退下。盛方宸转身叫住了她——“小玥,如果是因为你表妹的事而来,劝你不必开口。你是你,她是她,我不会放过伤害穆瑶的人,我只能答应你,留她一具全尸。” “盛先生,慧莹确实做了不可原谅之事,她一定是受人蛊惑,虽然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我还是想求您放她一马。倘若,您已经动了杀心,也求您给她一个痛快,不要让她在折磨中死去。”陶玥儿声泪俱下的跪在他的面前恳求道。 “呵!她并没有受人蛊惑,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才会步入歧途。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而你跟她本质不同,你的请求,我会酌情考虑,此事不必再提,你先退下吧。”盛方宸挥了挥手,把卓力叫来,让他带着陶玥儿去地牢,与她的表妹做最后的道别。 旁人离开之后,盛方宸直接把她扛回二楼,摔到卧室的沙发上,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他牢牢的扣住她的肩膀,质问道“你说吧,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 “放她一命。”她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不可能。”他义正言辞的说。 “我确实恨她,间接杀死了我们的孩子。她不过是个被浮华尘世蒙蔽双眼的可怜女人。好歹主仆一场,她罪不至死,我也不想用一命偿一命。”沈穆瑶挽着他的胳膊,苦苦央求。 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的主动靠近,是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去求情。盛方宸握住她的手,解释道“就算我不杀,放了她,陆齐瑞也不会留她性命。” “方宸,过往的事,我可以慢慢消化,但现在,一条人命在我的眼前,我没法置身事外。放她回乡下吧,花花世界迷人眼,我相信她回去之后,会有所改变。”他无法拒绝沈穆瑶的哀求,尤其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最终还是让卓力把她带出地牢。而孙慧莹对此并不领情,她心里明白出去之后,也活不了几日。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从外面走到客厅里,此时,陶玥儿正在房间替她收拾行李。 “若不是穆瑶替你求情,我绝不会放过你。你最好回去好好反省,洗心革面。”盛方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趾高气昂的说。 孙慧莹望着一旁无辜的女人,鄙夷的说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的是什么吗?沈穆瑶,你总是一副自视清高的气势,用一种同情的眼光,去看待我们这些苟且偷生的穷人,谁稀罕你的怜悯?你轻而易举的得到的东西,别人费尽心思都求不来。事后还故作无辜的审视众人,不觉得自己很假吗?你知道那孩子为什么留不住吗?因为上天是长眼的,你选择与魔鬼同行,就注定无后........” 她仰天大笑,望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女人,趁着他的目光分神之际,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朝沈穆瑶刺去,结果被他反手扣住,直接插进了她自己的心房,她含笑倒地,眼睛死死的瞪着她,抽搐几下之后,便没了呼吸。 沈穆瑶心有余悸的后退几步,被他搂在怀里,轻声安抚“都过去了,别把这疯女人的话放在心里。” “我真傻,曼姨早就教过我的!”她无奈的倚靠在他的怀里,原本想着放她一马,可她却一心求死。 陶玥儿听闻动静跑了出来,再也不敢多说半句。她们使尽浑身解数,为她求得一命,就这样被她肆意践踏。卓力按照吩咐,把尸体交给陶玥儿处置。 沈穆瑶精神俱疲的倒在他的怀里,他顺势将她抱起,送回房间,去部署之后的计划,打算把陆齐瑞一并解决。他在书房与卓力等人商议抓捕陆齐瑞的计划,在交谈中,不觉已是深夜,待他再次回房之后,见她的额头冒着冷汗,闭着眼胡言乱语。 他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俯身探视,拿出手帕替她擦去额前汗珠,轻声安抚“有我在,瑶瑶,别怕。” 她在朦胧之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猛然从梦中惊醒,他的气息令她感觉安心自在,可每当看到他的样子,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残暴的画面。 她若有所思的合上双眼,扑进盛方宸的怀里,喃喃自语“也许曼姨说的对,我应该摈弃杂念去维系我们的感情,而不是被旁人左右..........” 盛方宸喜出望外的支起她的肩膀,追问道“穆瑶,你肯原谅我了?” “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件事。”她坐直身体,郑重其事的说。 “你说。”他一本正经的望着沈穆瑶。 “第一,我不会再干预你的决策。不过那些人和事,以后不要带回家来处置,可以吗?至少,我希望这里是纯粹的,这里是我们的家,不希望充斥着血雨腥风。”她小心翼翼的请求道。 盛方宸眼神柔和的握起她的手,释然一笑:“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刚才在书房,就已经让卓力去办这事儿。我打算把那个地牢封起来,另寻别处去处理外面那些事。这里,以后就只是我们的家,再也不会让你见到那些场面。” “好。第二件事——能不能把那些照片销毁,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亲自去向梦梦道歉。”沈穆瑶缓缓抬起头诚恳的望着他。 他起身背对着她,斩钉截铁的说“我说过,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更不会,为已经发生的事实而道歉。我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是她一再挑衅,我才出此下策.........” “我知道你在替我抱不平,可她毕竟和我一起长大,在心里,一直都把她当成邻家妹妹。方宸,我不忍心看她继续沉沦。就当是我在求你,让这件事有始有终的结束吧。”沈穆瑶半跪在床上,拉着他的衣角。 “照片我可以销毁,但让我道歉,绝不可能。”说着,他便赌气的站在阳台上,自顾自的抽着烟。 沈穆瑶对许家的愧疚和自责,无以言表。她穿着单薄的来到他的身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有气无力的说“那好吧,我不会再逼你了,自己去就是。”话语间,她转身离去,却被他从后面抱起来,扛回床上。 “不准去。”他双眉紧蹙的摁着她的肩膀。 她温柔的伸手抚平他的眉宇,轻笑一声“此事因我而起,也当由我结束。谁让我选择了盛方宸,即便你是魔鬼,那我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再无退路。” 他怅然若失的望着身下的女人,难以置信的盯着她说“穆瑶,你再说一遍。” “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你曾说过,若是中毒,我们一起,黄泉路上有个伴........现在,我想告诉你,哪怕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我也会陪你同去,分担那些罪恶,生时有福同享,死时有难同当!” 他卸下坚硬的外壳,深情的注视着她,眼眶渐渐湿润。本以为,会因此而失去她,却不想,在她的柔情之中逐渐沦陷,他曾经接触的那些女人,不是看中他的权势,相貌,就是贪恋与他之间的那些情欲,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坚定的深爱着他,不掺杂任何复杂的因素,只为他这个人而动情。 他深吸一口气,拨开她的头发,语重心长的说:“所有人把我当成刽子手都没关系,但在你的面前,我想做一个正常人。” “我也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她用手心捧着他的脸颊。 盛方宸多日以来压抑的情感,再也克制不住。她才是深受其害的那个人,转头来,还要故作淡然的去安慰他的情绪。他缓缓俯身,咽了咽口水,心疼的在她的耳边呢喃“你真是上天赐我的一件珍宝,让人爱不释手。”话音刚落,便散开了她的发带,与她耳鬓厮磨,和她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正当他即将深入之时,医院的那些叮嘱萦绕在他的耳边,他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从她的身上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夜深了,这件事来日方长,等你的身体恢复好再继续也不迟。乖,先睡吧,我去冲个澡就来。”他呼吸急促的从她的身上离开,拿着睡袍走向浴室。 沈穆瑶面红耳赤的转过身去,盯着浴室的灯光发愣,在疲惫之中安然睡去。而他此刻,正在用凉水冲刷着自己体内对她的欲望,她娇嗔的声音一次次的回荡在他的耳边,她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包裹着他的思绪,令他一再的迷失心智。他整整在浴室里待了一个时辰,才穿着浴袍出来,看见她静谧的熟睡模样,忍不住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他脱下睡袍,谨小慎微的坐在床沿边,轻轻拉上被子,她似乎有所察觉,情不自禁的钻进了他的怀里,他无奈的笑了笑,把她那不安分的手禁锢在怀里,他好不容易熄灭的欲火,可不想再次被她挑起。此事之后,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虽然心有芥蒂,但彼此的爱意在慢慢化解那些心结。 第206章 事后的歉意,于事无补 除夕之后的几天,家里几乎没有清净之时,从早到晚,来会馆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按照往年的习惯,他们会携带子女直接去盛公馆登门拜年,然后与他们商谈来年的生意形势。自从盛方宸搬出来,有自己的固定住所之后,逢年过节,还得特意去会馆单独拜会他,毕竟现在盛家的生意战略由他去部署。 沈穆瑶虽然是在商贾之家长大,却不屑于周旋在那些人情世故之中。沈易也从未指望她去接手家里的生意,只希望他嫁给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成家之后相夫教子,不必在外抛头露面。 不过,她现在却直接省略掉那些循序渐进的过程,选择了一条艰难险阻的道路。在上海这个鱼龙混杂的地界,既要应付不同国籍的外商和高官,还得面对那些不同层级的商客。 最近几日,每每从床上醒来,总要在梳妆台前自我催眠,让自己尽量融入到他们的氛围之中,不要在这种节气之时扫兴。可每当那些人谈论到自己是如何剥削那些穷人,如何在乱世中站稳脚跟的经历时,她总会借故离开。 面对这些人的嘴脸,只有盛方宸司空见惯,她最大的退让,就只能理解他的身不由己,至于旁人的那些尔虞我诈的勾当,她是没办法心平气和的与他们同处一室。 窗外的寒风萧瑟,偶有几片枯黄的落叶被裹挟,飘到阳台的瓷砖地上。花园外,时不时路过几辆轿车,它的尾气蒸腾而上,发动机的轰鸣声,似乎惊动了还在沉睡的人们。 黄包车和轿车相继停在会馆的门口,大家下车后交头接耳的互相寒暄,陆陆续续的从外面走来。盛方宸起身恭迎他们,派卓力接过礼物,那几个从齐家带回的姑娘,很懂得察言观色那一套,不用费心教导,便已经能照顾到众人的需求。 当他们的车子停在门口时,就已经为他们备好茶点,恭候在一旁等待着他的吩咐。大家对这种细心周到的侍奉,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纷纷夸赞他调教人的手段,无人能及,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是经他之手,说话办事总能恰如其分,不会过于亲近,也不会刻意疏离。 沈穆瑶换了一身衣服,修整好妆容,才缓缓下楼。她的容貌,不用过多的修饰,淡妆反而能衬出她的温婉和灵动。几个男人侧身望去,不禁对她评头论足,用各种赞美之词去描述她的出场。 “沈小姐和盛先生真是天作之合啊。上次在宴会的时候,就对沈小姐印象颇深,还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啊。”“诶,仔细瞧,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沈小姐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就是说啊,外面那些传闻肯定都是胡说八道,沈小姐这么落落大方,举止得体的女人,估摸着是谁嫉妒她,故意摸黑吧!”大家七嘴八舌的提起前段时间的绯闻。 盛方宸轻咳了几声,抿了一口茶,眼神凛冽的盯着众人的,示意让他们转变话题。沈穆瑶面不改色的来到他们的身边,莞尔一笑的望着身下的男人——“您可否腾个地儿给我?” 男人无奈起身,离开了盛方宸的身边,她即刻落座,堂而皇之地挽着他的胳膊,郑重其事的说“我没有必要对所有人交代自己的过去,只需要对自己和我爱的人有个交代即可。至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我不能说清者自清这种话,大家见仁见智,各自的立场不同罢了。” 他为了顾及她的感受,之前还在刻意用其他的新闻去掩盖那些谣言,如今她却丢下自尊,去承认那段往事。他坐直身体,心有不安的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叮嘱“不用勉强自己去融入这种场合,你大可以按自己的习惯做想做的事儿。” 她别过头去,笑靥如花的望着他,端起他的茶杯,轻呷一口,凑近回应“我迟早得学会这些,私下怎样都好,但是在外人面前,不能失了体统。” 他眼神里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顺手轻抚着她的头发,低声说“慢慢来,不急于一时半会。这几日拜访的人不少,有的忙,先下去歇着,不用时时刻刻紧绷着。” 大家瞠目结舌的看着二人你侬我侬的画面,从未见过盛方宸这样宠溺过一个女人。虽然他们都知道她的地位与众不同,但没想到,她竟能让一个杀人如麻的男人,展现出如此柔情的一面。 “怪不得那些女人心心念念着盛老板,我们呐,跟他比可差着远呢。”这个男人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错误,尤其是在沈穆瑶的面前,更不应该提起那些女人。 “对了,上次拿去布庄修订纽扣的西服还没送来,今儿有太阳,正好可以出门转转,顺便把你的衣服拿回来。”说着,沈穆瑶便从拽着陶玥儿,准备出门一趟。 “大过年的,估计那些铺子都关着门。等过几日,派人去取就是。这段时间,外面乱的很,陆齐瑞至今下落不明,你别乱跑,就在家里待着。”盛方宸起身拉住了她。 “哎呀,我都在家待多久啦?人都快发霉了,取个衣服而已,很快的。”她强行拽着陶玥儿向门口走去。 盛方宸左右为难的叫来卓力——“多带些人跟上去,以她的安全为重。”他几乎把会馆里所有身手敏捷的手下,全部安排在她的身边,唯恐她发生意外。 沈穆瑶已经习惯他的一切部署,习以为常的在众人的陪同下抵达布庄,果不其然,真如他预料那样,大部分的铺子都是闭门不开,只有一些咖啡厅和西点店还在正常营业。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正和一个陌生男人在饭店门口纠缠不清,他从皮包里搜出一张银票和几个银元,便一脚踹开了她。她痴笑趴在地上,捡起高跟鞋,穿了回去。接着,便倚靠在墙边,从皮包里掏出香烟盒,点了一根烟,徐徐吐出几个烟圈,像个家道中落的乞丐。 第207章 何其荒唐?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面前的女人竟会是当初那个心比天高的许梦颖。她眼窝凹陷,萎靡不振,虽然化着浓妆,却不难看出她的憔悴,还有那日渐消瘦的脸庞。 沈穆瑶一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愧疚。她本不该过这种生活,更不应该走上这样的道路,可就是因为做错了选择,导致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满盘皆输,落得个人尽可夫的下场。 她让身边的人都按兵不动,独自小跑过去,来到她的身边,把许梦颖从地上搀扶起来,轻声问道“怎么是你一个人,就算陆齐瑞不管你,那你二哥呢?许泽毅去哪儿了?” 许梦颖踉踉跄跄的甩开她的手,趾高气昂的说“你少在那假惺惺的,一切都如你所愿了吧?你们俩还真是可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戏演久了,不累吗?” “梦梦.......”她欲说还休的把她拉回车上,让司机送她们回许家洋房。 李管家见此情景,也是一脸惊愕,自从许宥祖离开上海之后,她几乎很少回来,即便是去陆齐瑞的公寓,也难以找到她的身影。若真有急事寻她,只能去烟馆,饭店,甚至是别人的家里,才能找到她。 沈穆瑶让无关紧要的人守在房子周围,陶玥儿和卓力协助她,把许梦颖送回房间。接着,又被她打发出去,守在走廊处,卧室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那些事,我也是最近才知晓。对不起,梦梦,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做出那种事。那些东西,我已经让他销毁。我替他,向你道歉,他只是习惯用极端的手段去处置别人,并不是针对你,而是所有人。对不起,我如果早些发现,肯定不会让他对你下手。”她跪在地上,恳求她的原谅。 她不屑一顾的仰天大笑“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吗?我找一群男人毁了你的清白,事后再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故作诚恳的道歉,对已经发生的事实,能起到什么作用?这不过是让你心安的一种形式,而对我.........是痛彻心扉的酷刑,让我永世难忘。” 许梦颖的言行举止老成不少,她没有了当初的盛气凌人,对世间之事的漠然,对命运的服从,所有的遭遇,造就了她现在甘愿堕落的姿态。 “若换做是我,估计都没有勇气活下去。你比我想象的,更勇敢。”她看见许梦颖手心的刮伤,动作熟练的从柜子里拿出药箱,替她清洗伤口,然后用纱布包扎好。 她看着面前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照顾自己的模样,鼻尖一阵酸楚,自言自语道“沈穆瑶,我好像一直都挺傻的,从小到大都在跟你争大哥的爱,我是他的亲妹妹,却都不及你的地位。哪怕,你的心里从没有过我大哥!小时候,把你当成假想敌,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以为会开花结果,没想到那个人的心里也是你。真讽刺啊,别人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感情,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占有。你表现的越与世无争,越显得我们的愚蠢。到现在,这两个男人,仍旧逃不出你的手心,不是吗?” “从始至终,我喜欢的只有他一个。我承认,对你们许家,亏欠太多,可我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意愿,强迫自己和一个不爱的人共度一生。梦梦,这些年,我们虽然一直在斗嘴,但在我的心里,是把你当作妹妹看待的。”沈穆瑶用手帕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许梦颖从过往的回忆里挣脱出来,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质问道“你没有被人伤害过,当然可以云淡风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烟馆吗?因为它们能让我短暂的摆脱那些噩梦,我不用从梦里惊醒,梦到自己被凌辱的场景,梦到那些畜生的嘴脸。更不用想起,陆齐瑞对我使的那些伎俩和被他虐打的情形。连家里人都懒得管我,你一个外人,又何必过来惹得一身腥?你不如当作毫不知情,让我自生自灭。” 话语间,她起身从茶几的皮包里,又拿出一盒香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拿着火柴,正准备点烟,就被沈穆瑶一手抽走香烟和火柴——“不要再自暴自弃了。” “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许梦颖与她纠缠起来,想要抢夺烟盒。 沈穆瑶不经意晃了晃她的手臂,她眉头一紧的缩回了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弄疼了她,担心的跑过去把她的胳膊抬起来检查,手腕处的伤痕依稀可见,她不顾阻拦的掀开许梦颖的衣袖,看着上面伤痕累累,百感交集。 这哪是一个世家小姐的双手,分明就是一个奴隶的手。上面数不清的烟头烫伤,皮带的鞭打,浑身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掐伤。她故意系着深色丝巾,脖子处也有着若隐若现的勒痕,沈穆瑶不可思议的望着她,追问道“这些都是........陆齐瑞弄的?” “不全是。男人都一样,床上和床下是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得到之前,信誓旦旦,到手后,玩腻了,还不是会把人当个抹布一样丢弃。”许梦颖故作淡然的描述着,顺手拉下自己的袖子,把烟盒和火柴抢了回来,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对不起,梦梦,对不起.......我不指望你会原谅我们,只求你重新振作,不要再堕落下去!”她泣不成声的握着许梦颖的手,自惭形秽的把头靠在她的膝盖处。 许梦颖吸了吸鼻子,转头望着她懊悔的模样,那件事,虽然错不在她。但是跟她脱不了干系,她吞了吞口水,推开了面前的女人,背过身去,语气笃定的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我要过怎样的生活,也跟你没有关系,请你,不要再打扰我。” 盛方宸接到手下的禀报,与各位老板结束会谈,驱车赶到许家,不顾佣人阻拦,直接被卓力带到许梦颖的房间,一脚踹开房门,见到沈穆瑶正卑微的跪在她的膝下,乞求原谅。 他痛心疾首的把她从地上拉拽起来,叫来卓力,把她交给手下,随后便气势汹汹的关上房门。与许梦颖怒目相向,俩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梦颖挑了挑眉,坐回沙发上,吞云吐雾,手法娴熟的颇有勾栏作风。盛方宸双手摁在茶几上,瞪着她发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她拽着他的衣领,媚眼如丝的盯着他“与魔鬼同床共枕,是什么滋味呢?听她们说,你会的花样可不少,曾经那些露水红颜,没有一个不惦记你,不知道,你究竟可以为沈穆瑶,做到什么地步?” “疯子。”他嫌弃的推开她的手咒骂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当你有多爱她,当初把那么多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不过让你弥补我的遗憾都不愿意,我真的那么令你厌恶?”许梦颖起身环住他的腰身。 他双眉紧蹙的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扔到床上,眼神阴狠的瞪着她“自始至终,你的所有选择,都是作茧自缚。休想用这件事要挟我........” 许梦颖的脖子被掐的铁青,仍旧一脸笑意的望着他,磕磕巴巴的说:“你可以对一切无动于衷,可沈穆瑶不会,她这辈子都会活在对大哥和我的愧疚之中。” 盛方宸怒不可遏的撒开手,从床上起身,背过身去,站在一旁,双拳紧握的盯着地板发愣,最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明日午夜,理查饭店201,结束后,我们之间两清,你不要再用这个借口去为难她。” 她愤然起身拉着他的袖子“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轻而易举的任人拿捏?” “为了她,我的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尊严,希望你言出必行,这件事,到此结束。”他甩开她的手,正准备离开时,被她叫住“我等不了明日,就今日午夜。” 他站在门口,竭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只说了一个字“好”。接着,便气愤的离开房间,拉着沈穆瑶驱车回到会馆。 第208章 对不起,我做不到 从许家离开之后,二人闷不作声,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种沉寂。她拉着陶玥儿在后厨准备晚上的饭菜,他则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闷头练字。 傍晚时分,周烨文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在指引下来到书房,看见宣纸上潦草的字迹,又见他愁眉不展的模样,便追问缘由,询问之下才得知前因后果,今晚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周烨文放下手边的礼物,警醒的打开房门,探出脑袋朝四周探望,确定安全之后才回到书房,义正言辞的说“方宸,你平时的沉着冷静去哪儿了?怎么能答应这种事?穆瑶她是个实心眼的,她要知道,那不得疯了,就算你伤害了许家小姐,那也不能任凭她胡乱开条件。” “所以今晚,你得帮我一起演场戏。”他若有所思的说。 “你糊涂啊。依我看,你还是别去应约。你难道就能保证,这次之后,她不会跟你提其他的条件?时间会慢慢冲淡穆瑶心里的愧疚,但你要做了这件事,若被她知道,她心里可就有了芥蒂,这辈子都抹不去,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许小姐和我都不说,难保不会从其他人的嘴里知道.......”周烨文劝阻道。 沈穆瑶听闻周烨文来家里做客,特意亲自端来点心,送去书房,打断二人的谈话。盛方宸的表情极其不自然,动作也有些僵硬,周烨文打破僵局,拿了一块点心品尝起来,夸赞她的贤惠,她漫不经心的应承几句,便离开书房。 晚饭过后,周烨文接到卓威的电话,假借外商名义,要求盛方宸与他同行,去面见外商。沈穆瑶心绪不宁的站在门口,拽住他的手“这么晚了,不能明日再谈吗?” “雷蒙明日就要离开,乖,不用等我,早点休息。”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依依不舍的离开会馆,与周烨文来到赴约点,叮嘱他在大堂守着,如果发生意外,希望他能及时处理。 他忐忑的来到201,见到许梦颖已经换上睡衣,坐在沙发上,风韵犹存的晃动着杯中红酒。他的内心,除了嫌隙,对她再无其他情感。他把门反锁上,吩咐手下在周围盯着,不许出现任何差池。 他随手将大衣丢到沙发上,摁住她的肩膀,单手解开自己的领带,望着身下的女人,她的肌肤伤痕累累,斑驳不堪。即便如此,他对她也没有任何愧疚,只是为了终结此事。 “你对沈穆瑶也会这么粗鲁吗?”她用手指勾勒着他的胸口 盛方宸愤怒的俯下身去,正要扯开她的睡衣,沈穆瑶的脸却浮现在他的眼前,曾经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现在却举步维艰,他努力说服自己去迎合这个女人,但身体却不允许他的背叛。 他放弃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留意,自己的身心早已被沈穆瑶一人占据。盛方宸从沙发上起身,穿上大衣,转身面向她,诚恳的道歉“许梦颖,请你原谅我,当初对你做的那些事。我没有办法弥补你这个遗憾。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尽力满足你。” 许梦颖自顾自的穿好睡袍,向他走去,贴在他的身后,搂住他,轻声道“从小到大,我没有一天不妒忌她,不论是我大哥,还是你,只要她想要的,你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为她找到,而我需要的,千方百计都得不到。我现在终于死心了。连我大哥都做不到克己慎行,你为了她,竟能坐怀不乱。” 他正准备掰开她的手,却被她牢牢抱住“盛方宸,我永不原谅你和她带给我们许家的屈辱。我信因果,现在遭受的一切是我应得,你们也一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把盛方宸拽到门口,一把将他推出房门。 她伤心欲绝的靠在门后,小声抽噎,房间里仍残留着刚才暧昧的余温,她几乎不顾自尊的,卑微的想要得到他的垂怜,可他正眼都不瞧自己,即使自己裸露的站在他的面前,也不过是赤裸裸的一种羞辱。 其实,在戏院那次之后,她对沈穆瑶的记恨,已经逐渐淡去。之所以会说狠话,只是想从他们的愧疚之中寻找一丝安慰,对过去的那个自己,有个交代,她走到如今的地步,虽然离不开别人的影响,但所有的路,全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深知自己的荒唐,从头到尾,她只恨盛方宸的绝情,更无法原谅自己的无知。 不到一个小时,他便从房间出来,坐回车上,让手下全部下车自行离开,自己驱车带着周烨文来到黄浦江边。把车子停在桥边,飞奔上桥,双手拍打着冰凉的栏杆,一遍遍咒骂自己。 周烨文摁住他的肩膀,追问道“发生了什么?许小姐又提出了别的要求?” 他痴笑的回应“烨文,我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怎么会答应许梦颖做这件事。而且.........” “而且什么?”周烨文疑惑的望着他。 “我做不到,碰其他的女人.........脑海里出现的,全都是穆瑶。”他气愤的又拍了几下栏杆。 周烨文别过脸偷笑道“呵呵呵,这还真是意想不到,曾经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盛方宸,竟会这样的专情。” 他一把揪起周烨文的衣领,嚷嚷着“你还笑,我现在脑子里跟浆糊一样。” “害我白担心一晚,得了得了,赶紧调整下心态,回去找你的穆瑶,刚才你们吃饭的时候,她就心事重重的,你还是想想回去该怎么哄她吧。”他拍了拍盛方宸的后背,转身离开。 “你急什么,我送你啊?”他冲着周烨文的背影喊道。 他并未转身,直接摆了摆手,喊着“不必,我不占用你们的时间。”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生感叹,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足慰平生。 盛方宸驱车回到会馆,四周寂静无声,他将外套搭在衣架上,陶玥儿为她奉上热茶,交代着沈穆瑶的行踪。他轻呷了一口茶水,打发走女佣,独自走向书房,发现沈穆瑶竟坐在书房里,反复的端详他下午的字帖。 她一言不发的望着门口的身影,起身过去,缓缓的在他身边转了几圈,他身上除了烟草味,还掺杂着一丝女人的香水味,尽管她并不相信,盛方宸会联合周烨文欺骗自己,但他领口那几颗松开的纽扣,证实了她的猜测。 沈穆瑶辗转坐到沙发上,不经意发问“雷蒙今天带了女伴吗?” “嗯?”他疑惑的坐在她的身边,装傻充愣的望着她。 “你们是去舞厅谈的生意吧?这香水儿应该是法国的一个品牌。”她假装若无其事的为自己倒了杯茶。 盛方宸不想继续欺骗,但又怕她接受不了事实,见他一声不吭的模样,正打算起身回房。他起身,从背后环住她的身体,惶恐不安的说“别走,穆瑶........我知道瞒不住你,请你留下来,听我说完。” “说吧。”她挣脱他的怀抱,坐了回去。 他便把白天在房间里和许梦颖的谈话,原封不动的讲述出来,又将今晚与她会面的事,全盘托出。他最后的挣扎足以表明他的内心,而她却沉浸在二人私会的氛围里,久久不能抽离,房间的空气凝结成冰,茶杯顺其滑落,摔在地板上,发出哐当一声,打破了沉寂。 “一会儿,让玥儿来收拾吧,不早了,我有点困,先上楼了。”她语气冷淡的离开书房,不再给他解释的机会。 盛方宸独自蹲下去捡起地上的碎片,回想起自己的冲动之举,懊悔不已。他明知道她最介意此事,为什么要去赴约,即便自己和许梦颖并未发生实质的事,可在她的心里,却不尽然。 当陶玥儿赶来书房,准备清理地上的碎片,才发现盛方宸正蹲在地上,闷闷不乐的握着那些碎片,任由它们扎进自己的皮肉,毫无反应。她大惊失色的叫嚷着,从柜子里翻找药箱,卓力听闻动静,正要替他包扎伤口,他却把所有人都呵斥下去,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他们纷纷跑上楼,一直敲打房门,请求沈穆瑶出面制止,原本还在生闷气的她,听到盛方宸受伤的消息,直接打开房门,朝书房跑去。她悄无声息的拧开门把手,一个孤寂的背影映入眼帘,房间的气压临近冰点。 她拿着桌上的药箱,来到他的身后,自顾自地替他清理伤口,一边用镊子把玻璃渣夹出来,一边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他身体抖动的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女人,看着她满脸忧虑,担心自己的神情,忍不住抱着她,声嘶力竭的喊着“别跟我置气了好不好?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 沈穆瑶缓缓的挣脱他的怀抱,看着他急的面红耳赤,泣不成声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一个魔鬼。反倒像个犯错的孩子,卑微的乞求别人的谅解。 她的目光转移到他的手心处,才发现上面鲜血淋漓。她顾不得回应,拿来剪刀和纱布替他包扎伤口,而他仍然在索求答案“原谅我,好不好?穆瑶,我不想再跟你斗气........” “你别再动了,包扎完再说。”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替他缠纱布。 他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直至包扎完伤口,都未曾打扰她,在她起身放下药箱的那一刻,他才冲了过去,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紧紧的搂住她,不打算让她逃脱——“对不起,穆瑶。我知道自己做事有失分寸。你别看我玩世不恭,其实,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更不想你因为我做的那些事,去为难自己。” “你真的.......没有?”她的语气渐渐变得缓和。 盛方宸慢慢的将她的身体挪到自己面前,一本正经的回应道“当然没有,我现在才明白,你当时在许宥祖的身边是什么感受。” “这话什么意思?”她眉头微皱的盯着他发问。 他没有继续解释,释然一笑的贴近她的耳边,轻声呢喃“一旦认定了某个人,便再也容不下旁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说着,便一鼓作气的将她拉回房间,二人并未缠绵悱恻,而是紧紧依偎着彼此,安然睡去。 表面上,看似平静,实际在她的心里已经留下芥蒂,但她不想再刨根问底,自从与他共经生死之后,现在的她,只想珍惜与他一起的每分每秒。他害怕她的离去,而她也怕,在未来的某天,会与他阴阳相隔。 第209章 为你制造一次浪漫 过年期间,沈穆瑶一直都无精打采的待在会馆里。时时绷紧神经招待那些商客和朋友,待他们谈及生意和局势的时候,又插不上话,只能勉为其难的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附和着他们的话题。 等到旁人吃过晚饭离开会馆之后,才有与他独处的机会。留给她的时间少之又少,好不容易闲暇之余能与她相处,就会被一些异地的急电支开,连夜都待在书房里处理那些电报内容。 他让卓力去门口应付,让手下暂且打发走上门拜访的人,抽出几日去陪着沈穆瑶。他把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全部支开,又将陶玥儿派去医院,让她陪母亲过年。 沈穆瑶穿着浅绿色的旗袍,搭了一件米色的披肩,随性的走下楼梯,呼喊着大家的名字,无人应答。只见盛方宸一个人端着食物,从后厨走来,他一手拉着沈穆瑶,让她坐下,一手撑着托盘,把它放在桌上。 “大过年的,都出去了吗?一会儿来客怎么办?”她忧心忡忡的望着盛方宸。 “今天谁都不能打扰我们。还有红糖酒酿丸子没端来,等着我。”说罢,他小跑去厨房,不紧不慢的把最后一道食物摆在她的面前。 她看着花样百出的早餐,忍不住笑道:“这么多种类,我们哪儿吃的完?我又不是猪!..........” “没关系啊,都尝尝,这是我大清早,跟小玥学的。看看喜欢什么口味,以后有时间,我就给你做。”盛方宸几乎把所有早点全部摆到她的面前。 “看着都撑了........”她无奈的苦笑道。 他直接坐在沈穆瑶的身边,端起酒酿丸子,帮她吹了吹,用嘴唇去碰了碰调羹,确定食物不烫之后,才递到她的嘴边。沈穆瑶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故意捉弄道“你碰过的,我不要。” “我是怕烫着你。”他愤愤不平的辩驳。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忍俊不禁的将头别过一旁,偷笑着。 盛方宸察觉到她的故意发难,将碗放回桌上,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小丫头,你故意玩我?” 她回过头来对他做了个鬼脸,一脸无辜的解释“我哪有那个胆子!”她笑盈盈的模样,让他忍不住靠近。 沈穆瑶回过神来,逃避与他的眼神对视,借故说道“还真饿了,快,快吃,不然一会儿就凉了。”她趁机想把椅子挪远一些,不让他凑近。可她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盛方宸的判断。 他拉着她的胳膊,慢慢靠近她的耳边——“这段时间,我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你要再敢玩火,我恐怕就忍不下去了。” 她耳朵一红,与他四目相望,看着她红润而丰盈的嘴唇,还是情不自禁的小酌一口。然后逃也似的躲开,又故作镇定的拿了一根油条啃起来。她知道,他不仅仅是为她而禁欲,更是对她的一种承诺,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抒发心中苦闷,身边的女人不计其数,可他只愿,把那些缠绵悱恻留给沈穆瑶一人。 她舀了一勺酒酿,不经意发问“医生说了具体时间吗?大概什么时候可以?..........” “不急,以你的身体为重。只要你不撩拨我,还在可控范围内。”他喝着豆浆,吃着油条回应着。 “上海的春节,真冷清啊。往年,在战争还没有爆发之时,春节到元宵期间,北平会举行各种庙会,可热闹了,我还记得,有一年和爹娘逛庙会的时候,和磊哥哥去玩炮仗,斗篷被炸了几个窟窿,他总会陪我去猜灯谜,然后为我赢得最漂亮的那个花灯。那时候多么无忧无虑,从来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颠沛流离..........”话语间,她的声音渐渐哽咽。 他捧起她的脸,轻声安抚“这儿就是你的家,只要有我在,你再也不用寄人篱下,四处漂泊。” “我知道。”她释然一笑的望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春节,只是有些触景伤情而已,总觉着缺了点什么。” 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耐心询问“想不想逛庙会?” “什么?”她疑惑的望着他。 盛方宸挑眉一笑的望着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早饭过后,他把周烨文叫来,召集手下去书房安排晚上庙会的事。大家听闻他要为沈穆瑶亲自在上海布置一次庙会,对此目瞪口呆。且不说,现在租界外战争频发,人心惶惶,租界内的各国关系也是焦灼复杂,不再是他可以一手遮天的时候。 周烨文率先站出来反对此事“你疯了?盛方宸,现在是什么时候,能安稳过个年都不容易,你还想办庙会。我明白,你对穆瑶的心意,那总不能把我们都拖下水,陪你们一起疯吧?” 他白了一眼,反问道“你就说帮不帮吧?” “行行行,谁让我交了你这个朋友呢!等着吧,我去探探他们的口风。”说着,便急匆匆的离开会馆,事后又辗转了好几处,通过各种外交关系,四处打点,好不容易在弗兰德的帮助下,又花费了一大笔钱,才愿意为他腾出一条街道,留给他布置所谓的‘庙会’。 他的手下则找来各种商贩,恩威并济的张罗着大家伙晚上来此摆摊。虽是春节期间,极少数的人会拒绝盛家的邀约。在各方部署之下,一个小型的庙会在傍晚时分,正式诞生。不少人听闻此举,纷纷聚集于此,凑个热闹。 盛方宸派人守在庙会的进入口,唯恐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尤其是在处置完齐家之后,更要防着陆齐瑞狗急跳墙。他借故提前离开会馆,去庙会现场勘察情况,确认没有异常之后,才吩咐卓力将她带去。 她正在客厅里,与陶玥儿商议着她母亲之后的安排。卓力接到指令之后,并未说清缘由,便驱车带着她离开会馆。车子行驶过街道,街景两边的路人,形单影只,只有路过舞厅时,才会看到一丝繁荣。 第210章 逛庙会 她坐在后排左顾右盼,穿过几条街之后,前方的街道两侧一片喧嚣,她隔着车玻璃,打量着外面的氛围,竟有一条街上挂着红灯笼,还有踩高跷和舞狮队,里面人头攒动,锣鼓喧天。 车子行驶逐渐缓慢,不知不觉的已经停靠在街边,她疑惑的望着卓力,质问道“这是?” 卓力还未发话,后面的车门已被人打开,盛方宸微微弯腰,将手递了过去,扶着她离开车里。她一脸惊愕的望着前面人声鼎沸的场景,自言自语的嘟囔着:“现在这种局势,怎么会有人大张旗鼓的办庙会?” 他释然一笑的拦住她的腰,贴近问道“喜欢吗?” “这是先生特意为您布置的一场庙会。”卓力从车里探出脑袋笑盈盈的说。 沈穆瑶不可思议的望着身边的男人,惊诧的问“.........为我布置的?” “可不!方宸想一出是一出,苦了我们,到处奔走打点关系,才腾出这条道。”周烨文从一旁凑上前解释。 她凑近他的身边,小声嘀咕“是不是太张扬了些!” 盛方宸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呢喃“只要你喜欢,一切都值得。”话音刚落,便握着她的手,朝庙会里面走去。周烨文识趣的离开此处,不再打搅二人。 摊贩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手工制品和一些特色糕点,让她挪不开眼,孩子们聚集在皮影画跟前,看着那些皮影在画幕前惟妙惟肖的舞动身姿,不禁拍手称赞。 沈穆瑶看着不远处,有一个套圈的商贩正在吆喝,拽着他挤进人群里,满眼放光的盯着地上一对鸳鸯泥娃娃,向小贩买了几个套圈,连续投了五个圈,一个也没中。 商贩笑盈盈的凑近解释“这套圈儿是有技巧的,您瞧....”说着,小贩亲自示范了一次,轻而易举的套中商品,又鼓动沈穆瑶再买几个圈,重新试试。 沈穆瑶刚交完钱,把套圈拿在手中,正要投掷,却被他叫住——“让我来,是那对鸳鸯吗?” 她点了点头,却不想把套圈交给他,一鼓作气的望着他“我就不信,今天套不上!” 盛方宸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昵“手放松一点,我教你发力。”说着,便合力将套圈投掷出去,却无意的套上了隔壁的玩偶。 她欢喜雀跃的拽着他的胳膊“哇.......中了中了.........我就说能套中的嘛。” 这是她在经历过那些是非之后,第一次流露出的真情实感,让他既心疼又惊喜。盛方宸接过剩下的几个套环,把那对鸳鸯也套了回来。老板不情不愿的弯腰拾起套环,捡起玩偶递给了她。 言不由衷的夸赞了几句他的套圈技术,眼看着上面几个玩偶都落入她的手里,凑近嘀咕几句“唉!盛先生,我也只是小本买卖啊,还望您手下留情.........” 沈穆瑶机灵的闪动着眼睛,嫣然一笑的与他对视之后,便把剩余的玩偶还了过去,独留下那对鸳鸯。找小贩要了个木盒,把鸳鸯装好,又拉着他的手,重新挤进人群之中。 他的手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耳朵,冰凉的触感让他意识到她穿着单薄。便脱下大衣直接搭在她的身上,沈穆瑶侧身望了一眼,推脱道“不用了,我的披风挺暖和的。” 盛方宸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跟我逞什么强?你还能比我抗冻?”说着,便把她揽进怀里,不许她挣脱。 她被前面的叫嚷声吸引,探着脑袋往里瞧,摊贩跟前已经围满了人,乌泱泱的人头,让她进退两难。盛方宸抿嘴偷笑,拉着她的手挤进人群,接着,便将她扛在肩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抬头看前面,安心靠着。”他斩钉截铁的叮嘱道。 沈穆瑶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旁,看着上面的杂耍,不由自主的跟着大家拍手叫好,他的招摇过市,让大家回过神来,纷纷为其开道,让二人顺利站在了前排。 她拍了拍盛方宸的肩膀,示意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他却视而不见的仍然将她扛在身上。直到她不经意瞥向不远处,盛鸿声与冯秋良正领着朋友经过此处,谭璐雅跟在身后,四处张望,不巧与她四目相视。 她指着沈穆瑶,小跑上前,拽着冯秋良的胳膊嚷道:“舅舅,那是不是方宸哥哥?” 大家的目光顺势转移过去,全部停在沈穆瑶的身上——她正恃宠而骄的坐在盛方宸的胳膊上看着杂耍。盛鸿声双眉紧蹙的瞪着她,沈穆瑶惊慌失措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在他的怀里好不安分。 “快放我下来,盛方宸......盛爷在后面.......”沈穆瑶局促不安的叫嚷着。 他忍俊不禁的把她从身上放下,捏了捏她的脸颊,轻昵道:“义父一向不凑这种热闹,你想捉弄我,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 沈穆瑶神色慌张的避开他的怀抱,单手将他的头挪了过去,当他望向身后的那群人,脸上的笑意蓦然消散,随即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之后,拉着她来到盛鸿声的身边。 “义父,冯爷,新年好。早知道你们要来,应该让卓威上门去接.........”他泰然自若的与他们进行一番寒暄。沈穆瑶顺势走上前,与大家简单的打了个招呼。 盛鸿声并未正眼瞧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然后把盛方宸叫到身边,将谭璐雅推搡过去,示意让她们同行。“这么大的手笔,我自然得来瞧瞧。他现在是越来越有主意了,动用那么多关系和钱财,都不来和我知会一声。”他抽着烟斗与冯秋良打趣几句。 “呵呵呵~我想方宸心里应该有分寸的,会花才会赚嘛!再说咱们也好久没有见到这种热闹的场面。”冯秋良适逢其时的应承几句,缓解此刻的尴尬局面。 “义父,您放心,我不会让盛家做赔本的买卖。您的教导,也一直铭记于心。”盛方宸面不改色的承诺道。 “嗯。生意上的事,倒是不担心。不过...........”他盯着沈穆瑶的身影,面色铁青的陷入沉默。 冯秋良对此心领神会,上前补充道“方宸,虽然,我们两家没有联姻,但作为长辈,还是得提个醒,儿女情长之事掌握好尺度。切勿因私人感情影响了你的判断和人际关系。” “多谢冯爷的教导。”他一本正经的回应着。 原本的二人世界,变成了商业会谈,他们缓慢的走在街上,谈论着年后的安排。俨然已经忽略了身后的女人,她和谭璐雅无所适从的跟在他们的身后,自从她见识过盛方宸冷血的那一面之后,便不再刻意与她亲近,也懒得营造与她的那种亲昵关系。 刚开始,沈穆瑶还会客套的与她搭话,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索性各逛各的,不再顾忌她的身份。络绎不绝的人流,将她和他们挤散,她的声音也湮没在周围的嘈杂之中。 她眼神茫然的站在一个卖花灯的摊贩面前,发现上面的图案似曾相识,往事依稀浮现于眼前,她孤身一人盯着那盏花灯发愣,老板见状上前询问“小姐,我瞧您一直站在这儿,是有喜欢的款式吗?” “老板,替我拿那盏花灯。”她伸出手指着它。 “好好好。”老板忙不迭的用竹竿取下花灯,接过银元,将它递给了沈穆瑶。 她轻轻提着花灯,失落的随波逐流,分神之际,被人撞到,险些倒地。花灯无意脱手,滚落出去,她眼睁睁的看着它被众人践踏,却无能为力。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撑住。 那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双眼色眯眯的对着她打量一番,凑近问道“小姐怎么一个人来庙会?” 沈穆瑶面无表情的道了声谢,径自走上前捡起花灯,才发现里面的骨架已经破损严重。他将其夺过,解释道“啧啧啧,这都已经被人踩坏了,要不,我陪你去重新买个?”他摸着下巴打量着她。 “不必了。”说着,正准备离开,他却挡在自己的面前,开始与她纠缠不清。 男人凑上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时不时的碰触着她的胳膊和身体。沈穆瑶故作镇定的嚷嚷着“我是盛方宸的人,你最好别碰我。” “哈哈哈,盛方宸的人?他现在正陪着自己的女人逛庙会呢,你要真是他的人,还能把你扔在这儿?”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拽到一旁,避开人流。 她四下张望,寻求帮助,可大家都沉浸在庙会的氛围里,并未有人注意到自己。角落里的女人,咬牙切齿的盯着二人的举动,却没有上前。回想起自己当初受尽侮辱,全拜她所赐,现如今,也该让她还回来。 看着她双眼噙泪,瑟瑟发抖的模样,内心百感交集。最终,还是恢复了理智,气愤的小跑过去,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呵呵,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耐不住性子?她可是盛方宸的女人,你也敢碰?就不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吗?” 男人惊恐万分的站到一旁,追问道“你不会是故意吓唬我吧?她?能是盛方宸的人,这庙会不是.........” “这庙会就是为她办的。不相信,你可以动她试试。”许梦颖故意提高音量警示。 他慌张的咽了咽口水,匆忙逃窜,溜进人群之中,消失无踪。许梦颖望着他的背影,鄙夷的说了句“男人都一样,关键时刻都是怂包。”她从皮包里掏出香烟,熟络的点燃香烟,若无其事的盯着沈穆瑶——“自己保重吧。”说着,便直接转身离去,不再与她搭话。 沈穆瑶无法忘记她曾经的遭遇,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多日以来隐藏的情绪,在此刻倾泻而出。她漫无目的的穿梭在人群里,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 正在她茫然无措之时,身后窜出一只手,将她一揽入怀。她下意识的推开,抬头望去,竟是盛方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迎合他。 “生气了?”他重新将她搂在怀里。 她假装若无其事的回应道:“没有!我们回去吧。” “那是,累了?”他一脸困惑的追着她发问。 “嗯,走吧。”她无精打采的向前走去。 他看着沈穆瑶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再追问,小跑上前牵起她的手,离开了庙会。俩人闷不做声的走到街口,卓力探出头打量着二人的神情,似乎各怀心事,本想说几句场面话讨个赏,索性闭口不言,做好他们的司机。 车子行驶在一条条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后座的俩人仍旧一言不发,她沉默的望着窗外走马灯一样的街景,而他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侧脸。当车子经过舞厅时,霓虹灯折射在她的脸上,突显落寞。 这段时间,这俩人几乎都在竭尽所能的拉近彼此的关系,无数次的示弱和低头,让二人身心俱疲。原想着此次庙会,会带给她一些慰藉,没想到因为许梦颖的出现,让一切成了徒劳。 深夜时分,回到会馆之后,盛方宸把周围的人都打发下去,带着沈穆瑶回到二楼卧室,原想打探她的心事,却不料,被她搪塞过去,借着疲惫的缘由,在回房之后,便梳洗睡下。 他在床上辗转难眠,每当他翻身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便不忍打扰。她并未入睡,闭上双眼也不过是为了逃避与他对话。 盛方宸闷闷不乐的从床上坐起,枕着手臂,望着身边的女人,心头突然涌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他不知道刚才短短的分离,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的情绪急转直下。即便自己想要做些什么,都无计可施。 他强压着心里的委屈和无奈,用手指轻轻的拨弄了几下她的头发,自言自语道“穆瑶,也只有你敢这么对我吧。我究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刹那间,她的心揪了一下,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她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独宠。可偏偏事与愿违,在道德和感情的边缘反复横跳,无从抉择。 第211章 许梦颖身败名裂(上) 自从齐家出事之后,可以让陆齐瑞利用的人少之又少。好在当初有许宥祖的允诺,才让他在上海这边的工厂有一席之地。在盛方宸处置完齐家兄弟之后,陆齐瑞的小动作也逐渐减少,几乎没有大张旗鼓的在他面前露面。 虽然他私下尝试联系过蔡岳城的手下,打算借盛方宸在蔡家大动干戈之事做点文章,让自己在蔡岳城面前崭露头角。不料,他连蔡家的门都没有进,就被门口的看管轰了出来。 陆齐瑞在吃了闭门羹之后,打听缘由才得知,蔡岳城根本瞧不上他这种阴险歹毒,又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他以为自己曾经是盛鸿声的人,大家总会给他一个面子。殊不知,离开了盛鸿声,他在黑白两道的势力也算到了头。现在也只是靠着钱财在支撑他的体面,难有推心置腹的手下。 接连几次的败退,让他身心受挫,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当初那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男孩,短短几年内,不仅取代了他的地位,而且声名远扬,逐渐在上海站稳了脚跟。俩人的命运,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了变化。 从前,他并没有把盛方宸放在眼里,与他较量的时候,即便倾尽全力,最终还是落得下风。每次在盛方宸遇险之后,他总能逢凶化吉,刚开始,还以为是他凭运气偷生。后来才慢慢发现,他的心思缜密,凡事都留有后手。导致他制定的所有计划,都功亏一篑。现在还得像过街老鼠一样,夹着尾巴躲避他的视线。 孙慧莹的暴露,让他不得不放弃金门饭店这处住所。他以许泽毅的名义,找英国人租了个公寓。与盛方宸的较量落败之后,成天与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迹一起。联合曾经被盛方宸欺负的那些人,一起盘算如何扳倒他的地位。 盛方宸的人把注意力都转移到布置庙会上面,才让他有可乘之机。回到那个公寓,虽不自在,但可以借那些污秽的过去,以此要挟,在她的身上找回一些自己的尊严。 许梦颖和那个男人离开庙会之后,叫了辆黄包车,把二人直接送回了公寓。她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与他嬉笑的走进去,俩人一唱一和的互相调侃着。男人的手肆意的摸索着她的臀部,凑在她的脖子处,啃咬不停,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二人都未意识到,此时的房间里,正坐着一位危险人物。许梦颖娇嗔的推开身边的男人,从皮包里掏出钥匙,身形晃荡的打开房门,屋子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男人迫不及待的合上房门,冲上去抱住了她。 坐在沙发上的陆齐瑞,听到门口的动静,勃然大怒,青筋暴起的起身,迅速的朝着那俩人踹了几脚。许梦颖摸索着门口的开关,当灯光亮起之后,氛围突然变得凝重。 男人看着陆齐瑞雷霆震怒的模样,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知道许梦颖是个有夫之妇,却没想到她的丈夫,竟然是传闻中心狠手辣的陆齐瑞,心想着,今晚走了背字,前脚刚动了盛方宸的女人,现在又碰到陆齐瑞。横竖都逃不过这俩人的审判。 他跪地求饶道:“陆,陆,陆爷,我真的不知道她跟您的关系。求您饶我一命吧.........” 陆齐瑞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尊称,原想着教训一下这男人,现在却不想节外生枝,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他几脚,又把他身上的钱财搜刮干净之后,才放他离开。 许梦颖知道自己逃脱不了他的魔掌,便一言不发的坐在床边。紧紧的拽着床单,等待着下面的腥风血雨。 他从身上抽出皮带,缓缓的向她走来,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把外面的男人带回来,是不是不把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说着,便用皮带抽在了她的脸上。 深红的烙印,赫然呈现在她的脸上,不等她反应,又是几鞭抽在她的身上。许梦颖已经把这种施暴当成家常便饭。只要他回来,自己就会被收拾一顿。起初,他还会找些理由发泄,渐渐的开始不分缘由的抽打她,只为在她的身上找回昔日的尊严。 她的冷漠和淡然,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陆齐瑞在外面受挫之后,让他原本就阴狠的心理变的愈发扭曲。他喜欢看别人摇尾乞怜的模样,想要别人丢下自尊,给他为奴为婢。 看着她一声不吭的模样,于是加重了力道。只见她眉头微皱,脸色泛白,身上已经出现了血印,还是不肯求饶,他的心里又开始有种挫败感,便一把扔下皮带,将她推到床上,掐住她的喉咙,恶狠狠的瞪着她发问“为什么不作声?你哑巴了?” 许梦颖嗤笑道:“呵~难道求饶了,你就会放过我吗?打死了才好,一了百了。” 陆齐瑞扯住她的头发,怒斥道:“贱货,活该被那些人玩弄.........就你还想对盛方宸动脑筋,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都已经是个烂货,还在想勾搭外面那些野男人。” 她的自尊突然觉醒,面对他的挑衅,愤然起身,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她嘴角沁出鲜血。她用手擦去血迹,仇视的盯着对面的男人——“你也只敢教训我这种货色。我被人毁了清白,是咎由自取,你落得今天的下场,是苍天有眼。”她气急败坏的大声嚷道。 他一脚踹在她的腹部,接着便是长达一个小时的折磨。她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看着他从斗柜里,取走了自己的印章和几张类似契约的东西,临走时,还不忘朝她的身上吐了几口唾沫。 二人都未预料到他们的谈话声吵醒了左邻右舍,以致于关于她被人毁了清白的事,在次日后,被传遍了大街小巷,人尽皆知陆齐瑞的妻子是个浪荡货。最后,整件事被以讹传讹,反倒让陆齐瑞成了受害者,都同情他的遭遇,头顶那数不清的绿帽,让大家为他鸣不平。 许梦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被陆齐瑞打成重伤,在家里足足待了一个星期,等到淤青淡去才敢出门。上街之后,众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对着她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沈穆瑶对此也毫不知情,自她从庙会回来之后,成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是身边的仆人对此有所耳闻,也不敢去议论此事。大家都知道盛方宸的秉性,没有人敢在会馆里议论外面的是非。 第212章 许梦颖身败名裂(下) 几个女人坐在牌桌前面,嗑着瓜子聊家常,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化着浓妆,穿着艳丽,操着一口上海话,捏着嗓子小声议论:“楼上那家前天大半夜吵架那动静,哎唷,害得我大半夜从梦里惊醒!这陆先生难得回来一次,一回来对陆太太又打又骂的!” 这时,另一个女人撑着脑袋,摸了张牌丢出去,漫不经心的回应道:“那家你们也敢议论!再说他们不是早就貌合神离,各玩各的,都已经屡见不鲜。” “可不是嘛,圈子里谁不知道那陆太太,烟酒不离手,她呀——不光钓凯子,还去烟馆呢!据说是北平那边的世家小姐,瞧瞧如今,要不说上海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一个中年妇女发话。 “陆太太之前好像也不那样~”“是的呀,刚搬来的时候就是脾气大了点儿,还算个正经姑娘”“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男人对她没了兴趣,自然要出去找乐子咯!”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挑起话题的女人适逢其时的说了句:“我估摸着,应该是跟那件事有关!”她斜睨着眼打量着众人,观察着大家的表情,倘若没有人对其感兴趣,便不打算继续发话。 除了那个漫不经心的女人,仍在摸牌外,其余两个已经探出身子,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内幕。在大家瞩目下,她清了清嗓子,凑近说道:“你们都不知道吧,陆太太被人强暴了吧.........”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的目瞪口呆,就连刚才那个女人,都挺直身板,放下手边的麻将,细声追问:“她的丈夫可是陆齐瑞,谁敢动她?” “俩人吵架时,我亲耳听到陆先生说的,他们昨夜噼里啪啦的闹了一宿。骂的可难听了,说她是什么贱货之类的,要我说这陆太太也挺可怜的,都被人那个了,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女人绘声绘色的描述道。 这件事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许梦颖恐怕做梦都没想到,竟会作茧自缚,当初原本是去散播沈穆瑶的传闻,让她身败名裂,没想到如今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走在大街上,发现周围的人正在用一种惊讶的眼光打量着她。当她来到烟馆之后,凑到那些烟民之中,大家用轻佻的言语与她搭话。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堂而皇之地吃她的豆腐,不再顾及她身后的背景。 “哟,这不是陆太太吗?还敢出门啊,我当你都不来了........”一个与她年纪相差无几的老烟枪发话。 许梦颖让伙计把大烟端到这处,她熟练的把鸦片塞进了烟管里,凑近煤油灯点燃了烟枪,身子侧躺下去,撑着脑袋反问:“有什么不敢出门的?下刀子也得来一口,这两天憋坏了我!” 女人一脸惊愕的说:“这事儿如果发生在我的身上,早就不想活了。而且现在外面都知道了那件事,你现在还能若无其事的来这儿抽大烟,真是让我佩服。” “反正陆齐瑞打我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早就习以为常了。”许梦颖沉浸在鸦片的快乐之中,并不理会外界的目光。 “我说的不是这事.........”女人挪了挪身子,凑近嘀咕“你被人强暴的事儿,已经传遍了上海,难道不知吗?”话音刚落,许梦颖手里的烟枪便顺势滚落,不小心烫到她的胳膊。榻上的另外一个女人,反应过来,微微起身,替她把烟枪放回桌上,在她收拾的时候,许梦颖匆匆逃走,等她抬头之后已不见踪影。 她一路小跑,躲进巷子里,没想到自己的遭遇,已经成了妇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以为是盛方宸的人捅出去的,于是,不假思索的直接跑到会馆,打算找沈穆瑶讨要说法。 沈穆瑶这段时间一直在与他冷战,他知道她的心情不佳,便派人悉心照料她的日常,自己独自出门交际。自庙会结束之后,她时常故意错开与他交集的时刻,不论是吃饭还是就寝,都会刻意避开他。 许梦颖的登门造访,无疑是给这段关系一记重创。她发疯似的在门口大吵大闹:“盛方宸,敢做不敢认吗?你给我出来,我就知道,像你那种人,根本不可能轻易放过我........你出来把话说清楚,盛方宸........” 卓力来不及阻拦,她的声音已经把沈穆瑶吸引过去——“梦梦?你怎么会来?怎么了?”她因那些往事,寝食难安,以致于整个人看上去纤弱不少。 “沈穆瑶,你满意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还在那儿装什么傻?”许梦颖不分青红皂白的扯着她的衣服质问。 卓力拉开她的胳膊,将她推到地上,把沈穆瑶护在身后,恐吓道:“这不是你撒泼的地方,不管你和我们先生之间有什么过节,别把沈小姐牵扯进去。” “真是盛方宸养的一条好狗哇!哈哈哈哈哈!要不是她,我根本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满嘴仁义道德,却与禽兽为伍,她根本就是罪该万死。”许梦颖摔在地上,双拳握紧的瞪着她。 沈穆瑶小心翼翼的靠近,蹲下身去,才发现她的胳膊上竟然被烫伤,肿了起来,于是不顾卓力的阻挠,将她搀扶起来,带进屋内。让陶玥儿拿来药箱,替她处理烫伤。卓力只能提高警惕的守在她们身边,唯恐她做出不当之举。 她盯着沈穆瑶仔细涂药的模样,内心泛起一股暖流,太久没有人用正眼瞧过自己。面对自己的疯狂的讨伐,她不仅没有退缩,反而默默的关心着自己的身体。 可外界的那些流言,也是因她而起,她抽回自己的胳膊,阴阳怪气的嘲讽道:“你装的不累吗?” “这几天,我一直都待在家里,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方宸他忙着交际,应该没有空找你的麻烦。到底是怎么了?”沈穆瑶没有回应她的问题,迫切的想要知道其中缘由。 许梦颖不肯明说,把屋子里的东西一通乱砸,沈穆瑶并未阻拦她发泄,眼神呆滞的望着她发疯的模样,不敢上前。一炷香之后,盛方宸接到手下的通知,赶了回来。 他不顾沈穆瑶的阻拦,亲自上前把她的手腕扣住,一把将她扔给卓力,派人将她禁锢住。捏着她的下颌警告道:“外面那些传闻与我无关。你要再敢来撒泼,我就把你剁了丢进黄浦江喂鱼。”说罢,便差人将她扔了出去。 窗外寒风瑟瑟,她孤冷的身影映射在沈穆瑶的视线之中,盛方宸刚才的举动,让她感到心寒。虽然她知道他对旁人一向冷血,但当她真正见识到之后,总会在心里有忌惮。 盛方宸吩咐仆人们收拾地上散落的物品,顺手关上了落地窗,在壁炉里添了几把柴火,拿着毛毯向她靠近——“这几天阴雨连连,没个好天气,别开窗着凉了,下次不要再放她进来,弄得家里乱七八糟,你身体还在恢复期,别因外人操劳身心知道吗?” 沈穆瑶裹紧了毛毯,听着他饱含深情的言辞,转身面向他,缓缓地说“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悲哀。你明明可以好好说话,为什么对她们........” “她们不配。”盛方宸摁着她的肩膀语气笃定的说。 她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追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到底怎么了?” 他知道,如果今天不告诉她实情,她也会想方设法的去探知外界的新闻。索性一鼓作气的把事情的缘由告知与她。当她知道许梦颖被人玷污的事情传遍大街小巷之后,大惊失色。这必将是对她造成的第二次打击,并且,刚才又对她做出恐吓,不知她现在身处何处,该如何应外面的流言蜚语。 “许泽毅知道此事吗?”她屏息凝神,把满腹牢骚咽了下去。 “他在北平。”盛方宸用一种无关紧要的语气回应。 “方宸,不管你怎么看待梦梦,我希望你可以派几个人去看着她,我担心她做傻事。”沈穆瑶义正言辞的说。 他的冷漠,在面对沈穆瑶的时候,荡然无存,他无法拒绝她提出的要求。虽然,他并不承认自己的过错。但只要她开口,必定会参考她的意见。 回想少时,他总是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她的优待,她费尽心思帮自己寻找父亲,并且不遗余力的替他们母子教训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险些让沈家陷入万难。他爱的不就是她的正义凛然和威武不屈吗,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她始终都是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 第213章 双重打击 春节的热闹氛围也随着庙会的落幕消散,不同阶层的人用各自的方式继续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谋生。许梦颖被人玷污的事迹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陆齐瑞在圈子里颜面难存,避开风头,低调行事,不与旁人接触。 薛老思虑再三之后,决定用电报的形式,将此事告知许家。却没想,许继光忙着应酬北平的人际圈子,这封电报被许宥祖收到。他得知妹妹遭人玷污,并且出自盛方宸之手,竭力压制体内的怒火,恨不得冲到上海为妹妹讨回公道。 可目前的时局不允许他冲动行事。为了许家的脸面和父母的身体着想,向所有人隐瞒此事,又以父亲的口吻回电,要求薛老封闭这类消息。之后,以上海的生意缘由,让许泽毅尽快返沪。 盛方宸听取沈穆瑶的提议,派人跟随许梦颖,守在公寓周围,以防发生不测。已经饱受非议的许梦颖,承受不住众人议论,打算在公寓服毒自尽。在吞食大量药丸之后,腹部绞痛,在地上翻来覆去,疼痛不止,不小心扯掉了床头灯,东西滚落的声音,引来邻居的注意。 “陆太太,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帮忙?”一个穿着灰色条纹旗袍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敲门询问。 她未听见房间内有人回应,便把头靠在门上,侧耳聆听屋内的动静,隐约听到一个女人在低声闷哼。又加大了力道,反复敲打房门——“陆太太,您怎么了?........” 她的敲门声引起周围人的警觉,盛方宸的手下听到动静,匆忙赶到楼上,踹开房门,只见她正口吐白沫,两眼翻白的在地上抽搐。他们赶紧将人抱起,开车送往医院抢救,医生都感到庆幸,好在送来及时,救回一命。再晚半小时,恐怕,大罗神仙来了都无计可施。 许梦颖在医院休养的两天,一直由盛方宸的手下看护。她多次拔掉医院的针管,一心赴死,都被他的手下制止,最后,不得不将她禁锢在病床上。 许泽毅刚出火车站,便被老李开车接走,家中上下,都不敢袒露许梦颖的事情。原本,他打算当晚约上朋友相聚。却被老李阻止,让他这段时日消停一些,现在外面并不太平。 老李眼看拦不住他,左右不过,只好以下犯上:“二少爷,恕我多嘴,您该收收心了。许家在上海这边的工厂,还需靠您掌控,而不是那个姓陆的外人。他虽然娶了咱们小姐,可.........可根本就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 他深知陆齐瑞经常打骂自己的妹妹,但哪对夫妻,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反驳了一句“老李,你是不是多虑了?这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再说,我妹妹的性子,我了解。无非是有些小姐脾气,现在他们也算是各过各的,互不打扰,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老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他帮着外人说话,将许梦颖住院之事,脱口而出:“您要还当自己是许家的人,就去医院看看小姐吧。其余,我也不便多说。”说罢,老李便将行李送回房间,离开了客厅。 许泽毅望向众人,走到姜婶的身边询问情况,只见她言辞闪烁,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但她的行为举止,却逃不过他的眼睛。于是,又拽来几个仆人,大家都是神色慌张,闭口不谈“二少爷,您就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他跑去找老李取走车钥匙,询问出医院的名字,独自开车前往。半小时后,抵达医院,在护士的口中打听出许梦颖的病房,当他小跑过去,才发现门口竟站了两个人。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揪起其中一人的衣领,厉声呵斥:“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妹妹的病房门前看守?” 他们只说出自己的身份,并未过多解释,便将许泽毅放了进去。当他看到被绑在病床上的妹妹,潸然泪下。她面无血色,嘴唇泛白,眼睛无神的盯着窗外。 许泽毅慢慢靠近她的身边,用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轻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梦梦?” 在此刻,她似乎又见到了从小到大最疼她的那个二哥。她扭过头,一言不发的盯着许泽毅发怔,不甘心的扭动着身体和手臂。他的目光顺势而下,这才发现,她的胳膊上满是烟头烫伤和淤青,那些伤疤不像是新添的,倒像是数次蹂躏导致。 他俯下身,替她解开了身上的束缚,掀开她的袖子,两个手臂伤痕累累,还有脖子上全是淤青。这些还只是看得见的地方,那些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情况如何。 “陆齐瑞弄的?他真不是个东西,怎么会弄成这样!”许泽毅心痛的握住她的手,仿佛给了她一丝希望。 “二哥,整个许家,也只有你还来关心我的死活。”她勉为其难的露出笑意,转瞬即逝。 “别这么说,大哥兴许知道此事,才催我回上海。过年时,爹娘还在念叨你呢!”许泽毅安抚着她的情绪。 “大哥只会权衡利弊,心里也只有沈穆瑶..........”当她提到这个名字时,眼角的泪水不禁滑落。她最看重的两个人,全部都被别人俘获,另一个人更是毁了她的一切,让她永久的坠入黑暗。 “好了,别哭了。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你就安心调养好身体,我去找陆齐瑞谈谈。”他替她掖了掖被子,拍了拍她的手背。 许梦颖心灰意冷的抽回了手,追问道:“跟他,有什么好谈的?” “你们好歹是夫妻,哪有这么动手的。大哥不在,我不得过去敲打敲打。你呀,也收敛着脾气,对他避而远之。”他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说来说去,你倒觉得是我的错?我忍气吞声不是一两天了。原以为,你来是帮我出气,没想到,竟是来劝和!”许梦颖扯着嗓子怒斥。 “再怎么说,他都是许家的女婿!我们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许泽毅无奈的回应。 许梦颖冷哼一声,合上双眼,别过头去,自言自语的说“显然,你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罢,反正我已经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她转过身去,不再搭话,任凭许泽毅如何追问,仍一声不吭。事后,他去找朋友了解上海这段时间的近闻,这才得知其中隐情。也就解释了,盛方宸的人为什么会守在她的身边。 许泽毅急赤白脸的冲到会馆,在门口叫嚣。盛方宸正巧从外面办事回来,碰到了他。二人在门口推搡,他深知力量悬殊,仍一鼓作气的推了一把盛方宸。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梦梦?我一向敬重你的身份,就算你抢走沈穆瑶,让我们许家颜面扫地,都没有与大哥统一战线。可我的妹妹是无辜的,她做了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毁了她?”许泽毅声嘶力竭的怒吼。 沈穆瑶听到门外的动静,从屋内跑出去,拉开了争吵的俩人。在她的调解下,才劝动二人去屋里谈话。许泽毅得知妹妹被人玷污的初衷,竟是为了保全沈穆瑶的名声,一怒之下,愤然起身,准备给她一巴掌,却被盛方宸预判了动作。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盛方宸,于是,只能把愤怒发泄在她的身上,却没有成功,盛方宸一脚踹向他的胸口,提着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脸上挥拳。他被打的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却不肯求饶。 她上前拽着盛方宸的胳膊,央求道:“够了,方宸。别再打了........”她使尽浑身解数,尝试将俩人拉开,发现他的臂力惊人,不论如何拉扯,都纹丝不动。 盛方宸的眼角瞥向她的脸,发现她的眼眶逐渐湿润,这才唤回他的理智,松开了手。许泽毅恨自己没有能力为妹妹讨回公道,瘫倒在地,厉声怒斥自己的无能。沈穆瑶在他胡乱的话语里,才得知许梦颖又被送去医院。 她转身询问:“到底还是?........”一切发展,如同她的判断。或许换任何女人遭遇此事后,被人非议,都无法再苟活于世。 “放心吧,有他们看着。不过,我的人不可能一直守着她。一心寻死的人,我们能救一时,救不了一世。”盛方宸的冷漠,让她感到心寒。 “或许吧,尽我所能。”说着,她便从架子上拿走外套穿好之后,将许泽毅从地上搀扶起来,吩咐卓力将她送去医院。 盛方宸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她却一言不发的推开他的手,径自向门外走去。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有苦难言,他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为何她非得与自己背道而驰。这段时间对他避而不见,二人之间也开始出现隔阂,不再似往日那般如胶似漆。 第214章 忆往昔,难释怀 虽然盛方宸态度强硬,处事果决,但每次面对沈穆瑶的一意孤行,自己总是先低头的那一个。最终,还是派卓力跟了上去,让他开车将二人送去医院,并叮嘱他行事小心,务必随身同行,切勿让别人钻了空子。言下之意,也是担心陆齐瑞狗急跳墙,或者许泽毅头脑发热,把恨意发泄在她的身上。 回到医院后,许泽毅独自去找医生了解她目前的身体状况,确认出院的时间。沈穆瑶在卓力的陪同下,来到病房门口,在她的要求下,并未进入房间里,而是警觉的守在门口,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她的脸色面如白纸,除了那煞白的难以辨别的容貌,还有那瘦骨嶙峋的胳膊和手指,上面几乎已经看不到肉,仅剩一层薄薄的皮松垮垮的搭在骨骼上面,这哪里是个女人,分明是一具白骨披着人皮罢了。 沈穆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步子缓慢而沉重。她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抚摸着许梦颖的脸颊,眼角的泪不禁滑落。看着病床上的束缚带,禁锢着她的手脚,似乎能明白许梦颖的情绪起伏有多大。 “我该做什么,去弥补他对你的伤害?”沈穆瑶自言自语的望着病床上的女人。 在外界的声音刺激下,她逐渐恢复意识,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身边竟站着自己最厌恶的那个人。尽管,这一切并不是沈穆瑶直接造成的结果,但所有的不幸皆因她的出现。 许梦颖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刚才的那句话,便冷笑一声,反问道:“你敢听实话吗?” 她愣了片刻,回应道:“你说吧!” “先解开我吧。”许梦颖冲她使了个眼色,盯着自己身上的束缚带。 沈穆瑶犹豫不决的站在一旁,迟迟不肯解开她的束缚,她担心会因为自己的莽撞,让她抓住机会寻死觅活。许梦颖歪着头望着她,不屑一顾的说:“真不知道,他们都看上你什么?像你这种不解风情,优柔寡断的女人,竟能让我最在乎的两个人,争风吃醋。” “我可以替你解开,但你千万不要冲动。”话语间,她开始动手解除束缚带,随后,又俯下身,替她撑起枕头,扶着她的身体,让她舒适的靠了上去,顺便替她掖了掖被子。 旋即转身,又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床边,静静的等待着与她的这次交谈。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她陷入恍惚,不知是该恨,还是该释怀。 从前,在她的眼里,沈穆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假惺惺的女人。因为,她不相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对自己示好。可现实是,在出嫁之后,生活在上海的这段岁月里,多次施以援手的都是沈穆瑶。盛方宸的手下不可能关心她的死活,只有沈穆瑶还在意着她的生死。 “沈穆瑶,你大可不必做这些,我跟你之间永远都无法和解。”她双手环胸,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我知道——这就是你想说的‘实话’?”她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失落。 “不。”许梦颖言辞果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补充道:“其实,你根本就不用自责。”说着,便坐直身体,拽着她的袖子,凑近她的耳边,语气笃定的告诉她:“因为.........我一直都想你死,日日夜夜,没有一天不盼着你去死。可惜啊,终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穆瑶大惊失色的望着她的眼睛,叹息道:“你真是恨我恨到骨子里。” 她突然提高音量怒斥:“没错。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感激。” 听着许梦颖的连番数落,让她内心深处的愧疚之情再次蔓延,一时走神。让她得了机会,许梦颖双手拽着她的衣领,贴着她的脸,眼里满是讥讽和责备,一次次的重复着“为什么不是你来经历这一切,为什么不是你.........” 卓力听到屋内的动静,带着身边的手下冲进去,动作生硬的拉开二人,一掌将那个疯女人拍晕过去。吩咐余下的人,重新把她的身体束缚起来。 他将沈穆瑶带到一旁,低声询问:“您怎么样?她有没有伤到您?” 沈穆瑶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内心百感交集。她亲自吩咐那几个手下,对她动手要留有分寸,不可过于强硬。随后,又带着卓力,去找护士,叮嘱她们对这间病房多加照顾。正巧,在转角处的一间候诊室里,看到许泽毅愁容满面的模样,于是,站在角落里,等他离开之后,才进入房间。 医生看到她的闯入,放下手里的笔。眯着眼问道:“您哪里不舒服?”他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直接说出了病房号,询问许梦颖的病情,医生却用一种敷衍的语气回应着她“该说的,刚才不都跟他说清楚了,又来问什么?我要是每天用这些时间去应付你们这些人,不知能看多少病人........” 她本不想搬出盛方宸的身份,现在却不得不用他的威严去震慑旁人“是不是得把盛方宸请出来,你才有时间回应我的问题?” 医生听到他的名字,闻之色变,他曾经听到过其他科室的同事议论过盛方宸的处事风格。上次,沈穆瑶小产的时候,也在这家医院,当时若不是有旁人阻止,或许参加手术的那位医生,已经命丧黄泉。 他即刻转变了态度,对待她的所有提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暗示她,会特别关注那间病房的情况。沈穆瑶了解到情况之后,便带着卓力回到会馆,原打算让陶玥儿做些补品送去医院。却被几个佣人告知,陶玥儿的母亲病重,这几日需要留在医院照看。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坎坷纷涌而至。她想起之前与陶玥儿的几次对话,深知她心里牵挂着乡下的亲人,又逢战乱,现在恐怕只有租界,还剩下片刻的安宁。 便卓力去调查陶玥儿乡下的兄弟,打算把他们接到城里来。又旁敲侧击的让他去联系棺材铺,倘若她的母亲真的到了那一天,不至于像自己当初那样手足无措。 接着,便吩咐两个佣人,为许梦颖煲了汤,带着补品,再次来到医院。她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许梦颖已经醒来,正木讷的盯着窗外。难以想象,从前古灵精怪的那个女孩,如今却是一副容颜苍老的模样。 她一言不发的把东西放在桌上,从食盒里端来一碗粥,坐在她的身旁,替她吹了吹,才把调羹递到她的嘴边,见她不肯张口,便把粥放到一旁。回忆起她们在北平时的那段时光——“还记得吗?小时候过腊八节,我去你们家吃饭,曾为了一碗腊八粥大打出手,只因为那是许宥祖亲手为我盛的,最后谁都没吃上,因为当时我俩打得不可开交,撞翻了那碗粥,最后全部洒在我们的身上,好在衣服穿得厚,没烫伤咱们。” 许梦颖依凭着她的描述,思绪游离,不知不觉的想起那段岁月,嘴角情不自禁的流露出笑意。她差点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北平的许家大小姐,而不是什么勾栏女子。 沈穆瑶看见她的表情不再凝重,又端起碗,给她喂粥。她微微张开了口,喝了半口,胸腔处有一股暖流涌下。她看着身旁这个小心翼翼照顾自己的女人,心中感慨难言。 她眼眶湿润,鼻尖泛红,眼看着自己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便不再接受她的照顾,别过头去,拒绝了沈穆瑶的喂食。 沈穆瑶看出了她倔强的心思,于是,收拾完之后,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病房。准备去探望陶玥儿的母亲。在医生的解释下,大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的母亲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陶玥儿守在病床边,脸上依稀挂着泪痕。让她不忍心推门而入,打扰那对母女。 她回想起自己送别母亲的场景,心中的遗憾不言而喻。她独自坐在医院的走廊,看着医生们与死神们争分夺秒的情景,感叹世事无常。直至黄昏时分,一缕斜阳映射在走廊上,忙碌的身影在那一抹残阳下来来往往,才让她渐渐恢复了意识。 卓力把她送回会馆之后,着手去办她交代的那些事儿。到了饭点,也没有下楼用晚饭。郁郁寡欢的坐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黑黢黢的天空上挂着寥寥可数的几颗孤星,正应了她此刻的心境。 盛方宸并未插手她的安排,提前结束饭局,赶了回来。他坐在轿车里,忧心忡忡的望向阳台,果不其然,她正在跟自己暗暗较劲。他立即下车,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直接奔向二楼的卧室。 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她的身后,从背后环抱着她,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独自承受这些。”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她对许梦颖的事,始终无法释怀,尤其是她的丑闻闹得人尽皆知,又去了一趟阎王殿。 盛方宸听出了弦外之音,便松开了手,淡然的回应道:“你想我怎么做?赔一条命给她?还是让我娶了她?我怎么做都是错。我只是想保护你,为什么在你的心里,我还比不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她愤然起身,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是我的错?或许,我一开始就做错了......” 他拽着她的手反问:“你觉得我们在一起是个错误?” 她头疼欲裂的甩开他的手,辩解“我不知道,这段时间,真的好累!” 盛方宸慢慢逼近,反复确认她的答案,他红着眼望着自己深爱的女人,万万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感情如此薄弱。他双手摁着她的肩膀,再次追问她内心的想法,沈穆瑶却突然昏厥,跌在他的怀里。事后,请来医生诊治,被告知她的身体虚弱,尚未恢复,不可再刺激她的情绪,以免抑郁成疾。 第215章 当了枪使 接下来的这一段日子,俩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盛方宸辗转于各大商会之间,忙着应酬外商,稳定当前的商会局势。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刺激,不会再刻意出现在她的面前,而是变为默默地付出。除了加强安保以外,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 沈穆瑶却把他的疏远当作薄情,各自都不愿吐露心声,又彼此牵挂。于是,她把心思全放在他处,整日都是两点一线——穿梭于医院和会馆之间来回折返,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偿还盛方宸对许梦颖的伤害。 当卓力把陶玥儿的弟弟接到城里的那晚,几人没来得及歇脚,医院那边就传来他们母亲的病逝的消息。按照沈穆瑶之前的叮嘱,原以为能赶上送他们亲人最后一程。没想到,还是没能见母亲最后一面,就已经魂归于天。 陶玥儿跪在太平间的地板上,紧紧的拽着盖着尸体的白布,不愿撒手。她的弟弟赶来,看见此景,犹如晴空霹雳一般,瘫倒在地的抓着她的胳膊,哭天喊地的叫娘。 卓力派人给陶玥儿去处理她母亲的身后事,并按照盛方宸的交代,为他们在租界里盘了一户院子。暂时让她的弟弟借住在此。 事后,她得知盛方宸在暗中布置的一切,心中甚感欣慰。至少,他并不完全是个冷血的人。或许,就像许伊曼说的那样,只有触犯到他利益和底线的时候,他才会不择手段,不留余地的惩罚别人。 沈穆瑶为了让她能安心处理家里的事儿,特意让她回去调整几日,安顿好自己的弟弟,等一切安置妥当之后,再回会馆也不迟。 几日后,许梦颖的身体情况得到医生的批准,可以回家调养,许泽毅便打算将她接到许家洋房。短期内,不让她独自回公寓,一方面,担心外面的那些人对她恶语相加,一方面,也便于自己照顾她。 在洋房的这几日,许梦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表面上大家还是对她毕恭毕敬,不敢怠慢。但私底下,对她的那些事迹议论纷纷。鲜少听到有人为她打抱不平,而是都在数落着她的放荡,好像这件事,反倒成了她的错。 许泽毅四处打听,都没有陆齐瑞的消息。原想着与他好好沟通一番,却不知他现在身处何处,就连盛方宸的人,都没有找到他的落脚点。 一天深夜,他刚从饭局上离席,独自开车回家,后排突然蹿出了一个男人,那人戴着鸭舌帽,语气低沉的说:“你是不是在找我?” 他猛然踩了一脚刹车,向后视镜看去,怒斥道:“陆齐瑞?正好,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说罢,他把车子开到偏僻处,对着他的脸来了一拳。 陆齐瑞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诡笑的望着他:“你觉得是谁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 “亏我还当你是哥们儿,你怎么能对梦梦大打出手?平日里,我当你们只是小打小闹,夫妻不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可倒好,她身上那些伤,你敢说不是你打的吗?”许泽毅头一次在他的面前展现了自己的兄长风范。 “如果不是盛方宸对梦梦做出那样的事。我们何苦闹到如今的地步?我是许家的女婿,自然是爱梦梦。但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现在盛方宸的人到处打听我的下落。现在不是追究是非对错的时候,而是一致对外,别忘了,我们的敌人是盛方宸。”陆齐瑞摁住他的肩膀,把之前发生的事重新复述一次。 不等许泽毅深究,他便开始细数盛方宸对许家的所作所为——“许家仓库的失火,你被蔡岳城的人关押,你们许家在北平的那些损失。你以为都是谁的杰作?更别说,他对梦梦做的那些事.........” 许泽毅一直以来玩世不恭,从不操心生意和家里的事,今日听到他的那番言论,醍醐灌顶,仿佛强行的把他从纸醉金迷的生活中拽出来,让他直面现实。 他的愤怒被陆齐瑞点燃,俨然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他脑子一热,就被人当作枪使。陆齐瑞发现他的仇恨转移,趁热打铁,怂恿他去报复盛方宸。 他一掌拍在方向盘上,无奈的说着:“你都拿他没办法,我又能怎么做?” 陆齐瑞灵机一动,凑近道:“话虽如此,但他也有弱点。听说,沈穆瑶最近经常去探望梦梦。我们可以在她的身上讨伐回来.........” “你的意思是?”许泽毅瞠目结舌的望着他。心里却开始摇摆不定,他确实恨盛方宸,但不至于连累旁人,尤其是她,且不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而且,到现在为止,她在许宥祖的心里仍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陆齐瑞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递给他,指使道:“找机会去杏花楼吃个饭,把这药掺进去,让她喝下。剩下的我来安排,到时候,我想办法去把盛方宸的人被支开,你把她交给我就行。” 见他犹豫不决的模样,陆齐瑞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义愤填膺的说:“都现在这种时候,你还考虑什么?沈穆瑶把你们许家搅得天翻地覆?她和盛方宸,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要不是她,你们许家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最终,他在陆齐瑞的敲打和鞭策下,还是应允了这个提议。 国际形势越来越紧张,就连租界里,也是各方势力盘踞,能稳定的在战火中生存的那些人,非富即贵。蔡岳城正在谋划自己的出路,已经做好了随时移民的准备。正巧在这个节骨眼儿,他曾经的一位故人,因战乱原因,从苏联回到上海,借住在此。 由于战争的原因,她的信迟迟没有落到蔡岳城的手里,导致她回到上海的第一天,就被一伙贼人盯上。她年纪看上去不过才二十五六,打扮却已经非常成熟,戴着一顶深紫色礼帽,穿着棕色的格子洋装,涂着赭红的指甲,眉毛勾画的纤细黝黑,朱唇轻启,给人一种热情奔放的感觉。 她提着行李箱,不紧不慢的走下轮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之后,便向前走去。但她那身打扮,却引起了别人的惦记。那伙人儿,趁着人流纷涌,挤上前去,撞掉了她手里的行李箱,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那人趁乱抢走了她的钱包。 那伙人原以为已经得手,便放松警惕,和同伴找到巷子里,准备就地分赃。殊不知,她收拾好行李箱,便立即追了上去,冲着巷子口喊道:“东西还我。”她并没有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话音刚落,她的身后便被另一伙人围堵,横竖都逃不过与他们较量,索性把行李箱放到一旁,展开架势,准备与他们大打出手。抢她钱包的那伙人嬉皮笑脸的,不但没有把东西还给她,反而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她。 谁知,他刚一伸手,就被那女人扣住了胳膊,顺势来了一个过肩摔。剩下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全部冲了上去,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可是接连被她摁倒在地。 盛方宸的车子途经此处,被巷子里的动静吸引,不经意瞥到,一个女人正在和一群男人搏斗,颇有欣赏的意味。他看着她的拳脚和身形,虽算不上有章法,但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 虽然那几个歹徒身手一般,但对方人多势众,她身后的一个男人,从怀里掏出刀子,正打算趁其不备刺上去。盛方宸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刀片,冲他甩去,为她解决了这个后患。 巷子里的人同时望了过去,大家看见盛方宸之后,纷纷逃之夭夭,不敢再做停留,唯有那个女人,拍了拍身上的灰,捡起地上的钱包和行李箱,朝他走去。 她从容不迫又不失礼貌的走到车边,对着他说了一句‘多谢’。随后,又打量了一番他的模样,却没有再深入交谈,便去路边叫了一辆黄包车,匆匆离开此处。 盛方宸对她的身份颇感兴趣,在上海,有身手的女人虽然也见过不少,但她与以往那些女人不同,她不像那些冷面杀手或者军方间谍,更像是一个不拘小节的练家子。 第216章 秦亦舒是敌是友? 许泽毅听闻盛方宸最近忙于应酬,无暇顾及会馆之事,便打算实施他的计划,他带着妹妹到杏花楼吃饭,顺便叫上沈穆瑶,假意为自己之前的过失言行致歉。 她带着卓力一起去杏花楼赴约,一切都按照陆齐瑞的计划进行。在她进入包厢之后,卓力便片刻不离的守在门口,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在生死边缘反复横跳的许梦颖,经过这件事之后,也转变了一些态度。虽然,她无法原谅盛方宸对她造成的那些伤害,但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把仇恨转移到沈穆瑶的身上。 看见她带着礼物来杏花楼,心里莫名感动。沈穆瑶进来之后,便坐在了她的身旁,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她——“送你的,庆祝你出院。”她的语气更像一个关心她的长辈。 许梦颖还没有拆开盒子,就闻到了香味,双眼湿润的自言自语:“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 沈穆瑶莞尔一笑的望着她,回应道:“你忘了?我第一次用香水,还是你喷的,原本是想捉弄我,没想到,你大哥以为我喜欢这个牌子,又买了一瓶送我,闹了一出乌龙。” 俩人不经意间相视一笑,若没有出现那一个人,或许她们会一直打打闹闹的过下去。许梦颖收好礼物,笑容也戛然而止,像是故意克制自己的情绪。 许泽毅在俩人谈话间,起身为她们倒好茶水,又从袖子里拿出药瓶,趁机滴了点药水进去,他的小动作,被许梦颖尽收眼底。他小心翼翼的把茶杯移到各自的面前,屏息凝神的等着她端起那杯水。 许梦颖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往那杯茶里放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他想借沈穆瑶去报复那个男人,以他的胆量,不足以动这份心思,她了解自己的哥哥,他没有那种城府与之对抗,唯一的解释,幕后主使的另有其人。 当她端起茶杯的时候,许梦颖的胳膊碰了一下她,导致她没有拿稳,茶水全洒在桌上,让许泽毅的算盘功亏一篑。沈穆瑶起身叫来伙计清理,转身在卓力的陪同下,去清洗身上的污渍。 “梦梦,我知道你恨她,但是.........唉,就差那一步。”许泽毅抓耳挠腮的说。 她也不再装傻,追问道:“二哥,你刚才究竟在里面放了什么?” “还不都是陆齐瑞的主意,他要帮你出口气........”许泽毅凑近她的耳边,将计划全盘托出。 许梦颖拽了拽他的衣服,数落道:“你怎么还听他的话?咱们许家被他当枪使了。他自己想要跟盛方宸斗,别拿我说事儿。什么想要为我出口气,都是他的借口,他根本就不爱我,他亲口承认,娶我不过是因为许家的背景而已........算了,我不想说了。二哥,你要记着,咱们是一条心的,他始终是个外人,别因为他的言行,让许家陷入万劫不复。”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振振有词的许梦颖,反问道:“难道你不恨沈穆瑶了吗?” “沈穆瑶确实可恨,但也可怜,她终日活在他的罪恶里,为他赎罪,却又不能摆脱那个人。在这场感情里,没有绝对的对错,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我执着于要毁灭她,从而毁了自己。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就像她要留在那个人的身边,就注定不得善终。”许梦颖现在的说话方式,让身边的人都无法理解。 或许,在经历大起大落之后,整个人都接受了洗礼。她没有选择和陆齐瑞统一战线,及时阻止了许泽毅的计划。在沈穆瑶回来之后。三人坐下,难得能心平气和的吃完这顿饭。 期间,卓力跟几个醉酒的大汉吵了起来,支开了门口的手下。原本应该把她带出去,交给陆齐瑞,却迟迟不见许泽毅的身影,他见势不妙,便离开了杏花楼。 回去的路上,卓力越想越不对劲,便问沈穆瑶吃饭期间是否有不寻常之事。她却未曾注意,只说除了那杯打翻的茶,并没有其他不妥。 抵达会馆之后,才算是有惊无险。沈穆瑶心事重重的来到书房,看见案台上摆放着他的字帖。上面的字虽然苍劲有力,笔画却杂乱无章,想必他在练字的时候,也像她现在这样,脑子里杂乱无序。 黄昏时分,维纳斯舞厅的霓虹灯渐渐闪烁,蔡岳城带着他的义妹,来到此处。为她介绍最近上海的见闻以及当下的局势。盛方宸接到手下的禀报,放下手边的报表,从办公室来到他们的卡座,为他们开了一瓶法国的朗姆酒。 而他的眼睛却停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正是白天被人围堵在巷子里的那个练家子。 “您可是好久没来了,今儿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早说我来安排,免得底下的人伺候的不周到。”盛方宸亲自为他倒了杯酒,缓缓挪到他的身边。 “今天带她来熟悉熟悉上海的环境,认些人,没打算大张旗鼓。”蔡岳城饮了一口酒说道。 女人换了一身牡丹图案的暗红色开衩旗袍,烫着小卷,穿着肉色的丝袜,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坡跟鞋,不过妆容倒没有过多的改变。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这身装扮虽不符合她的年龄,但她的长相更适合浓妆,远远望去,让人意犹未尽。 她风情绰约的拿起酒杯,饶有趣味的望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我还当上海有多大呢,想不到才几个小时,又见面了。”她品尝着朗姆酒,用手指擦拭掉嘴边多余的酒渍。 “怎么?你们认识?”蔡岳城一脸疑惑的望着她反问。 “不算认识。”盛方宸似笑非笑的率先回应。 女人接过话机,补充道:“下船的时候,碰到几个地痞流氓,正巧和那群人周旋的时候,他出手救了我。也是因为他的出现,让那些人逃之夭夭......”话语间,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盛方宸的身上,似乎要将他看透似的。 蔡岳城察觉到她的心思,便轻咳了几声:“这样,那我倒是显得多余了。这是我义妹,刚从德国回来,正好,你们也认识,剩下的你们聊,我手头上有些公文还要处理,就不久留。不过,方宸呐,你可得亲自护送她回去,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他得知她此次回国是因为她的丈夫,在战争中去世,为了让她尽快放下过往,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愿。蔡岳城看出了她对盛方宸心生好感,便为二人制造了些独处的机会。 “原来你就是盛方宸。”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他没有回应,而是用眼神肯定了她的疑问。他点燃香烟,翘着二郎腿,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用一种桀骜不驯的语气反问:“我总不能称呼你,蔡局长的义妹吧?” 女人被他逗笑,缓缓回应:“我叫秦亦舒。”说着,她便拿起他的手掌,用手指在他的手心里,一笔一画的勾勒出自己的名字。 她的举手投足和一颦一笑都足以验证,她是个情场高手。总能在不经意间撩人心弦,若换做旁人,恐怕已经被她那些小伎俩拿捏。 他抽回自己的手,转移话题,聊起实事,原以为她会觉得无聊而终结此次谈话,而她侃侃而谈的模样,甚至让他一度忘记了她的性别。 “上海早已满目疮痍,不过是靠这些租界在维持它的面貌。外面的战争虽然波及不到租界,但这里或多或少,也有一些中国人是有血有肉的,惦记着外面的亲人。也许,只有这些纸醉金迷的生活,才能让大家暂且忘记这场战争吧。”她的目光停留在舞台上,五彩的灯光映射在她的脸上,风情万种。 他很少能和女人讨论局势和战争,而她的出现,让他打开了话匣子。不论是战争,还是生意,甚至那些人情世故,她总能分析的头头是道。 俩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他想起蔡岳城的叮嘱,本想亲自开车将她送回去,却遭到她的拒绝。她望着天边狡黠的明月,提议道:“开车回去,岂不浪费了这月光?反正蔡家不远,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 盛方宸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一去一来偏得折腾一个小时左右,但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秦亦舒看出了他迫于无奈,便偷笑道:“时间确实不早了,下次吧,今天就到这儿,开车送我回家。” 他缓慢的行驶在马路上,后座的女人时不时的打量着他,车内的氛围突然变的有些寂静,女人率先打破僵局“这么急着赶回去,是不是有人在等你?” “这个点,她大概已经睡了。”盛方宸心不在焉的回应道。 “你太太?”秦亦舒不甘示弱的追问。 盛方宸轻笑一声,自信的回应:“对。还没有办事儿,不过,她迟早都会成为我的妻子。”他的语气里满是宠溺。 秦亦舒有些失落,她把后座的车窗摇下一半,透了透气,把些许爱慕之情隐藏在寒风里。在调整好状态之后,献上了祝福,恭维道:“做你的妻子,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听你的语气,似乎很爱她。” “如果她也能这么想就好了。”盛方宸暗暗叹了口气,不再与她讨论这个话题。 十分钟之后,车子停在蔡家的门口,她敲了敲门,等待着管事来此开门,原本已经打算放弃的她,又一鼓作气的转过身去,面向盛方宸,说道:“改日,我再登门拜访。”比起盛方宸,她更想了解他身后的那个女人是何方神圣! 第217章 接风宴(上) 蔡岳城特意为她办了一场酒会,他身边的人误以为秦亦舒会成为他的姨太太。只有少部分知情人了解其中隐情,他当初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士兵,但凭借他有勇有谋的胆识,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才能让他在租界的警察厅有了一席之地。 而秦亦舒的出现,对他如今的地位,奠定了很大的基础。俩人是在一场酒会上相识,当时她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但她的行为处事却圆滑老道,总能哄得那些高官贵客心甘情愿的多花些钱去消费。她会把各种人分类归纳,总结出与他们的相处之道,分析出什么人爱听什么话。也懂得拿捏好与他们周旋的分寸,偶尔的谏言也不会过分僭越,别人只当她童言无忌。 打听之下,才得知是舞女捡来的孩子。谁都没有追究这件事的真实性,因为大家都不想了解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也并不会以身份的尊卑去认识别人。 她的举手投足,无不令他欣赏,便想着把她带回家中教导,当时的蔡岳城正值意气风发之年,原打算等她成年之后,将她纳入府中,做自己的姨太太。 本着尊重她的原则,便想询问她的意见,她倒是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婉转的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便没有再过多的强求,把她认作了义妹。 在他的培养之下,秦亦舒很快的领悟了如何与政客周旋,她跟着蔡岳城出席各大酒会,不仅能学到社交礼仪,还能认识各种外籍高官。 刚开始,苦于语言不通,导致她错失很多机会,之后,蔡岳城便安排她去学习外语,她天资聪颖,似乎在学习语言上有特殊的天赋。她开始周而复始的结识不同国家的商客,一边学习,一边和他们交流。 最后,她发现很多语法在日常的口语交流上并不需要一板一眼。反而轻松诙谐的语气更能让对方投来好感。渐渐地,她已经可以在那些外国人面前独当一面,毫不怯场,轻而易举的从那些政客嘴里套出不少小道消息,才能让他紧跟局势,步步高升。 成年之后,秦亦舒身边不乏爱慕者,其中也包括一些外籍商客,他们都喜欢她侃侃而谈,不拘小节的性格。她有着东方女人的娇柔媚态,也有着男人一样的洒脱和豪爽。她总能巧妙的化解一些令人尴尬的场面,顺便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引得在场众人一阵欢声笑语。 秦亦舒二十岁那年,正巧碰上蔡岳城竞选局长之时,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却空降了一个男人,要与他一同竞选。据调查,是上面安排下来的人,她本想要布局设计那人,却不知那人也是个狠角色,打算将计就计。 恰好那阵子,她和一个德国军官交好,才免于受难。一场设计好的鸿门宴,险些让自己失去清白,而那位德国人利用自己的外交权势,向上层施压,为了给他一个交代,才罢免了那个人的竞争资格,让蔡岳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局长。 自此,蔡岳城更是把她作为亲信一样对待,不让她在外抛头露面,给了她义妹的身份,并且给她自主选择的权利和自由之身。在她养母去世之后,她便和那个德国军官离开了上海。若不是丈夫战死,不想流落异乡,或许,她不会选择回国,再次面对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蔡岳城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之后,亲自带着她进入酒会。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看向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她的身份。一些当年的知情者,看着她的模样有些眼熟,却又不敢确认,只好静待他的公布。 盛方宸想带沈穆瑶出席此次酒会,却被她婉拒。俩人在房间里僵持不下,为了不错过这次机会,最终决定只身赴会。当他抵达饭店之后,盛鸿声看见他形单影只的模样,微微皱眉,不过转瞬即逝。 “不带她了?”盛鸿声抽了一口雪茄发问。 他眼神闪烁的回应道:“穆瑶不舒服,就让她在家好好休养吧。” “方宸,于我们而言,选择一个合适的伙伴,要比情投意合的恋人更重要。正因为你在意她,才会被她牵制。这就是你遵从自己感情的下场!”盛鸿声不屑一顾的斜睨着眼看着他。 “义父,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他仍旧遵从本心。 “我向来就不看好你和她的感情,现在更是验证了我的预想。她过分的善良在我看来是愚蠢,这才让你们陷入万难,一个妇人之仁的人,是难成大事的。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我们要遵从的是动物法则,才能让自己立足于万人之上。这些道理,伊曼对她讲过不止一次,恐怕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正在二人交流之时,蔡岳城带着义妹向他们二人走来。 秦亦舒还未发话,便被盛鸿声从头到脚打量一通,他笑盈盈的望着她发问:“要不说女大十八变啊,这才去国外生活了几年,都快认不出了。” “瞧您说的,这不是主动来跟您示好了嘛,您看上去还是那么神采奕奕,精神焕发,这气势更是不减当年。”她上前攀谈,对着盛鸿声一顿夸赞,让他笑得合不拢嘴。 男人虽然都明白她那些甜蜜的谎言,但没有人会拒绝这种褒扬。就连盛鸿声这种洞悉人心的老手,也受用她的那一套说辞。他当年领教过她的那些外交手段,更见识过她周旋在不同男人的身边,有胆有识,知分寸,懂进退的模样。若不是蔡岳城的关系,他倒是想把她挪为己用。 “来,给你介绍,这是我的义子........”他把盛方宸拽到身边,让二人相互熟悉下。 蔡岳城轻咳了几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打断了他的介绍——“这俩人前几日就认识了,还是方宸出手救的她。” “哦?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就由你带着亦舒好好逛一逛,她离开的这几年,上海发生了不少的变化。”盛鸿声似乎也在为二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随后,便在蔡岳城的授意下,让他带着秦亦舒去舞池,把二人支开,聊起了她的情况。原本还有顾虑的盛鸿声,得知她的丈夫在战争中去世,瞬间笑逐颜开,又听蔡岳城分析,她似乎对盛方宸心生好感,正中他的下怀,俩人就此达成一致,准备合力撮合二人。 盛方宸心不在焉的与她在舞池中央跳舞,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她并未直接挑明话题,而是借故停下舞步,以退为进,放任他离去。 他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便独自去了门外,而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他前脚刚离开酒会,她后脚便悄悄的跟了上去,发现他正孤身一人站在门口,闷头抽烟。 秦亦舒虽然没有上前打扰他,但他却能判断身后的动静,知道背后有人正注视着他。放眼整个上海,无人不晓他的本领,学武之人的警惕心,不容小觑,更何况他是从底层摸爬滚打混上了如今的地位。除了她,或许没有别人敢在盛方宸的身后搞小动作。 他诡谲一笑,一转身便走进了巷子里,秦亦舒好奇的跟了上去,却发现巷子里空无一人,不过一个转弯的功夫,盛方宸竟凭空消失,在她打算离开之时,他从天而降,翻身至她的面前,正好对视着她的眼眸。 盛方宸凑近问道:“你喜欢躲在背后看人?” 原以为她会吓得躲开,没想到她却没有半分露怯,只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接着,便顺应他的姿态迎合上去:“本不想打扰你,谁知,你那么警觉。看来,以后只能面对面的跟你交流,不能做些小动作咯?” 她的逼近渐渐拉近了二人的间距,这一举动让盛方宸出乎意料。但想到她是从国外回来,也就见怪不怪,毕竟他结交过不少外商,他们对待感情的方式,直截了当,不会像中国人那样含蓄。 秦亦舒对视着他的眼睛,眼里止不住的笑意,她周身散发出法国香水的味道,似乎想要蛊惑他的心智一般,令人浮想联翩。 不过,他也是从万花丛中走过的男人,这些小伎俩并不能拿捏他,盛方宸慢慢支开她的肩膀,从中抽离出来,站在一旁,又点了根烟,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饭店门口的宾客。 她并没有上赶着去探听他的心事,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若是因为生意上的事,你信得过我,也许我可以帮忙。若是心有牵挂,行动总比沉默强。”她丢下这句话之后,便重新回到酒会上,留他独自排解情绪。 第218章 接风宴 (下) 他回想起刚才的画面,秦亦舒故作老成的安慰自己,冷笑一声,熄灭了烟头,重新回到饭店,看见一群人围着舞池拍手鼓掌,这才发现音乐换成了探戈的舞曲,他挤进人群,发现秦亦舒正在和一位外商跳着探戈,俩人不亦乐乎的互相投递眼神,似乎不像首次合作。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之前和沈穆瑶的那些场合,虽然是初次合作,但俩人的动作配合的相得益彰。秦亦舒加快了步伐,辗转来到他的面前,她贴近那个男人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竟让他主动把她的手递给了盛方宸。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没有理由让一个女人难堪,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蔡岳城的亲信。顺势接过她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二人回到舞池中央,重新调整步伐跳起舞。 “这是你的主意?”盛方宸一眼便看穿了她的伎俩。 秦亦舒坦然承认:“你明明看出来了,怎么不拒绝呢?” “因为你知道,在今天这种场合,我拒绝不了。”盛方宸把她的心思一一点破。 秦亦舒得意洋洋的笑道:“你可不像会屈服于权势的男人,与其说,你是在给我大哥面子,不如承认,你的心里还有着绅士的那一面,至少在这个夜晚,不会让我为难。” 她用一种巧妙的方式与他交流,不仅阐明了他的血性,更赞赏了他的礼数周全。不论她判断是否有误,这份明目张胆的褒扬足以令很多男人忘乎所以,骄傲自满。 盛方宸对待她的夸赞一笑置之,轻蔑的说:“年纪轻轻,巧舌如簧。” “这要看跟谁比,如果和我大哥他们比,那我确实只是个黄毛丫头,不过你——”她慢慢凑近他的耳边,轻声细语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我和你的年纪半斤八两,要较真儿,那我可比你年长。”话音刚落,便用眼神锁定了他。 除了沈穆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敢挑衅他的女人。在这种公众场合,她都能游刃有余的周旋在不同的人身边,简直就是女版的盛方宸。若不是沈穆瑶的出现,他恐怕仍过着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生活。 “你倒是很懂男人的心思。”盛方宸也不再与她绕弯子。 “诶,这话你就说错了。我不仅懂男人,更懂女人,只要是人,我都能把他们的心思猜出十之八九。听大哥说,你也有这个本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秦亦舒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说。 他本打算把她的想法泯灭——“上次,我说过.......”盛方宸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她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告诉你,谁也左右不了我的想法,我心里想着谁,那是我的事,无需别人指点。当然,一厢情愿也好,两情相悦也罢,都是我的选择。男女之间,并不一定非黑即白,你会有需要我的时候,话别说太早。”话音刚落,她便开始认真起来。 她的自信并不是蔡岳城赋予的,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她对人际关系掌控有度,似乎对一切都胜券在握,在用眼神告诉所有人,没有她搞不定的事儿。 见他分神之际,用手杵了一下他的腰,低眉轻笑:“行不行啊你,这是跳探戈,不是华尔兹啊,慢慢悠悠的.......” 自从在那次成人礼之后,他再也没有被人质疑过,尤其是一个女人,居然会问他‘行不行’?他收回心神,摆正了身形,放言道:“就怕你跟不上。”说着,便即刻调整舞姿,加快了步伐。 秦亦舒身姿轻盈的与他配合起来,虽然她的舞姿中规中矩,并不算惊艳,但能跟上盛方宸步调的女人,寥寥可数,除了沈穆瑶外,鲜少有人能撑着和他跳完整首曲子。 “看不出来,确实有两把刷子。”舞曲结束之后,各自分开,并肩而行走向卡座。 “这算是对我的夸奖?”秦亦舒莞尔一笑,坐回了蔡岳城的身边。 盛方宸端起一杯香槟饮了一口,缓缓回应:“算吧。” 蔡岳城看到二人刚才在舞池的表现,以为俩人已经慢慢熟悉了彼此的身份,便在话里明里暗里点拨他,让他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为了修复和蔡岳城之间的关系,他不得不在口头上暂且应允,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让她去主动放弃。 之后,蔡岳城又带着她去认识其他的朋友,便离开了他们的卡座。盛鸿声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模样,将他打发回去。临走前,还不忘交代要重视秦亦舒这个女人,更是毫不遮掩的对她投去欣赏之情。 他就算提前离开酒会,也没办法直接冲到沈穆瑶的面前,不仅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更无法持续忽视自己的尊严,一直以来,几乎每次争吵,最后都由他来低头结束,这样的关系,让他日渐疲乏。 即便心里惦记着她,也尽量隐忍着思念,避开与她正面接触。但每次,当车子行驶进花园里,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向二楼望去,一旦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便不会刻意打扰她,直至她房间的灯熄灭之后,确认她睡熟了,才会静悄悄的溜进房间,蹲在床边轻抚着她的脸颊。 今日,他仍旧抬头望了过去,看见她正失落的坐在阳台边,闷头喝酒。车子还没有停稳,便匆匆下车,叫来卓力,他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一个劲的向他道歉,旁人看不出她的心思,盛方宸却心知肚明。 来不及脱外套,便匆忙跑上二楼,夺过她手边的酒杯,轻声指责:“谁允许你喝酒?你的身体都没有完全恢复,你忘记上次晕倒那事了?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该折腾自己,明白吗?” 沈穆瑶却冷漠的反问道“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酒会,你不在,我也没有什么心情应付他们。”盛方宸态度诚恳的解释着。 “是吗?我不在不是更好,去了,怕是会给你添堵。”沈穆瑶眼神幽幽的望着花园。 “我整晚都心不在焉,心思全在你的身上,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盛方宸满脸疑惑。 她凑近轻嗅了一会儿,冷笑一声:“你们男人说谎话都不打草稿吗?身上留着别人的香水味,说心里想的是我?呵!你倒不如大方承认她的存在,总好过欺上瞒下。” 盛方宸想到刚才与秦亦舒的那些画面,故意提高了音调:“我瞒什么了?刚才让你一同出席,你不愿意,现在来数落我的不是?” 沈穆瑶不愿挑明话题,紧了紧衣服,打算回房睡觉,却被他拽住胳膊,神情严肃的望着她,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挂着泪痕,眼角还噙着泪。 她的眼泪瞬间将他的怒火浇灭,他心疼的用手捧起她的脸,追问道:“对不起,穆瑶,我道歉,是我言语激进。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要一再质疑?” “如果没有我,你根本用不着因儿女情长而苦恼。”沈穆瑶回想起刚才他与另一个女人在舞池里熠熠生辉的模样,心如刀绞。 “没有你,我只是一个冷血的刽子手。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做个有血有肉的人。”盛方宸深情款款的望着她说。 她把脸转过去,迟迟不敢看他的眼睛,温润的泪珠不知不觉的滑落至他的手背,他不明白究竟是哪句刺痛了她。一向深谙人心的盛方宸,面对自己心爱之人,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他用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而她却一心想要逃离。他不顾她的挣脱,用双臂紧紧的将她禁锢,盛方宸身上那时隐时现的香水味,让那些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贴近耳边低声询问:“你今天是怎么了?嗯?” 沈穆瑶气到发抖,在他的追问下,才吞吞吐吐的告诉他,自己刚才去过饭店。他惊诧的愣了一会儿,有些心虚的发问:“什么时候到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微弱的回应:“你与她在巷口对视的时候........”她哽咽的补充道“但我不相信,认为只是一个误会,直到——看见你们在舞池里的那一刻,才明白是我自欺欺人。” 他此时百口莫辩,因为刚才的举动确实有失分寸,但靠近秦亦舒,审视她,只是盛方宸后天形成的一种习惯罢了,并不代表某种情感。没有拒绝她的那些把戏,也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他想借此修复和蔡岳城的关系,自始至终,他的感情从未变过。 盛方宸无可奈何的松开了手,他知道,无论怎么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在她的心里已经认定这个事实。她以为他烦了,腻了,其实不然,只是她日夜都被外界之事影响,而失去了自己的判断。 在她即将转身之际,他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去挽留,正好与她的身体错开。这一夜,二人各自画地为牢,她平静洗漱完,关了灯,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他独自坐在阳台,没完没了的抽烟,想到生意上的应酬,感情上的磕绊,还有一堆繁琐之事,全部塞满了他的脑海,像一团乱麻一样,理不清又剪不断。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已经是凌晨四点,再过几个小时,就得做回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盛方宸。最后还是忍不住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缓缓的伸出手想去触摸她的脸颊。见她一个翻身,用背对着他,让他的手僵持在半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房间里安静的几乎能听见窗外的风声,片刻后,门边传来转动把手的声音,他谨慎而小心的打开了房门,从外面透进来一缕微弱的灯光,他的身影在灯光的映射下更显落寞,随着光影渐渐消散,整个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人。 她这才敢慢慢睁开双眼,从前俩人再怎么冷战,他都会想方设法的来缓和彼此的关系,如今的他,宁愿冷处理,也不愿多做解释。沈穆瑶辗转难眠,听到花园里汽车的发动机响起,倏地起身,悄悄的躲在窗帘后打量着楼下,确认汽车已经驶离花园,才向外面望去。 她心急如焚的跑到阳台,赤脚站在栏杆边,眼睁睁的看着车子消失在视野之中,又失落的回到房间,用被子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些人或事对二人的关系并不会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反而是生活上那一次次的误解,形成了隔阂,让感情渐行渐远。 第219章 误会渐深 会馆里,少了二人的打情骂俏,变的死气沉沉,陶玥儿顾着处理母亲的身后事,这几日一直生活在盛方宸给他们准备的院子里。留在这里的那些佣人,也不会像她那样尽心尽力的去照顾沈穆瑶。总不过是按部就班的伺候她吃喝,而不会设身处地的为她考虑。 她们还在熟睡的时候,沈穆瑶已经把房间收拾好,近日来,她被外界干扰的寝食难安,加上昨日的醉酒和一夜未眠,让她本就孱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梳洗之后,默不作声的来到厨房,为自己煮了一碗红糖醪糟,却尝不出半点甜味,甚至有些苦涩,她痴笑自己身体娇弱,现在吃什么都食之无味,就算是母亲逝世,也不会像今日这样孤立无援。 沈穆瑶不允许自己病恹恹的倒下,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会及时补充一些能量,让别人看上去,不会那么不堪一击。 天微亮,佣人们已经陆续从下人房出来,打算为她去准备早饭,几个女佣相继进入厨房,只见她正在里面收拾碗盘,纷纷凑过去,利落的将她手里的活,接了过来——“沈小姐,这些事儿,交给我们来做就好。您什么时候醒的,要不要我们再做些点心.........”她们七嘴八舌的,故作关心的凑上去发问。 “不用了,等会我要出门,中午不用留饭,晚上.........”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胃口,便补充道“晚上,也不用做饭,他在外面........饿不着。”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厨房。 佣人们面面相觑,对她刚才那番言语不明所以。她们无法理解她哪来的底气去跟盛方宸较劲,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样不知足,换做旁人,恐怕都要烧高香去供着盛家这尊大佛,而她却一再的挑战他的底线。 更让她们费解的是,在外面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盛方宸,在她的面前,却极尽柔情,平日里都是将她捧在手心上,连半点重话都不会对她说,哪怕是凶她,语气里也带着些许宠溺。 天阴沉着脸,虽已是初春,但只要不出太阳,气候依旧寒凉,微风裹挟着几片树叶卷到门前的地摊上,映入她的眼帘,她不经意的扫过客厅的钟摆,发现已经八点,今日估摸着等不来她的太阳,索性上楼换了套衣服,吩咐卓力备车出门。 卓力尝试与她交流,却被她三言两语的搪塞过去。于是,便不再打扰她,专心致志的继续开车。沈穆瑶本想去探望许梦颖,但以她现在的情绪,根本无法安抚另一个人,无非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在一起自艾自怜罢了。 车子行驶到中途的时候,便改变了主意——“阿力,去一趟盛华洋行,买点东西,看玥儿吧。”沈穆瑶轻言细语的吩咐。 “好的。”卓力干脆利落的回应道。 一辆拖着粮食的板车横在了路的中间,莽汉使尽浑身解数抽打着犯倔劲儿的驴子,那畜生不为所动的站在路中央甩了甩耳朵,低声嘶鸣。她漫不经心的扫视着路边,看见乔家栅的招牌,门前的顾客已是络绎不绝。 那个背影,她再熟悉不过,他提着一堆点心转过身来,身边的手下,眼疾手快的上前接过,把糕点小心翼翼的放进后备箱里,接着,另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她的猜想。 秦亦舒步伐轻盈的来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发问:“盛方宸,好巧.........你也喜欢这家的糕点吗?” 想到昨晚是因为她,让他和沈穆瑶产生了误会,便刻意疏远了些,没有理会她的提问,正准备打开车门,却被她用手拽住,接着,便用身体挡在了车门前。不等她发话,盛方宸就把她从车边拽开。 她来不及做出反应,却很依旧保持笑意,尝试的问了一句“我猜的没错,应该是给你太太买的吧?” 盛方宸面无表情的审视着面前的女人,此时,路上的驴子适逢其时的为沈穆瑶的车子让出了道,卓力不知情况的发动车子,离开了此处。 俩人纠缠不清的画面从窗边滑过,沈穆瑶黯然神伤的把目光收了回来,小声嘟囔:“你犯什么傻,何苦呢?那不就是他最初的模样吗?你不也是被他那些把戏收服的吗?现在不过换了个人,就受不了吗?呵.........” 卓力困惑的发问:“沈小姐,您说什么?” 她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没什么,正事重要。” 不久后,车子行驶到盛华洋行,沈穆瑶进去置办了些日用品,又到街边的小店买了些水果点心,卓力跟上去一把揽过她手里那些大包小包的商品,包装盒全部摞到一起,几乎遮住了他的脸。 沈穆瑶难得挤出一丝笑容,把他怀里的商品拿走了一些,卓力担忧的喊道:“没事,沈小姐,这是我的分内事,您交给我吧。” “我只是身子弱,又不是废人!你瞧,我两手空空,给你搭把手而已。”沈穆瑶快步流星的向车的后备箱小跑过去。 “小姐,您慢点儿。”卓力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二人相继回到车里,接着,便直接开去了咏泉坊,抵达之后,卓力将车停在路边,迅速的跑去后备箱,只见他一股脑把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部揽到自己的手里,不让沈穆瑶插手其中。最后,在她的极力要求下,只让她拎着一两个点心盒上前。 他们穿过“咏泉坊”的牌楼,走到里面弄堂右侧的一户院子,大门敞开着,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急匆匆的端着木盆,朝外面泼了盆水,卓力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挡在她的面前,污水直接溅到他的裤腿,还好沈穆瑶安然无恙。 男孩儿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的模样,喊了一声“力哥,你怎么来了?快快快,进屋聊,哎唷,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他一边接过卓力手上的物品,一边用胳膊怼着他进门,这才看到身后还有一个气质不凡的小姐。 他看着沈穆瑶发怔,她虽然穿着素雅,身上却散发出一种淡而不俗的高贵气质,卓力用肩膀推搡了一下男孩,他回过神来,又跑去接过沈穆瑶手里的点心盒,转头问了句:“她是谁?” 沈穆瑶抿嘴笑道:“咱们先进屋吧。”她顺势拍了拍男孩的胳膊,让他带路。 第220章 文武兄弟 此时,陶玥儿正在厨房忙着准备午饭,她心不在焉的坐在板凳上摘菜,全然没有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男孩把东西全部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冲着屋里吼了一嗓子:“姐,来客了。小武,赶紧下来,咱们家里来贵客了........” 陶玥儿被二弟的声音唤回思绪,起身拍了拍手,用身上的围裙擦拭着手上的水渍,小跑到前屋,看见沈穆瑶的身影伫立在前,又瞧着屋里堆放不下的生活用品和米面粮油,泣不成声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她心生怜悯的蹲下身,将陶玥儿搀扶起来,轻声指责:“玥儿,这是做什么?你也来给我添堵是不是?”语气里带着些娇嗔,故意白了她一眼。 “小姐,您对我的好,我怕这辈子都还不清,您说说,这世道,如果不是盛先生,我上哪儿去碰您这样的主家?平日里,您待我像姐妹似的,从不亏着我,家里遭事儿,也是您出面给我安排的妥妥当当,要是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母亲去了,我还得带着两个弟弟,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她的话逐渐被眼泪湮没。 沈穆瑶对这种亲人逝世的景况感同身受,她之前又何尝不是无依无靠呢?最后只能过着寄人篱下,看人嘴脸的生活,是盛方宸的出现,给了她另一种人生,相比之下,她应是比陶玥儿幸运,起码她的身后还有人在支撑着。 “别难过,玥儿,咱这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再过几年他们大了,能担不少事儿,你啊,别把自己逼的太紧,有什么事儿,咱们一起面对。”沈穆瑶语重心长的安抚道。 陶玥儿抿着嘴,冲了上去抱着她,呜咽的说:“从你往后,玥儿的命就是您的,只要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必将为您赴汤蹈火,排除万难,倘若我有什么不测,只求您给我两个兄弟一口闲饭吃,不求锦衣玉食,只愿能他们能平安的活下去。” 她故作用力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又不是阎罗王,要你的命做什么?再说,我帮你又不图这些,只是与你投缘罢了。你要再这么客套,我可生气了啊!” 陶玥儿抽抽搭搭的站直身子,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抿嘴望向在场的众人,喜极而泣的拉着沈穆瑶到椅子边坐下,转身去斗柜里找来一个崭新的玻璃杯,又去院子里的水龙头旁清洗了一下,回来找了块干净的毛巾擦了数次,才拿来茶壶,给她倒了杯水。 一边笑着斟茶,一边望着他们说:“看我,光顾着和您聊天,都忘了给你们倒茶。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出去置办生活品,这是卓大哥之前买来的,想着两个小的,用不着这样好的玻璃杯,就怕他们一个不注意给摔了,那不白瞎了这顶好的杯子,便盘算着抽时间给他们弄两个铁瓷的,随他们怎么祸祸。” “男孩子嘛,自然皮了些,慢慢教,用不了几年,总会长大懂事的。”沈穆瑶缓缓接过茶杯说道。 一旁的男孩还没弄清楚人物关系,听着他们的谈话,一头雾水。这时,一个十岁的小男孩从二楼跑下来,见到家里有陌生人,便躲在陶玥儿的身后,拽着她的衣服,时不时地探出头偷瞄几下。 陶玥儿把两个男孩儿带到面前——“你们都过来,向沈小姐问好,她可是我们陶家的大恩人。你们都要记着,我们现在所享有的一切,都是沈小姐给的,这份恩情,谁都不能忘,都听清楚了吗?” “记住了,姐。”年纪稍长的一个率先回应,另一个则腼腆的小声应允“知道了!” “瞧把这孩子吓的!”沈穆瑶若无其事地的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随即,补充了一句“用不着他们记着我,倒希望他们快些长大,能帮你多分担一些。” 陶玥儿感恩戴德的望着她,拉着其中一个男孩的手臂,介绍道:“这是老二,叫陶文,当时给他取这个名字,希望他能有些学问,日后能某个好差事,最好能进学堂,为家里光宗耀祖。可惜,他小时候,性子顶淘气,总是上蹿下跳,好不安分,跟做学问毫不沾边,现在大了些,还总是喜欢挥刀耍拳,做事也是莽莽撞撞,哪里像个读书的样子唷。” 她重新打量了一番男孩,笑道:“男孩子不都这样嘛,也不一定非得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喜欢拳脚..........倒不如.......不行,还是日后再看看吧。”她原本打算让卓力带着男孩学习拳脚功夫,又担心他最后过上枪林弹雨的生活,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接着,又把身边那个小男孩拽到身边——“这是老幺,叫陶武。我觉得,爹娘给他起的含糊了些。您说这么豪迈的名字,性子却这样胆小。在家里,总是闷着头做自己的事,也不知道这孩子,整日在房间里忙些什么,有时候叫他都不应声,上楼一瞧,正抱着小人儿书看呢!” 沈穆瑶嫣然一笑的说:“那这哥俩的名儿应该对调啊,确实起的唐突了,估计那时候的伯父伯母,也没预料到有今天这茬儿吧,呵呵~” “可说呢,还真是这么个理儿。”陶玥儿细想确实如此。 陶文的眼睛一直盯着沈穆瑶,站的笔直,手指却局促不安的拽着裤子的布料来回拨弄,他不知道面前的女人是什么身份,只知她是他们家的大恩人,救他们于水火之人。 “对了,等我收拾好,这几日就回会馆,劳烦您向盛先生转达我的问候和谢意。”其乐融融的氛围,被她无意打破。 沈穆瑶咬着下唇,顿了顿,故作淡然的说道:“这个........还是等你回去之后亲自对他说吧。他现在也不一定有时间来听我说些酸词儿。” 陶玥儿察觉到不对劲,她记得离开会馆的时候,二人确实在冷战期间,没想到这么些天,还没有恢复如初,便追问了句:“开年了,先生估计忙着生意上的事儿呢,但他心里肯定时时刻刻都牵挂着您。许是您多心了,先生对您的感情,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她本想劝和,没想到适得其反。 “那是从前的他,现在——他只是盛方宸,那个人人闻风丧胆的盛家义子,我也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是人,总有喜新厌旧的时候,无一例外。”沈穆瑶已经对那俩人形成了既定认知。 陶玥儿皱着眉头,望了一眼卓力,见他面色凝重,便赶紧转移了话题。她无法判断二人目前的关系,也不清楚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沈穆瑶说出这样决绝的话。 原本想留下她吃个便饭,却被她婉言谢绝,最后互相寒暄了几句,便将沈穆瑶送到了门口,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的手:“小姐,有什么事儿,您一定记着跟我说,别藏着,我虽然不懂那些情情爱爱,但总比您憋在心里舒坦。” 沈穆瑶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哽咽的回应道:“知道的,进屋吧。” 在她即将转身的时候,陶文冲过去喊了一句:“小姐.........谢谢您。”接着就是一个鞠躬,见他一直没有抬起头,便缓缓走到他的身边,随性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快进去吧,照顾好你姐姐。”她望着他,勉强的露出一些笑意,便带着卓力转身离去。 第221章 与秦亦舒的正面交锋 1 卓力跟上去询问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她一言不发的走到车边,默默地打开车门,坐在后排吸了吸鼻子。他从没有见过沈穆瑶这般反常,即便从前她与盛方宸闹矛盾,也不会冷着身边的人。 他回到驾驶位,用后视镜观察着她的情绪,适才发话:“沈小姐,我们是去许家,还是打道回府?” 沈穆瑶失魂落魄的望着街边人来人往的小贩,面对眼前热闹的街景,像个局外人一样无动于衷。卓力小声试探的轻唤了几声,才把她游离的思绪拉扯回来。 “咱们去前面的西点店,买些蝴蝶酥和栗子蛋糕,去看看曼姨和小承恩吧..........对了,顺便去趟凯瑞服装店。”沈穆瑶记得之前路过时,在橱窗里看到一件米白色的针织披风,工艺极细,蕾丝勾边儿,盘扣上绣着一颗锃亮的珍珠,且料子厚薄适中,正好用于现在这个季节。 二人买完点心之后,辗转来到服装店,老板按照她的描述,找来了她要的那件披风,沈穆瑶拿着衣服细细瞧看,确认没有瑕疵,才让伙计把衣服打包装盒。 随后,便直接开车来到红光路68号,门口的手下见到盛方宸的车子,眼疾手快的冲上去把闸门打开,车子刚刚停稳,卓力还未发话,其中一个人便迅速跑上前替沈穆瑶打开车门,接过她手上的礼盒,等卓力下车之后,便把礼品都交还到他的手里,自己则把车开去了后面。 沈穆瑶单独把他手里那个放着披风的包装盒接了过来,不紧不慢的朝屋里走去,后花园却传来了欢声笑语。下人见到来人,有条不紊的走上前恭迎,顺势接过了卓力手上的点心。 接着带她穿过客厅,来到后花园,映入眼帘的场景,让她措手不及——她们正坐在花园的遮阳棚下喝茶聊天,盛方宸恹恹的靠着藤椅,单手搭在桌上扶着茶杯,心事重重的用手指在杯口画圈儿,却唯独没看见许承恩的身影。 她进退两难的继续跟着下人向前走去,许伊曼率先抬头看了过去,对于她出现的时间有些惊讶,秦亦舒侧身望去,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她将沈穆瑶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番。 沈穆瑶穿着盘扣的绣花白色旗袍,绿色滚边儿,斜襟上绣着两朵小兰花,下身着青色的绣花半身裙,额前散落着几绺碎发,那两个小巧的珍珠发夹把部分头发盘于耳后,剩下的发丝自然垂落,随风飘散。她周身散发出一种清雅高贵之感,不似凡间俗物。不用旁人言明,大概也能猜出她的身份。 接着,秦亦舒借机轻咳几声,见盛方宸不为所动,便跟许伊曼一同站了起来,走过去迎她。沈穆瑶眼神木讷的盯着藤椅上的男人,心中醋意翻涌,却仍得装出一副仪态大方的模样。 她站在距离她们数米远的位置,开口喊了一声——“曼姨,怎么没见承恩呢?” 盛方宸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喜出望外的抬眼望去,没想到这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女人,会出现在这里。她的到来,几乎驱散了他心里的雾霾,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不顾众人的目光,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向她跑去。 他拉着沈穆瑶的手,低声询问:“早上走的那么急,去哪儿了?我特意........”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穆瑶推开——“你顾得上我吗?管我去哪儿?是我急,还是你急?在曼姨这儿,我不想与你吵,你该干嘛干嘛!” 俩人在她们面前拉拉扯扯,许伊曼见势上前,将沈穆瑶拉到自己身边,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秦亦舒对这种情况也是始料未及,但还是笑盈盈的走上前,与她打了一声招呼。 秦亦舒礼貌性的伸出手,介绍道:“你好,我叫秦亦舒,想必你就是盛方宸的心上人吧?总听他提起你,今天可算见到本尊了,想不到他眼光还真不赖,竟能找到这样一位天仙儿似的姑娘,瞧这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可人儿,真是便宜他了...........” 沈穆瑶莞尔一笑,脸上的梨涡渐渐浮现,让人挪不开眼。起初,秦亦舒认为能把他俘获的女人非同小可,今日一见,和她心里的预期却大不相同。 她看上去人畜无害,不谙世事,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温婉淡雅的气质,实在无法把她与盛方宸相提并论。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成天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可他的心上人竟是个小白兔? 沈穆瑶从进门到坐下,始终都没有给他一个好脸,盛方宸握着她的手,郑重其事的对着众人强调了一句:“她是我的妻子,穆瑶。” 她奋力的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不许她逃离。秦亦舒愤愤不平的拽开了他的手,指责道:“哪有你这么粗暴的男人?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啊,怪不得人跟你置气!”她把沈穆瑶的手,抽了回来,将桌上的点心挪到她的面前。 “穆瑶,快尝尝,乔家栅新出的点心,你肯定喜欢。”秦亦舒兴致勃勃的说。 她看了一眼,想起早上的那一幕,醋溜溜的回应:“多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我这人念旧,不喜欢新品,不像某人,喜新厌旧。” “你说谁?”盛方宸一头雾水的质问。 “这么着急对号入座?”说罢,便蓦然起身,问了一嘴“曼姨,承恩是不是在房间?您今日待客,我也不便久留,一会儿去看看小承恩再走。” 许伊曼表情尴尬的望着她,回应道:“那孩子今日不知怎的,总在客人面前胡闹,正好,你去看看她,她可是天天都盼着你来呢,成天缠磨着我,说穆瑶姐姐怎么不来看她,她要知道你来,指不定有多开心呐。” 她把手边的礼物盒递给了许伊曼——“之前路过服装店,看到这披风特别衬您的气质,我记得,您有一件素色的缎面旗袍,搭配这披风正合适。我手脏,就不打开了,您一会儿回房瞧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后花园。 第222章 与秦亦舒的正面交锋 2 盛方宸望着她孤单的背影,心里郁郁寡欢,她们又开始客套的聊起天来,许伊曼为了顾全大局,仍拽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了下来。他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藤椅上坐立难安。 沈穆瑶来到二楼,向许承恩的房间走去,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探出头唤了一声:“小承恩,你在做什么呀?” 只见许承恩猛然转身,丢下手里的画笔,扑进了她的怀里,呜咽着:“穆瑶姐姐,你怎么才来呀,承恩好想你阿~还以为你把承恩忘了呢。” “对不起,承恩,姐姐的身体还在调理,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就抽不出时间过来看你。别生我的气好吗?今天特意带了你最喜欢的蝴蝶酥,还有栗子蛋糕哦,一会儿,让她们拿上来给你。”沈穆瑶轻声安抚着她。 “哼,你们就会找理由骗小孩儿!”许承恩歪着脑袋,双手环胸,故作娇态。 “好啦,小承恩最乖了,别跟姐姐生气嘛~”沈穆瑶蹲下去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试图换取她的谅解。 房间内的气氛活泛而温馨,许承恩故意摆出一副不饶人的模样,只想赖着沈穆瑶撒娇。不久,房门被打开,随着他的出现,氛围也渐渐变的凝重。 盛方宸拿着栗子蛋糕走到桌边,语气严肃的说:“承恩,别胡闹了,快过来吃蛋糕,还有蝴蝶酥啊,再不来,我可全给你吃光了。” 许承恩气鼓鼓的跑过去,大快朵颐的吃起来,没吃几口,便坐直了身子,向他埋怨几句:“哥哥,我不喜欢她。她是坏人,姨娘从来不凶我的,她一来,你和姨娘都不喜欢承恩了,只会哄我回房,你去跟姨娘说说,让那个她以后别再来了好不好,承恩只想要穆瑶姐姐陪着........”她表情委屈的望着盛方宸。 “小承恩,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哦,你需要姐姐,曼姨也需要有自己的朋友,对不对?怎么能赶客人呢?要是你不喜欢那个姐姐,可以跟大家打声招呼,再回房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咱礼数得做全嘛。”沈穆瑶蹲着身子,耐心教导孩子的模样,让他的内心揉了一下,原本还在气头上的盛方宸,此刻只想将她搂进怀里。 他想靠近沈穆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每当他一鼓作气的主动示软,她总会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于是,摸了摸许承恩的脑袋,蹲下去乞求自己的妹妹:“承恩,你帮哥哥一个忙怎么样?让穆瑶姐姐原谅我,不再跟我置气好不好?” 许承恩转身望了一眼,发现俩人之间的氛围微妙,擅作主张的站了起来,拖拽着她的手,把她带到盛方宸的身边,气势汹汹的说:“穆瑶姐姐,只要你不生哥哥的气,承恩就不跟你计较啦。” 沈穆瑶忍俊不禁的捏了捏她的脸,反问道:“小家伙,你跟他合起伙欺负我是不是?” 她嘟着嘴,用力推了一把沈穆瑶,直接把她推进了盛方宸的怀里,然后对着二人做了个鬼脸,悄无声息的拿走了房间钥匙,小跑出去,将房门反锁上。 盛方宸笑逐颜开的将她紧紧搂着,心中暗喜:真不愧是我的妹妹,干的漂亮。 沈穆瑶在他的怀里忸怩不安,蹙眉呵斥:“放开我........这些鬼把戏,留给秦亦舒吧。” “再闹,我就动真格了。”盛方宸渐渐的把她逼到墙角。 “你到底想怎么样?”沈穆瑶的声音略带哭腔,眼泪也随之滑落,她双拳紧握的捶打着他的胸口,抽噎着:“你在外怎么样我管不着,但如果你觉得厌倦了,可以直接告诉我,用不着这样偷偷摸摸的。我虽然没有亲人了,并不意味,我必须得攀附着你活下去,我比不上她们的家世背景,只希望你不要欺瞒我,别把我当个傻子一样,被你哄得团团转,可以吗?”她梨花带雨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自责的说:“傻丫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盛方宸轻轻的用手托着她的脑袋。 她小声的嘟哝着:“这段时间,你一直都不理我,早出晚归不说,哪怕在家,都在刻意避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躲我?现在秦亦舒出现了,才恍然大悟。你的心里若是已经.........那我离开上海就是!” 盛方宸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只顾着照顾她的情绪和身体,忽视了她的情感需求。他真想给自己几拳,今日如果不是妹妹为他制造机会,还不知这份误解会延续多久。 他站直身体,双手捧着沈穆瑶的脸,义正言辞的说:“沈穆瑶,你听好了,这辈子,我只会娶一个妻子,那就是你。什么秦亦舒,李亦舒,都跟我没关系。更别说,让我放你离开,除非我死,否则,你只能是我的。” 沈穆瑶咬着下唇,辩驳道:“那晚,你们不是配合的很好吗?一大早,还着急忙慌的赶去见她!可笑的是,现在你们是出双入对,我才是那个多余的。” “她是蔡岳城的义妹,你知道,我一直在想办法修复和他的关系。外面那些事让我焦头烂额,跟你置气又让我一夜未眠,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乔家栅买些点心回来,哄你开心。至于秦亦舒,只是碰巧遇上,我带着点心回去,没见到你的人影,便来了曼姨这儿,没想到她也在。”盛方宸语气诚恳的向她解释。 “一夜未眠的又不止你一个。”她心里的那些担忧逐渐释然。 盛方宸愣了一会儿,捏着她的下巴质问:“沈穆瑶,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对着干?嗯?气我是吧?你还要不要调理身体了?” “不调了~”她故意回避着他的眼神。 他被沈穆瑶气的脸色铁青,要不是看在她身体虚弱的份儿上,以他的性子,恐怕会在这里做出惊人之举。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的托着她的脑袋,狂风暴雨般的索吻,渐渐吞没她的理智。 多日的冷战,最终被他妹妹的“义举”打破,二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热烈的回应着彼此的爱意,他只觉得浑身燥热,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全身心的投入,让俩人都没有注意到走廊上的动静。 秦亦舒拿着钥匙拧开了房门,见到二人缠绵的画面,脸上的笑容,随之消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拧巴,她承认自己对盛方宸确有好感,但应该不至于被他左右情绪,可现在,她的心里竟有一丝凉意。 她站在门口轻咳了几声,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你们俩,好歹分个场合啊!曼姨问你们晚上吃什么,一会儿让她们去备菜。” 沈穆瑶正准备拒绝,被他拦住:“家常菜就好,没什么事,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秦亦舒朝他白了一眼,关上房门,离开了二楼,脑海里重现着刚才二人拥吻的画面,始终挥散不去。 “不如回去吧,时间还早,她们来得及。”沈穆瑶拽着他的袖子撒娇。 “留下来,为了承恩,我们好久都没有来陪她吃饭了。”他动作轻柔的拨弄着她的头发。 思虑之后,还是答应了他,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们兄妹俩那小心思一套一套的,就逮着我一个人欺负,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盛方宸不怀好意的笑道:“她以后得改口,叫你嫂嫂,要不这辈分都乱了。” “来日方长。”说着,她的肚子已经饥肠辘辘,不争气的发出动静。 他拉着沈穆瑶的手离开房间,吩咐她们去准备一些糕点,许伊曼让崔奶妈去安排晚饭事宜,原本在花园里喝茶的她,听到客厅里的动静,闻声赶来,看着二人你侬我侬的画面,不胜欣慰。 许承恩看着姨娘离开,于是悄悄跟了上去,躲在门后的柱子旁偷看她们。许伊曼步履从容的向二人走去,将她拉到身边,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打趣道:“不吵啦?刚才你们俩跟吃了枪药一样,你前脚刚上楼,这小子后脚就找理由跟去,像那椅子上有钉子似的,一刻也不愿多待。” 沈穆瑶低眉垂眼的回应:“曼姨,他跟承恩一起捉弄我就罢了,您怎么也来凑热闹.........要说,都是他厚颜无耻,胡搅蛮缠,把承恩都教坏了。” “诶,我说你这小丫头,现在学会告黑状了啊,难道也是跟承恩学的?”盛方宸双手环胸,故意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姿态盯着她发问。 “你........”她一副吃瘪的模样,趁其不备伸出手,在他后背狠狠地掐了一下,俩人同时都盯着彼此,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许伊曼不经意瞄到二人背后的小动作,偷笑道:“呵呵呵~也只有你才能收拾这小子。闹归闹,好歹都是家里人,在外面可得有分寸,给外人知道,他是个怕老婆的,还怎么树立他的威严?” “谁说我怕她?开什么玩笑,一个小丫头片子,我用得着怕她?”他斜睨了一眼,嘴硬的反驳道。 许伊曼哭笑不得的说:“口是心非的小子。” 秦亦舒看着躲在门口的孩子,脚步轻快的朝她走去,喊了一声:“承恩,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她顺着孩子的视线,向客厅望去,在大家聊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带着承恩走了进去——“都聊什么呢,不介意算我一个吧?” 许承恩忸怩不安的推开女人,故意插在她和盛方宸的中间,不让秦亦舒靠近他。许伊曼蹙眉不悦的指责道:“承恩,不准这么没大没小,她是我们的客人。之前教你的那些礼貌呢?对待客人应该怎么样?........” “姨娘,承恩没忘,我就是不喜欢她站在哥哥身边。”她拽着盛方宸的袖子,气势汹汹的瞪着秦亦舒。 沈穆瑶半蹲着,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抚道:“承恩乖,不许再耍性子了哦。”随后,又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姐姐明白你的意思,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收敛些好不好?” 许承恩这才勉为其难的昂起头,冲着那个女人回应:“好吧,我可是看在穆瑶姐姐的面子上,警告你,离哥哥远点。”她临走不忘放句狠话,接着,便屁颠屁颠的跑向了后花园。 沈穆瑶欣慰的站了起来,冲着她喊道:“慢点儿跑,别摔着,这孩子,跟我小时候有一拼!” “呵呵!你可比她厉害,也不知道是谁,大冬天的非要跟一棵树计较,爬不上去还跟人急,承恩可不会翻墙上树这些本领。”盛方宸借故揶揄了一番。 “那还不是你教的,还好意思说我?”沈穆瑶白了他一眼。 秦亦舒望着二人打情骂俏的场面,适逢其时的插了一句:“看不出你斯斯文文的,还有这么皮的一面呐?你们俩小时候就认识了吗?” 俩人无言以对的望着她,显然,并不想让她参与其中。沈穆瑶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让他来结束这个话题。许伊曼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率先上前发话:“亦舒啊,刚才我们聊到哪儿了?我记得好像是什么..........德国工厂,什么来着?快跟我讲讲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她挽着秦亦舒的手,把她带离了客厅。 第223章 与秦亦舒的正面交锋 3 秦亦舒对此心知肚明,并没有强行凑上去打扰二人,借着许伊曼给的台阶顺势而下。只是,她对沈穆瑶的性格捉摸不透,记得刚进门时,她还阴阳怪气的讥讽他,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一会儿功夫,俩人就难舍难分,甜如蜜饯。又从盛方宸的口中,侧面了解到,她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弱不禁风。 她对沈穆瑶这个女人,越来越充满好奇,直觉告诉她,这俩人之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她离开之后,许承恩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拽着沈穆瑶的衣服——“你们怎么还没有聊完呀,穆瑶姐姐,你们来陪承恩玩,好不好?” 沈穆瑶掏出手帕,替她擦去额头的汗珠,轻声发问:“好啊,承恩想玩什么呢?” “老鹰抓小鸡,让哥哥来抓我们,嘿嘿嘿~”许承恩不怀好意的望着他。 “承恩,你可想清楚了,换个人吧,他抓咱俩,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沈穆瑶意味深长的吸了一口气。 “不嘛不嘛,就要哥哥抓,快点儿来嘛。”她不等俩人应允,就强行拉着他们的手,一起回到后花园。 大家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她的提议,许承恩紧紧的拽着她的衣服,她张开手臂护着身后的承恩,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盛方宸望着面前二人紧张兮兮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扬起笑意。 接着,假装摩拳擦掌的准备随时进攻。沈穆瑶故作镇定的发话:“盛方宸,你点到为止就好,可不能跟我们玩真的啊,听到没?” 随着他邪魅一笑,便开始向她们进攻,二人的身体在草坪上来回跑动,许承恩故意露出脸,冲着他做着鬼脸,他一伸手,便被沈穆瑶挡在身后。 她不仅能预判着盛方宸的动作,而且特意留了一只手,一直护着身后的孩子。凭借他的身手,只一个翻身,就能结束的游戏,硬是玩了半个小时。若不是担心会伤害到她们,他早就草草收场。 看着妹妹眉开眼笑的躲在沈穆瑶的身后,而她正乐此不疲的陪着一起疯闹的场景,心里喜不胜收。他从前不敢奢求会有这么一天,更想不到,自己最在乎的两个人,竟能相处的这样融洽,他此时的幸福感,不言而喻。 秦亦舒在藤椅上与许伊曼闲聊,时不时朝他们的方向看了几眼,以前,没有她搞不定的人,包括孩子也不例外。但面对许承恩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差了点儿什么,让她有种莫名的挫败感。 阴沉的天,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暗灰色,气温也随之下降,只见崔奶妈从厨房走来,向许伊曼交代了几句,得到指示后,便接着下去安排。 “方宸,你们都进去收拾下,该吃饭了。”许伊曼冲着不远处的几人呼喊道。 她挽着秦亦舒的手,向屋里走去,把她安排到自己的身边坐下。盛方宸带着穆瑶和妹妹来到盥洗室清洗,她站在水池旁,把手帕拧干,蹲下身帮许承恩擦去脸上的汗渍,重新替她梳理好辫子,刚收拾完,便直接跑去了餐桌。 沈穆瑶无奈的摇了摇头,拿着手帕在水龙头下面搓洗,轻轻的在额头上擦拭了一番,不经意透过镜子,看到身后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便用手接了点儿水,迅速转身,撒在了他的脸上。 “看什么看?还不过来洗洗脸,曼姨她们还等着呢。”沈穆瑶对着镜子打理着自己的头发,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他顺势捏了捏沈穆瑶的耳垂,低声道:“你帮我擦。”他含情脉脉的望着她的眼睛。 “别闹了,你又不是小孩子!”她把手帕扔在他的脸上,心里小鹿乱撞的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们见到沈穆瑶面红耳赤的模样,谁都没有多嘴询问。许伊曼了解他的个性,对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已经习以为常。秦亦舒通过刚才房间里发生的那一幕,就已经明白二人的情感方式。 盛方宸从盥洗室走来,直接坐在了她的身边,秦亦舒观察着对面的这个男人。他直接拿起酒杯,饮了一口,喉结随着他的吞咽而规则的律动,脖子下方散开着两颗衬衣的纽扣,胸肌在衣服的衬托下若隐若现,原本梳的齐整的头发,由于刚才的玩闹,变的有些凌乱,几缕碎发搭在额头上,显得他有些狂傲不羁。 她过分的关注引起了沈穆瑶的注意,于是,便起身,亲自为她盛了一碗罗宋汤——“秦小姐,见你穿的单薄,先喝碗汤,暖暖胃吧。” 秦亦舒渐渐收回自己的目光,客套的回应着:“谢谢穆瑶妹妹,我是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她发现,只要是沈穆瑶在的场合,他从来都不吝啬自己的爱意,哪怕是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也毫不收敛。自从那次酒会后,他似乎把自己当作空气一般,若不是那晚见过他侃侃而谈的画面,她真怀疑,他天生就是个冷漠之人。 此时,她的心里不仅有爱慕之情,眼里更是流露出艳羡的表情。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嫉妒过一个女人,可沈穆瑶的出现,让她一次次的刷新了眼界。 晚饭结束之后,秦亦舒还以为会跟他们同坐一辆车离开,却见盛方宸把手下喊到身边,并没有将她安排到自己的车上,而是亲自为她打开了另一辆车的车门,众人即刻领会了他的寓意,她自然也不能当众驳了他的体面,于是,在他的安排下,顺理成章的随着卓力的车离开了许伊曼的家。 她在大家的目送下,渐渐地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之中。盛方宸派手下将他的车开出来,许承恩依依不舍的拽着二人的衣服,嗫嚅着:“穆瑶姐姐,承恩舍不得你走~可不可以留下来?” 盛方宸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轻声说道:“承恩,你穆瑶姐姐身体还得好好调养,不能过于劳累。再说,她好不容易跟哥哥和好,我得趁热打铁啊!” “不管不管~我就要穆瑶姐姐留下来陪我嘛!”许承恩在他的身上胡乱扭动着身体。 许伊曼见状喊来崔奶妈,要她将孩子抱上楼。奶妈小跑过来,将她从盛方宸的怀里抱走,只见她在别人身上大哭大闹,张牙舞爪的踢着双腿儿,沈穆瑶于心不忍的匆匆上前,将她接过来,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这孩子现在,越来越没规矩,都被我平日里惯坏了,要给鸿声知道,她现在的脾气,只怕会重重罚她.......”许伊曼忧心忡忡的望着二人说道。 “好啦,承恩是最听话的孩子对不对?咱们最乖了,不许再哭鼻子哦,姐姐只是回家,又不是不来了!再闹下去,传到盛伯伯的耳边,我们可都得挨罚哟!”沈穆瑶假装严肃的说。 她抽抽搭搭的嘟哝着:“承恩又没做坏事,盛伯伯怎么会罚我们?姐姐骗人~” “小家伙,刚送完客人就忘啦?今天是谁没有礼貌待客?现在又跟我们闹脾气?盛伯伯知道,那指定认为是曼姨把你惯得娇纵了些,还会以为我们是纵容你的帮凶哦,你是见过盛伯伯发脾气的,没有人敢违拗他的意愿。”最终,她在沈穆瑶的吓唬之下,不得已跟着崔奶妈回到房间。 许伊曼特意把盛方宸支开,让他去书房拿些东西。见他离开之后,便挽着沈穆瑶的胳膊,低声交代:“穆瑶,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看出来你们依旧彼此牵挂。以后,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多谢曼姨提点,今日确实有失体统,我以后会三思而行的。”沈穆瑶态度谦恭的应允。 “还有——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秦亦舒的身份。鸿声很看重她,有时候,你要以大局为重,曼姨当你是自己人,跟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我与鸿声不同,在感情上,会认为你更适合方宸。他平日里绷得太紧,从不会轻易流露出自己的真情实感,即便是在我们的面前,也很少会敞开心扉。他的身份和以往的那些经历,导致了他现在的性格。而你的出现,赋予了他不一样的人生。但站在盛家的立场,秦亦舒更利于他的发展。你应该不了解那个女人的过去,当年,她也是上海的风云人物。她待人处事各有各的章法,不论在商界或者政界都是一把好手。当年,很多世家都想要将她收入麾下,都没有得手。倘若.........”许伊曼意味深长的望着远方,迟迟没有说出那句话。 她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语重心长的说道:“倘若,她的心里真的对方宸有想法,我希望你能接纳她的存在。盛家不似平常人家,会牵涉到大量的人际关系,她对盛家而言是如虎添翼。一生一世一双人固然美好,但人应该要活的现实一些,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沈穆瑶的身体微微颤抖,险些没有站稳,盛方宸在角落里将二人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不等她做出回应,便冲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曼姨,东西找到了。那我们就先走了,您早些休息。”他表情冷峻的揽着她的肩膀,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愿意久留,车子刚驶离花园,他便握住沈穆瑶的手,摆明自己的立场:“别听她们的,你不需要考虑那些。外面的事,我会去处理,你安心的待在我身边就好。” 车内氛围凝重,她被盛方宸的话弄的鼻尖发酸,便摇下车窗,探头望着车外转换情绪,外面的寒风卷起一些尘土,不经意的飘进了她的眼睛里,莫名的流下了一些眼泪。而他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挑起了她敏感的神经,便不再发话,只默默地将她搂在自己怀里。 沈穆瑶依偎在他的胸口,回想起刚才许伊曼的交代,心中进退两难。她想到了自己的爹娘,曾经在北平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可她的父亲却把一生的宠爱留给了她的母亲,从不会找任何借口去纳妾,她虽然生于世家,却没有大家族那种气量,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共享自己的丈夫。 第224章 欲擒故纵 自那天从许伊曼的住处回来之后,秦亦舒就很少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整日都混迹在那些达官显贵的身边,与他们的太太凑在一起,聊聊国外的时髦穿搭和进口的化妆品牌,偶尔也会组织一些牌局,她一上桌,大家都笑得合不拢嘴,不仅是那一张巧嘴儿哄得她们连声发笑,更多的是她的牌品,不论输赢,她始终不会摆脸给任何人看。 她牌技的高明之处在于,从来不会多赢,也不会让自己输的太惨,总会把握好一个度。她并不喜欢这种消遣方式,对她而言,牌局无非是她获取小道消息的一种渠道。 更多时候,她宁愿投身到生意上,与那些商客打交道,也不愿和那些女人们厮混在一起。拥有权利和金钱,才会让她有底气和成就感。她和盛方宸一样,没有什么能够倚靠的背景,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走到今天,深知自己内心真正的需求,所以,当她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势所吸引。 但她明白,盛方宸心有所属,倘若自己一味的靠近他,反倒会引起嫌弃。倒不如先隐藏心意,慢慢走进他的生活,等到了解之后再深入也不迟。 周烨文带着弗雷德来到维纳斯舞厅,因某些原因,这个外交官即将离开上海。年前,在上次与许宥祖的较量里,他提供了不少帮助。并且,那次庙会,也正是因为有他的外交关系,才得以顺利举办。 于公于私,盛方宸都应该亲自请他在离开前一叙,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家伙竟还惦记着沈穆瑶。在与大家的聊天中,时不时的提起她的名字,并且问及她的近况。 “it''sapitythatmissshendidn''tetoday.(沈小姐今天没来真是太遗憾了。)”弗雷德喝了一口白兰地,意犹未尽的望着台上的舞女。 “穆瑶在调养身体,不便劳累。我相信,日后一定会有机会再见。”盛方宸打算用这套官腔打发了他,他却顺势提出要求——“ithoughtyouhadagoing-awaypartynnedforme?whenthetimees,ihopemissshencanattend,because,ihaveaquestion,havenotgottheanswer,wantmissshentotellmepersonally.idon''tknowwhenthewarwillend,butihopeitwon''tbelongbeforewemeetagain!(你们不是给我安排了一场送别会吗?到时候,我希望沈小姐能出席,因为,我有一个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想让沈小姐亲口告诉我。战争不知何时结束,但愿再次见面的时候不会太久!)”弗雷德望着他一本正经的说着。 周烨文一边听着他的言语,一边盯着盛方宸的表情,犹豫再三,还是将原话翻译出来。盛方宸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便借故离开席位。 他若有所思的来到洗手间,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自己的模样,暗暗咒骂自己的无能,在大家眼中,他算是上海的一方人物,甚至某些时候能只手遮天。然而,在真正的权势面前,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盛方宸捧起一掬水打在自己的脸上,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不想向弗雷德妥协。如果换一个人,他必定毫不犹豫的允诺,可弗雷德对她的心思,早在初次见面时,便领教过。 原本和朋友聚会的秦亦舒,在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卡座。即使她有意回避自己的情感,但目光却一直跟随着他,直到刚才旁人推开门时,不经意看到他满面愁容的模样。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来到了他们的席位。 当盛方宸重新回到座位时,发现她已经和大家打成一片,尤其是弗雷德,与她相聊甚欢。甚至会用几句德语交谈,周烨文对二人的谈话内容,也是一头雾水。 周烨文对这个能言善辩,处之泰然的女人充满好奇。他之前在报社里忙的焦头烂额,全身心的投入在前线战事的报道上,无暇顾及上海最近那些无关紧要的新闻。以至于,那几次宴会,他都没有出席,若不是她今日主动介绍自己的身份,恐怕他还沉浸在那些沉痛的战事之中。 她通过聊天得知,弗雷德向他们提出的要求,便用德语答应了他,并且承诺到时候,沈穆瑶一定会出席这次送别会。弗雷德听着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些有趣的见闻,重新打量了一番她的容貌和衣着品味。 虽算不得上是倾国倾城,但她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她已经褪去了东方女人的含蓄美,给人一种热情四溢的感觉,也许是在国外生活过的原因,竟带着一些外国女人的特质,偶尔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谈话间令人松弛,而不拘束。 她和沈穆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女人,沈穆瑶虽然也在国外待过几年,但她的骨子里,却还是正儿八经的中国姑娘。只不过,在思想上,会更倾向于西方化,容易接纳那些新鲜的事物,但不会为了附和那些洋人,而改变自己的性格。 秦亦舒从小生活在那些舞女的身边,早已见识过人心险恶,面对不同的人,便会用不同的方式去迎合他们。当然,在那些外国人的眼里,幽默健谈,更能拉近与他们的关系,这也是她出国之后,与自己丈夫的家人和邻居的相处之道。 她没有告诉盛方宸自己擅作主张,打算私下去做通沈穆瑶的思想工作。她相信,一个足够爱他的女人,必定不会成为他事业上的绊脚石,况且,只是一次送别会,应该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在她的介入下,弗雷德喝的微醺,满心欢喜的离开了舞厅。而她,在帮他解决完这个麻烦之后,也并未久留,直接离开了他们的卡座,重新回到朋友们的身边。 第225章 周烨文的牺牲 盛方宸顺势望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只见她风情摇曳的来到她们的身边,手指妩媚的勾着酒杯,微微翘着腿,抿了一口红酒,几个朋友凑近说了句悄悄话,她竟红着脸笑了,赭红的唇像一朵绽放的玫瑰。 周烨文注意到他的视线,用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怎么?看上人家了?” 他回过神来,斜睨着眼:“我看你是皮痒了~要不.........跟冯主任打声招呼,把你调去前线,做特派记者怎么样?”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啊?不过,这秦小姐确实很有魅力,她和之前的那些女人不同!”周烨文不怀好意的望着他笑道。 “嘶~”他抽了几口香烟,单手撑在胸前,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周烨文,发现他对秦亦舒颇感兴趣,便借机说道:“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陪这位秦小姐,你似乎很关注她,不如就把她交给你。我底下那帮人都是些莽汉,与她同行总归是不妥。你和她同是国外归来,又是我的挚友,传到蔡局长的耳边,也不算是怠慢了她。” 周烨文瞠目结舌的扶了扶眼镜框,下意识的端起桌上的酒杯,猛灌了几口酒,由于喝的着急,而忍不住呛了几口,辛辣感直逼嗓子眼儿。 他手足无措的模样令盛方宸忍俊不禁,从前,他不论是面对外商或者是高官政客都没有像今日这样茫然。如今面对秦亦舒,却满脸抗拒,也不知他是恐惧那个女人身后的人,还是怕动摇了自己的心。 他咳了几声,自顾自的拍着胸口顺顺气儿,摆了摆手说:“你还是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可听说,蔡局长有意撮合你们,我插进来算怎么回事儿?” “这事儿,就这么决定!无非就是陪她吃吃喝喝,看看戏,介绍下近几年国内的变化罢了。没什么要紧的事,拿出你之前面对那些政客临危不乱的气势,我相信你,没有问题。”盛方宸意味深长的拍着他的肩膀。 周烨文看着他眼里不容拒绝的模样,有一种临危受命的错觉。他了解盛方宸的个性,一旦他认定了某件事,势必会想方设法去执行,接近秦亦舒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她并不像普通女人那样容易受人摆布,担心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被迫答应了盛方宸的提议,端起酒杯时,不经意间,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秦亦舒正和友人聊得不亦乐乎,而她捂嘴轻笑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俩人隔空对视的瞬间,他的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震慑一般,突然面红耳赤,呼吸急促的收回心思。 酒过三巡之后,秦亦舒的朋友们相继离开。她特意留了些空闲时间,在卡座上逗留了一会儿。原本,想着这几日刻意疏远盛方宸,今日又给他解决了一个麻烦,他会按捺不住过来向自己致谢。没想到,人流退去之后,连他的人影都见不到。 她内心失落,脸上却仍然洋溢着微笑,向着周烨文径自走去,不动声色的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拿起红酒杯晃了晃,漫不经心的说:“怎么只剩你一个人在这儿?” 周烨文明白她言外之意,顺势回应:“他看今日没什么事,就提前回去了。方宸跟我们这些单身汉可不一样,家中还有娇妻备着饭菜等着他。哪像我们,回到家里一片寂静,坐在那空荡荡的房间里,就连窗外树叶的动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莫说饭菜,有时候忙起来,连口热茶都喝不上。” 他的一句话,把盛方宸的心思简单挑明,又间接说明了自己的情况。秦亦舒轻抿了一口红酒,假装若无其事的打趣道:“周先生跟着他做事,还愁找不到女人?依我看,怕是你的眼光太高,泛泛之辈估计入不了你的眼。” “乱世之中,人人自危,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谁不是身不由己?难有心思再去考虑那些儿女情长之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方宸的魄力,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穆瑶那样为感情不顾一切,奋不顾身。”当他提到沈穆瑶的名字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敬佩之感。 他的表情,让秦亦舒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个下午。他们口中的沈穆瑶,与她认识的那个女人似乎并不完全相同。她放下手里的酒杯,直起腰板,凝视着周烨文。 “当初,我总听人提起沈小姐。先入为主的认为,能拿下盛方宸的女人,必定不简单。但是,当我见到她之后,却有所改观,实不相瞒,沈小姐除了面容姣好,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尤其是性格过于孱弱,还有些小脾气,实在不明白,盛方宸为何钟情于她。”秦亦舒的言语里带着一些酸意,仅凭一面之缘,将她分析的头头是道。 周烨文挑了挑眉,不觉笑出了声——“这事说来话长,毕竟是他们之间的隐私。如果秦小姐真的感兴趣,应该让穆瑶亲口告诉你。了解一个人,不仅仅是从外貌上和旁人的评头论足上,而是要与那个人实际相处一段时间,从心出发才能看得真切。” 此话一出,让她不由得对周烨文高看了一眼。他看起来平平无奇,与大多数人无异。他的言行举止,诙谐幽默,却不失风范和教养。 “看不出周先生年纪轻轻,说话却老气横秋的!”秦亦舒抿嘴轻笑。 周烨文故作镇定的喝了一口酒,笑道:“我们也算认识了,就叫我烨文吧,这一声先生,听起来倒像个教书的。” 秦亦舒被他的话逗笑,接连点头示意:“那你也不用再唤我秦小姐,显得生疏。” 俩人相视一笑,在沟通之后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秦亦舒虽然处事圆滑,但言语洒脱,性格豪爽,与她相处,没有任何拘束感。她的侃侃而谈,从不会让话题冷却,更多情况下,由她来主导话题,而他负责烘托氛围。 随着舞厅的宾客陆续退场,俩人也慢慢结束了话题。周烨文得知她并没有带随从,又是深夜,便亲自将她护送回蔡家。他在舞厅门口招来一辆黄包车,为避嫌,并没有上车的打算,她却毫不避讳的邀请他乘坐——“上车吧,时辰不早了,再说,都是江湖儿女,何必拘于小节?” 最终,他还是被秦亦舒说服,与她同坐一辆车,只是,现在的周烨文比刚才要拘谨一些。微风裹挟着她身上的脂粉味,时不时的飘向他的鼻尖,那若隐若现的香气令人遐想。 俩人的身影被街灯拉的长长的,在灯光下,她扫视了一眼周烨文,这才发现他涨红了脸,正望着街景发愣,并刻意的把身体挪向车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秦亦舒抿嘴偷笑,抬手准备吓唬他,思索之后,又收回了手。只觉得这男人颇有意思,刚才还故作老成的教育自己,现在只是凑得近了些,竟害羞了。 今晚之后,二人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他的出现,不仅缓解了盛方宸和沈穆瑶那边的紧张关系,也让秦亦舒有了突破口。只有周烨文自己,夹在他们之中,左右为难,他既担心自己对秦亦舒动了真情,也怕得罪蔡岳城,但为了那位‘伯乐’,也只能铤而走险。 第226章 四人游(1) 阴雨连绵的上海,难得看到有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时候。阴晴不定的天气伴随着二人之间误会解除,逐渐晴朗。盛方宸接连几日都在应酬饭局。哪怕是深夜归来,仍在书房里审查各类账本,提前制定工作计划,只为能抽出几日的时间与她独处。 沈穆瑶默默地陪伴在他的左右,已经将自己代入妻子的角色,不仅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而且收敛起性子,不再插手他的决定和安排,尽量让自己淡忘过去,铭记许伊曼的那些教导。 他安排完工作之后,便把后面的事交给卓威跟进,此事传到盛鸿声耳边,并未直接戳穿他的心思,而是命人把秦亦舒送去会馆,派人叮嘱他务必认真对待这个女人,在盛鸿声的眼里,她无疑是一枚非常重要的棋子。 盛方宸从书房随意拿了一本史书,回到客厅的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翻阅了几页,那些典故和谋划布局,他几乎背的滚瓜烂熟。当他整日驰骋在那些尔虞我诈的商界,沉浸在不同的阴谋和阳谋的策划之中时,就很难再找回真实的自己。 外人眼里,他虽然已经是盛鸿声的义子,但在大是大非的决策上,始终是他人的鹰犬,时刻都要以盛家的利益为先,包括自己的感情。若不是二人从一而终,坚守这份感情,盛鸿声早已强行拆散。 大家都没有预料到,秦亦舒的出现会打破这种平衡。原本已经顺理成章的事,在她的出现之后,发生了变故。 此时,沈穆瑶还在二楼的卧室,挑选着出门要穿的衣服,门外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卓力亲自上前为其拉开大门,把秦亦舒带了进来,随后又跟着盛鸿声的人跑上前去禀报。 他甚至连头也没有抬起,也没有起身恭迎,仍自顾自的翻阅书籍。陶玥儿对此司空见惯,领她入座,为其备茶。并且小声翼翼的安抚道:“先生定是看的入迷,您且休息片刻,我为您沏茶。” 秦亦舒并没有将他的冷漠放在心上,反倒观察着他手里的那本书,挪了挪身子,凑近说道:“你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面目?原以为你只是盛家的傀儡,理所应当的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没想到私下里竟会读史书,在如今的世道,倘若上阵杀敌,必定大有作为!”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她一如既往的风情万种。秦亦舒等待着他的发话,而他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陶玥儿适逢其时的端来茶水,为她递去,然后悄然退下。整个客厅里,鸦雀无声,偶尔能听到他翻书的声音。 二人之间的氛围微妙,她一直记得与他初次见面之时,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画面。至今都无法忘记,那次在宴会上,与他谈天说地,侃侃而谈的模样。 但这一切,全都停在了那晚,自宴会结束之后,他不愿再与她过多接触,在外,也只是与她逢场作戏,打发众人罢了。 楼梯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只见沈穆瑶身着浅棕色翻驳领的v字洋装,上面别着一个深棕色的蝴蝶纽扣,搭配着修身版的半身裙,尤其是那一根画龙点睛的腰带,将她的腰部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虽然衣着端庄,却不失俏皮,细微之处,隐藏着些小女人的心思。头发也仅仅用一根朴素的发簪盘起,妆容淡雅,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高贵感。她的容貌并不需要过多的粉饰,上天似乎在她出生前,就已经对她的脸进行过精雕细琢,自然呈现反倒令人印象深刻。 看着沙发上的二人,她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盛方宸放下手边的书,起身来到她的身边,露出久违的笑容。他不顾外人在场,顺势搂着她的腰——“这是谁家的美娇娘?”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在耳边呢喃。 “你,怎么又不分场合?”她扭捏的避开他的亲昵。 盛方宸加重力道,将她揽进怀中——“我在自己家,分什么场合?谁敢说什么?”他故意提高音调,想让秦亦舒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却起身,上前恭维着二人。 “瞧瞧,真是生得一副好皮相,不论穿什么,都掩盖不了你与生俱来的气质。不像我们,这些在风月场所混迹的女人,需得涂脂抹粉才能看上去洋气一些。”秦亦舒特意压低自己的姿态,迎合着二人。 “秦小姐说笑了,你看起来更像杂志上的那些摩登女郎,我这装扮,哪能和你相提并论。”沈穆瑶谦虚的回应。 “呵呵呵~但是,论娶妻,自当娶穆瑶妹妹这种大家闺秀,谁会娶那些摩登女郎,不过都是逢场作戏,鱼水之欢罢了。”秦亦舒挽着她的手恭维道。 他机警的推开秦亦舒的手,将她揽在身边——“如果这是义父的安排,那我无话可说。不过,秦小姐,应该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吧?” “当然,人多热闹,也不至于冷场。”秦亦舒认同他的提议。 随后,便拉着沈穆瑶的手,径自向外走去,与她同坐一辆车。又让卓力单独驾车陪同秦亦舒,两辆车相继来到周烨文的住处,盛方宸亲自上前,将他带了出来——“这几日,你必须给我搞定这女人。别让她坏了我的事!”接着,便把他安排到秦亦舒的身边,他的到来,化解了三人行的尴尬,让她不再有孤军奋战的感觉。 他们驱车来到戏院,在陶老板的带领下,入座贵宾席,桌上早已备好瓜果点心。他为沈穆瑶点了一曲“牡丹亭”,以他的性格,并不喜欢这种哀怨气息的戏曲,只是为迎合沈穆瑶的喜好而选。 当她知道接下来的曲目之后,内心隐隐作痛,在听不懂戏文的年纪,却对那些咿咿呀呀的起伏曲调和那些戏子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记忆犹新。 成年之后,才明白牡丹亭歌颂的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它跌宕起伏的情节和那段人鬼相恋的过程,使她无法忘怀,她害怕自己的感情会被戏文所控。 后台的幕布悄然拉开,舞台上锣鼓喧天,戏子们相继出场,她心不在焉的望着台上,内心拒绝着这幕戏曲,却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 盛方宸轻轻握住她的手,试图唤回她游离在外的思绪。他将身体微微倾斜,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询问:“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人鬼相恋就足够荒诞,我可不想相思成疾,阴阳两隔........”沈穆瑶小声嗫喏着。 他察觉出她敏感的心思,内心责备自己对她的兴趣爱好没有做足功课,就擅作主张。于是拉着周烨文,借故离开了席位。 秦亦舒趁机把弗雷德送别会一事说与她听。并且旁敲侧击的让她明白,这次聚会的重要性,他必须站在盛家的利益考虑,而不是从二人的感情层面出发。 “穆瑶妹妹,你知道盛家的地位不同寻常。倘若,想要盛家继续站稳脚跟,任何外交关系和人脉都不可以忽略。你看,现在国际局势那么动荡,你忍心他一个人去孤军奋战吗?我想换作旁人站在盛方宸的身边,绝不会拖他的后腿。我知道你们伉俪情深,他不舍得让你抛头露面,那以后呢?你如果真的把自己当作他的妻子,不应该与他一起承担这份责任吗?今日的谈话,他并不知情,你也可以事后与他坦白,但我是出自真心,为了你们的以后考虑,他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把你养在温室之中,不问世事。”秦亦舒的一席话,让她本就郁郁寡欢的心情更加沉闷。 她眉头紧蹙的望着戏台上的表演,缓缓的舒了口气,见她不回应自己,秦亦舒又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盛伯伯他们一直都不看好你们,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足够让你展示出自己的外交能力。” 沈穆瑶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角,她记得初次与弗雷德见面的那次酒会,他手脚不安分的在自己的身上摸索,事后道别,甚至还堂而皇之的表达自己的情感,让她放弃盛方宸,跟着他。 她不明白这次送别会,为什么点名让自己出席,因此感到惴惴不安。她害怕自己的出现搞砸了宴会,倘若到时候,弗雷德提出要求,该如何应对?可细想,秦亦舒的话不无道理,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盛方宸的身后,既然选择了他,就必须要和他一起面对一切。 秦亦舒看不透面前的女人,见她愁容满面的模样,以为她已经拒绝了自己的提议,佯装镇定的安抚道:“如果为难,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看戏吧,穆瑶妹妹。” “请放心,我会如约到场。这件事,别告诉方宸。他知道,肯定不会同意.......还有,你以后叫我穆瑶就好。”她一本正经的回应。 她在秦亦舒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如今竟这般轻易的答应了这次邀约。秦亦舒在那次谈话中,明知弗雷德对这女人的动机不纯,可她仍然接下了这桩事,可想而知,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那就当作我和你之间的小秘密!”秦亦舒笑逐颜开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此刻,只见周烨文和卓力向外走来,见到二人相谈甚欢——“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方宸呢?”沈穆瑶坐立难安的朝门口望去。 “他去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周烨文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表情。 沈穆瑶体谅他的身不由己,倘若今日是俩人出行,即便他独自离开,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所适从。她一人待着,至少落个清净,可现在的局面,还真分辨不出谁才是今日的主角。 “许是太久没出门,才坐这么会儿竟有些发闷。”她无奈的扶额摆了摆头。 “穆瑶妹妹,要不我陪你出去待会儿?”秦亦舒关心的问道,对她的称呼依旧没有改口。 “不必了。秦小姐是盛家的客人,怎能扫了你的兴致,让阿力陪同就好!前些日子,在凯瑞服装店订了几套绸缎,正巧去看看料子。烨文,还请你代我们好好照顾秦小姐,暂时把她交给你咯!”说罢,便带着卓力一同离开了戏院。 二人刚出大门,她就看见盛方宸正坐在车上,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卓力为她拉开车门,接着,动作迅速的回到驾驶位,即刻将车子驶离这片区域。 “你不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渐渐反应过来。 “莫非,你们串通好的?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出来?”沈穆瑶惊诧的盯着他。 他捏着沈穆瑶的下巴,邪魅一笑:“我就是知道!除了我,你还有什么必须要留在那儿的理由?” “你少自以为是,我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又不是因为你。”沈穆瑶矢口否认他的猜测。 而他,也配合着她的耍赖——“那是我的自作聪明,不该揣测夫人的意图。” 不知怎的,听到他的那一声‘夫人’,便驱散了内心的阴霾。原本还沉浸在与秦亦舒的交谈中,现在,她只想好好的待在他的身边,享受这短暂的安宁。 “盛方宸,我还没嫁给你!”她傲娇的白了他一眼。 “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妻子。就算没有那些仪式,你也是我的。”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在他的心里早已向皇天后土做出了承诺。 “你忘了那件事?”沈穆瑶始终对那张休书念念不忘,这也是她迟迟不愿与盛方宸成婚的原因之一。她不想顶着别人妻子的头衔,嫁给心爱之人,势必要和过去彻底了断。 盛方宸含情脉脉的望着她,轻声安抚:“穆瑶,我答应你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信口胡说。你所考虑的那些,我已经着手处理,至多不过半年,便会让你体面的出嫁,风风光光的成为我的妻子。” 他满腔深情的模样,令她甘愿沉沦。她依偎在盛方宸的怀里,想起之前在上海时,与他纠缠不清的时光。当时,明明没有认出他的身份,可他那副桀骜不驯,和对自己的那份偏爱,让她对这男人捉摸不透。 而回到北平之后,才渐渐发现自己的心,有了动摇。当二人在北平,再次重逢时,他的靠近,慢慢点燃了她的心。那些冲破束缚,和背离道德的场景,让她一次次的陷入愧疚之中。 好在,命运最终,还是给了她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不远万里,来到他的身边,那个拐走她的人贩子,反倒促成了二人的姻缘。若不是那晚,他和沈穆瑶的关系,也不会发展的如此迅速。依她的性子,非得与他周旋几个回合,而他恐怕,也会为了尊重她,而强忍欲望。 第227章 四人游(2) 街边的小贩吆喝着香烟和点心,络绎不绝的人群相继穿过街道,她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街边橱窗上的一张相片,那女人烫着法式宫廷卷发,头戴一顶网格礼帽,穿着碎花洋裙,单手扶额,笑颜如花的站在橱窗里,她被那张相片吸引过去,目不转睛的模样引起了他的注意。 “阿力,靠边停。”盛方宸吩咐了一声。 待车子在街角停稳之后,盛方宸便拉着她的手,来到了那家照相馆,老板见到来人,自是不敢怠慢,亲自上前恭迎——“盛老板今日怎么得闲,大驾光临?来人呐,奉茶,准备些点心送来。”老板一边接待,一边打量着二人。 “我们来这儿干嘛?”沈穆瑶一头雾水的望着他。 “你不是喜欢橱窗里那张相片吗?你拍出来,肯定比她好看。”盛方宸点破她的心思。 沈穆瑶红着脸,挽着他的手,想要离开照相馆,却被他拽了回来。他注意到店内侧面的墙上挂满了黑白相片,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年轻情侣的合照,男人穿着浅灰色的长衫,头发梳着溜光水滑,戴着一副圆框眼镜,俨然像个学者。女人则穿着条纹相间的旗袍,上身披着流苏披肩,身形匀称,剪的一个学生头,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示意,整个相片看上去,有一种相濡以沫的甜蜜。 此刻,她还没有完全从秦亦舒的那场对话里走出来。暂时无法配合大家需要的表情,担心在他的面前暴露了心思。 “方宸,要不改日?”沈穆瑶犹豫不决的挽着他的胳膊。 “难得见你有心思打扮自己,择日不如撞日。”盛方宸推搡着她去后面补妆。 老板见此,笑盈盈的上前为二人打包票——“盛太太,您就把心放肚子里。我一定会把您拍的跟报纸上的明星一样,再说,您生的这样好看,相片一定惊艳四座啊。” “听到没?他们要是敢拍的不好,这家店明天就别开了。”他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送到后面整理容貌和服饰。 沈穆瑶坐在镜子前,若有所思的调整着自己的妆容,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有些惨淡,便从包里拿出一支口红,轻轻的在唇边涂抹几下,又拿出胭脂和粉扑在脸上拍了拍,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孱弱。 一炷香的功夫,她从帘后步履轻盈的走出来,大家的目光纷纷被她吸引过去。她正笑靥如花的望着众人,精气神在化妆品的加持下,有了质的提升,与刚进来的那个沈穆瑶判若两人。 老板叫来店里技术最好的照相师,盛方宸面对镜头已经习以为常,不论是需要什么样的表情或者动作,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出配合,但是沈穆瑶却并未适应,依稀记得上次照相,还是在国外聚会的时候。 “盛太太,您别紧张,要不挽着先生的胳膊,微微侧头靠着他试试?”照相师耐心的讲解着。 “你先下去,等会再叫你。”盛方宸看着她局促不安的姿态,便把旁人打发离开。 她无奈转身,拉着他的衣角,自责的说:“对不起,我太久没有拍照,有些不适应。” 盛方宸会心一笑的轻抚着她的脸颊:“是我疏忽,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想着带你来一次照相馆。我的穆瑶比那些电影明星要漂亮百倍千倍,你拍出来的相片一定比她们更美。” 沈穆瑶看着他深情款款的模样,内心渐渐得到一丝安慰,变的松弛下来。她明白,盛方宸在极力的诠释爱意,只为打消她的所有胡思乱想。越炽热的感情,越需要岁月的沉淀,而她的不安,是出于那些无法掌控的变动。 “准备好了吗?穆瑶?”他搂着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己的胸膛。 她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照相师还是跟刚才一样,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照顾着她的情绪变化。盛方宸发现她依旧局促,绷着神经,于是趁其不备,将她的腰搂了过来,当着旁人的面,猛然的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 照相师见到此景,目瞪口呆,愣在原地看着二人浓情蜜意的模样,灵机一动准备抓拍,随着闪光灯的结束,他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她的腰。 他总是会做出一些出其不意的举动,来鼓动她冲破内心的道德感。而她每次面对那些突如其来的举动,总会不知所措,大脑陷入一片空白,等到恢复理智之后,才发现有失分寸。 沈穆瑶涨红了脸,望着众人,又看着盛方宸得意洋洋的模样,便娇羞的捂住了脸。等到自己调整好气息,便拽着他的西服袖子,故作气愤的瞪着他:“你不要脸,我还得要呢!~”说罢,还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脚。 他眉头微蹙,在她耳边轻昵:“刚才你配合的也好啊!看吧,我们就是天作之合。” 她知道自己永远都说不过这个男人,除非在冷战,否则,她总会沦为被调戏的那个,哪怕是一时的胜利,也只是他偶尔放水罢了。 世家小姐如何斗得过流氓,更何况,盛方宸对付女人自成一派,在他的面前,自己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流氓!”她斜睨着眼,在他的胳膊上重重的拧了一下。 “谋杀亲夫啊?”他假装吃痛的揉了揉胳膊。 “少来!你可是枪林弹雨闯过来的人~”沈穆瑶双手环胸的站在一旁。 “前些天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估计流血了,不行,哎唷........”他靠着她的肩膀上耍赖。 沈穆瑶看着他额头直冒冷汗,险些倒在地上,心急如焚的凑近发问:“你别吓我,盛方宸?方宸?”她咽了咽口水,照相师吓得脸色铁青,正准备去叫老板,却见到盛方宸侧身朝自己使了个眼色。 那人缓了一口气,配合着他演戏。只可惜那照相师的演技不精,俩人一唱一和的样子,被沈穆瑶识破。她意识到自己又中了盛方宸的奸计,一把推开了他——“你有完没完?这么能演,怎么不去拍电影呀?”说着,便气势汹汹的打算离开。 一个弹珠从门外滑了进来,她无意踩了上去,脚下一滑,他动作敏捷的飞身过去,让她不偏不倚的落在自己怀里,这种无意之举,将二人的默契展现的淋漓尽致。照相师赶紧来到镜头后面,捕捉着俩人甜蜜的瞬间。 “听话,不闹了,好好拍几张。”他拉着她的手,重新站在相机面前。 在经历刚才那番无厘头之后,她便不再拘束。他打开了她内心最真实的那一面,就连面前的照相师也感到不可思议,相片中的沈穆瑶,时而端庄,时而调皮,时而灵动,时而妩媚。尤其,当她莞尔一笑之时,脸上显现的梨涡,荡漾在人的心中,令人难以忘怀。 盛方宸的眼里满是宠爱,当俩人四目相望,眼神间的惺惺相惜,几乎忘却旁人的存在。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恩爱的夫妻,他经手的那些相片,要么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要么是相敬如宾,哪怕是那些热恋期的年轻男女,也很难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画面。 “盛先生,盛太太,等我整理好这些照片,亲自送去。听伙计说,刚才有几张拍的都很惊艳,到时候能否放橱窗里做个展览?”老板打量着二人的眼色,倘若盛方宸的照片在这里出现,以后便不愁没生意。 他望着身边的女人,了解她不喜张扬,即刻婉拒:“我夫人面子薄,不爱抛头露面。合照就不必展示,不过,你如果想招揽生意,可以用我的照片,我没有意见。” “好,好,那就先谢过盛先生,店里还有客人,就不远送了。”老板站在门口目送二人离开,接着,便转身回去。 “戏差不多快散场了,咱们是不是该回趟戏院?把秦小姐扔在那儿,让周烨文陪她,怕是不妥,我听阿力说,她是跟盛爷的人一起来的!.........”她无可奈何的说。 他发现沈穆瑶有些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因为三言两语而吃醋,这种稳重的大局观,让他在心里产生了矛盾。他不希望她因任何人改变自我,更不允许别人去剥夺属于她应有的个性。自从上次从许伊曼家里回来之后,她似乎不再那样斤斤计较。 “穆瑶,其实你不用刻意迎合别人......”他摁着她的肩膀,义正言辞的说:“我曾经答应过你,在我的身边,你永远都可以做自己,不需要瞻前顾后。” 沈穆瑶拉着他的手,撒娇道:“既然是夫妻,怎么能坐享其成?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可将来,我总会成为盛家的人,曼姨能做到的事,我也能。” 她缓缓伸出手,轻抚过他的眉间,动作柔和,眼里满是疼惜——“我愿意做你身后的女人,但我不能让你独自去面对一切,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此刻,他的内心百感交集,言语在眼神的面前悄然褪色。他紧紧的搂着她的肩,认为是上天垂怜自己的身世,才把她送到了自己的身边,让他的心有了温度,不再局限于那些打打杀杀的生活里。他用一种如获至宝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女人,不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商议之下,二人决定重返戏院。沈穆瑶本不想与他一同出现,以免让秦亦舒多心。而他,偏要大张旗鼓的牵着她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借此来表明自己的心意,打消旁人的杂念。 第228章 四人游(3) 秦亦舒看着俩人满面春风,并肩而行,心生嫉妒,却未曾流露。她望着沈穆瑶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还带有一些娇羞,猜测刚才俩人相继离席,或许是有意为之。 但她并没有责怪二人,而是打趣道:“还以为你们忙的把我俩忘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到了晚饭的时间~” 言下之意,是想让盛方宸出面,用这顿饭来化解今日对她的怠慢。周烨文看着面前的几人,火药味十足,见他不愿顺从她意,便上前做了和事佬——“穆瑶应该也饿了吧?”他冲着沈穆瑶使了个眼色。 她稍稍用力捏了捏盛方宸的手,示意让他结束与秦亦舒的明争暗斗。他收回心神,轻抚着她的秀发,挑眉低语:“意下如何,夫人?” 盛方宸得意洋洋的看着面前这个被他逗的一脸娇羞的女人,顺势揽住她的腰身,似乎在向众人宣布主权。 俩人的手在背后小动作不断,沈穆瑶勉为其难的接过话茬儿:“确实有点儿饿,秦小姐喜欢什么菜系?本帮菜还是粤菜,或者西餐?.........” 秦亦舒轻笑一声:“只要不是西餐,都没问题,穆瑶妹妹,你可不知道,这几年在国外,牛奶配面包,吃的我都快反胃了。现在回国,当然还是吃咱们中国人的饭菜才对嘛。”话语间,已经悄悄移步到她的身边,擅自挽起了她的手腕,自然而然的拆散了这对鸳鸯。 周烨文为两位女士引路,她特意把沈穆瑶留在身边,与自己同坐一辆,两个男人不情不愿的坐在另外一辆汽车上。 汽车行驶了一路,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周烨文无法忍受车里的低压氛围,于是转身向后望去,见她们正聊的不亦乐乎,于是打趣道:“我看她们相处的不错,你用不着吹胡子瞪眼吧?” “再说一句,我就把你扔下去!”盛方宸皱着眉头,双手环胸的瞪着他。 后车的二人,看上去也只是表面和谐,至少,沈穆瑶并不适应她的自来熟——“穆瑶妹妹,这上海应该有不少女人羡慕你吧?我看盛方宸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你!” 秦亦舒终于还是忍不住流露出自己的心声,她想试试这俩人的关系究竟是不是传闻中那么坚不可破。 “有时候,我宁愿他不是盛方宸。”沈穆瑶直勾勾的盯着前行的车辆。 “乱世之中的儿女情长,不值一提。谁都无法完全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包括你我,现在与我同坐这一辆车,应该也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对吗?”秦亦舒一语点破她的心事。 沈穆瑶瞠目结舌的望着她,不明白她意欲何为。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秦亦舒率先打破僵局:“穆瑶妹妹,你别紧张,其实,他接近我的目的,我心知肚明,你们的怠慢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不否认,自己确实很欣赏盛方宸,也是出自真心的想要帮他,男女之间,也不是一定要变成情人,也可以成为朋友的,不是吗?” “秦小姐,他的想法不是我能左右的!”沈穆瑶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 “你应该听过我的故事,如果我拿出盛爷和蔡岳城的背景去逼他,最终,他也得就范,但我不想用极端手段。以我的胆识和谋略不仅可以稳固他的地位,还能拓展盛家今后的生意人脉。这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双赢,我是真心想要与你们成为朋友,而非敌人!”秦亦舒的话铿锵有力,字字都在抨击着她的内心。 听着她的这番言语,沈穆瑶的一言不发,实则内心已经波涛汹涌。她除了满腔深情,还有什么能帮到盛方宸的呢?她该拿什么去反驳面前的这个女人? 沈穆瑶的自信在此刻瞬间崩塌,原来引以为傲的家世,学识和修养,还有那年少的情义,在她的背景面前,显得微不足道,更何况,她有勇有谋,处世圆滑,深得众人心。如此一比,更彰显出自己的短板。 正当她无言以对的时候,汽车已经抵达目的地,盛方宸亲自下车,把她接到身边,见她表情落寞,便在耳边低语:“怎么了?” 她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想起刚才秦亦舒的那番话,她开始畏惧那个女人。往日,面对那些大杀四方的男人时,她都没有丝毫胆怯,偏偏今日,只因秦亦舒的三两句话,就足以让她慌了神。 秦亦舒的言语像是绵里藏针,不动声色的就能伤及血肉。无奈的是,沈穆瑶根本分辨不出,她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唯有那句,欣赏盛方宸,是她可以辨别的! 她收回心神,挽起他的胳膊,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咱们进去吧。”她甚至都没有发现盛方宸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盛方宸把人安排进包厢,借个由头,找来刚才为二人开车的司机,但他没有料到,司机竟不是盛鸿声的手下,而是蔡家的人,他不能对其动粗,也无法对其威逼利诱,只询问几句,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便回到包厢落座。 秦亦舒猜到他刚才的行踪,看着他无疾而终的模样,忍不住抿嘴轻笑。周烨文看着这几个人一触即发的架势,把菜单分别递给了他们——“别干瞪眼啊,看看吃点什么!” “红烧肉,草头圈子,蟹粉小笼,剩下的你们来........”秦亦舒轻车熟路的点了三道菜。 “再来个清蒸鲥鱼和腌笃鲜,醉鸡和四喜烤麸,最后上猪油白果松糕,穆瑶,还需要别的吗?”盛方宸凑近询问。 “不用了。”沈穆瑶勉为其难的附和。 “再来个清炒虾仁和生煎包,就这些!”周烨文笑盈盈的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片刻后,菜已经陆陆续续的摆上桌面,沈穆瑶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菜肴——“咱们四个人,能吃的了吗?” 周烨文咬了一口红烧肉,解释说:“没事,吃不完,我打包带走。” 秦亦舒看着她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谈话里,便夹了一个小笼包到她的碗里,打趣道:“穆瑶妹妹,动筷吧,小笼包得趁热吃。” 不等她反应,盛方宸就擅自做主把它夹到了周烨文的碗里,他适逢其时的为其辩解:“秦小姐,你有所不知,穆瑶她螃蟹过敏!他们都不吃,咱俩吃........”周烨文冲她微微一笑。 沈穆瑶被他刻意营造出来的囫囵吞枣的模样,忍俊不禁的抿嘴偷笑,盛方宸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人逗笑,横着身子,挡在她的面前,故作严肃:“怎么着?我不好看?还是看腻了?”他用手撑着脑袋,斜睨着眼,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每当二人四目相望的时候,目光交集,她始终掩藏不住内心的悸动,最终甘愿沉沦在他的偏爱和温柔之中。 她避开盛方宸的目光,继而转头发问:“那是什么?我之前好像没见过。” 秦亦舒偷笑:“要不穆瑶妹妹,你亲自尝尝?” 沈穆瑶用筷子夹了一些,正准备往嘴里送,却被盛方宸截胡,直接握住她的手,把那口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是不会吃这些的。” 周烨文适才发话补充:“穆瑶,那是猪大肠!” 她瞳孔一震,望着桌上那盘菜,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污秽的画面,胃里突然一阵恶心,捂嘴在一旁干呕。 盛方宸拿着茶水给她漱口,一边拍打着她的后背,让她缓解一些。她连着灌了几杯水,呛个不停。被他的一席话,惹得一口也吃不下。 “听闻穆瑶妹妹是北京人,这猪大肠都是处理干净的,难不成比你们那儿的豆汁儿还难闻?”秦亦舒正吃着津津有味。 “让秦小姐见笑了!这些东西我真吃不惯。”沈穆瑶强忍着胃里的恶心,拿出帕子替自己擦了擦嘴。 盛方宸见她已经没了胃口,便以结账的由头悄然离席,秦亦舒借方便的缘由,也离开包厢,尾随在他的身后。 见他只身前往乔家栅,买了些点心递给卓力。当他正准备回饭店的时候,挡住了他的去路:“看不出来,你倒是心细。” 看着她沾沾自喜的模样,盛方宸气不打一处来,拽着她的手,进了一处小巷子,他狠狠的把她的手甩开,威胁道:“别以为你是蔡岳城的义妹,我就不敢对你动手。我的忍耐有限,你想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但我警告你,别动我的女人!” “我才不会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更何况,我刚才也不是有意为之。”秦亦舒向他逼近,言辞恳切的辩驳道。 “最好是!”他愤然转身,准备离开。 秦亦舒望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试探道:“你不想知道,刚才在车上,我们聊了些什么吗?刚才你在司机那儿,吃了闭门羹吧?” “不想。”语毕,他干脆利落的离开了巷子。 沈穆瑶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从外面进来,心中不免有些猜忌。但是许伊曼的教导,还有秦亦舒的威胁,都让她必须保持大度,断不能流露出小女人的心思。 吃饱喝足之后,秦亦舒识趣的打破了面前的尴尬氛围:“今日,多谢款待,我玩的很尽兴。哦,对了,周烨文,你今天的任务也顺利完成,可以下场了,晚上我还有约,就不陪各位了,改日再聚。”秦亦舒与大家打了招呼之后,落落大方的离开了包厢。 周烨文把剩下的饭菜打包之后,也借故溜走,只剩二人在街上徘徊。 她看着电影院门前的海报,驻足停留,回想起之前在国外生活的那段时间。同样的身不由己,现在的她,虽然收获了爱情,却失去了自我。 “看起来是部爱情片。”盛方宸看了一眼海报和上面的简介。 沈穆瑶不知不觉的引用了一句那个女人的话“乱世之中,儿女情长,最不值一提!” 他察觉到她的失落,将她一把揽入怀中,轻声安抚:“今天怎么多愁善感的?可我觉得......我们的爱情,它冲破了世俗的枷锁,不畏权势的要挟,遵从本心就非常难得。”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盛方宸,正如秦亦舒所言,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自己。 “这话被别人听到,怕是会笑掉大牙!”沈穆瑶内心的阴霾渐渐被驱散。 盛方宸扳正她的身体,情真意切的说道:“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 她的脑海中闪现那些与他生离死别的危机场景,看着他一脸深情的模样,让她进退两难。倘若接受秦亦舒的援手,就意味着,他和那个女人之间必定会产生交集,但为了他,就得学会退让和容忍。 “方宸,也许秦小姐是真心与我们交朋友的呢?”沈穆瑶说服自己,打算让她入局。 而他,从这句话里,已经大概明白了她的顾虑——“这是秦亦舒的主意?让你来当我的说客?” 沈穆瑶吞吞吐吐的不知如何应答。在他的面前,始终掩盖不了自己的情绪。他轻轻捧起她的脸蛋,看着她一言不发,委曲求全的模样,忍不住吻了一口。 随后,在她的耳边呢喃:“别再说了,瑶瑶。我心里有数,不必委屈自己,迎合别人。不论她说什么,你只需要相信我一人即可。” 话语间,他拉着沈穆瑶的手,径自走进电影院。卓力提着点心,跟在身后,等待吩咐。戏院的伙计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为他们安排了最佳的观影处,顺便把周围的顾客都遣去了后排,为二人留出了一大片空闲的位置。 电影即将开场,她侧身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被他用食指轻轻摁住:“好好陪我看完这场电影,乖!” 影院微弱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笑意,她相信他的感情,但不忍心让他独自面对外面的那些腥风血雨,倘若秦亦舒真的能为他排忧解难,她不是不可以接受这一切。 只是,在她的字典里,爱情是专属而神圣的,他越是对自己偏爱和宠溺,越是让她欲罢不能。她无法想象今后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的痛苦,但至少现在,他还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想到今后的日子,她的眼睛逐渐湿润,撒娇似的往他的怀里钻。只希望,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盛方宸顺势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紧紧的搂住她,似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一般。 俩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久久未能分开。等到电影散场,也像小情侣一样,挽着手,并肩离开。刚才在那黑暗的环境下,两颗相爱的心,莫名的被拉近了些,各自都流露出真情实感。 第229章 刺探心事 秦亦舒并没有其他的约会,而是看到二人浓情蜜意的场景,无奈退场。她虽然对盛方宸有好感,但暂时不想把那对有情人逼的太紧。 只是,每当她看见盛方宸事无巨细的那一面,对他的感情就多了一丝充盈。原本只是那日的萍水相逢,却不料如今被他流露出来的情义所折服。 这段时间通过四面八方的消息,她对沈穆瑶也有了大概的了解,以及他们之间的种种羁绊。她知道,想要攻破这层牢笼,只能从这个女人下手。 而她,跟在盛方宸身边,虽没有实质的名分,但大家早已默认了她的地位。他对沈穆瑶的偏爱太盛,以至于,让那些动过歪心思的女人,不战而败。 之后,又从小道消息得知,沈穆瑶在北平已是他人之妻,目前并未和离。她内心对这女人渐渐衍生出一种复杂情感,既钦佩她的不畏世俗,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却又鄙视她的做法。 秦亦舒认为,她既然心有所属,就不该做出错误的选择,嫁作他人,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并不像一个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 这段感情也没有她看上去的那样光鲜,她似乎能感觉到,沈穆瑶是顶着怎样的压力,孤身一人来到了上海。尔后,又被人戳着脊梁骨数落,落得人云亦云的下场,但她最后仍然坚定的选择站在盛方宸的身边。 她一言不发的坐在轿车里,一路上都在复盘刚才和沈穆瑶的谈话。回想起她刚才的神态,就已经说明,她抓住了沈穆瑶的弱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们之间的沟壑就会被填平。 回家之后,蔡岳城从司机那儿打听到今天的见闻,得知秦亦舒的真实想法,便把她叫去了书房,打算探探她的内心想法。 蔡岳城正伏在案台上,处理着手头的文件,她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不论何时,以是什么身份自处,她都不会忘记当初的规矩,在得到他的允许之后,才会进入。 “亦舒,我们都是自家人,进来坐下说。”蔡岳城头也不抬的在审阅文件。 秦亦舒小心翼翼的把参茶奉上,眼睛并未胡乱打量,而是侧身避开桌上的文件,从容的离开了案台。独自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等待着他处理完事务。她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控制着人与人之间的分寸,让人感觉自在舒适。 蔡岳城盖上公文书,轻呷了一口参茶,起身来到秦亦舒的身旁落座——“这盛方宸,你怎么看?”蔡岳城开门见山的发问。 她毫不避讳的回应:“嗯..........是个不错的男人,不论是身手、面貌、还是经商的谋略,都挑不出毛病。”她的脸流露出欣赏的表情。 “如此而已?我听说,今天你单独和那位沈小姐谈话。听意思,是想成为盛方宸的人?”蔡他斜睨着眼,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的表情。 “呵呵呵,我倒是有心,就怕别人看不上。”她的话里夹杂着一些不甘和无奈。 “行。你的心意,我懂了。原本还想给他一些教训,现在看来,也不必了!”蔡岳城突然起身从书桌上拿起一根雪茄,抽了起来。 秦亦舒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追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我自有安排。”蔡岳城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缓缓坐下,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徐徐吐出几口烟圈,眯着眼发问:“听说,盛家打算为那个外交官举办一场送别会?” “是啊,那外交官似乎看上了沈穆瑶!”秦亦舒挤了挤眉回应道。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次宴会上,她曾和弗雷德跳过一次舞。她的探戈跳的真不错,又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那晚可成了众人的焦点!”蔡岳城歪着脑袋,单手枕在椅子的扶手上,细细回忆着。 “原来如此,难怪弗雷德点名要求她出席。”秦亦舒轻笑一声。 “沈穆瑶这个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风,实则外柔内刚。倘若他豁得出去,或许能成为他手里的一张王牌。那样的女人,在交际场合大有用处。你要早些时回来,还能凑个热闹。盛方宸为了她,无所不用其极,竟在一天的时间内,为她办了庙会。要知道这是租界,有时候钱都不一定管用,当时还是弗雷德松口,托关系给他特批。”蔡岳城大口的吸了几口烟。 她从蔡岳城的眼里看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每当他描述到沈穆瑶的时候,眼里总会闪现一丝欣赏和玩味。 “大哥,听你的语气,很欣赏那个沈穆瑶?”她抬眼凑近试探。 蔡岳城轻咳了几声,回应道:“亦舒,不瞒你说,我曾经确实对她有过想法。尤其是她在沙场上驰骋的画面,至今令人难忘............你应该不知道,我最近频频给盛方宸使绊子,也是因为沈穆瑶。” 秦亦舒一脸惊愕的望着他:“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和盛方宸在争一个女人!这绝对不可能,你一向冷静,更不会被情爱之事束缚。” “那是自然。当时沈穆瑶为许家求情,我本想试探她对我的心意,却不想弄巧成拙。原以为她只是一位露水红颜罢了,一时冲动,便想将她收入麾下.........”蔡岳城回想起那次的独处。 “啧啧啧,看来古话说,自古红颜多祸水,有那么点儿道理!”秦亦舒白了一眼。 “我这一世英名,险些毁在那女人身上。盛方宸那小子带着人横冲直撞的杀进来,只为救她,差点儿把命丢我这儿。事后,不论我动用什么刑法,那小子都是根硬骨头,始终不愿服软,最后还是盛鸿声亲自出面,我才放他一马。”蔡岳城鄙夷的描述着当时的情景。 “所以...........他现在不得不从我的身上下手,缓和我们两家的关系。想不到,其中有这么复杂的隐情!不过,真看不出,那个沈穆瑶有这等本事,仅凭一己之力,把你们这些男人弄得晕头转向。我倒是对她更感兴趣了!看来,过几日的送别会,有一场好戏即将开场。”秦亦舒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蔡岳城抽完了那根雪茄,把手撑在椅子上,缓缓起身,如释重负的说了一句:“几日后的宴会上,你要好好表现。毕竟是一个外交官的送别会,到时候出场的人,非富即贵,好好把握这次脱颖而出的机会。” “放心吧,大哥,我的能力毋庸置疑。虽然去了国外几年,但寒暄和交际那一套本领,早已炉火纯青。”秦亦舒信誓旦旦的说。 “时间不早了,你先下去吧,我还有几个公务需要处理。”说罢,他起身又回到了书桌旁。 从这次的谈话里,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在她眼里的沈穆瑶,不过是个孱弱的世家小姐。但在众人的描述中,那个世家小姐,却也有自己的一套章法。能让蔡岳城冲动,并且夸夸其谈的女人,绝非凡物。 她隐隐觉得,沈穆瑶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含蓄内敛,她骨子里透露出一种不甘示弱,孤芳自赏的姿态。或许,只有真正的与她熟络之后,才能洞悉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