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刀》 第一章 神秘老板 寒月刀 寒月出世,谁与争锋!寒月刀再现江湖,纷乱争雄的武林江湖波澜突起,有人说他一战成魔,亦有人说他是一战成佛…… 第一章神秘老板 北方苦寒,青木镇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显得分外安静。青木镇距离榆关只有三十里,现在有七百人生活在镇子上,这个镇子不能算小,但比起十三年前的规模,它已经不能算是个镇子,只能算是个村庄而已。 距离青木镇三里外的平阳酒楼却格外热闹,平阳酒楼刚盖起一年,便成为进出关最繁华、最耀眼的酒楼,来往客商、江湖豪客、游学子弟,各类进出关中的人,都纷纷到这里住宿,更要喝上几杯酒。 平阳酒楼之所以繁华热闹、生意兴隆,实在是这里的酒好、菜香、女人美! 平阳酒楼的酒从不掺水,一滴水都不掺,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一杯入喉,醇香甘冽,寒气顿消,遍身暖意。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就算你要喝窖藏十年的竹叶青,店伙计也会立马送到你的桌子上。 平阳酒楼的菜有南北四个菜系,厨子的手艺绝对是第一流的,哪怕是哑巴吃上一口这里的菜,也会手舞足蹈地竖起大拇指称赞一番。只要你的银子足够多,就算是在这样的大雪天,你想吃红扒熊掌,酒楼也能想方设法找到冬眠的狗熊,把四个熊掌砍下来,让你吃上一顿香美可口的熊掌。 平阳酒楼的酒很贵、菜更贵,即便是普通的酒菜,也要比青木镇里那些酒馆价钱贵上三倍。可偏偏这里的酒菜再贵、花的银子再多,进出关的人仍然抢着往平阳酒楼里挤,挤不进来的人抱怨自己运气差,只能再走上三里地,到青木镇里的小酒馆里胡乱填饱肚子。 在平阳酒楼里住宿一晚实在不便宜,虽然客房很干净,服务很周到,却比扬州最豪华的客栈还贵上三倍,那些宁肯花大把银子住进平阳酒楼的人既不是傻子,更不是呆子,实在是因为住在这里比住进镖局还要安全十倍。 只要你住进平阳酒楼里,哪怕是护送百万银两的镖师,也可以安心地躺在姑娘腿上喝酒,根本就不用担心镖银会少一两半钱,更没有人胆子大到敢到平阳酒楼里劫镖。 平阳酒楼大门前立着一块铁牌,上面的字就算是没读过书的人也能明白它的意思:在酒楼三里之内偷盗者,断手;私斗者,断腿;杀人者,死! 敢说这样的狠话,敢立这样的铁牌,那是因为平阳酒楼很有底气,因为酒楼有“大刀阎罗”孙一虎和“苗域五毒”廖天看场子,有他们两个臭名昭著的狠人在,没有谁会嫌自己命长,敢在酒楼里盗窃、私斗、厮杀! 江湖上几乎没有不知道“大刀阎罗”孙一虎的大名。 “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一双眼睛被称为神目如电,他品评江湖人物一向极有权威,能在“姑苏闲阁”江湖榜上占有一席之位,是武林豪杰毕生的追求,至少武功排名上一直被认为至公至正。 “大刀阎罗”孙一虎在江湖榜上名列第十一位,一柄三十六斤重的大刀,在孙一虎手里似乎如同一根柳条一样轻,死在这柄大刀之下的成名人物,至少不下三十人,天下能接下他十刀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孙一虎长得比牛头马面还丑陋、还狰狞,看上一眼就让人倒胃口。但是,哪怕孙一虎长成这副德行,所有的人宁愿跟孙一虎坐在一起喝酒,也没有人愿意多看廖天一眼,哪怕是“苗域五毒”四个字都不愿意提起,似乎说说这四个字都会中毒似的,实在是因为廖天下毒的本事太可怕、太诡异。 如果说睡觉时眼镜蛇钻进了被窝里,已经算是够倒霉的事情了,那也比碰见廖天幸运一百倍。跟眼镜蛇睡在一个被窝里,起码第二天还有活着的可能性,碰到廖天,连一丝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姑苏闲阁”并没有将苗域五毒廖天列入江湖榜,因为东方阁主实在不知道应该把廖天排在什么位置合适。事实上廖天要比大刀阎罗还可怕十倍,无论是谁,宁愿被大刀活活劈死,也不愿被歹毒的廖天惦记上,只要被廖天惦记上的人,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毒,也一定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中毒后要是还能有机会自行了断的话,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大刀阎罗”孙一虎凶狠,“苗域五毒”廖天阴毒,两人的手不知道沾着多少血,偏偏这两个臭名远扬的狠人,现在竟然像个家奴一样在酒楼干着看家护院的行当,有他们当保镖,当然没有人敢在酒楼闹事,更没有人敢在酒楼偷盗、杀人,平阳酒楼简直比镖局还安全,起码镖局里的镖师没有一个比“大刀阎罗”和“苗域五毒”武功更高的。 在平阳酒楼,只要不盗窃、不私斗、不厮杀,几乎没有什么禁忌。你可以悠闲地欣赏酒楼提供的免费歌舞,她们都是从苏州请来的一流歌伎。你可以昼夜不停地喝酒,店伙计会随叫随到,就算你喝醉了,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骂、可以跳,都没人理你。哪怕你烂醉如泥吐得一塌糊涂,店伙计也会把你小心地抬到干干净净的床上,还会有人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只要你体力好,你可以点上八个扬州姑娘睡在一个客房里,绝对没人打扰你的雅兴。 但是,平阳酒楼的消费实在很贵,甚至贵的离谱,你口袋里必须有足够的银子才敢进去,要是囊中羞涩的话,就只能望楼兴叹! 好在能进入得平阳酒楼里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因为酒楼刚好就在进出关的必经之地,商贾豪客、江湖游侠、富家子弟们络绎不绝,所以平阳酒楼从来不担心没有生意可做。 最主要的是,进入了平阳酒楼,你身上的铜钱一枚都不会丢,脑袋就更安全了。即便你得罪了再厉害的仇家,只要你付得起房钱和酒钱,你可以一直住在酒楼里,保证你的脑袋一直会安安稳稳地长在脖子上。 平阳酒楼开业一年,简直要比扬州五家酒楼加上五个妓院合起来赚的钱还多,很多人开始眼红、嫉妒,这是人的本性,于是有些人的心思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无奈忌惮酒楼里孙一虎那柄三十六斤重的大刀,更惧怕臭名昭著的苗域五毒,但最让令人最恐惧的,还是躲在幕后那位神秘的老板! 没有人知道酒楼的幕后老板是谁,可以肯定的是,那个老板的武功一定极其可怕!能把大刀阎罗和苗域五毒当奴仆使唤,驱使他们看家护院,如同养着两头恶狼看家,没有降龙伏虎的本事,只怕是迟早会被恶狼吃得干干净净。 天底下除了皇帝老儿之外,江湖中能降伏大刀阎罗和苗域五毒的人屈指可数。皇帝老儿当然不会自己当老板开酒楼,只有胆子又大、本事又强的江湖人,才敢干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买卖。 于是有人开始扳着指头盘算:少林方丈智空大师?他绝对不会去赚酒肉钱;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他也不屑干这种营生;崆峒派掌门蒋立义?那个家伙从来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形象,也不会混于商贾之流的。可是,除了他们之外,实在想不出到底谁有这种本事。 于是有人想起了天星教! 如果说当今武林崛起速度最快、实力最强的帮派,一定是天星教!恶鬼一般的大刀阎罗和臭名昭著的苗域五毒加入天星教一点都不奇怪。经过一番分析后,似乎所有人心里默默地有了答案,平阳酒楼是天星教的生意,幕后真正老板是天星教主。 但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天星教从来没有承认过,大刀阎罗和苗域五毒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们是天星教的人,平阳酒楼的老板愈发像谜一样神秘。 没搞清神秘酒楼老板的底细,谁都不敢找平阳酒楼的麻烦。所以平阳酒楼开业一年以来,一直都是灯火辉煌、一直都是歌舞升平、一直都是没有人敢在酒楼里盗窃、私斗、厮杀,平阳酒楼一直每天赚取大把大把的雪白银子。 …… 一辆马车不急不缓地驶到平阳酒楼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个青年人,一身淡灰色粗布儒装,外披白色毛皮大衣,年龄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中等匀称,高挑的鼻梁,眉目温润,眼睛深邃而平静,气韵高洁如玉,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翩翩儒雅的俊公子、满腹才学的读书人。 或许唯一的缺点就是,他的皮肤稍黑、稍粗糙了一点点,也恰恰是这点缺陷,才有别于高墙大院里粉嫩的富家子弟,身上少了几分娇贵,却更多了几分坚毅和沉稳。 他说他叫林枫。 如若你有幸见过林枫的母亲,就会知道林枫长得如此俊朗一点都不奇怪,林枫小的时候,可是要比现更俊雅秀气几分。 你可以认为林枫是儒雅的读书人,因为他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书香气韵。你也可以认为林枫是个富家子弟,因为他身上带着一股高傲的气质。 但是,却没有人会认为林枫会是个武功高手,因为他神气内敛、神态淡雅,没有一丝江湖人的狂傲和粗犷。 可是,如果你知道这个翩翩儒雅的林枫是平阳酒楼真正的老板,一定下巴都会惊掉! 第二章 说书老人 任凭谁也想不到,如此俊朗儒雅的林枫,就连凶狠的大刀阎罗和阴毒的苗域五毒,都像奴仆一样甘于听从他的驱遣。 林枫手里拿着一个大约二尺长、半尺宽的鹿皮袋子,不像是书袋,更不像是钱袋,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把皮袋夹在腋下,被毛皮大衣遮挡得严严实实。 林枫身边跟随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此人身材消瘦,身高中等,脸上棱角分明,一双眼眶深凹,眼球略带淡蓝,眼眉如剑,不失为一个域外英俊的少年。 他身穿粗布棉衣,腰间斜插一柄剑,剑鞘古朴无华,既扁且窄,不难看出剑身一定很薄、很轻,剑柄为两块软木镶嵌。 奇就奇在这把剑竟然没有剑格,敢用如此轻薄又没有剑格的剑,一定也是个奇怪的人,不仅人奇怪,恐怕剑法也一定很奇怪。 这种剑简直就像小孩的玩具,没有丝毫危险,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可笑,可偏偏再看一眼时,会莫名其妙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年轻人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冷漠气质,就连眼神中都带着冰冷的气息,冷得让人发寒。可偏偏当他看向林枫时,眼神瞬间便有了暖意,还带着丝丝敬仰之情。 两人走进平阳酒楼,守在门口迎客的中年人一见到两人,神情立马变得无比恭敬,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微欠着腰在前面带路,连脚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脚步声惊扰到二人。直到林枫和年轻人进入二楼的一个包间,他才暗暗吐口长气,瞥了一眼包间的门,轻手轻脚地走向柜台,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便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小心地盯着那个包间。 平阳酒楼从营业的那一天开始,这个包间永远只给这位书生和腰间插剑的年轻人准备着,从来没有安排过任何客人用过,即便是客满为患,也不会让人使用,给多少钱都不行。 这个包间很特别,从窗户可以俯视一楼全景,把整个一楼大厅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另一面窗户可以看到窗外,所有进出酒楼的情况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没过一会,店伙计便端着四个菜、两壶酒送进了包间。 林枫将一大盘手扒羊肉挪到年轻人的面前,道:“小飞,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手扒羊肉,多吃点!” 云飞的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纯真的笑容,道:“你也吃!” 林枫笑得很温柔,眼神中带着暖意,他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弟弟,又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带着亲人般的温情,道:“好,我也吃!” 林枫吃的并不多,多数时间只是在慢慢喝着杯子里的酒,眼睛却一直在看着大厅里的人。 一楼至少有六十个人在喝酒,商贾们很内敛,江湖人很豪放,几个富家公子的作派很傲慢,神情各异、众生百态显现得淋漓尽致。 只见厅中间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轻轻敲了一下惊堂木,周围几人一惊,带着诧异的眼神看向老人。 老人身旁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开口说道:“爷爷,您又要说书了?” 老人道:“我也得要银子吃饭不是?” 众人脸上露出了豁然的神情,原来祖孙二人是说书的。 一位络腮胡子道:“说的是关公过五关斩六将,还是曹孟德大破袁本初?” 老人的神情似乎没有一点波澜,只是淡淡地说:“我只说当今武林中发生的事。”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周围渐渐开始安静下来,许多人甚至放下了酒杯,竖起耳朵在听,的确没有什么故事能够比武林中发生的事更吸引人的。 姑娘说道:“爷爷今天要说的是谁呢?” 老人道:“今天说的不是人,是刀!” 姑娘道:“刀?刀有什么可说的?酒楼里现在至少有二十柄刀,长的、短的、大的、小的都有,刀——无非就是用来杀人的。” 老人道:“可是这把刀却不一样。” 姑娘道:“刀和刀的确不一样,能杀得死人的刀才算是刀,否则就只能用来割草切菜。” 老人道:“只有这把刀才是真正的刀,这把刀一出世,所有的刀都不能算作是刀。” 姑娘道:“天下还有这么厉害的刀?” 老人道:“没错,你可听说过‘寒月出世,谁与争锋!’这句话吗?” 姑娘笑了,笑得如同邻家妹子一样可爱、清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分外勾人,道:“凡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人没听说过这句话,‘寒月刀’天下皆知。” 老人道:“天下人只知道寒月刀无坚不摧,刀法睥睨天下,却不知道它才是真的善良之刀、正义之刀!” 姑娘道:“刀就是刀,难道还有什么善良、邪恶之分?” 老人道:“刀的确只是刀,没有善恶之分,可一旦握在人的手里,就有了善恶之别。” 姑娘道:“天下人都知道,寒月刀是林家的刀,爷爷您的意思是说,林家的人才是善良的人?” 老人道:“没错!林家父子不仅是江湖英雄,还是最有善心的人,如若武林人士都像林家父子一样,江湖之中又怎么可能还有血雨腥风呢?” 姑娘道:“没错,林家父子的确是大英雄、大豪杰、大善人,可是天道不公,偏偏好人不长命。” 老人叹了口气,道:“你错了,他们并没有死?” 姑娘一副吃惊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别说他吃惊,就连所有的听客也大惊不已,那场血杀的时间并不算太长,有些人当然还记得,林烨难道真的没死?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喝酒吃肉,甚至忘记了咀嚼嘴里的食物,整个大厅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姑娘道:“爷爷,这玩笑可千万开不得,要是您老人家胡说八道的话,这里的听客可没人打赏银子的,我也只好跟您一起饿肚子了。” 老人摇了摇头,微眯的眼睛似乎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二楼,林枫却发现老人的眼神如同一把锋锐的刀一样,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却让人心惊不已。 老人道:“我当然不是开玩笑。” 姑娘道:“林觉老前辈一把寒月刀威震武林,天下豪杰无人敢与之争锋,可是……可是林老前辈在很多年前就早已离世,江湖中至少有一百位豪杰前去哭灵,就连少林、武当掌门人都亲自到林园吊唁……”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直到现在,江湖中还一直津津乐道地谈论他,有人说他武功天下第一,有人说败在他刀下高手的数量天下第一,有人说他仗义疏财人品天下第一,有人说他广施仁义善心天下第一……却有一点,无论谁提起林觉这个名字,没有不佩服、不景仰他的,就算是杀人劫货的强盗登上青木山,看到林觉的坟墓,也要拜上三拜,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还活着呢?” 姑娘长长地叹了口气,朗声说道:“没错,这种让天下英雄为之钦服的人,的确没有死!” “说得好!”一位白衣持剑的中年人走到小姑娘桌前,将一锭足足有二十两重的银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说道:“林老前辈的确是我辈的楷模,他的确没有死!” 林枫注意到,姑娘只是微微地朝中年男子笑了一笑,甚至根本没在意桌子上的银锭。 老人的眼睛仍然一副半睁半闭的模样,不急不缓地喝了口酒,道:“林觉让天下英雄为之钦服,并不在于寒月刀的锋锐,也不是他的绝伦刀法和盖世武功,而是他亲手建立起的青木镇。” 姑娘道:“听说以前根本就没有青木镇,是林老前辈花钱买下了周围的土地,盖了房子,让流离失所和无依无靠的人耕种、居住,让他们有了生存之地。” 老人道:“不错,他凭一己之力让几百人活了下来,这才是他的光辉之处。” 姑娘道:“林老前辈离世后,他的儿子林烨继承了寒月刀,也继承了他老人家的责任。” 老人道:“林烨不愧为是林老前辈的儿子,他没有辱没他父亲的名声,而且他做的一点也不比他父亲差。” 姑娘道:“据说林烨收留了更多吃不上饭的人,到青木镇的人也越来越多,青木镇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了。” 老人道:“十三年前的青木镇要比现在热闹得多,镇子上至少有四千多人,租子只收十五抽一,家家户户都有余粮,百姓安居乐业,就算是最盛世的年代,也没有这么低的租子,而且林家每年还给他们牛马和农具,林烨简直就是这四千多人的活菩萨。” 姑娘眼中带着向往和崇敬的神色,默默地说道:“官府收租要九抽一,这么多人再加上人头费,每年要亏空好大一笔银子,林烨一个人怎么扛得起?就算他有一座金山,迟早也有花完的一天,这个道理难道他不懂吗?” 老人道:“林烨不是傻子,更不是败家子,他当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开通了十三路商道,手下十三个掌柜仅仅用了十年时间,就给他带来了泼天财富,据说他的钱比州府里的库银还要多。” 姑娘道:“所以他就买更多的地,要造福更多流离失所吃不上饭的人。” 老人叹了口气道:“没错,可惜他终究不是他的父亲,他的钱财越多、行善越多,本来是大大的善举,可他偏偏却忘记了一件事。” 姑娘道:“他忘了什么事?” 老人突然闭口不语。 第三章 一声叹息 众人眼巴巴地等着老人说下去,老人却突然闭口不语,拿起酒壶将最后一滴酒倒进了杯子里,酒却只有半杯,老人摇了摇空空的酒壶,长长地叹了口气。 姑娘笑了,一双大眼睛环视一下众人,说道:“爷爷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酒,没有酒,他竟然连话都不肯说了。” 众人哂然一笑,便明白了姑娘的意思,店伙计适逢其会地托着盘子朝各桌走去。 能坐在平阳酒楼里喝酒的人,一定不缺银子,否则他决计不会踏进平阳酒楼半步。店伙计走了一圈,盘子里竟然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碎银,绝对不会少于五十两,足够祖孙二人在酒楼里住上三天的费用。 云飞却摇了摇头,说:“林大哥,你不用去说书,只要我的剑在,你要多少好酒、多少好肉都有!” 林枫满眼爱怜地看着云飞,眼神中的爱意犹如在看着自己弟弟,又好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但他却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云飞的话。 店伙计随即将一壶酒放在老人面前,老人拿起酒壶将杯子倒满,美美地喝上一口,才缓缓地说道:“林烨忘了一件事: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姑娘道:“您是说有人觊觎林家的财富?” 老人道:“除了财富,还有那把天下闻名的寒月刀。” 姑娘道:“可是林烨是林觉的独子,他一定得到林老前辈的真传,他既有无坚不摧的寒月刀,又有睥睨天下的林家刀法,谁又敢到老虎嘴里拔牙?” 老人道:“林觉在时,即便有再多的财富,别人宁肯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也不敢打林家的主意。可惜林烨分心太多,他的武功恐怕连他父亲七成都达不到,于是,有些人就不只敢想,还敢做。” 姑娘道:“所以才有了十三年前的那场血案。” 老人道:“不错,林家三十七口惨死在那个雪夜之中。” 姑娘道:“可是爷爷您刚才说,林家父子并没有死,林觉老前辈一直活在江湖的传说中,他的精神的确一直活着,这总能说得过去。难道林烨逃过了十三年前那场杀戮吗?他难道也还活着吗?” 老人道:“林烨力战而竭,身中七剑而死,他们夫妻的墓就在他父亲墓旁。” 姑娘道:“爷爷,您不仅把我说糊涂了,众位听客恐怕也被您绕糊涂了。” 祖孙两人一唱一和、一问一答,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在座的人全被他们吸引住了,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在听,生怕漏掉任何细节,实在是因为林家在江湖中的名声太大,林家的故事太有吸引力。 老人道:“林觉离世时,青木镇只有几百人,林烨继承他父亲的遗志,短短十几年时间,青木镇里孤寡游离人员就达四千人之多,他养活了四千条生命。即便林烨全家被杀,家财被洗劫一空,青木镇现在虽然只剩下七百多人,但每年清明节那一天,男女老少一人不少,排着队到青木山上祭拜林烨父子,恸哭之声,震动郊野,你说林烨是不是还活着?” 姑娘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林烨的确还活着,他至少一直还活在青木镇七百多人的心里!” 林枫的脸色变得苍白,眼中热泪盈眶,端着酒杯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颤抖,酒水溅在了衣服上也浑然不知。 老人道:“自从十三年前的那场杀戮后,青木镇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青木镇,坚持不下去的人开始离开镇子讨生活,但剩下的七百多人仍然没有忘记林家父子。” 姑娘道:“据说林烨的妻子不仅貌美如花,更是淑良贤德,她死的确实令人惋惜,还好青木镇的人也没有忘记她。” 老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道:“只有林烨这样的英豪才能娶到程馨,也只有程馨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林烨。程馨当年被喻为江湖三大美女之一,无论美貌品行还是才智武功,都丝毫不逊于林烨,可惜她也在那场杀戮中香消玉殒,岂止是可惜啊!” 姑娘道:“据说程馨的才智更胜于她的美貌,不知是真是假?” 老人道:“人人都说林家三公子传承了她母亲程馨的才智,三公子从小由程馨亲自教习,七岁便能作诗,十岁便熟读经诗子集,十二岁已是文采斐然、出口成章,有人预言,三公子十八岁即可一举折桂、高中状元,观儿见其母,由此可见程馨的才智是何等超群。” 姑娘道:“唉,真是天妒红颜,可惜了一代才女。” 老人道:“可惜的又岂止是林烨夫妇,林家大公子林君、二小姐林云、三公子林枫,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大公子颇有其父林烨的风采,宅心仁厚、仗义疏财、豪气干云,武功在年轻一代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在造福青木镇百姓繁巨的事务中,已经成为他父亲最得力的臂膀。二小姐既有其母的容姿,又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一柄短剑更是不让须眉。最可惜还要算是三公子,那年他才十三岁,还只是个孩子……” 姑娘的眼中竟然含着盈盈的泪花,恨恨说道:“那些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怎么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难道他们真是铁石心肠不成?” 老人道:“三公子天资聪颖,资质极佳,如若三公子不死,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些人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后患?其实三公子并无心于武学,他更醉心于诗书和治国之道,一心志地博取功名,入朝为官,治国安邦,造福天下更多穷苦民众。” 姑娘道:“三公子是真男儿!人小志向大,竟然比他父亲、比他爷爷的抱负还要大。” 老人道:“你可听说过穷酸书生伏木子?” 姑娘道:“江湖人没有不知道伏木子的,他的确是个书生,而且是老书生,可是他既不穷也不酸,却偏偏叫穷酸书生。说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一点都不为过,据说他无书不读、无所不知,就连翰林院的大学士见到他,也要恭恭敬敬地向他作揖问好,恭称他为先生。” 老人道:“可是他偏偏混迹江湖、游戏人间,大家只知道他儒道兼修、才华横溢,却不知道他武功更是高绝,‘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说,世上有两个人的武功他看不透,其中之一就是穷酸书生伏木子。” 姑娘惊道:“伏木子武功高绝?” 老人道:“正是,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伏木子自视清高,多与文人墨客、和尚道士饮酒论诗、谈道讲法,可是他的轻功却不逊于江湖上任何一位高手,最厉害的是他的飞刀,简直可以说是神鬼莫测,据说比流星还要快。如果东方闲把他列进江湖榜的话,前三名一定有伏木子的名字。” 姑娘道:“可是东方阁主为什么没有把伏木子列进江湖排行榜呢?” 老人道:“因为东方闲看不透伏木子,据说伏木子一生只出手过三次,却一个人都没有杀死。” 姑娘道:“看来他的飞刀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快、那么准。” 老人道:“那三个人虽然没死,却都成了废人,这才是最可怕的。” 姑娘道:“好像这也并不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老人道:“问题是那三个人无一不是在江湖中名声赫赫的人物,其实废掉他们比杀死他们更难做到。” 姑娘道:“这么说伏木子的确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听到伏木子的名字,林枫神情肃穆,眼中闪烁着感激和崇敬之光。 老人道:“暂且不论伏木子的武功有多高、飞刀有多快,他的才学是众所公认的,就是他断言林家三公子十八岁即可一举折桂。” 姑娘道:“伏木子学识广博,慧眼识珠,他一定看三公子天资聪颖、慧根奇佳,才会如此断言。” 老人道:“正是,伏木子在林园见过三公子后,便起了爱才之心,主动要求教授三公子学业。能得穷酸书生的青睐和教授,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好事,林烨夫妇乐不可支,当场就让三公子行了拜师礼。于是伏木子便留在了林园,可是一年之中他到底教授了三公子什么,就连林烨夫妇也不清楚。” 姑娘道:“教授的当然是孔孟之学、先贤之道,就算教他武功,三公子也不会愿意学的。” 老人道:“三公子并不是不愿意习武,而是他志不在此,他认为学武只是为了争强斗狠,除非征战沙场,否则于民无益、于国无功,要造福百姓,必然要学经世治国之道。但却没有人知道,其实三公子绝对是个习武奇才。” 姑娘再次惊道:“三公子是习武奇才?爷爷,难道你见过三公子不成?” 老人道:“我的确见过他,那孩子或许是继承了他爷爷的天分,慧骨天成,悟性奇佳,即便他志向不在武学,但毕竟是出身于武林世家,他父亲和母亲传授给他的功夫一点都不少,只是他的才华过于耀眼,别人便忽略了他的武功。” 姑娘颇有感叹地道:“这么说三公子竟然是一个文武全才的孩子?” 老人道:“可惜他年龄还小,林园惨遭那场杀戮时,他才只有十三岁,还没有机会绽放他的光芒,便如同流星一样淹没在血水之中。” 姑娘道:“可是,您不是说穷酸书生伏木子的功夫,是连东方阁主也看不透的顶尖高手吗?他当时不是在教授三公子吗?即便他无法护住整个林园的人,总不会连个小孩子都保全不了吧?” 第四章 寒月重现 如若穷酸书生伏木子在,凭他的武功,当然可以保全林家三公子的性命。 老人道:“没错,如果当时伏木子还在林园,他一定会出手,三公子也一定不会死,或许林烨夫妇也不会死,或许青木镇还会像以前一样热闹,可惜的是,伏木子在那场杀戮前三天便离开了林园。” 姑娘道:“难道这就是天意?” 整个大厅一片沉静,神色各异,大多数人脸上都有些凝重。一老一小配合默契的对答,每句话都能够把人深深地吸引住,更何况林家传奇又悲惨的故事本来就很吸引人。 林枫脸色愈发苍白,眼中充满着痛苦和悲愤,林家的荣耀与悲戚,没有谁比他的感受更深刻。他盯着楼下祖孙二人的一举一动,发现他们绝不是简单的说书人,起码他们的举止神态根本不是靠说书吃饭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公开讲林家的故事,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老人慢慢悠悠地喝了口酒,道:“天意?哪有什么天意,江湖中只有名和利、只有阴谋和血腥,像林家父子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姑娘道:“难道就没有善良和正义吗?” 老人道:“有,当然有,人性本就是善良的,是因为名和利遮蔽了双眼,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一定会到来,因为寒月刀已经重现江湖,寒月刀本就是正义和善良的一柄刀。” 姑娘笑了,笑得很迷人,道:“您终于开始说刀了!” 老人道:“据说寒月刀是天外飞来的铁石,西蜀最有名的匠人吉风用了三年时间才打制而成,吹发即断,无坚不摧,是天下最锋利的刀。” 姑娘道:“寒月刀难道还能跟湛泸、鱼肠、偃月、昆吾这些神兵利器相比?” 老人道:“寒月刀丝毫不比这些名剑、名刀逊色,只是能使这把刀的人并不多。” 姑娘道:“刀就是用来使的,难道它还跟狗一样,能听懂主人的话不成?难道林家人使得,别人就使不得这把刀吗?” 老人道:“它既不认人,也听不懂人话,只是因为它太重了,即使它锋利无比,还是没有人能够使这么重的刀。” 姑娘道:“难道它比关老爷八十二斤的偃月刀还重?” 老人道:“它不是偃月刀,也没有八十二斤重,它只有六斤四两。” 姑娘笑了,笑声像铃铛一样清脆响亮、欢乐愉快,笑声是会感染人的,无论谁听到都会被她的笑声所感染。 姑娘道:“爷爷,我虽然不会使刀,可是就连我都能拿得动六斤四两的刀,何况是江湖高手?很多人的兵器至少有二十六斤重,六斤四两的刀并不算重,怎么会没人能使呢?” 老人道:“铁棍可以二十六斤,铁锤可以三十六斤,可是六斤四两的短刀却一个都没有用的。” 姑娘道:“我还是不明白。” 老人道:“因为寒月刀太短,只有一尺六寸长,比普通的腰刀短了一倍多,却重了三倍多。一寸短一寸险,用短刀的人必定灵活多变,刀法必定又快又狠又诡谲。刀要快,必然是越轻越好,谁又肯用如此重的刀呢?” 姑娘道:“所以用短刀的人,都会选柳叶刀,就是这样道理。” 老人道:“长刀用的是臂力,以劈、砍、斩为主,刀法多为刚健凶猛;短刀用的是腕力,以撩、刺、抹、带、缠为主,刀法多为阴柔诡谲。臂膀当然要比手腕更有力量,可是要用腕部控制六斤四两重的刀,即便内力深厚,三十招之后也必然会露出破绽。” 姑娘道:“就算寒月刀无比锋利,可是又短又重,林觉老前辈怎么会打造这么一件兵器呢?当初他为什么不把寒月刀打造的轻一些呢?” 老人道:“寒月刀轻不得,如若轻了,便没有了威势,林觉前辈的那招‘劈星斩月’勇猛之极,有力劈华山之势,天下没有人能接住他这一招。” 姑娘道:“一个人都没有?”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铿锵有力地说道:“不错,一个人都没有!” 姑娘道:“短刀本是灵巧多变、轻柔阴狠,没想到林老前辈却反其道而行?” 老人道:“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识过林家刀法!林家刀法刚柔并济、浑然天成,既诡谲多变,又凶猛狠辣,这就是寒月刀不能太轻的原因。” 姑娘道:“可惜林烨没有完全继承他父亲刀法的精髓,不然也不会满门被灭了。” 老人道:“其实无论什么武功都不难练,但是,武功练到一定程度,想要成为绝顶高手,就看谁的天资高、谁的悟性强。” 姑娘道:“要您这么说,谁的天资高、谁的悟性强,谁就可以天下第一了?” 老人叹了口气道:“如果是这样就简单了,江湖中不知道要有多少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还有两样才是最关键的。” 姑娘道:“哪两样?” 大厅之中至少有一多半人是江湖中人,剩下的人就算不是武林人士,至少也练过三拳两脚用于防身,大家听老人说的如此玄妙,不由得把耳朵都竖了起来,自从平阳酒楼开业以来,大厅里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地静谧。 老人将杯子里的酒慢慢喝完,又细细品了品味道,似乎一定要卖个关子才肯说话,道:“心性和磨砺!” 姑娘道:“爷爷,我听不懂您说的道理,天资和悟性还好理解,心性和磨砺跟练武有什么关系?林烨的心性几乎没有人能够指责,可他偏偏连林老前辈的七成功夫都不到,这是什么道理?” 老人道:“林烨的天资、悟性和心性都没有问题,可惜他一直在林老前辈的光环下成长,要知道在大树底下是永远长不成树的,他缺乏的恰恰是艰苦的磨砺。他在武功没有大成时,又分心太多,大部分精力用于经营商道,错过了最好的修炼时机,所以他只能是个一流武者,却不会成为顶尖高手。” 姑娘道:“看来磨砺对一个武者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缺少哪个环节都不可能成为顶尖高手。你刚才说寒月刀再现江湖,难道是抢走了寒月刀的人现身了?” 老人道:“五年前,也就是林园那场杀戮八年后,寒月刀出现了,据说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手持寒月刀独闯快刀门。” 姑娘道:“怎么知道他手上的刀就是寒月刀?” 老人道:“天下只有一把一尺六寸长的刀,刀背前部带刃、后部宽平,刀锋呈曲状,前凸后凹,如此特别的刀,无论谁看上一眼,都知道它是寒月刀。” 姑娘道:“莫非这个年轻人就是杀戮林家、抢走寒月刀的人?” 老人没好气地说道:“八年前他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参与杀戮林家的人?” 姑娘极其配合地问道:“那他到底是谁?” 老人道:“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因为当时他易了容。” 姑娘道:“快刀门掌门吕东一把鬼头大刀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江湖上使刀的恐怕没有多少人是他的敌手。这个年轻人即使想借寒月刀出名,也不必去快刀门找死。” 老人道:“他还真不是找死,他的确用的是林家刀法,而且还杀死了吕东,一刀抹喉。” 姑娘道:“原来快刀门吕东是这么死的,怪不得吕治接掌快刀门后,对他父亲的死一直都闭口不提。可是那个手持寒月刀的年轻人却再也没出现过,快刀门至少有八十个使鬼头大刀的人,他杀了吕东,可他只有一把刀,莫非他死在了快刀门?” 老人道:“他没有死在快刀门里,也没有死在快刀门弟子的刀下,而是被铁剑门何冰和玉山门冯炎打成重伤,坠入山崖。” 姑娘道:“这么说他并没有死?” 老人道:“何冰一柄铁剑二十年前便名满江湖,冯炎的长枪比蛇还毒,两位掌门联手,他身中三剑、腿和胳膊各中一枪,即使没有掉落山崖,恐怕也活不成了。” 林枫拳头紧握,因用力过度,关节处已经发白,脸色阴沉之极,云飞看得眉头紧皱,却不敢发出一点响声。 姑娘道:“看来他的刀法并没有练到家,只是他为什么不惜性命要闯进快刀门杀吕东?铁剑门和玉山门的掌门又怎么会恰巧在快刀门呢?” 老人道:“快刀门、铁剑门、玉山门、鬼谷门、金斧门,五门的兵器分别是刀、剑、枪、棍、斧,他们十三年前就已经同气连枝。五门联盟,可以相互照应、相互帮衬,他们当然愿意结盟,所以铁剑门掌门何冰和玉山门掌门冯炎在快刀门里,一点也不奇怪。至于那个年轻人为什么要杀吕东……” 众人瞪大了眼睛、竖直了耳朵等着老爷子说出原因,可偏偏这时候老爷子的酒瘾又上来了,斟酒、饮酒、品酒,不急不缓,直到把大家胃口吊了个十足,他才开口说道:“因为十三年前吕东参与了林园杀戮!”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种隐秘的事情他也知道?这种话老人也敢讲出来?可他偏偏就讲了出来,而且讲得从容淡然,听得众人面面相觑! 但小姑娘却慌了神,脸上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可偏偏她说话的声音却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带着调侃的味道。 姑娘道:“爷爷,这种话可千万不敢乱讲!吕东虽然死了,据说他儿子吕治的刀也很快,何况吕东至少有八十个徒子徒孙,要是让他们之中一个人听到了,我们俩的脑袋也得搬家。我们说书只是赚点喝酒吃饭的银子,可不敢什么话都说啊!” 第五章 铜面人 孙女让老人不要乱说话,老人却轻蔑地一笑,说道:“该听到的一个也听不到,就算有人听到了,他也绝不敢说自己是快刀门的人,更不敢拿刀砍我的脑袋。” 姑娘道:“难道快刀门的人都死光了不成?” 老人道:“即使没死光,也跟死光了没什么区别!一年前,寒月刀再次重现江湖,一夜之间斩杀快刀门二十六人,吕治被劈成两半,剩下的门徒作鸟兽散,快刀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江湖之中再无快刀门。” 姑娘道:“难道当年那个年轻人没死?四年后再次找快刀门寻仇?” 老人道:“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四年前的那个年轻人,也没有人知道他手里的刀是不是四年前的寒月刀,但他拿的刀确实跟寒月刀一模一样,使的是也林家刀法,只是他的刀比起当年那个年轻人,实在太快、刀法实在太诡异,就算是比起当年的林觉,也不遑多让。” 姑娘道:“林烨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在十三年前那场杀戮中都死了,难道还有会林家刀法的人?” 老人此时却没有回答孙女的话,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姑娘道:“快刀门至少有八十人,只有二十六具尸体,那个人既然没有斩尽杀绝,总有人看到了他的模样吧?” 老人道:“那一夜,快刀门如同当年的林园一样,血流成河、遍地尸骸,或许是他不忍再杀,任由那些没出刀的人逃命,当时的确有很多人看到了那个人,他手握寒月刀,屹立在快刀门庭院之中,浑身是血,如同杀神一般,看上一眼都会让人魂飞魄散。” 姑娘道:“他那么恐怖?他究竟是谁?” 老人道:“青面獠牙铜面人!” 在座所有的江湖人都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兵刃,给自己壮壮胆。其实老人讲的并不能算是新消息,但从老人嘴里讲出,仍然让人不寒而栗。快刀门吕治死的格外凄惨,看上一眼都会让人三天吃不下饭,坐在角落里脸色最苍白、神色最惶恐的人一定是索命铁勾沈旭,一年前他刚好路过快刀门,又恰恰被他看到了那一幕惨状,老人的话勾起他的回忆,他竟突然有种要呕吐的感觉。 姑娘道:“青面獠牙?莫非他不是人,是鬼不成?” 老人道:“只有人才能杀人,他当然不是鬼!那是因为他戴着一个青铜面具,面具又是青面獠牙的模样,所以才叫他青面獠牙铜面人。” 姑娘道:“这个名字好像也并不是很难听。” 老人道:“名字好不好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刀很可怕。” 姑娘道:“不错,一把刀能斩杀二十六人,这把刀的确很可怕,这个铜面人也一定是恨极了快刀门。” 老人道:“五门结盟,快刀为首!这十多年快刀门的确很风光,也干了很多令人不齿的事,当年吕老英雄何等豪迈,创立快刀门,江湖豪杰谁人不敬?可惜吕东父子却把他们祖上的脸全都丢尽了。” 姑娘道:“快刀门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参与杀戮林园,结果却被人杀的干干净净,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话果然一点也没错。” 老人一脸鄙夷地说道:“林家父子三代经营林园几十年,就连几个得力的家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吕东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条狗而已,凭他那点本事也能杀戮林园?” 姑娘道:“您是说吕东背后还有主子?” 老人伸了个懒腰,所答非所问地说道:“雪已经停了,酒楼还要招呼新的客人,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我老人家也乏了,回去睡觉喽!” 说罢,老人视若无人一般,起身便向后楼客房走去,小姑娘露出了甜甜一笑,赶忙收起桌上的银两,朝众位拱了拱手,道:“多谢诸位客官打赏,后会有期!”随即便跟随老人离去。 ………… 林枫望向楼外,苍茫的白雪之中正有一个人不急不缓地走向酒楼,步子不大也不小,似乎每一步都拿尺子丈量过一般,永远都是一样的距离。 林枫摸了摸鹿皮袋子,喃喃地道:“说书老爷子说的没错,新的客人来了!酒楼已经开张一年,赚了大把银子,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云飞的手却摁住了桌上的鹿皮袋,生硬地说道:“我去!” 林枫笑了笑,说:“小飞,我把你从草原带出来,是让想你的人生除了狼、牛、羊,还有和外族搏杀之外,让你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让你生活的变得更加美好,而不是让你为林大哥去厮杀拼命,你懂吗?” 云飞的脸像冰一样冷漠,眼中却噙着热泪,生硬地说道:“我懂!可是没有你,我早已经死了三次。我的手废了,连剑都拿不住,你却像父亲、像哥哥一样照顾我,现在你竟然不让我去?” 林枫道:“以后永远不要再说这些话,你一直都是我的兄弟,一直都是!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你的手已经比以前更灵活,你的剑也比以前更快,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你是能够去选择如何生活的人。你跟我不一样,我没有选择,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这是我的责任,是我要背负的使命,更是我的宿命!” 云飞坚定地说道:“你的宿命,便是我的宿命!” 林枫紧紧地握住云飞摁在鹿皮袋上的手,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阻止云飞,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云飞。 当外面的人迈进酒楼大厅时,林枫说道:“他叫驱龙神鞭尤风,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在姑苏闲阁的江湖榜上排名第七位。尤风的铁鞭比毒蛇还灵活,铁鞭上有毒、还有倒刺,能勾卷对手兵刃,你要小心些。” 云飞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说道:“我知道了。” 林枫道:“我把酒给你热好,等你回来,大哥陪你喝上三杯。” 云飞道:“好,你等我!” 云飞推门出了包间,缓缓向一楼走去,他的脚步很轻,浑身很放松,身体每个部位配合的都极其协调,他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像冰一般冷漠,眼神像狼盯着猎物一样无情。 迎客的仍然是那位笑容可掬的中年人,虽然他的笑容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但驱龙神鞭尤风的脸却冷酷得像块石头,说出的话比外面的雪还冷。 尤风道:“你不想死的话,马上让平阳酒楼的主人来见我!” 中年人毫不在意尤风对他的态度,脸上仍然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很和气、很谦恭地说道:“这位大爷,小人不想死,小人还想保住这颗脑袋留着吃饭,您想吃什么菜、想喝什么酒只管吩咐我,我让最好的厨子亲自给您做。您找酒楼的主子没什么用,他连菜名都叫不全,厨房在哪都不知道,更不晓得哪个厨子烧的菜好吃,再说了,您就算把我杀了,酒楼的主人也不会来见你,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尤风的眼睛像蛇一样恶毒,无论谁看见这样一双眼睛,都会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可偏偏中年人毫不在意,甚至他脸上的笑容变都没变一下,似乎在他在他的里眼,尤风恶毒的眼神却如同是一位美女含情的眸子一般。 尤风盯了中年人好一会,嘴角突然咧了咧,发出怪兽般嘎嘎的笑声,道:“怪不得你胆子这么大,原来是好色如命沈轩,没想到你还活着,竟然躲在这里当了个跑堂伙计。” 沈轩道:“我虽然有点好色,名声不大好,但也不至于见不得人躲起来,年龄大了总要找个稳妥的地方吃口饭,天底下实在没有比平阳酒楼更好的地方,我当然要到这里来。” 尤风鄙夷地说:“能让好色如命沈轩当跑堂,能驱使大刀阎罗孙一虎和苗域五毒廖天看家护院,平阳酒楼的主人的确不简单,我倒是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沈轩道:“我劝你还是少一点兴趣的好,起码可以活得长久一点,活着至少可以多喝几杯酒、多睡几个女人。” 尤风阴惨惨地说:“你认为我不敢杀你?” 沈轩面对尤风的威胁视若无睹,脸上仍然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淡淡地说道:“虽然你在江湖榜上排名第七位,可要论逃命的功夫,我沈轩一定可以排进前五名,至少你在十招之内绝对杀不死我,而十招之内孙一虎和廖天必定会出手,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握能胜过我们三人联手夹击?何况,孙一虎的功夫其实也并不比你差很多,那时候你就会知道,到底是你的鞭子毒,还是廖天的毒虫更毒一些。” 尤风眼神骤然一聚,沈轩却一下子后滑三步,脸上没了招牌式的笑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尤风的手。 尤风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虽然你擅逃,可是我五招之内一定能杀死你。我还要告诉你一事,世上没有任何毒虫比我的鞭子还毒,我之所以告诉这些,是我怕你死了都不会知道!” 孙一虎和廖天突然像鬼一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尤风身后一丈开外的地方。 那些客人们终于有人认出了眼睛像蛇一样的人是驱龙神鞭尤风,江湖榜排名第七位的尤风,于是大厅里的人开始悄悄向角落里钻,谁也不想靠尤风那么近,因为他铁鞭的确比毒蛇还可怕。 大厅很静,静得只有呼吸声。 第六章 云飞的剑 驱龙神鞭尤风的确很可怕,江湖人宁愿晚上遇到鬼也不愿白天碰见尤风。 但有一个不怕死的人,一个长相很明显是域外人的少年,他正从楼梯慢慢走下来,或许是因为他太年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涉世未深不知道驱龙神鞭尤风的可怕和恶毒,哪怕只是被铁鞭扫中一下,也要比砍掉脑袋还难受十倍。 大厅里的人看到他腰上的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柄连剑格都没有的薄剑,两块软木镶嵌的剑柄,只有剑鞘还像个样子,富贵人家小孩子的玩具也要比他的剑要好上十倍。 所有人无不在心底为他叹惜:年轻人,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年轻的域外少年当然是云飞,天下只有云飞一人用这种又轻又薄又没有剑格的剑! 尤风只是瞥了一眼云飞,一个浑身冷冰冰的大孩子腰上插着一柄很可笑的剑而已。 尤风当然感受到了身后的杀气,但他最忌惮的不是手提三十六斤大刀的孙一虎,而是形同鬼魅的苗域五毒,他必须时刻提防廖天,因为廖天的毒实在非常可怕! 云飞只是摆了摆了手,好色如命沈轩瞬间向后滑出三米开外,脸上又挂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他自诩逃命功夫能排进天下前五名决不是吹嘘,他的身体好像根本一动都没动过,仍然保持着那种谦卑的姿态,甚至小腿都没弯一下,人却已经在三米开外了,任凭谁都不得不承认他无双的轻功。 尤风突然感觉身后的杀气陡然消失,孙一虎和廖天像鬼一样地离开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风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大刀阎罗和苗域五毒都乖乖听话的人,他又怎能不重视?他稳坐江湖榜第七位,在江湖上成名二十年还能活着,除了武功之外,还有一种对危险的特殊感知,是那种能够嗅到死亡气息的感知,也正是这种感知让他多次死里逃生。 尤风再次看向年轻人,看向那柄没有剑格又轻又薄的剑。突然,他有种心悸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甚至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还曾存在过。 云飞给他的感觉就像雪地里的恶狼,随时都会给他致命一击,那柄看起来像小孩玩具一样的剑,不仅一点也不好笑,简直是要命的东西。 云飞终于说话了,像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云飞道:“你走进到酒楼时,看到铁牌子上的字了吗?” 尤风的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铁鞭,只有铁鞭在手,那种心悸的感觉才会稍微减轻些。 尤风的声音实在难听之极,简直就像十年没滴油的门轴发出的吱嘎声:“看到了又如何?” 云飞冷冷地说道:“在酒楼三里之内偷盗者,断手;私斗者,断腿;杀人者,死!你看到了就好,我怕你死的不明白!” 尤风道:“你是西域人?” 云飞缓缓地点了点头。 尤风道:“西域人的剑最多只能杀鸡,连条狗都杀不死,你应该先学会如何活着,而不是学别人去杀人。” 尤风明明知道云飞很危险,也明明知道那柄剑更危险,但他却一定藐视云飞、一定要打击云飞的信心,只要对方的自信心一旦动摇,他就有七成胜算。 可惜他遇到的是云飞,就像一头不谙世事的野狼,别说几句挖苦嘲讽的话,哪怕就算受伤流血也不会放弃猎杀的狼。 云飞道:“我的剑从不杀鸡,也不杀狗,只杀人。” 话音未落,尤风突然动了,他知道对云飞这种人说再多的话也没任何用处,抢得一寸先机,便多一分胜算。 驱龙神鞭的确不是浪得虚名,东方阁主的眼光也的确毒辣,把尤风排在江湖榜第七名并非没有道理。尤风一出手就连发三招,一条铁鞭比毒蛇还灵活,几乎根本不给云飞出手机会。 铁鞭虽然毒辣,却偏偏被云飞灵巧的步伐躲过。 云飞的剑并未出手,他在等待机会。 当尤风挥鞭攻击第四招时,就在招式切换的一刹那,云飞终于抓住了那一瞬间的机会。 高手之争,生死往往就在一瞬间。 云飞终于出手,他的剑反背斜向上刺出! 尤风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以这种角度发力将剑刺出的人,等他看到剑光时,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好快的剑! 又轻又薄的剑,比风还快的剑,一剑入喉! 铁鞭顿时失去了劲力,尤如一条死蛇一样在半空中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尤风的眼睛充满着惊恐和怀疑,他到死都不相信世上有如此诡异的剑招,更不相信有如此快的剑! 尤风瞪着一双毒蛇般的眼睛倒在地上,只有喉咙处还在汩汩流血,他至死都不明白,江湖中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出剑比风还快西域少年! 云飞将剑插回腰间,依旧一脸冷酷、依旧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缓缓向楼上走去,他甚至看都没看大厅里的人一眼。 刚才还在心里暗笑云飞那柄剑的人,不由得心底冰冷,如果那柄没有剑格的剑是玩具的话,天下再也没有比它更危险的玩具了。 林枫在二楼包间里看得清清楚楚,云飞出手干脆利索,没有一点多余动作,快、稳、准,就像一头饥饿的狼扑向猎物,一招致命,绝不浪费半分体力,也绝不会让猎物逃脱。 云飞走进包间,林枫将一杯热好的酒递给他,道:“你的剑越来越快了!” 云飞冰冷的脸色融化了,他只有跟林枫在一起,才能体验到温暖和爱,那种深深的父兄之爱! 云飞道:“他的铁鞭很厉害,只是还不够狠辣、还不够勇猛。” 幸好他这句话是林枫听到的,如果让别人听到,如果别人并不知道尤风死在他的剑下,一定会笑掉大牙。即便是姑苏闲阁东方闲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天下人没有人敢说尤风的铁鞭还不够狠辣、还不够勇猛,因为尤风的铁鞭恰恰是以辛辣和勇猛著称,唯有云飞敢如此说! 只有林枫知道,这个孤独冷漠的少年一向只讲真话,他怎么想就怎么说,从不会委婉奉承。 林枫道:“小飞,我敬你,今日一战,你将名扬四海、声震武林!” 云飞一饮而尽,道:“我不想出名,我只想跟在你身边。” 林枫道:“我要走的是一条艰难的路,时刻面临着危险和死亡,我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都死在了这条路上,你又何必跟着我冒险呢?” 云飞道:“因为你是我的林大哥!草原和沙漠里到处都有狼群、毒蛇、游侠、劫匪,每天同样要面对死亡的威胁,可是我还是活了下来。” 林枫将酒一饮而尽,却被感动的眼中已有泪花。 云飞道:“你将我从上诺手中救出,又从上诺的刀下救回我的命,当我杀死上诺的时候,我就在心底发誓,永远做你最忠诚的兄弟。林大哥,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路,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一直跟随你,因为我相信你!” 林枫将两人的杯子斟满酒,举杯说道:“好兄弟!虽然这条路走起来很危险、很艰难,但林大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相信你也一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 平阳酒楼依然灯火辉煌,客人们依旧推杯把盏,地上已经没有一滴血迹,就像这里从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尤风的尸体早已被扔到后山的断崖下,他的死已经成为客人们酒桌上的谈资。 进出平阳酒楼的客人,看到门前那块铁牌时,神态愈发敬重。这块铁牌已经成为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承诺,无论是谁都必须遵守,即便是江湖排名第七的驱龙神鞭也不例外,否则只有死!尤风就是最好的证明! 铁牌上的法则是用鲜血和性命树立起的威信和尊严,更是平阳酒楼的口碑和信誉! 林枫已经回到了客房,云飞在他隔壁,这两个房间是专门为林枫和云飞准备的。 林枫望着窗外皑皑白雪,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刚见到云飞的时候。 那天草原上也是铺满着厚厚的雪,望眼看去一片银白。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却倒在雪地中,满身的鲜血在白雪衬映下格外刺眼,幸好自己恰巧经过,他才活了下来。 无论什么地方,只要有人,就永远充满着争斗和杀戮,在资源稀缺的草原上生存更加艰难,不仅要与饿狼斗,还要避开数不尽的毒虫,最残忍的是人类之间的相互杀伐。 上诺一伙劫匪为了几十头牛羊,也为了生存,在一场大雪中杀了云飞全家,他的父母、姐姐都死在屠刀下。大雪冰冻了血迹,也掩盖了罪恶,但云飞却奇迹般地逃离了死亡,他活了下来,这是林枫第一次救他。 令林枫很惊奇的是,云飞竟然会使剑,他的剑法极其刁钻狠辣,步法极其怪异,他说是一个瘸老头教他的。可是他的剑太重,破绽也太多,他能在上诺的刀下逃生已是侥幸。他虽然活了下来,可他却绝望了,因为他受伤之后,已经连剑都握不稳了。一个连剑都握不稳的人,别说复仇,就算是最虚弱的草原狼也能把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此时,云飞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心。 林枫把云飞带出了草原,找到了神医苗一针治好了云飞的胳膊。云飞说,这是林枫第二次救了他的命。 为了给了云飞打造一柄又轻又薄的剑,林枫煞费苦心,但这柄剑的确非常适合云飞用。 仇恨的力量让云飞成长的很快,一年后,云飞的剑已经足够快,破绽已经很少,他要回草原找上诺去复仇。 第七章 痛苦的抉择 没有人能够忘记全家被杀的仇恨,也没有人能阻挡复仇人的脚步,林枫没有阻止云飞去复仇。 云飞终于找到上诺一伙十三人,他的剑很快,一连杀死了七人。他的剑虽快,可是他的经验却太少,杀人跟杀狼不同,除了需要勇气和胆量之外,还需要有一颗冷酷的心和足够清醒的头脑。 云飞犯了个错误,其实他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么强大,当他被剩下的六人围攻时,他有些乱了手脚,身上连中三刀,正当上诺的刀砍向他的脑袋时,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完了。 突然飞来的一柄刀砍断了上诺的手臂,鲜血喷洒在云飞的脸上,他脑子顿时清明起来,他的剑似乎在转瞬间变得更加凌厉狠辣,事实证明,只有经过鲜血洗礼的武功才能称之为真正的武功! 当云飞杀光了所有人,将剑插进上诺喉咙里时,他的心突然有种解脱枷锁般的感觉。 砍断上诺手臂的人是林枫,他不放心云飞一个人去复仇,于是他悄悄地跟随着云飞。他只替云飞挡了一刀,就再也没有出手,但这一刀已经足够了。 林枫知道,云飞只有亲手杀掉上诺这些仇人,才能消除他心中的仇恨,所以林枫在关键时刻出一次手就已经足够了。 这是林枫第三次救云飞的命,云飞只说了声:“谢谢你,林大哥!” 真正的友谊是不需要说出更多让人感动的话语。 接下来的一年,云飞像影子一样跟随着林枫,他们辗转中原各处,做了很多事情。 …… 敲门声打断了林枫的思绪。 进入房间的是个跛脚老头,拄着一根黑木拐,年龄在五旬开外,一身粗布长褂,头发已经有半数花白,眼角带着深深的皱纹,一张脸刻满了风霜,但他的眼睛却很有神采。 任凭谁都不会想到,他的那条跛腿,以前却有很多人败在他的一双腿下,更不会想到他就是急风腿杜淳,所有人都以为十三年前他已经死在李园的那场杀戮中,但他却仍然还活着。 “三公子!” 林枫道:“杜叔,这么大的风雪,您怎么来了?” 杜淳问道:“云飞杀了驱龙神鞭尤风?” 林枫将杜淳扶到椅子上,倒了杯温酒,说:“是,您这么快就知道了?” 杜淳并没有回答林枫的话,却是神色凝重地说道:“尤风是天星教主四大护法之一,云飞在众人面前杀了他,这件事用不上三天,就会传遍整个江湖,天星教很快就会派人来追杀云飞的。” 林枫道:“我知道。” 杜淳道:“三公子,天星教高手众多,云飞的剑再快,双拳难抵四手啊!何况,即便让云飞暂时躲起来,天星教恐怕也不会放过平阳酒楼。” 林枫道:“这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没想到天星教如此沉不住气,这么快就派人来了,还派了四大护法之一。即便当时云飞不出手,我也要杀了尤风。” 杜淳道:“平阳酒楼的收入极其可观,截断了天星教不少财路,天星教眼红并不奇怪,驱龙神鞭尤风一死,恐怕这间酒楼再也不会安生了。” 林枫道:“杜叔,我已经等了十三年,十三年已经很久了。这两年来,我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等今天。” 杜淳望着林枫良久,道:“三公子,您真的决定了吗?” 林枫黯然地点了点头。 杜淳的眼圈竟然开始慢慢红了起来,眼中含着泪花,他缓缓地站起身,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说道:“三公子,如此一来,您做的那些事情都将会暴露无遗,您将要背负一世骂名,林氏三代的声誉也将会遭到玷污,老仆我死后,该如何去见老爷和夫人啊!您这么做,值得吗?” 林枫将杜淳扶起,脸上一副决绝的神情说道:“杜叔,您早已不是奴仆,您是我父亲的兄弟,是我的叔父!为了救我,您的腿残了,儿子死了,如果不是您、不是伏先生,十三年前我早已死在那场杀戮之中。父亲和母亲泉下有知,只会感激您的恩德……” 杜淳已是老泪纵横,颤声道:“三公子……” 林枫将酒杯递给杜淳,自己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伏先生一生读遍圣贤之书,不断探求真知真义,追寻天地大道。他曾教导我,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做成再小的事,也是人生的价值体现。不必为名所累,作茧自缚,不可为利所惑,丧失本心,至于所有的过程和手段,其实根本不重要。” 林枫的眼中带着丝丝痛苦之色,道:“我知道,我用的手段过于狠毒、卑劣,是那些名门正派和正人君子所不齿的,他们一定会声讨我、唾骂我,但是,我认为我做的一切都值得。我也曾想博取功名,居于庙堂之上造福万民,没有杀戮、没有血腥。是十三年前那场杀戮改变了一切,我的身上背负父母和三十七条血债,我再也不可能是逍遥洒脱的林家三公子,再也不可能干干净净地登于庙堂之上,这是我的宿命!爷爷和父兄三代为之追求的目标、为之奋斗的基业,终究不能断掉,因为我还活着,因为我毕竟是林家子孙、是林家三公子,我身上流淌的是林家的血,我必然要背负林家人的信念和追求,我——别无选择!” 林枫的眼中带着泪光,望向窗外厚厚的积雪,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杜叔,哪怕我背负一世骂名,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我或许能够做到像爷爷一样,以武功威震江湖,但我却做不到像爷爷的双手那么干净,因为我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父亲、母亲、大哥、二姐和林家三十多条性命的仇恨,既然我的手上注定要沾满血,就不在乎再多一些骂名。” 杜淳哽咽地说道:“三公子,我知道您的苦!” 林枫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笑得很凄凉,道:“杀百人而造福千人,是为小善;杀百人而造福万人,则是大善。无所作为而空有虚名,要那份虚名又有何用?如果这样活着,我既对不起自己的人生,更是枉为林家子孙。那些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人也是活生生的性命,在这样的风雪寒冬,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挨不过饥寒交迫而命丧荒野,我能为他们尽一点力,即便背负一世骂名,又算得了什么!大刀阎罗孙一虎、苗域五毒廖天、好色如命沈轩……他们都是手上沾满鲜血、声名狼藉的人,他们本已该死,我在他们身上种下玄冰寒毒,控制他们家人,留下他们性命,驱如奴仆,是因为他们还有价值,能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我不用这样的手段、不用这些人,又能指望谁呢?那些正义凛然的人有谁肯替林家出头?又有谁为林家冤死的人伸张正义?事实证明:在强大威力的压迫下,即便是再邪恶的人,也不敢有丝毫恶毒之行!” 杜淳道:“三公子,即使您不顾及声名,可是您已经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的危险境地,林家如今只剩您这一条血脉,您总要为林家考虑啊!” 林枫道:“杜叔,您放心,我会照料好自己的,何况云飞一直陪着我。” 林枫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便话题一转,问道:“杜叔,五位老掌柜都安置好了吗?” 杜淳知道无法改变林枫的决定,缓缓地坐下后,点了点头,说:“老爷当年培养的十三位掌柜,如今只剩下了五位还活着,人都已经找了回来,公子可以随时安排他们做事。” 林枫微微点点头,说:“让他们暂时好生休养,借机商讨一下跟草原、西域、北俄、关内和苏杭之间的商贸,等我收服了辽东七门后,完全掌控进出关口,五路商贸便可同时展开。” 杜淳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关外最大的江湖势力辽东七门早已暗中归附天星教,为其聚敛关外财物,林枫既然要收服辽东七门,必然要大肆杀戮,尤其是对五虎、双子、青龙三门。林烨当年在时,为了关外商贸往来,与辽东七门交往极为密切,可林园被杀戮后,五虎、双子、青龙三门,几乎将林家在关外的产业吞噬掉十之七八,药门、银勾、黑豹、鬼手四门也是树倒众人推,跟着沾了不少好处。 辽东七门比起大门派虽然显得势单力薄,在江湖中地位并不高,只因地处偏远,再加上武功路数怪异,一直被中原名门视为旁门左道。但长期盘踞进出关口一带,七门之间相互勾联,已是关外最强的江湖势力。 林枫道:“肖华现在如何?” 杜淳眼中陡然发出凌厉的目光,道:“他还活着。” 林枫道:“活着就好,杜叔,明天将消息放出去,估计天星教的人很快就会找到他。” 杜淳道:“他的报应终于到了!” 林枫道:“不杀他,是因为他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至少可以引出一个天星教的高手出来。” 杜淳恨恨地说道:“老爷当年待他如同兄弟一般,就算是一条恶狼也喂熟了!可是他……,如果不是公子您查出来,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屠杀林园的带头人!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才解我心头之恨。” 杜淳不自觉地摸了摸那条跛腿,眼中似乎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妻儿,也似乎听到了当年林园此起彼伏的惨呼声,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林枫道:“他的确猪狗不如。” 杜淳道:“所以我把他跟狗拴在一起。” 林枫道:“杜叔,我会把他交给您的。” 第八章 左星使者 或许这是春天来临前的最后一场雪,感觉到春风的脚步,雪融化的速度很快,厚厚的雪早已消融殆尽,只有犄角旮旯的背阴处,还存有点点积雪。 距离青木镇五里的地方,有一处庄园,建的并不高大也不奢华,具有北方的大气豪迈,院内各处建筑设计又有南方精致典雅的风格。十三年前的这里,江湖人、商人、青木镇的人进进出出,分外热闹,大家称这座庄园叫林园,这里曾经是林枫的家。 无论多么好的园子,荒芜了十三年,都会破败不堪。林园自从十三年前那场杀戮后,整个园子便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十三年过去了,园子里似乎依旧弥漫着血腥的气息。很多人都亲眼看到林园里到处是尸体、残肢和鲜血,于是那个雪夜之后,再也没有人肯进入园子里,就连流浪乞讨的人宁肯睡在山洞里,都不愿踏入林园半步。 林园东耳房本是一柴房,现在却蜷缩着一个人和一条狗。奇怪的是那个人也像狗一样,脖子上拴着一条手指粗的铁链,而且他两只手的十个指头竟然被砍得一根都不剩。只有看到那个人的眼睛时,才知道他还活着,因为他的眼珠还偶尔会转动几下。 杜淳将消息放出第三天,两匹高头大马缓缓走进林园,马上当然有人,还是很奇怪的两个人,他们结伴在一起,无论谁都会多看几眼,因为这两个人很奇怪。一人身材高大威猛,犹如威严的将军一般,偏偏身上穿着一件道服,手里拿着一个铁拐。另一人身材瘦小,尖嘴猴腮,身上背着一副钢钩。 相貌如此奇特的两人走在一起,自然是一件很不协调的搭配。 耳房里的狗叫了起来,两人便在耳房前下马,尖嘴猴腮的那个人刚打开房门,一条硕大的狗便扑了出来。 他虽然长得像猴子,出手却是又快又狠,只见他手中的钢钩一闪,狗便重重摔在了地上,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两人看到蜷缩在墙角处拴着狗链的人,那人也看到了他们两人,眼中突然有了些光彩,沙哑着声音道:“皮护法、孙堂主,你们终于还是来了。” 被称为皮护法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铁拐道人皮甲,一条铁拐横行武林,江湖排行榜位列第五位,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 孙堂主叫刘一栋,一对钢钩舞起来风雨不透,天星教八大堂主之一。 皮甲冷冷地说道:“看来消息不假,左星使者,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天星教设置左右两星使者,职位还高于四大护法之上,眼前这个脖子上带着狗链蜷缩在墙角的人,任谁也想不到会是令江湖人闻之胆寒的左星使者肖华。 肖华道:“难得皮护法还认得我。” 皮甲道:“左星使者,你武功虽然不怎么样,可是凭你的阴狠和狡诈,想伤到你根本不是一件容易事,我实在想不出谁有这种本事,能把你当狗一样拴着。” 肖华似乎根本不在意皮甲的嘲讽,就算他心里怨恨,此时也绝不能表现出来。 肖华默然说道:“是个戴着青面獠牙铜面具的人。” 皮甲眉眼抽动了一下,道:“铜面人?” 肖华默然无语。 皮甲沉默了一会,道:“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肖华黯然说道:“我被关在这里整整十八天,你也看到我这副样子,我还能不说吗?” 皮甲皱了皱眉头,道:“你是左星使者,杀人无数,难道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吗?” 肖华的眼神突然变得像恶狼一样狠毒,随即却又显得很是无奈,道:“皮甲,你听说过玄冰寒毒吗?我每隔三天发作一次,比死还要痛苦十倍!我早就想死,可我却不敢死,我必须要受这个苦。” 皮甲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一下,惊道:“玄冰寒毒?” 肖华道:“是!” 玄冰寒毒,江湖中传说最歹毒的一种功夫,已有几十年没有出现过。玄冰寒毒不是毒,而是以薄冰射入人体穴位,带着阴寒之气刺激经脉,内力无法运转,全身没有一丝气力,寒毒发作时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体内犹如千万只蚂蚁噬咬,疼痛难忍,发作起来,连自杀都做不到。中此毒者,莫不如死了更干净。 皮甲道:“你不敢死,我知道为什么!” 此时,刘一栋将一个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年轻男子的人头,肖华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人头,眼睛渐渐地变得像疯狗一样赤红如血,随即颠狂般地大笑,嘶哑着声音凄厉地喊道:“哈哈哈哈……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果然是报应,林烨,我的报应终于来了!林烨,你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是世间少有的大善人,我对不起你,林家三十七条性命啊,哈哈哈哈,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良久之后,肖华连喃喃自语的声音都没有了,皮甲才冷冷地说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乱说话,哪怕是死!” 肖华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一片死灰,嗓音干涩地说道:“你杀了我儿子,可我还是不敢死。” 皮甲道:“你已经没有了牵挂,也没有了威胁,你儿子永远也不会受到羞辱和折磨,你的脚步快一点的话,黄泉路上还可以追上你儿子。” 肖华默然不语。 屋子里墙角的门突然开了,从门里走出两个人。 前面的人一身儒袍,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铜面具,不仅面具狰狞之极,手里还握着一把形状怪异的刀,皮甲看上一眼就知道他是传闻中的铜面人,而那把刀——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寒月刀! 铜面人后面跟着一个半头花白的跛子,只不过他手里的拐杖比不得皮甲的铁拐,只是一只很普通的黑木拐杖。 皮甲的眼睛一直盯着铜面人,其实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柄传奇的寒月刀,无论谁看到这把刀,都不敢轻视它,实在是因为这把刀的名声太大,尤其是近两年,死在这把刀下的人实在不少。 铜面人声音很冷酷,似乎不带一点人间烟火,让人听了心底发出阵阵寒意,道:“即便你杀了他儿子,我不让他死,他还是不敢死!” 皮甲道:“原来消息是你放出来的,你故意引我们找到这里来的。” 铜面人道:“我只想证明一件事而已,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皮甲道:“借刀杀人,让我们杀死他的儿子。” 铜面人道:“他儿子本来不会死,我也并没有想杀他儿子,事实证明你们果真没有半点人性。” 皮甲道:“如果他早一点死,他儿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铜面人道:“即便杀死再多的人,终究还是无法掩盖你们的罪孽!” 皮甲道:“杀死林家三十七条性命的人是他,抢夺林家财富的也是他,否则凭他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坐在左星使者的位置。” 铜面人道:“林家的杀戮被掩盖,天星教用林家的钱财筹建教会、称霸武林。” 皮甲道:“他说的实在太多了。” 铜面人道:“可是我却让你知道这些,你不觉得奇怪吗?” 皮甲凝视着铜面人,他身后的刘一栋脸上带着奸笑,尖着嗓子道:“你想杀我们灭口?嘿嘿,五年前,有人拿着寒月刀杀了快刀门吕东,被铁剑门何冰、玉山门冯炎打成重伤坠落山崖。一年前,有人戴着这副面具,也是拿着寒月刀,杀了快刀门吕治一共二十六人,嘿嘿,这么说,五年前你没死?” 铜面人道:“不错,我还活着!” 刘一栋的脸色变了几变,他拿不准铜面人说的是不是真话。他并未将铁剑门何冰和玉山门冯炎的武功放在眼里,即使两人联手,他也有把握在二十招之内杀死二人。何冰和冯炎联手能重创铜面人,自己就更有把握杀死铜面人。 刘一栋亮出了一对钢钩,上面还沾着几滴狗血。 皮甲缓缓说道:“这把刀绝不是五年前的寒月刀!” 刘一栋能坐在天星教八大堂主的位置,并非浪得虚名,他身材瘦小,动作极其灵活,一对钢钩舞起来又密又狠,招招杀向铜面人的要害。 铜面人手里的刀好像只是轻轻一挥,钢钩的光影便不见了,刘一栋身形已经向后滑去,他的动作很快,比狼逃生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可是一条刀影更快,似乎只是在他眼前一闪而已。 刘一栋停住了身形,眼神透着怀疑和恐惧,他至死也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快的刀。他的喉咙喷出了一条血柱,身体如同被抽干了一般,像摊烂泥一样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皮甲紧紧地握着铁拐,他并没乘机出手。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刘一栋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八大堂主之一,连攻三招,对方却只挥出了一刀就要了他的命。 皮甲实在看不出这一刀有什么奇特,却偏偏能穿透刘一栋的钢钩密网,还划开了他的喉咙。 皮甲已经能够感觉到寒月刀带着死亡气息般的寒意和恐怖,是一种慑人心神的阴森。 铜面人道:“刘一栋虽然是八大堂主之一,可是他还没有资格知道到刚才的话,所以他只有死。” 皮甲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林家刀法?” 铜面人道:“你应该奇怪的是,我为什么有兴趣跟你说这些。” 皮甲没有说话,他知道铜面人一定会说出原因。 铜面人道:“你们怕肖华说出十三年前的事,便要杀他灭口,连他儿子也不放过,可你知道肖华现在为什么还不敢死吗?” 第九章 铁拐道人 皮甲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铜面人手中的刀。 铜面人道:“因为他还有个八岁的小儿子,连你们都不知道,但我却知道,所以他不敢死。他死了,他小儿子就得死,为了保住他的一点骨血,他宁肯跟狗拴在一起吃睡。” 皮甲道:“他活着还不如死了更干脆。” 铜面人道:“肖华狡诈成性,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下了后路。他并没有将林家财富全都交给天星教,为了两个儿子,他偷偷留下了四分之一钱财,就凭这些财富,无论到哪里都是个十足的大富翁,可是他现在却要用这些财富买他儿子的命。” 皮甲很是吃惊,十三年过了去,天星教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当年隐藏了林家一笔巨额财富,更没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八岁的小儿子。 皮甲道:“他再狡诈也有昏了头的时候,你用的是林家刀法,即便不是林家后人,也跟林家有渊源,他却要用林家的钱买自己儿子的命,他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铜面人道:“他既没有疯,也没有傻,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他。” 皮甲道:“你会答应他?” 铜面人道:“不错,因为他儿子的命根本就不值钱。或许是他作恶太多的报应,他小儿子天生残疾,他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下手去杀一个残疾孩子。” 皮甲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铜面人道:“你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皮甲的脸色很难看,此刻的状态和神情,绝不是一个即将面临生死之战的高手应有的状态。 铜面人道:“因为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皮甲道:“你想利用我?” 铜面人道:“不错,你应该为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而感到庆幸,否则的话,你现在会跟刘一栋一样,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我不是要利用你,是而要你当我的奴仆!” 皮甲怒道:“你太狂妄了,你确信有把握杀死我?” 铜面人道:“十招之内我就会割开你的喉咙。” 皮甲神色内敛,慢慢地后撤了半步,说道:“十招?哼!我一直都想知道寒月刀是不是传说中那么厉害。” 铜面人道:“你会知道的,出招吧!” 没有人会怀疑姑苏闲阁东方闲的眼光,铁拐道人被排在江湖榜第五名绝非没有道理,他的脚虽然有点瘸,可他的动作却比猴子还要灵活十倍,他的轻功决不比任何一流高手差分毫,而他的内功绝对鲜有对手,一条铁拐至少要三十斤重,在他手里却跟烧火棍子一样灵活,而铁拐每发出一招,莫说被铁拐击中,就算是被铁拐的罡风扫中,至少也会少胳膊断腿。 铁拐道人皮甲已经连攻了七招,一招比一招更猛、更快、更凶残,可偏偏连铜面人的衣襟都没碰到一下。 皮甲的铁拐猛地一收,一招“横扫千军”挥出,这一拐势如千钧之力锐不可挡,即便是一头牛也会被打飞。 铜面人当然不是牛,他身形突然一窜,不退反进,整个人像箭一样凌空冲向皮甲,而那把寒月刀恰恰是箭尖,直奔皮甲的喉咙。 当皮甲意识到后退时,一切都晚了,一股冰冷的寒气自喉咙处传遍全身,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的身形、如此快的刀。 刀锋并没有划过,也没有刺入,否则他的喉咙会感觉到血喷出来的热度。 皮甲终于明白,铜面人十招之内的确会割开自己的喉咙,他刚刚使出第八招,刀已经切在他的喉咙上。如果铜面人早一点出手的话,或许六招之内就可以杀死自己。 铜面人收刀的瞬间,皮甲突然感觉胸前的膻中、灵墟、期门三处穴位一凉,接着便是一阵寒意和刺痛,内力瞬间便被阻滞,身上的气力仿佛被抽掉了一般。阵阵的寒气窜过七经八脉,身体就像掉进了冰窖,体内犹如千万只蚂蚁在不停地噬咬,疼痛难忍。 皮甲连铁拐都已经拿不住了,令他成名的铁拐掉在了地上,疼痛让他的身子开始蜷缩,继而倒在地上蜷成了虾米一样,眼中露出痛苦和恐惧的神色,嘴里喃喃地呜咽着“玄冰寒毒、玄冰寒毒……” 皮甲终于明白了肖华为什么没有在毒发时自杀,此时的确连自杀的力气和机会都没有。 肖华听到皮甲痛苦地呻吟声,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即便武功高于他的铁拐道人,同样也禁不住玄冰寒毒的折磨,他此时的模样其实一点也不比自己强。 皮甲刚开始时还只是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呻吟声,但没过片刻,他终于熬不住刺骨般的痛和钻心般的痒,他开始哀嚎,尤如一头受伤的野狼,凄厉而惨痛。 即便是肖华每隔三天就要重温一次这种折磨,听了皮甲的哀嚎声,看到皮甲的惨态,尤如看到了自己一般,更是一种感同身受、毛骨悚然的感觉。 皮甲已经被折磨得痛不欲生,铜面人才走过去在皮甲的云门、天突、气海三处穴位各点一下。 皮甲终于不再嚎叫,疼痛感也慢慢消失,他大口大口地吸气,生怕一口气喘不上来把自己给憋死了。 铜面人道:“我现在有资格做你的主人吗?” 皮甲终究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他仍然没有回答。 铜面人道:“天山道长有个年轻的徒弟叫黄东,据说他的剑法已经练得有些火候,不知道他的剑能不能强过你的铁拐?” 皮甲眼中满是惊恐,颤声道:“你知道黄东?” 铜面人淡淡地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还知道黄东是你的私生子,你以为把他送进道门,就可以保他一世平安吗?” 皮甲已经完全没有一点叱咤风云江湖高手的风范,他看着面目狰狞的青铜面具,眼神已经开始变得绝望。 皮甲沉默良久后,缓缓说道:“十四年前,天星教正在悄悄筹备组建,可是没有大量钱财根本无法支撑建教的巨大开销。于是肖华打上了林家的主意,他开始谋划夺取林家财富。他故意去结交林烨,不到一年时间就取得了林烨的高度信任,在林家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肖华带人血洗了林园,将巨额钱财献给了教会。肖华武功并不差,再加上他狡诈擅谋,便坐上了左星使者的位置。” 皮甲喘了口气,接着说道:“虽然你戴着面具,但你用的是寒月刀,使的是林家刀法,必定是要为林家复仇。可是,十三年前我并未参与林园的杀戮,因为我认为这种做法实在太过于卑鄙,否则,坐在左星使者的位置上的人就是我,而不是肖华。” 铜面人道:“我当然知道你十三年前没有参加过杀戮,否则你也会像驱龙神鞭尤风一样,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皮甲道:“我是天星教护法,我可以死,但黄东从来没有涉入江湖,更与林家的冤仇毫无关系,罪不及家小,你没有道理去伤害他。” 铜面人道:“罪不及家小?林家大公子林君、二小姐林云、三公子林枫,他们何罪之有?杀他们的时候,有谁说过罪不及家小?又有谁讲过道理?道理是什么?道理——只在刀锋之上!” 皮甲现在终于明白了肖华为什么不敢死!也终于明白眼前的铜面人心肠有多硬、有多狠! 铜面人转过身,对杜淳说道:“我说过,肖华由您来处置,我现在就把他交给您。” 拄着黑木拐杖的杜淳眼中突然爆出杀机,这个看起来像个再朴实不过的老仆人,瞬间变成一头凶猛的猎犬。肖华虽然被折磨得早已没有活下去的信心,但看见杜淳赤红凶狠的眼神,也不由得心惊胆颤。 杜淳一步步走向肖华,手中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一把尖刀,他没有任何犹疑地刺入了肖华腹中。 杜淳带着悲凉的声音说道:“这一刀为了老爷和夫人!” 肖华疼得五官已经扭曲,却牙关紧咬,突然眼神一亮,颤声道:“我知道了,原来是你,林烨最忠诚的管家——急风腿杜淳!” 杜淳拔出刀,鲜血早已染红了握刀的手,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很好,你终于还是认出了我,免得你当了鬼还不知道是谁杀的你。这一刀是为了公子和小姐!” 尖刀再次插入肖华的腹中,肖华终于无法忍受如此残忍的折磨,不由得惨叫一声,当刀拔出后,地面已经一片血红。 肖华凄惨地咧咧了嘴,虚弱地说道:“那天我清点了所有尸体,只缺了你一个,你虽然逃了,终究还是成了废人。我对不起林烨一家,这是我的报应,杜淳,给我个痛快吧!” 杜淳又一次将尖刀插进了肖华的腹部,大吼道:“这一刀是为了我儿子!” 肖华的眼神已经黯淡,即使这三刀都不致命,他流的血已经足够多了,一个人身上的血终归是有限的,他已经看到了死神走来,其实杜淳就是他的死神。 当刀拔出后,肖华终于完全瘫软在地上,只有腹部在不停地汩汩向外流血,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 突然,肖华的眼神发出了光亮,他竟然抬起头,像疯狗一样两眼发直地盯着铜面人,声音虽然很虚弱也很沙哑,却很清晰,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没死,你是林烨的三儿子林枫!当年林园里死的那个孩子原来不是你,是杜淳的儿子!” 第十章 杀鸡儆猴 铜面人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坚毅而俊朗的脸,隐约还有些十三年前的模样,只是要比小时候的三公子黑了些,冷峻的面容带着些许沧桑,再也不是当年那张意气风发、亲和稚嫩的脸庞。 林枫道:“你终究还是猜出了我,我的确是林枫!” 肖华道:“我明白了,杜淳儿子的脸被百毒手尹商打了一掌,中毒后已经面目全非,他年龄和身材跟你很相似,而且没人知道杜淳儿子当天来到了林园,所以我才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是你,我一直以为你早已经死了。” 林枫道:“杜叔的儿子到林园纯粹是巧合,没想到却惨死于尹商的百毒手。你机关算尽,终究还是有算不到的地方。” 肖华道:“杜淳带你逃出了林园,可他的腿也受了重伤,是穷酸书生伏木子救了你们,其实我早该猜到,除了他,没人可以从百毒手中把人救走。” 林枫道:“你虽然狡诈卑劣,脑子却很好用,可你怎么知道是伏木子救的我们?” 肖华道:“尹商一双百毒手在江湖榜上排名第六位,能杀死他的人寥寥无几,可他偏偏还是死了。能把飞刀插进尹商喉咙里的人,连我也想不出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直到刚才我猜出了你还活着,我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连姑苏闲阁东方闲都看不透的人,他就是在林园传授你学业的先生——穷酸书生伏木子。” 林枫道:“你说的没错,伏先生不仅学识渊博,他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肖华的脸色愈发苍白,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开口说道:“我正是担心江湖传言伏木子武功高深莫测是真的,在他离开林园三天后才动的手,可他却去而复返,救了你和杜淳,或许这就是天命。” 林枫怒吼道:“天命?你也配谈天命?父亲不争江湖之名,不争刀剑之强,拓展商道赚取钱财,只是为了帮扶流离失所的穷苦人。待你更是如兄弟、如挚友,可你却豺狼不如,不仅要谋我林家钱财产业,还杀尽林家满门,这就是你嘴里说天命?” 肖华终于低下了头,苍白的脸上竟然带着羞愧之色。其实,哪怕再卑鄙的人,心底深处终究还存在着羞恶之心,还存着一抹人性。 肖华再也不敢看一眼林枫的眼神,他低下头看着杜淳手中的尖刀,刀上是他的血,新鲜的血。 他的手指虽然被砍得一根都不剩,但手掌仍然还在,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双掌夹住杜淳握刀的手,猛然一拽,将尖刀刺向自己的胸口。 当杜淳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尖刀很锋利,深没入柄。 肖华不仅腹部在流血,胸口在流血,嘴里也在往外流血。 他努力地转动眼球看向林枫,断断续续地说道:“我错了——错了——三公子——我下辈子一定还林家的债——求求你放过我儿子……” 此时肖华的眼神,只有悔恨和乞求,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真的错了,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吗?所得到的一切真的是自己人生应该去追求的吗?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或许,如果有来世,他一定会重新考虑人生应该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林枫道:“无论如何,我终究狠不下心肠去杀一个残疾孩子,杜叔也不会。” 林枫的话对于肖华来说,无疑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感激,嘴里呜呜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我错了……多谢……” 只有离他最近的杜淳听得出他最后说的是什么。 肖华一头拱在地上,血已经不再流出,他身体里肮脏的血已经流干了,否则,他一定不会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以一种凄惨又卑微的结局走完了一生。 杜淳手握尖刀站起身,似乎眼中的恨意犹未消去。 ………… 玄冰寒毒不再发作,铁拐道人皮甲已经能够坐起身,刚才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恍然如梦一般。 皮甲眼睁睁地看着肖华的死,他明白,林枫是在杀鸡儆猴,肖华是一只鸡,他就是那只猴子。或许,林枫马上就会以同样的手段和方式,让自己的血流干而死,他面临着痛苦的选择,可是,他却非选择不可,是选择尊严地死,亦或是选择儿子活下去,无论如何选择,代价都是沉重的。林枫说的没错,道理只在刀锋之上!谁是强者,谁就有话语权,谁就有主宰权,说的任何话都有道理,因为刀就是最硬的道理! 林枫已看向他,那张冷酷的脸已经变得平淡温和,跟刚才判若两人,根本不像是个心硬如铁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个温润如玉的儒雅书生。 林枫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 皮甲道:“我知道。” 林枫道:“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是第三个,剩下的都死了。” 皮甲道:“我明白,如果我不听从你的指令,我只能跟肖华一样的下场。” 林枫道:“在江湖行走的人没有怕死的,因为杀过人之后,就知道自己迟早也会被人所杀。但却很少有无牵无挂的人,一个人无论多么狡诈阴毒,都有他牵挂放不下的人,尤其是亲情。” 皮甲叹了口气,道:“我明白,即便我死了,你也不会放过我儿子黄东。” 林枫道:“我祖父以其威名震慑天下,不吝钱财救助流离失所之人。父兄二人以仁义行事,广施善德,救助数千贫苦老弱之人。林家三代抱着兼济天下之心,却落得家破人亡。” 林枫走到皮甲身旁,蹲下身子,说道:“祖父因其威令宵小之辈不敢直视,父兄以其仁却惨遭杀戮,我是林家子孙,没有选择余地,必须要承袭林家三代的志向,但我如今却只能以霸道行事。我不嗜杀,但我必须要杀尽林家的仇人,如果连家仇都不报,连作恶的人都不能惩罚,还谈什么兼济天下?” 林枫盯着皮甲的眼睛,说道:“你的铁拐下不知道有多少亡魂,才把你的名字刻在江湖榜第五位上,你现在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你的武功,或者跟着我做事,或者死!你死了,黄东也必须要死,我有很多事要去做,我不会去时时提防一个要杀我复仇的人,所以黄东只能死。” 皮甲道:“你做事虽然狠辣,却也算得上是很磊落,哪怕让我死,至少也死得明白。为了我儿子的命,我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林枫缓缓站起身,望向隐约可见的青木镇,道:“皮甲,如果我们十年后还都能活着,你一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你也一定会明白拥有武功的真正意义!” 皮甲的年龄并不小,偏偏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比面对天星教主还要拘谨许多。 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年轻人,林枫看似温润如玉般儒雅俊朗,谈吐间有如满腹才华的学子,出手时却招式诡谲异常凶猛,处事时心硬如铁狠辣决绝…… 而此刻,皮甲竟然感觉林枫身上有一种恢宏的气度,他在林枫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和卑微,这种强大的气场就是——坚强的信念和远大的抱负! 皮甲似乎被林枫所感染,挣扎着站起身,道:“即便选择作你的奴仆任你驱驰,我也会努力地活着,我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是不是真的不愧我今天的选择!” 林枫道:“天星教四大护法每人手下有两个堂主,刘一栋已经死了,回去除掉你手下的另一个堂主。还有,驱龙神鞭尤风已死,他手下的两位堂主也一并除掉。” 皮甲心头一凛,心道林枫果然狠辣,要把天星教的骨干一并杀绝。这是林枫下的第一道指令,也是他的投名状。 皮甲垂首道:“我明白。” 林枫从怀里掏出一粒黑色药丸,递给皮甲,道:“这是玄冰寒毒解药,每年服用一粒,寒毒便不会发作。你处理完三个堂主,便返回平阳酒楼。” 皮甲接过解药,毫无犹疑地吃了下去,瞬间一股热流散遍七经八脉,身体感觉甚至舒畅,顷刻之间,身体便恢复了些气力。但是,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就是林枫奴仆,或者就是一把杀人的刀,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否则解药便无法拿到手,自己儿子的性命也无法保全。 皮甲离开了林园,走的时候脚步很沉重,杀三个堂主并不难,杀完人能活着离开天星教却并不容易,尤其是武功深不可测的教主和那个像幽灵一样的影子,还有一个令他非常忌惮的毒蝙蝠。但他知道自己已然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跟随林枫或许是他人生的一条新路。 偌大的园子里又增添了两具尸体,也增添了几分恐怖和血腥之气。 杜淳看着肖华的尸体,带着恨意和厌恶,略有所思地说道:“三公子,肖华私吞林家财产,说明他并不是一心效忠于天星教,难道他只是为了钱财吗?” 林枫道:“肖华以狡诈多谋见长,而且他的武功也不差,这样的人一定不会缺钱。况且凭他的心智如果不想加入天星教,绝不会受制于天星教主的胁迫,能让他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只有一种可能。” 第十一章 蓝妖姬 林枫说能让肖华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只有一种可能。杜淳问道:“一种可能?” 林枫道:“不错,只有女色的诱惑!恐怕除了这一个理由,我再找不出其他原因。” 杜淳道:“能让肖华如此冒险的女人并不多。” 林枫道:“是不多,一个就足以搅弄风云,要是多几个这样的女人,恐怕天下早已大乱了。” 杜淳道:“您是说……” 林枫道:“蓝妖姬岑杉!她既有这种能力,也有这种手腕,更重要的是她有野心!” 杜淳道:“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的蓝妖姬岑杉,她跟林家没有任何仇怨,没有杀戮林家的理由。” 林枫道:“天星教多年前就在精心谋划建教,为了保障教会的庞大开支,才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谋夺钱财,所以天星教在十年前一经宣布成立,便迅速崛起,只用了短短不到十年时间,便让江湖各大门派望而生畏,以致有不少小门派暗中投靠天星教。他们处心积虑一心谋财,为了达到目的,又何需借口和仇怨?” 杜淳道:“十五年前,蓝妖姬还很年轻,貌美妖媚,一出道便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难道她早就效忠于天星教?” 林枫道:“我母亲出道较早,自从嫁给父亲后,便退出江湖居于林园相夫教子。数年后,柳怜雪以其冷艳名扬江湖,仅仅两年之后,便也隐退江湖销声匿迹。林园惨案前一年,蓝妖姬岑杉突然之间声名鹊起,成为男人竞相谈论的美女。于是有人便将我母亲、柳怜雪和岑杉并称为江湖三大美女。” 杜淳道:“其实蓝妖姬岑杉和夫人相差二十几岁,蓝妖姬出道的时候,大公子当时已经二十四岁了,是江湖人硬将她跟夫人排在一起罢了,凭她也配和夫人相提并论?” 林枫说到母亲时,眼中带着无限的柔情和思念,似乎在怀念着浓浓的母爱,也似乎想起了很多童年往事。 林枫说道:“蓝妖姬的母亲是西域人,父亲是汉人,她其实是个混血儿,长得既有汉人的柔美,又有西域的妖媚,据说她媚术无双,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人。她的野心很大,心心念念要称霸西域之地,可是凭她的力量根本办不到,只得依附于天星教。她跟天星教更贴近于一种合作,她意在西域,而天星教意在中原,两相得宜,各有所取。” 杜淳道:“难道天星教有两股势力?” 林枫道:“没错,只是蓝妖姬岑杉的势力较小,只有护法疾风剑田七和两个堂主听命于她,是她自己的势力。” 杜淳道:“谷天宇怎么可能让天星教内部分成两种势力?” 林枫道:“那只能怪谷天宇太贪心、太心急,他一心想要称霸武林,可是凭他武功再高,没有强大的势力作后盾,仅靠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征服各大门派。少林、武当这些大门派,都是历经几百年创下的基业,门中有数百名弟子,岂是凭他一人之力便能统领?他想要称霸江湖,只能创建一个势力强大的教派,但却需要大量人员和巨额钱财。蓝妖姬岑杉不仅手下控制一批人,更有谋财之道,最主要的是她跟谷天宇的利益不冲突,两人一拍即合,合则两利,各取所需。谷天宇急于壮大天星教势力,便与蓝妖姬合而为一,所以天星教存在两股势力并不奇怪。” 杜淳道:“三公子,没想到您把天星教的情况掌握的这么细!” 林枫道:“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杜淳躬身而立,突然感觉林枫很陌生,眼前的林枫,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三公子! 当年那位只有十三岁的小公子,每天穿着粗布衣服,除了读书习武之外,经常跟青木镇的村民和下人们玩耍,心性朴实纯洁,而今却变得心思深沉,算计人心。 林枫道:“杜叔,肖华藏匿的钱财取出来了吗?” 杜淳道:“已经取出来安置好了。” 林枫道:“马上要开春了,青木镇里那些居民家里的粮食已经没有多少了……” 杜淳道:“三公子,粮食已经开始往这边运了,再有七天就能运到,种子、农具、骡马十天后就能送过来。” 林枫道:“这些东西到了,安排人给每家每户发下去,他们都是些穷苦人,要让他们活下去。” 杜淳道:“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林枫道:“杜叔,肖华和刘一栋的尸体您要处理好,不要留下痕迹。” 杜淳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枫道:“肖华掌控辽东七门多年,关外势力几乎都控在他手里,进出关的大部分生意也被他操控,他已经失踪了十八天,是时候该解决辽东七门了。” 杜淳身子不由一颤,他很清楚林枫要去做什么,从内心来讲,他恨不得将那些参与杀戮过林园的人都杀掉,可他却又不想林枫成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在他心里,三公子一向是温文儒雅的学子,可偏偏经过十三年后,硬生生把一个温润如玉的书生变成了冷酷狠辣的铜面人。 杜淳的内心很矛盾,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有些话他不能说,因为他知道林枫肩上背负的担子有多重,路途有多艰难,风险有多大,可他是林觉的孙子,是林烨的儿子,这是他的宿命! 林枫道:“解决辽东七门之后,基本能够掌控关外,你安排两位掌柜准备接手关外的生意。” 杜淳道:“五位掌柜已经谋划了很长时间,运作资金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动。虽然隔了十三年,但关外的生意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用不了多长时间,林家的生意一定会遍布关外。” 林枫道:“平阳酒楼生意虽然很好,但靠酒楼只能暂时支撑青木镇的开销,只有掌控关外生意,拓宽财源渠道,有了银子才能让那些穷苦人生活的好一些。农物收成毕竟有限,父亲以商养农的思路没有错,等把关外、草原、西域、北俄和苏杭五路商道全部打通,便可以救助更多流离失所吃不上饭的人。” 杜淳眼中含着泪花,心中暗道:三公子,你想着生意,想着赚钱,想着帮助更多的人,可你为什么偏偏就不想想自己呢?天星教主谷天宇武功深不可测,教中高手不乏少数,驱龙神鞭尤风被杀后,你已处于危险境地,可你为什么就不肯为自己着想呢? 林枫道:“杜叔,小黑子跟着您多年,很忠诚也很可靠,可以放手让他多做些事,您也可以轻松一些,不必事必躬亲,毕竟您的身体更重要。” 杜淳摇了摇头,道:“三公子,您不用惦念着我,我身子骨禁得住。小黑子的确很可靠,可有些事还是只能我来做。” 林枫很无奈,杜淳就是这个脾气,倔强、认死理。 …… 辽东七门以五虎门、双子门、青龙门三个门派最大,每派有门徒五六十人,而银勾门、黑豹门、鬼手门、药门四个门派人数略少,每派有门徒三十多人。虽然辽东七门加起来只有三百多人,却是关外最强大的江湖势力,剩下一些小帮小派都不足为道。 辽东七门每个季度一次的例行聚会,数年来从未间断,七大掌门聚于一处,向肖华报账三个月的钱财收入,研究部署货运经营之类事项,同时他们之间也借此时机沟通联络一下感情。 但此次聚会七大掌门已经等了三天,却仍然不见肖华到来,连个口信都没捎来,实在是蹊跷之极。 七大掌门走又不敢走,等又等不到人,就连酒都不敢多喝几口。他们深知肖华为人狡诈阴毒,要是因为酒喝误事,一旦把账目报错,恐怕脑袋都保不住,以后就永远再也没有喝酒的机会了。 肖华不在场,五虎门雷洪在七个掌门中说话声音最大,因为他自恃武功最高、门徒最多、店铺也最多,每年赚的银子也是最多的,他自然有资格说话时嗓门大一点,其实辽东七门还是以他为首脑。 雷洪道:“各位掌门,左星使者要是日落后还没到,我安排兄弟们今晚好好喝上一顿!” 双子门戴金海、青龙门葛旭立马附和,其实他们心底早就想痛饮一番,雷洪此时提出,刚好正中下怀。 雷洪对银勾门雷洪说道:“雷老大,今天在你地盘,你是我们兄弟们的主心骨,晚上你可得摆一桌好席,多上几坛好酒,让兄弟们喝个痛快。” 雷洪道:“我雷某人什么时候小气过?既然到了我五虎门,怎能怠慢各兄弟?好菜好肉管够,晚上让诸位尝尝我亲手泡的鹿鞭酒,保证你们喝了精神百倍。” 双子门戴金海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转了转,一脸淫笑地说道:“鹿鞭酒好倒是好,劲头也足,可总不能喝完了让我们憋着立棍吧?” 银勾门范晋阳哈哈大笑道:“戴掌门金枪不老啊!你已经纳了五房小妾,出来这几天就憋不住了?就不怕把身子骨淘成药渣子?” 第十二章 辽东七门 戴金海藐视地瞪了范晋阳一眼,道:“我们干的是刀口上舔血的勾当,不知道哪天碰上个硬茬子就屌朝上了,活着一天,就要喝酒、吃肉、睡女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亏!” 戴金海的话引起一片哄笑,他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进入江湖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银子、酒肉和女人嘛,否则谁过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 七个掌门之中,只有一个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忧郁之色,他就是药门席升! 席升不到五十,药门是关外经营草药最大的门派,因为求精不求多,所以门子弟子并不多。席升头脑甚是灵活,自从辽东七门被天星教肖华强行收编后,他一直谨小慎微地控制门派生意,看似在七门中实力最弱,其实他私下存储大量名贵药材,就算其他六个门派所有资产加起来,恐怕也未必会比他更富有。 席升极其聪明,他看得出天星教意在称霸武林,即便辽东七门暗中归顺于天星教,却只能受到压榨,并不能给辽东七门带来多大好处。可是不归顺天星教,七门便面临灭门之祸,这便是小帮小派的可怜和悲哀之处,只能随着江湖形势变化求生存,在夹缝中苟且存活。 席升于是暗自给自己留条后路,将北俄、高丽等处运来的名贵药材,只放出一点点,绝大部分私下悄悄存储起来,因为他并不相信天星教真能称霸武林,总要给自己的后人和门下弟子留一些生存的本钱。 肖华迟迟未到,席升已经隐隐感觉有些不祥的预兆,时而还有些心惊肉跳,总感到有事情要发生,这种感觉很不好,所以他今天一直很沉默,整整一天连十句话都没说上。 残冬的夕阳并不暖和,也不绚烂,尤其是北方,冬天的尾巴很长,太阳还没落山,气温就凉了下来。 在残阳的照射下,五虎门突然传来几声吼叫声,接着便见四个五虎门弟子倒在庭院中,从喉腔里喷出的血染红了地面,在凉风的吹袭下,很快就凝结了。 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铜面具的人不急不缓地走进庭院,手里握着一把形状怪异的短刀。 在关外敢到五虎门杀人,绝对是自寻死路。五虎门掌门洪雷一柄五虎断门刀,在关外名声赫赫,五虎门下的弟子在关外绝对可以横着走,已经十年没有人敢到五虎门亮兵器,一个都没有。 今天偏偏来了个不怕死的人,而且还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三名五虎门弟子见自己同门被杀,呼喊了一声后,提刀便向戴着铜面具的人冲了上去。 他们三人的武功在江湖上偶尔打斗一下还可以,也或许是这十年来很少动手,武功荒废了的原因,三人只劈出一刀,便看见铜面人的短刀已经划过他们的喉咙。 三人倒下时只有一个念头:好快的刀! 他们致死也不明白,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刀! 当雷洪等人已经冲出屋外时,看到了的是庭院里躺着弟子们的尸身。 雷洪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死的这些都是入门时间不长的弟子,所以他们担负巡护的职责。但在举手之间便能杀死七人,雷洪心底还是很震惊。 雷洪眼睛微眯,盯着那张面目狰狞的面具,继而看向那柄怪异的短刀,沉吟良久,道:“铜面人?” 铜面人道:“是!” 雷洪道:“是你杀了快刀门吕东父子?杀了快刀门二十六人?” 铜面人道:“不错,是我!” 雷洪面色变了几变,道:“你拿的是寒月刀?” 铜面人道:“你总算还认得寒月刀!” 雷洪当然认得寒月刀,他曾不止一次见过这柄造型怪异的刀,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可无论谁只要见过一次寒月刀,就一定不会忘记这柄刀。 雷洪道:“不管你跟林家人是什么关系,我与林家并无恩怨,你为何闯到我五虎门杀人?” 铜面人道:“你虽然没有参与十三年前林园那场杀戮,可你却杀了林家的掌柜,吞占林家关外大半产业,我今天是来清算这笔账,也要把原本属于林家的产业全都拿回来。” 五虎门的人毕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已有四五十人全都跑了过来,个个手上拎着一柄五虎断门刀,气势甚是浩大。 雷洪嘴角不自觉地跳了跳,他早已把吞掉的林家那些产业当成自己的财产,毕竟已经十多年了,他早就忘记了那些产业是自己抢来的,如果不是铜面人提起,他甚至愿意忘掉自己手上还曾沾过几个林家掌柜的血。 雷洪眼神突然放出凶猛的光,狠狠地说道:“五虎门不是快刀门!” 铜面人冷冷地说道:“五虎门的实力不如快刀门。” 铜面人说的是实话,可偏偏有些实话并不中听,尤其当着雷洪和他弟子的面说这种话,跟当面打耳光没什么区别,哪怕五虎门真的不如快刀门,他们也不想别人当面这么说,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雷洪的弟子们当然不能忍受这种羞辱,何况当着其它六派的面,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他们至少有四十柄五虎断门刀,而铜面人只有一把短刀而已。 于是,雷洪最得意的四个弟子冲了出去,其中就有他的儿子雷雨。 四柄五虎断门刀从四个不同角度狠狠地劈向铜面人,四柄刀分别劈向铜面人的头、肩、腰、腿,刀法娴熟,力道迅猛,配合无隙,看来铜面人已经躲无可躲,况且他手里那柄寒月刀比起断门刀,实在是又小又短,用这样短小的刀同时对付四柄大刀,真是又吃亏又凶险。 其它六位掌门看到雷洪手下四个得意弟子的招式,也不禁心中暗叹,五虎门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即便雷洪不出手,铜面人想破这四柄断门刀,恐怕也并不容易。 四十多双眼睛都没看清铜面人到底怎么就躲开了四柄断门刀的攻击,而且还从刀的间隙之中滑到了雷洪儿子身侧。 雷洪大呼道:“雨儿小心!” 雷洪的呼叫声还没落,短小的寒月刀便在雷雨的喉咙处一带而过。 雷雨的血刚刚喷出,身体还没倒下,其他三人便感觉喉咙处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当雷洪从徒弟手中操起他那柄成名的五虎断门刀时,他的四个徒弟已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庭院里被鲜血喷得到处都充满着血腥气。 好快的身形!好快的刀!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什么是寒月刀,当年沈觉曾一刀威震武林,原来并不是传说! 雷洪脸色铁青,握刀的手在轻微颤抖,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寒月刀下,心痛、屈辱、愤怒,多种情感交织在一起,他手提五虎断门刀,一步步向铜面人走去。 雷洪距离铜面人一丈远时,停下了脚步,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铜面人道:“你没有资格知道,敢杀林家的人,必须用血来偿还! 十多个五虎门的弟子围了过来,站在雷洪身后,手里的断门刀在夕阳的余辉下,反射着白色的光芒,而寒月刀却发着阴森的寒气,让每个人心底都感到恐惧,似乎大名鼎鼎的寒月刀已经化身为恶魔! 雷洪道:“你不怕天星教?” 铜面人道:“天星教也救不了你,肖华已经死了。”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震惊,肖华狡诈阴狠之极,而且武功很高,刚收复辽东七门时,肖华曾当场连杀十四人,眼皮都没眨一下。肖华如此阴狠,铜面人竟然比肖华还要狠辣,他竟然能杀了肖华,毕竟肖华背后是天星教,他竟然敢杀天星教的左星使者! 雷洪知道今天绝对是不死不休,可他更明白铜面人手中寒月刀的可怕。 因为雷洪知道,刚刚被杀的四个徒弟武功并不弱,即便是自己面对四个徒弟联手攻击,恐怕也难以应付,可是铜面人却在自己操刀之间,便杀了自己的四个徒弟,这份功夫自己远远不及。 雷洪手上沾着林家四个掌柜的血,他知道铜面人今天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即便做困兽之斗,也要殊死一搏,毕竟他还有几十个弟子,就算是几十头猪,铜面人也要砍上几十刀,自己终归还是会有机会出刀,只要有一刀的机会就足够了,他自信一刀足以将铜面人劈成两瓣。 雷洪挥了挥手,他的徒弟们立即提刀而动,要将铜面人团团住。 铜面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他的身形动了,身动则刀动。 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所以他不能让对手抢得先机。这是生死搏杀,不是比武切磋,抢得一分先机,便意味着多一分胜算,更是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五年前他便明白了这个道理,无论面对的是多么弱的对手,对方都有可能杀死你。 苍鹰搏兔,须用全力。 五虎门整个院里突然间充满着刀光,既而便是血光。 刀光在减少,血光却弥漫和冲肆着整个庭院。 曾经充满着神秘和威德的寒月刀在铜面人的手中变成了魔刀,一把屠戮收割生命的魔刀! 魔刀更加令人恐惧,因为它代表着死亡,没有人不惧怕死亡,尤其是死亡前的恐惧! 雷洪从来没见过如此狠辣诡谲的刀法,从来没见过如此冷酷无情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的刀!他根本找不到出刀的机会,十几个徒弟便纷纷倒了下去,喷洒的鲜血染红了地面,浸湿了他的鞋子,他站在自己徒弟的血水中,犹如十三年前站在林家几个掌柜的血水之中一样。 第十三章 玄冰寒毒 雷洪的手在颤抖,但他必须要出刀,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还站着,他再不出刀,恐怕一生都没有出刀的机会。 一招“力劈华山”挥出,这是他成名之招,也是五虎门最厉害的杀招,一柄五虎断门刀大有开山裂石之势。 铜面人身形很快,寒月刀更快,竟然以诡异地角度砍向雷洪的手腕,雷洪眼睁睁地看着刀锋砍下来,他想抛刀收手,可偏偏连刀都没抛出去,锋锐的寒月刀已经将他的手腕砍了下来,被砍断的手仍然紧紧地握着断门刀。刀扎进土里,断手仍然紧握在刀柄上。 铜面人没有给雷洪任何机会,他只是疼痛地嚎叫了一声,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雷洪的喉咙就被划开了,跟他徒弟死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死的时候,比他的徒弟们少了一只手。 雷洪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血水中,有他徒弟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二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庭院里,残酷的场面让人心惊胆颤,血腥的气味让人不禁作呕。 没有人再敢冲上来,一个都没有,人人眼中充满着面对死亡的恐惧,包括还活着的六个掌门人。 寒月刀数十年前便已威震天下,但寒月刀并不是因杀人而威名远扬,而如今,铜面人却重新定义了寒月刀,让它成了杀戮之刀,变为一柄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戮之刀。 铜面人道:“世上从此没有五虎门,凡是胆敢再称自己是五虎门的人,杀!” 五虎门的弟子开始扔掉手中的刀,飞也似地逃离庭院,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只恨自己跑的慢,没有人再想多看一眼青面獠牙的铜面人,更不想再看见他手中那柄阴森杀戮的寒月刀。 关外威名赫赫的五虎门,顷刻之间便树倒猢狲散,跟快刀门一样,瞬间土崩瓦解,世上再无五虎门。 庭院中至少还有二十人,六个掌门没有跑,跟随他们一起来的弟子们只得站在原地。 六个掌门心里恨不得早就开溜,只是他们不敢溜,铜面人任随五虎门弟子作鸟兽散,看都不看一下,可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们六人,所以他们不敢动,一动都不敢动。 六人深知雷老大的功夫远在他们之上,却一刀就被铜面人把手砍断,割喉咙简直跟杀鸡一样轻松,那柄还在滴血的寒月刀,实在比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更让人生畏。 铜面人道:“戴金海,你杀了林家的两位掌柜,今天把这笔账一起算清。” 铜面人的声音本就冷酷,语气中带着杀伐之气,双子门戴金海听完,尤如一下子掉进了冰窖,瞬间面色惨白如雪,剑尖不停地抖动,他知道,自己完了,双子门完了。他后悔自己为何当年听信雷洪的话,贪图林家店铺产业,跟雷洪杀害林家掌柜的。 世上有补药、有毒药,却偏偏没有后悔药,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戴金海当然不能例外。 戴金海终于醒过神,他把手里的剑扔在脚下,缓缓走向铜面人,距离一丈左右停下后,道:“铜……铜先生,林园被杀戮后,是我猪油蒙了心,贪图林家在关外的店铺,趁火打劫杀了两个掌柜,但我并没有追杀他们的妻小,只是占了两处铺子。” 戴金海深深吸了口气,道:“强者生存弱者亡,自古以来从未改变过。我当年用剑抢了林家产业,今天你用刀替林家讨还公道,天经地义、公平之至!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我用自己的命偿还当年两位掌柜的血,用双子门所有的产业、钱财、地契偿还林家的债。只求铜先生不要杀我妻小,不要杀我门下弟子,放他们一条生路。” 铜面人冷笑一声,道:“你的命很值钱吗?你的一条命能抵得上林家两位掌柜的命吗?你一个夫人、五房小妾、八个儿女、五十一个弟子,这十多年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就白享受了吗?用你一条烂命就换得他们一世平安,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明!” 戴金海脸色由白转青,眼神渐渐开始绝望,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戴着铜面具的人绝不是在恐吓他,铜面人杀了二十多个五虎门的人,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又岂能在乎多杀几个双子门的人? 戴金海终于屈服了,“扑通”一下跪在被血染红的地上,哀声道:“铜先生,您要如何才能放过他们?” 铜面人沉默片刻,说道:“即便你求饶,可我还是不能放过你,不然对不起死去的两位掌柜!” 戴金海突然感觉胸口处一凉,接着浑身开始发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体内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刺骨般的痛和钻心般的痒,他终于挺不住,一头拱在开始哀嚎,凄惨之状让一旁的五个掌门脸色大变。 戴金海在煎熬受罪,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手,他的徒弟们不敢,另外五个掌门也不敢,因为铜面人太无情,寒月刀太可怕! 戴金海一直哀嚎到没有了力气,似乎要死过去了,铜面人才在他胁下点了几下。 片刻之后,戴金海抬头看向铜面人时,像看见恶鬼一样恐惧,浑身跟筛子似的瑟瑟发抖。 铜面人道:“林家掌柜的命很值钱,五虎门用二十多条命才赎清他们的罪孽,我岂能让你痛痛快快地死?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你?你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玄冰寒毒的滋味如何?” 好酒好色的戴金海已是面如死灰,他现在才真正懂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的真正含义。玄冰寒毒,歹毒之极,中此毒者,莫不如死了更干净。 一旁的五位掌门听到玄冰寒毒,无不闻之色变。 铜面人道:“戴金海,你为了保全妻小和门下弟子,有勇气舍弃自己性命、舍弃全部财产,也算得上是个光棍汉子,那我就给你个选择。要么你从今日起做我的奴仆,双子门由我差遣,要么跟五虎门一样,用命来偿还林家掌柜的血债。” 铜面人的话无疑是一道赦免令,戴金海眼神一亮,挣扎着爬起来,朝着铜面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掌门人的风度。 人的底线往往是无法窥视的,活下去远比尊严更重要,尤其是为了换取亲人的性命,即便是最凶狠的狼,也会有舐犊之情。 铜面人没有理睬跪在地上的戴金海,而是走向另外五位掌门人,他每踏出一步,犹如踩在五人的心上一般,当他停住脚步时,五人已是冷汗直流。 铜面人道:“青龙门葛旭、银勾门范晋阳、黑豹门刁一洛、鬼手门钟离、药门席升,五位掌门人,你们十多年来从林家的商业中收益不少吧?” 五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答。 铜面人道:“你们虽然没有杀林家的人,却暗中投效天星教,瓜分林家关外商业,我同样不能饶恕你们,你们联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五人手上都有兵器,却谁也没有出手,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他们心里很清楚,一旦出招,他们的喉咙就会被切开。 铜面人没有出刀,否则五人早已倒下,他在等,他要等五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足足有一刻钟,夕阳已经落山了,气温开始下降,但五个掌门人的头上却往下滴汗,个个脸色煞白,眼神充满着绝望。 铜面人道:“你们既然不想出手,就是不想死,那好,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跟双子门戴金海同样的条件,从今以后,辽东六门为我驱遣。” 寒月刀就是威慑,寒月刀就是杀伐,五位掌门看着寒光闪闪的寒月刀,终于屈服地跪在了地上,毕竟,命只有一条。在绝对压力和威胁下,他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死,要么屈服,他们选择了屈服。 突然,他们五人感到胸口处一凉,惊恐的眼神似乎看到了死神的降临,玄冰寒毒就像一个恶毒的魔咒,让他们从此身不由己。 …… 林枫将全身泡在木桶里,水有些微烫,似乎这种微烫的感觉才会让他感觉到舒适,也似乎热一点的水才能洗去他一身的杀戮之气和血腥之味。他很不喜欢身上的血腥气,因为血腥会让他变得心越来越硬,血会变得越来越冷,而且会冲淡他身上浓浓的书卷气,他本就是才华横溢的学子。 林枫的手臂、肩上、腿部有数十道疤痕,还有几道刺眼伤疤,如果不是他母亲留下的那件金丝软甲,五年前他早已死在铁剑门何冰的剑下,虽然何冰那三剑并未刺穿他的胸膛,却刺断了他三根肋骨,让他足足养了三个月才能重新拿起刀。 每抚摸一次疤痕,就是舔舐一次伤口,更是咀嚼一次回忆。林枫的记忆里美好的东西很多,父母和兄姐对他的呵护,青木镇人对他的友爱,伏先生对他的关爱,杜淳对他的忠诚,云飞对他的友情…… 正因为爱大于恨,他才能坚守林家的信念,才能没有疯狂地杀戮。他厌恶杀戮,但他却不得不杀戮,他很矛盾,所以他每次杀戮过后都很痛苦。但是,为了林家追求的那份道义,他不得不去做,因为他是林家的子孙。 第十四章 投名状 天星教总坛在大黑山半山腰处,数十间房子看起来并不起眼,房间里的设施也很普通,跟名门正派比起来,实在有些寒酸。 但天星教吃的却很讲究,少教主谷轩一个人在吃饭,桌子上却摆着六盘精致的菜,每盘菜都是色香味俱全,酒更是好酒,起码杯子里的酒至少是五年陈的竹叶青。 谷轩很年轻,刚刚才过完二十二岁生日,人长得也很英俊,偏偏身上带着一股阴柔的味道,让人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谷轩穿着很讲究,一身皂白长衫显得整个人又精神又利索。他酒喝的并不多,也很慢,有意无意地瞟上一眼桌上的剑。 剑鞘古朴无华,却隐隐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剑是湛卢剑,不仅是名剑,而且是利器。天星教少教主的佩剑,当然要用名剑、利剑,这样才配得上他少教主的身份。 铁拐道人皮甲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谷轩只是瞄了瘸子一眼,将杯里的酒喝了一小口,轻轻放下杯子后,才开口说道:“你回来了?” 皮甲道:“我回来了。” 谷轩道:“肖华呢?” 皮甲道:“死了。” 谷轩皱了皱眉头,道:“谁杀的?” 皮甲道:“我!” 谷轩盯着皮甲的眼睛,道:“既然他还活着,为何不带他回来?” 皮甲道:“因为他说出的话太多,回来也是死。” 谷轩道:“他说了什么?” 皮甲道:“他什么都说了。” 谷轩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什么都说了?” 皮甲道:“他自己亲口承认的,刘一栋当时也在场。” 谷轩道:“他是左星使者!” 皮甲道:“正因为他是左星使者,他才不能活着。” 谷轩沉默良久,道:“其实你早就想他死,论武功,坐在左星使者位置的人应该是你!” 皮甲道:“肖华的智谋要比我强十倍,我从未跟他争过左星使者的位置。” 谷轩道:“但你还是杀了他。” 皮甲道:“因为我杀了他儿子,只能把他也杀了,否则将来死的人就一定是我。” 谷轩大吃一惊,霍地站起身,道:“你杀了他儿子?” 皮甲沉默不语。 这时,一个又软又柔又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即便没有见到人,只是听了声音就足以让男人的半个身子酥软。 “是我让皮护法杀了肖华的儿子。” 谷轩听到此人的声音后,脸上立马带着一副复杂的神情,人也从椅子上站起身。 一个女人走进屋,整个房间瞬间充满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已不再年轻,可是她比年轻的女人更具有诱惑力,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很难挑出缺点,尤其是她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天然的魅惑力,站在那里不消说话,也不消动一下,就会让所有的男人想入非非。她那双眼睛更要命,简直比一张会说话的嘴还要命,好像是在不停地召唤你,只要你看上一眼,就会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天星教如此妖艳娇美的女人只有一个,她自然就是被喻为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的蓝妖姬岑杉。 蓝妖姬岑杉朱唇轻启,说话依然是那么温柔动听,好像在说着情话一般,道:“铜面人用的是寒月刀,必定跟林家有关,肖华既然落入铜面人手里,他本应该断无生路可言。可铜面人既没杀肖华,肖华也没有自杀,一定是肖华受到了胁迫,世上还能胁迫肖华的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他的儿子。只有杀了他儿子,肖华才能死,否则,他一定不会死,也不敢死。” 少教主谷轩竟然像个乖孩子一般,乖乖地站在那里听,他甚至不敢看蓝妖姬一眼。 蓝妖姬道:“肖华一定会说出杀戮林园的事,所以他只能死。他死了,便死无对证,即使铜面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当如何?铜面人嗜杀的恶名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他就算是想把这笔账算在天星教头上,可他的一面之词又有谁肯相信呢?” 谷轩道:“岑姨说的对!” 蓝妖姬咯咯地笑道:“你怎么还叫我姨呢?我有那么老吗?” 谷轩的脸竟然红了,讪讪地说道:“岑……您有羞花闭月之貌,怎么会老呢?” 蓝妖姬道:“你这孩子嘴倒甜,竟说好听的哄我开心。” 蓝妖姬对皮甲说道:“皮护法这件事做的好,等教主出关了,我一定禀明教主,记你一功。皮护法,刘一栋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呢?” 皮甲道:“刘堂主擅长打探和追踪,我安排他去探查铜面人的信息了。” 蓝妖姬点了点头,道:“铜面人神出鬼没,杀了快刀门二十多人便销声匿迹,偶尔出现也没留下任何踪迹,是要好好追查他的下落了。皮护法奔波数日,很是辛苦,我已经安排人做了一桌上好的酒菜,马上就送到你的房间里。” 皮甲没有再说话,便转身离开,房间里只剩下蓝妖姬和谷轩二人,房间内一片沉寂。 蓝妖姬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容,声音也分外清冷,跟刚才千娇百媚的神态简直判若两人。 蓝妖姬道:“谷轩,你已经二十二岁了,你已经是天星教的少教主,可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些?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将来如何统管天星教?” 谷轩愣愣地看着蓝妖姬,却一句话也没敢反驳。 蓝妖姬似乎感觉口气过于严厉,叹了口气,温声说道:“铁拐道人皮甲在江湖排名榜第五位,是完全靠他那根铁拐杀出来的,要不是你父亲当年有恩于他,他根本就不会加入天星教!他现在是天星教的四大护法之一,我对他尚且礼敬有加,你却对他不冷不淡,跟他摆少教主的架子,竟然还训斥他!他对你恭敬遵从,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你难道真的以为你的剑很快,能够杀得了他吗?” 蓝妖姬语调温和,却句句锋利,谷轩被训斥得面红耳赤,眼神中虽偶尔流露出不愤之色,却连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蓝妖姬沉默了片刻,道:“驱龙神鞭尤风被一个域外少年杀了,左星使者肖华也死了,不到半个月时间,天星教接连折了两个顶尖高手,损失已经很大了。天星教的对手是神秘的铜面人,是那个快剑的域外少年,即便铁拐道人性格孤僻,跟你不亲近,你也要想办法笼络住他,让他支持你、为你所用,而不是打压他、羞辱他。你是天星教的少教主,将来要承担接掌天星教的大任,要有宽阔的胸怀和一颗包容的心,能够笼络人才,容纳手下人的缺点,不然如何能称霸江湖?” 蓝妖姬离开了谷轩的房间,眼中没有一丝媚色,相反却带着些许蔑视,心中暗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跟你父亲一个德行,心胸狭隘、薄情寡义、睚眦必报的东西! 谷轩依然站在原地,蓝妖姬刚才的一番训诫,着实跟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一样,让他的自尊心很是受挫。或许,在天星教中,除了他父亲之外,也只有蓝妖姬有这个资格训斥他,也只有蓝妖姬敢用这种方式教训他。 …… 皮甲回天星教后第三天,他叫来了自己管辖的另一位堂主史震雷。他还请了驱龙神鞭尤风手下的两个堂主,一位是杨坤鹏,一位是穆小天。 桌子上摆着丰盛的八盘下酒菜、一个精致的铜酒壶。 皮甲先给自己的杯子倒满酒,又给三位堂主斟满酒。杨坤鹏和穆小天虽然并不归皮甲统管,但皮甲毕竟是四大护法之一,护法请他们商量事情,他们还没有胆子敢不给护法面子。 皮甲的铁拐不在手中,似乎身上便多了几分和睦之气,三位堂主也显得随意很多。 四人刚刚才喝下一杯酒,还没等开始说事情,三位堂主便脸色黑紫地摔倒在地上。他们至死都不明白,一向对天星教忠心耿耿的皮护法,为何会对自己人下黑手,让他们喝下毒酒。 他们三人死了,却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三人的命,便是皮甲的投名状。 皮甲将房门锁好后,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黄骠马,不急不缓地离开了天星教总坛。只是皮甲刚刚下山,便用鞭子狠狠地抽着马屁股,乘着夜色向北飞奔而去。他恨不得胯下的黄骠马能飞起来,逃离天星教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皮甲已经整整跑了大半个晚上,离天星教至少有三百里远,黄骠马累得几次差点腿软摔倒,皮甲只能任由马儿慢慢地走,可他却不敢停下,即便走的再慢,终究离天星教越来越远,到黄昏时候,跑了一天一夜已经是人困马乏,还好他看到了一座破庙可以暂时休憩一下。 皮甲刚刚吃完一个饼、喝下两口酒,便看见一个矮小的黑衣人站在破庙外,他的脸色立马变了,双手紧紧地抓着铁拐。他本来做的已经很周密,可万万没想到他们追来的速度会这么快。 皮甲一瘸一拐地走出破庙,对矮小的黑衣人说道:“你来的很快!” 对面的人一身黑衣,长得又矮又丑又瘦,个子只有皮甲一半高,脑袋尖尖的,五官几乎挤到了一起,两只眼睛又亮又贼,留着一个八字胡,好好的一个人却活脱脱长成了一副耗子模样。可偏偏是这个耗子模样的人,却是铁拐道人皮甲非常忌惮的人之一。 第十五章 高手之战 江湖之中让皮甲忌惮的人并不多,实在是因为这个耗子的武功又高又歹毒,他就是天星教的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 论毒蝙蝠毛元的武功,在江湖榜上绝对可以排在铁拐道人皮甲前面,可姑苏闲阁并未将他列入江湖榜上,只因为他是吐蕃人,而且几乎没有在中原江湖中留下什么战绩和名声,知道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他竟然未能排进江湖榜的名单之中,但皮甲却恰恰知道毛元的可怕。 毒蝙蝠毛元的声音实在难听之极,乌鸦的叫声跟他的声音比起来,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皮甲,你位列四大护法之一,地位尊崇之极,天星教没有什么地方亏待过你,可你却毒杀了三个堂主,背叛天星教,总要有个说法吧?” 皮甲道:“我为天星教效力十年,做的已经够多了,该还的都还清了,我不欠天星教的,也不再欠谷天宇的,不需要什么说法。” 毒蝙蝠道:“你要离开天星教,总要等教主闭关结束,为你把酒饯行再离开吧?退一步说,就算你要急着离开,怎么也应该跟少教主和岑姑娘打个招呼,何必偷偷摸摸走呢?” 皮甲道:“教主此次闭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关,难道还要我等上几年吗?我皮某人想走就走,用得着跟那个孩子和那个女人说吗?” 毒蝙蝠道:“即便你想走,无论如何也不该杀了三个堂主,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跟你一起出去的堂主刘一栋恐怕早已经死了。” 皮甲道:“刘一栋不是我杀的,那三个堂主却非死不可,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 毒蝙蝠沉默了一会,道:“我明白了,原来你蝉过别枝,已经投靠了新主子。” 皮甲沉默不语。 毒蝙蝠道:“皮甲,我虽然是吐蕃人,可我们毕竟在一起将近十年,虽然算不上朋友,也没有什么仇怨,我敬重你是条汉子,难道真的要生死相搏吗?” 皮甲道:“右星使者,我从杀死三个堂主的那一刻,已经跟天星教彻底割裂,如果你苦苦相逼,皮某只好以命相搏。” 毒蝙蝠道:“即便少教主对你刻薄了些,他终归还是个孩子,看在谷教主多年对你敬重的情分上,你也不该背叛天星教,皮护法,三个堂主的命远远抵不上你的一根铁拐,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你性命无虞。” 皮甲摇了摇头,道:“毛元,你我只是谷天宇的杀手而已,我劝你还是离开天星教的好,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毒蝙蝠道:“你一定要执意离开?” 皮甲沉默不语,其实不说话也是一种回答。 毒蝙蝠道:“那我只好动手带你回去了。” 话音刚落,毒蝙蝠的身形已经动了,他的步伐极其怪异,尤如在踩在水波上飘浮不定,但身形却快极了,瞬间便扑向皮甲。他的一双手实在算不得是人的手,更像蝙蝠的爪子,细而尖、黑而长,更要命的是他的爪子巨毒无比,皮甲曾亲眼看过有人曾被这双爪子抓过后的惨状。 皮甲根本不敢丝毫大意,一根铁拐舞得密不透风,带动的风声呼呼作响,可是他的铁拐尤如在打一只蝙蝠一样,根本不着力,而目标又飘忽不定。 这是两位顶尖高手之战,而且两人武功又在伯仲之间,相差并不悬殊,所以两人之战极其精彩又惊天动地。 毒蝙蝠的武功跟中原武功路数大不相同,要论招式相拼、内力相搏,皮甲要稍占上筹,但毒蝙蝠手上的毒令人忌惮,加上轻功绝伦,不仅扳回了劣势,反而占了上风,更重要的是毒蝙蝠会飞! 毒蝙蝠是人,他当然没长翅膀,但他手中有根细若游丝的线,据说是用天山神蚕吐的丝制作而成,虽细却坚韧无比,即便刀剑也割不断。丝线前端是个小飞钩,钩住外物后身体便可拉着丝线飞起来,实在比轻功还要厉害许多。 皮甲招式生猛,毒蝙蝠却形同鬼魅,两人在破庙外已经打上百招,仍然未见高下。但皮甲的招式却已经开始缓慢,力道也在渐渐减弱,毒蝙蝠每次还招攻击时,皮甲已经在勉力化解,就连皮甲本人也知道,这种形势再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耗尽力气,只要有一点失误和破绽,毒蝙蝠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皮甲似乎已经功力不继,瘸了的那条腿突然一个踉跄,下盘门户大开,竟然不可思议地露出了破绽。高手之战,失之毫厘就会丢掉性命,毒蝙蝠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他的毒手已经抓向皮甲的瘸腿。 皮甲的嘴角却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本已挥出的铁拐被他生生收住,狠狠地扫向毒蝙蝠伸出的胳膊。 皮甲终归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他不惜卖出破绽引诱毒蝙蝠上当,更不惜用自己的瘸腿去换毒蝙蝠一条胳膊。 毒蝙蝠终究不是个呆子,否则凭他一个吐蕃人,绝不可能坐在右星使者的位置。 毒蝙蝠果真像个耗子一样油滑,在地上连滚带窜,样子虽然狼狈之极,终究还是躲过了皮甲的铁拐,反应极其迅速。他也没想到高大生猛的皮甲竟然也会使诈,暗自庆幸自己的招式没有用老,否则自己即便废掉皮甲的一条腿,自己的胳膊也会被铁拐生生打烂。 皮甲当然要乘胜追击,但毒蝙蝠的身形实在太快、动作实在太灵活,他连攻了十三招都没占到一点便宜。 毒蝙蝠发了嘎嘎瘆人的笑声,招式一变,开始全力进攻,一时间,皮甲竟然险象环生,几次差点被毒蝙蝠抓中。 毒蝙蝠已然完全占据上风,或许用不上十招便可要了皮甲的命。 毒蝙蝠也没有想到皮甲的战力会如此之强,如果是在黑夜动手的话,或许五十招之内就可以要了皮甲的命,他号称蝙蝠,当然不是白叫的,夜战才是对他最有利的时机,但他偏偏低估了皮甲,选择在黄昏动手,还差一点被皮甲算计。 皮甲当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但他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力战,而他内力消耗巨大,战力在渐渐减弱,现在每接一招都是险象环生,他明白,破庙很可能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皮甲败局已定,毒蝙蝠即刻就会杀死他,可毒蝙蝠却不可思议地猛然向侧方滑出三丈远,因为他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凌厉的杀气,他必须要退。想要杀死别人,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命! 一个身材消瘦的域外少年,腰间斜插一柄像玩具一样的剑,剑柄只是两块软木镶嵌,他就站在毒蝙蝠身后三丈的位置,用这种剑的人只有一个人——云飞! 毒蝙蝠一双又亮又贼的眼睛,把云飞上上下下打量个仔仔细细,道:“驱龙神鞭尤风是你杀的?” 云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三人在僵持,谁都没有动一下,四只眼睛盯着毒蝙蝠。 云飞道:“瘸子,他是不是要杀你?” 世上还没有人敢当着皮甲的面喊他“瘸子”,就连天星教教主、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也不敢,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无礼。正因为他是个瘸子、是个残疾,他练功要比别人更努力十倍,那些敢喊他瘸子、敢讥笑和嘲讽他的人,全都被他用铁拐打死了。 可是很奇怪,少年人喊他瘸子时,虽然声音很冷淡,语调很生硬,却听不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喊得那么自然,就如同喊他的名字一般,皮甲不仅没有表现出反感,更没有发怒。 皮甲道:“是!” 云飞道:“他既然要杀你,就不能让他活着。” 皮甲打量了几眼云飞,见他不像是在戏耍自己,不由在心里苦笑。他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要是能杀了他,还用你说吗? 云飞接着说道:“你不是他对手,要不是我来了,他三招之内就能杀了你。” 皮甲默然不语,因为云飞说的是实情。 云飞向毒蝙蝠走去,他的步伐很轻很稳,距离毒蝙蝠一丈远时停了下来,道:“天星教右星使者毒蝙蝠,你的武功很好,但不该来追杀瘸子。” 毒蝙蝠道:“你有把握杀我?” 云飞已经拔出了剑,毒蝙蝠已经发招,是那条又细又坚韧的丝线,丝线前端有飞钩,原来他的丝线还是他的武器,就连皮甲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云飞并没有出剑,他的剑只要刺出就不会刺空,他在寻找机会,但毒蝙蝠的毒爪和丝线配合得天衣无缝,他竟然无法出剑。 毒蝙蝠连攻十五招,却越战越心惊,云飞奇特的步伐总是能避开他每一次凌厉的攻击,而且没有丝毫慌乱,不仅心理素质极其过硬,而且头脑也非常清醒。当他攻出第十六招时,云飞的剑突然刺出,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刺出! 毒蝙蝠的武功路数本来就很怪异,他怎么也没想到云飞的剑法更加怪异,剑是从身后斜向上刺出,而且出剑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自恃轻功无双,却偏偏躲不开云飞的剑。 一剑入喉,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毒蝙蝠至死都不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快的剑!但他临死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驱龙神鞭尤风死在这柄剑下一点都不冤! 第十六章 勾魂玉箫 毒蝙蝠倒了下去,喉腔里喷出的血带着毒素的腥臭味令人作呕,一双又亮又贼的眼睛至死都不肯闭上,如果他知道会有如此下场,或许他一定不肯离开吐蕃来到中原,至少在高原上能活得更长久一些。 云飞的脸依旧那么冷淡,转过身对皮甲说:“你的运气还算不错,我再来晚一步,躺在这里的人就是你了。” 皮甲道:“你是来接我的?” 云飞道:“林大哥让我来的。” 皮甲道:“林……三公子?” 云飞道:“林大哥交待你的事办妥了吗?” 皮甲道:“三个堂主已经死了。” 云飞道:“很好,他们要是没死,你也没有必要活着了。” 皮甲从心底发出一股寒意,接着便是一股莫名的悲哀。林枫的心够硬,这个少年的心更硬,甚至随时就会要了自己的命。自己自恃武功高强,终于挤进江湖榜前五位,在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不成想却在数日之内连遭打击,败于林枫刀下,身中玄冰寒毒受人驱使,又险些被毒蝙蝠杀死,而眼前这个冷漠的少年,更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一种浓浓的挫败感让皮甲有些心灰意冷,他此刻终于正视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他现在只是任由林枫驱使的奴仆! 皮甲望着马背上的云飞,突然想起一个人:黑暗人——影子!他的剑也是同样又快又狠。 林枫的刀已经很恐怖,云飞的剑又快又稳,他们两人如果联手,世上还有谁能敌得过? …… 令皮甲心感安慰的是,林枫对他的态度极为温和,甚至很是礼遇,不仅吃住安排的很周到,还专门有两个婢女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林家产业被清洗后,只存留下五位掌柜,林枫将他们重新编排,因为关外产业急需重组。 雷洪和二十多个弟子被林枫杀戮后,五虎门不复存在。辽东七门只剩下六门,便由双子门戴金海负责牵头。 二掌柜朱浩和皮甲坐着大车来到双子门,朱浩将车窗帘子拉开后,对门口两个彪悍的年轻人说道:“让戴金海马上来见我!” 年轻人见他一副商人打扮,并不像是武林中人,态度却如此嚣张,点名道姓让掌门来见他,多年来也没有人敢到双子门如此放肆,便没好声地说道:“妈的,你眼睛长屁股上了?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喊我们掌门来见你?不想找死就赶紧滚蛋!” 年轻人话音刚落,车窗里突然伸出一根铁棍,只是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胸口,年轻人便飞了出去,摔得四脚朝天七荤八素。 另一个年轻比较机灵些,见风头不对,转身就朝大门里跑去,只一会功夫,便见胖硕的戴金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戴金海虎视眈眈地盯着马车,神情倨傲地大声喝道:“是谁点名要找我?为何打伤我的弟子?” 车窗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手上拿着一块巴掌大小黝黑的黑色木牌,上面用金字写着一个“令”字。 戴金海看到木牌后,脸色顿时大变,浑身一个激灵,瞬间神态变得无比谦恭,朝着马车抱拳深施一礼,道:“戴金海随时听令!” 车中的朱浩道:“五虎门所有财产都盘点好了吗?” 戴金海道:“五虎门的财产、商铺、土地全都已经盘点完毕,现封存在五虎门中,只等您清点接收。其他六门已将一半财物准备完毕,都存放在双子门中,请您一并清点数目。” 朱浩道:“你即刻召集其他五个掌门,随我一同先接收关外商铺,所有财物安排人运送到林园。” 戴金海疑惑地说道:“林园?……是,属下马上去办。” …… 一辆辆马车上装着满车的稻米和谷物,绵延在关外小路上,足足几十车,如此庞大的车队,令人奇怪的是,除了每辆车只有一个赶车的车夫外,押送粮食的竟然只有三个人,骑在马上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他们好像根本不担心凶狠的劫匪,更不担心哪路江湖豪杰将粮食抢了去,无论当劫匪也好,结伙成为帮派的豪杰也罢,是人终究要吃饭的,如此庞大的粮食车队,最是令人眼馋。 骑在白马上的人不会超过四十五岁,长得俊朗清雅,一袭白衣更映衬得神采飞扬,马背上挂着一个酒葫芦,偶尔拿起来喝上一口。 白衣人腰间斜插着一支玉萧,当他的玉萧吹响时,婉转的曲调足以荡涤人的心魄,高亢的旋律直穿灵魂深处,让人听了可以忘情、可以陶醉、可以神往。能把玉萧吹到足以让任何一位乐师汗颜的境界,世上只有一个人,他就是“勾魂玉箫”钟月。 钟月不仅玉萧吹得好,他的武功也着实不差,“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将他排在江湖榜第八位,钟月玉萧里的暗器“勾魂钉”让人防不胜防,死在勾魂钉下的高手更是不计其数。 一年前,一位戴青面獠牙面具、手持寒月刀的人找到了钟月,这个铜面人当然就是林枫。 林枫道:“勾魂玉箫钟月,我今天是来杀你的。” 钟月笑了,说道:“每年都有很多人想杀我,杀了我不仅可以赚些名声,至少还可以在江湖榜上排进前八名,可他们都死了。” 林枫道:“我就是替那些死了的人来杀你。” 钟月看了看林枫手中的寒月刀,道:“当年林烨也有一把和你手中一模一样的刀,叫寒月刀,可是他还是被人杀了。不是拿着一把奇形怪状的刀就能杀人,也不是戴着个怪面具就能吓唬人,寒月刀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 林枫道:“你说的很对,玉萧在乐师手里只能吹吹曲子,在你手里却是致命的杀人武器,今天我就告诉你,我比这把刀还可怕。” 钟月道:“你打扮的模样确实很可怕,只是不知道你的功夫是不是同样可怕。” 林枫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不仅要杀你,还要杀了扬州钟宅的杜华夫人、碧水阁的柳杨小姐、春悦楼的小凤仙,还有钟离、钟原、钟阳三位公子,再加上钟亭、钟珊两位小姐,我想我杀这么多人,死在你萧下的那些亡魂们一定可以安息了。” 钟月终于再也无法淡定,无论谁要杀他一妻一妾一情人,还要杀他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他都无法淡定。 钟月先是从玉萧中射出六枚勾魂钉,接着又手持玉萧以最凌厉的招式向林枫攻击,他决不能让如此危险的人活着。 可是钟月只攻出了七招,寒月刀便抵在了他的喉咙上。他终于相信了林枫的话,铜面人的武功确实比脸上狰狞的面具还可怕,铜面人的心更可怕,不仅要杀他,竟然连他的妻妾儿女们都不放过。 钟月为了妻妾和儿女们活着,他不得不屈服。刀是最硬的道理,谁的刀快,谁就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只不过这个铜面人过于狠毒,竟然连他的妻儿都不肯放过。 规矩终归是人定的,铜面人坏了祸不及妻儿的规矩,是个十足的混蛋恶人,可偏偏他是胜利者,胜利者是有权重新制定规矩的。 钟月被林枫种下了玄冰寒毒,妻儿的软肋又被拿捏得死死的,他只得给林枫打长工,直到林枫解雇他为止。 林枫让钟月去押送粮食,于是风流倜傥的勾魂玉萧当起了镖师。有大名鼎鼎的钟月在,那些劫匪和草寇们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没有谁敢拿自己的命去抢粮食,运粮的车队自然一路平安。 钟月长得俊朗,人也风流,他更喜欢陪着妻妾和小情人们玩玩风花雪月,但自从当了林枫的长工后,日子过得实在很不舒服。押送一趟粮食半个多月风餐露宿,整天颠簸在路上,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打工的日子的确很难过。 但钟月却不敢报怨,也不敢懈怠,铜面人曾告诫过他:当你心生怨恨时,一定要好好想想你的妻儿,也要想想死在你萧下那些人,更要想想你身上的玄冰寒毒。 狠毒的手段,赤裸裸的威胁,偏偏却又无可奈何,于是,他只能偶尔在心底偷偷骂几句心肠歹毒的铜面人。 车队驶进了青木镇,引来上百人矗立在路边围观,老人们看到这么多的粮食,如同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玩具,眼神中夹杂着贪婪和悲哀复杂的神情地交织在一起,有些可怜的孩子嘴角已经流下了哈喇子,面色凄苦的妇女们不停地用手搓揉着破旧的衣角,一些男人们的眼中有愤恨也有羞愧…… 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看到如此庞大的运粮车队,便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前面一人肤如凝脂,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眸子如同珠玉,气质高贵,如坐云端,即便是出色的江南美女,在她面前也会被比得黯然失色。长得如此美貌出众,却偏偏穿着白色儒服,束发长衫,手持短剑,一身男儿打扮。可惜她长得实在太过于惊艳,以致无论谁看上一眼都知道她是女儿身。 白衣女子叫方芷涵,另一位姑娘叫唐婉儿,是方芷涵的婢女,她虽然穿着一身青灰色男装,却仍然掩饰不住女儿之身,唐婉儿容貌娇美,眉目之间带着一股英气。 第三人是位五十左岁右男子,他叫陆言,身材微胖,白面无须,身上透着一股阴柔之气。 第十七章 天星教 天星教总坛,少教主谷轩阴沉着脸,三米之外就能感受到他的怒气。蓝妖姬岑杉脸上已然没有一丝媚态,神色之间带着浓浓的忧郁。四大护法另两人疾风剑田七、千面娇娃翟双双沉着脸色,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从脸上最看不出表情的一个人就是天星教法师——玉面菩萨心湖。法师在天星教地位超然,只听命于教主一人,其实他更相当于出谋划策的军师。 心湖相貌堂堂,圆脸光头,脑袋上九个香疤清晰可见,身披袈裟端坐如山,脸上不喜不悲、不怒不悦。 少教主谷轩道:“想必诸位都已经知道了,三位堂主在铁拐道人皮甲房间里中毒而死,皮甲已经逃离,右星使者毒蝙蝠发现后去追踪,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皮甲和右星使者却没有一点消息。” 谷轩虽然一直压抑着怒气,想要极力表现出遇大事而不慌的样子,可他的修养毕竟还差得太多,从他尖锐的声音和高亢的语调就能够听得出,他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了。 谷轩道:“驱龙神鞭尤风在平阳酒楼被一个域外少年所杀,左星使者肖华被铜面人抓住后,堂主刘一栋跟随皮甲杀了肖华,接着刘一栋也失踪了。三位堂主被毒死在皮甲房中,显然是皮甲所为,刘一栋很可能早已经被皮甲所杀。很显然,皮甲已经背叛了天星教,右星使者追踪皮甲,到现在两人都没了踪迹,毒蝙蝠恐怕是凶多吉少。不到半个月时间,天星教两位使者全部折损,四位护法一死一叛,八位堂主死了四位,教会高层折损一半,损失惨重。” 少教主谷轩说的是事实,在座诸位心里清清楚楚,可是却偏偏没有出声。 谷轩道:“敢问法师有何良策?” 玉面菩萨心湖终于睁开了那双微闭的眼睛,道:“我们的对手很可怕!” 谷轩气得心里直骂娘,这不是废话吗?我是问你有什么对策,你这秃驴说了跟没说一个味!谷轩心里可以骂秃驴,脸上和嘴上却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心湖的心机实在太厉害,他早就领教过,就连他父亲对这个和尚都是礼敬有加,他更不敢得罪。 心湖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的对手无疑是那个神秘的铜面人!他用的是寒月刀,使的是林家刀法,必然跟林家有密切关系,所以他才一定要杀左星使者肖华,为的就是给林家复仇。驱龙神鞭尤风在江湖榜排名第七位,却被域外少年一剑刺死,可见其武功极高。能杀死毒蝙蝠毛元和铁拐道人皮甲的人寥寥无几,铜面人和那个域外少年都有可能。” 心湖心思细腻,分析的丝丝入扣,说话亦是不紧不慢,道:“无论是铜面人也好,还是那个域外少年也罢,就算他们武功再厉害,只凭一已之力,根本无法跟天星教对抗,天星教一下子折了这么多顶尖高手,是因为敌明我暗,敌有意而我无意。可是,如果这个域外少年跟铜面人是一伙的,铁拐道人皮甲要是真的投靠了他们,天星教的麻烦就大了!” 心湖的话正是他们所担忧的,即便天星教势力庞大,但对于这种顶尖高手来说,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最可恶的是,那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铜面人跟鬼魂一样飘忽不定,根本不知道他一点信息,更找不到他的人,要命的是他武功很厉害,而且心狠手辣,一下子就杀死快刀门二十几多人,这种狠辣做法,无论江湖上哪个有实力的名门正派都做不出来,也不敢这么做。 快刀门被屠后,五派联盟只剩下铁剑门、玉山门、鬼谷门、金斧门,四个门派这一年以来,每天都是风声鹤唳、胆颤心惊地活着,生怕哪一天那个杀人魔头铜面人杀上门。尤其是铁剑门何冰和玉山门冯炎,他们五年前还曾把一个手持寒月刀的少年打落山崖,现在又出来个使寒月刀的人,而且武功更厉害,他们天天担惊受怕地活着,简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和煎熬。 如果铜面人以偷袭的方式对付天星教,天星教岂止是麻烦大了,简直就是灾难。如果要是铜面人和域外少年一起联手的话,简直不敢想象,除非教主出关亲自迎战。 心湖接着说道:“铜面人神出鬼没,我们暂时找不到他,但我们却能找到那个域外少年,他是在平阳酒楼里杀的尤风,我们可以从平阳酒楼下手。” 少教主谷轩道:“法师高见!只是还有个坏消息,辽东七门已经背叛了天星教,我们派去的联络人已经被杀。铜面人杀了五虎门雷洪和他弟子二十余人,五虎门被灭,其余六门全部背叛天星教,大概六门已经被铜面人收服。我们在关外的势力已经全都被剪除,想要对平阳酒楼下手,只能从教里派人。” 众人脸色阴晴不定,这的确是个很坏的消息。 关外势力一直由肖华统管十余年,不曾想一朝便被瓦解。辽东七门在关外的势力不可小觑,更重要的是关外商铺每年能给天星教赚回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两银子。 银子是硬通货,没有银子支撑,天星教庞大的开支便无以为继,这才是最要命所在。虽然天星教并不止关外一处进项,但关外这块肥肉被拿走,天星教财力必然会大受影响。 蓝妖姬岑杉此时开口说道:“问题是教里派谁去合适?” 这正是谷轩头疼的问题。 天星教两位顶尖高手左右使者全部折损,四大护法只剩下两人,一人是疾风剑田七,可田七在江湖榜上排名第九,武功还不如于尤风。尤风排名第七,尚且被域外少年一剑刺杀,让田七去平阳酒楼,无疑是让他去送死。 剩下一位护法是千面娇娃翟双双,她的武功还不如田七。她能坐稳四大护法的位置,是因为她的易容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从十六岁的少妇到八十岁的老太婆,没有她扮不像的,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面部表情,简直就是扮谁是谁。 即使翟双双化妆成男人,也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就算是至亲之人,一时间也很难发现破绽。还有更重要一点,她心肠极其狠毒,脸上带着笑,手里的刀却能捅进对方的肚子里,就算是压在她身上,把她搞得正激情澎湃时,她也能一刀要了那人的命。仅凭这一点,她就比毒蜘蛛还毒,不然她是绝对坐不上护法的位置。 谷轩心里还想到了一个人,可他只能想想而已。因为这个人他无权支使,即便他是天星教的少教主也不行,这个人只听命于天星教教主谷天宇一人,他就是——黑暗人影子! 影子是他的名字,他也是教主谷天宇的影子。很少有人看到他出手,据说他的剑也是又快又狠。 男人除了金钱、权力、美女,似乎就只喜好这三样东西。有了金钱和权力,美女当然不会缺,但影子却是个例外。 影子既不喜欢金钱,也不喜欢权力,他只喜欢女人。他似乎除了女人之外,简直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爱好。但他对女人一向很挑剔,可无论他怎么挑剔,谷天宇都会让人从各地挑选女人,每年花在女人身上的钱,足够一个分堂的花销,可谷天宇却从来不心疼,好像他在影子身上花多少钱都无所谓。谷天宇对影子的偏爱超出了所有人,甚至连谷轩都不如,有时候谷轩暗自揣测,影子到底是不是谷天宇的私生子。 谷轩心底有些恐惧影子,因为他一直感觉影子不是人,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应该都是多情的人,影子不但不多情,甚至根本没有感情,他的心跟铁一样冷。谷轩甚至怀疑,如果自己惹到了影子,他真的会一剑把自己给杀死。 对于影子这样的人,谷轩实在没有胆子派他去杀人,甚至连提都不敢提。 剩下的四位堂主,虽然武功很不错,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尤风、皮甲这样的高手相提并论,让他们带人跟各大门派火拼还可以,要是让他们去杀铜面人和域外少年,简直跟耗子去喂猫没什么区别。 房间里一片沉默,良久之后,心湖道:“教主闭关,教中事务由少教主和岑姑娘主持,我有两个方案,最后还要少教主和岑姑娘决定。” 几双眼睛都盯着心湖,不知道他能说出什么好主意。 心湖道:“第一个方案,天星教紧缩人力,将外围人手调回总坛,以防铜面人偷袭,一切等教主闭关结束再决定如何应对铜面人和那个域外少年。但这样一来,财源和信息势必会受到影响,对江湖各大门派的威慑力也会减弱,恐怕会回到五年前的局面。” 没有人提出反对,原因很简单,没人可以去面对铜面人的刀和域外少年的剑,谁也没有把握能在这把无情的刀下活着回来,也没有把握在快如疾风的剑下侥幸生还,因为谁都不想死。 蓝妖姬岑杉说道:“心湖法师,这个办法虽然稳妥,可是我们五年的努力就白费了,现在中原一些小门派已经暗中归服天星教,我们一旦召回教中人员,势必会对他们失去控制,要是再想要恢复到现在的程度,恐怕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第十八章 千面娇娃 蓝妖姬岑杉说出的话,也正是众人所担忧的问题,心湖并不奇怪。 心湖道:“有一利必有一弊。” 蓝妖姬道:“法师不妨把另一个方案先说出来,一会大家再斟酌商议。” 心湖道:“另一个方案就是派人到平阳酒楼去打探信息,摸清那个域外少年的底细,正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蓝妖姬道:“我本想安插三个人到平阳酒楼里,一个厨子、一个歌女、一个跑堂,可平阳酒楼根本不要外人,不仅一个都没要,也不知厨子和歌女哪里露出了马脚,两人都被杀了,只有跑堂一个人回来,一无所获。” 心湖道:“一般人去当然不行,或许只有一个人可以。” 蓝妖姬看了看千面娇娃翟双双,道:“法师的意思莫非要翟护法亲自出马?” 心湖道:“翟护法被称为千面娇娃,只要住进平阳酒楼里,可以化妆变成任何人,相信没人会识破翟护法的易容术。” 千面娇娃翟双双虽然面无表情,可她在心里已经把心湖这个老秃驴骂了几十遍,心湖出主意让她进入平阳酒楼,无异于让他踏进龙潭虎穴。先不说域外少年那柄可怕的快剑,谁都知道大刀阎罗孙一虎和苗域五毒廖天在平阳酒楼看场子,孙一虎在江湖榜上排名第十一位,一柄三十六斤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廖天更是浑身都是毒,兜里不知道装了几十条毒蛇、蜈蚣之类恶心人毒虫,自己一旦露出破绽,不被大刀劈成两瓣,也会被毒成黑臭的尸体。你这头该死的秃驴,自己坐在这里动动嘴巴,竟然出这种鬼主意,让老娘去冒险。 千面娇娃道:“就算我打探出信息,又当如何?皮甲要是真的投靠了铜面人,一定会将天星教的情况都说出来,铜面人会趁教主闭关这个机会来偷袭天星教,我再去打探消息又有何益处?” 心湖道:“铜面人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袭击天星教,他的直接仇家是五门联盟,如果铜面人要为林家复仇,他首先要对付的一定是铁剑门和玉山门,而铁剑门和玉山门的人现在还活的很好,他既然还没有动手,我们刚好趁这个机会打探虚实,摸清域外少年的底细,如果能打探出铜面人的情况当然最好。要是我们什么也不做,就只能始终处于被动局面,到时候,我们谁都无法向教主交代。” 心湖说的话句句在理,又抬出谷天宇压大家,所有人都默不言语,似乎都已经默认了心湖的第二个方案,只有一个人心里恨极了心湖这个老秃驴,那个人当然是千面娇娃翟双双。别人当然赞同,因为他们不用去冒险,要去冒险的只有翟双双一个人。 …… 十几个穿着粗布长褂的壮汉正在给青木镇的人分发粮食,每人一袋一石,省着点吃可以吃到秋收新粮的时候。 青木镇无论男女老少都出来领粮,有的人推着小车,有的人挑着担子,七百多人排成了长长的队,彼此间不停地谈论着,场面甚是热闹。 领到粮食的人眉开眼笑,朝发粮的汉子们鞠躬作揖,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念着听不懂的菩萨经。有的人领到粮食后,紧紧地抱着粮袋号啕大哭,尤如抱着他的命一样。粮食拿到手后,推着的、挑着的、扛着的纷纷向自家奔去。在后面排队的人,眼中带着热切的期盼和焦虑,还有几分担心,生怕粮食都被分完没有他们的份,那他们只能以野菜度过几个月的时间。 世界永远不是完美的,有善必然有恶,有美必然有丑,有感恩也必然有怨恨。 一个穿着破烂一身赖皮相的中年男子,领到一袋粮食后,抱怨道:“粮食还没种到地里,还有五个月才能有新粮,一石粮哪够吃的?就不能多给点?” 分粮的壮汉听罢,瞪着牛一样的眼睛,一把将中年人推开,把刚刚分给他的一袋粮食又拽了回去,喝道:“没良心的狗东西,这粮宁肯喂狗也不给你吃,赶紧给我滚蛋!” 中年男子一看到手的粮又被拿了回去,想要往回拉,嘴里嚷嚷道:“凭什么?凭什么?青木镇的人都有份,凭什么不给我?这是我的粮,你撒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两个大耳光,打得响亮之极,随即被一个窝心脚踹出七八米远,趴在地上捂着肚子鬼叫。 人们瞪着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突变的一幕,一时不知所措。另一个分粮的青年好像是个头头,他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蜷在地上中年男子拎了起来,拽到排队的人群前,狠狠地又给了中年男子两个大耳光,打完后大声喊道:“青木镇的老少爷们都听清楚了,回家也跟你婆娘和孩子说明白,我们家公子不忍心你们吃糠咽菜,无论男女老少,每人发一石粮,怎么也能挨到秋收。我家公子是让你们吃了米有劲种地、有劲做工,不是拿粮食养废物、吃白食的废物。我家公子还说了,想要活下去,就要靠自己去劳作,好吃懒做的人饿死也不多余。” 青年人指了指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中年道:“像这种拿起筷子吃粮、放下筷子骂娘,不知感恩的狗东西,就不配吃公子的粮,更不配在青木镇生活,你马上收拾东西滚出青木镇,否则我就把你扔进后山的断崖里。我家公子给你粮吃不是应该的,更不欠你的,白给你粮还抱怨给的少,真他娘的是狼心狗肺,赶紧给我滚!” 排队的人群变得一片安静,突然有个老人喊道:“青木镇男女老少谢谢你家公子救命之恩!”说罢,老人率先跪了下去,接着,人们纷纷跪倒在地下。 青年人将老人扶起,又从地上拽起几个人后,大声说道:“老少爷们都起来领粮,公子还说了,明天给你们发农具和牲畜,你们要多开荒地、多种粮,这样明年才能吃得饱穿得暖。” 人们听到还要发农具和牲畜,乐得欢呼不已,不知谁朝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吐了口吐沫,接着便有人纷纷效仿,其中还夹杂着咒骂声,中年男子吓得赶紧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没影了,他再不跑,非得被几百人的口水淹死不可。 林枫身边站着云飞、杜淳和大掌柜,四个人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林枫感叹道:“斗米恩、升米仇啊!无论怎么做,总是有感恩的,也总是有不知足的。” 杜淳道:“人心本就如此,欲壑难平。” 林枫道:“我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也没有能力养活这么多人,我只是给他一些活下去的希望,能不能生活的更好,还是要看他们自己对待生活的态度。” 杜淳道:“人上百人,形形色色,不想活下来的人,谁也救不了他。青木镇昔日的风气还在,公子您给了他们希望,他们也一定会生活得很好。” 林枫转过头对大掌柜江平说道:“大掌柜,刚才那个小伙子是你儿子吧?他练过武?” 江平有些慌恐地说道:“三公子,那小子是我大儿子江凡,会个三脚猫把式,做事鲁莽,我这就去教训他。” 林枫道:“为什么要教训他?江凡做的好,很有魄力!大掌柜,杜叔腿脚不方便,等江凡把粮和农具发完,让他跟着杜叔,替杜叔分些担子,负责林园修缮工作,以后林园就交给他打理。” 江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声道:“谢三公子赏识,我替犬子给公子磕头!” 让江凡打理林园,干好了无疑会成为将来的管家,林枫给他这样一个机会,江凡从此也将一跃成为林枫的身边人,以后地位身份还要在他这个大掌柜之上,这份恩惠给的实在够大。 林枫将江平扶起,道:“我虽然掌控了关外势力,但林园并不安全,江凡去打理林园,也会有风险的,大掌柜,要是发生……” 江平打断林枫的话,道:“老爷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江平无以为报,我江平一家誓死追随公子,生死无悔!” 林枫拍拍江平肩头,道:“我知你心!以后还要大掌柜劳心帮我掌管好财物。” 林枫对杜淳说道:“杜叔,初春风寒,您和大掌柜先回去歇息吧,我跟云飞到镇里走走。” 杜淳和大掌柜江平离开后,林枫和云飞向镇里走去。 青木镇还是十三年的青木镇,只是人少了,房子破旧了,有些房子长时间没人住,早已倒塌了,整个镇子呈现一副破败象,让人看了心生一种凄凉之感。 现在的青木镇,已经不是当年欣欣向荣的镇子,人们穿的都很破旧,吃的有上顿没下顿。自从林家被灭门后,土地被肖华接手,原本十五抽一的租子,改成十抽七,只给青木镇的人留下三成,最多就是能喝上稀粥勉强度日。 肖华盘剥的狠,要是赶上荒年,地里产的粮食只够交租,青木镇的百姓只能吃糠咽菜,不免有人饿死、噎死、病死,很多人为了活命,只得再次当流民逃亡,离开青木镇找活路。 剩下没离开的人,要么是逃不动,要么是没有亲戚无处可投,左右到哪都不会太好过,还不如守在这里挨日子,把命交给老天爷,挨过一天算一天。 第十九章 昔日旧人 林枫看着一排排熟悉的房屋并没有太多变化,他的思绪恍如回到了十三年前经常跑到这里玩耍的情形,自己时常从家里厨房拿些肉食,带到这里送给一些无助的老人吃,偶尔跟这里同龄孩子戏耍、摸鱼、抓野鸡,每次回到家里都弄得跟泥猴似的,母亲责怪他是个野孩子…… 能被母亲责怪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林枫的眼睛突然温润了…… 领到粮食的人们脸上洋溢着不加掩饰的笑容,家里人口多的分到的粮自然就多,推车的力气也大了不少,彼此间打着招呼不停地说笑。 坐在门前的老爷子,看着推车拉粮回来的儿子一脸兴奋的表情,问道:“三娃子,是谁给咱们分的粮?” 中年男子愣了愣,道:“不晓得,他们没说。” 老爷子道:“那要怎么个分法?” 中年男子道:“我说我是张三娃,那人看了看册子本,说我们家七口人,就给了七袋,爹,整整七百斤啊,省着点吃够我们家吃一年的。” 张老爷子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张三娃和媳妇把一袋袋粮食搬回屋里,等张三娃搬完粮,拿了个木头墩子坐在他旁边时,老爷子又问道:“他们知道我们家七口人?” 张三娃道:“他们拿着册子本,每家的人数都有。爹,分粮时,他们不仅没给赵二狗粮食,还把他好一顿大耳光,让他滚出青木镇。” 张老爷子道:“那是为个啥子哩?” 张三娃道:“赵二狗嘴头贱,说是粮分的少了不够吃,结果让那个分粮的小伙子好顿揍。” 张老爷子道:“二狗子游手好闲,给他分了粮还不知道感恩,揍他也不多余。三娃子,分粮总有个善主,他们没说是谁吗?” 张老爷子皱着眉头,道:“做这么大的善事,没有不说善主的道理,回头你再问问乡里,打听打听是谁施的善,我们吃了人家的粮,不能不念人家的好,做人得有良心啊!” 张三娃憨厚地笑了笑,道:“知道了爹,吃了晌饭我就去镇里转转,一准有知道的。” 林枫云飞二人走过老爷子家门前时,林枫看着头发苍白、身躯瘦弱有些佝偻的老爷子,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便朝老爷子走去,道:“老人家,走渴了讨碗水喝,方便吗?” 张老爷子见林枫一身粗布儒服,手里拿着个鹿皮袋子,一副书生模样,长得也是清朗俊秀,说话又和气,便顿生好感,可他看到林枫身后的云飞,长着域外人的样子,腰插长剑,冰冷冷地神情让人心底发寒。 张老爷子道:“吃些水有啥子的,三娃子,快给两位公子舀些水来。” 张三娃应声便起身进屋,没一会便端出两碗水,递给林枫和云飞。 林枫道了谢,喝了几口水,便坐在老爷子对面,道:“老人家,您在镇子里住多久了?” 张老爷子道:“二十多年了,逃荒过来的,媳妇半道病死了,那时候三娃子才十几岁,我们爷俩逃到青木镇,林老爷给分了田地,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一直住到现在。” 林枫道:“老人家,日子过得还好吗?” 张老爷子瞅了瞅林枫,道:“刚过来的时候还好,种的是林老爷家的地,地租交的少,十五抽一啊,世上就没有这么薄的租子,人头税还不用我们交,附近几个州府过不下去的人听说了,都偷着往青木镇跑,那时候的青木镇有几千人,可比现在大多了,好生热闹。我种了十多亩田,娃子当个帮手,还能开些荒地,每年吃穿不用愁,还能剩下些余粮,打点零工还能攒些碎银子,几年功夫给娃子娶上了一房媳妇,真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唉,可惜啊,好景不长……” 张老爷子长长一声叹息,接着说道:“十三年前,林家被一伙劫匪全杀了,林园里全是血、全是死人啊,这伙天杀的劫匪,把林家的人全害死了!” 林枫看到,老爷子眼中含着盈盈的泪花,混浊的泪珠还是淌了下来,老爷子抹了抹眼角,道:“林家遭了殃,青木镇也就没人管了。林家的地被收了回去,连我们自己开的荒地也收走了,想要种地,地租十抽七,剩下一点粮还要卖了交人头税,一年能喝粥活下来就不错了。家里劳力少的只得离开青木镇,到别处去逃生,几千人啊,现在只剩下不到七百人,前年旱灾,生生有三百多人没挺到秋收,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唉……” 张三娃道:“爹,别唠这些了,我们现在有粮了,省着吃存下些,这两年都有的吃。爹,我听到些风声,说这里的土地好像换了主人,可能还要调租子,说不定新主子慈悲,能少收一成租子呢!” 张老爷子赶忙问道:“娃子,你听谁说的?” 张三娃道:“镇子里都传开了,就是不知道能收几成租子,只要少收个一两成,我们交五成租子也行,我今年再多种几亩地,一家人总能活下去。” 张老爷子沉默了片晌,道:“唉,怕只怕加租子啊!谁又肯平白无故减租子哟?难道还怕银子咬手不成?天底下哪里还有林老爷那种善心的活菩萨?” 林枫见张老爷子愁眉不展,便说道:“这位大哥说的是,或许换了新主子减租也说不定,天底下善心人虽少,毕竟还是有的。” 张老爷子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林家人当菩萨,却满门被杀,谁还肯做这种事?新主子就算不加租,四个娃一天天长大,一天比一天能吃,也养不活啊!” 张三娃本来脸上还带着兴奋和希冀,被老爷子一番话说得渐渐面色沉重,眼中露了痛苦之色,看得林枫心里阵阵发酸。 林枫道:“老爷子放宽心,一定会减租的,青木镇的百姓也一定会生活得越来越好。” 张老爷子见林枫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看向林枫,只见老爷子的双眼似乎盯在了林枫脸上挪不开了。 张老爷子站起身,佝偻着身子走向林枫,颤微微地拉起林枫的右手,在手背上看了个仔仔细细,接着,扑通一声跪在林枫面前,边哭边说道:“三公子、三公子,原来真的是你啊!老天长眼啊,三公子你还活着……” 林枫愣住了,他没想到老人家竟然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怪不得刚才看老爷子的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林枫将老爷子扶起身,道:“老人家,你是……” 张老爷子握着林枫的手不肯放开,边哭边说道:“我是给林园送菜的张五斤啊!三公子,那时候你还小,有时看到我赶车送菜,还跳到车上问我这些菜的菜名,说是读书人不能五谷不分、六畜不识,你右手上的胎记我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公子还赏了我一只烧鸡,三娃子吃了烧鸡,在镇子里显摆了几个月……” 林枫终于还是想起来了,旧人,原来是昔日的旧人! 只不过十三年前的张五斤很壮实,没有这么瘦,没有这么老,头发没有这么白,身躯也不佝偻。十三年过去了,已经物是人非,要不是老爷子自己说出来,还真的认不出他是昔日送菜的张五斤。看来他这十三年过得实在很艰难,穷苦的生活不仅加速了他的衰老,甚至让他连对生活都不敢抱有希望了。 林枫道:“老人家,我想起来了,你每天很早就赶着牛车到林园送菜,难为你还认得我。” 张老爷子道:“林家是我的恩人,是整个青木镇的恩人,青木镇的人都记得林家。三公子,您还活着,您活着我们就有盼头了。” 林枫道:“日子终究会好起来的。” 张老爷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三公子,你的坟还埋在老爷旁边,我现在就去找镇子里的人,把那个坟启出来……” 林枫连忙道:“老人家,你暂时不要跟别人说出我的身份,那座坟也不要动,坟里的孩子是替我死的,就让他埋在那里,作为林家的三公子吧!” 张老爷子诺诺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不说,一定不说,一个字也不说。”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儿子也在旁边,便连忙喊道:“三娃子,快来见过三公子,给三公子磕头。” 张三娃跪在地上就给林枫磕头,却被林枫给拉了起来,道:“三娃,你会赶车吗?” 张三娃点了点头,道:“以前跟我爹赶过两年牛车,后来牛车被收走了,就再没赶过。” 林枫道:“过几天我让人给你送个牛车过来,林园已经开始修缮了,你以后就赶车给林园送菜。” 张三娃乐得不知所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憨憨地笑,接着跪在地上“梆梆梆”磕了三个头,这次,林枫没有阻拦他。 赶车送菜对于三娃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美差,不仅不累,每天起点早的话,只消半天时间就能把活干完,赚的钱要比种地多,更主要的是还能有半天时间去地里种田,这样算起来,相当于一个人得了两份钱,他当然乐不可支,张老爷子激动得也在一旁连声道谢。 最底层的百姓其实要求并不高,也很纯朴,有时候只要给他一点点的好处和希望,他们就会感激涕零。 第二十章 白衣女子 林枫起身要离开时,张老爷子突然跪了下去,抓着林枫的衣衫道:“三公子,你给三娃子安排了差事,小人本不该再张嘴求公子,可是、可是……” 林枫拉起张老爷子,道:“老人家,还有什么事?” 张老爷子道:“三公子,我一把年纪死就死了,可家里还有四个小娃子张嘴吃饭,就靠三娃子一个人养不活啊,大孙女今年十四岁,洗衣烧饭的粗活都能干,求三公子开个恩典,让她到园子里当个粗使丫头,赏她一碗饭吃,能让活下去就行,三公子!” 林枫心中阵阵酸楚,这是一群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群,没有亲眼看到、没有亲身经历过,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艰辛和苦难。 林枫道:“这件事我答应下了,过两天我让人把孩子领走。” 林枫转身快步离开,他怕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云飞跟在后面,他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张老爷子和他的儿子张三娃正朝林枫的背影在磕头。这个一向冷酷的域外少年,眼圈竟然红了,他此刻似乎明白了林枫在做什么,也似乎终于懂了林枫想要去做什么。如果说他以前跟随林枫,更多的因素是对林枫报恩和一种盲从的信任,而现在,他感觉自己是正在追随林枫做一件伟大的事情,这件事情极其有意义,似乎自己也因这件事情变得高大而光辉。 跪在地上的张老爷子嘴里喃喃地说道:“是林家三公子,三公子还活着,青木镇的人有希望了……” 张三娃看着已经走远的林枫,将父亲扶了起来,小心地问道:“爹,他真的是林家三公子?他不是早就被杀死了吗?” 张老爷子瞪了三娃子一眼,道:“老天爷是长眼的,林老爷是菩萨转世,老天爷怎么能让他断了后?你以后到林园做事要处处小心,管好自己的嘴,关于林家的话一句也不敢往外说。” 张三娃重重地点了点头,道:“爹,我晓得了。你说发粮的人会不会是三公子?” 张老爷子看林枫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除了林家的人,天底下还有谁会做这种事呢?老天爷可要保佑三公子长命百岁啊!” …… 山坡处,三匹骏马有些耐不住性子,不住地用蹄子刨着地上的泥土。白衣女子勒了勒缰绳,马儿才老实了些,她正是女扮男装的方芷涵。 方芷涵问道:“婉儿,查清楚是谁在发粮吗?” 唐婉儿摇了摇头,道:“发粮的头头叫江凡,说是他家公子发的粮,可是没人知道他说的公子是谁。” 方芷涵喃喃地道:“每人一石,七百多人就是七百石,这么多粮,要好大一笔银子,都分给了镇里百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图谋呢?” 唐婉儿道:“我已经让人打探清楚了,自从林家十三年前被杀戮后,青木镇的土地一直是五虎门雷洪直接管理,地租达到了十抽七,这里百姓实在过不下去陆续跑掉了,剩下的人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这里的人穷得连饭都吃不上,还能图他们什么?” 方芷涵道:“铜面人灭掉了五虎门,土地应该到了他手里,如此推算,粮食应该是铜面人运来的。铜面人白白把粮食分给青木镇的人,他图的是什么呢?” 唐婉儿道:“听说林觉老前辈在武林中鼎鼎有名,凭一把寒月刀无人敢正视林家,他儿子林烨、孙子林君都被青木镇的人当活菩萨一样对待,林家三代既不图名,也不图利。” 方芷涵道:“可是林家的人十三年前都死了,难道铜面人想效仿林烨吗?” 唐婉儿道:“小姐,您忘了寒月刀已经重现江湖,铜面人用的正是寒月刀。” 方芷涵道:“一把刀未必就能证明他就是林家后人,也许刀是假的。” 唐婉儿道:“要是寒月刀是假的,这个人脑子一定有问题,冒充谁不好,偏偏要冒充林家后人,可是,听说他用的刀法的确是林家刀法。” 方芷涵道:“如此一说,倒能解释通了,铜面人就是林家的后人,他在效仿林烨当年的善行。婉儿,据说还有粮食源源不断地往关外运,查清楚运到哪了吗?” 唐婉儿道:“全都运到双子门了,至少有一万石粮食。” 方芷涵道:“一万石?他运这么多粮要干什么?” 唐婉儿没有回答,因为她根本无法回答。 方芷涵道:“没有人打这些粮的主意吗?” 唐婉儿道:“沿途的草寇、劫匪和各大帮派根本不敢抢粮,因为押粮的人是江湖榜排名第八位的勾魂玉箫钟月,除非嫌命长的人才敢打他的主意。” 方芷涵道:“能让钟月当镖师押粮,这个铜面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唐婉儿道:“还有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林园开始重新修缮了。” 方芷涵道:“是铜面人吗?” 唐婉儿道:“铜面人神神秘秘的,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他要是能以真面目示人,也不至于戴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了。重修林园的人是个书生,还是个很俊朗的书生,他身边一直跟着个域外少年,就是一剑刺杀驱龙神鞭尤风的那个快剑少年。” 方芷涵道:“看来这个书生不简单,打探出他的底细了吗?” 唐婉儿道:“他好像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但据说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方芷涵皱着眉头道:“你这丫头现在说话竟然会跟我绕弯子、打哑谜了,我看你是欠揍了。” 唐婉儿笑着说道:“小姐您那么聪明,我说一分您就能猜出七八分,我哪敢跟您打哑谜啊!” 方芷涵道:“天下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猜出他长得像谁?” 唐婉儿道:“很多人都说他像极了曾经被誉为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的人。” 方芷涵沉吟了一下,道:“程馨?” 唐婉儿道:“正是!” 方芷涵惊骇地说道:“你是说林家三公子林枫?” 唐婉儿道:“传言是这样说的!” 方芷涵道:“不可能,就算他是林枫,他也绝对不敢公开露面,杀林家的人到现在都是个谜案,一直躲在暗处,他一露面就会被暗杀,他难道不想活了吗?” 唐婉儿道:“小姐您忘了他身边不是还有个快剑少年吗?一剑能杀死江湖榜排名第七的尤风,又有谁敢轻易对他下手?” 方芷涵道:“他要是林枫,铜面人又是谁呢?” 唐婉儿道:“这么难的问题,小姐您都想不出,我就更想不出了。” 方芷涵道:“那个书生会武吗?” 唐婉儿道:“没有人见他出过手,也没人知道他会不会武功,他刚刚露面没多久,就算他长得跟大美人程馨那么漂亮,只可惜他不是女人,要不是那个域外少年杀了尤风,谁也不会注意到他,长得一副好皮囊的男人多不胜数,因为域外少年一剑成名,大家才关注到他。” 方芷涵道:“这个书生很有意思。” 唐婉儿道:“小姐您要是想看看他倒也很容易,因为他现在就在青木镇!听说长得俊俏的书生最会哄女孩子,吟风弄月搞得诗情画意,其实最是薄情无心之人,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付出了真心,最后落得个伊人憔悴、香消玉殒,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动了春心!” 方芷涵眼睛一瞪,一副娇怒的模样,道:“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戏耍起我来,看我回去不撕烂你的嘴!” 唐婉儿用手指了指前方,咯咯地笑,道:“小姐,您也不用去镇子里了,看那边走来的两个人,就是那个书生和域外少年。” 方芷涵一副复杂的表情看着林枫和云飞从镇里走出来,两人的步伐并不快,更像是闲庭信步一般悠闲。她转回头,对始终一言未发的陆言说道:“言叔,您看前面那个书生会武吗?” 方芷涵对陆言的态度如同对待长辈一般敬重,言语中带着几分尊重,可偏偏这个中年人始终表现得一副淡然谦恭的样子,刚才主仆二女说的话他每一句都听得到,却恍若未闻一般。其实他早就看到了林枫和云飞二人,而且看得很仔细。 陆言脸上带着一笑意,说话的声音也是不急不缓,只是声调有些发尖,似乎像女人一样,而且神态间也有三分女人模样,道:“他虽然一副书生模样,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可他步伐稳健,下盘如山,肌体极其协调,动作浑然一体,他不仅会武,而且武功还不会很差。” 唐婉儿接口说道:“言叔您是说他是个高手?” 陆言点了点头。 唐婉儿道:“他身旁的少年呢?” 陆言道:“那个少年步伐轻快,走起路来毫不费力,他的轻功一定很不错,而且动作一定很快。他腰间的剑又窄又薄,剑法一定诡谲多变、狠辣刁钻。” 唐婉儿道:“据说他的剑比风还快。” 陆言含笑不语,方芷涵却已打马向林枫奔去,唐婉儿一抖缰绳,也跟随而去,陆言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他太了解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他有种感觉,麻烦要来了。可是即使有再大的麻烦,他也不得不打马跟上。 第二十一章 酒楼听书 方芷涵在林枫前方勒住了马,一副江湖豪侠的气派,朝林枫拱手道:“这位兄台,请问尊姓大名?” 林枫看了一眼装出豪气千丈的方芷涵,嘴角划过一丝笑意,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不知有何指教?” 方芷涵跳下马,道:“我看兄台是气质不凡,是位饱学之士,想与兄台一叙,不知兄台可否赏光?” 林枫道:“在下只认得几个字罢了,根本谈不上是读书之人,谈不得三皇五帝,论不得当世之事,抱歉,在下恐有负阁下盛情!” 方芷涵不依不饶,干脆单刀直入,道:“我请兄台喝茶!” 林枫道:“文人喜茶,可叹我不是文人,只是个酒鬼。” 方芷涵道:“那我就与兄台喝上一杯酒。” 林枫道:“可惜我囊中羞涩,请不起阁下这样的贵人。” 方芷涵道:“我请你喝酒。” 林枫看了一眼云飞,苦笑道:“兄弟,看来我们想不去也不成了。” 方芷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比板着脸的样子更加漂亮几分,尤如一朵盛开的青莲一般。唐婉儿和陆言此时也赶到,二人下马后,林枫道:“不知阁下要请我到哪里喝酒呢?” 方芷涵道:“喝酒当然要去平阳酒楼,那里的酒又纯又香。” 林枫带着一丝无奈,只得跟随三人一起向平阳酒楼走去。 平阳酒楼的生意依旧那么红火,好色如命沈轩也依旧那么尽职尽责,脸上的笑容愈发像酒楼掌柜的,不认识他的人一定以为他是个老商人。 沈轩看到方芷涵三人的高头骏马和考究的马鞍,就知道三人来头不小,即便再有钱的商人,也不敢骑这种成色的马。更奇怪的是林枫竟然跟三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而且林枫和云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沈轩毕竟是老江湖,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说,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只是将方芷涵和林枫等人引入大厅,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座位。 五人刚刚坐下,便听一声清脆的惊堂木敲响,林枫看到还是曾经见过的那位老人和他孙女在说书。 姑娘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转了转,说道:“爷爷,您的惊堂木敲的好响,可别把客官吓到了,不然没得打赏,你可没钱买酒喝了。” 老人道:“惊堂木敲得响,是因为我要讲的故事很精彩。” 姑娘道:“这么说江湖上一定发生了大事,您才会把惊堂木敲得这么响。” 老人道:“如果天星教的左星使者死了还不算是大事的话,恐怕就没有什么是大事了。” 众人的眼光一下子便被吸引住了,实在是因为天星教左星使者肖华的名头太大,几乎无人不知肖华十多年来在关外的势力。 姑娘道:“这的确是个大消息,左星使者肖华在天星教地位超然,除了教主和少教主之外,就是两位使者的职位最高,可是,又有谁看到肖华被杀了呢?” 老人道:“就算他被杀时没人看见,他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姑娘笑着说道:“爷爷,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老人道:“因为肖华的人头就祭在林烨的坟前!” 姑娘道:“莫非您亲眼看到了不成?” 老人道:“我当然亲眼看到了才会说,总不能胡说八道骗客官的酒钱。” 姑娘道:“能坐稳天星教左星使者的位置,肖华的武功必定不凡,到底是谁有这种本事杀了他?” 老人道:“铜面人!” 姑娘道:“那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 老人道:“正是!” 姑娘道:“铜面人杀了快刀门二十多人并不奇怪,快刀门吕治的武功虽然还过得去,终究算不上顶尖高手,但他能杀死左星使者肖华,铜面人的武功岂不是达到顶尖高手的程度?” 老人道:“铜面人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只有肖华才清楚,可惜他已经死了。” 姑娘道:“可是毕竟没有人亲眼看到铜面人杀的肖华。” 老人道:“虽然没人看到,但却有几十双眼睛看到铜面人杀了雷洪。” 姑娘道:“您说的可是辽东七门中的五虎门掌门雷洪?” 老人道:“正是,铜面人不仅杀了雷洪,还杀了五虎门二十余人,江湖之中再无五虎门。” 姑娘惊道:“又是二十多人,铜面人的杀气可真够重的!” 老人道:“天下皆知辽东七门早已私下归顺天星教,肖华统领辽东七门十余年,铜面人灭掉了五虎门,肖华不是铜面人杀的,又能是谁杀的呢?” 姑娘道:“可是肖华的脑袋又怎么会祭在林烨的坟前呢?” 老人道:“因为肖华就是十三年前杀戮林家的带头人。” 姑娘惶恐地说道:“爷爷,这话可不敢乱讲的。” 老人道:“我当然不会乱讲,因为这话是从辽东七门传出来的。” 姑娘道:“五虎门被灭,其它六个门派却安然无恙,这倒是好生令人奇怪。” 老人道:“这的确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五门联盟中的快刀门被灭,其它四个门派不也是安然地活着吗?” 老人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林枫,他的眼睛虽然不大,甚至还有些醉眼迷离的样子,但这一眼光却很有神采,如同一把刀子一般。 林枫心中一动,难道老人的话有什么深意不成? 姑娘道:“铜面人做事的确很令人奇怪,五门联盟同气连枝,快刀门吕东参与过林园杀戮,铜面人竟然在灭掉快刀门后,对其它四门置之不理,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老人道:“其实每天面对死亡的恐惧更加折磨人,其它四门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 姑娘道:“铜面人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老人道:“他的确很有趣,竟敢以一人之力敢于挑战整个天星教,让天星教在半个月之内连折两位使者。” 姑娘道:“难道右星使者也被他杀了?” 老人道:“是不是他杀的不好说,但敢于跟天星教为敌的只有他一人,而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的脑袋偏偏也被割了下来。” 姑娘道:“难道毛元的脑袋也被祭在林烨的坟前了?” 老人摇了摇头,道:“毛元的脑袋被一个乞丐送到了铁剑门。” 姑娘道:“铁剑门何冰接了这样一个礼物,就算没被吓死,也一定会被吓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老人道:“姑苏闲阁没有将毒蝙蝠毛元列入江湖榜上,只因为他是吐蕃人,在中原江湖没有什么战绩,但他的武功确实很怪异,也很可怕。” 姑娘道:“天星教的确遇到了大麻烦,一下子就损失了两个顶尖高手。” 老人道:“天星教的损失还远远不止这两个人,四大护法之一尤风被快剑少年一剑杀死,据说另一位护法皮甲也失踪了。” 姑娘道:“狗被逼急会跳墙,人被逼急会咬人,天星教难道会甘心被动挨打不成?” 老人道:“任凭谁也不会坐以待毙,何况实力强悍的天星教。” 林枫心底陡然一寒,他感到自己有些忘形,因为最近的一切进展的太顺利,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平阳酒楼已经暴露无遗,云飞和自己真实身份已经无法遮掩,天星教至少已经有了攻击目标。只有一个铜面人的身份还隐藏在暗处,如果天星教发动外围力量全力攻击平阳酒楼,仅凭大刀阎罗孙一虎、苗域五毒廖天和好色如命沈轩能守得住吗?五门联盟还有四门,实力远远超出辽东七门三倍实力,天星教只要舍弃一些外围力量,恐怕自己就会损失惨重。 天星教之所以一直没有反击,只是因为教主谷天宇在闭关,没有人敢下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们担心损失太大,日后无法向教主谷天宇交待。 林枫看向台上的老人和姑娘,心中疑惑不定,他们祖孙二人难道真的只是说书的吗?还是在暗示自己什么?林枫在心中盘桓还有什么地方存在漏洞。 姑娘道:“或许铜面人并没把天星教的人放在眼里,当年林觉老前辈凭着一把寒月刀睥睨天下,无人敢正视林家。” 老人道:“好虎架不住一群狼,这个道理很简单,可有些老虎偏偏不相信这个道理,就算是拚了性命咬死几头狼,最终也难免会葬身狼腹。” 姑娘道:“爷爷您这么说,铜面人岂不是很危险?” 老人道:“除非他永远不露出痕迹。” 姑娘道:“铜面人毕竟躲在暗处,我们还是不要为他担心。我听说有人在给青木镇的百姓发了七百多石的粮食,不知道谁有这样的财力和善心呢?” 老人道:“这的确是一件大大的善事,可惜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发善心,既然不知道,我当然不能说。” 姑娘道:“难道您今天就只说天星教一件事吗?” 老人道:“这一件事已经足够大了,足以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姑娘道:“江湖之中还是平静些的好,脑袋留在脖子上至少还可以听听我们说书。” 老人道默然无语,似乎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姑娘笑着说道:“诸位客官,爷爷不肯说话,只想着回去喝酒,我又不会说,抱歉,今天就说到这里,下次我和爷爷再给诸位接着说!” 姑娘落落大方地拿着托盘走了一圈,盘子里的赏银就有十几两,爷孙两人拿了银子便离开了酒楼。 第二十二章 致命的破绽 林枫一桌五人,店伙计已经端上了八盘菜,色香味俱全,看上一眼就会勾起人的食欲。 店伙计很年轻,长得很精神,穿着干净,动作利落,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出来的,他最后端上四壶酒,把酒放在桌上后,熟练地给林枫五人的酒杯斟满。 方芷涵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爷孙二人说的事情,有些愣愣出神。店伙计说道:“酒菜都已经上齐,客官请慢用!”说罢,便站在林枫身侧。 方芷涵这才回过味,她端起酒杯,对林枫说道:“初识兄台,我敬兄台一杯!” 林枫没有拿酒杯,他的眼睛却盯着还未离开的店伙计,道:“这酒不能喝!” 方芷涵神情一楞,道:“兄台何意?难道是嫌酒不好吗?” 林枫微微摇了摇头,道:“酒原本是好酒,可是现在喝到肚子里,说不定会丢了性命。” 方芷涵道:“兄台何意?” 林枫道:“还是问问这位店小哥是何意才对!” 店伙计被众人看得有些局促,结结巴巴地说:“客官不要开这种玩笑,平阳酒楼的名声一向很好,酒里从来不兑一滴水,就算喝醉了,也不会丢了性命。” 林枫道:“酒楼里的酒的确是好酒,可你却不是酒楼里的人,你倒的酒,我又怎么敢喝进肚子里呢?” 店伙计道:“客官,我是新来的伙计,要是伺候不周,请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个下人计较。” 林枫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店伙计道:“昨天刚来的。” 林枫道:“这么说你已经干了一整天了?” 店伙计诺诺地道:“是,还不到一天。” 方芷涵脸上带着怒容,将酒杯小心地放在桌上,生怕酒水沾到自己的手。 林枫道:“你无论是举止,还是应对,都像极了店伙计,可你还是露出了两处破绽,要是我没有看破的话,我们一定会把四壶酒喝得一滴都不剩。” 店伙计一声不吭,他在听着林枫说话。 林枫道:“你的易容术非常高明,丝毫看不出破绽,即便声音也听不出你是个女人。可你却万万不该装扮成男人,因为男人和女人终究还是有些不同,无论你的易容术多么高明,眼睛却始终无法化妆,你虽然一直低着头,但我坐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你的眼睛,你眼中有女人独有的妩媚,这是你的第一个破绽。” 店伙计垂手而立,依旧一言不发。 林枫道:“你说你昨天刚来,可你至少已经干了一天活,店伙计的手无论洗得多么干净,都会沾上一些油腻,即便你每隔一个时辰洗一次手,指甲里也不可能连一点油腻都没有,而你的指甲里不仅没有一丝污垢,连一点点油腻也没有。况且,天下酒楼里的店伙计,没有一个会像你一样把指甲修剪得如此精致,一个都没有。这是你的第二个破绽”! 店伙计突然动了,他的手如同飞鹰的利爪一般抓向林枫的咽喉,因为林枫距离他最近,他当然要向林枫下手。更重要的是,林枫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一介书生即便练过武,也是三脚猫功夫,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况且,林枫说破他的破绽后,竟然没有丝毫提防的意识,真的把他当成了束手待擒的店伙计。 林枫好像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既不知道躲,也不知道反抗,脸上仍然一副淡然的表情,利爪距离林枫咽喉仅有半尺远时,一只手缠住了店伙计的鹰爪,如同一根韧性十足的藤蔓,绵中带着韧性,韧中带着力道。 店小二在原地转了一圈,便软软地瘫倒在地上,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那只如藤一般的手。那是一只又白又嫩的手,皮肤简直比女人还细嫩,但这双手却在瞬间点了她六处穴道,她现在连一丝力气也使不出。 而此时,云飞将已抽出的剑又插了回去。 林枫道:“如此绝妙的缠绵掌,天底下只有陆言先生才使得出。” 林枫竟然看都没看一眼瘫在地上的店伙计,而是起身向陆言抱拳致礼,道:“晚辈林枫拜见陆先生!” 陆言起身拱拳还礼,道:“区区小道而已,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认得缠绵掌?” 林枫道:“我以前听长辈提起过,今日亲眼得见,缠绵掌果然独步武林,多谢陆先生援手之情。” 陆言道:“即使我不出手,你兄弟的剑也一定会刺穿她的喉咙,说来还是因为我,她现在才没有死。” 陆言脸上突然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我很奇怪的是,你不躲闪也不还手,难道不怕他真的会抓烂你的喉咙吗?” 林枫道:“云飞只要在我身边,他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 这时,沈轩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脸惶恐的样子,眼睛虽然盯着地上的店伙计,余光却瞥着林枫,还好林枫面色如常,他的心才稍稍安稳一些。 方芷涵一脸怒气,指着沈轩喊道:“他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们?” 林枫道:“或许他要害的只是我而已,他最后攻击的也是我,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方芷涵瞪了林枫一眼,林枫却恍若未见一般,坐下后,对瘫在地上的店伙计道:“是你自己说呢?还是他来让你开口?”说罢,指了指沈轩。 店伙计一声不吭,沈轩蹲下身子,在店伙计脸上一顿摸索,既而从脸上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如此精致的面具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原本一张年轻小伙子的脸,立刻变成了一张娇美的女人脸。 这张脸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算得上是一张非常精致、非常有姿色的脸,一张让人看了难免心动的脸。 方芷涵道:“你果然是个女人,你到底是谁?” 林枫道:“恐怕很少人有见过她的真实面目,自然没人认得她,但天下易容术如此高明的女人,也只有一人而已。” 方芷涵道:“千面娇娃翟双双?” 林枫道:“除了她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女人扮成男人也能惟妙惟肖。” 方芷涵道:“翟双双是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我跟她无冤无仇,跟天星教也素无纠葛,看来她确实是来杀你的。” 林枫道:“奇怪的很,我跟她也是无冤无仇,更没有得罪过天星教,实在想不出她要杀我的理由。” 方芷涵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正经的林枫,眼角扫了一下一直冷着脸的云飞。 云飞硬邦邦地说道:“她是来找我复仇的,因为我杀了尤风。” 林枫暗自叹了口气,想要不谙世事的云飞不说话,有时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林枫道:“她不说话,一定是认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轩的外号绝不是白叫的,我想他对付女人一定比我们更有办法,他至少有十种八种法子让女人开口说话,而且说的一定是实话。” 方芷涵表情怪异地看着沈轩,道:“他是沈轩?” 林枫道:“如假包换的沈轩,江湖人送给他一个外号——好色如命。” 方芷涵和唐婉儿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两人都闭口不再说话。 沈轩却面色不改,只招了一下手,立即就有四个人跑了过来,两人快速地将桌上的酒菜收拾得干干净净,另两人架起地上的千面娇娃将她带走,沈轩连一句废话都没有,也跟着一同离开。 林枫道:“发生了这种事情,今天的酒就算再喝,味道也一定比水还难喝,改日我请阁下和陆先生喝酒。” 方芷涵道:“我记住了,你欠我一顿酒。” 林枫晒然一笑,道:“姑娘最好莫要记得太清楚,因为我这个人实在很健忘。” 方芷涵竟然露出了女儿羞涩般的笑容,道:“翟双双的易容术都瞒不过你,我易了男装被你看穿并不奇怪,可是有一件事我却很好奇……” 林枫道:“女孩子最好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翟双双就是太过于好奇,否则她也不会扮成店伙计,结果好奇心却害了她。” 林枫站起身,朝方芷涵和陆言拱了拱手,道:“如若有缘,改日再见!” 方芷涵似乎并不甘心让林枫就这样离开,道:“言叔可是刚刚救了你,你就要这样走了?” 无论是谁,要是想跟女人讲道理,他最后一定会苦不堪言,因为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不讲道理,她要是想让你离得远远的,会找出一百个理由。同样,她要是不想让你走,也会找出一百个理由。哪怕每个理由都很可笑,可她却很认真。 幸好林枫是个聪明的男人,想要说服女人或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说真话,你越真诚,她才会理解你,你要是狡辩,她会比你更无赖。 林枫道:“我本来准备傍晚去拜见方将军,至少还有半天时间跟姑娘喝上几杯,可是现在有一件事很急,必须要先去处理这件事,我却不得不走了。” 方芷涵道:“你要见哪个方将军?” 林枫道:“北方只有一个方将军。” 方芷涵道:“你跟他约好了?” 林枫道:“没有。” 方芷涵道:“方天峰统领十万铁骑,算得上是一方军侯,你没有约好,他能见你?” 林枫道:“方将军是名将,历来有亲民之风,说不定会见我一面呢!” 方芷涵道:“你找方将军有事吗?” 林枫没有回答她,面带微笑却闭口不言。 方芷涵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道:“林枫,不要忘了,你欠我一顿酒。” 林枫苦笑一声,便和云飞离开了平阳酒楼。 第二十三章 铁剑门 方芷涵三人离开平阳酒楼,三匹高头骏马不急不缓地向南而去。 方芷涵道:“言叔,他说他是林枫。” 陆言道:“他应该不像是个说谎的人。” 方芷涵道:“这么说林家三公子没死?” 陆言道:“我也不认得小时候的林枫,无论他是不是林家三公子,都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方芷涵沉默了一会,说道:“您说他的武功应该不会很差,可翟双双抓向他喉咙的时候,就算是本能反应,他也应该躲闪,可他连动也没动一下,难道他真那么相信云飞的剑?” 陆言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丫头现在满脑子都是林枫,恐怕是动了情。其实她已经二十一岁了,很多女孩子在她这个年龄,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她却眼高于顶,在朝在野的年轻人,就没有入眼的,偏偏对只有一面之缘的林枫心心念念,或许,这就是眼缘、心缘、法缘吧! 陆言道:“我猜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极度相信云飞的剑很快,在翟双双的手还没碰到他喉咙的时候,云飞的剑已经刺穿了翟双双的喉咙。二是他的武功比我猜测的还要高,他自信翟双双根本伤不了他。” 方芷涵诧异地说道:“翟双双能成为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她的武功应该很厉害,林枫要是能后发制人,他的功夫岂不是很可怕?” 陆言道:“翟双双的易容术天下无人能及,再加上她善于模仿,几乎能达到真假难辨的程度。翟双双的强项是偷袭,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即便是顶尖高手也会被她一击而中,而且每次出手都是屡试不爽,所以她才会坐在四大护法的位置。要是单论武功,天星教八大堂主任何一人,都能在二十招之内杀了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东方闲才没有把她列入江湖排名榜。” 陆言沉吟了一会,说道:“林枫的眼光很毒辣,就连我都没能看出翟双双的破绽,却被他分析得丝丝入扣,当面戳穿了千面娇娃。他也很沉着,面对致命的攻击,却面色如常、安稳如山,且不说他有没有能力后发制人,就凭这份冷静和定力,已非一般人所能相比。” 方芷涵道:“云飞的剑真的有那么快?” 陆言道:“从他拔剑收剑的动作来看,他刺出的剑,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不是谁的剑都能杀死驱龙神鞭的,尤风毕竟在江湖榜上排名第七位。” 三人都闭上了嘴巴,似乎都陷入了沉思,马儿走了好一段路,方芷涵才开口说话,道:“他说他要拜见父亲,他找父亲能有什么事?” 方芷涵虽然并没有说出他的名字,可陆言和唐婉儿却心知肚明,方芷涵口中说的“他”自然是林枫。 陆言道:“一定是大事,他不是个轻浮的人,也不是个吹嘘的人,不会随意胡说,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方芷涵道:“即便他想见父亲,也未必能见得到,父亲正在筹备军事,哪有时间搭理他一个江湖书生?他有什么本事能进到府里?” 陆言没有说话,唐婉儿却笑着说道:“小姐,你担心他见不到老爷?要不我跟守卫交待一下,林枫来拜见的时候,给他行个方便,刚好让他把欠的那顿酒还上。” 方芷涵听出了唐婉儿的弦外之音,脸竟然红了,没好声气地说道:“你这个臭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等回府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唐婉儿伸了伸舌头,露出一副调皮的表情。 陆言却一板正经地说道:“婉儿千万不要当作儿戏插手此事,林枫不像是个钻营的人,好色如命的沈轩都对他俯首帖耳,可见此人不简单,他要拜见老爷,一定有事,千万不可鲁莽行事。” 方芷涵眉头微皱,她想不通林枫到底想要做什么,只能静观其变,等他到了府上,自然就会清楚。 方芷涵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扬起四蹄开始飞奔,三匹骏马在大道上卷起一条长长的尘烟。 …… 铁剑门何冰的日子实在不好过,自从快刀门被屠后,不知道那把诡异的寒月刀何时就会砍向自己和铁剑门的弟子,每天面对死亡的威胁和恐惧,能把一个好人折磨成疯子,何况这种折磨竟然持续了一年之久。 身材原本微胖的何冰一年之间竟瘦了三十斤,无论是谁天天处天慌恐的状态,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想不瘦都是很难的一件事。 何冰为了加强防范,他最得意的四个弟子每天带着人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守。当一个小乞丐拎着个木盒送到铁剑门时,所有的人都被吓傻了,木盒里装的竟然是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的人头! 幸好当时的四个天星教的人在铁剑门中,不然何冰就算有八只嘴,也说不清楚毛元的人头怎么会到了铁剑门手里。何冰的儿子何田和天星教的人,只得将毛元的人头送回天星教。 但何冰却被吓病了,据说病的还不轻,每天躺在床上连话都不说一句,只是愣愣地看着窗前的大树。何冰知道,铁剑门的噩运终于还是要来了,快刀门已经覆灭,有六个快刀门弟子就在自己门中,他们亲眼看见青面獠牙的铜面人如同杀神一般,对快刀门疯狂地杀戮,一柄寒月刀如同恶魔收割生命的屠刀,整个快刀门充满着血腥和残暴,那种血腥的场面让人不寒而栗,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再踏进快刀门半步。 随着时间的流逝,何冰的恐惧也降低了不少,偶尔喝上几杯酒,便会抱有侥幸的心理,毕竟已经过去一年了,那个恶魔般的铜面人没有明目张胆地杀进铁剑门,也没有偷袭过自己的弟子,似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但酒醒后他却更加清醒,铜面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因为十三年前,自己和玉山门冯炎不仅联手攻击手持寒月刀的少年,还把那少年打落到山崖下。 何冰每次想起这件事,都会莫名地有种心悸的感觉,他甚至有种预感,现在手持寒月刀的铜人,就是当年那个被自己打落山崖下的少年。 这种感觉虽然莫名其妙,但他有一点很坚信,铜面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铁剑门。 何冰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终于在床上躺不住了,拿起自己赖以成名的铁剑,来到铁剑门大院。 两名最得力的大弟子和二弟子见到师傅,有些惊讶,也有些欣喜,师傅是他们的主心骨,更是整个铁剑门的支柱,似乎有师傅在,铁剑门便可以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 初春中午的阳光很温暖,带着无限生机的春风吹到脸颊,一股暖意流遍全身。三人正陶醉在明媚的春光里,却突然看到从铁剑门正门走进一人,刚刚一点暖意荡然无存,瞬间如同跌进了寒风冽冽的严冬之中。 他们看到了一个脸上戴着青面獠牙铜面具的人,简直如同看到了恶魔和厉鬼一般! 铜面人,一个象征死亡的魔王! 寒月刀,一柄代表杀戮的魔刀! 大弟子鲁旭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声,由于紧张的原因,干涩的嗓子已经变了声调:“铜面人来了!” 鲁旭的声音因嗓子干涩声音十分尖锐,也因紧张过度变得分外凄厉。 听到呼声的铁剑门弟子提剑而起,如同山林中穿梭的猴子一般向前院冲来。 何冰却很平静,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他等的太久,已经足足等了一年。一年的恐惧和折磨会让人心力憔悴,现在铜面人来了,他居然有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何冰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铁剑,指关节因用力过度已经泛白,他有些紧张,因为今天是他生死攸关之时,竟然比十三年前冲进林园时还要紧张。十三年前的寒月刀只有威慑,如今的寒月刀却是杀戮。 铁剑门的弟子经过一年无数次演练,集结动作极其迅捷,或许是铜面人并没有要偷袭,也或许是铜面人故意在等他们集结,还或许是铜面人太过于狂妄自大,根本没把铁剑门百八十支铁剑放在眼里,他只是站在院子中间一动不动,直到铁剑门的弟子们将他团团围了三层,铜面人才开口说话。 “何冰,我今天杀你,是因为十三年前你参与林园杀戮。我不想多造杀孽,但是,胆敢助纣为虐者,杀!” 铜面人陡然间发出浓浓的杀气,竟然让在场的铁剑弟子心底一寒,被这种气势所震慑,竟然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 只有何冰不退反进,他手握铁剑向铜面人走近几步,既然无法躲避,就只能面对。 何冰道:“没想到五年前你身中两枪三剑,竟然还能活下来。” 铜面人道:“可惜你当时剑的力道还不够重,我既然还活着,十三年前林园那笔血债就一定要讨回来。” 何冰道:“你难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你到底是谁?” 铜面人道:“你到了奈何桥畔自然会知道我是谁,你也一定会后悔十三年前做的事情!” 铜面具下一双眼睛如同利箭一般锋锐,眼神中只有冰冷和无情,环视了一下铁剑门的弟子,说道:“我不想让无辜的血流得更多,放下剑离开的,我不会再追杀,但永远不要再说自己是铁剑门的人,从今日起,世上再无铁剑门!” 第二十四章 血雨掀起 铜面人现身,寒月刀出鞘,便已注定是一场不死不休之战,何冰之所以恐惧,是他心中非常清楚,自己的武功并不比快剑门吕东高,铁剑门的实力也并不如快剑门强!快剑顷刻间土崩瓦解,就是铁剑门的前车之辙! 但何冰必须一战,因为他手上沾有林家的血,血债只能血偿,他避无可避,只能死战。 铁剑门立身于江湖数十年,自然有它的立身之道,除了独特的剑法之外,还有一个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阵法——五行剑阵! 剑阵之所以杀伤力极强,优势自然是人多、剑多。 剑阵之人配合默契,可以攻守兼备,可以相互弥补破绽,一人可以舍身诱敌,而另一人痛下杀手,一人遇有危险,必有数人协同救助。 剑阵也有弊端,搏杀空间必须足够大,才能容纳数人腾挪躲闪、攻守协防,铁剑门的院子足够大,摆十个“五行剑阵”都没有问题,但五行剑阵只需要五个人,何冰和他最得意的四个弟子。 自从快刀门被灭后,何冰为了对付铜面人可谓绞尽脑汁,他深知自己不是铜面人对手,于是只能用“五行剑阵”来对付铜面人。何冰跟四个弟子足足练了一年之久,五人之间的配合已经极其默契,虽然剑阵以多胜少,有些胜之不武,但为了保命,根本不用讲什么规矩和道义,少林传承数百年,罗汉阵的人数却更多,也从来没见少林弟子汗颜过,反而沾沾自喜引以为傲。 何冰只挥了一个手,以鲁旭为首的四个弟子便闪身而入,准确地站在各自的阵位,将铜面人围在中间。 五支剑高低不同,剑尖微颤,暗含无尽杀机,即使站在阵外也能够感受到五支剑的浓浓杀意,似乎每一柄剑的背后,都会有另外四支剑协同配合,而真正的杀招正是配合的那四支剑! 五支剑犹如五个夺命鬼索,无论是谁都不敢轻视这五支剑,铜面人虽然狂妄,敢只身独闯铁剑门,但他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他当然不敢轻视这五柄剑,谁敢藐视对手,谁就一定会付出代价,甚至是生命。 五支铁剑挥出,每一支剑都刺向铜面人的要害。铁剑门的剑又长又重,刺出的力道自然又狠又大。寒月刀短小,已经在兵刃上吃亏,但铜面人的步法却很诡异,恰恰能躲过每支刺来的剑。 何冰已经连攻五招,他却越战越惊,五年前的那个少年的武功,根本无法跟现在的铜面人相比,简直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寒月刀虽然还未出招,却比五年前那把刀更让人恐惧十倍。 寒月刀终于挥出,这一刀似乎不奇特,只是很快,快得何冰都没有看清招式,就感觉喉咙处喷出一股热流,接着全身犹如被抽干了一般,力道瞬间散尽。 何冰眼睁睁看着自己四个弟子喉咙喷出一股鲜血,染红了院子的土地,便相继倒了下去。他想伸手捂住自己喉咙喷出的血,可是,手只抬到腰间,身体便重重地砸在地上。 何冰最后一点意识从脑中闪过:好快的刀、好毒的刀! 何冰和他四个弟子倒了下去,铁剑门武功最好的五位高手,只攻出了六招便全都被杀,所有的人都被铜面人惊艳的一刀所震慑,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忘了挥出手中的铁剑。 终于有一个人提着铁剑向铜面人走去,他不得不站出来,因为他是何冰的独子何田。 何田终究是个男人,没有看到他父亲的死而退缩,他不仅站了出来,而且还喊了出来:“铁剑门的弟子,一起上,杀了他,为掌门和师兄报仇!” 十几人被鲜血和仇恨刺激得红了眼,跟着何田便冲向铜面人。 铜面人无情,寒月刀狠辣,在一片刀光剑影中,何田倒下了,跟随他冲上前的十几人也倒下了,东倒西歪地躺在了地上。 满地的尸体,满地的剑,满地的血,一个时辰前还充满生气的铁剑门,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铜面人一身干净的粗布长衫被染得血迹斑斑,站在院中犹如杀神一般。寒月刀上的血还在往下滴,即便在阳光的照耀下,仍然是显得分外阴森恐怖。 忠于何冰的人毕竟不少,又有十几人冲了上去,他们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冲向铜面人,刺出的剑根本不顾忌露出的破绽,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只要能刺中铜面人,就算是死无所谓。 可惜没有一支剑刺中,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地上的血已经开始流淌,三十几具尸体倒在院子里,站着的那个人手握寒月刀,头戴青铜面具,简直就是一个在收割生命的恶魔! 没有人敢再冲上去,有人在呕吐,有人在发抖,有人在后退,当第一个人开始逃离时,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铁剑门的人逃离速度比起他们集结的速度一点也不慢,顷刻之间便作鸟兽散,诺大个铁剑门,只有三十多具尸体和满地的鲜血,还有两条狗在狂吠不已,连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 三天后,铜面人走进了玉山门的大院,奇怪的是这里很安静,丝毫没有一丝兵戈的杀气,只有两个十五六岁年轻的少年站在门庭前。 两人看到铜面人,当然也看到了那张狰狞的面具和那柄阴森的寒月刀,两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他们却并没有很慌乱,似乎他们早就知道铜面人会来一样,只是快步走进了二堂。 铜面人手握寒月刀一动不动,像一棵松柏傲立在院中。 很快从二堂鱼贯而出十五六人,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奇怪的是他们竟然都是双手空空,没有一个人拿着兵刃。玉山门以长枪为兵器,一杆长枪名扬江湖,明知铜面人上门复仇,难道他们要赤手空拳对付寒月刀? 这里是玉山门,掌门冯炎当然是站在第一个的人。奇怪的是,跟他并排还有两人,他们竟然是鬼谷门朱赫、金斧门雷火,三大掌门聚焦在玉山门,明显是有备而来,但他们却无一人拿着兵器,难道他们要引颈受戮? 铜面人只是盯着面前几个人,脚下既没有动,嘴上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冯炎一定会说话的。 玉山门掌门冯炎果然先开口说话,道:“你终究还是来了,我们足足等了你一年。” 铜面人道:“一年的时间并不长,林家父子在地下已经等了十三年。” 冯炎道:“一年前你灭掉了快刀门,三天前你灭掉了铁剑门,五门联盟已去其二,现在只剩下玉山门、鬼谷门和金斧门,你是不是一定也要把我们三门都灭掉?” 铜面人道:“十三年前,你们五个掌门为了效力天星教,参与林园杀戮,不也是将林园灭掉了吗?” 冯炎语调有些沉痛,道:“不错,当年是我们犯下的错,后果也应该由我们来承担。” 铜面人道:“你总算还有点胆量承认当年的罪孽。” 冯炎道:“为了当年的事,死的人已经太多了,冤有头、债有主,无论你是林家什么人,都不应该再去杀死那些不相干的人,毕竟他们没有罪。” 铜面人道:“你的话真是可笑之极!我问你,林家父子何罪之有?林家的那些下人们何罪之有?你们当年偷袭林园时,可曾放过任何人一条生路?我没有将快刀门和铁剑门斩尽杀绝,已经算是够仁慈了,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冯炎脸色铁青,他无言以对,因为铜面人说的完全是事实,当年对林园残忍杀戮,一个活口都不留,未尝不是想要掩盖背后丑恶的阴谋。 铜面人道:“当年林园三十七人被杀,并不是因为他们有罪,而是因为他们是林家的人,这是他们的原罪。同样,五门中的弟子跟随了你们,就是他们的原罪。冯炎,五年前,你和何冰联手攻击我时,可曾想到过会有今天?我胳膊和腿上现在还有你留下的两处枪伤。” 冯炎或许是因为恐惧,也或许是因为激动,双眼变得赤红,声音既悲怆又无奈,道:“你以为我们五人真的就愿意去杀林家的人吗?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为了帮派能够存在,为了让帮中弟子能够活下去,我们只能违心去做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冯炎仰天长叹,道:“天下人谁人不知林觉老前辈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谁人不知林烨父子是真君子、大善人?可我们不去,就会被全部灭掉,武林就是强者为王的江湖。我今年才五十三岁,可是我的头发全白了、全白了,我整整忏悔了十三年,良心受了十三年的折磨,我又何尝不痛苦?玉山门传承了八十七年,我不能成为罪人,在我手里灭亡啊!” 冯炎突然跪在铜面人的面前,悲戚地说道:“在这个江湖,谁的刀快,谁就能活,谁说的话就是道理。我犯下的罪孽我来还,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给玉山门的弟子们一条活路,让玉山门能够延续下去。” 第二十五章 还债的代价 铜面人的心如同铁打一般,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冯炎,道:“你为了玉山门延续下去,就去杀林家的人,现在我要灭掉玉山门为林家复仇,当然是天经地义!如果杀完人忏悔就可以赎罪的话,林家的人岂不是白死了?这个世上岂不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了?谁的武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冯炎被质问的哑口无言,他知道,所有的一切辩解都是苍白的,说再多的话也没有意义。他颓然地说道:“我别无他法,我的罪孽我来还,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冯炎手里突然多出一把尖刀,不过他并不是扑向铜面人,而是毫无犹疑地将尖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冯然的身体因疼痛而颤抖,但他却一声都没有吭出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铜面人,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求你放他们一条生路!” 冯炎将刀拔出,鲜血瞬间染红了下半身,浸湿了他跪着的双腿,他也终于栽倒在地上。 奇怪的是,身后十几人竟然没有一人阻拦,即便看着冯炎死在面前,也没一人出声,包括他的儿子冯晨。他们木讷凝重的神情,一定早已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铜面人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鬼谷门朱赫、金斧门雷火,眼神依然冰冷如冰。 鬼谷门朱赫走了出来,他走的很慢,脚步很沉重,似乎每迈出一步,都要使尽全身的力气,他只走了十多步,却如同走完了整个人生,他终于停了下来。 朱赫道:“冯老弟刚才把话都已经说完了,我还是要说,罪孽是我们造下的,债由我们来还,请您放鬼谷门弟子一条生路。” 朱赫同样多出一把尖刀,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刀拔出后,血喷洒一地,人倒了下去。 朱赫倒了下去,金斧门雷火接着走了出来,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双眼睛乞求地看着铜面人,然后就把手里的尖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然后他也倒了下去。 三个掌门人的血染红了玉山门庭院的土地,三个掌门的儿子冯晨、朱金、雷雨就站在原地,一动也未动,紧握着拳头,指甲已经扣进了肉里,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衫。 铜面人仍然没有说话,面具后面的那张脸,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一动都没有动,手中寒月刀熠熠闪烁着阴森的光。 林觉手中的寒月刀是威严之刀,林烨手中的寒月刀是仁义之刀,而铜面人手中的寒月刀是杀戮之刀,现在的寒月刀代表的是鲜血和死亡。 院里很安静,却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只有刚刚拱出土的野草才有那么一点点生机。 二堂里走出三个穿着白衣的人,是三个全身穿着孝服的女人,是把刀插进自己胸膛倒在地三个掌门的妻子。 三个女人脸上没有悲愤,也没有哀伤,只是很凝重的表情。她们分别走到自己丈夫跟前,捡起带着丈夫鲜血的尖刀。 冯炎的妻子看向铜面人,说:“他们三人的血没有还清林园的债,我们来还,只求你放过门下弟子的性命。” 三个女人竟然毫不犹豫地把刀插向自己的心窝,疼痛使她们本已衰老的容颜变得扭曲,她们倒在了自己丈夫的身旁。 一直站立在后面的十几人纷纷跪倒在地上,冯晨、朱金、雷雨三人边哭边用拳头不停捶打着地面,手已经砸出血,却仍然不肯停下。 没有人知道铜面人的表情,他仍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三人女人自杀后,他仍然一句话没说。 场面虽然血腥、悲怆,但以两人之命换取一门上下百十人的安然,无论怎么算,这笔账三个门派的算盘打得都很响!不仅铜面人清楚,所有的人更是心知肚明。 冯晨、朱金、雷雨三人虽然哭得凶,可他们心里非常明白,如今的铜面人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手持寒月刀的少年,五年前何冰和冯炎两人联手还能杀掉他,现在五十人一起联手也只能为他祭刀,更可怕的是,铜面人根本不在乎名声,更不在意对他的评判,为了复仇,毫不掩饰地杀人,他手中的寒月刀只有杀戮。 形势比人强,半点不由人!三个少掌门甚至连怨恨之心都不敢生出,否则他们也只能死。三个老掌门早已将形势分析得清清楚楚,否则他们不可能以死谢罪,用性命上演苦情悲剧,想要保住门派,想要弟子们活下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三位掌门已死,三位夫人也死了,可铜面人仍然不说话,他不说话的意思很明显,他并不满意以两人之命抵消当年的罪孽。 还债的代价实在太高,要么有本事把欠下债永远都不还,要还,不仅要还本金,还要有利息,究竟利息多少,只能听由债主定价。 冯晨、朱金、雷雨三人已经不是孩子,即便他们以前心理上还有对父母的依赖,但此刻他们已经究竟之间长大了,他们也必须长大,门派存亡的重担已然压在他们肩上,他们无法逃避,这是他们的宿命。 冯晨、朱金、雷雨三人终于还是停住了哭声,三人相互对视,眼神进行了一次无言的交流,望向傲然屹立的铜面人,但心肠犹如铁石一般的铜面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三人。 三人爬起身,踉跄地走向他们的父母,又从他们母亲手中拿起尖刀。他们眼中只有悲戚,他们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敢,道理很简单,铜面人的刀太快、太狠,他们没有反抗的资本和能力,反抗会死更多的人、会流更多的血、会让整个门派消亡。两条性命既然不够,那就只能再加一条,让血流的再多一点,让血的热度去融化铜面人的铁石心肠。 铜面人的心毕竟是肉长的,不是铁石,也不是冰块,就在冯晨三人拿起刀正要刺入自己胸口时,铜面人终于说话了。 铜面人道:“死的人已经很多了,你们可以不死,玉山门、鬼谷门和金斧门可以继续存在,但必须要为我做事。我只想告诉你们一件事,习武创派并不仅仅是为了自身存活下去,应该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机会只有一次,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考虑。” 一刻钟并不长,可冯晨、朱金、雷雨三人却如同熬尽了一生,无论是谁面对门派的生死存亡和上百人性命前途的抉择,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他们却别无选择。 三人答应效忠铜面人时,只见铜面人手腕微翻,三人胸口三处穴道好像被寒冰刺入一般,一股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随即铜面人扔给每人一粒黑色药丸,道:“我在你们身上种入了玄冰寒毒,这是解药,只要你们以后听话,每年会按时给你们解药。” 三人面色顿时惨白如雪,玄冰寒毒恶名已久,中此毒者,简直比死还要命,铜面人的心肠竟然比天星教还狠,手段更毒! 铜面人道:“我希望你们永远记牢一点,你们父母是为赎罪而死,是为保全你们的教派而死,你们最好不要心生怨恨之心,否则就是自取灭亡。埋葬你们的父母,七日后有人会持黑木令找你们,半月之内玉山门、鬼谷门、金斧门全部搬迁到榆关。” 铜面人离开了玉山门,三门派十数人望着他远去背影,不由得面面相觑。 三位掌门、三位夫人身死魂灭,三位少掌门身中玄冰寒毒,被人控制,帮派搬迁到榆关,三派弟子将尽数受人驱遣,这就是三位掌门十三年前参与林园杀戮而今还债的代价! 冯炎、朱赫、雷火的葬礼很隆重,三门数百人哭倒在坟前,他们在哭掌门人,也未尝不是在哭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三位少掌门很无奈,他们不知道以后面对的将会是什么,天星教会如何对付他们的背叛,他们在最危难的时候乞求天星教的庇护,可是却没有等到一个高手前来解危,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只有背叛。其实,天星教已经损失惨重,本身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援助他们这些外围门派,他们只能成为一颗弃子。 七天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来到玉山门,此人长得又黑又瘦又小,五官搭配得很不协调,样子有些猥琐,浑身上下没几两肉,要是在大风天出门的话,一个不小心能把他吹得飞起来。 少年一身簇新的青衫长褂,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进玉山门大院,守护在院门口的两人见他一副不伦不类的模样,高个子没好声气地问道:“你是谁?到这里做什么?” 少年瞥了高个子一眼,说道:“小爷我叫宋成,让冯晨出来见我!” 高个子道:“小子,长得又瘦又小,谱还挺大,想找麻烦也要看看地方,还敢让我们掌门来见你?不要自找没趣,赶快走!” 少年凑近了高个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冯晨不来见我,铜面人就要来找他了,你去不去喊他过来?” 高个子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朝同伙使了个眼色,转身便向院内跑去。 第二十六章 铁血将军 冯晨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可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已经让他身心疲惫,看起来老成了许多。 当冯晨看见宋成手持黑木令时,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铜面人怎么派这么个人来?活脱脱一个小贼的模样,还偏偏装得老成持重,看他那副表情,根本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 就算铜面人派条狗来,冯晨也得罪不起,因为他手上拿着黑木令!站在面前的小贼不可怕,背后铜面人却可怕,寒月刀也可怕,身上的玄冰寒毒更可怕! 冯晨极其恭敬地将宋成请到大堂,宋成倒也不客气,一副大咧咧的派头,一屁股坐在主位宽大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从怀里掏出一幅图纸,说道:“冯掌门,图上标的清清楚楚,划红圈的就是你们三个门派新住址,你让人通知鬼谷门朱金和金斧门雷雨,明天开始搬迁。” 冯晨接过地图看了个仔细,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预期,铜面人七天前就曾说过,让三门派搬至榆关。只是榆关地处北方,是进出关口的咽喉之处,实为苦寒之地。铜面人当天离开后,冯晨和朱金、雷雨二人商议了许久,还是搞不清楚铜面人真正的意图,为何让他们搬迁至榆关。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冯晨放下图纸,对宋成说道:“我立即通知鬼谷门和金斧门,我们三派明天就离开这里,前往榆关。酒菜已经准备好了,请宋兄弟到后堂吃杯水酒。” 宋成摆了摆手,道:“你们还要忙着收拾东西,酒就不喝了,饭也不吃了,等到了榆关,我再跟冯掌门喝上三杯。” 说罢,宋成起身便离开了玉山门。 次日天还没亮,玉山门、鬼谷门、金斧门三门近二百人,乘着夜色毫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的门派,盘踞于此近百年,看着渐行渐远的故居之所,眼中带着留恋、悲愤和不甘,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三位掌门人甚至连头都不敢回一下,眼中含着泪花,牵着马儿低着头向北而去。 …… 林枫指着地图上三处位置,对杜淳说道:“玉山门、鬼谷门和金斧门搬到这里,三门成犄角之势,可以卡住入关之处,成为我们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前沿的眼线。三门之间也可以相互照应、相互支援,只要把他们用好了,就是抵挡天星教大批人手袭击的第一道防线。他们背叛了天星教,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如果遇到侵袭,必然会奋死而战。” 杜淳道:“天星教高手已折大半,暂时恐怕没有人手可派,我们至少可以安稳一阵子。” 杜淳眉间带着深深的忧郁之色,他当然知道这些,他在为林枫担忧,虽然林枫有一个隐形的身份,但这件事终究隐瞒不了多久,何况铁拐道人皮甲很快就会暴露,而驱龙神鞭尤风和千面娇娃翟双双都是在平阳酒楼出的事,云飞早已暴出身份,三大护法出了事,都跟林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天星教很快也会反应过来,那时,林枫恐怕就要正面面对天星教,也意味着时刻要面对危险。 林枫笑笑道:“杜叔,你用不着这副难看的表情,谷天宇未必能杀死我。不说这些了,我要去见方天峰将军,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杜淳道:“早就准备好了。” 林枫道:“让他们即刻出发。” 杜淳道:“三公子,带上云飞一起去吧!” 林枫道:“我又不是去跟人拼命,不要让云飞到处跟我跑,让宋成随我一起去吧。” …… 将军府虽然并不宏伟,却显得很威严,府门前守卫的两个士卒身上带着一股战场上的萧杀之气,让人不由得望而生畏。 林枫长相俊朗、一身儒雅之气,身边却带着个身材瘦小、长相猥琐的宋成,两人走在一起不仅极不协调,甚至有些可笑,可偏偏林枫对宋成的态度极其亲和,偶尔还跟他开几句玩笑。宋成对林枫的神情不仅是亲近,更多的是尊重和依赖。 两人走向将军府时,守卫士卒看见二人,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便板起脸,道:“这里是将军府,外人不得靠近,赶紧离开。” 林枫淡淡地说:“你去禀告方将军,我给他送来一万石粮食。” 士卒愣了一下,一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至少要数百车才能装得下,可是现在连一辆装粮的车都没有。 士卒唬着脸说道:“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欺骗将军是要砍头的,我看你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就不跟你计较了,赶快走!” 林枫道:“军爷,军营之内无戏言,这个规矩我懂。我的脑袋还要留着吃饭,万万不能砍下来。你看那边,第一批拉粮车已经到了,烦劳军爷禀报一下方将军,还是不要误了将军的大事。” 士卒朝远处看了看,果然见数十辆大车上装着满满的粮食正朝这边驶来,他又看了看林枫,见林枫一副淡然无波的表情,似乎不是像是混江湖的骗子,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向府中走去。 片刻后,士卒从府中出来,对林枫说道:“将军让你一个人进去。” 林枫道:“宋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罢,便跟士卒走进将军府。 方天峰镇守北方十余年,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事实上他早已是一方诸侯。因其治军极严,作战有术,作风凶悍,曾横扫北方戎狄,杀得狄人血流成河,千里逃遁,远至苦寒之地而寻求活路,使狄人不敢望边而牧马,不敢弯弓而抱怨,是以被称为铁血将军。 传说方天峰是个长相凶悍、身材魁梧、极其彪悍的猛士,有举鼎之力,有射虎之威。 林枫见到方天峰时,才知道传说都是骗人的。 方天峰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端坐于书桌前,儒雅中带着威严,身上隐隐散发着强大的威慑,诚然是一位英俊的中年美男子。 林枫抱拳施礼,道:“在下林枫,拜见方将军。” 方天峰将书放于桌上,打量一番林枫,道:“士卒禀报,说你给我送来一万石粮食?” 林枫道:“正是!” 方天峰的声音带着一股磁性,说起话来不怒自威,道:“为何要给我送粮食?” 林枫道:“将军率领十万勇士护佑北方平安,我身为将军辖下百姓,为军中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方天峰道:“仅此而已?” 林枫道:“将军以为我对您有何图谋?” 方天峰笑了笑,道:“来人,看茶!” 林枫坐下后,两人相距不过五米远,方天峰的眼神如同利箭一般,似乎要把林枫看透,把内心真实意图看个清清楚楚。 林枫道:“除了一万石粮食,我还带给将军十万两白银。” 方天峰道:“你叫林枫?” 林枫道:“是。” 方天峰道:“正在重修林园的林枫?” 林枫道:“是。” 方天峰道:“林烨的三公子也叫林枫。” 林枫道:“有人说我长得很像林家三公子,可惜林家三公子十三年前已经被杀,他就埋在林老爷的墓旁。” 方天峰并没有纠缠林枫的身份,而单刀直入地问道:“一万石粮食、十万两白银,好大的手笔,有所予必有所求,说说你的目的吧!” 林枫道:“粮食是送给您作为东征的军粮,银子是预付的土地钱,我想向您购买关外两万亩土地。” 方天峰目光一寒,道:“东征?” 林枫道:“您已调集北方三万大军驻扎于榆关,另有三万军士已囤于关口之外,要是我料想不错的话,旬日之内,六万大军必然开拔,东征高句丽。” 方天峰道:“你是从何而知的?” 林枫道:“不需打探,形势使然!高句丽乃是外族,一向不融于中原,近年来发展迅猛,一旦百济、新罗连成一气,必然成为东北最大心腹之患,如若他日壮大,横冲榆关,便有虎视中原之祸。将军镇守北方十余年,已是北方最大军侯,岂能容得高句丽日益做大而称霸于东北?此时不伐,他日必成大患,将军乃旷世奇才,深谋远虑之霸主,此时调兵遣将,实为创建后世百年安稳之基业。在下虽是一介草民,但民族大义不敢忘,边域之忧不敢废,见将军拔营调兵,妄自猜测必有战事,敬献些许粮食,以助将军讨伐之需。” 方天峰看着林枫,眼中渐渐露出赞许之色,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能心存忧国之心、民族大义,实在难得,可是东北苦寒,一旦入冬,便不宜作战,只能撤军,要是在五个月之内不能横扫东北,必然前功尽弃,大军一撤,打下的城池也会尽数丧失,搞得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林枫道:“将军可否借地图一用?” 第二十七章 条件 方天峰迟疑了一下,还是取出一张详尽的地图铺在书桌上。 林枫走近地图,连点七处城池,道:“将军只要攻克这七个城池,便可将高句丽、百济等外族全部逼到江东山区之中。这三座城池,每座城只需五千兵马,只要相互协防、相互援助,一万五千兵马驻守,凭一条大江屏障,他们绝不敢过江一步,辽北、辽西、辽南均可安稳无虞。只要固守数年,农耕安稳,后防稳固,将军可再度兴兵北伐,将高句丽北方残余和其他小部落尽数铲平,辽北广阔,将军可得数千里土地。只要将高句丽困守于江东贫乏山区,既没有壮大发展的条件,也不会再有兴风作浪的机会,将军可以待时而动,时机成熟之时,或剿或抚,一切便由得将军。” 方天峰再次打量林枫一番,道:“此策甚好,与本将不谋而合,我曾推演数十次,可是,要在五个月之内连拔七城,谈何容易?” 林枫道:“我可助将军一臂之力。” 方天峰笑了笑,道:“为了平定东北,我已经准备数年之久,不妨实话跟你说,我连年从南方购买粮草,现在足够十万大军三年用度。只是高句丽、百济这些外族,加起来不下二十万大军,用六万大军五个月内连克七城,恐怕……” 林枫道:“我已经在这七座中安插了武林高手,每座城池隐藏了三十人,他们会在大军攻城之前,焚烧掉敌军粮草,断其后勤之需,可助将军一臂之力。” 方天峰猛地站起身,道:“他们真的能焚烧掉敌军粮草?” 林枫道:“我派去的人都是武林人士,三十人同气连枝,他们就算有一个人还活着,也一定会把粮草烧掉,否则,三十人的家小会被一并被处死,所以他们必然会卖死命。” 方天峰愣住了,他被称为铁血将军,雄霸一方的军侯,在军中杀伐决断、出言如山,却也没有林枫比他带兵之人还要狠辣无情。 林枫似乎看穿了方天峰的想法,道:“我是江湖人,行的是江湖规矩,此战涉及民族兴存,关系军事成败,不得不用非常之法,只有这样才会让他们断后路、卖死命。不过,我赏得也很重,事成之后,每人赏白银五百两,战死者,赏其家人白银千两。” 方天峰喝了口茶,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桌子,片刻后,道:“你要关外两万亩土地做什么用?” 林枫道:“北方虽然冬季寒冷,土地却很肥沃,中原有很多流民无土无业,甚至连饭都吃不上,我想让那些没有土地的人来耕种,再加上战乱游离的难民,至少可以让几千人能活下去。而将军您不仅可以收到税赋,还可以增加下辖人口,这是一件双赢的事。” 方天峰道:“你想效仿当年的林家?” 林枫道:“我只是籍籍无名之辈,没林家父子名声那么显赫,也没他们那么高尚,我更不图名、不图利,只不过看着饿死、冻死的人太多,心有不忍,做点小事帮衬一下。” 方天峰道:“你确定我一定能胜?” 林枫道:“赌嘛,总是有赢有输。我当然希望将军胜,将军一向谨慎多谋,用兵如神,退一步说,即使这次不能大胜,也一定会全身而退,不会有太大损失。” 方天峰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似乎很满意林枫对他的评价和对战局的分析。 林枫道:“我原本可以等到战事结束,时局明了的时候,再拿银子找将军买地,就算等到那时候,每亩上等耕地也不过四两银子而已,就算这个价钱,恐怕也不会有人愿意买。我给的价格是五两银子,还是现银预付,这个价格您不吃亏的!如若您真的退兵关内,银子就暂作军饷,等您什么时候占领辽西、辽南时,再把地划拨给我。将军,这笔买卖无论您怎么算,都是有赚无赔的!” 方天峰站起身,语调变得铿锵有力,道:“如若此战能占稳辽北、辽西、辽南,我在辽西划给你三万亩土地。” 林枫也站起身,道:“将军大军攻城之日,便是七城粮草尽毁之时!” 方天峰道:“安金城有个高句丽最有名的剑客金贤智,还有他的大徒弟朴英奇,他们带领三十一个弟子协助守城,大军攻城时,他们一定会搞夜袭和暗杀,军中士兵对付武林人士偷袭很吃亏的。” 林枫道:“将军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方天峰道:“好,如果此事办成,你的三万亩土地每年只收一成税赋。” 林枫道:“多谢将军!” 林枫拱手致礼后,指着地图一处说道:“将军最好在这里设下三千骑兵作为一支伏兵,带兵之人一定要勇猛凶狠。”说罢,便告辞离开将军府。 林枫刚刚离开,书房侧门便走进一人,正是方天峰的女儿方芷涵。 方天峰还在看着地图发愣,待他见到女儿走近时才恍然发觉,沉下脸说道:“你怎么跑到书房来了?还偷听我们谈话!” 方芷涵拿起茶壶给方天峰的杯子里续上茶,道:“父亲,这个林枫我见过,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就是他给青木镇百姓每人发放一石粮食……” 方芷涵将数日前见过林枫的经过以及在酒楼发生的一切,尽数讲给方天峰。 方天峰沉默了一会,道:“这个林枫很不简单,虽然年轻,却沉稳有度,抱负远大,而且竟然还通晓军事。” 方芷涵道:“父亲,他在平阳酒楼揭穿千面娇娃翟双双,不仅很精明,还很细致。可是刚才跟您开出的条件,他不仅没有占半分便宜,还又出钱又出力,难道他真是心存民族大义、心忧边域之患吗?” 方天峰道:“说的再好听,不如看他如何去做。” 方芷涵道:“高句丽的剑客金贤智和朴英奇一直是个隐患,父亲,您这次出征,一定要把言叔带上,有他在您身边,我和母亲才安心。” 方天峰道:“当年我一念之慈,从宫中把他救出,他才免于死在杖下,那时他还是个小太监,我见他人很机灵,又很忠诚,便悄悄地把他留在身边,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用了十几年时间,竟然把缠绵掌练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以他现在的武功造诣,还肯留我身边,足见他是个感恩重感情的人。他是看着你长大的,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你总是喜欢到处乱跑,我又整天忙于军政事务,无暇照顾你,有他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 方天峰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道:“金贤智和朴英奇虽然武功高强,剑法超群,可他毕竟不敢到中军大营来刺杀我,何况我身边的高手也不少。就算他们武功再高强,在大军的枪林箭雨下,又能抵抗多久?你和你母亲尽管安心,我出征的这段时间,你在府中安生些,不要到处乱跑。” 方芷涵盯着父亲的脸,突然咯咯地笑道:“狐狸还是老的狡猾,原来您故意把金贤智和朴英奇抛出来,是要试探一下林枫的实力,也是要证明林枫是否可靠。如果他连金贤智都杀不掉,那么,他的承诺恐怕要大打折扣,他在每个城中安排的人手,也未必有能力断掉敌军的粮草,父亲就要改变攻城策略。” 方天峰道:“真是把你惯坏了,越来越没规矩,竟然敢编排起父亲了?呵呵,不过你说的没错,我是要试探一下他!一个人有多大胃口就吃多少饭,他既然敢承诺,要是做不到的话,休想从我手里拿走一亩耕田。” 方芷涵道:“父亲,我知道他最后那句话的意图了,他要您派一员猛将带三千骑兵作为伏兵,是要截杀往马訾水(鸭绿江)东逃的敌军,这个林枫的确够狠辣。” 方天峰道:“你且说说看。” 方芷涵道:“我猜想他一定先去刺杀金贤智和朴英奇师徒,他们一死,父亲大军开始征伐,七大城池必然全力守城备战,林枫安排在城中的武林人士,即使武功高强,偷袭烧掉一个城池的粮草或许没有问题,但第一个城池的粮草一旦被偷袭,其他城池必然会对粮草守备更加严密,凭他们二三十人,想要再次得手,恐怕难上加难,我猜林枫也一定会算到这一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父亲大军攻城时,林枫在七个城中安插的人手,会同时发动,一起烧掉敌军粮草。” 方芷涵一副未卜先知的神棍军师模样,用手指比划着说道:“如果敌军粮草已断,城池自然坚持不了多久,硬守只是死路一条,有些城池的守兵就会在父亲大军攻打之前,向马訾水(鸭绿江)东逃,江东多半是山,易守难攻,退回江东保存实力,他日可以卷土重来,夺回城池。而我们预伏的三千骑兵在敌军过江时突然冲杀,即使对方有几万人,恐怕也会有半数人要死于刀剑之下和江水之中。” 方天峰含笑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如果他们全身而退,日后必会留下大患。要是林枫能将金贤智和朴英奇杀掉,我就完全相信他的能力,会派出六千骑兵,预伏两路兵马,此次定然要杀得他们也不敢隔江饮马。” 方芷涵笑眯眯地离开了书房,方天峰却暗自感叹,如若她是男儿之身该多好啊,一定比他哥哥更适合接掌自己的位置。 第二十八章 铁拐和大刀 任凭谁也不会相信,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铁拐道人皮甲和臭名远扬的大刀阎罗孙一虎竟然能走在一起,他们不仅没有杀得天翻地覆,还相安无事,两人骑着马先后进入了安金城。 安金城是关外辽南一座城池,城中大多半是高句丽人,一小部分是汉人、百济等人,即便皮甲和孙一虎一身汉人打扮进城,只要在城门口交上一纹碎银子,便没人多问他们一句。 皮甲接连被林枫和毒蝙蝠毛元打败,差点连性命都丢掉,对他的信心是个极大的打击。林枫让他到安金城杀掉高句丽最厉害的侠客金贤智,似乎又唤醒了他的斗志,他需要一场胜利重新找回信心。 金贤智是高句丽最顶尖的剑客,剑法阴柔多变,招式繁复纷杂,而皮甲和孙一虎兵器沉重,招式简捷直接,力道极大,正是对付金贤智的好对手,所以林枫才让皮甲和孙一虎出手。 金贤智的名声很大,住处并不难找,皮甲登门以江湖武者身份前来挑战,行的完全是江湖规矩。江湖挑战本就很正常,平时前来比武切磋的高手也不泛少数,金贤智并没有当作什么大事。 金贤智颇有中原道家风范,一副超然物外的高人神态。皮甲虽然身材魁梧,却偏偏是个瘸子,孙一虎一柄大刀虽然吓人,但刀重必然笨拙,自己的剑法以阴柔灵变见长,以致金贤智并没过分看重皮甲和孙一虎二人。 金贤智的徒弟至少有三十人,他自恃身份,当然不可能急于出手,他的大弟子朴英奇持剑迎战,对战的人是手持三十六斤大刀的孙一虎。 围观的弟子们难得见到高手之战,当然谁也不肯错过如此精彩的决斗。朴英奇得到师父金贤智的真传,把刺、砍、削、挑发挥得淋漓尽致,剑花如同缤纷飞雪,让人眼花缭乱。 孙一虎在江湖榜排名第十一位,一柄大刀绝非浪得虚名,他以稳、准、狠见长。一个灵巧,一个稳健,一时间,两人已过了三十余招。 金贤智和皮甲只是冷眼旁观,只是金贤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发现孙一虎并没有尽全力,而是一直在等待机会,这就是高手之间的博弈,谁先找出对方的破绽,谁就能胜。 朴英奇的剑法很精妙,虚实变化很多,可惜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内功修习太浅、修为薄弱。孙一虎是历经无数次搏杀过来的人,他当然看得出朴英奇的弱点,所以他下盘故意留了个空当,朴英奇果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以虚变实,一剑刺向孙一虎大腿。 当刀剑相撞时,朴英奇立刻明白了,这是个圈套,他的剑只有大刀十分之一的重量,力道差得更大。 朴英奇急忙收剑,可惜晚了,大刀阎罗的外号不是白叫的,孙一虎的刀突然好像变得轻如柳枝,轻轻向外一挑,锋利的刀刃便将朴英奇持剑的胳膊切了下来。 金贤智呼喊时已经晚了,断臂处鲜血四溢,喷洒在地上,如同梅花点点,朴英奇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面色惨白如纸,几位师弟面带怨怒之色,将朴英奇扶起后,赶忙进行包扎救治。拿剑的手断了,即便保住了性命,他也是个废人。 金贤智十多个弟子们纷纷持剑将孙一虎围了起来,可他只是持刀而立,面无惧色,如同地狱阎罗一般杀气腾腾。 皮甲道:“金贤智,你的弟子还没死,你难道输不起吗?想以多取胜?” 金贤智阴沉着脸,看了一眼受伤的大弟子,终究还是挥了挥手,其他弟子们才收剑散开。 金贤智六十一岁,一生历经过几十次生死搏杀,自觉武功修为已经达到了巅峰,可是他刚才突然有种心悸的感觉,他意识到今天的挑战异常凶险,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金贤智再次看向皮甲时,开口问道:“请问阁下大名!” 皮甲回答的很简单:“皮甲。” 金贤智虽然在关外,但他毕竟是江湖中人,是高句丽顶尖的剑术大师,对江湖上的事情自然知道,他再次看向皮甲那支不起眼的拐杖,他终于看清了,真的是一支铁拐。 金贤智道:“江湖榜排名第五位的铁拐道人皮甲!” 皮甲道:“阁下是关外最有名的剑术大师,我特来讨教。” 金贤智对孙一虎说道:“能伤了英奇的人,你也一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孙一虎道:“我叫孙一虎。” 金贤智道:“江湖榜排名第十一位的大刀阎罗孙一虎。” 金贤智从弟子手中拿过师父传下的魔齿剑,他知道今天不得不战,也不能不战,对皮甲说道:“你们果然是有备而来,我也要领教一下中原江湖排行榜上的武功,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金贤智嘴上虽然如此说,可是却丝毫不敢大意,他刚才已经看到孙一虎的武功,即便他能胜过孙一虎,恐怕也不会讨到太大便宜。孙一虎的招式颇有大巧若拙的意味,而皮甲排名还在孙一虎之上,武功必然更胜一筹。 明知皮甲来者不善,但金贤智却不得不战,今天如果不战,不出三天,整个高句丽都会知道他怯战于中原汉人,不仅丢尽了高句丽人的脸,第一剑术大师的名号也将不复存在,所以他只能战,而且要倾力一战。 金贤智拔剑而起,直攻皮甲,他剑法比起朴英奇更纯厚、更辛辣,变化更流畅、更诡谲,纷繁的招式、快捷的身法让人无法辨其招式,片片剑光将皮甲团团罩在其中。 皮甲却以静制动,以慢打快,只有那柄剑变为实招时,才出拐相迎,全然不顾忌变化多端的虚招,以致于金贤智攻出了五十招,仍然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皮甲突然铁拐横击,这一式有开山裂石之威,金贤智的剑虽然是锋利无比的宝剑,却终归不敢跟沉重的铁拐正面相击,金贤智只得退避,皮甲却乘机猛攻,一改先前防守之态。 皮甲攻势凌厉,金贤智躲闪灵巧,两人从院中打到檐下,从檐下打进屋中,只听屋中不断传来剑拐相击和桌椅破裂声,却没有一人敢踏进屋中半步。 三十多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房屋,只见一个黑影突然从窗户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胸口一个血洞不停地向外流血,金贤智的弟子全都傻了眼,在他们眼中,师父就是神一样地存在,师傅不仅不会败,更不会受伤,可摔在眼前的金贤智面如金纸,已是奄奄一息。 弟子们终于醒过神,他们大叫着冲向师傅,可惜金贤智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瞪圆了眼睛“呜呜”了几声,便气绝身亡。 弟子们悲伤、愤怒、仇恨交织在一起,纷纷提起手中的剑,向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皮甲冲去。 皮甲嘴角抿起一丝轻蔑的笑意,这种情况正是他所要的,更是林枫所要的。 皮甲挥起了铁拐,孙一虎抡起了大刀,他们现在不是比武搏杀,完全是在屠杀,如同两头恶狼冲进羊群里不停地噬咬。 金贤智的弟子们一个个倒下,转眼间院中只剩下皮甲和孙一虎是站立的,一个刚逃出院门的弟子,却被皮甲踢飞一柄地上的剑,生生地从后背插了个通透。 院里的打斗和惨叫声惊动了周围人,当高句丽人纷纷赶来时,皮甲和孙一虎早已经骑着马出了安金城。 守城将军高宇哲接到报告,说金贤智和他三十多个弟子被杀,高宇哲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即让人关闭城门,封锁全部出城通道,开始全城搜扑杀人者。 高宇哲突然感到心惊肉跳,他有种感觉,一定有大事要发生,金贤智和他徒弟们被杀,绝不仅仅是江湖纠葛那么简单。金贤智是高句丽第一剑术大师,对方出手如此狠毒,不仅杀了金贤智,连同三十多个弟子全都不放过,就算是仇恨,也不至于做的如此决绝。 高宇哲立即调派人手,加强自身安全防范。安排完这一切之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又召集手下将领,开始部署城池守备。 …… 方天峰端坐在将军府正厅,刚刚处理完手中的军务,便见他最信任的幕僚葛洪忠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将军,据安金城密探来报,高句丽剑术大师金贤智和朴英奇等三十个弟子全部被杀,只有一个小弟子躲在屋里侥幸逃过一命。” 方天峰眼中闪着兴奋的目光,道:“谁杀的?” 幕僚葛洪忠道:“据说是一个瘸子和一个拿大刀的汉人侠客,具体是谁还不清楚。” 方天峰道:“消息是否准确?” 葛洪忠道:“绝对准确,是安金城密探亲自回来报告的。安金城守将高宇哲已经开始调派人手,城池守备人数加强了一倍。” 方天峰重重地一拳砸在案几上,站起身喝道:“好,他果然办到了,我就等这个消息,立刻吩咐下去,召集全体将校到将军府议事!” 葛洪忠见方天峰如此神态,便知是筹备已久的征伐大事已定,或许即日大军就要开拔,于是赶紧吩咐传令兵,令军中全体将校即刻赶来议事。 第二十九章 大军征伐 方天峰升帐开始调兵遣将,分左右两路大军各一万五千人,中军三万人,三日后开拔,先攻辽西两座城池,再攻辽北。 方天峰调派手下两员猛将,各带三千骑兵,分两路昼伏夜行,穿插至马訾水(鸭绿江)畔作为伏兵。 诸事安排完毕,方天峰回到后院,亲自来到陆言房间。 陆言见到方天峰亲临,躬身便拜,却被方天峰扶起,两人坐下后,方天峰将安金城密探回报的消息说出。 方天峰道:“陆言,你对江湖上的人和事都比较熟悉,密探来报,说是一个瘸子和一个拿大刀的汉人侠客,杀了金贤智和三十多个弟子,这两个侠客可能是谁呢?” 陆言沉思了片刻,道:“金贤智是高句丽第一剑术大师,据说剑法已经炉火纯青,能杀死他的人并不多,能杀死他的瘸子恐怕只有一个人——铁拐道人皮甲!” 陆言眼神微眯,道:“皮甲在江湖榜排名第五位,一根铁拐鲜有敌手,能杀死金贤智并不奇怪。江湖上用大刀的人也并不多,大刀虽然凶猛,却很笨拙,非勇武之人无法驾驭,以大刀成名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黄河十八路二瓢把子魏显亮用的是大刀,但他的武功只能算是过得去,不可能杀得了金贤智三十多个弟子。还有一个人就是大刀阎罗孙一虎,江湖榜排名第十一位,除了他之外,老奴也想不出还有谁有这种本事。” 方天峰习惯性地用手指敲着桌子,沉思了一下,说道:“这个林枫不简单啊,这两个人物都能供他驱使。” 陆言道:“老爷您说的是林枫?” 方天峰道:“正是,你和芷涵曾见过的那个年轻人,他说会解决掉金贤智,他果然做得干脆利索,而且还能全身而退。” 陆言道:“林枫很神秘,老奴也看不透他,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绝非等闲之辈!经营平阳酒楼的沈轩对他表现的俯首帖耳,沈轩虽然好女色,在江湖上却是很有名气,武功也很厉害,不然就凭他做的那些事,早被人杀死十次八次了。” 方天峰道:“不管林枫是什么人,起码他现在是友非敌,而且这次东征还在积极地帮我做事,姑且先放一放,等战事结束后,再让人好好查一查他的底细。” 方天峰点了点头,道:“他拿出了十万两银子,要在我平定高句丽之后,在辽西买二万亩耕田,我答应给他三万亩。” 陆言道:“我虽跟林枫只有一面之缘,可据我观察,此人虽然年轻,却是个胸有丘壑之人,并不像是个买地置田贪图钱财的庸庸之辈。” 方天峰再次陷入沉思之中,片刻后说道:“我三日后率军出征,子辰留守府中,代我全权处理军政事务。子辰毕竟还年轻,你跟随我多年,要帮我看好子辰,后方一定不能出乱子。” 陆言道:“老奴必当尽力效劳!其实将军多虑了,少将军跟随您征战多年,已有将军您当年风采,军务政务早已熟悉,何况有一干众人帮衬,后方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方天峰道:“他的谋略还欠火候,在决断时还有些拘泥刻板,不如芷涵智谋权变,可惜芷涵是个女孩子。” 陆言笑着说道:“子辰聪慧过人,性情淑均,晓畅军事,处事公允,从无偏私,只是过于刚正一些,不像芷涵那般性情跳跃、超然洒脱罢了,您作为父亲,自然更偏爱一点女儿多点,对儿子苛刻了些。” 方天峰笑了笑,道:“你不是也是这样?更加偏爱芷涵吗?” …… 林枫、云飞、杜淳三人正在平阳酒楼二楼包间喝酒,宋成敲门进入房间后,说:“林大哥,已经通知了双子门戴金海,让他联络七个城池中的人,十日后一齐动手。” 林枫道:“事情办的好,过来,坐下吃些东西。” 宋成显得有些局促,尤其是看到云飞始终冰冷的脸,都会不自觉地有些怕。其实云飞只比宋成大两三岁而已,但云飞却显得格外冷酷,不知什么原因,云飞对宋成始终是一副不远不近的样子,弄得宋成很打怵,尤其怵云飞腰间的剑。 宋成搓了搓手,道:“我不饿。对了,林大哥,楼下有个穿男装的姑娘跟沈掌柜打听您。” 林枫道:“打听我?她长的什么样子?” 宋成瘪了瘪嘴,道:“长得俊,要是穿上女人的衣服就更俊了。” 宋成的话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说长得漂亮,却连一分特征都没说出来。杜淳还没等林枫说话,便沉着脸说道:“你这孩子,连如何回话都不会说,以后怎么做事?” 林枫笑着说道:“杜叔,他还是个孩子,以后慢慢就学会了,您不要拘得太严。” 宋成脸上一红,头微微垂下,忽地又说道:“噢,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两人,一个也是穿男装的姑娘,另一个五十多岁,我看他不像是女人,可他又没长胡子。” 林枫已经知道是方芷涵和唐婉儿、陆言三人,于是说道:“我知道了,你让沈轩把他们安排到一个雅间,再上一桌酒菜,我稍后过去见他们。” 宋成刚出屋,杜淳便起身说道:“我带小家伙回园子去,有些要修缮的地方我得盯着点。” 林枫道:“杜叔,江凡在那里看着呢,您就在这里喝点酒歇歇嘛!” 杜淳拄起拐,边朝外走边说道:“我得多动动,晚上才能吃得香、睡得香。” 林枫看着杜淳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云飞在一旁突然说道:“那姑娘很精明!” 林枫道:“怎么看出来的?” 云飞瞥了瞥嘴,道:“看她眼睛就知道,肯定是个鬼心眼多的人。” 林枫道:“云飞,一个人精明、有心机,甚至偶尔耍一些手段,这些都不是什么缺点,其实人性最大的缺点是贪婪,贪心越大,良知便越少,为了满足欲望、达到目的,无论多么狠毒的事情都能做得出,这才是最可怕的。” 云飞一脸懵懂的表情,却点了点头,他敏锐地发现林枫眼中带着痛苦的神色,不由得拉了拉林枫的衣袖,道:“林大哥,是不是最近杀的人很多,你又伤心了?” 林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无论谁的死,都是命,我也是一样的。林大哥没有伤心,一个人的心,终究会变得越来越硬的。” 云飞摇了摇头,道:“林大哥你不是的,你的心一下都很善良!” 林枫轻轻地抚了抚云飞的头,道:“每个人的视角是不一样的,在你眼中,我是最疼你的林大哥,在宋成眼中,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在杜叔眼中,我是寄托全部希望的三公子,或许未来在青木镇百姓眼中,我跟父亲一样是个心怀慈悲的大善人。但是,在皮甲、孙一虎、廖天、沈轩、钟月这些人眼中,我是个手段卑劣的人,在辽东六门和玉山门、鬼谷门、金斧门这些人眼中,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云飞红了眼睛,腾地站起身,右手紧紧地握着剑柄,道:“不是的、不是的,本应由我去杀掉他们……” 林枫将云飞拉回椅子上,道:“小飞,这是我的宿命,只能由我去做!为了家仇,我灭掉了三个门派,杀了几十人,逼迫三个掌门和他们的妻子自尽而死;为了家国民族、北方安定,杀掉金贤智和他们弟子;为了东征战事,从归属的九个门派中,抽派二百多人隐匿于七个城池之中,十天后,他们会烧掉高句丽人的粮草,即便他们武功都很不错,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恐怕也会死掉不少人。” 林枫又喝干了一杯酒,道:“想要去做一件事,一定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也一定会有人死掉,但我绝不后悔!小飞,林大哥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林大哥!” 云飞望着林枫,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林枫笑了,说:“好!我要你答应我,如果天星教主谷天宇杀了我,你一定不许找他寻仇,你带上杜叔回到草原去,替林大哥给杜叔养老送终!” 云飞突然笑了,那张棱角分明俊秀的脸上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可他说出的话却是铿锵有力,道:“谷天宇要杀你,必须先问问我的剑!” 林枫叹了口气,道:“天底下恐怕没有谁的武功能胜过谷天宇。” 云飞坚定地说:“至少我能保证,他在杀死我之前,你一定可以有机会离开。” 林枫道:“你认为林大哥会离开吗?” 云飞道:“你认为我会带着杜叔离开吗?” 两人相视无语,林枫眼中带着丝丝痛苦之色,而云飞的眼中却是坚毅之光。 良久,林枫笑了,举起酒杯,道:“我们既然都不肯离开,或许,一把刀加上一柄剑,未必一定就会输。” 云飞道:“一定不会输!青木镇的百姓需要你活着,还有更多吃不上饭的流民也需要你活着。” 第三十章 善良的心 林枫和云飞来到楼下,早已等候在楼下的沈轩赶忙将二人领到一处雅间。 方芷涵、唐婉儿、陆言三人见林枫进来,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彼此见过礼落座后,林枫却注意到,酒菜没有动过。 林枫举起酒杯,道:“上次欠姑娘一顿酒,今天刚好还上,请!” 林枫对方芷涵很客气,实在是因为陆言的原因。 陆言很少露出武功,在江湖中根本没有名气,以致东方闲并未将他排进江湖榜中。但伏木子先生恰好见过陆言的缠绵手,只用了三招就把大名鼎鼎的昆仑双煞给杀了。林枫是伏木子的弟子,恰恰伏木将此事讲给林枫听过。 陆言的缠绵手如此厉害,绝对是顶尖的江湖高手,虽然方芷涵对他很客气,但他却只能坐在方芷涵下首位置,俨然只是一个跟班的保镖。能让陆言这种身手时时跟随保护的人,用屁股都能想得出,她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林枫将酒一饮而尽,几人才将酒喝完。 林枫笑着说:“千面娇娃翟双双只有一个,平阳酒楼很安全,今天的酒菜一定没有任何问题。” 方芷涵道:“平阳酒楼是你开的?” 林枫道:“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方芷涵道:“沈轩是酒楼掌柜的,他对你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林枫道:“他开门做生意,对我态度好一些也并不奇怪。” 方芷涵知道林枫不想承认酒楼是他的,也不想说沈轩,于是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可她身边的唐婉儿却说道:“刚才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子,长得一副尖嘴猴腮模样,他是你的人吧?” 林枫惊诧地问道:“不知他什么地方得罪姑娘了?” 唐婉儿道:“得罪倒谈不上,就是一副贼溜溜的样子,看我们的眼神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林枫道:“他虽然模样长得有些难看,可他却有一颗善良的心。” 唐婉儿瘪了瘪嘴,一副压根不信的表情,嘀咕道:“看看跟着你的都是些什么人?要么就是好色如命的,要么猥琐不堪像个飞贼一样的,这一桌酒菜至少能买两三个像样的下人,身边跟着那样的人,也不怕辱没了自己?” 方芷涵板起脸喝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她嘴上虽然呵斥唐婉儿,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林枫笑道:“姑娘岂能以貌取人?沈轩的确好色,找妓女、勾引良家女人,声名狼藉,可他却从来没有强迫过女人,虽然用的手段不怎么光彩,却都是两情相悦的事情,否则他也不可能活得这么长久。” 林枫再次端起酒杯,一同饮酒,示意大家吃菜,他缓缓说道:“正因为沈轩好色,才给他引来了天大的麻烦,差点把命丢掉。他千不该万不该去勾引藏剑山庄马新阳的小妾,谁也没想到那个小妾竟然对他动了真情,私卷了大量财物跟沈轩私奔,沈轩本想玩玩而已,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粘手里了。马新阳咽不下这口气,纠集了黄河三鬼、幽州四怪等人追杀他,结果沈轩在泰山脚下被围住,就算他轻功无双,被十多个人围着打,想逃也逃不出去。 马新阳小妾的脑袋和胳膊腿当时就被砍成了三五块,沈轩也是身中七八处伤,已是绝无生路可言。恰巧被我看到,救下他一命。但我救他是有条件的,就是一辈子给我打工,否则他只有被马新阳的人乱刀砍死,在那种情况下,沈轩想不答应都不可能。 沈轩除了好色之外,绝对长着一颗经商的脑袋。他出手阔绰,经常出入酒楼、歌楼,还要买些贵重的礼物送给女人,可是他既不偷、又不抢,他如此挥霍,靠的仅仅是三个店铺生意赚钱,就足以满足他的开销,如果他肯把心思放在生意上,恐怕扬州至少有五分之一的生意都是他开的。 沈轩有如此高的经商天分,死了实在是太可惜,所以我才救下他,事实证明,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他仅仅用了一年多时间,就把平阳酒楼经营得风生水起,不用我操半点心思。” 林枫此时也算是承认了他是这间酒楼的真正主人。 林枫接着说道:“你们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那孩子,他原名叫宋二狗,我给他改的名字叫宋成。他虽然长得丑了点,却比很多道貌岸然的人更有人性、更加善良。” 林枫提起宋成时,似乎有些感伤,独自端起酒杯,饮了一杯酒才开口说道:“像二狗这样苦命的孩子有很多,他只是其中一个而已,还好,他幸运地活了下来。二狗七岁那年,父亲病倒了,可是家里太穷看不起郎中买不起药,只能硬扛着,不到一年就死了。他母亲离开家时,他拼命地哭、拼命地拉着母亲的腿,可是还是没有拉住母亲离开的脚步,他跟我说,母亲走的很决绝,走出村庄时,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就连后来也没有再回家看过他一次,母亲抛弃了他。 二狗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过生活,可是他的爷爷奶奶太老了,家里只有他还能干一点活,他靠卖一点柴、给人家打一点零工活着,但这点钱连三个人吃饭都很难,他只能去偷。他说再难也要给爷爷奶奶弄口吃的回去,就算还他们一个人情,要是父亲还活着,他也不会去偷,也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形了。 两个老人没有活多久也死掉了,二狗成了孤儿。他在家里又守了一年,可他却失望了一年,他的母亲仍然没有回来看他,一次都没有!他绝望地离开了那个家,开始流浪。 他睡过猪窝、睡过狗窝,吃过猪食,跟狗抢过东西吃,不知道被狗咬过多少次,要饭要不到东西吃就去偷,也不知道被人打过多少次,但他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二狗十二岁那年,他看到了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瘦骨嶙峋、衣不遮体,已经快要饿死了。他给了小孩一点吃的,当他要离开时,小男孩拉着他的腿,哭着喊‘哥哥、哥哥不要走’,他的眼泪流了下来。他被狗咬的时候没有哭,他偷东西被人打的时候没有哭,可他现在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好像看到当年自己拉着母亲的腿拼命嘶喊的情景,却无法留住母亲。 二狗子没有离开,因为他知道被抛弃后心中的痛,于是他和捡来的小弟弟相依为命。他仍然去要饭、去偷,他连自己都养不活,现在却要去养一个小孩子,其实,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两年前,他因偷一个大户人家东西被抓住了,几个大汉把他打得死去活来,这种事情就算被打死了,也只是挖个坑埋掉,没有人会在意。或许是他偷这家不止一次的原因,惹得人家下了死手,打得他口鼻都出了很多血,已经奄奄一息。碰巧我路过,心有不忍,便出五十两银子,买下他一条性命。” 林枫讲的很慢,声音虽然平缓,语调中却带着浓浓的悲伤之情,几人听得神色肃然,无不为之动容。 林枫道:“二狗的命很硬,顽强地活了下来。他醒来后第一个牵挂的,不是自己的伤,竟然是那个捡来的孩子。我和他来到一处破旧废弃的草屋,看到了那个孩子。令我很意外的是,那个孩子身上穿的竟然是七成新的衣裳,角落里还放着几个白面馒头。而二狗却穿的破衣烂衫,连个叫花子都不如。 我曾问过他:‘那个孩子只有四五岁,很多事都记不牢的,你对孩子那么好,要是你偷东西被打死了,那孩子可能很快就会把你忘了,你这么做值吗?’他说:‘忘就忘了吧,无所谓什么值不值的,我也希望他把我忘了,有我种当小偷的哥哥,会是他的耻辱。’” 林枫声音有些哽咽,再次饮下一杯酒,才缓缓地说道:“他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能够做到如此,无论他是不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的痛,可他毕竟有一个颗善良的心。他自己在生死边缘挣扎着,却没有抛弃和他命运一样悲惨的小孩子,他虽然长得丑陋一些,可他却有一颗金子般闪闪发光的心。” 所有人沉默了,方芷涵和唐婉儿在擦拭眼泪,她们或许根本不了解最底层人的艰难生活,也感受不到每天活在生死线上的苦楚和悲惨,她们现在却听到一个最真实的故事,一个长相丑陋猥琐却做着一件人性光辉的善事。宋成让她们感动,激荡着她们心底的良知。 唐婉儿哽咽地说道:“林公子,对不起!” 林枫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千百年来恒古不变的事实。人一旦没有了希望,整个天空都是灰暗的,我帮助宋成和那个小孩,不是我有多高尚,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和机会。宋成如此落魄、如此艰难,他仍然能够拥有一颗善良的心,闪烁出人性的光辉,也使我终于明白和懂得林家三代始终孜孜奉行善举的真正原因。” 沉默,房间里只有沉默。 方芷涵举起酒杯,道:“林枫,我敬你!”说罢一饮而尽。 林枫将酒喝完后,说道:“三位,宋成还是个孩子,刚才有冒犯和唐突的地方,我代为致歉!或许我的话题有些悲凉,但欠方姑娘的酒今天总算还上了,还好隔的时间并不长,要是再过一段时日,欠酒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记得了。” 唐婉儿道:“我刚才那么说宋成,是我的不对,我自罚一杯酒。不过,没有你这么请人喝酒的,让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掉眼泪,这顿酒不算数!” 林枫道:“这里的酒菜很贵的,我又不是家财万贯的大财主,请你们吃上一顿,我已经囊中羞涩了。” 唐婉儿道:“小气,你……” 方芷涵打断了唐婉儿的话,道:“我请你!” 第三十一章 神算姑兰竹 方芷涵一行三人从平阳酒楼走出后,方芷涵突然转过头问陆言:“言叔,把林枫招揽到父亲帐下效力如何?” 陆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恐怕很难。” 林枫能送出上万石粮食,能拿出十万两银子,可见他不缺钱,如若他想在仕途上发展,他一定会考取功名,不会游历于江湖,为了青木镇几百个贫苦百姓费心劳神。 方芷涵道:“他想效仿林家父子救世扶贫?” 陆言道:“或许是吧,他手里有不少江湖力量,他究竟想做什么,现在还不好说。” 方芷涵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平阳酒楼,骑上马绝尘而去。 …… 十万两白银并不是个小数目,但药门却是银子最多的门派。 二掌柜朱浩拿着黑木令从辽东六门调派人手,唯独没有从药门抽调一人,掌门席升当时已经感觉不妙,虽然药门实力在六门之中最弱,但药门却是最有钱的门派。 二掌柜朱浩单独跟席升谈了一番后,席升顿时面色惨白如纸,如同丢了三魂七魄,回到帮派后,将多年存储的珍贵药材一股脑换了银子,足足拿出了四十万两银子。席升心疼的差点没吐血,可是当他看到朱浩那双阴冷无情的眼神时,实在没有一丝底气敢抗命,更何况他身上还中了玄冰寒毒。 林枫如此安排,摆明了就是要强行吞掉药门的银子,这么多年药门发的财已经够多了,没有让药门的人去高句丽城池烧粮草,不出力总要出银子的,手段狠是狠了点,但买地的十万两银子有了,奖励去高句丽冒险那些人的银子也有了,只有席升一人肉疼,背后偷偷抹眼泪。 …… 方天峰大军已经开始征讨高句丽,七座城池几乎在同一天发生暴乱,城里多处突然失火,粮草被烧得七七八八,百姓争相奔走逃窜,城里顿时乱成一团,守城军官已经反应过来,很显然是有人在捣鬼搞破坏。 方天峰收到情报后,心中大悦,开始全力攻城。 战场上狼烟四起、战马嘶鸣、刀枪拼杀、血肉横飞,平阳酒楼里却依旧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位风姿卓越的中年女人来到了酒楼,她长得很美,如果再年轻二十岁,绝对是个祸国殃民的尤物。 女人虽然长得还不错,却没几个人在意她,实在是酒楼里年轻漂亮的女子很多,就连好色如命沈轩也只是仅仅多看了她两眼而已。 女人找了一张靠近门口位置坐了下来,只点了两个小菜,却要了四壶酒,一个人独斟独饮。 靠近门口的位置并不是好位置,奇怪的是女子坐在同一个椅子上一连喝了三天酒,虽然每天只喝四壶酒,不算多却也并不算少。 沈轩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女人,可偏偏想不出她是谁,江湖中有名的漂亮女人他几乎都认得,却唯独不认得她。 云飞来到酒楼,依旧一脸冷酷的模样,沈轩每次见到这位冷漠的少年时,都从心底打怵,因为云飞对他从来不假于色,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他每次都笑脸相对,不敢有半分怠慢,他曾亲眼看见云飞的剑有多快、有多狠,他相信,要是自己敢得罪云飞,那柄看起来像玩具似的剑一定会插进他的喉咙里。 宋成跟在云飞后面,看起来就像个跟屁虫,宋成在云飞面前也表现的格外规矩。宋成在林枫面前可以很随意,却唯独在云飞面前像个乖宝宝,他每次看到云飞冷酷的脸和冰冷的目光时,就不由自主地害怕。 本来已经喝得眼睛都有些迷离的女人,当她看见云飞时,眼神突然亮了,尤如三天没吃过东西的狼看见了肥羊。她的左手里突然多出了三粒铁芒刺,右手宽大的衣袖中竟然露出了一柄短剑,是一把像血一样深红色的剑。 云飞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他的脚步仍然还是那么轻、那么不急不缓,云飞脑袋后面没长眼睛,所以他根本看不到女人手中的铁芒刺和衣袖中的剑。 女人起身,左手铁芒刺飞出直打云飞后背,右手短剑直插云飞后心,动作一气呵成,就算是一流高手想要一边发出暗器,一连用剑行刺,也绝非是一件易事,偏偏这个看起来柔美风韵的女子做到了,而且是一招击杀。 女人本想偷袭猎物,可偏偏云飞不是猎物,他是一头地地道道在草原里长大的草原狼,对危险有天然的感知力,当他迈进酒楼的那一刻起,他就嗅到了危险,是一种捕杀猎物的潜伏气息,他的手已经握在软木剑柄上。 铁芒刺飞向他后背时,他的身体突然向左滑开了一尺远,刚刚好躲开三颗铁芒刺,同时他的剑已经拔出! 宋成多年养成贼眉鼠眼的习惯,一时根本改不掉,他眼珠子要比别人转得更快,眼神更尖,他一进门时就扫了一眼门口喝酒的女人,而他刚刚好看到了女人藏在袖子里的短剑,不是惯偷根本不会发现别人袖子里藏的东西。 宋成很清楚,衣袖里藏短剑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对于这种人最好不要去惹她就是。当宋成发现女人飞身将剑刺出时,竟然是要刺杀身前的云飞,他虽然只会点三脚猫功夫,但他的却不慢,他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刺向云飞的剑。 血一样的短剑刺进了宋成的肩头,而另一柄又薄又轻的剑几乎同时扎穿了女人的右手腕! 女人手腕受伤,不得不撒手短剑,左手刚刚从腰间掏出铁芒刺时,云飞的剑尖已经抵在了她的喉咙上,只要再使上一分力,就会刺穿她的喉咙。 女人心中暗叹:好快的剑,果然跟传说中一样,他的剑比风还快! 女人毅然决然地说道:“你杀了我吧!” 云飞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女人眼神中带着绝望和悲愤,道:“因为你杀了尤风!” 云飞道:“你是驱龙神鞭尤风什么人?” 女人索性闭上了眼睛,一串泪珠滚落下来。 宋成肩头虽然流了很多血却并不致命,疼得他趴在地上嗷嗷叫,沈轩干脆利落地将短剑从宋成肩头拔出,点了他肩头几处穴道,不知道从哪摸出的金疮药洒在伤口上。这时,两个伙计很快跑过来将宋成扶进后面的房间。 沈轩拿着血红的短剑,看了个仔仔细细,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拿着剑走到女人跟前,道:“原来你是尤风的女人——神算姑兰竹!你一直在恒山研究五行数术,从不涉猎江湖,要不是这把赤龙血剑,我还真的认不出你竟然是神算姑!” 兰竹的右手在不停地滴血,或许是疼痛,也或许是血流的多了些,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密密的细汗。 兰竹听到沈轩点破她的身份后,睁开了眼睛,厉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杀了我?” 云飞却慢慢地将剑收回,插入腰间后,道:“你走吧!” 兰竹道:“你不杀我?” 云飞道:“一个面对死亡还能流泪的女人,至少你的心中还有一份善良和爱意,能为自己爱的人去拼命,这种女人并不多。” 兰竹道:“你不后悔放我走?” 云飞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个想杀别人的人,他被杀死一点也不奇怪。尤风到平阳酒楼是来杀人的,他既然能杀别人,就能被杀,所以我杀了他。你的右手虽然废了,但你至少还活着,还可以为自己去活。” 兰竹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长相英俊的少年,她很纳闷云飞小小的年纪,却偏偏说一些成年人都说不出的奇怪话,而自己却又无言以对。 兰竹托起自己的右手,看了一眼神色冷漠的云飞,扭头向外走去,沈轩却叫道:“神算姑,你的剑!” 兰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转回身,拿起那柄赤龙血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楼。 云飞来到后院房间里,看着宋成肩头的伤口,眼中多了些温暖,道:“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剑?” 宋成仍然疼的龇牙咧嘴,一脸后悔不迭的表情,道:“我要是早知道你武功那么厉害,躲的那么快,一剑就能把她刺死,我才不会去挡她的剑呢!” 云飞眼中的暖意更浓了些,甚至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他从来没有对宋成如此温暖过。他早就知道宋成为了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宁肯自己穿得破破烂烂,宁肯自己去偷,也不让小孩子去要饭,更不让小孩子去偷,林枫很看重宋成心底的那份善良,但是云飞却一直不喜欢他! 或许宋成总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不讨人喜欢,也或许是宋成总是一副没规矩的泼皮作风让他反感,但这一次宋成的表现,却一下子拉近了他和宋成之间的距离,毕竟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会不计生死为他挡剑。 云飞见宋成的伤口已经敷上了药,并无大碍,休养一两个月就没有什么问题,他便说道:“你留在这里好好养伤,沈轩,你安排人照顾他。” 沈轩道:“放心,我会让人照顾好他的。神算姑兰竹精通五行数术、奇门八卦,今天是在酒楼里,她没法设阵,占不到便宜,你虽然放了她,她却未必会感激你,以后再遇见她一定要小心些。” 云飞点了点头,突然问道:“那柄赤龙血剑很有名吗?” 第三十二章 流言 云飞问道:“那柄赤龙血剑很有名吗?” 沈轩道:“三十年前,天水夫人凭着一柄赤龙血剑纵横江湖,此剑锋利无比,不知斩断了多少利器,再加上它色泽如血,很是奇特,便被很多人知晓。天水夫人后来将这柄赤龙血剑传给了她的弟子,就是神算姑兰竹。 兰竹长得很漂亮,天分也极高,可惜她的剑法并不如她师父天水夫人,赤龙血剑也因此销声匿迹。但兰竹却酷爱五行数术之法,一直隐居于恒山之畔,专心研究奇门之术。据说她的阵法很厉害,崆峒派的人曾吃过大亏,十多人死于她的‘天火流星阵’,只因她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名气并不大,也很少有人见过她。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她却偏偏对相貌奇丑的驱龙神鞭尤风情有独钟,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 云飞沉默了片刻后,轻轻拍了拍宋成肩头,便去二楼那个独特的包间,静静地坐着,身上已然没有一丝冷漠和杀气,更像个安静的大孩子。 黄昏时分,包间的门被推开,林枫走了进来,云飞立即站起身,眼中发出热切的光,犹如孩子看到了父母的眼神,亲切、期待和担忧。 林枫离开酒楼已经有一段日子,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眼神中带着些许疲惫之态,脸上却依然带着亲切的笑意。 云飞道:“林大哥,你回来了!” 林枫道:“回来了!” 两人没有更多的言语,眼神中却已经能够明白彼此。 林枫见云飞眼圈有些发红,伸出手拍了拍云飞的肩膀,道:“你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快剑客,怎么还是一副小孩子模样?来,坐下陪大哥好好喝上几杯!” 没有人知道林枫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林枫到底去做了什么,他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是对云飞也不会说。 酒菜很快就端了进来,两兄弟谁都没有说话,却不约而同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云飞道:“林大哥,宋成受伤了。” 林枫道:“我刚才已经看过他了,伤的并不重。” 云飞道:“他是替我挡的剑。” 林枫道:“我知道,宋成是个好孩子,他心地很善良。” 云飞道:“我以前对他并不是很好。” 林枫道:“他很崇拜你,一直都是仰视你,在他心里,我们是他最亲近的人。” 云飞道:“是尤风的女人神算姑兰竹干的,或许她是天星教派来的。” 林枫摇了摇头,道:“尤风虽然是天星教护法,兰竹却不是天星教的人,他来刺杀你,完全是个人仇怨。” 林枫道:“我放了她,我也不知道做的是对还是错。” 云飞道:“你没有杀她,是你的本心,只要发自于本心做事,你认为是对的,就是对的。你的剑虽然无情,但你却是个有情的人。” 云飞笑了,还带着些许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在他心里,只要得到林枫的认可,他就认为是正确的。 云飞道:“林大哥,我们已经公开与天星教为敌,你说过,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我们为什么不抢占先机,去刺杀天星教总坛的人?” 林枫道:“其一,天星教总坛人手众多,戒备森严,我们不能强攻,只能暗杀,杀的也都只是些无足轻重的人而已;第二,天星教左右使者已经折损,四大护法铁拐道人皮甲归顺于我,千面娇娃翟双双也已经被收伏,驱龙神鞭尤风被你所杀,只剩下一个疾风剑田七而已,八大堂主四人被除掉,现在天星教高层已经不足为惧,我们不必再冒险;其三,天星教除了教主谷天宇之外,还隐藏着两位高手,一个是黑暗人影子,据说他的剑又快又狠,而且极其神秘,另一个是玉面菩萨心湖,他在天星教一向以智谋著称,算无遗策,他的武功也不容小觑。天星教已经称霸江湖数年之久,教里还暗藏着什么高手也没有完全摸清楚,所以不能冒然行事。”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喝了三杯酒后,云飞才开口说道:“谷天宇闭关不出,我可以趁机杀掉少教主谷轩和蓝妖姬岑杉,天星教没有他们两人领头,教内必然大乱,我们的机会就多了。” 林枫道:“天星教虽然折损大半高手,但暂时还不能杀少教主谷轩,他一旦死了,天星教必然要给谷天宇一个交待,就会立马进行疯狂报复。天星教毕竟人多势大,如果全力攻击平阳酒楼和林园,我们的损失会非常惨重,这两个地方都会失掉,青木镇的人恐怕也会受到牵连。谷天宇不知在什么地方闭关,影子也不知道躲在何处,他们两人联手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要是谷天宇看到唯一的儿子死了,他一定会暴怒,那时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蓝妖姬岑杉手下绝不止疾风剑田七一个人,这个女人野心很大,手里一定还有别的底牌,何况,她拥有通往西域很大一部分商户,暂时不杀她,是因为我想要她的西域商路。” 云飞道:“林大哥,难道我们只是坐着等他们找上门吗?” 林枫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我不想等,麻烦也会找上门来的。” 云飞道:“什么麻烦?” 林枫道:“除了天星教的麻烦,江湖中已经有正义人士要找我的麻烦了。呵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又不是什么江湖侠义之士,迟早有一天会恶名远扬,多几个麻烦也没什么。” 云飞道:“林大哥,你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麻烦。” 林枫饮下一杯酒,微笑道:“说来听听是什么大麻烦?” 云飞道:“酒楼过往的人都在说,是你安排人烧毁了高句丽城池里的粮草,已经流言四起,你现在是整个高句丽的敌人。” 林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越来越冷酷,沉默良久后,道:“二掌柜朱浩拿着黑木令从各门派调人,他们并不认识朱浩,用来犒劳烧粮草立功的银子,是由药门出的,都交由双子门戴金海发放,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指使的。那么,只有一个人知道,他就是方天峰。” 云飞道:“难道是从方天峰军营里走漏了风声?” 林枫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即便是走漏了风声,也只是少数几个高阶军官知道而已,不会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弄得人尽皆知,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方天峰故意将这个消息让人传出去的。” 云飞道:“方天峰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飞道:“没想到方天峰如此险恶,你帮了他这么大忙,他还要杀你。林大哥,趁他还在跟高句丽打仗,我趁乱悄悄潜进去,把他杀了。” 林枫道:“万万不可,东征高句丽是民族大义,事关民族兴衰的大事,只有方天峰有这种能力,也有这样的气魄,嘿嘿,他看不起我这个江湖人,耍了个小计谋而已,其实他也是从治理的角度出发,不想我在北方做大,成为一股他忌惮的势力。” 云飞道:“可是你又给他粮又给他银子,他却要加害你,实在太阴险。” 林枫道:“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目的都是要活下去,只是选择的活法不同罢了。我们身在江湖,始终都处于危险之中,不能寄希望于别人的宽容和施舍,而是要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云飞道:“我有剑!” 林枫道:“不错,这就是我们生存下去的资本!其实,死是一件无论如何都无法回避的事情,是任凭谁都不会错过的结果,是必然要来到的一个日子。只是,我们应该在活着的日子里去做些什么,这才是重要的。” 云飞道:“林大哥,我明白了。” 林枫欣慰地笑了,云飞进步的速度实在太快,已然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甚至有时候他问出的话,林枫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林枫道:“或许,方天峰这么做还有另一层意思。” 云飞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林枫。 林枫道:“或许是他在逼我,逼得我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靠他,在他的庇护下生存。整个北方都是他的天下,他手里有十多万大军,只要我投奔到他的麾下,便没人再敢公然站出来杀我。” 云飞道:“好算计啊,他是想人财兼得。” 第三十三章 战事 林枫深邃的眸子如同深潭的秋水一般,宁静而深沉,沉吟了一会,对云飞说道:“毕竟事态还没有明朗,方天峰意欲何为也未可知,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云飞,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些,神算姑兰竹偷袭就是一个教训和警示,以后你尽量留在园子里。” 云飞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剑,眼中的目光却很坚毅,说道:“我知道了。” 林枫道:“林园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那里是我们的家,以后我们就住在家里。” 云飞脸上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他自从离开草原后,跟随林枫四处漂泊,哪怕是吃着珍馐美味,住着奢华的客栈,终究没有家的温馨和味道,家,是人人向往的地方,是灵魂安放的处所,是能够温暖人心的地方。 林园完全按照原样进行修缮,已经基本完工。园子还是那个园子,似乎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没有改变,如同十三年前一样,只是住在里面的人变了。 林园里有了人就有生机,大掌柜江平专门从中原买回了三十多个下人,他们年龄都不大,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和丫头,年轻人身上充满着朝气和活力,将林园以往的晦暗和萧瑟一扫而光。他们或许偶尔还会思念中原故土,但这里跟他们昔日的生活相比,如同天堂一般,可以冲淡所有的离愁。 林枫站林园门前,对云飞说道:“这座园子曾是人人敬仰的地方,我的爷爷为天下英雄所钦服,我的父兄为各路英豪所敬重,但是一场杀戮过后,林家三代基业毁于一旦,数十年善行灰飞烟灭。虽然林园修缮一如昔日,但这里已经不是十三年前的林园,未来必将充满着血腥和杀伐,如果有一天我倒在林园门前,你一定要持剑前行,林园不能倒下,林园要成为那些穷苦人的希望。” 云飞此刻热血沸腾,脸色已经微微涨红,道:“林大哥,林园不能没有你,你绝不能倒下!” 林枫笑了笑,笑容有些凄凉,道:“杀我父兄的人都已经死在寒月刀下,曾经被称为善良之刀、正义之刀、令人敬仰的寒月刀,在我手中已经成为血腥之刀、屠戮之刀,铜面人和林枫迟早会重叠成为一个人,那时的林枫就会被所有人称为杀人恶魔,一个恶魔又如何会给别人带来希望?” 云飞笑得很无所谓,道:“林老前辈何尝不是以刀立威,别人才不敢正视林园。林大哥你以杀立威,别人同样不敢侧目,何必在意其中的分别呢?” 林枫出神地看着云飞,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说一些我无法回答的话呢?呵呵,不错,我如果在意,就不会用寒月刀去杀人,刚才只是心底偶尔有些纠结。” 云飞道:“想的多才会纠结。” 林枫笑了,道:“对,你说的很对,想的越多就会越矛盾,简单一些反而更豁达。” 云飞的笑容很阳光,这种笑容才是他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样子,他是从心底高兴,他希望永远看到的都是超脱淡然的林大哥! …… 林园中,铁拐道人皮甲像个悠闲的老人一样,躺在竹椅上晒着太阳,那根铁拐依然始终不离身边。 二掌柜朱浩神色阴沉地走进林园,径直来到后园林枫的房间,敲门进屋后,林枫见是朱浩,脸上露出一丝暖意。 林烨在时,亲手培养了十三位得力掌柜,十三年前林园惨变后,掌柜们被追杀,最后只有五人侥幸存活。杜淳费了三年时间,才把五人都找了回来。这五人对林家忠心耿耿,林枫对五人不仅是信任,而且很尊重。 林枫见朱浩一脸严肃,不由得心头一紧,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朱浩没有任何废话,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三公子,派到高句丽七城的人回来了,不过,有七十三人在撤离时被杀。” 林枫站起身,问道:“有被俘的吗?” 朱浩道:“没有,剩下的人都回来了。” 林枫道:“折损了三分之一,他们武功都不错,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朱浩道:“即便是高句丽事前没有防备,但粮草重地历来守备都很严密,这点损失算起来已经很小了。” 林枫叹了口气,道:“不错,以七十多人的代价,换了七座城池的粮草,的确很值得。” 朱浩道:“三公子,是不是要安抚一下各门派?毕竟死的都是他们得力弟子。” 林枫沉吟了一会,道:“不用安抚,他们是为民族大义而死,死得其所,总比逞强斗狠死在别人刀下要强百倍。原定此次每人奖励白银五百两,战死的一千两。你持黑木令到双子门,让戴金海给每个战死的人家里发放一千五百两银子,重伤的发一千二百两,其余每人给八百两。” 朱浩道:“是!”便转身离开了。心里却暗想:三公子比起老爷和大公子,风格迥然不同,手腕强硬,作风爽利,出手狠,赏得也重,即便是战死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足够他的家人躺着吃喝十年。 朱浩出去没多久,杜淳便敲门进来,林枫立即起身迎了过去,嘴里埋怨道:“杜叔,你腿脚不方便,有什么事打发小黑子来就是,何必总是亲力亲为?” 小黑子是个孤儿,杜淳十三年前逃过那场杀戮,一直躲在徐州养腿伤,见小黑子幼小可怜,又是个孤儿,就把他养在身边,经过十多年,被杜淳调教得很有规矩,如今二十二岁,平时既能照顾杜淳,也是个好帮手。 杜淳摇了摇头,坐下后说道:“辽东战事,方天峰大捷!” 林枫给杜淳倒上一杯茶,笑着说道:“七城粮草尽毁,这场仗怎么打都能赢。方天峰被喻为铁血将军,他要是连这样的仗都不能大胜的话,北方早就易主他人了。” 杜淳表情有些复杂,道:“方天峰不愧是铁血将军,他每攻一城,采取正面佯攻,却故意给高句丽守军留一条退路,而暗地设下伏兵,这种打法几乎就是一场屠杀,最后剩下的三座城池干脆不等大军攻城,高句丽将领就携百姓向江东逃窜,他们万万没想到,方天峰早已在江边设下两路骑兵,反复冲杀,近十万军士和百姓死于江畔,派去人的回报说,杀得江边全是尸体,江水都被染红了。” 林枫不由心头一震,这事前就提醒方天峰设下三千伏兵,没想到方天峰更狠,竟设了两路骑兵突袭,可怜的是那些无辜的高句丽百姓,不明不白地死于刀箭之下。 林枫沉默了一会,道:“战争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残酷,是用人头和白骨堆成的锦绣江山。” 杜淳道:“方天峰或许会乘胜追击。” 林枫却摇了摇头,道:“方天峰深通兵略,穷寇莫追的道理他一定懂,高句丽人逃进江东山区,很难剿灭,只要他们不过江,就没有发展空间,便也不足为虑。此次大捷,不仅收回大片土地,还会掠回大量人口,只要精心经营十五年,下一代人就会长大,辽东就会呈现出繁华似锦的局面,足可以跟中原媲美。” 林枫目光远眺,深邃的眸子中带着无尽的期待之光。 过了良久之后,杜淳道:“三公子,还有一件事已经查清楚了,方芷涵是方天峰将军的女儿、少将军方子辰的妹妹。” …… 唐婉儿打马追上方芷涵,道:“小姐,关外刚刚收回,乱得很,我们还是不要再往前走了。” 方芷涵并没理唐婉儿的劝告,用鞭子指着前方,道:“到前面的镇子看看就回去。” 唐婉儿和陆言只好打马跟上。 镇子不大,镇里的房子也不算破败,这里并没有受到战事波及,人们依旧干着自己平日做的事,因为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辽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到上万军士从这里经过,好像是要打仗,但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有人的地方自然有酒馆,这种小镇子酒馆很不起眼,只有三间土房子,但毕竟可以让过往的客人填饱肚子。可惜酒馆的生意实在太差,里面只有一个老头在喝酒,还是一个看起来年龄至少要有七十多岁的老头,奇怪的是桌子上还放着一把剑,难道这么大年龄的老头还能用剑? 五十多岁的酒馆老板虽然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也见惯了长短不一的宝剑,他只知道有些剑鞘上镶了宝石的剑,一定很值钱,也一定很锋利。至于这个老头桌子上的剑,剑鞘很普通,也很旧,没有一点奢华之处,剑柄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再加上老头一身粗布衣襟,桌上的剑更显得平淡,简直还不如街上卖的剑要好看一些。 桌子上这柄平淡无奇的剑,就是高句丽第一剑术大师金贤智用的价值连城的魔齿剑,这个老头就是金贤智的师兄温达。 酒馆老板不认得魔齿剑并不奇怪,因为一把没有出鞘的剑根本看不出它的奇特,也不会知道它的锋锐。不认得温达更不奇怪,高句丽人或许都知道也都认得金贤智,却绝对不会超过十个人认得温达。两人虽然是同门师兄弟,温达却比金贤智要大十五岁,温达醉心于剑道,几乎长年躲在深山中修行,极少露面,认得他的人自然寥寥无几。 第三十四章 魔齿剑 金贤智号称高句丽第一剑术大师,可在师兄温达面前,他却乖得像学生一样,只有听从训斥和教诲的份,根本没有资格在温达面前显示自己的剑法,可见温达的剑术修为已经达到了一种可怕程度。 温达之所以从深山中走出来,因为师弟金贤智一门惨死,更重要的是高句丽连丢七城,数万兵士被杀,十几万高句丽人血染马訾水(鸭绿江),辽东再无高句丽生存之地,高句丽人躲进了山里,而一直在深山中的温达却走了出来,他要为师弟报仇,也要为族人报仇。 金贤智死在皮甲的铁拐下,温达拿着师门传承的魔齿剑前来复仇,他要杀死那个瘸子,为师弟金贤智复仇,他甚至还要为死去的族人讨回几笔账。 温达当然知道攻打高句丽人的人是方天峰,但他还没有狂妄到敢冲进数万大军之中斩杀方天峰的程度。他杀不了方天峰,但可以杀别人,比如方天峰的家人。 还有一个让温达恨之入骨的人,那个人就是林枫。 林枫派人烧毁粮草的事,不仅中原江湖人知道,高句丽人更是人人皆知。温达要用魔齿剑斩杀林枫,因为林枫派人烧毁了七座城池的粮草,简直是罪大恶极,不杀林枫不足以消解心头之恨。 当然,温达还有一个人要必杀,那个人就是杀死师弟金贤智的铁拐道人皮甲。 …… 方芷涵三人在小镇中绕了一圈后,便来到小酒馆,她们跑了大半天,肚子早就饿了。酒馆虽然又破又小,却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终究比吃干粮强许多。 方芷涵一进酒馆,就看见了温达,因为酒馆里只有温达一个客人,想看不见都不可能,但她却并未在意这个干瘦的老头,哪怕他桌子上放着一把剑。兵荒马乱的辽东,无论是谁拿着一把剑都不奇怪。 方芷涵虽然没有在意温达,可温达看到方芷涵的第一眼时,本来半睁半闭的眼睛,陡然发出一抹兴奋的光。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温达一眼就认出了方芷涵,拿酒杯的手竟然微微颤抖了一下,温达曾在将军府门前看见过一次方芷涵,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方芷涵会自己送上门,杀掉方天峰的女儿无疑是对心中愤恨的最大慰藉。 温达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魔齿剑,突然一个念头跳了出来,他觉得杀了方芷涵实在太可惜,如果用这个姑娘跟方天峰交换,起码能换回一万名高句丽百姓迁回江东,或许还会更多一些。 陆言瞄了一眼温达,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犹如狐狸嗅到了狼的气味,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危险。他左手抓住方芷涵的胳膊,迅速向门外退去。 陆言退的很快,可惜温达没有放过这样的机会。 温达突然的变化绝对不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他像山丘的豹子一样敏捷,桌上的剑已经握在手中,剑鞘轻轻一推,还没反应过来的小丫鬟唐婉儿就已经被点住了穴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温达跳到酒馆外,魔齿剑已然出鞘,发出幽蓝色摄人的寒光。 方芷涵大吃一惊,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出手暗算我们?” 温达似乎觉察到方芷涵身边的陆言并不简单,他没有轻视陆言,高手对战,任何一点点的疏忽都可能送掉自己的性命,温达很早以前就已经懂得这个道理。 温达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是谁不重要,你是方天峰的女儿,这一点很重要,把你捉回去,就有了跟方天峰谈条件的筹码。” 魔齿剑已经刺出,直击陆言胸口,这一剑看起来平淡无奇,没有丝毫变化,但剑尖却不停地抖动,犹如千百支钢针从不同方向刺出,令人避无可避。 陆言身形猛地暴退一丈,身形一佝,像个滑溜的狐狸,他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钢尺,就连方芷涵都感到吃惊,因为她还从没见言叔用过兵器,原来陆言的兵器是一把钢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钢尺,几乎跟孩子打架时拿的东西没什么区别。 陆言道:“芷涵,快走!”说罢,便手持钢尺冲向温达。 陆言的钢尺舞起来时,方芷涵才见识到这把钢尺的厉害。陆言竟然能把钢尺舞得跟彩带一般绮丽,在空中划过的线条是如此曼妙多姿,将凌厉的剑气轻轻划开,偶尔钢尺和魔齿剑的碰撞,也会发出悦耳的清脆声。 方芷涵没有逃走,她的武功并不差,起码能够看出陆言和温达之间的招式变化,只是她越看越心惊,越看脸色越阴沉,她手中有剑,却无法介入两人之间,更不敢冒然相助,因为陆言和温达之间的对决,她根本帮不上忙,甚至还会成为陆言的负担,她只能观望。 方芷涵突然想起唐婉儿还在酒馆里,她赶忙跑进酒馆里,她在婉儿身上连点了几下,却依然无法解开婉儿的穴道,她只能将婉儿背出屋外。 方芷涵刚出酒馆外,整个人便愣住了,她一向认为武功已经登峰造极的言叔,竟然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如纸,左胁下的衣襟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方芷涵将唐婉儿放下后,拔出手中宝剑,向温达刺去。 方芷涵的武功的确很好,可是当她面对温达时,却明显落在下乘。在温达眼中,她的剑法过于花哨,力度不足,速度不快,如果温达痛下杀手的话,或许只需要三招,便足以致方芷涵于死地。 好在方芷涵是方天峰的女儿,在温达眼中,方芷涵的价值很大,足以换回上万名高句丽人归入马訾水东面的山里,为高句丽族人的发展增加人口,他既然选择活捉方芷涵,出剑时必然会有所顾忌。 方芷涵武功虽不如温达,但她剑法却很奇妙,想要活捉方芷涵并不容易,以致两人交手二十余招,方芷涵仍能苦苦支撑。 远方有一匹骏马朝小镇飞驰而来,方芷涵略一分神,便被温达抓住了机会,乘机击飞了方芷涵手中的剑,她再想退时,已经晚了,魔齿剑已然抵在她的喉咙处。 方芷涵被点了穴道,跌坐在地上手脚动弹不得,只能两眼怒视着温达。 骏马跑到方芷涵跟前,一声嘶叫,前蹄仰立,戛然而止。 马上的人很奇特,戴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铜面具,看起来异常狰狞凶恶,就连说出的话都是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马上的人说道:“你拿的是魔齿剑?” 马上的人显然是在跟温达说话。 方芷涵诧异地喃喃道:铜面人! 铜面人的凶狠早已经传遍整个江湖,没有不知道铜面人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杀快刀门二十多人,一日之间将铁剑门灭掉,即便江湖最狠毒的人物,也不及铜面人凶恶,他的恶名如同地狱杀神一般可怕,但方芷涵见到来人是铜面人时,偏偏有种很奇特的感觉,她感到自己得救了。 方芷涵的感觉莫名其妙,甚至根本没有道理可言,至少在江湖上只有铜面人杀的传说,还没有听说铜面人做过任何好事,但她却偏偏认定铜面人会救她,即便铜面人看起来像个凶神恶煞,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她还是感觉和铜面人似曾相识。 女人的感觉有时根本就不讲道理,甚至说不出原因,但女人的感觉有时真的很准。 温达无疑是个顶尖高手,他能够感觉到铜面的危险,这是一种天生的嗅觉感应,这种感应很可怕,甚至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 温达微仰头盯着铜面人,不答反问道:“你就是传说中铜面人?” 铜面人跳下马,右手握着寒月刀,向温达走近几步,道:“金贤智死了,他的徒弟也死了,魔齿剑不应该再出现,尤其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温达道:“你既然知道魔齿剑,就一定知道他很锋利!” 温达手中的魔齿剑突然一转,剑锋已抵在方芷涵颈动脉上,只要他用上一分力,即便只需将魔齿剑轻轻一带,方芷涵顷刻间就会香消玉殒。 铜面人道:“我只对你有兴趣,因为魔齿剑在你手中。我对这个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最好现在就杀了她,我很喜欢闻到血的味道!何况,她死了,便会少一个人知道我杀人了。” 温达道:“你知道她是谁?她至少值一座城池。” 铜面人道:“她是谁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不需要城池,那是她在你眼中的价值。” 温达道:“她能换五十万白银。” 铜面人轻轻扬起手中的寒月刀,道:“我只要亮出这把刀,随时可以向别人要五十万两白银。” 温达不敢不相信铜面人的话,因为他从铜面人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感情,只有冰冷的寒意。 温达道:“我们没有恩怨。” 铜面人道:“我说过,魔齿剑不应该再出现,更不应该在这里出现,你既然拿着魔齿剑,你只能死。” 温达道:“你有把握能杀我?” 铜面人道:“很多人都不信我的刀很锋利,直到死的时候他们才肯相信。” 第三十五章 刀剑对决 温达面色凝重,偶遇方芷涵本来是一件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半道却偏偏跑出个铜面人横插一杠子。传闻铜面人杀戮狠绝,但是却没听说过铜面人杀死过什么顶尖高手。一个人即便杀死一千头猪,他也只能算是个屠夫,要是能杀死一只老虎,他至少还有点吓人。铜面人杀的都是猪,连一只老虎都没杀死过,温达想到这一点,心情竟然平静了很多。 闻名不如见面,温达真正面对铜面人时,才知道铜面人比传说中还要可怕,不是谁身上都有让人窒息的杀气,铜面人身上有,比陆言身上的杀气浓得多,温达不敢有丝毫大意。 温达瞄了一眼方芷涵,她对于自己很价值,但铜面人却偏偏把价值连城的方芷涵视如草芥,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温达缓缓地将魔齿剑从方芷涵的颈部移开,他终究没舍得杀掉方芷涵。他老虽老了一点,但脑子并不糊涂,方芷涵对他构不成威胁,留着一个活的方芷涵很有价值,死的方芷涵却一文不值。 温达现在面临的威胁是铜面人,他已将魔齿剑指向铜面人,他开始坚信自己几十年对剑道的修为,他更相信无坚不摧的魔齿剑。 虽然铜面具遮掩了面部,温达却能够感受到铜面人年龄并不大,温达说道:“年轻人,狂妄的人往往都会死得很惨。” 铜面人道:“谁都会死,没有人能活着从这个世上离开,只是早死和晚死的问题而已,狂妄地活着总要比卑微地生存好一些。” 温达道:“你知道金贤智被杀,还认得魔齿剑,这么说是你让人杀死金贤智的?” 铜面人的声音阴冷而清晰,道:“是!” 铜面人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尤其是方芷涵和陆言更为诧异。 温达道:“你敢作敢当,总算有几分胆色,原来你叫林枫!” 铜面人道:“你的想像很丰富,但愿你的剑法和你的想像一样精彩才好。” 温达嘿嘿冷笑道:“据说你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可惜你杀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高手。” 铜面人道:“魔齿剑被认为是高句丽的神剑,你既然敢用魔齿剑,应该算得上是高手吧?今天就用你这个高手,来祭我手中的刀。” 两人静静地盯着对方足足有半刻钟,突然,两人几乎同时而动,中原最霸道的寒月刀和高句丽最锋锐的魔齿剑对决,这种拼杀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看到的,陆言虽然身受重伤,但他的眼睛却没有放过这场精彩绝伦的高手对决。 陆言见识过温达高超的剑法,而且败在魔齿剑下,他隐隐为铜面人担忧,无论铜面人的声名有多么不堪,毕竟铜面人是汉人,是血脉相承的中原人,是灵魂深处的勾连,何况寒月刀多年之前在武林中威名赫赫,他实在不希望寒月刀败给魔齿剑。 当陆言看到铜面人诡谲的刀法和雄霸的气势后,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刀剑相交之声短暂而清脆,方芷涵紧张的眼神中看到的,是铜面人既霸气又带着优雅的身形,她突然有种错觉,把铜面人和林枫重叠在一起,她自己都承认这种念头很荒诞,铜面人冷酷的眼神不带一丝情感,身上浓浓的杀气让人窒息,而林枫的眼神深邃温和,时而还带着些许悲天悯人的情愫,身上淡然儒雅的气质更是让人舒畅。可奇怪的是,这种怪诞的错觉竟然把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就在方芷涵愣愣出神之际,铜面人和温达的身影骤然分开,两人相向而立,一人提剑,一人持刀,如同两个石像,一动不动。 突然,魔齿剑跌落在地上跳动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剑鸣声,温达的颈部开始喷血,犹如洒向地面一条红色的锦带,美丽而绚烂。 温达一双眼睛带着恐惧和怀疑,他修炼五十余年剑法,自认为已经登峰造极,却还是敌不住一柄霸道的短刀。铜面人最后那一刀,实在是太快、太诡谲,他至死都不相信铜面人的刀会变化得如此之快,力道竟是如此之强。 温达终于不甘地倒下了,一双惊恐的眼睛却始终不肯闭上,苍老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显得格外惊悚。 铜面人缓缓走向方芷涵,似乎很轻松就把她和唐婉儿的穴道解开了,只是铜面人的解穴方法很奇特,方芷涵能够明显感觉有一股内力冲击她被封的穴道,应该说是铜面人是用内力将她被封的穴道冲开的,或许更恰当。 铜面人将一个小瓷瓶扔给陆言,道:“你的剑伤并不致命,这是上好的金疮药!” 铜面人说完,捡起地上的魔齿剑,将剑插入剑鞘后,一手拎起地上温达的尸身,朝自己的马儿走去。 方芷涵起身喊道:“铜……林枫是你什么人?” 铜面人转回身,冰冷中带着阴森的语调,道:“回去告诉方天峰,不要耍阴诡伎俩,散播那些流言想要借刀杀人除掉林枫。林枫活着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有,你最好不要乱跑,不是每一次都会像今天这么幸运。” 铜面人翻身上马,提着温达的尸身飞驰而去,只留下一阵飞扬的尘烟。 方芷涵愣愣地看着铜面人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地说道:“不,不是那样的,没有人想要林枫死……”可惜,无论她说什么,铜面人都不可能听得到,因为铜面人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唐婉儿正忙着给陆言的伤口上药,远处传来阵阵沉重而杂乱的马蹄声,上百匹马夹杂着尘烟呼啸而至,马上清一色是全身铠甲、身背硬弩的军士。 最前面的校尉看到方芷涵三人后,脸上带着惊喜,跑到跟前翻身下马,边执礼边说道:“小姐,可算找到您了,少将军在府里都快急疯了!” 方芷涵急忙对校尉说:“别说那么多,快弄辆车来,言叔受伤了,不能骑马。” 没过多久,校尉便从小镇找到一辆车,将陆言小心地抬到车上,方芷涵骑着马跟在车旁徐徐而行,后面百余骑兵跟随在后面。 方芷涵道:“言叔,对不起,害得您受了这么重的伤。” 陆言笑了笑,道:“小姐,不关你的事,这点伤不算什么,养上一个月就会痊愈的。” 方芷涵道:“言叔,铜面人的武功好像比传言还要厉害。” 陆言道:“的确非常厉害,我从没见过如此霸道又诡谲的刀法,他的武功足以跟当年的林觉相媲美。” 方芷涵道:“您认为他是林枫吗?” 陆言道:“不像,又像。” 方芷涵道:“就算他不是林枫,他们之间肯定也有关系,不然他临走时不会说那番话。” 陆言道:“小姐,你不该让人放出林枫烧粮草的消息。” 方芷涵道:“林枫有钱又有江湖势力,只有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他才有可能投到父亲麾下,也只有父亲的军营才能保护他周全。” 陆言道:“林枫不是一个轻易就能被驾驭的人。” 方芷涵道:“所以我才要逼他。” 陆言叹道:“有些人宁可漂泊流浪,也不会寄人篱下的。” 方芷涵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过了良久,才开口说道:“那个可恶的高句丽老头,不去找林枫麻烦,却偏偏要抓我,还差点害了您。言叔,铜面人恶名远扬,都说他是杀人恶魔,他却出手救了我们,是偶遇呢?还是蓄意?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陆言苦笑不已,心想:这孩子心思灵巧,聪慧之极,只是少了些历练。嘴里却说道:“他可以坐视旁观,只消半刻钟,我和婉儿就会死在魔齿剑下,以他的实力,我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企图。” 方芷涵道:“糟糕的是,他好像很关心林枫,而且认为烧粮草的消息是父亲散播出去的,以为父亲鸟尽弓藏,想借机除掉林枫。如果林枫真的出事了,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把这笔账记在父亲头上。” 陆言苦笑道:“你这孩子呀,当初我劝你不要走这招险棋,你却偏偏不听。” 方芷涵道:“林枫无论文采、谋略,都是上上之选,父亲得他相助,必然如虎添翼,这样的人才,可遇而难求,我岂能眼睁睁放过?” 陆言心想:恐怕是你不想放过他才是真的,可你大可不必选择这种方式,你既然心动了,为何却偏偏不敢承认呢?又为何采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呢?现在可好,弄成这种骑虎难下、弄巧成拙的局面,看你如何收拾,老奴可是无能为力! 方芷涵见陆言不说话,道:“言叔,您看要不要派些力量,暗中护全一下他,要是万一他应付不来,我们岂不是作茧自缚?” 陆言缓缓说道:“小姐尽可安排,不过小姐可以放心,高句丽人是无法伤害到他的,他如果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是不会公然住进林园里的。” 陆言躺在车上,随着车子的颠簸,身子一起一伏,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心里却感叹:女孩子的心啊,真是复杂! 方芷涵坐在马上,俊俏的脸庞冷若冰霜,眼神中却带着丝丝忧虑。 第三十六章 刺客 初夏的景色分外美丽,处处绿意盎然,充满着生机和活力。 林园里人来人往,似乎已然恢复了十多年前的繁华景象,新来的仆人在不到半年的调教下,完全适应了自己的角色,忙碌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林枫道:“一共多少人?” 宋成道:“一共十七人,最多的一伙是八个人。” 林枫皱了皱眉头,道:“去告诉皮甲,杀了他们。” 宋成刚一退步,云飞便走了进来,他的身板依然那么挺直,脸上依然那么冷漠,只是淡淡地说:“不用叫皮甲,我去!” 说罢,云飞便向外走去,林枫看着这个倔强孩子的背影,想要出声阻止,又把话咽了回去,直到云飞走出了林园大门,林枫才问道:“是四个什么人?” 宋成道:“四人号称安东四杰,一个长着长葫芦脑袋,一个长着圆矮瓜身子,一个长得比猪还肥,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是个美男子。” 林枫点了点头,眼睛又回到书上,道:“原来是这四个怪物,他们武功不怎么样,胆子倒不小,竟敢找上门来送死。” 宋成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们说要杀了你给族人报仇。” 林枫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最近眼线放回来的消息不要漏掉,都报给我。” 宋成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他刚迈出门口,猛地看到云飞正站在门外,吓得一个激灵,嘴里喃喃地说:“云飞哥,你这么快就……” 自从宋成在平阳酒楼为云飞挡剑之后,云飞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他很是友善亲和。 云飞冷漠的脸上划过一丝骄傲的笑意,朝宋成点了点头,便走进林枫的书房。 林枫看到云飞,眼光迅速打量了一番,眼中是满满的关切,而后嘴角扬起了笑容,道:“小飞,你何必亲自去呢?” 云飞坐在林枫对面,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道:“剑太久不用,我怕它会慢下来。” 林枫道:“它的快慢取决于你的信心。” 云飞扬起脸,道:“大哥,我能感觉到,你刚才不想让我去,你是不是对我没有信心?” 林枫道:“毒蝙蝠毛元都死在你的剑下,我对你怎么会没有信心呢?” 云飞道:“毒蝙蝠毛元武功很高,招式很怪异,那次交手时,有几次差点杀死我,我临战经验不足,所以我要弥补缺点。” 林枫道:“大哥是不想让你手上沾染太多的血。” 云飞道:“他们找上门要杀你,所以他们必须要死!我要让自己的剑更快、更狠,凡是要杀你的人,我就会刺穿他的喉咙!” 林枫眼睛湿润了,有感动,还有惭愧,他缓缓说道:“小飞,想要杀大哥的人很多,你不必……” 云飞冷冷地说道:“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林园门前那条小河刚好可以洗刷我剑上的血。” 两人相视良久,林枫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道:“大哥请你喝酒,上好的竹叶青。” 云飞笑道:“好,我喜欢竹叶青的味道!” …… 林园外四具尸体横躺在地上,四个古怪的人致死都不相信,那个腰间斜插薄剑的少年,从园子走出来,连个招呼都没问一句,他们甚至连少年是如何出剑都没看清楚,喉咙便被刺穿了。他们临死前很后悔一件事:如果知道世上还有如此快的剑,说什么也不会赶了几百里前来送死! 林园里驶出一辆牛车,四个年轻小伙子七手八脚地拽起地上的尸体,很粗暴地扔到牛车上,将一张草席盖住尸体后,牛车便慢吞吞地向步云山驶去。山后有一处断崖,至少有几十丈深,上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尸首被扔在下面,据说崖下时常传来恶狼的嘶嚎声,谁也不知道它们是饿慌了乱叫,还是想爬上来吃人。不过,它们今天一定会饱一顿,甚至十几天都不必担心挨饿。 只有几个人知道名满高句丽的安东四杰来过林园,至于他们是怎么死的、怎么消失的,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但是,这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们的名声可以在高句丽人之中,会成为一个时代的传说,甚至会成为英雄人物,这未尝不是对他们的死是一种慰藉。 一个长得瘦小的人从角门溜进了将军府,卑微地躬着腰说道:“小姐,安东四杰已经死在云飞的剑下,一剑封喉。” 方芷涵皂衣长褂,凝脂般的脸靥带着不可侵犯的冷艳和高傲,绝美的容颜可以堪比江湖任何一位美女,即便比起二十年前名满江湖的三大美女,容姿也绝不逞让分毫。 方芷涵听完似乎并不吃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 瘦小男人连头都没敢抬一下,躬着腰小心地退了出去,一个转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芷涵叹了口气,道:“云飞的剑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所有的阴诡路数,在绝对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唐婉儿道:“林枫还从来没有出过手。” 方芷涵道:“他莫要出手才好,他一旦出手,一定是很可怕的,言叔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 唐婉儿道:“小姐,林园麻烦不断,林枫一定会记恨老爷的,依他高傲的性情,会不会适得其反?” 方芷涵忧心地说道:“等这四伙人了结了再说吧!”其实,她何尝不是一直在纠结。 …… “黑白双煞”的模样很怪诞,一个长得又瘦又高,就连脑袋都是长长的,面黑如炭,身如枯槁,另一个长得又矮又胖,面白如雪,身如肉球。两人有一点很相似,眼睛如同死灰一般,眼神没有丝毫情感,即便在白天也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如若是谁在晚上遇到他们二人,一定是最近干了缺德事的报应,实在他们二人比鬼还要凶恶。 黑白双煞站立在林园大门前,脸上带着一股神圣的表情,似乎代表着死神前来收割高句丽人的仇恨,灰色的眼球带着空洞而恐怖的神色。 二人并没有等多久,从林园大门内走出一个俊朗的域外少年,腰间斜插一柄薄薄的剑,脚步轻捷从容,如同草原上的狼在慢慢走向猎物,他当然是云飞,世上只有一个如此独特的云飞。 黑高瘦子开口说话时,声音如同鸭子在嘶叫,听得云飞不由皱起了眉头。 “我们是来找林枫的,你不是林枫,让他出来。” 云飞道:“你想杀林枫?” 黑高瘦子道:“他让人烧了七座城池的粮草,否则高句丽不会连丢七城,更不会死那么多人,他是罪魁祸首,是所有高句丽人的仇人。” 云飞道:“江东的山林,才是你们的栖息地,留在那里至少可以活命,你们却偏偏来找死!” 话音未落,云飞的剑已经刺出,一柄又薄又轻的剑像风一样刺向黑高瘦子。 黑白双煞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身形、如此迅疾的剑,剑已刺向黑高瘦子的喉咙,本来黑如木炭的脸竟然吓得有些泛白,急忙闪身向左避开,右手的飞爪横空飞出,直击云飞面门。 白矮胖子手中的铁索也同时击出,直击云飞下盘腿部,以解围黑高瘦子的危险。二人的配合很默契,也很完美,攻防兼备,联手联动。 白矮胖子脑袋虽然又圆又大,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云飞诡异的步伐使身体一个侧转,不仅避开了他铁索的直击,那柄本已刺出的剑,竟然随着云飞的身体转了个直角,剑锋没有丝毫减速,仍然向前刺出,但刺向的目标却变了,本是刺向黑高瘦子,陡然间却变成刺向了他的喉咙。 白矮胖子此时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又薄又轻的剑刺进了自己的喉咙,他惊恐的眼神完全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如此怪异的剑法,可惜他知道的太迟了,那柄剑似乎刺进他的喉咙后,连一秒钟都没有停留,就再次刺向黑高瘦子。 黑白双煞可以在高句丽的江湖上叱咤纵横,可他们万万不该踏出关外一步,黑高瘦子连三招都没躲过,喉咙就被云飞的剑刺穿,他临死前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夜郎自大才是最可悲的一件事! 林枫一直在远处旁观,直到云飞擦干剑上的血,将剑插入剑鞘内走到他身边时,林枫感叹道:“小飞,你的剑真的是越来越快了。” 云飞只是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没有多少欣喜,只是很平淡地说道:“大哥,我们回去喝酒。” 云飞向园内走去,林枫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眼中却流露出些许哀伤和愧疚。 第三十七章 林园机关 林枫之所以哀伤,是因为云飞为了他这个大哥,不留余力地挡在他身前,云飞杀的人越来越多,杀人的经验越来越老到,甚至杀完人后,内心已经没有什么波澜,犹如做了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云飞的心在渐渐变硬,对生命也越来越漠视,这恰恰是林枫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林枫之所以愧疚,是因为林枫无法阻止云飞,因为云飞把他们兄弟之间的情义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而且,他们兄弟将来还要面对更危险的对手,那时,两人恐怕生死未知。 黑白双煞的尸体很快又被牛车拉走了,林园门前犹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幽静而清洁。 当夜幕来临时,远处的林子里传来几声凄厉的鸟叫,似乎打破了初夏的安宁。 三条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抵近了林园,一切都毫无声息,只有三柄铮亮的刀偶尔闪烁一下,发出阴森的寒光。 三条黑影悄悄地绕到林园的后院墙,当三条软勾绳索刚刚抓牢墙头时,突然从墙檐处毫无声息地射下几十支短箭,三条黑影发出几声沉闷的哀嚎声,便瘫软在墙根处。 几个脑袋从墙上探出来,向下望了望,便又缩了回去,寂静的夜空中传来几声轻蔑的冷笑声,一切便又重归于安静。 黎明前的黑暗格外静谧,甚至透露着阴森的气息,林园里的狗狂吠不止,更加增添了几分诡异。 八条黑影已经摸近了林园的侧墙,不知踩到了哪块地砖,墙面突然暴射出无数短钉,将八人全身射成了刺猬一般,凄厉的哀嚎声如同鬼叫般恐怖,让人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惊得毛骨悚然。 太阳如约而出,明媚的阳光让黑暗中所有的龌龊都无从遁形,林园的墙角下躺着十一具尸体,短箭和短钉上明显喂着剧毒,尸体伤口处流出黑色的血早已经凝结,一辆牛车如同装白菜一样,随随便便将尸体扔到车上,再次朝步云山慢吞吞地驶去。 林枫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深吸了几口清晨的空气,活动一下筋骨,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似乎浑然不知昨夜的凶险。 铁拐道人皮甲像条守夜的老狗一样,耷拉着眼皮,拖着沉重的铁拐,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厢房,似乎完成了他守夜的使命,太阳出来便钻回自己的窝。两个丫鬟小心地端着早餐,轻手轻脚地送进了皮甲的屋里。 云飞的身板永远那么挺直,剑也从未离开过腰间,他走到林枫身边,开口说道:“大哥,十一个人,加上昨天六人,刚好十七人。” 林枫道:“看来我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云飞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林枫,道:“大哥,你部署的机关很厉害,有多少麻烦都不怕。” 林枫叹了口气,道:“我母亲精通奇门数术,当年要不是顾忌父亲的声誉,母亲会把林园布下几十道机关暗器,即便上百名高手也休想冲破林园,可惜父亲太过于方正,认为机关暗器有失君子磊落之风……” 林枫指了指林园前方的树林,道:“小飞,你看到那片林子了吗?” 云飞笑道:“我眼睛一直很好用,那么大一片林子,我怎么会看不到呢?” 林枫嘿嘿一笑,道:“那片林子是通向林园的必经之地,我在林子里面下了一个弥天大阵。” 云飞道:“威力有多大?” 林枫道:“林园不到危难时刻,我是不会启动这个阵法的,杀戮过甚,有损天道啊!” 云飞道:“我以前从不屑于这些旁门外道,我一直相信只有手中的剑才是最可靠的,也是最有杀伤力的。但昨天晚上我相信了,机关暗器杀人于无形之中,让人防不胜防,即便武功再厉害,也无法抵挡密集的暗器杀伤。” 林枫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很好,一个人无论多么强大,武功到了什么高度,都不可狂妄自大,心底要始终存有敬畏之心、戒惧之心,这样才会长久。” 云飞道:“我懂了。” 林枫呵呵一笑,道:“武功并不是万能的,只是争强斗狠、争名夺利的一种手段罢了。江湖上武功高绝的游侠比比皆是,各大帮派林林总总,可是无论他们武功有多高、势力有多大,都尽量不去招惹官府,这就是江湖人的局限性。一个人武功再高,面对数十具强弓硬弩,可能连性命都难以保全。一个再强势的帮派,如若被训练有素的军队围攻,只有被碾压和铲灭的结局。” 云飞道:“所以,方天峰将军利用高句丽人对付你,你即便知道真相,却还是只能隐忍。” 林枫道:“不错!人是在委屈中成长的,有时候,隐忍也是一种保全之道。” 林枫转过身,面对云飞说道:“小飞,这几年你跟我大江南北奔波,我们劫掠了不少富豪之家,已经拥有了巨额财富,又收复了辽东七门,在北方形成了稳固的江湖势力,已经完成了原始财富和势力的积累。虽然手段有欠磊落,但我们却没有伤及无辜。正所谓兵强则灭,木强则折,以后我们要学会交换、学会妥协,双赢才是最有利的,也是最好的结果。” 云飞默然地点了点头,沉默良久后,他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缓缓地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林枫,说道:“大哥……” 林枫温和地说道:“小飞是最快的剑客,什么时候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了?” 云飞道:“有一件事我还是要问大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方天峰烧毁七座城池的粮草,帮他夺取辽东,杀戮高句丽人。” 林枫心头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郁,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云飞低声问道:“大哥你是不是看不起外族人?” 林枫大声说道:“不!大哥没有!小飞你是域外人,大哥对你如何?” 云飞的眼睛有些发红,低下了头,道:“大哥对我恩义无双,像对自己的弟弟、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好。” 林枫凄然地说道:“我何尝不想纵情于山水之间?何尝不想淡漠于江湖之外?我又何尝愿意卷入战争的杀伐,造下万般罪孽。可是,我是林家子孙,我别无选择,这是我的宿命!我只有协助方天峰赢得战争,将高句丽人赶回马訾水东畔的岛屿之中,辽东才会稳固,人们才能安居,造一时之杀戮,成百年之基业,虽然杀孽深重,但我不后悔。” 云飞见林枫伤心动情,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和局促的模样,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等待家长发怒后训斥。 林枫道:“小飞,你是域外人,对高句丽人难免会有同悯之心,无论你怎么想,大哥都不会怪你。” 云飞道:“大哥,对不起,我不该问……” 林枫道:“不是你不该问,而是你不知道征伐高句丽的意义。” 云飞垂首不语。 林枫道:“汉人几乎从未主动攻伐过周边异族,肆意扩张,这是因为文化传统和汉人的包容性所决定的。一个民族不是靠几十年、上百年的壮大,就能够奠定其民族的内涵。汉人是通过几千年的追寻、探索、沉淀和积累,才逐渐形成的民族素养。汉人安于农耕和手工,追求天人合一、合家安睦的生活。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无论是草原、西域,还是北方的高句丽,这些外族要壮大和发展,可偏偏他们并不擅于农耕,无法保障人口壮大后的物质供求,所以,他们必然要走上战争和掠夺这条路。” 林枫将目光望向前方的一片树林,道:“我跟伏先生几乎游遍了全国各地,亲眼目睹高句丽近二十年的迅猛壮大,通过征伐不断侵蚀辽东土地,残杀汉人,挤压汉人的生存空间,或许用不上十年,高句丽人就会大兵逼近榆关,冲进关内,践踏中原之地,那时,中原将会战火纷飞,一片荼毒,尸横遍野,易子而食,惨不忍睹。” 云飞诺诺地问道:“真的会这么惨吗?” 林枫沉默了片刻,说道:“小飞,你本是外族人,怜悯高句丽人并不奇怪,但有一点你应该明白,大哥没有斩绝高句丽人之心,方天峰将军也没有灭绝高句丽人之意,将他们赶回马訾水以东的半岛,那里本就是他们栖息之处,他们不该觊觎中原的辽阔和繁华,那里,才是他们的生存之地。” 云飞诺诺地说道:“大哥……” 林枫道:“小飞,如果大哥只是为了自己,林园里的财富足够我们挥霍三辈子,大哥又何必劳心劳力去做这些事呢?” 林枫顿了顿,说道:“方天峰很快就会班师回府,我们将会有数万亩土地,可以收留救助更多流离失所的孤苦百姓,当然,也包括高句丽的孤儿。” 云飞道:“大哥,你不会怪我吧?” 林枫笑笑拍了拍云飞的肩头,道:“大哥怎么会忍心怪你呢?” 云飞笑了,像个孩子一样扯了扯林枫的衣角,两人站在晨光中,更像是一对平凡普通的兄弟,在享受着早晨的清新。一番对话后,两人的心走的更近,兄弟的情更浓。 第三十八章 说书姑娘 青木镇人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因为有了粮食、有了农具,还有了耕地。林园的人传出了话,延续林老爷当年抽租方式,每年租子十五抽一,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青木镇人简直做梦都会笑醒。 青木镇又开始活跃起来,镇子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忙碌于耕地,恨不得把地里的草拔得一根都不剩,多打几斤粮食都是自己的,家里有余粮,心里才踏实。 有一老一少走进了青木镇,老爷子七十多岁,脚步却很轻快,小姑娘十七八岁,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分外有神,他们就是经常在平阳酒楼说书的祖孙俩,也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来到了青木镇,看他们一副悠闲自在的神情,倒像是进到镇子里看风景一般。 十三年前的青木镇,处处充满着繁荣热闹的场景,经过十三年的破败,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青木镇,但祖孙二人却看得饶有兴致。 三个一脸痞气的青年人挡在祖孙二人面前,高个子青年人上下打量一番姑娘后,嘴角露出一丝奸笑,痞里痞气地问道:“小丫头长得挺水灵,到镇子里来干什么?” 姑娘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反而出言相讥,道:“青木镇又不是你家的,我难道来不得吗?” 高个子不气反笑,道:“呵呵,牙尖嘴利的丫头,好,我喜欢!” 其他二人在一旁跟着起哄大笑。 姑娘蔑视地瞪了三人一眼,道:“本以为青木镇都是些穷苦百姓,没想到这里也有不务正业的无赖。” 高个子道:“这个镇子里几百号人,我汤老三在镇子里说句话也有些分量,你们祖孙要是想到青木镇落脚安家,有我罩着你们,保证没人敢欺负你们。青木镇里的人又给粮食又给农具,可不是什么人想来就能来的。” 姑娘道:“难道在青木镇安家,还要给你上贡,过你这一关不成?” 汤老三说道:“那是,你可以打听打听我汤老三的名号,我不点头,你们休想住进青木镇。” 姑娘道:“要给你多少银子才行?” 汤老三见姑娘很上道,眼神不住地在姑娘胸前乱瞟,嘿嘿一笑,道:“我看你们祖孙俩也不容易,银子就免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汤老三,保你们爷俩衣食无忧。” 姑娘咯咯一笑,道:“绕来绕去,原来你是想要我的人啊,爷爷,这个人的胆子可真不小,他想要你孙女给他当老婆!” 老爷子似乎对汤老三他们并不在意,甚至连眼角都没夹他们三人一下,一副老眼半睁半闭,说道:“胆子大并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胆子太大,命就会太短,这个年头,还是胆子小一点,才能活得长久些。” 汤老三旁边一人喝道:“糟老头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最好识相点,不然把你这把老骨头埋在镇子里。” 老爷子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跟孙女说话:“唉,要是把狼当狗养着,还以为自己是在行善积德呢,把好事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悲哀呀!” 姑娘笑嘻嘻地说道:“爷爷,最多算是几只龇着牙的野狗而已,我们得给林枫提个醒,让他们不能养狗为患……” 姑娘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走来两个年轻人,一个身板挺直帅气冷漠的域外少年,一个贼眉鼠眼神情猥琐的少年,他们自然是云飞和宋成。 姑娘道:“呵呵,刚好养狗的人来了,让他自己看看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飞看到祖孙二人并不陌生,尤其是他们在平阳酒楼说寒月刀时,他听得热血沸腾,当时真想大声告诉在场的所有人,那个手持寒月刀的铜面人是我的朋友、我的大哥! 云飞朝老爷子和姑娘点了点头,道:“好巧!” 姑娘似笑非笑地对云飞说道:“是很巧,不过你来得刚刚好,要是再迟一会的话,这个汤老三就要逼我做他老婆了。” 云飞脸色一寒,扫了一眼汤老三,还没等说话,汤老三先指着云飞道:“小子,这里没你什么事,最好别多管闲事,赶紧滚远一点。” 云飞眉头一皱,冷冷地说道:“你在跟我说话?” 汤老三道:“腰里插里把剑就当自己是侠客了?小小年纪毛还没长齐,就敢出来混,识相的最好赶快滚,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云飞道:“这是青木镇。” 汤老三道:“知道是青木镇还敢在这里多管闲事?” 云飞很诧异地说道:“青木镇怎么会有你这种东西?” 说书姑娘插言道:“他说他是青木镇说话算数的大人物,我看你还是不要惹他,否则他说不定会打烂你的头。” 汤老三道:“还是小姑娘识趣,走吧,我给你们爷俩安排个住的地方。” 说书姑娘笑嘻嘻地躲在云飞身后,道:“我还是跟他走,他至少看起来比你又年轻又帅气,还很靠谱。” 汤老三眼看到手的鸭子要飞,都怪横插一杠的云飞,不由得把气都撒到云飞身上,他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根短木棍,劈头就向云飞头上砸去。 就算他的木棍再快上一倍,也不可能比云飞的剑还快,木棍还举在半空中,云飞的剑已经刺进了汤老三右肩窝,此时,汤老三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在装侠客,而是一个真正的剑客高手。 汤老三能活到现在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他的脊梁很柔软,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丝毫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一丝违和感,嘴里说的更是动听之极:“少侠饶命,我瞎了狗眼冒犯少侠,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书姑娘不合时宜地说道:“汤老三,你刚才威风得很,还让我跟着你呢,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血从汤老三的肩头流下,跟随他的两个人眼珠子转了几转,想跑又不敢跑,只是退后几步呆呆地站着,连个屁都没敢放一个,因为他们知道,这年头死个人跟死条狗没什么区别,人命甚至还不如大户人家的狗值钱,尤其是像他们这种贱命的人,他们显然惹不起拿剑的少年,今天一脚踢到了铁板上,只能认栽。 汤老三疼得龇牙咧嘴,顾不得说书姑娘的讥讽,口中连连求饶,地痞无赖的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 云飞将剑收回,厌恶地说道:“你们马上滚出青木镇,要是再让我看见,我就杀了你们。” 汤老三口中连声感谢,连滚带爬地跟两个同伙跑出了镇子,他们跑得很快,因为他们能够感觉得到,这个冷漠的少年是个会杀人的狠角色。 云飞见说书姑娘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道:“你好像并不害怕他们。” 说书姑娘闪烁着灵动的大眼睛,似乎要把云飞的魂给勾走一般,道:“我本来很害怕,你来了我自然就不害怕了。” 云飞道:“我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说书姑娘道:“因为你是云飞,是出剑最快的剑客,当然不会眼看着无赖欺负一个小姑娘却坐视不理,何况……” 云飞道:“何况你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我一定会忍不住出手的。” 说书姑娘道:“错!何况是青木镇里出现了无赖,你一定会管。你们给粮又给地,结果却养出了流氓无赖白眼狼,你当然有责任,所以你一定会出手的。” 云飞被姑娘揶揄得脸色有些发红,沉默了一下,道:“其实就算我不出手,他们也奈何不了你们。” 说书姑娘俏皮地说道:“我说书还在行,可惜秀才遇到兵,他用木棍我就没有办法了,还是你的剑管用。” 说书姑娘伶牙俐齿,云飞根本说过她,尤其是面对她那双勾魂的大眼睛,云飞的心竟然跳得厉害,脸也红得厉害,于是他只好选择落荒而逃。 云飞道:“姑娘讲的故事很好听,但还是在酒楼里才安全,最好莫要到处乱走,姑娘告辞!” 说书姑娘却不肯就这么放他走了,道:“云飞,你就这么走了?” 云飞道:“那又如何?” 说书姑娘道:“青木镇里有了地痞无赖你也不管?” 云飞皱了皱眉头,道:“嗯,我知道了。” 说书姑娘道:“你这个人很奇怪,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云飞被姑娘逼得面红耳赤,却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说书姑娘道:“你应该去杀了他们!” 说书姑娘道:“那些坏人你不杀他们,却养着祸害穷苦百姓,欺压弱小平民,把狼和羊圈养在一起,有这么积德行善的吗?” 云飞的手已然握住了剑柄,片刻后,他又松开了手,只是说了句:“我知道了。”便转身而去。 宋成一双贼眉鼠眼盯着说书姑娘的脸转了转,赶紧小跑跟上云飞,向林园方向而去。 说书姑娘看着二人的背影,脸上挂着笑意,眼中带着情愫,道:“爷爷,他虽然不谙世事,脑子还算聪明,心地也很善良。” 老人干笑了几声,道:“要是他脑子不好用,他的剑就不会那么快。” 姑娘也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暧昧。 姑娘突然又说道:“爷爷,您说林枫会怎么做?” 老人道:“林枫比你想象的要聪明,他只是忽略了一些细节而已,青木镇很快就会有人介入,有些人恐怕再也呆不下去了,青木镇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 第三十九章 方芷涵 云飞坐在林枫对面,脸色铁青,眼中带着愤恨之色。 林枫道:“十事九不全,是我忽略了青木镇的管理。” 云飞道:“说书姑娘说的对,我们不能养着祸害,我应该杀了那些为害乡里的无赖。” 林枫看着有些气急的云飞,突然笑了,道:“小飞,人上百人,形形色色,青木镇里有七百多人,他们身份各异,自然是良莠不齐,无论是无赖也好,还是流民也罢,他们逃到镇子里,只是为了活下去,我们没有理由因为小恶就剥夺他们的性命。我们应该检讨管理上的漏洞,如果管理到位,在强有力的震慑下,就算是无赖也不敢放浪形骸,只能收敛恶性,否则他便无法生存下去。” 林枫的一番话后,云飞的脸色有些缓和,林枫道:“说书的祖孙二人不简单啊,那姑娘故意用言语激你,还好你没有义气用事,知道回来跟我商议,小飞,你成熟了!” 云飞被说得有些尴尬,却掩饰道:“那姑娘说的也有些道理。” 林枫突然笑得很神秘,低声问道:“小飞,你是不是喜欢那姑娘?” 云飞顿时面红耳赤,站起身说道:“大哥,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林枫嘿嘿一笑,道:“大哥说的也是正经事呀!” 云飞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索性一言不发起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后却传来林枫爽朗的笑声。 林枫来到账房处,大掌柜江平正在理账本,见到林枫,急忙起身道:“三公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事您吩咐下人喊我过去回话呀!” 林枫很随意地坐下,道:“老掌柜,你年龄也不小了,不要事事躬亲,帮我把把总就好,这些琐事交给江凡他们去做。” 江平道:“北方各店铺收成不错,我要亲自过目才放心。三公子,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待?” 林枫道:“二掌柜朱浩在做什么?” 江平道:“朱浩昨天刚刚回到园子里,我这就让人去喊他过来。” 林枫道:“不急、不急。老掌柜,我有件事想同你商议。” 江平正襟危坐,一副受命的神情。 林枫道:“我现在实行的是以商养农策略,青木镇现在人口少,目前还没有问题,将来人口增加,我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大,单纯依靠土地种田,无法改变根本现状,而且田地越多,补贴越多,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方将军回府后,会将关外三万亩土地划拨给我,我准备引入南方的手工作坊,让有技艺的流民参与手工制作,逐渐形成工艺规模化,再以商业流通促进手工发展,如此一来,既解决了流民吃饭问题,还可以创造出很大商业价值。大掌柜,你看能否行得通?” 江平欣喜地说道:“如此一来,补贴农耕土地的钱财会宽裕很多,那些种田的人农闲时节还可以到作坊做些零工,一举多得、一举多得啊!” 林枫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这种想法早已在心中盘桓很久,经过多次推算,觉得可行,今日才跟大掌柜商议。 林枫道:“大掌柜,只是刚开始投入的钱财会很多,不知道你是否能够筹措开?” 林枫满意地笑了,有这样的大掌柜把关,他至少不用担心钱财不济。 林枫道:“你看谁负责手工这一块合适?” 江平不假思索地说道:“三掌柜钱君!” 林枫颔首微笑,道:“好,那就劳烦你跟钱掌柜聊聊,先行谋划一番,等到时机成熟,便可全面实施,再安排钟离带领鬼手门全力协助钱君。” 林枫回到书房,随后二掌柜朱浩便敲门进入,见林枫神情严肃,一时猜不透林枫的意图,只是轻声叫了句“三公子”,便肃手而立。 林枫开门见山说道:“朱掌柜,青木镇有横行乡里、欺压乡民的问题,看来我们的手腕还是太软,是时候该派人进入镇子了。” 朱浩心头一惊,他向来负责青木镇事宜,终究还是出了乱子,神情便有些惶恐。 林枫挥了挥手,道:“朱掌柜请坐,这也不全是你的原因,毕竟你分身乏术,管不了那么细。你即刻持黑木令,让黑豹门刁一洛带些弟子进驻青木镇,凡有违法乱纪、横行乡里的人,不论他采取什么手段,要让这种人在镇子里没有容身之地,该打的打、该杀的杀。” 朱浩心头一震,立马起身要去安排,林枫又说道:“你再安排几个人手,隔段时间摸一摸镇子的情况,防止黑豹门借机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朱浩道:“三公子,我即刻去办。” 林枫交待完事宜,信步走出院子,忽地想起云飞尴尬的表情,不由莞尔失笑。 林园不远处突然尘土飞扬,上百匹马儿呼啸而至,最前面的一骑高头白马,马上女子一袭白衣,英姿中带着娇柔,冷艳中带着媚态,高贵中带着冷漠,宛若神女下界,翩翩而至。 方芷涵一向以男装示人,今日一身女装,没有浓妆艳抹,没有彩衣裙带,只是一身素装,却尽显女儿风流身段,初露华贵绝世容颜,饶是林枫心如磐石,亦被眼前的方芷涵所吸引。 方芷涵身后是百名骑士,个个身材魁梧,身着黑装,肩背硬弩,手持陌刀,尽露男儿铁血本色,透着腾腾战场杀气。上百人肃然而立于马上,没有一丝吵杂纷乱,可见训练有素,攻防有道。 方芷涵下马来到林园门前,道:“林枫,不请我进去坐吗?” 林枫道:“林园从不请外客进入。” 方芷涵道:“当年你父亲林烨、你兄长林君结交天下英豪,宾客如云,怎么你却拒人于门外?” 林枫道:“父兄朋友满天下,当林园惨遭杀戮后,天下又有几人肯于出来仗义执言?又有几人肯为林家讨还公道?” 方芷涵道:“公道自在人心!” 林枫道:“恐怕未必,十三年过去了,天下间又有几人还记得林园?” 方芷涵道:“所以你闭园拒客?” 林枫道:“只是不愿虚与委蛇罢了。” 方芷涵道:“我是来帮你的,你也不请我进园子?” 林枫道:“林某一介江湖草莽,小姐乃千金贵体,不敢劳烦大小姐垂爱,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规矩,不必劳动百战之士,为江湖恩怨费力劳神。” 方芷涵朝后方一挥手,只见七人手托木盒走上前来,打开木盒后,便见每个木盒之中装有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方芷涵道:“这是十四个高句丽人的人头,他们偷过榆关,要来林园找你复仇,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 林枫沉默了一下,道:“方小姐请进园内一叙。” 方芷涵嘴角划过一丝胜利的笑容,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之态,阔步迈入园子大门,后面百余骑士依旧于马上岿然不动,就连随身丫鬟唐婉儿也并未跟进,只是安静地牵着马缰站于大门之外。 林园里的景色具有南方婉约典雅特色,各类花草错落有致,大有一步一景之意,凉亭古朴别致,两人刚刚落座,便有两个十四五岁的丫鬟端上一整套茶具,置于石桌之上。 林枫将茶壶放于火炉之上,少顷水便已烧沸,林枫润杯、置茶、冲泡、倒茶、奉茶,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自然洒脱,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但方芷涵的眼神却始终盯着林枫的右手,因为她看到林枫手背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 一个人手上有胎记并不奇怪,但如果两个人的胎记一模一样的话,那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就在不久前,方芷涵在关外被高句丽人温达捉住,是铜面人救了她,而就在铜面人给她解穴时,她看得清清楚楚,铜面人右手也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跟林枫手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方芷涵愣愣出神,恍然出现了错觉,如同当日在关外的那次错觉一样,再一次把铜面人和林枫重叠在一起,她甚至内心在不断地否认这种错觉:这个念头很离奇、很荒诞,铜面人和林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冷酷无情,杀伐狠辣,一个温文儒雅,睿智亲和,但她还是挥之不去脑中的念头。 只听林枫缓缓说道:“茶是好东西啊,占尽了金木水火土,从萌芽、成长,到最后采摘,汲取土地之养分,吸取日月之精华,受尽风吹日晒、百般煎熬,最后在锅中被反复热炒,才成为了真正的茶叶,直到它被滚水冲泡,终于散发出自己独特的香气,先苦后甘,口留余香,沁人心肺。方小姐,请!” 方芷涵回过神来,道了一声:“茶好!手法也好!” 林枫笑而不语,方芷涵喝过一杯茶后,突然发问道:“你可认识铜面人?” 林枫道:“铜面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方芷涵道:“可他却认识你!” 林枫道:“哦?此话从何说起?” 方芷涵道:“前不久我在关外遇袭,被一个高句丽老头点了穴道,言叔还受了剑伤,当时铜面人出手救了我们。” 方芷涵一边说话,却始终盯着林枫的眼睛,不过,她还是很失望,她并没有从林枫眼中看出她期待的结果。 第四十章 拒绝 林枫深邃的眸子如同古井一般,没有一丝波澜,依旧那么温和亲善,甚至不带一点锋锐之光,根本没有一丝铜面人目光中的冷酷和无情。 方芷涵道:“铜面人杀了高句丽老头,他救了我和婉儿,还有言叔,他临走时提到了你。” 林枫只是安静地听着,好像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丝毫不在意铜面人为什么会提到自己。 方芷涵道:“他说烧毁七城粮草的消息,会挑起高句丽人对你的仇恨,随时会有人找你复仇,你很危险。” 林枫道:“我知道,幸好我身边有云飞,还有皮甲他们,至少可以替我挡掉那些要杀我的高句丽游侠。” 方芷涵道:“这两天已经有十七人来刺杀你,加上我截杀的十四人,已经有三十多人,难道你就在这里等他们找上门杀你吗?” 林枫道:“不然我又能如何呢?” 方芷涵道:“我可以帮你!” 林枫很果断地说道:“多谢,不用!” 方芷涵皱了皱眉头,盯着林枫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担忧,还夹杂着一丝愤怒,或许如此多的高句丽人前仆后继赶来杀林枫,这是她也始料未及的结果,她已经开始忧虑林枫的安全。 林枫道:“一个人最好莫要欠别人的,否则还债的代价实在太大。” 方芷涵恨恨地道:“你帮青木镇的百姓,又让他们如何还债?” 林枫道:“帮他们只是一种乐趣而已,并不需要他们回报。” 方芷涵狡黠地说道:“难道你认为我一定要你回报吗?” 林枫叹了口气,道:“我相信你是要真心帮我,而且不计回报,恐怕你父亲未必是这种想法。” 方芷涵咬了咬下唇,道:“我父亲也不会要你回报的。” 林枫道:“呵呵,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不会天下皆知是我派人烧毁了高句丽七座城池的粮草。” 林枫说出这句话时,是那么平静、那么随意,没有丝毫抱怨和愤恨,仿佛在聊家常一样坦然。 方芷涵道:“你认为是我父亲放出的消息?” 林枫道:“是谁放出的消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都知道是我干的,尤其是高句丽人,所以我才会成为众矢之的。” 方芷涵道:“林枫,你住进军营里吧,高句丽人绝不敢靠近军营半步,也不敢再打你的主意,从此不会再有后患之忧。” 林枫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林枫还没有沦落到要一个女人来保护的程度,何况,你父亲答应我的三万亩土地,我还没拿到手。” 方芷涵道:“就为了那七百多个流民?就算你有了三万亩土地,再收留七千个流民,你造福的也只是不过万人而已。林枫,你不是想造福更多的苍生吗?我给个机会!” 林枫似笑非笑地看着方芷涵,轻声说道:“到你父亲麾下效力?” 方芷涵一愣,她没想到林枫如此聪慧,一下子戳穿了她的真实意图,但她晒然一笑,道:“你才华横溢,到了将军府必然会受到重用,你尽可一展抱负,广施才干。我父亲拥有北方数万亩土地,辖下数百万人口,足够你施展才略,尽展胸中鸿鹄之志。” 林枫嘿嘿地笑了笑,道:“听起来的确很不错。” 方芷涵笑得很甜,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林枫摇了摇头,道:“我自由散漫惯了,受不得约束,尤其是军中规矩森严,我去不得。” 方芷涵道:“又不要你做武官冲锋陷阵,你大可做文官治理地方,哪里就有人约束你了?” 林枫又摇了摇头,道:“整日坐堂理政,案牍劳形,遇见上官作揖谄媚、卑躬屈膝,我还是做不来!” 方芷涵玩弄着手中精致的白瓷茶杯,一副嘲弄的表情道:“莫非你想做大将军不成?” 林枫道:“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林某一样都不具备,岂敢奢望将军之位?” 方芷涵道:“林枫,目前你只有进驻军营,才能化解高句丽人对你的追杀,你难道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吗?” 林枫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若我死在高句丽人的剑下,也是我罪孽所及,这是我的宿命。其实我从一开始协助你父亲收复辽东开始,就料定杀戮过甚,一定会麻烦不断。如果我没有自保的本事,我也绝不敢去做。方小姐,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一片好意,还能想着要保全我的性命。” 方芷涵道:“你真的就不肯委身于将军府吗?” 林枫道:“我本是草莽之人,今生无缘军营和官场,况且,我并不止这一个麻烦,又怎么能连累方将军呢?” 方芷涵道:“你看到外面的勇士了吗?有什么麻烦,我替你解决!” 林枫道:“多谢,不必了,我的事情只有我自己才能解决,江湖上的事情,只有用江湖的方式才能了结。” 方芷涵见林枫拒绝的很干脆,她便知道,陆言说的对,林枫是不可能委身于将军府的,是不可能轻易被驾驭的。 方芷涵虽然心底有些失望,却对林枫的傲骨多了几分钦佩,能够拒绝名利诱惑的男人并不多,林枫儒雅的外表,却有一颗刚正的心。 方芷涵没有再劝林枫进入将军府,她知道多说无益,起身说道:“有需要帮忙的时候,记得找我。” 林枫客气地说道:“多谢!” 方芷涵洒然地走出林园,翻身上马,临走前,深情地望了一眼站在大门处的林枫。百余骑卷起一阵尘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林枫望着大队人马,眼神微聚,一副略有所思的神态,一直站立了很长时间,才转身回到园中。 老仆杜淳拄着拐杖站在院中,见林枫走近,才开口说道:“那姑娘不简单。” 林枫道:“她是来劝我投靠将军府的。” 杜淳道:“她的算盘打的很精明,可惜她终归还是看错了你。” 林枫道:“她帮我杀了十四个高句丽人,都是来杀我的江湖游侠。” 杜淳道:“这是她招揽你进将军府的筹码?” 林枫摇了摇头,道:“她很聪明,她是在逼迫我投靠将军府。或许,或许那个消息并不是方天峰放出去的……” 杜淳道:“除了方天峰,只有她敢这么做。” 林枫道:“她是在替她父亲招揽我,方天峰有这样一个女儿,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杜淳道:“方天峰手握雄兵,据守北方,已然是最强悍的诸侯。” 林枫道:“方天峰儒雅睿智,胸怀大志,是个雄主,辽东平定后,必然实力大增,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好东家,可惜我志不在此。” 杜淳道:“你是林家子孙,你没有选择,否则,公子你未必不会成为一方雄主。” 林枫道:“伏先生看得最为通透,他说成就无所谓大小,主要是取决于自己的心!一个人一生能做好一件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林家奋斗了三代人,又怎能中道而废?一个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去做,什么都想得到。” 杜淳道:“方小姐为你杀人,又亲自登门招揽,她对公子你很特别。” 林枫笑道:“杜叔,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 杜淳笑道:“是旁观者清。” 林枫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安排人把消息放出去了吗?” 杜淳道:“早已经部署完了,蓝妖姬岑杉一定会得到这个消息。” 林枫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本来这个消息就是专门送给她的,只是,我也猜不准她会不会现身。” 杜淳道:“只要是女人,都经受不住这样的诱惑,何况是蓝妖姬。” 林枫道:“我明天一早出发,到邯郸城,家中事宜,你跟云飞商议。” 杜淳道:“三公子,难道你一定要亲自去吗?” 林枫道:“我怀疑蓝妖姬并不是杀戮林园的主谋,如果她真的出现了,恐怕我的猜测是对的。” 杜淳很是吃惊地问道:“公子你又查到了什么?” 林枫摇了摇头,道:“我只是猜测而已,一个做大事的人,绝不会为了这种东西亲自现身,或许,是我高看了她。” 杜淳道:“据说蓝妖姬媚术无双,无论如何,公子你都要小心提防。” 林枫笑道:“我听出来了,杜叔你是怕我过不了美人这一关。” 杜淳道:“就算是修行多年的和尚也未必能过得了这一关。” 林枫大笑,道:“就算我过不了美人关,寒月刀无情,它总不认得美人吧?” 杜淳很正色地说道:“铜面人的身份杀戮过重,已经树敌太多,以崆峒派蒋立义为首,已经纠集了不少武林人士,对你进行声讨,恐怕下一步会有所动作,公子你尽量还是少现身为好,免得又要杀戮。” 林枫道:“蒋立义这条走狗,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打着大义的幌子,干着天星教走狗的勾当,我一直没腾出手收拾他,没想到他竟要跳出来,看来是受了少教主谷轩的驱使,甘当马前卒。” 杜淳面色沉重,道:“公子你还是小心为好。” 林枫点了点头,眼睛却望向了林园前方的树林。 第四十一章 驻颜丹 邯郸城比起关外要热闹很多,这不得不归功于方天峰的功劳,使北方的游牧铁骑不敢望南而牧马,才有了百姓的安居和繁华。 “居来客栈”在邯郸城中算得上是顶流客栈,无论菜品还是服务,都会让宾客很满意。 勾魂玉箫钟月不仅人长得俊朗,武功也实在很不错,凭着一支玉箫纵横江湖,“姑苏闲阁”江湖榜把他排名在第八位,如果不是他太过于风流,杀的人也不少,铜面人也未必会找上他,恐怕也不会在他身上种下“玄冰寒毒”。 即便钟月身中“玄冰寒毒”,也并没有想像那么悲惨,至少他绝大部分时间是自由的,可以陪着他的妻妾和情人们风花雪月,可以跟儿子女儿们享受天伦之乐,只有接到铜面人的指令后,他才不得不去办差。 这次的指令很简单,简单到钟月甚至怀疑铜面人是不是在戏耍他,无论怎样说,钟月毕竟是个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是让江湖人望风而逃的头疼人物,可铜面人却对他驱如奴仆一般,让他远赴玉门关,只是从一个胡人手中取回一枚药丸而已。 如此简单的事情,随便派个下人就能办好,可铜面人却偏偏让他去。钟月心里并不高兴,可他却偏偏不敢违逆铜面人的指令,因为身上的“玄冰寒毒”实在是太过于恶毒。 现在药丸就在钟月腰间的小盒子里,世上没有人能从他身上把药丸拿走,即便是名满江湖的神偷贝宁也不行。数天前,就曾有人找到贝宁,出价三百两黄金,可贝宁一听要从钟月手里偷东西,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肯接这宗买卖。 三百两黄金的确很诱人,但总要有命花才行,贝宁虽然只是个贼,可他脑子还没坏掉,让他去偷钟月的东西,无疑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勾魂玉箫钟月向来杀人不眨眼,这种有去无回的买卖,任凭给多大价钱他也不会接。 钟月对于饭菜一向很讲究,居来客栈的菜做得的确很诱人,色香味俱全。一盘叫花鸡、一盘切牛肉、一盘清蒸桂鱼、一盘清炒竹笋,还有一坛陈年老酒。 钟月坐在房间里独斟独饮,酒兴正浓时,偏偏有人敲门打扰了他的兴致,钟月很不耐烦地放下酒杯,当他看到进来的人时,怒气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不由得发出了光彩。 看见蓝妖姬岑杉不动情的人,要么是女人,要么不是男人。钟月是男人,而且是个风流的男人,他第一眼看到蓝妖姬时,便被她那种风情万种的媚态所吸引。 蓝妖姬被誉为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绝非只是一种恭维,她的笑容似乎天生就带着某种诱惑,让人想入非非,甚至有种让人把她揉碎的冲动。 钟月是花间老手,见识过无数美女,但他却是第一次看见传闻中的蓝妖姬,他不得不承认,即便蓝妖姬已经不再年轻,却仍然令那些年轻姑娘无法与她相比,她身上那种天然的妖媚,犹如洪水中的漩涡,瞬间便能把人卷入其中无法自拔。她的脸、她的颈、她的胸、她的腰、她的腿,简直挑不出缺点,就连钟月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尤物。 钟月并不急于说话,因为他知道蓝妖姬主动登门,就一定有话要说。 蓝妖姬露出了妩媚的一笑,钟月此时才明白什么叫做“一笑倾人城”,能抵挡住这种笑容的男人绝对不多,至少蓝妖姬还没有遇到过,钟月也不例外,因为他本来就不一个坐怀不乱的男人。 蓝妖姬在钟月对面坐下后,竟然一点都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杯酒喝下,脸上泛出了浅浅的酒红,犹如皎月蒙上了一层红晕,钟月似乎已经醉了,至少他的眼神已经有了醉意。 蓝妖姬道:“闻名不如见面,江湖榜排名第八位的勾魂玉箫果然是风流倜傥、人中之龙。” 钟月道:“我没有请你来喝酒,更没有请你来恭维我。” 蓝妖姬道:“传说钟月最善解女人,现在如何这般不解风情?” 钟月道:“面对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的蓝妖姬岑杉,就算我想一解风情,也未必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能轮到我。” 蓝妖姬道:“看来你是怪我来得太晚了。” 钟月道:“江湖上一直传说没有能抵挡蓝妖姬诱惑的男人,看来这句话果然不假。” 蓝妖姬道:“我既然已经送上门了,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钟月道:“我钟月至少成名已有十几年,直到现在才第一次见到你,如若你肯轻易送上门,那你就不是蓝妖姬了。” 蓝妖姬道:“跟聪明人打交道实在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尤其像钟先生这种又风流又聪明又善解风情的男人,更是让人愉快。” 钟月微笑不语,他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越是难以弄到手的东西,得到的代价就会越大,他在等蓝妖姬开出价码。 蓝妖姬道:“我想跟钟先生做笔交易。” 钟月道:“可惜我不是商人,没有什么值得卖给你的东西。” 蓝妖姬道:“你要是没有,我又怎么会来找你呢?” 钟月道:“能让你亲自登门交易的东西,我还是想不出。” 蓝妖姬道:“你身上的驻颜丹!” 钟月的脸色变了,眼中没有了色猎之光,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陡然升起,因为驻颜丹正是铜面人让他取的丹药,他腰间盒子里的丹药正是驻颜丹。 钟月冷声说道:“看来你的消息很灵通,只是你的胆子的确够大,竟然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蓝妖姬咯咯地笑道:“我又不是来抢,你紧张什么?再说了,就算我想抢,也没有那个本事呀!” 钟月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蓝妖姬道:“它是谁的?” 钟月道:“林枫的。” 蓝妖姬道:“林园林枫?” 钟月道:“不错。” 蓝妖姬道:“林枫是男人,他要驻颜丹干什么?”其实她早就知道驻颜丹是林枫的,她只是故意发问,钟月的回答令她很满意,起码钟月说的是实话。 钟月道:“林枫准备送给方天峰,无论是谁想在北方这块土地上讨生活,巴结方天峰总没有错。” 蓝妖姬道:“方天峰是男人,要驻颜丹也没有用。” 钟月道:“方天峰有夫人,据说他夫人长得很漂亮,女人都希望自己一直保持年轻的容颜。” 蓝妖姬道:“我可以出一倍的价钱,这样你就不会为难了,对林枫也有所交待。” 钟月笑了,笑容很古怪,而后从腰间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道:“据说它在波斯的价格是黄金千两、白璧双,我实在想不出它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神奇。” 蓝妖姬道:“这个你不用管,我给你黄金两千两,白璧两对,如何?” 钟月道:“我还是不能卖给你,我只是替人把东西送回去而已,如果你真的想得到它,你应该找林枫。” 蓝妖姬道:“如果东西到了林枫手里,他绝不会出手卖给我的。” 钟月道:“那也未必,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天下没有做不成的买卖,据说林枫也在做生意。况且,这粒药丸他只是为了送人,只要价钱让他心动,换个礼物送人也未尝不可。” 蓝妖姬道:“你可知道驻颜丹的珍稀?” 钟月道:“我对这种东西没有兴趣,我只要有钱,无论多么年轻的女人都会百依百顺。” 蓝妖姬道:“驻颜丹只有波斯圣火教才能炼制,而且每十年才能炼制出三颗,贡献给波斯朝廷一颗,教主留一颗,还有一颗是给圣火教的圣女。每二十年,也只能流出一两颗而已,即便是出价黄金千两、白璧一双,也并不算贵。” 钟月道:“就算是吃下它真的可以驻颜不老,又有什么意义?一个男人要是知道自己面对的美女,其实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恐怕跑的一定比兔子还快。” 蓝妖姬咯咯地笑道:“都说勾魂玉箫最了解女人,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不可信,原来你也只是喜欢年轻貌美的女人而已,其实你根本不了解女人。” 钟月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衰老对于女人来说,其实是最大的无奈和悲哀。” 蓝妖姬眼中放出了诱人的光芒,道:“你果然懂女人,所以我要驻颜丹。” 钟月道:“我无权卖给你。” 蓝妖姬道:“我出三倍的价钱。” 钟月:“信人以诺,忠人以事,我还是不能把它卖给你。” 蓝妖姬道:“再加上我,今天我属于你!” 钟月沉默了,良久,他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却仍然保持着沉默。 蓝妖姬道:“三千两黄金,再加上三对玉璧,再加上我,无论怎么算,你都不吃亏。” 钟月道:“可是,我无法向林枫交待。” 蓝妖姬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说服林枫的。” 蓝妖姬将三张银票放在桌子上,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绸包,打开绸包后,里面赫然是三对白如羊脂的玉璧。原来她早已准备好了钱财,她知道这个价钱一定能够打动钟月。 果然,钟月缓缓地抬起头,再次看向蓝妖姬,只是看了她片刻而已,钟月的眼神便带着如火般地热烈,蓝妖姬犹如点燃了他身体全部的细胞,开始熊熊燃烧。 第四十二章 诱惑 蓝妖姬笑了,笑容妩媚之极,嘴角还带着一丝得意。她一向对自己很自信,没有她征服不了的男人,即便是江湖榜排名第八的勾魂玉箫钟月也不例外。 钟月终于将装药丸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他猛地抓起蓝妖姬,将她一下子扔在床上,粗暴地撕掉了她身上并不多的衣服。 钟月不愧是个驰骋花间的老手,他十分享受蓝妖姬在床上死去活来的样子,直到他折腾得精疲力竭,才满意地躺下来,半睁半闭着眼睛欣赏着身旁的人间尤物。 蓝妖姬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慵懒的姿态中带着说不尽的娇柔和诱惑,她缓缓地拿起桌上的小盒子,轻轻地打开后,一股扑鼻的清香让她眼神变得流彩四溢,捏着药丸放到鼻下,贪婪地吸了几口药香气,似乎全身都变得轻松了几分。 蓝妖姬毫不迟疑地将驻颜丹塞进了嘴里,一股清流沿着口腔淌入腹内,顷刻间散遍全身,犹如炎炎夏日吞下清凉的冰块一般,顿时感觉浑身无比舒畅,嘴里呼出的气都带着浓郁的香味 蓝妖姬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回味着那股清凉感觉,似乎自己已然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身体充满着无尽的活力和朝气。 蓝妖姬离开“居来客栈”时,脸上依旧带着妖媚般的笑容,神情之间却夹杂着几分倨傲,江湖榜排名第八位的勾魂玉箫钟月也不过如此而已,她并没有费多少手段,就已经让钟月拜倒在自己的裙下,乖乖地交出了驻颜丹。三千两黄金和三对玉璧代价虽然很高,但跟自己娇美的容颜和魔幻的身材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自己能保持现在的容颜,多少金子都会有人双手奉上,多少美玉都会唾手可得。 钟月站在窗前,看着蓝妖姬钻进了轿子里,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嘴里喃喃说道:“铜面人,你这次总算是做了件好事,让老子尝了尝蓝妖姬的味道,这个女人果然与众不同,嘿嘿……” …… 蓝妖姬的轿子停在一个院子前,两名轿夫离开后,她才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院子,刚刚推开门,她原本挂着淡淡笑容的脸,立时变得有些惊慌,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坐在桌旁,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人,面具在光线的照射下,发着阴森的青色光芒。 蓝妖姬的脚犹如被钉在地上一般,铜面人杀伐狠辣固然可怕,但桌子上那柄剑,则让她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剑鞘很奢华,上面镶嵌着三颗光芒四射的宝石,每一颗宝石的价值足以买下十匹一等一的骏马,单单一个剑鞘就足以让普通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剑鞘如此名贵,即便剑锋未露,也知道一定是柄名剑。 江湖中很少有人用得起如此奢华的剑,但蓝妖姬却非常熟悉这柄剑,所以她才会如此惊慌、恐惧。 铜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阴冷无情,只是冷冷地盯着她,蓝妖姬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掩饰一下心中的恐慌,她小心地迈进屋内,道:“你是铜面人?” 铜面人没有说话,有时,不说话也是一种回答。 蓝妖姬再次看了看桌上的剑,道:“桌子上是田七的剑,你杀了疾风剑田七?” 铜面人道:“我只是想找你,可是他却想要我的命。他的剑很快,不愧是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 蓝妖姬道:“他的剑的确很快,但他终究还是死在你的刀下。” 铜面人道:“田七跟我无冤无仇,我本不想杀他,可是我不杀他,死的人就是我。” 蓝妖姬突然笑了,带着妖媚般的笑容说道:“这么说你不是来杀我的。” 铜面人道:“我要是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蓝妖姬笑得更加妩媚,身上每一个部位都散发着诱惑力,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好像能把男人的魂给勾出来,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娇媚,简直要把人融化一般,道:“你既然不想杀我,那就是想要得到我了?” 铜面人似乎根本不为其媚术所动,眼神依然没有一丝感情,声音中还是那么冰冷,道:“你指使左星使者肖华围剿林园,林家三十七条性命被杀戮,我怎么会轻易让你死呢?” 蓝妖姬道:“你凭什么说是我指使左星使者肖华杀戮了林家?” 铜面人道:“肖华阴险擅谋,除了女人之外,没有什么能够诱惑了他,这个世上只有你能驱使他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 蓝妖姬道:“肖华擅谋,他的武功也很好,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听一个女人驱使呢?何况是杀戮林园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 铜面人道:“我原本以为背后的主谋是你,现在我已经知道,是我猜错了,能被一颗小小的驻颜丹吊出来,你还不配谋划如此狠绝的事,你和肖华,也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蓝妖姬大惊失色,道:“你知道驻颜丹?是你故意把我引出来的?” 铜面人道:“正是。” 蓝妖姬道:“勾魂玉箫钟月是你的人?” 铜面人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蓝妖姬道:“可惜钟月还是背叛了你。” 铜面人道:“即便是波斯擅长炼制丹药,也炼制不出驻颜丹,其实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驻颜丹。” 蓝妖姬的脸色终于变了,脸上没有了娇艳,也没有媚态,只有慌恐,她恨恨地说道:“原来驻颜丹是你设计的一个圈套,就是为了要把我从天星教总坛引出来!” 铜面人道:“不错,为了把你引出来,我确实花费了一番心思,在这里跟你见面,总好过到天星教总坛找你。天星教苦心经营十多年,那里的机关实在不少,我也没有把握闯进天星教总坛还能活着走出来。” 蓝妖姬突然感觉自己浑身冰冷,犹如坠入冰窖一般,她愤怒地问道:“你骗我吃下的是什么?” 铜面人道:“你听说过冷香凝吗?” 蓝妖姬表情木然,她显然不知道冷香凝是什么东西。冷香凝的名字虽然很好听,可她绝对不相信冷香凝会是补药。 铜面人道:“你不知道并不奇怪,因为这是我在无意中得到的一个方子,试着配制了几粒。我曾经在狗身上做过试验,狗吃过之后,会渐渐身体发冷,冻得瑟瑟发抖,七天后,因血液凝固而死。” 蓝妖姬的眼神中带着恐慌和愤怒,道:“都说你心狠手辣,是个杀人魔头,传言果然不假。天星教左星使者肖华、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都被你杀了。四大护法现在也一个不剩,疾风剑田七死在你刀下,驱龙神鞭尤风被那个域外少年所杀,恐怕也是受你指使,铁拐道人皮甲和千面娇娃翟双双直到现在不知所踪,也一定是你所为吧?现在你又对我下手,天星教到底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铜面人并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说道:“不错,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林家何曾得罪过天星教,可天星教却杀戮林家三十七人,我只是替林家人讨回个公道而已,难道左右使者、四大护法不该死吗?” 蓝妖姬道:“你凭什么说是天星教杀戮林家的?” 铜面人道:“很简单,因为左星使者肖华受不过玄冰寒毒的折磨,临死前已经招认了。” 蓝妖姬道:“你撒谎,他绝不敢……” 蓝妖姬突然闭上了嘴巴,她知道已经中铜面人的圈套,可惜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铜面人似乎并不在意,口气仍然冷淡地说道:“肖华的确至死都不肯把你供出来,可是他供不供都无所谓,因为我已经知道,只有你才能让他去做事。我不需要更多的证据,我的判断就是证据。” 蓝妖姬像一只彻底被打败了的斗鸡,垂头丧气地说道:“你果然比我们想像的还要聪明,也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狠毒。” 铜面人道:“其实你应该感到庆幸,你只是吃了一颗冷香凝而已,我还没有让你体验玄冰寒毒的滋味,我实在不愿意看着一位风情万种的女人,被折磨得连鬼都不如的样子。” 蓝妖姬的脸色变得苍白无色,实在是因为玄冰寒毒太过于歹毒,要是中了玄冰寒毒,还不如死了更利索,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带着些许颤抖,道:“传言你是林家的后人,还有人说林枫才是林家三公子,莫非你就是林枫?” 铜面人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我要替林家讨回十三年前那笔血债就足够了。” 蓝妖姬道:“你如此聪明,当然应该知道我不是杀戮林家的主使人。” 铜面人道:“你虽然不是主谋,可你却也有份,这一点你无论如何也推拖不掉的。” 蓝妖姬道:“你究竟要怎样?” 铜面人道:“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蓝妖姬沉默了一下,如同变脸一般,脸上又露出了妩媚的笑容,眼中发出勾魂般的光,如同发了情的母狗,娇声说道:“你难道真的忍心杀死一个女人吗?就算你要杀我,怎么也要体验一下被誉为江湖美人的滋味吧?我一定会让满意的,让你体验到一个男人从来没有过的快乐,而且,我以后就只是你一个人的女人。” 第四十三章 冰冷的刀 蓝妖姬身上的衣服本来就不多,她脱衣服的手法更是又迅速又熟练,只是手指动了几下,身子轻轻一抖,衣服便滑落在地上,露出了一具美妙的胴体。 蓝妖姬的身体确实可以用完美无瑕来形容,丰腴细腻,光洁如玉,凸凹有致,简直无可挑剔,每个部位都充满着诱惑和遐想,实在是男人的诱惑和陷阱。 蓝妖姬像蛇一样钻进铜面人的怀里,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诱人声音,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激动、都会亢奋,都会有把她揉碎的冲动。 铜面人似乎不是男人,他冷漠的眼神中带着厌恶和鄙夷,可惜他的脸被面具遮掩着,没有人能看到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蓝妖姬娇喘起伏的胸口突然横上一把冰冷的刀,阴寒幽深而锋锐的刀锋,紧贴着她娇嫩的皮肤,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是一柄短小而形状怪异的刀,她只瞥了一眼,就知道是那柄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寒月刀! 蓝妖姬的喉咙好像突然被堵住了,原本从喉腔发出摄人心弦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躯体不再扭动,如同一条被冻僵了的蛇一般,僵硬而木讷。 寒月刀轻柔而缓慢地在她胸口处移动了一寸,只有一寸,一股鲜血便从皮肤下缓缓地流了出来,在她白皙曼妙的胸前,淌出一条细长的血流,沿着修长的大腿而下。 蓝妖姬的脸色惨白,牙齿在打颤,她终于明白铜面人被称为魔头的真正含义,铜面人的心是铁打的,寒月刀是一柄冰冷无情的杀人刀。 铜面人的声音依旧那么冷淡,道:“你应该明白两个道理:第一,女人一定要学会矜持,即使要勾引男人,女人的衣服也是要男人去脱掉的,而不能自己脱;第二,你虽然媚术纯熟,很会引诱男人,可是像你这种烂货,不是每个男人都对你有兴趣。” 蓝妖姬颤声道:“我懂了,你可以把刀拿开吗?” 铜面人道:“你能钻进我的怀里,难道就不会自己从刀下钻出去吗?” 蓝妖姬像个泥鳅一样从铜面人怀里钻了出去,她的动作很轻,生怕那柄幽冷的寒月刀将她胸前最大的资本割了下来,哪怕再割破一条口子,她也会觉得自己不再完美。 蓝妖姬脱衣服的速度很快,穿衣服的速度也丝毫不慢,眨眼之间,衣服便已穿好,站在那里像个犯了错的乖巧淑女,如果不是胸前渗出的血迹,任谁也不会相信她刚才还是光着身子,跟发情的母狗一样丑态毕露。 铜面人道:“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吧?” 蓝妖姬道:“主谋杀戮林家的人,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他是谁,只有他才有这种野心和势力。” 铜面人眼中的寒意似乎更浓了些,道:“林家跟他没有仇怨,也没有妨碍他称霸武林,他为何要对林家斩尽杀绝?” 蓝妖姬摇了摇头,道:“他不会告诉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没有人知道原因!” 铜面人沉默了片晌后,才开口说道:“你控制了通往西域将近四成货物,从今以后,你退出跟西域间的商贸,你的六个店铺全都交出来,我去派人接收。” 蓝妖姬的心猛地一颤,铜面人一开口就收去她通往西域的全部商铺,还要她退出跟西域间的商贸,简直比刚才在她胸口划过的那一刀还要狠上十倍。通往西域间的商贸,她经营了十多年才有现在的局面,六个商铺基本上是她全部的钱财来源,一旦失去,她在天星教就失去了超然的地位,对于教主谷天宇而言,她也失去了合作和利用的价值,铜面人无疑毁掉了她现在所有的一切。 蓝妖姬虽然心有不甘,但她却不敢违逆铜面人,更不敢有半分怨言,就算她没有吃下冷香凝,那柄阴森的寒月刀既无情又残酷,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疾风剑田七的剑已经很快了,却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蓝妖姬并不认为自己的本事能强过千面娇娃翟双双,要论勾引男人,翟双双自然不是对手,可翟双双的武功和手段,蓝妖姬却连一半都不如。况且,左星使者肖华和疾风剑田七已死,最得力的两个堂主被杀,她已经没有了嫡系力量,在天星教已经失去了根基和实力,就算六个商铺不交给铜面人,赚回的钱财仍然会被教主谷天宇剥夺得半点都不剩。 蓝妖姬迟疑了一下,道:“好,我答应交出全部商铺!” 铜面人道:“你让疾风剑田七以截杀和掠夺的手段,从别人手里夺取了六个商铺,我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手段,从你手里把这六个商铺拿过来,我没有大开杀戒,已经是网开一面,你不要心存怨念,那样只会让你和你的那些手下死得更快、死的更惨。” 蓝妖姬低眉顺眼地说道:“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了,现在可以把冷香凝的解药给我了吧?” 铜面人起身,抓起桌子上田七的宝剑,大步向门外走去,冷冷地扔下一句话:“冷香凝没有解药,每隔七天,喝一碗现杀的公鸡血,可暂缓血液中的寒气。” 蓝妖姬愣愣地看着铜面人离开的背影,白皙而漂亮的脸已经扭曲,眼中冒火一般带着狠毒的光,嘴里恨恨地嘀咕道:“铜面人,你不是男人,你不是男人,你就是个魔鬼!” 蓝妖姬嘴里骂着铜面人,心里却怕极了,因为这个世上还没有她攻不下的男人,偏偏铜面人却把她当成肮脏的母狗不屑一顾,而她对铜面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那柄寒月刀太过无情,随时可以割断她的喉咙。 直到铜面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蓝妖姬的嘴角才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喃喃地说道:“六个商铺是多大的一笔财富,你说拿走就拿走?就算你胃口好,也不是那么好吞下去的,你的寒月刀能杀死毒蝙蝠毛元,却未必能杀得了西域僧鸠摩罗。哼哼,你不是要给林家人复仇吗?只要那个人重出江湖,就是你的死期!” 蓝妖姬摸了摸受伤的胸口处,迅速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从床下拽出一个箱子,从里面找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将瓶子里粘稠的乳白色药膏涂抹在伤口处,这种药膏不仅对于伤口愈合有效果,还可以消除疤痕,像她这种女人,已经把身体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因为这具躯体就是她最大的本钱。 蓝妖姬愣愣地坐在床边,双眼直盯盯地看着窗外,她一天之中遭受的打击实在太大,那个看起来贪恋女色的勾魂玉箫钟月,原来只是装出一副色急的样子,不仅在她身上纵横驰骋,释放了男人最原始的欲望,还顺带拿走了她三千两黄金和三对玉璧,完全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却偏偏是她自己送上门求着人家,勾魂玉箫钟月人财兼收,吃进嘴里连骨头渣都不吐。 钟月的表演实在是没有一丝破绽,不仅让她毫无防范而且还沾沾自喜地吞下了冷香凝毒丸。想起这些,蓝妖姬感到从未有过的耻辱,恨得她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真是恨不得把钟月的命根子割下来红烧,吃到肚子里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蓝妖姬玩弄了半辈子男人,天下的男人在她眼里,没有谁能抵得过她妖媚的诱惑,包括那个一心要称霸武林的人。可偏偏今天却被玩弄于股掌之上,尤其是那个铜面人,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神,让人从心底发憷,现在想起来身上还有种阴嗖嗖的感觉。 虽然看不见铜面人的表情,但蓝妖姬能够从铜面人说话的口气中完全想像得出,当时铜面人的表情一定是充满着嫌弃和鄙夷,不然,他绝不会把冰冷的寒月刀架在自己胸上,更不会残忍地辣手摧花,割破自己娇如凝脂般的胸,让鲜血沾染如藕般的皮肤。 魔鬼,他就是个魔鬼,世上只有魔鬼才能看着她的身体不动情,只有魔鬼才有如此冷酷的心,也只有魔鬼才能干出这种不是男人干的事! 她很后悔自己太过于贪心,一心想要得到驻颜丹,保住现在娇美的容颜,才中了铜面人的诡计,把她从天星教总坛调了出来,又被算计吞下了冷香凝,生死被人握在手中。可是……可是这种诱惑实在太大,天下又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永葆青春、容颜不老呢?尤其是她呢! 天色已晚,繁星点点一如往昔那般璀璨,皎洁的月光照在窗前,一股清凉的夜风从窗缝吹入,吹乱了蓝妖姬的发鬓,她终于清醒过来,匆忙地找出纸笔,匆匆写了一个信笺。 …… 一只信鸽扑腾几下落在西域一座寺庙的院子里,它似乎很疲劳,只是静静地站在地上,一动都不动。 一个小和尚见到了信鸽,他并不感到奇怪,因为这只信鸽本就是寺院里养的。 小和尚轻轻地抓起信鸽,从信鸽腿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竹管。小和尚似乎很可怜信鸽的辛苦,轻轻地抚摸着鸽子的羽毛,随即把鸽子放进了一个装有食物和水的笼子里,才快步向寺内后院走去。 第四十四章 鸠摩罗 寺庙后院最中间的屋子里住着一位老和尚,他的名字在整个西域如雷贯耳,他在西域佛界的声望几乎无人能及,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域僧鸠摩罗”! 鸠摩罗其实并不老,他的年龄才刚刚五十岁出头,只是他在西域的名声实在太大、地位太高,几乎西域所有的和尚和信奉佛法的信徒,都把他当成了心灵导师和灵魂指引者,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所以他在西域有很高的地位也就并不奇怪了。 西域人不仅只信奉佛教,还有萨满教、祆教、摩尼教等等教派,辩法讲经、争夺信徒竞争极其激烈,佛教之所以能够振兴和发展,鸠摩罗的功劳的确很大。他奔走于本土各国传播佛法,收授弟子,并以一己之力修建了六座寺庙弘扬佛法,尤其是他高绝的武功更是震慑了很多教派。 鸠摩罗经过十年多不懈努力,弟子众多,信徒云集,各国的国王对他也是礼敬有加,被十几个国家和部落共同尊称为西域僧。 在西域建造一座寺庙尚且不易,何况建六座寺庙,即便鸠摩罗信徒众多,财力也无以为继,但却有一个人为他提供了巨大的财力支援,这个人就是蓝妖姬岑杉。 蓝妖姬想称霸西域江湖,她需要借助中原力量,所以她跟天星教联手,但她很清楚,在西域无论如何绕不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西域僧鸠摩罗。 鸠摩罗信徒再多也不足以引起蓝妖姬的重视,但鸠摩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却让所有人都深为忌惮,蓝妖姬当然不想有这样的对手,所以蓝妖姬便把鸠摩罗拉拢成为朋友,如同天星教的谷天宇一样,合作共赢才是最好的一种途径。 鸠摩罗志在发扬佛教,蓝妖姬便不惜钱财,十年之间给鸠摩罗建了六所寺庙,在利益的交集下,鸠摩罗也为蓝妖姬打开了西域江湖的局面,这便是双赢。 小和尚轻轻地敲了三下门,见里面没有动静,便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到房间里。 小和尚见鸠摩罗双目紧闭,也不知是在打坐还是在沉睡,如同老树一般岿然不动。小和尚只得侍立在旁,恭身而立,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弄出声响,惊扰了眼前这位佛界大师。 大概有一个时辰光景,小和尚的腿都已经站得有些酸痛,鸠摩罗才睁开眼睛,他睁开眼睛的样子的确很吓人,难怪小和尚对他如此毕恭毕敬。 扁长的头颅,光光的脑袋,鹰隼般的眼睛,配上尖尖的鹰勾鼻子和薄薄的嘴唇,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鸠摩罗低沉着声音问道:“什么事?” 小和尚惊喜地抬起头,小心轻声地答道:“中原的信鸽回来了,弟子不敢延误,才惊扰了师父清修。” 鸠摩罗将手伸出,道:“拿过来吧!” 小和尚双手捧着竹管,小心地将竹管放在鸠摩罗手中,才轻轻地退后几步,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屋子。 鸠摩罗仔细打量着竹管,确定密封口没被打开,才撕开漆封,从里面抽出一条小小的纸笺,仔细地看过几遍后,将纸笺放在手掌中,纸笺竟然突地燃起了火,直至烧成灰烬,鸠摩罗才将灰烬抖落在地上,而他的手却依然红润光洁,没有一丝损伤。 小和尚吃惊地顿了一下,随即便飞跑而去,紧接着便听到十八声钟鸣之声。寺庙的僧人至少有三十人,无论是在诵经的,还是在打坐的,听到钟声后如同被狗咬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就向寺庙大殿奔去,因为这个时间寺庙鸣钟十八响,必然有大事发生,任谁也不敢耽误半分。 鸠摩罗已经坐在大殿正首位置,见人到齐后,扫视了一下面带惊恐的弟子们,缓缓说道:“你们莫要惊慌,并无大事发生。” 大殿内传出此起彼伏长长的呼气声,众人如释重负一般,脸上的表情也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鸠摩罗接着说道:“我要离开西域一段时间,寺庙一切暂由桑普主持,其它五座寺庙事务,都报由桑普决断。” 桑普是鸠摩罗座下大弟子,深得鸠摩罗喜爱。 桑普惊讶地看向鸠摩罗,因为他跟随鸠摩罗十多年,即使鸠摩罗到西域其它国家,也从来没有将六座寺庙所有事务交由他全权打理,这次是例外,而且还是紧急召集,鸠摩罗既然说没有大事发生,那就应该是要远行,他是要去佛祖出生地尼婆罗祭拜?还是要去天竺国求经? 桑普小心地问道:“师父,你是要远行吗?” 鸠摩罗很欣赏地看向桑普,毕竟桑普能够揣摩出自己的意图,但鸠摩罗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桑普道:“师父,寺中事务可交由桑吉师弟来打理,弟子愿意跟随师父身边侍候。” 鸠摩罗听桑普如此说话,心下很是欣慰,声音中也带着几分柔和,道:“为师辛苦十年建下的六座寺庙,是为师的心血,你专心研习佛法,处事稳重,留在寺中弘扬佛法、打理事务,为师才能安心。桑吉习武天分最高,也是所有弟子中武功最高的,还是由他跟随我。” 桑普似乎还想辩解,但他深知鸠摩罗的脾气,只要是鸠摩罗决定的事情,弟子很少敢有反驳的,他挪动一下身子,再次小心地问道:“师父,您要去哪里,可否告知弟子?” 鸠摩罗道:“中原!” 众人脸上不禁露出惊骇的神情,中原与西域之间虽然商贸从未间断,只是因为中原与西域都各自有所需求,但因为战争原因,造成了彼此间很大程度的隔阂和敌视,而且,中原人一向视西域人为野蛮族类,对西域各类教派更是斥之不屑,西域与中原近几十年来更是很少有佛法间的交流,鸠摩罗竟然要远赴中原,众人不免疑窦丛生。 鸠摩罗看出了众弟子的疑惑和不安,说道:“你们不必担心,为师苦修数十年武功,自认还未逢对手,也刚好借此机会,看看中原人的武功修为,是不是传言中的那么高深。” 桑普不无担心地说道:“师父,您的武功早已经登峰造极,罕有敌手,那些中原人根本无法跟您对抗。但是,弟子听说中原人无比狡猾,阴险诡诈,擅长暗器和投毒,师父一定要小心。弟子建议您还是多带些人,途中也好多些照料。” 鸠摩罗挥了挥手,道:“不用,有桑吉一人就够了。你要好生打理寺中事务,约束众人行径行,我与桑吉现在就起程。” 鸠摩罗并没有跟弟子们说他去中原的真正原因,他虽然也曾早就有过去中原的想法,但绝不是现在,因为他的愿望是要建造十座寺庙,这是他的夙愿。现在只建造了六座寺庙,还有四座寺庙没有完成,一旦等十座寺庙建造完成,他将在西域成为一个前无古人的传奇高僧,并将世代被西域各族所传颂。 虽然这片广袤的草原有些荒凉,无垠的沙漠有些凄厉,但这片土地是他的根,他建庙传法的功德会被刻在石碑上,会被印在寺庙里,会被信徒们世代供奉。 但鸠摩罗现在却不得不远赴中原,因为资助他建造寺庙的金主已经飞鸽传书,说是身陷险境,请他即刻到邯郸相见。 鸠摩罗犹豫一番后,他决定前往邯郸,他不得不去,因为他一旦失了这位金主的资助,即便他在西域地位尊崇,有不少国家、部落、信徒可以布施,但西域苦寒,贫穷多战,想要建造四座像样的寺庙,至少要用二十年时间积攒下的钱财,或许能够勉强完成。 所以,鸠摩罗不敢失去这位金主,而这位金主恰恰就是蓝妖姬。 十多年来,蓝妖姬从未向鸠摩罗提出过任何要求,但蓝妖姬此时身中冷香凝之毒,她不得不向鸠摩罗求援。 铜面人没有留下解药,喝鸡血或许能够暂时缓解冷香凝的毒,但蓝妖姬根本就不相信鸡血就是解药,因为她心里很清楚,铜面人的冷酷和凶残已经超出她的想像,况且杀害林家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铜面人又岂能轻易地放过她?何况她也是指使左星使者肖华杀戮林家的幕后之人,铜面人早已经清楚,清算这笔帐只是时间问题,或许会是在自己交出六个商铺后,也或许时间会再稍微长一点,但帐绝不会烂,因为这是一笔三十七条性命的血债! 蓝妖姬根本无法把希望寄托于那个人,鬼才知道他躲在哪里闭关修炼武功呢,或许等他出现时,她早已经化为一堆腐肉。 蓝妖姬不得不向远在西域的鸠摩罗求援,实在是因为她已经等不起了,身上的毒成为了她致命的死穴,她只能寄希望鸠摩罗能够找到铜面人,能够帮自己拿回解药,不然她多年的奋斗都将成为一抹云烟。现在,她只希望鸠摩罗能够快一点来到邯郸城。 第四十五章 父与女 将军府内到处都充满着欢腾喜悦的氛围,方天峰东征高丽大捷,开疆拓土、消除边患、稳固东北,是无数将军梦寐以求想要建立的不朽功业,此功足可以与“封狼居胥”想媲美,是千古留名的伟业,将士们自然要庆贺,如此伟业,怎么庆贺都不过。 庆功宴足足喧闹了三天,那些沙场上百死尤存的兵士们,每天喝得酩酊大醉,或哭或笑或叫或喊地炫耀着他们的战绩,讲诉着他们的英勇和无畏,有的人不无自豪地掏出了战利品,有的人扒开了衣服,露出狰狞的伤疤,有的人举起了断指的手掌……这些战争的印痕,就是他们最有说服力的佐证! 方天峰让兵士们尽情地放纵战后的悲壮豪情,他看惯了这些勇士们的豪迈与粗野,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何况是大胜后的欢庆! 方天峰与将校们只饮了三杯酒后,便回到书房里,由着那些将校们尽情地狂欢。 方天峰看着墙上的地图,嘴角露出了自豪的笑容。是的,他有资格笑,因为此战之后,他下辖的土地翻了两倍之多,管辖的人口多了一倍有余,他的锋锐之师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高句丽,他已然成为最有实力的诸侯,他当然有资格笑! 方芷涵笑吟吟地走进书房,道:“父亲,您怎么独自在房里看地图?您应该跟您的士兵们在一起斗酒恣欢谑,庆祝您的丰功伟绩!” 方天峰显然心情极好,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说道:“我在场,他们还有些拘束,不如让他们放开了折腾,他们也尽兴。此次大捷,东北已定,再有数年时间休生养息,东北必将会成为繁华之地。 方芷涵道:“父亲此战,必将千古留名,您的丰功伟绩必将会被历代传诵称赞。” 方天峰道:“此战要说首功,还应归于林枫!要是没有他预伏的江湖人士,烧毁了高句丽的粮草,敌军不战而败,想要拔下七座城池,谈何容易?无辜百姓也会卷入战火,恐怕要血流成河、伏尸百万啊!” 方芷涵道:“林枫功不可没,父亲的虎狼之师更是杀得高句丽人望风而逃,死伤无数,以后再也没有能力和胆量跨过马訾水(鸭绿江)半步。” 方天峰呵呵一笑,道:“人人都称我为铁血将军,其实我终究还是愧对这个称号,最后时刻终究还是有些心软,没有下令再度追杀一程,否则,至少还会斩杀数万高句丽人。唉,人老多情,心也变软了,不忍再多造杀戮!” 方芷涵上前挽起父亲的手臂,扶着父亲坐下后,回身将茶水倒好,说道:“父亲雄才伟略,正值鼎盛之年,怎么能说自己老了呢?那是您心怀慈爱之心,毕竟高句丽的百姓也是人,他们的命也是命,放他们一条生路,只要他们识趣,乖乖地安守在马訾水以东生活,称臣纳贡,必然会生活得很好。” 方天峰微微地笑了笑,道:“你也不用说好听的讨我欢喜,老了就是老了,已经没有了年轻时气吞山河、挥斥方遒的气魄了,可惜你不是男儿之身,只能让子辰挑起这副重担了。” 方芷涵道:“父亲,我哥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军务和政务都交给他去处理,您在后面把握大方向就行,也可以轻松一些养养身体。只是辽东收服后,地域扩大了两倍不止,政务会更加繁冗,您应该大力招纳有识之士,广揽天下贤能之才,来协助您和哥哥。” 方天峰眼中一丝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笑着说道:“天下乱,可以唯才是举、唯才是用,意在平定天下;天下安,要以德为先、德才兼备,治理天下用人是关键,为父何尝不知?用人是关键,选才更是难上加难,像卧龙凤雏这样的人才,古今往来,又能有几人呢?” 方芷涵道:“父亲慧眼识珠,有识人之明,只要多加留意,人才终究还是会被挖掘出来的。” 方天峰道:“呵呵呵,你这丫头,也不用跟我打哑谜、兜圈子,你是不是想要用什么人?” 方芷涵得意地说道:“父亲,你看林枫怎么样?符不符合德才兼备的标准?” 方天峰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道:“林枫的确不错,很有能力,此次东征大获全胜,林枫居功甚伟。” 方芷涵露出得意地神态,道:“父亲,我向您举荐这么优秀的人才,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 方天峰道:“奖励你?哼哼,我还没想出应该怎么惩罚你呢!” 方芷涵板起脸,道:“父亲,你好不讲道理!” 方天峰道:“讲道理?好,那我问你,你故意放出消息,说是林枫派人烧毁了七座城池的粮草,让高句丽江湖人士找林枫寻仇,这件事我该不该惩罚你?你放出消息后,还把责任弄到了我头上,你说,我该不该惩罚你?你不带兵士护卫,私自到关外胡闹,害得陆言重伤,差点把命丢了,你说,我该不该惩罚你?” 方芷涵急忙说道:“我放出林枫派人烧粮草的消息,是想让高句丽人逼迫他,让他自己主动投到您的麾下,给您做事、为您所用,受益的还是您!为了林枫这样的人才,您就算是受了点冤枉怎么了?古人为了求得人才,尚能畏自枉屈、礼贤下士,您如此英明神武、志怀高远,这点胸怀总是有的,还至于要责罚我吗?对付林枫的法子损是损了点,却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到关外是想看看父亲新收复的土地和民众,谁曾想那个高句丽老头武功那么厉害,归根结底还是您肃敌不彻底,才让那老头混出了关外,害得言叔受了伤。” 知女莫若父,方天峰深知女儿秉性,心中无奈,却不得不板着脸,道:“狡辩!自己做错了事还不承认,你以为区区几个高句丽江湖人士,就能逼近林枫走投无路,投入到我麾下安求庇护?他在大战之前就能拿出十万两白银预买土地,这是多大的气魄?他能调度几百人暗伏于敌城之中,烧毁敌军粮草,这是何等的势力?你呀你呀,聪明反被聪明误!” 方芷涵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之色,反而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道:“我当然知道就凭几个高句丽江湖人伤不了他,我也没想着要伤他,我就是要这些江湖人骚扰他,让他无法做事,最后只得来求我,那时我就可以开价招揽他。” 方天峰道:“真是胡闹!林枫是不可能屈居人下的,他烧掉敌军粮草,是心怀民族情怀,不容外族壮大成害,他志在秉承林家遗风,救扶无辜民众,这样的人物,岂是你耍点小手腕就能乖乖入彀的?” 方芷涵道:“我也知道这件事做的不妥,没想到他手下那个异域少年武功如此厉害,他的剑真的好快,一剑封喉,他的武功恐怕还在言叔之上。” 方天峰道:“你现在才知道?他手下可不止一个域外少年,他派去一个瘸子和一个手持大刀的人,把高句丽第一剑客金贤智师徒三十多人杀的一个都不剩。” 方芷涵道:“我见过那个瘸子,他就在林园,整天半睡半醒的样子,像条看门的老狗。” 方天峰道:“林枫派去烧敌军粮草的人死伤不少,他为了此战如此出力,在江湖人眼中看来,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但他却偏偏做了,他并不是想要讨好我,也并不是想在北方称霸,他身上是真的有林家遗风!” 方芷涵道:“父亲,您说林枫到底是不是林家三公子?” 方天峰道:“我曾问当面过林枫这个问题,他说林家三公子已经死了,葬在林烨墓旁。林家三公子小的时候,我倒是见过几次,印象并不深,或许……或许有一个人能认出他!” 方芷涵道:“您是说母亲?” 方天峰摇了摇头,道:“自从林园被杀戮后,你母亲已经十多年不见外人,她是不会见这个林枫的。” 方芷涵道:“如果他真的是林家三公呢?母亲也不会见他?” 方天峰道:“五年前就有个少年拿着寒月刀,自称是林家后人,杀入快刀门,后来却被两个门主合力打落山崖,你母亲听说后,派出手下人多方打探,打探的结果是一个少年要借林家后人的名头,想在江湖上搏个名声罢了。从那以后,你母亲更加心灰意冷,便很少关心江湖上的事情。就算是这次铜面人手持寒月刀,屠杀了几十人,你母亲听后,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已。她根本就不相信铜面人是林家后人,也不相信三公子还活着。退一步来讲,即便三公子还活着,他也会暗中复仇,万万不会用这种极端方式行事,他公然与天星教为敌,已经得罪了大半个江湖门派,以后恐怕在江湖上没有他立身之处,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或许,铜面人是为了搏取声名吧!也或许铜面人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三公子从小就被称为神童,他岂能用这种又笨又蠢的方法去复仇?” 第四十六章 他是谁 方天峰和女儿方芷涵在书房之中继续父女间的谈话。 方天峰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当年林园之中并非没有高手,可是在有预谋的突袭下,所有人还没等反应过来,要么中毒,要么中了暗器,三十七人无一生还,三公子那时才十多岁,他不可能比那些高手还厉害,对手既然对林家下手,把那些下人都杀得干干净净,又怎么可能放过林家三公子呢?他是不可能逃脱那场杀戮的。” 方芷涵道:“父亲,就是那个铜面人在关外杀死了高句丽老头,救了我和言叔。他的寒月刀真的很厉害,言叔也对铜面人的武功佩服不已,难道他用的不是林家刀法?” 方天峰道:“这件事我知道。自从林老爷子离世后,林烨几乎很少用刀,江湖上能知晓林家刀法的人并不多,铜面人究竟用的是不是林家刀法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铜面人能够出手救你和陆言,说明他对我们没有敌意。” 方芷涵道:“铜面人好像认识林枫,他临走时还出言警告,不要耍阴诡伎俩,散播流言借刀杀人除掉林枫,他说林枫活着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总感觉他跟林枫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些相像,莫不会铜面人就是林枫吧?” 方芷涵有一点并没有全盘说出,那就是她看到铜面人手上的胎记和林枫的几乎一模一样,她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两个人的气质有着天壤之别,铜面人的眼神冷漠无情,身上杀伐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林枫却是温和儒雅,身上淡淡的书卷气使人温馨舒坦,她不能判定两人就是同一个人,所以她就算面对自己的父亲,也没有说出全部实情。 方天峰道:“从处事方式来看,铜面人以杀伐狠辣扬名江湖,用的是力;林枫用钱财和驱使手下去做事,用的是智。两人风格迥异,差异太大,何况我并没有见过铜面人,无法将两人统一在一个人身上。” 铜面人的确太过于神秘,在江湖上也只是传闻而已,根本无法只用一点点印痕就能判断他的全部。方芷涵沉默了一下,还是绕到了她最为关注的那个人。 方芷涵道:“父亲,三公子也叫林枫,现在住在林园的那个人也叫林枫,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方天峰似笑非笑地问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为何如此关注这个林枫?” 方芷涵脸上划过一缕尴尬的羞涩,随即便振振有词地说道:“我是想为你招揽人才,你还不领情。” 方天峰道:“真的只是为了我才招揽他吗?” 方芷涵急急地说道:“那可不是嘛!我是方家大小姐,总要做些事情,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只会到处乱跑无所事事呢!” 方天峰道:“呵呵,为父信了!有你母亲、你哥哥和陆言宠着你,我还没听说,方府上下有哪一个人敢说你一句闲话的!” 方芷涵白了父亲一眼,抓起茶杯喝茶掩饰尴尬的神情。 方天峰表情严肃地说道:“这个林枫很神秘地突然冒出来,竟然跟林家三公子同名同姓,还公然重修林园,堂而皇之地住了进去。林家的事情江湖上人尽皆知,他不惧林家的仇人找他麻烦,如果他真的是林家三公子,他如此高调,难道有能力对付潜藏在暗中的对手吗?如果他不是林家三公子,他只是想效仿林家帮扶流民的做法,又何必如此招摇呢?他完全可以换种方式,或者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去做事,大可不必顶着林家三公子的声名,这样对于他来说,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方芷涵放下茶盏,聚精会神地听父亲分析。 方天峰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但是,天星教左星使者肖华的死,证明了一件事:要么林枫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他,要么就是他有足够的能力荡平所有的对手。肖华一直控制着关外商贸,是最大的商贸头子,他无缘无故被杀,辽东七门只剩六门,据线人回报,以双子门戴金海为首的六个门派,都已听命于林枫,此次烧毁敌军粮草的人,大部门都是辽东六门的人。” 方芷涵道:“仅凭一个域外少年和一个瘸子帮他,好像力量并不够,那几个小帮派实力也不强,难道林枫的背后真的是铜面人在支撑他?” 方天峰的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缓缓说道:“这个林枫很神秘,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从现在的状况看来,他只是想效仿林家的做法,一心只为救扶流民,这样并不会影响我的治理,毕竟他没有露出别的意图。” 方芷涵道:“我看他没有想要称霸北方的意图。” 方天峰白了女儿一眼,道:“不要只看表面,你最近去了三次林园,他可有什么说法?” 方芷涵摇了摇头,道:“我没见到他,他不在林园。父亲,林烨可是你当年的至交好友,对你帮助很多,如果林枫真的是林家三公子,他可是你的子侄。” 方天峰皱了一下眉头,眼神中露出了痛苦之色,林家惨遭杀戮,林烨父子惨死,一直是他心底的痛,当时他正带兵征讨北方戎狄,战事结束,已是一年半之后了,他再次踏入林园时,林园早已人去楼空、满目荒芜,令人不忍目睹。 十多年来,他曾派人多方打探,却一点线索也没有,找不到杀戮林家的人,更谈不上为林家复仇。再则他为了稳固自己在北方的势力,不断地征伐,把此事也耽搁下来。他也曾怀疑过天星教左星使者肖华,可肖华当年也曾是林烨的好友,没有理由去干如此愚蠢又丧尽天良的事情。而且这么多年来,肖华也资助自己大量钱财,用来缓解耗费庞大的军需用度。林家的事越拖越久,越久线索越模糊,江湖上的事情,本就错综复杂,方天峰即便身为北方诸侯,却也很无奈。 方天峰道:“问题是林枫并不是林家三公子,否则他会承认自己的身份,至少在我面前不必掩饰,因为他知道我和他父亲的关系,我可以帮助他复仇,无论什么江湖帮派,我的铁骑可以直接碾压掉,我也可以帮助他继续他父亲的志向,他在我面前没有理由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方芷涵笑笑,道:“林家人是有风骨的,否则林家不会不图名利救助流民,做出别人认为如此荒唐的事,他如果真的在您面前承认自己是林家三公子,寻求您的帮助,他就已经失去了林家人的风骨,他也一定不会是林家三公子。” 方天峰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女儿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跟自己撒娇的孩子,她已经有了心机,即便是面对父亲,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话都说了。 其实,女儿早已经长大,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早已为人之妻、为人之母了,只是自己一向娇惯她,任由她的性子。女儿能够说出这番话,说明她已经能够洞悉人性,能够清醒地看清更深层次的内涵。 方天峰道:“我曾答应在关外给他三万亩土地,刚好要见他,等他回林园,你让他到府里来。” 方芷涵起身给父亲的添好茶,道:“我明天再去趟林园。”说罢,便离开了书房。 方天峰看着女儿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欣慰又不舍的笑容,他心里很清楚,女儿对林枫动了感情!曾经多少将门子弟、多少豪门公子、多少阔家公子,她都不曾假于颜色,拒之于千里之外,可她偏偏对这个神秘的江湖人产生了兴趣,而且,对自己的情感毫不掩饰,不然也不会隔三岔五就去林园。方府的千金小姐带着上百名护卫,浩浩荡荡毫无避讳地多次亲赴林园,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通往林园的路上再次尘烟卷起,如同天仙般的姑娘骑着白马,率着上百铁骑策马而奔。 林园老管家急风腿杜淳看着尘土飞扬的马队,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亦或是很复杂,他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身边的宋成说道:“去禀报公子,方家大小姐又来了。” 宋成长得很丑,人却很伶俐,他和那个捡来的孩子被林枫带回来后,衣食无忧,他也学会了做很多事情。其实,人只是因为生长的环境不同,接触的人和事物不同,处事的方法不同,眼界便会不同,气质自然也会改变,宋成在慢慢蜕变,或许用不上几年时间,他便再也不是那个贼头贼脑的小偷模样。 宋成飞跑着进入书房,道:“公子,方家大小姐带着上百骑人马又来了,已经快到园子外了。” 林枫微微一笑,道:“跟你说过几次了,要分事、分场合,不要总是一惊一诈的。” 宋成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道:“是,我记住了。” 林枫摸了他的头,说:“你年纪还小,要多跟江掌柜学读书。” 宋成诺诺地说:“公子,我不喜欢读书,我还是喜欢学武功,云飞哥教的步伐我已经练会了,好色如命沈轩说我练轻功有天赋,他开始教我轻功,等我学会了,给你做事跑的会更快。” 林枫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走吧,跟我去迎接一下方家大小姐,她那么大排场,我总不能卷了她面子。” 第四十七章 再会林枫 方芷涵排场的确很大,或许没有一位千金小姐能有她这种作派,出门要带着二百多名训练有素的铁骑。自从她在关外遇险后,方子辰担心妹妹安危,要她必须带着护卫才能出门,以致她最近无论去哪,都有上百铁骑跟随。 方芷涵看见站在林园门口的林枫时,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她勒马停下后,很利落地跳下马背,笑吟吟地说道:“林公子,见上你一面很不容易啊!” 林枫笑着说道:“方小姐有事召见,吩咐下人通知一声就行,林某自当到府中拜见,岂敢劳驾小姐亲临!” 方芷涵瞪了林枫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派下人来通报,你真的肯到府上见我?” 林枫道:“在北方的土地上,又有谁敢违逆方小姐的号令?林某当然也不敢!” 方芷涵从鼻腔里“哼哼”了两声,林枫这几句漂亮话她根本就不相信,一句都不信!别人要是接到通知见她,会骑马跑着赶过去,但林枫一定会找出三十理由搪塞她,亦或是直接回复林枫不在。 方芷涵道:“林枫,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请我到园子里坐坐?” 林枫道:“方小姐如此阵势前来,必定有要事,我在等小姐吩咐呢!” 方芷涵再次瞪了林枫一眼,见林枫并不动身,干脆理也不理他,对一旁的宋成说道:“带路,去林枫书房。” 宋成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几圈,只听他诺诺地说道:“回小姐,我家公子他……他没有书房。” 显然宋成的谎话太拙劣,方芷涵听完差点没气吐血,就连林枫也差一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方芷涵对宋成怒目而视,转而又瞪着林枫,怒道:“林枫,先前认识你时,你还是个谦谦公子,礼节周全,现在可好,客人上门,你竟然茶都不请喝一口,我就那么让你不待见吗?” 林枫苦笑,却在肚子里暗道:当初以为你是江湖人士,谁知道你竟然是方天峰的女儿?不是不待见你,而是我真的不想跟你有太多交集,可你偏偏…… 林枫见方芷涵如此作为,也是万般无奈,她不肯知难而退,反而逼迫更甚,如若得罪了她,比那些高句丽的江湖游侠还要麻烦几十倍,恐怕林园以后将永无清宁之日。 林枫道:“方小姐,还是我来带路吧,请!” 宋成脚下一滑,嗖一下就没了踪影,他知趣地消失在院子丛林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暗道:但愿以后再也莫要见到方小姐,她刚才好像气得要拿马鞭抽我哩! 方芷涵气哼哼地跟随在林枫身后,林枫却并未将她带到书房,而是带到了客厅,随即便有两个丫鬟端茶待客。 方芷涵没好声气地说道:“怪不得你不想让我进园子,原来园子里的丫鬟都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还养着更漂亮的歌女?哼哼……哼哼……” 林枫无奈地苦笑,他只有苦笑,女人要是开始不讲道理了,无论你说出什么话,都一定是错的,跟女人争辩,或许是最愚蠢的一件事情。 林枫道:“方小姐请喝茶,这是今年的明前春茶。” 方芷涵余恨未消,瞪了一眼林枫,才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上一小口,放下茶杯后,回味一番,道:“呵呵,鲜爽回甘,口留余香,林公子果然雅致,喝的茶可比我家的茶好得多!” 林枫苦笑道:“我只是江湖一介草民,可不敢跟府上相比,明前春茶也只有小姐这样的贵客驾临,才舍得拿出来待客,平时我是舍不得喝上一口的。” 方芷涵似乎很满意林枫的马屁,憋住了笑意,脸上也不再是气鼓鼓的模样,嘴里却说道:“哼,你的话我半句都不信,你还当我是贵客?要不是我硬闯进来,恐怕你连园都不让我进,林枫,我就那么不遭你待见吗?” 林枫道:“岂敢、岂敢,方小姐能亲自光临,鄙舍蓬荜生辉,只因这里是林园,我不想让你进园子,实在是为你着想。” 方芷涵一副根本不领情的表情,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待客失礼,反倒振振有词,你说说看,今天不说出让我服气的理由,哼哼……” 林枫脸色一板,沉声说道:“此乃是非地,我乃是非人!是我不想让你沾染到是非……” 方芷涵立即打断林枫的话,道:“这个理由不成立,我难道是怕麻烦的人吗?” 林枫缓缓说道:“你是不怕麻烦,但有些麻烦就算是你方大小姐也难以承受,这些江湖人士本就浪迹天涯,他们也从未把自己的命看重过,他们可以为比试武功高低而杀人,可以为生存下去杀人,可以为赚取一点名声去杀人,甚至可以毫无理由去杀人……,即便你父亲手掌重兵,也难以控制,否则不会让你随身带着上百名铁甲护卫。而有些人、有些事,根本无法预料、无法防范,比如你上次在关外遇险。” 方芷涵的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安静地听着林枫讲。 林枫道:“左星使者肖华、毒蝙蝠毛元之死,已经把账算在林园头上,或者说算在我头上,驱龙神鞭尤风在平阳酒楼众目睽睽之下被云飞杀死,在江湖上根本就不是秘密,这笔账仍然要算在林园头上。其他的我暂且不说,肖华、毛元、尤风三人的武功,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比陆言先生差,他们主子的武功可想而知。所以我是危险之人,林园是危险之地,我又何必让你靠近危险呢?这是其一!” 方芷涵道:“你接着说。” 林枫道:“其二,林园十三年前,不,是十四年前,震惊整个江湖的一场杀戮,血染林园,尸横遍地,林园到处都充斥着血腥和怨气,即便荒芜了十四年,依旧笼罩着阴森之气,所以我不想你沾染上血腥和阴霾之气。” 林枫喝口茶,接着说道:“其三,我不想得罪你父亲方天峰将军,如若你出意外,哪怕是小小的意外,你父亲必将会雷霆震怒,而且一定会迁怒于我,那时恐怕不仅林园不复存在,所有涉及的人,都会丧命。而我,实在没有精力和能力确保你周全。” 方芷涵道:“告诉我你的敌人是谁,我剿灭他!” 林枫摇了摇头,道:“如果他不露面,世上没人能找到他,如果他一旦现身,必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方芷涵凤目含怒,道:“那就更应该早点杀掉他,无论他武功有多高,世上没有人能抵得住二百名强弩手的攻击,一个都没有!” 林枫道:“强弓连弩,十支连发,你说的不错,即便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躲不过二千支箭的射击,更何况他们身后还背着硬弩,腰间还挂着弯刀。但是,他如果在弓箭射程之外就逃掉,恐怕没有人能追得上。如果他先发制人暗中偷袭,就算戒备森严的将军府,也挡不住武林高手的暗杀。这也是历来官方与江湖人互不牵扯、和平相处的原因,双方各行其道,保持不逾越底线,以此保持一种默契的平和稳定状态。” 方芷涵看向林枫,眼中带着关切和担忧之情,道:“你真的有把握应付?” 林枫微微一笑,道:“没有把握,所以才不想你涉险。方小姐,只要你不牵扯进江湖恩怨,没有人会有胆子敢打你的主意,所以……” 方芷涵道:“所以我以后不要再来林园了是吗?” 林枫道:“方小姐聪慧,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方芷涵当然知道林枫说的都是实话,也当然知道自己一旦牵扯进江湖恩怨之中,会引来潜伏的杀机和危险,但她仍然对林枫怒目而视,眼中有委屈、有幽怨,还有些许恨意! 方芷涵道:“我父亲请你明天到府上见面。” 说罢,方芷涵恨恨地跺了跺脚,提着宝剑便向门外走去,临出门口时,她突然止住脚步,沉声说道:“哼,我偏偏要来林园,我不信我连个小小的林园都护不住,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 方芷涵飞身上马,策马飞奔,上百名铁骑紧跟其后,卷起一道道尘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林园。 林枫愣愣地看着远去的铁骑,连老管家杜淳走到身边都没察觉,直到杜淳咳了两声,他才有些尴尬地转过身来。 杜淳道:“公子,其实你只要跟方天峰说出你的身份,方将军一定会鼎力相助的,很多事也会变得更容易一些。” 林枫道:“如果林家的血仇、江湖的恩怨还要借助方天峰的势力,我就不佩是林家三公子!” 杜淳叹了口气,道:“你不在园子这段时间,方小姐先后来了三次,每次见你不在,都掩饰不住眼中的失落,方小姐对你的情意,就算是我这老头子也看得清清楚楚,她是好姑娘啊!公子,有些人、有些事,该忘掉的还是应该忘掉,人,终究是要学会断、舍、离的,否则就只能是自己苦恼、自己伤心。” 第四十八章 土地 林枫当然知道方芷涵对他的情意,但这也正是他最担心和害怕的,那个杀戮林家的真正幕后黑手才是最可怕的人,他连自己的性命都未必保得住,又怎么敢给方芷涵希望? 林枫道:“断、舍、离,说起来容易,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杜淳道:“有了新的希望和生活,很多旧事就会渐渐地变得模糊,心也不会那么疼了。” 林枫道:“如果我不给她希望,她又会如何呢?” 杜淳道:“她一定会很伤心、很失落。” 林枫道:“伤心和失落也只是一段时间而已,她终究会好起来的。我自己连希望都没有,我又有什么资格给她希望呢?” 杜淳只能在心底哀叹,因为他知道林枫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或许会面临整个江湖的讨伐,他更知道那个人有多可怕!或许林枫说的对,他自己都希望渺茫,又怎么敢给别人希望呢?那样只会让方芷涵更加痛苦,林枫宁愿一个人去承受所有的痛苦,也不愿意让别人去分担。 两人默默地站在原地,良久后,林枫才开口说道:“杜叔,方将军约我明天去府里相见,应该是他履行战前承诺的事情。” 杜淳道:“方天峰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林枫道:“您吩咐下去,按原定计划准备实施。” 杜淳点了点头,脸上却带着几分忧虑,说道:“三公子,你去将军府,不怕遇见她?如果她认出了你……” 林枫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说不尽的伤感,道:“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但我身上终究还是有小时候的印痕,她或许会认出我,好在她早已多年不见外人,也一定不会见我!因为她早已认定林枫已死,我只是个冒牌的三公子,否则她早就会找理由见到我。我想是她不会见我的,因为她害怕见到一个冒名的三公子,会勾起心中的伤痛。” 杜淳道:“可是,万一碰到了她呢?” 林枫迟疑了一下,道:“即便她认出了我,我想她也不会说出我的身份,如果林家三公子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我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她一定不愿意看到我死里逃生后,再次陷入危险地境地。” 杜淳道:“但愿她还是不要见到你才好!” …… 林枫带着宋成来到将军府,待门卫通报后,方芷涵却从府中迎了出来。 宋成见到貌若天仙的方芷涵时,却打了个冷颤,他昨天当面对方芷涵撒谎,真怕方大小姐会用鞭子抽他,不自觉地躲在林枫身后,气得林枫真想踢他两脚。 方芷涵并没有给宋成冷脸看,反而吩咐随从带宋成到厢房好生招待。宋成虽然长得丑了点,却有一颗善良的心,自己去要饭偷窃,养活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孤儿,这份善良就值得尊重。 方芷涵对林枫说道:“我家里可没有明前春茶招待你!” 林枫拿出一个瓷罐,道:“茶我带来了,送给方小姐的。” 方芷涵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陪同林枫进入二堂厅堂。方天峰端坐在厅堂正位,见到林枫,略一欠身,算是见过礼,示意林枫落座。 方天峰很儒雅,并不像征战沙场的粗犷汉子,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直看着林枫,似乎想要从林枫的举止中看出些什么。 林枫很坦然地坐下后,将一个长木盒轻轻放在桌上,说道:“恭喜方将军平定高句丽得胜凯旋,建立不朽功业!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为将军贺!” 方天峰点了点头,并没有在意桌上的礼物,说道:“东征得胜,东北安定,至少二十年内不会再有征伐,百姓可以安居生产,这是带兵人的梦想和夙愿。此次能够大获全胜,你功不可没!” 林枫道:“将军过奖了,在下只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而已,跟沙场上拼杀的将士们相比,实在汗颜,岂敢说有什么功劳!” 方天峰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林枫的回答,他紧盯着林枫双眼,道:“林公子,我想再次问你,你到底与林烨是什么关系?” 林枫道:“林烨姓林,我也姓林。将军上次曾问过我,我是不是林家三公子林枫。我也曾说过,三公子十三年前,不,应该是十四年前已经被杀,据说林家上下三十七具尸身横躺在林园之中,青木镇的百姓感念林家恩德,将三十七具尸身掩埋在林觉老前辈墓旁。三公子的墓碑标记的很清楚,如果将军心怀疑虑,可以派遣士卒将三公子尸骨挖出,甄别一下是不是十多岁孩子的骨头,一看便知,便不会再疑惑我是林家三公子了。” 林枫语调虽然平和淡然,话里却软中带硬,丝毫没有屈服于一方诸侯高高在上的威压,反而是方天峰感受到了林枫不卑不亢的倔强。 方天峰沉吟了一下,道:“我言而有信,战前答应给你的三万亩土地,今日便如数划拨给你,你看好了哪个地方?” 林枫道:“多谢将军恩赏,我只要出关口外三万亩,不挑富贫之地。” 方天峰道:“好,你可心派人随时交割。我承诺过每亩地只收一成税赋,便成为定例。” 林枫起身朝方天峰深鞠一躬,道:“多谢将军宽仁!” 方天峰脸色严肃,说道:“我并不在意区区三万亩土地,论功劳,赏你三万亩土地也并不为过,但一成税赋实在太轻,如果北方居民听说赋税如此之轻,就纷拥而至,北方大片土地岂不是无人耕种,导致良田荒芜?” 林枫道:“当初林家买下大量土地,收租极少,却只是收留那些无法生存的流民和乞丐,收留时盘查极为严格。而且,即便田农手中存有余粮,也由林家统一低价收购,绝不允许私自外卖,断掉了想借机逃租取利的路子。收留流民,是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给他们一个付出辛苦劳作后可以改变生活的环境,绝不是给他们逃避赋税和安享福利的法外之地。林家几十年定下的规矩,我既然要做同一件事,必然要遵守这样的法则,定然不会干扰将军的治理。” 方天峰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如此最好!” 林枫道:“将军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告辞!” 方天峰神情微愣,无论是将校官员,还是士绅富贾,见上他一面都是难上加难,每次都恨不得多套套近乎,增加一下感情,亦或是想捞到一点好处。偏偏林枫不同,自己还没示意要送客,他便主动告辞,如此急迫,似乎并不想跟自己这位掌控生杀大权的诸侯有更多交集。 难道林枫不懂得人情世事?不,林枫很奇特,应该说是林枫很奇怪! 方天峰站起身,心情很复杂地说道:“不远送林公子!” 林枫施礼后,便带着宋诚洒脱地离开将军府。 待林枫离开后,方芷涵从侧门闪身而入,道:“他这么快就走了?” 方天峰道:“莫非你想留他在府里吃饭不成?” 方芷涵脸上一红,道:“父亲,您为何不趁这个机会招揽他?说不定他会效力于您呢!” 方天峰瞪了一眼女儿,道:“说了也没用,他性情很刚硬,不会到帐下为我做事的。” 方芷涵嘀咕着说道:“你又没说,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答应。” 方天峰无奈地摇了摇头,女孩子一旦动了感情,智商就会降低,降低的还不止是一点点! 方芷涵打开林枫放在桌子上的木盒,里面是两支老山参,每支要有半斤的样子,极为珍贵难得。 方芷涵很是惊喜,道:“父亲,这么大的老参很难见到,刚好给您和母亲补补身子,林枫还挺会送东西的。” 方天峰看了一眼盒子里的老参,道:“都拿去给你母亲吧,她身子寒,这两支老参够她吃一个冬天的了。” 方芷涵笑眯眯地说:“父亲也补一补,你鬓角都有白头发了。” 方天峰呵呵一笑,道:“你今天好像格外孝顺啊!” 方芷涵不愤地说道:“父亲,我一直都很孝顺的!” 方天峰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一直都很孝顺!” …… 林枫早已安排过三掌柜钱君,预先做好管理关外土地和建造手工业事宜,钱君带着人手很顺利接收完关外三万亩土地后,趁着冬季来临之前,开始建造房屋、运送手工设施、引进工匠,开工动土后,关外开始渐渐呈现热闹繁忙的景象。 林园里,林枫同杜淳坐在凉亭里喝茶。 杜淳道:“四掌柜米盛已经传回消息,接收蓝妖姬岑杉的六个商铺很顺利,他说会尽快重新建立西域商贸网。” 林枫道:“告诉他,不要急,先把商铺稳住,生意自然会有,蓝妖姬一定不会甘心拱手让出这么大一块肥肉的,她苦心经营十多年,在西域一定有根基,我没杀她,就是要看看还会什么人会浮出水面。” 杜淳道:“除了那个西域和尚,难道她还会有更厉害的后手?” 林枫道:“从我掌握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没有更强的援手了,谷天宇也不会任由她发展,她势力太大的话,在天星教就会成为尾大不掉之势,谷天宇可以让她在西域有强援,却不会不容她在中原扩充势力。” 第四十九章 悲戚的女子 林园里,林枫同杜淳坐在凉亭里聊着。 杜淳道:“西域僧鸠摩罗和弟子桑吉已经赶往邯郸城了。” 林枫嘿嘿一笑,道:“西域僧鸠摩罗是蓝妖姬最大的底牌,她中了冷香凝的毒,事关身家性命,逼迫无奈,她只得把鸠摩罗请出来。嘿嘿,就算鸠摩罗把中原找个遍,把腿跑断了,也找不到铜面人,更找不到解药。蓝妖姬虽然不是杀戮林家最大的黑手,但肖华却是因为她的原因才甘当血手,凡是杀害林家的人,一个都别想逃掉。” 杜淳道:“鸠摩罗找不到铜面人,或许会找上林园,毕竟有很多痕迹已经暴露,林园和铜面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林枫道:“当时在邯郸没杀蓝妖姬,我就想到了这种情形。园子里不是还有云飞和皮甲吗?我也刚好看看西域第一高僧的武功路数。” 杜淳道:“那——蓝妖姬怎么办?” 林枫风轻云淡地说道:“喝鸡血只能暂时缓解冷香凝的毒性,但鸡血却不是解药,而且每个周期发作会越来越严重,蓝妖姬最多能挺过三个周期,也就是二十一天,浑身血液就会逐渐凝固,没有人能救得了她的命。鸠摩罗从西域赶到邯郸,就算他脚程再快,至少也要十八天才能到达邯郸城,那时,蓝妖姬恐怕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杜淳不由得在心底打了冷颤,他是看着林枫从小长大的,深知这位三公子的性情,温和文雅,宽厚仁爱,但自从林园巨变后,消失十三年的林枫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三公子了,虽然看起来他还是那么温文儒雅,但仇恨却已经让他那颗宽仁的心变冷了、变硬了,为了复仇,他根本不顾惜自己名声,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林枫扫了杜淳一眼,似乎看透了杜淳的心思,他长长叹了口气,道:“杜叔,是不是我用的手段过于狠辣,让你失望了?” 杜淳慌忙答道:“三公子,不是、不是,公子身上背负的担子实在太重了,要是不用雷霆手段,林家的仇永远也报不了,冤屈永远都不能伸张,林家三代的志向也无法实现延续下去。” 林枫沉默了,默默地拿起杯子开始喝茶,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其实,他又何尝不矛盾、又何尝痛苦,然而,这种痛苦他只能自己去承受。 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一时无语,园子也显得格外静谧,只有几只蝴蝶在花间时而穿插飞舞。 突然,阵阵悲戚的哭诉声若隐若现地从大门口传来,二人都不由得感到有些惊诧。院子里的下人都是大掌柜江平从南方千挑万选买回来的,根底非常干净,他们自从到了林园后,经过杜淳和江平严格调教,都已经非常懂规矩,下人之间极少有相互欺凌和打骂的现象,整个园子呈现出一派和睦气象,怎么会有如此悲戚的哭声? 杜淳抓过拐杖,道:“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林枫也站起身,道:“一起过去看看。” 二人来到林园大门处,只见铁拐道人皮甲斜倚着门框,大掌柜江平的儿子江凡带着两个下人站在大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跪在地上,边哭边跟江凡说话,神态十分凄苦,让人很是动容。 林枫听了片刻,便已明白女子跟江凡所说的意思:她是辽东安金城中李家的丫鬟,安金城被攻破后,李家人在逃亡时被杀,无奈她从小就没有做过农活,无以为生,只能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一路逃到这里,见林园是大户人家,愿意卖身为奴,求江凡赏条活路,收留在园里子为丫鬟。 当女子抬起头时,才发现她年纪并不是很大,容貌很清秀,应该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正是风华之年。只因满面尘灰,衣衫破旧,发髻散乱,乍一看似乎将近四十岁的样子。 女子边哭边诉,声泪俱下,甚是感人。她抬起头,右手捋了捋挡住面容散乱的头发,只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林枫的眼神突然一聚,脚下不自主地侧开半步,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子身旁的布包裹,似乎里面包着的是衣物,只是包裹略长些,但林枫的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 皮甲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突然发出慑人的光芒,犹如野狼嗅到了猎物一般,这种变化也只是一闪而逝,随即依然一副闲散看热闹的神态。 待女子说完后,江凡道:“姑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和不幸,但是,林园有林园的规矩,不可能留你在园子里的,你要是实在走投无路,我可以安排你到关外,那里有土地,也有作坊,收租很低,你可以自食其力地生活。” 女子见江凡拒绝收留她,便给江凡磕了几个头,再次眼巴巴地看着江凡,眼神中满是乞求的可怜神色,即便是铁打的汉子,看到这样悲戚的神态,再硬的心也会被融化。 江凡眼神中带着怜悯,神情似乎在犹豫,而后似乎下定了决心,态度很坚决地说道:“林园的规矩不能坏,我不可能收留你,你要么再去找大户人家收留,要么我安置你到关外生活。” 女子似乎看到了倚着门框拄着铁拐的皮甲,神色一滞,朝旁边爬了几下,便朝皮甲磕头,嘴里说道:“这位老爷,求你留下我吧,我会做很多活,一定会把你伺候的非常周到。” 皮甲回头看了一眼林枫,见林枫面容冷淡,毫无表情,便拄着铁拐向大门外走了几步,他的脚步看起来有些拖沓,根本不像是江湖榜排名第五的武林高手,更像是一个看家守院的糟老头子。 江凡此时回身,突然发现林枫和杜淳竟然默默地站在门口处,他不由得感到后背有些阵阵发冷,心底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感情用事,一时心软收留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如果自己今天坏了林园的规矩,就算他爹江平、是林家的大掌柜,也保不住他,他定然会被驱逐出林园。 江凡在林园的身份并不低,除了大事要向老管家杜淳汇报之外,园子里的日常用度、人员调配等事务,都由他做主处置,园子里三十多个下人,也尽由他来管理,权力可谓很大。他当然明白,是林枫看在他爹江平的情面上,他才得到重用,或者说是有意培养他成为林园未来的管家。 其实高门大院或者富户大户,除了伺候在主人身边的几个下人比较特殊之外,主人并不太关注其他下人。买几个干粗活的下人,大管家、二管家这种身份,完全能够做主决定,实在是小事一件。可偏偏林园比较特殊,哪怕是条狗都不可能轻易进入园子,更别说来历不明的人。 皮甲停住了脚步,沉声对女子说道:“你真的想伺候我?” 女子似乎看到了希望,眼神散发着惊喜的光彩,重重地点了几下头,道:“我一定把老爷伺候周全。” 皮甲道:“不仅要伺候我起居饮食,还要伺寑,你愿意吗?” 女子神色明显有些紧张,眼神有些慌乱,但这些反应也只是瞬间的变化,随即她便说道:“我愿意!” 皮甲冷笑两声,道:“你真的愿意?” 女子咬了咬下唇,态度很坚决地说道:“我愿意!” 皮甲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值钱,二十两银子就能买一个身材相貌都很不错的丫头。” 女子道:“我知道,多谢老爷收留,我一定会小心服侍你的。” 皮甲道:“唉,你不该找到这里来,你无论在哪里,本来都可以安稳地度过一生,为什么偏偏要找上门来呢?” 女子道:“我除了当丫鬟干些家务活,实在不会做农活,我也是没有办法要找条活路啊。” 皮甲道:“你一直都有活路可走,可你偏偏自寻死路。” 女子惊讶地看着皮甲,似乎听不懂皮甲话的意思。 皮甲道:“你装的很像,一番哭诉演的也很好,就连我刚才也差一点被你打动了,已经有心想把你收到房里,很可惜,你的手出卖了你。” 女子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手,好像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她疑惑地抬起头,双眼之中带着说不尽的悲怜,出神地看着皮甲,在等皮甲给她一个解释。 皮甲道:“你既然不会做农活,也一定不会经常拿铁锹、锄头之类的农具,可你的右手虎口皮肤很粗糙,还有老茧,而你的左手虎口皮肤却很细腻,两只手完全不一样,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女子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慌乱,但只是一瞬间,面色便有些冷漠,眼神也渐渐变得犀利。 皮甲接着说道:“你右手是用来握剑的,长期练剑的手,虎口处才会有老茧。” 女子很冷静地说道:“长期纺布也会磨出老茧。” 皮甲道:“可是你的左手却光洁细腻,并不是一只纺布的手。” 女子盯着皮甲的眼睛,说道:“老爷,你身居高宅大院,身份尊贵,我只是想找口饭吃而已,伺寝我都已经应下了,你即便不想收留我,完全可以像这位小爷一样,直接赶我走就好了,又何必找出这种借口,难道你连我的命都不想放过吗?” 第五十章 仇恨 皮甲面对如此悲戚的女子,却丝毫没有动容之态,他的心似乎是铁打的一般。 皮甲缓缓地说道:“我也不想要你的命,可惜你到这里不是找饭吃,而是来杀人的。拿出你包裹里的剑,我不想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江凡听完皮甲的话,吓得赶紧后退了七八步,他万万没想到面前身世悲惨的女子,竟然是装出的,她真实目的是藏剑杀人。江凡只会些三脚猫功夫,有皮甲这位大神在场,他自然躲得越远才越安全。 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分外冷漠,气质也陡然突变,冷冷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包裹里有剑?” 皮甲道:“闻出来的!我一生经历过几十次生死搏杀,至少遇到过二十次暗杀,如果我闻不出对方身上的杀气和武器的血腥味,早就已经死了十几次。” 女子缓缓地拽过身旁的粗布包裹,右手探进包裹内,缓缓地从里面抓出一柄剑,剑身如同秋水一般的剑,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阴寒的光芒,无论谁只要看上一眼,都知道这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宝剑。 女子手中的剑很奇特,长度只有普通剑四分之三,又比短剑长出许多,能使用这种剑的人,剑法一定很奇特。 更加奇特的是,当看到这柄剑时,会让人不自觉地想到另一柄名剑——魔齿剑,似乎它们身上有着同一种味道,或者说是气场。如同看到弟弟时,会不自然地联想起哥哥一样,是那种血脉相连的贯通感。 魔齿剑现在就躺在林枫书房的木盒里,他杀了温达后,连这柄价值连城的名剑也没放过。林枫当然很熟悉面对魔齿剑时的感觉,此时,面对女子手的剑,竟然有同样的感觉。 皮甲这种顶尖的高手,只要跟他交过一次手,甚至只要让他看过一次对方的武器,他都永远不会忘掉。高句丽第一剑客金贤智死在他的手上,当时金贤智持的就是魔齿剑,皮甲当然不会忘记。 现在,皮甲看到女子手中的剑,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眼皮不由微微跳动了一下,因为他同样也想起了魔齿剑。 女子缓缓地站起身,剑横于胸前,略显苍白的脸上完全没有了感情,而她的眼神,却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只是这两团火焰之中充满着仇恨。 皮甲突然说道:“把剑留下,你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一生,我突然不想杀你了。” 女子道:“我原本不是来杀你的,可是我现在却非杀你不可。” 林枫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愣愣看向女子的眼神中,已然带着些许痛苦之色,就连云飞来到他身旁时,他竟恍然未知。 皮甲道:“你确定能杀死我?”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皮甲,如果她的眼神是一柄利剑的话,皮甲身上一定早已经千疮百孔了,可惜她的眼神并不是剑,她只有手中一柄剑,一柄发着寒光的剑。 女子身形已动,手中的剑已经刺出,任谁也想不到刚才还楚楚可怜的柔弱女子,竟然能一口气连刺七剑,每一剑都刺向皮甲的要害,只要一剑刺中,皮甲断然没有活命的机会。 女子的剑法果然如同预料一般奇特,甚至很诡异,出剑的每个角度都很阴毒,更奇怪的是,她完全没有防守,好像除了剑之外,她根本不在意自己。 女子诡异的剑法简直闻所未闻,她完全是在舍身拚命。或许她能够以诡异的剑法出奇杀死对手,但后果也是致命的,只要对手破掉她的进攻,她所有的要害将毫无掩盖地任由攻击,其实,只要攻击她一处要害,都会要了她的命。 皮甲手里看似笨拙的铁拐,挥舞的也并不快,却偏偏能封住女子每一剑的进攻,迫使她不得不变化招式。 女子接连变化七剑后,她已经围绕皮甲转了两圈,可皮甲的双脚却只是变幻了几个步伐而已,任谁都看得出,这个女子的剑法虽然让人眼花缭乱,却远非皮甲的对手,皮甲只是没有下杀手罢了。 江凡站得远远的,看得却很清楚,心中疑惑道:瘸子一向心狠手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还是只对这个女人不同? 一声清脆剑拐交碰之声,女子身体向后闪去,她刚刚立定身形,皮甲便说道:“我说过不想杀你,你走吧!” 女子似乎冥顽不灵,双眼之中只有仇恨,道:“可是我却一定要杀你!” 皮甲道:“看来你认得我。” 女子恨恨地说道:“死瘸子,你就算死了埋到土里,我也要把你挖出来砍上三刀。” 皮甲眉角不自觉地跳了几下,道:“你是金贤智的弟子?” 女子道:“你应该很清楚,他的弟子都已经死在你的铁拐下了。” 皮甲神色有些黯然,死在他拐下的高手很多,他从没有过任何怜悯,更没有过一丝内疚,他今天的名声和成就,就是踩着死在他拐下的尸体得到的,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面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心底竟然有了愧疚,他在心底感叹,或许自己是真的老的,老得连心都变软了。 女子道:“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所以我今天一定要杀你!” 皮甲道:“就算你是金贤智的女儿来找我复仇,可惜你的功夫太差,只及得上你父亲七成而已。回去吧,回去再练上十年,如果我还活着,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 七招过后,女子似乎冷静了很多,道:“不错,我就是金贤智的女儿金敏善!我原本想杀了林枫再找你报仇,没想到你竟躲在林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武功的确很高,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可我还是要杀你!” 金敏善看了一眼门口处的林枫,道:“只是便宜了那个小白脸,不过他活不了多久,高句丽的高手很多,一定会杀了他!” 皮甲道:“自不量力就是狂妄,就算你再练上十年,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金敏善道:“没错,依你现在的造诣,我就算再练十年也没用,但我现在却能杀了你!” 话音刚落,金敏善的身形已然展开,她犹如一只冲天而起的苍鹰,陡然拔地而起飞升一丈有余,在空中挽起一个剑花,瞬间向皮甲扑去。 金敏善的剑犹如盛开的花朵,在空中闪烁着数十上百条剑光,每条剑光都带着阴寒的杀气,将皮甲完全笼罩在剑光之中。 金敏善这一招剑法的确很高深,而且无懈可击,出剑又狠又快,根本辨不清虚实真假,难怪她敢夸口说能杀得了皮甲。 或许金敏善凭此一招,就足以跻身进入高手的行列,可惜这一招太过于狠辣,狠到连自己性命都不顾。林枫、云飞都看得出,金敏善此招是玉石俱焚地在拼命,就算她能得手杀死皮甲,自己也必然会死在皮甲的铁拐下。 云飞能看得出这一剑招的精妙和弊端,皮甲自然也看得出,但皮甲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直到剑光已经快刺到他的头上时,他的铁拐突然发力,以最笨拙、最直接的方式迎上了金敏善的剑! 宝剑和铁拐再次碰撞,发出了一声清朗的剑鸣之音,而后,金敏善的宝剑便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完善的弧形,狠狠在扎在江凡脚前三寸的位置,剑身竟然一半扎入土中。 瞬时,江凡双目骇然之极,额头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皮甲的铁拐已然收回,铁拐拄地的头上却带着血迹。 金敏善左手捂着被铁拐击伤的右肩,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顷刻便染红了一身破烂的衣衫。 金敏善的脸色更加苍白,肩头的疼痛让她的身体开始忍不住地微微颤抖,即便这样,她仍然没有屈服,眼中的恨意没有丝毫减弱,她从齿缝间迸出一句话:“瘸子,我不是你的对手,果然杀不了你,父亲的仇我今生报不了,来世再报,你杀了我吧!” 皮甲道:“我说过不想杀你,你只是被卷入仇恨的无辜之人,杀你无益!你只是右臂废了而已,你还有左手,一只手也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不要再想着复仇,仇恨会毁了你的一生,回到你族里,好好活着吧!” 金敏善嘶声裂肺地喊道:“不,你杀了我吧!” 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滴在破烂的衣服上,瞬间便和血水融合在了一起。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也是一个勇敢的女人,敢于使出拼命的剑法,不仅需要胆略,更需要勇气,不是谁都有跟对手玉石俱焚的气魄,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子。 金敏善败了、伤了、残了,但她令人尊重。为了复仇,她就没有想着要活下去,她的眼中只有仇恨。 她流泪了,或许是因为武功不敌的挫败,或许是因为复仇无望的懊恼,或许是惨败后的屈辱,也或许是因为希望破灭后的悲愤…… 但绝没有人相信这是软弱的泪水! 金敏善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无神,她漠然地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宝剑,缓缓地转过身,木讷地挪动着双腿,向关外方向走去。 第五十一章 醉过知酒浓 林园大门处,林枫、杜淳、云飞、皮甲、江凡五双眼睛,一直看着金敏善的身影慢慢消失,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五个人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金敏善离开了,但她的仇恨却留在了林园,犹如一个隐形的山体,仍然矗立在林园门前。 江凡看着脚尖前的那柄利剑,硬是不敢说一句话,因为他知道,在这四个人面前,根本没有他发表观点的资格。 皮甲默默地看向林枫,但林枫却没有指责他放走了金敏善,林枫眼中的神色很复杂,隐隐带着些许悲凉。 云飞也没有指责皮甲,他曾在平阳酒楼放走了驱龙神鞭尤风的情人——神算姑兰竹,他能够理解皮甲此时的心境。 杜淳没有指责皮甲,虽然他在林园有着很高的地位,但他终究是江湖人,他曾是名扬江湖的急风腿,他早已洞悉江湖之中的恩怨纠缠,他也更懂得情感的复杂。 林枫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突然很想喝酒,你们愿不愿意陪我喝上几杯?”说完,他向园子里走去,杜淳、云飞、皮甲三人默默地跟在后面。 江凡快速地拔起金敏善留下的宝剑,慌乱地跑进后厨安排人准备酒食。 林枫的酒量一向很好,时常坐在林园之中喝酒,他现在忍不住想要喝上几大碗,可惜摆在他面前的杯子并不大,于是他只能一杯一杯地喝。 云飞似乎是喝了酒的原因,话也多了起来,他轻轻地放下酒杯,道:“金敏善的剑法虽然很诡异,可惜太繁杂,速度和力度也不够,如果她的剑再能快上三分,皮瘸子,恐怕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皮甲难得露出了笑容,道:“如果她的剑跟你一样快,我也只能以死相搏。” 云飞道:“她的剑法是承自她父亲金贤智吗?” 皮甲摇摇头,道:“她的剑法要比她父亲金贤智更诡异、更繁杂、更多变,却没有金贤智的剑法辛辣。” 林枫没有说话,但他却知道金敏善的剑法承自于何人,那个人比金贤智武功更高,却死在了他的刀下,那个人就是金贤智的师兄——温达! 这也是为什么皮甲放任金敏善离开,林枫没有阻止的原因。金敏善背负两位亲人的仇恨,她有资格前来报仇,虽然她使用的伎俩并非光明正大,但对于复仇人来说,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达到目的。 林枫感叹金敏善,就如同在感叹他自己!他的复仇之路何尝不是如此?或许,他有一天也会像金敏善一样,很有可能比她还要凄惨! 金敏善的现状跟他没有什么分别,金敏善的仇人是他和皮甲,可金敏善却偏偏没有一点办法,只能负伤后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独自在黑暗中抚慰愤怒的心情,正如他六年前一样,坠入山崖九死一生,只能像一只老鼠一样黯然地躲在黑暗里。 仇恨可以让人的变得癫狂、分裂,乃至失去了生活和自我,始终活在愤怒和仇恨之中,但却无力改变,也无法改变,这就是仇恨! 江凡伺立在林枫身旁,不断倒酒,当他看到林枫已经喝完了第八壶时,求助地看向杜淳,也只有杜淳的话,才能劝慰林枫。 江凡很失望地收回眼神,因为杜淳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暗示,更没有阻止林枫喝酒,杜淳却拿着酒杯若无其事般地喝酒吃菜。 当林枫把第十一壶酒喝光后,虽然脸上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眼光却已经变得迷离,当他把第十三壶酒喝光后,突然一头拱在桌子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云飞和皮甲诧异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林枫,眼睛瞪得大大的,如同在看一头上古时代的怪物一般,他们甚至根本就不相信林枫会喝醉! 只有杜淳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他只是缓缓地说道:“一个人的心思太重,压力又太大,酒喝得又快又多,自然会醉得快一些。其实醉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暂时可以忘掉很多烦恼,安安稳稳睡上一个好觉。” …… 再有一柱香的时间,金敏善就可以踏上关外的土地。她右肩的伤口已经不再淌血,脚上也有了些力气,她要回到关外养伤,右臂虽然废了,她还有左手,左手同样可以使剑,十年不行就二十年,她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要把这条路刻在心底,她还要回来,一定要回来! 当她的脚刚刚踏上关外的土地时,斜道里突然窜出上百名骑士,个个身材魁梧,身着黑装,肩背硬弩,手持陌刀,杀气腾腾,挡住了她的路。 一匹白马缓缓走出,让她惊诧的是,马上竟然是一位女子,尽管紧身束服,却仍然无法掩饰那张惊世骇俗的容颜,那张脸美得足以让男人窒息、让女人感到羞愧。 金敏善既然敢于踏入关内暗杀林枫,当然不会对关内的情况一无所知,即使她不认得方芷涵,猜也猜得出来人的身份,在北方这块土地上,也只有方家大小姐才会有如此大的排场。 金敏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面对着一群凶悍的骑兵,她刚刚已经死过一次,所以她并不害怕。 方芷涵勒住马,道:“你受伤了?” 金敏善仍然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看到了金敏善衣服上的血迹,况且她的左手始终捂着右肩窝,她的伤很明显。 方芷涵沉吟一下,有些吃惊地问道:“莫非你去了林园?” 金敏善仍然没有回答,但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方芷涵道:“还真让我猜对了,没想到你竟然能活着逃出来!” 金敏善倔强地看着方芷涵,依然一言不发。 方芷涵似乎反应了过来,神色突然变得分外紧张,怒喝道:“你杀了林枫?” 金敏善的左手突然发出一枚飞镖,直奔方芷涵的喉咙。她已经从方芷涵的神情变化中感受到,这位大小姐跟林枫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否则不会因为林枫变得如此紧张,如若方芷涵知道自己去暗杀林枫,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还不如先发制人,杀了方家大小姐,简直比杀掉林枫还划得来。 二人的距离本来并不远,可惜她受伤后体力太弱,飞镖的速度不够快,恰好方芷涵的武功也不差,一挥手便将飞镖夹住。 此时,方芷涵身边一名身材高大的骑士,连人带马已经冲了出去,陌刀一挥,金敏善的喉咙便被切断,鲜血顿时喷洒一地。 金敏善缓缓地倒下了,双眼仍然带着无尽的愤恨,她终究还是没能活着回到她的族里。 方芷涵甩掉飞镖,一鞭子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白马如同箭一般向林园方向飞驰而去,后面的骑士扬鞭奋蹄紧随其后。 尘烟散去后,道路上只留下一具孤零零的尸体,或许没有人会认得她是谁,更不会有人知道她就高句丽第一剑客的女儿——金敏善,她将如同飞驰的马儿踏起的尘烟一般,在这个世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方芷涵如同悍匪一般闯进林园,没有人敢拦着一头发了疯般的母老虎,皮甲拄着铁拐当作没看见一样钻回了自己的房间,云飞听到声响后便躲了起来,杜淳躲在房间里,从窗缝看到方芷涵心急火燎的样子,无奈地摇头叹息。 倒霉的宋成刚从林枫房间里出来,差一点没撞上迎面而来的方芷涵,见方芷涵一脸焦虑担忧急匆匆的神色,诺诺地说道:“公子喝醉了,不能见客,方小姐……” 宋成话还没说完,便被方芷涵一脚踢在屁股上,瞬间飞出三米远,躺在地上委屈地差点眼泪掉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怒气冲冲的方芷涵。 方芷涵喝问:“快说,他到底是喝醉了?还是受伤了?” 宋成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子——公子是——喝醉酒了……” 方芷涵已经没有耐心听宋成说完,便冲进了房间里,当她看到躺在床上安然无恙的林枫时,长长地出了口气,瞬间有种力乏的感觉。 宋成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方芷涵又转身从屋里出来,吓得宋成打了一个冷颤,两只小眼睛叽里咕噜地转着,方芷涵见他这副样子,又是气又想笑。 方芷涵道:“我有那么吓人吗?你怕什么?我还能杀了你不成?” 宋成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干巴巴地瞅着她。心里却暗道:你吓不吓人,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方芷涵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谁来刺杀林枫了?你说详细点。” 宋成在心底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原来只是打探这件事啊,家里有飞哥在,还有一条不吭声能咬死人的老狗在,谁有本事杀得了公子?你跟着乱个什么劲?用得着又是喊又是踢吗?你知道刚才那一脚有多狠吗?屁股差点没被你踢成四半!你要是真的成了林夫人,我说什么也要讨份园子外的差事,躲得远远的,这么大脾气的夫人,我可伺候不了! 方芷涵见宋成不说话,她当然猜不出宋成此刻脑子里竟然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于是追问道:“你倒是快说呀!” 宋成实在是怕极了这位方大小姐,躬着腰把金敏善前来刺杀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遍。直到他说完,方芷涵的心是放了下来,却愣愣出神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方芷涵才转身再次进入林枫的房间里。 第五十二章 斩杀令 方芷涵静静地看着床上熟睡的林枫,竟然感到自己的心莫名地变得安稳了,没有了期盼、焦虑和不安,她甚至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是那么重要,竟然能够影响她的喜怒哀乐,竟然让她失态地忘记自己是方府千金小姐,不管不顾,一心惦念着他的安危。她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忘情于这种安静的氛围之中。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林枫仰起头,紧接着侧过身子,一张嘴,只见一股酒水和菜食喷了出来,吐得地上污秽不堪,屋里顿时充满了让人作呕的气味…… 方芷涵被熏得捂着嘴差一点也呕了,她推开房门,喊道:“宋成、宋成,快喊人过来,你家公子吐得到处都是,快一点、快一点喊人来!” 宋成见方芷涵进屋后,又不敢跟着进去,很怕再被踢上几脚,可是想躲又不敢躲,害怕公子没人照料,只能离着房间远远地守着,等待貌美如花的母老虎离开。 宋成等了好久也不见母老虎走,突然乍一听到方芷涵的喊叫声,宋成跟针扎了屁股一般,一下子蹦了起来,赶紧跑去喊来几个丫鬟。当他们看到吐得满地秽物和难闻的气味时,都不约而同地捏住了鼻子。 几个丫鬟收拾完林枫呕吐的污秽后,又打开窗户换了换空气,点上一炉熏香,房间里才恢复了正常。 宋成一个眼色,几个丫鬟便轻手轻脚地撤了出去,他小心地把门关好后,再次远远地躲在偏房角落里,在心里求神拜佛念了几十遍菩萨,保佑方芷涵快点离开! 方芷涵轻轻地将毯子给林枫盖好,却不料林枫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惊羞之下,方芷涵一时不知所措,手脚一阵麻木,愣愣地站在床前。 直到她见林枫仍然紧闭着眼睛,完全一副睡梦的样子,心中才稍稍安稳下来。她刚要把手抽回时,林枫的头在枕头上摩擦了几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娘……娘……你别走……娘……孩儿……好想你……” 当方芷涵低下头,将耳朵凑近林枫的嘴边,终于听清了他喃喃呓语说的是什么,那是小孩子对母亲的依恋和不舍,几声“娘”叫得让人心酸、心伤、心痛,是那么地无助和哀伤,听得方芷涵痛彻心扉,抬起头时,她已经热泪盈眶。 任凭林枫抓着她的手,她默默地看着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他一向示人以儒雅、示人以睿智、示人以神秘,但醉酒后的他,终于显露出他的另一面——无助和脆弱,显露出他对母亲深入骨髓的思念,显露出他极度地怀念母爱和亲情! 戚戚的呓语声,叫得方芷涵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她默默地坐在床边,守着醉酒的林枫,也是在守着她自己的心。 …… 夜幕已经降临,两百匹战马仍然守在林园外,终于有几匹马儿忍不住嘶吼几声,声音传入林园,方芷涵见天色已晚,轻轻地将手从林枫的手中抽出,又拽了拽毯子,才起身出了房间。 方芷涵低声喊了几声宋成,躲在不远处的宋成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跑了过来。 方芷涵皱着眉头道:“你这个家伙躲哪去偷懒了?你家公子醉成那副样子,没人管、没人问的,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大小姐的威压可不是装出来的,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质足以让人不敢直视,宋成满肚子委屈也不敢吭一声,只是低着脑袋不说话,心里却暗自腹诽:你老人家在屋子里,还有谁敢进去伺候?没见满园子人一个都不敢露面吗?就我倒霉,挨你踢,还得挨你骂! 方芷涵见宋成不吱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快去叫人到屋里小心伺候着,最怕醉酒呕吐时卡着,听到没有?快去喊人!” 宋成吓得一个哧溜跑开了,方芷涵看着他仍是一副赖皮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直到看见三四个丫鬟走进林枫的房间后,她才向大门外走去。 浩浩荡荡的马队离开后,杜淳、云飞、江凡等人才从各自的房间走了出来,轮流看了看林枫无恙后,林园终于才算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 方芷涵的马队刚到将军府门前,只见她一勒缰绳,回头对斩杀金敏善的军官说道:“田校尉,你亲自去趟关外,传我的号令:凡高句丽人,胆敢踏入关内一步者,杀!传令关隘所有守将,放入关内一名高句丽人,斩!” 田校尉接令后迟疑不决,只因这种斩杀的命令,只有将军本人才有权下达,即使是少将军方子辰也不敢轻易下达,现在大小姐下达这样的军令,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万一将军怪罪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吃饭的脑袋都保不住。 方芷涵见他不到,怒道:“嗯?愣着干什么?我的命令你敢不听?” 田校尉长得高大魁梧、凶神恶煞,可在大小姐面前比小绵羊还听话,他见小姐发火,委屈地说道:“大小姐,这种斩杀令是不是先禀报一下将军?否则将军怪罪下来,下官的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方芷涵气哼哼地道:“你刚才听清楚我的命令了吗?” 田校尉诺诺地回答:“听清楚了。” 方芷涵怒喝:“听清楚了还敢废话?我爹能砍你脑袋,难道我砍不了你的脑袋?” 田校尉吓得一个激灵,突然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遇到这样不讲道理的主子,而且还是女主子,任凭天王老子也没辙。 他一拨马头,赶紧向关外方向跑去,否则,不用等将军砍脑袋,大小姐发火,估计现在吃饭的家伙就保不住。 田校尉本名田敬德,是军中武功最高、战功最卓著、治军最严的校尉军官,不仅作战勇猛,脑子还特别灵活,长得彪形大汉模样,却有一个灵透的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自从方芷涵、陆言在关外遇险后,少将军方子辰便挑选军中精锐,给妹妹配备了两百名骑士当护卫,好一番思量后,咬着牙忍痛调派心腹爱将田敬德去带队,只有田敬德的人品、武功和忠义才让他放心,不得不说方子辰的确很疼爱这个妹妹。 田敬德接令后,说死不接这份差事,他宁愿血战沙场也不干这活,因为他早知道大小姐聪慧精明,却是个惹事的主。将军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把大小姐当宝贝一样,要是万一大小姐受点伤、出点意外的话,砍脑袋都是小事,家里人都要跟着受牵连。 最后方子辰威逼利诱费了好一番手段,总算把田敬德弄来给宝贝妹妹当护卫头子,一段时间下来,田敬德倒也干得顺风顺水,没出什么篓子。 但现在大小姐给他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就算是将军再宠着她的宝贝女儿,斩杀这种军令,他也决计不敢私自传达。 田敬德心思灵透得很,打马跑了五六里路程,估计方芷涵此时早已回府里歇息,他便调转马头,沿来来路返回到将军府。 田敬德身份特殊,可以自由出入将军府,饶是这样,他也是压低头盔、蹑手蹑脚地窜入府中,心里念着菩萨千万不要被大小姐撞到,他是真怕大小姐会提着宝剑砍他脑袋。 方天峰在书房接见了田敬德,听完田敬德愁眉苦脸一番禀报后,沉吟一下,只是淡淡地说道:“按大小姐吩咐,立即将斩杀令传达下去!” 田敬德听完,差点没一个跟头栽地上,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小,看了一眼威严的方将军,随即便反应过来,行了一个军礼后,干脆利落地离开了书房。 当田敬德再次跨上战马,他感觉身板突然硬朗了许多。此刻,他才终于知道铁血将军和少将军到底有多宠爱自己所护卫的大小姐,也深刻地理解了方芷涵说话的分量。 田敬德出府后,一向儒雅深沉的方天峰气得一拍桌子,气哼哼地说道:“果然是女生外向,古人诚不欺我!” 这时,从书房侧门走进一位面容清冷、美貌绝伦的妇人,如若别人看到她这张艳丽的容颜,一定会惊掉下巴,隐匿江湖二十多年、以冷艳著称的江湖三大美女之一柳怜雪,竟然是方天峰的夫人、方芷涵的母亲! 柳怜雪面容虽冷,说话却很温和,道:“这是怎么了,谁惹大将军发这么大火?” 方天峰长长地吐了口气,接着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唉!还不是你那个宝贝女儿?” 柳怜雪微微一笑,道:“还怪上我了?要不是你溺爱,由着她的性子,她怎么会到处乱跑惹出事端?今天又惹什么乱子了?” 方天峰一副很无奈的表情,说道:“这不,她为了那个林枫的安危,一怒之下,下了限斩杀令!” 柳怜雪皱了皱眉头,道:“胡闹!什么斩杀令?” 方天峰道:“凡高句丽人,胆敢踏入关内一步者,杀!关隘所有守将,放入关内一名高句丽人,斩!” 柳怜雪听完,顿时目瞪口呆。 …… 少将军方子辰听说此令后,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喃喃自语地说道:“找林枫麻烦的是你,怕伤了林枫的也是你,护着林枫的还是你,哎,妹妹呀,你这是要闹翻了天呀!” 第五十三章 登门索药 两辆马车在大道上飞驰而行,引得路人投来不解的眼神,很少见到马车跑得如此之快,更很少有人会乘坐马车如此匆忙赶路,要是有急事,骑马岂不更快? 别人当然不知道坐在车里的人实在是骑不得马,却又不得不如此急切,因为事关身家性命,没有人会不急,哪怕再颠簸,也只能忍着。 自从斩杀令下达后,关外自然人人皆知,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中原,成为很多人饭后茶余的谈资,都在悄声说方家大小姐对林园的新主人一往情深,可惜林园主人太神秘,很多人都不知道到他到底是什么人,有的说是武功高深,有的说是貌比潘安,有的说是学富五车,有的说是富家公子……方大小姐看上的人,一定是万里挑一的青年俊杰! 林园开始变得清静起来,没有人愿意再接近林园,哪怕是中原人士,宁可绕道走,也离林园远远的,生怕惹出什么是非。敢住进林园里的人,不仅胆子大,武功一定也不会差,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江湖人望而生畏,他们更怕的是方家大小姐,没有敢去招惹一个出门带着上百名骑士的人,更主要的是,没有人敢得罪铁血将军方天峰,否则会带来灭顶之灾,无论多么强大的江湖帮派,都无法承受方家十万铁骑的碾压。 林园不是禁地,当然会有人到林园来。 林枫、云飞、铁拐道人皮甲、管家杜淳、大掌柜江平,五人此刻正坐在凉亭里喝茶,林枫很少把这些人都叫到一起,就连下人们都能嗅出林园今天的气氛好像不一样。五人只是低头喝茶,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到宋成像兔子一样地跑来,才打破了凉亭的沉寂。 宋成道:“公子,来了、来了!” 杜淳没好声气地说:“遇事要沉着,慌里慌张的成什么样子?你总是这副作派,以后还怎么跟在公子身边做事?” 宋成羞愧地低下头,大气也没敢出,他是真心害怕这位杜大管家。 林枫微微一笑,他倒是并不介意宋成的小节问题,宋成是在社会最底层长大,环境很恶劣,一直在生存线上挣扎,很难一下子就让他变得规规矩矩,林枫更看重的,是宋成有一颗善良的心。 林枫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们准备好了吗?” 林枫看向云飞和皮四,云飞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剑,皮甲握了握手中的铁拐,二人都没有说话,但二人的眼神却是坚定的。 五人刚走出林园大门,便看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飞驰而至。 前一辆马车下来两个和尚,穿着打扮有别于中原僧人,一身红色僧服,脖子上挂着一串长长的佛珠。老僧年龄五十左右,手持念珠,头扁且长,深眼多须,典型的西域人。另一僧人年纪三十开外,体态微胖,身材高大,手持法杖,看起来非铁非木,黝黑发亮。 二人正是西域大名鼎鼎的僧人鸠摩罗和他的弟子桑吉。 鸠摩罗双目有神,更像草原上飞鹰的眼睛,敏锐中带着威压,似乎要把对方看穿。只是他的眼神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总给人一种阴鸷的味道。 鸠摩罗的眼神定在林枫的身上后,眉间不自觉地挑动了一下,他心底暗自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 一袭白衫的林枫,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介儒生,身上没有戾气,也没有杀气,只有淡淡的书卷味,他甚至怀疑林枫即使会武功,也只是懂些强身健体的简单招式而已。 因为站在林枫身边另外两个人的气势实在太强,反而把林枫比了下去,那两个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腰插长剑的少年人如同一头待时而动的野狼,气势如剑;拄着铁拐身材魁梧高大的老头如同一头倦怠的老狗,偏偏透出的气势如同猛虎。 鸠摩罗单手施一佛礼,道:“阿弥陀佛,贫僧鸠摩罗,多有打扰,此来林园,是向施主讨要冷香凝解药,救人一命,功德无量,胜造七级浮屠,还望施主能够成全!” 林枫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西域僧亲临寒舍,林园虽大,却没有大师所说的冷香凝解药,大师是否走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鸠摩罗道:“我一朋友身中冷香凝之毒,可惜找不到下毒之人,无奈只得有求施主成全。” 林枫道:“你这话听起来好生奇怪,下毒的人不是我,我又不是郎中,林园也不是药房,怎么会有你要的解药?” 鸠摩罗迟疑了一下,道:“因为林园跟下毒之人有牵连,现在找不到下毒人,只有找林园讨要解药。” 林枫道:“大师莫非知道下毒人是谁?” 鸠摩罗道:“当然知道,是铜面人!” 林枫道:“铜面人?大师你不会是在说笑吧?” 鸠摩罗道:“贫僧从不说笑。” 林枫道:“你既然从不说笑,可我听起来却是个笑话。其一,铜面人以狠辣著称,一柄寒月杀人从不犹疑,中原武林人尽皆知,从来没听说过铜面人以毒杀人;其二,林园从未与铜面人有过任何交集,你说的铜面人跟林园有牵连,不是笑话又是什么?” 鸠摩罗指着皮甲,道:“这位就是江湖榜排名第五位的铁拐道人皮甲吧!江湖榜排名第八位的勾魂玉箫钟月、排名第十一位的大刀阎罗孙一虎,他们都在你手下效命,还有最擅长用毒的苗域五毒廖天,也在你手下效命,这些人桀骜不驯、心狠手辣,除了铜面人,谁有这种本事让他们甘心臣服?林园当然跟铜面人有牵连。” 鸠摩罗踏前一步,道:“即便铜面人不擅长用毒,可是苗域五毒廖天不仅会用毒,而且他的毒无人能解,贫僧当然要找林园要解药。” 林枫风轻云淡地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来诛心的!只要你有推断的说辞,就可以定为事实,是这样吗?” 鸠摩罗道:“阿弥陀佛,还请施主仁慈,能够把解药拿出来,我的这位朋友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的。” 林枫道:“鸠摩罗,你也算是西域有名的高僧,怎么玩起无赖的把戏?冷香凝?听都没听过的名字,你让我拿出解药,就算我给你,你的那位朋友敢吃吗?” 鸠摩罗神情一愣,眼中突然发出狠厉的神色,沉声说道:“我想施主一定不会拿假解药骗我的。” 林枫道:“鸠摩罗,我听出来了,你是在威胁我!呵呵,皮甲、钟月、孙一虎、廖天,他们的确都在为我做事,究竟什么原因,铁拐道人皮甲就在这里,你可以亲自问他!” 鸠摩罗看向皮甲。 皮甲从鼻孔“哼”了一声,道:“我的事要跟你这个秃驴说吗?” 饶是鸠摩罗修行多年,仍然被皮甲气得脸色微变,神情立时有些尴尬。 林枫道:“皮甲不屑跟你说,那就没有办法了。你无缘无故说林园跟铜面人有牵连,我姑且念你是西域修行的僧人,不与你计较,我劝你还是抓紧时间找铜面才是正道。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据说此人极其暴戾,一柄寒月刀已经斩杀了几十个武林高手,就算你找到了他,恐怕他也未必肯给你解药。不过……” 林枫道似乎有难言之隐,不愿接着说下去,但面对鸠摩罗迫切的眼神,他停顿了一下后,才缓缓地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四川唐门暗器和用毒在江湖上无人能及,如果你一时找不到铜面人,可以去找唐门帮你朋友解毒,就算不能完全解毒,至少可保他生命暂时无虞。凭你西域僧的名头,唐门一定会卖你一个情面。” 鸠摩罗道:“此地距四川千里之遥,还不等到达唐门,她早已毒发身亡了。” 林枫道:“那你还是抓紧时间找铜面人吧!毒有百种千样,解铃还须系铃人,冷香凝这种旁门左道的毒,恐怕找江湖郎中是解不了的。” 鸠摩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林枫的话,脸色已经有些涨红,恨恨地说道:“如此说来,施主是不肯将解药拿出来了?” 宋成从皮甲身后挤出来,指着鸠摩罗愤愤地骂道:“天底下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老秃驴?你朋友中毒关我们屁事?干嘛扯上我们林园?我们又不认识什么铜面人、铁面人的,中毒了就跑到林园要解药,林园就算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你求菩萨也要磕几个响头吧?你奶奶的,你还理直气壮地威胁!老秃驴,你真以为林园是好欺负的不成?” 宋成本就一副痞子作风,骂街的本事驾轻就熟,不管什么狠话脏话张口就来,指着和尚骂秃驴,的确够狠! 鸠摩罗五十多岁的有名高僧,皮甲骂他秃驴他姑且还能忍上一忍,现在被十几岁的孩子指着骂,顿时气得脸色发紫。 桑吉见一个痞溜溜的半大小子钻出来,没有半点规矩,一口一个老秃驴地羞辱师父,他气得持杖上前,就要教训宋成。 宋成从小不知道被人打过几十次,吃足了经验,武功不行跑得却快,呲溜一下躲到皮甲身后。 桑吉怒火未消,却也不敢贸然对皮甲对手,只是恨恨地将法杖戳在地上。 这时,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一个人,一个女人! 第五十四章 谈条件 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一个人,一个女人! 林枫看到这个女人时,眼睛微眯,嘴角不易察觉地搐动了一下。 鸠摩罗没有说谎,她竟然真的活着,她不仅熬过了冷香凝三个周期的折磨,而且,她还能从邯郸奔波数百里来到林园,林枫心底很是震惊。 距离冷香凝第四次毒性发作周期还有两天,莫不成她真的还能挺过去? 这个女人当然是蓝妖姬岑杉! 只是蓝妖姬现在的模样不仅算不上美人,样子实在是难看得很,竟然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脸和手能看到的地方一片淤紫,浮肿的皮肤整整胖了一圈,如同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怪物,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原来半分的媚态。相反她身旁的婢女,倒是被她衬托得如同仙女一般妖娆。 这也是林枫大为吃惊的原因,如果不是他亲自所为,他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被喻为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的蓝妖姬!就是那个前几天还妖媚万千的岑杉! 冷香凝的毒性如此之大、如此之残忍,的确出乎林枫的意料之外,他本来以为蓝妖姬中毒后会因血液凝固而死,并不会有太多的痛苦,却没有想到会把她折磨成如此模样,他心底有些不忍和愧疚。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也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他宁愿用最暴力的方式割断对方的喉咙,让对手痛快地死去,也不愿如此去折磨一个女人。 可叹蓝妖姬很不走运,成为了林枫第一个试药的人。 蓝妖姬的眼睛充满着血丝,可是她还能看清东西,尤其是男人。她接触过太多的男人,也自认为是最了解天下的男人,她仔细地打量着林枫,似乎想从他身上发现一些什么,可惜,她还是失望了。 蓝妖姬在天星教总坛的时候就曾怀疑过,铜面人和林枫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甚至猜测他们很可能是一个人,但她真正见到林枫时,却让她很失望。 因为林枫看起来温文儒雅、淡然平和,一身的书卷气息,简直就是一个文雅的书生,身上没有一丝铜面人的那种霸气和杀气,更没有铜面人的冷漠和无情,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两个人统一到一起。 蓝妖姬不得不挣扎着下车,她也不得不亲自出面说话,她知道此时再不说话,鸠摩罗师徒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女人自有女人说话的方式,尤其是蓝妖姬这种女人,即便她现在的模样很吓人,可她说出的话却是又委婉又动听。 蓝妖姬道:“林公子,我身中冷香凝的毒,实在没有办法才求到林园,听说林公子跟林老爷颇有渊源,更有一副菩萨心肠,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其实活着比死了更难过,公子也一定不忍心看到我一副恶心的模样。都说林园手段非凡,还请公子发发善心,帮我解了冷香凝的毒,小女子定当厚报公子!” 如果蓝妖姬还是没中毒前的蓝妖姬,一副娇美的容颜和妩媚的身姿,配上如此动听的声音,听起来一定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如果此时闭上眼睛只听她的声音,也会让人浮想联翩地勾勒出一幅曼妙的画面。 可她现在一副人鬼都不想看的样子,说出来的声音却偏偏带着妩媚和诱惑,还带着小女人的无奈和恳求,声音很美很动听,只是配上她现在的容貌,简直比东施效颦还让人恶心,直想把胃里的食物吐出来才会舒服一些。 林枫皱了皱眉头,道:“没想到我的名声这么大,你竟然也会知道我!可惜我既不是菩萨,也不是郎中,林园既没有你要的解药,我也没有帮你解毒的本事,恐怕你这次真的是找错了人。” 蓝妖姬道:“林公子如果肯帮我度过这次难关,我送公子一万两黄金作为酬谢。” 林枫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给的金子确实不少,可惜我无福消受。” 蓝妖姬努力地想让自己笑的好看一些,故意上扬了一下嘴角,道:“公子帮我解了毒,我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无论怎么说,我终归还算有些姿色,否则江湖人也不会把我和程馨、柳怜雪并称为三大美女。林公子,你帮我解了毒,除了酬谢一万两黄金之外,我还会陪公子七天,我保证公子一定不会失望的。” 她不笑或许还好一些,她笑起来的样子,加上那份媚态,简直比半夜见到了吊死鬼还要恐怖。 林枫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人称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的蓝妖姬岑杉!可是我现在却半点也看不出你美在哪里,相反我看你现在的模样却很恶心,难道是我的眼睛有问题?还是江湖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竟然把你跟程馨、柳怜雪两位美女相提并论!” 蓝妖姬差一点没把肺子气炸,好在她现在就算血气上涌,也看不出脸色会发红,因为她现在的脸本来就是紫青色的。 面对一个美女,你说她丑,她一定不会生气,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丑;但面对一个丑女时,你如果说她丑,她一定会恼羞成怒,因为她真的很丑。专挑人家的痛处用刀子捅,无论是谁,都会发怒。 蓝妖姬的信心几乎被完全摧垮。 她自恃美艳婀娜、媚术无双,可她光着身子钻进铜面人的怀里时,却被阴冷的寒月刀横于胸前,像条母狗一样被嫌弃;她中毒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现在这副模样连自己看了都恶心,这二十多天活得生不如死;现在,她被林枫当面羞辱,简直比扒光她的衣服游街,还令她羞愧。 她曾是玩弄男人于股掌之上的蓝妖姬,习惯了被一双双色迷迷的目光直视,而今却沦落到连最低贱、最肮脏的娼妓都不如,遭人嫌弃、被人唾弃。她从没有受过如此恶毒的嘲讽和打击,她的心已经跌落到了谷底,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本钱值得炫耀。 蓝妖姬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再美貌的容颜、再妖艳的身姿、再诱人的媚术,都靠不住。 林枫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并没有放弃再一次打击她的机会,缓缓说道:“我实在想不出,你这副模样莫说陪我七天,就算你陪我一盏茶的工夫,还不如让我喝得不省人事更舒服一些。” 林枫的话如同钢针一样,针针扎在蓝妖姬的心头,她的心在滴血。 林枫道:“都说蓝妖姬妖媚不可言语,或许你是因为中了毒才变成这副模样,可惜我没有本事能解你的毒,也没有福气看到你光鲜的一面。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一定会快马加鞭早一点赶到四川唐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蓝妖姬直视林枫,沉吟了片晌,道:“林公子真的要兵戎相见吗?” 林枫道:“终于图穷匕见了,原来你刚才低三下四哀求我都是假的!呵呵,我敢住进林园,又岂能怕几个跳梁小丑的威胁?何况你是这种货色的女人!” 蓝妖姬沉声道:“要是把你抓住,铜面人一定不会还躲着不露面吧!拿你交换冷香凝解药,就算铜面人不肯,黄泉路上有你陪着,我至少也不会太寂寞。” 蓝妖姬接着对鸠摩罗说道:“大师,捉住林枫,我把所有珍宝都交给心湖,足够你建三座寺庙。” 林枫心下一动,蓝妖姬急不择言地说出了心湖的名字,必然是指天星教的玉面菩萨心湖,原来鸠摩罗和心湖竟然还有如此深的渊源! 鸠摩罗眼神一亮,建三座寺庙至少要花费三十万银子,这是一笔巨款,西域苦寒,百姓贫穷,想弄到三十万两银子,谈何容易,此行虽然劳苦,却也算是意外收获。此时,他也没有心思细想蓝妖姬透露出心湖的事情。 鸠摩罗没有动,他看了一眼徒弟桑吉。 桑吉的功夫得自于他真传,是众弟子中武功最出色的,他对桑吉很有信心,由桑吉出手试探一下林园的深浅,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桑吉能够打败皮甲,或者将皮甲打伤,自然最好,他也不必亲自动手。他总要矜持身份,怎么说他都是西域声名赫赫的高僧。 桑吉看到师父的眼神,瞬间便明白了鸠摩罗的意思,他将法杖一提,双目如狼一般盯向林枫。 林枫好像根本没有听懂蓝妖姬岑杉刚才说话的意思,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危险,仍然一副淡然平和的神态,犹如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林枫当然有资本如此洒脱,因为有云飞和皮甲在,他根本不必顾虑,哪怕面对的是西域第一高僧鸠摩罗。 皮甲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向桑吉,江湖人解决问题的最终方式一定是刀兵相见、胜负分晓,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这就是江湖的规矩,也是最直接、最原始、最有效解决问题的方式。 铁拐对法杖,两个人至少在兵刃上谁也不算吃亏。 桑吉明白,要想擒住林枫,必先战胜皮甲,所以他出手了。 第五十五章 赤焰掌 桑吉即便是个身披僧袍的和尚,却掩饰不住西域人身上的野性和凶悍,他高大微胖的身材极其灵活,如同一匹草原上奔驰的野马。法杖在他手里犹如一条会舞动的蛇,杖法异常狠辣凌厉,夹杂着破风之声扑向皮甲,化成几十条幻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杖尖犹如蛇头,点点扑向皮甲的要害。 仅此数招,便可看出桑吉武功修为颇深,完全可以跻身于中原高手之列,他的确不愧为是西域第一高僧的得意弟子。 桑吉的杖法凌厉多变,令人眼花缭乱,皮甲的铁拐沉稳猛烈,出招简单直接。一眨眼之间,杖拐交锋双方已经攻守了八招,短短八招,便已经高下立分。 桑吉的杖法虽然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比起皮甲这种绝顶高手,他的功力还是相差了一个层次。 高手之间相搏,莫说相差较多,就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相搏之时,天时、地利、人和,无不影响着最后的结局。谁占了优势,哪怕是一点点,谁就可能胜出,只要对方露出一个小小的破绽,都会遭到致命一击,导致身死魂灭。 皮甲的铁拐终于出击,看着好像是不经意的一击,没有什么繁杂的变化,直捣桑吉肋下。 桑吉意识到了危险,手中的法杖想回防时,偏偏已经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铁拐直入肋下空门。 桑吉的脸色在刹那间已经苍白无色! 他一直自恃武功很高,在西域已经鲜有对手,除了师父鸠摩罗之外,很少有人能入得他的眼。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中原武功被传得神乎其神,原来传言竟然是真的。 这是桑吉进入中原后的第一次出手,或许也将是他一生最后一次,即使皮甲手下留情,留下他一条性命,但这一铁拐足以让他肋骨尽断、五脏俱损,就算他能活下来,一身武功也将尽废。 就在短短的一刹那,鸠摩罗的身子如同鬼影一样滑向了桑吉,一只赤红的手将铁拐托开,桑吉险而又险地逃过了一劫,惊得他后背全是冷汗,红色的僧袍已经被打湿。 皮甲迅速后撤一步,倚拐而立,两只眼睛如同看着怪兽一般盯着鸠摩罗。 能让皮甲后退的,并不是鸠摩罗一双赤红怪异的手掌吓人,而是他感受到了铁拐温度的变化。鸠摩罗的手掌跟铁拐接触的一瞬间,铁拐犹如被高温烧了一下,热量随即沿着铁拐迅速传递到手上,皮甲见多识广,他立即判断出鸠摩罗使的是赤焰掌! 赤焰掌闻名江湖,此掌一旦练到大成时,双手如同火炭一般,触者即伤,可谓霸道之极。能将一双肉掌练到如此程度的人并不多,江湖人更很少有人愿意修炼这种功夫,因为赤焰掌是一种至刚至阳的武功,修炼赤焰掌最大的难关,就是要在大成之前,一定要保持童阳之身,同时兼修深厚的内功。 但是,想要将赤焰掌练到大成的境界,即便是修炼几十年保持不近女色,也极少有人能够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因为赤焰掌实在是一种很难修炼的功夫,不仅仅需要超越常人的自控力和艰苦的修炼,更需要个人的天分。 林枫眼神一眯,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蓝妖姬岑杉之所以能够挺过冷香凝第三个周期毒发的原因,是因为鸠摩罗会赤焰掌!鸠摩罗用至刚至阳的内功帮蓝妖姬推宫过血,以纯厚的阳刚之气强行化阻血液凝固,所以蓝妖姬还活着。 或许这种办法用上一次、两次可以见效,能解一时燃眉之急,暂时保住蓝妖姬的性命,但却无法从根本上解掉冷香凝的毒。而且,当毒性在下一个周期再次发作时,将会加倍反扑,即便再强的功力,终将爱莫能助,这也是为什么蓝妖姬来林园索要解药的原因。 皮甲见鸠摩罗挡在他徒弟面前,再次挥拐而上。 鸠摩罗以一双肉掌对铁拐,丝毫不惧,他的掌法大开大合,气势磅礴,浑厚霸道,每一式都有开碑裂石之势,双手如同火炭一般,双掌翻腾,热浪逼人,就算是身经百战的皮甲,也被鸠摩罗逼得守多攻少。 林枫看得出,皮甲一味防守,不仅仅只是顾忌赤焰掌的霸道,而是鸠摩罗的武功修为的确要比皮甲高上一分,高手对决,一分就足够了,皮甲或许五十招之内不会败落,但一百招之内必定会被鸠摩罗打败,甚至会死在赤焰掌之下。 皮甲对于林枫来说很重要,皮甲毕竟是江湖榜排名第五的高手,想找一个这样的高手看守林园并不容易,林枫不想皮甲出事,因为皮甲一旦败了,或许连命都会丢掉。 林枫沉声对宋成说:“快去把我的皮囊拿来!” 宋成自从跟随林枫以来,就发现林枫从来没让任何人碰过那个神秘的皮囊,他更不知道皮囊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宋成不笨,这种时候让他去拿皮囊,他猜也猜得出,那里面装的一定是林枫的兵刃! 宋成知道皮囊就放在林枫房间的桌子上,很容易找得到,他刚一扭身要离开,云飞却说道:“不用拿了,我去会会鸠摩罗!” 云飞向皮甲和鸠摩罗二人走去,二人虽然在全力搏杀,却依然看到了云飞,当然还有站立在一旁的桑吉。 云飞的剑已经出鞘,桑吉法杖一横,挡住了云飞,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让师父以一敌二。 云飞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杀你,让开!” 桑吉脸色一红,怒气顿生。他刚刚从皮甲的铁拐下死里逃生,心里已经堵得难受,挫败感还没有缓过来,现在又跑出来个少年,竟然狂妄得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何曾受过如此轻慢和侮辱? 桑吉道:“小小年纪却如此狂妄,会短命的!” 云飞眼中明显带着吃惊的神色,他无论如何没想到桑吉会如此说话,在他的心里,桑吉毕竟是个修行的僧人,却出言如此狠毒,杀戮之心如此之重。 云飞冷冷地说道:“你不配当鸠摩罗的弟子!” 桑吉道:“世上除了师父之外,还没有人敢教训我!” 云飞凝视了一下桑吉后,道:“你现在让开还不算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可惜桑吉根本听不进云飞的话,他的法杖已经抡了起来,一招三式并发,招招打向云飞的致命处。 法杖似乎差一点点就击中云飞,却偏偏被云飞诡异的步伐躲了过去,桑吉一连攻了三招后,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妙,虽然云飞还没有进攻,但他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比皮甲还要可怕。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桑吉便有意为自己的防守留了一分余地,可惜已经晚了,云飞的剑已经刺出! 桑吉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的剑,他连回转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看着一柄又薄又窄的剑刺向他的喉咙。 就在剑尖即将刺入桑吉的喉咙时,剑锋突然一转,云飞的身子滑向了左侧,连同那柄又薄又窄的剑一闪而逝,而此时鸠摩罗却出现在桑吉身旁。 鸠摩罗一掌击向云飞的肋下,云飞不得不自救躲避,如果不躲,他可以一剑刺死桑吉,但他也必然会死在鸠摩罗的掌下。 桑吉再次逃过了一劫。 一剑一拐,并肩而立;一师一徒,化险为夷。 一个少年、一个瘸子、一老一小两个西域红袍僧人,四人默然峙立,场上陷入了暂时的平静。 桑吉已是冷汗淋漓,他再一次同死神擦肩而过,这种感觉让他心胆俱裂,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面对死亡更让人恐怖的事情。 是师父再次出手救了他一命!而救他的代价,是险之又险地躲过了皮甲铁拐的横扫,鸠摩罗殷红的僧袍被铁拐横扫之下,已然撕掉了一大块。 桑吉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悲凉之意! 这就是中原,这就是他一直想要踏入的中原。他以为自己的武功可以傲视中原群雄,至少也可立于不败之地,可悲的是,刚刚出手两次,便险些送命两回,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悲哀的小丑,如同草芥一般的小丑而已。面前一个寂寂无名的少年,都可以一剑封喉将自己送去见佛祖,还谈什么傲视群雄? 鸠摩罗面向云飞,一双眼睛好像要把云飞穿透,打量了片晌,才开口说道:“你是西域人?” 云飞道:“是!” 鸠摩罗道:“你既然是西域人,你可知道我?” 云飞道:“西域二十四国,没有人不知道西域僧鸠摩罗的大名,我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你。” 鸠摩罗道:“你是西域人,可你手里的剑却刺向自己的族人。” 云飞眼中带着愧疚之色,但他依旧朗声说道:“我刚刚说过,只要他让开,我不杀他。” 鸠摩罗道:“如果不是我刚才的一掌,他已经死在你的剑下,你竟然帮着中原人杀自己的族人?” 云飞道:“你帮的人,也是中原人。” 鸠摩罗道:“我是为了建寺立庙、弘扬佛法,度化所有的族人,而你呢?” 第五十六章 无相功 云飞低下了头,片晌后,才缓缓抬起头,望着鸠摩罗,说道:“大师,只要你离开林园,不难为林大哥,我不会跟你动手。” 鸠摩罗眼中射出慑人的光芒,喝道:“你以为你的剑很快?你以为你的剑能杀死我吗?” 云飞握了握手中的剑,似乎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良久,他终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想杀我的族人,可是,我的家人却全都死在自己族人的刀下!大师,我劝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不管是谁,敢难为林大哥,我就杀了他!” 鸠摩罗道:“你如此冥顽不化,既然我无法度化你,就让佛祖度化你吧!” 鸠摩罗血红的双掌夹杂着股股热浪扑向云飞,一柄又薄又窄的剑穿梭在双掌之间,他在寻找掌间的缝隙和漏洞,云飞的剑只要刺出,就一定不会刺空,他在等待一个刺出的机会。 突然,一条铁拐横里刺向鸠摩罗的下盘,皮甲出手了,因为他发现鸠摩罗已经连续攻出了三十六掌,云飞却只是一味地躲避,依然无法找出还击的机会。如果再这样下去,云飞一定会很危险,他要给云飞创造一个出剑的机会。 果然,为了躲避皮甲的铁拐,鸠摩罗终于露出了破绽,一闪即逝的破绽,但这已经足够了,只要有一点点的机会,云飞的剑就能刺穿鸠摩罗的喉咙。 可惜云飞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他的剑也没有刺出,桑吉却乘机加入了对决之中,机会在刹那间一闪即逝。 桑吉即便知道自己不是云飞和皮甲的对手,但他终究不能让师父以一敌二,他硬着头皮也必须要上。 桑吉的武功和云飞、皮甲相比终究还是有差距,无论是他面对皮甲的铁拐,还是面对云飞的剑,都只能疲于奔命地自保,但他的加入,却极大缓解了鸠摩罗的压力。 赤焰掌虽然霸道,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赤焰掌极其消耗内力,无法跟对手长时间拼搏。尤其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内力的大量消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根本无法持久对战。 鸠摩罗以一敌二,防得了皮甲的铁拐,却防不住云飞的快剑;他躲得过云飞的剑,却未必能逃得过铁拐的重击。 所以鸠摩罗想速战速决,他要全力进攻云飞,因为他发现云飞的剑实在太可怕,只要有一点点疏忽,那柄剑就像风一样刺来,很可能刺穿他的喉咙。 鸠摩罗选择先对付云飞很冒险,但他却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他选择先对付皮甲的话,可能还没等他打败皮甲时,云飞的剑就已经刺穿了桑吉的喉咙,因为云飞的剑实在是太快了。 鸠摩罗当然知道自己的徒弟桑吉不是皮甲对手,他一定要在桑吉落败之前击垮云飞,否则桑吉的性命就很危险了。 鸠摩罗突然双掌一收,脸上带着一种怪异的笑容,左手一个拈花指,轻轻弹在云飞的剑身上,右手斜里轻拂,看似温柔至极,却把站在一旁观战的林枫吓得面容失色,差一点惊呼出声! 佛祖拈花,迦叶一笑!无相神功,度化天下! 鸠摩罗用的竟然是少林派的无相功! 云飞自出道以来,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凶险的对决,即便他面对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时,也出现过险象环生的时刻,但比起鸠摩罗的一弹一拂,还是要差得太远。 云飞乘势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鸠摩罗右手斜里的一拂,他此时的样子虽然比落荒而逃的野狗还要狼狈,但他却躲过了鸠摩罗的致使一击。云飞握剑的虎口隐隐发痛,好在剑还在他手中。 鸠摩罗眼中露出一丝很诧异的神色,他陡然变招,莫说云飞来不及应对,就算是云飞早有防范,如此精妙的一招拈花指和拂尘手,就算是顶尖高手也难以躲避。 云飞一只腿单跪在地上,双眼如同野狼一样盯着鸠摩罗,他已经发现鸠摩罗简直就是一只随时能把自己吃掉的老虎,面对一个比自己还强大的对手,他不敢贸然出剑,贸然进攻无疑是在找死。想要活命,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逃,逃得越快越远越好,要么寻找机会给对手致命一击。他显然不可能逃,他只能寻找机会出击。 敌不动我不动,等待,耐心地等待,这种方法他在草原杀野狼时不止一次用过,这是他从小锻炼出来的本领,就如同他刚才躲避拂尘手时一样,没有招式,没有变化,是本能的一种反应,而正是这种本能,让他躲过了一次死神的亲吻。 云飞能等,但鸠摩罗却等不得,他必须要速战速决,不然他的徒弟就会非常危险。 鸠摩罗踏出了一步,左手一拈,样子既媚又柔,右手横掌扫出,既快又猛,直奔云飞面门。 云飞的剑终于刺出,迎着鸠摩罗的掌风刺出。虽然他一条腿仍然是跪姿,可这一剑又快又狠,只是这一剑并不是刺向鸠摩罗的喉咙,而是刺向鸠摩罗的右腕。 鸠摩罗变扫为绕,左手弹出,直攻云飞右肋。 云飞的剑诡异地划了个弧形,变刺为斩,砍向鸠摩罗的左手…… 两人瞬间已经对拆了数招,然而林枫依旧站在门前,他并没有出手,甚至连出手的意思都没有。不是他不担心云飞,而是因为他发现,鸠摩罗的拈花指虽然精妙,可是指法的变化却只有数招而已,好像是个半吊子厨师,准备食材时很是有模有样,颇有名厨风范,可炒出来的菜却如同嚼蜡一般,没有一点味道。 林枫嘴角划过一抹弧线,嘴角微扬,他猜想:鸠摩罗要么是无相功练的不得其法,要么是他只练了一点点皮毛,使出来时的样子很吓人,偶尔用来偷袭一下或许还可以,但却未得无相功的精髓要义,没有深奥诡谲的变化,因为真正的无相功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 在林枫眼里,云飞是一柄待磨的利剑,打磨得越久,云飞这柄利剑就会越锋锐,此时的鸠摩罗,未尝不是一块最好的磨刀石。 鸠摩罗一时奈何不了云飞,桑吉却已经顶不住皮甲的铁拐,只听一声痛苦的哀叫和摔打地面的震动,桑吉被铁拐击穿了右臂,重重地摔在地上,跟高句丽人金敏善的下场如出一辙,右肩窝被捅了个血窟窿,肩骨碎裂,右肩残废。 皮甲还是留了给桑吉留了一线生机,并没有痛下杀手,所以桑吉只是废了而已,但他终究还活着。 桑吉的惨呼声使鸠摩罗心头一悸,手脚虽然没有停滞,却已经分了神,只此一瞬,足以要了他的命,因为云飞的剑足够快,一刹那间的机会就足够了! 不知是云飞被无相功吓着了,还是被鸠摩罗的攻势震慑住了,或者是云飞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偏偏在鸠摩罗分神的时候,云飞的剑并没有刺出,他又一次失掉刺穿鸠摩罗喉咙的机会! 皮甲没有置桑吉于死地,他就绝不会去杀一个残废了的桑吉,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对鸠摩罗出手,哪怕是以二对一有失道义,但他仍然还是出手了。他现在并不是在比武,而是在护守林园,对付来犯林园的对手,没有什么道义可言,他并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活得这么久。 皮甲的铁拐有开山裂石之威,云飞的剑诡谲多变,鸠摩罗再次以一敌二,即便他使出拈花手,也依然无法应对两位高手的夹击。 鸠摩罗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念珠,瞬间变成了一条长长的软鞭,犹如一条灵动的毒蛇,在铁拐和长剑的夹击下游走。陡然的变化再次使云飞和皮甲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老和尚的变化会如此之多,原来西域高僧并不呆板,甚至狡猾地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鸠摩罗的确不愧为是西域第一高僧,起码他的武功修为很高,如果单打独斗,皮甲不是他的对手,云飞在百招之后也一定会落败,可是他面对皮甲和云飞的夹击,即使怪招频出,也未必会支撑到八十招,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 鸠摩罗也未曾想到一入中原,便会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尤其云飞还是个西域人,他听都没有听说过,西域竟然有这样一位武功超群的快剑少年。 鸠摩罗越战越惊,他已然能够预测到后果。徒弟已经废了,再打下去他不是重伤被废,就是在这里升天见佛祖。 鸠摩罗念珠猛地一个横扫,随即身体暴退一丈开外,喝道:“住手!”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鸠摩罗身上,包括蓝妖姬岑杉。 蓝妖姬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当然已经看清了场上的形势,她的心现在已经比她的血液还要冷上三分,她已经明白,凭鸠摩罗的武功,不要说是活捉林枫,恐怕鸠摩罗连自己的性命都未必保得住,解药更不消说了。 蓝妖姬突然在心底感叹,原来最聪明的人果然是玉面菩萨心湖!因为心湖在天星教总坛就说过,林园不仅神秘,而且林园里一定有高手,今天果然印证了心湖的猜测是正确的。 第五十七章 红颜殇 蓝妖姬很后悔自己的贪婪,鬼迷心窍走出天星教总坛找什么驻颜丹,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难。 令蓝妖姬万万没想到的是,林园会有如此神秘的魔力和手段,让原本效力于天星教的皮甲不惜杀死手下的堂主,拎着投名状改换门庭,甘心投靠到林园门下当个看家护院的老狗。还有那个剑快如风的少年,简直比她想象的还可怕,驱龙神鞭尤风虽然在江湖榜排名第七,今天看来,尤风死在他的剑下果然一点都不冤。 凭天星教现在仅剩的几个高手,没有贸然攻打林园果然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况且,还有一个武功高绝、神出鬼没、心狠手辣的铜面人,不知道就会从什么地方钻出了出来。 蓝妖姬已经万念俱灰,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希望,她的心就死了,她现在跟死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五天前,鸠摩罗为她推宫过血,强行压制住体内的毒性时,已经说的很清楚,下次毒发,毒性会加倍反噬,他也没有能力再次压制住毒性,除了拿到解药,她已经没有任何生路。现在,她已经山穷水尽真的没有了生路。 蓝妖姬腿一软,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幸好一旁的婢女手疾眼快扶住了她。她不想再看下去,也不想再听下去,她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只想回到车里安静地等待死神的到来,起码车里还比较干净,死在车里总比死在荒野要好得多。 鸠摩罗道:“都说中原最讲武德,你们依仗人多势众,以二对一,难道这就是中原的武德吗?有本事单打独斗!” 皮甲没有说话,云飞也没有出声,林枫走前几步,朗声说道:“鸠摩罗,你也配讲武德?你是西域高僧,声名显赫,地位超然,却甘心为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当打手,你德从何来?莫不是你把蓝妖姬度化到了床上,才甘心为她卖命?也对,蓝妖姬一向以媚术诱惑男人,江湖上人尽皆知,甚至赞誉她没有征服不了的男人,这样看来就不奇怪了,不管怎么说,大师虽然皈依佛门、度化众生,但大师也终归算是个男人。” 林枫恶狠狠地将一盆脏水泼得鸠摩罗满头满脸,鸠摩罗就算长了十八张嘴也说不清,就算涵养再好,也被林枫气得面红耳赤,七窍生烟,可林枫却依然口舌如剑,语锋词利地挖苦道:“你想活捉我,以我为饵逼迫铜面人现身,交出冷香凝解药,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你何德之有?你红口白牙说我跟铜面人有牵连,你有何凭证?只凭臆想就可以指鹿为马,这难道就是你的德行?” 鸠摩罗被林枫揶揄得哑口无言,林枫却步步紧逼,道:“要论起单打独斗,我可以公正地说,云飞和皮甲都不是你的对手,百招之后就会败落。但此时不是在比武论英雄,他们是在保护林园、保护我的安危,别说是以二对一,就是以三对一、以五对一,也是天经地义!鸠摩罗,你不要不识抬举,皮甲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你的弟子早已经魂归天国去见你的佛祖了!” 鸠摩罗被林枫说的无言以辩,因为林枫说的句句占理。 林枫轻蔑地笑了笑,道:“鸠摩罗,你在西域受到尊崇,不会以为到了中原,人人还要敬重你吧?哼哼,如果不是你跟林园没有旧怨的话,你以为你们师徒今天能活着离开?刚才云飞和皮甲并不是没有机会杀了你,只是念在佛祖的情面,没有痛下杀手而已,你是不是真的想在这里立地成佛?” 林枫的话,鸠摩罗心如明镜,他呆立良久,仰天一声长叹,双手合十致了一礼,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林施主,得罪了!”说罢,便俯身抱起徒弟桑吉,将桑吉放于马车上。 鸠摩罗转身来到蓝妖姬的车厢前,再施一礼,道:“岑施主,老僧有心无力,实在是爱莫能助,惭愧惭愧,请岑施主见谅。” 蓝妖姬在车里隔着帘子说道:“大师为了小女子,不辞辛劳,奔波千里,又累得桑吉法师身受重伤,都是小女子的罪过。大师既尽了心,又尽了力,我又岂能怪大师?大师请回吧,这是我的罪孽,自然是我的劫数,生死由天,命数已定!” 鸠摩罗站于车前,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他想说的话,最后只是合十一礼,道:“岑施主保重!” 鸠摩罗登上马车后,和他徒弟桑吉离开了林园,来时满怀希望雄心勃勃,走时却是哀伤羞愧落寞悲怆。 蓝妖姬虽然没看到鸠摩罗的表情,但她却知道鸠摩罗想要说什么,无非是为了建庙修寺所需要的银两,还好鸠摩罗没有说出来。 直到鸠摩罗的车走远了,蓝妖姬才掀开车厢帘子,道:“皮甲,你我终究在天星教相处十年,况且我们……,你总要念一份旧情,难道就不为我说句好话吗?” 皮甲看了蓝妖姬一眼,也只是一眼而已,实在是她现在的模样太恶心,任凭哪个男人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皮甲扭过头,道:“你还是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你是简直就是个妖精,是个灾星,要不是你,我何至于有今日?我替你说话?哼哼,我怕话还没说完,雷就会霹了我!” 说罢,皮甲一瘸一拐地向林园院子里走去,没有一丝留恋和惋惜,留给蓝妖姬的只有不屑甚至是憎恶,至于他们之间的故事,或许只有他们本人才清楚。 蓝妖姬眼睁睁地看着皮甲的身影消失在园子里,才从失神的状态中苏醒过来,自己沦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到底是谁的错? 林枫鄙夷向她看了一眼,转身便要离去,蓝妖姬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也是她最后唯一的一丝希望,喊道:“林公子,请留步……” 林枫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子,道:“我劝你最好快一点赶往四川唐门,或许会有些机会,要么干脆找一块风水好的地方,虔诚地忏悔你的罪恶,不要把你今生的罪孽带到来世。” 事关生死,蓝妖姬仍然在做最后的努力,道:“林公子,你能收留皮甲,为何不能收留我?我可以做皮甲做不到的事!” 林枫嘴角微扬一副不屑的表情,让蓝妖姬的心开始不断地往下沉。 蓝妖姬道:“我手上还有一笔你想不到的财富!” 林枫道:“你也想跟皮甲一样住进林园?” 蓝妖姬努力地点了点头。 林枫缓缓走到蓝妖姬车前,道:“皮甲能住进林园,因为他手上没有沾过林家人的血,你住进这里,不怕林家的冤魂半夜找你索命吗?” 蓝妖姬眼里果然充满了恐惧,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林枫沉声说道:“无论你的媚术能做多少皮甲做不了的事,林园都不需要你;无论你有多少财宝,我都不稀罕。我奉劝你一句,趁着还有一口气,赶紧挑选几样你最喜爱的东西带到坟墓里,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买回你的命,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救赎你的罪孽!” 蓝妖姬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她很懂男人,能够说出如此狠绝话的男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改变这个男人的决定。 蓝妖姬盯着林枫的眼睛,缓缓地说道:“我不想做个糊涂鬼,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我积攒的财宝藏在哪里,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林枫的面色渐渐变得冷漠,眼中突然闪着阴厉冷酷的光,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蓝妖姬看着林枫的眼睛,她如同被雷击了一般,这种带着鄙夷、仇恨和冷酷的眼神,是令她心寒胆颤恐怖不已的眼神,是她梦魇中挥之不去的眼神! 蓝妖姬喃喃地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林枫已转身向园子里走去,蓝妖姬愣愣出神地望着林枫的背影,眼里如同见到鬼魅一般恐惧,直到林枫的脚已经踏进林园大门时,她突然像发了疯一般从车上跳下,朝着来时的路狂奔,还不时地回头看上一眼,生怕林园里窜出一只猛兽把她吞噬…… 她的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跑的很远,她终于倒下了,倒在肮脏的草稞里,嘴里仍然喃喃自语:“原来你就是铜面人……你是恶魔……你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等到婢女追到她身边时,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一张丑陋的脸拱在草丛里,似乎无颜再见世人,发紫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草根。 任凭谁也不会想到,曾经貌美如花妖艳无双的蓝妖姬岑杉,竟然命殇于龌龊的草稞里,她曾叱咤江湖,她曾搅弄风云,她曾以美艳自傲,她曾以媚术诱人,而今,她却以最卑微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也带走她一生的肮脏和罪恶。 林枫默默地回过头,看着婢女将她的尸身拖进了马车里,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他长长地出一口气,似乎心头的仇恨又减轻了一分。 第五十八章 错误 宋成小心地推开房门,先把脑袋伸了进去,见林枫面色平静正在看书,他才把身子挤了进去,轻手轻脚地把桌上的茶壶添了些水,给林枫的杯子斟好茶。 林枫道:“今天这么献殷勤,说吧,是不是惹什么祸了?” 宋成诺诺地说:“公子,不是我惹祸了,是云飞哥,他……他……” 林枫皱了一下眉头,道:“你不是一直喊我林大哥吗?今天怎么改口了?云飞到底惹了什么祸要你来说情?” 林枫道:“我罚他了?” 宋成愣愣地看着林枫,一时不知所然。 林枫沉吟了片刻,说道:“他既然已经知道做错了事,你去让他进来吧!” 宋成脸上立刻喜笑颜开,连声说道:“好,好,我这就叫他进来,谢谢林大哥,我去喊他……” 话还未说完,宋成已经跑到了门外,没一会功夫,他拉着云飞的衣袖走了进来。 宋成很长眼色,随即便退了出去,轻轻地将门关好,只是他并未走远,生怕云飞还会遭到责罚,因为在这个院子里,除了林枫,云飞对他最好。 云飞脸上带着愧疚之色,身子站得很笔挺,头却微微地低着,就如一个惹了祸的孩子在家长面前认错的样子。 林枫淡淡地说道:“我还是你大哥?” 云飞道:“你永远都是我大哥!” 林枫道:“那为什么不坐呢?” 云飞道:“我做错了事。” 林枫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坐下来说话。” 云飞依旧站着没有动,道:“我对不起大哥!” 林枫笑了,他的笑容足以温暖最寒冷的冰,道:“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兄弟,一直都是,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云飞抬起头,看到了林枫的笑容,脸上的愧疚之色却更浓了,道:“他是来伤害你的,我本应该杀了他,但我却没有杀他。” 林枫道:“你已经长大了,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大哥不会怪你。” 云飞道:“大哥真的不怪我?” 林枫道:“如果我想杀他,他是否能活着离开林园?” 云飞摇了摇头,道:“他不是你的对手,必死无疑。” 林枫道:“如果我今天出手,会死多少人?” 云飞道:“他们四个人一个都不能活着离开,决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身份,更不能让人知道是你在用那柄刀。” 林枫道:“杀人很容易,可人一旦死了,就再也不能复活,现在只死了一个该死的人,这样岂不是很好?” 云飞道:“你真的认为我没做错?” 林枫道:“你没有做错!你本来有两次机会刺穿他的喉咙,但你终究没有出手,因为他曾经是你景仰的人,你自然不想杀他。” 云飞道:“第一次是皮甲偷袭他时,他为了躲避皮甲的铁拐露出了破绽,我可以一剑刺死他。第二次是桑吉受伤时发出了一声惨叫,他分了神,我也可以杀死他。” 林枫道:“其实……其实后来你和皮甲夹击他时,你如果尽了全力,他必然会露出破绽……” 云飞道:“是!” 林枫沉吟了一晌,才开口说道:“云飞,其实无论是谁,都会有民族情怀,这是刻在骨子的烙印,鸠摩罗是西域佛教供奉的高僧,你景仰他没有错,你不杀他也没有错。” 云飞道:“但是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 林枫笑了,他为云飞的成长感到欣慰,道:“你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云飞道:“他已经不再是我崇仰的人了,现在不是了,以后也不是,我再见到他时,绝不会手下留情。” 林枫道:“你想明白了?” 云飞点了点头,道:“是他们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才让我想明白了。” 林枫道:“谁的名字?” 云飞道:“心湖!玉面菩萨心湖!” 林枫道:“你能够想明白,总比我说出来要好。” 云飞道:“天星教信奉火神,而玉面菩萨心湖是天星教法师,必然信奉火神。西域佛教跟拜火教因教义不同,为争信徒,两个教派势同水火。鸠摩罗是西域佛教首领,根本不应该与心湖有交集,但是……” 林枫道:“但是蓝妖姬却要将毕生搜集到的珍宝交于心湖,蓝妖姬说过,足够鸠摩罗建三座寺庙,而这些珍宝当然是由心湖转交给鸠摩罗。财帛动人心啊,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鸠摩罗竟然如此信任心湖,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云飞道:“而且他们也一定不是第一次交接过钱财。” 林枫道:“所以你更加笃定鸠摩罗跟心湖之间有秘密。” 云飞道:“还是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枫道:“所以你不再景仰鸠摩罗。” 云飞道:“其实你早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可你为什么还要放鸠摩罗离开?” 林枫道:“其一,鸠摩罗没有参与杀戮林园,所以他跟我没有怨仇,我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杀他;其二,无论鸠摩罗与心湖之间有什么秘密,哪怕是针对林园的秘密,在你想明白之前,我还是不能杀鸠摩罗,所以我只能让他离开。” 云飞道:“就因为我景仰他?” 林枫道:“一百个鸠摩罗也比不上一个云飞。” 云飞的眼睛已经湿润,声音有些哽咽,道:“大哥……” 林枫道:“只要你想明白了,杀不杀他并不重要!” 云飞道:“我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西域最为尊崇的人,其实我们都被他骗了,他根本不佩,他甚至根本就不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可惜我太笨了,想明白的太晚了些。” 林枫道:“一点都不晚,只要你还活着,什么都不晚。你放过了杀鸠摩罗的机会,但是他却真心想杀你,而且他确实有杀你的能力。所以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牢:即使你不想杀死对方,也一定不要给对方杀你的机会!” 云飞道:“这件事我一定会记牢的。” 林枫笑了笑,道:“我现在刚好想喝上几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陪我喝酒?” 云飞道:“我也刚好想喝酒。” 林枫道:“我猜宋成一定没走远,如果不让他看到你已经想喝酒了,我想他今天晚上都会睡不着觉。” 云飞道:“宋成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 云飞向门外走去,林枫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心下暗道:你说别人是个孩子,你又何尝不是一个孩子呢?不过,你现在真的已经长大了! …… 春燕是专门侍候林枫的丫鬟,很快就把酒菜端了进来。春燕才刚刚十六岁,已经长得亭亭玉立,有了大姑娘的模样,个子高挑,身材苗条。经过杜淳的调教,她做起事来很是稳重,加上她为人乖巧聪慧,杜淳就让她专门服侍林枫。 春燕已经将酒倒好,可是林枫刚刚拿起筷子,却又将筷子放下,叹了口气,说:“我本想好好喝上几杯,可是这酒我突然不敢喝了。” 云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莫非这酒里有毒不成?” 林枫道:“或许不是致命的毒药,因为我死了,她也不活成,但是……” 云飞警觉地看着站在一旁的春燕,手不自觉地握在剑柄上。 林枫道:“但是,我只担心把酒喝下去,会又吐又拉折腾个一天一夜。” 春燕笑得很腼腆,样子很美,怯怯地说:“我服侍公子已经一年多了,难道公子还不信任我?我怎么敢在公子酒里下毒?” 云飞道:“我的确很信任春燕,她也不会毒害我。但是你倒的酒,我还真的担心有毒。” 春燕竟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还将杯子给林枫看了看,道:“现在公子总该相信酒里没毒了吧?” 没有哪家丫鬟敢如此放肆,胆子大到敢公然坐在主人身边喝酒,就算是小妾的身份,在男人对饮时,她也没有坐下来喝酒的道理。林园虽然对下人宽和,却也没有敢如此放肆的下人。 就算春燕在丫鬟里的地位再高,她也只是个丫鬟而已,但她现在不仅坐下了,还把酒喝了,而且脸上丝毫没有一丝担心被责罚的样子。 云飞将握剑的手松开了,鼻子哼了一声,道:“你是翟双双。” 她不是春燕,能把春燕扮得惟妙惟肖的人,自然只有千面娇娃翟双双。 翟双双娇笑道:“我特意跟春燕在一起呆了三天,把她的一举一动学了个十足,装扮上也没有丝毫破绽,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充足,我自认为能骗过你们,我很想知道公子到底是怎么识破的?” 林枫道:“这种玩笑以后再也不要开了,还好是我先察觉出来,要是云飞先看出了端倪,他的剑你一定躲不开。” 翟双双笑了笑,道:“就算以后不开这种玩笑,公子总要告诉我是怎么发现破绽的吧?” 林枫道:“很简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因为你不是春燕。” 翟双双心有不甘地说道:“上次公子在平阳酒楼发现了我的破绽,是我输了。这次我费尽了心思和功夫,想着一定能骗过你一次,可惜我还是输了。” 林枫道:“你的易容术的确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足能以假乱真,言谈举止也完全没有破绽,就连我刚开始也没有怀疑你,以为你就是春燕。” 翟双双道:“可你还是识破了我不是春燕,难道这丫头跟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五十九章 卖消息 翟双双扮成丫鬟春燕的模样,自以为能骗过林枫,可终究还是被林枫识破,她有些气馁,却又心存不甘,一心要追问出原因。 林枫白了翟双双一眼,道:“胡说八道,我和春燕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你无论扮成哪个丫鬟的样子,或许都能骗过我,但你万万不该扮成春燕,因为春燕有一个很坏的毛病,我暗地里说过她几次,可她就是不肯改,这一点你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 翟双双惊讶地问道:“春燕有什么坏毛病?” 林枫微微一笑,道:“春燕每次倒酒,都是给别人的杯子倒九分满,就连杜叔和云飞也不例外,唯独每次都是给我倒八分满,只比别人杯子里的酒少了一点点。喝酒的人总是担心自己杯子里的酒少,却很少有人关注别人杯子里的酒少,即便我的酒少上那么一点点,别人也很难发现,恰巧我还算是一个心细的人。我曾说过她几次,她总是笑着答应,可她却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从来也没有改过这个毛病,我也懒得再说她。” 翟双双叹了口气,道:“你的丫鬟还真是贴心,生怕你喝多了酒伤了胃口。” 林枫道:“一杯虽然只比他们少喝了一点点,可是几十杯下去,我实在是占了不小的便宜,所以他们每次都会先喝醉。” 云飞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也不知道他是对春燕偏心有气,还是对林枫的无耻表示不满。 翟双双道:“其实我扮成春燕就已经输了。” 林枫道:“你把我杯子里的酒倒得满满的,生怕我喝不醉似的,我当然不敢喝下去。” 翟双双道:“原来想骗你一次还真是不容易。” 林枫道:“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骗我。” 云飞盯着翟双双说道:“我本想好好喝上几杯,可看到你这副打扮,我心里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竟然连酒都不想喝了。” 翟双双道:“其实这副模样连我自己都不舒服,看来我只能换上一套打扮才能说正事了。”说罢,她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不到半刻钟时间,林枫和云飞两杯酒刚刚喝完,翟双双便回来了,不得不承认她换妆的速度确实很快。 翟双双的真容虽然算不上顶级美女,却也是容姿超群,年龄已经三十多岁的女人,脸上却没有一点岁月的风霜,或许是她更懂得珍惜和保养的原因。 林枫给她倒上一杯酒,道:“难得一见千面娇娃的真容,还是这张面孔看起来更真实些。” 翟双双娇笑道:“只要公子觉得好,小女子愿意为公子红袖添香、铺床暖被,以后就由我代替春燕服侍公子。” 林枫尴尬地咳了两声,要说调侃打诨,三个林枫也不是翟双双的对手。 林枫道:“你是做大事的,怎么能做丫鬟的活?” 翟双双道:“丫鬟的活怎么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把公子侍候舒服了,说不定一高兴就解了我身上的玄冰寒毒呢,总比天天在外面漂泊强百倍,公子要是一个不小心把我忘在脑后,那我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林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正色地说道:“这一点你尽管安心,时机到了,我自然会给你自由。你既然没有参与杀戮林园的人,我便不会杀你。你只要尽心做好我交待的事,我林某人定然不会亏待你。” 翟双双也饮下一杯酒,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说说而已,既然当初一脚踏进了江湖,就知道以后的日子会身不由己。不过,自从离开了天星教这段时间,起码手上干净了,心也安了,不用再去谋算着杀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林枫道:“天星教最近有什么动静?” 翟双双道:“高层已经所剩无几,蓝妖姬也死了,少教主谷轩是个半吊子,死守着总坛,哪里还敢有什么动作,下面的教众也逃散了不少。” 林枫道:“是否有黑暗人影子的消息?” 翟双双眉头紧急皱,摇了摇头。 …… 夕阳西下,快要落山的太阳拉长了人的影子,此时的气温已有回落,不像正午时那么让人炽热难耐,林园前方的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稀稀落落的鸟鸣声。 在夕阳的余辉下,一老一少两个人正朝林园走来,待林枫看清他们时,心中有些惊诧,他们竟然是曾在平阳酒楼说书的祖孙二人。 老头和姑娘的步伐不急不缓,两人的神态犹如闲庭漫步一般,悠然自得,但他们的方向很明确,就是朝林园走来,因为这里除了林园,根本就没有别的庄院。 林枫直盯盯地看着老人脚,老人的脚步看起来如同常人无异,但却绝不像一个年近七十岁人走路的姿态,不轻浮也不沉重,每一步的步幅却出奇的一致,仔细看时,他下盘稳如松,上身矫如龙。 林枫的眼睛一眯,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林枫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他们祖孙二人,上次在平阳酒楼说书时,就曾怀疑二人话中有所指,似乎还了隐藏着某种暗示。 对于这种风尘奇人,林枫宁愿跟他没有任何交集,也不愿意得罪这类人。因为这类人往往性情怪诞,行事随心所欲,根本不讲章法,一旦被这类人盯上,不知道会生出什么祸端。 但是,一老一少却偏偏来到了林园。 云飞和宋成悄无声息地来到林枫身后,他们看到说书祖孙二人后,表情比林枫还精彩。 云飞道:“大哥,他们怎么来林园了?” 林枫道:“或许那姑娘是来找你的。” 宋成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一定是来找飞哥的,我都看得出,那姑娘好多次看飞哥的眼神都不一样,她肯定喜欢飞哥……” 云飞顿时脸色涨红,狠狠地瞪了宋成一眼,吓得宋成赶紧躲到林枫身后。 林枫对云飞说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小飞,你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去招待一下客人吧!” 云飞道:“为什么是我?” 林枫嘿嘿一笑,道:“为什么不是你?”说完,便拂袖而去,独自回自己屋里去了,云飞一副尴尬的表情站在原地。 祖孙二人来到林园门前,老爷子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置身于事外般,无所在意。姑娘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云飞,还没等寒暄,已经把云飞看得面红耳赤。 云飞抱了抱拳,道:“请问老人家和姑娘来到林园,有何指教?” 姑娘道:“你以后不要姑娘长、姑娘短的叫,我叫孙艺琪,这是我爷爷。” 宋成在一旁见云飞一副尴尬的模样,便挺了挺胸脯,说道:“请问孙姑娘是来找飞哥的吗?” 孙艺琪见宋成装成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对宋成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云飞的?” 宋成道:“林园里的人,你只见过飞哥一人,当然只能找飞哥了。” 孙艺琪道:“我不仅见过云飞,还见过你,难道你不是人吗?” 宋成明显被孙艺琪戏耍了一下,不过他也不生气,反而嬉皮笑脸地说道:“可惜我长得太丑,没有飞哥长得帅气,又没有飞哥武功高,你当然不会是来找我的。” 饶是孙艺琪能言善辩,也被宋成说的脸颊微红,急忙说道:“你这小东西,一副没皮没脸的,快点去找林枫,就说本姑娘是来跟他做一笔生意。” 云飞一听是要谈生意,跟宋成眼神交流了一下,宋成便朝园子里跑去,云飞道:“请孙老先生和姑娘里面请。” 云飞领着二人来到客厅,见几个丫鬟正在端酒上菜,很是惊讶地问道:“谁让你们端的酒菜?” 丫鬟回答道:“是公子吩咐的。” 这时,便见林枫走了进来,刚一进屋便说:“二位贵客来到林园,略备几杯薄酒,老先生和姑娘请用!” 孙老爷子倒是一副不客气的神态,抱了抱拳算是回礼,道:“十四年前的林园好生热闹,林烨父子疏财仗义,经常是高朋满座,如今的林园实在有些冷清,不过酒还是好酒,十年陈的女儿红,好、好、好啊!” 林枫道:“在下年轻德微,不敢跟林前辈相比,既然老先生到了园子来,几杯水酒还是要备的。” 孙艺琪接着说道:“林公子真是有心,刚好我和爷爷肚子也饿了,要不一边吃一边聊?” 就凭这副不客气的模样和说话做事的作派,完全可以判定他们真是一对亲爷孙,根本没拿自己当外人,但这副江湖洒脱豪迈的作派,却是让人很舒适。 林枫手一挥,请二人落座。林枫挨着孙老爷子坐一,云飞只能坐在孙艺琪旁边。 林枫说了几句客套话,孙老爷子却一言不发,似乎已经完全陶醉在女儿红的酒香里,三杯酒下肚后,云飞问道:“孙姑娘刚才在说过,是要来找林大哥谈生意,不知姑娘要谈什么买卖?” 孙艺琪白了他一眼,道:“我是逗那个小屁孩的。” 孙姑娘的一个眼神,带着些许暧昧和娇嗔,真是风情万种,云飞顿时有些脸红。 只是孙姑娘的话却让林枫和云飞顿时有些错愕,难道一个姑娘家家的,瞎话张口就来吗? 孙艺琪看二人错愕的表情,“噗嗤”地笑了一声,接着说道:“说是生意也没错,我是来卖消息的!” 林枫淡然一笑,道:“消息也是买卖,有些消息就算用银子也买不到,就只是不知道孙姑娘要的价钱我能不能付得起!” 第六十章 三个消息 孙艺琪和爷爷到林园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卖给林枫消息。林枫的回答还是让孙艺琪感到很舒服,至少林枫没有怀疑她消息的价值和可靠性,而是说自己能不能付得起价钱。 孙老爷子好像更关心窖藏十年的女儿红,也不用林枫和云飞劝酒,一口接一口独自悠然地喝酒,好像此事跟他并无关系,他只是来喝酒的一般。 孙艺琪道:“我的消息价钱并不贵,一共三个消息,一个一百两银子。” 林枫道:“价钱确实不算贵!云飞,你让江平送三百两银子过来。” 云飞起身向屋外走去。 孙艺琪道:“公子不问问是什么消息就付钱?” 林枫看了一眼正在享受美酒滋味的孙老爷子,道:“孙姑娘和老前辈能够辛苦到林园来,无论是什么消息,都绝对值三百两银子。” 孙艺琪笑道:“公子凭什么相信消息是真的?难道就不怕我们骗你吗?” 林枫道:“其实我是相信云飞,他的直觉一直很准,他既然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孙艺琪脸色微微一红,道:“你的确跟别人很不一样。” 这时,云飞和江平走进屋里,江平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托盘里摆着六个银锭,每个五十两,六个刚好三百两。 林枫道:“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孙艺琪嘿嘿一笑,道:“好,林公子果然是个敢于决断的男人!” 云飞坐下后,江平便退了出去。 孙艺琪道:“第一个消息:义云山庄肖正义已经召集黑面判官段恩仁、江南神枪崔东山等江湖正派人物,准备讨伐铜面人。” 林枫面色毫无反应,只是笑而不语。 孙艺琪道:“肖正义、段恩仁、崔东山等人的武功虽然没有排进江湖榜前二十名,但这些人的武功也不容小觑。” 林枫道:“他们或许只是想要打草惊蛇而已,真正的目的是想把铜面人引出来。可是,铜面人真的一旦现身,就凭他们几个人的功夫,无异是以卵击石。” 孙艺琪道:“他们还纠集了黄河三鬼、崆峒二怪。” 林枫道:“噢?肖正义一向以正派自称,标榜自己公道正派,好像他真的就是个大英雄、大侠客一样,没想到他竟然也和旁门左道的人一起联手,看来他对付铜面人的底气也并不足。” 孙艺琪道:“若论水下功夫,很少有人能强过黄河三鬼。崆峒二怪是一对孪生兄弟,据说二人心意相通,联起手来如同一人,而且崆峒派招法怪异,很难对付。” 林枫看起来似乎对这个消息兴趣并不大,但他还是说道:“这的确是个不小的消息,看来江湖上又要掀起一场风波。可是凭他们这些人,恐怕还奈何不了铜面人。” 孙艺琪道:“不错,这些号称江湖上的正义人物,凭武功的确奈何不了铜面人,他们说着最冠冕堂皇的话,站在着道德的至高点上,用一些义正辞严的话去打击别人,其实是为了维护他们自身的地位和利益,甚至是背后隐藏着的不可告人的阴谋。” 林枫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他们最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自身的名和利而已。” 孙艺琪道:“正是!” 林枫端起酒杯,低着头慢慢地饮下一杯酒,他已经无话可说,其实他是不敢再说话,因为这个消息看起来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肖正义要对付的人是铜面人,他没有理由说什么,他便只能喝酒。 孙艺琪笑了笑,笑容很神秘,接着说道:“林公子是不是对这个消息不感兴趣?” 林枫道:“不,相反我很感兴趣,铜面人最近在江湖上名噪一时,而且非常神秘,这个消息的确值一百两银子。” 孙艺琪抿嘴一笑,道:“那我再说第二个消息:江南八大富商悬赏三十万两白银,缉拿近三年来抢劫八位富商的劫匪。” 林枫笑了笑,说道:“这个消息的确是真的,一年前八大富商就已经发布了悬赏令,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好像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孙艺琪扬了扬下巴,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云飞,道:“这个消息当然算不上是新消息,连一文银子都不值,我要是用这样的消息卖一百两银子,莫说公子不会付钱,就连我都会脸红。” 林枫嘴角含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孙艺琪,等着她说出下面的话。 孙艺琪道:“八大富商在一年前就已经发布了悬赏令,虽然三十万两银子很诱人,可是一年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因为谁都知道,江南八大富商的财宝加起来,恐怕比皇帝老子的财宝还要多上一倍。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自然就会有人,每位富商家里养的武林高手都不会少于五个,可惜这些武林高手的名声却折损在一起抢劫案之中。” 孙艺琪一边说话,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林枫的神色,可惜让她很失望,林枫如同在听故事一般,脸上始终如一地挂着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孙艺琪道:“两年时间,江南八大富商无一幸免,先后都被抢劫,谁也不知道到底他们被打劫了多少财宝,就连八大富商本人也是绝口不提此事。直到一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八大富商突然找到金陵名捕陶虎,只要将劫匪缉拿归案,许诺除办案花销之外,并额外酬谢三十万两白银。” 孙艺琪侃侃而谈,此时停了下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说道:“据说只要陶虎接手的案子,还没有破不了的,但这一次陶虎却一口拒绝了八大富商,坚决不接此案。于是,八大富商以三十万两白银在江湖中发出了悬赏令,时过一年,竟然有人接下了这宗买卖,这个人就是飞天蜈蚣郝易!” 林枫道:“飞天蜈蚣郝易虽然武功很高,位列江湖榜第四位,却没听说过他擅长破案。况且,以他的武功和身份,应该不缺银子,难道只是为了三十万两银子,甘心被富商们驱使?” 孙艺琪道:“究竟什么原因让飞天蜈蚣郝易接下这宗买卖并不重要,事实上三十万两银子也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已经和八大富商们达成了协议,而且经过他一个月的调查,已经确定了劫匪。” 林枫道:“没想到飞天蜈蚣还有这么了不起的本事,破案的速度如此之快。” 孙艺琪道:“他确定的劫匪就是你林枫林公子和云飞云飞公子!” 林枫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个玩笑实在是一点也不好笑!” 孙艺琪正色地说道:“这不是玩笑!飞天蜈蚣给出的理由是:其一,你林枫身世不清、来历不明,却挥斥巨金购买粮食发给青木镇的人,财富来源不明;其二,根据八大富商描述,打劫他们的人,一人用刀、一人用剑,你虽然从未用过武器,但你住进林园,与林家一定有关联,也必然会用刀,云飞一剑刺杀驱龙神鞭尤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你和云飞最为符合;其三,历数江湖人物,没有一个胆子大到敢打劫江南八大富商的人,论武功和胆识,还是你和云飞最有可能;其四,你派人烧毁高句丽七座城池粮草,拥有打劫富商的实力和资本,放眼整个江湖,打劫富商的人只有你和云飞……” 林枫苦笑道:“其实飞天蜈蚣并不需要列出这么多理由,凭他在江湖榜排名第四的地位,他只要说出一句话就足够了:这件事是林枫和云飞干的!” 孙艺琪笑了笑,道:“这个消息是不是值一百两银子?” 林枫道:“绝对值一百两银子!” 孙艺琪道:“你刚才嘴上虽然没说,可你心里一定认为第一个消息是讨伐铜面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并不值一百两银子,其实我的话并没有说完。” 林枫放下酒杯,用一种很耐人寻味的眼光看向孙艺琪,他在等着她的解释。 孙艺琪道:“其实肖正义、段恩仁他们心里很清楚,他们连铜面人是谁都不知道,也根本找不到神出鬼没的铜面人,就算是真的找到了,不仅杀不了铜面人,还可能送掉自己的性命。他们其实是要把铜面人的名声搞臭,让铜面人成为整个武林的公敌,这就已经足够了。即便铜面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敌得过整个武林的力量,就算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的武功也不行。他们之所以大张旗鼓要讨伐铜面人,其实真正矛头对准的人,是你和云飞!” 林枫道:“我和云飞好像并没有得罪过肖正义、段恩仁这些正义的大侠们,就算是跟黄河三鬼、崆峒二怪也没有任何交集,他们为什么要对付我和云飞呢?” 孙艺琪道:“理由很简单:因为你和云飞住进了林园,而你竟然还跟林烨的三公子同姓同名,已经有不少传言,你是当年侥幸生还的林家三公子,这就是罪!” 林枫道:“我明白了,斩草要除根,就算我叫三狗子,只要我住进了林园,也断然不能让我活下去。” 孙艺琪“噗嗤”笑了出来,露出了促狭的笑容,道:“林公子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第六十一章 理由 有时被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人表扬并不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尤其是被一个伶俐的姑娘表扬,而且还夹杂着些许调侃和戏谑的意味,就比如现在的林枫,他看着孙艺琪带着促狭的笑容,实在是哭笑不得。 林枫苦笑道:“我和云飞住进林园、我跟林烨的三公子同姓同名,就算是肖正义他们想要对付我和云飞,这个理由也并不充分,江湖人不是傻子,他们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孙艺琪道:“肖正义当然不会这么糊涂,相反他很精明,因为他早已摆出了说辞:铜面人斩杀快刀门、横扫铁剑门,两个门派弹指之间被灭,铜面人嗜杀如魔的大帽子已经戴得稳稳当当。铜面人斩杀辽东七门之首五虎门几十人,五虎门被灭,可是其它六门却毫发无伤,很显然其它六门已经投靠在铜面门人手下。而且黑豹门刁一洛的弟子不仅出现在青木镇,竟然还负责青木镇的治安管理,说明黑豹门是在替你林公子做事。所以……” 林枫道:“所以我跟铜面人必有勾连,所以肖正义他们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我和云飞,而且还天经地义。” 孙艺琪笑道:“正是!” 林枫道:“我只是奇怪姑娘刚才说第一个消息时,为何不直接说出来肖正义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我和云飞呢?” 孙艺琪道:“我现在说出来当然有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你和云飞知道,要对付你们的,不止是飞天蜈蚣郝易,还有肖正义、段恩仁他们,而且……” 林枫被孙艺琪吊了几次胃口,索性并不急于打探结果,左右她会说出来的,于是便端起酒杯喝酒,边喝边听。 孙老爷子任凭孙女一个人侃侃而谈,他旁若无人地喝上一杯女儿红、吃上一口牛肉,这会功夫,他一个人已经喝掉了足足二斤酒、大半盘牛肉,老爷子好像就是跟孙女来蹭吃蹭喝的一般。 孙艺琪道:“而且,飞天蜈蚣郝易现在已经和肖正义、段恩仁他们连成一气,虽然以郝易的武功和地位根本看不上肖正义这些人,但是难得他们有要对付的共同目标,郝易连富商的银子都要赚,干脆连架子也放下了,把你和云飞杀掉,郝易得利,肖正义得名,各得其所。” 林枫叹了口气,对云飞说道:“小飞,没想到这么多人想要杀我们,看来我们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云飞冷哼了一声,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不屑,道:“什么飞天蜈蚣?就是条虫子而已,我把他杀了,剩下那几个跳梁小丑比兔子跑的还快。” 孙艺琪脸上带着一丝担忧之色,口气很重又带着关切的口吻对云飞说道:“你可千万不能轻视大意,飞天蜈蚣郝易能排到江湖榜第四位,绝非浪得虚名,他用的武器是金丝飞爪,爪上带有独门巨毒,两只飞爪多以掷、扫、回、勾为主,招式奇特,只要被他的飞爪和金丝线划伤一点点,都会立时丧命。” 云飞原本冷漠的眼神,当对视孙艺琪的目光时,却变得温柔起来,口气也出奇地温和,道:“我会小心的。” 林枫微笑着说道:“孙姑娘尽可放心,要是遇到飞天蜈蚣郝易的话,我一定不让云飞出手,更不会让云飞受一点伤。” 孙艺琪脸色顿时一红,瞪了林枫一眼,道:“我好心出言提醒,林公子却不领情,第三个消息我不卖了,左右二百两银子足够爷爷喝一个月的酒了。” 说罢,孙艺琪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佯作生气的模样,一副小女儿的姿态,跟方才胸有成竹、侃侃而谈的样子判若两人。林枫无奈地苦笑着朝云飞看去,眼神中带着求助和歉意。 云飞对孙艺琪说道:“谢谢你的提醒,你别怪林大哥,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比大哥更关心我的。” 孙艺琪白了云飞一眼,端起杯子喝了口酒,才对林枫说道:“看在云飞的面子上,我就把第三个消息卖给你!” 林枫道:“多谢姑娘大人大量!” 孙老头此时虽然把酒倒进了嘴里,可他嘴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也或许是一种无奈和不舍的笑。 孙艺琪道:“第三个消息是:监察御史袁忠兴被贬为三原县令。” 林枫被她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因为林枫非但不认识袁忠兴,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而且袁忠兴还是个朝中官员,跟江湖人扯不上半点关系。况且三原县地处最西北贫苦之地,跟榆关相距数百里,怎么也搭不上关联。 林枫猜想,孙艺琪突然提起袁忠兴,恐怕只是个前奏引子罢了,但林枫神情依旧淡然如水,只是默默地拿地酒壶,给孙老爷子和自己的杯子里添酒。 孙艺琪双眼紧盯着林枫,道:“袁忠兴是一介书生,为人耿直,不擅权谋,正因为他正直敢言,不到三十岁便被破格提拔为监察御史。一个人最大的优点,往往也是最大的缺点,正因为他过于耿直,不擅权谋,每次都是上言直书,以致得罪了不少朝中权贵,终于被几方势力联合起来排挤,贬为三原县令。” 云飞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孙艺琪,他不明白孙艺琪到底想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当他扭转眼神看向林枫时,却见林枫手握酒杯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孙艺琪接着说道:“袁忠兴并没有做过地方官,何况他去的地方是穷苦边境之地,这次恐怕有他受苦的。他就算受点苦历练一下也没什么,还可以增加一些经历。怕只怕他很可能有去无回,虽然他在朝中名声显赫,没有人敢对他直接下手,可是一旦到了三原县那种边境之地,那些朝中权贵们随便联络一下外域势力,一小撮人马就会把他砍成肉泥,实在是可惜了这么一个正直的好官啊!” 林枫道:“有因必有果,他既然选择做正直的人,敢跟邪恶去斗争,就必须要有承受邪恶打击的能力,如果他连自己的能力都估计不足,就算是把性命丢了,也只能怪他不长脑子、自不量力。” 孙艺琪道:“林公子说的没错,想要火中取栗,就要先练成金刚不坏之身,至少要扛得住火烧,否则只会引火烧身,害得自己步入绝境。袁忠兴虽然可惜可叹,脚下的路终归是他自己走的,只能由他自己去承担。但更为可惜的是他的妻子和女儿,据说他妻子苏晓霜长得国色天香,有倾国倾城之貌,女儿袁紫珊只有六岁,不仅聪慧过人,而且还是个小美人坯子。她们娘俩受了池鱼之灾,就算她们能承受住西北苦寒的折磨,恐怕也未必能逃过被杀戮的恶运。” 当林枫听到苏晓霜的名字时,瞳孔紧缩,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杯子里的酒险些洒了出来。 林枫将酒杯放下后,一声不吭,等着孙艺琪继续说下去,但孙艺琪却突然闭口不言。屋子里的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一般,瞬间变得异常静谧,就连孙老爷子此时也没有在喝酒吃肉,而是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 唯有云飞处于发懵的状态,眼神中充满着疑惑,只是愣愣地看着孙艺琪,他根本不知道孙艺琪抖出一个不为人知的袁忠兴到底是什么意思。 沉寂了片刻之后,孙艺琪才开口说道:“林公子,像袁忠兴这样正直的人已经很少了,像他这样敢于秉笔直谏的官员更是少之又少,你有一颗善良纯正的心,你能造福青木镇数百名流离失所的人,相信你也一定不忍心看着袁忠兴身陷不测吧?袁忠兴全家就算现在启程赴任,七日后将经过邯郸城,过了邯郸城之后,也意味着他们后面的路将是步步险境。” 林枫终于抬起了头,缓缓地说道:“袁忠兴所做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为何要救他?我又为何要帮他?” 孙艺琪道:“帮人如帮己,你帮了袁忠兴,不仅保存了一个正直的人,做了一件大大的善事,你要是能说服他,让他投到你的麾下,以他的性情,他一定会帮你把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至少不会让下人贪墨你的银子。” 林枫略一沉吟,他没有理会孙艺琪,犀利的眼神反而看向闭目养神的孙老爷子,缓缓地说道:“孙老前辈,您到林园究竟想要知道什么呢?” 孙老爷子睁开了眼睛,可他的眼神却带着酒醉般的迷离,微微一笑地说道:“都怪我这孙女,我说不来林园,可她偏偏不听,以为知道了点消息就能卖钱,钱哪有那么好赚的?你看看,现在消息说完了,人家却翻脸了吧?我看你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到的!” 孙艺琪接口说道:“爷爷,最近说书打赏的银子太少了,我不是想给你赚点酒钱吗?林公子岂是在乎三百两银子的人?” 她又转而对林枫说道:“林公子,你说是不是?” 林枫稍一沉吟,便说道:“银子我会一两不少付给姑娘,我另外再奉上一坛窖藏十年的女儿红送给老前辈。无论如何,这三条消息对于我来说,这笔买卖还是我占了便宜。” 孙艺琪眼中闪着狡黠的目光,含笑说道:“飞天蜈蚣郝易和义云山庄肖正义要对付你和云飞,我思前虑后终于想出一个法子,可以免费送给你,林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第六十二章 聘礼 孙艺琪提出送给林枫一个免费的办法,教他如何应对飞天蜈蚣郝易和义云山庄肖正义。 林枫道:“还请姑娘指教!” 孙艺琪道:“你和云飞安守在林园闭门不出!” 林枫道:“这就是你的法子?” 孙艺琪道:“正是!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现在的林园已经不是十四年前的林园,现在的林园就算是少林智空大师想要硬闯,也未必能活着走进这间屋子。” 林枫微微一笑,对孙艺琪的话不置可否,林园重新修缮完全是根据他的设计。林枫很有自信,现在的林园虽然谈不上固若金汤,防守几十个江湖高手还是绰绰有余,尤其是令人防不胜防的机关暗器,设置精巧之极,机关一经启动,只要踏进林园一步,就步步充满着危机和暗杀,前一段时间高句丽人偷袭林园无一生还,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枫却说道:“智空大师武功深不可测,就是独闯龙潭虎穴也是进出自如、如履平地,别说一个小小的林园,不知姑娘对林园的防御能力怎么会有如此高的估量?” 孙艺琪道:“林烨前辈行事素来光明磊落、胸怀坦荡,居住于林园时,从不加以设防,可叹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卑劣,十四年前林园才会惨遭杀戮。如若肯让他的夫人程馨在林园里设置防范机关,不要说是十几人暗袭林园,就算是上百人也未必能攻破林园。哎!一位绝代美女也因此香消玉殒,可叹!可悲啊!” 林枫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孙艺琪接着说道:“我进入林园时就发现,林园表面上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动,其实却暗藏玄机,整个林园被分割成数十块独立的个体区域,不仅每个区域暗合五行八卦占位,融合为整体后又是一个完整的布局,没有一点空位可寻。我虽然不知道每一处会设置什么样的机关暗器,但我却知道,林园里的每一面砖墙、每一块石板、每一株花草、每一棵树木,都可能是触动暗器的机关。如果那些暗器是毒箭、毒液、毒针,或者是更霸道的连发驽的话,这样的林园,简直比龙潭虎穴还要可怕。我敢打赌,只要智空大师到这里看上一眼,他一定会有多远躲多远,莫说让他独身闯林园,就是让他手下八大金刚一起来闯,恐怕也是有来无回。” 林枫道:“所以你认为我和云飞躲在林园里才是最安全的?” 孙艺琪道:“不错,至于袁忠兴那个书生嘛,你只要让孙一虎提上他的阎罗大刀去趟邯郸城,足可保袁忠兴全家安然无恙,毕竟孙一虎不是吃干饭的,他可是江湖榜排名第十一位的高手。” 林枫道:“看来孙姑娘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姑娘您可真是有心了!” 孙艺琪呵呵一笑,调皮地说道:“你以为赚点银子那么容易吗?我一个姑娘家,没有什么赚钱的本事,又不想干苦力种田,只能靠弄点消息糊口生活,要是信息不灵光、不准确,钱赚不到不说,搞不好还会被人家揍一顿。” 林枫道:“唉!谁要是敢揍你的话,他的眼睛一定长到屁股上了,要么就是他活腻了,我实在想不出天底下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孙艺琪道:“我一个弱女子经常被人欺负的,爷爷又老又笨,前不久在青木镇我还被一个地痞无赖欺负,要不是云飞刚好赶到帮了我,他说不定已经被那个无赖拽去当老婆了呢!” 林枫莞尔一笑,道:“你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口齿伶俐、聪慧过人,只要找一个武功高强的夫君,就可以护你一生平安。孙姑娘要是信得过在下,我可以给你保媒,帮你找个人品又好、长的又英俊、武功又高的夫君。” 孙艺琪的脸唰一下红了,瞪了林枫一眼,又有意无意地扫了云飞一眼,转而笑着说道:“人品好、长得英俊、武功又高,听起来很不错,呵呵,不过,本姑娘的聘礼可不便宜,不知道他拿不拿得出来?” 林枫道:“姑娘如此出众,聘礼多一点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姑娘不妨说说什么条件!” 孙艺琪竖起食指,道:“黄金千两,白璧一双!” 孙老爷子嘴里正含着一口酒,“噗”地一下全喷了出来,一双精光的眼睛瞪着孙女,好像在看怪物一般。 林枫却笑了,接着摇了摇头,道:“姑娘说的聘礼实在不算多!” 林枫扭头朝门口喊道:“来人!” 接着宋成便推门进来,愣愣地看着林枫。 林枫道:“你去让大掌柜马上拿黄金两千两、白璧两对过来。” 宋成弄不懂林枫要干什么,只是应了一声,便转身向外跑去。 不到半盏茶工夫,大掌柜江平便推开房门,后面两个精壮的小伙子抬着一口箱子放在屋中央,一个丫鬟手里捧着精致的木盒,轻轻地将木盒放在桌子上,然后江平一挥手,便带着三人退出了房间。 林枫打开箱子盖,里面是摆放整齐的一个个金锭。再打开木盒后,映入眼帘的是两对白玉无瑕的玉璧。 林枫站在饭桌前,笑眯眯地说道:“孙老前辈,我兄弟云飞人品好、长的又英俊、武功又高,他的剑比风还快,不仅会保护孙姑娘一生平安,还会让您的孙女一生幸福!这是我替云飞向孙姑娘下的聘礼,还请前辈成全!” 孙艺琪羞涩的脸上一片红润,如同火烧的晚霞,艳丽无比。 云飞瞬间脸色通红,站起身急忙说道:“大哥……” 云飞的话刚一出口,便被林枫举手止住。 林枫只是笑呵呵地望着孙老爷子。 孙老爷子此时的眼神已然完全没有了醉意,只见他起身后朗声大笑几声,拍了拍云飞的肩头,说道:“哈哈哈哈,林公子果然义薄云天,就算是亲兄弟也未必能做到如此程度!云飞,你能有这样的大哥,是你一生的福气!云飞小伙子的确很不错,符合做我孙女婿的条件,好!这份聘礼我接下了,只不过我有个条件:云飞,如果你三年后还能活着,三年后我就把我的宝贝孙女嫁给你!” 云飞一时惊窘交迫不知所云,林枫却接口说道:“孙老前辈,一言为定!” 孙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我老孙头一向说话算话!不过,这些聘礼先放在林园,三年后云飞再抬着聘礼上门娶亲。” 孙老爷子转头对孙艺琪说道:“丫头,三百两银子你快收起来,那可是我的买酒钱。” 孙艺琪倒是落落大方地收起了桌上的银子,然后拱手一礼,便跟孙老爷子一起告辞离开,临走时回头看了云飞一眼,这一眼饱含着羞涩、牵挂和浓浓的爱意,看得云飞一时不知所措。 孙老爷子和孙姑娘离开了林园,两千两黄金和两对玉璧留在了林园,他们只带走了三百两银子,还有一坛窖藏十年的女儿红。 …… 林园门口,林枫和云飞并肩而立,看着孙老爷子祖孙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林枫说道:“小飞,大哥给你定下的这门亲事,你可满意?” 云飞涨红着脸,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主要是定亲太过于突然,也太过于急促。 林枫道:“你经常去平阳酒楼听孙姑娘说书,其实你的心里早已经埋下了她的种子。孙老爷子当面就应下了这门亲事,你现在应该明白,孙姑娘为什么总喜欢讲你一剑刺死驱龙神鞭尤风那一段了吧?还有她和你在青木镇巧遇的事吧?她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你。” 云飞道:“可是……” 林枫道:“你真以为她只是个说书的姑娘吗?” 云飞道:“她会武功,我在青木镇一剑刺伤那个地痞后,看到了她当时的反应,就知道她会武功。” 林枫道:“小飞,你可知道天下谁的武功最高?” 云飞道:“应该是天星教主谷天宇,他虽然在江湖榜排名第二,但江湖榜排名第一的位置却始终空着。” 林枫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江湖榜第一的位置始终空着吗?” 云飞摇了摇头。 林枫道:“因为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对两个人的武功始终看不透,一个是穷酸书生伏木子,另一个就是圣手老人孙少天,所以他无法确定江湖榜排名第一人。” 云飞道:“既然穷酸书生和圣手老人是两个人,东方客主为何只把第一的位置空了出来?谷天宇应该排在第三才对呀!” 林枫道:“这就是东方阁主的高明之处!穷酸书生和圣手老人早已多年不问江湖世事,极少有人见过他们出手,也很少有人认得他们,所以东方阁主干脆不把他们二人排入江湖榜。不仅是他们二人没有排进江湖榜,就连少林智空大师、武当玄机道长也没有排入江湖榜。” 云飞道:“东方阁主为何要这样做?” 林枫道:“因为智空大师和玄机道长都退身于世俗之外,而且几乎不出手,所以才没有排入江湖榜。” 云飞道:“那岂不是便宜了谷天宇?让他独占鳌头了?” 第六十三章 证明 穷酸书生、圣手老人、智空大师和玄机道长都没有排入江湖榜,岂不是便宜了谷天宇,让他独占鳌头? 林枫道:“江湖榜只是姑苏闲阁一家之言,隐于世俗之外的高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谷天宇有自知之明,他深知智空大师和玄机道长武功深不可测,如果谷天宇真的有把握战胜二人,他就不会闭关苦修,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几年前他就会对少林和武当两个最大门派下手了。谷天宇只要征服了少林和武当,他就征服了整个武林,就可以雄霸天下。” 云飞道:“谷天宇忌惮智空大师和玄机道长?” 林枫道:“不错,正因为谷天宇心有忌惮,他才不敢贸然乱来,他忌惮的不仅仅是智空大师和玄机道长二人,他还忌惮穷酸书生和圣手老人。” 云飞道:“谷天宇近十年来不断扩充天星教实力,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为何他们这些高手却视而不见呢?他们为何不出手除掉谷天宇?” 林枫叹了口气,道:“谷天宇的所作所为,他们早已经洞若观火,又怎么会不清楚谷天宇的野心呢?少林和武当没有出手,是因为还没有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还在隔岸观火。穷酸书生和圣手老人早已不问江湖世事,他们也不会贸然出手。其实最重要的一点,他们都没有把握能杀掉谷天宇。” 云飞道:“他们四个人已经是绝顶中的高手,他们也没有把握能杀掉谷天宇?” 林枫摇了摇头,道:“武功越是练到了顶尖的程度,胆子就会越小,因为他们的内心已经有一种恐惧,他们害怕失败!而且,绝顶高手之间的差距,也只有毫厘之差而已,天时、地利、人和,甚至一个微小的变数,都可能影响输赢和生死,谁也未必比谁更高多少。更何况谷天宇还有一个影子,天下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战胜谷天宇和影子二人的联手。” 云飞道:“他们没有把握,所以他们都不敢动手。” 林枫道:“正是。” 云飞道:“你说这些,好像跟今天的事没有关系。” 林枫微微一笑,道:“当然有关系,婚姻大事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大哥怎么可能很唐突地轻率决定?小飞,你可知道,那个孙老爷子是谁?” 云飞眼神一片迷茫,因为云飞对江湖中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是很详细,他也猜不出孙老爷子的真实身份。 林枫道:“他就是圣手老人孙少天!” 云飞吃惊地看着林枫,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他、他、他是圣手老人?” 林枫道:“正是!除了孙少天孙老爷子之外,我实在猜不出天下谁还有这么高的修为!” 云飞道:“他装的好像,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真的说书老头。” 林枫道:“他不是在装,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啊!他已经看透了世情,看穿了人生,他只是以一种最朴素的方式在生活。” 云飞道:“可是他们今天来并不是为了定亲。” 林枫道:“应该说不全是,今天能定下你和孙姑娘的婚事,实在是一个机缘。他们今天到林园,是为了提醒你我面临的对手和危险,还有……” 云飞道:“是为了证明你的身份!” 林枫笑了笑,道:“你果然很聪明。” 云飞道:“我一点也不聪明,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孙艺琪第三个消息并不是为了向你举荐袁忠兴,像他这种迂腐的书生你也一定不会看在眼里,她而是为了探查你的身份才把袁忠兴抛出来,其实你根本不认识那个监察御史,但你却认识他妻子苏晓霜!” 林枫惊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云飞道:“不仅我知道,孙老爷子和孙艺琪当时就知道了,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结果,因为你当时已经露出了破绽。” 林枫的眼神有些黯然神伤,他突然闭口不语了。 云飞道:“当孙艺琪提起苏晓霜的名字时,你握酒杯的手抖了,杯子里的酒差一点洒了出来,当时不仅我看到了你的失态,孙老爷子和孙艺琪也看到了。他们一定知道苏晓霜的底细,才把苏晓霜抛了出来。苏晓霜面临危险,你因为过于紧张和担心而失态,从而证明了你跟她关系非同一般,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云飞看了看林枫阴郁的脸色,温声说道:“大哥,我虽然不知道你跟苏晓霜是什么关系,但我看得出孙老爷子和孙姑娘对我们没有恶意,否则她也不可能把前两个消息告诉我们。我想,他们应该是为了证明你的真实身份——你是真正的林家三公子。” 林枫沉默了好一会,才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还是修炼的火候不到啊!人老成精,果然不假,孙老爷子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们的确没有恶意,也不可能有恶意,就算他不看在林家的情面上,也要给先师几分面子,毕竟孙老爷子和先师穷酸书生伏先生是很要好的朋友,他老人家总不至于算计朋友的弟子。就算是老爷子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也不可能说出去的。” 云飞惊叹道:“孙老爷子和伏先生是朋友?” 林枫点了点头。 云飞道:“难怪你一点都不紧张。” 林枫道:“你只要再锻炼三五年,一定会比我强很多。” 云飞摇了摇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你是我的榜样。” 林枫道:“你身上有很多优点,是我不具备的。你聪明果敢,敢爱敢恨,处理事情很直接、也很果断。” 云飞沉默了一会,道:“你思前虑后、谨小慎微,是因为你背负的东西太多、责任太重,才会谨慎、才会有顾虑,才会放不开手脚。你总是在为别人考虑,可你却偏偏不肯考虑你自己。” 林枫苦笑,他只能苦笑,云飞是越来越了解他了。 云飞道:“飞天蜈蚣郝易和肖正义、段恩仁他们要联手对付我们,我去杀他们!你说过的,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我们不能坐在这里等他们找上门。至于苏晓霜的安全,孙姑娘说过,让大刀阎罗孙一虎去趟邯郸城,完全能保证她们全家安然无恙,大哥你也不必担心。” 林枫摇了摇头,道:“你以后就留在林园,哪都不要去,其它的事我来安排。” 云飞道:“大哥是怕他们杀了我?” 林枫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飞,你跟大哥不一样!林园总要有人撑下去,林园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是林园需要你活着,那些流离失所的人需要你活着!” 云飞断然地说道:“不!林园需要的人不是我,那些流民需要的人也不是我,我根本扛不起这么重的担子,他们需要的人是你!是你!你说过,我们是一世好兄弟,可你却要我留在林园?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如果你一定要我留在林园,我现在就去找孙老爷子把亲事退掉,至少我的婚事我自己可以做主,从此我再无牵挂!” 林枫凝视云飞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小飞,你错了,有牵挂才有爱,有爱的人生才是美好的!既然你不肯留在林园,至少今天晚上应该为你庆祝一下,明天我们再一起出发!” 云飞点了点头,道:“好!” 云飞没有问明天要去哪里,也没有问明天去做什么,林枫也没有说,因为他们现在要叫上杜淳、江平、皮甲和宋成去喝酒,为云飞祝贺,祝贺云飞订婚了,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 …… 孙老爷子和孙艺琪走过林园前方的树林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若隐若现的林园。 孙艺琪道:“原来林家三公子真的没有死,林枫真的是林家三公子。” 这名话听起来很矛盾,甚至根本就是一句废话,林家三公子本来就是林枫,但孙老爷子自然能够听得懂孙女说话的是什么意思。 孙老爷子道:“上天垂怜,终究还是给林家留下一条血脉,林枫也果然不负林家的祖上。” 孙艺琪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林枫故意摆出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完全把自己装在一个套子里,做事也是瞻前顾后,一点也不爽利,没有一点男儿的血性和杀伐果断的魄力。” 孙老爷子道:“所以你才喜欢做事果断、爱憎分明的云飞……” 孙艺琪道:“爷爷……” 孙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云飞的确很不错,在年轻一代之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人品正直,重情重义,而且武功也很好。他杀驱龙神鞭尤风时一剑封喉,出剑冷酷无情,可是当尤风的情人神算姑兰竹偷袭暗杀他时,他反而能放过兰竹一命,可见他胸襟坦荡,不是嗜杀之人,而是一个心中有情的人。他对林枫如同生死兄弟一般,把情义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这种懂感情又重情义的人,对自己的女人又怎么会不好呢?所以说你的眼光的确很好,云飞也的确当得起我的孙女婿!” 孙艺琪脸上带着羞涩又得意的神色,她不想再跟爷爷聊云飞的话题,尽管她身上带着江湖儿女的豪迈,但爷爷毕竟是长辈,说起这个话题她还是难免尴尬。于是,她赶紧岔开话题,接着把话题引到了林枫身上。 第六十四章 圣手老人 孙艺琪岔开话题,接着把话题引到了林枫身上。 孙艺琪道:“爷爷,您说林枫会不会真的守在林园里闭门不出?” 孙老爷子道:“如果他真的闭门不出,他就不是林枫了。” 孙艺琪道:“您是意思是说,他会去杀了飞天蜈蚣和肖正义他们?或者是让云飞去杀了他们?” 孙老爷子道:“飞天蜈蚣和肖正义还不会放在他眼里,云飞一柄剑就足够了,但他一定不会让云飞去杀人。他最关心的是苏晓霜的安危,所以他一定会先去解决苏晓霜的事情。” 孙艺琪诺诺地说道:“林枫一定不放心大刀阎罗孙一虎去邯郸城,说不定又是让云飞去。我看云飞一定不肯守在林园里,他宁肯自己去冒险,也不想林枫有危险,他就是个傻瓜!” 孙老爷子道:“云飞如果是肯躲在林园里的人,恐怕你也会瞧不起他。我想林枫一定会自己亲自去邯郸城,至于对付飞天蜈蚣和肖正义他们,或许会另有其人。” 孙艺琪道:“林枫手下武功最高的就是铁拐道人皮甲了,可是皮甲在江湖榜上排名第五位,飞天蜈蚣郝易却是排名第四位,再加上肖正义他们这些帮手,皮甲去了跟送死没什么区别,林枫不会这么蠢,难道他会让苗域五毒廖天去毒死他们?” 孙老爷子摇了摇头,道:“苗域五毒廖天用毒虽然厉害,但想毒死飞天蜈蚣恐怕很难,弄不好会被这条蜈蚣给杀了,林枫绝对不会让廖天去。” 孙艺琪道:“除了云飞之外,我再想不出谁能杀得了飞天蜈蚣了,难道他会自己出手?” 孙老爷子道:“还有一个人——铜面人!” 孙艺琪道:“或许他就是铜面人,除了林家的人,谁又会林家刀法呢?” 孙老爷子道:“现在还无法证明他就是铜面人,他藏得很深,举止也很谨慎,但一个能把大名鼎鼎的铁拐道人驱如奴仆的人,至少武功一定不会太差。” 孙艺琪道:“如果他就是铜面人,所有的疑团都能解释得通了。” 孙老爷子道:“林枫背负的使命很重,既有林家上下三十七口的血海深仇,还有救济无家可归流民的重担,就算他真的是伪装成铜面人,也不可能现在就暴露出真实身份,否则林园就会成为整个武林的众矢之的,因为铜面人杀的人太多,手段也太过于狠辣。” 孙艺琪道:“这也是为什么飞天蜈蚣和肖正义他们敢公然对付林枫的原因,一旦逼出铜面人现身,天星教就可以发动所有的外围力量,甚至是各堂教众,名正言顺地灭掉林园和平阳酒楼,甚至是毁掉青木镇。” 孙老爷子从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哼”声,道:“即使天星教现在想要对付林园,也是有心无力,天星教的高手已经折损殆尽,除非教主谷天宇亲自出手。” 孙艺琪道:“那林枫还有什么顾忌?” 孙老爷子道:“名声!是名声!一个救扶流民的大善人,竟然会是杀人不眨眼的铜面人,那么他会遭来无尽的骂名,也会毁了林家三代的盛誉,这才是他真正所顾忌的。” 孙艺琪道:“如果他真的就是铜面人,难道就没有办法以真面目示人了吗?” 孙老爷子道:“没有,只有让铜面人跟林枫没有任何瓜葛,铜面人自己悄无声息地消失,林枫才能延续林家三代人的志向。” 孙艺琪叹息了一声,道:“林枫最大的失算,就是让云飞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驱龙神鞭尤风,他和云飞早已经跟天星教结下了死仇,谷天宇迟早会出关,也必将会找上他们,那时他们将如何应对?就算是林枫用寒月刀,也未必是谷天宇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个黑暗人影子。” 孙老爷子道:“林枫从小就被誉为神童,现在的言谈举止更是沉稳有度,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公然与天星教为敌,我想他应该是留有后手的。” 其实,孙老爷子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底气,但他一定还是要说出来,以此安慰自己的孙女,或许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孙艺琪扬了扬下颚,道:“我对他们有信心,谷天宇未必一定能杀得了林枫,影子的剑也未必比云飞的剑快,何况林枫和云飞都是很聪明的人。” 孙老爷子笑了,笑得很开心,他最欣慰的就是孙女永远都保持着一种乐观向上的心态,这才是最难得可贵的。 爷孙二人已经离林园越来越远,他们不急不缓地向平阳酒楼走去。 任凭谁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的说书老爷子,竟然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绝顶高手——圣手老人孙少天。 孙老爷子的眼神深邃如海,看不出一点波澜,表情无悲无喜,淡然如水,似乎所有的阅历和沧桑都已经深深掩埋在心底,如同隔窗望景的一名路人,用一种淡漠的眼神和心态去欣赏着世间万物。 孙艺琪表现的虽然很有信心,但有一个心结却始终压在心底,她现在已经开始牵挂和担心一个人,但她却不敢表露出来,更不敢说出来。爷爷对天星教的所作所为早已经看不惯,甚至在言语上也表露出憎恶,但爷爷却始终隐忍不发。其实她早就已经明白,就连爷爷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得了谷天宇,否则爷爷一定早就出手除掉了谷天宇。所以她不能显露出自己的担忧,更不想让她唯一的亲人去冒险。 人一旦长大了,就要学会克制自己,有些东西只能藏在心里,哪怕是对至亲至近的人也不能说,这或许就是长大后的痛苦。 …… 夜幕已经拉下,青龙门却接到了黑木令,随即门主葛旭亲自带领十一个徒弟,快马加鞭地通过榆关,十二匹马连夜朝着邯郸城方向驶去。 清晨的太阳还带着金色的光环时,林园里便驶出了一辆马车,长相有些丑陋的宋成却一副神情倨傲的神态,不停地催促着马儿加快步伐,云飞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跟随在马车旁面。 林枫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身旁放着一个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的鹿皮袋子,袋子边上竟然放着一柄剑,是那柄被高句丽人奉若神兵利器的魔齿剑!是铜面人在关外救下方芷涵,杀死高句丽第一高手温达后,从温达手里拿回的魔齿剑! 宋成赶车的技术很不错,马车跑得很稳很快。当马车驶过榆关时,一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们,当然她最为关注是人是骑马的云飞,直到马车和云飞已经走远看不见了踪影,她才叹息一声:他们果然一起去了邯郸城! 她自然是长着一双会说话眼睛的说书姑娘孙艺琪。 宋成板着脸,装成一副少年老成持重的模样点了点头,沉声道:“查出是什么人派来的吗?” 青年道:“查清楚了,是京城史家、王家、关家各派了三个人,都是军中善于跟踪盯梢的人。” 宋成道:“切尾巴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青年道:“放心吧,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任何麻烦。” 宋成道:“干的好,回去告诉你家门主,就是死也一定要保证袁御史一家三口的安全。” 青年点了点头,随即便上马飞驰而去。 林枫拨开车厢窗帘,笑着说道:“不错,已经有了点上位者的模样。” 宋成回过头,嘿嘿一笑,道:“林大哥,是您教的好,您说过的,对他们要那个什么来着?不、不……噢,是不假辞色,要板着脸跟他们说话,把他们当成下人的下人,呵呵呵呵……” 林枫笑道:“是,一个人坏事做多了,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以后就用这种姿态对待他们,哈哈哈哈……” 宋成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他以前总是被别人欺负,就连大户人家的狗都欺负他、咬他,没有把他当人,自从被林枫收留后,现在连恶名远扬的关东六门门主见了他,竟然都是一副循规蹈矩、摧眉折腰的姿态,这种乌鸦变凤凰的感觉实在是很美妙。 宋成道:“林大哥,袁御史他们还有两天才能到邯郸城,我们用不上一天就到了,要不今晚找个客栈弄点好吃的?您也补补,再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点出发,下午就能到邯郸城。” 林枫道:“好,找个好一点的客栈,今晚好好吃一顿,这几天急着赶路,你和云飞都累坏了。” 云飞骑着马儿悠哉游哉地说道:“我不累,也不饿,宋成,你小子是不是馋烤鸡了,才戳窜着大哥要吃好的?” 宋成朝云飞做了个鬼脸,道:“小飞哥,林大哥都同意了今晚吃顿好的,你要是不饿,我一个人陪林大哥吃,驾、驾、驾……” 第六十五章 截杀 邯郸城依然很热闹,尤其是位临中街的地方,各类店铺门前不时地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以此来吸引顾客,纷杂的声音和穿梭的人流,整个中街显得分外有商业气息。 林枫站在窗前,客栈二楼刚好可以俯视中街,路上过往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辆马车落入林枫的眼帘,车夫是个四十开外的壮汉,身形健硕,拉车的是两匹很普通的青色马儿,马车很普通,从马鞍的配备到车厢的用料,都可以判断出,这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马车而已,乘车的人也绝不会是豪门或是富贵之人。 它正是青龙门葛旭带着弟子一直暗中保护的车辆,车里的人就是监察御史袁忠兴一家三口。如果袁忠兴只是一个监察御史,无论他名声多么显赫,也不值得林枫派人暗中保护,而袁忠兴的妻子苏晓霜才是那个真正被保护的人。 马车缓缓地停在林枫对面的客栈,除非有特别急的事情,否则这个时间任凭谁也不会选择出城,不然晚上只能在车里过夜。袁忠兴要到三原县赴任,就算他要按时报到,也不会火烧屁股一样地着急,何况车上还有妻女同行,他自然不会让妻女太过于劳顿。 更重要的是,出了邯郸城,便进入了汉胡杂居之地,不像帝都和大都市那般繁华,无论是吃的还是住的,都会变得艰苦。而且,进入纷杂的地域,也将面意味着危险系数的增加。 袁忠兴最先从车厢里下来,他个子不高,身材消瘦,长脸白面,一副书生打扮,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气,就连举手投足之间,也是一副文人的模样,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阴郁之色。 接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跳下车,眉眼之间倒是有几分袁忠兴的模样。 当一位少妇从车厢里走出时,林枫的眼神骤然一聚,全身肌肉因紧张而变得有些僵硬,神情甚至有些呆滞。 十四年已经很久了,时间足可以淡化以致于忘掉很多人、很多事,但是,有些人、有些事却注定无法忘却,甚至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磨灭,如同刻在心头的咒语一般,苏晓霜正是被刻在林枫心头的那个人。 苏晓霜虽然一副极为普通的装束,却仍然无法掩饰她惊人的美丽,如若凝脂般的皮肤更加映衬出少妇的魅力,衣着的普通无法掩盖她高雅端庄的举止,她有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光彩照人,只需站在那里便可鹤立鸡群。 袁忠兴扶着苏晓霜,看得出他对妻子很温柔也很呵护,即使他现在落难了,心里很苦楚,但他仍然没有忽略照顾他的妻子。 但在林枫的眼里,苏晓霜却如芒棘一般刺痛着整个心房,原本青梅竹马属于他的女人,却早已成为了别人的贤妻良母,或许,她早已忘记了那个稚嫩的少年林枫,她的心早已属于眼前这个一身书卷气的男人。 直到苏晓霜已经走进了对面的客栈许久之后,林枫似乎才从出神的状态中舒缓过来,他在心底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唉叹:真是事态无常、造化弄人! 是的,世事变化无常,人生起伏跌宕,这就是命运,谁也无法揣测和改变的命运! 林枫独自坐在房间里愣愣出神,十四年了,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她在哪里?她过的怎么样?自己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见到她?但是,却从没想过会是以这样一种情形见到了她! 林枫在宽慰着自己那颗哀伤的心:人生一定会错过很多美好,包括人和事,或许,错过的本就不属于自己。 林枫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他不想再向对面的客栈看上一眼,因为看上一眼,心就会痛上一分。她已经有了不错的归宿,她应该得到属于她的幸福,她的生活不应该受到打扰,尤其是自己,更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他也不敢再去回忆过去,只要想起那段两小无猜愉悦快乐的往事,他的心就会心酸。谁也无法改变事实,既然已经过去了十四年,那就让往事成为一段记忆吧! 林枫决定明天返回林园,他相信青龙门完全可以保护好苏晓霜一家平安到达三原县,即使有些意外,葛旭十二人也能够处理。至于到了三原县以后,就看袁忠兴自己的本事了,林枫毕竟不可能派人保护他们一辈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林枫的思绪,宋成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急不可耐地跑到林枫跟前,低声说道:“林大哥,我看到肖正义了。” 林枫脸色一寒,道:“你确定他是肖正义?” 宋成点了点头,道:“确定!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我刚才到聚仙酒楼买点熟食留着明天吃的,碰巧看见七八个江湖人到二楼包间,他们身上都带着兵器。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穿的很气派,还有两个瘦高老头,一副牛哄哄的怪模样,眼睛好像长到天上了。我悄悄到二楼听了一下门缝,别人都管穿着气派的人叫肖大侠,后来我打听了一下店小二,原来他就是义云山庄的肖正义。” 林枫暗道:肖正义到了邯郸城?他不是要去林园找自己和云飞吗?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被称为大侠的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林枫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好赶路。” 宋成道:“我们还要去三原县吗?” 林枫道:“嗯。” 宋成见林枫一副略有所思的神态,他便将一壶酒和一包酱牛肉、一包炒蚕豆放在桌子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肖正义一行七八个人来到邯郸城的消息,让林枫突然改变了想法,他要继续跟随袁忠兴一段路程,至少可以看清肖正义的真实意图。肖正义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邯郸城,他到底是冲着袁忠兴?还是知道自己和云飞也来到了邯郸城呢?他难道想在邯郸城对自己下手吗?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但却过得很安静,没有一点波澜。袁忠兴一家安然无恙,肖正义也没有对林枫下手。 袁忠兴一家三口吃过早饭后,便坐上马车开始上路。大约一刻钟后,林枫的马车不急不缓地沿着袁忠兴走过的方向行驶,宋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表情严肃地驾车,连一句嬉笑的话也没有了。 邯郸城离的越来越远,大半天的路程后,逐渐开始变得人烟稀少,越来越荒凉,袁忠兴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从喧嚣的帝都到荒芜的三原县,真是从天上到地狱般的感觉,现在才只是刚刚看到了一点荒凉的景象而已,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正在踏上黄泉的路上。 马车刚刚进入一片山丘,袁忠兴感到有种肃杀的感觉,他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本就白皙的脸已经有些苍白,不自觉地握紧了妻子苏晓霜的手,苏晓霜也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和不安,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以此来安慰丈夫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马车终于在袁忠兴紧张不安中穿过了山丘,前方是一大片树林,没有一点人烟的痕迹。 这时,只见另一条路上远远地卷起一道尘烟,二十多匹快马正向他们驶来,纷杂的马蹄声裹挟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袁忠兴急忙对驾车的中年人说道:“王大哥,快、快跑!” 驾车的老王似乎也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扬起鞭子,狠狠地抽打着两匹马,让马儿跑得快一些,离危险远一点。 马车已经跑到了极速,要是再快的话,要么会翻车,要么会把车颠散架。 马车无论跑的多么快,也终究不如骑马跑的快,现在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二十多匹快马就是朝着袁忠兴来的,虽然错过了岔路口,却对马车紧追不舍。 马车刚刚跑进树林一半时就被二十多匹快马追上了,老王不得不勒住马,将马车停了下来,因为至少有五匹已经在前方挡住了去路,马上的人晃动着明晃晃的弯刀。 十几匹马围着袁忠兴的马车转了一圈又一圈,袁忠兴就算是想装傻也装不下去了,何况他并不是真傻,他只是迂腐而已。 袁忠兴虽然是读书人,但他终究还算是个男人,面对二十匹高头大马,面对二十柄明晃晃的弯刀,他还是推开上车厢,独自一人跳下了马车,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裹。 当袁忠兴看到马上的人时,他的心再次沉到了谷底,从这群人的装束打扮和长相完全可以判断得出,这是一群鲜卑人。 鲜卑人的野蛮和凶残是出了名的,在他们的眼里,没有道德伦理,只有生存和利益,他们甚至以人肉为食,凶残至极。 袁忠兴硬着头皮大声喊道:“各位英雄好汉,这是我全部的银两,送给各位好汉吃酒,请好汉高抬贵手,让开一条路,让我们过去。” 一个面白黄须的中年男子勒住了马儿停在袁忠兴面前,他应该是这些人的带头人。中年人一脸凶相,双眼如狼一般地盯着袁忠兴,问道:“你叫袁忠兴?” 袁忠兴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第六十六章 明悟 中年鲜卑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讥笑道:“原来是个软脚羊,早知道你这副身板,我何苦兴师动众带这么多兄弟过来!” 袁忠兴壮着胆子道:“好汉,我并不认识你,只是路过而已,还请好汉放我过去。” 中年人道:“放你过去?哈哈哈哈……你在帝都得罪的人太多,他们想要你的命,我放你过去,我这些兄弟们怎么活?他们都得喝西北风。” 中年人扬了拨手中的弯刀,道:“看在你是个书生的情面上,我让你当个明白鬼,下辈子做人要记牢了,不要为了当官、为了出名,什么话都乱说、什么人都得罪……” 中年人的话还没说完,一支飞箭夹杂着风声呼啸而至,等到他发觉时已经晚了,箭已经射进了他的喉咙里。 中年人左手握着箭杆,一头从马上栽到地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充满着无尽的惊恐,原来凶残吃人的鲜卑人也同样畏惧死亡。 其他的鲜卑人见他们的首领遭到了暗算,顿时在马上乱成了一团,嘴里嘶喊着听不懂的鸟语。惊乱之中,有人仍然没有忘记他们要杀的目标——袁忠兴,有人举刀朝袁忠兴砍了下去! 又是一支箭飞来,举刀的鲜卑人被一箭穿胸,当场毙命。此时,袁忠兴就算再迂腐,他也知道保命重要,他乘机钻进了马车下面,躲在车下至少刀砍不到他。 鲜卑人在马上四处寻找躲在暗处的敌人,突然十多匹马从树林里窜出,向他们冲了过来,他们依仗人多势众,嘴里呼啸着、手里挥舞着弯刀向冲来的人驶去。 这些鲜卑人或许在战场上可以称为勇士,但他们面对武林人士时,跟一头头送死的野狗没什么区别,只一个照面的冲杀,只见一个个鲜卑人如同下水的鸭子一般,一个接一个地从马上跌落下来,跑在最后的一个鲜卑人见势不妙,一拨马头,掉头便逃。他逃的很快,可是箭飞的更快,他还没等逃出十丈远,便被一箭射中后心,坠落马下。 青龙门门主葛旭拉下了遮在脸上的黑布面巾,回头对徒弟说道:“清查一下,一个活口都不留!” 说完,便打马向马车跑去。 一场杀戮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连被杀的鲜卑人的尸体都不见了,如果不是有二十匹马儿还在原地嘶鸣,袁忠兴简直怀疑这是一场梦,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葛旭虽然神情很冷漠,但面对从车底下钻出来的袁忠兴时,至少没有露出凶悍的杀气。此时,袁忠兴看到葛旭一张冰冷的脸,简直比看到菩萨的笑脸还慈祥。 袁忠兴就算是一身狼狈,仍然没有忘掉礼节,他深施一礼,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葛旭看了看浑身是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一脸庆幸的袁忠兴,心头不由得暗想:铜面人怎么会兴师动众让我来保护这样一个人? 葛旭想归想,却没有露出厌恶的神色,平淡地说道:“袁御史,不用多礼了,你也不用谢我,是有人让我照顾一下你的行程安全,这些该死的鲜卑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是抓紧时间上路吧!” 袁忠兴迟疑了一下,问道:“此地距离三原县至少还有八百多里,不知道前方还会不会有劫匪?” 葛旭冷冷地说道:“劫匪?你认为他们是劫匪?他们就是专门来取你脑袋回去领赏的!据我探听到的消息,前方至少还有三拨人想要杀你。” 袁忠兴一时目瞪口呆。 葛旭道:“实话跟你说吧,我把你安全护送到三原县,我的差事就完成了。可是,至于你在三原县还能活多久,那就不好说了!” 袁忠兴一脸惊骇,仍然在愣愣出神,他万万没有想到,朝堂上的矛盾和恩怨,竟然让那些人对自己下死手,看这种情形,不要自己的命一定不肯罢休的。 葛旭见袁忠兴在发呆,不由得冷笑道:“袁御史,还真是看不出,你一副书生身板,骨头倒是硬得很,没有打虎的本事,还偏偏要拔虎须,你撩拨一只老虎也就算了,没想到你连狼豺虎豹都撩拨,就算你有九条命也不够这么霍霍的吧?他们在路上杀不了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你坐上县令的那把椅子,我看恐怕不用等到屁股热乎,你吃饭的家伙就得丢。我奉劝你一句,你到任之后,一定要加派人手,保护好一家人的安全。” 葛旭一番话,说得袁忠兴冷汗淋漓,顷刻间后背已经把衣服都打湿了。 袁忠兴道:“大侠,请稍等片刻,我要跟夫人商议一下。”说罢,便一头钻进了车厢里。 车厢中的苏晓霜和女儿袁紫珊面色惨白,她们已经被刚才的一幕吓坏了,孩子吓得甚至不敢哭出声,只是拱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苏晓霜的样子也没好到哪去,她真的以为会被砍死曝尸荒野了。 母女二人见到袁忠兴后,神情极为复杂,不知是欣喜、是庆幸还是幽怨。 葛旭在马上招呼弟子们将鲜卑人的马收拢好,毕竟是二十匹上好的战马,是一笔不小的钱财,扔掉实在太可惜,还不如顺手牵回去,抵一抵这次出来的花销。 袁忠兴没过多久便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再次朝葛旭施了一礼,道:“大侠,我跟夫人商议好了,我不去三原县赴任了,决定辞官归野,当个私塾先生,教书育人。” 这下轮到葛旭愣住了,没想到这个书生突然变卦不去三原县,这家伙竟然连官都不当了。他当不当官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问题是要保证他的安全呀!他要是死了,铜面人岂肯善罢甘休?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自己呢!关键的问题是,不知道这个书生跟铜面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还不敢半道撒手不管。 葛旭皱着眉头问道:“你不去三原县了?真的不当县官了?” 袁忠兴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和家人性命都难以保全,还当那个小小的县令有什么意思?我是真的不去三原县赴任了!” 葛旭讪讪地问道:“你不去三原县,你要回帝都?” 袁忠兴摇了摇头,道:“我中道无故不赴任,又无辞呈上报,回到帝都一定会治罪于我,那些人刚好趁机落井下石,我岂不是自寻死路?” 葛旭忐忑地问道:“你要去哪?” 袁忠兴道:“我要去关外!方天峰将军已经收复东北,那里正缺人,我可以到关外开设学堂教书育人。” 葛旭道:“你不怕方将军知道后,把你押送回帝都?” 袁忠兴再次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方将军儒雅智慧,他不会做这种事的。况且他此时正值用人之际,正广罗天下人才,巩固霸业,巴不得天下人都到他那里去呢!” 葛旭道:“帝都不会向方将军要你?” 袁忠兴冷笑道:“帝都早已不是三十年前的帝都了,方将军也不是十年前的方天峰了,帝都就算知道我在关外,也不敢跟方将军要人,你以为帝都现在还敢对方天峰指手画脚?如若不是方将军有所顾忌,他早就挥师南下了。” 袁忠兴虽然迂腐,但他并不是傻子,或许是眼前的变故让他突然觉醒,也或许是他将面对的险恶形势让他顿时明悟了一个道理:他并不适合于官场,哪怕是有一颗济世报国的心,但却没有长袖善舞的本事,更没有清风洞明世事的慧眼,他只有一肚子刚正不阿的学问。如果连自己都无法自处,连家人都不能护佑周全,还谈什么治国安邦,还谈什么造福万民。 袁忠兴此刻终于正视了自己,或许,传道授业才应该是他最好的选择。 葛旭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好吧,你既然决定去关外,那就赶紧掉头往回走,抓紧时间赶路。这鸟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怪邪性的,不知道还会闯出来什么人,走吧,赶紧上车!” 葛旭话音刚落,就见斜路上窜出八匹马飞奔而来,另一条路上,一辆马车和一个骑马的少年也朝这边驶来,葛旭顿时心中一惊,在肚子里骂了一句直娘贼,便朝弟子们喊道:“来者不善,戒备!” 袁忠兴也被突如其来的再次变故吓得面色死灰,或许今天真的是他的大限之日,但车中的妻子和女儿是无辜的,他悲戚的眼神看向娇美的妻子。 马跑的很快,八匹马瞬间便跑了过来,但葛旭看清了来人后,却长长地出了口气,因为为首的人是大名鼎鼎的义云山庄肖正义肖大侠。 肖正义一向以主持武林道义而名声显赫,有困难的武林人士向其求助时,多受其援手相帮,在中原一带,肖正义被尊称为肖大侠,义云山庄也因此名扬在外,客流不断。 既然肖正义肖大侠来了,自然不会有危险,更不会杀人劫货,葛旭也自然用不着紧张了。 肖正义勒住了马,看了看葛旭,又看了看鲜卑人的那些马,道:“原来是青龙门葛大侠,没想到青龙门把生意做到了邯郸城外,看来这一票买卖着实不小啊!” 第六十七章 肖大侠 葛旭从肖正义说话的语气和弦外之音已经听出来了,肖正义一定是以为自己干了黑活,于是在马上抱拳道:“肖大侠久违了,是袁御史要到三原县赴任,走到这里被鲜卑人打劫,我才出的手。不知肖大侠要前往何处?” 肖正义哼了一声,道:“巧了,我也是为了袁御史而来,葛大侠是不是也要出手将我杀了?” 葛旭一惊,来者果然不善,道:“我受人之托保护袁御史全家安全,不知肖大侠找袁御史何事?” 肖正义道:“青龙门本就在关外活动,现在你到了邯郸城外,已经踩过界了,我找袁御史是我的事,还要你来过问吗?” 葛旭道:“肖大侠莫非想动手不成?” 肖正义道:“动手?一个小小的关外青龙门,也敢到关内逞强?我问你,你是受何人所托保护袁忠兴?” 肖正义一改往日豪迈义气的嘴脸,出口便咄咄逼人,令葛旭感到形势不妙,而且,跟随肖正义后面的黑面判官段恩仁、江南神枪崔东山,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尤其是崆峒二怪,这两个老不死的武功极高,足可以碾压自己,葛旭不由得有些气短。 葛旭再次抱了抱拳,道:“肖大侠,恕我不能说出所托之人,但我青龙门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只要青龙门还有一人活着,也必须要保证袁御史全家人的安全。” 肖正义道:“行事要光明磊落,不能说就是见不得人、见不得光,我最恨的就是背地里搞阴谋诡计。葛门主,你一下子杀了二十个鲜卑人,心肠够狠、手段够辣,这笔账我先给你记下,以后再慢慢算。现在我要带袁忠兴一家去义云山庄做客,你最好不要阻拦,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袁忠兴一家中途被肖正义带走,葛旭可就无法交待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厉声喝道:“肖正义,想劫走袁忠兴全家,我手中的剑决不答应!” 青龙门所有弟子都跳下马,长剑横胸,完全一副拼死的样子。 这时,只见一个长相丑陋的少年驾着马车飞驰而来,他一边打马快奔一边大声喊道:“让开!把道给老子让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奔驰而来的马车,还有马车后面骑着枣红马的少年。 跟随肖正义一起的一个青年人,手持铁枪横于道中间,一副虎视眈眈的气势,看来马车再往前跑的话,青年手中的铁枪就会毫不犹豫地将马刺死。 驾车的丑陋少年正是宋成,他不得不勒住奔跑的马儿,让车停了下来。这时,骑马的云飞来到持枪青年面前,冷冷地说道:“你刚才没听见他让你把道让开吗?” 青年愤愤地说道:“不想死的话就滚得远远的!” 云飞从马上跳了下来,向青年走近几步,突然身形一动,二十多双眼睛谁也没有看清他是怎么拔的剑,剑尖就已经抵在了青年人的喉咙上,持枪青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人无不动容,几乎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暗道:好快的剑! 云飞冷冷地说道:“让你把道让开,你听到了吗?” 持枪青年额头上的汗已经开始往下淌,颤声道:“听到了。” 云飞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让开了?” 持枪青年道:“是、是!” 云飞收剑入鞘,一气呵成。 持枪青年不由自主地向路边退去。 葛旭看到宋成后,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让他的脸有些涨红,现在看到了宋成,简直就看到了救星,宋成虽然一副无赖模样,可他有黑木令,他代表的是铜面人,宋成出现了,铜面人也一定不会看着自己死在肖正义这些人的刀下。 肖正义此时说道:“好快的剑,快剑云飞果然名不虚传!” 云飞瞟了肖正义一眼,道:“你不让道?” 肖正义道:“一剑刺死驱龙神鞭尤风,我肖某人自认武功还及不上尤风,但有黑面判官段大侠和江南神枪崔大侠在这里,断然没有给你让路的道理,何况,我们找的人就是你!” 云飞道:“你叫肖正义?” 肖正义被一个年龄是自己晚辈的少年指名道姓,而且完全是一副不屑的口气,脸色不由一寒,道:“云飞,我们是替快刀门、铁剑门和辽东五虎门讨还公道的,行的是江湖道义,不是跟你比武论高低,你的剑虽然很快,可是你的剑再快也不可能同时杀死我们三个人,何况还有崆峒派两位前辈也在这里。” 肖正义武功不弱,但他的心计实在比他的武功要高出太多,短短一句话,就把黑面判官和江南神枪都拉下水,摆明了要三人一起动手对付云飞,这么无耻的行径竟然还被他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如此大义凛然。 云飞蔑视地看了看几人,道:“快刀门、铁剑门、五虎门被灭,跟我何干?” 肖正义道:“铜面人丧心病狂地杀了几十人,血洗三个门派,传承几十年的门派就被他灭了,武道发展不易,他却大肆杀戮,为了维护武林道义,必须要讨伐铜面人,而你和林枫跟铜面人关系密切,我们当然要找你和林枫,有你们二人在手,铜面人就算是再心狠手辣,也会露面的。” 云飞的剑再次拔出,缓缓地说道:“说的真好,动手吧!我倒要看看你的武功是不是跟你的嘴巴一样厉害!” 肖正义使剑,黑面判官段恩仁使的是一对判官笔,江南神枪崔东山使的一杆铁枪,刚才拦在林枫马车前的青年,就是崔东山的弟子。他的弟子连云飞一招都接不下,让他这个师父颜面尽失,他现在正憋着劲要把面子争回来,所以,崔东山第一个冲向云飞。 有道是“月棍、年刀、久练枪”,枪的威力极大,被排在众兵器之首,被称为“百兵之王”。崔东山江南神枪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他的枪法浑厚有力,刺、扫、扎一气呵成,而且面对云飞又薄又轻的剑,占尽了兵器的优势。 有优势也必定有劣势,相对于云飞的剑来说,崔东山动作要慢,招式转换也处于不利。 但是,场上是三对一,当崔东山刚刚露出破绽时,段恩仁灵活的判官笔便恰逢其时地补位,而肖正义的长剑又趁机攻击云飞。 云飞一直在防守、在躲避,他一直没有出剑的机会。他的剑只要刺出去,就一定不会刺空,也一定会要了对方的命。 三个老江湖对付一个少年,本来已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他们此刻却一点也不敢大意,因为云飞的剑实在太快、太可怕,他们已经越打越心惊,或许这是他们一生面对的最可怕的对手。 车门被推开,从车厢里走下一身白衣的俊美青年,手中拿着一柄长剑,他正是林枫。 林枫看得很清楚,或许三十招之后云飞会等到出剑的机会,但云飞出剑时,站在一旁的崆峒二怪如果趁机出手,云飞必然会落入下风,也许还会受伤,所以他不得不出手。 林枫骤然间便拔剑出手,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剑是锋锐的魔齿剑,招式却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他看上去给人一种翩翩君子的感觉,可偏偏一出手简直就如同疯子一般。 魔齿剑刺向的是崔东山,而且是迎着崔东山的铁枪而刺,难道他不要命了? 就在铁枪要刺到林枫的左肩时,林枫的身子突然转动了一下,转动的幅度很小,铁枪已经刺入他皂白的长衫,枪刃沿着林枫的肩头滑过,肩头的肉似乎紧贴着枪身,完全能够感受到铁枪冰冷的温度。 崔东山虽然刺穿了林枫肩头的衣衫,但林枫的人却完好无损,可崔东山的左胸却完全感受到了魔齿剑刺骨般的阴寒,心脏完全包裹了魔齿剑的剑身。 一剑致命!只此一剑,就让名噪江湖的江南神枪身死魂灭! 黑面判官段恩仁见崔东山被刺,稍一分神,云飞的剑无情地刺进了他的喉咙。 段恩仁成名多年,一对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他并没敢轻视云飞的武功,但云飞的剑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他只是出神时动作略慢了那么一点点而已,那柄又薄又轻的剑便要了他的命。 段恩仁瞪着至死不甘的眼睛,有恐惧、有怀疑,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肖正义能活得这么久,一定有他的道理,此时他退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子就蹦到了一丈开外,握着剑喊道:“你们好大胆子,竟然敢杀了段恩仁和崔东山两位大侠,你们竟然敢跟整个武林作对!” 好大的一顶帽子扣了下来,肖正义如果改行去做帽子生意,一定会成为江湖中最富有一个人。 林枫扯了扯被刺破的衣衫,轻描淡写地说道:“肖正义,你算个屁,你也敢代表整个武林?” 肖正义果然不是一般的大侠,被林枫当面辱骂竟然面不改色,侃侃而道:“哼!你们果然跟铜面人是一丘之貉,都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武林败类!有崆峒二老在,还轮不到你猖狂,二位前辈一定会给段大侠和崔大侠报仇雪恨。” 林枫道:“肖正义,你说起话来果然正义凛然,我们要是被杀了,你就是为民除害。我杀了你们,就是心狠手辣的武林败类。呵呵,好,你不是要报仇吗?你手里不是有剑吗?你来呀,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报仇!你干嘛把崆峒派两个老怪物推出来?你不是号称武林正义的肖大侠吗?你自己来!” 第六十八章 林枫的剑 肖正义说着最正义、最狠的话,可他的脚却如同钉在地上一样,无论林枫如何让他过来,他竟然动也不动一下,即使跟随他一起来的几个人都在看他,他也恍若未见一般,不出声也不动手,只是瞪着眼睛看着林枫和云飞。 林枫见肖正义不动,道:“你果然有大侠风范,脸皮也够厚,难怪你能活这么久。” 云飞道:“刚才我那一剑应该刺死他。” 无论林枫和云飞怎么冷嘲热讽,肖正义打定主意就是不上前,他心里很清楚,凭他的武功,要是敢再次出手,云飞三招之内就能刺穿他的喉咙。 崆峒二怪是一对孪生兄弟,二人长得极其相似,一样地又瘦又高,一样地又黑又丑,不知道是偷了谁家的黑袍穿在身上,也或许他们是为省钱省布料,长衫下摆只到膝盖处,看起来又滑稽又可笑,可偏偏长相又丑又凶,小孩子要是看到他们,十个有九个会被他们的模样吓哭。 崆峒二怪无论是年龄还是资历,都算得上是前辈人物,成名多年也没有受到如此讥讽,就算是武功高过他们的人,都会给他们几分面子,那些人宁肯恭维他们几句好话,也不愿意与二人为敌,因为他们两兄弟实在难缠得紧。要是被他们盯上,他们会不择手段地报复。两个武功又高,做事又没有底线,无论是谁也难以防范这样的敌手,更何况谁都有家人,谁也不想家人出事。所以江湖人宁愿晚上遇到鬼,也不愿意白天碰上崆峒二怪。 肖正义能忍得了林枫的讥讽,崆峒二怪却咽不下林枫的话,况且肖正义还在一旁义正词严地煽风点火。 崆峒二怪在心里盘算:云飞的剑虽然快,可是不给他出剑的机会,他就没有胜算,二人心意相通,出手时相互协防,即使一人露出破绽,另一人也可补救,更重要的是,云飞年纪轻轻,无论是经验还是武功修为,都远远不及他们,所以,他们已经有七成胜算。 至于林枫,他刚才那一剑的确是勇猛之极,他们认为林枫只是出其不意,才侥幸杀死崔东山而已,不然也不会被崔东山的铁枪刺穿衣衫,只差一点点就刺穿他的肩头。高手对决根本就不会如此冒险,更不会使出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所以,林枫的武功也并不可怕,肖正义他们四人足以杀死林枫。 崆峒二怪认为,即使黑面判官段恩仁和江南神枪崔东山已经死了,他们六人仍然有足够大的胜算。 崆峒二怪对视一眼后,大怪终于说话了,只是他的声音实在难听之极,简直就像破锣发出的声音。 大怪对肖正义说道:“我们兄弟对付云飞,你们四人对付林枫!” 肖正义见二怪终于肯出手,嘴角不由地抿了一下。四人对付林枫,他并不害怕,就算林枫刚才杀了崔东山,可是却差点被铁枪刺穿,林枫的武功高又能高到哪去?何况所他打探的信息反馈,林枫从来没有出过手,更没有什么战绩。其实,他心里真正害怕的人——是云飞!幸好崆峒二怪主动要对战云飞。 拼杀再次掀起,但青龙门葛旭却没有参战,他已经被眼前的形势吓的有点发懵,在场的人都比他有名气,武功也都比他高。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帮林枫,因为他不认识林枫,也不认识云飞,他接到的指令是保护袁忠兴全家。林枫和云飞也根本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所以他只能站在一边观战,护佑袁忠兴一家人安全。 崆峒二怪老而弥辣,用的是兵器双钩,两人四钩,化作漫天光影,完全将云飞笼罩在银光闪闪的光影之中。但云飞却并没有落入下乘,他的步伐很奇怪,每次都能躲过二怪钢钩的攻击,偶尔反击一剑,都逼得二怪赶忙收招防守自保。 云飞在等待机会,等一个一击而中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并不是没有,再完美的武功招式也有破绽,他至少有三次机会一剑刺穿其中一人的喉咙,但代价会被另一人的银钩击伤,也可能被击死,两个老怪物之间的协防实在太过于默契,置自身于死地而杀一人,云飞当然不会去做这种蠢事。 云飞在寻找一个可以杀死对方而自己却不会被另一人杀伤的机会,但这种机会很少,崆峒二怪心意相通,相互配合几十年,临战经验又极其丰富,很少会给云飞这种机会,所以云飞只有等待。 云飞的耐心却让崆峒二怪越战越心惊,他们已经发现了不妙,二人看起来好像在气势上盖过了云飞,但云飞的每一次回击,都让他们心惊胆战,那柄又轻又薄的剑简直比毒蛇还狠毒,比风还快,他们生怕被云飞抓住机会,一剑刺进自己的喉咙。 肖正义这边虽然在人数上占了优势,可是他们连攻了五招后,连林枫的衣角都没碰到一点,而且林枫的剑式跟刚才杀江南神枪崔东山的路数变得完全不一样,不再是那种孤勇刚烈的招式,时而剑法阴柔纷杂,时而还夹杂着劈砍的招式,杂七杂八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路数。以四对一不仅占不到半点便宜,还处处透着危险的气息。 肖正义的内心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惊恐,他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林枫刚才一定是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哪怕是现在他以一敌四,仍然没有显露真正的实力。 肖正义每次刺出的剑都会保留三分回旋余地,他要留出足够的气力用来回防自保。他发现林枫的剑法中竟然揉合着刀法招式,时而阴柔诡异,时而刚烈勇猛,而其中的变化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顺畅自然,这种怪异的剑招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以肖正义的武功而论,他根本配不上大侠的称号,他之所以有如此大名声,而且还能活得如此长久,必然有他生存下来的道理,那就是他心机更比别人更加深沉。现在,他使出的每一招看起来很凌厉,其实他早已经做好了时刻逃生的后手。 肖正义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能预感到飞鹰要扑袭它一样,有种天然的危险预知能力,所以狐狸一向很少被飞鹰扑杀,在飞鹰刚刚俯冲时,它便早早地钻进了洞里。 林枫一个虚招刺向使三节棍的青年,迫使青年收招回防,但林枫的剑却突然一变,直刺肖正义左胸。剑刚刚刺出,肖正义便一个飞身后跃,跳出三米开外。 肖正义的确敏感,如果他后撤再慢上一点点,林枫这一剑一定会刺穿他的心脏。但肖正义的骤然退出,也给了林枫一个绝好的机会,林枫当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只见他剑法变刺为削,削向使长枪的青年——崔东山的弟子。 崔东山的弟子用长枪侧向去挡林枫的剑,可惜胸前却露出了空位。林枫的剑诡异地由削再次变为斜刺,一剑刺胸! 崔东山的弟子曾被云飞的剑抵住了喉咙,云飞没有杀他,他刚刚捡回的一条命,却不到一刻钟时间,就倒在了林枫的魔齿剑下,又把自己的命弄丢了。 林枫的剑也好像只是轻轻刺了一下而已,随即便翻转剑身,横扫手持三节棍青年的喉咙。 顷刻间,两人已倒下,魔齿剑却并未停顿,一个侧劈,直奔手持长棍人的右臂。 魔齿剑已经劈出,但林枫却突然收剑斩向自己身后,一剑击飞了袭向他后心的黑黝黝的钢爪。手持长棍的人也因此躲过了一劫,他一跃而退,站到了肖正义身旁。 接着,便听从树上传来一声怪叫,一个身披红色斗篷的人从树上跃下来,一双凸鼓的大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林枫,既而眼神落到了魔齿剑上。 红斗篷的到来,就连崆峒二怪和云飞也停止了拼杀,三人六只眼睛在对峙着。 林枫看到红衣人的样子突然想笑,实在是因为他长得很可笑,他的一身打扮更可笑。胖胖圆圆的身子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两只凸鼓的眼睛像只青蛙,配上一绺山羊长须,四肢如同儿童一般,矮小粗胖,这样的长相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更让人可笑的是,他竟然穿着一套艳丽的红色衣裤,就连斗篷都是红色的,如若是小孩这样穿着,那便是可爱之极,可偏偏他长得又老又丑,配上这套装束,除了可笑之外,还很令人很无语。 或许别人以为他这样打扮很难看,可他却觉得这样穿才是又漂亮又年轻。他打扮的不像蜈蚣,长的更不像蜈蚣,可别人偏偏送给他一个外号叫“飞天蜈蚣”! 他就是飞天蜈蚣郝易,“姑苏闲阁”东方闲将他排在江湖榜第四位的飞天蜈蚣郝易! 郝易长得就跟个肉球似的,可别人却说他会飞,因为他的确会飞,可以借助金丝飞爪飞檐走壁。 他不仅会飞,还是一只会飞的蜈蚣。蜈蚣甚至比很多毒蛇还毒,一只会飞的蜈蚣,一定比毒蛇要可怕十倍。 据说他的金丝飞爪用世上最毒的蜈蚣毒液整整浸泡了三年,沾者即死。死在他金丝飞爪下的高手至少不下三十人,每个人的死状都极为凄惨。 所以,就算他长相再难看,打扮再可笑,可是江湖上绝对没有人敢笑他。 第六十九章 试刀 真正让飞天蜈蚣郝易排名江湖榜第四位,并不是因为他的兵器巨毒无比,也不是因为他会飞,而是因为八年前,江湖榜排名第五位的铁拐道人皮甲差一点死在他的飞爪之下,所以他绝对有资格排在第四位。 林枫盯着郝易两只凸鼓的大眼睛,终于还是笑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人还是都听到了。 江湖上没有人敢笑飞天蜈蚣,更没有敢当着飞天蜈蚣的面笑他,但林枫却偏偏笑了,而且还笑出了声,郝易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郝易道:“你笑我?我很可笑吗?” 林枫道:“你的确很可笑,你不仅长得可笑,打扮更可笑。” 郝易脸色变得阴沉下来,几乎没有人敢当面这样跟他说话,一个都没有,郝易当然会恼怒,道:“你就是冒充林烨三儿子的林枫?” 林枫道:“你就是郝易?” 郝易的脸色更加难看,道:“我本来并不想杀你,现在我改主意了,你非死不可。” 林枫道:“其实我笑不笑你都一样,你都会杀了我,如果让我活着见到江南八大富商,三十万两银子你就拿不到手了,你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郝易道:“看来你知道的并不少。” 林枫道:“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比如你喜欢银子这件事,我就不知道。” 郝易道:“只要是人,都喜欢银子。” 林枫又笑了,他笑起很有男人味,可偏偏在郝易眼中看来却是难看之极,因为郝易认为林枫是在嘲讽他、讥笑他,他的脸已经阴沉得比蜈蚣还难看。 林枫突然说道:“我只是奇怪一件事:你又矮又肥,充其量像头猪,你明明只长着两条脚,蜈蚣却有四十二条腿,他们为何要叫你蜈蚣?” 郝易怒道:“你找死!” 飞天蜈蚣终于被激怒了,他本站在林枫一丈开外,但他的金丝飞爪却飞了过来,直击林枫头部。 金丝飞爪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尽管林枫挥舞着魔齿剑左躲右闪,它却如同鬼魅一般如影随形,爪爪不离林枫周身要害。 林枫的样子看起来很狼狈,他至少已经在地上滚了三四次,每次都是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飞爪的攻击,身上沾满了尘土和树叶,早已不复刚才那么气定神闲般的洒脱。 肖正义看到林枫狼狈不堪的模样,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笑得很阴险、很得意,也很幸灾乐祸。 肖正义断定林枫一定会败,不仅会败,而且会死,敢嘲笑飞天蜈蚣的人,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看林枫仓促出剑毫无章法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这样下去,林枫恐怕连十招都接不下。 果然,林枫刚刚躲过金丝飞爪的当胸一击后,身形猛地暴退三丈开外,在飞天蜈蚣咄咄逼人连环杀招的情况下,他已经没有了出剑反击的能力,他只能拼命后退保命。 但飞天蜈蚣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郝易看起来像个肥猪,可他的动作简直比猴子还灵活,金丝飞爪更是如臂使指一般,爪爪致命。 林枫只能再退、只能再躲,就算躲避的样子再难堪,为了活命,他也要躲开那黑黝黝的毒爪。原本一身皂白清洁的长衫,几个回合之后,已经污秽不堪,哪里还有一点儒雅的风范? 还好林枫的轻功并不差,几个起落便逃到了二十丈开外的林子里,但郝易却如同鬼魅一样紧追不舍,林枫仍然无法逃脱。 奇怪的是,林枫突然站定了身形,魔齿剑轻轻一挥便逼退了郝易的进攻。看似轻轻的一剑,却暗含了三式进攻的变化,郝易惊诧地稳住了肥硕的身形。 林枫剑势陡变,猛地挥出三剑! 郝易神色骤变,这三剑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罩向他全身,让他进退维谷,完全处于危险的境地。 郝易能坐稳江湖榜第四的位置,靠的绝不是侥幸,否则他早已死了十八次。他反应的足够快,动作也足够灵活,整个身子突然缩成了一个肉球,在地上滚了三四个跟头,堪堪避开了林枫三剑的攻击。 郝易或许一辈子也没这么狼狈过,身上的红斗篷被剑锋划得比叫花子的衣服还破烂,一身崭新的红装沾满了泥污,就连那张丑陋的脸上也沾上了不少泥土。 更让人奇怪的是,林枫却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优雅地站在原地,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在看着郝易。 郝易站定了身形后,突然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危险感,这种感觉来自于林枫,眼前这个年青就像是一头恶狼一样,而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待宰的羊。 郝易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上当了!这个年轻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的武功也绝不是先前表现的那么平庸,刚才的三剑险些要了自己的命,如果他乘机再攻三剑,不,或许只需一剑,就足以让自己曝尸荒林。 郝易想明白了这些,不由得后背发凉,瞬间便渗出一层冷汗。 郝易道:“小子,你使诈,原来你是故意在激怒我出手,刚才也是装成狼狈不堪逃命的样子,目的就要把我引到这没人的地方来。” 林枫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道:“看来你这条蜈蚣总算不是太笨。” 郝易道:“我明白了,你刚刚的剑法里揉入了林家刀法的路数,原来你真的是林家传人,你没死在十四年前那场杀戮之中,你是林烨的三儿子林枫。” 林枫道:“你的确很聪明!想要在剑招里融合林家至刚的刀法,必须要有一把既锋锐又有韧性的宝剑,这柄剑必须要能承受住劈砍的力度而不折损,我幸好找到了这把魔齿剑。” 郝易道:“你跟肖正义刚动手时根本就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否则我也不可能被骗现身。” 林枫道:“我如果轻易就杀了肖正义他们,你又怎么可能现身呢?就算你没有四十二条腿,可是你却叫飞天是不是跟你,我相信你一定跑的比蜈蚣还要快。” 郝易道:“你本可以一动手就对我使出杀招,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把我引到没人的地方?” 林枫道:“因为我想看看你的武功是不是传说中那么厉害,我更想看你被称为飞天蜈蚣,是不是轻功足够好、动作足够灵敏。” 郝易道:“这就是你的目的?” 林枫道:“不错,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也的确有资格排在江湖榜第四位!” 郝易道:“然后你想证明你的剑法可以杀死我?” 林枫摇了摇头,道:“如果我需要证明我的剑法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现在应该明白,我手里的剑完全可以杀死你。” 郝易道:“你本来是用刀的,用的是寒月刀,原来你就是那个铜面人!” 林枫道:“难怪你能排在江湖榜第四位,也难怪你能活这么久,你这颗大脑袋果然很聪明。不错,铜面人就是我!” 郝易道:“原来打劫江南八大富商真的是你干的!” 林枫道:“不错,江南八大富商虽然富可敌国,可是还有很多人却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我只是打劫了他们一点钱财而已,并没有要他们的命,他们应该在家里烧香拜佛才对,万万不该找你来杀我。” 郝易凸鼓的眼睛里开始有了恐惧,林枫没有任何犹豫地承认自己就是铜面人,承认打劫了八大富商,说明林枫已经把他看成了死人,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把这些秘密泄露出去。 郝易叹了口气,道:“林家人果然是练武的奇才,当年林觉凭一柄寒月刀俾睨天下,他的儿子林烨虽然武功一般,可他的孙子却比他当年还要狠辣。我承认,不管你是用剑,还是用刀,我都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引到没人的地方杀我?难道你怕泄露你剑法里的秘密?” 林枫道:“你值得我这么做,这是你的荣幸,像肖正义这种货色,根本就不值得我费这么多心机和手脚。你的武功足够高,反应也足够敏捷,把你引到这里来,是因为我要用你来试刀!” 林枫的左手突出多出一柄薄薄的小刀,一柄很普通又很薄的飞刀! 郝易一双大眼睛当然不瞎,反而很敏锐,否则他就不可能叫飞天蜈蚣了。他当然看到了林枫左手多出来一柄飞刀,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无比惊恐,好像看到了死神一般。 郝易道:“飞刀?穷酸书生伏木子的飞刀!原来是伏木子救了你,他竟然还把飞刀传给了你!” 天下间谁也不知道伏木子的飞刀有多快,只是传说如果伏木子的飞刀一出手,绝对没有人能躲得过。 林枫道:“你总算有几分见识,这的确是伏先生的飞刀,我练了十四年,却从来没敢用过一次。六年前,铁剑门门主何冰和玉山门门主冯炎联手对付我时,我都没敢用飞刀,因为这是我最大的秘密,我不敢泄露出去。说实话,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飞刀练到了伏先生的几成功夫,所以我必须要找一个顶尖高手来试刀,恰好你要杀我,又恰好你是最适合试刀的人,所以我才把你引到这个没人的地方,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狡猾,反而你很配合我。” 郝易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紧张起来,他已经进入了全身戒备的状态,无论是谁拿出伏木子的飞刀,都足够可怕。何况林枫用剑或者用寒月刀都足以杀死他,现在却偏偏用飞刀拿他来试验,他想不紧张都不可能。 郝易突然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一条有毒的蜈蚣,而是一只被猫逮住的老鼠,猫无论是用爪子还是用牙齿,都能轻松把老鼠秒杀,可是猫却偏偏突发奇想,想看看用自己的屁股能不能把老鼠给坐死。 第七十章 秘密 郝易一生遇到过很多次危险的对手,但每一个对手都没有敢如此轻视他,也没有一个对手能用三种方式杀死他,一个都没有,但林枫却有! 郝易第一次面对如此折磨灵魂的对手,可他却偏偏不敢有一丝大意,因为他面对的是伏木子的飞刀。 林枫道:“我只出一次刀,如果你还能活着,我绝不杀你,希望你能把握好这次机会。” 如果有人知道面对郝易竟然说出这种话,一定会把下巴笑掉,就算是少林智空大师、武当玄机道长,也不敢说一招能要了郝易的命,毕竟飞天蜈蚣是江湖榜排名第四位的顶尖高手。 其实林枫并不是说大话,更不是说狂话,因为如若他手中的飞刀一击不中,他的确没有必要再发第二刀,他的飞刀也将没有意义,一柄杀连郝易都杀不死的飞刀,也就不会是他最大的秘密、最后的杀手锏。 郝易明知不是林枫的对手,可他偏偏不敢逃,他只要一逃,必定后背空位大开,林枫将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飞刀扎进他的后心,他只能硬着头皮跟林枫拼死一搏。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双方都在寻找最有利的机会出手。郝易明白,自己生死悬于一线,只有抓住机会主动出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林枫也明白,如果自己一击不中,十四年的心血将付之东流,郝易是活是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了杀手锏,将来面对的一定是死亡。 一片树叶慢悠悠地从树枝上飘落下来,无论是树的不挽留,还是叶子执意要随风离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它偏偏从林枫的眼前飘过,林枫不自觉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只是一刹那间的光景,但这对于高手来说已经足够了,林枫的分神给了郝易一个绝妙的机会,郝易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郝易的金丝飞爪出手了,或许这是他掷出飞爪速度最快的一次,因为这是郝易毕生功力的一掷,也是生死攸关的一掷。 然而,就在飞爪已经脱手而出的那一刻,他突然看到一抹寒光向他飞来,他想要躲避,可是他的身子还没等动,就感得喉节一凉,接着喉咙处便有热流涌出。他不自觉地伸手去摸喉咙,却摸到了一柄飞刀,一柄只剩下刀柄的飞刀,刀身已经插入了他的喉咙里。 金丝飞爪只飞出了三米远就掉落在草地上,如同一条死蛇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黑黝黝的爪子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飞刀入喉,郝易已经憋得上不来气,他一把将飞刀拔出,随即一股鲜血从喉管喷射而出,像一道血箭,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郝易本就长着一双凸鼓的大眼睛,此刻两个眼珠子更大,似乎都马上就要鼓出了眼眶,眼神中充满着怀疑和恐惧。他至死都不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快的刀,后发而先至的刀。 郝易还是说出了他在人世间最后一句话,虽然声音很含糊,林枫却听得非常清楚。 “好快的刀!” 飞天蜈蚣郝易像肉球一样的身子倒了下去,到死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他临死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伏木子的飞刀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当林枫拎着郝易滚圆的尸体回到马车旁时,场面极其安静,就连那些战马似乎也嗅到了杀戮的味道,连一声都不敢嘶鸣。 崆峒二怪两具瘦长的身子安静地躺在地上,每人喉咙处都有一个血窟窿,显然是被云飞的剑刺穿的,因为云飞还活着,他的剑尖上还有血迹。 云飞只是默默地看肖正义,肖正义却面如死灰,原本狡诈的眼神此刻也变得黯淡无神。 当肖正义看到郝易的尸身时,他的心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冰冷。八个人,算上郝易,一共九个人,只有他和身边手持长棍的汤东阳两人还活着。 伪装、欺骗,刚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坠入了一个圈套! 如果肖正义此时看到郝易的尸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话,他就不可能被称为肖大侠,更不可能活得这么久。 林枫在他们面前已经被郝易打的狼狈不堪,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逃跑后竟然还能把郝易杀死!江湖榜排名第四位大名鼎鼎的飞天蜈蚣,竟然被林枫一剑封喉?喉咙本就是一个人最脆弱的部位,也是防范最严密、最不容易被攻击的部位,但郝易喉咙处的伤口是真实的,郝易的死也是真实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由此可见,唯一可能的就是:林枫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老虎,把郝易引开后才痛施杀手。 如果郝易的死只是一种猜测,那么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定是真实的:原本云飞在对阵崆峒二怪时只是一味地防守、躲避,在防守中偶尔反击一下。但林枫和郝易刚刚离开,云飞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只用了三招就将崆峒二怪杀死了。 云飞一剑反击,逼得崆峒二怪不得不后退一步;云飞的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了大怪,一剑封喉;接着侧身反刺一剑,二怪还没反应过来,喉咙便已经被刺穿,二怪立时毙命。 如果让肖正义评价云飞剑法的话,只能用个两个字概括:怪、快! 云飞的剑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他的剑像传闻中的一样,比风还快!崆峒二怪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命丧剑下,甚至他们自己临死前都怀疑,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剑?但世上的确有这么快的剑,那就是云飞的剑! 肖正义看到崆峒二怪顷刻间被云飞刺死,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飞天蜈蚣到来之前,云飞只是刻意防守,并没有尽全力去搏杀崆峒二怪,云飞伪装了自己,骗过了崆峒二怪,也骗过了他。 云飞看到林枫时,冰冷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他说道:“大哥,你回来了!” 林枫微微一笑,道:“是,我回来了!” 云飞道:“一条蜈蚣而已,就算他会飞,长的那么肥也飞不远,你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回来,害得我差一点去找你,可是,我又怕你说我,我只能在这里等你。” 一个冷面无情的快剑杀手,此时在林枫跟前突然变得像个牵挂父母的孩子一样,所有的担心、委屈都在他那双幽怨的眼中流露了出来,看得林枫心头一热,就连肖正义这种人,眼中都发出了诧异的神色。 林枫笑着说道:“幸好你没去找我,不然我一定会怪你,你难道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云飞笑了,笑得有些尴尬,过于牵挂一个人的时候,情感往往会胜于理智,越是担心,偏偏越会往最坏处想。 兄弟二人联手,配合得几乎无懈可击,彼此间的信任才是最难得可贵的。 云飞突然冷下脸,道:“我要杀了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他说的话简直没有半句是人话,做的事也没有半点人性。” 肖正义后背的冷汗还是本能地渗了出来,他当然知道云飞要杀的人是谁,云飞的剑不仅快,而且无情,他知道凭自己的功夫根本不可能在云飞的剑下逃生。他习惯了用最大义凛然的话语决定别人的前途和命运,可是当他真正面对死亡时,他深切地体会到了是多么的恐惧和无奈,那种绝望感有如被漆黑无光的黑夜所包围,连一丝亮光都没有,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恐惧。 只听林枫说道:“他的确还不如一条狗,狗至少活的很真实,而且还能看家护院,他活着根本没有一点价值。” 肖正义绝对不肯放过一丝活下去的机会,他赶忙说道:“谁说我没有价值?如果我有你们不知道的秘密,你们是不是会放过我?” 林枫似笑非笑地说:“如果你说的秘密,我根本没有兴趣,你还是一样活不了。” 肖正义已经处于绝望的边缘,但是林枫的话犹如一缕霞光穿透了黑暗,给他带来了一丝生的希望。 肖正义道:“既然是秘密,当然不能被这么多人知道。”说罢,他看了一眼青龙门葛旭等十多人。 接着,葛旭便带着他的徒弟们和袁忠兴一家乘坐的马车朝来路返回,就连宋成也把马车赶到远处等候。 顷刻间只剩下四个人:林枫、云飞、肖正义和手持长棍的汤东阳。 当然,地上还有人,不过都是死人,死人是听不到秘密的,就算是听到了,也只能在黄泉路上当作谈资。 林枫道:“只要你说出对我有用的秘密,我会遵守诺言不杀你。” 肖正义道:“既然是秘密,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枫道:“不错,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你可以说了。” 肖正义突然将手中的剑锋一转,一剑刺向了身边的汤东阳。如果汤东阳有所准备,凭他手中的长棍,肖正义五十招之内断然杀不死他,但他万万没想到肖正义会突然向他下手,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一向仰慕的肖大侠为什么要杀他,肖正义明明待他如上宾,一口一个兄弟地叫着他,亲热的程度比自己亲兄弟还要亲上三分,可是,他手里的剑却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汤东阳眼中带着疑惑和愤恨倒了下去。 肖正义道:“秘密之所以被称之为秘密,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有些秘密他还是不知道更好一些,他死了,至少不会连累他的家人。” 第七十一章 活命 林枫叹了口气,道:“我实在很佩服你,即使你做了世上最卑鄙无耻的事,脸都不会红一下,嘴上还会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凛然,我想这个世上也只有你肖大侠才能做得到。” 云飞道:“你杀他,不是因为怕他知道你说出来的秘密,而是害怕他会把今天的事情讲出去。你身为义云山庄庄主、江湖中名声赫赫的大侠,一起来的人都死了,而你为了苟活性命,竟然用秘密来交换。如果这件事传扬到江湖中,你就会臭名远扬,甚至在江湖上没有立足之地,所以你才杀了他。” 肖正义被云飞毫不留情地一语道破,脸上不仅没有一丝愧色,反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哎,不管你们信不信,他要是知道了这个秘密,一定会牵连他的家人,与其死更多的人,还不如死他一人。” 林枫和云飞的眼中露出了不屑的神色,肖正义的这些话,简直连屁都不如。 云飞道:“他简直还不如一条狗,这种人完全没有信义可言,就算他说出来的秘密,我也不相信。” 云飞的手突然按在剑柄上,肖正义眼神一聚,已经知道云飞想要做什么,他急忙说道:“云公子,你一剑杀死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驱龙神鞭尤风,江湖上已是无人不知,你们最大的对头是天星教。” 云飞的剑没有拔出,他在给肖正义最后一个机会,肖正义当然知道他必须要讲出林枫和云飞最感兴趣的秘密,否则他的喉咙上一定会多出一个洞。 肖正义道:“你们知道飞天蜈蚣郝易为什么要杀你们吗?” 林枫道:“飞天蜈蚣已经死了,这个秘密没有价值。” 肖正义道:“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幕后指使他的人是谁吗?” 林枫道:“我跟飞天蜈蚣没有瓜葛,更没有恩怨,他没有要杀我的理由。对于他现在的地位来说,三十万两银子根本请不动他,如果再加上一个绝美女人的话,财色双收这种买卖,或许能让他心动,何况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肖正义道:“林公子果然才智绝顶,没错,背后指使飞天蜈蚣的人,正是江湖三大美女之一天星教蓝妖姬,只是岑杉却在一个月前失踪了。” 林枫道:“我早已经猜到了是蓝妖姬在背后操纵的,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蓝妖姬不是失踪,而是死了。所以,你说的这个秘密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肖正义神情明显一愣,显然他并不知道蓝妖姬已死的消息,他赶忙对林枫说道:“我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说出来,你们不仅不能杀我,而且也不能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林枫道:“你现在还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吗?我已经越来越不想听你说话了。” 肖正义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道:“就算你不想听我说话,但这个秘密你非但会感兴趣,而且一定会大吃一惊!” 林枫和云飞都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肖正义。 肖正义道:“现在所有人看到的天星教教主谷天宇,并不是他的真实身份!” 林枫似乎并没有任何吃惊的表现,肖正义见林枫面色如常,根本不像是装成故作镇静的样子,他反而心中疑魂不定。 肖正义赶紧接着说道:“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好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因为现在的谷天宇,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林枫道:“还是我替你说吧,谷天宇始终带着一张面具,遮掩了他的真实面目,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却早就已经知道了。而且我还知道,他戴的是一张制作极其精巧的面具,就算眼力再好也很难会被发现。能制作出如此精巧面具的人,天下只有一个人,她就是千面娇娃翟双双。可惜的是,就连翟双双也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肖正义说出的秘密非但没有让林枫吃惊,反而倒是让他大吃一惊,他不明白林枫怎么会知道如此隐蔽的秘密? 林枫道:“肖正义,你要是能说出谷天宇到底是谁,或者能说出谷天宇的出身,对我来讲,才算得上是秘密。” 肖正义额头上的汗已经开始密密麻麻地渗出,他自认为天大的秘密,林枫却比他知道的还清楚,他说不出有价值的秘密,那就意味着他没有了活路。 肖正义的脑子瞬间转了十八个弯,道:“没有人知道谷天宇的出身,我也不知道。” 云飞冷冷地说道:“你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 肖正义道:“但我却知道天星教法师玉面菩萨心湖是西域人。” 林枫道:“这算不得秘密。” 肖正义额头上的汗已经开始沿着脸颊向下淌,他再也拿不出什么对林枫有价值的秘密,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之所以紧张和恐惧,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秘密能够引起林枫的兴趣了,但他只能硬着头皮讲出来,不然他这一辈连讲话的机会都会没有了。 肖正义道:“少林八大长老之一智远也是西域人,智远和心湖原本是一对师兄弟。” 肖正义一口气讲完了,他突然有种解脱般的感觉,当一个人没有了自认为可以掌控局面的底牌后,他便不会再心存奢望,只能认命,于是便不会再焦虑。 出乎肖正义意料的是,林枫听到智远和心湖是师兄弟后,竟然眉宇紧急,陷入了深思。 林枫道:“你确定他们曾经是同门师兄弟?” 肖正义道:“二十年前,他们兄弟在玉门关被一伙乌孙人围攻,是我救了他们兄弟的性命,那时候他们还是身披红色僧袍年轻的西域僧。” 林枫道:“我明白了,你纠集一帮人声讨铜面人,就是想搞臭铜面人的名声,继而对我下杀手,原来你暗地里是在为天星教效力,他们都被你蒙蔽了,他们至死都以为是在弘扬武林正义呢!” 肖正义默然不语,林枫已经说中了他的真实身份,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苍白的,正当肖正义觉得已经没有希望的时候,却听林枫说道:“肖正义,你走吧!” 肖正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认为谷天宇的秘密才是最大秘密,岂不知却是西域两个和尚之间微不足道的关系救了他一命。他此时突然相信了因果报应,二十年前他救了两人,万万想不到二十年后只是说出两人的关系,便救回他一条性命。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肖正义黯然扔掉了手中的长剑,他并没有仓皇而逃,他走的很慢,离去时看起来很落寞、很凄凉、很苍老,甚至脚步有些踉跄。 他昨日还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侠,还是大义凛然江湖正统的卫道士,现在却沦落到连条狗都不如,靠无耻的乞求和出卖才换下一条性命,这难道就是他人生为之追求的大侠地位吗?历经了生死之后,他突然感觉自己走错了路,以前那些江湖人士恭维和赞美他的话语,此时如火炭一样在炙烤着他的灵魂。 一周后,有人突然发现原本宾客如云的义云山庄竟然人去楼空、门可罗雀,风云江湖的肖正义一夜之间从人间蒸发了,没有任何声息地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和他的家人去了哪里,就连山庄正厅那块“浩然正气”的镀金牌匾也不见了。 云飞看着肖正义已经消失在背影,突然开口说道:“智远和心湖是不是师兄弟,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让他离开实在是太便宜了他,他一定还会搅弄风云,这种人就不该活着。”云飞内心显然不想放过肖正义。 林枫道:“肖正义这种货色充其量就是一个小丑、一条狗而已,就算他再怎么蹦跶,也只能搅起一点点浪花罢了,他还没有掀起滔天巨浪的本事。小飞,将军有剑,不斩蝼蚁;欲成大树,莫与草争。你又何必介怀于这种小人呢?” 云飞道:“大哥,他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林枫道:“如果他说出谷天宇的出身,他一定是为了活命在说谎。智远大师是少林八大长老之一,跟我们并无半分瓜葛,就算玉面菩萨心湖是天星教法师,他也不是杀戮林园的主谋,肖正义把智远和心湖的关系都抛了出来,是因为这是他心里藏着的最后秘密,是绝望前的最后一次挣扎,就连他自己也明白,这个秘密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所以他说的话必定可信。” 云飞的眼神仍然望着肖正义离开的方向,似乎仍然心有不甘。 林枫道:“天星教名义上信奉火神,虽然这种信仰只是一个旗帜,但心湖由佛教徒改换门庭化身为拜火教徒,却仍然一身佛家装束,这本身就很奇怪。智远原本是西域僧人,要知道西域的佛教氛围一直很浓厚,信奉的人也很多,中原佛教最开始就是由西域传过来的,他不在西域修行却在十几年前孤身投奔少林,而且一直隐藏和心湖的关系,完全不合常理。心湖又和西域僧鸠摩罗私下关系非同寻常,智远、心湖、鸠摩罗三人之间,一定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七十二章 智贤大师 林枫说智远、心湖、鸠摩罗三人之间,一定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云飞道:“鸠摩罗在西域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及,他们还能图谋什么呢?” 林枫道:“你记不记得鸠摩罗上次在林园与你对阵时,他用的武功?” 云飞道:“我当然记得,难道他的武功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道:“的确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佛祖拈花,迦叶一笑!无相神功,度化天下!他当时用的正是少林寺不传之功——无相功!” 云飞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无相功是少林不传之功,难道鸠摩罗跟少林有深厚的渊源吗?” 林枫摇了摇头,道:“少林七十二绝学,其中十八绝学非方丈、主持和首座大弟子外,概不外传,就连本寺僧人都不轻授的无相功,又岂能传给鸠摩罗呢?” 云飞道:“这件事的确很奇怪。” 林枫道:“更奇怪的是,原本无相功的招式变化莫测,可是鸠摩罗使出来时却只有几式变化,要么是他修炼尚浅,要么是他学的无相功不全。” 云飞突然笑了,道:“这件事应该是少林寺那些和尚们去烦恼,我们又何必费这份心事?” 林枫笑道:“一语中的!” 云飞道:“没想到来了一趟邯郸城,竟然把孙姑娘说的三件事都办了,我现在就想回到城里好好喝上几杯,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二人一边向马车走,林枫一边说道:“不要总是孙姑娘、孙姑娘地叫人家,他可是你未过门的娘子,对待女孩子嘴要甜一些,要称呼人家艺琪,还要经常讨好一点孙老爷子,园子里有不少好酒,你要经常给孙老爷子送一坛过去。” 云飞一向冷漠的脸,竟然微微红了,还带着些许腼腆,任凭谁看到他此时的样子,都会以为他是邻家的大男孩,绝对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剑快如风的剑客。 宋成的眼睛一直看着林枫和云飞,直到见到二人向他走来,脸上顿时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林枫和云飞刚刚走到马车旁,便看见几匹马拥着一辆马车向他们驶来,而那辆原本应该在青龙门葛旭一行护送到邯郸城的马车,此刻却又回来了,它正是监察御史袁忠兴全家乘坐的马车。 林枫道:“看来麻烦又找上来了,或许我真是一个麻烦的人。” 云飞道:“也或许他们是冲我来的呢!” 二人安静地等着一行人的到来,当能够看清楚马上的人时,林枫心中着实吃惊不小。 骑在马上的人竟然是五个和尚,还有一个是青龙门门主葛旭,难道葛旭跟佛门有如此深厚的关系?可是为何袁忠兴一家去而复返? 好在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林枫跟前,葛旭却是一副苦瓜脸的表情。很显然,葛旭一定有难言的苦衷。 双方见面后,竟然谁也没有说话,其中一个和尚打马向云飞刚才打斗的地方驰去。其他人纷纷下马,他们在等待,一定是等待那个骑马的和尚。 场面突然变得很诡异,相峙而无语,还是林枫打破了这种局面,他对云飞说道:“我一直都以为和尚要么是自己走路,要么是坐车,原来和尚也骑马。” 云飞说:“有的和尚不仅骑马,还喝酒吃肉睡女人,甚至还干杀人劫货的事!” 林枫道:“就算是佛祖睡着了,和尚也不应该干杀人劫货的事。” 云飞道:“佛祖既然不管,我要替佛祖管一管。” 云飞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他随时可能将剑拔出来,他的剑只要刺出,就一定不会刺空。 老和尚终于不得不说话了,如若他再不说话,云飞的剑可能就会刺出。 老和尚道:“阿弥陀佛,云檀越好重的杀气!” 云飞道:“干着劫人的勾当,却要别人放下屠刀,和尚都变得这么不要脸了吗?” 老和尚道:“云檀越误会了,老衲从来不喝酒、不吃肉、不睡女人,也不干杀人劫货的事。” 云飞指着葛旭,道:“那他怎么说?” 老和尚道:“我只是请葛门主辛苦走一趟而已,为了要见林檀越和云檀越。” 云飞道:“请人还用这种方式,原来佛门弟子也会把话说得冠冕堂皇,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动手吧!” 这时,骑马的和尚去而复返,跳下马后,在老和尚耳边一阵嘀咕,而后,便见老和尚手握念珠,用浑厚的声音诵道:“阿弥陀佛!” 老和尚这一声佛号,浑厚、清爽、震人心肺,足以显示出其超凡的功力修为。 林枫道:“请问是智通大师还是智贤大师?” 老和尚道:“老衲智贤!” 林枫道:“原来是少林智贤大师亲临,在下倒是失敬了。” 林枫嘴上说是失敬,表情和语气上却没有半分敬重的意味,葛旭显然是被劫持的,就连车里的袁忠兴一家同样是被裹胁而来,林枫当然不会再对智贤抱有敬意,哪怕智贤是少林寺八大长者之一。 智贤大师道:“林檀越,老衲也是迫于无奈,才请葛门主和袁御史一家一同前来。” 林枫道:“大师既然如此苦心积虑想要找我和小飞,现在有话可以直说了。” 智贤大师道:“老衲冒昧,想请林檀越到寺里住上一段时日。” 林枫道:“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跟少林从无瓜葛,更无恩怨,少林为何要拘禁我呢?” 智贤大师道:“不是拘禁,是请林檀越。” 云飞冷冷地说道:“和尚请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是不是以为你少林寺庙门大,就可以僭越礼法,逼迫我们就范?” 智贤大师道:“老衲也是无奈之举!二位檀越杀戮过重,老衲既不想动手,又想请林檀越回到寺中,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云飞道:“你认为动手就能胜得了我们?你不会想要把林大哥抓回去吧?” 智贤大师道:“二位武功虽高,能杀得了黑面判官、江南神枪、崆峒二怪和飞天蜈蚣,却也未必能闯得出少林的伏魔阵,老衲只是不想伤了二位檀越,才不得不委屈一下葛门主和袁御史一家。只要二位檀越肯放下手的宝剑,林檀越跟老衲一同回去,老衲定当向葛门主和袁御史赔礼。” 林枫看了一眼智贤大师身后的四个和尚,只见他们手持齐眉棍,身材健硕,目含精光,站如松柏,岿然如山,个个都是深修多年的高手。 林枫道:“原来是四大金刚都在,怪不得大师说起话来这么有底气!四大金刚的伏魔阵的确威名赫赫,可惜你还打错了算盘,就算你把八大金刚都带来,摆下一道罗汉阵,我林某人宁肯死在棍下,也不会受人胁迫。” 智贤大师道:“阿弥陀佛,或许是老衲错了,不该请葛门主和袁御史同来。” 林枫道:“智贤大师,我只是不想跟少林结怨而已,你难道以为我们兄弟二人真的杀不了你们五人吗?” 智贤大师身上气质陡变,向前踏出一步,道:“看来林檀越一定要动手了。” 林枫道:“智贤大师,我敢跟你打赌,就算伏魔阵再厉害,五十招之内也必定伤不了云飞,而我十招之内杀死你,再与云飞联手,四大金刚断无生路。” 智贤大师目光如电,盯着林枫双眼,说道:“林檀越真有的把握十招之内杀死老衲?” 林枫道:“其实五招足矣!” 智贤大师僧袍一抖,道:“老衲就先领教一下林檀越的剑法,如若老衲能接下林檀越五招,还请随我一起回寺中小住几日。” 云飞踏前一步,道:“我来!” 林枫一把搭住了云飞的肩头,道:“这次我来!” 云飞回头望了一眼林枫,而后默默地后退几步。 林枫向前走了三步,立定身形后,将魔齿剑拔出,道:“好!五招不胜,我就随大师去少林听受佛法洗礼。早就听闻智贤大师已将般若掌练得出神入化,今日刚好领教。” 智贤大师双眼盯着魔齿剑,似乎略有所思,再看向林枫时,眼中已然带着复杂的神色。 林枫身形一跃,手中魔齿剑化作万千光影,将智贤大师团团罩住。奇怪的是光影之中不止有剑影,似乎还有刀影,剑中有刀,刀中有剑! 智贤大师大惊,僧袍暴鼓,双手化作万千幻影,只见手而不见人,双手爆发出的罡风似乎比刀剑还要锋锐三分。亲眼所见的般若掌居然比听闻中的还要玄妙、还要可怕,少林数百年底蕴果然非同凡响,少林高僧的造诣也绝非空有虚名。 只此一招,剑光消,掌影灭,林枫与智贤大师相对而立,一片僧袍自空中飘飘洒洒地落在二人之间。 林枫手中仍然握着魔齿剑,面色严峻。 智贤大师双手深藏于僧袍之中,面颊惨白如雪。 云飞嘴角微扬,因为他看得清清楚楚两人一招之间的交锋。 四大金刚面沉如水,因为他们也看清了一触即分的原因。 智贤大师半旧的僧袍上有三个剑洞,就在最后一刻,林枫本来斩向智贤大师右手的剑,竟突然变成了斜劈,僧袍少了一片,智贤大师的右手才完好无损。 第七十三章 袁夫人 智贤大师惊诧地看着林枫,眼神极其复杂。半晌,智贤大师双手合十,深施一礼,道:“多谢林檀越手下留情,老衲败得心服口服!” 林枫道:“大师现在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智贤大师道:“林檀越的确没有妄言,其实用不上五招,两招便足以取了老衲性命,你们二人的确能杀得了我们五人。” 林枫道:“我还要跟大师回少林寺吗?” 智贤大师道:“老衲请不动林檀越,檀越自然也不用跟老衲去寺里。” 林枫将魔齿剑插回剑鞘,正待回身时,袁忠兴却从车厢里探出了身子,距离他最近的黑脸僧人一个探手,一招金鹰锁喉,将袁忠兴拿捏得死死的,袁忠兴顿时憋得满脸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 黑脸僧人道:“林枫,你的剑法的确很厉害,我也相信你和云飞联手能破了伏魔阵,可是,你还是必须要跟我们回少林寺!” 林枫眼睛微眯,道:“我要是不答应你呢?你就杀了他?” 黑脸僧人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果你执意坚持不随我们回寺里,我会杀了他,还有葛旭!我就算死在你的剑下,也一定不负少林。” 林枫突然笑了,道:“你拿他们来要挟我?呵呵,你知道我跟他们是什么关系吗?” 黑脸僧人道:“你和云飞为了袁御史一家人,不惜以身犯险,竟然跟江湖榜排名第四的飞天蜈蚣郝易和声名赫赫的崆峒二怪殊死搏杀,我想你一定不想他死吧?何况,我们请你,也不过是小住些时日而已。” 林枫风轻云淡地说道:“我说我跟他只是偶遇,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一定不会相信是不是?所以,你最好先杀了他,然后我再告诉你为什么会跟飞天蜈蚣和崆峒二怪搏杀,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了。” 黑脸僧人道:“好,我也很想听听究竟是什么原因,袁御史,对不住了。” 黑脸僧人一直地看着林枫的表情,甚至连林枫眨眼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却看不出林枫有一丝担心和焦虑。 此时,智贤大师大喝一声,道:“住手!慧凡,放开袁御史!” 林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道:“葛门主带来的十多个人你们都杀了,又何必在乎再多杀几个人呢?我想你们也一定急着想去追随你们的佛主,我保证一定会遂了你们的心愿。” 智贤大师道:“林檀越放心,葛门主的弟子们安然无恙……” 这时,只见一个身影突然一闪,犹如野狼跳跃山涧一样快,同时一道剑光划过,直奔黑脸慧凡而去。 慧凡身旁两个和尚反应很快,挥棍相挡,剑光却突然翻转,削向二人手腕,二人只得抽棍回防。 身影穿过齐眉棍,剑光却斜里上挑,等到慧凡反应过来时,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只需再进一寸,他便真的就要去见了佛祖。 慧凡看清了眼前一柄又薄又轻的剑,还有一张英俊消瘦的域外少年的脸,眼中顿时充满了恐惧和怀疑。 这一剑只在一刹那之间刺出,慧凡身边的两个和尚没能挡住云飞,就算是智贤大师有心想要出手相救,也根本来不及。 智贤大师不禁脱口而出:“好快的剑!” 云飞瞪着慧凡,道:“四大金刚?哼哼,你说我的剑能不能刺穿你这个金刚的喉咙?” 慧凡缓缓将锁拿袁忠兴喉咙的手松开,袁忠兴手扶车厢门框,猛烈地咳了几声,一脸的委屈,他怎么也想不到,半日之间,会有如此多的变故,竟然几次历经生死转折,他跟江湖中人从无交集,却无端引来这么多江湖高手的追杀。或许,他根本就不会明白,看起来他好像是引发事端的核心,其实他并没有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人此刻正忐忑地蜷缩在车厢里。 慧凡涨红着脸,硬着头皮说道:“你的剑的确很快,你也的确能杀死我。” 云飞道:“你刚才要杀袁忠兴,我现在杀你是不是天经地义?” 慧凡的头上已经开始渗出了汗珠,即便是和尚也会紧张,也会恐惧死亡。 慧凡咬着牙缓缓地说道:“你真的要与少林为敌?” 云飞冷笑道:“你杀别人可以任意妄为,现在你却抬出少林寺的名号吓唬我?你以为谁都会怕你们少林寺吗?哼,今天我就把你们五个秃驴都杀了……” 智贤大师吓得慌忙喊道:“少侠手下留情!” 林枫很了解云飞的性格,如果自己不在场,云飞的剑早就刺穿了慧凡的喉咙,根本不会说这么多话。其实,云飞是不想给他添麻烦,尤其是少林寺这种大麻烦。 林枫很失望地看着智贤大师,道:“云飞,你又何必跟他较劲呢?其实他未必真的会杀袁御史,只是想逼我就范而已。” 智贤大师道:“阿弥陀佛,林檀越好一颗慧心!” 林枫道:“你不用给我戴高帽,要是你们刚才真的杀了青龙门十余人,我就算不是替佛祖清理门户,也绝不会放过你们五人,我相信智贤大师不是嗜杀之人。” 云飞终于还是收回了剑,撤身返回时,回头看了黑脸慧凡一眼,这一眼如恶狼回顾,看得慧凡一阵心惊。 智贤大师面带愧色,施了一礼,道:“老衲惭愧,今日多有冒犯,就此别过,改日再向二位檀越谢罪。” 智贤大师和四大金刚转身刚刚走出一丈开外,林枫却说道:“智贤大师,我突然想跟你一起走了。” 智贤大师惊诧地回过头,道:“林檀越愿随我一同到鄙寺?” 林枫微微一笑,道:“正是!” 智贤大师顿时面露喜色,云飞却急忙喊道:“大哥,你不能去!” 林枫道:“少林虽然声名赫赫,却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智贤大师只是请我去住些时日而已,就算是寺庙戒律森严,那也是对僧人而言,我想智贤大师也不会为难我的。” 智贤大师道:“正是,林檀越到了鄙寺,定当奉为上宾,岂有为难之理?” 云飞道:“大哥,别听他说的那么好听,这群和尚坏得很,他们要是诚心请你,怎么会用胁迫的手段?说不定他们把你骗去要害你。” 林枫道:“如果我真的死在了少林,你就潜伏在寺外,帮我杀掉这五个和尚,我足以含笑九泉了。” 云飞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他再次问道:“大哥你一定要去?” 林枫道:“是!有些麻烦既然找上了门,逃避不是办法,总要去面对,何况,他们未必能把我怎样。” 云飞道:“如果他们敢害你,我至少杀死五十个和尚为你报仇。” 林枫笑了,笑的很温暖,无论谁有一个这样的兄弟,都是最大的欣慰,他拍了拍云飞的肩膀,道:“小飞,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是定了婚事的男子汉,回林园去,记得要多陪陪孙姑娘。” 这时,从车厢里走下一位美丽的女人,她就是袁忠兴的夫人苏晓霜。 只听苏晓霜叫了一声:“小雨哥!” 一声轻呼,叫愣了所有人,最为震撼的就是林枫,他的心猛地一颤,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小雨哥,多么亲切的称呼,已经十四年没人这样喊他了,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个小名叫“小雨”。他出生时候那一天正下着小雨,母亲便给他起了小名——“小雨”。 苏晓霜只比他小一岁,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苏晓霜一直这样喊他“小雨哥”,足足喊了十年。 所有人都回头看向站在马车旁的苏晓霜,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林枫慢慢地转过身子,脸上却是淡然如水,没有一丝表情。 苏晓霜眼含热泪,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枫,问道:“小雨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霜霜!” 林枫平淡地说:“袁夫人,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苏晓霜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林枫,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却已经说了,好像在责问林枫:你竟然不认识我? 林枫微微一笑,道:“袁夫人,我想你一定认错人了,我叫林枫,树林的林,枫叶的枫。” 苏晓霜勉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追问道:“请问公子是哪里人?” 林枫道:“袁夫人,在下金陵人。” 苏晓霜如被雷击一般,身子一歪,靠在了车厢上。袁忠兴吓得一把扶住了她,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苏晓霜摇了摇头,示意丈夫自己没事。 但她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林枫的脸,她看到林枫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她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感觉。十四年过去了,林枫从一个顽皮的少年蜕变成温雅如玉的青年,从一个诗书天才成长为杀伐狠绝的武林高手,虽然一切都变了,但他身上的那种气韵不会变,那种独特的韵味多年来都令她魂牵梦绕,她只要看到一眼、听上一句话就能感受到。 然而,一切都变了,他已经称呼她为袁夫人,他不承认自己是她的“小雨哥”,还当面骗她说自己是金陵人。 第七十四章 物是人非 林枫并没有说谎,他并没有否认自己是“小雨”,他只是说他叫林枫,他的祖籍的确是金陵人,只是她不知道而已,她一直认为林家是琅琊人。 苏晓霜已经是袁夫人,林枫又怎么可能还是她的小雨哥呢?何况,他不想把无尽的麻烦和危险带给她。 苏晓霜看了一眼身旁的袁忠兴,她瞬间便清醒了,自己早已为人之妇,就算是林枫公开自己三公子的身份,那又能如何? 苏晓霜悲喜交加,惊喜林枫还活着,而且他已经回来了。悲戚于两人终将成为陌路人,所有的美好只能埋在心底。 林枫转身对智贤大师说:“我们走吧!” 苏晓霜突然喊道:“林公子,我们夫妇想住到林园,可以吗?” 林枫停下脚步,断然地厉声回绝道:“不可以!” 林枫感觉到了自己的态度过于决绝,也过于冷漠,他再次回过身,语调缓和了很多,道:“林园乃是非之地,麻烦和危险不断,袁御史一家不适合住在那里。如果你们一家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云飞会帮助你们的。” 说完,林枫便跃身上马,同智贤大师五人向南驰去,只留下一道飞扬的尘土。 苏晓霜望着渐行渐远的林枫,她虽然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当她觉察到自己失态后,便慌忙钻进了车厢里,抱着发愣出神的女儿,将脸埋在女儿的肩头,任由眼泪不停地流淌。 …… 邯郸城客栈中,云飞独自坐在房间里喝酒,或许这个坏习惯是跟林枫学的,用酒来安抚不平静的心。他喝的很慢,偶尔抓起几粒蚕豆扔进嘴里,这个动作简直像极了林枫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心事太重,完全陷入了沉思的原因,一向警觉如狼的云飞,竟然连门口站着一个人都没有觉察到。 云飞的手突然握住了剑柄,身子像鬼魅一样滑开,随即一剑刺出。 站在门口的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剑尖距她的喉咙却只有一寸的距离。可是,当云飞看清她的面容时,又快速地将剑插回剑鞘中。 云飞似乎很不高兴,冷冷地说道:“袁夫人,我给你个忠告,以后进入我的房间,你最好要学会敲门,不是每一次我的剑都能收得住。” 来人是苏晓霜,她亲身体会到了云飞的快剑,但似乎她只是惊愕了一下后,便恢复了常态,甚至还带着些许失落。 苏晓霜道:“那时候,他练刀时,经常用刀来吓唬我。” 云飞道:“袁夫人,已经很晚了,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 苏晓霜道:“你能跟我说说现在的他吗?” 云飞道:“我听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苏晓霜道:“你能听明白,是林枫不让你跟我说吗?” 云飞道:“袁夫人,我想提醒你,你是有夫之妇,本就不应该跟我打听林大哥,况且林大哥根本就不认识你。” 苏晓霜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她哽咽地说道:“他竟然还活着,这十四年来,他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煎熬、历经了多少磨难、忍受了多少痛苦。” 云飞的心突然有些发热,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话,只能保持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静静地听着。 苏晓霜道:“你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有很多人想要杀他?” 云飞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夫人应该是认识林家三公子。但在城外时,林大哥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你认错了人!不错,林大哥是跟林家三公子同名同姓,可是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林大哥说过,他是金陵林枫。” 苏晓霜喃喃地说道:“我本以为,他会一辈子保护我,永远照顾我,等我长大了,他会娶我过门,可是,我刚刚离开了林园,林家就被人满门杀尽,我以为他死了,只能偶尔出现在我的梦中,可是……可是……” 苏晓霜脸上挂着泪珠,一双凄婉的眼神盯着云飞,道:“难道你真的这么残忍不肯告诉我真相吗?” 云飞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随即冷冰冰地说道:“你现在已经是袁夫人了,你难道还想知道什么真相呢?就算你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苏晓霜愣住了,云飞的话如同他的剑,简单而直接,直穿她的心房。 苏晓霜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她呆立在原地,喃喃自语地说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我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句话她反反复复说了十几遍,终于,她不再自言自语,她擦了擦眼泪,说道:“他能有你这样的兄弟,是他的福气,我替他谢谢你!” 云飞道:“你错了,有他这样的大哥,是我的福气才对!有些男人之间的情义,你永远都不会懂。袁夫人,我会把你们一家护送到关外,也会让人安置好你们。如果夫人想保一家人的平安,最好听我一句劝:再也不要提林大哥的事,更不要踏进林园半步。” 苏晓霜看云飞坚毅而决绝的神色,她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我明白了”,包含了多少酸楚、多少无奈、多少不甘。可是,十四年过去了,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甘又能怎样?无奈又当如何?酸楚又有何用? 苏晓霜如同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云飞站在原地发愣了好久,才坐下来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的心里又何尝不难受?林枫将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他身上,他知道,林枫是要让他活下去! 而林枫却早已将自己置身于死地,他从拿起寒月刀的那一天,就已经没想过自己会活得太久,但他却为别人想了很多,他为兄弟着想,为身边的人着想,为青木镇的百姓着想,为关外的流民着想,甚至为了心仪他的方小姐着想,却唯独没有为自己着想过。 他不想去少林,却又不得不去。少林兴师动众派出一位长老和四大金刚,又岂是请他小住几日那么简单?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和企图呢? 云飞现在很烦躁,担心一个人时,心里自然会很焦虑、很烦躁。 …… 林枫和智贤大师并驾齐驱,四大金刚远远地跟在后面,或许是智贤大师有意吩咐过的原因,已经走了三天,四人始终都一直刻意地跟二人保持着一点距离。 再有一天的路程就会到达少林寺,一路上林枫很少说话,智贤大师也是寡言少语,两人很少有交流,但今天智贤大师却说道:“林檀越果然沉得住气,已经三天了,你竟然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在邯郸城外找到你。” 林枫道:“很简单,有人早就告诉你了。” 智贤大师诧异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林枫道:“我不知道,当你挟持了青龙门葛旭和袁御史一家人找到我时,我便知道了。” 智贤大师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枫道:“猜的。” 智贤大师苦笑无语。 林枫道:“其实有些事想通了就很简单,义云山庄肖正义和黑面判官、江南神枪、崆峒二怪八人,他们先是劫持袁御史一家,当看到我和云飞到达时,肖正义几人眼中突然露出了惊喜之色,此时我便知道,肖正义他们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我和云飞。 后来飞天蜈蚣郝易突然出现,他接手江南八大富商被劫案,他铁口金牙地断定我和云飞是劫匪。郝易就算跟肖正义联手,但他素来独来独往,他在这时候出现,一定也是暗地跟踪了袁御史一家。 再后来,你和四大金刚直接将袁御史一家挟持,而后才找的我。 肖正义、飞天蜈蚣和你,一共三帮人马,哪一帮实力都不弱,如果真要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袁御史,只需要一个人就足够了,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更不可能如此巧合地都冲着袁御史而来,其实你们三帮人真正的目标是我和云飞。” 智贤大师叹了口气,道:“林檀越果然聪慧过人,你可知道这件事是谁通知我们的吗?” 林枫道:“不知道!我从没出手,更没有杀过人,云飞也只是杀了天星教护法驱龙神鞭尤风而已,如果说跟我们有仇的,似乎只有天星教。但是,我不识时务地住进了林园,羡慕、嫉妒、仇视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了,不然飞天蜈蚣也不可能那么可笑地仅靠猜想,就推断我和云飞是劫掠江南八大富商的劫匪。或许想我和云飞死的人太多了,所以我根本猜不出来是谁在幕后设计的这个圈套。” 智贤大师道:“你明知是圈套,竟然还敢来?” 林枫道:“我如果不来,袁御史就算是不死,也要扒层皮。肖正义看似道貌岸然,其实奸诈无比,跟他一起的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崆峒二怪,他们都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袁忠兴。 飞天蜈蚣虽然武功非常可怕,可是因为又丑又矮又胖长的畸形,所以他一向很少露面,其实他内心无比自卑,自然心里会很阴暗、很龌龊,袁夫人貌美如花,要是落到他手里,简直就是恶梦一般。 他们的目标既然是我和云飞,那又何必累及袁忠兴一家人无辜遭殃呢?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来。” 智贤大师道:“可惜飞天蜈蚣郝易打错了算盘,他怎么也想不到你剑法会如此厉害,更做梦也想不到会死在你的剑下。” 林枫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我骗了他。” 智贤大师苦笑道:“檀越机智多谋,飞天蜈蚣就算上了你的当,也不足为奇。” 第七十五章 诱饵 林枫道:“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飞天蜈蚣之所以能活这么久,除了武功很高之外,他出手一向谨而慎之,就算他打不过对方,也早就算计好了脱身的后路,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没有把握时,他宁肯当乌龟缩起来,也决不会露头。” 智贤大师道:“‘能而示之不能’,所以你故意示弱。他小心谨慎,你便‘卑而骄之’,然后攻其无备,林檀越真是好心机。” 林枫道:“一山还比一山高,武功修为是永远没有尽头的,一个人也不可能总是赢,所以要想活得久一点,除了把武功练好之外,还要把脑子练的灵活一点。” 智贤大师叹了口气,道:“你不仅剑法高超,脑子也足够灵活,老衲就算再练三十年,也不是你的对手。” 林枫笑道:“大师你不用给我戴高帽,我那一剑胜之不武,是我耍诈,所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智贤大师摇了摇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道:“胜了就是胜了,如若你最后一式不是及时变招,改斩为劈,我这只手早就没了。如若你乘势再攻,哪怕只是最普通的一剑,也会杀死我的。” 林枫微微一笑,道:“大师你不是败给了我,而是败给了你自己!” 智贤大师诧异地看向林枫,道:“此话何意?” 林枫道:“你是修佛之人,是有名望的高僧,在我面前是前辈、是长者,但你恰恰就败在这些桎梏上。你自恃身份,不肯先发制人,正所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后发受制于人,这一点,你已经败了两成;有道是‘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就算你对自己的功夫有信心,但对我的剑法却一无所知,而我恰恰了解自己,还了解你的功夫,这一点,你又败了两成;我用的是无坚不摧的宝剑,你凭的却是一双肉掌,就算你内功深厚,罡风凌厉,终究在兵刃上还是吃了大亏,这一点,你再败两成;你与我对战前,我从你眼神中就能发现,你很自信,一定认为我年轻,阅历、经验、修为都不及你,你犯了狂妄轻敌的毛病,这一点,你再败一成。未战而败七成,何况你并没有碾压我的绝对实力,就算我功夫再差一些,你也必定会败。” 林枫看了一眼智贤,只见老和尚已经被自己数落得脸色发红,不由得暗笑:就算你是修为几十年佛法的老和尚,还是达不到心如止水、古井不波的传说境界。 其实这很正常,人终究是人,没成佛之前,始终还是人! 林枫道:“其实你用不着纠结,如果你主动先行对我进攻,凭你一双出神入化的般若掌,我可能接不下十招,就会毙命于掌下。所以大师你切记一点……” 林枫话至此处,却戛然而止,独自苦笑。智贤大师转头看向他半晌,可他却偏偏不说话。 智贤大师于是说道:“林檀越指点老衲的金玉良言,老衲一定铭记于心。” 林枫笑道:“我怕把你教坏了,损了你几十年的修行。” 智贤大师道:“好坏之分,只在一念之间,其实并无差别,老衲还不至于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林枫道:“这句话就是:赌场无父子,商场无朋友,考场无师生!” 智贤大师身子随着马儿颠簸起伏,上身却始终保持笔直、危襟正坐的样子。良久之后,只听他仰天一声长啸,尽吐胸中浊气,道:“老衲修佛几十年,却不及檀越通透,老衲受教了!” 林枫没有谦逊,也没有言语,似乎眼前的景色对于他更有吸引力,偶尔舒展一笑,时而凝眸深思…… 六匹马儿在路上不急不缓地走着,马上的人都沉默不语,四大金刚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日暮时分,林枫、智贤大师一行六人终于来到了少林寺。 林枫被安排在一间偏颇的禅房,房间摆设简单之极,只有一桌、一凳、一床、一被、一蒲团,桌上有几本经卷和一盏油灯。林枫却没有半点嫌弃,坦然地坐在床上,或许是连日来骑马赶路人很疲劳的缘故,他竟然连晚饭都没吃,倒头便睡。 少林寺环境清幽,早上钟响之后,便传出清朗的诵经声。 林枫推开房门,到院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是他每天早晨必做的功课。只是他打的拳很慢,看起来就像是个初学武功的人。而后,便提着魔齿剑舞了一番,反反复复就是那么三招最基础的招式,剑法平淡无奇,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高深之处。 林枫刚刚洗漱完,便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将早餐送了过来,早餐简单清淡,只有粥、馒头、咸菜。 林枫看着饭菜苦笑了一声,便慢慢地吃了起来,似乎吃的也很有味道。 整整一天,林枫便一个人坐在禅房里看佛经,似乎还看得津津有味,中午和晚上都是素食斋饭。 智贤大师和少林寺所有的和尚似乎把林枫忘了似的,只是早、午、晚送来三餐素食,却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一眼。其实他已经多吃了一餐,寺里的和尚都讲究过午不食,除了武僧之外,其他大多数僧人都是一日两餐。或许,这算是对林枫格外的优待吧。 小和尚听完一愣,吓得赶紧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道:“檀越,寺里只有素食,没有酒肉。” 林枫道:“没有就让人下山去买,你把我的话带到就行了。” 当夜幕降临时,智贤大师来到了林枫的禅房。 林枫放下手里的佛经,一副似理不理的神态,道:“大师,小和尚的话带到了吗?” 智贤大师道:“檀越是聪慧之人,当知入乡随俗,何不借此时机修心养性呢?何况,在寺里喝酒吃肉,对佛祖实在不敬。” 林枫白了智贤大师一眼,道:“好个入乡随俗,等你到林园时,我每天都给你大鱼大肉吃,你也随随我的俗。” 智贤大师不嗔不怒,道:“素食知米香,清淡方寡欲,老衲是无福之人,胃肠也消受不得大鱼大肉。” 林枫倒也并没有继续在吃食上纠缠,只是淡淡地问道:“大师深夜到来,有什么事吗? 智贤大师道:“林檀越真是好修为,你一路上没有问过老衲,到寺里住了三日仍然没有问老衲,你就真的不想知道,请你到少林所为何事吗?” 林枫道:“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请我到少林小住一些时日,我想,或许是大师觉得我杀戮过重,要以清静的环境影响我,想用无边佛法度化我。呵呵,大师,你总不至于兴师动众把我带回少林杀了我吧?你既然不想说原因,我问了你也不会回答,我又何必多此一问呢?你要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智贤大师道:“请檀越来到鄙寺,是因为涉及到本寺一件秘密……” 林枫急忙打断智贤大师的话,道:“停、停、停,既然是你们少林寺的秘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大师你还是不要说,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添事端,我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我看我还是回林园的好。” 林枫真的放下经卷,起身拿起宝剑,便向外走去。 智贤大师急忙说道:“林檀越且慢,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本寺,还关系到你。” 林枫的脸色冷了下来,说道:“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从没跟你们少林有过任何交集,更没有任何恩怨,就连你用袁御史一家人胁迫我时,我还是对你手下留情,大师,莫要做的太过分,不要以为数百年的少林威名,就可以吓倒我!” 智贤大师叹了口气,道:“林檀越请坐下来,老衲会讲清楚的。” 林枫还是坐在了智贤大师对面,不过,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智贤大师道:“林檀越已经知道,曾有人告知寺里,到邯郸城外找到袁御史,就可以找到你。我们之所以要找你,因为那个人在信中说:铜面人偷了少林寺的经书,你和铜面人关系匪浅!” 林枫沉吟了一会,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想把我关在少林寺,把我当作诱饵,然后放出风声,铜面人就会到少林来救我,于是,你们就可以瓮中捉鳖,逮住铜面人。你们真是一群长了猪脑子的混蛋!” 灯光虽然微弱,仍可看到智贤大师微微低下的面颊带着愧色,即使被林枫当面辱骂,不仅没有怒气,反而面带愧疚之色。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良久,林枫道:“说我跟铜面人关系匪浅,可有什么凭证?” 智贤大师道:“无凭无证,信中只有推断。” 林枫冷笑道:“然后你们就信了。” 智贤大师道:“老衲也知道此事做的不妥,但铜面人心狠手辣、杀戮太重,而且神出鬼没,根本找不到他的踪影,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实在是委屈了林檀越了。” 第七十六章 少林长老 林枫目光如剑,盯着智贤的双眼,说道:“你没有说实话,那封信里一定还说,我就是铜面人!” 智贤大师道:“你说的不错,信里的确说你极有可能就是铜面人。可是我与你一路同行,朝夕相处三日,我可以断定,你不是铜面人。” 林枫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不是铜面人?” 智贤大师道:“如若你是铜面人,在邯郸城外,你一定会对我痛下杀手,我们回少林的一路,途经很多偏僻之处,你同样也可以杀了我们五人。” 林枫冷哼了一声,道:“少林藏经没有一万本,至少也有八千本,丢了一本经书就如此兴师动众,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智贤大师道:“因为这本经书不是普通的经书,是寺里武学至宝。” 林枫道:“谁不知道少林藏经阁比皇宫戒备还森严,就算能偷到皇帝老子的御膳美食,也休想踏进藏经阁半步,那么重要的武学至宝,怎么可能丢失?再说了,怎么断定就是铜面人偷的经书?” 智贤大师叹了口气,道:“藏经阁虽然不如你说的那么夸张,但藏经阁的确看管很严,尤其这种武学高深的经书,看管的更加严格。但在两年前,还是丢了一本经书。信中说,铜面人再出江湖杀戮快刀门和铁剑门之时,有侥幸逃脱的快刀门弟子曾亲眼看见,铜面人在杀戮时使过无相功。” 林枫眼神一眯,惊问道:“莫非丢失的就是无相功武功秘籍?” 智贤大师道:“正是。” 林枫沉吟半晌,才缓缓说道:“大师没有说实话。” 智贤大师双目猛放出精湛的光芒,盯着林枫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如果老衲不是自恃自己的眼光,一定会认为你跟铜面人是同伙。” 林枫道:“为何如此说法?” 智贤大师道:“仅凭只言片语就能推断出老衲说的不是全部事实,或许只有檀越如此聪慧了。” 林枫道:“其实很简单,铜面人如果想将快刀门斩尽杀绝,就不会一个人直接闯入快刀门,就算一个人武功再强,也不可能一下子杀死几十人,总会有漏网之鱼。他一定会伏击在暗处,一个个将快刀门的人全部杀掉。还有,他既然能以一把寒月刀就灭掉快刀门,根本不会使用无相功。” 智贤大师道:“老衲也不相信那封信的内容,即使真的是铜面人偷了无相功经书,他也不可能在快刀门使出无相功,无相功招式繁杂且阴柔,寒月刀的刀法诡异而刚猛,无论铜面人武功修为有多高,他都不可能同时使出两种路数截然不同的刀法和掌法。” 林枫道:“写这封信的人意欲栽赃铜面人,但他还是百密一疏。” 智贤大师道:“更重要的一点,我们只丢了无相功的上卷,就算偷经之人把上卷练会了,也只是虎头蛇尾,不可能有大成。” 林枫似乎陷了沉思,良久后,他的嘴角划起一道弧线,眼角似乎带着笑意,道:“我真是不明白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不是铜面人偷的经书,为什么还要把我当作诱饵,来抓铜面人呢?” 智贤大师道:“其实也不能完全排除是铜面人偷的经书,有能力到藏经阁偷走经书的人屈指可数,铜面人恰恰是其中一个。抓铜面有就算是画蛇添足,我们也不得不这么做。” 林枫道:“你们不是画蛇添足,你们简直是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我问你,要是你去偷经书,会不会傻到只偷走上半卷经书?” 智贤大师道:“老衲也知檀越心中有怒气,但这本经书事关重大,本寺也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林檀越多多你体谅本寺的难处。至于为什么盗贼只偷走了上卷,那是因为本寺对至关重要的经书,上下两卷都会分开保管。但窃贼好像不达目的不罢休,三个月前,无相功的下卷也被盗了。” 林枫听了却并不吃惊,只是淡淡地说道:“下卷一定不是在藏经阁被盗的。” 智贤大师好像知道林枫一定能猜中似的,他没有一丝惊讶,只是平和地说道:“不错,是在一间内室的禅房中被盗的。” 林枫道:“上卷丢失后,下卷必然保管的更加严密,铜面人就算是能掐会算,恐怕也没有本事知道下卷藏在什么地方。” 智贤大师突然低声说道:“其实被盗的那本下卷只是一本普通的佛经。” 林枫叹了口气,道:“你们总算还没蠢到家,知道布下以假乱真的迷局!其实,你早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对吗?” 智贤大师点了点头,道:“不错!这种高深武功秘籍,只有方丈和八大长老才有资格接触,但想要修炼却必须经方丈准许。无相功下卷藏匿的地方也只有方丈和八大长老知道,而换掉经书的秘密却只有方丈、智通师兄和我三个人知道。” 林枫道:“所以你怀疑那个偷经书的人一定是其他六个长老之中的一人,他不知道无相功的下卷已经被换成了假的,结果上当了。你既然知道是偷经的人是内鬼,何必还要辛辛苦苦演这一出戏呢?” 智贤大师道:“也不完全是演戏,或许铜面人与内鬼相勾连也未可知。” 林枫脸上表现出厌恶的神色,自然也没什么好声气,道:“少林号称是武林领袖,其实名过其实,在我看来,你们只不过是自私自利维护自身利益而已。” 智贤大师不恼不怒,道:“少林传承本就不易,不能断送在我们这一代手里,为了能够传承下去,就算是留下些非议和骂名,老衲自会担当。” 林枫道:“别说这些没用的,有本事抓住内鬼才是正事,你把怀疑的人跟方丈说,抓起来再查证据,一定找得到。” 智贤大师道:“如果那么简单的话,老衲也不会犯愁了。” 林枫没好颜色地瞪了智贤一眼,却没有说话。 智贤大师道:“剩下的六位长老,其实只有五位,因为三师兄一年前便已圆寂,所以窃经之人不可能是三师兄;二师兄智云一心钻研佛经,志在弘扬佛法,不喜武功修炼,平生只练过一套少林长拳,用于健身强体,就算是把无相功的秘籍给他,他也不会有半分兴趣,所以二师兄绝不可能是窃经之人; 五师弟智广身体最弱,却擅长药理,他醉心医术,整日与草药为伴,少林虽以武功闻名天下,其实医术传承也绝不输于各大门派,五师弟无心武功,他也绝不可能是窃经之人; 八师弟智玄是八大长老中最年轻的,他三岁时被遗弃在寺庙山门口,险些被野狗给吃了。被捡到寺中养大,随着他年龄逐渐增长,才发现他有些心智不全,让人倍感意外的是,他习武天赋奇高,竟然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平时并没有人教习他武功,他只是躲在一旁观看师兄弟们练功,自己私下练习。在他十六岁那年,寺里进行三年一次的武功竞技切磋,他竟然十八般兵器样样皆通,一连打败十二个师兄,就连罗汉堂的四大堂主之一,也败在他手下。而他使出来的却是最普通的少林拳法和招式,只是他能将不同招式揉合多变,还能够准确地寻找到对手的破绽和空位。罗汉堂首座见他天分奇高,便将他收到罗汉堂里,逐渐传他少林绝学。只是八师弟整天与刀枪剑戟为伍,沉醉于武学之中,后来被大家戏称为武痴。” 林枫道:“八长老练过无相功?” 智贤大师道:“不错,八师弟的无相功已经练到大成,但八师弟从三岁进入少林,五十余年却从未出过山门半步。而且他早已练过无相功,没有必要去偷经书。” 林枫道:“所以八长老也不可能是窃经之人!首座长老智通大师,他知道换了假经书,自然不可能窃经之人。你排行老四,现在老二、老五、老八都排除了,只剩下六长老和七长老了,他们两人嫌疑最大。” 智贤大师道:“正是!六师弟和七师弟都是带艺进入少林。六师弟智真少年时曾手持尖刀,连杀乡里豪强七人,后来练过华山派和嵩山派武功,曾在江湖上小有名气。有一次他在山里射中一头母鹿,母鹿倒地后诞下一幼子,母鹿侧身以舌舔舐幼子后而死,他感伤不已,折箭而归,于是决定遁入佛门,以消一生罪孽。六师弟在寺门前跪了整整五天四夜,最后以头拱地昏死过去,当把他抬进寺里时,他已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老方丈念其心诚,便收留他在寺中。他进入佛门时,已经三十三岁,从扫地、砍柴、烧火、种菜这些杂事做起,十余年从未有过一声抱怨。但他从未放下过武功,一直跟随其他弟子们练功,直至后来进入般若堂,四年前被列入八大长老之一。” 林枫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是你们佛门惯用的说法,既然他在少林已经二十多年,经过一系列考验,你为何还怀疑他盗了经书?” 第七十七章 智远长老 林枫道:“你为何还怀疑六长老智真盗了经书?” 智贤大师摇了摇头,道:“六师弟进入佛门后,性情大变,每日沉默寡言,少有言语,直至现在,每天除了诵经、练武、种菜这三件事,几乎不在意其它事情,更是少与人交流。就连我和智通师兄也看不透他。他要么是真心悔过,一心向佛,要么大奸似忠,隐藏至深。我怀疑他,是因为他以前交往的人太过于复杂,他有接触无相功经书的机会,而且无法排除他的嫌疑,可是也没有迹象和证据表明是六师弟盗取了武功秘籍。” 林枫没有插嘴,只是低着头一边听一边陷入了沉思,其实,他是一直在等着智贤大师讲七长老智远的情况,智远才是林枫最关注的人,但他的脸上和眼神中却没有外露出丝毫异样。 智贤大师接着说道:“七师弟智远是西域人,严格来说,他并不是绝对的西域人,他身上有一半的血统是汉人血统。他父亲是来往于中原和西域经商的汉人,从中原收购瓷器、茶叶、布帛、丝锦等货物,运到西域进行贩卖。再从西域运回毛皮、地毯、胡麻等货物卖到中原,虽然商途遥远,辛苦艰险,但每往返一次,收益也很可观。 在一次偶然期间,七师弟的父亲结识了一个西域姑娘,两人很快产生了感情,后来生下了七师弟。可惜在七师弟刚满一岁时,他父亲在一次从西域押运货物返回中原途中,一群劫匪不仅劫走了货物,还将商队三十二人全部杀死,他父亲也未能幸免于难。 七师弟母亲一个人带他艰难地生活,在他五岁那年,母亲生病撒手人寰,他孤身无靠,四处乞讨为生。为了活命,便投到了西域佛门之中,一直到他成年,开始周游西域诸国,拜庙礼佛,学经辩法,三十多岁时,便能默诵二十余部经书。 七师弟三十六岁时,云游至少林寺,当时一人与证道院六大弟子辩法十八天,却未落下风。” 智贤大师目光深远,似乎沉湎于二十年前的往事之中,他停顿了少许后,继续说道:“中原佛教本就是从西域传过的,后来多位圣僧到天竺求取佛经进行原文翻译,经过数百年时间,佛教与中原文化糅合,摒弃了与中原传统文化理念不相符的部分,丰富和发展了新的佛学理念和思想,形成了中原独特的佛学理论和佛学观点。但西域佛法同样经过多年来不断地探索,虽然与中原佛法已经有很多分歧之处,但很多佛经理论却是一脉相承,仍然有相互借鉴和学习的内容。 七师弟同时也感叹中原佛法的变化和创新,于是就在少林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五年,后来请求老方丈收其为少林弟子,钻研佛学理论,弘扬光大佛法。老方丈考虑七师弟在探究和研习佛法方面,有其独到的见解和观点,也是对少林佛法的补充和增益,便收其为少林弟子。 从七师弟到少林之初,算起来至今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他每隔两年都会外出云游一次,到各寺庙礼佛辩经,同时也在传法讲经。” 林枫眼神微眯,似笑非笑地问道:“智远不仅佛法造诣很深,他的武功也很高吧?” 智贤大师道:“七师弟的武功源自于西域,称得上登堂入室,却不能算是顶尖高手。他天资极高,可惜少年时练功不得其法,以外家功为功底,以致到达一定程度后,便很难提升和突破。” 林枫道:“他既然一心钻研佛法理论,并无异动,你为何会怀疑他盗取了无相功秘籍?” 智贤大师道:“我很有信心能够排除三位长老的嫌疑,只有六师弟和七师弟无法排除,如果这件事是少林内部人所为,他们二人嫌疑最大。七师弟每隔两年外出云游,每次近半年之久不在寺里,他不但有接触经书的机会,也有将经书带出去的条件。” 林枫道:“当你们发现无相功失窃时,他却刚好在外云游,大师,我猜的可对?” 智贤大师惊异地看向林枫,道:“正是,林檀越怎么知道的?” 林枫道:“都说是猜的了,自然是无凭无据。” 智贤大师道:“因为藏经阁各类经书和秘籍很多,寺里只能每三个月清点一次,由三位长老同时监查清点经书数目。清点经文是为了防止丢失,也是为了防止虫吃鼠咬,查看是漏雨和火灾隐患,以防毁了经书。也正是这次清点,发现无相功武功秘籍上卷不见了。而恰好三天前,七师弟外出云游,不在寺中。” 林枫道:“所以他嫌疑最大。” 智贤大师摇了摇头,道:“七师弟每次云游,都是提前一个月向方丈请示,得到准许后才会离开寺院,这次也不例外。” 林枫道:“你怀疑他早有预谋,提前一个月得到方丈准许,然后才盗取经书,而且时间差掌握的刚刚好。” 智贤大师沉默无言,他毕竟怀疑的是本门师弟,而且还是位居长老之列的大和尚,明明心中的想法被林枫说中,但他却不好明说。 林枫道:“他如期返回寺院后,听闻此事,一定神色大变,露出吃惊的表情。” 智贤大师盯着林枫,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道:“正是。” 林枫道:“智远在云游期间,你们并没有派人找他,也没有将丢经书的事情告诉他。” 智贤大师道:“正是。” 林枫叹了口气,道:“你们错了,如果你们当时发现经书丢失,立即派两名武功中等的罗汉堂弟子找到他,强行要求他立即返回寺院,而且摆出一副押解他的架式,形势一定会不一样,或许,他当时就会杀了两个罗汉堂弟子,然后逃之夭夭。” 智贤大师道:“他要是真的跟罗汉堂的弟子回到寺院呢?寺里又无法拿出他盗取经书的证据,那时岂不闹得大家都无颜面?而且他身为长老之职,同门相互猜忌,大家岂不尴尬?” 林枫道:“他要是老老实实回到寺院,就算他已经把经书送了出去,或者把经书藏了起来,无非是找不到经书,找不到证据而已,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坏。那时再由大长老智通大师出面,或者方丈亲自跟他解释一下,对待每个长老都是一样的规矩,他又能有什么怨气?你们之间又怎么会尴尬呢?” 智贤大师叹了口气,道:“你是想用诛心之术,如果真是他盗取了经书,两名罗汉堂的人又摆出押解的架式,他一定以为寺里已经查明了是他盗取的经书,他为了逃命,定然会动杀机,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两名武功平平的罗汉堂弟子白白送了性命?” 林枫冷哼了一声,白了智贤一眼,道:“找不到证据,不用诛心之术用什么?他要是肯乖乖回到寺院,足以说明他心底无私,也可以证明经书不是他偷的。他要是起了杀机,必定以为自己盗取经书的事情已经败露,不跑难道还等死啊?你们前怕狼、后怕虎,左也不敢,右也不行,又找不到证据,别人写一封信,你们倒是相信,用两个罗汉堂的弟子就可以查明的事,现在可好,却要去抓铜面人。” 林枫越说越生气,也没什么好声调对智贤,道:“要抓铜面人?以他的武功来看,你们别说死两个人,就是死二十个人你们也抓不住,你有把握能接下他的寒月刀法几招?再说了,你们有什么理由和证据抓铜面人?人家得罪你少林寺了?就凭人家有偷经书的本事就该死?人家杀快刀门跟你们少林有个屁关系?” 智贤大师就算修养好,被林枫一番连损带骂,却又无言反驳,脸色还是不由得发红。 过了半晌,智贤大师道:“林檀越,你也认为经书是智远拿走的?” 林枫还是没好声气地说道:“不是我认为的,是你怀疑的。智远不是把经书拿走的,是偷走的。这是你们少林寺自己的事,跟我一点狗屁关系都没有。你们对他在外半年都不找不问,他有足够的缓冲时间,就算他是个傻子,也想明白了你们手里一定没有证据,他当然要大摇大摆地回到寺院。” 智贤大师道:“无相功下卷被盗后,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窃贼在地上薄薄的香灰上,留下了一双大脚印,而这双脚印明显大于六师弟和七师弟的脚码。” 林枫叹了口气,道:“小脚是能穿大鞋的,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们还不明白吗?” 智贤大师道:“我们自然想到了这一层,可是没有一个小偷会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大鞋偷东西,这不合常理。” 林枫道:“所以你们一接到那封来历不明的信,就可以确定铜面人才是真正的盗经人。” 智贤大师脸色渐渐冷了下来,道:“七师弟的意见偏向于是铜面人干的,而且少林可以名正言顺地对铜面人下手,理由自然不是怀疑他盗取经书,而是他滥杀无辜,屠戮快刀门和铁剑门几十人,就算经书不是他盗取的,找不回无相功秘籍,少林不仅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赚取维护江湖道义的名声。” 林枫冷笑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第七十八章 幕后人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寂,半晌后,林枫沉声问道:“智贤大师,我问你,少林面临的最大危机是什么?” 智贤大师神情一愣,他没有想到林枫会问出跟经书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更没想到林枫会问出如此大的一个问题,他沉吟了一会,说道:“天星教主谷天宇野心勃勃,大有称霸武林之心,十年之间已经吞并和收服了很多小门派,天星教的实力已经成为江湖中最强大的帮派,而且谷天宇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名列江湖榜第二位。如果谷天宇真的要称霸武林,下一步一定会对少林和武当下手,这便是少林面临的最大危机。” 林枫叹了口气,道:“唉!你们总算不是太糊涂,能够看清局势和危机。那么,我再问大师,天星教现在最大的敌手是谁?” 智贤大师眼睛一亮,道:“当然是少林和武当,可是天星教目前最大的麻烦却是铜面人,他杀了天星教左、右两个使者,四大护法要么失踪、要么被杀,已经折损殆尽,蓝妖姬岑杉也莫名失踪,害得天星教最近已经是偃旗息鼓、悄无声息了。据说谷天宇闭关修炼,他一旦出关,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一定是铜面人,还有你和云飞。” 林枫冷眼看着智贤大师,语调中带着些许嘲讽之意,道:“你们其实挺聪明的呀,可是为何却去干傻事?铜面人可是个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的魔头,你们少林去对付铜面人,必定会两败俱伤,就算你们真能杀得了铜面人,要折损多少高手和少林弟子?那时候谁会最高兴?少林将面对的是什么局面?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智贤大师的脸色变了,眼中带着少有的担忧神色。 林枫道:“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大师你为何会将少林如此机密的事跟我说呢?” 智贤大师很严肃地说道:“因为我相信你!” 林枫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天色已经晚了,大师还是早些休息吧!” 智贤大师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林枫,缓缓地站起身,施了一礼,道:“打扰林檀越了,老衲告辞。” 今天的夜格外黑,没有一丝星光,似乎整个天空都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智贤大师虽然在榻上盘膝打坐,可他却根本静不下心来诵经,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林枫说过的每一句话。 林枫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眉头微皱,双眸凝思。他已经完全能够确定盗经之人就是智远长老,可他却无法说,也不能说。 无相功是少林至高的武功秘籍,是绝不外传的武功。但西域僧鸠摩罗却在跟云飞交手时,使出了拈花指和拂尘手。佛祖拈花,迦叶一笑!无相神功,度化天下!鸠摩罗会无相功,这件事只有林枫和云飞看到了,可惜就算是林枫说出来,鸠摩罗也一定不会承认,少林和尚也未必会相信,所以林枫不能说,连半个字都不能说。 肖正义为了活命,慌不择言地告诉了林枫一个根本毫无意义的秘密:少林寺智远长老和天星教法师玉面菩萨心湖是师兄弟! 正是这个毫无意义的秘密,让林枫想明白了很多事: 其一,少林智远长老、天星教心湖、西域僧鸠摩罗三人之间关系非同一般,无相功上卷一定在鸠摩罗手中;其二,给少林寺写信谋算自己的幕后人一定是玉面菩萨心湖!其三,通知肖正义和飞天蜈蚣劫掠袁御史,引自己上钩的人也是玉面菩萨心湖!其四,心湖应该查清了袁御史夫人苏晓霜的身世,自己一旦亲自去救苏晓霜,他就可以证明一件事,现在的林枫就是林家三公子;其五,心湖想借助飞天蜈蚣之手杀了自己和云飞,鸠摩罗会无相功的事情再也无人知晓;其六,祸水东引,借助少林寺的力量引出铜面人、杀掉铜面人,同时损耗少林实力,天星教坐收渔翁之利,乘机一举击溃或灭掉少林。 不得不承认,玉面菩萨心湖的阴谋实在够狠、够毒! 但心湖千算万算,却无论如何也没算到林枫竟然知道他跟少林寺七长老智远是师兄弟的秘密!心湖也没有算到智贤大师竟然会跟林枫全盘说出少林寺丢失无相功经书的秘密! …… 榆关外,一位英姿飒爽美艳绝伦的姑娘骑着一匹白马,腰间挂着宝剑,她正是铁血将军方天峰的掌上明珠方芷涵,她身边是贴身丫鬟唐婉儿和太监陆言,身后跟随着二百名黑甲护卫。 榆关是进出关最重要的关口要隘,在整个北方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自从辽东收服后,榆关的守备才略有放松。 整个北方都是方家的地盘,方芷涵自然哪里都能去,但榆关的风景并不算好,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她却带着二百护卫出现在榆关,而且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青龙门葛旭带着十余名弟子、二十多匹马,后面跟着两辆马车,一行人刚刚进入榆关时,方芷涵便打马向葛旭的队伍驶去。 葛旭看到白马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位姑奶奶怎么会在这里? 葛旭等人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方大小姐,虽然方芷涵不是江湖中人,却不是小小的青龙门敢轻视和招惹的,自古民不与官斗,要是惹翻了这位大小姐,弄不好就会有灭门之灾。 可是方芷涵只扫了葛旭一眼,便骑着马来到马车前。 坐在车里的云飞就算想不露面也不行,方芷涵认得驾车的宋成,一定以为车里坐着的人是林枫,现在他坐在车里,他可不想闹出什么误会。 还没等云飞露面,便听方芷涵道:“宋成,林公子呢?” 宋成实在是害怕这位貌美如花的母老虎,上次一脚就把他踢出三米远,被踢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脆弱的小心脏。 宋成诺诺地说道:“公子不在。” 方芷涵的脸色刷地冷了下来,道:“话都说不明白,还怎么当差?林公子不在车里,人在哪了?” 宋成道:“公子被几个和尚带到少林寺了。” 方芷涵惊道:“什么?……” 云飞听了两人对话,知道自己不出面不行了,于是推开车厢门下车,道:“方小姐安好!” 方芷涵一愣,随即跳下马,问道:“云飞,林枫到底怎么回事?” 云飞简单将邯郸城外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方芷涵沉吟半晌,道:“我知道袁忠兴,曾任监察御史,前不久被贬为三原县令,林枫难道跟他有交情?” 云飞摇了摇头,道:“从始至终,林大哥没有跟袁御史说过一句话,我看他们之间不像有交情。” 方芷涵道:“那你们为什么要跑几百里去救袁忠兴?” 云飞道:“林大哥没有说,我也没有问,林大哥要我做的事,不需要理由。” 方芷涵瞪了云飞一眼,却很无奈,云飞就是这样的人,他永远都对林枫保持着无比的信任。 云飞没有说谎,林枫的确没跟袁御史说过一句话,但袁夫人苏晓霜跟林枫说了几句没头没脑的话,云飞却一句都没有告诉方芷涵。或许别人听二人说话会有云山雾罩的感觉,但云飞却已经感知到林枫和苏晓霜之间微妙的关系,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对方芷涵说出全部实情。 方芷涵聪慧之极,只想了一会,便觉得其中有问题:林枫连她手握重权的老爹都不巴结,怎么会跟一个徒有虚名的言官有交集?而且还为了他竟然甘心去少林寺?说的好听是去小住些时日,实际上就是被几个和尚给胁迫了! 方芷涵道:“云飞,你老实跟我说,林枫到底有没有危险?是不是被和尚给关在少林寺了?” 方芷涵道:“不知道是谁给我送了一封信,说林枫在邯郸城遇到了麻烦,却又没有说明具体情况,我才赶了过来。” 云飞暗自猜想,那个暗中送信的人,或许自己认识,但他嘴上却说道:“方小姐,你放心吧,林大哥不会有事的,你回府里吧!” 方芷涵道:“你确定林枫没有危险?” 云飞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眼中却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他的确不知道智贤大师找林枫到底为了什么事,不知道林枫到少林以后,那些和尚们会怎么样对他,也不知道林枫到底会不会有危险。 方芷涵略一沉吟,便向袁忠兴的马车走去。 方芷涵这么大阵势,袁忠兴又岂能安然坐在车里,此时他早已站在车下,当他看到方芷涵时,心头还是一惊,因为他曾见过这位大小姐。 方芷涵走过来,问道:“你是袁御史?” 袁忠兴施了一礼,道:“小民袁忠兴,见过方小姐!我被贬为三原县令,现已辞官归野,一介草民,当不得方小姐如此称呼。” 方芷涵道:“你认得我?” 袁忠兴道:“我曾有幸见过方小姐一面,所以认得小姐。” 方芷涵道:“你别文绉绉的咬文嚼字了,我问你,你跟林枫到底什么关系?” 第七十九章 红颜怒 方芷涵对袁忠兴说道:“你跟林枫到底什么关系?” 袁忠兴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林枫。” 方芷涵道:“你真的不认识林枫?你最好不要骗我!” 袁忠兴道:“我从未听说过林枫的名字,也从未见过林枫,我的确不认识林枫。” 方芷涵顿时愣住了,回头看一眼云飞,这件事太过蹊跷,林枫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几百里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当她转过头扫了一眼袁忠兴的车厢,突然看到一个美艳的少妇,两人一对视,少妇复杂的眼神令她顿生疑窦,少妇的眼神中带着担忧、羡慕和审视的意味。 美艳的少妇自然是袁忠兴的夫人苏晓霜。 方芷涵走近车厢,将苏晓霜从上到下好一番打量,她在心底也不由得感叹,袁夫人真是生了一副好容貌,而且不仅人长得美,气质也高贵温雅。 方芷涵开口问道:“你是袁夫人?” 苏晓霜道:“妾身苏晓霜,见过方小姐!” 方芷涵道:“袁夫人认识林枫?” 苏晓霜迟疑了一下,道:“我认识的那个林枫不是这个林枫。” 方芷涵一愣,苏晓霜明显话里有话,但她随即反应过来,问道:“你认识林家三公子?” 苏晓霜道:“是。” 方芷涵道:“他不是林家三公子?” 苏晓霜道:“他说他是金陵林枫。” 方芷涵道:“他真的不是你认识的林枫?” 苏晓霜面色有些发白,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是。” 方芷涵沉吟不语,她总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环节,感觉有些不对劲,苏晓霜说话一直怪怪的,甚至看自己的眼神都很怪异。 苏晓霜开口说道:“少林和尚挟持了我们一家,林枫打败了老和尚,我们一家才得以脱身。但他还是跟那几个和尚去了少林寺,他是不是有危险?” 方芷涵反问道:“你关心他?” 苏晓霜道:“他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我又怎能不关心他的安危?” 方芷涵凝视了苏晓霜良久,却终究没有看出什么蹊跷,这个比她大四五岁的女人,身上有一种普通官宦人家女人没有的韵味。此时的苏晓霜,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忧虑和愁绪,面对她直视的眼神,没有一丝回避,苏晓霜的眼睛很美,眼神却有些无神、有些感伤。 方芷涵道:“你们要去哪里?” 苏晓霜道:“我们想去关外居住,我夫君辞了官,想做教书先生。” 方芷涵道:“你们有了安置的地方?” 苏晓霜摇了摇头。 方芷涵转身朝宋成招了招手,吓得宋成一个激灵,赶忙看向云飞。 云飞淡淡地说道:“她喊的是你,又不是我,你看我做什么?” 宋成道:“方小姐喊我做什么?” 云飞道:“我怎么知道?有胆子你就不过去!” 方芷涵喊他,他真的不敢不去,否则屁股不知道会挨上几脚。宋成一个跳跃,从马车上跳到地上,小跑几步来到方芷涵跟前。 方芷涵问道:“林枫说要送袁御史一家去哪里?” 宋成道:“林大哥没有交代,葛门主负责护送他们一家人。” 方芷涵道:“是林枫没交待?还是你不知道?” 宋成道:“林大哥真没交待,连问都没问一句。” 方芷涵嘴角微微一挑,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道:“你和云飞去哪里?” 宋成道:“回林园啊!” 方芷涵道:“嗯,你们回吧,我到少林寺去要人!” 宋成惊得小眼睛瞪得大大的,结结巴巴地说道:“方小姐,你要去少林寺?你要去找林大哥?” 方芷涵脸色一寒,道:“那些臭和尚凭什么拘押林枫?他们要是敢不放人,我就一把火烧了那座破庙。” 换成任何一个女人说出这种话,别人一定以为是得了失心病,说的是疯话,别说是女人,说算是天星教主谷天宇也不敢说出这种狂妄的话,可唯独方芷涵说出这种话,别人不仅不会认为她疯,还会吓得半死。只因为她老爹手里有十几万铁骑,天下又有谁敢惹铁血将军的宝贝女儿? 宋成磕磕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 方芷涵道:“可是什么可是,你们回林园吧!” 车厢里的苏晓霜看到方芷涵如此作风,不禁暗自感叹:我终究是命薄无福之人,有对他如此钟情的姑娘,他真是好福气啊! 方芷涵向自己的白马走去,一个漂亮的飞跃骑到马背上,回头对陆言道:“言叔,我们去少林寺要人。” 陆言惊问道:“去少林寺?要人?要谁?” 方芷涵道:“林枫被少林寺的和尚给拘押了,我自然是去要林枫。” 陆言道:“大小姐你冷静冷静,这是江湖上的恩怨,你身份尊贵,贸然插手江湖纠纷,不合适的。何况,少林毕竟不同于一些小帮派,贸然闯去要人,恐怕会惹出麻烦的。” 方芷涵的脸色变得冷若冰霜,道:“江湖上的事我就不能插手吗?那群和尚要是敢伤了林枫分毫,我就把少林寺烧成灰烬、血洗少林。言叔,你回府里吧,我带这些护卫去就行了。” 陆言被方芷涵一句话噎得满肚子苦水,心中暗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陆言苦笑道:“老奴岂敢阻拦小姐?就算小姐要去龙潭虎穴,老奴也必当鞍前马后跟随左右。只是,过了幽州,就不是我们的地盘了,带上这么多兵士护卫,怕会生出误会。” 方芷涵点了点头,道:“言叔说的对,带着兵士踏进别人的地盘确实不妥,免得洛阳郭将军心生疑窦。让这些护卫在邯郸城等候,我只带二十人跟随。” 陆言见方芷涵决心已定,便不再劝说。他是看着方芷涵长大的,太了解她的脾气秉性。他还是第一次见方芷涵如此对待一个男人,甚至不顾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和名声,大张旗鼓地要硬闯少林寺要人。她这一闹,用不上半个月,整个江湖乃至整个朝野,都会知道方大小姐对林枫的一番钟情。 陆言一直把方芷涵当女儿一样关爱,他心里也在担忧,事情闹得这么大,搞得人尽皆知,万一林枫要是负了小姐的一片深情,小姐以后又将如何自处呢? 陆言无法改变方芷涵的决定,只得悄悄勒马落后一段距离,对护卫首领田敬德低声说道:“快派人去回禀将军,林枫被少林寺拘押,小姐带二十名护卫去少林寺索要林枫。” 田敬德在马上一阵发愣,道:“然后呢?” 陆言冷着脸道:“将军自会有安排,快去!” 田敬德一拔马头,喊来一位黑衣护卫,吩咐几句后,便见黑衣护卫拔马返回,朝将军府飞驰而去。 …… 黑衣护卫返回到将军府时,已经是子时,只有大门前两盏灯笼亮着,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已经安睡。黑衣护卫犹疑了一下,还是扣响了门环。 值守的门卫一脸不情愿地打开了侧门,当他一见是黑衣护卫时,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然后引着黑衣护卫进到府里。 方天峰披着衣服,听完了黑衣护卫的禀报后,只说了一句话:“你明天去找管家领十两赏银。” 方天峰拿起笔迅速写了一封书信,封好后喊来管家,道:“让人火速送给洛阳郭威将军。” 一会功夫,便见两匹高头大马从将军府驶出,乘着月色飞驰而去。 方天峰安排完一切之后,便回到了内室。 柳怜雪已经被吵醒,见方天峰黑着脸回来,轻声问道:“深夜来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方天峰没好气地说道:“是大事,天大的事,我们的宝贝女儿要硬少林寺去要人!” 柳怜雪惊道:“芷涵?她闯少林寺做什么?去要什么人?” 方天峰道:“不知道因为什么江湖恩怨,少林寺拘押了林枫,芷涵要闯少林寺索要林枫。” 柳怜雪道:“是住在林园的那个林枫?” 方天峰叹了口气,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呀!” 柳怜雪愣愣出神,半晌才说道:“这孩子真是不省心,她是着了魔,这个家是留不住她了。” 方天峰见妻子这般神态,顿时气也消了,转而安慰起妻子,道:“唉,像她这个年龄的姑娘,早就已经当母亲了,她可倒好,军中、朝中就没一个她看中的,偏偏对这个江湖人情有独钟。不过,她这么一闹腾,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方天峰的女儿有情有义。” 柳怜雪道:“少林寺不是你管辖的地域,她跑那里,会不会有危险?少林寺高手众多,凭她的武功不可能是那些和尚的对手,就算陆言在她身边,也会吃亏的,这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她带了多少护卫?” 方天峰脸色一寒,道:“你不要担心,芷涵身边有二百护卫,就算是那些和尚武功再高也伤不了她。我已经给洛阳郭威写了书信,让他照料一下芷涵的安全,我相信还没人敢对我方天峰的女儿下毒手。” 方天峰其实并没有对柳怜雪说出全部实情,他怕柳怜雪担心,其实女儿只带了二十名护卫。他对女儿的大局观还是非常赞赏,即使明知有危险,也没有带大队人马闯入郭威的地盘,以防引起彼此间的猜忌。 其实柳怜雪和方芷涵对郭威非常熟识,郭威以前就是方天峰的旧部,郭威一直对方天峰忠心耿耿,方家人视其如同家人一般。但她们却不知道,郭威是方天峰安排镇守洛阳的,如果方天峰真的有一天要挥师南下的话,郭威就是方天峰最得力的前锋大将。 第八十章 武痴智玄 方芷涵认为林枫是被少林和尚拘押,其实言过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林枫在寺院里可以随意走动,除了藏经阁、达摩院这种涉及寺院隐秘的地方外,其它地方林枫基本上都随意去,并没有受到拘束。 其实林枫想要走,少林寺未必会强行留他,即使动起手来,也未必能留得住他,他之所以甘心情愿地来到少林,是想看看少林寺长老亲自来找他,究竟所为何事。现在他知道了,心反而平静下来,你们不是等铜面人来救我吗?好啊,那你们就等吧,左右住在寺院里,又清静又安全。 林枫却不知道,他住进了寺院,方芷涵却在外面差点闹番了天。 林枫看起来真的是在修心养性,读读经书、打打拳,一日三餐虽然都是素食,闲来却也可以在寺院里随意逛逛,几座供奉菩萨的大殿都已经被他看了十几遍,看得都没有了新奇感,这一日,他信步向后院走去。 这个小院很偏僻,坐落在寺院西北角。林枫刚走进院子,便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和尚在打拳,这位老和尚正是少林八大长老的老八智玄。 智玄的确是练功奇才,才五十岁多一点,已经将少林七十二绝学练了三十三种,是近百年来习功资质最高的一位。武功并不是学的越多越好,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杂而不精,还不如专一而攻,把一门绝学练到极致,同样可以克敌制胜。 但智玄却是一个例外,他每练一门绝学,都能够轻易地学会,而且用起来也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练的每一门绝学都非常精通。而且越是练到后来,掌握的越快,或许是所有武功都有相通之处的原因。 林枫站在院门口看了良久,直到智玄收拳时,他却微微地摇了摇头,而这时,智玄转过头,道:“小家伙,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拳打的不好?” 一个五十岁的人,即便身处少林这种清修的地方,同样会沾染上一些尘俗的烟火气,但智玄却是个例外,他的眼睛如同婴儿一般纯洁,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清纯得如同山泉流淌的清水,看不到一丝一毫世俗间的烟火气息。 林枫微微一笑,道:“你这套长拳打的确实很厉害,拳法刚猛,攻防兼备,罡风四溢,足可以跟崆峒派的空明拳媲美。” 智玄见林枫夸奖他,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一改刚才的怒容,笑呵呵地说道:“还算你有见识,别看这套拳法简单。却非常实用,比那些花里胡哨的拳法强百倍,长拳以内功为基础,只要把内功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无往不胜。” 说罢,智玄猛地打出一记直拳,拳中带着罡风,这一拳刚猛之极,就算是一头牛,这一拳也会把牛打散架,就算是顶尖高手,恐怕很少敢硬接这一拳。 林枫打量了一番智玄,暗道:他果然是八长老智玄,虽然心智有些不全,不懂得世间那些弯弯道道,甚至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有些愚蠢痴呆,岂不知老天却给了他习武的天赋。 林枫笑眯眯地说道:“长拳虽然很实用,也很厉害,但是,在我看来,我还是觉得般若掌更厉害一些。” 智玄吃惊地看向林枫,道:“你会般若掌?” 林枫道:“般若掌是你们少林寺不外传的绝学,我哪里会这种掌法,不过我见过智贤大师使过般若掌,看起来有一千只手,不知道哪只手才是真的,只要被打上一掌,就得吐三天三夜的血,真是既好看又厉害。” 智玄脸上立马显现出得意的神态,道:“那当然,般若掌是高深掌法,内力、变化、应变要求极高,招式繁杂,肯定要比长拳的威力大很多。” 说罢,一挥手,使出一式般若掌。 林枫呵呵一笑,道:“你这一掌不怎么样,不如智贤大师。” 智玄脸色一板,道:“你懂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打般若掌不如四师兄好?”说罢,智玄又打出一招变化最为繁杂的“佛手无影”,顷刻间两只顿时幻化出千百只手影。 林枫待智玄收手后,蔑视地一笑,道:“嗯,你已经把般若掌练到了形似的程度,可是,你的般若掌还是胜不了智贤大师。” 智玄盯着林枫,愣愣地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四师兄的般若掌已经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我用般若掌肯定胜不了四师兄……” 话音未落,智玄身姿一扭,手腕一翻,左手拈花指,右手拂尘手,身子微摇,指尖点点,佛手漫漫,变化万千,甚是漫妙。 此时智玄的拈花指和拂尘手使出来,跟当日西域僧鸠摩罗在林园使出的招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智玄的招式变化更加复杂,每一个动作都精妙之极,相对而言,鸠摩罗就像一个刚上学的孩子写出来的字似的,根本就是个初学者,只见其形,而未得其精髓。 智玄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可以用无相功对四师兄的般若掌,怎么样,小家伙,这下你服气了吧?” 林枫叹了口气道:“你的无相功果然精妙无比,在下佩服得很,可惜你只会一招半式,还是没什么用,根本无法对抗智贤法师千变万化的般若掌。” 智玄怒道:“谁说我就会一招半式?” 智玄竟然真的把一整套无相功打了出来! 无相无相,无形无象,每一招式的变化都细腻繁复,却又拿捏得恰如其分,无裂石之刚猛,却有破舟之力度,无造作之忸怩,却有拂柳之柔媚,柔中含刚,刚中带柔。 林枫看了个仔仔细细,待到智玄收手时,才感叹道:“佛祖拈花,迦叶一笑,无相神功,度化天下!无相功果然非同凡响,没想到你已经将此功法练到了如此精湛的程度,恐怕江湖中已是鲜有对手了。” 智玄此次听完林枫的赞叹,却并没有表现出欣喜的样子,反而脸色一板,怒道:“你这个家伙很狡猾,是不是骗我打出无相功想要偷学?” 林枫依旧一副笑眯眯的神态,道:“我想偷学?我问你,你练了几年才把无相功练会的?” 智玄想了想,竖起三根手指,道:“三年。” 林枫道:“你是练武奇才,练了三年才把无相功练到这种境界,我刚才只看上一遍,你还打的那么快,我连招式变化都没看清,就算我想偷学,也学不成呀,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智玄想了想,嘿嘿一笑,道:“你说的也对,天下没有人能看上一遍就把无相功学会的。” 林枫道:“那就是了,你除了无相功,还会什么功夫?” 智玄得意地掰着指头,说道:“我会的多了,拳掌我会十一种,有罗汉拳、光明拳、大力金刚掌、七星拳、穿花手、双圈手、大摔碑手、般若掌、韦陀掌、千手如来掌、龙旋掌;指法我会四种,有拈花指、多罗叶指、摩柯指、澄静指;擒拿手我会两种,有龙爪擒拿手、拈花擒拿手;刀法我会三种,菩提刀法、破戒刀法、慈悲刀法;还有杖法,我会伏魔铲法、普门杖法;棍法我会少林双截棍、醉八仙棍法……” 智玄掰着指头如数家珍,脸上带着不无炫耀的表情,如同一个得意的孩子在炫耀自己的玩具一般。 林枫待智玄说完,好一顿出神,原来天下真的有如此妖孽般的练武奇才,莫说这些高深的武功会几十种,一般人就算是学会三五种,也要花费毕生的精力,他却能把几十种武功都练到大成的境界,不得不说智玄是天下绝无仅有之人。 林枫敬重地施了一礼,道:“你果然是天下奇才,在下佩服之极。” 智玄刚刚没得意多久,突然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小家伙,你是谁?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林枫苦笑不已,道:“我已经是成年人,你竟然叫我小家伙?你看我哪里小了?” 智玄看了看林枫,道:“你确实不小了,长得倒还不错,喂,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告诉我呢!” 林枫道:“我叫林枫,无门无派,是少林寺请我来做客的。” 智玄道:“林枫?没听说过!你能到少林寺来做客,武功应该不会太差吧?来,让我看看你的功夫到底怎么样!” 林枫道:“喂喂喂,老和尚,不用了,我没你厉害……” 林枫的话还没说完,智玄的掌已经打了过来,他用的正是般若掌,吓得林枫赶紧躲避,无奈智玄就像一只发了疯的野狗,避也避不开,躲又躲不掉,要命的是他的武功着实厉害,而且下手极狠,根本没有留情的意思。 遇到这种人,实在是没有办法,林枫就算是想还手,也得能胜得了智玄这种若痴若颠的对手,在智玄眼里,只有武功高低之分,没有人情世故的概念。一时间,把林枫逼得手忙脚乱。 智玄连攻了八招,林枫模样虽然狼狈,却没伤得林枫分毫。 智玄突然收手,歪着脑袋嘿嘿一笑,道:“你这个家伙武夫不错,竟然能接下我八招般若掌,嘿嘿,有点意思,你再接我几招无相功!” 说罢,智玄手指一拈,再次发招。 第八十一章 比试 武痴智玄再次发招攻击林枫,似乎一定要分个胜负才肯罢手。 林枫连连摆手,道:“喂喂,你疯了?我是客人,我打不过你行了吧?别再来了……” 智玄根本不理林枫的茬,边攻边说道:“能跟我老人家过招,是你的造化,使出全力来!” 智玄不仅让林枫使出全力,他自己也使出了全力,丝毫不承让,没有一点对待后辈的风范,林枫只得全力接招。 无相功果然精妙,看似如同分花拂柳一般轻松柔媚,其实每一式都暗含杀招,就算林枫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内心还是惊骇不已。 林枫如果用刀或者用剑,绝不会怯于智玄,但他以拳掌相对,已经落了下乘,三招过后,那身原本已经有些破烂的长衫,在地上滚了几下后,变得又破又脏。即使如此狼狈,才好不容易避开了智玄的攻击而已。 被动地防守只能挨打,除非你比对方的武功高出一大截,世上没有一种武功能防守的天衣无缝,林枫依靠诡异的步伐才避开了智玄的攻势。他必须要反击、要进攻,否则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智玄打飞。 林枫脚下一滑,身形一变,以右掌为刀,连砍带削,连左肋下的空位都不管不顾,猛地攻向智玄的颈部,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有空位就是破绽,何况左肋下如此重要的部位,如果林枫手中有刀,他的左肋下就不可能留有破绽。但他手中无刀,只能以掌代刀,要想让手掌伸得足够长,能够砍削到对方的颈部,右臂只能前伸,左肋下必然会露出空位。 林枫此招正是根据林家刀法中最厉害的一招“劈星斩月”演化而来,杀伤力自然不同凡响。 如此诡谲的掌法,如此胆大的招式,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吓得智玄赶紧回防,身形猛地暴退一丈开外,愣愣地看着林枫。 林枫停下手赶忙大口地呼了几口气,指着智玄说道:“别打了,你赢了,我打不过你。” 智玄脸上的神色很凝重,道:“你这是什么拳法?” 林枫道:“我胡乱打的。” 智玄道:“你这不是拳法,以掌为刀,这是刀法!” 林枫道:“老和尚,你说动手就动手,你看看我衣服都烂成什么样子了?你先赔我一件衣服再说!” 智玄道:“我凭什么赔你衣服?你衣服又不是我打烂的。” 林枫道:“你还说,我没招你没惹你,你说动手就动手,你要是不打我,我能在地上滚吗?我不在地上滚,衣服能烂吗?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赔我衣服?” 智玄本就有些心智不全,被林枫一顿绕,他反倒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林枫晒然一笑,道:“算了算了,看你那穷酸样,兜里肯定也没有银子,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算我晦气,衣服不要你赔了。” 说罢,林枫转向便走,智玄这时反应过来,一个飞跃,挡在林枫面前,表情严肃地说道:“你告诉我,刚才使的是不是刀法?到底是什么刀法?我怎么没见过?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走!” 林枫看他一副又痴又较真的模样,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武痴,心里想的只有武功,林枫想笑又不能笑,只得板着脸说道:“世上武功没有一万种也有八千种,你能每一种武功都见过吗?这是我自创的掌法,叫拼命三式,刚才是第一式,你没见过当然很正常。” 智玄挠了挠没有头发的脑袋,愣了一愣,道:“拼命三式?嗯,这名字倒是贴切,你刚才确实是在拼命。你化右掌为刀,横切我喉咙,可惜你手不够长,右胁下露出了空位,我要是不后退,攻击你右胁的话,我喉咙能躲你右掌,左肩却躲不开,会被你切中,但你的右胁也会受伤。我想想、我想想,还是你不划算,你胁下软弱,一定会伤的比我重。” 林枫呵呵一笑,道:“你也不想受伤是不是?” 智玄道:“那当然了,我当然不想受伤。” 林枫道:“所以我这招才叫拼命三式,这就叫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智玄道:“天底下哪有这种武功?明明知道自己吃亏,还创这种打法?” 林枫道:“废话,我要是能打过你,我还用拼命三式吗?我不是在跟你打架,是在跟你拼命!” 智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林枫已经承认打不过他,他自然会有些沾沾自喜。但随即他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直盯盯地看着林枫,像是在看一只怪物,嘴里喃喃地说道:“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智玄挡在面前,林枫无法离开,只能无奈地看着这个有些痴傻的老和尚,心中盘算着如何把他骗开,智玄却恍然大悟一般,惊诧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刚才跟我比试的是拳脚,你要是手里拿着刀的话,这一刀我就危险了,这一刀简直太诡异、太霸道了……” 林枫呵呵一笑,道:“刀我不会耍,剑我倒是会耍几下,要是我刚才手里有剑的话,的确不会让你搞得这么狼狈,在地上滚得像个泥猴一样。” 智玄惊异地问道:“你用的是剑?” 林枫道:“正是!” 智玄道:“你刚才的掌法明明是刀法,怎么可能是剑法?” 林枫道:“老和尚,你是不是练武练傻了?刀剑不分家,剑就不能砍吗?” 智玄站在原地痴痴地样子,想了一想,道:“你说的也对,剑也能砍,可是剑太轻、太软,要是对方横挡的话,你的剑会被磕飞,没人会把剑用的这么刚猛,不对,还是不对……” 林枫道:“我拿的要是一柄既坚韧又锋锐的剑呢?” 智玄似乎略有所悟,点了点头,道:“要是你拿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的话,嗯、嗯,这就另当别论了。” 林枫道:“好了,你让开吧,我要回去洗衣服,我总不能穿一件又脏又烂的衣服吧?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是丐帮的人呢!” 智玄仍然在想着林枫刚才的招式,喃喃地说道:“你要是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刚才动作再快上一点的话,一定会切开我的喉咙,我要用什么招化解呢……” 林枫呵呵一笑,道:“老和尚,你知道就好,别以为你练的武功又多又杂就天下无敌了,我拼了命也很厉害的,就算你的喉咙能避开,我一剑照样能把你的左肩削掉。实话告诉你,我刚好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林枫说完,趁着智玄在想化解招式愣愣出神的机会,从他旁边赶紧溜走,跟这种武痴打交道,的确是又费心又费神,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还是躲他远远的,因为林枫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武功。 但智玄却是一根筋,林枫刚刚走出几步远,他猛地醒过神,一个飞跃抓住林枫的衣服,道:“小家伙,不对不对,你叫什么来着?噢、噢,你叫林枫对不对?你把宝剑取来,我们再比试一番,你用剑,我用双截棍,我想出了化解你刚才那一招的办法了,我们再比比。” 林枫眯了眯眼睛,脸上带着笑意,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要以上棍横挡,下棍击我小臂,对不对?” 智玄不无得意地说道:“正是!嘿嘿,你只能收剑回防了吧?” 林枫道:“我要是平直飞跃,改砍为削呢?你的右胳膊是不是就没了?别忘了,那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智玄当时就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林枫,眼中竟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林枫晒然一笑,背着手朝自己的禅房走去,智玄却仍然愣在原地,他还在想着用什么招式来破解林枫的那一剑。 后来的几天里,智玄跟犯了魔症似的,每天都要找林枫比试武功,可是林枫却只跟智贤比试拳脚,两人拆招过程中,林枫虽然吃了不少亏,却也杂七杂八地学了些少林拳脚。 …… 两人都没有发现,他们所有的举动和对话,都被躲在另一间禅房的两个人看得真真切切,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大长老智通和四长老智贤。 直到林枫走得不见了踪影,二人才如同鬼魅一般,去了一间偏僻的禅房。 四长老智贤道:“师兄,你都看到了?” 大长老智通点了点头,道:“林枫不简单,他的武功并不像表面看起那么简单。” 智贤道:“仅仅以空手对拆八师弟八招般若掌、三招无相功的人,江湖上的高手算起来也屈指可数,像他这么年轻的一代人之中,绝无仅有。” 智通道:“师弟,你发现没有,他的轻功很好,步伐也很怪异。” 智贤道:“不错,但他的剑才是最可怕的。他的确有一柄削铁如泥的魔齿剑,高句丽第一剑客金贤智所用的魔齿剑。” 智通道:“这柄剑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上?难道是他杀的金贤智?” 智贤摇了摇头,道:“没有人知道是不是他杀了金贤智,据说从来没有人看见林枫出过手,所有人都以为林枫只是一个精于谋算的书生,谁也没想到他的武功会这么高。” 智通道:“师弟,你认为他刚才跟智玄师弟所说的剑招可信吗?” 智贤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他说的是实话,如果以他刚才说的剑招来攻击的话,智玄师弟恐怕也很难化解。” 第八十二章 商议 大长老智通大师听完四长老智贤的话后,双眉紧皱,难道八师弟也不是林枫的对手?或许,只有方丈师兄和八大金刚的罗汉阵能跟林枫一较高下了。 四长老智贤说道:“在邯郸城外,林枫那一剑如同万千光影,剑中有刀,刀中有剑,他如果不是手下留情,我身上就会多出三个剑洞,而最后一刻,他的剑改斩为劈,只削掉了我一片僧袍,否则,我的右手就被削掉了。至今想起那一剑,我还心有余悸。” 大长老智通道:“他能有如此剑法,飞天蜈蚣郝易死在他的剑下也就不奇怪了。” 智贤道:“飞天蜈蚣武功又高,为人又谨慎,没想到还是上了林枫的当。” 智通道:“难道他是用诡计杀的飞天蜈蚣?” 智贤摇了摇头,道:“林枫故意隐藏自己的武功实力,骗过飞天蜈蚣的眼睛,飞天蜈蚣以为有十足的把握,才现身杀林枫,没想到反被林枫杀了。” 智通道:“此人心机深沉,做事又不拘章法,行事亦正亦邪。” 智贤又摇了摇头,道:“他杀伐是重了些,也善于算计人心,但他说出的话却是很真实,也很坦诚。何况,他在青木镇做的事情,如同当年林烨父子做的一样,是不图回报的大善举。” 智通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此人亦正亦邪,从种种迹象表明,他跟铜面人确实有关联。他如此精于谋算,但却与天星教正面为敌,实在令人费解。” 智贤道:“师兄,如果他是林家三公子的话,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智通道:“十四年前林家那场杀戮,那些人也绝对不会让三公子逃掉留下后患,何况三公子的尸身就埋在林烨的坟墓旁边。如果他真的是侥幸逃脱的林家三公子,铜面人又是谁呢?铜面人杀戮快刀门和铁剑门,又杀了天星教左右使者,明显是为林家复仇,他如果是三公子,又有如此高明的剑法,怎么会假借他人之手复仇?这些都不合常理的。” 智贤道:“师兄,我们是不是被带进了一个错误的思维方式?无论铜面人为林家复仇也好,还是林枫正面与天星教为敌也罢,都不关我们少林的事,可偏偏一封真假难辨的书信,就把我们少林拖进了这场恩怨纠缠之中,还使得少林与铜面人为敌。如果铜面人真的与林枫关系密切,以他二人联手,再加上一个快剑云飞,我们又有多大胜算呢?” 智通眉头皱得更紧了,道:“可是,如果真的是铜面人偷了无相功的秘籍呢?” 智贤摇了摇头,道:“铜面人就算武功再高,他再狂妄,也不会同时跟天星教和少林寺为敌。” 智通道:“师弟分析的确实有道理。” 智贤道:“天星教一直视少林和武当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少林跟铜面人,或者跟林枫、云飞拼个你死我活的话,我们就算胜了,也一定损失惨重,实力大减,恐怕那时候少林数百年基业就危险了。” 智通道:“如果找不到铜面人,无相功秘籍的这一条线索也就断了。” 智贤道:“我还是坚信是内部人盗的经书。” 智通道:“难道六师弟或是七师弟真的会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情?” 智贤道:“师兄,事实上没有一点证据表明是铜面人盗取的经书,仅凭我们臆想和一封真假难辨的书信,我们少林除了多一个强敌之外,不会有任何结果。” 智通道:“既然如此,林枫为什么还会跟你回少林寺呢?就算他现在想走,恐怕我们也留不住他,可他却安稳地住在这里。” 智贤道:“林枫其实对少林并没有好印象,从他跟我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就可以看出,他对少林似乎有些怨念,只是不想跟少林翻脸为敌罢了,他能跟我回来,或许是为了弄清楚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执意请他到少林。” 智通道:“可是你已经跟他讲清楚了原因,但他仍是安然地住在这里,难道他真的是在等铜面人,要跟铜面人联手?或是要向少林讨个说法?” 智贤摇了摇头,道:“林枫很精明,云飞杀了天星教护法驱龙神鞭尤风,据说天星教护法铁拐道人皮甲现在躲在林园,他们要面对的最大对手是天星教主谷天宇和黑暗人影子,没有必要跟少林为敌。况且,你刚才也看到了,他对八师弟的态度很温和,即使被八师弟搞得狼狈不堪,也丝毫没有怒气和怨气,更像是个调皮爱闹的毛头小子。” 智通道:“师弟既然分析的如此通透,我们去找方丈师兄好好商议一下,还是尽快让林枫离开少林寺,免得再节外生枝。” …… 方芷涵和唐婉儿、陆言及二十名护卫刚刚进入洛阳城,便见一队全副武装至少有八百人的骑兵挡在了他们的前方,方芷涵勒住马儿,握了握手中的剑,示意身后田敬德让护卫们靠边,把路让给这队兵马。 当方芷涵停住后,奇怪的是大队兵马也停了下来,似乎他们的目标就是方芷涵一行,就连陆言也不禁暗自摸向腰间的钢尺。 大队兵马中间突然闪出一条缝隙,从缝隙中走出一匹纯黑色高头大马,这匹马儿的高度和体形都要比普通马儿大上一圈,骑在马上的人身型高大,身披红袍披风,面色微黑,双目炯炯有神,年纪不到五十,身上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如同战神一般勇武,不怒自威,让人不由得生出胆寒之意。 此人声如洪钟,刚一开口,便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即使方芷涵身后的护卫个个都是武艺超群百战余生的勇士,也不禁生了畏惧之意。 只听他说道:“丫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这里!” 方芷涵身后护卫听完他的话,不约而同地摸向武器,即便面对再多的敌手,他们也必须要死战到最后一刻,即便面前的猛将如同杀神一般令人望而生畏,他们也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大小姐开出一条逃生之路。 然而,陆言和护卫首领田敬德看到此人时,不仅身体松懈下来,还暗自长长吐了一口气,在肚子里腹诽:你这个家伙,怎么才来啊! 更让人惊奇的是方芷涵,只见她脸色变了又变,跳下马后,走到此人面前,规规矩矩地抱拳施了一个晚辈礼,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道:“侄女拜见郭叔叔!” 此人正是手握七万兵马镇守洛阳六郡的郭威将军! 只见郭威怒气未消,依旧喝斥道:“你竟然敢把剑架在赵校尉的脖子上,我派去的近身校尉都不管用,是不是我不亲自过来,就请不动你这位大小姐?” 此时的方芷涵竟然变得规规矩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柔顺地回答道:“侄女不敢……” 郭威冷哼了一声,道:“还有你不敢干的事?你是什么身份?竟然不远千里冒险跑到这里来,为什么只带了这么几个人?难道怕我怀疑你带着人马偷袭不成?你这丫头,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方芷涵脸色一红,露出了一副小女儿态,郭威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道:“你这孩子,知不知道你这一闹腾,大哥和大嫂都急成了什么样子?你哥已经派来了三拔信使,哼!” 方芷涵低声道:“侄女知道错了。” 这时,陆言下马走了过来,施了一礼,道:“老奴拜见郭将军!” 郭威见到陆言如此形态,竟然跳下马,亲自扶起陆言的手,不无埋怨地说道:“老陆啊,你这是做什么?唉,你呀你,你看看、你看看,这丫头让都惯成什么样子了?简直无法无天了!” 郭威瞪了陆言一眼,随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重重地握了一下陆言的胳膊。外人或许都很奇怪,为何方天峰身为北方诸侯,手掌生杀大权,却对陆言一向尊重,现在就连郭威也要亲自下马手扶陆言,哪怕这只是一种象征性的礼仪,却显示出两个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对陆言的不同。 一个太监的身份和地位,当然不值得方天峰和郭威对他如此态度,陆言之所以会换得今日的尊崇,自然是他自己做到的,才会赢得如此地位。他对方天峰忠心无二,视大小姐如同自己的孩子,这份忠心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他在战场上曾经冒箭矢之险,身负重伤救回方天峰和郭威的性命,这份赤胆护主的人万金难求。他从不居功自傲,一向谦卑守规,这份遵从礼制克已从规不是每个都能做到的。所以,陆言的身份很特殊,地位却很超然,便在情理之中。 郭威沉声对方芷涵说道:“跟我回府,你婶子有两三年没见到你了,前几天还跟我念叨你呢!” 方芷涵急忙说道:“郭叔叔,我真的有急事……” 郭威道:“再急也不急这一天,和尚们一向很讲规矩,他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就算有事,也早就出事了,还差这一两天?” 方芷涵想想也是,便莞尔一笑,道:“我去拜见婶子,郭叔叔你可不许说我坏话!” 第八十三章 责问 少林寺巍峨的门楣和武林超然的地位,是数百年来一代又一代僧人积攒下来的威望,是一个又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大和尚奠定的威严。 少林寺历经过数不清的危机,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平安度过,它以其独特的处理方式和佛性智慧,使得它始终威严耸立。如今,它再一次面临着考验和抉择,经书被盗而踪迹全无,一丝虚无的线索使得少林陷入了麻烦之中。 少林寺的和尚们并不傻,反而很聪明,只有聪明的和尚才会领悟佛法的精髓,才会创立七十二绝学和高深的武功。如今他们经过反复推敲、分析后,已经意识到,当时因为一时急于找回失窃的无相功秘籍,他们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那就是兴师动众地把林枫“请”到了少林寺。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方丈智空、大长老智通、四长老智贤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出用什么样的借口和说辞,能把林枫“请”出少林寺。只因林枫似乎很享受在少林寺居住的生活,没有一点焦虑和想要离开的意思。 林枫是他们强行请来的,甚至还用上了胁迫的下流手段,现在怎么让人走?谁去说?怎么说?林枫会轻易地离开吗?林枫一旦不肯罢休要讨个说法呢?他们将何言以对?三人都犯了难! 幸好有一个人解了他们的难处,她就是方芷涵! 方芷涵不仅仅只带了二十个护卫,郭威还让她把八百骑兵中军卫队带上了。八百多匹马,八百多个勇士,战场上百战余生的战士,身上自带着浓浓的血腥杀气,气势如虹,威压如潮,屹立于少林寺山门前。 一个小和尚慌里慌张地跑进方丈室,智空见一向持成稳重的弟子这副模样,眼神之间还是闪过一丝不快,道:“子过,何事如此慌张?” 小和尚子过见自己神态失仪,赶忙稳住身形,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道:“方丈,有个姑娘带着七八百名骑兵,个个手持陌刀,杀气腾腾,点名要方丈出寺相见。” 智空、智通、智贤三人大惊,面色陡变,相互对视后,都露出了迷茫的眼神。少林寺一向谨守礼法,从无逾规越矩之举,何至于让全副武装的军旅兵士找上门来?而且还是七八百人之多,大兵压境,手持刀刃,除了兴师问罪,或是找少林寺的麻烦,绝不可能是来烧香拜佛的。 方丈智空问道:“他们要见我何事?” 小和尚子过道:“那姑娘长得很漂亮,人却霸道得很,什么也不说,就是指名要方丈去见她。她还说……还说……” 智空道:“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子过道:“她还说,要是少林寺不给个说法,她就一把火把寺院给烧了。” 三人俱是大惊,敢带兵马前来少林寺的人,绝非是空口说狂话的主,智空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女檀越好大的怨念啊!” 大长老智通大师问道:“可打探清楚了,她是何人?” 子过摇了摇头,道:“我问她名号了,可她身边的婢女更凶,不仅不说她们是什么人,还骂我废话太多,拿出鞭子要抽我。” 方丈智空道:“有因必有果,女檀越来者不善,老衲还是见她一见,免得生出事端。” 大长老智通道:“方丈师兄,还是由我和四师弟先去见上一见吧,也好有个回旋余地。” 方丈智空沉吟一下,道:“也好,二位师弟切不可与之动怒争锋,她毕竟是官家之人,佛门历来不与官争,更不与官斗。” 智通、智贤二人便同小和尚子过一同来到寺门前,当智通看清了马上的方芷涵后,慢下了脚步,似乎略有所思。 大长老智通走到马前,朝方芷涵合十一礼,道:“阿弥陀佛,不知方大小姐亲临鄙寺,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方芷涵微微一愣,道:“大和尚,你认得我?” 智通道:“老衲三年前曾在榆关远远见过一次小姐尊容,小姐英姿勃发、容颜绝世,北方百姓都说小姐侠肝义胆、心怀菩提,铁血将军有如此出众的女儿,真是将门出英女。” 方芷涵依旧坐在马上,冷哼了一声,道:“老和尚你不用说好话来恭维我,智空方丈呢?他好大架子,是不是我硬闯进去,他才肯出来见我?” 智通道:“阿弥陀佛,方丈师兄身体有恙,怕病体冲撞了贵人,才未能出迎。老衲智通,不知鄙寺有何不妥之处,使得小姐率领兵马前来?” 少林弟子们听说大量兵马前来少林,竟不约而同从寺院跑到山门前,一时多达上百人,有半数多和尚手里拿着戒刀和长棍,其他几位长老先后也到了山门前,站在智通和智贤身后,双方俨然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方芷涵打量了一番智通、智贤后,从马上跳了下来,道:“原来是少林首座长老,你既然能做得了主,那我问你,少林为何拘押林枫?” 智通心头一颤,没想到方大小姐竟然是为了林枫才兴师动众跑来问罪的,如果今天不给她一个说法,恐怕这位大小姐不会善罢甘休,甚至会兵戈相见。 智通道:“林檀越是少林寺请来的贵客,何来拘押一说?” 方芷涵道:“智通,我敬你是一代得道大师,也念在少林传承百年不易的份上,才跟你好言相说,你少在这跟本小姐兜圈子!实话告诉你,本小姐不信佛,也不信邪,我身后的八百勇士更不是吃斋念佛的人,林枫要是有一点损伤,本小姐今天就踏平少林寺,一把火烧了这几座破庙,将这里夷为平地。” 智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方小姐请息怒。老衲并无虚言,林檀越在少林的确奉为上宾,一日三斋不曾怠慢,读经习武、参佛观赏并不受过约束,林檀越更不曾有丝毫损伤,还请方小姐明察。” 知道林枫安然无恙,方芷涵脸上的怒气却并未减少,反而冷冷地问道:“少林号称武林领袖,一向做事光明磊落。在邯郸城外,你们胁迫袁御史一家,以此来逼迫林枫,嘴上说是请人,我问你,天下有这么请人的吗?” 智通被方芷涵问的无话可说,一时语塞。 四长老智贤向前迈出一步,先是合十施了一礼,道:“老衲智贤,邯郸城外是老衲所为,只因有不为人知的苦衷,才委屈了林檀越,请方小姐理解!” 方芷涵道:“智贤?哼,你身为八大长老之一,跟智通并称为‘少林双贤’,在江湖上名声赫赫,原来你就是这么贤德的?你以人质胁迫林枫,还把林枫逼到了少林寺拘押起来,现在让我理解你?你们口口声声以正派自居,做的却是苟且之事,就算林枫在少林寺里可以自由活动,可是跟软禁有什么区别?就算你们没有伤了林枫,但这笔账该怎么算?” 方芷涵并不是狂妄之人,但她此时却要以势压人,少林既然做了初一,她自然做得了十五。 智贤合十再施一礼,道:“阿弥陀佛,这件事的确是老衲做错了,既然错了,老衲自当承受后果。方小姐登门问罪,老衲无言可辩,老衲甘心领罪。” 方芷涵一时有些发愣,她没想到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智贤大师,竟然真的低头认错,而且道歉的态度还极为诚恳,一退到底的态度,让方芷涵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方芷涵沉吟了一下,道:“好一招丢车保帅,把你抛出来就完了吗?少林寺难道就没有责任了吗?你们既然敢拘押林枫,现在一定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智贤道:“老衲实在是迫于无奈,才采取了极端手段,但少林绝没有伤害林檀越之心,何况凭林檀越的武功,我们也伤不了他,林檀越随时可以离开少林寺。至于其中缘由,因为涉及到本寺隐秘,老衲也无法给方小姐满意答复,如果方小姐一定要追究过错,所有错误由老衲一力承担。” 方芷涵冷哼一声,道:“好,你终究不愧为是少林双贤,敢做敢当,你既然承认就好,那么,你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你将如何担当?” 智贤向前迈出一步,再次双手合十,道:“老衲但请方小姐责罚!” 形势比人强,林枫武功高绝,对智贤冷嘲热讽、尖酸挖苦,智贤不得不忍下来。而今大兵压境,方芷涵强势责问,智贤也不得不把姿态放到最低,甚至甘心受罚。否则,少林寺或许真的会面对一次前所未有的劫难。 但无论如何,都不得不赞叹四长老智贤大师的胸襟和气度,哪怕他再委屈自己、再牺牲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少林寺,他的确称得上是一位大贤高僧。 方芷涵道:“你可想好了后果?” 智贤道:“这是我的罪孽,我自当承受。” 方芷涵道:“好!我再问你,林枫可做了伤害少林寺的事情?” 智贤道:“林檀越没有做任何伤害少林寺的事情。” 方芷涵道:“既然是这样,你胁迫林枫在先,拘押林枫在后,你既然肯承担一切罪责,那么,你自尽谢罪好了!” 方芷涵话音刚落,少林弟子无不色变。 第八十四章 山门前 方芷涵让智贤长老自尽谢罪,她的话一出口,少林弟子无不闻之色变。 突然一声响亮的暴怒声从智贤身后传来。 “大胆女子,你不要仗势欺人,别以为你兵多就可以让少林屈服,智贤长老无罪,也不会自尽,少林屹立数百年,不是你想灭就能灭的,少林弟子会誓死护卫寺院。” 身后上百名少林和尚不约而同地喊道:“誓死护卫寺院……誓死护卫寺院……”可见此人一番话语煽动力极强,立时引来少林弟子的响应。 方芷涵顿时面若冰霜,道:“好,我今天就仗势欺负你们了,我宁肯背负骂名,也要血洗少林,八百人骑士不够,我就调集一万骑兵,我看看你们这群和尚的脑袋硬,还是我的刀锋利。” 方芷涵右手一举,身后的骑士们便齐刷刷地扬起了手中陌刀,上百人搭箭上弦,杀戮一触即发。 智贤长老身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只听他喊道:“为了少林百年声誉,为了捍卫少林尊严,为了佛法普度世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少林的弟子们……” 这时,只听大长老智通一声怒喝,犹如猛虎下山呼啸般震撼:“住口!” 全场哑然,所有人被这一声断喝吓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手扬戒刀和长棍的和尚们尴尬地将兵器慢慢收回。 大长老智通一改慈祥之态,面如冷霜,目如坚冰,他缓缓地转过身,眼神如同利剑一般盯着刚才喊话的老和尚,厉声喝道:“智远,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 站在智贤长老身后的正是七长老智远。 智远被大长老智通喝斥得面红耳赤,却依旧一副当仁不让的姿态,道:“智通师兄,绝不能让四师兄自尽,我们不能……” 大长老智通道:“住口!智远,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我以首座长老的身份,将你逐出少林!” 智远没想到大长老会如此果决,也没想到大长老在众弟子面前没有给他留半分情面,更没想到已经被他煽动起来的少林弟子们,面对大长老的一声断喝噤若寒蝉一般。 大长老智通大声喊道:“戒律院弟子何在?” 只见四名手持长棍的和尚走了出来,应声道:“戒律院弟子听候大长老法令!” 智通道:“你四人执戒,凡少林弟子,有胆敢乱言者、不遵律令者,杖三十,逐出少林!” 四个和尚应声道:“是!” 上百名少林和尚一片肃然,最为尴尬的当数七长老智远,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大长老转过身的那一刻,智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一闪即逝。 待到众僧安静后,四长老智贤缓缓向方芷涵走近几步,道:“方小姐,老衲当自行化灭,以消罪孽,还请方小姐不要难为少林寺。” 说罢,便席地而坐,双手于小腹前上下相迭,结成禅定印,双眼微闭,瞬间如同入定一般。 大长老智通修为颇深,很少见其形露于色,但此刻,大长老却是脸色悲戚,眼中带着深沉的痛苦之色。 突见一个身影闪过,几个起落跃过少林众弟子,落在智贤身侧,伸手将智贤一把拉起,智贤见到此人时,眼中却尽是愧疚之色。 但方芷涵见到此人时,眼中却闪着愉悦兴奋之色,脸上的寒霜如同被春风拂过,瞬间变为百花争艳的暖春之色。 他虽然衣衫破旧,却没有落魄之感,反而更多几分淡雅之气,尤其是他身上那种自信、洒脱、超然的韵味,加上一张英俊的脸庞,就连大长老智通也不由得在肚中感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自然是方芷涵心心念念的林枫! 在少林寺二十多天,每日食用清淡的斋饭,加上每天浏览寡欲的佛经,林枫清瘦了些许,却也多添了几分淡然的韵味。 林枫向方芷涵投去了深情的一眼,只是这一眼便足够了,这一眼足以表达林枫此刻的心情,这一眼胜过百十句感激的话语,眼神中带着柔情、感激和爱意,这一眼让方芷涵芳心颤动,即使远赴千里,也感到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林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戏谑地对四长老智贤说道:“智贤大师,你刚才看到佛祖来接你了吗?” 智贤与林枫相处多日,却仍然无法触摸到一个真实的林枫。他多面善变,有时是个琴韵茶香的风雅才子,经诗子集、诗词歌赋信手拈来,与之交谈受益惟谦、心情愉悦;有时是个城府万钧的谋策之士,慧心巧思、算计人心,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胆战心惊;有时是个放浪不拘的红尘浪子,不拘言词、倜傥不羁,如同一只纵横驰骋在草原上的野马;有时是个恣意纵横的狠厉之人,杀伐无情、狠厉毒辣,给人一种毛骨悚然、如见恶魔的感觉…… 智贤长老苦笑道:“佛祖一直在老衲心中!” 林枫道:“智贤,我看你是属鸭子的,就是嘴硬,真该让你追随佛祖去。” 智贤只有苦笑,智通脸上冰冷的寒霜已然褪去,依旧一副慈祥安宁的神态。 林枫道:“方小姐让你自尽你就真的自尽?” 智贤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罪过,少林也不会面对如此危难,如能以老衲一副臭皮囊,换得少林平安,老衲欣然了断红尘。” 林枫道:“我跟你也算是有点交情,真没想到你一点血性都没有,还是不是男人啊?刀架脖子上你都不敢打?他们人多你打不过是不是?打不过就跑呗,还保什么少林寺?你们和尚不是讲四大皆空吗?找个山洞念经打坐还不一样吗?为了一座破寺庙,连命都不要了,值吗?” 林枫一番挖心刺骨地挖苦智贤,在一旁的方芷涵听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林枫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温文儒雅的样子,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痞性的一面,损起人来没有一点文人的矜持和含蓄,倒是有几分放荡不羁富家公子的作派。 智贤几次被林枫讥讽,他倒也习惯了林枫放浪不拘的作派,只是脸上带着讪讪之色,摇头苦笑,他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索性把嘴巴闭上,由得林枫痛快痛快嘴巴。 林枫手中握着魔齿剑,目光盯着七长老智远,道:“智远大师,你还真是有一副好口齿,几句话就将少林弟子鼓动起来拼命,不知道你是不是嫌这些少林弟子们死的不够快?你以为方小姐不敢烧了少林寺吗?智远,你不用煽动这些少林弟子们送死,来、来、来,有本事你自己来,你要是能接下我一招,我林枫把脑袋伸过去让你砍了,而且我保证方小姐马上带人离开少林寺,不伤少林一个人,不毁少林一根草。” 林枫当着少林两位武功最高的大长老智通和四长老智贤的面,挑衅七长老智远,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大长老和四长老竟一言不发,恍若未见一般。 七长老智远被一个年纪轻轻的林枫当着众多少林弟子面前羞辱,而且还只是一招而已,这么被林枫当众打脸,智远已经脸色涨红,可他却偏偏不敢站出来,因为他知道并不是林枫口出狂言,就连四长老智贤都接不下林枫一招,何况是他? 林枫见智远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弹,晒然一笑,道:“看你这点小胆,其实你根本就不配我杀你!” 打了左脸还觉得不过瘾,再打右脸一记耳光,打的实在是又脆又响,智远的脸色已经由涨红变为铁青。 林枫转而对大长老智通说道:“智通大师,我还是离开少林寺吧,不然你们的麻烦可能会越来越多,说不定哪天连这几座庙都保不住了,你看呢?” 智通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道:“林檀越可以随时离开,少林有失欠妥之处,老衲在此向林檀越赔罪!寺院条件清苦,这些日子慢待了檀越,还请多多包涵!” 林枫转身面向方芷涵,抱拳深施一礼,道:“多谢方小姐!” 方芷涵脸色一红,道:“我们走吧!” 林枫道:“再等一下,我跟智贤长老说几句悄悄话。” 两个大男人说悄悄话?方芷涵抿嘴一笑,此时的林枫,跟在林园一本正经的林枫完全是两个样子,一次千里之行,没想到竟会看到另一面不同的林枫。 林枫拉着智贤走向一边,搭着智贤的肩头,凑近智贤耳边低声说道:“你刚才都看到了,智远煽动少林弟子要跟方小姐拼命,一旦动起手来,后果将会如何,你自然清楚。他以为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恰恰却露出了马脚,你以后会明白的。我刚才故意羞辱了一番智远,他已经恼羞成怒,而且在少林弟子面前颜面尽失,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干出很愚蠢的事。你不是想找出偷无相功经书的人吗?我教你个法子,你跟大长老联手设个局,只需要……” 林枫说完,智远神情复杂地看着林枫,而后深施一礼,道:“多谢林檀越!” 林枫拍了拍智贤肩头,便转身跟方芷涵的大队人马离开了少林寺。 智通、智贤望着浩浩荡荡离开的马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次他们所犯的错,差一点给少林寺带来灭顶之灾。 第八十五章 黄河三鬼 方芷涵和林枫并驾齐驱,唐婉儿、陆言和二十护卫跟在后面,然后是八百骑士,他们已经来到了洛阳城外。 方芷涵道:“我要先去郭叔叔那里,把他的八百骑中军卫队还回去,你跟我一起去吧,刚好见见郭叔叔。” 林枫摇了摇头,道:“或许以后有再见之日,我现在一身麻烦,还是不见的好。” 方芷涵眼神中有些失望,不满地说道:“郭叔叔怎么说也给了八百骑兵,帮你解了围,当面道一声谢总是应该的吧?” 林枫道:“我承你的情,我现在见郭将军不合时宜,以后再当面致谢。我在洛阳聚丰德酒楼等你,那里的酒菜很有名气,我快一个月没吃过荤腥了,想起来都馋得流口水,我先走一步,聚丰酒楼见!” 说罢,林枫打马狂奔,好像真是急着去大吃一顿烧鸡和美酒。 方芷涵望着林枫的背影,不满地嘟囔道:“林枫,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可惜林枫早已跑远,根本听不到有人在骂他。 方芷涵交还了兵马,又被郭夫人留住了一宿,次日中午才来到聚丰酒楼。 林枫身上的衣衫已经焕然一新,待方芷涵、唐婉儿、陆言坐定后,店伙计便开始上菜,显然林枫早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酒刚喝过三杯,陆言便盯着林枫的剑,道:“这柄剑看起来很不错,能不能让我看看?” 方芷涵在少林寺山门前便注意到了林枫的剑,她不仅认识这柄,还差一点把命丢在这柄剑下,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单独问林枫,没想到陆言却率先问了出来,她似笑非笑饶有兴趣地竖起耳朵,她是委会想听听林枫是如何解释的。 只见林枫微微一笑,随即便将剑递给了陆言。 陆言抽出剑,一股凛冽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陆言仔细了看了一番,将剑插入剑鞘后,还给了林枫。 陆言道:“果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林枫道:“它的确是一把好剑,此剑厚重却不笨拙,锋利却很坚韧,唯一的缺点,就是它寒气太浓、杀气太重。” 陆言道:“我见过这柄剑。” 林枫道:“先生在何处见过此剑?” 陆言道:“在关外一个小酒馆里。” 出乎陆言和方芷涵意外的是,林枫不仅没有隐瞒,反而很坦荡地说出剑的来历,道:“它叫魔齿剑,以前是高句丽第一剑客金贤智的兵刃,金贤智被杀后,这柄剑便不知去向。” 陆言道:“你是怎么得到这柄剑的?” 林枫道:“是个书生将这柄剑卖给我的,我花了一千两黄金。” 陆言道:“一千两黄金并不贵,要是我的话,我一定会要你两千两黄金,可惜我不仅没有,还差一点死在这柄剑下。” 林枫道:“噢?还有这种事?是谁有如此剑法,竟然能打败陆先生?” 陆言道:“我后来才知道,他叫温达,是高句丽第一侠客金贤智的师兄。” 林枫感叹道:“高句丽竟然有如此高明的剑客,还真是没有听说过。” 陆言道:“我和小姐都败在温达的剑下,是铜面人救了我们。” 陆言和方芷涵一直盯着林枫的眼睛和表情,希望能从他的脸上寻找到答案,可惜却让他们失望了。林枫的眼眸深沉如水,没有一丝惊诧和慌乱的波澜,如同在听一个毫不相关的故事,脸上始终是一副淡淡的漠然神态。 林枫道:“如此说来,铜面人也并非只是一个残暴杀戮的恶魔,他偶尔还是会做一两件好事的。” 陆言没有接林枫的话,默默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方芷涵却接着问道:“那个书生为什么偏偏会把剑卖给你呢?” 林枫道:“或许他需要银子吧!这柄剑虽然很好,但想要找到一个能拿出一千两金子的买主,却也并不容易,也许他知道林园还算富裕,才找上门把剑卖给我。” 林枫的解释虽然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方芷涵和陆言却找不出其中的破绽,二人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林枫表达了一番方芷涵和陆言不远千里前来搭救的感谢,气氛自然其乐融融。方芷涵的一双妙目,时不时传给林枫一些暧昧的情愫,但林枫却如同木头一样,虽然表现出了极大温和之态,却始终没有表露更加亲近的举动和意图。就连陆言和丫鬟唐婉儿都心生不解,林枫学识广博、聪慧之极,难道在男女之事竟然是个白痴? …… 林枫、方芷涵一行二十四人、二十四匹马不急不缓地向背北而行,没有了急忙赶路的焦灼,更像是一次外出观光的旅行,大家都很享受这种惬意的感觉。 黄河边的酒馆生意并不是很好,除了附近的常客之外,过路的客人并不是很多,哪怕这里有最鲜美的“黄河鲤鱼”,也招揽不来几个客人。这里不像运河两岸,经贸往来不断,人流川息如梭,这里的酒馆、客栈、商铺生意并不红火。 前方一丈高的木杆上挂着“小酒馆”的酒旗,就代表这是一处可以打尖吃饭的地方,二十多人瞬间就将小酒馆挤得满满堂堂,可是小酒馆只有一个厨子和一个跑堂的,林枫他们只好慢慢地等着上酒上菜。 等待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与其坐在屋里无聊地等,还不如吸吸外面新鲜的空气,林枫于是走到酒馆外面,方芷涵想起身跟着他出去,随即又有些矜持地坐在凳子上,无聊地摆弄着手中的筷子。 酒馆离黄河很近,一眼就可以看到奔流不息的黄河之水。这里没有长河落日圆的浪漫美景,也没有汹涌奔腾的壮观景象,这里的河水很平缓,两岸之间的距离也并不远,是一处很适合摆渡过河的区域。 古今往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书写黄河的诗篇,赞美它、感叹它,它养育了无数中原人,有人依靠它灌溉农田为生,有人依靠捕捞鱼虾生活,有人依靠摆渡赚些辛苦钱养家,而有人却依靠堪比鱼一样的水下功夫发财,现在向小酒馆走来的三个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刚从河里上岸,他们头发还带着未干的水滴,挽起的裤角上还带着河里泥巴。 其中一人推着独轮木板车,车上装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草袋子,袋子湿漉漉地不停滴水,而三个人脸上却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或许谁都会以为三人是从河里捕捞到了不少鲜鱼,可以卖个好价钱,脸上自然会带着笑意。 但林枫只看了三人眼,便发现有些蹊跷。三人走路时下盘很稳,身上肌肉匀称有力,一看就是练武之人,皮肤黝黑发亮,必然是常在河边生活经常入水而致,而且一定精通水下功夫。三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渔民,也不像是普通的摆渡人。 林枫打量独轮车上的草袋子,形状很不规则,里面不像装着鱼虾之类的东西,他们既然是吃河里饭的人,自然知道不会让鱼死了再吃或者再卖,那样味道会变差很多,卖出去价钱也会低不少,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让鱼保持鲜活的状态,可是草袋却一动不动,如同装着一袋子死鱼,这完全不合常规。 事出反常必有妖!当三人看到小酒馆门前二十多匹马时,眼中立马露出了警惕的神色,脚步也停了下来,彼此相互对视了一番,又低声嘀咕了几句后,才缓缓来到酒馆门前。 三人见林枫一副儒生的模样,提防的眼神随即变为不屑,但林枫见到他们三人,表情却变了,林枫的嘴角多了一丝笑意。 一切都那么巧,林枫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碰上“黄河三鬼”,曾跟义云山庄肖正义信誓旦旦要杀林枫的“黄河三鬼”! 三人在船上或者是在水里,一定比鬼还难缠、还难斗,但到了陆地,真的就变成了三个小鬼,这也是为什么三人没有随肖正义一起去邯郸城的原因,他们毕竟还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的功夫离不开水,哪怕水里再凶猛的鱼离开了水,在地上还不如一只老鼠。 林枫对于想杀自己的人从来不会手软,他父亲林烨一生仁慈宽容,最后却落了个凄惨的下场,这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对待敌人的办法,就是让他再也无法成为敌人。 黄河三鬼并没有把一个书生放在眼里,在他们眼里,书生佩剑无非是一种装饰而已,他们连搭理林枫的兴趣都没有,相反对店里那些身形彪悍的护卫倒是有些忌惮。 大鬼和二鬼守着独轮车,三鬼走进小酒馆去探风声。他们不理林枫,可林枫却很不识时务,自己往跟前凑。 林枫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和儒雅温和的气质,实在是很有迷惑性,他指着独轮车上的草袋,笑着问道:“二位大哥,鱼是新鲜的吗?怎么个卖法?” 大鬼比较沉稳些,没理林枫,也没说话。二鬼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哪有鱼?一边去!” 林枫也不生气,指着草袋道:“这里不是鱼吗?你看还滴水呢!二位大哥,听说黄河鲤鱼味美肉鲜,你就卖给我几条鱼,我多给你些银子,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二鬼眼睛一瞪,沉声道:“你他娘的是馋死鬼投胎?就这么想吃鱼,小心刺扎死你,跟你说了没有鱼、没有鱼,赶紧滚。” 第八十六章 酒鬼胡三 大鬼和二鬼两人不停地看向小酒馆的门,他们在等着进去打探情况的三鬼,根本没心思搭理林枫。 林枫挨了骂脸上还带着笑,嘴里嘟囔着:“你们真是小气,这么多鱼卖我几条怎么了?本公子有的是银子,给你两倍价钱总行了吧?” 林枫一边嘴上说,一边伸手就去拽车上的草袋子。二鬼见状,顺手就给林枫一记耳光,如果林枫真是一个文弱书生的话,这记耳光一定会把他打得飞出一丈开外。但三个小鬼都看走了眼,林枫却不是看起来那种弱不禁风的书生。 眼看二鬼的手就要扇到林枫的脸时,林枫好像被吓得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却刚好避开了二鬼打过来的巴掌。 林枫虽然没有拽开草袋,却结结实实在草袋上按了一把,他心中一惊:里面装的竟然是人! 大鬼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怒目而视,二鬼怒气哼哼地骂道:“摸什么摸?你想找死啊?你娘的,老子今天就让你长点记性。” 说罢,二鬼就扑了过来,或许是他根本没把林枫当作一回事,一脚踢向林枫时,上身根本没有防守的意识,可谓破绽百出,也或许是他的武功本来就不怎么高明,只是水性好一些罢了。 林枫看二鬼踢他时,突然想笑,就这种身手也敢跟肖正义混到一起,还扬言要杀他,真是可笑之极。 林枫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连连摆手,示意二鬼不要动粗,但二鬼根本不理他,踢出的一脚力度还真是不小。只见林枫慌里慌张一副狼狈躲避的模样,堪堪避开了踢向他腰间的一脚,却乘机在二鬼的腰间点了一下。 只见二鬼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看起来好像用力过猛踢空了对方,惯性把自己摔倒了似的。林枫的动作极快,刚好二鬼的身体又挡住了大鬼的视线,就连眼前的大鬼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二鬼你在捣什么名堂?怎么还能把自己弄摔了? 林枫指着躺在地上的二鬼,一边向大鬼凑近一边说道:“不关我的事呦,你不要讹人,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你可以作证的,我可没动他一下。” 大鬼不明白其中缘由,二鬼可是清楚的很,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书生,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二鬼喊道:“大哥,这小子有古怪!” 大鬼一惊,手刚抬起来准备劈向林枫时,只觉得腰间一麻,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软绵绵地坐在了地上。 大鬼正要叫喊,又被林枫点了哑穴,林枫随即又点了二鬼的哑穴。二只小鬼愤怒地瞪着林枫,可惜动又动不得,喊又喊不出声,只能干着急,把眼珠子都瞪红了,却一点用也没有。 林枫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急不缓地说道:“让你们把鱼卖给我,你们偏不听话,逼得本公子亲自动手。看你们那副小气样,放心吧,只要鱼新鲜,本公子不会少给你们一两银子的。” 说罢,林枫解开了草袋口子,虽然他已经知道里面装的是人,可是当他看到露出的人脑袋时,惊得呆住了,瞪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好像见到了世上最奇怪的怪物一样。 草袋里露出的脑袋既不是美女的头,更不是怪物的头,只是一个头发已经半白的老人的头。 一个老头的脑袋没什么奇怪的,可偏偏林枫此时惊恐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因为他不仅认得这个老头,简直可以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老头此时的样子实在太过狼狈,身上本来很讲究的衣服已经搞得不成样子,头发散乱还带着水珠,或许是因为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原因,脸上还算干净,但却面色苍白。 老头看见面前的林枫时,两眼放光,眼神中全是惊喜,只是他干瞪眼睛却不说话,身子动也不动一下。 林枫愣愣出神后,随即脸上开始出现了笑容,既而憋不住嘿嘿地笑,接着捂着肚子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等他笑完了直起腰时,老头看他的眼神全是怒火! 林枫伸手解开了老头的哑穴,道:“老东西,你真是越活越混蛋了,竟然被三个小鬼装草袋子里当鱼卖,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你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老头长长地出了口气,骂道:“小混蛋,老子一不小心上了贼船,着了这三个王八蛋的道,你笑个屁,还不给老子解开身上的穴道?” 如果江湖人看到老头现在这副模样,如果再知道老头竟然是被黄河三鬼装进了草袋子里,一定会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他虽然经常喝酒喝得稀里糊涂、疯疯癫癫的模样,但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夫到底有多高,他就是被称为酒鬼的胡三。 林枫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道:“老东西,现在知道什么叫阴沟里翻船了?嘿嘿,今天要不是碰到我,你就去见阎王了!说说吧,你该怎么谢我?” 胡三怒道:“小混蛋,这时候你还跟我讲条件?快点给我解开穴道!” 林枫道:“看在我师父的情面上,我只提一个条件,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把地上那两个小鬼的穴道解开,让他们继续把你当鱼卖。” 胡三现在的脸变得更白了,眼珠子瞪得更大了,他是被林枫气的,就差没一口气背过去。 胡三的眼睛没瞪多久,便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小混蛋简直就是老子的克星,每次不被你坑,老子自己都浑身不自在。好在这次你救了老子的命,就算再怎么坑老子,也不过还是一条命,算了,你说吧,到底是什么条件?” 林枫道:“你帮我杀一个人!” 胡三道:“你小混蛋都杀不了的人,老子怎么杀得了?你、你、你不会是让我去杀那个人吧?你真是个地地道道的混蛋,你还是不用解开我的穴道了。” 林枫道:“看你这么点出息,你都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怕死?” 胡三道:“谁不怕死?岁数越大越怕死,你师父都不敢杀的人,你这个混蛋,竟然让我去杀,你还不如直接杀死我算了。” 林枫道:“怪不得你嗜酒如命,原来是酒壮怂人胆,看你吓成这副模样,我都替你丢脸。” 林枫凑近了胡三的耳边,低声说道:“放心吧,我不是让你去杀那个人,我让你替我杀了玉面菩萨心湖!” 胡三道:“是天星教的心湖?” 林枫道:“正是。” 胡三眼珠子转了转,道:“小混蛋,你到底耍什么把戏?那个家伙虽然坏点子不少,可是武功也没那么厉害,你杀他易如反掌,干嘛要我去杀他?” 林枫道:“他武功虽然算不上顶尖高手,可他却是又阴险又毒辣,暗中设计几帮人来杀我,这次差点被他害死,连少林寺都被他利用卷了进来,此人不除,必成大患,说不定哪次我就被他阴死了。” 胡三眼神中带着怀疑的神色,道:“他还能比你更会算计人?你又不是杀不了他,你自己干嘛不去杀他?” 林枫道:“现在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只要动一动,不知道有多少暗箭会射出来。别那么多废话,你到底答不答应?” 胡三沉吟了一下,道:“你真是我的克星,我杀了他,那个人不可能不知道,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安稳日子过了。算了算了,我答应你就是。” 林枫道:“我看你是喝酒把脑子喝傻了,你不会干得隐秘点?然后再把这件事栽赃到铜面人头上,天星教一准相信是铜面人干的,谁能想到人是你杀的?那个人现在不知道躲在哪个狗洞里闭关呢,你以为他是神仙呀,什么事都能知道?” 胡三道:“你总算还没混蛋透顶!快点给老子把穴道解开,我要活剥了那三个小鬼!” 林枫道:“还有一个小鬼进了酒馆里,你别弄的动静太大,小心让那个小鬼跑了。” 林枫一边说话,一边解开了胡三的穴道。胡三在袋子里蠕动了几下,便一下子从袋子里跳了出来。他来到大鬼和二鬼跟前,甩手就是几个大耳光,把两个小鬼打得口鼻出血,牙齿也飞了出去。 胡三边打边骂道:“你们三个王八蛋,竟敢跟老子玩阴的,欺负老子是旱鸭子,还把老子当鱼装进袋子里,看老子不打死你们!” 胡三几个大耳光子下去,大鬼和二鬼已经被打得头晕眼花,嘴里又叫不出,手脚又动不了,疼得龇牙咧嘴,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胡三从大鬼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包裹,打开看了一眼,宝贝似地塞进了自己怀里,嘴里恨恨地骂道:“直娘贼的,竟敢黑老子的宝贝,看老子不废了你们!” 林枫一听,要坏事!这老东西竟然心慈手软,只想废了三个小鬼,根本没想要杀他们。黄河三鬼可是要跟肖正义杀自己,这种人留着迟早是个祸患,他们虽然掀不起什么大浪,可他们水里的功夫实在厉害,谁能保证自己哪天不翻船?说不定哪天跟老东西一样,被装到袋子里沉进河底呢! 第八十七章 借刀杀鬼 林枫见胡三竟然有些不想杀黄河三鬼,于是便在一旁煽风点火。 林枫道:“老东西,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是不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你敢保下半辈子不坐船吗?你敢保酒里不会被下毒?就算你以后再也不坐船,就算你能尝出酒里有没有毒,可是他们三个要是把今天的事宣扬出去,你以后还有脸在江湖上露面吗?” 林枫见胡三脸色阴晴不定,接着又再烧上一把火,道:“我看你是老得已经没用了,连人都不敢杀了,躲开,还是我替你解决后患吧!” 林枫佯作要动手的样子,向前刚走出两步,便听胡三道:“走开,你个小混蛋,竟敢说我老了?” 只见胡三一掌劈向大鬼,接着又给二鬼一掌,两人腿一蹬,嘴角流出了一股鲜血,便去见了阎王。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三匹健马朝着小酒馆驰来。三人看到小酒馆门前二十多匹高头大马时,吃了一惊,急忙勒住缰绳。最前面的人年纪不到四十,体形彪悍,衣着华丽,此人就是幽云山庄庄主乔贺,后面两匹马上的人,一看打扮就知道是乔贺的随从。 乔贺接到黄河三鬼通知,已经抓到了酒鬼胡三,他急忙赶过来,约好了在小酒馆碰头。但乔贺没想到黄河三鬼弄来这么多人,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给三个小鬼的银子已经不少了,难道他想连自己都给吃了不成? 胡三见乔贺到来,已经明白这家伙是来取自己性命的。胡三几乎把酒当水喝,每天无酒不欢,整天把自己弄得醉眼迷离,他看起来的确显得老一些,但他的手脚却一点也不迟钝。 只见胡三一个飞跃,便将乔贺打落马下,乔贺刚刚醒过神,便被胡三点了穴道,乔贺此时才看清,眼前这个比乞丐还邋遢的老头,正是自己让黄河三鬼抓的酒鬼胡三。可惜一切都晚了,他此时躺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一下。 乔贺两个随从见势不妙,赶忙抽刀,但他们两人的武功,在胡三面前跟小孩差不了多少,两人还没看清老头是怎么出的手,便双双栽落马下,摔的七荤八素,却偏偏动弹不得。 林枫悠闲地站在一边看热闹,还不忘说几句风凉话:“老东西,没想到你手脚一点也不慢啊!厉害、厉害!果然宝刀未老,等你帮我办完那件事,我给你买两个俊俏的丫头侍候你,凭你这身手,还能生出十个八个孩子。” 胡三瞪了林枫一眼,骂道:“小混蛋,跟你师父别的没学好,倒是学会了打趣老子,滚一边去。” 胡三没搭理林枫,将大鬼、二鬼一手一个,跟拎小鸡似的拎到独轮车上,还顺手用草袋盖了一下二人的脸。两个小鬼死后的样子实在太难看,面部因痛苦已经扭曲,再加上嘴角还沾着血,大白天看着都瘆人,难怪胡三要把二人的脸盖上。 胡三问道:“酒馆里都是什么人?” 林枫道:“你可知道铁血将军方天峰?” 胡三道:“废话,天底下有谁不知道方天峰的名字?” 林枫道:“他女儿方芷涵正在酒馆里,那些人都是她的护卫。” 胡三道:“原来方大小姐一怒为情郎,带兵要荡平少林寺的传闻是真的,你这个小混蛋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啊,竟然把方天峰的女儿给勾搭到手了。” 林枫吓得赶忙说道:“你要是怕我死的不够快、不够惨的话,你一会尽管当着他们的面胡说八道好了,最好把我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你也能早点给我收尸了。” 胡三愣了愣,随后脸上带着吃惊的表情,道:“她不知道你?” 林枫摇了摇头。 胡三竖起大拇指,道:“你小子够狠,连自己女人一点口风都不露,真爷们!” 林枫苦笑道:“天下恐怕没有一个人有把握打败那个人,而我迟早要面对他,你说我有多大活下来的机会?” 胡三黯然无语,这是一个无比沉重的话题,又是一个无可逃避的现实,林枫既然没有隐姓埋名远遁江湖,而是选择重振林家家业,那么,他只有面对这种局面。 林枫道:“所以我不会去招惹她,我不想让她伤心一辈子。” 胡三突然扬起头,眼中发出光芒,道:“你要是有方天峰作靠山,十个天星教也能被铲平,你干嘛不借用他的势力?” 林枫道:“江湖势力只能被官家利用,你见过哪个诸侯主动去铲灭江湖门派的?军队的确能让一个帮派消失,也能消灭帮派绝大部分人,但帮派的顶尖高手却不是普通军士能剿杀的,凭他们的本事一定能逃出生天,但接下来的报复就是致命的,没有谁能时时刻刻防得住顶尖高手的刺杀,这就是官家宁肯招揽也不愿剿杀江湖人的原因。江湖的事江湖人去办,江湖的恩怨江湖中了结,一旦借用官府势力,我也将失去自主,沦为一条卑躬屈膝的狗。” 胡三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眼圈突然红了,他扭头向小酒馆看去。 林枫道:“只剩下一个小鬼,我替你打发他上路就行了。我很奇怪,你只是好酒而已,什么时候结下这么多仇人?幽云山庄庄主乔贺和黄河三鬼竟然都想要你的命!” 胡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乔贺,道:“姓乔的太小家子气,老子就是顺手拿了他一只犀牛角杯而已,他竟然勾连三个小鬼在船上对我下手,我要不是掉进水里,他们四个加一起也不够老子一只手打的,奶奶的,一时大意差点连老命都弄丢了。” 说罢,胡三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包裹,这包裹是他刚才从大鬼怀里搜出来的。胡三从包裹里小心地拿出一只酒杯。 酒杯只是用来喝酒而已,本来没什么新奇的,但这只酒杯却非同凡响,它是一只犀牛角做成的。犀牛角杯虽然不是什么罕见之物,但此杯一打眼就知道不是凡品。 此杯由整个犀牛角雕制而成,杯体外表雕刻精巧,杯体内部呈荷叶纹饰,叶脉清晰可见,杯口荷叶边微微卷曲,与杯子外壁随形雕刻成一幅荷塘小景相映成趣,雕工精细,设计独特。 玉杯增酒之颜色,犀牛角杯增酒之香味,据说用犀牛角杯喝酒,还可增不可言喻的奇效。 林枫看完犀牛角杯后,微微一笑,道:“幽云山庄虽然算不上富甲一方,却也小有财资,此杯虽然做工精巧,价值不菲,但乔贺作为一庄之主,就算他再小气,也不会为了一只酒杯让黄河三鬼追杀你。老东西,你没说实话,要不要我自己去问问乔贺?” 胡三的老脸突然红了,眼神也有些闪烁。他不喝酒时脸从来不红,喝起酒来脸不仅不红,而且越喝越白,没想到他还有脸红的时候。 胡三道:“小混蛋,这不关你的事,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枫似笑非笑地盯着胡三,道:“呵呵,我好奇的毛病你早就知道的,你越是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反而越感兴趣,现在你就算说出原因,我也不会太相信,莫不如我自己去问乔贺。” 胡三怒道:“你不用问他了,我顺这只犀牛角杯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一只龙凤缠绕白玉杯,我就一起给顺走了,谁想他不依不饶地想要杀我。奶奶的,要不是老子理亏,我早把他杀了。” 林枫吃惊地瞪着眼睛看着胡三,道:“龙凤缠绕白玉杯是皇家御用之物,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玉杯?” 胡三道:“也许是御赐的东西,也许是从宫中流出来的,这种杯子极其稀有,用它喝酒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既然被老子看见了,当然要顺手牵羊了。” 胡三又从牛皮包囊里拿出一只玉杯,此杯晶莹剔透,白玉无暇,细腻滑润,杯身上雕刻的一龙一凤栩栩如生,大有离杯升空之势。 林枫不禁感叹道:“果然是皇家御用之物,普通人用这种杯子喝酒,是会犯忌讳的。” 胡三道:“皇帝老儿也是人,老子没比他少鼻子少眼睛的,他能用,老子凭什么不能用?要不是这东西用的是极品玉料、做工精良是个稀罕物,老子还看不上呢!” 林枫道:“这种违禁的东西丢了,如果一旦宣扬出去,不仅乔贺会有大麻烦,就连幽云山庄也会遭殃,难怪他要杀你呢!” 胡三小心地将两只杯子放回皮囊中。 林枫道:“毕竟是你有错在先,现在你要如何处理乔贺?” 胡三道:“他找昆仑双侠来杀我,被我给打跑了,他又找来岭南妖僧来杀我,被我给打残了。这次又找来黄河三鬼,差点要了老子的命,不就是两只杯子吗?他就没完没了地追杀我,我要是再放过他,说不定他又要找什么人来害我。” 林枫摇了摇头,道:“你偷了人家的酒杯,还振振有词,唉,你自己处理吧!” 胡三道:“剩下那个小鬼就交给你……” 他话未说完,只见方芷涵手拿宝剑从小酒馆里走了出来,紧接着三鬼也跟着走了出来。 第八十八章 小鬼送命 方芷涵见林枫在跟一个邋遢老头讲话,她朝林枫笑了一笑,可她身后的三鬼看见胡三时,眼睛突然瞪得溜圆,如同看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惊诧。他扫了一眼,看到了躺在独轮车上的两人,虽然看不到头,可是那两双大脚他太熟悉了,正是他结拜的大哥和二哥。 三鬼自然很清楚自己的拳脚有几斤几两,他们三兄弟加起来也不是胡三的对手,要不是把胡三弄到水里淹了个半死,怎么也不可能抓住胡三。他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干嘛要抓活的呀,当时直接把这个老家伙淹死,哪里会有这种后患? 三鬼见胡三活生生地站在小酒馆门前,大鬼、二鬼两位兄弟却躺下了,估计两位哥哥已经生死难测,下一个马上就轮到了他。 小酒馆离黄河至少有五十丈远,他估摸着自己逃不出十丈远,就得被胡三一掌给劈死。逃无可逃,打又打不过,总不能坐以待毙。三鬼看到了面前的方芷涵,突然心生一计:有个人质握在手里,胡三总要有所顾忌,只要挟持这个女人到了黄河边,自己往河里一跳,就算胡三武功再厉害,也奈何不了自己。 只见三鬼一个飞跃便扑向方芷涵,左手鹰爪锁拿方芷涵胁骨,右手锁拿方芷涵后颈。三鬼出其不意的一招,只要得手,方芷涵就会被拿捏得老老实实。 林枫的眼神突然一聚,神色大变,可他距离方芷涵太远,想要飞身去救时已经晚了,突然,他的左手多出了一柄薄薄的飞刀,但他突然看到三鬼身后闪过一个身影,一掌拍在三鬼左肋下。林枫手里的飞刀瞬间不见了踪影,出刀、收刀只在一瞬间,似乎他手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飞刀。 又见剑光一闪,方芷涵手中的剑已经挥出,伶俐的一个侧身翻斩。 只见三鬼的身体被一掌打得腾空飞出,喉咙被方芷涵的剑斩断,鲜血在空中喷洒出一条血雾。 拍向三鬼左肋那一掌的人是陆言,就算是方芷涵那一剑没有斩出,陆言一记缠绵掌也足以让三鬼五脏俱碎,魂飞魄散。 三鬼如同一条死狗似的重重摔在地上,喉咙处还在不停地往外淌血,瞬间便把身下的土地染红一片,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林枫赶忙问道:“方小姐,你没事吧?” 方芷涵见林枫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心头一暖,摇了摇头,道:“他一进酒馆,就贼头贼脑地打量我们,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提防着他,没想到他竟敢对我出手,是他咎由自取。” 林枫连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小姐还是让你手下把这三个尸体处理一下吧!” 方芷涵指着独轮车上的大鬼、二鬼的尸身,问道:“你杀的?” 林枫指了指胡三,道:“他杀的。” 胡三瞪了林枫一眼,凑近林枫耳边低声说道:“这丫头不愧是铁血将军的女儿,杀伐果决,功夫也不赖,不过性子有点烈,你可要小心点。” 说罢,胡三也不跟方芷涵、陆言打招呼,将乔贺和两个随从拎到马上,牵着三匹马便离开了小酒馆。 林枫朝胡三喊道:“老东西,别总惦记喝酒,抓紧时间把那件事办了。” 胡三头也不回地说道:“小混蛋,你好好活着,老子还指望你养老送终呢!别忘了多准备点好酒,过几年我去林园养老。” 胡三沿黄河边一路向西而去。 护卫首领田敬德跑出酒馆,看到眼前的场景吓得瞬间冷汗直流,如若大小姐有一点差池,他就是失职,无论如何也没法交待。 方芷涵对诚惶诚恐的田敬德说道:“让人把这里清理干净,别留下痕迹,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 田敬德连连点头,赶紧招呼几个手下把黄河三鬼的尸身连同独轮车一起弄走了。 陆言走到林枫身边,道:“看起来你跟他很熟啊!” 林枫道:“多年前认识的一个老东西。” 陆言嘿嘿一笑,道:“别人见了酒鬼胡三,都恨不得巴结着喊一声前辈,就算是少林、武当掌门人也不敢当面喊他老东西,恐怕整个江湖之中,也只有你一个人敢这么喊他。” 林枫道:“陆先生认得他?” 陆言道:“我认得他,他却不认得我。” 林枫道:“他不认得你最好,否则会拉上你陪他喝一天一夜的酒,喝多了还疯疯癫癫的,没准最后还要你来付酒钱。” 陆言道:“就算我拿着好酒想跟他喝上一天一夜,恐怕他理都不会理我。” 林枫呵呵一笑,道:“你要是有好酒的话,最好藏得严实一点,你刚才也听到了,他说不定哪天就要住到林园里,恐怕到那个时候,你有多少好酒都不够他喝的。” 陆言嘿嘿一笑,只是看林枫的眼神很复杂。敢对酒鬼胡三大喊大叫,还口口声声叫他老东西,无论他是谁,都会被人当成怪物看待。 陆言扫了一眼方芷涵,他当然知道大小姐的心思,便识趣地进了酒馆屋里,只留下林枫和方芷涵二人。 方芷涵看林枫的眼神更加复杂,嘴角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道:“林枫,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死的三个人是谁?” 林枫道:“你可听说过黄河三鬼?” 方芷涵道:“他们是黄河三鬼?你跟他们有什么恩怨?” 林枫道:“义云山庄肖正义本来纠集黄河三鬼一起对付我,因为黄河三鬼只擅长水下功夫,他们就没有跟肖正义一起到邯郸城外参与截杀我。但他们这次并不是冲我来的,他们要对付的人是酒鬼胡三。酒鬼虽然武功很高,可惜他是个旱鸭子,被黄河三鬼在水里弄了个半死,装在草袋子里面,恰巧刚才被我发现了,把胡三放了出来。躺在独轮车上的两个人就是胡三杀死的,剩下的那个小鬼是你杀的,事情就是这样。” 方芷涵沉吟了一会,道:“胡三扔在马背上的三个人是谁?” 林枫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认得,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老东西不肯说,我也不便多问。” 林枫只说了一半真话,好在方芷涵不认得酒鬼胡三,自然无法验证林枫的话。方芷涵聪慧之极,她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林枫说的话,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林枫。 方芷涵道:“酒鬼胡三是江湖异人,一向游戏红尘,武功深不可测,别人对他避恐不及,黄河三鬼这种角色怎么敢对他下黑手?” 林枫道:“他虽然嗜酒如命,可他从来都是穿得衣冠楚楚,刚才你也看到了他的狼狈相,刚从鬼门关捡条老命回来。也许是他老不正经,酒后乱性勾引了别人老婆才被追杀,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方芷涵脸上一红,啐了林枫一口,道:“原来看你一副文质彬彬、一本正经的样子,现在才发现你原来也很油滑,嘴里没个正经,还自诩是读书人呢!” 林枫一脸严肃地说道:“读书不是为了咬文嚼字,一开口就引用多少典故、讲出多么华丽的词藻,读书也不是为了口吐莲花、能言善辩,读书是为了明理,其最根本的实质是让人变得更聪明!何况我是个江湖人,不可能一副私塾先生的模样,开口闭口之乎者也,举手投足中规中矩,嘿嘿,我要是整天这个模样,岂不成了书呆子?方大小姐恐怕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一句吧!” 方芷涵抿了抿嘴,道:“狡辩!” 林枫道:“无论我是不是狡辩,方小姐这次不远千里,带着兵马前来少林救我,这份情林枫记下了。” 方芷涵呵呵一笑,道:“知道欠我一份人情就好,以后记得慢慢还!走,回店里吃饭吧,下午还要赶路。” …… 无论谁跟方芷涵这种美女并驾齐驱都会觉得是一件荣耀之极的事情,可林枫却是一个例外。他既没有富家子弟见到美女时的那种热情,也没有风流才子对待佳人的殷勤,他对方芷涵始终一副客客气气、中规中矩的样子,表面上似乎看不出什么,但方芷涵却能够感觉到,林枫在刻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林枫有林枫的苦衷,方芷涵未必会理解,但他必须要按下对她的情愫。 林枫青梅竹马的苏晓霜早已为人之妇、为人之母,这是林枫心底的痛,怪只能怪造化弄人,怪只能怪有缘无份、情深缘浅。邯郸郊外,林枫能够读懂苏晓霜眼神中的惊喜、无奈、失望和悲戚,哪怕他装作从容淡然的模样,哪怕他拒不承认自己是林家三公子,可他却知道,只是过去了十四年而已,苏晓霜那一眼还是认出了自己,好在她很聪明,没有当面点破。 林枫知道,自己从公开露面的那一天起,就会不断地有麻烦和危险,但林枫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四年,连他都没有找到一点音信的苏晓霜,竟然还会被人挖出来,而且还受到了自己的牵连,差一点连全家的性命都葬送在刀剑之下。 第八十九章 袁忠兴 林枫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身边的人,他不想跟方芷涵关联太深,让方芷涵受到他的牵连,即便方芷涵有一个手握重兵的父亲,也未必能够时时护她周全,并不是所有的江湖人都忌惮高官贵人,尤其是那些性情古怪乖张、我行我素、无门无派的江湖人,他们根本无所顾忌。 或许林枫一直都在为方芷涵着想,可他却并不知道方芷涵此次少林之行,在江湖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他就算想不牵连到方芷涵,也由不得他的想法。 林枫和方芷涵刚走进邯郸城酒楼,便见到几个喝得面红耳赤的江湖人,在大声吹嘘着江湖中最近发生的新鲜事,他们恰巧不巧地刚好提到了方芷涵。 林枫、方芷涵二人对视一眼后,便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子,想听听他们到底说些什么。 “听说当时方小姐带着三千骑兵,差一点就把少林寺那些和尚们给射杀了。” “不能吧,少林寺可是高手如云,八大长老武功深不可测,区区普通士卒怎能杀得了他们?”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那些骑兵们手里拿的都是连弩,要是一齐发射,简直就是箭雨一样,再厉害的高手也顶不住两三拨箭雨,要么落荒而逃,要么就会被射成刺猬。” “少林和尚怎么就得罪了堂堂的方大小姐?” “他们得罪的不是方大小姐,是和尚们拘押了林枫,你知道林枫吗?” “老兄你就别卖关子了,林枫到底是谁呀?江湖中没听说过这一号人。” “你真是消息闭塞,林枫的祖父是林觉,父亲是林烨,这下你总该听说过吧?” “什么?是林家三公子?十四年前林家……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废话,要是死了还能被少林和尚给拘押了?青木镇旁边的平阳酒楼就是林枫开的,今年还给青木镇的百姓发了粮食,连这些你都不知道?” “林烨当年被称为大善人,可是下场却那么凄惨,他难道还要走他爹的老路?他怎么就得罪了少林寺呢?” “走什么路是他自己的事,怎么得罪了少林寺也没人知道,但有一件事却是千真万确,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女儿方大小姐对他情有独钟,方小姐一怒为情郎,带上三千铁骑要踏平少林寺,就是为了救心上人林枫!” 一桌子人眼睛看着那个说话的人,等着他的下文,他却独自拿起酒杯,美美地喝上一大口,似乎还在品味着酒香,旁边的人却忍不住了,急急地催促他。 “刘大哥,您倒是把话说完了再喝呀,别吊着兄弟们的胃口呀,大家都想知道,方大小姐到底把人救出来没有?” “那还用说?三千铁骑还能救不出一个人?别看少林寺那群和尚好像是远遁红尘,他们一个个贼着呢,少林寺在武林中虽然有泰山北斗之称,却怎么也不敢跟正牌的官军为敌,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场就把林枫给放了,不然方小姐就要火烧少林寺。” “少林寺好像属于郭威将军管辖的地盘吧?方家大小姐带三千铁骑到郭将军的地盘,郭将军能容忍她?” “哼,你真是练武练傻了脑子,对天下的形势都不上心。现在谁有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势力大?他要是想吞并中原,郭将军早就投到他麾下了。别看方小姐是个姑娘,在北方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她曾对关外下过斩杀令,整个北方军政官员没有敢违令的,要不你以为那些高句丽人怎么不到关外来了?不要说方小姐带三千铁骑,就是带三万铁骑,洛阳的郭威也得给她让路。” “方小姐可真是有情有义,她对林枫这份情义真是没的说!” “那个林枫真是好运气,能得到方大小姐的垂青,咱怎么没这种艳福呢?” “你看你长那副德行,你也敢跟林家三公子比?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叫做‘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林枫,当年林家三公子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据说长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是个地地道道的美男子,别忘了她母亲可是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程馨,他父亲林烨也是仪表堂堂,林枫长得俊朗自然是理所应当。要是林枫长的像你这种粗鲁的莽夫,方大小姐能钟情于他吗?” “嘿嘿,方家大小姐敢带铁骑去少林寺救人,如此彪悍的性格,不是一般人能拿捏住的,看她这种行事风格,说不定长得像个母夜叉模样的女汉子呢,不然怎么二十几岁了还没嫁人?” …… 方芷涵双颊绯红,偷瞄了林枫一眼,而林枫的眼光却正好转向她,二人目光对视,方芷涵越发羞涩,林枫深情的眼神让她有种心颤的感觉,然而,林枫的眼神却逐渐黯淡下去,随即带着浓浓的忧郁,夹杂着些许悲凉,让方芷涵突然有些心酸、心疼。 幸好林枫开口说话了,不然方芷涵眼泪或许真的会掉下来。 林枫低声说道:“方小姐,连日来不停地赶路,大家都很疲乏,我们还是到楼上找个清静的地方吃饭吧,吃好饭也好让大家好好休整一下。” 方芷涵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没有说话,她的心情很复杂,她觉得自己越接近林枫,却越发看不懂林枫了。 …… 监察御史袁忠兴全家在青龙门葛旭的保护下,在关外昌平镇安顿下来。昌平镇是刚出关外的一个大镇,是出入关必经的镇子,人口较多,各种商业比较繁华。 袁忠兴一家的住所及生活用品,都是由葛旭给他们安排的妥妥当当。 葛旭心中很奇怪,那个给林枫驾车的丑陋少年,手里竟然拿着黑木令!邯郸城外,少年曾悄悄地给他看过黑木令,并责令他安置好袁忠兴一家人。 丑陋少年手里有黑木令可以理解,说明他是铜面人的一个信使。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铜面人的信使竟然会给林枫驾车?更令他惊诧的是,林枫的武功竟然高得吓人,少林寺鼎鼎大名的八大长老之一智贤大师,竟然连他一剑都接不下。 葛旭心中疑惑,可他不敢问,更不敢说出来,连对他的弟子都不敢说。安置完袁忠兴一家后,他便带着弟子迅速地离开了镇子。邯郸一行,几次站在生死线边缘,葛旭现在对袁忠兴一家实在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这一家人简直可以跟猫头鹰相媲美,专门能招祸事。 关外的夜晚和京城略有不同,关外的夜更凉一些,但关外的天空似乎比京城的天空更加宁静、更加静谧,让躁动的心更加平和。 孩子已经进入了梦乡,袁忠兴和夫人苏晓霜却并没有休息,邯郸城郊的几次波折,让两人这些日子都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袁忠兴看着美貌的妻子,眼神很复杂,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夫人,你是不是认识林枫?” 苏晓霜道很淡然地说道:“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枫,他是金陵林枫。” 袁忠兴道:“可是我却想不出他为何要救我们一家。” 苏晓霜道:“如果他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枫的话,当日在邯郸郊外,少林和尚锁住你喉咙要杀你的时候,他一定不会说出让和尚先杀了你的话。” 袁忠兴道:“你了解林枫?” 苏晓霜道:“你是知道的,我小时候在林园住了很多年,我和林枫朝夕相伴,自然了解他的性情,他绝不是我们现在看见的林枫那般决绝无情。我父亲将我接回江南不久,林家的人在一夜之间被杀戮殆尽,当时林枫才十三岁,连他父母都逃不过这场暗杀,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活下来呢?” 袁忠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道:“夫人看完这封信,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精心策划的。” 苏晓霜拿起信,匆匆地看完后,脸色煞白,道:“原来有人威胁你,要你必须到三原县赴任?” 袁忠兴道:“正是!夫人,我虽是一介书生,可我们袁家世代为官,我就算愚钝,但从小耳熏目染,也晓得官场凶险,要懂得自保之道,又怎么公然会得罪那么多世家贵族?京城史家、王家、关家都是掌权的大族,我还没傻到以一已之力去对抗几大门阀,我故意弹劾他们,夫人可知其中深意?” 苏晓霜惊诧地看向袁忠兴,似乎刚刚认识她的夫君一般,她万万没有想到,袁忠兴的心机竟然如此深沉,他故意得罪几大家族,致使遭到排挤被贬,竟然是有意为之。 袁忠兴叹了口气,道:“我锋芒毕露是要别人知道我袁某人有抱负、有才华,我被简拔提升是要别人知道我袁某人有头脑、有能力!但是,三年前我就早已经看清了朝局,尤其是铁血将军打败高句丽收复辽东之后,方天峰大势已成,为了你、为了女儿紫珊,我必须要为我们全家谋划一条退路。” 第九十章 心机 袁忠兴似乎已经变得完全不是邯郸郊外那个一身书生气的监察御史,他两眼之中带着深沉的神色,简直就是一个久历官场的政客,就连苏晓霜与他夫妻七年,竟然也是第一次看清他竟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袁紫珊不仅感到眼前的袁忠兴有些陌生,她甚至还有些心惊。 苏晓霜道:“所以你故意得罪世家贵族,故意弹劾史家、王家、关家这些掌权大族的人,故意被他们排挤贬黜,原来你的本意是想离开京城。” 袁忠兴道:“正是。” 苏晓霜道:“就算你要离开朝堂,又何必得罪那么多世家大族呢?何必冒着我们全家被那些政敌暗杀的危险呢?你辞官归隐不就行了吗?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袁忠兴道:“我只是想离开京城,并不是想离开朝堂。我从小学习经诗子集、治世之道,为的就是入朝为官,施展平生所学,如何肯轻易退出朝堂呢?” 苏晓霜摇了摇头,道:“夫君,我不懂你的意思。” 袁忠兴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我谋划来发展的,我也知道我被贬黜的地方要么是西北苦寒之地,要么南越荒蛮之处。如若我被贬到南越,我会绕道洛阳,再辗转到邯郸,而后到榆关定居。如若被贬到西北,刚好途经邯郸,可以直接转道榆关。” 苏晓霜道:“你为何要选择在榆关安居?” 袁忠兴道:“因为榆关是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地盘,而且是关塞要地,防守极严,治安极好,就算京城那些世族门阀对我恨之入骨,他们也绝不敢派人深入到榆关来暗杀我们。” 苏晓霜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投奔方天峰。如果你在京城辞官归隐,方天峰也不好直接启用一个请辞的官员,公然与朝廷对抗,但你被贬愤然离职归隐,则是朝廷有负于你,方天峰知道你在愉关,你原本就身为御史,职级显贵,他自然会重新启用你。” 袁忠兴道:“正是!” 苏晓霜道:“可是你为何要费尽心机投奔方天峰呢?” 袁忠兴道:“方天峰雄才大略、气度恢宏,他收复辽东后,大势已成,已是天下最大的霸主。青州、豫州、徐州的将领都出自出他门下,只要他再用十年时间,使北方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北方稳固发展后,他只要一声令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了。如若那时你我身在京都,一定会受到池鱼之殃,恐怕连性命都堪忧,我又怎能不提早谋划呢?” 苏晓霜道:“因为这封信,打乱了你从邯郸转道榆关的计划,你才不得不去三原县赴任。” 袁忠兴道:“不错,就在我们要离开京城时,我收到了这封信。你也看到了,信中说我必须要到三原县赴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苏晓霜道:“你为何要相信这封信?” 袁忠兴道:“因为这封信下面标着刀剑暗记,这是江湖人留下的。我得罪的那几个世家大族,他们跟我是政敌,不是仇敌,我如果直接归隐,将不再对他们有威胁和损害,他们也没有必要非要置我于死地,所以这封信不可能是京城世族写的。我从没有涉及到江湖之中的纠纷和恩怨,更没跟江湖人有过交集,这封书信警示我,我只能选择相信,否则,我们无论在什么地方安居,这些浪迹四海的江湖人令人防不胜防,随时都会暗杀我们。” 苏晓霜道:“可是你如今却没有选择榆关,而是选择到关外安居。” 袁忠兴道:“因为我现在只能真的归隐田园了,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 苏晓霜道:“你志在朝堂之上,为何要放弃呢?你不是希望方将军慧眼识珠赏识重用你吗?” 袁忠兴道:“我们一家已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根本身不由己,又谈何在朝堂上有所抱负?” 苏晓霜道:“你是说林枫在操控着我们一家人的命运?” 袁忠兴默不作声,没有回答苏晓霜的问题。 苏晓霜摇了摇头,道:“即使他是林家三公子,这封信也绝不会是他写的,他更不会操控我们一家人的命运。” 袁忠兴道:“我们跟青龙门素不相识,葛旭在关键时刻杀了鲜卑一群人救下我们,还一路护送我们到关外,为我们安排好了吃住的一切用度。邯郸郊外,林枫救我们于危难之中,却对我们一家冷漠如冰。剑快如风的少年云飞把我从和尚手下救出,却没有多看过我们一眼。这所有的一切,没有一样能解释得通。” 苏晓霜道:“你认为这一切都已经被别人设计好的,我们只是被摆布的棋子?” 袁忠兴道:“有人在设局,林枫也是局中人,我跟他素不相识,他真正要救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苏晓霜吃惊地看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袁忠兴道:“他虽然说他是金陵林枫,我却猜得出,他就是林家三公子林枫。” 苏晓霜道:“你看得出他是林家三公子?” 袁忠兴道:“其实你一看见他时,就已经知道他是林家三公子了。” 苏晓霜道:“幸好你这句话没有被别人听到,否则我们全家人可能都会有大麻烦。” 袁忠兴道:“我还没愚笨到如此程度,其实江湖上早有传言,现在的林枫,就是林家三公子。但这句话却绝对不可能从我嘴里说出,林家的对手又强悍又隐蔽,我说出来只会给自己招惹祸端。” 苏晓霜叹了口气,道:“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你已经说了,他也是局中人,或许,我们才是真正的无辜者,被有心人利用了,搅进了江湖的恩怨之中。” 袁忠兴道:“不错,我们被设进了局里,林枫也被设进了局里,但有一件事很出人意外,或也许连设局的人都没想到,林枫的武功会如此高强。” 苏晓霜道:“现在的林枫已经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了,没有人能看懂他,也没人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袁忠兴道:“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林枫是友非敌,否则的话,我们全家在邯郸郊外至少已经死了三次。” 苏晓霜道:“为什么我们会被卷入这个局中呢?” 袁忠兴摇了摇头,道:“我想了几天,却始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苏晓霜道:“有一件事现在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我们一家人现在已经安全了。” 袁忠兴道:“不错,我们一家从此可以过着平民的生活了。” 苏晓霜道:“夫君,你的仕途或许还会有转机的。” 袁忠兴道:“这个镇子很大,人也很多,我当个传道授业解惑的教书先生,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生活无忧,安闲自在。” 苏晓霜道:“你真的甘心当一个私塾先生吗?” 袁忠兴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一个人不是有才华、有能力,就一定会实现平生抱负的,有时候机遇比才华更重要。这次经历过生死波折之后,很多事我都看淡了。夫人,只要我们一家人安乐,其实我做不做官并不重要。” 苏晓霜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最好。” 袁忠兴道:“林枫他真的回来了……” 苏晓霜道:“就算他真的回来了,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林枫了。” 苏晓霜温声说道:“夫君,我们结婚七年了,就算他是林家三公子,那又如何?我已经是你的妻子,是紫珊的母亲,你还不懂我吗?” 袁忠兴轻轻地将苏晓霜搂在怀里,他的心里却五味杂陈。 …… 林枫正独自坐在房间里喝茶,方芷涵的贴身侍女唐婉儿敲门走了进来。 唐婉儿容姿虽算不上绝色美女,却也容貌娇美,英气勃发。只是她现在的脸上竟然带着怒气,说话更是能撞倒一面南墙。 唐婉儿道:“林公子,我家小姐不远千里到少林寺救你,这份情义你可心领?” 林枫微微一笑,道:“你似乎心中有气?” 唐婉儿道:“你回答我的话。” 林枫道:“是你家小姐让你来责问我的吗?林某对方小姐可有失礼处?我谢了又谢,这还不算领了方小姐的情吗?” 唐婉儿气的一跺脚,道:“你明白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林枫道:“没错,我回答了你的问题,我自然领方小姐的情啊!” 唐婉儿瞪了林枫一眼,道:“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家小姐的?” 林枫道:“回到林园,我一定备上一份厚礼感谢方小姐的搭救之情!” 唐婉儿道:“我家小姐难道稀罕你的礼物吗?” 林枫道:“你倒是说说看,我应该如何感谢方小姐的搭救之情呢?” 唐婉儿气得脸色微红,道:“你是木头啊?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我家小姐这么对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小姐对你的心意,你倒好,一路上对我家小姐不冷不热的,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真是忘恩负义!” 林枫道:“我怎么就忘恩负义了?我对你家小姐礼敬有加,尊崇倍至,你还要我如何?” 第九十一章 坦言 唐婉儿道:“林公子,你要是不喜欢我家小姐,直接跟她说啊,你不远不近地对待小姐,刚才我还看见小姐眼圈红红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枫沉默了,他拿起茶杯,像喝酒一样将一杯茶一饮而尽,而后愣愣出神地看着手中的茶杯,眼神中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落寞,让人看了不禁心痛。 唐婉儿见林枫如此神态,她的态度也缓和下来,说话的态度也温和许多,道:“林公子,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家小姐的心意吗?” 林枫抬起头,看着唐婉儿的双眼,道:“方小姐容姿绝色,聪慧过人,气度高贵,出身显赫,她不顾非议,千里奔赴少林,带八百甲士兵围少林来救我,林某又怎能没有感激之情、没有仰慕之心呢?但林某身在江湖,又处于风口浪尖之上,陷于恩怨仇杀之中,朝不保夕,生死难料,不知何时就会死于刀剑之下,暴尸荒野之中。江湖人多在刀尖上生存,寿数难测。我又怎敢对方小姐怀有高攀之心?何况我……” 唐婉儿见林枫落寞的神情,说出了心里的顾虑和担忧,不禁为之动容,眼圈微红,温声说道:“林公子,你这话说的坦荡,倒也不失为君子所为……” 林枫道:“我不想看到你家小姐年纪轻轻就成为寡妇,害了她一辈子。” 唐婉儿道:“难道你真的要错过我们家小姐吗?” 林枫道:“我感激方小姐的搭救情义,你回去吧,好好劝劝你家小姐,转过身,身后会是一片森林!” 唐婉儿还要说话,却被林枫摆手止住了。唐婉儿愣愣出神了一会,便转身向门外走去。可当她刚一出门时,却看见了自家小姐方芷涵正站在门口,她惊诧地想要叫“小姐”时,见方芷涵脸色苍白,眼中含泪,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 方芷涵款款走进房间,深情地望着林枫,坚定地说道:“我不怕当寡妇!” 林枫的声音很大,神色很坚定,道:“可是我怕!” 方芷涵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如同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看得林枫心都要碎了。 林枫温声说道:“芷涵,我知你心,更知你意,可是,我有一个大劫,生死难料,不,应该说生机渺茫。这是我的宿命,我无法逃避,只有面对,如果,如果……,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如果了。” 方芷涵斩钉截铁地说道:“告诉我,想杀你的人是谁,我杀了他。” 林枫道:“你有再多的骑士也杀不死他,你的骑士还没找到他时,他就会逃得无影无踪。反而是你、方将军、方夫人、少将军,你们全家人都会非常危险,江湖人没有能力抵抗住大军的碾压,可他们搞暗算、搞刺杀却令人防不胜防,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昼夜用上百人去护卫安全,绝顶高手只要抓住一个机会,就会让对方送命。所以,你帮不上我,这件事只能我自己去解决,用江湖的方式去解决。” 方芷涵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林枫摇了摇头,道:“没有。” 方芷涵道:“他是林家的仇人?” 林枫道:“你不是江湖人,不要涉入其中。你拥有世上最显贵的身世,拥有最傲人的资本,拥有最令人羡慕的容貌,听我一句劝,我只是个浪子,一个江湖的过客,一个刀尖上舔血的武夫而已,不值得你如此青睐。” 方芷涵道:“你真的对我没有感情?” 林枫道:“感情太贵重,对于一个不知何时会倒在刀剑下的人,又怎么敢去触碰感情呢?” 方芷涵道:“从今天起,我就是一个江湖人。” 林枫的手指不由得颤抖了一下,道:“你又何必呢?” 方芷涵道:“我不信命,我信我自己。” 林枫默然无语,是的,他又能说什么呢?说的再多,也显得苍白无力。 方芷涵道:“你放心,无论谁杀了你,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你报仇。” 林枫道:“你不要为我报仇,只求你在我的坟上多摆两坛酒就足够了。” 方芷涵道:“你一向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为何会如此悲观?” 林枫道:“我很想乐观点,可是对手实在太强大,无论是谁面对他,都不敢说能打败他。” 方芷涵道:“不是只有刀剑才能杀人。” 林枫道:“或许吧,可我一直到现在还没想出用别的方式能杀了他。” 方芷涵道:“没有人能打败他?难道他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林枫道:“你不用猜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林枫不告诉她,是不想她用别的方式去做,这样会给她带来危险,这件事她本就不该搅进来。 方芷涵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林枫道:“我是想让你活的久一些,至少在以后的几十年时光中,还会有一个人能偶尔想起我。” 方芷涵道:“就算你不告诉我对手是谁,但有一件事你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你到底是谁?” 林枫道:“我是林枫。” 方芷涵道:“林家三公子林枫?” 林枫道:“你迟早会知道我是谁,但绝不是现在。” 方芷涵道:“为什么不是现在?” 林枫道:“现在你至少还对我有几分好感,我不想这种好印象现在就毁掉,当你知道我是谁的时候,我在你心中的好感就会荡然无存,那时你会知道,其实我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文雅书生,你或许会认为我比恶魔还邪恶。” 方芷涵皱着眉头说道:“你为何要如此践踏自己?” 林枫道:“我只是说了一个未来的事实而已,这也是我为什么让唐婉儿规劝你远离我的原因,眼睛有时会蒙蔽你,甚至会欺骗你,事实并不是用眼睛能够看清楚的。” 方芷涵道:“就算是你是个恶魔,我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林枫再次沉默了,他的眼神有些黯淡,甚至不敢直视方芷涵的目光。 一个人在沉沦的时候,会觉得生命如此廉价,甚至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会践踏自己的生命;一个人在悲壮的时候,会忘记了生命的存在,甚至连死亡都无所畏惧;只有一个人在追求和向往幸福的时候,才会格外珍惜生命的存在和生命的价值,林枫恰恰感同身受,此时的他,更加向往幸福。但他却很理智,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将是什么样的结局。 方芷涵的头依偎在林枫的肩头,而林枫的心情却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位美丽高贵的小姐,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那炽热真诚的情感。 林枫在方芷涵耳边轻轻地说道:“我想出去走走,外面的空气很清爽,至少不像房间这么让人窒息,我的心情也会好一些。” 方芷涵擦了擦脸颊的泪珠,道:“我陪你。” 林枫道很无奈地笑了笑,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过了,但却无法说服一个痴情女子的心,女子一旦陷入情感的漩涡,就会变得格外执拗,连她自己都无法自拔,但林枫却从此要多了一份牵挂和羁绊,至少他不能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 …… 邯郸城并不是只有大酒楼的饭菜才好吃,小店里的酒菜也是各有特色,甚至一些招牌菜绝对胜过大酒楼做出来的味道,“好客馆”就是这样一个小酒馆。 小酒馆里只摆了四张桌子,酒馆里的客人并不多,只有六个人,其中一张桌子的三个人最为显眼:一人身材高大,坐在凳子上都要比别人高出一个头,一身绫罗绸缎,穿着非常华丽,此人正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赌鬼韦安;另一人身穿道袍,瘦瘦的身躯,黑发中裹杂着白发,两色交混,浑然天成,面带红光,双目炯炯有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此人正是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另一道士一身长袍,头挽道髻,额下留有短髯,面色刚毅,身后背着一口宝剑,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他是玄机的得意弟子元成。 桌子上盘着一条一米多长的眼镜蛇,蛇尾盘绕,蛇头高昂,颈肋扩张,扁平的脖颈内侧赫然露出一对骇人的白色黑心眼镜状斑纹,嘴里吞吐着鲜红的叉形蛇信子。 赌鬼韦安和玄机道长各伸出一只手,就在眼镜蛇前方半尺远的距离,两人的手一动也不动,眼睛更是眨也不眨一下,直盯盯地瞪着桌子上的眼镜蛇。 眼镜蛇的身体前后晃动,随时都将蹿上来噬咬眼前的两只手。 林枫和方芷涵进入酒馆,刚好看到这一幕,但赌鬼韦安和玄机道长两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眼镜蛇,对旁人视若无睹,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们二人一眼。 眼镜蛇的毒性毋庸置疑,无论咬上谁一口,都不是好受的,即便他们内力高深,能够把毒逼出来,至少也要休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完全康复,两人当然不敢轻视面前这条蛇。 赌鬼韦安和玄机道长两人主动将手放在眼镜蛇跟前,等着眼镜蛇来咬,莫非两人是傻子或是疯子不成?两人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们既不傻,也不疯,他们是在赌!只是他们赌的比较特别,不是赌骰子,也不是赌牌九,而是在赌眼镜蛇会咬谁的手。当然,被咬的人自然是输家。 第九十二章 赌鬼韦安 赌鬼韦安恶名昭著,即便他没有被排进江湖榜的名单里,江湖上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的武功。韦安嗜赌成性,而且他什么都赌,赌骰子、赌牌九,赌蚂蚁能不能把大虫子吃掉,赌小青蛙带不带尾巴,只要能赌的,他都跟人赌。 韦安之所以名声狼藉,是因为他的赌性实在太大,而且还逼着别人跟他赌,或者是自己输得一文不名,或者把对方赢得连裤子都没留下,一定要赌的一方赌个精光为止。以致别人见了他就害怕,尤其是那些有钱的富人,要是听到赌鬼韦安的名字,吓的半夜都睡不着觉,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躲得无影无踪。 赌鬼韦安的名声虽然不怎么好,但他赌品却极好,无论跟他赌的人是老人、小孩、妇孺、乞丐,还是富商、公子、武林高手,他都赌得公平公正,认赌服输。 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名震江湖,是位人人敬仰的武林高手和前辈,他不仅不好赌,甚至非常厌恶赌博,但这次他却不得不跟赌鬼赌上一把。 赌鬼韦安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块黝黑的铁牌,这种东西就算扔在道上,也只有小孩子会捡起来当铁片玩,要是被铁匠捡到,铁匠准保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扔进炉子里烧红,然后再把它打成两个马蹄掌,才称得上是物尽其用。 但是,就是这么一块毫不起眼的铁牌,却是武当派的至宝。 这个黝黑的铁牌是武当派历代掌门信物,上一代掌门在一次大战中把它弄丢了,武当派整整找了三十年,玄机道长接任掌门后,找了整整十年也依旧毫无音信。但是,它却突然出现在赌鬼韦安的手里,玄机道长不远千里追到了邯郸城,终于找到了赌鬼韦安。 想从韦安手里把令牌拿回去并不容易,就算是玄机道长的剑法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也并没有十足把握能杀死赌鬼韦安,就算他能打赢赌鬼,可韦安要想逃命并不是不可能,如果韦安一旦逃掉了,依照韦安的性格,恐怕这枚掌门令牌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玄机道长思虑再三还是没敢冒险出手抢夺,但这枚令牌对于武当派来说,实在是一个至高无上的信仰,是历代掌门传承的信念。玄机自然想要从韦安手里拿回武当派掌门令牌,他提出从韦安手里买回令牌,可是赌鬼就是赌鬼,不卖!想拿回令牌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跟韦安赌一把,赢了就可以把铁牌拿走! 赌鬼之所以称为赌鬼,他自然是识货人,也自然知道这枚令牌对于武当派的意义,这枚令牌对于别人来说一文不值,但对于武当派来说价值千金,韦安自然不肯轻易将令牌交出。所以玄机道长只能拿出像样的赌注。玄机道长这次真是下了血本,拿出三样东西作为此次的赌注。 韦安对玄机道长说道:“想拿回令牌很简单,拿出跟它对等的赌注,咱俩赌一把,赢了你把令牌拿走,输了再下赌注。” 不得不说韦安也算得上公平,玄机道长于是拿出了一支百年人参。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支人参足足八两半,绝对是罕见的宝贝东西,况且人参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可以补阳气、增元气、提升内力和修为,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韦安拿起人参仔细看了看,然后略略点了点头,却并无下文,显然这个赌注还是太轻。 玄机道长于是又掏出一个比鸽子蛋还大的红宝石,那璀璨的红、光洁的亮、无瑕的纯,是宝石中的极品,无论谁看上一眼,都会喜欢这枚红宝石。如果一定要给这枚红宝石估个价的话,它至少要值五千两银子。 但是,这次韦安却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仍然一声不吭。 玄机道长再次掏出一个玉蝉,一个三彩极品羊脂玉雕成的玉蝉,最为难得的是采用汉八刀的雕刻刀法,寥寥数刀,看是粗犷,实则是宗师之作。蝉的翅膀是绿色、头是红色、身子是白色,玉蝉已经被把玩得了有了厚厚的包浆,玲珑剔透,越看这只蝉越真实,越看越有味道,玉蝉栩栩如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只要一脱手,便可展翅飞走。 韦安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三件稀罕物件都摆在桌子上之后,韦安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了黝黑的铁牌,随手扔到桌子上。 玄机道长小心地拿起令牌,正反面看了个仔仔细细,每一个图案、每一个线条都看得清清楚楚,看到最后,他竟然激动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三十年,杳无音信了三十年,终于重新见到了武当派的掌门令牌。 别人或许只是认为他是武当派掌门的权力和信仰标志,但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这枚令牌还是进入武当派秘室启动开关的钥匙!所以,武当派自然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回掌门令牌。 赌自然要有赌法,赌的越刺激、越有趣当然是最好的赌法,恰巧赌鬼韦安刚刚抓到一条眼镜蛇,他本来想让店里的厨师做一道美味的蛇肉羹,玄机道长此时要跟他赌,于是,一个新奇的赌法便诞生了。 韦安提出,把眼镜蛇放在桌子上,两人各伸出一只手,离蛇的距离相等,蛇咬谁的手,谁就输了。 在别人眼里看来,韦安和玄机两个人就是疯子,这简直不是在赌,而是在玩命,但偏偏两人就这么玩了,而且两人还都觉得这么赌很公平。 眼镜蛇盘在桌子上已经蠢蠢欲动,他高昂的头已经呈现出扁平的三角攻击形状,蛇信不停地吐动,谁也不知道他会咬向面前的哪一只手! 蛇头已经朝向赌鬼韦安的手,朝他的手不停地吐信,它似乎在寻找下口的时机。 韦安的手指轻轻地颤动了几下,蛇头突然一颤,猛地向后缩了一下,而后闪电般地向前弹出,转而却一口咬向玄机道长的手! 玄机道长的中指在刹那间弹出,极准又极快地弹在了蛇的下额,内力贯穿于蛇头,只见眼镜蛇一下子飞了出去,蛇掉在地上,瞬间像条软绵绵的绳子。再厉害的蛇,也没有绝顶高手的反应快,它根本不可能咬到玄机的手。 玄机虽然弹死了蛇,但他却输了。 赌鬼韦安笑眯眯地把桌上的令牌握在手中,而后又开始捡人参、红宝石和三色玉蝉,他正要将三件东西收走时,玄机道长却黑着脸说道:“韦安,你耍诈!” 韦安道:“我虽然好赌,却童叟无欺,从不耍诈,玄机老道,莫非你输不起?” 玄机道:“你以手指射出内力震动蛇头,蛇才咬向我的手,这不是耍诈是什么?” 韦安不屑地说道:“嘿嘿,这是智慧,不是耍诈,我即使把硫磺摸手上,蛇不敢咬我,也是我在学问上赢了你,老道,输了就是输了,别说没用的废话。” 玄机黑着脸说道:“韦安,这局不算。” 韦安道:“认赌服输,你身为武当掌门,就这么输不起吗?怎么,莫非你还想硬抢不成?嘿嘿,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你即使动手,也未必能杀得了我,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们武当派从此再也休想见到这枚令牌。” 玄机的脸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一般,他旁边的道士元成已经对韦安怒目而视,如若玄机真的要动手,他一定会率先拔剑而刺。 韦安似乎并没有将二人放在眼里,表情依旧显得很轻松,只听他淡淡地说道:“老道,你要是没有赌注了,就赶紧回去准备赌注,直接拿银子也可以,五万两白银,我随时奉陪。” 玄机道:“韦安,你既然知道这枚令牌对武当的意义,何必一定要赌?我可以用五万两银子买回去,我武当派也承你一个人情。” 韦安道:“我喜欢的是赌,不是银子!我要是见钱眼开的话,我早就是个大富翁了,何必到这种小馆子里喝酒?人情顶个屁用啊?我赌鬼韦安没有朋友,也没有事要你武当派帮忙,我用得着承人情吗?” 玄机道:“你一定要把事情做绝,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韦安道:“你也不用威胁我,我韦安浪荡江湖几十年,不还是活得好好的?玄机老道,别在这里跟我拌嘴了,把我惹恼了,你就是求我跟你赌,我或许还不赌了呢,赶紧回去准备银子吧,我还要吃蛇羹呢!” 玄机道长和徒弟元成终究还是忍住了性子没有动手,正当他们准备要离开时,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林枫说话了。 林枫道:“韦安,你不是喜欢赌吗?我来跟你赌一把!” 韦安看了看林枫,道:“你是谁?” 林枫道:“我是谁不重要,有人跟你赌才重要。” 韦安道:“嘿嘿,小伙子有点意思,你要跟我赌什么?” 林枫道:“就赌你手里的这块令牌。” 韦安道:“你也想赌令牌?” 林枫道:“正是。” 韦安道:“你的赌注呢?” 林枫将手里的魔齿剑放在桌子上,道:“这就是我的赌注。” 第九十三章 有趣的赌法 魔齿剑的外表并没有出奇地方,看起来不过只是一柄古香古色的剑而已。 赌鬼韦安抓起剑鞘,将剑缓缓拔出,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不觉地说了声:“好剑!” 韦安仔细地打量完剑后,诧异地说道:“高句丽的魔齿剑?” 林枫道:“不错,它正是魔齿剑,你不仅好赌,眼光也算不错。” 韦安白了林枫一眼,道:“魔齿剑就算是柄好剑,可是你认为这柄剑能值五万两银子吗?” 林枫道:“我恰恰是花了五万两银子买的,所以它的确值五万两。” 韦安道:“你长的很俊美,脑子却不怎么好用,这柄剑最多值五千两银子,你被人当冤大头宰了。” 林枫道:“你的紫金锏要是卖给铁匠的话,最多给你十两银子,我现在给你一千两银子,你卖不卖?” 韦安怒道:“我的紫金锏是海底寒石炼化出的紫金铜,一千两银子我只能给你看一看,多少银子我都不卖。” 林枫道:“饭送给饥人,货卖给识家,你用的兵器是锏,所以刀剑在你眼中没有锏贵,紫金锏在你眼中是无价的,这也不足为奇,可魔齿剑同样是货真价值的一柄好剑,值五万两也没什么奇怪的。” 韦安沉吟了一下,道:“好,我就当这把剑值五万两银子,我跟你赌。” 林枫道:“都说赌鬼胡三对越新奇、越有趣的赌法,就越喜欢,不知道我说一个赌法,你敢不敢赌?” 韦安冷笑道:“小子,你少用激将法来激我,还没有我韦安不敢玩的赌法,你且说说怎么个赌法?” 林枫道:“今天就赌你身上有多少条伤疤!” 韦安愣住了,玄机道长和他的徒弟元成愣住了,就连林枫身边的方芷涵也愣住了,所有人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林枫,像是在看着一头从没见过的怪物。 一个人身上有多少条伤疤,只有他自己是最清楚的,即便韦安老婆知道他身上有多少条伤疤,也并不奇怪,可林枫想猜对韦安身上有多少条伤疤,就算他偷看过韦安光着身子洗澡,也绝对看不清楚韦安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疤。 所有人都认为林枫简直就是白痴,可惜长了一副英俊潇洒的好皮囊,他竟然提出一个有输无赢的赌法。就连方芷涵此时心里也没底,不知道林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韦安赌了一辈子,还从没见过林枫这种人,他瞪着大眼珠子问道:“你确定要赌我身上有多少条伤疤?” 林枫道:“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你现在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敢赌呢?还是怕把武当派的令牌输给我?” 韦安哈哈大笑几声,道:“小子,你有种!这种新奇的赌法我喜欢,只是你输了可不要后悔。” 林枫始终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态,道:“认赌服输!” 韦安道:“好,我不占你便宜,让你先说,你要是说对了,这块令牌就归你。” 韦安是赌鬼,他自然知道赌场无父子的道理,别说他跟林枫素不相识,就算是他亲老子跟他赌,他也不可能承让分毫。他之所以让林枫先说,是因为他自信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身上到底有多少条伤疤,他才大度地卖了林枫一个人情。 林枫淡淡地说道:“你身上有三十六道伤疤。” 林枫的话说完,空气好像突然凝结了一样。林枫极其肯定的语气,让在场的人都认为他一定赢了,他是真的了解赌鬼韦安,以致于韦安身上有多少条伤疤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听韦安一阵哈哈大笑,笑的极其狂妄,笑声中带着兴奋和嘲讽。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韦安身上,从他的笑声中可以听出,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韦安终于停住了狂笑,道:“小子,你是我见过最蠢的赌徒,亏你想得出来这种赌法,不过,我韦安童叟无欺,赌品绝对是天下第一,今天我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说罢,韦安竟然将自己华丽的长衫脱了下来,露出了光溜溜的上身。 韦安道:“我身上一共有九条伤疤,四条刀伤、三条剑伤、一处枪伤、一处勾伤,你现在看清楚了吗?是九条伤疤,你输了。” 林枫神色不变,淡淡地说道:“不错,你身上的确是九条伤疤,不过,这些伤疤都是旧伤,还差二十七条伤疤,就会凑足三十六条伤疤。只要凑够了三十六条伤疤,还是我赢了。” 众人大惊,谁也想不林枫会想出这种方法,不过林枫说的确实有道理,再在韦安身上划出二十七条伤疤,林枫的确赢了。但是,谁又能在韦安身上划出二十七条伤疤呢?就连玄机道长也不敢说出这种大话。 韦安自然听明白了林枫话里意思,他脸色突变,瞬间眼神变得分外凌厉,直盯盯地瞪着林枫。他将长衫系好后,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在我身上再划出二十七条新的伤疤?” 林枫道:“果然好赌的人都很聪明,你不愧为是赌鬼,一下子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韦安哈哈大笑,道:“小子,恨我韦安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能活着吗?” 林枫道:“因为想杀你的人杀不了你,能杀你的人没有真的要杀你,所以你还活着。” 韦安道:“就凭你也想杀我?” 林枫道:“我跟你无冤无仇,我没有必要一定要杀你,我只是想赢这个赌注而已。” 韦安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你认为你能在我身上划下二十七条伤疤吗?” 林枫抓起桌上的魔齿剑,道:“伤疤不是用嘴巴咬出来的,赌鬼,拿起你的紫金锏,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免得把这里弄的到处是血,人家做个小本买卖不容易,不要打坏了这里的东西,坏了酒馆的名声,留口饭给人家吃。” 韦安面色铁青,他突然感到面前这个温文儒雅的青年非常危险,林枫既然知道他是赌鬼韦安,必定知道他的功夫要比赌术更高明,但林枫还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要么林枫是疯子、是傻子,可是林枫从容淡定,头脑清晰,既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最大的可能是个高手。 江湖中像林枫这个年龄的高手并不多,简直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只有几个大门派的弟子还马马虎虎看得过去,江湖中最近声名鹊起的年轻高手,快剑云飞算一个,还有一个不知年龄身份神秘的铜面人,但眼前的林枫却很陌生,不仅没有名气,甚至没人知道他是谁,就连见多识广的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也想不出林枫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韦安判断:林枫是高手,但这只是一种可能。从林枫的表现看来,明显不是来跟自己赌输赢的,而是来找自己麻烦的,所以才会放肆地用这种方式和态度对待自己,目的是想踩自己上位,搏得一些名声,只要打败了自己,便会立马轰动江湖,声名鹊起,成为一代翘楚。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林枫只是个代言人,或者说是个诱饵,把自己骗到早已设好的圈套中,那里或许有几个、甚至十几个高手来对付自己,目的就是杀了自己。 韦安阴沉着脸色,道:“小子,报个名号吧!” 林枫一副谦谦有礼的神态,淡淡地说道:“我叫林枫。” 众人无不色变,他们虽然没有见过林枫,但大半年来,林枫的名字早已传遍江湖,敢住进废弃了十三年的林园,本来就是一件轰动的江湖的大事,况且此人还跟林家三公子同名同姓,更惹得众说纷纭。有人说此人就是林家三公子林枫;也有人说林家三公子已经死了十三年,此人是为了哗众取宠,是个冒名顶替的跳梁小丑;还有人说此人是铁血将军方天峰推出来的一个傀儡,效仿当年林家做法,为了吸纳流浪人口,扩大自己的实力…… 林枫到底是不是林家三公子,之所以众口不一、真假难辨,最根本原因,是因为一个如同恶魔一样的铜面人出现,他拿着寒月刀、使着林家刀法,灭江湖帮派杀人如同收割草芥一般,残忍到令人齿寒的程度,自然有人揣测铜面人才是真正的林家三公子,杀人是为了报林家的血海深仇,所以林枫的身份就更加扑朔迷离,令人匪夷所思了。 韦安道:“住在林园里的林枫?” 林枫道:“正是。” 韦安道:“你是林家三公子——林枫?” 林枫道:“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可是我无论如何回答,他们都不相信。如果你是林家三公子的话,你会不会承认你是林枫呢?而且大张旗鼓地住进林园呢?” 林枫的话让所有人都再次疑惑了,怀疑他是林家三公子的想法开始动摇,并且不断地推翻自己的猜想,包括他身边的方芷涵。这是一个致命的反问,被誉为神童的林家三公子,自然不可能是傻子,林家被杀戮的真相揭露之前,自然不会做出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的傻事。 第九十四章 新的伤疤 韦安再次打量了一番林枫,冷冷地说道:“我猜的不错的话,你是特意来找我麻烦的。” 林枫道:“我本来只是想出来散散心,但我却看中了你手里的令牌,我想要把它赢到手,只有跟你赌一把。说实话,你今天无论是赌骰子,还是赌牌九,我都必输无疑,因为我对赌博实在是一窍不通。但你偏偏同意我的赌法,怪也只能怪你太自负了。你以为我是特意来算计你的吗?呵呵,你只是个赌鬼而已,还不配我劳心劳力算计你。” 林枫语气虽然很平和,但他说出的话实在是狂妄之极,竟然连大名鼎鼎的赌鬼都不放在眼里,放眼整个江湖,即便少林方丈智空大师、武当掌门玄机道长也不敢如此狂妄,更不敢当着赌鬼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玄机道长就在场,他就不敢如此对赌鬼这么说话。 林枫轻蔑地说道:“韦安,你是不是害怕这是个圈套?你在怀疑,是不是我设计要把你引到埋伏地点,而那里早已暗伏着高手等着杀你?” 韦安被道破了心思,却一言不发,但他的手已经握住了紫金锏,只要一锏在手,就算像玄机道长这样的高手突然发难,他自信自己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至少逃命不成问题。 林枫道:“我说过,你还不配我来算计,如果你不敢跟我走的话,把令牌留下,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韦安突然哈哈大笑,道:“小子,不管你是谁,就凭你这份狂劲,老子今天也要好好教训你,老子赌了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赖账的人,这把魔齿剑老子要定了。” 林枫眼神一眯,道:“你韦安果然不愧被称为赌鬼,终究还有几分胆色,凭你这份魄力,我现在倒是对你有了几分兴趣。” 韦安道:“老子对你也有了一点兴趣,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敢这么狂妄。” 林枫转身对方芷涵说道:“我的兴致突然变得好了起来,你点几个小菜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就回来,我们喝上几杯。” 方芷涵脱口而出,道:“我跟你一起去!” 林枫道:“这是我和韦安两人的赌注,谁都不能去!”说罢,还看了一眼玄机道长,显然,林枫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方芷涵听的。 林枫向酒馆外走去,不远处就有一片树林,那里很僻静,自然是动手的最好地方。 韦安站起身,跟林枫后面,跟随的距离不远不近,但他却没有林枫那么淡然,他要比林枫警觉很多,甚至连逃命的路线都已经想好了。 玄机几次想抬脚跟着林枫和韦安,他对二人的拼杀没有兴趣,对于谁赢谁输也不感兴趣,他关注的是那块武当掌门令牌。玄机犹豫了几次,终究还是没有跟过去,因为林枫说“谁都不能去”那句话时,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如同利箭一般锋锐,他能感觉到那是一种警告,也能感觉到林枫绝不是表面看起来温润如玉那么简单。所以,玄机和他的弟子仍然留在了小酒馆里。 林枫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向韦安。这里寂静无人,果然是一处搏杀的好地方。 林枫道:“现在你明白了吧,这不是圈套,我也没有设计你。” 韦安道:“你还算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没搞阴诡伎俩。” 林枫呵呵一笑,道:“其实我搞阴诡谋算的本事一点也不差,只不过你不在其中而已。韦安,我要出剑了!” 话音刚落,林枫的剑已经刺出,很平淡无奇的一剑,但剑刺到一半,剑尖突然抖出三个剑花,分别刺向韦安的头、喉、胸。 韦安手中的紫金锏迎剑挥出。 紫金锏长而无刃,长约四尺,形似硬鞭,状如竹节,锏端无尖。锏的杀伤力极强,非力大之人不能运用自如,虽不像刀剑之类伤敌见血,却能将人活活砸死。锏多为双锏合用,但韦安却只用单锏,他的招式集刀法、剑法、棍法于一体,别具一格。 魔齿剑的剑影很快,紫金锏的力道很猛,短短三招,剑影消,锏光停,林枫和韦安依旧相向而立。 林枫依旧神采如玉,温文儒雅。 韦安的肩、左腿、右臂却各中一剑,鲜血已经渗透了身上华丽的长衫。 林枫道:“韦安,现在你应该相信我能在你身上划出二十七条伤口了吧?” 韦安从未败的如此之快,更未败的如此之惨,他很沮丧地说道:“不要说二十七条伤口,就算划五十七条伤口你也能做到。” 林枫道:“我要是你,我现在就交出那块破铁片,它对于你来说,留在手里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是五万两银子而已,你应该并不缺银子。” 韦安从怀里掏出了令牌,一抬手便扔给了林枫,道:“我至少输过一百次,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输的这么惨。” 林枫道:“你至少还没把命输掉,所以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你之所以现在还活着,不是你赌术有多高明,也不是你武功有多高深,而是能杀你的人并没有真正想要你的命。” 韦安道:“你这句话我一定会记牢的。今天还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拿剑的并不一定用的是剑法!” 林枫道:“无论什么招式、什么剑法,只要能杀人就足够了。” 韦安道:“不错,现在我明白了你为什么敢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林园。” 林枫道:“住进林园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韦安道:“还有一个快剑云飞,据说他的剑像风一样快。” 林枫道:“也不止是云飞住进了林园,还有一个人,你听了一定会很惊讶。” 韦安道:“我不仅不会惊讶,我还知道他在江湖榜上排名第五位。” 林枫道:“你竟然知道铁拐道人皮甲在林园?” 韦安道:“不仅我知道,还有一个西域和尚也知道。” 林枫道:“原来你跟西域僧鸠摩罗认识?” 韦安似乎并不想继续跟林枫说下去,他神情很颓丧,摇了摇头,道:“我输了,令牌你也拿到手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这辈子也不想再跟你赌。” 林枫道:“你想要离开?” 韦安道:“难道你想杀我?” 林枫道:“我之所以让你到没人的地方,就是想保全你赌鬼的名声,我如果想赢你,在酒馆里就可以,我如果想杀你,你现在还能活着吗?” 韦安惊异地问道:“林枫,你想怎么样?” 林枫道:“铁拐道人皮甲位列江湖排行榜第五位,而且还是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无论是名声,还是地位,都远超过你,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入住林园吗?” 韦安沉吟了一下,道:“他投到了你的麾下。” 林枫道:“都说你见多识广,你可听说过玄冰寒毒?” 韦安脸色大变,顿时面色苍白如雪,颤声道:“难道皮甲中了玄冰寒毒?” 林枫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皮甲之所以尽心守护林园,并不是他对我有多忠心,而是他怕死,尤其怕玄冰寒毒发作后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韦安道:“是你给他下的玄冰寒毒?” 林枫微笑着说道:“正是!” 韦安眼神中露出恐惧的神色,他相信林枫说的是真的,一开始在酒馆时,他一直认为林枫年轻,说话狂妄自大,甚至是荒诞不经,但事实证明,林枫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是自己轻视了这个年轻人。 韦安颤声说道:“你……你……” 林枫道:“我手段狠辣是吗?不错,我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韦安,你声名狼藉,被江湖人唾弃、咒骂,连武当派掌门你都敲诈勒索,无论谁杀了你,都会博取一个好名声,被江湖人所赞颂。但是,我却没有杀你,你可知道原因吗?” 韦安道:“你说过,你只想赢到那枚武当派掌门令牌。” 林枫摇了摇头,道:“善藏者,藏于九地之下!玄机道长一向善于藏匿,低调行事,不肯显露真实功夫造诣。这枚令牌对于武当派来说,意义非凡,玄机志在必得,你以为玄机真的不敢对你动手吗?我敢跟你打赌,如果玄机全力拼杀的话,三十招之内必定能杀死你,再加上他徒弟在一旁掠阵,你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玄机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他摸不清你的武功底数到底有多强,再者,令牌在你手中,他有些投鼠忌器,所以才迟迟没有对你动手。其实这枚令牌在你手里,无异是你的一个催命符,玄机迟早会对你动手的,而且会一击而中,你一人之力又怎么敌得过武当派上百人的力量?” 韦安并没有否定林枫的分析,他已经完全被林枫手中的剑所折服,林枫刚才完全可以杀死他,但却只在他身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三条伤口。 林枫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点用处。” 韦安道:“你想利用我?” 林枫道:“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韦安道:“就算你武功高强,我韦安也不是被人随意摆布的。” 林枫扬了扬手中的魔齿剑,道:“好吧,你现在可以选择,要么死,要么为我做事。” 第九十五章 赌的意义 韦安眼睛盯着林枫的剑,脑子里却在想着刚才的三招对决,剑法中带着凌厉的刀法劈砍路数,刚猛诡谲,就算再使出一遍,自己仍然没有破解之法,甚至避无可避。 韦安突然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很可怕,俊美的外表下却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主,竟然用玄冰寒毒去驯服江湖榜排名第五的铁拐道人皮甲,最重要的是林枫竟然毫不避讳地告诉了自己的一切,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要么自己跟皮甲一样,成为林枫随意驱使的奴仆;要么自己会被林枫杀死在这片小树林里。 韦安道:“为你做事?你想让我做什么?” 林枫道:“我问你,你赌了一辈子,赌的意义何在?” 韦安道:“赌有什么意义?我就喜欢赌的时候那种刺激感,不管是输是赢,整个人都会处于亢奋的状态。” 林枫道:“所以你赌了一辈子,也只是个赌鬼而已,最后却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 韦安道:“你说赌有什么意义?” 林枫道:“你跟穷人赌吗?” 韦安道:“穷人没有赌注,怎么赌?” 林枫道:“富人要是输了一百银子会怎么样?” 韦安道:“他们输一百两银子算个屁?一万两银子也输得起。” 林枫道:“要是你把赢来的一万两银子分给一百个穷人的话,每人会分到一百两银子,这一百个穷人会怎么对你?” 韦安一愣,随即说道:“那一百个人肯定会给我磕头,让他们喊我三声祖宗都会争着叫。可是,我赢的银子凭什么分给他们?有本事他们自己去赢。” 林枫道:“一百两银子足够一个穷苦人家三年的花销,他们还会对你感恩戴德,能当祖宗的事你偏偏不肯做,所以你只能做个鬼,而且是个臭名远扬的赌鬼,你虽然赌了一辈子,却根本就不懂赌的意义。” 韦安沉默了良久,道:“不管你是不是林家三公子,你却在做林家做过的事,林家三代乐善好施,广施仁德,结果怎么样?却遭灭门惨杀。” 林枫道:“林家虽然被灭门杀戮,却并不代表林家做的事是错的,起码青木镇几百人到现在还对林家人感恩戴德。” 韦安道:“难道你想让我把赢的银子都分给穷人?” 林枫道:“你只管负责去赢银子,究竟赢来的银子怎么用,那是我的事。” 韦安道:“你拐了几个弯,说到底就是想让我去赌,还要把赢来的银子都交给你。” 林枫道:“我只要七成,年底送到林园。剩下的三成,你挥霍也好、存着也罢,由你自己支配。” 韦安道:“林枫,你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林枫道:“不错,我的确就是欺负你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公平的。那些富豪们在妓院点上一桌花酒,足够穷人家一年的吃喝花销,这公平吗?有人绫罗绸缎、穿金戴银,有人破衣烂衫、衣不裹食,这公平吗?有人妻妾成群、酒池肉林,有人流落街头、暴尸荒野,这公平吗?难道跟你赌的人都是自愿的吗?还不是你依仗武功高,逼迫他们跟你赌,这公平吗?” 韦安愣愣地看着林枫,道:“你是要仗着武功比我高,就可以随意驱使我吗?” 林枫微微一笑,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弱肉强食嘛!要怪只能怪你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杀了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你当然可以不屈服,那就只能选择死,这样你就解脱了。你想要活着,就要被我奴役。” 林枫说的风轻云淡,却是用最温和的语调说出了最残忍的结果,就连韦安这种老江湖也是背后渗出了一身冷汗。 韦安迟疑了半晌,目光从魔齿剑上移开,看着林枫那张俊美的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你比魔鬼还狠毒!” 林枫笑着说道:“这一点你终于说对了。” 无论是谁,当真正面对死亡时,都会充满着无尽的恐惧,尤其是面临死亡前的折磨,那种无言的痛苦和内心的挣扎,绝对能把人折磨崩溃。 韦安道:“我除了交给你赢来的银子,是不是不受你任何管束?” 林枫道:“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吗?” 韦安眼中锋芒再现,林枫看到了他眼神凌厉的神色,于是,魔齿剑再次挥了出去,韦安大惊,他奋力挥起紫金锏,将整个身体防守的严严实实。 魔齿剑突然一收,剑光立消,却见林枫左手挥出三点寒光,穿透紫金锏的防护,射入到韦安胸前三处穴位。韦安只觉猛地一阵寒意袭遍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紫金锏一顿,差一点砸在自己脚上。 韦安刚刚稳住了身子,顿时便感觉体内传来阵阵寒意和刺骨般的疼痛,内力瞬间便被阻滞,身上没有一丝气力,竟然连紫金锏也握不住,保命的兵器终于还是脱手掉在了地上。 阵阵的寒气窜过七经八脉,身体犹如置于冰窖之内,体内更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全身没有不疼痛的地方。韦安终于倒下了,身子在地上开始扭曲、蜷缩,高大的身躯蜷成球一样不停地滚动,眼中露出痛苦和恐惧的神色,嘴里不停地呜咽着“魔鬼、玄冰寒毒,魔鬼、玄冰寒毒……” 韦安终于体验到了传说中令人闻之色变的玄冰寒毒是什么滋味,即便武功再高、内力再强的人,也禁不住玄冰寒毒的折磨。韦安已经由呻吟开始转为哀嚎,犹如临死前的野狗,可怜而凄厉。 当韦安嚎叫的声音开始慢慢弱下来时,林枫才走近他,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韦安顿时感觉疼痛立消,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噬空气,犹如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厉鬼,贪得无厌地品尝着人间的烟火气息。 良久之后,韦安身子虽然躺在地上,他的头却终于能够抬了起来了。 林枫仍然一副儒雅温和的面孔,但此时他俊美的面容在韦安眼中,简直比恶魔还可怕,韦安闪烁不定的眼神甚至根本不敢直视面前的林枫,他从未如此恐惧、惧怕过,他杀过很多人,也见过杀人的场面,面目狰狞者有之,咬牙切齿者有之,如释重负者有之,愤怒、狠毒、狂笑、痛哭、癫疯……却唯独没见过像林枫这种面含笑意却心如磐石的人,视死亡如同看戏一般,看着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面色不改,他简直就是一个魔鬼。 林枫依旧淡然平和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韦安道:“我已经这种下场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林枫道:“你现在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自杀!” 韦安喘息了一会,道:“我原本以为自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现在才知道,千古艰难唯一死,原来杀死自己是世上最难的一件事,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原来活着才是最好的。” 林枫道:“很好,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现在你知道玄冰寒毒的厉害了吧?” 韦安颓丧地说道:“这是世上最恶毒的东西。” 林枫道:“既然知道了玄冰寒毒的厉害,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听我的吩咐,要是我不满意的话,万一把解药忘了给你,你的麻烦就大了。” 韦安道:“这种滋味简直比酷刑还要残忍十倍,没有人再想受这种罪。” 林枫道:“好,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你每年送银子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领解药。” 韦安道:“我就算把我老子忘了,也不会忘记这件事。” 林枫道:“你跟江南八大富商去赌,据说他们家里的银子加起来比皇上还多,江南富庶,有钱人很多,我听说你骰子和牌九的赌术,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程度,相信你每年一定会赢回很多银子。” 韦安道:“你不担心我会骗你吗?” 林枫道:“你不担心我给你的解药剂量不够吗?” 韦安顿时目瞪口呆。 林枫道:“如果你真的能够明白赌的意义,你一定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欣慰的。” 韦安道:“就算我不想做好事,看来也不得不做了。” 林枫道:“有一件事要问你,你认识西域僧鸠摩罗?” 韦安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但我跟他交过手。” 林枫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韦安道:“不错,我跟他打了四十二招,但他只胜我一招而已。” 林枫道:“一招已经足够了,我不明白他跟你打架,却为何要提起铁拐道人皮甲呢?” 韦安道:“动手前他问我,我的武功比江湖榜排名第五的铁拐道人皮甲如何?他说他在林园跟皮甲交过手,皮甲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挑战中原高手,让中原人知道西域武功的厉害,其实他是想在中原扬名。” 林枫道:“鸠摩罗武功的确很高,他也的确能够名扬中原,只是他的野心太大,将来必定会给他招来祸端。” 韦安道:“他的武功虽然很高,却不是你的对手。” 林枫道:“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韦安道:“他去了崆峒派,他要挑战蒋立义。” 林枫道:“崆峒派掌门蒋立义不是鸠摩罗的对手,甚至连二十招都接不下。” 韦安道:“不错,但是崆峒二怪再加上蒋立义,三个人联手应该会胜过鸠摩罗。” 林枫道:“蒋立义一定会败,而且会败的很惨,崆峒二怪也不会跟他联手,因为那两个老怪物已经死了。” 第九十六章 坐地起价 韦安听到崆峒二怪死了的消息,感到很吃惊,他嘴巴动了一下,他很想知道是谁杀了崆峒二怪,但他终究还是识趣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明白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尤其面对林枫这个铁石心肠的狠辣之人,万一说错了话,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林枫道:“小酒馆里的桌子上还有你赢来的百年人参、红宝石和三色玉蝉,你拿上这些东西去江南吧!” 韦安道:“这三样东西送给公子,就当是个见面礼。” 林枫很愉快地说道:“很好,你终于开始懂得如何讨好我了,但我还是有一句话要叮嘱你:你好自为之!” 韦安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一身崭新的绸缎衣服已经在地上滚得肮脏不堪,再加上被魔齿剑划得七零八碎,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他是个爱臭美的老乞丐呢! 韦安道:“这句话我一定会记牢的。” 韦安离开了小树林,向南方走去,高大的身躯似乎有些佝偻,脚步也有些踉跄,他由着自己的喜好赌了一辈子,却终究还是输在了赌桌上,把自己的下半生都输了个精光,他的人生也将因为今天的一个赌注而改变。 …… 林枫回到了小酒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方芷涵担忧的眼神,当方芷涵看到他时,目光立刻变得热切欣喜起来。 林枫朝方芷涵点了点头,问道:“我出去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不知道菜做好了没有?” 方芷涵道:“菜已经做好了,老板说他们家最拿手的是坛子肉,要用文火足足炖上一个时辰,这道菜下酒最好,就算酒喝得多了,也不会伤胃。我还点了豆瓣鲫鱼、口袋豆腐、清炒藕片,四个菜足够我们两人吃的了,酒是五年陈的竹叶青。” 方芷涵一副温婉体贴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媳妇,好像这些菜是她亲手烧出来的一样,等着夫君品尝夸奖几句。 林枫道:“你果然很会点菜,酒也对我的胃口。” 方芷涵喊店伙计上菜,林枫便坐在玄机道长旁边的桌子,对玄机师徒二人视若未见一般,他一扬手,很随意地将那枚黑黝黝的武当掌门令牌扔在桌子上。 从林枫走进酒馆时,玄机师徒二人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林枫,他们见林枫已经坐下了,却仍然没见到赌鬼韦安回来。 可是,当玄机师徒看到林枫扔在桌子上的令牌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犹如狐狸见到了鸡,犹如野狼见到了羔羊,犹如饥渴的人见到了清水,眼中热切、渴望、贪婪的复杂神色全部聚焦在那块令牌上。 店伙计很快将四个菜端了上来,林枫对店伙计说道:“小兄弟,你将那张桌子上的东西帮我拿过来。” 店伙计顺着林枫手的指向,看到了玄机师徒二人桌上的人参、宝石和玉蝉,店伙计有些胆怯地看了看玄机师徒,但二人都没有什么反应,更没有阻止,于是店伙计便小心地将三样东西拿到了林枫的桌上。 林枫微笑着对方芷涵说道:“你喜欢哪一样,挑一个送给你!” 方芷涵笑眯眯地说道:“真的让我挑?” 林枫道:“当然,挑你喜欢的,这是我赢来的,虽然不怎么光彩,却很干净。” 这句话玄机师徒二人当然听到了,而且听的很清楚,二人目光不由得扭头相视而望,只是眼神的一个交流,似乎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方芷涵有些小女儿状一下子将三色玉蝉拿在手里,一副爱不释手的神态,轻轻吟诵道:“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我喜欢这只三色玉蝉!” 林枫含笑看着方芷涵欣赏玉蝉的样子,犹如画中美人垂首低吟的娇柔之态,一时间竟然有些看痴了。 玄机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站在桌旁,施了一个道家礼,道:“林公子,请问这枚令牌是你从赌鬼手里赢来的吗?” 玄机的声音惊醒了林枫,他叹道自己竟然失态了,原来内心是真心地喜爱方芷涵,只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而已,刚才竟在不经意间真情流露了出来。 林枫干咳了两声,说道:“你不会以为是我抢来的吧?” 玄机道:“你杀了赌鬼韦安?” 林枫道:“原来玄机道长也不过如此而已!我原本一直以为武当只是明哲保身的一个门派而已,没想到武当掌门还是个喜欢臆测的人,哼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你怎么就知道赌鬼韦安死了呢?要是他还活着,难道是吃你武当派炼的仙丹起死回生吗?” 玄机自知情急失言,一张老脸顿时有些微红,他没有想到林枫对他这位堂堂武当掌门没有半分敬意,说话更是不给他留一点情面,甚至言语中带着不屑和冷漠。 玄机道:“是贫道失言了。” 这时,玄机的徒弟元成插嘴说道:“这令牌是我们武当派的掌门信物,你要还给我们。” 林枫瞟了元成一眼,道:“你年龄也不算小了,怎么说起话来既无知又可笑?是你师父教你这么说话的?还是你武当派一向专横跋扈惯了?我很奇怪,刚才令牌在赌鬼韦安手里时,你为何不敢跟他这么说呢?为何不敢跟他索要呢?难道是我面善好说话?还是看我年轻好欺负呢?” 元成被林枫一连串的反问怼的一时不知所云,情急之下急忙说道:“我武当派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什么时候专横跋扈了?刚才韦安已经说了,令牌值五万两银子,我们取了银子买回来就是。” 林枫道:“令牌在赌鬼手里,不要说他卖五万两银子,就是卖一两银子,那是他的事。现在令牌在我手里,我想卖多少银子,我说了算。” 元成道:“你想要多少银子?” 林枫道:“这枚令牌我现在卖五十万两银子,少一两都不卖。” 林枫坐地起价,从五万两涨到五十万两,整整涨了十倍。元成恨怒交加,顿时满脸通红,指着林枫怒道:“你这是敲诈!” 林枫像看见怪物一样,眼神中充满着惊讶和怀疑,道:“呵呵,没想到玄机掌门竟然收你这种货色当弟子,看来武当的确没什么希望了。” 元成还要说话,却听玄机喝道:“元成,你给我住嘴!” 随即,玄机红着脸对林枫说道:“劣徒性格鲁莽,出言无状,得罪之处,贫道给林公子道歉!” 林枫再次瞟了元成一眼,道:“好好学着点,看你师父是怎么说话做事的,这么大的人了,以后少在外面给你师父丢人现眼。” 元成的年龄要比林枫大上十几岁,可林枫却不断地揶揄他,讥讽之意任谁都听得出,其中还夹杂着教训晚辈的姿态。这是借着教训元成,直接打玄机掌门的脸。 方芷涵抿了抿嘴,见林枫一板正经的表情,差一点笑出来。 林枫接着说道:“少林、武当是江湖各大门派之首,江湖中人一向以你们两派马首是瞻,玄机掌门身份贵重,如若不嫌弃在下是籍籍无名之辈,还是坐下来喝两杯,或许坐下来说话时,更有平等的感觉,你站在那里,难免会有一种高高在上俯视的错觉。” 玄机重新打量了一下林枫,便坐在林枫旁边,道:“多谢!林公子,这枚令牌的确是我武当派掌门信物,对于武当而言,意义非凡,对于公子来说,却并无太大用处,还请林公子看在江湖同道的情面上,能让令牌重回武当,贫道感激不尽,武当一门定当牢记公子厚情!” 林枫道:“玄机掌门,你可知道我为何对令徒不假于色吗?” 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玄机有求于林枫,即便他身为大门派掌门,也不得不把身段放得很低,玄机道:“是小徒出言不逊,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林枫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主要原因,就算他出言冒犯我,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其根本原因是你们武当派被尊为江湖门派之首,却始终怀着独善其身自保之道,不仅没有为尊的风度,更没有秉持江湖公道正义的气魄,不仅我看不起你们武当,就连赌鬼韦安也看不起你们,否则他也不会为一块令牌刁难你堂堂的武当掌门。” 玄机叹了口气,道:“武当在很多人眼里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已经是武道没落,既没有秉持正义的能力,也没有号令江湖英雄的实力,如果不明哲保身,武当恐怕生存下去都困难。” 林枫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表情,道:“这是你们武当自己的事,你们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既然只关心自己的利益,那我们就谈谈令牌的事吧!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认为这块令牌值五十万两银子,玄机道长不会认为太便宜,有辱你们武当掌门令牌的价值吧?” 林枫是明晃晃地敲诈,而且还把话说的冠冕堂皇,一旁的方芷涵用余光看了一眼林枫,嘴角微微上扬,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她没有想到林枫会如此促狭的一面,坏起来还一本正经的样子,把一个武当派掌门都弄得尴尬不已,满脸涨红。 第九十七章 三招剑法 林枫坐地起价,一块令牌要敲诈玄机道长五十万两银子,把玄机道长搞的尴尬不已。五十万两白银毕竟不是小数目,但对于武当这样底蕴深厚的大门派来说,五十万两也未必拿不出来,但为了一块令牌把整个门派掏空,显然是得不偿失。 玄机看着桌子上的令牌,有种看着鸡肋般的感觉,取之太贵,弃之不甘。 玄机干咳了几声,掩饰了一下尴尬的表情,道:“林公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林枫道:“只要不是讨价还价就好,请讲!” 玄机道:“你真的在赌鬼韦安身上划了二十七条伤口?” 林枫呵呵一笑,道:“你终于还是问出来了,你认为我能不能在他身上划下二十七条伤口呢?” 玄机沉吟了一下,道:“可是我看你衣衫整洁,气息匀称,并不像动过手的样子。” 林枫道:“玄机道长果然慧眼如炬,真要是动手的话,韦安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握在韦安身上划出二十七条伤口呢?” 玄机苦笑道:“我很奇怪你是怎么赢的这场赌局?” 林枫道:“很简单,韦安身上只有九条伤疤,但他屁股和腿上却有二十七条伤疤,一条也不多,一条也不少,他自己查了两遍,加在一起刚刚好三十六条伤疤,所以我赢了。” 玄机显然并不相信林枫说的话,但林枫的眼神平淡而坚定,丝毫看不出林枫是在说谎。 玄机道:“韦安说他身上只有九条伤疤,四条刀伤、三条剑伤、一处枪伤、一处勾伤,难道他会不知道自己屁股和腿有伤疤吗?” 林枫道:“赌鬼、赌鬼,没有鬼怎么赌?他在耍花样,故意在酒馆里让我看上身,想要侥幸蒙蔽我,可惜我并不好骗。” 玄机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身上刚好有三十六条伤疤呢?” 林枫道:“嫖赌不分家,赌鬼哪有不嫖女人的?我给了百花楼头牌花旦一百两银子,她自然会仔仔细细地查清楚韦安身上有多少条伤疤,保证一条都不会差。” 玄机愣愣地看着林枫,犹如在看一只怪物,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林公子果然好心机。” 林枫笑而不语,他并不在意玄机信不信自己说的话,就算玄机不信,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左右韦安不在这里。 林枫知道正题马上就要来了,玄机之所以低声下气地说话,不敢激怒他,目的只有一个,把令牌拿到手。 果然,玄机道长话锋一转,道:“林公子,五十万两银子实在太多,我就算倾尽武当所有,也只能拿出十万两银子,还请林公子……” 林枫摆了摆手,止住了玄机的话,说道:“武当掌门的令牌必须值五十万两银子,一两都不能少。不过,你既然说暂时没有这么多银子,我还有一个办法,同样可以拿回你的令牌。” 玄机很敏感地问道:“什么办法?” 林枫指了指坐在身旁的方芷涵,说道:“这位方小姐的武功虽然还算过得去,但在江湖上行走,却不足以自保。武当剑法有‘翻天兮惊飞鸟,滚地兮不沾尘’之盛誉,如果玄机道长能亲自传授她三招两仪剑法,就算她遇到了一流高手,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方芷涵惊诧地看向林枫,她万万没有想到林枫会向玄机提出这种要求,并以此为条件换回令牌。武当剑法固然很精妙,能不能值五十万两银子并不好讲,但方芷涵却认为林枫吃亏了,而且这个便宜还是让她占的。她在桌下悄悄地拽了拽林枫的衣襟,但林枫却恍然未知般并没有理会她。 玄机沉吟不语,在考虑得失利弊。武当剑法一向不外传,尤其是两仪剑法这种高深绝妙的武功,但现在林枫以令牌为要挟,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林枫淡淡地说道:“其实我也不贪心,玄机道长就算真的要把两仪剑法全部传给方小姐,恐怕方小姐至少要练二十年才会大成,她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你只要传她有凤来仪、金翅朝阳、冲虚破空三招便足矣。” 说罢,林枫端起酒杯,开始自斟自饮。 玄机神色凝重,林枫提出的这三招剑法,正是两仪剑法最玄妙最凌厉的三招,也是杀伤力最强的三招,就连本门弟子也不轻易传授,现在要传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玄机还是有些顾虑。 玄机道长看了一眼桌上的令牌和魔齿剑,道:“林公子既是用剑之人,连赌鬼韦安都不放在眼里,必定精于剑道,又何必要舍近求远,要贫道传授方小姐剑法呢?” 玄机道:“这是交换条件,你可以不答应,没有人逼迫你。” 这时,玄机的弟子元成终于还是忍不住性子,插嘴说道:“两仪剑法是武当不外传的武功,你说是要教这位姑娘,恐怕真正想学剑法的人是你吧?” 林枫轻蔑地看了元成一眼,道:“你真是既不长脑子又不长记性,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 元成被噎得顿时脸色通红,怒道:“你、你……” 玄机道:“元成,你闭嘴!” 林枫道:“你们武当派是不是一向狂妄惯了?总是自以为是,你以为我还要学你们武当派的剑法吗?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我不教她剑法,那是因为我的剑法过于刚烈勇猛,不适合方小姐。两仪剑法阴柔多变,攻防兼备,更加适合她练。玄机道长,你自己好好考虑吧,要么拿五十万两白银,要么你亲自传授她三招剑法,等你想明白了,到林园取你的令牌。” 玄机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林公子,我答应传授方小姐两仪剑法。你刚才说的有凤来仪、金翅朝阳、冲虚破空三招剑法,每招包含三式,每式有六种变化,共计五十四路剑数,就算方小姐天资聪颖,最快也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完全学会,想要融会贯通、灵活应用的话,至少要半年时间。” 林枫微微一笑,面色变得温和而亲切,道:“一个月就够了,你只要把她教会了,至于以后如何她能修炼到什么程度,能把两仪剑法发挥到什么样的威力,只能看她的资质和悟性。玄机道长,这枚掌门令牌现在完璧归赵。” 林枫将桌子上黑黝黝的武当派掌门令牌轻轻地推到玄机道长面前,玄机脸色瞬间有些发红,双眼紧盯着令牌,贪婪之色犹如男人在百花楼欣赏绝世美女的胴体,眼神中带着异样的光彩,似乎他现在整个世界只剩下一枚黑黝黝的令牌,已经完全沉浸在兴奋和激动之中。 林枫并没有打扰玄机,而是示意方芷涵吃菜,两人还举杯饮了一杯酒。 方芷涵带着撒娇地抱怨道:“这下可好了,一个月之内我要关起来天天练剑,闷也闷死了。” 林枫微微一笑,道:“你要行走江湖,总要有些保命的本事,只是一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方芷涵低声问道:“你能陪我练剑吗?” 林枫摇了摇头,道:“我还有些紧要的事去做,只能由婉儿姑娘和陆先生陪你了。” 方芷涵低头不语,眼中带着些许失落,她刚刚跟林枫吐露了心声,还不到一天时间,就要闭关专心练剑,难免有些惆怅。两仪剑法不是能够轻易学到的,她当然明白林枫的一番好意,但女人心思细腻感性,把情感看得更为重要。林枫说有要事去做,她自然不好勉强林枫。 林枫道:“邯郸城是你父亲管辖地域,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练剑没问题吧?” 方芷涵点了点头,道:“这个不难,言叔叔会安排好的。” 玄机拿着令牌正正反反看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装进怀里,脸上依然带着无法掩饰的兴奋神色,道:“多谢林公子成全。” 林枫道:“玄机掌门不必谢我,这只是我们的交易,但愿你在传授方小姐剑法时,不要藏私才好。” 玄机道:“这一点林公子放心,贫道定当倾囊所授,决不会有一点保留。” 林枫道:“方小姐会在邯郸城安排一处安静的地方练剑,一应饮食用度,自会安排妥当。” 玄机道:“方小姐气度华贵,举止之间有大家风范,定然出身名门之家,何必要涉入江湖之中呢?” 林枫道:“玄机道长你是想知道方小姐的身份吧?你既然已经答应传授她三招剑法,也算是有半师之谊,告诉你也无妨,她的父亲被称为铁血将军。” 玄机大吃一惊,道:“你是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千金?” 方芷涵点了点头,随即一拱手,道:“方天峰正是家父,在下方芷涵,多谢掌门传授剑法。” 林枫道:“玄机道长,现在你知道这笔买卖做的不亏了吧?” 玄机道:“这笔买卖是我赚了。” 林枫道:“既然合作愉快,我们应该多喝上几杯才是。” 林枫随即喊来店伙计,又点了四个素菜,玄机的徒弟元成也一起坐下来,虽然元成心里对林枫要价过狠,心中有所芥蒂,不过此时说话却谨慎了很多。 第九十八章 陷阱 少林寺自从方芷涵带兵离开后,便紧闭寺门,严禁寺内所有僧人迈出山门一步。 众僧不知所以然,以为大敌将临,个个神色严肃,面带忧郁,寺内众僧虽多,却往来有序,丝毫没有吵杂之声,更多的僧人见寺里气氛紧张,干脆躲在禅房里参佛诵经。 寺院里不时地传出僧人们的诵经声,却极少有人知道,关闭寺门的原因竟也是为了一本经书,却不是佛经,而是少林绝技“无相功”武功秘籍。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少林寺的氛围越来越沉闷、越来越压抑,而后气氛开始变得诡异,就连相熟的僧人之间也开始渐渐很少说话,有时只是眼神相望时彼此在一瞬间的交流。 方丈智空、大长老智通、四长老智贤、八长老智玄一起走进了七长老智远的禅房。 智远的房间布置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柜、一蒲团,桌子上摆放着一盏油灯、几本经书和笔墨纸砚。 智空方丈走进禅房后,没有跟智远打招呼,更没有想要坐下来的意思,只是一直盯着智远。 正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的智远,听到声音抬起头,智空方丈和身后的大长老智通、四长老智贤、八长老智玄时,四双眼睛一改往日慈悲祥和的目光,眼中带着愤慨和怨怒,如同四双利箭向他射去。 智远迎上四双眼神时,目光之中不自觉地出现了闪烁和慌乱,心猛地沉了下去,面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他赶紧避开四人的目光,想要稳住自己慌乱的心神,无奈肌体的自然反应不受控制,四肢有些不知所措,僵硬而失控,手微微一颤抖,手中的念珠掉落在盘膝的双腿之间。 智远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很快恢复了冷静,面色恢复了平和,眼神恢复了淡然。他拾起念珠,抬头迎向四双敏锐的目光,坦然而淡定,缓缓起身后,合十致礼,道:“方丈师兄和三位师兄一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智远的失态虽然很短暂,动作很轻微,但四双眼睛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智空方丈凝视智远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智远,你入少林二十年,少林从未亏待过你,你一介域外僧人能坐在八大长老的位置,少林寺对你不薄,你却为何对少林做出如此绝情的事呢?” 智远道:“方丈师兄,我虽然是西域人,可我进入少林二十年,从没做过对不起少林的事,方丈师兄如此责问,不知我有什么过错呢?还请方丈师兄明示!” 智空方丈道:“智远,我们毕竟同门二十年,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又何必要我把话说的那么直白,把最后一点同门之谊也全部撕裂吗?” 智远道:“方丈师兄,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甘受责罚就是,何必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呢?四位师兄一齐前来兴师问罪,总要有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才是。” 智空方丈道:“双手托天理三焦,左右开弓似射雕,手如佛指轻拂尘,身比娇柳随风扬……” 智空方丈缓缓念出一段内功心法口诀,智远眼神一愣,随即便微低含首,好似在聆听佛法经文一般。 智空方丈道:“这部无相功下部心法口诀,你一定已经熟记于心了吧?其实你徒劳一场,这并不是无相功的心法秘籍,而是八段锦的功法。你之所以被迷惑,相信这就是无相功下部,三次打开封盒,默背心法秘籍,是因为这部经的确参杂了一半无相功心法。你看过无相功上部,所以才会信以为真。” 智远愣愣地看着智空方丈,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暴露,他们直到现在才找到自己。 智远稳了稳心神,道:“我每次离开那间藏经的禅房,封盒都是完好无损,也是经过查验交接的,方丈为何断定是我打开了封盒,又为何说我默背了无相功秘籍呢?” 智空方丈道:“唉,智远,到了这种程度,你还不肯承认吗?你没有发现吗?你每次交接都是由四师弟亲自检验交接,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其实我们早就怀疑你了吗?” 智远道:“轮值接我守经的人是四师兄,当然应该由四师兄检验交接。” 四长老智贤说道:“轮值守经顺序是方丈师兄和智通师兄故意安排的,由我接替你,这样才能查清你到底有没有打开过封盒。其实也不止是检查你一人,只不过你是最重点检查的人,你虽然做的很隐蔽,也很精细,但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 智远道:“四师兄有什么证据吗?” 四长老智贤道:“你既然要证据,我今天只好说个明白,不然你一定认为我们是在诛心。上个月二十三,是你值守藏经禅房,你通过前几次反复观察封盒,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第一次打开封盒,开始默记无相功心法。但心法很长,又很难背记,就算你记忆力很好,一次也根本无法全部记牢。于是,本月初二,你值守时再次打开封盒,继续默记无相功心法。本月初九,你第三次打开封盒,据我猜测,这一次你应该是校对默记的心法是否有遗漏和错误之处。因为前三次你都是相隔七天就打开了封盒,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天了,你仍然没有再次打开封盒,可见你已经将心法背熟了。” 智远冷笑一声,道:“我正常轮值的日期,难道就能说明我打开了封盒?” 四长老智贤道:“你准备的很充分,发现封盒有封条,打开后要重新粘好,所以你用麦粉熬制了粘液。我们在封条处粘了一根细细的兔毛作为暗记,你第一次显然没有发现暗记。我们两人交接完毕后,当我和方丈师兄、智通师兄三人重新打开封条时,兔毛暗记已经不见了,这时我们就已经知道是你打开了封条。你第二次、第三次做的非常谨慎小心,兔毛暗记仍然留在封条上,但是,兔毛的位置却变了。” 智远脸色此时已经涨得通红,他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但他仍然红着眼睛大声喊道:“你说我三次打开了封盒,那你为什么不当场戳穿呢?搬动封盒时,也可能导致暗记错位,凭这一点你就说我打开了封盒、默背了秘籍吗?” 四长老智贤缓缓说道:“单凭这一点,只能说明你打了封盒,却不能说明你翻阅了秘籍、默记了内容。你一定还记得,你翻阅秘籍的时候,有两张纸粘在一起的现象吧?整本秘籍一共有四处,每处两张纸粘在一起的位置、长度都不一样,这是我们事先经过仔细计量过的。你虽然重新粘好了,但是长度和位置还是有些许偏差,终于还是留下了破绽。” 四长老智贤微微一笑,道:“如果你还不服气的话,我索性告诉你,还有一个你根本想不到的破绽,那就是我们在粘两张纸时,用的根本不是麦粉熬制的粘液,而是蜘蛛吐出的丝,被粘的两张纸打开后,不仅看不出丝毫粘合的痕迹,蜘蛛丝也失去了粘性。七师弟,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什么断定是你打开了封盒吧?” 智远颓然地说道:“原来你们早就挖好了陷阱,就等着我跳进去。” 智空方丈道:“就算这是一个陷阱,可是如果你自己不跳进去,没有人逼着你跳。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阿弥陀佛!” 智远盯着智空方丈问道:“我想知道一件事,方丈刚刚说这部秘籍是假的,但是无相功秘籍下部跟上部经书新旧程度一样,字迹也一模一样,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费心劳力做一本假秘籍来骗我?” 四长老智贤呵呵一笑,接口说道:“你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那我就解开你心中的疑惑吧!少林寺藏经阁存有很多陈旧的纸张,别说做一本古香古色的经书,就是做一百本也不成问题。问题的关键是刚写上去的字,墨太新,一眼就会被看穿。山下有个卖字画的铺子你应该还记吧,老板秦海不仅是个装裱字画的行家,还精通于字画作旧,我给了他十两银子,亲自看着他把墨迹作旧的,别说你匆忙之间难辨真假,就是你仔细观摩,也未必会发现墨迹是被作旧的。纸张和墨迹都是旧的,你自然相信这本秘籍下部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字迹一样,这很好解释,因为这两本无相功经书都是方丈师兄亲手抄写的,一个人写出的字,字迹自然是一样的。二十年多前,方丈师兄见八师弟博学各门绝技,是少有的练武奇才,便亲手抄写无相功上下两部,那时你还没进少林寺,这件事你自然不知道。其实无相功的原本真经保存完好,你盗走的是方丈师兄抄写的上部经卷。 方芷涵兵逼少林时,你觉得抓住了时机,极力挑衅方小姐,不停地鼓动弟子们以武护寺,其实你当时已经暴露了你的真实意图,你是想借方小姐的手毁掉少林寺,可惜你太急于求成,已经完全失态了。我们之所以费心劳力地做了一本假经书,是因为你已经感觉到我们开始怀疑你了,上半部无相功已经在你手中,你一旦狗急跳墙,直接拿着下半部经书逃走,无相功就会外流出少林,这就是我们做一本假经的原因。” 第九十九章 自戕 四长老智贤一番话说完,智远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无遗,他并没有再狡辩下去,而是用敏锐的目光环视一下四位相处了二十年的师兄弟。 智远喟然长叹一声,道:“不错,两年前丢失的那本无相功上部是我盗走的。现在你们故意布下一个局,设下陷阱让我跳进去,我都认了,是我偷偷打开了封盒,背记了无相功下部心法。但是,我在少林寺住了二十年,对各位师兄弟还是很了解的,凭你们是想不出这么一个精妙的布局和设计,我想知道到底是谁给我挖的陷阱。” 四长老智贤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师兄几人都不擅长谋算,也想不出如此精妙的布局,但是却有一个天资聪颖、算无遗策的人,而且此人早就断定你就是盗取经书的人,你如此聪明,应该能够猜得出……” 智远道:“我知道了,是那个叫林枫的年轻人!” 四长老智贤道:“正是!你可谓是作茧自缚,弄出一封信来凭空诬陷铜面人,你本欲栽赃嫁祸,却牵扯出了林公子,因果报应,果然丝毫不爽,到头来却揭露了你自己的劣行。” 智远道:“千算万算,还是我低估了林枫的武功。” 智空方丈一声息,诵了一声法号,道:“阿弥陀佛,智远,你背叛少林,盗窃经书,犯了偷盗之戒,你到现在不思忏悔,还想着谋算林公子。智远,无相功上部到底藏于何处?你难道还不交出来吗?” 智远道:“方丈师兄,我的确对不起少林寺,但我是为了佛门着想,是为了更好地弘扬佛法。法贵流通,少林寺有大量武功秘籍,存有数不尽的佛经,在江湖中只是空有名声,却疏于弘扬佛法、教化众人,试问寺庙存在的意义何在?” 智空的反问让方丈等四人皆闭口无语,智空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智远接着说道:“中原佛法最先是从西域传入,少林寺在很多方面的确比西域寺庙要好、要强,尤其是以武护寺、以武弘法方面。少林武功经过几百年的传承、积淀和发扬,已经远超西域寺庙。但少林却不肯将武功外传,为了奠定西域佛教地位,为了光大西域佛法,为了以武护寺、以武弘法,我隐忍了二十年,熟读了融合中原习俗和文化后的佛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传承和发扬佛法。少林寺的武功秘籍有几十种,我只不过是取了一本无相功而已,你们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 智空方丈道:“你又何止仅仅是为了一本无相功呢?你真正的目的恐怕是要毁掉少林、取而代之吧?” 智远神色阴沉下来,却并没有回答智空方丈的问话。 智空方丈接着说道:“少林数百年来经历了数不清的明枪暗箭和危难困境,但少林仍然能屹立不倒,自然有它的生存之道,不是你想毁就能毁掉的。不管你是出于何种原因,快把无相功上部交出来。” 智远道:“无相功上部是我两年前盗走的,你认为我能蠢到把经书还留在这里吗?” 智空方丈喝道:“经书到底在什么地方?” 智远道:“方丈师兄,你不要追问了,我对不起少林,但我没有愧疚之心,为了发扬西域佛法,从我踏进少林的那一天,就想过会有这样一种结果,当然,也想过会是另一种结果,唉!可惜啊,我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个机会出现……” 谁也不知道他谋划的结果是什么,究竟在等什么机会,但他的话却让智空方丈四人如坠冰窖,原来这个西域人远远不止想盗取经书、损毁少林那么简单。 智空方丈道:“智远,你只要交出无相功上部,我们是不会伤害你性命的……” 智远道:“废掉我的武功后,将我囚禁在后山庭院中念佛诵经?将我囚禁至死?” 智空方丈道:“先度已,后度人,你如果能够经过此事大彻大悟,专心参禅悟道,以你的资质,未必不会成为一代禅师。” 智远道:“方丈师兄,诸位师兄,虽然我从小就进入佛门,讲究六根清静,斩断一切情愫,可是人虽草木,孰能无情,我们朝夕相处二十年,诸位师兄对我照顾有加,是我对不起少林,对不起诸位师兄……” 智远竟然盘膝坐在蒲团上,面色无悲无喜、无怒无嗔、无怨无狂,突然,他手中多出一把尖刀,智空方丈等四人见状面色大变,齐声喊道:“不可!” 声音未落,尖刀已经刺入智远的左胸,鲜血立时染红了僧袍和袈裟,或许是智空早有预感,最近一直披着他最珍惜的一件袈裟,可惜,一身干净袈裟被他的血染红了,他用自己的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没有人能解救得了智远,当智远看到八师弟武痴智玄也一起跟随而来时,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其实方丈智空、大长老智通、四长老智贤的武功造诣,都远在智远之上,即使武痴不来,他也没有逃脱的希望。但是,他们仍然还是让武痴智玄一同而来,可见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智远的头终于垂了下去,至死那柄尖刀仍然插在他的心窝,或许他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在尘世中的生命,是对佛祖最大的恭敬,也是对自己罪孽的最后救赎。 房间内传出三声佛号“阿弥陀佛”!唯有武痴智玄闪身窜到智远身前,可惜智远已经气绝身亡,没有一点脉搏和呼吸。就算武痴的动作再快也无济于事,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救活尖刀刺入心脏的人,更没有任何人能挽留住一个抱着必死之心的人。 禅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良久之后,智空方丈望向大长老和四长老,三人面面相觑,眼中不约而同都流露出遗憾和失望的神色。 相处二十年的同门师弟自绝于他们眼前,即便是智远盗窃了无相功秘籍,但心中还是有同门之情纠缠于心,所以遗憾。 智远自戕而亡,宁死都不肯说出无相功上部的下落,他们费尽心机终于抓住了盗经之人,却仍然落的一场空,半部无相功经书依旧没有着落,甚至连智远的同谋之人都一无所知,所以他们还是很失望,也很失落。 唯一知道无相功上部经书的线索已经断了,这件事情似乎已经走进了死胡同,没有查找经书的途径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世间万物,往复循环,变化万千,就在少林几位长老为了经书愁眉不展之时,有一个相貌丑陋的少年来到了山门前,这个人就是林枫派来的宋成。 守在山门前的小和尚见宋成一副痞溜溜的模样,却偏偏摆出一副狂傲的派头,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爷呢! 小和尚见宋成不仅长的丑,还很无礼,人小派头大,竟然敢指名道姓要见智贤大师,少林寺长老级别的大师,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你一个毛孩子,还想见四长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和尚虽然心里暗自腹诽,但出家人讲究平和慈悲,喜怒不形于色,小和尚只能忍住性子,说道:“施主来的不巧,少林已经封寺三个月了,僧人不出山门、不见外客,施主请回吧!” 宋成道:“事关重大,你最好去通报智贤,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和尚哼了一声,没理宋成的威胁,却纹丝不动地守着寺门。 宋成说完,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阶上,看也不看小和尚一眼。 小和尚听了宋成赤裸裸的威胁顿时有些懵圈,旁边个子稍矮一点的和尚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地拉了拉小和尚的衣襟,低声说道:“师兄,还是去回禀一声智贤长老吧,至于见不见,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万一真有要紧的事给耽误了,挨罚的可是师兄你啊!” 小和尚想想也是,于是便往寺里走去,可他刚走了十几米又折了回来,对宋成说:“施主想见四长老,我现在就去回禀,请问施主如何称呼?” 宋成斜了一眼小和尚,道:“你想明白了?肯去通报了?你就跟智贤说,他在邯郸城外看见过我。” 小和尚迟疑了一下,说道:“请问施主名号如何称呼?” 宋成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道:“你尽管在这里缠着我继续问,最好问上半个时辰,你也就不用再去禀报,我也可以走了,我们都省事了。” 小和尚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厌恶的表情,心里却讨厌极了宋成,这家伙的谱简直比公子哥还大,而且听他的口气,对少林没有半点尊敬之意,哪怕是对四长老,也是直呼其名,没有半点敬意。 小和尚无奈,狠狠地瞪了宋成一眼,还是扭头向寺内走去,如实禀报四长老智贤,至于见不见,跟自己没关系,无非就是多跑一趟腿费点力气而已。 第一百章 柳暗花明 四长老智贤大师听定然小和尚禀报,说有一少年在寺门外要求相见。 智贤道:“寺里已经明令,概不见外客,你让他回去吧!” 小和尚诺诺地说道:“四长老,他说您在邯郸城外见过他!” 智贤面色一变,脑子里开始回忆邯郸城外见过的人,最有可能的或许就是青龙门的人,难道是葛旭派来的人? 智贤急忙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长的什么样?” 小和尚尴尬地说道:“他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指名道姓让您去见他。十五六岁左右,长的很丑。” 智贤沉吟了一会,实在没想起在邯郸城外面还有这样一个长相丑陋的少年存在,但少年能提起邯郸城外,必定不是在打诳语骗他。 小和尚见智贤沉吟不语,又说道:“他说事关重大,他只等半个时辰,要是见不到长老,多一刻钟都不会停留,他还威胁说,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智贤听完,一下子从蒲团上站起身,道:“快、快带我去见那个少年!” 宋成在邯郸城外的确见过智贤大师,不过智贤当时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林枫和云飞身上,宋成离的又远,所以智贤根本记不清宋成,这也怪不得智贤。 当智贤匆匆走出山门,见到宋成的那一刻,他立即想起了这个长相丑陋的少年,正是当时给林枫驾车的少年,因为他长相特别,又关系到林枫,现在一打眼,还是认出了宋成。 少林能够破获无相功秘籍被盗案,都是得益于林枫离开少林前给他出的计谋,才抓获智远这个吃里爬外的内鬼,智贤心中对林枫不仅是感激,更多的还是敬佩。智贤暗道:此人不会无缘无故来到少林寺,一定是林枫派他来的! 智贤并没有轻视宋成,对宋成的态度甚至有些尊重,让一直跟在身边的小和尚心中暗自吃惊,心中暗道:幸好听了师弟的话,去禀报了四长老,否则真的要惹下祸事,看四长老对这小子的态度,看来这小子还真是有些来头。 宋成仍然坐在石头上,对智贤的态度一副带理不理的模样,其实他心里有气,就是智贤带着四大金刚胁迫林枫去少林的事,他能给智贤好脸色才怪呢! 智贤道:“施主不远千里来到少林寺,还请施主到寺内喝杯清茶,稍做休息。” 宋成斜眼瞟了一眼智贤,道:“你们少林寺的茶可金贵得很,请我家公子到少林喝茶,都要带着四大金刚,小的我命贱,喝不起你们少林寺的茶。老和尚你架子大,见你一面还挺不容易的,要不是我家公子有交待,我连一刻钟都不等你,你以为我跑这么远来巴结你的?” 饶是智贤修为深厚,涵养极高,还是被宋成怼得满脸发热,但他强迫林枫到少林寺有错在先,也不怪宋成有怒气,出口损人在所难免。 智贤干咳了一声,道:“以前跟林公子是个误会,是少林寺多有得罪,老衲已经向林公子赔过罪了,在此老衲向小施主道歉!”说罢,竟向宋成深施一礼。 宋成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们和尚整天虚头吧脑的,净整这些没用的,要不是我家公子武功好,落到你们手里,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要不是方小姐带兵来少林寺,你们肯让我家公子离开?我一看你们这群和尚,气就不打一处来!” 智贤被宋成抢白的面红耳赤,但他自知理亏,只能任由宋成发泄出心中的怒火。但一旁的小和尚却看不下去宋成如此嚣张,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竟然当面训斥少林寺长老,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他指着宋成,道:“小子,你嘴巴干净点,说话放尊重些,这里是少林寺,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小和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智贤一声喝道:“住口,出家人要戒嗔、戒怒,你回去面壁思过三日!” 小和尚目瞪口呆,一直害怕惹祸上身,才去通报你老人家,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竟然被你老人家罚去面壁思过,我是替你说话啊,你怎么还罚我呢?看来今天小和尚的灾星是怎么也躲不过的! 小和尚一肚子委屈,但在智贤长老威严凌厉目光的威逼下,只得讪讪地低下了头,无奈地转身向寺内走去。 宋成和智贤四目相对,宋成站起身,收去了痞相和怒容,一脸正色地说道:“我家公子特意让我来问你,抓住盗窃经书的人了吗?” 智贤垂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却没有回答宋成的问话。 宋成沉默了一下,见智贤没有想说出实情的意思,转身便走,他刚走出十米远,便听智贤喊道:“宋施主,请留步!” 宋成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突然指着智贤怒道:“老和尚,你他娘的真不是东西,要不是公子再三叮嘱,我宋成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们这种伪君子打交道!” 智贤万万没有想到,林枫手下一个驾车的小厮,脾气竟然如此暴烈,而且气焰如此嚣张,敢指着他鼻子骂,就算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帮主、高手,也是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有所张狂,可他却偏偏拿这样一个小厮一点办法都没有,哪怕被骂得面红耳赤,仍然转了转手中的念珠,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智贤道:“宋施主,不是老衲不肯实言相告,实在是这件事情关乎本门声誉……” 宋成道:“脸上长了痘痘还用裤衩蒙着,真以为你们盖的严实了?你们抓到那个西域秃驴了吧?” 当着和尚骂秃驴,宋成实在有点太混蛋,但智贤却只能忍,忍受宋成的羞辱,应声说道:“是!” 宋成道:“他死了吧?” 智贤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凌厉地看着宋成,智远自戕的事情只有几个长老知道,宋成怎么会知道智远死了呢? 但智贤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承认了智远已经死了的事实,因为他知道宋成不远千里来到少林,绝对不是为了证实智远的死,一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他只能说实话,不然宋成说不定会一言不发地离开。 宋成道:“你也不用奇怪,我家公子说了,盗窃经书这件事虽然是那个西域秃驴干的,但他绝不会供出同伙,一旦被揪出来,他只有死。而且他不是一个在单打独斗,给少林寺写信的人不是智远,公子说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却不会说出来,即便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 智贤打断宋成的话,道:“宋施主,请你告诉我写信的人到底是谁,我相信林公子,我们少林一定……” 宋成摆了摆手,道:“公子说不告诉你们,你就别问,何况公子没有跟我说写信人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没用,但是……” 宋成偏偏在这个时候拉了个长腔,而且还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搞得智贤老和尚直勾勾地盯着宋成,两只耳朵差点没竖起来,生怕漏掉了什么机密的信息。 宋成吊了智贤一会,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家公子说,他知道谁还会无相功!” 宋成的话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差点没把智贤炸个跟头,这个信息实在是太惊人,对于少林寺来说,简直弥足珍贵。已经断了寻找无相功经书的线索,此刻竟然柳暗花明,隐隐约约地有了新的踪迹。 智贤激动地向宋成迈近几步,声音中带着颤抖,道:“宋施主,到底是谁还会无相功?” 宋成一直对智贤的成见极大,哪怕此时智贤已经完全放下少林长老的架子,对他带着尊敬之意,但他知道,这只是智贤急于知道对少林有用的信息,才做出的样子,当日在邯郸城外逼迫公子时,那种强横的嘴脸,他一直记忆犹新,以致他从始至终都没给智贤一点好脸色,甚至嘴里说话也不干净。 宋成当然知道智贤在武林中地位甚高,可那又怎么样?谁叫你得罪我家公子了,此刻不刁难你,还等什么时候? 宋成冷笑一声,道:“八长老武痴智玄。” 智贤神情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这小厮心中怨气甚重,他在戏耍自己,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偷经书就是为了练成无相功,经书是在两年前丢失的,智玄二十年前就已经练了无相功,经书的心法早已烂熟于心,用得着跟智远合谋盗窃经书吗? 智贤尴尬地咧了咧嘴,却见宋成带着促狭的笑容,有点小孩子打架打赢了的那种自豪。 宋成不急不缓地说:“八长老武痴智玄虽然会无相功,但他却不是那个西域秃驴的同伙。” 这完全是废话,智贤明知宋成在戏弄他,却仍然只能忍着,眼巴巴地等宋成说出那个关键的人。 宋成道:“除了少林寺的和尚之外,还有一个人会无相功,他必定跟智远是一伙的,你们只要找到他,就可以找出无相功经书的下落,他就是——西域僧鸠摩罗!” 同为佛门中人,智贤当然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西域高僧鸠摩罗,他在西域佛教徒心中的地位,无异于是一尊通晓佛法精义的菩萨。如果这个消息不是林枫传过来的,智贤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位有道高僧,竟然会指使智远盗窃少林寺的武功秘籍? 第一百零一章 怨念 宋成说西域僧鸠摩罗会无相功,智贤长老吃惊地盯着眼前这个相貌丑陋的少年,似乎想从他脸上或神情中寻找破绽,判定他是否欺骗自己,但他却看不出宋成有说谎的样子。 西域僧鸠摩罗无论是佛法造诣,还是声誉威望,在西域佛教中都无人能望其项背,这样一位大德高僧竟安排人隐藏在少林二十年,为的却是盗取少林寺武功秘籍,他怎么会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龌龊事情呢? 但经过抓获智远盗取无相功经书事情后,智贤相信林枫,所以相信宋成不会骗他,自然相信西域僧鸠摩罗会无相功。智远本就是西域僧人,鸠摩罗是西域佛教首领,他们之间有关联一点也不奇怪,更何况林枫没有理由派人千里迢迢到少林寺骗他。 智贤突然之间有种莫名的感觉,他笃定鸠摩罗练的无相功,就是少林寺丢失的上部经书,而经书也一定在鸠摩罗手中。 智贤的脑子瞬间转了十八道弯,转了几个念头,而后,他双手合十,向宋成深施一礼,道:“阿弥陀佛,多谢宋施主不辞辛劳,千里奔波来到少林,告诉老衲关于无相功的信息,老衲代表少林向施主表示感谢!也请施主代转林公子,这份情义少林寺记下了!” 宋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家公子说了,沧海派的迷宗金刚掌有开山裂石之威,气势磅礴,招法辛辣,据说沧海派掌门余凯已经把迷宗金刚掌练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掌力威力无比,鲜有敌手。恰好无相功是迷宗金刚掌的克星,以简破繁、以柔克刚,如果余凯跟鸠摩罗对阵,你说鸠摩罗会不会使出无相功呢?对了,鸠摩罗就在中原,听说他不断挑战各大门派,很多高手都败在他手下,前不久才刚刚去了崆峒派,最近他可是名声大振啊!” 智贤眼睛一亮,如果少林寺的人跟鸠摩罗交手,鸠摩罗一定不会使出无相功招法,便抓不住他的把柄。但沧海派掌门余凯要是跟鸠摩罗交手的话,鸠摩罗为了破解迷宗金刚掌,一定会少了顾忌,使出无相功来破招,如此便露出了端倪。果然是一条好计策,智贤暗叹林枫心思周密,更暗道林枫狡诈如狐。 智贤面露喜色,道:“多谢林公子指点,请宋施主到寺内用茶就餐,在鄙寺歇息几日……” 宋成再次摆手打断了智贤的话,道:“你们少林寺是江湖正宗、是武林首领、是正义代表,哼哼,我命贱,受不起少林寺的款待,我家公子交待的事我做完了,没功夫看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的和尚们假惺惺的样子。” 智贤再次合十,道:“阿弥陀佛,宋施主对少林有所误会,心中抱有成见,其实少林对于维护武林正义,惩恶扬善、弘扬武学发展,都起了很大的作用,不然也不会被江湖名帮派尊为首领地位。” 智贤不解释还好,他一辩解,宋成的火气突然窜了上来,指着智贤吼道:“你们少林寺自称是主持正义的首领门派,狗屁!其实你们一向都是明哲保身罢了,你们难道真正地去维护正义了吗?我问你,十四年前,林园三十七人被屠戮殆尽,你们少林寺站出来主持正义了吗?替林家找出杀人凶手了吗?替三十七条冤魂伸张正义了吗?没有!你们这群和尚像耗子一样躲在少林寺里,对林家三十七人的死,连个屁都没放一个,还跟我说什么维护正义、惩恶扬善、弘扬武学?” 宋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马匹,一个翻身便跃上枣红马,一抖缰绳绝尘而去。 智贤仍然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宋成呆呆地喃喃自语:这孩子好大的怨念啊!林枫……林枫……,他是林枫的贴身小厮,他是最了解林枫的人,他对林家人的死如此耿耿于怀,难道?林枫……林家三公子…… …… 方芷涵跟随玄机掌门闭关学剑,自然有陆言照应、唐婉儿相陪。武当剑法冠绝天下,不是浪得虚名,招法凌厉,变化繁复,学起来自然要费些功夫。 林枫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其实是在推拖方芷涵,他对方芷涵有爱慕之意,更知方芷涵对他的情义,可是,他只能想办法将方芷涵支开,离自己远一些才安全。 林枫始终在等消息,一是个酒鬼胡三杀玉面菩萨心湖的消息,心湖狡诈多端,很难把他从天星教总坛调出来,杀心湖自然很难。另一个是少林寺抓盗书贼的消息,只有把七长老智远和尚盗取经书这件事揪出来,少林寺才不会怀疑自己,不会找自己的麻烦,更不会跟铜面人成为敌人。毕竟少林寺高手如云,不可小觑,他还没有同时对抗天星教和少林寺两大帮派的能力。 邯郸城依然繁华热闹,普通百姓过着简单而朴实的生活,日子虽然过的平淡,却很安稳。不像江湖人的生活波澜起伏,更不像江湖人的人生变幻突变,其实,普通人的生活才是一种真正幸福的生活。 但普通人也有他们的烦恼和委屈,他们有时无法保全自己,甚至连自己的钱财都保不住,因为他们太普通了,一个小偷举手之间就能轻松地盗走他们辛辛苦苦一个月攒下的银子。 一位穿着朴素年龄大约三十四五岁的女人,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手臂挽着篮子,里面装着一条猪肉和几样点心,全家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肉,给孩子买了几块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点心,她兜里还有四两多碎银子,她还想着要给大女儿买几尺布,做件新衣服,毕竟女儿也不小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后也能找个好婆家。 妇女乐颠颠地朝布铺走去,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瘦子青年跟她擦肩而过,还不小心地撞了她一下。街上的人挺多,撞一下并不是什么大事,妇人也没当作回事,只是嘀咕了一句:“小伙子走路看着点。”便继续朝布铺走去。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兜里那袋碎银子已经在刚才被撞的一瞬间,被瘦青年给顺走了。 瘦青年没有出声,只是紧走了几步,眼神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突然,他同样被迎面的人撞了一右肩,气得他张嘴就骂:“你眼睛瞎了,走路不长眼睛吗?” 撞他的人正是林枫,被骂了也不恼怒,只是微微一笑,便朝刚才那位丢了银子的妇女走去。瘦子并不知道,他刚刚偷到手的一袋银子,已经被林枫给顺走了。 林枫的脚步很快,几步就追上那位被偷了银子的妇女,他只是从妇女旁边走过时,快速地将那袋银子放进了妇女的篮子里,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滞,妇女更是没有丝毫察觉到篮子里竟然有失而复得的银子。 但瘦青年小偷却发觉出了不对,他突然摸了一下腰间,刚刚到手的银子竟然没了。他是这一带有名的快手,竟然有人能从他身上把东西摸走,简直是对他小偷职业的侮辱。 瘦青年突然想起撞了他一下的林枫,他猛地回头看向林枫的背影,不由得怒火冲顶,煮熟的鸭子飞了,竟然敢黑吃黑,他想冲上去找林枫算账,可是他做贼心虚,不敢明目张胆地找林枫,于是他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林枫。 瘦青年跟了林枫一段路,恰巧看到两个同伙,他使了一下眼色,那两人便心领神会,三人跟随林枫转到了一处街角,六目相视一下,三人会心地笑了,这里正是动手的好地方。于是,三人快步冲上前去,将林枫围住。 三人见林枫一副书生模样,身穿不新不旧的皂白长衫,温文儒雅,手里拿着一把剑,完全是书生的样子,无论怎么也看不出林枫是个会武功的人。 林枫没等三人开口,便率先说道:“你们跟了我一路,有什么事吗?” 瘦青年指着林枫骂道:“小子,看你长的斯斯文文,没想到还是跟我们一行的,新到邯郸城的吧?拜了谁的把子?你小子不懂规矩吗?竟然敢黑吃黑,摸到老子头上,这笔账该怎么算?” 林枫一副茫然的表情,道:“这位兄台,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你们是哪一行?拜什么把子?什么黑吃黑?你们要跟我算什么账?” 瘦青年道:“嘿,你小子跟我装傻充愣呢?银子呢?快点拿出来,再自行砍掉一根手指,这笔账就算清了,要是让爷动手的话,就要砍你一只手!” 林枫道:“你想要我的银子,还要砍我的手?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瘦青年道:“小子,拿了爷的银子,你还敢跟爷装傻,今天非给你点教训,兄弟们,剁了他一只手!” 三人立马就要动手,林枫却不慌不忙地说道:“嘿嘿,用不着急着动手,事情先说清楚了的好。老实说,我的确拿了你的银子,不过,这银子却不是你的,是那位大嫂的,我已经把银子替你们还给她了,帮你们减了一笔罪孽,你们难道不应该谢谢我吗?” 瘦青年气的脸色发白,怒道:“我谢谢你,我谢你老母,你他娘的就是找死!” 第一百零二章 明镜堂 林枫见三个小贼恼羞成怒,他却依然不瘟不火地说道:“你们年纪轻轻身强力壮,不想着做事赚钱,却干起偏门,就算你们要偷,也应该去偷那些富户阔商,偷他们几百两银子,他们闪不了腰、差不了气,可你却偏偏偷平民百姓的钱,那是她们一家人几个月的活命银子,你也忍心下手,你们简直是一群畜生不如的东西!” 瘦青年道:“妈的,你算哪根葱,竟敢教训我?看我不弄死你!” 林枫道:“你们确定要动手?” 瘦青年对另两个同伙说道:“别跟他啰嗦,废了他!” 三人每人手里突然都多出一把尖刀,从他们发狠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们是真的想要林枫的命,怪只怪林枫骂的太狠,而且还跟这种人讲道理。与夏虫语冰、与井蛙语海,无异是对驴弹琴。 林枫眼神一眯,挥起手中的剑,杀鸡用起了宰牛刀,鸡根本不配用这样的刀。所以林枫的剑根本就没有出鞘,只是用剑鞘轻轻挥舞几下,就磕飞了三个小贼手中的尖刀。然而林枫并没有想轻易放过他们的意思,剑鞘再次挥出时,便传来了三声凄厉的哀嚎声。 三个小贼今天实在是不走运,遇到了一个看起人畜无害的书生,却被书生几下就打断了一只胳膊、一条腿。三个小贼一时不知是托着自己的胳膊,还是捂着自己的腿,疼的三人在地上不停地上打滚哀叫。 林枫淡漠地说道:“你们不喜欢做事赚钱,我又恨你们欺负平民百姓,那就只好把你们变成残废,以后没法偷了,但你们可以乞讨为生,仍然不用辛苦做事。” 说完,林枫便洒洒然地走了,只留下三个小贼还在地上哀嚎。 林枫刚刚走出不远,便有一位身着一身黑衣的女子挡在他面前。 女子长的很漂亮,年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是那种成熟的美,身材高挑匀称,五官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分外刚毅的感觉。如果一定要挑剔她的缺点,那就是她太冷!面容没有一丝暖意,比寒冰还要冷酷三分,冷的站在你面前,就能感觉到冰凉的气息,她如同一尊圣洁的冰雕,让人不敢接近、不敢亵渎。 女子手握一柄两尺长的短剑,从剑柄到剑鞘,很古朴、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如同她的装束一样,不带任何多余的修饰。 女子冷冷地说道:“你看起来像个书生,长的儒雅斯文,没想到你下手又狠又辣。” 林枫道:“是他们想要我的命,我只能还手自卫!” 女子道:“三个小偷而已,你至于把他们手脚都打残吗?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刑律?” 林枫道:“姑娘是官府的人?” 女子道:“不错,我是明镜堂的人。” 林枫皱了皱眉头,道:“京城明镜堂?” 女子道:“朝廷只有一个明镜堂。” 林枫随即呵呵一笑,道:“皇上直属的明镜堂、只听皇上一人的明镜堂、专办大案要案的明镜堂,难道明镜堂的人现在已经清闲到开始抓小偷的程度了吗?” 女子道:“没有明镜堂不能办的案子,没有明镜堂不能抓的人。” 林枫道:“不错,明镜堂的确是超越刑部衙门和大理寺的独立司法部门,权力之大没有任何一个部门可以与之相比拟,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不能抓、不敢抓,包括三省六部的堂官。可是,我这种小小的草民,难道也值得明镜堂的人亲自来过问吗?” 女子道:“你重伤了三个人,已经触犯刑律,无论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我都可以抓你。” 林枫微微一笑,道:“姑娘要是真想抓我的话,在我打伤那三个小偷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何必要等我离开现场这么远,才现身要抓我呢?” 女子凝视了一会,道:“传闻林枫聪慧,看来果然不假。” 林枫道:“姑娘过奖,姑娘既然知道我,还在这个时候拦住我,一定不是为了打伤三个小偷的事情。不过,我想知道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道:“跟聪明人打交道会省很多力气,却会费很多脑子。我叫易水容,我的确有事要问你。” 林枫道:“是我眼拙了,原来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明镜堂易主司,传闻易主司铁面无私、武功高强,没想到易主司竟然是个女子,而且还长得美艳无双。” 易水容冷冷地说道:“近来江湖上全是你的传闻,方小姐为了救你,千里奔波,兵围少林,哼,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可惜了方家大小姐的一番深情。” 林枫的眼神带着侵略性和挑逗性,似笑非笑地说道:“那是我跟方芷涵的故事,姑娘难道就是想问我这个吗?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毫无保留地都讲给你听!” 易水容面对林枫俊美的脸和暧昧的眼神,尤其是那双带着的独特魅力的眼睛,她的心突然有些慌乱,眼中冰冷的目光开始变得散乱,她慌忙避开林枫的眼睛,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说话时才感到喉咙有些干涩,干咳了两声,道:“你不仅油嘴滑舌,还是个登徒浪子!” 易水容话一出口,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她恍然发现自己从未跟别的男人如此说话,她的心更没有过如此慌乱的时候,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脸竟然有些微微发红。 林枫嘿嘿一笑,道:“易姑娘,你就算要审我,也不至于给我扣上登徒浪子的帽子吧?我虽然只是一介草民,可我还是很珍惜自己名声的,何况,我并没有对姑娘怎么样!” 易水容道:“你还想怎么样?” 林枫似笑非笑地说道:“姑娘既然有事情要问我,不如找家酒馆,你可以一边吃一边问,我吃饱了,回答起来也有力气。” 易水容再次看向林枫那张俊美却带着戏谑笑意的脸,心竟然不争气地开始加速跳动,她恨恨地扭过头,道:“好,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明镜堂可不是徒有虚名的部门。” 林枫好像真的被她吓住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道:“我胆子小得很,易姑娘你可不要吓唬我,不然一会你问起话来,可能很多事我都记不起来了。” 易水容瞪了林枫一眼,道:“你最好什么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说罢,易水容转身便走,林枫看着她的背影,嘿嘿地笑了几声,便跟了上去。 两人走了一刻钟左右,易水容在一家“客友”酒馆门前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林枫,看到的却依然是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急忙扭过头,一头钻进了小酒馆里。 林枫走进酒馆时,见易水容已经坐在最靠近里面角落的一张桌子,他便走过去坐在易水容对面。林枫招了招手,店伙计便快步走了过来,林枫点了四个小菜,要了四壶酒。 两人相坐无语,心中却都在不停地盘算着彼此的心思。没过一会,酒菜便已上齐,两人斟好酒后,四目相视,仍是无语,林枫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 终究还是易水容先开口,道:“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对三个小毛贼痛下重手?” 林枫脸上已经完全收敛了刚才戏谑的表情,恢复了他儒雅淡然的神态,眼神也变得深邃,他的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他不答反问道:“易姑娘,你可知道地藏菩萨为何至今没有成佛吗?” 易水容道:“我问你打三个小偷的事,你跟我扯什么地藏菩萨?” 林枫自顾自地说道:“地藏菩萨自誓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始愿成佛,他誓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地藏菩萨功德无量,深受世人敬仰,但他至今却终未成佛,因为地狱未空。” 易水容愣愣地看着林枫,此时的林枫跟刚才判若两人,给她一种深沉而厚重的感觉,但她却不明白林枫为什么会大谈佛道。 林枫道:“地狱不空,是因为恶行不止。佛家讲度化,儒家讲教化,但是,仅凭说教感化是不能遏制恶行的,所以法家讲‘制’,法贵在公正、重在执行,况且,现在的犯罪成本如此低廉,惩戒并不足以制恶,以致恶行纵横、恣意妄为。 几两碎银或许对于你我而言,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一个平民家庭来说,却是他们全家几个月的生计。试想一下,一家人失去了几个月赖以活命的银子,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呢?或许夫妻因此而吵嘴、打架,搞得全家鸡飞狗跳,因此而闹出人命的事更是屡见不鲜。 我只是将小贼偷盗的银子还给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三个小贼却想要我的命,如此恶行、如此歹毒的人,就算是地藏菩萨也度化不了他们。我只是小惩大戒而已,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能为害平民,我不觉得有错,更不觉得有过。维护正义、保护弱者,本该是你们司法衙门应该做的事,可是你们却没有人去做。易姑娘,如果你现在是以主司的身份讯问我,这——就是我的回答。” 第一百零三章 易水容 易水容沉默了,林枫的话有些地方刺痛了她的心,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秉承了正义,但她此时才知道,她远远没有林枫的胸怀和高度。 易水容的声音已经没有那么冰冷,至少已经带着些许女人的味道,或许这种变化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她说道:“我也很痛恨这些欺负坑害平民百姓的人,我只是奇怪你文文雅雅的人,下起手来竟然比我还狠。” 林枫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道:“除了圣人和傻子,人性都有恶的一面,除了教化之外,还必须要用更狠的手段和方式,惩罚和震慑恶性不敢萌发,单有慈悲心是不够的,还要有雷霆手段。其实那个小贼的银子被我拿走后,他如果肯就些罢手,我也不会再找他麻烦,可他恶胆丛生,偷盗不成竟想杀人,我没有杀他们,说起来我已经够仁慈的了。” 易水容哼了一声,道:“你是够仁慈的,他们在地上打滚哀嚎,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林枫笑不语,也不与她争辩,只是拿起酒杯,独饮了一杯酒。 易水容终于不再纠结三个小贼的事,话锋一转,道:“林枫,你住进林园,江湖上众说纷纭,说你就是林家三公子,何况你和三公子同名同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林枫道:“我无论怎么说,你都还是会怀疑我说的是真是假,我又何必说呢?我是谁并不重要,无碍朝堂变化,无关江山社稷,我生如草芥,死如蝼蚁,是不是林家三公子,又有何关碍呢?” 易水容道:“可是你在青木镇所为,是林家以前做的事,不能不让人怀疑你的身份。” 林枫道:“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易水容道:“你以林枫之名入住林园,又继续林家的善举,你说你不是林家三公子,连我都不相信。” 林枫道:“易姑娘,如果你只是想纠缠我身份的话,你还是请回吧,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易水容道:“林枫,无论你是不是林家三公子,有一件事我必须要问清楚,你救济青木镇七八百人,在关外有三万亩土地,现在已经陆续收留数百名流离失所的人,投入了巨额资金,你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易水容此时一双眼睛如同捕食猎物的鹰眼一般,无情而锐利,似乎不放过林枫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甚至是眼神的变化。 但她却失望了,林枫的表情古井不波,眼神深邃如海,她没有发现任何她想得到的答案。 林枫缓缓地说道:“易主司,如果你查到我有触犯刑律的证据,你大可拘捕我!至于我的银子是从何而来,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也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易水容道:“你就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一出现就豪掷万金,就算是有名的几大氏族,也没有这么大有财力和手笔,明镜堂当然要追查你银子的来处。” 林枫道:“我有我的生财之道,我的生意不止一处,每年收益相当可观,况且我还有一个好师父,他留给我的银子足够我挥霍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样的解释你可满意?” 易水容摇了摇头,道:“你的生意虽然赚钱,却未必会有如此雄厚的财力,你师父是谁?” 林枫将酒饮尽,淡淡地说道:“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易水容直盯盯地瞪着林枫,道:“难道你一定要进了明镜堂才肯说吗?” 林枫冷哼了一声,道:“暂且不说你有没有本事能把我带走,我可要提醒易主司,这里是邯郸城,是方天峰的管辖地域,别看你是明镜堂的主司,你敢在这里把我带回明镜堂,方芷涵岂肯跟你善罢甘休?我还真不信你们明镜堂敢得罪铁血将军?敢得罪方家大小姐?” 易水容气得脸色微微发白,道:“你、你……哼哼,原来你只是个靠女人保护地小白脸,还装什么大善人,学林家布施行善。” 林枫嘿嘿一笑,道:“你激我也没用,我没觉得靠女人保护是件丢脸的事,你看我酒也喝得下、菜也吃得香,还很惬意。” 林枫语调一转,轻声说道:“易姑娘,你的尽忠职守足以让我林某人钦佩,但是,你既然知道方小姐肯为我兵围少林寺,你要是聪明点的话,就绝不应该在这里威胁我!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要是真的查出我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证据,倒是可以抓我,在铁证面前,方小姐一定不会为了一个罪犯难为你的,更不会跟明镜堂翻脸。” 易水容恨恨地说道:“看你这副有恃无恐的嘴脸,我现在很想打烂你的鼻子。” 林枫摸了摸鼻子,道:“姑娘家还是温柔一些的好,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母老虎架势,小心没人敢娶你!” 易水容瞪了林枫好一会,突然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林枫,你就是个混蛋!” 林枫不恼不怒,手里把玩着酒杯,道:“混蛋就混蛋吧,如果只说我是个混蛋,我已经很满足了。” 易水容本以为对付林枫这样一个书生,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没想到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林枫竟是一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家伙,而且脸皮奇厚,激将嘲讽都不管用,骂他也不管用。 林枫将两人酒杯斟满,淡淡地说道:“易主司,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遇到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应该是毫无头绪,于是怀疑是我干的,跑来诛心的。” 易水容瞪大了眼睛,良久后才缓缓说道:“你果然聪明,现在我已经相信了,你就是那个小时候被称为天纵奇才的林家三公子。” 林枫道:“你不会是想我死的快一点吧?林家三公子要是复活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杀他,我跟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拿的是朝廷俸禄,为皇上效力,没有必要说这种话害我。” 易水容道:“你敢以林枫身份示人,又公然住进林园,现在大摇大摆地现身邯郸城,你会害怕被杀?哼,你说这话谁信?” 林枫道:“我只想看看,我离开林园现身后,谁想对我动手,没想到是你先找我的麻烦,说吧,是什么事让你怀疑到我头上的。” 易水容道:“你听说过三年前江南押运的税银被劫案吗?二百万两白银被劫,押送税银的四十六人全部被杀。” 林枫道:“这个案子当时震惊整个江南,我自然听说过。” 易水容道:“皇上接到奏报后,雷霆震怒,调派了三万兵马围堵江南六郡出口,奇怪的是,二百万两银子竟然不翼而飞,根本查不到丝毫痕迹。” 林枫道:“二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就算是能把押运的人杀了,可是想把银子运走,却要大费周章,银子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易主司,你不会怀疑是我劫了朝廷的二百万两税银吧?” 易水容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怀疑你打劫朝廷税银,但你的财富来历不清,我不查一下不放心。” 林枫道:“其实你们明镜堂已经有了怀疑的目标。” 易水容道:“不错!这笔银子一定是被藏了起来了,三年来,朝廷从来没有放松过追查,押送税银的四十六人全部死于短刀之下,动作干净利落,一招致命。有两个人最可疑,一个是铜面人,另一个是闽越五畜。” 林枫苦笑道:“好像什么坏事、恶事都会牵扯到铜面人,看来铜面人的名声实在太差了。” 易水容微微地摇了摇头,道:“铜面人使的是寒月刀,以他的武功完全有能力杀死那些押送人,再加上他在江湖上杀伐狠毒,所以我才怀疑他。但铜面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就算他有本事杀死四十多人,一个人却如何也搬不走二百万两银子。” 林枫道:“看起来你并不是一个糊涂主司。” 易水容白了林枫一眼,道:“最大的嫌疑其实是闽越五畜。” 林枫道:“他们是五个人,并不是一个人,这五个牲畜性情狡诈,凶狠之极,一向在闽越一带活动,很少进入中原,你怎么会怀疑到他们头上呢?” 易水容道:“因为我当时现场查验了死者的伤口,四十六个人,我是逐一查验的。虽然他们都是死于刀伤之下,可我还是从伤口看出了使刀人的力度、角度和招式并不相同,我判断出是五个人干的,而闽越五畜刚好是五个人。” 林枫道:“五个合伙干这么大一票勾当不足为奇,这并不能就说明是闽越五畜干的。” 易水容道:“这的确不是证实是闽越五畜干的,但押送税人之中有一个人很有名气,武功也并不算太差的人,他就是鬼手丁秋。他临死之前施展鬼手绝技,从对方身上偷了一件东西,那就是闽越五畜雄鸡的独门暗器——铁喙。” 林枫道:“只要做过的事,无论怎么小心,终究还是会留下痕迹的,这只鸡留下了破绽,你应该感谢鬼手丁秋。我很好奇,你既然都能发现丁秋手里的铁喙,那只鸡怎么就没发现呢?” 易水容道:“鬼手丁秋的左手至死一直都是紧握着的,我也是在第二遍检查尸身时才发现的。他偷了雄鸡的暗器,自然不会让对方发现,否则他就不可能叫鬼手了。” 第一百零四章 断手 林枫道:“闽越五畜——疯牛黄角、豺犬詹财、山羊胡言、野猪丘八、雄鸡何土,他们五人的确是一直是结伴而行,但仅凭一个铁喙,就断定是他们做的这起案件,似乎太牵强,也有可能是另有其人嫁祸给雄鸡的。” 易水容道:“现场只有四十五具尸体,唯独不见押送税银首领铁枪段奕的尸身,这些人之中段奕武功最高,足以排进一流高手的行列,我们曾怀疑段奕监守自盗,是他谋划的抢劫。但后来在不远处的山崖下找到了他的尸身,他身上的伤口不是刀伤,而是锥伤,疯牛黄角的独门兵器正是螺旋铜锥刺。” 林枫道:“疯牛黄角并不擅长用刀,刀法自然不会太好,他遇到了铁枪段奕这样的高手,再用刀对阵的话,恐怕会死在铁枪之下,他迫不得已使用自己的独门兵器螺旋铜锥刺,杀死段奕后,怕段奕的伤口露出破绽,于是把尸身扔到了山崖下面,可是段奕的尸身终究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易水容道:“不错,我们是专业查案的,根据草木的踩踏和树枝的折断情况,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林枫道:“闽越五畜做的已经很谨慎了,终究还是留下了破绽,你们既然已经断定是闽越五畜干的,为什么不去抓这五个牲畜呢?” 易水容道:“因为闽越五畜已经失踪了整整三年,自从税银被劫后,这五个人从此就没有了踪迹。” 林枫道:“闽越五畜就算胃口再大,他们也不至于敢打朝廷税银的主意,这块肉太大太肥,就算拿到了,很难吃进肚子里的,难道他们真的疯了不成?” 易水容道:“闽越地区连续三年发生洪灾和瘟疫,闽越王已经穷困到难以为继的程度,闽越五畜效忠的人正是闽越王。” 林枫道:“你的意思是闽越王谋划的抢劫税银案?” 易水容并没有回答林枫的问题,道:“朝廷本就已经非常艰难,加上各方势力掣肘制约,二百万两税银对于朝廷而言,实在是很重要,皇上已经非常愤怒,三年没有追回失银,对明镜堂的办案能力已经失望之极。” 林枫道:“你跟我说这么多,不会是怀疑我参与了抢劫案吧?” 易水容道:“我确实曾怀疑过你,你的巨额财富来历不明,花起银子更是如流水一般,但现在我可以确定,你并没有参与过此案。” 林枫皱了皱眉头,道:“你为何会如此断定?” 易水容道:“你这个人虽然狡诈,做事还算地道,虽然有些无耻,可是无耻的倒也磊落。” 林枫道:“易姑娘,你不至于如此贬抑我吧?” 易水容冷笑几声,嘴角竟然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像个占了便宜的小女孩一样得意。 林枫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并不是你们要追查的人,现在就不应该再谈公事。我难得有幸能够认识明镜堂的人,不如我们喝上几杯,易姑娘,如何?” 易水容抿了一下嘴,道:“传言你广施恩德,给青木镇百姓粮食和农具,降低收租,是个大善人,也有传言说你是个琴韵茶香、饱学诗书的风雅才子,我看你却是个城府深沉、算计人心的人,而且还很狡诈!哼,看上去举止之间一副儒雅淡然的模样,实际上是个轻薄浪子,心肠狠硬、杀伐无情,跟你这样的家伙打交道,得多长几个心眼。我很奇怪,方家大小姐高贵如玉、人中龙凤,一向眼高于顶,怎么会青睐于你呢?” 林枫苦笑道:“你就算看我不顺眼,也不至于这么糟蹋我吧?方小姐的眼光真的要比你强太多,她看中的正是我这个红尘浪子秉性!” 两人相互挤兑嘲讽,像极了两个冤家对头,又像一对小情侣在斗嘴,易水容冰冷的面容在渐渐融化,冷漠在一点点褪落。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顶撞挖苦,不知不觉两壶酒已经喝完。 此时,四个彪形大汉走进酒馆,为首的汉子身材高大,足足有八尺开外,圆鼻大眼,一脸络腮胡子,映衬得整个人一脸凶相,他身旁的人指着林枫喊道:“大哥,就是他!这小子看起来像个书生似的,其实他是扮猪吃老虎,一出手就把快手瘦驴他们三个打残了。” 林枫苦笑着对易水容说道:“看来麻烦又来了!要不是你拦着我问东问西的,我早就躲起来了,他们也找不到我,现在好了,人家找上门来找麻烦,你是堂堂的明镜堂主司,这种事还是你来处理比较稳妥。” 易水容道:“我就奇怪了,你也算是个饱读诗书的人,怎么会这么无赖?你自己惹的麻烦,还要推给我?我的问题早就问完了,是你自己要坐在这里喝酒,现在有了麻烦,你却要我出头?” 林枫道:“你是官,我是民,何况事情缘由你非常清楚,你自然应该为小民撑腰作主,这种事当然要你出头。”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话,似乎四个彪形大汉根本不存在一般,络腮胡子大汉已是眼中有火,意欲喷发,他上前两步,朝林枫吼道:“小子,瘦驴他们三个人是你打残的吧?这笔账怎么算?” 林枫指了指易水容,道:“你跟她算账!这笔账她说怎么算,就怎么算!” 易水容狠狠地瞪了林枫一眼,转而脸色冰冷地转向络腮胡子,道:“我还没找你们,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送上门了,你是盗门的?他们三个是你养的扒手?” 络腮胡子道:“什么盗门娼门的,老子就是带着一帮兄弟谋生,识相的话,拿出三千两银子赔偿,再打断这个小白脸一条胳膊,这件事就算结了。” 易水容和林枫顿时明白,原来这帮家伙只是一群地痞无赖而已,络腮胡子是他们的头。 易水容看向林枫,道:“他们想要你一条胳膊呦!” 林枫道:“我这条胳膊能不能保得住,就要看易姑娘的心情了。” 易水容声音一寒,对络腮胡大汉道:“你要是不想被丐帮拉去要饭,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络腮胡子道:“你个臭娘们脾气还不小,看来你不知道我朱老大的厉害,兄弟们,把这对狗男女逮回去,不信他们不拿银子来赎人。” 络腮胡子身后三人立即扑了上来,他们虽然长得五大三粗,脑子却一点也不笨,去抓林枫的那个大汉很谨慎,毕竟林枫一人打残了瘦驴三个人。” 林枫并没有动,因为易水容出手了。 易水容出剑的速度很快,难怪她能坐在明镜堂主司的位置。一柄两尺长的短剑只是在三个大汉面前闪过一个剑花而已,三人甚至没有看清剑身的样子,便感觉手腕处一阵刺疼,随即便有一股热流涌出。 三人几乎同时惨叫着喊出声,也几乎同时用另一只手握住受伤的手腕处,压制喷射而出的鲜血。 易水容依旧坐在椅子上,好像根本就没动过一般,一招挑断三个人的手筋,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就连林枫也不得不承认,她出剑速度的确很快,出手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易水容冷冷地盯着络腮胡子,此时络腮胡子终于明白过来,他今天这一脚踢到了铁板上,自己三个最能打的兄弟,人家轻轻松松一招就挑断了三个人的手筋,如果这一剑是刺向他,恐怕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人家想要他的命,只是抬抬手的事。 络腮胡子能当上这一带的大哥,绝不是凭他一身蛮力和三脚猫功夫,他还能活这么久,自然有他的生存之道。只听“扑通”一声,络腮胡子没有任何犹疑地跪在易水容面前,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哀求道:“姑奶奶,小的眼珠子长屁股上了,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求您大人大量,放过小的一马,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枫叹了口气,道:“长的倒是像个男人,可惜骨头太软,连条狗都不如。” 易水容冷冷地说道:“想要活命的话,自己断去一只手,回去让你的手下改做正经行当,否则,你活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络腮胡子哀怨的眼神看着易水容,可是这个女人如同寒冰一样,让他全身发冷,根本看不到任何回旋的余地。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手不断,命就得断。 络腮胡子心一横,从后背抽出一把尖刀,这把刀跟随他已经十年了,不知道砍过多少人,现在却要用这把刀砍下自己的一只手。 一声惨叫,一只手掉在地上,血淋淋的手掌,手指还在地上颤动。 酒馆里的客人早已经跑得一个都不剩了,掌柜的和店小二吓得脸色发白,络腮胡子是这一带有名的痞子头,此时在一个姑娘面前却比狗还听话,而且还乖乖地砍下了自己一只手。此时,他们看林枫和易水容,如同在看两只怪兽一般。 易水容的声音依旧如同寒冰一样冷酷无情,道:“把身上的银子都留下,滚得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再也别让我看见你们。” 四个人已经疼得死去活来,可是让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疯婆子竟然连他们身上的银子都不肯放过! 第一百零五章 父亲 酒馆恢复了平静,而且分外安静。 只有地上几锭银子和几摊血渍,说明这里刚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易水容向店小二招了招手,指着四个大汉临走时留下的银子,道:“这些银子至少有二十两,赔偿损坏的东西,够不够?” 店小二结结巴巴地说话:“小姐,用——用不了——这么多……” 易水容道:“剩下的银子再给我们上两道招牌菜、拿几壶酒过来,你赶紧把地上的血弄干净,别影响我胃口。” 店小二一边喊着加菜、上酒,一边找东西擦拭地上的血迹。 林枫道:“难道你还有兴趣坐在这里喝酒?” 易水容道:“是你刚才说的要跟我喝酒,怎么,才喝了一壶就不行了?” 林枫笑而不语。 易水容白了林枫一眼,道:“林枫,你真不是个东西,我刚帮你把四个人打跑,利用完我了,就不想跟我喝酒了?” 林枫摇了摇头,道:“看到这么多血,我突然喝不下去了。” 易水容白了林枫一眼,道:“你这个人实在是又狡猾、又虚伪,哼,你是那种见到血就喝不进去酒的人吗?刚才要不是我出手,你说不定会要了他们几个人的命,还在这里跟我装什么文弱书生!” 林枫似笑非笑地说道:“易姑娘,在下真的有事要办,恕不相陪,改日如若再见,定然请姑娘多饮几杯。” 说罢,林枫站起身。 易水容一双大眼睛瞪着林枫,喝道:“你给我坐下!” 林枫一副无奈的表情,坐下后,道:“易姑娘,你跟我兜兜绕绕地讲了税银被劫案,先是说怀疑我,而后又告诉了我是闽越五畜干的,你还是直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易水容抿了一下嘴,道:“你果然聪明!” 说罢,易水容盯着林枫的眼睛,沉声说道:“我要你帮我杀了闽越五畜,找回那二百万两银子。” 林枫道:“抓贼找银子是你们明镜堂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们明镜堂高手如云、人手众多,你找我这个江湖草莽作什么?” 易水容道:“明镜堂的人虽然不少,却没有我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找人你。” 林枫道:“我们素不相识、萍水相逢,哪有什么信任可言,易姑娘这话说的实在拙劣。” 易水容道:“说是信任你,是因为你不仅不会出卖我,而且还会很卖力。” 林枫道:“你不会是想跟我一起吞掉这笔银子吧?这么大一笔银子,就算弄到手了也不好消化,没想到你的胃口还真是不小啊!” 易水容道:“我当然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可是有一个不仅有胃口,还有实力,就算朝廷知道是他拿了这笔银子,也只能装聋作哑。” 林枫沉吟了一下,眯了眯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不跟你蹚这个浑水。” 易水容道:“你娶老婆总要有彩礼吧?用这种方式讨好一下你未来的岳父大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林枫道:“彩礼不劳你挂怀,娶老婆的银子我还拿得出。易姑娘,没想到你竟然是方将军的人!” 易水容冷着脸道:“你确定不帮我?” 林枫道:“易姑娘,我想你找错人了,我是江湖人,行的自然是江湖规则,跟你搅到一起,我会有无休无止的麻烦。不过,我还是送你一句忠告之言:你的剑虽然又快又狠辣,但以你一人之力想杀掉闽越五畜,恐怕未必能够做得到。” 易水容道:“所以我才找你帮忙,就连少林智贤长老都败在你剑下,有你帮我,对付闽越五畜自然不成问题。” 林枫再次摇了摇头,道:“易姑娘,抱歉,我不搅进你们官场的纠纷争斗中,你找别人吧!” 易水容道:“你是在回报方芷涵,也是在帮方将军。” 林枫道:“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去回报她。” 易水容见林枫态度坚定,便不再说话,拿起酒杯喝下了满满一杯酒。 两人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之中,都不再说话,而是不停地喝酒。只不过林枫喝的缓慢,易水容喝的却是又快又急。 林枫道:“你这样喝下去,很快会醉的,醉了可以暂时忘掉很多事,尤其是烦恼,可是酒醒后却很痛苦,至少头疼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易水容道:“少假惺惺地说些便宜话,喝醉了是我自己的事,头疼也是我自己的事。” 林枫道:“缺少爱的人,都会刻意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不是要置他人于千里之外,而是要把自己包裹起来,生怕被别人接近,更害怕别人看到软弱的地方。” 易水容已经有些醉眼迷离,她突然睁大了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林枫,良久,她突然笑了,她竟然会笑,但笑容很凄凉,带着说不出的辛酸和无奈,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易水容道:“你能看懂我?” 林枫道:“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懂得另一个人,我不是神仙,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易水容道:“你还猜到了什么?” 林枫道:“你的童年一定很不幸!” 易水容的脸色渐渐地变了,眼神中带着惊恐,突然,她问道:“你调查过我?” 林枫道:“如果不是你找上我,我根本不可能跟明镜堂有任何交集,更不可能认识易主司,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会知道你以前的事呢?我只是猜测而已。” 易水容叹息了一声,道:“你猜的不错,林枫,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林枫道:“有些话说出来对于心理上来说,也是一种释放和解压。” 易水容道:“你这个人真是又很聪明又善解人意,难怪芷涵会爱上你。” 林枫笑而不语,只是慢慢地喝着酒,完全是一副倾听者的样子。 易水容道:“我很想知道一个人能够拥有厚重的父爱和慈祥的母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易水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只是她放下杯子时,眼中已经有了盈盈的泪花。林枫没有插言,这时候最好是闭上自己的嘴巴,只用耳朵去听。 易水容神情之间带着悲凉之色,她缓缓说道:“我已经记不得母亲的样子,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我和父亲。可是,等我渐渐长大懂事后,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父亲每次凝视我之后,他的眼神中便渐渐地出现了恨意,那是一种愤怒、怨恨的凶狠的目光,或许是我长的太像我母亲的原因,他从我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他把母亲对他的绝情和冷漠的怨恨,全都发泄在我身上。 我从记事起,他从来都没有温声对我说过话,不是对我辱骂,就是无情的抽打,我的身上一直都是青一块紫一块。他每天都要喝酒,每天都会喝醉,而后就是骂我泄愤,要是哪天看我不顺眼,就会拳脚相加,直到他发泄了所有的怒气才肯罢休。” 易水容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从她冰冷的脸颊上滚落,面部没有一丝表情,但从她眼神中,却能够看到她内心的痛苦和哀怨。 她连喝了两杯酒,露出了一丝凄惨的笑意,接着说道:“我渐渐地长大了,我也渐渐地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于是我想逃离这个家,我跑了两次,都被他找了回来,每次他找到我之后,都是狠狠地打我,直到把我打得苦苦地哀求,他肯才罢手。 直到第三次,我在一个雪夜趁他喝醉后逃离了家,可是我终究还是年龄太小,当时我只有六岁,逃的还是不够远。他第二天就找到了我,当时我已经冻得昏死了过去。如果他再晚一个时辰找到我,我就可以解脱了,再也不用受他的打骂,我宁肯死,也不想活在这个家里受罪。 我这次逃离时就发誓,如果他还能找到我,我宁肯让他打死,也绝不求饶。奇怪的是,他这次并没有打我,只是狠狠地骂了我几句。从那以后,他依然骂我,但只是偶尔骂上几句,骂我的次数也在减少,但他却不再打我了。 我天天在心里诅咒他,想他快一点死,最好一下子喝酒时呛死,哪怕让别人打死也好,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那年我刚好八岁。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回家后一头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快到中午时,他醒了,嘶哑着嗓子喊叫我。我吓得赶紧给他端一碗水过去,他没有喝水,只是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我。 当时他的眼神是那么柔和、那么温暖,是我从没有见到过的那种温情。我以为是我的错觉,我甚至不知道他还有如此柔情的时候。” 易水容的眼神变得很虚无,似乎在追忆着父亲当时温情的目光,良久,她叹了口气,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是他已经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的原因,他才会变得如此和善。 他拉着我的手,握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我却吓得瑟瑟发抖,我当时以为他又要打我,可是他不仅没有打我,还温声对我说道:女儿,我对不起你!” 第一百零六章 亲情 林枫不仅在听易水容讲诉她的故事,还担负起倒酒的职责,只要易水容杯子里的酒一喝完,他立马就会将她的杯子倒满酒,绝对不会让她的酒杯空着。 易水容一杯接一杯地喝,连菜都不吃一口,好像她的故事就是最好的下酒菜。 易水容喃喃地说道:“女儿,我对不起你!这是他对我说的最温情的一句话,也是他在尘世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他只是两眼直盯盯地看着我,似乎要把我刻在他的脑子里似的。他没能坚持多久,就闭上了眼睛,从此再也没有睁开过,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林枫道:“无论是谁,都会死,只是迟早而已。” 易水容道:“我原本以为他死了,我会很开心,至少会有一种解脱感。但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的心突然像变得空了,仿佛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似的。 我成了四处流浪的孤儿,没有了父亲的打骂,我轻松了很多,起码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活着。但是没有了父亲,我也开始变得食不果腹,乞讨并不能保证每天都能吃饱,当我晚上躲在柴禾窝里时,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才会偶尔想起他。每一次想起他,我都会恨他,也恨老天不公,为什么会给我一个无情的母亲和一个狠心的父亲。当一个心中只有恨的人,尤其她还是一个孩子,又怎么会期望她成长为一个温情的人呢?” 林枫道:“你毕竟还是活了下来,还有很多跟你一样的人却没能挨过人生的磨难,他们也没有机会看到一闪一闪的星星。” 易水容看向林枫,凝视了好一会,脸上突然露出了笑意,道:“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林枫道:“人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动物。” 易水容道:“你说的没错,我终究还不算是最倒霉的孩子,我不仅活了下来,还遇到了一个大好人。” 林枫道:“是方天峰收养了你吧!” 人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一向冷若冰霜的易水容,此刻脸上已然没有了一丝冰冷的寒意,带着酒红的双颊反而夹杂着些许笑意,道:“你还能猜到什么?” 林枫慢饮一口酒,道:“方天峰不仅收养了你,而且陆言还教了你武功和剑法。” 易水容的眼神本已经有些醉意,此刻却突然变得清明起来,目光中带着惊骇,声调也不由得高了几分,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枫道:“说起来很简单,凄苦的童年给你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创伤,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关爱,会让你感恩涕零,甚至时刻都想着以命相报。你历尽艰辛查出闽越五畜抢劫税银线索后,首先想到的不是将这笔银子追还于朝廷,而是想着这笔银子会对方将军起到巨大的帮助,你是用命去回报方将军,因为你知道如此去做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后果。能让一向理智冷酷的明镜堂主司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决定,要么是为了挚爱的情人,要么是为了报恩。论年龄,方将军不是可能是你的情人,那么只能是有恩于你、收养你的人。” 易水容虽然没有说话,但此时看着林枫的眼神却很复杂,她一仰头,将酒喝干后,道:“那么,你凭什么说是陆言教我的武功和剑法呢?” 林枫道:“你刚才刺出的三剑,剑法虽然简单,却阴柔中带着辛辣,即夹杂着男人的勇猛之力,又不完全是女人的轻柔之劲,精通这种路数剑法的人,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再加上方将军的原因,我自然会想到是陆言教你的武功和剑法。” 易水容叹道:“仅凭一点细枝末节,你就能猜出这么多,你要是到了明镜堂,估计用不了三年,你就会坐上明镜堂首座的位置。” 林枫道:“我对你们明镜堂不感兴趣,更不会跟你抢饭碗。或许陆言也不会想到,你能把剑法练到如此精妙的程度,竟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易水容道:“林枫,你简直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林枫道:“你如此夸奖我,我们是不是应该干一杯呢?” 两人很快就将桌子上六壶酒喝得干干净净,然后店小二又拿来了四壶酒,不过,当最后一壶酒喝了一半时,易水容便趴在了桌子上。 林枫一直将酒壶里的酒喝得一滴都不剩,才去招呼易水容。可是无论他怎么叫、怎么拽她,易水容简直就像一条出了水的死鱼,任凭你怎么摆弄,都没有一点反应,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街上行人今天可算了有了眼福,几乎没有不侧目相顾的,一个长相英俊的青年抱着一个漂亮女子,公然穿过闹市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走进了一间客栈。于是林枫和易水容便成了众人的谈资,有人揣测林枫不怀好意,去客栈一定没干好事;还有人指指点点说世风日下,公然抱着女人在大街上行走;更有人说林枫很可能是采花贼,不知道迷倒了谁家的姑娘…… 林枫将易水容放在床上,把被子给她盖好后,望着她被酒精烧得通红的脸颊,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你是个苦命的人,可是世上苦命的人又岂止你一人呢?人间本就苦,你又何必时时地咀嚼痛苦折磨自己呢?” 林枫轻轻地关好房门走了出去,易水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房门,眼神已然没有了醉意,但却有两串泪珠滴落到了床单上。 她的确不愧是明镜堂的主司,就连林枫都被她骗过了,真的以为她醉的不省人事,因为她的呼吸一直都那么匀称细微,就算林枫抱着她时,也没有丝毫变化。 “女人是最会骗人的,尤其是漂亮女人!”说这句话的人一定很懂女人。 林枫就算是聪慧过人,但他还是被易水容骗了,他真的以为易水容因为谈及辛酸苦楚的往事而大醉不醒,他一直坐在隔壁的房间里,耳朵却听着隔壁的声音,他不想易水容发生意外。 林枫望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星,当他望及那颗最亮的星星时,眼中带着温柔的目光,犹如在同母亲的目光对视一般,温情而眷恋。 无论是谁,无论年龄多大,都会眷恋父母的浓浓亲情。然而世间并不那么美好,大多数人的人生也没有那么完美,易水容从未感受过温柔的母爱,更没有享受过厚重的父爱,她的童年是残酷的,留给她的只有父亲无情的打骂,她的心灵是支离破碎的,并不是一场宿醉就能抚平记忆中最深处的痛。 天下间所有的不幸都有各自的不幸! 林枫又何尝不是一个凄苦的人呢?残酷的杀戮夺走了挚爱的父母、亲爱的兄姐,一夜之间沦为背负血海深仇的孤儿,从天堂跌入地狱的落差,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让他尝尽了人间冷暖,品味了世态炎凉,而今他连真实的身世也不敢公开,连父母的坟墓也不敢坦然祭拜,又有谁的人生是容易的呢? 林枫突然间想起了云飞,心头不由一暖。那个脸颊棱角分明的域外少年,把他当成父兄、当成朋友,两人的友谊是那么温暖、那么真诚。他用父兄的爱、用朋友的情去温暖云飞,去化解云飞失去亲人的悲愤和痛苦,因为他懂得那是一种怎样撕心裂肺的痛。 微风吹过,林枫想起了正在闭关练剑的方芷涵,天上那颗一闪一闪的大星星,恰似她明媚的眼眸,可林枫偏偏每一次想起她时,都会有一种愧疚之意。她的心如同火山爆发出的岩浆那么热烈,她的情好似甘露浸润花叶那么真挚。林枫的心已经开始有了挂碍,有挂碍便会有恐怖,有恐怖就会害怕。 林枫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和生死,有了这种感觉,他害怕自己不再像从前那么心无旁骛,不再像从前那么孤勇前行,不再像从前那么无所顾虑,不再像从前那么视死淡漠。 此刻,林枫似乎突然理解了父亲当初的做法,父亲是因为有太多的羁绊和牵挂,才想用一种平和的方式去化解矛盾,其实父亲未尝不是用他的方式在保护自己的家人,可惜…… …… 林园中,云飞将滚水倒入茶壶中,动作极为熟练。 沏茶讲究高冲低斟,沿茶壶口内缘冲水,水柱不能从壶心直冲而容入,以免冲破茶胆,破坏茶的味道。云飞冲茶时不急不缓、一气呵成,水壶和茶壶的距离比较大,高冲使热力直透罐底,能使茶沫上扬,也能让茶味更香。 沏好茶后,云飞给孙艺琪斟了一杯茶。 孙艺琪微微一笑,道:“高冲低斟,既能冲出茶的香味,又能防止茶香过早挥发,原来你不仅会使剑,你还很会沏茶。” 云飞腼腆地笑了笑,道:“是林大哥教我的。他说茶是好东西,占尽了金木水火土,从萌芽、成长,到最后采摘,受尽风吹日晒、百般煎熬,最后被铁锅反复热炒,才成为了真正的茶叶,直到被滚烫的开水冲泡,终于散发出它独特的香气,先苦后甘,口留余香,沁人心肺。” 第一百零七章 人格魅力 云飞端茶杯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虽然动作很细微,却还是被孙艺琪看到了。 云飞的手一向很稳、很有力量,拿剑的手本不应该会颤抖的,但现在却真实地出现了。 孙艺琪看了一眼云飞的脸色,轻声说道:“你想起了他?” 云飞放下茶杯,道:“是!” 孙艺琪道:“你是不是担心他?” 云飞道:“是!” 孙艺琪道:“他的确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云飞道:“他一点也不特别,他很伟大,很了不起,我原本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高尚的人格,直到遇见他,我信了。” 孙艺琪道:“你说他很伟大?” 云飞道:“是!” 云飞慢慢地品味着清香的茶水,直到将杯子里的茶喝完,轻轻放下茶杯,才继续说道:“在别人眼中,他或许是一个琴韵茶香的风雅才子,或许是一个沽名钓誉的虚伪善人,或许是一个慧心巧思的算计之人,或许是一个风轻云淡的浪子过客,也或许是一个杀伐无情的狠厉之徒。但只有了解他的人、懂得他的人,才知道他是一个真正了不起的人。” 孙艺琪道:“看来他对你很好,对你的影响也很大。” 云飞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意,道:“我把他当成父兄、当成兄长,也把他当成朋友。我跟随他很久了,我了解他,他让我佩服和崇敬之处,就是他从来都是为了朋友、为了身边的人、为了那些可怜的人考虑,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 孙艺琪道:“他能够承袭林家的志向,毫无所求地救助流离失所的穷苦之人,仅凭这一点,他的确就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云飞道:“青木镇的人和关外收留的那些人赞美他、感恩他,是因为受到了他的恩惠,或许这种褒扬还夹杂着利益交集,可林园里的人对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爱戴,从上到下,包括那个拄着铁拐的瘸子,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 孙艺琪道:“他不让你跟随在他身边,是不是担心你有危险?” 云飞的脸色开始渐渐变得严肃,即便身旁坐着心仪的姑娘,仍然还是恢复了他冷峻的神色。良久,云飞转头看向孙艺琪,温柔的目光中带着愧疚,缓缓地说道:“他说,林家救助穷苦人的善举,并不是只有林家人才会去做,这是林家兼济天下精神的传承。他让我留在林园,我明白他的心意,他是让我活下去,承袭他的志向,承袭林家善举的精神。” 孙艺琪再次问道:“云飞,你是不是担心他有危险?” 云飞道:“他一直都处在危险之中。” 孙艺琪道:“既然你认为他有着高尚人格,你心里一定想着跟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那么,你就不要对我怀有愧疚之意,虽然我还没有嫁给你,就是我做了你的妻子,我也不会阻拦你的决定,不是谁都会有这样的朋友。” 云飞的眼圈突然红了,他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也要活着,活着才能娶你。” 云飞没有说出甜言蜜语般的情话,但孙艺琪的脸突然红了,如同晚霞一般娇艳,她认为云飞的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动听。 …… 易水容推开了林枫房间的门,见林枫坐在床边,剑就放在他手边。 林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态,道:“这么早就能爬起来,看来你的酒量真的不错!” 易水容道:“你一晚没睡?” 林枫道:“我睡的很好,只是起来的比你早一点点。” 易水容看着叠放整齐的被褥,目光瞬间变得分外柔和,道:“你怕我喝醉了有危险?” 林枫道:“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说你有危险的话,最危险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可是就算我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打明镜堂易主司的主意。” 易水容抿了一下嘴,道:“所有人都说方小姐眼高于顶,没有她能看得上的男人,我现在才明白,并不是方小姐眼光高,而是她的眼光真的很厉害。” 林枫微微一笑,道:“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 易水容道:“你虽然很狡猾,有时还很无赖,但你的确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林枫道:“你千万不要再夸我,我这个人很经不起恭维,尤其是女人的恭维,听上几句我就会飘飘然,你还是说我混蛋更中听一点。” 易水容道:“如果你肯帮我,我会每天都夸奖你一百句,让你一直都享受飘飘然的感觉。” 林枫嘿嘿一笑,道:“莫说你夸奖我一百句,就算你用上美人计,我也不会帮你,我只想麻烦少一点、活得久一点。” 敢如此跟易水容说话的,林枫绝对是第一个,奇怪的是易水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无赖地说道:“你说过的,我一个人不是闽越五畜的对手,我总要找个帮手。据说云飞的剑像风一样快,一剑就杀了驱龙神鞭尤风,既然你不肯帮我,你让云飞来帮我。” 林枫脸色一寒,冷声道:“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打云飞的主意,别说是你,就算是方天峰本人,也休想驱使云飞去做事。” 易水容白了林枫一眼,道:“不借云飞就算了,至于翻脸比翻书还快吗?” 林枫道:“如果你以为我跟方芷涵的关系,我就会无原则地巴结方天峰,那你就错了!如果你肯听我一句劝,最好离我越远越好,再也不要来找我,我惹的麻烦很多,如果牵连到你,别以为你是明镜堂的主司有多威风,恐怕到时候你连命都保不住。” 易水容道:“看来你的对手来头不小。” 林枫道:“易姑娘,不要去做超出你能力的事,方将军也一定不想你用这种方式报恩,这件事牵扯太大,你不可能做的天衣无缝,一旦泄露出去,反而会给方将军带来很大麻烦,我劝你最好不要去做这件事。” 易水容道:“如果我一定要去做呢?” 林枫叹了口气,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易水容眼神中带着些许失望,迟疑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易水容默默地走出了林枫的房间,随即便离开了客栈,只是走的时候,脸上带着不是冷漠,而是失落。 林枫一双深邃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落寞,甚至还带着些许伤感,或许是易水容悲惨的身世再次勾起他记忆最深处的痛。 易水容显然不是一个做事冲动的人,突然找到他绝非偶然,难道她真的只是想让自己帮助吗?亦或是她察觉到自己会对那二百万两税银起觊觎之意? 林枫陷入沉思,再加上一夜没睡,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当林枫醒来时,已经是太阳已经偏西了。 林枫吃了些东西,便走出了客栈。夕阳的余晖不像正午那么热烈,带着柔和的温情,令人很是惬意。 街道上的人已经不多了,林枫漫步而行,不时地看着街边的风景。 突然,他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似乎暗中有一条毒蛇正在伺机而动,不停地吐动着蛇信子,随时都可能给他致命一击。 林枫停下了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是却并没有发现可疑人,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有一股潜藏的杀气,让他有种如临深渊的惊颤,他的手已经握在剑柄上。 林枫继续向前走,每一步都踏得很稳,也很谨慎,他朝人烟稀少的郊外走去,那里有一片荒芜的空处,就算有人跟踪,也无处可躲。 果然,林枫刚刚停下脚步转过身,便见两个身影如同鬼魅般飘了过来,如果没有太阳的余晖,就算是鬼,也一定相信这两个身影是他们的同类。 两个身影在林枫前面站定,嘴里发出桀桀的怪叫声,两人的样子打扮更是怪异:一个满头白发,不见一根黑发,另一个满头黑发,没有一根白发;白发者脸黑如墨,黑发者面白如纸。两人的样子长的倒很相似,同样瘦高的个子,头颅细长,眼凸如鱼,鼻如鹰嘴,嘴似蛙口,长成如此形状,就算是白天出现在闹市,也会把人吓得四处涣散。 偏偏林枫看到两人的样子后,不仅不害怕,反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原来不是鬼,是你们两个老魔头来了。” 林枫能喊他们两个是老魔头,自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两人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秦岭双魔”! 黑面魔阴森森地说道:“小子,就凭你这份胆色,确实比你老子大得多。当年你老子活着的时候,见到我们俩人都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前辈,你竟敢叫我们老魔头,嘿嘿,你难怪敢杀天星教的护法,抢天星教的生意。” 林枫道:“原来传言果然是真的,都说天星教有两个隐形护教使者,原来是你们两个老魔头躲在暗处为谷天宇卖命,谷天宇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然能驱使你们?” 白面魔的声音很尖很刺耳,道:“小子,没想到你的命还挺硬,竟能逃过那场杀戮。你不躲起来好好活着,却偏要出来找死。” 林枫道:“你们是否还记得当年跪在寒月刀下乞生的情景呢?” 秦岭双魔眼中顿时露出浓浓的杀机,白面魔厉害道:“看来你果然是林烨的小儿子!” 第一百零八章 秦岭双魔 秦岭双魔见林枫提起他们当年败在寒月刀的旧事,二人不禁脸色骤变,这件事极其秘密,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年来,江湖人从没有人提及过他们败在林觉寒月刀下的事情,但林枫却一语道破,以他的年龄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情,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于是他们自然猜到了林枫的真实身份。 林枫冷笑道:“你们两人当年在秦岭一带为非作歹,我爷爷本想杀了你们,可他老人家当时见你们苦苦哀求,一时心软便放你们一条生路,不想你们却恩将仇报,还要杀他的后人。” 黑面魔道:“是你自己找死,你杀了驱龙神鞭尤风就算了,却又杀了毒蝙蝠毛元、蓝妖姬岑杉、疾风剑田七,还有左星使者肖华,天星教的高手几乎让你屠杀殆尽,我们作为护教使者,不得不除掉你。” 林枫道:“驱龙神鞭尤风的确是我让人杀的,可是剩下的那几个人,他们可都是死在铜面人的刀下,这笔账怎么也不该算到我头上。” 黑面魔道:“我怀疑你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铜面人。” 林枫道:“铜面人用的是刀,我使的是剑,你凭什么说我就是铜面人?” 黑面魔道:“不管是你是不是铜面人,但你是林家小子,你就必须要死,何况你竟然还杀了玉面菩萨心湖。” 林枫突然笑了,笑的很冷酷,他缓缓说道:“噢,原来是心湖死了,你们当然要把这笔账也算在我头上。不过这次你说对了,心湖的确是我杀的,心湖死了,天星教没了出坏点子的人,少教主谷轩一定会方寸大乱。谷轩可真瞧得起我,把天星教的家底都搬出来了,竟然让你们一直隐藏至深的两个护教使者来杀我,可是,你们确信能杀得死我吗?” 黑面魔冷笑道:“如果你爷爷林觉还活着,整个江湖的确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毫毛,可惜他死了!你父亲林烨的刀法中看不中用,林家刀法也不过如此而已,就算你是林家后人又能怎样?还想用林家的招牌来吓唬我们?林家已经完了!” 林枫凝视着秦岭双魔一会后,突然将手中的剑扔到了地上,冷冷地说道:“你们能活到这个年龄本来就很不容易了,应该享受人生晚年的快乐,可你们偏偏还要跑出来兴风作浪,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年我爷爷实在不应该让你们多活这么多年。” 秦岭双魔的眼神突然间闪烁了一抹惊恐的神色,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足以证明他们心中的恐惧,因为他们看到林枫手里突然多出一柄刀! 一柄只有一尺六寸的短刀,就是这柄短刀让秦岭双魔有了恐惧之色,因为它是寒月刀!因为他们知道寒月刀的威力和无情! 寒月出世,谁与争锋!武林中人没有不知道寒月刀的威力,也没有不知道寒月刀的传奇。 寒月刀在林觉手中威霸天下,林觉让寒月刀成为了传奇之刀。林家倾覆十多年后,铜面人手持寒月刀再度出世,无情的杀戮让寒月刀再现传奇,铜面人却让寒月刀成为了杀戮之刀! 无论寒月刀是威霸之刀,还是杀戮之刀,它终究是一柄让人心存寒悸、不敢正视的刀! 林枫道:“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猜的很对,我就是那个铜面人,我也告诉你们,左星使者肖华、蓝妖姬岑杉、疾风剑田七都是我杀的,现在轮到你们了,你们一定会明白一件事,林家的寒月刀只用来杀人,从不是用来吓唬人的!” 秦岭双魔对视一眼后,两人身上杀气陡增。兄弟二人早已经分析过林枫,就算林枫是林家三公子,哪怕林枫真的是铜面人,但他毕竟年轻,寒月刀法未必能练到他爷爷林觉的造诣,也不会像传言那么可怕,何况林枫杀死武功最高的人就是毒蝙蝠毛元和疾风剑田七,这两人都不是他们兄弟的对手,他们当然自信二人联手一定能杀死林枫。 夕阳的余晖渐渐暗淡了,却更加让人感到寒月刀的阴寒。秦岭双魔终于亮出了兵刃——双手钩,两个人四只手,自然是四支银钩。 无论是谁面对寒月刀,都不敢有丝毫大意,秦岭双魔能活到这把年纪,早就懂得一条至真的道理:只有杀死对方,自己才能活下去。 秦岭双魔绝不会因为林枫年轻就会有所轻视,二人一出手便全力以赴,四个钩子配合的天衣无缝,钩钩奔向林枫的要害。 寒月刀已经挥出,诡谲而凛冽,刀钩相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触即分,却声声不绝于耳…… 刀钩碰撞之声突然骤停,林枫持刀屹立如山,气势如虹,只听他发出了淡淡地冷酷声,道:“你们现在知道林家的寒月刀名不虚传了吧?” 秦岭双魔虽然长的一黑一白,但此时二人已经面无血色,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相似,眼中带着怀疑和惊恐,他们甚至到现在也不相信林枫手中的寒月刀会如此诡谲,刀锋会如此凌厉,刀法会如此霸道。 他们曾见识过林觉的刀法,林觉的刀虽然霸道,但林枫的刀除了霸道之外,比他爷爷更多了几分狠辣。 秦岭双魔此时一定很后悔来杀林枫,可惜一切都晚了,他们终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兄弟二人的伤口几乎一模一样,喉咙处被刀锋划过,鲜血喷塞住了喉管,连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倒下了。 天已经暗淡,最后一丝亮光仍然执着地辉映着大地。林枫扫视了一下远处,沉声喝道:“老东西,你要是敢再不出来,别怪我骂你八辈祖宗!” 这时,只见从不远处的草丛中走出一个穿着华贵衣服的老头,手里拎着一个酒壶,此人正是酒鬼胡三。 胡三朝林枫边走边说道:“不错、不错,没想到几年不见,小混蛋你的刀法越来越厉害了,只用了十七招就杀了这两个老鬼,比起你爷爷当年的刀法也差不了多少。” 林枫一脸气愤地喊道:“你这个老东西可真行,我让你杀心湖,你却把两个魔头引来杀我,你是不是嫌我死的慢啊?” 胡三挨了骂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道:“这两个老鬼很难缠,我老人家胳膊腿都僵硬了,懒得跟他们动手,刚好让他们来给你喂喂刀,我也想看看你的功夫有没有长进。” 林枫道:“心湖死了吗?” 胡三眼睛一瞪,骂道:“你个小混蛋,我老人家办事你还不放心?心湖那个秃驴虽然长了十八个心眼,嘿嘿,还是要喝我老人家的洗脚水。我知道你恨他入骨,杀戮林园的主意就是他谋划的,老子不仅替你杀了他,还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放在你了父母坟前,替你祭奠你的父母。” 林枫向胡三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可是随即他便怒吼道:“老东西,你简直比我还混蛋!你把心湖的脑袋放在我父母坟前,摆明了就是告诉天星教的人,心湖是我杀的,你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你可真够混蛋的!老东西,你是不是打不过秦岭双魔,才把他们引向我,要借我的手杀了他们?” 胡三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怒道:“放屁,我老人家还能打不过这两个老鬼?你个小混蛋,别不识好人心,我是想看看你到底学到了伏老头几分本事,你要是连这两个老鬼都杀不死,趁早回山里躲起来保命。再说了,心湖本来就是你要杀的,他们找你算账有什么不对?我帮你杀了秃驴,你不说谢谢我老人家,还敢骂我,你简直比伏木子还混蛋!” 林枫挨了骂,反倒嘿嘿一笑,道:“好,这笔账算在我头上也罢了,左右虱子多了不痒,天星教早已经跟我不死不休了,也不在乎多上这一笔账,走吧老东西,我请你喝酒,喝好酒!” 胡三脸色一沉,正色地说道:“天星教主谷天宇迟早会找上你的,你有把握杀了他?” 林枫道:“世上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杀得了谷天宇,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影子,他们二人联手,恐怕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能打得过他们。” 胡三道:“谷天宇闭关不出,他一旦出关,武功恐怕会更恐怖,就算是圣手老人孙少天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你难道有了应对之策?” 林枫道:“圣手老人多年前就消声匿迹,如果他有把握杀死谷天宇,又怎么会让谷天宇如此猖獗呢?一个人如果不能突破对死亡的恐惧,武功越高,反而恐惧感会更强,甚至不敢再出手,其实是在自我逃避。圣手老人都没有把握杀死谷天宇,我又能有什么对策呢?” 胡三怒道:“放屁!难道你是在逞匹夫之勇还是自己找死?你公然住进林园,再加上你的所作所为,你以为天星教的人是傻子吗?他们用屁股都能猜出你就是林烨的小儿子,是林家的三公子,你既然没有打败谷天宇的对策,难道是想白白送了性命吗?” 林枫道:“怎么了?你担心我会被谷天宇杀死?嘿嘿,我就算打不过他,我还不会跑吗?师父教我逃命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放心吧老东西,谷天宇不是还没出关嘛,至少我暂时还死不了,走,我们去喝酒!” 第一百零九章 化缘 崆峒派自蒋立义接任掌门以来,整个门派都有了很大变化,重修了山门和房屋,扩招了三十多名徒子徒孙,整个门派六七十人,显得人丁很兴旺,一派繁荣热闹氛围,颇有些大门派的意味。 蒋立义站在屋檐下,看着弟子们习武的热闹场面,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得意。十多年来,崆峒派在自己手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壮大,名声在江湖中也比以前响亮了很多,都是因为自己投靠了天星教的原因,有了一个强硬的靠山,做起事来自然底气就足了很多。 自从投靠了天星教,虽然头上多了个主子,但为了崆峒派长久发展,蒋立义终于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其它门派再也不敢找崆峒派的麻烦,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压崆峒派,似乎蒋立义在江湖中说话的声音都可以大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蒋立义不择手段地聚敛了很多钱财,这也为崆峒派扩充后巨大的开支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蒋立义的大弟子夏风凑了过来,待到蒋立义的目光从院子里收回来看向他时,夏风才开口说道:“师父,两位师叔祖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他们是被林枫和云飞杀死的。” 崆峒二怪是蒋立义的师叔,夏风自然要称呼二怪为师叔祖。当日崆峒二怪被杀后,知晓的人并不多,蒋立义派了几波人去打探消息,直到此时才有了回音。 蒋立义听完夏风的话,本来带着得意和自豪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嘴里喃喃地说道:“林枫,又是林枫!” 夏风道:“师父,是不是召集师兄弟们,杀向林园给两位师叔祖报仇?” 蒋立义恨恨地哼了一声,道:“两位师叔都不是他的对手,凭你们的功夫也敢杀向林园?林枫要是那么好对付的话,天星教早就把林园夷为平地了。” 夏风道:“师父,两位师叔祖是死于剑伤,打探回来的消息说,林枫用的是剑,并不是刀。” 蒋立义道:“他用剑就能代表他不是林家三公子吗?” 夏风道:“师父,少教主谷轩为何迟迟不对林园下手呢?” 蒋立义冷笑一声,道:“天星教使者、护法已经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剩下一些不中用的堂主们,谷轩哪里还有力量去对付林园?据说云飞的剑比风还快,林枫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家伙,没人知道他的底细,谷轩根本不敢贸然去杀林枫。” 夏风道:“师父,难道林枫真的那么恐怖吗?凭他和云飞两个人就能毁掉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大帮教?” 蒋立义道:“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铜面人,那是个杀人不眨眼、做事不讲手段的魔头,他才是最可怕的人!” 两人一时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夏风才沉声说道:“师父,天星教的高手差不多损失殆尽,近来在江湖中的声誉和地位直线下降,风评很差,看来天星教已经摇摇欲坠了,师父是不是应该提早做打算?” 蒋立义摇了摇头,道:“那些使者、护法什么的,死就死了,无非就是少了几个高手而已。只要天星教主谷天宇还活着,黑暗人影子没死,天星教就不会垮掉。一切都要等谷天宇出关后再决定,就看谷天宇能不能杀掉铜面人、能不能夷平林园、能不能力压少林武当,重振天星教雄风,否则,不仅仅我们崆峒派,其它依附天星教的门派,都会脱离天星教。” 夏风道:“师父,难道两位师叔祖的仇就这么算了吗?” 蒋立义冷冷地说道:“算了?哼,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林枫杀了天星教那么多高手,谷天宇岂肯善罢干休?等谷天宇杀了林枫后,才是我们报仇的时机。” 蒋立义阴森冷笑的面孔,就连夏风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自认为很了解师父,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这个师父比他想象的还要阴森狠辣。 良久,夏风诺诺地说道:“师父,最近江湖传言,有个西域和尚鸠摩罗独身一人到处挑战各大小门派,据说此人武功极高,招法怪异,几个门派都败在他手下。” 蒋立义道:“还有这等事?他想扬名中原?” 夏风道:“听说他是打着化缘的旗号前去挑战,赢了就要布施他一万两银子。” 蒋立义惊诧地问道:“这哪里是挑战?这是光天化日地抢劫!他一个和尚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夏风道:“听说他要银子是为了在西域建寺庙弘扬佛法。” 蒋立义道:“他在西域盖庙烧香拜佛,却跑中原来明抢豪夺,以为自己会点武功就可以为所欲为?” 夏风道:“他已经打败了点沧、昆仑、雪山三大门派掌门,还有六七个小门派。” 蒋立义脸色更加难看,他心中自然清楚,点沧、昆仑、雪山无论任何一个门派的武功,都在崆峒之上,尤其是昆仑派掌门吴越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蒋立义寒着脸道:“哼!难道就没有人站出来维护江湖正义吗?” 夏风诺诺地说道:“一直都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其实师徒二人心里都在盘算着,如若鸠摩罗前来崆峒挑战,该当如何应对呢?崆峒二怪本是镇派之人,就数他们二人武功最高,却偏偏被林枫杀了,难道蒋立义要亲自出手应对吗?他会是鸠摩罗的对手吗? 蒋立义道:“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下?” 夏风道:“还没听说他杀过人,他出手很有分寸,似乎并不想出手杀人,只想化缘要银子。” 蒋立义道:“你立即交待下去,加派人手卡住路口,带上暗驽、设置机关,我不想看到这个西域秃驴。” 夏风应声而去,他自然明白师父的意思,宁肯下黑手弄死这个西域秃驴,也不让他到帮里挑战。 蒋立义看着夏风的背影,目光中还是透着隐隐的忧虑。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夏风也不曾想到鸠摩罗会如此狡猾,他并没有走大路,当然也不会经过路卡,当鸠摩罗已经闯进崆峒派时,夏风才收到消息,赶紧带着人赶回帮里。 蒋立义就算再不想看见鸠摩罗,他也没有办法回避,因为地上已经躺下了四个徒弟,如果他再不现身的话,一定会躺下更多的弟子。 蒋立义凝视着鸠摩罗,年龄看起来五十多岁,头扁且长,深眼多须,身着红色僧服,脖子上挂着一串长长佛珠,手持一串念珠,屹立不动之时,看起来确有一副高僧风范。 蒋立义大声喝道:“大胆狂僧,竟敢跑到崆峒派来撒野,还敢伤我崆峒弟子!” 鸠摩罗合十一礼,不愠不火,道:“老僧久慕崆峒派武学深奥,特来讨教,刚才已说明来意,并非寻仇,只想讨教武功,能化得一份善缘,可这四人持剑攻杀老僧,老僧迫不得已才出手。请蒋掌门放心,他们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已,并无性命之忧。” 蒋立义道:“我与你素不相识,更不想与你有任何交集,不管你是来比武切磋,还是来化缘的,你都走错了地方,也找错了人,崆峒派向来行事光明正大,习武更是为了强身健体,维护武林正义,不是为了与人争强斗狠,更不是为了与人一较高下,念在你是佛门之人,打伤我徒弟的事就不与你计较,请你速速离开崆峒派。” 鸠摩罗道:“向来听说蒋掌门是一介君子,一身浩然正气,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既然崆峒派以维护江湖正义为已任,更应该胸怀如海,多与武林人士进行沟通切磋,不仅可以增进情谊,更可提升武功修为,为江湖做更多的事。老僧一向仰慕蒋掌门武功精湛,而且为人仗义疏财,才不远千里从西域赶赴中原,一是向蒋掌门讨教武学精髓,二是请蒋掌门布施一点香火……” 蒋立义冷声打断了鸠摩罗的话,道:“哼!讨教是假,挑战是真,目的是想在中原扬名立万吧!说是布施,其实是以武强夺,你挑战点沧、昆仑、雪山这些门派时,也是如此巧言令色吧!鸠摩罗,你本是西域名僧,与中原本无纠葛,却偏偏跑到中原寻事,以比武之名讹诈巨额银两,如此卑劣行径,实在令人所不齿。” 鸠摩罗道:“西域荒蛮苦寒,百姓贫苦愚蛮,只有大力弘扬佛法,感召世人向佛,教化众生开明。只因财力贫困,才不得已向各大门派化缘,用来建造庙宇,传扬佛法,以度众生之苦。老僧比武也是为了切磋武功而已,并没有想在中原扬名立万之意。” 蒋立义道:“你不想扬名立万?你打败了几大门派高手,现在已经名扬中原武林了,这恐怕是你在中原弘扬佛法的一种方式吧!你在西域建庙塑佛,那是你们西域人自己的事,凭什么让中原各大门派拿银子建庙?中原比起西域,是要繁华富庶些,可中原一样有成千上万流离失所的人,这些银子救助中原人尚且不够,哪有富余的银子布施给你们?鸠摩罗,我劝你立即离开崆峒派,赶紧回你西域老家。你如此强行索要银两,跟强盗有何分别?你如果执迷不悟,对于你这种卑劣的行径,蒋某也用不着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了。” 第一百一十章 暗算 蒋立义内心一百个不想跟鸠摩罗过招,但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嘴里说出的话更是义正言辞,无论是谁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鸠摩罗依然不愠不火地说道:“蒋掌门,老僧跟你打个赌如何?你如若能够接下老僧二十招,老僧捐给崆峒派一万两银子,作为资助崆峒一门光大武学之用,如若老僧在二十招之内打败了蒋掌门,请崆峒派布施给老僧一万两银子,作为建造寺庙的善银,如何?” 蒋立义道:“哼,我没有兴趣跟你赌,崆峒派不需要你给银子来光大武学,也不会给你银子建庙。鸠摩罗,你如果再不离开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鸠摩罗道:“蒋掌门一向以正人君子的姿态立身于江湖,难道跟老僧过几招的胆量都没有吗?” 蒋立义冷着脸,突然右手一挥,接着便见十几个弟子如同鬼魅一般从不同位置乍然现身,不远不近地将鸠摩罗围在中心位置,他们每人手中拿的不是刀剑,也不是枪棍,而是硬弩,机括连发硬弩! 无论谁面对十几支机括连发硬弩都会发自心底地恐惧,哪怕是绝顶高手也不例外。因为它比暗器射的距离更远、力度更强,这种用于军中的机括连发硬弩,竟然被蒋立义么用于自己的门派之中。 鸠摩罗此刻才突然感受到,原来蒋正义才是最难对付的人,他不仅仅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实在是一个卑鄙阴险的真小人。 鸠摩罗道:“蒋掌门,你的这种作法,可不是江湖人的规矩。” 蒋立义道:“跟你这种域外强盗,根本用不着讲什么规矩,如若你现在不离开,你会永远也看不见草原上的牛羊,也看不见你的木鱼和菩萨了。” 鸠摩罗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众人都以为他怯于机括连发硬弩的威力会退去,却没有想到他突然扑向了蒋立义,他的身形非常快,有几个手持硬弩反应快的弟子发射了短箭,可惜还是慢了一点点,鸠摩罗一个跳跃已经逼近了蒋立义。 瞬间,鸠摩罗和蒋立义两人距离不过三米远,其他持硬弩的人反应过来后,却已经不敢勾动机括,因为他们害怕连蒋正义也被射中。 蒋正义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鸠摩罗的反应如此迅速、轻功如此高绝、动作如此敏捷,但他的反应也并不慢,他身后就是练功房,他一个退步,便闪进了房间里,随即一脚将门踢上。 蒋立义要给弟子们一个发射短箭的机会,就算鸠摩罗轻功高绝、身手迅猛,背后十几支短箭射向他时,他除非有金刚不坏之身,否则只能躲避,或许他会躲过第一轮的射杀,却未必能躲得过第二轮短箭。 可惜蒋立义还是低估了鸠摩罗的武功和反应速度,鸠摩罗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跟着蒋立义扑向练功房。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一股强大的掌力将门板拍得四分五裂,蒋立义不得不后退避开这股惊人的掌力,他立即向窗户窜去,因为他知道凭他的功夫根本不是鸠摩罗的对手,但鸠摩罗却没有他熟悉崆峒派的地形,他只有借助地形优势和徒弟手中的硬弩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蒋立义身体刚刚跃起时,却发生了诡异的一幕,他的身体随即直挺挺地摔了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随即一团粉尘罩向鸠摩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鸠摩罗只吸入了一点点,立即闭住了气息,身子如同弹簧一样向门外身射去。 蒋立义的弟子们已经扑向练功房,鸠摩罗返身而出,令他们猝不及防,当他们反应过来匆忙发射手中的硬弩时,鸠摩罗一个跃身,已经翻向屋顶,几个起落便逃得无影无踪。数十支短箭跌落在地上,只有鸠摩罗知道自己的左臂中了一支箭,但他不敢停下来,反而逃得更快。 鸠摩罗反应极其敏捷,当蒋立义倒下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事情不妙,当一团粉尘撒向他时,他立即感觉到事情的诡异。蒋立义无论是死还是伤,他都会招来崆峒派的仇视。 鸠摩罗在刹那间有种被暗算的感觉,他必须要离开,如果他还留在房间内,或许会被硬弩射成刺猬,所以他逃得越远越好。 蒋立义的徒弟们闯进房间时,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很有诱惑力,让人忍不住想多闻几下,当他们感觉不对劲时,已经有五个人缓缓地瘫软在地上,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样,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后来的弟子们堵住了口鼻,冲进房间里七手八脚地将师父蒋立义和瘫软的师兄弟搬出来后,他们才发现,他们的师父蒋立义早已经气绝身亡了。 蒋立义后心中了一支很小袖箭,不仅刺进了心肺,更主要是袖箭带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徒弟们义愤填膺地叫骂着鸠摩罗,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鸠摩罗害死了蒋立义。 崆峒派的人要给蒋立义报仇,开始疯狂地搜寻鸠摩罗,他们几乎找遍了方圆五里的所有地方,却连鸠摩罗的影子都没找到。 夜色已浓,七个年龄较大的崆峒派弟子们围坐在一张桌子前,表情严肃而低沉。蒋立义的大徒弟夏风盯着桌子上一支小小的袖箭,这支袖箭是从蒋立义身上拔出来的,夏风终于说出一句话:“这是一支最普通的袖箭。” 师弟们没有回复他的话,因为他说的根本就是一句废话,就连刚进入崆峒派的弟子都知道,这支袖箭哪里都能看到,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夏风接着说道:“师父不可能把后心朝向鸠摩罗,可是师父却是后心中箭而死的,这说明还有一个人早已经藏在房间里,是他暗算了师父。” 众人朝夏风投去了同意的眼光,但仍然没有人接话。 夏风接着缓缓地说道:“这个人不是鸠摩罗的同伙,否则鸠摩罗不可能冒险从门退出,而且房间里充满了软骨迷香,鸠摩罗也一定受到了这个人的攻击,才不得已从门退出逃跑。” 终于有人赞赏地拍了一下夏风的马屁,说道:“大师兄分析的非常有道理。” 夏风继续说道:“这个人既然不是鸠摩罗的同伙,他躲在房间里也一定不是特意暗算师父,只是碰巧师父闯进了房间,他因为害怕暴露才从暗处发出袖箭,师父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中箭而亡。这个人之所以来到崆峒派,而且提前藏在房间里,是因为他是来偷一件极为珍稀的东西。” 众人面露惊诧的表情,六双眼睛疑惑地盯着夏风。 夏风道:“师娘刚才对我说,师父珍藏的一件珍宝不见了,它就是降魔手。”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已是惊骇,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崆峒派还藏有降魔手这种宝物! 如果没有听说过降魔手的人,一定不是江湖人,因为它是一件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兵刃,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想得到的兵刃! 降魔手是一只铁手套,据说是墨家传下来的宝物,制作之精良空前绝后。它非金非铁,坚硬无比,没有任何刀剑能砍断它。 对手不敢触碰降魔手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它经过剧毒淬炼,沾者即亡,无药可解。 降魔手只有一只左手,戴上它并不影响右手使用兵刃,左手却可无往不利地砍、刺、击、抓,更可出其不意地夺取对方兵刃。 崆峒派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宝贝,蒋立义定然藏的极其隐秘,却仍然被人偷走了,简直不可思议。 夏风缓缓地说道:“魔手藏在师父床下夹层里,极为隐蔽,只有师父和师娘二人知道。能悄无声息地溜进崆峒派,绝对不是一般的小偷,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师父房间里偷走降魔手,恐怕天下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胆子,也有这个本事。”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从彼此的眼神中已经能够心领神会,他们猜想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夏风扫视了一下师弟们,道:“偷降魔手的人除了神偷贝宁,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得到。江湖中人都以为贝宁偷盗的功夫天下第一,其实他还有两种功夫同样无人能及。一种是隐藏功夫,他如同五色蜥蜴一样,能把自己隐藏得如同所处环境的颜色一样,伪装的本事没有人能超过他,也没有人能发现他。另一种是轻功,贝宁是个跛子,他为了不被人鄙视,从小就苦练轻功,据说他就算站在雪上也不会留下痕迹,真的能够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他多次被人追杀却能死里逃生,全凭他无双的轻功。” 夏风叹了口气,道:“如果贝宁只会神乎其神的隐藏功夫和无上的轻功,他早就死于非命了。他偷了不知道多少奇珍异宝,包括皇宫里的珍品,他还能活这么久,是因为大家都忽视了一点,他的暗器手法和精度绝不输于四川唐门任何一人,他在逃命时发出的追魂针令人防不胜防,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丧在他的毒针之下,这也是他的保命绝技,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对酒当歌 夏风停顿了一下,说道:“鸠摩罗闯进练功房时,只有短短数息之间就急退而出,就算他功夫再高,也绝对不可能在数息之间杀死师父,一定是贝宁早已躲在暗处,他怕师父发现,才突发袖箭,以致师父被暗算倒地,而后他向鸠摩罗施放毒粉,鸠摩罗被逼无奈只得从门急退而出。当我们冲进房间时,窗户是开着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贝宁是从窗逃掉的。” 夏风思维严谨,将当时的情形推理的丝丝入扣,简直没有半点破绽,众师弟无不点头赞同。 夏风道:“既然各位师弟都赞同我的观点,接下来就是要为师父报仇。鸠摩罗虽然没有直接杀死师父,可是如果不是他前来挑衅,师父也不会被暗算,我们一定要杀他为师父报仇。二师弟带十人寻找鸠摩罗,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千万不可力敌,鸠摩罗武功高强,单打独斗很难取胜,可以采取暗中伏击,一举杀之。” 二师弟谢强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夏风的主意。 夏风道:“我带十人寻找神偷贝宁,不仅要杀他祭奠师父在天之灵,还要追回崆峒派的镇派之宝——降魔手。各位师弟如无不同意见,待我禀明师娘,将师父安葬后,我们就分头行事。” ……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林枫和酒鬼胡三却喝得津津有味。 酒鬼胡三似乎永远都喝不醉一样,他已经跟林枫喝了整整一个晚上,一双眼睛早就已迷离的半睁半闭,无论是谁都会以为他再喝上半杯酒就会醉倒,可他已经又喝掉了三壶酒,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样,可他却偏偏就是没醉倒。 胡三不仅没喝醉,反而越喝头脑越清醒,就连当年跟伏木子比武的情形也讲得头头是道。 林枫比起酒鬼胡三就要逊色太多,刚刚喝了两个时辰,他就开始半杯半杯地喝,再过一个时辰后,他已经很少喝酒,只是不停地给胡三倒酒。他太知道胡三的酒量,这个老东西好像天生就是为了糟蹋酒而生的,他可以一直喝,哪怕喝到东倒西歪的程度,还是会有三分清醒。 林枫十多年前就知道胡三的酒量,所以他不会傻到跟胡三拼酒。即便他已经知道控制酒量,他现在还是已经喝多了,倒酒时手已经不稳了。 最狡猾的玉面菩萨心湖死了,胡三帮他除掉了天星教出谋划策的人,林枫就算喝多了也高兴,天星教的高手已经被诛杀殆尽,剩下的不足为虑,他现在很兴奋。 林枫并没有问胡三是如何将心湖调出天星教总坛的,胡三似乎也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他现在就很兴奋,已经拿起筷子敲着盘子,嘶哑着嗓子唱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 两个人的口齿已经不伶俐了,甚至吐字都不清楚,但他们却唱的很起劲,如果别人看到两人这副样子,一定以为他们是两个疯子。 第一缕阳光已经划破了黑暗,常喝酒的人都知道,喝酒最怕的就是天亮,天一旦亮了,头就会疼。好在今天喝的酒虽然不怎么样,但酒却很醇正,虽然算不上好酒,却没有掺一滴水,所以就算太阳出来了,也不会太难受。 桌子上只剩下一壶酒,胡三本已朦胧的醉眼突然清明起来,他沉着声音问道:“小混蛋,伏老头是不是把玄冰寒毒这门功夫传给你了?” 林枫嘿嘿一笑,道:“你不是也把移穴转位的功夫教给我了嘛!” 胡三面带忧色,道:“你老实跟我说,江湖中好几个声名狼藉、无恶不作的家伙突然都销声匿迹了,是不是被你用玄冰寒毒收服到了手下?” 林枫一副故作听不懂的表情,道:“老东西,我收那么多恶人作什么?那我岂不成了恶人头子?来,我敬您老人家一杯,您这次杀了心湖那个老狐狸,实在是劳苦功高,您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敬您!” 胡三并没有端杯,而是沉声说道:“小混蛋,少打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这是养虎为患,这些人一旦反噬,你根本无法控制,你想过后果吗?” 林枫放下酒杯,脸上带着鄙夷的笑容,道:“他们还敢造反?他们要是不想活命的话,当时早就力战而死,要么就会当场自杀,怎么肯乖乖地听命于我?” 胡三的脸色愈加阴沉,道:“此一时彼一时,人的心思会变的,当他们感觉到没有了尊严受不了你驱遣时,他们会孤注一掷的,你懂吗?” 林枫道:“我当然懂,所以我不仅只是控制他们,还要拿捏住他们最害怕的软肋,比如他们的女人、他们的父母,亦或是他们的儿女,就算是他们自己不想活了,也绝不想他们最牵挂的人跟着一起陪葬。” 胡三诧异地盯着林枫,眼神充满着惊诧和恐惧,似乎眼前的林枫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孩子,他沉默了良久,似乎才缓过神,感叹道:“伏木子呀伏木子,你竟然把一个天才孩子教成了魔王,你可真行啊!” 说罢,胡三将杯子里酒的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语气沉重地说道:“林枫,你是江湖第一刀客林觉的孙子,是善举誉满天下林烨的儿子!你是林家唯一血脉的传承人、是林家三公子!如果这种事一旦散播出去,林家三代人的名声将会彻底毁掉,将来你死了,你有何颜面到地下见你的祖父、见你的父兄呢?” 林枫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而后坚定地说道:“祖父以一柄寒月刀威震天下,就算有人嫉妒他的善举也不敢言语,更不敢寻衅,林家兼济天下的善举才得以施行。父亲和兄长武功平平,即使朋友遍天下,却早已失去了威慑的力量,当林家被杀戮时,又有谁肯为林家多说一句话?又有谁肯为林家找回公道?” 林枫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尽,缓缓地说道:“想要救济那些无法生存下去的可怜人,就必须要有雄厚的财力,同时必然会引来数不清的人觊觎这些财货,如若不用非常手段,又如何能震慑住心术不正的宵小之辈?那些名门正派天天嘴里喊着维护武林正义,可是他们又杀了几个臭名昭著的恶人呢?做了几件替天行道的事呢?踏踏实实做了几件善事呢?” 林枫消瘦的脸颊已经涨红,一半是酒红,一半是激动,他的声音越发铿锵有力,道:“那些声名狼藉的恶人,如同一头头恶狼,虽然又凶狠又危险,但他们比那些听话的狗要强得多,狼能做的事,狗却做不了,与其杀了他们,还不如驱使他们去做事。我用玄冰寒毒胁迫他们,我当然清楚这件事瞒不了太久,江湖上迟早会传开的。 我知道,等传开的时候,会有很多人骂我是魔头,还会骂林家。他们骂我,因为骂我会让他们成为了正义的人。同时也会有很多人会来杀我,只要杀了我,就可以搏得侠义之士的光环,就可以名满天下,从此在江湖上的地位举重若轻。 我早就明白其中的利害,可是,如果想要为我的父母、兄长、姐姐和林家三十七条性命报仇,如果想要承袭林家三代人的志向,我还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吗?” 胡三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林枫缓缓说道:“父亲以仁爱之心对待穷苦之人,以友善之心对待武林人士,却因武力平凡便惨遭灭门之祸。父亲活着的时候,朋友遍天下,称颂之声不绝于耳,可是父亲死后,只有青木镇那些穷苦的人还记得林家,每逢寒食清明之时,也只有他们去祭奠我的父母。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那些父亲帮助过的江湖人士,又有谁曾站出来为林家鸣不平呢?又有谁去我父母坟前祭奠过一炷香呢? 仁慈是感化不了豺狼的,只有老虎才会让豺狼望而生畏,我宁愿做一只吃荤的虎,也不做一头吃素的骆驼。就算我成为一些人口中的魔头,那也无所谓,因为终究还是会有更多人认为我是他们的救命菩萨,只要我初心不改,做想做的事情,尽应尽的责任,又何必在意别人如何看待我、如何评价我呢?我想,就算我死了,到地下见到我的祖父、父母和兄长时,他们也一定不会责怪我辱没了林家的声誉。” 胡三沉默了,良久,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而后哈哈大笑,道:“我老头子活了一把年纪,到头来还没有你这个小混蛋活的通透。我跟你师父争执了一辈子,谁也不服谁,但今天我终于认输了,伏老头的确比我强,他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就比我强。你说的不错,与其坐而论道当个假圣贤,不如踏实而行做些真事情,管他什么生前身后名,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良心,魔又如何?佛又如何?哈哈哈哈……” 胡三欣慰地看了看林枫,眼中满是慈爱,如同父亲看着心爱的儿子、如同师父看着得意的弟子的眼神,他没有再说话,而是抓起桌上的酒壶,起身便扬长而去。 胡三身上华丽的衣衫辉映着金色的阳光,反射出夺目的光彩。他的脚步虽然有些踉跄,身上却散发出一股豪气和悲壮。看起来他走的似乎并不急,脚步也不快,人却很快地没了踪影,只是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豪迈而苍凉的歌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第一百一十二章 痴疯子 晨阳已经彻底扫光了黑暗的阴霾,把整个世界都照得熠熠生辉,几只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让清晨充满着无限的生机和朝气,阳光把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润,给万物带来了光辉。 胡三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会漂泊何处,但有好酒的地方一定会有胡三,因为他是地地道道的酒鬼。 林枫醉倒了,他自恃酒量一向很好,但跟酒鬼喝了一夜酒,他还是醉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因为心湖的死,他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他一定早就醉了,他现在终于更加清楚一件事,自己真的喝不过那个老东西。 直到太阳偏西时,林枫才爬起来,他晃了晃脑袋,不由自主地用手按住了太阳穴。喝酒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尤其是喝到微醺的时候,哪怕再多一点点,进入一种亢奋而飘忽的状态,是酒喝到最舒服的时刻。 喝醉了其实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至少可以暂时忘却所有的忧虑和烦恼,畅游在自己的梦幻之中。但喝醉后醒来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因为头疼欲裂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简直是一种折磨,林枫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林枫一直在等宋成回来,按照时间推算,宋成这一两日就应该返回,他安排宋成去少林寺找智贤长老,将鸠摩罗会无相功的事情告诉智贤,是想少林寺能够找回无相功秘籍。林枫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对少林寺有什么好感,更不是想买少林寺的人情,他内心深处是不想让中原武功秘籍流失到域外,这是一种民族情怀在作祟。 林枫用冷水洗了洗脸,头疼似乎轻了很多,他便朝红旗镇走去,他跟宋成约好了在红旗镇的小酒馆会合。 从邯郸城到红旗镇这条古道,林枫十多年前就跟师父伏木子走过很多次,镇上那个小酒馆也去过几次,他一直印象很深,尤其是酒店老板那张弥勒佛一般的笑脸,永远带着亲切的笑容,无论谁看上一眼,都让人很难忘记。 古道上的行人很少,林枫并没有催促马儿快跑,相反倒是任由马儿慢腾腾地迈着悠闲的步子,他坐在马上更是悠哉游哉地领略着古道两边的风景。其实人生也同样如此,你活得的急匆匆,时间也并没有因此而慢下来,你活得悠然自得,时间也并没有因此而快速地带走一切。 当马儿蹚过一条条浅浅的小河时,他看到河边有一个壮汉,赤着脚站在河里,正拿着一根竹竿叉鱼。 当林枫看清此人时,才知道他已经并不年轻,至少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只是他的体形很壮硕,远远地看起来显得很年轻。 此人一身粗布衣衫,有几处还打着补丁,脸上带着岁月雕刻的皱纹,厚厚的嘴唇看起来很忠厚朴实,当他抬头看了林枫一眼时,并不是转动脑袋,而是连半个身子一起扭动,动作很笨拙,眼神一片迷茫,完全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尤其是他咧嘴一笑的表情,傻眉愣眼、呆头呆脑的样子,嘴角流出的也不知是水还是哈喇子,根本就是一个心智不全呆笨的傻子。 林枫不由发出一声叹息,感叹上天造物弄人,造人时竟然如此粗心大意,把好好一个人弄成如此模样。 林枫下马蹲在河边,嘲老汉说道:“老哥,你叉到了多少鱼?” 那人神情一愣,而后咧嘴傻傻一笑,举起一根手指,粗粗的嗓子说道:“一条,嘿嘿,一条,很大的一条。” 林枫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足足有五两重,托在手里,笑着说道:“你的鱼卖不卖?” 那人看见林枫手里的银子后,眼睛竟然像恶狼看到了肉、飞鹰看到了兔子,一副贪婪的样子,连嘴角的哈喇子都滴了下来。 那人道:“银子、银子,嘿嘿,能买烧鸡、能买酒。” 林枫笑了,笑的很温暖。 那人虽然笑的很傻,却并没有傻到一无所知的程度,他毕竟还知道银子能买酒和肉,他还知道要拿自己的鱼才能换到银子,于是他趔趄着向岸边小跑几步,溅得身上湿了一大片。 他从河边拎起一个竹篓,里面装着一条三斤多重的鲤鱼,在竹篓里活蹦乱跳。只见他拽下几根长草,很麻利地在将草从鱼鳃处穿进,从鱼嘴里穿出,又将草打了个结,拎着鱼一脸傻笑地走近林枫,将活蹦乱跳的鱼递给林枫,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林枫右手掌上的银锭。 林枫左手接过鱼,右手伸出将银子递给他,那人脸上的笑容更浓了,甚至眼中都带着笑意,他怎么也想不到天底下还有比他还傻的人,这么大一锭银子至少可以买二十只烧鸡、二十壶酒,林枫却竟然只买一条鱼,他要么是银子多的花不完,要么就是比自己还傻。 那人一双贪婪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银锭,他搓了搓手,有些怯怯地伸出了一张粗大的手去抓银锭,只是他的手指刚刚摸到银锭时,林枫的脸色却变了。 林枫的右手腕突然被那张大手扣住了脉门,犹如一只铁箍一般牢不可破,他还没有做出反应时,身子已经被拎了起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弧,接着便重重摔在地上,一只粗大的手在他的右臂、胸前和腿上的穴位,至少点了七八下。 林枫酒劲还没有完全消退,本来脑子有一点迷糊,这一摔彻底将他摔得七晕八素,一张嘴便喷出两口,第一口是胃里残留的酒,第二口是鲜红的血。 林枫像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这一摔已经将他摔了个半死,又被点了七八处穴位,就算是少林武痴被这番折磨,同样也只能任人宰割。 那人此刻正看着林枫,脸上和眼中不仅没有了痴傻之色,反而透着一股慑人的气场。 林枫努力地抬起头,咧了咧嘴,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道:“都说你堪破世情,过着逍遥超凡的神仙日子,没想到却在这里装疯卖傻、劳心费力地演戏,原来只是为了对付我。” 那人一张嘴说话中气十足,跟刚才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道:“你认出我是谁了?” 林枫努力了吸了口气,道:“能把沾衣十八跌和擒拿手练到登峰造极的程度,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到。只是我有眼无珠,一时竟把名满江湖的‘痴疯子巴不易’当成了叉鱼的村夫,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而且还是一个瞎子。” 痴疯子巴不易叹了口气,道:“他们说你心机深沉、奸猾如鬼,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个傻子,你跟你父亲林烨一样都是傻子,傻就傻在心太软、装善人。” 林枫道:“这句话我一定记牢了,可是我还是要问,至少我想死个明白,我跟你并无仇怨,林家跟你也无纠葛,你为何要偷袭我呢?” 巴不易眨了眨眼睛,道:“谷轩那个小混蛋让我来杀你。” 林枫道:“原来你是天星教的人。” 巴不易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脸怒气地吼道:“什么天星教、地星教的,老子怎么会加入他们那个破教?凭他们那对混蛋父子也想驾驭老子?是老子欠谷天宇一个人情,他儿子谷轩让我杀你,我逼不得已才偷袭你的。他娘的,这是老子做过最龌龊、最不要脸的一件事!” 林枫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说起话来也很淡然,道:“巴不易,你被称为痴疯子,干过龌龊、不要脸的事又不止这一件,杀的人也不算少,大名鼎鼎的蜀山四怪、索命铁枪严浩、银钩链魏大江、鬼见愁曹子业……江湖上有些名气的就不下十几二十人,你也不在乎多不要脸一次、多杀我一人,又何必惺惺作态,装出一副被逼无奈很无辜的模样呢?你这副模样还不如刚才痴痴傻傻的样子可爱,你现在这副表情实在令人作呕。” 巴不易瞪着眼睛盯着林枫,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小子,你是我见过最有胆子的人,无论你是不是林烨的儿子,我今天都要杀你,还了谷天宇的人情,从此跟他们这对混蛋父子再无瓜葛。” 林枫道:“看来你对谷天宇父子并没有多少好感,杀了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就算你欠谷天宇一个人情,也未必就要用杀人的方式来还人情的。” 巴不易嘿嘿一笑,眼中突然露出了凶光,道:“别人都叫我痴疯子,我虽然痴呆,做起事来疯疯癫癫,可是我不傻,用杀人的方式还人情既简单又划算,杀了你,不仅还清了欠的人情,还可以额外从谷轩那里拿到三千两黄金,这笔账就算傻子都会算清楚。” 林枫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了!” 巴不易瞪着林枫并没有说话,可他的眼神已经回答了林枫的问题。 林枫道:“你既然要杀我,刚才把我摔倒后,就应该一掌打死我,根本就不该跟我说这么多废话。” 巴不易道:“我本来不想亲手杀死你,因为你毕竟是林觉的孙子、林烨的儿子,林家毕竟是天下闻名的大善人,把你送给谷轩,让他背负杀林家人的名声,让寻仇人的去找他,可是刚才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你可知道为什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飞刀 林枫听说巴不易改变了主意一定要杀他,他不仅没有愤慨,也没有恐惧,而是风轻云淡地问道:“我也很想知道原因。” 巴不易道:“因为我突然发现你死到临头竟然没有一点恐惧,这已经不是胆子大的问题,而是你这个人太危险,我可不想带你去天星教的途中发生什么变故,万一还没到天星教,死的人却是我,岂不是赔的连老本都没有了?与其带着一个危险的活人回去,还不如拎着你的脑袋更妥当。” 林枫道:“看来别人都看错了你,他们以为你只是痴疯而已,却不知道你比狐狸还狡诈、比狼还凶狠,比鬼还残忍,只不过我现在突然想告诉你一件事……” 巴不易坚着耳朵在听,林枫却突然闭上了嘴巴,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林枫道:“你可曾听说过有一种穿在身上可抵御刀剑的宝物?” 巴不易不由得脱口而出:“金丝软甲?” 林枫道:“你果然不是傻子,的确让你猜中了。我娘刚好有一件金丝软甲,我小的时候,她见我不肯勤于练武,生怕我受到伤害,从十岁起就天天让我穿着这件软甲,直到现在我一直都穿在身上。我曾挨过刀砍枪刺,事实证明它的确是一件宝物,因为我还活着。它不仅可以抵御刀剑,还可以削弱拳掌打在身上的力度,巴不易,你刚才点我胸前穴位的时候,难道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吗?” 巴不易脸色变了又变,随即阴森森地说道:“林枫,你现在要是能站起来,我就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林枫道:“你是不是在想,就算我穿了金丝软甲,也只能护住胸前的穴位,可是你点了我右臂和腿上的穴位,我根本站不起来。巴不易,你可曾听说过有一种移穴转位的功夫吗?呵呵,我恰好跟酒鬼胡三学过一点这种功夫,在你将我摔在地上时,我就将全身穴位偏移了那么一点点。” 巴不易阴沉着脸,打量着两手空空的林枫,又用余光扫了一眼林枫的马匹。剑挂在马鞍上,马儿离林枫至少有三丈远,就算林枫轻功再好,也不可能一下子飞过去将剑取下,巴不易冷笑道:“那你为何还不站起来?难道躺在又湿又潮的地上很舒服吗?” 林枫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我说的话,其实我躺着的确要比站着要舒服很多,因为我今天刚刚醒酒,头却一直发晕,刚才被你摔的更是头昏眼花,躺着总比站着舒服一些。” 巴不易道:“林枫,虚张声势没有用,只能助长我更加坚定杀你的决心。谷轩说的没错,你这个人果然很奸滑,我不会给你报复的机会。” 林枫道:“巴不易,我有一件事很奇怪,你为什么认定我真的就是林烨的儿子、是林家三公子呢?” 巴不易嘿嘿一笑,道:“我虽然又痴又疯,可是有一种本事别人却万万不知道,那就是只要让我看过一眼的人,就算过去三十年,我还能把他认出来。十八年前,我刚好去过一次林园,不仅见过林烨,还见过林夫人程馨、大公子林君、二小姐林云,当时你只有十来岁的样子,当时你只是从庭前匆匆跑过,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八年,你的容貌变化很大,可是我还是能认出你,你就是林烨的三儿子林枫。” 林枫微微一笑,道:“但你还是不能十分确定我就是林家三公子林枫。” 巴不易迟疑了一下,道:“不错,正所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因为七岁后骨骼已经基本成形,一个人内在的本质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但你却是个例外,你的变化实在太大,就连我也不敢十分确定。” 林枫笑了,笑的很开心,道:“巴不易,你总算说了句实话,不管你喜欢装疯也好、装傻也罢,你终究还算一个超脱世外、风尘人间的混蛋。你既然说了实话,我也不好对你说谎,至少应该让你死个明白。痴疯子,你可曾听说过伏木子的飞刀?” 巴不易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几变,眼神中充满着恐惧和惊疑,半晌,才狠狠地说道:“你小子东拉西扯邪门得很,伏木子的飞刀的确高深莫测,就连姑苏闲阁东方闲也看不透他飞刀的真正实力,可是伏木子五年前就已经化为了尘土,就算伏木子给过你飞刀,现在也不可能成为你的护身符了。” 林枫脸上仍然带着笑容,而且笑的还很真诚,他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再告诉一个秘密,那就是伏木子不仅给了我飞刀,还教会了我如何把飞刀插进别人的喉咙里。” 林枫的左手突然能动了,而且还把左手抬了起来,他的手里赫然有一把小小的飞刀! 飞刀只是很普通的刀,但在阳光的照射下却发出阴寒的光,如同从地狱里锻造出来的一般,刀身上竟然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阴森死气。 巴不易看见飞刀后,原本一张憨厚紫红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伏木子的飞刀从不杀人,但却有着无尽的震慑力,因为它的飞刀神出鬼没,不杀人的飞刀反而更加让人畏惧。 林枫不仅左手能动,他竟然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的身子和腿都能动了,巴不易此刻简直比见到鬼还惊惧,他出道三十年来,自信擒拿点穴功夫无人能及,摔林枫的那一下用足了力道,就算摔不死林枫,至少也会摔得林枫一个月下不了床。而且,他明明在林枫身上用重手点了七八处大穴,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用内力冲破他的点穴手法,但此刻却在林枫身上失效了,林枫不仅能动,还能够坐起来,他已经不是害怕,而是从头到脚有种冰凉的恐惧感。 林枫依旧淡然地说道:“你现在明白了吧,我说的话既不是假话,也不是在虚张声势。” 巴不易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林枫手里的飞刀,他已经没有心情再跟林枫说话了,无论是谁见到伏木子的飞刀都不敢有丝毫大意,飞刀在伏木子手里或许不是用来杀人的,但同样的飞刀握在别人手里,就不知道会插进对方什么部位了,如果真的像林枫说的那样,插进对方的喉咙里,谁又有把握能躲过伏木子的飞刀呢? 林枫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么多秘密,是因为你刚开始时并没有想直接杀死我,我才不想让你死的不明不白,我不仅学了些移穴转位的功夫,还学了一点点投飞刀的伎俩。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定要置我于死地,我现在杀你,便没有丝毫愧疚之意,正如你说的一样,你死总好过我死,何况我现在还不能死。”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林枫和巴不易两人一站一坐,彼此四目相对,却一动不动,两人都在寻找出手的机会。 只要被巴不易碰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世上没有人能躲过巴不易沾衣十八跌的一摔,他摔人的动作、手法和角度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认知,没有人敢轻视痴疯子的武功。 飞刀的震慑力更大,因为它是伏木子的飞刀,传说中神乎其神的飞刀,就算它现在握在林枫手里,同样没有人敢轻视它。 巴不易终于动了,他突然腾空而起,如同雄鹰一般扑向坐在地上的林枫,就像扑向一只束手待毙的兔子。巴不易不仅不傻,而且很奸滑,他不会给林枫站起身的机会,一个人坐着发飞刀,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站着发出的力度、准度和速度,打了折扣的飞刀,巴不易的胜算就多了三分。 想要把擒拿手练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必然要先练鹰爪手,只有把手指的力度练到能抓碎石头的程度,才不会让对方有任何逃脱指尖的可能,别人都认为巴不易的擒拿手无人能及,却不知道他的鹰爪手同样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只要被他抓中,绝对会连骨头带着肉被撕扯下来。 巴不易左右手交叉,分别抓向林枫上下两路,无论被他抓中哪一路,林枫都会性命堪忧。而且巴不易的腿弯曲如弓,随时可踢、踹、弹、扫,他已经封住了林枫上下所有的空位,仅此一招,便足可登顶江湖顶尖高手行列,这也是为何天星教少教主谷轩不惜以珍贵的人情为代价,让巴不易来杀林枫的原因。 高手对决本就是生死之战,任何人都会全力以赴,每一招都会致对方于死地,巴不易本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何况他面前的林枫手里还握着伏木子的飞刀,他必须要保证一击而中,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最厉害的杀招。 飞刀,又见飞刀! 巴不易身体还在空中,突然看到一道光闪过,刹那间他心凉如冰,身体突然失去了控制,体内的力道瞬间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像只青蛙一样从半空中摔下,落在距离林枫只有三尺远的地方。他感觉喉咙处堵的透不过气,简直要憋死了一样,他本能地用手抓向喉咙,但他却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刀柄,瞬间他便明白一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教训 巴不易抬起头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惊恐和怀疑,如同在看着魔鬼一样恐惧。 他到现在也搞不清楚,林枫手里的飞刀是如何插进他喉咙里的。他在半空中俯视着林枫,一直盯着他的左手和他手里的刀,他甚至根本没看清林枫是如何发刀的,刀便飞了出去,他只看到一抹白光,自己体内的力道瞬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巴不易已经憋得脸色青紫,他终于将喉咙里的小刀拔了出来,他也终于吸进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接着便是一股热流自喉结处喷涌而出,如同一道血剑,鲜艳而靓丽,却带着刺鼻的腥味。 巴不易的脸已经因痛苦而扭曲,早已没有了又痴又傻的憨态,他的嘴巴动了动,含混不清地发出了最后的声音:“好快的刀……” 巴不易奸猾都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快的刀,但他现在信了,可惜已经晚了,他死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林枫的飞刀竟然比传说中伏木子的飞刀还要快、还要可怕,伏木子的飞刀只是快而已,但从未杀过人,可林枫手里的飞刀简直就像死神一样,不给人留任何活下来的机会。 可惜巴不易知道这一切太晚了,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这个教训实在太惨痛了些。世人都以为随着伏木子的死去,他的飞刀也将消失在江湖之中,成为一个传奇、一个传说。 没有人相信世上还有人能练成跟伏木子一样快的飞刀,至少伏木子离世几年的时间里,江湖中再也没有人听说过伏木子有亲传弟子,更没有人见到伏木子的飞刀,痴疯子巴不易见到了,但他却只能将见到的事实带进地下。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巴不易不知道林枫的底牌,所以他输了,把自己的命都输了进去,输的什么都不剩,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惨痛。 教训不只是给了巴不易一人,林枫的教训也不可谓不深刻,就在巴不易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又喷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接着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而后再次跌倒在地上。土地虽然又湿又潮,毕竟此时躺着要比坐着更舒服些。 林枫被巴不易摔的很重,如果不是这些年他超乎常人地练功,也许根本就坐不起来,更发不出飞刀。 林枫受了内伤,连呼吸都感觉肺腑在疼痛,但他的伤却是缘自于他的高傲和自信,今天的教训一定会让他铭记终生。 当林枫第一眼看到巴不易站在河里叉鱼时,他只把巴不易当成了一个捕鱼的村夫,可是当他骑着马趟过小河时,他已经感觉到了巴不易有些异常。 因为从他从看到巴不易第一眼起,到他趟过小河,足足有一刻钟时间,深秋的河水已经很凉了,长住河边的村夫都懂得深秋时节是不能长时间站在水中的,这个道理很简单,防止腿脚关节被冻伤。但巴不易长时间站在水里,却浑然不觉得有任何寒冷的感觉,这足以说明巴不易要么体质异常,要么内功深厚。 林枫虽然感觉有些异样,却忽略了其中的细节,更少了分析和判断,往往忽略一些细节真的让人追悔莫及,更会要了一个人的命。 当林枫看到竹篓里活蹦乱跳的鲤鱼时,他已经被巴不易痴傻的模样和憨厚的外表迷惑了,试问一个手里拿着竹竿叉鱼的人,怎么可能有一条完好无损活蹦乱跳的鱼呢? 林枫自认为只要自己的左手空着,就可以随时发出最天下可怕的飞刀,就足以杀死偷袭他的对手。但是这次他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因为他的对手是痴疯子巴不易,一个把沾衣十八跌和擒拿手练到登峰造极的绝顶高手,只要被巴不易触碰身体任何部位的人,都逃不过被擒拿的后果。 两次失误让林枫差一点丢掉了性命,他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放松警惕随时都会要了自己的命! 林枫躺在地上仰望天空,暗自侥幸再一次从死神手中逃脱,如果不是酒鬼胡三传了自己移穴转位的功夫,如果不是师父伏木子传了自己飞刀绝技,他恐怕已经到地下见到了父母,那时他一定因为自己的狂傲羞愧面对父母和兄姐。 林枫从怀里摸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吞了下去,而后开始催动内力调息内伤,如果不是金丝软甲消散了一些外力,护住了他的心肺,他至少要躺上一个月不能下床。即便是有金丝软甲的保护,他仍然感觉心肺处的阵阵疼痛。良久之后,药效终于发挥了作用,他才感觉稍微舒服些。 林枫终于坐了起来,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站起身做的第一件事,是从巴不易的手里收回自己的飞刀,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飞刀的底牌。 林枫刚刚准备离开时,只见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穿过小河后只是远远地望了林枫一眼,便打马而去,但此人未跑出多远,却又折返而回,当那人跑近时,林枫才看清楚,马上的人正是他要去酒馆等待的宋成。 宋成见到林枫,兴奋的像个孩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连跑带颠地跑向林枫,如同久别的孩子见到了父亲一样亲切。 林枫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眼中充满着父兄般的慈爱,眼前这个孩子虽然相貌长得丑了些,但他却有颗金子一般善良有爱的心,这才是最为难得可贵的。 宋成跑到林枫跟前骤然止步,盯着林枫苍白的脸,眼中充满着疑惑和惊恐,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瞬间眼圈红了起来,显然他已经发现林枫受了伤。 宋成一把扶住林枫的胳膊,声音中已然带着哭腔,道:“林大哥、林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了?谁打伤了你?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话未说完,他的眼泪已经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个饱经风霜和凄苦的孩子,性格中透着善良和倔强,他面对江湖中声名赫赫的少林寺智贤长老时,毫无卑微之态,甚至出言讥讽。可是当他看到受伤虚弱的林枫时,却心如刀割般哭得像个孩子。 宋成从未见过林枫如此虚弱萎靡,在他的印象中,林枫从来都是一副儒雅超然、淡定从容的样子,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胸有成竹、挥洒自如,林枫在他心中就是无上的大英雄、大豪杰,是永远不会受伤、不会被打败的人,是他的榜样、是他的靠山。可是,林枫现在的样子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如何表达心中的感受。 林枫温声说道:“别哭,我不是没事吗?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就掉眼泪。我只是受了点轻伤,调息两天就没事了。” 宋成怀疑地看着林枫,道:“林大哥,你别哄我,我知道你伤的很重,我背你!” 说罢,宋成便转到林枫前面弯下腰,要背林枫。 林枫看着他瘦弱的身躯,心头一热,内心阵阵感动。宋成原本只是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凄苦的孩子,但他却知道感恩,远比那些满嘴忠义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要强上百倍。 林枫道:“快起来,我还没那么不堪,你扶我上马,我现在只想喝上几杯酒。” 宋成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地站起身,跑去把林枫的马牵了过来,小心地将林枫扶上马,他自己却没有骑马,而是牵着两匹马,朝红旗镇走去。 宋成不时地回头看看坐在马上的林枫,眼中满是担忧之色,林枫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没事,你不用担心。” 宋成恨恨地说道:“林大哥,是谁打伤的你?我要杀了他,就算拚了命我也要砍下他一条胳膊。” 林枫笑着说道:“看你刚才的身法,功夫是有了进步,不过凭你现在的功夫,遇到高手,就算你想拚命,恐怕还没等你摸到人家的衣衫,你的胳膊就会被砍掉。” 宋成憋得满脸通红,半晌才说道:“我让云飞哥去杀他!” 林枫板起脸,道:“打伤我的人已经死了,这件事你不要让云飞知道。宋成,不要想着去杀别人,只有你自己强大了,就算别人有杀你的心,也没杀你的胆子。你自己弱小,就只能任由别人宰割,连跟对手同归于尽拚命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你要记住了,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宋成重重地点了点头,同时也暗下决心一定要苦练功夫,只有强者才有主宰权,世界永远不会改变的一条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其实宋成很早以前就明白这个道理。 宋成有一个非常好的优点,那就是林枫不解释的事情,他从来不多问一句,他对林枫有种近乎于盲目追随的程度,甚至他认为,只要林枫交待的事情,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只要做好就行。至于为什么去做,并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 宋成没有问林枫为什么去红旗镇,更没有问接着要去哪里,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到了镇上以后,一定要给林枫找一间舒适点的客房,让林枫好好休息、好好调养身体。 宋成还要去找一辆马车,他知道林枫更喜欢坐在马车里赶路。坐马车缺点是不如骑马快,但好处却更多一些,不仅温暖舒适,而且还可以坐在车里看书或者喝酒。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迷宗金刚掌 鸠摩罗左臂的箭伤并不重,最主要的是箭上没有毒,这点伤对于练武人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何况对于鸠摩罗这种高手。养了十余天,伤口已经痊愈。 但是,鸠摩罗此刻心情却并不轻松,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毕竟是一个域外僧人,说的好听是比武切磋,实际上就是以比武名义强行索财,如果一旦引起中原武林人士联手对抗,无论什么人都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付整个中原武林,这才是他最担忧的问题所在。 崆峒派蒋立义莫名其妙地被暗杀,已经搞得他百口莫辩,何况当时根本没有人在场可以见证,再加上是他主动挑战蒋立义,如果崆峒派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恐怕整个崆峒派一定不肯善罢甘休。如若崆峒派纠集其他门派找他复仇,他将面临着巨大的麻烦。 鸠摩罗忧心郁郁地走在官道上,当他进入一片丘陵地带时,眼角突然跳动了几下,瞬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是习武人对外界危险的感知,犹如狐狸能嗅到潜伏在草丛中野狗的味道一样。 鸠摩罗停下了脚步,开始四处瞭望。 丘陵此起彼伏,长满了树林灌丛,连一只鸟都没有。有灌丛的地方就一定有鸟,但这里却看不见一只鸟,甚至连鸟叫声都听不到,这种现象一定不正常,久居塞外的鸠摩罗对大自然的感知更加敏感,他感觉到了危险。 鸠摩罗站在原地良久都没有动,因为他知道此刻以静制动是最好的方法。 果然,从树丛后走出一个人,此人阔鼻方嘴,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犹如铁塔一般,站在那里就能给人一种压迫感,再加上他身上发出的凌霸之气,有种拔山举鼎的气概,让人望而生畏,此人正是沧海派掌门余凯。 余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声如洪钟,道:“鸠摩罗,我等你好久了。” 鸠摩罗道:“老僧并不认识阁下。” 余凯道:“你认不认识我并不重要,你挑战的那些人同样也不认识你。” 鸠摩罗道:“你想挑战我?” 余凯道:“不是挑战你,是教训你,让你知道中原武林不是你可以随意挑战的。” 鸠摩罗道:“你有把握能打败我吗?” 余凯道:“你打败了不少人,看来你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 鸠摩罗道:“老僧自踏入中原后,还没有能胜过老僧的。老僧与人比试,并非是为了争强斗狠,实是为了弘扬佛道、化缘建寺。” 余凯道:“说的真好听,你不过是恃武夺财罢了,这样的卑劣行径,竟然让你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鸠摩罗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却并没有继续强辩。 余凯道:“崆峒派掌门蒋立义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不该以比武为名杀了他,僧人犯杀戒,这难道还是为了弘扬佛道、化缘建寺吗?” 鸠摩罗道:“老僧乃出家人,就算是比武交手时偶有伤及对方的情形,但老僧却不曾破戒杀人,蒋掌门并非老僧所杀。” 余凯道:“你承不承认都不重要,这件事崆峒派自然会跟你算个清清楚楚。我今天只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敢挑战整个中原各大门派。” 鸠摩罗道:“老僧跟你并无恩怨,也无意跟你交手。” 余凯道:“你去挑战别人时,别人就必须要跟你交手,我挑战你时,你便可以断然拒绝,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今天恐怕由不得你选择!” 话音刚落,余凯如一座小山般向鸠摩罗扑去。 余凯不愧为是沧海派掌门人,他在江湖中的声望也并非徒有虚名,一双铁掌挥舞的令人眼花缭乱,一出手便使出了沧海派的独门掌法——迷宗金刚掌。 如果掌法霸道凌厉,大多都是招式简单,变化不多,多以力道取胜。如果掌法阴柔诡谲,一般都是招式繁杂,纷繁多变,多以奇诡伤人。 沧海派的迷宗金刚掌之所以能名扬江湖,不仅力道刚猛,而且变化多端,余凯一双铁掌犹如百花丛中的蝴蝶,穿梭往来,逼得鸠摩罗步步后退,忙于应付。 鸠摩罗终归是西域第一高僧,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和应对之策,对付迷宗金刚掌根本无法以硬碰硬,再加上迷宗金刚掌招式多变,他只能以柔克刚、以简化繁,才是破解迷宗金刚掌的上策。 余凯已经连攻了三十二掌,虽然气势和招法上占尽了上风,已然完全压制住鸠摩罗,甚至打的鸠摩罗有些狼狈不堪,只能防守退却而无反攻之力,但他却终究未能伤得了鸠摩罗半分。 只见鸠摩罗身形陡变,左手拈花指,右手拂尘手,一挥一弹、一拂一扫,每一式都能化解纷繁的铁掌,每一击都直攻余凯要害,逼得余凯连连后退,双掌封于胸前自保要害之处。 余凯猛地后跃三丈有余,惊呼道:“佛祖拈花,迦叶一笑!无相神功,度化天下!你使的是无相功?你竟然会少林寺的独门绝技无相功?” 鸠摩罗并未乘胜追击,垂下双手,道:“无相功是佛门武学,并非是少林寺独门绝技。” 此时,一声“阿弥陀佛”洪亮的佛号自灌林中传出,只见四位身穿僧袍的和尚分别从不同方向跃出,将鸠摩罗围在中间,正面的两个老僧正是少林寺四长老智贤和八长老武痴智玄,后面的两位僧人则是般若堂的弟子。 鸠摩罗见到智贤四位僧人,饶是他心机再深沉、涵养再高,脸色还是变了几变,因为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少林寺的人。 四长老智贤向鸠摩罗施了一礼,道:“大名鼎鼎的西域僧鸠摩罗法师果然身手不凡,能接下沧海派余掌门三十二招迷宗金刚掌,却能安然无恙,实在让老衲大开眼界。” 鸠摩罗道:“不知法师名号如何称呼?” 四长老智贤道:“老衲少林智贤。” 鸠摩罗微施一礼,道:“原来是少林寺八大长老之一智贤大师,不知大师跟沧海派余掌门在这里拦住老僧是何用意?” 四长老智贤道:“老衲既已现身,法师自当知道老衲的用意。鸠摩罗法师刚才说:无相功是佛门武学,并非是少林寺独门绝技,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鸠摩罗道:“原来中原武林不仅擅长阴谋诡计,更擅长以多欺寡。西域佛门跟中原佛教原本出自于一家,中原很多佛经还是源自于西域,我说无相功本是佛门武学,何错之有?” 四长老智贤道:“法师这是诡辩,无相功是我少林先祖洪捷法师所创,历经数百年,只有少林寺般若堂少数弟子可以修炼,从未外传过一招半式,是以无相功乃是少林独门绝技,岂能说是整个佛门武学功夫呢?” 鸠摩罗沉吟良久,道:“你说无相功是少林独门绝技,老僧无须辩驳,那是你少林寺自己的事情,与老僧无关。” 四长老智贤道:“如若与法师无关,我又岂能劳师费力请沧海派余掌门亲自拦住尊驾呢?” 鸠摩罗面色已经微红,口气中也带着几分火气,道:“你想如何?” 四长老智贤道:“我们同为佛门弟子,拜奉的也是同一尊菩萨,说起来其实是同根同源,法师其实已然明晓老衲来意,又何必要老衲明说呢?” 鸠摩罗道:“老僧从未与中原寺庙有过交集,跟少林寺更是没有任何恩怨纠葛,老僧不知道大师的来意,更不知道大师意欲何为。” 四长老智贤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就算是拿到了无相功秘籍上卷,修习了上面的武功,也只是得其表而不能得其精髓,你刚才使出的三招无相功,也是空有其形而已,如若不然,第三式的拂指如柳,便可拂中余掌门肋下的章门穴,就算余掌门双掌回护自保,也不可能安然而退。鸠摩罗,你武功修为很高,修炼无相功上卷的时间也不短,你一定也感受到了,为何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吧?招法使出来仍然无法浑然天成,总是有点差一些火候的感觉吧?” 鸠摩罗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智贤长老说的半点不差,自己已经把无相功的招式练得炉火纯青,可是却始终不能发挥出无相功的威力,只能是徒有虚表而已。鸠摩罗曾苦思冥想,却始终无法窥探出其中的诀窍和奥秘,只以为是没有修炼下卷的原因,才导致功法不能发挥出其威力。 四长老智贤道:“你一定会认为功法不完整,如若再修炼下卷,定可大功告成。其实不然,就算是你把整卷功法都修炼了,也只能吓唬吓唬人还可以,仍然无法发挥无相功的威力,你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鸠摩罗脱口而出,道:“那是为何?”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狠狠地盯向智贤长老,看起来仁慈忠厚的智贤,竟然如此狡诈,让他自露马脚。 四长老智贤淡淡一笑,并没有卖关子,缓缓说道:“因为修炼少林功夫,从来都是本着由浅入深、由易至难的原则和过程,从最基础的少林长拳练起,有了一定基础才能修炼更高层次的功法。你之所以无法发挥无相功的威力,是因为要修炼无相功,必先修炼易筋经,这才是症结的根源!”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打自招 鸠摩罗疑惑地望着智贤长老,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修炼无相功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简直闻所未闻,他怀疑智贤在说谎骗他。 四长老智贤似乎看透了鸠摩罗的心思,淡然地说道:“鸠摩罗,你根本不了解少林武功,便以为可以任意修炼一种至上的功夫,这就大错特错了。你练的无相功是以力促形,其实跟东施效颦、邯郸学步没什么区别,徒有其表而已,所以根本发挥不出无相功招式的威力。 只有把易筋经的心法修炼到一定程度,打通体内百穴,使内力可以随意而发,内力通达到任何部位,达到力形相融的程度,才可以修炼无相功。因为无相功是以内力催发劲道,以速度和变化破解对方招式,其基础就是内力。 易筋经内力独特,刚柔兼并,绵延雄厚,如同百流相通,这才是根本。你只练无相功招式,而不能得其根源和精髓,是永远都不可能大成的。” 四长老智贤转向八长老武痴智玄,道:“智玄师弟,你不妨展示一招,让鸠摩罗法师看一看真正的无相功。” 八长老武痴智玄嘿嘿一笑,脚步横跨,同样的左手拈花指,同样的右手拂尘手,同样的身如柳枝飘,神态自然飘逸,无半分矫揉造作之态,整个人如同降魔菩萨,庄严威压,攻防无间。 智玄臂膀一抖,手掌轻拂,瞬间身如飘絮、臂如摆柳、指如流水、形似浮云,无形、无相、无招、无态,而瞬间爆发出的力度却坚如钢铁、利如刀剑、威如泰山。 鸠摩罗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智玄只是亮出了一招,他便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无相功,而自己练的无相功的确只有其形而已。 四长老智贤道:“鸠摩罗,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们为何会找上你?” 鸠摩罗默然不语,他知道现在自己就算是不问,智贤也会告诉他原因。 果然,四长老智贤顿了顿,神色严峻地缓缓说道:“因为智远已经知道他做错了事情,破了佛门戒律,悔恨难当……” 四长老智贤整个人身上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威压,目光如箭,似乎要穿透鸠摩罗的心肺,他的话戛然而止,却死死地盯着鸠摩罗的眼睛。 鸠摩罗震惊不已,怒道:“智远不可能……” 当鸠摩罗闭上嘴巴时,却见智贤长老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鸠摩罗道:“你在诈我!” 四长老智贤道:“是你太过心急了,智远承认是他盗取了无相功上卷,他也的确没有供出你,但你刚才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鸠摩罗沉吟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我明白了,你找来沧海派掌门余凯截住我,断定我一定会用无相功破解他的迷宗金刚掌,让我露出修炼过无相功的迹象,而后你再现身,一步步诱我入彀。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把智远怎么着了?” 四长老智贤道:“鸠摩罗,你错了,并不是我设陷让你入彀,是你做贼心虚不打自招自己露出了破绽,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你又能怪谁呢?智远盗取无相功上卷交给你之后,又开始处心积虑盗取下卷,事败后他供认不讳,但他却没有供出你,而是选择了自尽,以死为你隐瞒。其实,是你的贪欲将智远一步步逼入绝境,真正害死智远的人,是你!” 鸠摩罗脸上尽是痛苦之色,智贤长老说的没错,正是自己为了要发扬西域武学,贪图少林武功秘籍,才逼迫智远盗取无相功经书,从而断送了智远的性命,归根结底的确是自己害死了智远。 鸠摩罗双目之中带着浓浓的杀意,怒道:“智贤,无非就是一部武功经书而已,你们何必一定要逼死智远呢?” 四长老智贤摇了摇头,道:“你枉为一代佛门宗师,做错了事没有半分忏悔之意,却将责任和罪状推给别人,你又怎么担得起西域僧的称号呢? 你贪婪少林武功秘籍,怒怨怪罪于他人,以武为由强行索取钱财,只为建寺筑庙,想想吧,你贪、嗔、痴无一不破,佛法度化众生,你连自己都不能度化,又怎能度化他人呢?即便你武功修为再高、修建的寺庙再多,又如何能修成正果呢?” 鸠摩罗怒道:“西域乃苦寒之地,财力匮乏,众生愚蛮,如若不行非常之法,又如何普度众生?正所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佛祖尚且有狂狮怒吼之态,我以一人之罪造福成千上万之人,我愿意承担所有孽业,只愿佛光普照西域众生。” 四长老智贤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的心已入魔障,却拿出冠冕堂皇的说辞为自己辩解,唉,佛与魔其实只是一念之差。” 鸠摩罗道:“智贤,老僧修为数十年,精通四十余部佛法经文,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僧。” 四长老智贤道:“各修各得,老衲无力点化你。但你却要交出无相功上卷,让它物归原主,重归少林。” 鸠摩罗道:“智远之死又怎么算?” 四长老智贤道:“智远所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他处心积虑为了盗取经书秘籍,事败后自尽了断孽业,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又与他人何干?只有他对不起少林,少林却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鸠摩罗沉默良久,道:“我交出经书后呢?” 四长老智贤道:“为了不使少林绝技外传,你要在佛前发誓,永不再使用无相功,并且至死都不能将无相功传授他人。你在少林寺修习十年佛法,待你参悟了佛法的要理,老衲自会让你重回西域。” 鸠摩罗仰天大笑,道:“原来你是想拘禁我,我交出经书,再到少林寺,生死自然由你们主宰,别说重回西域,就连禅房大门也未必能出去半步,你们真的以为老僧是傻子吗?” 四长老智贤道:“你唆使智远盗取经书,看在他畏罪自尽的情分上,我并没有想要难为你,为了保全无相功不外流,我这么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十年修心,对于你未必是坏事。你我同为佛门弟子,我又怎么会起加害之心而造孽业呢?” 鸠摩罗道:“区区一门武学功法而已,智远已经为了经书赔了性命,你还要拘禁老僧十年,实在过分。智贤,并不是你们少林寺的武功就能独步天下,西域武功也丝毫不逊色,如果你执意要拘禁老僧,你只管动手来擒拿老僧就是。” 四长老智贤道:“既然你们西域武功如此高绝,你又何必费尽心机盗取少林经书呢?鸠摩罗,你修为数十年,实属不易,何必一定要心存执念,难道你真的就不珍惜这么多年的修为吗?” 鸠摩罗道:“你难道想以多取胜?少林寺要和沧海派联手对付我一人?你不怕辱没了少林寺的名声吗?” 四长老智贤道:“你无需用激将之法,余凯掌门已经帮了少林大忙,这份人情少林自然会铭记于心,后面的事情自然应该由少林自己去解决。鸠摩罗,你尽可放心,余凯掌门不会再向你出手。” 鸠摩罗道:“你既然是少林八大长老之一,武功修为自然不差,我倒要领教一下中原佛门的武功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四长老智贤道:“你执迷不悟,难道真的要动手吗?” 鸠摩罗道:“我绝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八长老武痴智玄道:“师兄,让我来教训教训他,非打的他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让他知道少林功夫到底有多厉害。” 四长老智贤道:“师弟,还是莫要伤了他性命。” 武痴智玄嘿嘿一笑,道:“师兄放心,我晓得轻重。” 鸠摩罗重新审视一番武痴智玄,见他眼神纯净、呆头呆脑的样子,完全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但听他说话时中气十足,内功修为颇为浑厚。敢夸下海口要教训自己,武功定然不可小觑。 鸠摩罗双掌横立,瞬间双手赤红如炭,隐隐带着热浪和杀气。 武痴智玄神情一愣,随即嘿嘿一笑,道:“师兄,这家伙不知道偷了谁家的秘籍,竟然练成了赤焰掌,这种功夫不仅霸道,杀伤力还很强,中者非死既伤,看来这家伙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四长老智贤也发现了鸠摩罗双掌的变化,不禁出言提醒道:“师弟小心些,赤焰掌至刚至阳,威猛霸道,掌如烈火,触者即伤。” 武痴智玄嘿嘿一笑,道:“他不是想学无相功吗?我就让他好好见识一下真正无相功的厉害。” 武痴智玄左手拈花指、右手拂尘手,身躯微摆,指尖微颤,漫妙万千,如同分花拂柳般柔媚多变,柔中含刚,刚中带柔。 鸠摩罗已经连攻三十六掌,一招比一招凌厉,一掌比一掌狠辣,却连智玄的僧袍都没沾到半点。他的掌法就连一旁掠战的四长老智贤和沧海派掌门余凯都看得连连皱眉,武痴智玄的脸色也是愈发阴沉,只因鸠摩罗的赤焰掌实在是太过于狠毒。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祸福未知 武痴智玄挥出一掌,看似轻飘飘柔和无力的一掌,动作好像也并不快,但鸠摩罗偏偏就躲不开这一掌,直到他眼睁睁地看着智玄的手掌拍在胸前时,顿时感觉胸口一热,一股热流直入丹田,而后迅速散遍全身。 武痴智玄并未乘胜追打,反而后掠一丈开外,双手垂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鸠摩罗,好似在看着一头怪物。 鸠摩罗如同喝了一大碗烈酒,身子摇摇晃晃,终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上没有一丝气力,面色苍白如纸。 良久,鸠摩罗神色沮丧地说道:“你竟然废了老僧数十年修为。” 武痴智玄道:“我本来想打的你鼻青脸肿,好好教训你一番,让你知道少林武功的厉害,可是你这人心肠太狠、出手太毒,跟你长的一样凶恶,要是留着你的武功,以后你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你现在见识到真正无相功的威力了吧?是你自己练功不得其法,并不是少林功夫不行。我只是废了你的内力而已,你好生调养,性命无忧,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就是不能再动武了。” 鸠摩罗闭上了嘴巴,只是用恶毒的眼神盯着武痴智玄。江湖永远就是这样,只有胜利者才有话语权,失败者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他此时不说话是最明智的选择。 四长老智贤缓缓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废掉你的内力修为也未尝是一件坏事,你没有了武功,或许还会活得长久些。像你这样在江湖上四处挑战,迟早会命丧于刀剑之下。” 鸠摩罗仍然闭口不语,此时他的心情已经沮丧到了极点,根本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四长老智贤道:“鸠摩罗,你难道还不想交出无相功上卷吗?” 鸠摩罗沉吟良久,道:“我交出经书,你是不是会让我返回西域?” 四长老智贤道:“就算你不交出经书,对于少林来说也并无多少损害,何况你手里只有一部上卷。但是,如果这部经书流失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为了争夺它而丢掉性命,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修炼它而陷入歧途,这一点你已经有了切身体会。 你现在留着它,犹如婴儿手持宝玉,对你百害而无一利,如果江湖人一旦得知你身藏无相功秘籍的消息,至少会有三百人前来追杀你,你还有命活吗?” 智贤长老并没有答应让鸠摩罗返回西域,而是先行索取无相功上卷,但他说的句句在理,现在身无缚鸡之力的鸠摩罗,再留着无相功秘籍,无异于是怀揣着一个红红的火炭,只会把自己给烫死。 鸠摩罗苍白的脸阴晴不定,沉吟良久,缓缓地自怀中掏出了无相功上卷,武痴智玄快步走过去,一把夺在手中,迫不及待地开始翻看,直到将整本经书看了个遍,才对智贤说道:“师兄,没错,就是那本丢失的经书。” 四长老智贤眼睛一亮,神情明显有些激动,但他还是控制住了内心的喜悦,只是朝武痴智玄点了点头。 鸠摩罗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四长老智贤道:“有人让我告诉你一句话:玉面菩萨心湖已经死了。” 鸠摩罗神色骤变,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惊恐、愤怒已经变得扭曲,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胸口起伏不定。突然,他猛地一口血喷出,身体前倾,差点一脑袋拱地上,幸好双手扶住了地面。 四长老智贤一句话犹如从九天之外打出的一道巨雷,将鸠摩罗彻底击垮了。 良久,鸠摩罗挣扎着直起身子,眼中已然没有了怒意,只有浓浓的悲伤,他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和颓伤,道:“智贤长老,是谁杀了心湖?” 四长老智贤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鸠摩罗道:“让你转告这个消息的人是谁?” 四长老智贤道:“那个人的名字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不知道最好。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心湖之间的关系,但我猜想,那人只是要告诉你这个消息而已,却并不是想要对付你,他如果要想杀你的话,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鸠摩罗眼中再次露出了恐惧之色,他相信智贤不会说谎,也没有骗他的必要,否则根本不会说出心湖已死的消息,因为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跟心湖的关系,从智贤刚才神情的反应来看,智贤并不知道他跟心湖的关系。 鸠摩罗心惊不已,智贤的意思已经很明晰,那个人的武功很高,可以随时杀死他。这样的顶尖高手寥寥可数,但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他心湖死了的消息呢?难道是在警示自己什么吗? 潜藏在少林寺的智远自尽而死,隐藏在天星教的心湖被杀而亡,原本想借助天星教的力量灭掉少林,自己乘机带领众弟子将西域佛教占领中原。智远、心湖已死,自己数十年武功修为被废,所有的计划瞬间灰飞烟灭,美好的追求幻化为一个美丽的梦影。 鸠摩罗瞬间心如死灰,双眼空洞无神,神态木讷萎靡,犹如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 四长老智贤叹了口气,道:“鸠摩罗,你也是西域一代名僧,岂不知‘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的道理吗?得失本常事,祸福亦未知,你修佛多年,连这一点都悟不透吗?” 鸠摩罗看向智贤,眼中却仍无神采,双眼如同没有情感的两粒石块。 四长老智贤道:“鸠摩罗,你是不是还想回西域?” 鸠摩罗的声音没有一点情感,木讷地问道:“你肯放我走吗?” 四长老智贤道:“你只要指日发誓,决不将无相功传授任何人,我马上放你走。” 鸠摩罗的眼神微微有些惊讶,他的确没有想到智贤会如此宽容。 四长老智贤却缓缓地继续说道:“但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你,崆峒派遣出大量弟子四处寻找你的踪迹,以你现在的情形,如果一旦被他们找到,我想你一定凶多吉少。无论崆峒派掌门蒋立义是不是你杀的,事情都是因你而引起的,崆峒派的弟子会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此时的崆峒派已经不同于二十年前的崆峒派,那些弟子们是不可能放过你的,就算你回到了西域,他们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追杀到西域也并非不可能。” 鸠摩罗沉吟片晌,道:“我到了少林寺,他们难道就不会向少林寺要人吗?少林寺能够保全我吗?” 四长老智贤道:“就算是崆峒二怪和崆峒派掌门蒋立义还活着,他们也没有胆量和本事能公然从少林寺里把人带走。” 鸠摩罗道:“可是我听说就在不久前,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女儿方芷涵兵逼少林、索要林枫,你们不是也把人交出去了吗? 四长老智贤眼神一聚,脸色立马有些阴沉,道:“林枫是少林寺请去的客人,来去自由,是方小姐误会了少林,才带兵前来讨人,林枫当时出寺,跟方小姐一同离开的。鸠摩罗,以你现在的情形,到少林寺专心修习佛法,才是最好的选择,没有武功分心,没有欲望追求,或许你将来会成为一代佛界高僧。来去由你,我并不勉强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自误。” 鸠摩罗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我跟你回少林寺。” 四长老智贤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却望向了远方,似乎那里有他要看到的人。其实他什么也没看到,但他的眼前却浮现出一个年轻人儒雅英俊的容颜,那个人赫然是林枫。 鸠摩罗佛法造诣非凡,名扬西域,是万人崇拜的名僧,而今落到如此下场,甚至连自身性命都难以保全,任谁也想不到声名赫赫的西域会如此悲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贪欲难断,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无相功经书能够找回并重归少林寺,不得不说林枫对少林有很大的功劳。如若不是林枫出的主意,未必能抓到盗经的智远,如若不是林枫提供鸠摩罗会无相功的信息,根本无从查找经书的下落。 智贤长老脑子里不停地闪烁着林枫的言行举止,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无论是他承袭林家的志向救助穷苦百姓,还是他那一身看不透的武功,还有他深沉的心机,林枫都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智贤长老又突然想起那个又丑又痞的宋成,尤其是宋成离开少林寺前说的那番话,对少林寺充满着不满和鄙夷,甚至带着很大的怨念,只因少林寺从来没有过问林家十四年前的那起武林公案,少林也没有为林家伸张正义查找幕后黑手。 天下尽知的大善人全家惨遭灭门,少林作为武林领袖门派,却选择了沉默和自保,没有做一点江湖道义应尽之责。 智贤心底突然有种深深的愧疚感和负罪感。 少林威名天下尽知,可少林真的就是为了保全自身的威名而存在吗?僧人以普度众生为修行,可是面对大是大非的事情时,却选择了明哲保身、隔岸观火,不能惩恶扬善的和尚,还是一个真正的佛门中人吗?不能主持正义的门派还能堪当武林领袖门派吗? 智贤一脸凝重,返回少林的途中,他走的每一步都显得分外沉重。 第一百一十八章 错在交友 林枫整整休养了十天,内伤已经完全恢复。被痴疯子巴不易摔过的人,十天就能恢复如初的人只有林枫一人。 林枫的身子就像铁打的一般,无论受伤多么严重,都能比常人恢复的快,如果不是师父伏木子十多年来天天逼他吃各种药材,他现在或许早就死了,看到他身上的伤疤就会知道,他以前受过的伤有多严重。 宋成见林枫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咧着嘴笑了笑,道:“林大哥,你伤全好了?” 林枫道:“全好了,我们去好好吃一顿,吃的饱饱的好赶路。” 宋成嘿嘿一笑,道:“终于可以回家了。” 林枫瞥了宋成一眼,道:“谁说我要回林园了?” 宋成一愣,诺诺地问道:“我们——我们要去哪?” 林枫道:“去华山,你要是不愿意去就回林园。” 宋成急得脸都红了,急忙说道:“我不回林园,你去哪我都跟着你。” 林枫微微一笑,便走出了客栈,宋成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 宋成驾着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他尽量让车行的稳一点,因为他知道,坐在车厢里的林枫基本上都是在看书,要是车太颠簸,林枫坐在车里一定很不舒服,字也看不清楚。 稀稀落落的十几户村子,有一幢房子格外显眼,只因为那幢房子上面酒旗又大、挂的又高。 宋成将车停在酒馆门前,扭过头朝车厢里的林枫说:“林大哥,这里有个酒馆,我们进去吃点饭再赶路吧!” 林枫直接从车厢里跳了下来,鼻子吸了吸,道:“没想到这么偏僻的酒馆,竟然有如此香冽的酒。让店伙计给马喂点细料,我们进去喝上几杯。” 宋成照料好马儿后,走进酒馆里时,林枫的桌上已经摆好了四盘菜、两壶酒。 林枫面前的杯子里已经斟满了酒,宋成面前却是一大碗米饭。宋成自从跟随林枫后,从来都是滴酒不沾,他要时时保持清醒的状态,他认为服侍林枫是他最重要的责任。 酒馆虽然很简陋,房子却并不小,或许这里是去华山必经之路的原因,小店的生意竟然还不错,除了林枫、宋成二人,还有一张桌子坐着三个人。看他们的神态和打扮,就知道都是江湖人。 林枫一进店里就看到了三人,其中一人还很有名气,江湖人都称呼他赵四爷。 幸好他们并不认识林枫,否则林枫这顿酒一定喝不清静。 店外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传来,接着便听一人扯着嗓子喊道:“这个小酒馆看起来不起眼,店里的酒闻着却很香,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还有好酒,我们一定好好喝上几杯。” 能闻出酒香味的一定是好酒之人,说不定还是个酒鬼,否则就算是把再好的酒摆在他面前,他都闻不出酒的好坏。 另一人说道:“严老三,你别一见到酒就跟不要命似的,少喝几口,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严老三哈哈大笑,道:“我是醉上一分,拳头就硬一分,放心吧,保证误不了正事。” 门外走进四个彪形大汉,为首那人一脸络腮胡子,样子看起来很端正,气势也很有威严,只是眼神闪烁滑动,带着一股狡诈之光。林枫多年前跟师父游历时恰巧见过他,此人就是夺命短刀葛旬。 葛旬的目光从林枫脸上滑过,似乎有些疑虑,而后便向另一桌的人扫视,当他看到长着山羊胡须的人时,眉头明显一皱,便急急地将头扭了过去,一声不吭地到挨着窗口的桌子坐下。 严老三急不可耐地呼唤店伙计,道:“把最好的酒拿出两坛,上二斤牛肉、一只烧鸡、一条鱼,再做三个拿手菜,快点去做,三爷我饿坏了。” 店伙计似乎见惯了这些江湖人,就算严老三一脸凶相嗓门又大,却丝毫没有畏惧之态,笑着说:“一看爷您就是懂酒的人,别看我们小店简陋,就算再好的馆子也没有我们店里的酒好,这酒是叫槐花香,是我们店自己酿的,入口后又醇又香又浓烈,保证你下次来华山还想要喝我们店的酒。四位爷您先坐一会,菜马上就给您上来。” 严老三屁股一沾凳子,刚想开口说话,却见葛旬阴沉着脸瞪了他一眼,便生生将话咽了回去,瞪着牛一般大眼睛扫视一遍店里的人,悻悻地闭着嘴巴,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好像有些不对。 酒馆里的人都在喝酒,却发生了很诡异的事,竟然谁都不肯再吭一声,整个酒馆的气氛显得分外诡谲。 山羊胡子男人突然站起身,手里拿着剑走向葛旬四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葛旬,老夫是长的可怕还是令你讨厌呢?见到老夫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看来六年前老夫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你已经把老夫给忘了。” 葛旬脸瞬间阴晴不定,表情有些尴尬,道:“赵四爷,葛某不碍你的事,要喝酒的话坐下一起喝几杯,没事的话大路朝天各自走一边。” 山羊胡子赵四爷道:“葛旬,听说你这几年苦练刀法,还得了个绰号叫夺命短刀,看来你已经不是当年的葛旬了。” 荀旬道:“夺命短刀是江湖人乱叫的,赵四爷剑法无双,葛某人自愧不如。” 葛旬已经认怂了,按理说赵四爷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用不着穷追猛打地再羞辱葛旬,可赵四爷却偏偏不肯放过葛旬,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道:“葛旬,据说你跟神偷贝宁是朋友,能否告诉老夫贝宁的下落?” 葛旬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赵四爷眼睛一眯,道:“你不知道贝宁在哪?连我都知道他已经到阎王那去报到了,你竟然说你不知道?” 葛旬一副吃惊的表情,道:“贝宁死了?” 赵四爷嘿嘿一笑。道:“其实他从开始偷窃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轻则被人打残,重则性命不保的下场,他偷了这么多年,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葛旬,贝宁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装作不知道呢?” 葛旬道:“赵四爷,我现在只想知道是谁杀了他!” 赵四爷道:“我也想知道是谁杀了他,所以我才找你,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贝宁偷的那件东西在哪!” 葛旬道:“我不知道赵四爷说的是什么东西。” 赵四爷道:“你又何必跟我装痴卖傻呢?天下恐怕只有你一人知道贝宁把东西藏在哪了,你难道真的不想说吗?” 葛旬道:“我不明白赵四爷的话是什么意思。” 赵四爷阴森森地笑了一下,道:“就当我说废话了。” 说罢,便坐回到自己的凳子上,继续喝酒,只是眼睛时不时地瞟一下葛旬。 或许是因为赵四爷在场的原因,葛旬四人只是匆匆地喝了几杯,便起身离开,当他们刚刚走出酒馆时,赵四爷三人便跟了出去,只听赵四爷道:“难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接着便听到一阵乒乒乓乓兵刃相碰的声音,林枫放下酒杯,走到门口时,只见地上躺着五人,站着的只剩下两人,一个是手持短刀的葛旬,另一个是手持长剑的赵四爷。 赵四爷道:“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你的刀法确实比六年前有很大进步。” 葛旬道:“赵四爷,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赵四爷道:“你把降魔手交出来,我不杀你。” 林枫听到“降魔手”三个字,不禁有些动容,没想到被传为称为天下第一奇巧兵刃降魔手竟然在葛旬手里。 葛旬迟疑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降魔手在我手里的?” 赵四爷道:“神偷贝宁如果还算是有朋友的话,只能勉强有你一个朋友,他偷了如此珍贵奇巧的东西,你不可能不知道。他死了,东西一定在你身上。” 葛旬脸上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左手极其熟练地伸进皮囊中,他的手从皮囊中抽出时,手已经变得黝黑发亮,左手已然成为一只铁手! 葛旬道:“六年前,我败在你剑下,当时你没有杀我。今天我本不想要你的命,可你却苦苦相逼,还杀了我三个兄弟,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无情了!” 赵四爷道:“我猜的果然没错,降魔手真的在你手里,原来贝宁是你杀的。” 葛旬道:“一个人有了如此珍贵奇巧的兵刃,就不该喝酒,就算喝酒也不该喝醉。” 赵四爷道:“贝宁喝酒没有错,喝酒喝醉了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交错了朋友,或许他到死都不相信你会杀他。” 葛旬道:“你到了地下,如果见到他,你最好告诉他一句话: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赵四爷道:“葛旬,我万万没想到你是个连朋友都能杀的人,我现在很后悔一件事,就是六年前没杀了你,不过并不晚,就算你戴着降魔手,我也一样能杀了你,贝宁一定在地下等你很久了,他也一定早已经明白‘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但我想他更会明白一件事,一个人什么事都可以做错,却万万不能交错朋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降魔手 葛旬的脸红了,他竟然也知道羞耻,赵四爷的话比手中剑更有杀伤力,能让一个不知廉耻道义的人感到羞愧。 葛旬的刀已经挥出,因为他不想再受赵四爷的羞辱,他的刀果然比六年前老辣狠毒了很多,但赵四爷的剑似乎更刁钻、更辛辣,每一剑都刺向葛旬的要害。 三十五招之后,任谁都看得出葛旬已然落了下风,如若不是刚才他的三个兄弟全力拼杀,或许现在躺在地上死的人就是他。 葛旬脚下突然一软,胸前竟然露出了破绽,赵四爷绝对不会放过这种机会,转手一剑刺向葛旬胸口。这一剑分外凌厉,就连躲在店里的林枫看到赵四爷刺出的这一剑,都微微一惊。 葛旬好像吓傻了,他竟然伸手去抓赵四爷的剑,然而剑竟然真的被他抓住了,葛旬的手指没有断,赵四爷的剑却被折断了,手里只握着不到半尺长的断剑。 葛旬的短刀没有停滞地挥了出去,砍向赵四爷的脖子,赵四爷本能地举剑迎着短刀挡去,可是他忘了他的剑已经断掉,短刀划过断剑处割断了他的颈动脉,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地上。 赵四爷眼中充满着怀疑和恐惧,眼睛一直盯着葛旬仍然握着断剑的左手,他此刻突然意识到,降魔手并不只是一只制作精良的剧毒之手,更有坚韧难断、夺人兵刃的功能。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一直都小瞧了狡诈的葛旬,他一直防范着降魔手偷袭自己,却万万没想到降魔手偷袭的却是他的剑。 赵四爷心有不甘地瞪着眼睛,却已经停止了呼吸,他自认为自己死于降魔手,其实他还是忘了一件事,是葛旬的夺命短刀割断了他的动脉,其实他是死于自己的贪婪。 葛旬扔掉手中的断剑,阴森的眼神向店里看了一眼,刚好和林枫的眼神相撞,他略一犹豫,便飞身上马疾驰而去。或许,他见林枫一副书生模样,眼中没有丝毫杀气,才不屑杀林枫。 林枫叹了口气,道:“宋成,我们也走吧,死了这么多人,这里已经成了是非之地,还是不要沾上麻烦。” 宋成应了一声,他却回身将桌上还没吃完的烧鸡、牛肉和酒拎到了车厢里,而后驾车离开了酒馆。 马车不急不缓地行驶着,宋成终于忍不住回头问道:“林大哥,葛旬明明不是赵四爷的对手,他却突然折断了赵四爷的剑,葛旬戴着的降魔手很古怪,是不是那只降魔手很厉害?” 林枫道:“据说降魔手是墨家弟子制作的一只铁手套,打造极其精巧细腻,坚硬无比,刀剑不伤,指尖锋锐如刀,弯曲为爪时,可夺对手兵刃,而且它经过剧毒淬炼,沾者即死。 其实它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对于武功相差不太大的对手来说,戴着它的确让对手有些忌惮,会有一定效果。但对于绝顶高手来说,根本不可能让对方夺到兵刃,生死只在一刹那间,降魔手就如同鸡肋一样,根本发挥不出它的用处。” 宋成道:“顶尖高手毕竟很少,降魔手对于武者来说,还是很诱惑力的,葛旬为了得到它,对朋友贝宁都能痛下杀手。” 林枫道:“葛旬这种货色的人,他拿到降魔手其实是给自己挖了个坟墓。他戴上降魔手能杀得死赵四爷,可是当他面对武功再高一些的对手时,又岂能抓得住对方兵刃?其实他自己都不懂‘怀壁其罪’的道理,我想,他就算跑的再快,恐怕离死也不远了。” 林枫话音刚落,宋成便猛地一下勒住马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林枫并没有问原因,宋成已经说了出来:“前面有个人挂在树上。” 林枫拉开帘子,便看见一个人脑袋卡在树杈之间,林枫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骑马飞奔而去的夺命短刀葛旬。 林枫跳下车,小心地绕到树下,看了个仔仔细细,宋成紧跟在他后面,直到林枫走回车厢时,宋成才说道:“林大哥,你说的果然不错,降魔手真的成了葛旬的催命符,他身上至少中了四种不同的暗器,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枫叹了口气,道:“如果他不杀神偷贝宁,如果降魔手不在他手上,他或许还能活得久一些。” 宋成朝葛旬的尸体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道:“他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就该这种死法,就算他到了地下,也没脸见神偷贝宁。” 林枫仍然望着葛旬的尸体略有所思。 宋成喃喃地说道:“林大哥,杀葛旬的人应该不少,你说他们之间会不会再相互残杀?” 林枫盯着宋成,问道:“你为什么说杀葛旬的人不少呢?” 宋成道:“葛旬身上中了金钱镖、飞刀铁、蒺藜、枣核箭,我看到的就不少于四种暗器,每种暗器都打在要害之处,任何一个暗器都足以要了葛旬的命,应该是四个人或者五个人同时向他出手,暗器才打在不同位置。” 林枫赞赏地看着宋成,道:“你学会了动脑考虑问题,进益很大。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其实只要一种暗器就能杀死他,其它的暗器都是多余,可是他身上却中了至少四种暗器,每一个暗器都是致命的,如若不是四五个人同时发射暗器的话,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天下只有一人才肯做。” 宋成惊讶地说道:“你说是一个人发了这么多暗器?” 林枫道:“江湖上有个女人被称为百手娘子申九娘,她的暗器都是最常见的,但她却可以同时发出六种不同的十八枚暗器,而且她有个习惯,每次出手时,发出的暗器都绝不会少于六枚暗器,以此炫耀她出手之快、暗器之多。葛旬挂在树上,我们有些地方没有看到,我猜他身上一定不会少于六枚暗器。” 宋成道:“你是说是申九娘杀了葛旬?她抢走了降魔手?” 林枫道:“如此独特的暗器杀人手法,除了申九娘,恐怕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宋成道:“女人狠起来,真的很吓人。” 林枫笑笑道:“所以你千万要牢,最好不要得罪女人。” 宋成嘿嘿一笑,跳上车,马车继续前行,可是刚刚行驶了几十丈远,宋成又将车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对车厢里的林枫说道:“道中间躺着一个人,是个女人。” 林枫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应该是申九娘。” 宋成跳下车,很小心地缓缓走到女子身旁,女子仰面朝天,看起不到四十岁,身材尤佳,面容保养的也很好,手里握着几枚没有发出的暗器,她的胸口有一个血窟窿,地上一大片血迹,血已经凝结。她面色苍白如纸,定然是血流过多导致。 宋成并不认得女人是谁,只能看向林枫,只见林枫感叹道:“果然是申九娘,她杀别人夺得降魔手,又何尝不是死于降魔手呢?唉,一只降魔手的出现,蜂拥而来的是生死夺杀。想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林家的财富和刀法,明里暗里又何尝不是……” 宋成道:“她的伤口很大……” 林枫道:“是枪伤,枪乃百兵之王,凶狠霸道,能用枪杀死申九娘的人并不多。” 宋成环顾一下周围,他看到五丈开外有一条明晃晃的铁棍,而后又看到一个人若隐若现地躺在草丛中,不由得惊诧地喊道:“那边还有人。” 二人走过去,林枫看了看那条铁枪,不由苦笑道:“果然是他——杨家枪传人霸王枪杨承业。” 杨承业身上并没有中暗器,奇怪的是脸色发黑,明显是中毒而死。林枫拉开他的衣服后,只见他后心有一个明显的黑掌印。 林枫道:“铁沙掌,没想到铁掌帮也干起了趁火打劫的龌龊事。” 宋成道:“他中掌的地方已经变黑了,难道是掌上带的毒吗?” 林枫道:“正是!铁沙掌练到最高层次,要在淬毒的铁沙中反复击打,直至一双肉掌练得乌黑如墨、坚硬如铁的程度,才算是大成。” 宋成道:“看来铁掌帮的人脑子都坏掉了,竟然练这么笨的功夫。” 林枫冷着脸说道:“练功从来都没有捷径可走,当年姚老帮主一双铁掌纵横江湖,凭的就是这种笨功夫。可惜后来铁掌帮一代不如一代,以致落没为二等帮派。当今能把一双铁掌练到如此程度的人,也只有现任帮主屠秋一人而已。” 宋成道:“杨承业是铁掌帮帮主屠秋杀的?可是杨承业却是后背中掌,看来屠秋不仅铁掌很厉害,轻功和身法也非常灵活,否则杨承业应该是前胸或者肋下中掌才对。” 林枫点了点头,道:“宋成,看来你不仅轻功进步很大,考虑问题进步也很快。你说的没错,以一双肉掌对抗一条铁枪,本身就很吃亏,想接近对方更是难上加难。而且,凭屠秋的武功,根本不是杨承业的对手。你看这里地面凌乱,一定是经过搏杀后留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杨承业正面对敌时,屠秋在背后偷袭,一掌击中杨承业后心。” 第一百二十章 碧面蛇君 宋成道:“是两个人合伙杀的杨承业?那么另一个人又是谁呢?” 林枫道:“你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宋成一副好奇的表情点了点头。 林枫笑着说道:“你去问一问铁掌帮屠秋,自然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说罢,转身便向马车走去。 宋成跟在后面,嘟囔着说道:“我就算想知道是谁,也不敢去问屠秋,我可打不过他。” 林枫道:“你个笨货,我算是白夸你了,打不过不会跑吗?难道等他杀你不成?” 宋成一副讪讪的表情,见林枫钻进了车厢,干脆利落地跳上了车,扬起鞭子便继续驰行,只是他心里不停地默念:别再看到死人了、别再看到死人了…… 或许是宋成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马车走了一个时辰竟然真的没有再看到死人。宋成不断地甩着手中的鞭子,催促着马儿加快些速度,如果天黑前还看不到村落,他们只能在车里过夜了。 …… 古道上,两匹马儿疾驰而奔,马上的两人身披黑色斗篷,连头都遮住大半,根本看不出他们的面貌,他们只是不停地鞭打着马儿,似乎恨不得飞起来才好。 马儿正跑的急,突然一个急停,险些将二人从马上掀飞,幸好二人骑术不错,双腿夹的很紧,堪堪稳住了身子。马匹似乎受到非同寻常的惊吓,刚刚停住身子,前蹄便腾空扬起,一个大幅度挺立,终于将马上的人掀了下去。 二人武功不弱,借力跃离马匹一丈开外,虽然被掀翻掉落,却并未有狼狈之态。 只见一人立于道路中间,斗篷鲜红如血,身材瘦如麻秆,面色白中透绿,双眼隙若条缝,鼻似无骨,嘴如蛙口,手中拿着一柄弯曲如蛇的怪异长剑,剑尖分成两叉,犹如蛇信一般不断颤动。如此怪异之相,任凭谁看上一眼都会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更让人恐怖的,是他身上散发着一股邪媚之气,闻着发麻、看着发怵的感觉,难怪连马儿见到他都吓得停步扬蹄。 落马二人因为腾跃原因,遮掩的头罩掀了起来,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二人长相极为相似,简直难分彼此,身材短而壮,最为显眼的是两人的手,一双宽大的手跟身材极其不协调,双手不仅没有一丝血色,好像是刚捡完炭还没来得及洗干净,黑得令人作呕。 身披红斗篷的人说道:“江湖人只知道铁掌帮帮主屠秋一人,原来你们竟然是一对孪生兄弟,谁是屠秋?”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他们已然认出了眼前这个怪异之人的身份。 其中一人说道:“原来是碧面蛇君荣修亲临驾到,难怪马儿见到你都会受惊。我是屠秋,他是我孪生弟弟屠冬。碧面蛇君,你远居辽东蝮蛇岛,跟我铁掌帮从无恩怨瓜葛,更无情义交集,你不在岛上养蛇,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碧面蛇君道:“霸王枪杨承业跟你们素不相识,你们不仅拦住了他,还杀了他。” 屠秋道:“我们从来没见过杨承业,他的死活与我们兄弟何干?你不要血口喷人。” 碧面蛇君嘿嘿一笑,道:“杨承业的枪法一向很霸道,连百手娘子申九娘都死在他的枪下,就算你们二人联手对付他,也未必能在他的枪下走过五十招,我还一直疑惑杨承业为何会后心中掌而死,直到看见你们兄弟二人,我才终于明白杨承业是怎么死的了。” 屠秋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碧面蛇君道:“你们自知不是杨承业的对手,便以诈术取胜。所有人都以为铁掌帮只有一个帮主屠秋,杨承业自然也以为铁掌帮只有一个屠秋,所以他根本没有防备隐藏在身后的人。你们其中一人跟杨承业正面交手,另一人从突然后面偷袭,所以杨承业后心才会中了毒掌。” 屠秋、屠冬被碧面蛇君当面戳穿,二人却面色不改,丝毫没有惭愧之意,似乎偷袭也并非有什么不对。 屠秋道:“碧面蛇君,你想怎样?” 碧面蛇君道:“交出那件东西,我不杀你们。” 屠秋道:“凭你三言两语就让我们交出东西,未免想的太便宜了吧!” 碧面蛇君身上的妖媚之气更浓,语调也变得阴森森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道:“我已经三年没有杀人了,蛇剑已经三年没有嗜过血,铁掌帮凋零落败,我本不想杀你们,是你们不识趣、自己找死。” 屠秋道:“嘿嘿,荣修,你虽远居辽东,可是你跟蛇一样冷血无情谁人不知?你以为我们把降魔手给你了,你就会放我们走?这话说出来恐怕你自己都不相信。” 碧面蛇君嘎嘎一笑,手中长剑一抖,发出阵阵如同蛇爬的声音,他的蛇剑已经刺出,刺出的线路完全不同于中原剑法,他的剑竟然是宛然如蛇身一般曲线刺出。 任谁都知道,剑走直线,不仅剑锋凌厉,速度快、杀伤力强,但碧面蛇君的剑不仅弯曲如蛇,他的剑路也同样怪诞离奇。 如此怪异的剑法或许有它的优点,同样也有它的缺点,那就是它刺出去的速度一定不够快,这就给了屠秋兄弟足够的反应时间。 弟弟屠冬迎了上去,他以一双铁掌对抗蛇剑,但他并没有傻到以掌击剑的程度,否则他也不会活得这么长久。即使铁掌帮落没了,但铁掌帮的掌法仍在,强横的铁掌、穿梭的掌影令碧面蛇君一时间眼花缭乱,他完全低估了这对孪生兄弟的真实实力。 屠秋、屠冬心意相通,相互协防、补救、攻击,兄弟二人竟然配合的天衣无缝,碧面蛇君竟也无奈他何。突然,一只手迎着蛇剑抓了过来,那是一只漆黑的手,跟练了数十年的铁掌没什么区别。碧面蛇君眼睛虽小,眼神却很敏锐,他已然看到了他想要的那件东西! 蛇剑如同受到惊吓的蛇一样,瞬间比泥鳅还滑溜,明明那只黑手就要抓住了剑身,蛇剑竟然拐了个弯擦着黑手滑过。 碧面蛇君暴退,左手同时挥出,只见两条软绵绵的东西分别飞向屠秋兄弟,二人急忙用手挡开,却被那软绵绵的东西缠住了手臂,当他们扯掉扔在地上时,终于看清了缠绕他们手臂的是黑乎乎蝮蛇,顿时感觉到手臂有种既疼又麻的胀痛感。 屠秋怒道:“荣修,你好卑鄙,竟然用毒蛇暗算我们。” 碧面蛇君嘿嘿一笑,道:“我只是以其人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们何尝不是用卑劣的手段暗算了霸王枪杨承业?屠帮主,这两条蛇是我精心培育的蝮蛇王,毒性要比普通蝮蛇强十倍,要是没有我的解药,你们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挺不过,现在你难道还不把降魔手交出来吗?” 屠秋看了看胀痛的手臂,道:“你把解药给我们,我立刻把降魔手交给你。” 碧面蛇君阴森地笑了笑,他的笑容简直比哭还恐怖,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屠秋,道:“一半外敷,一半内服。” 屠秋接过瓷瓶,犹疑了一下,便缓缓将解药敷在伤口上,手臂顿时有种清凉感,他又倒进嘴里一些,而后将瓷瓶递给弟弟屠冬。 二人服用过解药后,屠秋怨毒地看了一眼碧面蛇君荣修,缓缓地从手上退下降魔手,扔给了荣修。因为他知道,即便服用了解药,余毒仍在,此时兄弟二人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动真气,否则还是难逃一死。形势比人强,这种时候只能认栽,毕竟保住性命最重要。 碧面蛇君荣修捡起降魔手,嘴角再次露出了令人作呕的笑容,他用仅有一点点缝隙的小眼睛看向屠秋兄弟,缓缓说道:“屠帮主,我给霸王枪杨承业报了仇,他在九泉之下是不是应该感激我呢?” 屠秋兄弟脸色立变,屠冬怒道:“荣修,降魔手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碧面蛇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没想把你们怎么样,我也不会再动手杀你们,因为我的蛇剑不喜欢沾上有毒的血。” 屠秋立刻反应过来,骂道:“荣修,你混蛋!” 碧面蛇君道:“就算我是混蛋,你们兄弟二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愧为是铁掌帮帮主,反应还不算慢,应该明白过了。我刚才给你解药的确是真的,能解蝮蛇之毒,可是我却在解药里掺了一点点比蝮蛇毒更厉害的毒药,它叫断魂散,这种毒连我自己都解不了,更没有人能配制出解药。” 屠秋道:“二弟,快,用内力护住心脉。” 碧面蛇君道:“不要再费力气了,就算是大罗金刚吃下去也活不成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说罢,碧面蛇君仰天大笑,他的笑声极其难听,对于屠秋兄弟来说,简直就像是阎罗王的催命锣声。 屠秋、屠冬二人运转了一下内力,便知道碧面蛇君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恐吓他们,二人根本顾不上碧面蛇君手中蛇剑的危险,直接坐在地上抱元守气。可是已经太迟了,碧面蛇君的毒实在是太厉害,他们脸上已经笼罩着一层黑气,距离死亡也只是一步之遥而已。 第一百二十一章 铁剑钟卫 碧面蛇君荣修突然转身盯着右后方,他常年与蛇为伍,练就了动物对危险的特殊预感。他突然感到后面有股浓浓的杀气,是那种让人心惊胆颤的危险。 碧面蛇君的预感果然没有错,只见从他后方缓缓走来一个人。此人身材高大威猛,个子要比常人高出一个头,体型宽大,至少比普通人宽出半个身子,剑眉星目,目光冰冷凌厉,似乎目空一切,高傲之极。 最普通的粗布灰色衣衫穿在他身上,不仅没有粗鄙之相,反而映衬出一股威慑之气。他站在那里犹如一块冰雕,一块永远无法融化的冰,全身都透着冷酷,看不到一丝情感。 最奇特的是他身后背着一柄又宽又长的乌黑铁剑,此剑比普通剑要宽一倍、长半尺,奇就奇在竟然有人会用如此沉重而笨拙的剑。但可以肯定一点,敢用这种剑的人,内力一定非常浑厚,腕力必然过人。 当碧面蛇君看清此人时,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蛇剑握得更紧,或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指关节已经微微发白。 碧面蛇君喃喃地说道:“你是铁剑钟卫!” 钟卫蔑视地冷哼道:“辽东蛇岛碧面蛇君荣修,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实在令人失望。对付他们这种货色,竟然要用卑劣的手段,用两条小蛇进行暗算,看来你也只配与蛇为伍。” 铁剑钟卫,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钟卫的铁剑已经不能称之为无情之剑,而是被称为死神之剑,并不是因为铁剑又重又长,也不是因为铁剑削铁如泥,而是因为钟卫用这柄铁剑杀的人实在太多。 淮河南岸的淮安经济繁华,侯全纠集数十人为霸,渔民、商贩长年饱受侯全等人欺压,钟卫一人一剑,怒斩侯全等一十三人,余者望风而逃;牛角岭一伙强盗四十余人,打家劫舍无所不干,就连镖局都要绕道而行,钟卫持剑入岭,斩杀三十余人,血洗牛角岭;江左长乐帮盘踞江面,干着杀人劫货的买卖,钟卫独闯长乐帮本部,剑挑帮主田不二,剑杀五十二名帮众,长乐帮从此烟消云散…… 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死在钟卫的铁剑之下,而钟卫似乎也根本不在意树了多少仇家,更不在意杀多少人,只要他认为不符合他的道义是非,他就会出手,他出手就是杀人,杀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日夜不停地诅咒他,于是终于引来了一场大围杀,目标就是钟卫。 六十三人勾结在一起围杀钟卫一人,暗器、毒虫、天网、箭驽之类的东西,能用的几乎全都用上了,钟卫以一柄铁剑杀死了二十九人后,虽然身受重伤,却仍然逃出了设伏,但铁剑钟卫却从此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七年未听其传闻,更未见其踪影。 铁剑钟卫并没有被“姑苏闲阁”东方闲列入江湖排名榜,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杀人太多,杀戮过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所杀的人之中并没有顶尖高手,而且他也没有打败过顶尖高手的事例。东方阁主曾思虑再三、左右为难,因为连他猜测不出钟卫手中铁剑的真实实力,以致钟卫才没有被列入江湖排名榜。 铁剑钟卫虽然在江湖中没有排名,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名气和地位,成千上万的普通民众尊奉他为“铁剑大侠”,许多江湖门派的人却称他是死神之剑,还有很多人私下里骂他是魔鬼。有一点谁也不能否认,钟卫的铁剑很可怕,死在他剑下的人才知道,这样一柄又重又长又笨的铁剑到底有多可怕,更重要的是,就算钟卫的仇家再多,钟卫依然还活着,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碧面蛇君虽远居辽东,很少踏入中原,但并不影响他知道钟卫的事迹和名声,他本能地感觉到,背着铁剑的钟卫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甚至是他平生遇到的最危险的人。 碧面蛇君道:“消匿多年的铁剑竟然重出江湖,原来被传颂的铁剑大侠,也是徒有虚名而已,你不也是为了贪图降魔手而来的吗?” 钟卫道:“降魔手只不过是制作精巧的一只铁手套而已,你认为戴上它,就能夺下我的铁剑吗?” 碧面蛇君沉吟了一下,道:“或许有人能杀死你,但一定没有人能从你手中夺下那柄铁剑,就算是戴上降魔手也不能。我没有想过要对付你,我之所以要降魔手,是为了对付另一个人。” 钟卫道:“夺他手里的剑?” 碧面蛇君道:“是。” 钟卫道:“他是谁?” 碧面蛇君道:“林枫。” 钟卫眼神一眯,道:“入住林园的林枫?” 碧面蛇君道:“是。” 钟卫道:“你为何要对付林枫?” 碧面蛇君道:“因为有人出高价要买他的命。” 钟卫道:“你远居蛇岛,与蛇为伴,逍遥度日,难道就为了一点银子跑到中原趟这个浑水?” 碧面蛇君道:“不只是一点银子,是一百万两白银,养蛇花销很大,我自然也需要银子。” 钟卫道:“是谁这么大手笔要买林枫的性命?” 碧面蛇君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钟卫道:“你不肯说?” 碧面蛇君道:“不是不说,是不知道。” 钟卫道:“你不知道买主是谁?就算你杀了林枫,可是你找谁要银子呢?” 碧面蛇君突然不说话了,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钟卫略一沉吟,便说道:“有一个很可靠的中间人!” 碧面蛇君道:“你杀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仇家,你现在还能活着,果然不是仅凭武功就可以做到的。” 钟卫道:“你说再动听的好话,也没有说出那个中间人的名字动听。” 碧面蛇君的大嘴里发出桀桀的笑声,道:“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害怕,才会对你说出这么多,嘿嘿,传言你是铁剑大侠、是死神之剑,你难道也对银子动心了吗?” 钟卫道:“你杀谁都不关我的事,可你却偏偏要杀林枫,我就必须要杀了你。” 碧面蛇君道:“林枫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卫道:“你不需要知道。” 碧面蛇君道:“你杀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有名气的高手,你认为一定能杀死我吗?” 钟卫道:“你有名气吗?” 碧面蛇君没有回答钟卫的问题。 钟卫冷哼一声,道:“无论名气多大的人,只要他想杀林枫,我就会杀了他。” 碧面蛇君眼睛虽小,却一直盯着钟卫身上背着的铁剑。 钟卫道:“那个中间人一定不会只找你一个人去杀林枫,就算你不说出他的名字,别人也会说出来的。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你不该出关到中原来,更不该想要杀林枫!” 一声龙吟,钟卫的铁剑已经拔出,偌大的剑在他手中举重若轻,如同一根轻飘飘的柳枝,没有一丝滞殆感。当铁剑横于胸前时,他整个人似乎都发生了变化,森寒的剑气直逼人心魄,瞬间周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铁剑迎风挥出,一剑长虹突然化作了无数光影,向碧面蛇君当头罩了下去,这一剑之威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碧面蛇君大惊,他此时才知道有些传言实在太害人,钟卫的铁剑远比传言还要厉害十倍,如果知道钟卫的剑法如此高强,他一定比蝮蛇跑的还快。可惜他知道的太迟了,他只能举起蛇剑相迎,破掉笼罩着他的剑影。 剑光消失的无影无踪,碧面蛇君的眉心却在汩汩向外流血,他至死都不相信自己连钟卫一招都接不下,他更不相信铁剑的威力会如此之强。 碧面蛇君倒了下去,“降魔手”依然戴在他的左手,它不仅没有机会夺取钟卫的剑,还让碧面蛇君为它送掉了性命。 两条又细又小的黑色蝮蛇从碧面蛇君的身上爬了出来,飞速地向草丛中爬去,瞬间便不见了踪影,或许它们也感受了到铁剑那逼人的杀气,才会逃得如此之快。 盘膝坐在地上的铁掌帮屠秋、屠冬兄弟,脸色已经呈现乌黑之状。 兄弟二人见碧面蛇君荣修已死,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毒害他们的仇敌死了,无论如何都是令他们高兴的一件事。 铁掌帮帮主屠秋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碧面蛇君,又看了看铁剑钟卫,哀叹道:“我不该觊觎降魔手,更不该和弟弟一起来夺它。” 屠秋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孪生弟弟屠冬,眼中满是愧疚和悔恨,一口血喷出后,一头扎在地上已是气绝身亡了。 屠冬满眼的痛苦之色,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呜咽着几声“哥哥、哥哥……”,身子一歪,头拱在地上,也没了气息。 他们亲眼看到碧面蛇君虽然戴着降魔手,面对钟卫的铁剑时却一点用处都没有,这就是他们拼了命想要抢到手的宝贝——降魔手。 他们到死才明白,有些东西虽然很诱人,却不是他们能拥有的,越是稀有珍贵的东西,觊觎的人就会越多,带来的危险也会越大。没有能力拥有的东西,拿在手里只会成为众矢之的,遭来杀身之祸。 可惜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正的朋友 钟卫拿着降魔手离开了,古道旁只留下三具尸体,在如此动荡不安的时代,三个死人和三条死狗的区别并不大,或许这才是这个时代最大在悲哀。 …… 一个月前,钟卫背着铁剑来到林园。 林园已经焕然一新,似乎跟十四年前的林园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前方的树林茂密了很多,园子里的花草传出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钟卫对林园并不陌生,因为他曾跟以前林园的主人林烨不知道多少次把酒言欢、畅谈古今、点评英雄,他们惺惺相惜,视为知己。虽然他们处事的方式和手段不同,但他们的志向却是那么的一致,他们都有一颗勇敢、正直、怜惜弱者的心。 钟卫站在林园前,往事点点滴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家园依旧,却已物是人非,铁打的汉子、冷酷的男人也终究有他柔情的一面,他的眼角竟然含着盈盈的泪花。 他的思绪早已飘进了林园,飘进了酒香四溢的房间,跟林烨举杯同饮、开怀大笑。他的心一起怀念着故人,所幸故人还有血脉延续,这是最令他欣喜的。 林园里走出一个消瘦的年轻,腰上插着一把又细又薄的剑,他见到站在门前愣愣出神的钟卫,只是淡淡地问道:“这是林园,你有什么事?” 钟卫回过神,打量了一番年轻人,眼中的冰寒已然消融,道:“我知道这是林园,你是云飞?” 云飞道:“你知道我?” 钟卫点了点头,道:“快剑云飞,剑挑驱龙神鞭尤风,一战成名,就算是不认识你的人,你的名字早已如雷贯耳了。” 云飞道:“我杀他不是为了出名。” 钟卫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名利而来,你年纪轻轻便名扬天下,是多少人心存向往毕生追求的目标,你应该骄傲和自豪。” 云飞很漠然,看了看钟卫背着的铁剑,沉吟了一下,道:“你到林园有什么事?” 钟卫道:“我找林枫。” 云飞的脸色瞬间有些阴沉,冷冷地说道:“他不在。” 钟卫皱了皱眉头,道:“他去哪里了?” 云飞的手突然按在剑柄上,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钟卫道:“我是他的朋友。” 云飞冷笑一声,道:“他朋友我都认识,你不是他朋友。” 钟卫道:“你未必都认识。” 云飞道:“他几乎没有朋友,你劝你还是离开这里。” 钟卫道:“他几乎没有朋友?” 云飞道:“是。” 钟卫道:“他父亲林烨朋友遍天下,他却几乎没有朋友?” 云飞道:“哼哼,朋友多了又如何?又有几个是真正的朋友?林家遭难,可曾见过那些朋友为林家做过什么?” 钟卫沉默了,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良久,他才缓缓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朋友遍天下,相知有几人?真正的朋友不需要多,一两个就足矣!” 云飞道:“不错。” 钟卫双眼紧盯着云飞,道:“你是林枫的朋友?” 云飞道:“是。” 钟卫道:“好,很好!你既然是林枫的朋友,就应该知道他的现状并不好,有很多人都想杀他。” 云飞道:“我知道。” 钟卫道:“你知道?他有危险,可是你却安然在林园里,你还说你是他的朋友?” 云飞冰冷的眼光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道:“你说的不错,我不应该躲在这里。” 钟卫道:“是林枫让你守着林园?” 云飞没有回答钟卫的话,他不想再跟这个陌生人说下去,他的眼中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 钟卫缓缓地从背上拔出铁剑,道:“林枫能让你守着林园,你总要有守住林园的本事。” 云飞的剑也已拔出。 一柄剑既宽又长,厚重而威猛。 一柄剑既薄且短,轻柔而辛辣。 两个同样冰冷的面孔,只是一张脸是沧桑成熟,另一张脸是英俊稚嫩。钟卫长剑当胸威如泰山,云飞薄剑斜指侍机而动。 钟卫的铁剑终于挥出,剑光点点犹如满天繁星,将云飞完全笼罩,萧杀之气席卷而起。 云飞步伐怪异,薄剑左刺右削,将纷纷的剑影化为无形,他每一剑刺出,都迫使钟卫不得不变化剑式。 林园大门外只见两个人影腾挪穿梭、剑光闪闪,时而卷起一股尘烟,将两人身影淹没。 一声清脆的剑鸣后,二人骤然各自后退一丈有余,以剑指地,彼此相向而视。 半晌无语,钟卫将长剑缓缓插回后背,道:“果然不愧被称为快剑,林枫没有看错人,林园是林家的根本所在,守好它!” 云飞道:“你是铁剑钟卫?” 钟卫道:“正是。” 云飞道:“以你的剑法,绝对应该列入江湖排行榜前五位。” 钟卫道:“排在第一位又能如何?” 云飞直盯盯地看着钟卫,一时竟无言以对。 钟卫道:“你可知道,你们入住林园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要时时面对危险?” 云飞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钟卫神情一愣,他没有想到年经轻轻的云飞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沉吟一下,道:“林枫果然没有托付错人,可是他却不该离开林园。” 云飞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担忧,沉声道:“有些事他不得不去做。” 钟卫道:“你想去找他、帮他?” 云飞沉默不语。 钟卫道:“守好林园,林园在,林家的精神就在,你的责任很重,你不要去找他。” 不知何时,铁拐道人皮甲林和孙艺琪已经站在门口处,钟卫看向拄着铁拐的皮甲,冰冷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欣慰,当他看向孙艺琪时,目光已经变得柔和很多。 钟卫转身便离开了林园,云飞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背影,直至已经看不见一点踪影,才发出了一声轻叹。 孙艺琪走到云飞身旁,道:“钟卫的剑法比传闻要厉害很多。” 云飞道:“他刚才出招并没有尽全力,而且他没有杀机。” 孙艺琪道:“所以你本来有三次出剑的机会,可是你都没有出剑。” 云飞道:“我的剑一旦刺出,连我自己都无法收回,他既然没有杀机,我也没有杀他的必要。” 孙艺琪道:“其实你每错过一次机会,他都能伤了你,他同样也有三次机会杀你,他同样也放弃了。” 云飞道:“你知道他吗?” 孙艺琪好像会说话的大眼睛闪了闪,直看得云飞心跳突然加速,瞬间脸微微有些发红。 孙艺琪发现了云飞神态的异样,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道:“你在乱想什么呢?” 云飞窘迫的有些结结巴巴,道:“没、没、我没想什么,不是,我在想钟卫是个很奇怪的人。” 孙艺琪抿嘴笑了笑,她要比云飞更开朗和大度,道:“铁剑钟卫被很多人称为铁剑大侠,是因为他有侠客之义,以一柄铁剑杀戮那些欺辱平民、抢劫作恶、为害一方的恶人,甚至对有些帮派也下手,所以那些平民都把他称为当代大侠,对他赞誉甚高。 可是,他做事过于偏激,以致杀伐太狠、杀人太多,再加上那些人跟很多小帮派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被他一股脑都杀了,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恨他的人也同样很多。” 云飞道:“我只听说过铁剑钟卫的名字,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快意恩仇的人。” 孙艺琪道:“快意恩仇的下场就是被围杀,七年前,六十余人纠结在一起预谋对他进行围杀,却反被他杀死三十余人后逃脱,据说他当时身受重创,从此钟卫便销声匿迹,原来他却没死。他杀的人大多没什么名气,只是因为杀的人多,他的名气才在江湖中流传。没想到沉寂了七年,他的剑法更加凌厉霸道,已经完全能够跻身于顶尖高手的行列。” 云飞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在消化孙艺琪的话,也似乎在回想刚才二人对战的情景,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他来这里没有恶意。” 孙艺琪道:“据说他跟林枫的父亲林烨相交甚深,他刚才出手时,只是想试探你的剑法,并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他虽然毁誉参半,有人称颂他是伸张正义的侠客,有人却骂他是杀人魔鬼,他的仇家更是多不胜数。但他毕竟是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在捍卫他心中的正义,他在庇护弱者得以生存,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的。” 云飞道:“他是一个真正的侠客,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锄强扶弱本就应该是习武人应该遵奉的信念。” 孙艺琪道:“世上又有几人还能记得这个信念?绝大多数人习武都是为了使自己更强大,要么为名,要么为利,当他们一旦变成了强者,就会站在弱者的肩头,甚至站在弱者的头顶上,用鄙夷和可怜的眼神去看待那些弱者,又有谁会关心那些弱者的生死存亡呢?” 云飞道:“所以说像钟卫这样的人太少了。” 孙艺琪道:“正是因为少,才显得他特立独行,才会成为所谓正义人士口中的魔鬼。” 云飞道:“他做事虽然极端,手段虽然狠绝,但他毕竟是在做一件令大多数人受益的事。” 孙艺琪道:“他让你守好林园,我猜他应该找林枫去了。” 云飞道:“你是说他要帮林大哥?” 孙艺琪默然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为财死 钟卫出了榆关就是邯郸城,他冷峻的神色中带着焦虑,林枫是故友唯一的一点血脉,他不想林枫出事,或许林枫还不知道有人竟然悬赏一百万两白银买他的命。 钟卫暗自腹诽林枫太过冒失,就算入住林园,也不该公然露面,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在瞄准他呢! 钟卫的仇人更多,以致他已经习惯不去繁华的地方,人越多的地方,被认出来的概率就越大,他找了一家城郊的小酒馆,即便在这种客人并不多的小酒馆里,他仍然坐在最靠里面角落的一张桌子。 小店的生意并不好,只有他一个顾客,他要了一盘肉、两个小菜、两个馒头、一壶酒,边吃边喝上几酒。 酒馆是老两口开的,老头六十多岁,腰已经佝偻,他老婆看起来要比他年轻几岁,动作很麻利。 老头平时客人不多的时候,遇到这种一个人喝酒的客人,他也会拎着酒壶、端上一盘炒蚕豆陪客人喝几杯,聊上几句店里发生的有趣的事。 今天老头却陪着老婆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嗑,偶尔用余光扫一眼独自喝酒的钟卫。他开了三十年的酒馆,见过数不清的客人,他自然知道能跟什么样的客人喝上几杯、聊上几句,像钟卫这样的客人,他只希望钟卫快一点吃饱喝足赶快离开。因为钟卫从进店起,就没见过钟卫脸上有过一丝笑意,身上发出的严峻冰冷之气给人一种阴寒之意,而且钟卫手里拿着一个黑布包裹的长东西,老头只扫了一眼,就知道里面一定是刀剑之类的兵器,老头根本没有兴趣跟这样的人喝酒。 没过多久,又进店三个中年人,任凭谁都看得出三人是练家子。一人腰间挂着剑,一人手里拎着个长包裹,不用猜都知道是兵器,另一人虽然空着手,腰间却鼓鼓囊囊的格外粗,一看是就腰间盘着软鞭或铁鞭之类的东西。 三人要了些酒菜后,便开始吃喝起来。 腰挂长剑的人扫了眼一身粗布衣衫的钟卫,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便毫无顾忌地对腰缠长鞭的人说道:“吴大哥,消息准吗?他真的在邯郸城吗?” 腰缠长鞭的吴大哥喝了口酒,道:“消息肯定没问题,他跟方天峰的女儿一起到的邯郸城,有人曾亲眼见过他们。” 腰挂长剑的人笑了笑,道:“吴大哥,我听说那小子剑法还不错,我们不是比武争名声,依我的意思,我们哥仨一起动手,你的长鞭再加上我的剑、三弟的鬼头刀,就算他武功再强,也撑不过十招。” 吴大哥道:“嗯,到时候看我眼神行事,要攻其不备,胜算就会又大上三分。” 腰挂长剑的人得意地大笑了几声,一仰头干了一大杯酒,似乎他们已经稳操胜券,能够预料到那人凄惨的死相了。 吴大哥严肃地说道:“要是方天峰的女儿在场,你们一定要记牢了,千万不要伤了那丫头,得罪了方天峰,就算能拿到银子,恐怕也没命花。” 腰挂长剑的人舔了一下舌头,嘴角带一丝淫笑,道:“据说那女人比蓝妖姬岑杉还要漂亮,天下间的男人就没有入她眼的,真他娘的邪性了,她还就偏偏看上了那小子,还为了那小子带兵逼迫少林寺,听说差一点就血洗少林,把那群和尚给灭了。这女人真他娘的带劲,要是能……” 吴大哥把酒杯往桌子上狠狠一敲,阴沉着脸道:“谢老二,有了银子,要什么女人没有?我再说一遍,要想安稳地活着,那丫头伤不得,更动不得!” 谢老二讪讪地陪笑道:“大哥,我就是说说酒话,我知道轻重,等拿到了银子,我高低把翠红楼的春柳姑娘赎出来,那女人才叫勾魂呢!” …… 吴老大三人喝的脸色发红,才离开小酒馆,只是他们没走多远,便发现刚才小酒馆里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独自喝酒的大汉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吴老大最先发现钟卫有些不对劲,于是停了下来,转身瞪着朝他们走来的钟卫。 吴老大朝钟卫喊道:“朋友,哪条道上的?” 钟卫冷哼一声,道:“你们要杀的那个人是不是林枫?” 谢老二扯着嗓子喊道:“没看出来,你还是道上的,我们要杀谁跟你有个屁关系,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 钟卫道:“我只是想证实一下,怕你们死的太冤枉,看来你们想要杀的人确实是林枫。” 谢老二率先拔出剑,那个寡言少语的人也随即从包裹里抽出一把鬼头大刀,只是他们的架势还没摆好,就见寒光一闪,二人的额头就喷出了一股鲜血。 吴老大的铁鞭已经从腰间抽出,可惜他的铁鞭还没等挥出去,钟卫的铁剑已经抵在他的喉咙上。 吴老大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两个兄弟倒在眼前,临死时连一声都没吭出来,他惊恐地看着手持铁剑的钟卫。 钟卫道:“就凭你们三个货色,也妄想要杀林枫?” 吴老大头上豆粒般的汗珠渗了出来,刚才喝下去的酒瞬间化成了冷汗,他感觉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腿有些发软。他的两个兄弟武功并不差,可是连一招都接不下就送了性命,他现在才发现,穿着一身不起眼衣衫的人冷酷的如同索命鬼,是对生命无视的那种冷漠,手中的剑会毫不留情刺穿自己的喉咙。 钟卫道:“我不喜欢折磨人,但我至少会十八种折磨人的法子,我问你的话,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吴老大的下巴微微点了点。 钟卫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林枫?” 吴老大道:“为了一百万两银子。” 钟卫道:“是谁让你们去杀林枫的?” 吴老大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杀了林枫就能拿到银子。” 钟卫皱了皱眉头,他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吴老大头上的汗更多了,赶忙补充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要杀林枫,但天宝山庄钱万山放出话,主顾在天宝山庄存放了一百万两白银,买林枫的命,只要拿着林枫的人头,就可以到天宝山庄换取一百万两白银。” 钟卫道:“是钱万山要杀林枫?” 吴老大道:“钱万山只是个商人,他比鬼还精明,就算他要杀林枫,至少有十种办法,他绝不会把自己暴露出来。钱万山的银子之所以那么多,是因为只要能赚钱,他什么生意都敢接,他以前就曾接过不止一桩这种杀人的生意,他只是个中间人,要杀林枫的一定不是钱万山。钱万山向来一诺千金,从不失信,有人把钱万山跟季布的信誉相提并论。一百万两对于别人来说几辈子都赚不到,但对于钱万山的家财来说并不算什么,没人怀疑钱万山的信誉,因为他不会为了一百万两银子坏掉自己的名声。” 吴老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因为钟卫的铁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肉里,血正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胸前,他能够感觉到,剑尖已经触及到了喉节,只要剑尖再深入一寸,他就一会一命呜呼。 钟卫道:“林枫跟你有仇吗?” 吴老大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钟卫道:“你是为了银子要杀他?” 吴老大闭口不语,他已经默认了。 钟卫道:“林枫跟你无怨无仇,你既然能杀他,我自然可以杀你,你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冤枉的,对不对?” 吴老大眼中露出了惊恐畏惧的神色,豆大的汗珠从苍白的脸色滴落下来,他此刻似乎已经看到了黄泉路。 吴老大咬了咬牙关,道:“你是谁?” 钟卫道:“铁剑钟卫!” 吴老大的脸色瞬间一片死灰,眼神变得绝望而空洞,死神之剑已经抵在喉咙处,他知道自己万万没有生路,钟卫的无情天下皆知。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你果然没死,我早该想到是你!” 钟卫道:“你可以在地下等着我复仇。” 黝黑的剑无情地刺进了吴老大的喉咙里,他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钟卫会如此维护林枫。这个问题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想了,或许他变成了鬼魂后,能够洞悉其中的恩怨纠葛,才会明白钟卫为何一定要杀他。 一阵凉风吹过,似乎风中都带着萧杀之意,几只乌鸦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地上的三具尸体更加映衬出荒野的凄凉,乌鸦似乎嗅到了尸体了的死气,迫不及待想要吃顿饱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活着的人都在谋算争名夺利,没有人会在意吴老大三人的死,尤其在这种割据战乱的年代,死个人跟死条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活着的时候也是一样,为了银子可以杀戮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只因为银子可以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法则,自然也会循环其中,当他们悲凉地躺在荒野之中时,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不知道他们三人临死之时,会不会为自己所要追求的东西感到悲哀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宝山庄 天宝山庄的环境优雅之极,前方是潺潺清澈的小河,后面是三座环绕的山,房子建的极其讲究,山庄的景致更让人心旷神怡。整个山庄透着一股考究雅致之感,完全看不到奢靡铜臭之气。 但是,如果能进得了二堂,就一定会被房间内的装饰和摆设所震撼,这里并不奢靡,摆设虽然简单,考究中无不透着奢华。桌椅是最好的楠木,做工极为精巧细腻,床是上好的紫檀木,雕花镂空,帐幔珠翠相间,床纱是蜀绣,帐钩是纯金,就连墙上挂着的书画,无一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如此奢华的手笔,也只有钱万山才能做得到。 如此雅致的山庄,此时却透着无尽的诡异氛围,六个人躺在二堂廊下,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房间里只有两个活人,一个是恶名昭著的赌鬼韦安,另一个人就是天宝山庄庄主钱万山。 二人坐在楠木桌前,桌上只有一个碗和两坛酒,碗不是用来装酒的,而里用来装骰子,二人正在赌骰子。 钱万山六个最得力的镖师,已经被赌鬼韦安用紫金锏打躺在廊下,钱万山的管家也是他的妻弟刘安,极力表现忠心护主,结果被赌鬼韦安一个紫金锏砸断了颈椎,剩下的人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赌鬼韦安找上门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赌。 世上的人没人愿意跟韦安赌,虽然钱万山也很喜欢赌,他却绝不愿意跟韦安这种恶名昭著的赌鬼赌博。但是,遇到了赌鬼,就由不得他不赌。 二人已经整整赌了两天两夜,赌法却非常单调,只赌骰子。 二人的赌注也很大,赌大小的玩法,一注一千两白银,赌点数的玩法,一注五千两白银。 韦安赌品一向很好,赌法也公平,只是他赌了一辈子,赌术比钱万山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 钱万山输多赢少,刚开始赌的时候,输的他心疼不已、面色苍白、直冒冷汗,赌着赌着不仅对输银子没了感觉,反而开始兴奋起来。 饿了有人送吃的,喝完酒吃完肉接着赌,他们一直赌了两天两夜,二人布满血丝赤红的眼睛、蓬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叫喊,真正诠释了什么叫的赌徒。 赌鬼韦安将碗里的骰子握在手中,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道:“钱万山,你的银子都输光了,连这座山庄都是我的了,你还有赌本吗?” 钱万山红着眼睛,恨恨地盯着韦安,良久,他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终于耷拉了脑袋,道:“韦安,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杀了我吧!” 赌鬼韦安道:“虽然赌鬼也是鬼,可是我这个鬼只爱赌,却并不爱杀人,输了银子觅死觅活的人多的是,你要是不想活的话,可以服毒、上吊、自刎、投河、跳崖……,你至少有十几种死法,可我却不会杀你,我只想要你的银子。” 钱万山坐拥巨财,也绝非善类,他猛地一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韦安,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赌?” 赌鬼韦安道:“嘿嘿,因为你银子多呀!我不找你赌,难道去找要饭的赌?” 钱万山道:“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赌鬼韦安眼睛一瞪,将脑袋凑近钱万山,低声说道:“你就算是要杀少林方丈智空、武当掌门玄机,或者是天下任何一个人,都不关我的事,但你万万不该要杀林枫。钱万山,我不杀你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钱万山道:“要杀林枫的人不是我。” 赌鬼韦安道:“可是付赏银的却是你。” 钱万山道:“我只是赚取百分之二十的保银而已,究竟杀谁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赌鬼韦安道:“你既然敢赚这笔银子,就应该想到后果。钱万山,你做了半辈子生意,不是什么生意都能做的,不是什么银子都能赚的,难道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钱万山神色变得黯然,半晌才说道:“是林枫让你来的吧!” 赌鬼韦安道:“林枫或许还不知道有人出赏银要买他的命,否则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钱万山道:“没想到林枫的能量如此之大,大名鼎鼎的赌鬼也会甘心被他驱使。” 赌鬼韦安冷笑道:“钱万山,你虽然没了银子,至少命还在,我最后送你一句话: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丢了银子再丢掉性命,你那一大家子可是几十号人。” 钱万山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眼神中带着愤怒和不甘,但他的愤怒也只持续了一会而已,随即眼神又变得暗淡无光。 因为钱万山已经明白,他这次惹上了自己摆不平的大麻烦,林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赌鬼已经主动替林枫出头。原来林枫并不像表面看起那么简单,一个韦安已经够要命的了,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人物为他效命,难怪他敢公然入住林园呢! 钱万山悔恨交加,自己不该轻视林枫,更不该贪图二十万两银子,没想到接的却是个烫手的山芋,结果弄得人财两空。钱万山非常后悔搅进了一个自己根本就玩不起的游戏里,可惜当他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赌鬼韦安离开了天宝山庄,带走了山庄所有的金银财宝,足足装了十几车。 钱万山颓丧地看着马车拉着他毕生积蓄离开时,犹如有人在不停地撕扯他的五脏六腑一般,他再也控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当他再次抬头看向车队时,他突然看到一身白衣如雪的中年人,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因为身穿白衣的人他三年前曾见过,更知道他的大名,他就是江湖榜排名第八位的勾魂玉箫钟月。 钱万山万万想不到,一向高傲自负的勾魂玉箫钟月竟然会委身押送财宝,钱万山更没想到赌鬼韦安竟然跟钟月是一伙的,令钱万山最想不到的是区区一个林枫,竟然牵扯出江湖中最顶尖的高手接踵而至。 直到车队已经不见了踪影,钱万山才佝偻着身子返回山庄,他萎靡的样子,犹如全身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似的。 钱万山表演的很到位,甚至在输掉天宝山庄的时候,他的那种悲痛欲绝的表情就连赌鬼韦安都被他骗过了,真的以为钱万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程度。 钱万山毕竟是做了大半辈子生意的商人,他比狐狸还奸滑,他的家财自然不可能只是天宝山庄一处,正所谓狡兔三窟,钱万山绝不可能把所有的财宝都存在山庄里,也绝不可能输掉全部的财富,他至少还有五处极其隐蔽藏匿财宝的地方,这是他给自己和家人留下的最后退路,因为他一直害怕今天这种情况会发生,结果真的发生了,这不能不说他有先见之明,藏匿的那些财宝足够他和家人三辈子的花销。 韦安是赌鬼,虽然恶名昭著,但他绝不是穷凶极恶的魔头,他嗜赌如命,却很少将人逼上绝路,以致钱万山还能活着,还能隐瞒一些财产。 钱万山刚刚回到房间,一个人身背铁剑的人竟然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犹如一个冰人一般,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杀气,钱万山看到他身后的铁剑时,脸色再次变得苍白无色。 因为钱万山知道,赌鬼韦安虽然混蛋,但却并不是一个滥杀之人,但眼前这个人不同,他身后的剑被称为死神之剑,而这个人更是恶名如虎。 钱万山道:“你是铁剑钟卫?” 钟卫道:“难得你竟然认得我。” 钱万山只是盯着钟卫,并没有说话,他知道钟卫一定会说出来到这里的原因。 钟卫道:“赌鬼赢了你很多钱财。” 钱万山道:“是我一生全部的家财。” 钟卫道:“他为什么要找你赌?” 钱万山道:“赌鬼找人赌博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钟卫眼中发出凌厉的神色,道:“你已经很幸运了,你还能活着。” 钱万山道:“他不杀我,因为他知道别人一定会杀了我。” 钟卫道:“不错,赌鬼虽然嗜赌如命,他脑子却很好用,如果有人杀了林枫找你却拿不到银子,一定会把你剁成八块。要是有人知道你现在已经一文不名,那些想杀林枫的人,一定以为是你戏耍了他们,他们会先砍下你的脑袋。” 钱万山苦笑,他只能苦笑。 钟卫道:“是谁要杀林枫?” 钱万山道:“其实就算我不说,你猜也猜得到。” 钟卫道:“我还是要亲耳听你说出来。” 钱万山迟疑了一下,道:“天星教少教主谷轩。” 钟卫道:“你不该接下这桩生意,否则你还可以当个富甲一方的富商。” 钱万山道:“可惜等我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钟卫转身便离开了,他并没有杀钱万山,因为就算杀了钱万山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钱万山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对于这个样的人,钟卫不屑于出剑。 钱万山当天晚上便带着家人悄悄地离开了天宝山庄,他没有带走山庄里任何一件东西,江湖中从此再没有人见过钱万山,他究竟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幽兰谷 勾魂玉箫钟月突然来到天宝山庄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要将金银财宝押回林园。林枫曾跟赌鬼韦安交待过,他赢来的金银财宝不方便自己押送回林园时,可以直接将财宝交给钟月,钟月自然是韦安通知他到天宝山庄来的。 赌鬼韦安只留下一车金银,他本可以留下赢来的三成金银,但他却只留下了一成,剩下全部让钟月押送到林园。 韦安带着一车金银,每走到一个村庄时,便将车里的金银分给村里最穷苦的人家,每户一百两白银。那些穷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眼中含着泪珠,手不停地颤抖,不时地抬头看着韦安,还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地拧几下,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大白天竟然从天上掉下银子,而且真金白银还砸在了他们脑袋上。 一百两银子对于有钱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对于穷人来说,实在是一笔巨额财富,够一户人家三年的用度。如果节省一点的话,起码一家人四年都能吃上饱饭。他们平白地拿到了银子,实在是激动、兴奋、感激数种复杂的情感交集在一起。 得到银子的人家,为了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全家老小一起涌过来,上百人围在韦安面前,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给韦安磕头致谢,他们不停地大喊韦安是“大善人”、“活菩萨”,发自于肺腑的情感是最令人动容的。 韦安至少给十几个村庄的穷苦人发了银子,这种叩头感恩的场面也在不断地重复上演,就算是心如磐石的人也会被这种场面所融化,韦安的心不是石头,更不是铁,他已经被这种场面感动地流了十几次眼泪。 当车里金银终于一点都不剩的时候,韦安却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但此时他却眼含泪花自言自语地说道:“格老子的,老子本来就是个赌鬼,现在却成了大善人、活菩萨了,难道鬼也能成菩萨吗?格老子的,林枫还真是说对了,这才是赌的意义!只是他娘的当好人的代价实在太大,老子一车金银全没了。” 任谁也想不到,赌鬼原来也会做善事,而且他竟然还会流眼泪,原来世间许多人、许多事都是会变的,或许有些变化就是在很短的时间里。 赌鬼韦安根本就想不到,他所做的一切,完全被铁剑钟卫看在眼里,钟卫虽然不清楚赌鬼为什么会性情大变,但他却看到了赌鬼的眼泪,一个能被感动得流十几次眼泪的人,无论他是什么样的恶人,至少他还有人性,还保留着善良,何况他做的事的确是善良之举。 铁剑钟卫悄悄地离开了,他没有露面打扰赌鬼。 钟卫知道要杀林枫的幕后人是天星教少教主谷轩,但他却更清楚自己没有能力杀得了谷轩,因为谷轩可以杀,但天星教却不是他一己之力所能对抗的,尤其是天星教主谷天宇。 钟卫知道林枫杀掉了驱龙神鞭尤风,掌控了辽东七门,即便左星使者肖华、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蓝妖姬岑杉都是铜面人所杀,但铜面人却跟林枫有着说不清的关系,更何况铁拐道人皮甲现在就住在林园。 钟卫很想找到林枫,他要确认林枫是否就是林烨的三儿子,不仅要提醒林枫提高警惕,更要跟林枫并肩御敌。云飞并不在林枫身边,这才是钟卫非常担心的问题,因为他根本不清楚林枫的功夫到底有多强。 …… 宋成驾着马车不急不缓地驶进镇子,到了镇子唯一的客栈,二人吃过晚饭后,林枫拿过那个神秘的鹿皮袋子,道:“宋成,我要出去几天,你在客栈里等我。” 宋成道:“林大哥,我跟你一起……”他突然看见林枫坚决的眼神,只得将后的话咽了回去。 宋成见林枫拿着鹿皮袋子,眼中便流露出忧郁的神色,因为他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一个狰狞的铜面具和一把令人闻风丧胆的寒月刀。林枫带着这两样东西,就一定是以铜面人的身份出现,而每次铜面人现身,都将是一场杀戮。宋成所担心的不是谁会倒在寒月刀下,而是林枫要去厮杀,必将面对着危险,他是在担心林枫。 …… 华山脚下有个非常隐蔽的山谷,那里生长着一种奇怪的兰草,花期非常短,但花香却沁人心扉,所以被称为幽兰谷。 幽兰谷的谷口很小,山谷也不大,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更很少有人到这里来,因为幽兰谷里不仅有花香四溢的兰花,还有很多白骨森森的骷髅,谷口处就凌乱地躺着一些人的头骨和腿骨,看上一眼都让人感到瘆人,就算是武林人士也绝没有人愿意到这种地方来。 但如果细心一点的话,就会发现还是有人经常出入幽兰谷,因为入口处的草已经被折断趴在地上,很显然是被人时常踩踏的痕迹。 幽兰谷里有一个很大的山洞,足能容纳五十个人躺在里面睡觉,但现在却只有五个人,他们正是失踪了三年的闽越五畜。 五人的眼神似乎有些呆滞,只是愣愣地盯着山洞里一个个木箱发呆,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就这样盯着这些木箱子已经整整三年了。刚开始时,他们看着木箱里白花花的银子和黄灿灿的金锭,眼睛里冒着贪婪而发狂的光,但看了三年,他们已经麻木了,眼神里不仅没有光彩,反而有了愤恨,正是这些诱人的金银把他们困在洞里整整三年,他们已经极度厌倦像老鼠一样躲在洞里地活着。 这些箱子里装的正是朝廷被劫的二百万两税银。 三年前,闽越五畜精心谋划,在一处狭小的山路上前后夹击,不惜杀死押送税银的四十六人,造成了一起轰动天下的税银被劫案。 他们从江南劫了税银后,朝廷派兵封锁了通向南方的通道,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却将金银偷偷地运到了北方的幽兰谷。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就算江湖人武功高强,但也极少与朝廷为敌,因为他们知道无论一个人的武功多么高强,也万万敌不过成千上万的兵马。敢劫走朝廷税银的人,不仅有胃口吃下这笔银子,更有胆量与朝廷对抗,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并不多,闽越王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朝廷判断的很准确,但却怎么也没有算到,劫税银的闽越五畜却暗地背叛了闽越王,原因只有一个,财帛动人心! 闽越五畜练得一身好武艺,终究卖与帝王家,他们效力于闽越王,相比其他人而言,闽越王的赏赐并不算少,每人一年至少能拿到三千两银子,但他们并不满足,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活,是用命拼来的富贵,显然三千银子无法满足他们的欲望。 当五人知道要劫掠价值二百万两银子的财宝时,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贪婪的欲望。将这些财宝私下吞掉,每人可以分到四十万两银子,这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闽越王一百年也给不了他们这么多银子。 于是,闽越五畜得手后,便将银子运到了幽兰谷。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朝廷竟然大动干戈,追查了三年风声依然很紧,他们根本不敢露面,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洞里,看守着既不能花也不能吃的金银。 他们之所以不敢离开,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谁都怕有人要独吞这笔金银。 野猪丘八突然冒出一句话:“牛老大,我们已经守在这里三年了,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洞里吧?那我们要银子还有什么用?” 疯牛黄角缓缓地坐起身,道:“谁都不想过这种老鼠一样的生活,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豺犬詹财一下子跳了起来,道:“我们肯定是不能回闽越,不如我们到关外隐姓埋名,纳几房小妾,过着富翁的生活。” 雄鸡何土在一旁冷哼一声,道:“你都说过几百遍要过富翁的生活,我们总得能把这些金银运出去才行,明镜堂那些人跟鬼一样,到处在找我们,像野猪这副身材和模样,走到哪都会被人认出来,只会招来明镜堂的追杀。” 野猪丘八瞧了瞧自己臃肿的身材,又摸了摸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庞,瞪着雄鸡怒道:“你这只跳脚鸡,怎么就是看老子不顺眼?老子在这该死的山洞里过了三年清苦日子,可是这身肉就是一点也不见少,我能有什么法子?我长的是凶了些、丑了点,难道还能把这个脑袋割下不成?” 豺犬詹财笑嘻嘻地劝道:“老猪,你长的是凶了点,任谁看上一眼都会知道你是闽越五畜的野猪,这也不是你的错,你要不是皮糙肉厚的话,动起手来怎么会比野猪还凶猛呢?你不要跟跳脚鸡逗嘴了,这次该你和跳脚鸡出谷去买东西,多买些牛肉和酒回来,你们快去快回,路上小心一些。” 野猪丘八不情愿地从木箱里拿出两锭银子,气哼哼地朝洞外走去。 豺犬詹财一边拉起雄鸡何土,一边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等你们把酒肉买回来,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商量商量,总会想出离开这里的法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内讧 豺犬詹财虽然说话一副温和的声调,可当他和雄鸡何土走到洞外时,他看着野猪的背影,那张脸立刻变得阴森狠毒,沉声对雄鸡何土说道:“就算我们出去,他那颗不转弯的猪脑袋暴露的风险性最大,搞不好把我们全搭进去。再说了,少一个人分银子总不是什么坏事,你的飞镖又准又狠,就算他真的跟你动手,也躲不开你的飞镖,何况在没有戒备的情况下呢!” 雄鸡何土吃惊地望向豺犬詹财,没过多久,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狠毒而坚定起来,朝豺犬点了一下头,道:“我实在过够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说完,雄鸡何土便快步追赶野猪丘八。 唯一没有说话的是山羊胡言,她一直蜷缩在角落里,对几人的争吵不闻不问也不理,这三年来,五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次拌嘴、争论,每一次都是吵的面红耳赤,最后的结果还是一起躲在山洞里,无非是浪费了一点口水,左右闲来没事,吵上一吵也好,起码能证明他们还是个活着的人。 不了解闽越五畜的人,以为五个畜生都是男人,其实山羊胡言的名字虽然很男人,她却个地地道道的女人,而且还是长相不错的女人。她虽然是女人,但在五人之中,她的话却是最少的,她也是最聪明的那个人。 一个长相不错又聪明的女人,偏偏喜欢长得憨如笨牛的黄角,而且她对疯牛又体贴又入微。 疯牛黄角是闽越五畜老大,他在五人之中年龄最大,武功也是最好的,只有山羊胡言最了解他,疯牛看起来憨头憨脑,一副没有心机、没脑子的模样,其实他才是最狡诈、最凶残的那一个。 天早已经黑了,可是雄鸡何土和野猪丘八仍然没有回来,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们几乎间隔十天出谷一次采购吃喝用的东西,每次轮流安排两个人同去同归,三年来他们一直都非常谨慎小心,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雄鸡何土和野猪丘八本该两个时辰前就返回谷里,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三人已经有些忐忑不安,感觉似乎有什么事发生。 豺犬詹财焦虑不安地在山洞里走来走去,脸上写满了担忧,时不时地看向洞口,当洞外终于传来了声响时,他比狗跑的还快,一下子窜到洞外。 只有雄鸡何土一个人回来,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也被划破了几处,样子很是狼狈。他将一个大包裹放在地上,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对疯牛说:“牛老大,我们在买东西的时候,被六个人追杀,野猪死了。” 疯牛、山羊、豺犬三人顿时愣住了,原来他们的预感果然是真的,三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良久,疯牛黄角问道:“有人跟踪你吗?” 雄鸡何土摇了摇头,道:“我没敢直接回来,在外面躲了两个多时辰,才绕路回来。” 四人回到洞里,雄鸡何土仍然没忘将大包裹拎进来,包里装的是他们十天的口粮。 雄鸡何土从大包裹里拿出牛肉和烧鸡,还有两壶酒,摆在地上后,道:“野猪那一袋东西没了,酒只有这么多。” 雄鸡将酒和肉递给疯牛、山羊和豺犬。 豺犬接过酒肉后,又放了回去,阴森森地说道:“雄鸡,你亲眼看到野猪死了吗?他死在什么地方?” 雄鸡何土微微一愣,他似乎没有想到问出这句话的人竟然是豺犬,他略一停顿,道:“野猪身中四剑,我亲眼看见他倒了下去,就在我们常去买东西的杏花岭镇。” 豺犬詹财追问道:“追杀你们的是什么人?” 雄鸡何土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使的应该是点苍派剑法。” 疯牛黄角喃喃自语地说道:“点苍派……” 豺犬詹财看着摆在地上的酒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讥讽地说道:“就算我肚子再饿,我宁肯去山谷里摘些野果子吃,也不敢吃这些酒肉。” 雄鸡何土的脸色终于变了,怒道:“豺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豺犬詹财凑近雄鸡,冷冷地说道:“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个被追杀的人,逃命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连酒肉都不舍得丢掉呢?我是害怕吃了这些东西以后,就会变成山谷里的那些尸骨残骸了。” 雄鸡何土脑袋长的小,脸上的皮肤又红又黑,此刻他已经被气的脸色发紫,指着豺犬詹财道:“你这只狡诈的野狗,你怀疑我在酒肉里下了毒?” 豺犬詹财倒了一杯酒递给雄鸡,道:“何老弟,你不要见怪,我这个人一向胆子小,疑心病又重,你先喝下这碗酒,我才能放心。” 雄鸡何土气哼哼地拿过酒碗,一仰头便将酒喝了个干干净净,他却一点异样也没有。 豺犬詹财狗脸一变,立马一副恭维友善的表情,道:“何老弟,是我多心了,兄弟给你赔礼,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罢,豺犬给疯牛和山羊的碗里倒上了酒,笑嘻嘻地说道:“这酒没有问题,牛大哥和羊大嫂也喝上一杯,野猪死了,恐怕这里也不是长久呆的地方,我们一起商量离开这里的法子。” 奇怪的是,疯牛和山羊二人并没有接他递过来的酒,山羊阴冷地笑了笑,道:“我今天本来还想多喝几口酒,可是你倒的酒,我却是万万不敢喝的,恐怕我喝完了这碗酒,就真的会成为一堆残骸了。” 豺犬詹财狗脸再变,一副惊诧惶恐的神情,道:“你是说这酒真的有毒?可是何土喝了一点事也没有呀?” 山羊道:“何土拿回来的酒有没有毒我不知道,但你倒的酒却有毒。” 雄鸡何土此时暴跳如雷,道:“你这只野狗,原来你想把我们都害死,你要独吞这些财宝!” 可惜雄鸡刚刚跳起来,便摔在了地上,他原本黑红的脸,已经变得灰黑,他指着豺犬詹财,双眼凸出,可惜他连一句都没说出来就死了,一双鸡眼奸猾都不肯闭上。因为他心有不甘,不仅被利用了,还稀里糊涂地被干掉了。他临死前才明白,豺犬詹财的心简直比野狗还狠毒十倍,这只狗不仅仅要杀掉野猪,还要杀死他、杀死疯牛和山羊。 疯牛黄角终于说话了,他此刻眼神清亮而凌厉,声音洪亮而威严,道:“詹财,我们五人被称为闽越五畜,本来是休戚一体的整体,可是为了这些金银,就开始各怀鬼胎,相互猜忌、相互算计。野猪丘八虽然粗鲁狂暴,但他没有心机,更没有想过要杀任何人,你何必唆使雄鸡何土杀死他呢?何土被你利用完,你连他也不放过,还要将我们俩全部毒死。詹财,本来我们每人都可以分到四十万两银子,这么多银子一辈子也花不完,难道你还不满足吗?” 豺犬詹财连忙辩解道:“酒里不是我下的毒,我也没有唆使何土杀野猪,我……”当他看到疯牛黄角阴狠的眼神时,他已经明白,就算他现在无论如何辩解,这头老牛都不会再听他的话,因为他已经看见疯牛黄角拿出了独门兵器螺旋铜锥刺。 豺犬詹财凝视疯牛良久,缓缓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唆使雄鸡杀死的野猪呢?” 疯牛黄角道:“你不止一次挑拨雄鸡和野猪的关系,而且还悄无声息地给他们二人制造矛盾,其实你一直在预谋杀死他们其中一人。你的计划本来很隐蔽,但你却有一个致命的毛病,那就是你说梦话。虽然你每次只是说了只言片语,但说的次数多了,还是让我起了疑心,所以对你就格外小心。 我们圈在山洞里整整三年,所有人都已经烦了,而且情绪越来越急躁,都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于是你今天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你和雄鸡在洞外嘀嘀咕咕,不用想都知道你是在唆使他杀掉野猪。” 豺犬詹财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下的毒?” 疯牛黄角道:“你唆使雄鸡杀野猪,其实你只想让他们二人互相残杀而已,至于谁能杀了谁并不重要,无论是谁活着回来,你都会置身事外。刚才你指责雄鸡时,趁我和山羊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雄鸡身上,偷偷在酒里下毒,想将我们全都毒死,然后,你就可以独吞这笔金银。 其实我和山羊一直都在注意你的一举一动,当你转身遮挡着我们的视线在酒里下毒时,虽然做的很隐蔽,还是被我和山羊发觉了,所以我们才不肯喝你倒的酒。” 既然最后一层窗户纸已经捅破,就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豺犬詹财是狗,狗急了自然会跳墙,何况他早有预谋。豺犬面对的形势是以一敌二,他必须要先发制人才有胜算,只见他一个恶犬扑食猛地冲向疯牛,手里的匕首直插疯牛左胸。 豺犬这一招很突然、很迅猛,而且距离又近,他估计会一招得手。杀死疯牛后,再对付山羊,自然要简单多了,他最忌惮的人就是疯牛。 但他却低估了疯牛的真正实力,疯牛看起来又呆又笨,可是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豺犬身形刚一动,螺旋铜锥刺便迎着豺犬挥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除魔会 疯牛黄角的螺旋铜锥刺比起豺犬詹财的匕首,兵器上自然占了很大便宜,铜锥刺力道又大又猛,匕首根本不敢与之正面相碰。 豺犬詹财还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那就是他也低估了山羊胡言的反应速度。疯牛的螺旋铜锥刺迎面击向他的时候,山羊的两柄短剑便同时从侧面刺向他。 豺犬詹财感觉一股寒意从头顶凉到脚底,原来疯牛和山羊早有准备,出手果决迅速,配合默契无间,他无论如何也抵不过二人的夹击。 豺犬詹财身形一变,就地一滚,想从二人间隙中逃脱。金银就算再好,终究没有命更重要,突袭不成只能逃。 可惜疯牛和山羊根本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二人的攻势更急、更猛,一条铜锥两柄短剑,招招致命。 豺犬詹财左手刚刚从腰间掏出暗器,疯牛的螺旋铜锥刺便已刺入他的小腹,山羊的两柄短剑几乎同时从后背将他生生扎透。 豺犬詹财吐出最后一口鲜血,不甘心地倒下了。他费尽心机谋杀了野猪和雄鸡,结果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他也成了输家,连自己的命都输掉了。 闽越五畜只剩下一头疯牛和一只山羊,二人看着豺犬和雄鸡的尸体,相视而望,他们竟然会心地笑了,笑容既甜蜜又得意。 他们二人早就想独吞这笔金银,可是以他们二人之力根本除不掉其他三人,即便他们把其他三人都杀了,也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局。疯牛于是用了一个最笨也最可靠的方法,那就是等!一直等到有人忍不住跳出来的时候,他们的机会就来了。这个法子虽然笨了些,事实证明却是最有效的法子,他们不仅坐享渔翁之利除掉了其他三人,而且心里上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疯牛和山羊终于赢了,看着一箱箱金银都属于他们两人,他们眼睛都在发光。这一夜,他们在山洞里无尽地疯狂,直到二人筋疲力尽才相拥而眠。他们是在发泄三年来的压抑,也是憧憬未来美好前景兴奋难耐。 …… 华山脚下,有一处不起眼的农舍,此时却聚集了十六位江湖上颇有声名的人物,坐在首位的就是赫赫有名的史春龙,飞龙镖局总镖头,长的十分彪悍,一脸络腮胡子,说话声如洪钟,以一根铁棒横扫诸英豪。 史春龙出手阔绰,广交江湖豪杰,在黄河以北名号极其响亮,各帮派都给他几分面子,飞龙镖局因史春龙而名震八方,就算是押送百万金银,也极少有人敢打飞龙镖局的主意。 此刻史春龙的脸色并不好看,阴沉的几乎快能拧出水来,因为他们所请的华山派掌门彭德鸣不仅没有来,而且还警告他们所做的事不要跟华山派有任何瓜葛。 史春龙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彭德鸣跟他交往一向很好,可是彭德鸣不仅对他的邀请断然拒绝,一点面子不给他,当着他的弟子拂袖而去,大有与其划清界限之意。更重要的是,华山派是可以倚重的一个大门派,彭德鸣不来,他的心里有些不安。 如若不是早已定下在这里召集众人,史春龙一定会另选地方,但他思前虑后,还是认为这里最安全,因为他们召集众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掉铜面人,所以此次聚会名曰“除魔会”。 史春龙坐在首位,众人自然唯他马首是瞻,可是十六人有十六张嘴,更有十六个心思,何况这些人身份都极其复杂,谁也不服谁,众人七嘴八舌地吵吵了半天,也没有一个能够让大家满意的主意,就连史春龙此刻也已经心烦意燥。 史春龙咳嗽了几声,说道:“众位好汉,铜面人残杀快刀门、铁剑门等几十位江湖豪杰,打劫江南富商,所做的事令人发指,简直就是个杀人恶魔,我们召集的‘除魔会’,就是想办法除掉铜面人这个恶魔,为武林除害,为死者鸣冤,保护百姓不受抢劫,是侠义之举,是江湖正义……” 史春龙的话还没说完,门突然开了,一个戴着狰狞青铜面具、身穿黑衣的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柄短刀,赫然就是那柄令人闻风丧胆的寒月刀,他不是铜面人是谁?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似乎凝结了一般,史春龙义愤填膺的话戛然而止,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如同见到了鬼一般难看。所有人的眼光都凝聚在铜面人身上,眼神中却无不透露着震惊、恐惧、慌乱。 他们刚才还在讨论如何诛杀铜面人,可是当铜面人真的出现时,他们却惊慌失措,甚至惶恐不已,这就是一些正义豪杰的真正嘴脸,当他们面对弱者时,便是盛气凌人,当他们面对利益时,便是趋之若鹜,可当他们面对危险时,又显现出怯懦和猥琐。 铜面人身上带着浓浓的杀气,阴森而萧杀,他的声音更是冰冷阴沉,道:“除魔会?好响亮的名号,史总镖头,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竟然纠集八门十六人预谋诛杀我!” 飞龙镖局总镖头史春龙心绪烦乱,除了他的弟子尹平之外,其他七门十四人,都是他秘密联络召集的到此,行事如此机密,怎么会走露了风声?而且还让铜面人知道的清清楚楚? 此时史春龙已无暇多想,铜面人的突然出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由自主地心生惶恐,当他环顾了一下众人,心时顿时有了底气,因为铜面人毕竟只是单身一人,他们十六个人、十六件兵刃,难道还怕了一柄短刀吗?就算寒月刀被传的神乎其神,恐怕这柄刀再也不会像在林觉手中的威力。 以多胜少,就是史春龙的依仗。 史春龙嚯一站起身,手握铁棒,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打劫富商、残杀数十位江湖豪杰,杀人如魔,难道不该被诛杀吗?我们是为了秉持江湖道义、维护武林正义,坚决不能容留你这样的魔头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铜面人冷冷一笑,道:“江湖道义?武林正义?凭你们也配讲道义?哼,你们无非只是为了一百万两赏银罢了,为了银子杀人,竟然还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史春龙,你是个镖头,本来可以赚些走镖银子,我真不明白你为何偏偏要自己找死?难道以为我的刀不快吗?” 史春龙已然感受到铜面人浓浓的杀气,他知道今天一定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虽然诛杀铜面人的对策没有商议妥当,但好虎架不住一群狼,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只能硬碰硬厮杀。 史春龙大叫一声,道:“诸位英雄,这个魔头心狠手辣,诛杀他这种人,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铜面人的突然出现,众人没有心理准备,一时被搞得措手不及、心慌神乱,此时他们也缓过神来,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以武见分晓。 十六个人,十六件兵器已然对着铜面人,可铜面人却只有一柄刀,一柄只有一尺六寸的寒月刀。 十六双眼睛盯着寒月刀,这柄令人闻风丧胆的短刀似乎有种魔力,让人看上一眼都感到心悸。或许是当年这柄刀在林觉手里威霸天下名声太盛,也或许是这柄刀在铜面人手里杀戮太重令人生畏。十六个人没有一个人敢第一个向铜面人出手,十六件兵器没有一件敢第一个杀向铜面人,彼此在僵持着。 寒月刀终于挥出,凌厉的刀锋、诡谲的刀法让人心惊胆颤。 当他们出手时才猛然发现房间实在太小,根本容不下十六件兵器一起施展,甚至彼此的兵器发生了碰撞,此时他们才发觉铜面人实在是狡猾之极,故意守住门口,将他们逼在房间里,无法一起蜂拥而上。 刀光!血光!还是刀光!还是血光! 他们看到一道道阴寒的刀光和血光交叉辉映,一个个人不断地倒下,没有人能躲开寒月刀的刀锋,没有一件兵器能将铜面人击倒。 鲜血喷洒在他们的身上、脸上和兵器上,也喷洒在铜面人的黑衣上,整个房间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满着无尽的狰狞和恐怖,刚刚还洋溢着英雄般激情的房间已然沦为地狱。 史春龙威猛的铁棒横扫击铜面人胁下,铁棒夹杂着风声呼啸而至,他明明感觉铜面人已经根本避无可避,却不知为什么铜面人脚下一滑,铁棒便击在了同伙的剑上,长剑无法承受铁棒的威力,脱手而飞。 史春龙只看到一抹刀光闪过,接着便觉得喉咙处喷出一股热流,当他感觉到喉咙疼痛时,鲜血已经喷洒如泉,他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当史春龙倒下时,看到那个被他铁棒击飞的持剑同伙也倒了下去,那人眼中还带着愤恨和恐惧倒了下去。 十三个人倒在了寒月刀下,房间里躺着十三具尸体,因为还有三个人比这十三个人要聪明,因为他们起码知道会逃跑,三人撞开窗户逃出了房间。 三人刚刚跳出窗子,以为能逃出生天,没想到却看见一个手持铁剑的人。 逃离了刀光却见到了剑光,三人的武功本不弱,否则他们也没有胆子敢围杀铜面人,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窗外还有人,更想不到这柄铁剑的狠辣程度比寒月刀丝毫不差。 他们甚至还没等出手,铁剑便刺穿了他们的心脏,三人心有不甘地倒了下去,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来信心满满地赴约而来,却在转瞬之间成为了被人所诛杀的对象。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华山之遇 十六个雄心勃勃的江湖豪杰处心积虑召开的“除魔会”,瞬间成为了一个笑话,因为在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诡伎俩只能成为笑话。 十六个梦想着白花花银子的江湖豪杰成为了十六具尸体,不管他们临死前是否还眷恋着这个缤纷的红尘世界,无论他们死的时候是否肯闭上自己的眼睛,他们在倒下的那一刻时,都相信了一件事:寒月刀比传说中的还要无情、还要狠毒! 铁剑的剑尖还在往下滴血,但持剑人恍若未见,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铜面人。 寒月刀的刀锋也在往下滴血,铜面人也没有理会,他同样在看着持剑人。 良久,持剑人终于先开口说话,道:“你竟然活了下来,很好!” 铜面人冰冷的目光在融化,眼神渐渐变得温暖、热切,眼球竟然蒙上一层水雾,声音也变得如沐春风般温和。 铜面人道:“是,我活了下来。” 持剑人道:“你终于承袭了林家刀法,寒月刀比当年在你爷爷手里还要凌厉、狠辣。” 铜面人道:“它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寒月刀了,因为它承载着三十七条性命的血债。” 持剑人已经热泪盈眶,哽咽道:“枫儿,你很好、很好,你果然不愧为是林家子孙,林家的血脉终于有了延续。” 铜面人道:“钟叔叔,你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谢谢你还牵挂着林家的人。” 持剑人正是铁剑钟卫。 钟卫老泪纵横,声音都带着颤抖,道:“不仅仅只有我一个牵挂着林家,至少还有一个和你父亲生死莫逆的人同样牵挂着林家。” 铜面人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可是他已经十多年没有了一点信息。” 钟卫道:“我相信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来找你的。” 铜面人或许是在微笑,虽然看不到他面具后脸上的表情,但他的眼中带着笑意。 钟卫道:“我突然想喝酒,跟你喝几十杯,一醉方休。” 铜面人道:“我也想和钟叔叔喝上三坛子女儿红。” 两人都在笑,但两人的眼中却都含着泪光。 突然,一个叹息声传来:“唉!杀戮、杀戮,无休无止的杀戮,生命如此珍贵,转瞬间却成为一堆堆尸骨。” 一位老人飘然而至,不带一点声息,直至他发出了声音,钟卫和铜面人才恍然觉察。 老人一身粗布素衣,白须飘飘,身上散发着超然世外的气质,如同从山中走出的神仙一般。 老人看了看铜面人手中的寒月刀,又转头看了看钟卫的铁剑,道:“寒月出世,谁与争锋!当年林觉以此刀雄霸天下、傲视武林,无人敢直视寒月刀,它成为了一柄威霸之刀。而今它饮血无数,却成为一柄杀戮之刀,不知林觉在九泉之下会做何感想呢?” 铜面人冷哼一声,道:“寒月刀自有它的价值和使命,威霸之刀也好,杀戮之刀也罢,它终究还是一柄威震天下的寒月刀。” 老人听了铜面人的话后,仍然不带一点烟火气息,淡然地说道:“林家后人果然有骨气、有魄力,你的刀法比当年的林觉不逞多让,甚至还要多了三分霸气、三分魄力,却也多也三分戾气和狠辣。” 铜面人没有出言,他的目光变得冷酷而凌厉,刀尖已然朝向老人,他已经准备出刀,多说无益,这个世上只有胜者说出的话才有份量,才可以有教训别人的资格和权利。 钟卫的铁剑却已经横胸而立,浑身都充满着杀气,他的剑随时都会刺出。 老人似乎并不在意二人的举动,仍然一副淡然物外的神情,悠悠说道:“铁剑钟卫,以你的剑法和造诣,完全可以排进江湖榜前五位。可惜你杀气太重,只知以杀行事,终究难以迈入武学巅峰。” 老人道:“惩恶扬善有太多的方式,你又何必偏偏选择最极端、最残酷的杀戮之法呢?” 钟卫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初衷,我愿意为自己的初衷付出任何代价。” 老人再次叹息一声,道:“执着就是最大的苦。” 铜面人冷冷地说道:“你超然物外、你悲天悯人、你淡泊洒脱,敢在华山脚下如此品评寒月刀、点评钟卫的铁剑,天下也只有你一人而已!天星教近十年来纵横天下,兼并驱使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门派,却唯独华山派能够独善其身、安稳自在,天星教弟子更没有一人敢踏入华山半步,只是因为你还活着,就连天星教教主谷天宇也颇为忌惮的人——黄伯清。” 老人神情略有些诧异,道:“小伙子你竟然知道老夫?” 铜面人道:“我知道你有什么奇怪的?江湖中又有谁不知道你黄老前辈的大名?你与少林方丈智空大师、武当掌门玄机道长并称当代三贤。智空修佛,玄机修道,你修心。不过在我看来,你们也不过是比别人资质好一些、武功修为高一些而已,徒具三贤虚名而已。” 黄伯清的脸色终于还是微微有些变化,声音也变得有些清冷,道:“如此来说,你见过少林方丈智空、武当掌门玄机了?林家的人果然狂妄,你连他们二位都没放在眼里?” 铜面人道:“要想让人仰慕,总要有些看点才行。少林和武当作为江湖各大门派的领袖,可是智空和玄机又为武林做了什么贡献?他们是维护了江湖正义?还是造福了天下生民?是惩奸除恶了?还是替天行道了?天星教横行江湖十多年,为所欲为,残杀异己,妄图称霸武林,他们身为武林领袖门派,又有什么作为了?哼哼,他们只不过是依仗门派几百年留传下来的武学资源,练了一身高绝的武功而已,在江湖中的拳头比别人大、比别人硬,才被尊为上宾。之所以被赋予盛名,也只不过能够安守其道,没有仗势欺人罢了,至于一个‘圣’字,他们有何德行敢妄称呢?” 铜面人讥讽少林、武当,根本没把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二人放在眼里,而且说的有理有据,其实未尝不是在讥讽黄伯清独善其身而无所作为。 黄伯清沉默了良久,道:“妄动干戈,只会惨死更多的生灵……” 铜面人立即打断了黄伯清的话,大声喝道:“以战方能止战,造福方为行善。你久居山中,应该最熟悉猴子的性情吧?” 黄伯清皱了皱眉头,道:“那又如何?” 铜面人道:“猴子与人最为相近,只是它表现出了最直接的本性而已。我小的时候,非常疑惑耍猴的人为何总是鞭打猴子,心中还曾憎恨耍猴人残忍。后来我在山中生活一段时间以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耍猴人是对的,我的同情和怜悯只是一种无知。你对猴子好,给它东西吃,它却会不停地试探你的底线,它稍有不满意,就会抓你的衣衫,进而抓你的腿、你的手臂,直至敢胆大妄为地抓你的头、你的脸,这就是猴性,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猴性跟人性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人要比猴子更狡诈一些,会用伪装、欺瞒的手法而已。” 黄伯清一脸严肃地看着铜面人的眼睛,可是他看到的只是一双坚定而冷漠的眼神,凌厉而肃杀。 铜面人道:“后来我终于明白,要想让猴子听话,只有不断地鞭打它,让它始终有种畏惧感,心有所惧,则行有所止。对于那些恶人,就得像对待猴子一样,不能有仁慈之心。铁剑钟卫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名夺利杀过人,他杀的都是恶人,何错之有?寒月刀杀的都是林家的仇人,杀的都是想要杀我的人,就算是成为杀戮之刀,又当如何?” 黄伯清的眼神由淡然渐渐变得锋锐,身上慢慢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场,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他缓缓地说道:“这里是华山,你们至少不该在这里杀人,更不该杀这么多门派的人。” 铜面人冷冷地说道:“华山派因你的护佑而不受损伤,但华山不是你华山派的华山,更不是超然世外的禁区。他们聚集在这里密谋要杀我,难道我就杀不得他们?” 黄伯清道:“看来江湖上的那些传言是真的了,你果真杀戮成性。我念在你是林觉的后人,你只要放下刀不再杀戮,跟我归隐山林修心养性,我保证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 铜面人冷笑道:“呵呵,我要想独善其身,早就隐姓埋名了,谁又能找到我?我还需要你的庇护?” 黄伯清道:“你以一刀之威杀戮数十人,以一人之力对抗数十个门派,难道真的以为区区一柄寒月刀就有这样的威力吗?各大门派会容得下你这样肆意杀戮吗?” 铜面人道:“恩怨不分、善恶不明、家仇不报,枉为大丈夫!寒月刀只是一柄刀而已,重要的是持刀人。就算我以一人之力、一刀之威对抗他们,又当如何?你永远不会懂的,因为我早已不计个人生死,又何惧之有?”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刀之威 黄伯清凝视铜面人良久,缓缓地说道:“难道你真的要一意孤行走下去吗?林家三代的清誉岂不都毁在你手上?” 铜面人道:“林家三代清誉?又有谁还记得林家三代人所做的一切?林家就算有再好的声誉又当如何?林家一夜之间被杀戮殆尽,整个武林又有谁站出来为林家人伸张正义?你们被称为当代三贤的绝世高手只是冷眼旁观,少林、武当、华山三大门派也都是安于自我保全而已,现在我杀几个要杀我的人,你便高高在上地指责我?你只是躲在山里独自清修,便真的以为自己是超脱世外的圣人了?” 黄伯清面色有些尴尬,但铜面人却继续说道:“华山派现在也只是你一人在独撑而已,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们有几人堪为重用?你若死了,华山派用不上三个月,就会被天星教征服。当然,现在天星教的高手死的死、逃的逃,或许没有能力做到,他日教主谷天宇出关重现江湖呢?华山派有什么力量跟谷天宇对抗?华山派是不是也要沦为天星教的附属?难道你华山派还能够像现在这样置身事外逍遥度日吗?” 黄伯清道:“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会如何变化,谷天宇也未必敢挑衅华山派,就算是天星教的人也不敢在华山肆意杀人。” 铁剑钟卫向前踏出三步,道:“看来你是要替这些人出头了,我早听说过华山派剑法绝伦,今天刚好领教一下华山剑法。” 黄伯清人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迎风一抖,挽出数个剑花,剑风唰唰作响。 黄伯清道:“铁剑威势无双,老夫也很想见识一下,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说中一样威猛。” 铁剑钟卫不肯让铜面人面对当代高手黄伯清,他抢先一步站了出来,挡在铜面人之前。 一柄是重量和长度远超普通剑的铁剑,一柄是软而轻的软剑,两柄极端的剑对决,两位用剑高手对决,不是谁都有幸能够看到这种精彩的场面。 树叶在萧杀的剑风中脱离了树枝,随着二人的身影舞动着,如同一个个有趣的灵魂在欣赏二人的搏杀,有的被卷入剑气之中,不断地旋转飞舞着,犹如纷飞的精灵。 钟卫的剑法举重若轻、大气磅礴,剑锋所过之处带着浓浓的杀气;黄伯清的软剑飘逸洒脱、轻柔多变,剑过之时无不透着惊人的锋芒。 十七招过后,钟卫拔地而起,在空中将铁剑一连刺出七剑,动作快而准,完全是压倒式打法,剑影将黄伯清完全笼罩,就算黄伯清的软剑力度再强,也不敢贸然硬接这七剑之威。 但诡异的一幕却出现了,黄伯清的软剑并没有直接对挡铁剑,而是划了个弧线避开铁剑的剑锋,以剑身撞击在铁剑的剑身上,铁剑偏离方向的一瞬间,软剑却已刺向钟卫的左肋下。 如此诡异惊人的一招,钟卫身在空中已经无法变换身形,也无法躲开这致命的一剑。就算林枫看得真真切切,也来不及救助钟卫。 当钟卫双脚落地后,他手里虽然依旧握着铁剑,身上却没有了杀气,冰冷的面容有些苍白,奇怪的是他的左肋并没有鲜血流出,只是肋下的衣衫被刺穿了。 钟卫神情黯然,缓缓地说道:“华山派剑法果然精妙,我败了。” 铜面人走到钟卫跟前,朗声说道:“华山派的剑法虽然很精妙,却也未必一定能胜过你的铁剑,你没败,只因为你刚才出剑时并没有想着要致对方于死地,出剑之时已然留了一分余地,所以你的气势和剑法都打了折扣。如果你最后一剑用足全力,他的软剑一定不敢跟你的铁剑相碰,他也必然无力再向你刺出那一剑。” 黄伯清有些诧异地看向铜面人,可惜狰狞的面具遮掩住了林枫的面部表情,他只能看到一双坚定而冷酷的眼神。 黄伯清道:“你说的不错,他并没有拚尽全力搏杀,否则的话,五十招之内我也无法胜他。” 铜面人道:“黄伯清,你被誉为当代三贤之一,是否敢接我一刀?” 黄伯清道:“一刀?你认为你的刀比钟卫的剑还要强?” 铜面人道:“强弱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黄伯清凝视着铜面人手中的寒月刀,面色渐渐变得凝重,他已经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威压和阴森之感,这种感觉是那么强烈、那么危险,甚至让人有一种窒息感觉。 黄伯清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你果真是林烨的三儿子?” 铜面人道:“是!” 黄伯清道:“好,老夫要看看你的刀法是不是比当年林觉还要强。” 铜面人同黄伯清相对而立,良久,寒月刀终于挥出,带着呼啸之音和阴寒之气砍向黄伯清。 铜面人使出的正是林家刀法中最霸道的一招“劈星斩月”! 刀光与剑影交错,却也只是一刹那间而已。 两个身影一触即离,二人如同并没有出过刀,也并没有动过剑一样,依然相对而立,衣衫飘飘。 几缕银白的胡须随风而落,飘落在两人之间,然而两人谁都没有去看那几缕白须,却是一直都在盯着彼此的眼睛。 黄伯清黯然地叹了口气,神情没落地说道:“寒月出世,谁与争锋!林家刀法果然冠绝无双,寒月刀果真雄霸天下!老夫苦修数十年,却接不下你一刀,可悲可叹!仅凭这一刀之威,便足可以傲视群雄。江湖盛传你心狠手辣、杀戮无情,可是你刚才这一刀却为何没有杀死老夫?” 铜面人道:“人与我一分,我报人三分,你刚才没有杀钟卫,我也不杀你。” 黄伯清叹道:“即便你刀法无双,可你毕竟只有一把刀,你杀戮如此狠辣,不知道会有多少明枪暗箭射向你。” 铜面人道:“猴子被打怕了以后,就会知道鞭子的厉害,有了记性才不敢挑衅,甚至连牙都不敢呲一下。” 黄伯清道:“或许你是对的,至少你比我们都有胆略和气魄。” 铜面人道:“我暂时还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是谁。” 黄伯清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就是林家三公子。” 铜面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转向铁剑钟卫,道:“钟叔叔,我们说好了要去喝上三坛女儿红的。” 钟卫看向铜面人时,已然没有了黯然和失落之色,眼神中满是赞赏和欣慰之光,应声道:“没错,我们要去喝酒,我现在突然觉得三坛酒也一定不够喝的。” 铜面人和钟卫走了,黄伯清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却依然久久站立在原处,一直凝视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或许他在回想刚才同二人对决的每一个招式,或许他在思考自己的所为是否正确,也或许他在想着华山派的未来……,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心潮澎湃,难以平复,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超然洒脱。 …… 几个月过去了,监察御史袁忠兴一家人在关外的生活平淡无波。袁忠兴当了一名私塾先生,每日教授几名孩童读书,空闲之时他手捧书卷勤读不辍,如果细心一点的话,就会发现他虽然手里拿着书,却经常出神发呆,眼睛并没有在看书。 袁忠兴的脸上似乎很少能见到笑容,并不是他对现在的生活不甘心,是因为他发现妻子苏晓霜自从到关外后,经常会一个人凝视远方愣愣出神,眼中更是多了些忧郁的神色,而且很多时候心不在焉答非所问。袁忠兴知道,苏晓霜心里在思念和牵挂着一个人,而且是那种彻骨般的思念。因为只有一个人的心飞到了远方时,才会有这样的神态,而他思念的那个人无疑就是救他们于危难之间的人——林家三公子林枫。 牵挂一个人是一种缠绵悱恻的痛,是一种牵肠挂肚的苦,苏晓霜的痛苦只能埋在心里。 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人成各,今非昨,怕人寻问,咽泪装欢。或许这就是苏晓霜此时最真实的写照。 袁忠兴见苏晓霜如此神态,心底渐渐开始萌发出嫉妒,嫉妒的持续演变必然是憎恨,因为他心底已经开始担心,有了担心就会害怕,他害怕会失去苏晓霜,如此容貌气质学识样样出众的妻子,却在思念和牵挂别的男人,他担心和害怕失去苏晓霜。 袁忠兴很是愤懑,十三年那场杀戮林枫竟然没有死掉,还以江湖英雄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袁忠兴的学识和涵养在林枫翩翩风采和儒雅气质的对比下,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卑微和形秽,他愤懑,甚至已经开始怨恨林枫。 人就是这样,往往会把责任莫名地附加在别人身上,把自己的现状怨怪罪于他人,袁忠兴现在就是这样。 一个英俊威武的青年带着几名随从,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袁忠兴的住处。 袁忠兴久居官场,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他看到这位青年时,内心狂喜不已,瞬间脸色涨红,因为他在关外默默等候了几个月都没有一点声息,他原本以为自己从此将沉寂一生,不曾想机会终于还是来了,而眼前这位英气勃发的青年,是他未来的光明和希望,是能够左右他人生走向的人,这个青年正是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儿子方子辰! 方子辰颇有其父的风采,文雅中带着豪迈,威严中带着亲切,双眼神采奕奕,就算是敢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的袁忠兴,在方子辰目光的凝视下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第一百三十章 妒嫉 袁忠兴见到方子辰,自然不敢怠慢,如若他不想一辈子当个私塾先生,方子辰将是他最后的机会。 袁忠兴朝方子辰深施一礼,道:“少将军日理万机却亲临寒舍,实在让草民惶恐不安。” 方子辰自幼年便跟随父亲在军中,历经战场上血与火的洗礼,即便是表现出亲和的神态,身上那股威严和霸气仍是无法掩饰的,这对于袁忠兴来说,简直比面对朝堂的同僚和长官时,那种压力不可同日而语。 方子辰双手一抱拳,回了一礼,道:“袁御史不要怪罪,只是因为军务、政事缠身,以致拖到现在才来拜访,今日一见铁骨铮铮的铁面御史,果然名如其人。” 袁忠兴现在不比昔日,没有丫鬟仆人侍候,方子辰进到屋里时,一眼就看到了苏晓霜和她的女儿袁紫珊。 当方子辰看到苏晓霜时,神情微微一愣,而后便泰然落座。 苏晓霜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见方子辰气宇轩昂,气质不凡,身上具有一位者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更令苏晓霜奇怪的是,她竟然对方子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和方子辰对视一眼后,她的神情变得颇为复杂,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同方子辰见过礼后,便沏茶倒水,而后便退出了房间,只剩下袁忠兴和方子辰在房间里谈话。 苏晓霜的心情极为复杂,她认出了方子辰,因为方子辰多年前曾去过林园,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但方子辰还是依稀有少年时的模样。她感觉方子辰或许也认出了她。 直到方子辰离开,苏晓霜都没有再同方子辰说过话,但方子辰上马后临走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了她一眼,虽然那一眼很短暂,眼神却极为复杂。 将军府的管理一向很严格,下人们也非常懂规矩,整个府里显得井然有序没有一丝吵杂之声。方子辰一直在外带兵,只是偶尔回到府里,一家人也难得聚在一起。 方子辰首先向父亲、母亲请安。柳怜雪见儿子回府极为高兴,便吩咐厨房多做几道菜,和儿子一起吃顿晚餐。 方天峰身为一方诸侯,生活却并不奢靡,饭菜也很普通,今天同儿子一起吃饭,他于是拿出了一坛陈酿,三人小饮几杯。 方子辰随口问道:“母亲,妹妹出去有段时间了,还没回府吗?” 柳怜雪带着怪嗔的口吻说道:“你这个妹妹跑野了,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了。” 方子辰笑眯眯地问道:“她跟林枫在一起?” 柳怜雪摇了摇头,道:“她在邯郸城跟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学剑呢,也许把剑法学好了,恐怕以后就要开始闯荡江湖了。” 方子辰诧异地问道:“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肯教她剑法?她拜在武当门下了?” 柳怜雪摇了摇头,道:“陆言让人捎信回来,说是林枫用武当令牌作为交换条件,让玄机掌门教授芷涵三招剑法,要闭关苦练一个月。” 方子辰看了看父亲,见方天峰一副不嗔不喜淡然的神态,根本看不出父亲是什么态度。 这时,方天峰问道:“你见过袁忠兴了?” 方子辰见父亲问起正事,便将酒杯放下,神色严肃地说道:“是,今天刚刚见过袁忠兴,跟他谈了半个时辰。” 方天峰嘴角抿了抿,眼神很有深意地看着方子辰,道:“你对他印象如何?都谈了些什么?” 方子辰道:“袁忠兴的确如同传闻中一样,是个刚正耿直的人,饱读诗书,见解深刻,对政务很精通,对时势分析的很精准,是个很有抱负的政客。他谈了当今天下形势、政局弊端和治理之法,很有见解。” 方天峰道:“他只在县令的位置上干过两年,并没有过深的治理经验。” 方子辰点了点头,道:“他的长处在于清廉方正,如果把他放在督使的位置,督导检查地方施政情况,应该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方天峰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拿起酒杯,缓缓地喝了一口酒。 方子辰道:“袁忠兴还提到了世族门阀和地方豪强,应该对这两种势力严加打压控制,因为这两种势力是影响治理和稳定的最核心问题,世族门阀对政治势力的渗透和影响最大,甚至可以左右朝局,地方豪强如若让其存在,会危害一方,这两种势力一旦做大,就会左右甚至危及到核心统治。” 方天峰淡淡地说道:“这是老生常谈的问题,没有什么新意,世族门阀和地方豪强既无法消除,也无法铲灭,既要用、又要压,只有不断提拔使用平民出身的官员,才可以化解和削弱这两种势力。” 方子辰偷偷瞄了一眼柳怜雪,见母亲好像对他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似乎根本不在意二人在说什么,于是说道:“袁忠兴最后还提到了林枫……”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方天峰和柳怜雪二人好像对林枫格外敏感,二人的眼睛几乎同时看向他,等着要听他后面的话。 方子辰道:“袁忠兴说林枫招揽江湖豪强,已然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林园帮助青木镇近千人,现在关外已经安置了数千流民,既有势力,又有口碑,如若任其发展,必将成为北方最大的地方豪强,恐怕日后一旦做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就难以控制了。他的意思是应该未雨绸缪、防微杜渐,趁其还没有羽翼丰满,要严防林枫日益做大,防患于未然。” 方天峰依然没有说话,柳怜雪的脸色却已经变得有些阴沉,方子辰赶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掩饰脸上的尴尬。 方天峰沉吟良久,道:“你怎么看他的话?” 方子辰似乎早有准备父亲会有此一问,便说道:“袁忠兴提到林枫的问题后,我对他的动机便开始有所怀疑。林枫和云飞在邯郸城外冒死救了他们一家三口,而且还孤身被困少林寺。他不思报恩,不说林枫好话,反而鼓动我铲除林枫,这已经不是书生之见,一定是怀着某种动机。 父亲收复辽东时,林枫捐助一万石粮食、十万两白银,却毫无所求。他在关外收留数千战后流民,让这些人耕垦农田,增加粮食收入。他引入手工作坊,促进手工制作,耗费巨额银两,却毫无利益所图。所有流民全部归由地方官员统一管理,他从不插手地方政务,他所干的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只是让那些流民有活干、有饭吃、有活路。袁忠兴虽然从政局出发,说的正义凛然,但他说出要控制甚至铲除林枫的主意,已经不是蠢话,而是居心不良。” 方天峰夫妇仍然没有说话,他们在静静地听着方子辰讲。 方子辰道:“直到我在回来的路上,才终于想明白袁忠兴为什么会建议如此对待林枫的原因。我看到他的夫人第一眼时,觉得有些眼熟,后来我才突然想起来,他的夫人苏晓霜,就是曾在林园居住多年的那个漂亮的小丫头。” 柳怜雪大惊,手中的筷子差一点掉到桌子上,她连忙追问道:“你是说霜霜?” 方子辰朝母亲点了点头,道:“我小的时候虽然去林园次数很少,但还是依稀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我也是回忆了很久,在回府的路上才想起来的。” 柳怜雪被誉为江湖三大美女之一,以冷艳著称,一向很少喜怒于色,但此刻她却已完全失态,追问道:“你确定她就是住在林园的霜霜?” 方子辰道:“母亲,应该不会错的。” 柳怜雪沉吟了半晌,喃喃地说道:“霜霜在林园住了很多年,跟枫儿是一起玩大的。林枫在邯郸城外救了袁忠兴一家,苏晓霜一定认出了林枫。不,林枫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到邯郸城去救人的,他要去救的人也并不是袁忠兴,而是霜霜。也一定是袁忠兴知道了自己的妻子跟林枫是青梅竹马的事,他出于妒嫉才会鼓动子辰除掉林枫。原来这个林枫真的是程馨姐姐的儿子,他真的是枫儿!” 就连方天峰也不得不赞叹夫人的聪慧,她仅凭断断续续的几条信息,便能够抽丝剥茧分析出林枫的真实身份,可见她并非只是空有容颜之美,更有敏锐的头脑。 方天峰见夫人情绪激动,便出言安慰道:“夫人,你且莫着急,如果他真的是枫儿,可是天大好事,到时让芷涵将他带回府里,你便可以看到这孩子了。” 柳怜雪急急地问道:“他上次不是来过府里吗?你不是见过他吗?你不认得枫儿吗?” 方天峰尴尬地笑了笑,道:“你是知道的,我以前一直在军中,虽然跟林烨交好,可是也只是去过林园几次而已,匆匆见过那孩子两次,印象并不深,再说时隔十几年,已经记不得他当年的样子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林烨的儿子。不过,夫人你别着急,你曾在林园居住数年之久,待他如同自己的孩子,对他再熟悉不过了。只要让芷涵将他带回府里,你看上一眼就会知道他是不是林烨的儿子了。” 方子辰也劝慰道:“母亲,我马上派人给妹妹送信,让她把林枫带回府里。” 柳怜雪摇了摇头,道:“他不会来府里的,也不会见我的。” 方子辰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方天峰和方子辰一起望向柳怜雪。 第一百三十一章 藏宝图 柳怜雪道:“因为他担心我认出他的真实身份,其实他是害怕给我们带来麻烦,害怕祸连将军府。我要去邯郸城,这孩子是程馨姐姐的掌上明珠,更是林家唯一的血脉,他在江湖上结的仇怨太多了,我要把他带回来,不能让他陷的更深出现意外。” 方天峰沉吟一下,道:“刚好子辰也要去邯郸城,让他护送你去,也一并把芷涵一起带回家。” 方子辰道:“母亲且安心,林枫一定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安排下去,明天一早就启程邯郸城。” 柳怜雪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极为冷漠,声音也是冰冷冷的,道:“子辰,那个袁忠兴忘恩负义、心术不正,派人去杀了他!” 方天峰和方子辰父子面色骤变,柳怜雪虽然一向示人以冷漠,但她心地纯善,对待下人一向仁厚,自从退隐江湖为人之妇后,更是淑慧贤良,宽厚仁爱,更是绝少提及杀伐之言。突然之间却杀伐果决,一开口就要杀掉袁忠兴,可见她对林枫的关爱之情。 方子辰面露尴尬为难之色,诺诺地说道:“母亲,袁忠兴杀不得呀!” 柳怜雪瞪着儿子,眼神中露出了愤怒之色,道:“为什么杀不得?他要杀枫儿的!” 方子辰见母亲面色仍然不善,连忙继续说道:“母亲放心,我先晾上袁忠兴一段时间,等我从邯郸城回来,再召见他,以他县府任职经验少为由,安排他带上家小去辽南任县令,让他远离林园。” 柳怜雪虽然愤恨袁忠兴,但她毕竟识大体、顾大局,并没有继续坚持要杀袁忠兴。方天峰和方子辰不由得暗暗出了口长气,如若柳怜雪一定要坚持杀掉袁忠兴的话,他们父子还真是棘手,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方天峰接口说道:“夫人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林枫的。子辰说的也有些道理,虽然暂时不宜杀掉袁忠兴,但此人心胸狭隘、以怨报德,绝不能重用,如若发现他再有异心,定斩不饶。” 柳怜雪站起身,目光仍然带着凌厉之色,盯着方子辰说道:“子辰,你盯紧了那个姓袁的,最好不要让我亲自动手,不要忘了,我也曾是江湖中人。”说罢,柳怜雪便离席而去。 方子辰赶紧站起躬身道:“请母亲放心,儿子知道应该如何去做。” 柳怜雪离开后,方天峰和方子辰父子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他们好多年没有见过柳怜雪动怒,为了林枫,柳怜雪甚至要杀人,他们似乎突然想起,柳怜雪不仅是曾是江湖中人,更是被誉为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的人,她的武功修为绝对可以堪比一流高手,她不仅杀过人,而且杀过不止一个人。 父子二人对坐相视,良久,方天峰才轻声说道:“子辰,这件你处理的很好。” 方子辰的脸有些涨红,能得到父亲的肯定和赞扬,这是对他最大的认可和褒奖,他举起酒杯敬过父亲后,道:“父亲,如果林枫真的是林家三公子,将如何安置他?” 方天峰道:“林枫根本无意涉入官场,否则他早就找我了,他是在做他爷爷和他父兄所做的事情,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不需要我们安置。你母亲说的对,他之所以不来找我,是怕把江湖中的恩怨牵扯到我和你们,唉,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妹妹的眼光一向挑剔,却偏偏看重他,不得不说你妹妹眼光还是很厉害的。子辰,林家的仇人不少,林枫树的仇敌也很多,你要尽力帮助他,不要让他再出问题。” 方子辰道:“父亲,我们插手江湖纠纷是否合适?” 方天峰道:“你母亲跟林枫的母亲程馨情同姐妹,而且你母亲曾在林园居住多年,两人感情非比寻常,现在你母亲知道程馨的孩子还活着,她会尽全力去保护,你要按照你母亲的意思去做,否则她会抱憾终生的。子辰,你记牢了,人的一生不仅仅只有事业,还有亲情和友情,这才是人生最珍贵的。” 方子辰点了点头,道:“父亲,我明白了。” 是的,方子辰明白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明白了”,就已经足够了,这将奠定两家情谊。 …… 方芷涵资质极高,闭关一个多月,已将“有凤来仪”、“金翅朝阳”、“冲虚破空”三招九式五十四路剑数完全熟稔,就连武当掌门玄机道长也不由感叹方芷涵聪慧过人。至于临阵对敌、随机应变,能将剑法发挥到什么程度,就是个人的悟性问题了。 方芷涵出关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迫不及待去找林枫。 林枫已经从华山回到邯郸城两天了,此时林枫神色凝重,因为刚刚接到一个消息,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 林枫手里拿着一张成色非常好的纸,上面是一个人手持短刀的三个图画,林枫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画的是林家刀法的前三式。下面还有一个地图,标注虽然不甚详细,只有寥寥数笔和一个鲜艳的红点,但却可以看出,此处正是武当山后山处。 绘制此图之人可谓用尽心机,既标明了林家刀法,又透露出地点,最重要的是,图的最下方有一行小字“十月十八日重宝再现”,至于是什么重宝,已经不言而喻,林家刀法秘籍,足以让江湖中修刀之人垂涎欲滴。 林枫已经把这张图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他看的非常仔细,甚至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他判断出五点:第一,图中绘制的林家刀法是真的;第二,所谓的重宝就是林家刀法秘籍;第三重宝藏在武当山;第四,这张图纸绝不止一份;第五,这是一个圈套。 能画出如此真实的刀法,绝对不是看过林家刀法就能画出来的,林家刀法除了林家人之外概不外传,但事情总是有例外,林枫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 既然有人设下圈套,必然是想让人入彀,设局之人所算计的人其实就是铜面人! 林家刀法对于武林中人诱惑力极大,必然会蜂拥而至,铜面人如若不想刀法外流,也必然会去,从而为争夺刀法秘籍将引起相互厮杀,而最终的目的就是借助这些豪杰之手杀掉铜面人。 设下圈套的人不仅仅只想除掉铜面人,他苦心积虑把地点画在武当山,目的无非是想把武当派也一并拖进去,用一场争夺刀法秘籍的厮杀之战,把武当派高手全部卷进去,从而达到削弱武当派的目的。 只用一张林家刀法秘籍,便可以一石二鸟,这种计策不可谓不毒,即便有人能看出其中的阴谋和凶险,却未必能抵御住林家刀法秘籍的诱惑,一定有人会冒险前去。 林枫将图纸折好后揣进怀里,这张藏宝图对于别人来说是个阴谋,但对于铜面人来说,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阳谋,由不得你置身事外,让你不得不去蹚浑水,即使你明知是圈套、是陷阱,却又不得不跳进去。 茶已经凉了,林枫坐在那里愣愣出神,直到方芷涵兴冲冲地赶来,林枫才又恢复了那副淡雅的神态。 方芷涵闭关练剑一个多月,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要见林枫,一直跟随左右的陆言见她如此形态,嘴角不由得露出了慈爱般的笑意,丫鬟唐婉儿更是抿着嘴似笑非笑。 两人相见,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那一刻只有眼神在交流,似乎所有的情义和思念都在彼此的眼神中融合。 两人漫步在郊外河畔低声轻语,所有的浪漫也抵不过身伴爱侣的温馨,其实幸福很简单,温情存于彼此心间,平安快乐、相互陪伴,感觉彼此的温暖,情感在慢慢升温,在平凡中绚烂,就像他们此刻这样,守护在彼此身边,脉脉温情流淌在心间。 对于爱恋中的人来说,相聚总是太短,夜幕降临之时,他们便相伴回到客栈,方芷涵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靥。丫鬟唐婉儿很贴心又很神秘地凑了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小姐,你在闭关练剑期间,林枫有一天竟然抱着一个喝醉酒的姑娘,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客栈,第二天一早,那个姑娘才离开的客栈。” 方芷涵脸色骤变,问道:“是谁说的?那女的是谁?” 唐婉儿道:“是田敬德校尉手下人禀报的,那女的好像是个江湖人,没查出她的身份。”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会面 方芷涵听说林枫公然抱着一位醉酒的女人在客栈住了一宿后,心中羞怒交加,这便是热恋中女人的本能反应。但她随即冷静下来,愣愣出神了一会,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便恢复了常态,而且嘴角仍带着一丝笑意。难怪说女人的脸犹如六月天,可以瞬息万变。 方芷涵道:“婉儿,你说林枫长相如何?” 唐婉儿道:“小姐,林枫长的儒雅英俊,你是不是被他迷昏了头?难道你一点不上心他做出这种事吗?” 方芷涵又问道:“林枫财力如何?” 唐婉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林枫能一下子就捐给老爷十万两白银作为军饷,又补贴那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他确实是个有钱的主。” 方芷涵道:“林枫长得英俊又有钱,平阳酒楼也是他的产业,酒楼里养着几十个貌美如花的歌伎,你可曾见过他留恋于花丛酒色之中吗?” 唐婉儿眼神突然亮了,看着方芷涵摇了摇头。 方芷涵接着说道:“林园家仆丫鬟二三十人,都不乏是些年轻有姿色的女孩子,你可曾见过他色猎过这些丫鬟吗?” 唐婉儿再次摇了摇头。 方芷涵道:“所以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林枫是什么人我看的还是准的。他虽然有时放浪形骸、不拘礼法,但他却不是那种好色如命的江湖浪子,他是做大事的人,就连在我面前也是止乎于礼,何况对于别的女人?” 方芷涵微微一笑,道:“信任是最起码的尊重,我想这件事一定有其它原委,你以后不要再提起,免得引起林枫误会。” 唐婉儿瘪了瘪嘴,道:“小姐你还没嫁给他呢,就这么护着他,小心以后把他给惯坏了!” 二人正说着话,陆言走了进来,对方芷涵说道:“小姐,夫人到了邯郸城,传过话来要你过去!” 方芷涵惊喜地说道:“母亲来邯郸城了?快、快、快,我现在就去见母亲。” 当方芷涵见到母亲的一瞬间,眼圈突然红了。自从这次出来,先去了少林寺,而后就在邯郸城闭关练剑,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过母亲,思念之情瞬间爆发。 柳怜雪见到女儿时,却冷着脸看着她,声音也是冷冷的,摆明了是要教训她。 柳怜雪道:“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兵围少林寺,现在两个多月不回家,你莫非要混迹江湖吗?” 方芷涵好一番撒娇哄弄,才将母亲哄得露出了笑颜。 …… 林枫刚刚吃过早饭,方芷涵便走进他的房间,表情很复杂地盯着林枫,道:“我母亲要见你!” 林枫被方芷涵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脸色骤变,随即他微微一笑,温声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办,暂时回不了关外,等我把这件事办完了,再去拜见方夫人!” 方芷涵笑的很神秘,道:“我母亲就在邯郸城,你不会连见她的时间都没有吧?再说了,你迟早是要见她的,我看你刚才脸色都变了,你就这么怕见她?” 林枫只有苦笑,他自然不能对方芷涵说。其实方芷涵说对了,林枫最怕见的人,恰恰就是她的母亲柳怜雪,可是他现在却不能不去见柳怜雪,因为他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林枫换了一身衣服后,便跟方芷涵一起来到一处幽雅的住所,林枫虽然一再保持着自然淡定,但方芷涵还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 方芷涵将林枫领到二堂后,说道:“母亲在书房,她要单独见你。” 林枫点了点头,便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你是林枫?” 林枫道:“是。” 女人道:“进来吧!” 林枫走进房间,深施一礼,当他抬起头时,看见依旧冷艳绝美的柳怜雪端坐地椅子上,正双目如电般盯着他。当她看清林枫的容貌后,一下子站起身,双眼之中瞬间便噙满了泪水,只见她颤声道:“枫儿,枫儿,你真的是枫儿!” 其实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的青年正是她日夜牵挂的孩子,正如母亲看上一眼自己的孩子,无论变化多么大,她都会认得出来。 林枫默然不语。 柳怜雪上前一把抓起林枫的右手,看到他手背上那块铜钱大小的胎记时,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林枫黯然说道:“柳姨,您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柳怜雪边哭边说道:“孩子,要是你母亲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林枫道:“她老人家一定知道我还活着的,我知道她一定在看着我。” 柳怜雪的眼泪止也止不住,以致有些泣不成声,道:“十四年,整整十四年了,这十四年也不知道你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她一直都把你当成掌上明珠一样,要是她知道你受的罪,不知道心该有多疼啊!” 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十四年前那位翩翩少年,如今却已成为一个江湖浪子,她又怎能不心酸、不心疼呢? 林枫道:“柳姨,虽然过去了十四年,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我并没受什么罪,也没吃多少苦,容貌自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你看我现在比小的时候更结实了嘛!” 柳怜雪眼中流着泪,却厉声说道:“你既然还活着,你既然能回到林园,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林枫道:“柳姨……” 柳怜雪道:“你是怕连累我?是怕牵连方家,是不是?” 林枫垂首不语。 柳怜雪哀怨地说道:“可是,可是你想过我吗?你可知道这十四年来,我的心一直都不安宁……” 林枫道:“柳姨,我知道。” 柳怜雪颤声说道:“枫儿,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从那场杀戮中活下来的,是谁救了你?” 林枫道:“柳姨,这些事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 柳怜雪皱着眉头,道:“你不肯说?是不是仇家还活着?” 林枫再次沉默。 良久,柳怜雪终于冷静下来,她擦干了眼泪,道:“枫儿,天星教的左星使者肖华是杀戮你们林家的主谋?” 林枫点了点头,道:“是。” 柳怜雪道:“天星教的左、右使者,还有几个护法高手,都是你杀的?” 林枫道:“是。” 柳怜雪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你老实告诉我,那个铜面人是不是你?” 林枫再次点了点头,道:“是!” 柳怜雪仿佛受了莫大的打击,缓缓地坐回椅子上,沉重地说道:“你杀戮了快刀门、铁剑门几十人,江湖上已经把你传的恶名如虎,枫儿,你这样做会身败名裂的呀!” 林枫倔强地望着柳怜雪,道:“身败名裂又当如何?我只是让那些杀戮过林家的人付出同样的代价而已。” 柳怜雪道:“可是,你祖父、你父亲、你兄长三代人创立起来仁慈和善的名声,你不怕林家受到非议吗?” 林枫道:“祖父武功威震天下,无人敢正视林家,父亲和兄长仁爱宽和,林家的善举天下皆知,却惨遭灭门之灾,即便有再好的名声,又能怎样呢?” 柳怜雪看着林枫坚定的目光,似乎看到了他小时候倔强的样子,她沉吟良久,道:“枫儿,你杀了那么多人,林家大仇已报,你收手回林园安居吧!” 林枫摇了摇头。 柳怜雪道:“你是说天星教不肯善罢甘休吗?” 林枫道:“我一直戴着面具去复仇,但仅凭一个铜面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自从我让云飞在平阳酒楼杀死驱龙神鞭尤风的时候,我就已经跟天星教公开为敌了,现在的天星教已经根本不足为惧。” 柳怜雪道:“我虽然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可是我知道,天星教最重要的只有一个人,他就是教主谷天宇,江湖排行榜位列第二位。他在不到十年间创建了天星教并雄霸武林,只要他还在,天星教还会东山再起的。枫儿,不要暴露你就是铜面人的身份,相信我,一切都交给我来办,你和芷涵回到林园,只要有我在,没有人敢再敢动林园的。” 林枫道:“柳姨,我要是想保全性命,就不会正面跟天星教为敌了,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我是不会再回头的。” 柳怜雪道:“你这孩子,就算你不顾及林家的声誉,不吝惜自己的性命,难道你不为芷涵考虑考虑吗?你知道她有多爱你吗?她不顾惜自己的身份和名誉,为了你,她兵逼少林,搞得天下尽知。她要跟你浪迹江湖,竟然闭关习武,她的心里只有你,要是你一旦有什么意外……” 柳怜雪本是个性情冷淡的人,从不轻易形露出色,但此刻她的眼泪却再一次地流了下来,为了她挚友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女儿,她的心犹如在火上煎熬。 林枫道:“柳姨,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这件事你不能插手,也不宜插手,这就是我不敢主动见你的原因。方将军手握重兵、位高权重,可是却不宜涉及江湖恩怨。他想灭掉一个天星教并不是难事,可是却很难剿灭天星教的高手,而带给他的后果,是这些逃脱后的高手对治辖的无尽破坏和对方府的暗袭。江湖高手带来的后患你是清楚的,这也是历来官府之人很少与江湖中人有纠葛的原因。我不会因为林家的事情,祸及到方将军和你的家人。至于芷涵……” 第一百三十三章 勇气 林枫谈到方芷涵时,内心不由得阵阵发痛,他岂能不知方芷涵对他的情义?可是,他毕竟是林家子孙,他不能放弃,更不能沉湎于情感之中,哪怕面对的是最危险的挑战,他也必须去面对。 柳怜雪双眉紧皱,道:“谷天宇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位列江湖榜排名第二位,据说他用的是一把断刀,被他挑战的对手要么臣服于他,要么都已经死在他的刀下,恐怕天下除了圣手老人之外,他已经没有敌手,你难道要跟他对决吗?就算你的武功已经进入一流高手的境界,可是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枫儿,你这是逞匹夫之勇,是自己去送死呀!你死了,林家怎么办?芷涵怎么办呀?” 林枫眼神中终于还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但他却毅然地说道:“是的,天下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胜过谷天宇,就算是圣手老人也没有任何把握,但是,我必须要去面对,这是我的选择,如果我退缩了,我一生都不会安稳,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就算他武功再厉害,我也必须去面对。” 柳怜雪诧异地望着林枫,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难道幕后主使杀戮林家的人是谷天宇?” 林枫道:“没有人见过谷天宇的真实面目,就连天星教的使者、护法都没有见过,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仅凭一个左星使者肖华,他根本没有能力调集那么多高手去偷袭林家,肖华没有这样的胆子,更没有这样的本事,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精心谋划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个真正的幕后人就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柳怜雪诧异地问道:“你真的能确定是谷天宇谋划的这一切?” 林枫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柳怜雪道:“谷天宇意图雄霸江湖,林家并没有阻碍过他,跟天星教也从来没有过恩怨,他为何要杀戮林家满门?” 林枫摇了摇头,道:“我查了几年,仍然查不出一点线索,我用最残忍的手段逼迫左星使者肖华,他宁死都不肯说出幕后的人,肖华一定有非常重要的把柄被拿捏住了,以致他不敢说出那个人。但随着我开始不断地杀戮天星教的人,谷天宇又在闭关,他儿子谷轩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谷轩也没有能力调动那些江湖高手,能驱使他们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去杀戮林家的人,只有一个人,他就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柳怜雪再次沉默了,无论谁有谷天宇这样的仇敌,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甚至是致命的。 良久,柳怜雪狠狠地一拍桌子,道:“你跟芷涵回林园去,我即刻让人带兵灭掉天星教,就算杀不死谷天宇,也会让他亡命天涯,再也不敢露面。” 林枫苦笑道:“柳姨,灭掉天星教并不难,我已经用了各种手段将天星教的高手诛杀殆尽,就算凭我现在手里的力量,也可以将天星教杀的七零八落,这样做只是扬汤止沸而已。只要谷天宇还活着,他就会疯狂地报复,相互拼杀只会死掉更多无辜的性命。” 柳怜雪瞪着林枫,道:“那就围剿谷天宇,就算他武功再厉害,也敌不过几百只强驽的围攻。” 林枫苦笑道:“谷天宇闭关修炼,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柳怜雪道:“你好糊涂,你连谷天宇在哪都不知道,就公然与天星教为敌,如果他暗中伏杀你,你如何应对?你难道不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吗?” 林枫道:“只有谷天宇不在天星教,我才有机会除掉天星教那些高手,现在天星教的高手已经消损殆尽,我已经将他耗费十年之功的天星教毁了一半,就算谷天宇此时现身,我也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柳怜雪叹息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让芷涵闭关跟武当掌门玄机道长学剑,原来是让玄机道长关照她的安危。昨天芷涵跟我说,你求她帮忙,让她到临安主持收购粮食事宜,其实你是想支开她,让她远离这场生死搏杀、远离危险,或许还有一点,让她远离你,可以让她对你的感情淡化。” 林枫脸色阴沉如水,柳怜雪的话如同刀子一般刺进他的心脏,让他几乎不能承受。 感情这东西,有的人把它看的寡淡如水,有的人却把它珍爱如命,越是看重它,越是负其重、牵其心。 林枫沉默不语,他只能沉默,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柳怜雪的话。 柳怜雪温声说道:“枫儿,如果有一天别人知道你就是铜面人,你将会被千夫所指,会被称为杀人恶魔,你知道后果吗?” 林枫道:“我当然知道后果!我无法像祖父那样横刀傲视群雄,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背负着林家三十七条性命的血债,我只能用阴诡伎俩去复仇,去把谋害林家的人都杀掉,为他们报仇雪恨,告慰他们在天之灵。我还要去承袭林家三代的志向,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苦难流民,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当人们知道林枫和铜面人是同一个人时,他们一定会大失所望,林家三公子、天下皆知的大善人竟然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他们或许会咒骂我残忍、咒骂我毒辣、咒骂我虚伪,无论他们怎样看我,我都认了。但有一点,那就是再也没有任何人敢打林家的主意,再也没有人敢窥视林园,这就是我要达到的目的。我要以血腥的杀戮,让人再也不敢直视林园,尽收他们的非分之想和贪婪之念。” 柳怜雪瞪大眼睛看着林枫,好像根本不认识眼前的林枫一样,良久之后,她长长叹息一声,道:“枫儿,你长大了,你有了自己的决断,可是,你要面对的是谷天宇,你、你……” 林枫道:“柳姨,我已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就算死在谷天宇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人总是会死的,我是林家子孙,我别无选择。” 柳怜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串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她理解林枫所背负的责任和使命,更是心疼这个她曾宠惯的孩子,可是她现在却有一种无力感,眼看林枫将要对敌武功最强悍的谷天宇,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只能伤心难过心如刀割,如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溺水,却无能为力将孩子救起,只能坐在堤岸上撕心裂肺地呼喊哭泣。 林枫道:“柳姨,您别哭了,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这就是我的宿命。柳姨,求您别将我的身份告诉芷涵,我不想她受到伤害。趁她还没有陷入很深,让她到临安远离我,就算我死了,她也不至于太过伤心,至少江南的美景可以化解一点她心中的忧郁和痛苦。” 柳怜雪捂着脸不停地抽泣,她能够感受到林枫的悲哀和无奈,更能理解林枫的苦楚和辛酸。 林枫缓缓说道:“柳姨,您不要哭,如果说是五年前,我面对谷天宇时将必死无疑,现在面对他,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柳怜雪果然停止了哭泣,她惊诧地看着林枫,将林枫再次打量了一番,道:“你有把握胜过谷天宇?” 林枫道:“柳姨,相信我!” 林枫走出房间时,柳怜雪望着林枫的背影,眼神极其复杂,她已经看不懂这个青年,尤其是林枫深邃而坚定的眼神,她不知道林枫凭什么那么有勇气和魄力,敢于直面谷天宇,难道林枫的武功已经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吗?他面对的是生死之战,他真的能战胜谷天宇活下来吗? 当方芷涵走进房间时,看到母亲悲戚的神态和脸上的泪痕时,她惊呆了,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过。 方芷涵转瞬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她惊诧地问道:“母亲,他真的是林家三公子?” 柳怜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方芷涵道:“他果然是三公子林枫,他真的活了下来。” 柳怜雪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他是林烨的儿子?” 方芷涵点了点头,道:“我虽然不能确定,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他就是十四年前劫后余生的林家三公子林枫,他不仅是林枫,他还是……” 柳怜雪惊诧地追问道:“他还是什么人?” 方芷涵沉默不语,没有回答母亲的问话。 柳怜雪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已经知道了?” 方芷涵点了点头,道:“我和言叔在关外被高丽剑客温达差一点杀死,铜面人刚好出现,他以一柄寒月刀斩杀了温达,当他给我解穴时,我看得很清楚,他的右手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跟林枫手上的胎记一模一样,世上绝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此时,我已经能够断定,铜面人就是林枫。而后,林枫改刀为剑,用的正是温达的魔齿剑,他虽然谎称剑是买来的,我却知道,他只是在掩饰自己的身份而已。” 柳怜雪道:“你既然知道了林枫的身份,而且还知道他就是铜面人,为何还对他一往情深?你可知……” 方芷涵道:“无论他是什么人,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声名狼藉,也不会改变我爱他!母亲,感情是不受羁绊和束缚的,感情是发自内心而身不由己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武当山 方芷涵说的没错,或许世上只有爱情这种东西是最奇妙的,是最让人心驰神往的,也是最让人身不由己、无法控制的,但敢于追求内心执着的情感,却需要莫大的勇气。 母女二人陷入了沉默,良久,柳怜雪才开口说道:“你还要去临安帮他收购粮食?” 方芷涵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他求我去临安收购粮食,只是个借口而已,是让我远离他身边。他虽然不说,我却能感觉到,他正要面临一次生死关头,他所面对的强敌,可能他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所以他才先让我闭关学剑,又把我支到临安,让我远离他,其实是让我远离危险。” 方芷涵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哽咽地说道:“我虽然知道他的想法,却不得不去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因为只要我在他身边,他就会分心,就会有所顾忌,只有我离开,他才会心无旁骛地专心应对那个可怕的对手,所以我只能远离他。” 柳怜雪叹息道:“孩子,爱是需要牺牲和忍耐的,娘知道你的苦楚。” 方芷涵道:“其实他的心比我还苦,我能感觉到他很喜欢我,可他却半分也不敢显露出来,他不断地克制和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他痛苦却依然表现的风轻云淡,只因为他是林家三公子,只因为他要承载林家的责任和使命,只因为他所面临的困境和危险,他才不得不搁置很多东西,包括对我的感情。” 方芷涵终于无法压抑自己的委屈和痛苦,将头伏在母亲的怀里痛哭不已。柳怜雪也没有想到,她要见故人的孩子,要护佑他的安全,结果却是无能为力,出现这样一种悲戚的局面。 …… 林枫依旧坐着马车,驾车的人依旧是那个丑陋的少年宋成,马车也依旧走的不急不缓。路人看见如此良骏的马儿竟然用来驾车,都不免在心里猜测车里坐的究竟是什么人,竟这么大的气魄,令人叹惜的是,驾车少年的容貌实在有些不搭配。 马车朝着武当山的方向驶去,路上已经很少能遇到行人,本来风景秀丽的地方,却给人一种诡谲的感觉,似乎空气里都弥漫着诡异的血腥味道。 今天就是十月十八日,也是那张神秘的藏宝图中所说的重宝再现之日,而重宝恰恰藏在武当山,这里充满着诡谲的气氛就并不奇怪了。 山不在高,有仙有名。比武当山巍峨、险峻、绮丽、秀美的山很多,武当山之所以名扬天下,自然是因为武当派百年来屹立于武林中的地位而闻名。无论是谁,当来到武当山时,言行举止都会有所收敛,因为武当道观里的那些牛鼻子道士都不是好惹的主。 车轮不急不缓地压着路上的泥土,发出吱吱的声音,这点细微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晰,实在是因为这里太寂静了。虽然很静,宋成驾着马车却并不自在,他能够感受到暗处似乎有几十双眼睛像箭一样地射向他,让他感到浑身难受。 林枫坐在车里却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外面气氛的不对,依然悠闲地看着书,时而还陷入沉思,似乎他来这里就是游山玩水的,并不是为了争夺什么宝物。 太阳正当头,他们终于来到了武当山的山脚下,宋成勒住马儿,跳下车后,牵着马将车停在了一块平整的地方,林枫这时才从车厢里跳下来。 宋成将马儿卸下,拴在一边让马儿吃草。他从车里拿出了炭木和调料,又从车厢里拿出了一条羊腿一坛酒,他竟然在树下支起木架开始烤羊腿。 喝酒烤羊腿并不奇怪,但在荒山野岭悠闲地烤肉吃酒,这种人的确很少见。 两个一身道服打扮、手握长剑的道士,不知道突然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朝林枫和宋成走来。 两个道士阴沉着脸色,似乎心情并不好,心情不好说话也自然不会很客气,何况林枫刚刚在江湖上露面,如果不提他的名字,几乎没人会认识他,更不会认为他是个江湖人,只因为他看起来更像个儒雅的书生。 年轻的道士打量了林枫、宋成二人一番后,很不客气地说道:“你们不要在这里生火,赶紧离开。” 林枫头都没的抬一下,只是用眼角扫了一下二人。 宋成昂起头,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道:“这里又不是你家,小爷烤肉填肚子,关你们什么事?” 年轻道士道:“小子,想保住脑袋吃饭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 宋成放下了酒坛,道:“真是奇怪了,这年头道士都这么霸道?你不在道观里静修,跑这里管我喝酒吃肉,难不成整个山都是你家的?你管的也太宽了,赶紧回去炼丹修仙吧!” 年轻道士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比宋成大不了多少,年轻人火气自然盛一些,被宋成几句话怼的脸色更加难看,只见他突然抽出腰间宝剑,用剑指着宋成,道:“今天无论是谁都不准靠近武当山,你们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宋成见道士拔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但气势上却丝毫不让,用手指着道士,道:“武当派真是好威风,这气焰简直比少林寺那群秃驴还嚣张,动不动就拔剑要杀人,怪不得在武林中名声赫赫呢!喂、喂、喂,我只是饿了在这里吃点东西,你就拔剑要杀人,是不是路过的人都被你们给杀了?后山是不是都堆满了尸骨?我说这一路走过来,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呢,原来附近的人都被你们这群牛鼻子道士用来练剑了。” 宋成出自于市井之中,撒泼打浑的本事,就算是十个道士也不是他对手,一开口就给武当派扣上一顶残杀无辜的大帽子,就算是两个道士涵养再好,也被宋成一番话气得脸色发紫。 年长的道士三十多岁,终究还算是老成一些,轻轻拉了拉师弟的手臂,示意师弟不要鲁莽。他阴沉着脸色,忍着性子说道:“二位到武当山所为何事?” 宋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有什么事跟你有关系吗?难道路过武当山的人,都要先向你们道士报告吗?” 年长的道士忍了又忍,说道:“我看你们不是江湖中人,才好言相劝,让你们离开,今天不同往日,你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到别处去吃吧!” 宋成道:“你说话还算有点中听,不像他那么霸道,动不动还拔剑吓唬人。实话跟你说,我家公子听说武当山有七十二峰离离攒立,玉女峰亭亭玉立,香炉峰云雾缭绕,五老峰老态龙钟,展旗峰奔走欲动,还有三十六岩、十一洞、三潭、九泉、十池这些奇观异景,我家公子才大老远跑过来欣赏武当山的景致。现在正是午时,走累了肚子饿了,刚生火弄点吃的,你们就跑过来撵我们走。你说今天不同往日,我看今天晴空万里,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你也不用找借口撵我们,我们吃饱了就走,就算让我们多呆上半个时辰,我们都不愿意呢!这荒山野岭的,别遇到野猪、野狼什么的,不咬人叫唤几声也吓人。武当派的道士威风得很,我们惹不起,你放心好了,我们不去道观,到其他看看风景也不成吗?” 年长的道士黑着脸问道:“你们真的是来看风景的?” 宋成一副不屑的表情说道:“到这里来不看风景还能干什么?难不成是来找姑娘喝花酒的?” 年长的道士见宋成一副滚刀肉的无赖模样,再打量一番儒雅淡然的林枫,或许看二人不像那些彪悍的江湖人,并没有什么危险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你们既然好言不听,一旦出了什么事可不要后悔。” 宋成冷哼了一声,道:“小爷我可不是吓大的,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说罢,扬了扬他的小拳头。 年长的道士冷笑一声,道:“师弟,我们走。” 年轻的道士白了一眼宋成,将剑收回后,跟在师兄后面向山上走去,偶尔还不时地回头看上林枫几眼。 待两个道士走远后,林枫带着诧异的目光看着宋成,眼中三分戏谑、三分诧异、三分高兴的复杂神色,道:“宋成,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跟谁学的?” 宋成疑惑地问道:“哪些话?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林枫嘿嘿一笑,道:“你说武当山景致的那些话,从哪学来的?” 宋成突然变得有些忸怩,诺诺地说道:“我是看书上这么写的,随口就说出来了,林大哥,我是不是说的不对呀?” 林枫突然哈哈大笑,道:“说的很好!不错,你小子这几年书没白读,进步很大,以后要多读书,身上就会少些市井流痞之气。” 宋成见林枫夸奖他,脸色微微发红,举止都有些不自然,诺诺地说道:“天天守着您,我就算是茅坑里的一块石头,也被您熏出了书香味。” 林枫再次大笑,道:“你小子还学会拍溜须拍马了,赶快烤肉去吧!” 宋成赶紧拿起羊腿放在火上烤,心里却美滋滋地,嘴角都带着笑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后山 林枫不远千里来到武当山,似乎在山脚下喝了几碗酒,吃着烤羊腿,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今天就是十月十八重宝再现之日,也似乎忘记了那张藏宝图上还画着林家刀法,他现在的眼里只有酒和烤肉。 宋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疑惑地看着林枫,低声问道:“林大哥,我们就坐在这里等?” 林枫道:“我们只管喝酒吃肉,才不去凑那个热闹,难道你想让我去跟那些人去拼命?” 宋成急忙摇摇头,抓起一块肉就塞进嘴里,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在他眼里,林枫是他的父兄,是他的依靠,更是他最亲的人,他宁肯自己去拼命,也不想让林枫有任何危险,但他也知道,凭那点本事,根本不足挡在林枫前面的危险,他只能尽可能地照顾好林枫的生活。 后山离这里并不远,甚至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那是一处神秘的地方,至少在今天之前,江湖上几乎没有人敢踏入武当山的后山,因为那里是武当派的禁地。但今天却不同,宋成至少看到了十几条人影向后山掠去。他每看到一条人影时,就用眼角的余光偷看一下林枫,而林枫却好像根本没有觉察到一样,只是慢慢地品味羊肉的味道和酒的醇香。 终于,后山方向有了动静,时而传来阵阵兵器的撞击声、愤怒的吼叫声、凄厉的惨呼声、痛苦的呻吟声……彼此交杂在一起,如同在演绎着一部精彩戏曲。 宋成垫起脚向后山张望,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每一种声音,心里判断着后山的场景,脑海勾勒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或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他的脸因兴奋紧张而有些涨红,眼中闪烁着恐惧而惊梀的光芒。 当宋成听到激烈的搏杀声音时,不由得有种想过去看看的冲动,其实他现在的轻功已经很不错了,或许是因为天分的原因,再加上不辍地苦练,他对自己的轻功很有信心。但他不敢去,没有林枫的吩咐,他无论对后山的情况如何好奇,他也不敢贸然过去,他甚至不敢弄出大的声响,生怕干扰到林枫。 林枫听到后山传来的纷杂声,只是看了看身边的魔齿剑,依旧坐在树下淡定地慢慢饮着酒,偶尔吃上一口烤得泛黄流油的羊肉,似乎后山发生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后山纷杂的声音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后,渐渐变得安静下来,连飞鸟和走兽的声音都没有,显得分外静谧。 宋成再次仔细听了听,确定没有了声响,揉了揉有些发木的腿,走到林枫跟前,蹲下身子低声说道:“林大哥,后山没声了。” 林枫抬起头,神色有些凝重,缓缓说道:“我知道。” 宋成眼巴巴地盯着林枫,抿了抿嘴,诺诺地问道:“我们不过去看看吗?” 林枫道:“武当派显然早已经知道了信息,提前做好了准备,厮杀结束了,他们一定会下山的。” 果然,林枫话音刚落,便有五六个道士相互搀扶着向山下走来,很显然他们受了伤,看起来伤的好像并不轻。 林枫所在的位置刚好是下山必经之处,当几个道士走近时,其中一个道士看见林枫和宋成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正是劝林枫离开的那个年长的道士,或许他也没想到,一个书生和一个书童胆子竟然这么大,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离开,而林枫还在悠闲自得地喝着酒。 林枫也认出了那位道士,可是几人之中却没有那个年轻的道士。林枫并没有跟他们搭话,几个道士也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便朝道观方向走去。 接着又有几波道士下山,当后山再次陷入静寂的时候,林枫抓起魔齿剑,“嚯”地站起身子,对宋成说道:“你留在这里看好车马和东西,我去趟后山。” 宋成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敢把话说出来,其实他也想跟林枫一起去,但他知道林枫的性子,是不会让他去的,何况还有车马在这里需要照看。 只见林枫一个飞跃,便窜出数丈远,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怎么样,甚至有些狼狈,道袍凌乱,手中的剑沾满了鲜血,他站在后山的洞口处,显得那么落寞凄凉,已经完全没有了仙风道骨的风采,更像是一个历经风霜的老人。他的弟子元成模样更加凄惨,可以看到他身上至少有三处伤,虽然都不致命,却也伤的不轻。 林枫的突然出现,让玄机面色顿变,眼神突然间变得凌厉起来,手中的剑也不由得横于胸前。当他看清来人是林枫时,表情又变得很复杂。他见到林枫的到来并未感到吃惊,或许他已经预料到林枫一定会来,但他却没有想到林枫竟然来的这么晚。 玄机冷冷地说道:“是你?你果然还是来了,可是你来晚了。” 林枫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胃口突然有种痉挛的感觉,他突然想吐,想把刚吃进肚子里的酒和羊肉吐出来,因为眼前的场面已经不仅仅是血腥,而是惨烈。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将近三十具,有的没有了头颅,有的肠子已经冒了出来,有的没有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有的尸体还在往外流血…… 林枫并不是悲天悯人的书生,他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人,或许他当时因为仇恨遮掩了怜悯的原因,并没有觉得如何血腥。此时当他置身事外时,看见如此残酷的场面,再加上空气中的血腥气味,他只想吐。 林枫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吐出来,但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他听到玄机道长的问话后,说道:“是的,我来了,但还不算太晚。” 玄机道长将剑垂下,他并没有轻视眼前这个年轻的林枫,是林枫将武当派掌门令牌归还给他的,虽然那是一场交换,但林枫能在顷刻间便将令牌从赌鬼韦安手里赢来,靠的绝对不是运气,而是实力。哪怕玄机并不知道林枫的真实功夫到底如何,但武当和少林向来是同气连枝,互通有无,他已然从少林智贤长老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林枫的事情,所以他不仅不敢轻视林枫,反而对林枫还有几分忌惮,尤其是此时,他左臂已经受了伤,如果林枫现在对他动手的话,他没有任何把握能赢得了林枫。 玄机见林枫身上没有杀气、眼中没有杀机,他的神色也缓和下来,颓然地说道:“贪欲会让人丧失理智,甚至发疯发狂,哪怕知道可能是虚幻的,也不惜生命要去赌一把。” 林枫从怀里掏出那张精致的藏宝图,递给玄机,道:“这些人都算得上一流高手,他们却偏偏看不透这是个陷阱。” 玄机接过藏宝图,道:“这十九具尸体,虽然都不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但他们个顶个都是江湖高手,他们身上都有一张这样的藏宝图,就是为了抢夺子虚乌有的重宝,这张图不仅要了他们的命,还搭上了武当派十二名弟子的命。” 林枫道:“其实并不难看出,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 玄机道:“林家刀法对江湖中用刀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就算是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它。他们来之前一定想过这是个阴谋,可是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碰碰运气,当他们来到这里时,看到我们将这里看守的很严密,便以为洞里真的有图中所描述的宝贝,于是冲动战胜了理智,他们争先恐后蜂拥而上,不分彼此相互残杀,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林枫道:“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刀法秘籍之类的宝贝,也绝不可能藏在后山的山洞里,你们将这里严密看守,一定另有原因。” 玄机吃惊地看着林枫,道:“你知道这里?” 林枫道:“武当派的道观虽然算不上恢宏庞大,可是要藏上几千本秘籍之类的东西根本不成问题,宝贝藏在身边更有利于看守,怎么可能将东西藏在这后山的山洞里?你们之所以部署弟子严密看守这里,是不想让人进入山洞之中,因为这里是武当派历代掌门的羽化后的埋骨之地。” 玄机大惊,因为这是武当派的秘密,林枫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玄机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枫道:“很简单,后山的山洞只能有两个用途,一是作为闭关练功的地方,再就是藏棺存尸所在。我相信你早已得到了这张藏宝图,如果这里只是用于练功的山洞,依你做事的风格,你不仅不会调派弟子看守这里,还会躲的远远的置身事外当个看客,左右一个练功的山洞而已,又没什么损失,任由这些人争夺厮杀,根本无关武当派的事,更不会让武当弟子有所死伤。你之所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山洞,是不想让人惊扰历代先辈们在天之灵。” 良久,玄机长长叹了口气,道:“智贤长老说的不错,林公子果然聪慧过人,有麒麟之才,只凭一点线索就将问题分析的丝丝入扣、半点不错,要是这些人有你一半的智商,能堪透其中的道理,也不会贸然硬闯山洞了。” 林枫道:“他们纵然有错,可是你也同样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 玄机疑惑地望向林枫。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迟到 林枫说玄机犯一个更大的错误,玄机甚是不解,他疑惑地看向林枫,等待林枫的答案。 林枫道:“其实你根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调动大量弟子进行防御,你部署的人手越多,他们判断的误差就越大,就会越发笃定这里一定藏着重宝。如若你坦诚地将问题说清楚,以你的地位和声望,由不得他们不相信,或许可以避免这场惨烈的厮杀。” 玄机道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武当派近数十年来一向低调行事,更加追求心境的修炼,所以对江湖之事参与的并不多,但求独善其身。就算是我身为武当掌门,说话的分量也并不足以折服群雄。你判断的非常准确,这里的确是武当派历代掌门的埋骨之所,同时也是闭关练功之处。我也曾告诫这些人是武当派禁地所在,但他们当时已经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我说的话,反而以为贫道在欺骗他们。” 林枫道:“自作孽不可活,终究还是贪欲遮蔽了眼睛,他们是咎由自取。” 玄机道:“林公子,贫道知道你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你竟能忍得住到此时才现身。” 林枫道:“你为何说我一定会来?” 玄机道:“无论你是不是真正的林家三公子,你都会来,因为此事涉及到林家刀法秘籍,你不可能坐视不理,就算你明知这是一个陷阱,你也一定会来看看是什么结果。” 林枫道:“这你都算得出,都说道门精通占卜推算之术,看来的确不假。玄机掌门一直没有下山,难道是故意在这里等我吗?” 玄机道:“其实林公子来与不来都没有什么分别,你用的是剑,刀法秘籍对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况且公子聪慧,绝不会像这些人一样上当受骗,竟然以命相搏。再退一步说,林家的刀法秘籍怎么可能藏在武当派的后山之中呢?” 林枫道:“武当派就算是甘守清修,弟子至少也有上百人,无论如何也不该你这个掌门亲自守护山洞吧?” 玄机向山洞里望了望,道:“我刚才说过,这里既是历代掌门埋骨之地,也是闭关修炼之所,因为大师兄正在洞中闭关修炼,我自然要亲自为大师兄护法。” 林枫这下子真的不淡定了,天下皆知,玄机的大师兄宋玉道长,以一柄长剑横扫武林、鲜有对手,更主要的是宋玉道长算起来应该有百岁高龄,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羽化作古,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在后山闭关修炼。 林枫诧异地问道:“难道是宋玉道长在此闭关?” 玄机道长点了点头,但他还没等开口说话,便见三条人影飘然而至。 三人刚刚站定身形,便诵出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来的是三个和尚,其中之一林枫自然认为,他就是少林八大长老之一智贤大师,跟随他身边的是两名般若堂弟子,三颗光秃秃明亮亮的大脑袋格外显眼。 玄机看清三人后,执剑一礼,道:“原来是智贤长老驾临!” 林枫看着智贤三人,只是微微一颔首,并没有说话。 智贤向玄机还礼后,看着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的尸体,再次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接着便叽里咕噜诵了一段佛经,也不知道他是在超度那些死去的人,还是用佛法驱除妖魔鬼怪。 智贤终于抬起头开始正常说话了,他对玄机道:“老衲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罪过罪过!” 玄机道:“智贤长老是如何知道藏宝图一事的?” 智贤并没有直接回答玄机的问题,而是说道:“这么多人都知道武当后山今日有重宝现世,少林寺知道此事也并不奇怪。” 玄机沉吟了一下,道:“看来是有人想把这里变成杀戮场,也想把武当派卷入厮杀,让武当从此一蹶不振。” 智贤对玄机的话微微颔首,面色沉重地绕着地上的尸首看了个仔细,半晌后,才说道:“很奇怪,这些人之中竟没有一个是名门正派的弟子,难道其他门派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树林中传来一声长啸声,接着便有一身材高大的人窜了出来,他正是沧海派掌门余凯。 余凯同玄机、智贤都很熟识,尤其跟智贤长老交情颇深,余凯前不久刚刚帮助少林寺,出手引诱西域僧鸠摩罗使出无相功招式,沧海派历来跟少林关系一向很近,所以余凯说起话来并没有什么顾忌。 余凯没见过林枫,自然不认得林枫,他只是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见林枫一副文弱儒雅的样子,更像个大户人家读书的公子哥,以致他并没有把林枫放在眼里。 此时,智贤长老向林枫走近几步,合十深施一礼,道:“林檀越,些许时日不见,风采更胜昔日。” 智贤施礼,林枫竟负手坦然受之,神情漠然地说道:“老和尚你少跟我打哈哈,我在少林寺那些日子里,粗茶淡饭至少把我饿瘦了十斤,最近吃点酒肉才缓过来,怎么,难道你还要我再跟你去少林寺呆上一段时间不成?” 玄机和余凯见林枫用如此态度对待智贤长老,内心不由得暗暗吃惊。 玄机现在突然明白,原来林枫对他的态度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余凯吃惊的是,长得如此斯文的年轻人,竟是近一年来江湖传闻最多的林枫,而这个年轻人竟然在智贤面前如此托大。 令玄机和余凯更加奇怪的是,林枫对智贤长老如此倨傲冷淡的态度,智贤不仅没有丝毫怒意,语气和神态却依然很是客气,让他们差点惊掉下巴的是,智贤竟然再施一礼,道:“老僧在此向公子赔罪,得罪之处,请公子见谅!” 林枫见智贤这般神态,面色缓和了不少,语气也温顺了些,道:“赔罪就不用了,据说少林寺的大还丹不仅能治疗内、外伤,还有增加功力之效,甚至传言可以起死回生。智贤,你要是真心赔罪的话,还不如实惠一点,送我一些大还丹,如何?” 智贤长老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林枫,道:“大还丹取自多种名贵药材,用少林独门配方制作而成,对内外伤确实有疗效,还有补助气血的功效,至于起死回生的说法,纯属子虚乌有。我这里刚好有三颗大还丹,就送与林檀越。” 林枫原本只是想怼智贤几句,看着智贤真的送上大还丹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感觉显得自己有点睚眦必报小家子气。但大还丹这种好东西可不是街上的大白菜,哪里都能买到的,错过了这次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别看智贤此刻对林枫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三颗大还丹,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弄上这么一颗保命的丹药,可是要到少林寺求一颗大还丹,除非门派或家世跟少林寺有非同一般的交情,否则的话,只有佛祖点头同意或许能弄上一颗。 林枫即便神态有那么一点点尴尬,还是厚着脸皮将瓷瓶收下,面色变得更加友善,嘿嘿一笑,道:“智贤长老,你为人忠厚正直,看在你的情面上,上次的事就此罢休。大还丹可是好东西,谢了!”说罢,将瓷瓶揣入怀中。 智贤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多谢林公子指点,无相功秘籍已经找回,鸠摩罗武功尽失,现暂居少林寺参禅修佛。” 林枫吃了一惊,问道:“你们把鸠摩罗的武功给废了?鸠摩罗成了废人?” 智贤点了点头,道:“他与常人无异,只是不能再动武而已,这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后可以专心修习佛学经文,弘扬佛法大道。” 林枫竖起大拇指,道:“你这招够狠!” 智贤讪讪一笑,表情甚是尴尬。 智贤和林枫二人的一番对话,智贤又送上极其珍贵的大还丹,直接把玄机道长和沧海派掌门余凯看的有些发愣,最为吃惊的还是玄机道长的弟子元成。 元成自少年时便跟随师父入教习武,自恃悟性很高,造诣很不错,性子难免有些倨傲。上次在酒馆里,元成见林枫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很是不舒服,又逼着师父传授方芷涵武当绝学剑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时还曾出言无状,甚有挑衅之意。他此刻见到少林智贤长老对待林枫的态度后,不由得心底发凉,原来林枫真的有狂傲的资本。 林枫突然脸色一板,对智贤长老说道:“武当和少林并称江湖首领,交集深厚,你一定认得宋玉道长吧?以你的年龄,在他老人家面前也是晚辈,他正在山洞里闭关修炼呢,你不去参拜一下?” 纵算智贤长老修为高深,已经很少喜形于色,但听了林枫的话,还是大吃一惊、面容骤变,他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宋玉竟然还活在世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宋玉 没有人相信武当派宋玉道长还活着,因为二十年之前就传言宋玉已经羽化作古,一代剑侠从此销声匿迹,江湖中没有了宋玉的侠身剑影,也渐渐没有了宋玉的传说,就连武当派自己也从未否认过宋玉已经离世。 但宋玉还活着,像个老妖怪一样地存在,谁也不知道他现在会有多恐怖。 林枫突然明白了,无论天星教崛起的多么迅速、名声多么显赫,却依然不敢轻易触碰少林、武当、华山这样的大门派,而少林、武当和华山能够在江湖上屹立上百年不倒,实在是因为他们有着难以捉摸的深厚底蕴和巨大能量。 少林方丈智空大师据说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只因他是佛门中人,再加上他地位超然,极少出手,所以极少有人知道他的武功达到了何种境界。姑且不说少林寺的长老们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单说般若堂的那些武僧,谁也不知道哪个活成了妖怪的年龄,看着就是个挑水劈柴扫地的老和尚,可是亮出绝技时,真可谓惊世骇俗。 华山派掌门彭德鸣,虽然武功无法跟少林智空大师、武当玄机道长相提并论,但华山派同样有个妖怪一样的人物存在,他就是黄伯清。虽然黄伯清不问世事,但只要他还活着,就没人敢打华山派的主意,他就是华山派的擎天柱石,为华山派保驾护航。 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无论是武功造诣还是声名地位,都足以确保武当派依旧显赫,即便宋玉道长还活着,武当派也不需要借以宋玉的名望来保护。但宋玉还活着,这种活成了妖精的人物,无论是谁都不敢轻视。 或许天星教教主谷天宇早已知晓少林、武当、华山派根基深厚,即便在江湖上纵横叱咤,却不敢招惹这三大门派的根本原因。 智贤惊诧地看向玄机,道:“宋道长还在世?” 提及宋玉,玄机面上却显露出了悲戚之色,纵然玄机身为掌门多年,涵养功夫了得,此时却带着愤怒之气说道:“宋师兄的确还在世,他在此闭关多年修心养性,已经触碰到大道边缘,但今日一场混战,也成了师兄的劫数,宋师兄已经羽化归天了。” 玄机道长话语一出,所有犹如听到了旱天雷一般惊诧。宋玉剑法无双,一柄剑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谁又能杀得了他呢? 智贤、余凯、林枫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盯着玄机道长,谁都没有再发问,因为他们知道,玄机一定会说出来原因的。 玄机道:“其实三天前,我们就已经发现有人潜入后山之中,或许他们碍于我亲自护守石洞的原因吧,一直迟迟没有现身。直到今日,潜伏在后山之中的人已经达到十十余人,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率先现身。 我们双方都在僵持着,似乎比拼的是韧性和耐力,直到有一个蒙面人首先跳了出来,他大喊道‘马彪找到了秘籍,被玄机老道给杀了,秘籍就在山洞里。’蒙面人的话显然是对隐藏在暗处的人说的,他无中生有地将矛头指向了我,我当时就感觉得到,暗藏在后山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蒙面人持剑便向我冲来,弟子们见状开始阻拦,结果有四名弟子被他所杀。他的剑法飘忽不定,如同地狱的幽灵一般,让人无法捉摸,又快又狠,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剑法。 四名弟子倒下后,潜伏在暗处的人如同鬼魅一般冒了出来,不约而同地向我冲来。” 余凯掌门插口问道:“难道这些人都是蒙面人派来的?” 玄机摇了摇头,道:“这些人一定不是他派来的,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听他的号令,只是受到了蒙面人的蛊惑才冲了出来,而且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使刀的,他们是垂涎林家刀法才冒险蜂拥而上,生怕刀法秘籍被别人抢走了。” 此时的后山即使在斜阳的照射下,仍然格外恐怖,地上是横七竖八血淋淋的尸身,几个活人又都沉浸在刚刚的血腥厮杀氛围之中,阵阵风吹过,摇动着树枝发出凄厉的萧杀声,更加映衬出阴森恐怖的气氛。如若不是智贤、林枫几人身怀绝技,见惯了生死搏杀的惨烈场面,换作别人恐怕一刻也呆不下去,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玄机接着说道:“我见蒙面人剑法诡异,必须亲自对阵,否则会死伤更多弟子。我跟蒙面人交手后却无法速战速决,他的剑法空灵诡异,身法飘忽不定,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破解他的剑法,也无法找出他的破绽。我跟蒙面人纠缠在一起,其他人乘机向山洞里冲去,与护卫山洞的武当派弟子们厮杀在一起,你们或许能够想象得到当时血腥的场面……” 玄机道长虽然只是寥寥数语阐述了当时的过程,但几十人纠缠在一起厮杀的场面该是何等的残忍,又是何等的惨烈。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刺中喉咙、刺中心脏,被刀砍掉手臂、砍掉头颅,鲜血喷洒如柱,残肢血肉横飞,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包括武当派的弟子们。 沉寂了片刻后,玄机接着说道:“是我低估了这些人的实力,武当派弟子们虽然占着人数优势,但在厮杀中却并不占优势,双方纠缠在一起势均力敌,只有刀光剑影,只有惨叫哀嚎,只有身死魂灭。就在这时,宋师兄持剑从山洞飞跃而出,他竟然也加入了厮杀之中。 你们或许以为凭着宋师兄的剑法,一定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吧?其实只有我知道,其实宋师兄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了。数日之前,宋师兄曾对我说过,他近期有一场生死劫难,或许此次难以渡过,不曾想竟是这场无妄之灾。宋师兄见弟子难以力敌,被迫无奈持剑现身。 弟子们见到宋师兄现身,大喜过望,齐声呐喊,立刻信心陡增、精神百倍。可是我见到宋师兄现身后,却是心中大惊,因为我知道,师兄是提着最后一口真气在拼杀。我略一走神,便中了蒙面人一剑,或许是他看到了宋师兄现身的原因,他并没有乘胜追杀我,而是借机抽身向山下逃去。 为了护住山洞,我不敢追击蒙面人,况且此人轻松极佳,就算我尽全力追击,也未必能追得上,我只得转头去对阵其他人。蒙面人一逃,再加上我抽出了身,场上形势立转。我从未见过宋师兄出剑如此狠辣,剑锋所过,几乎无一生还之人,不到一刻钟,十九个人都躺在了这里,同时还有武当派的十二名弟子。” 似乎整个后山都只能听到玄机道长悲伤愤慨的陈述声,低沉而悲凉,沧桑而愤懑,如歌如泣,他仿佛是讲给智贤、余凯和林枫听,也似乎是在讲给地上已经死去的人听,所有的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都在听他讲述刚刚那场厮杀的惨烈。 玄机道:“武当派弟子三十多人受伤,有的弟子伤的还很重,但我却无暇顾及他们。我将宋师兄扶进山洞后,宋师兄面色苍白如雪,却无悲无怒,只说了一句话‘一切劫数早已命中注定’,说罢便溘然长逝了。” 智贤长老听到此处,合十诵了声法号“阿弥陀佛”,而后问道:“敢问掌门,宋道长的遗身还在山洞里吗?” 林枫白了智贤一眼,内心不禁骂道:你这老和尚是够正直的,却偏偏有时脑子不转弯,愚钝的跟头驴似的,厮杀刚刚结束,宋玉不在山洞里还能在哪?他还能自己扛着自己的尸身跑回道观里去吗? 玄机却是一脸正色地说道:“宋师兄的遗身就在洞中,全派将以掌门之礼厚葬宋师兄。” 智贤长老道:“老衲曾与宋道长有过数面之缘,玄机掌门,可否容老衲祭拜一下宋道长?” 玄机略一迟疑,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智贤跟随玄机朝洞内走去,沧海派掌门余凯看了一眼林枫,见林枫并没有要进入山洞去祭拜的意思,他与武当派一向交好,便在后面喊了一声“老夫也去祭拜一下宋道长”,于是他也跟着进入山洞之中。 山坡上只剩下林枫和玄机掌门的徒弟元成二人,还有一地死尸。 元成虽然搞不懂林枫的底细,对林枫有些忌惮,但他对林枫实在没有一点好印象,林枫曾以武当掌门令牌讹诈自己师父,让玄机传授方芷涵武当派三招高深剑法,年纪轻轻却以长者的作派,当面冷嘲热讽地训斥自己,让自己颜面无存。 在元成眼里,林枫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嘴脸。林枫讹诈自己师父的整个过程他亲自经历,刚才又亲眼所见林枫讹诈智贤长老三颗“大还丹”,就算少林寺欠你林枫一个人情,你也用不着直接伸手跟人家索要珍贵无比的“大还丹”吧?这种药别说外人,就连少林寺的和尚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吃得上的。少林寺欠你人情,你应该偷着乐才对,可是你却伸手向人家要东西,能做出这种行径的人不是小人又是什么呢? 元成真是越想越生气,越看林枫越不顺眼,索性转过身子,再也不看林枫一眼。 第一百三十八章 蒙面人 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少林寺长老智贤大师、沧海派掌门余凯三人从后山的山洞中走出时,脸上一片阴霾之色,凝重而悲伤。 宋玉道长虽然没有做过武当派的掌门,可他的名号在江湖中却是响当当的,宋玉剑法无双,为人豪爽,待玄机如兄如父。他活着,对于武当派来说,犹如擎天保驾的柱石一般,可叹他到了风烛残年之时,并不是驾鹤冲天而去,却是以一种最惨烈的杀戮方式离开了人世间。 林枫之所以没有离开,因为他在等玄机掌门。 玄机只和林枫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林枫在等什么,玄机没有卖关子,说道:“林公子一定是想知道那个蒙面人的身份吧?” 林枫点了点头,道:“此人心地险恶,这场杀戮完全由他挑起的,说不定他就是幕后的主使呢!” 玄机道:“我们交手二十多招,他的剑法自成一体,空灵诡异,又狠又快,我完全看不出是出自何门何派。直到他逃离的时候,我也只看到了他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完全不像人的眼睛,没有一点温度、没有一丝感情,就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冷漠、无情。” 林枫道:“当今世上敢跟玄机掌门过剑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能在你剑下二十招不落败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还能趁你走神时刺伤你一剑的人,恐怕只有一两人而已。” 玄机道长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林枫不是在恭维他,而是要推断出蒙面人的身份。 玄机道:“不是贫道狂妄,天下用剑的人,能有如此造诣的人的确只有两三人而已,我也曾想过几个人,却都被我一一否定了。” 余凯直接发问道:“你怀疑过谁?” 玄机道:“天下能有如此高绝剑法的人,贫道知道的有华山派的黄伯清,但蒙面人绝不可能是黄伯清,因为从声音可以听得出来,蒙面人年龄并不算太大,应该在四十岁左右。更何况我跟黄伯清颇有几分交情,自然能够认识黄伯清,我敢肯定蒙面人一定不是黄伯清。” 余凯接着说道:“还有一个人——铁剑钟卫,据说此人如今剑法精妙至极。” 林枫听到余凯说出铁剑钟卫后,心头还是猛地一震。 玄机摇了摇头,道:“我与此人虽无交往,却有过一面之缘,铁剑钟卫的剑又大又宽,剑法更是举重若轻、大气磅礴、杀意浓厚。蒙面人的剑薄而窄,剑法空灵诡谲、出其不意。就是算是换了剑,招式也改变不了,所以此人绝不是铁剑钟卫。” 余凯似乎还在苦思冥想,天下到底还有谁的剑法会如此高绝? 智贤长老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却一言未发,玄机却在一旁问道:“智贤长老是不是知道有如此高绝剑法的人?” 智贤长老道:“老衲是知道有两个人的剑法奇绝无比,但老衲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是这两个人。” 玄机见智贤说了半句话,心底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追问道:“智贤长老可否告知?” 玄机追问并不奇怪,因为他是受害人,武当山更是无辜被设陷,损失惨重,玄机自然想找出那个蒙面人,哪怕是问出一点线索,日后也好追查。 智贤长老看向林枫,道:“其中一人就是林公子。” 林枫也是脸色一变,心道:你这个秃和尚,安的什么心?此时林枫却忘了刚才智贤长老已经说过,他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是这两个人。 玄机的眼神再次看向林枫,目光最后落在了林枫手中的魔齿剑上,又盯着林枫的双眼,缓缓说道:“不错,蒙面人不是林公子,那双眼睛无论如何是装不出来。还有一人呢?” 智贤长老目光仍然在看着林枫,道:“另一人就是林公子的朋友云飞。” 玄机眼神一眯,道:“就是一剑杀死驱龙神鞭尤风的那个快剑少年云飞吗?他一剑就能刺死江湖榜排名第七位的高手,他的剑法必定高绝。” 智贤长老道:“就算他们剑法高绝,蒙面人却绝不可能是他们二人,老衲可以用性命作保证。” 玄机神色倒也坦然,因为他知道智贤长老是个很谨慎的人,用性命作担保这样的话,不会轻易说出口。但玄机的徒弟元成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了,插言道:“智贤长老,人心叵测啊,他们的剑法既然如此了得,你怎么能轻信不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呢?也许是他们在唱双簧,也许是有些人换了身皮囊又跑回这里来看便宜呢!” 元成当面怀疑林枫和云飞,令玄机颇为尴尬,暗怪这个徒弟是莽性子、直肠子,这种事即便有所怀疑,也只能装在肚子里,更何况玄机并不想得罪林枫,他可是方家大小姐心仪的人,得罪了林枫没有一点好处,玄机总要为武当派考虑、为上百号弟子考虑。 玄机满面怒容地喝斥元成,道:“混账话,你给我闭嘴!” 元成的嘴巴是闭上了,可是他该说的话却一句没少地都说了出来。 智贤长老面平如水,似乎并没有半点怪罪元成的意思,无论谁遭逢如此巨变,难免会乱了方寸,有些口不择言,也并不能过于责备。 智贤长老只是缓缓说道:“蒙面人的目的现在看来很明确,无非是让这些想要得到家刀法秘籍的人,跟武当派弟子相互厮杀,就是想让这些人杀掉玄机掌门,武当派从此群龙无首。当那些人没有胆量冲进山洞时,他才不得不亲自现身。我之所以敢说经性命担保,蒙面人绝不是林枫,那是因为……” 智贤长老目视元成,好像是在说给元成听的,道:“因为老衲见识过林公子的剑法,如果他真的想要杀你师父的话,现在也有机会,莫说你师父受了伤,就是没有经过激战,老衲用这颗秃头跟你打赌,他同样有机会。” 智贤长老此言一出,玄机心神一荡,他相信智贤的话,所以他才惊诧。玄机猛地想起在小酒馆赌令牌的事,林枫曾扬言要在赌鬼韦安身上划出二十七条伤疤,后来两人离开了小酒馆,但回来时却只有林枫一人,而且还把赌鬼手里的令牌拿了回来。 当时玄机的确以为林枫耍了诈术,跟赌鬼进行某种交换,才把令牌拿到手。那时玄机的心思都在令牌上,并没有细琢磨,现在结合智贤长老的话,真是细思极恐,难道林枫的剑法真的达到如此高绝的程度? 元成可以轻视林枫,可以看不起林枫做的事,但他绝对不敢轻视智贤长老,他更不敢怀疑智贤长老所说的话,因为他见识过智贤长老的武功。 元成无助地看向了师父,可是玄机的眼神全都集中在林枫的魔齿剑上,根本没有理会他。 沧海派掌门余凯再次重新审视了一番林枫,他刚才还没怎么放在眼里的这位年轻人,竟然有如此高绝的剑法,足以杀掉玄机道长,实在令人惊叹。 林枫剑眉微皱,道:“玄机掌门,我实在搞不懂你怎么会收了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徒弟?上次在酒馆里,我就曾告诫过你:以后在外面少说话、少给你师父丢人现眼!我们在这里谈论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晚辈插言。就算有你师父罩着你、有武当派罩着你,我还是劝慰你一句:祸从口出,小心这张嘴送了性命。” 林枫连讥带讽,将玄机师徒二人都带了进去,顺便还硬生生地给自己长了辈分,至少大他十几岁的元成,一下子竟然成了他的晚辈,真是顺路也要占个便宜。 元成羞怒交加,涨得满脸通红,可是形势比人强,他这次果然没有再敢出声。 林枫接着款款说道:“智贤长老刚才的话有些言过其实,莫说我不是玄机掌门的对手,就算我剑法略胜一筹,我也没那个胆子敢与整个武当派为敌,我又不想统领武当派,我为什么要杀玄机掌门呢?玄机掌门死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林枫寥寥数语,却一下子点明了要害,设局的人一定是有利可图,才会处心积虑设谋一场杀戮,目的就是重创武当派。武当派实力被大大削弱,最乐见其成的一定是天星教,因为只有天星教教主谷天宇才有称霸江湖的野心,林枫话里话外直指谷天宇。 几人陷入了沉思,半晌,玄机掌门说道:“天星教教主谷天宇用的是一柄断刀,见过断刀的人基本上只有两种下场,一种是死在断刀之下,另一种是成为天星教的人,任由他驱使。我既没有死,也没有成为天星教爪牙,却有幸见识过谷天宇出手,谷天宇以断刀傲视武林,不可能改用剑。谷天宇的儿子谷轩虽然用的是剑,可是以他的年纪和造诣,剑法也没有如此高明,何况他无论如何伪装,也装不成蒙面人的样子。” 玄机掌门显然否定了林枫指向天星教的判断,而且分析的有理有据,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林枫突然反问道:“玄机掌门,你想过吗,为什么谋划这场杀戮的人要用刀法作为钓饵?”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可怕的影子 玄机掌门、智贤长老、余凯掌门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三人都不明白林枫怎么会问出如此没脑子的问题?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余凯掌门脱口而出:“用刀法秘籍作诱饵自然是为了吸引人,不然也不会有人跑到这里来拼命。” 林枫再次问道:“死在这里的十九个人基本上都是用刀的,玄机掌门也说他们的功夫都堪为一流水准,难道他们真的傻到看不出这是一个陷阱吗?可是他们还是如此疯狂地跑过来,明明知道是在火中取栗,却拼了命也要冲到山洞里争夺秘籍,这又是为何呢?难道只是因为蒙面人几句话,就能煽动他们去拼命?” 智贤长老缓缓地说出答案,道:“因为藏宝图上的三式刀法都是真的,而且是林家刀法!” 余凯掌门道:“你说的林家刀法,是林觉的刀法?” 智贤长老道:“敢称林家刀法的,天下也只有林觉的刀法。只有将刀练到一定境界的人,才能体会到那三式变化是如此地奇异诡谲,只要是练刀的人能看懂这三式,就算是他想停下来也欲罢不能,如同吃了迷药被勾了魂魄一样着迷,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玄机惊异地问道:“智贤长老,你是如何得知的?” 智贤长老道:“因为智玄师弟也看过那张藏宝图,智玄师弟被戏称为武痴,自然是懂刀法的,造诣也过得去。当他看过后却感叹不已,只有简简单单三式而已,刀法变化之精妙、出刀之诡谲,只有天才才能创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刀法,难怪林觉当年能以一柄短小的寒月刀威震武林呢!” 玄机和余凯二位掌门都颇为震撼,目光却一同转向林枫,你林枫不是跟林家纠缠不清嘛,只好由你来解释吧! 林枫盯着玄机的眼睛,说道:“玄机掌门,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如若今天铜面人也来凑热闹闯山洞的话,恐怕你的性命未必能保得住!” 林枫的话简直比刀子还锋利,玄机听完脸色顿时惨白如纸,众人也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手段残忍、嗜杀无情的铜面人。 玄机掌门稳了稳心神后,开口缓缓说道:“林公子的意思,策划这场阴谋的人是铜面人?” 林枫道:“铜面人虽然杀伐狠辣,杀人的数量也确实不少,可他杀的那些人,都是林家的仇人,你武当派跟林家交情泛泛,既没有参与十四年前林园的那场杀戮,也没有拉帮结派纠集人要除掉铜面人,你跟铜面人无怨又无仇,如果说是铜面人策划的这场阴谋,逻辑上讲不通啊!” 玄机道:“林公子的意思是说,幕后之人本想将铜面人引到这里来,让武当派跟铜面人拼个鱼死网破,他便可以坐收渔利。” 林枫道:“正是!设谋人很厉害,竟然弄到了林家真传刀法,要知道林家刀法只经历了三代,并没有外传。现在突然冒出一个铜面人手持寒月刀,使的是林家刀法。如若你是铜面人,会不会拿林家刀法作为藏宝图作为诱饵呢?” 林枫环视了一下众人,自问自答地说道:“当然不会,无论是谁都不舍得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当诱饵,却换不来超价值的利益。就好像一个人无论多么憎恨恶狼,他都不可能用自己的孩子去钓恶狼一样,如果真的用孩子当诱饵的话,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个孩子一定不是他亲生的。” 玄机掌门道:“林公子的意思是说,天下除了铜面人之外,还有人会林家刀法?” 林枫道:“正是!” 玄机掌门道:“你为何如此肯定?那人又是谁?” 林枫道:“没有原因,也没有证据,我只是分析推理而已,至于信与不信,由你!其实我比你更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处心积虑地谋划了这个局,最大的目的是要把铜面有引出来,跟你武当派进行厮杀,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他以为铜面人是林家传人,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林家刀法秘籍被别人抢走,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铜面人的智商,铜面人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并没有踏进这个局。于是设局的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引出这些觊觎林家刀法的人现身,让他们去消耗你武当派的实力,结果是,他的这个目的达到了。” 智贤长老道:“阿弥陀佛,老衲相信林公子的判断!” 智贤长老力挺林枫并非是客套话,而是因为他曾亲自领教过林枫的推理。林枫居住在少林寺时,他曾跟林枫单独谈过“无相功”秘籍丢失的事情,当时林枫只是根据他提供的信息开始推理判断,其分析之透彻、逻辑之严谨、推断之准确,令人瞠目结舌。而最后的事实证明,林枫所推断的完全正确,令智贤心服口服。 沉默,场面再次陷入了沉寂中。 良久,林枫轻轻咳了一声,道:“想要一下找出那个会林家刀法的人恐怕并不容易,但想要知道那个蒙面人就相对容易了许多。” 众人目光一起射向林枫,犹如几把利箭一样,搞得林枫浑身不自在。尤其是玄机的弟子元成,眼睛都快喷火了,差一点没忍住骂了出来,你小子兜来兜去说了一堆没用的,你既然早知道蒙面人是谁,为何不早点说?还在这里卖关子!玄机掌门、余凯掌门、智贤长老,三位都是德高望重的江湖人物,论年龄、论资历当你老子都绰绰有余,却被你吊来吊去的,你小子简直不可教化! 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形成了第一印象,往往就会用固有思维去考虑问题,元成对林枫的印象很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坏,所以他自然会用另一种思维去分析林枫的话。 玄机掌门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林公子,你知道蒙面人是谁?” 林枫淡然地说道:“我刚才说了,我说的话没有任何证据,都是我自己的分析判断,至于信不信嘛,由得你们自己!” 林枫看向不远处的山洞,深沉地说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些用剑高手都没错,云飞是我的兄弟,他的剑法快而准,只要他出手,就一定会伤人。但他的剑法并不是玄机掌门所说的那般空灵诡谲,身形如同幽灵一般。我刚才想了又想,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人,似乎我们都把他给忘了,他就——黑暗人影子!” 玄机掌门眼神骤然紧缩,智贤长老捻动佛珠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余凯掌门面露惊诧之色…… 影子是他的名字,他也是教主谷天宇的影子。谷天宇消失了两年多,影子也消失了两年多。很少有人看到他出手,据说他的剑也是又快又狠,但看到他出剑的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剑有多快,所以他并没有列入江湖榜排行之中。 影子的最可怕之处,是因为他就像个幽灵一样飘忽不定,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将剑刺入你的心脏。如果一个人被影子盯上了,就如同被幽灵瞄上了一样,想活下去实在是太难了。 良久,玄机点了点头,道:“影子的确有嫌疑。” 林枫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朝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林某还有些事情要办,先行告辞!” 林枫转身便向山下走去,宋成早已将车马准备妥当,林枫刚钻进车里,便对宋成说:“快回邯郸城。” …… 武当派道观后院的一间偏房中,玄机掌门、余凯掌门、智贤长老三人面色一片凝重,尤其是玄机掌门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下水珠一般。 玄机掌门道:“智贤长老的意思是说,林公子刚才的推断是真的?” 智贤长老手持佛珠,道:“林公子头脑清晰、思维缜密、聪慧过人,我不仅领教过他的武功,更见识过他的学问,他对问题的剖析入木三分、刀刀入骨。其实想要证明他推断的是否正确并不难,只要把他推断的结果再从后往前理一遍,看看有没有漏洞就可以了。” 玄机掌门长长叹了口气,道:“林公子虽然没有指明幕后之人,其实他说的是谁,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余凯掌门声音很是洪亮,道:“如果林枫说的蒙面人真的是影子的话,幕后策划这个局的人就只能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智贤长老道:“阿弥陀佛,这正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我们现在假设林枫的推断是正确的,蒙面人就是影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设谋人就是谷天宇。天星教想要称霸武林的野心世人皆知,谷天宇面临的几大对手是少林、武当、华山、沧海四大门派,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铜面人、居住在林园的林枫和云飞。 如果说谷天宇现在最恨的人,一定是铜面人!在他闭关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铜面人用各种手段将天星的教高手诛杀殆尽,而且还大肆杀戮几个依附天星教的门派,以一人之力几乎将天星教杀的七零八落,谷天宇耗费了十年的心血被铜面人一朝折损的七七八八。所以,他出关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一定是铜面人!” 第一百四十章 三大门派 玄机掌门、余凯掌门、智贤长老三人面色凝重闭门而谈,他们是在商议少林、武当、沧海三大门派的前途和命运。 智贤长老说,如果谷天宇真的已经出关,那么他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一定是铜面人,玄机、余凯二人对他的见解并无异议。 智贤长老接着说道:“谷天宇之所以要先对付铜面人,未必是惧怕铜面人的寒月刀,因为谷天宇的武功已经是江湖排行榜第二名,天下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胜过他。他是想着以暗对暗。铜面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如若谷天宇出关的消息一旦被知道,谷天宇就暴露在明处了,而铜面人依旧可以躲在暗处,铜面人已经在形势上赢得了三分先机。正所谓暗箭难防,就算谷天宇武功再高,也不免有疏漏的地方。高手对峙,只要给对方一点点机会,就必败无疑。” 余凯掌门接着说道:“所以谷天宇一定要想方设法把铜面人引诱出来。” 智贤长老道:“正是!想钓什么样的鱼就要用什么样的饵,要钓铜面人的话,只能用林家刀法秘籍作为诱饵。铜面人如果不想林家刀法秘籍被别人抢走,哪怕明知是陷阱,他也只能跳进去,可是铜面人却出乎意外地没有踏进这个局。” 玄机掌门道:“武当派早已是天星教的眼中钉,他把这个局设在武当,刚好可以一石二鸟。” 余凯掌门道:“他为了把局做的更逼真,才让那些江湖上用刀人得到藏宝图,这些人或许至死都还没明白,他们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智贤长老道:“如此推断,所有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玄机掌门道:“不错,逻辑分明、脉络清晰,简直无懈可击。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林枫指使云飞杀了天星教护法尤风,林枫其实是谷天宇的对头,而所有的推断又是林枫指明的。” 玄机掌门的话并没有完全挑明,他自然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被林枫利用,来对付谷天宇。 余凯掌门瞪大了眼睛,道:“你怀疑这个局是林枫做的?然后他再出面指明是谷天宇设的阴谋?你的意思是林枫想借助武当派的力量对抗天星教!”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三个人轻微的呼吸声。无论对于谁来讲,这个决策实在不好下,玄机掌门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如若那个蒙面人是云飞的话,这个局就是林枫所为。 智贤长老微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双目炯炯有神,果断地说道:“这个局一定不是林枫做的,因为蒙面人不是云飞!” 玄机掌门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智贤,这件事关系到武当派未来要面临的对手,他不得不左思右想、小心谨慎,其实玄机所担心的,也正是徒弟元成在后山时指责林枫时的观点。 智贤长老道:“我曾见过云飞,他是个域外少年,长的很英俊,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最主要的是,他的那双眼睛虽然很冷漠,却很有神采。玄机掌门说过,蒙面人的眼睛像石头一样,没有一点温度、没有一丝感情。即使一个人的易容术再高明,但却无法改变他的眼睛,尤其是眼神中的神采。” 余凯掌门点头表示赞同智贤长老的观点。 玄机掌门道:“林枫早就到了后山脚下,却坐在那里喝酒吃肉,直到厮杀结束后,他才现身在山洞前。山上如此惨烈的厮杀,他不可能听不到声音,可他却无动于衷袖手旁观,如果他真的是为了效仿林家的做法,做个救助苦难的大善人的话,是不可能做出隔岸观火的事。” 智贤长老沉吟良久,缓缓说出一句话:“如果他就是林家三公子林枫呢?” 玄机掌门、余凯掌门二人顿时愕然。 智贤长老叹道:“说实话,林枫对少林寺的态度也一直不怎么友好,从他的言谈举止和眼神中能够看得出,他有些鄙夷少林,甚至对少林有些怨念。有个一直跟随他身边长相丑陋的少年叫宋成,前不久到少林寺送信时曾对我说过的一番话,让我顿时恍然大悟。” 玄机掌门跟林枫接触的两次,同样感觉到林枫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尊重的意思,哪怕他身为武当派掌门,林枫对他仍然丝毫不留情面,而且还当着他的面训斥他的徒弟元成,就算是江湖中资历再老的人,也做不出林枫这样的作派。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林枫不仅没把他玄机老道士放在眼里,而且对武当派同样也没有好感。 玄机掌门连忙问道:“那个少年是怎么说的?” 智贤长老迟疑了一下,脸上略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缓缓地把宋成在少林寺山门前所说的最后一段话讲了出来:“他说:你们少林寺自称是主持正义的首领门派,其实一向都是明哲保身罢了,你们难道真正地去维护武林正义了吗?我问你,十四年前,林园三十七人被屠戮殆尽,你们少林寺站出来主持正义了吗?替林家找出杀人凶手了吗?替三十七条冤魂伸张正义了吗?没有!你们这群和尚像耗子一样躲在少林寺里,对林家三十七人的死,连个屁都没放一个,还跟我说什么维护正义、惩恶扬善、弘扬武学?” 智贤长老原原本本地把宋成说的话讲了出来,玄机掌门和余凯掌门再次愕然,惊得眼珠子差一点凸出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跟班下人,竟敢狂妄到对少林长老如此放肆?而且还把少林寺的和尚们骂了个遍! 智贤长老道:“其实那孩子说的并没有错,骂的也没有错,林家三代可谓是天下尽知的大善之家,结果却惨遭杀戮灭门之灾,这样的人家都无法保全,可见江湖之中又有什么正义可言?受过林家恩惠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有许多名门正派人士,可是林家三十七口一夜之间被灭门之后,很多人避恐不及,更是无人为林家伸张正义、追查元凶,当然也包括少林和武当,沉思下来,我们的确愧为江湖首领门派的称号。” 智贤长老停顿少许,接着说道:“如果他就是从那场杀戮中侥幸活下来的林家三公子,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玄机掌门道:“智贤长老说的没错,他虽然没有承认自己就是林家三公子,但他跟林家三公子同名同姓,而且敢公然住进林园,就一定不怕敌手把他当成林家三公子,哪怕面对的是谷天宇,看来这个林枫真是不简单啊!” 余凯掌门道:“如此说来,林枫应该跟少林、武当亲近才是,甚至结成联盟才对,毕竟共同的对手是谷天宇,他又何必对你们二位如此冷嘲热讽呢?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智贤长老道:“他曾在少林寺住了些时日,我跟他接触的略微多一些,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斯文儒雅,他做事往往不循礼法、天马行空。” 玄机掌门接口说道:“是傲气!他身上有林觉当年的傲气!敢于俾睨群雄的傲气!” 余凯掌门长叹一声,道:“恐怕不仅仅是傲气,更重要的是有底气呀!” 智贤长老随声念了声“阿弥陀佛”,他内心是赞同余凯掌门的意见,其实他对林枫更多的是好奇,因为林枫始终给他一种神秘感,林枫虽然年纪轻轻,性格却很多面,让人看不透,尤其是林枫的武功。 玄机掌门道:“余掌门说的不错,所有的信心都来自于实力,有实力才有底气,林枫明知他要面对的是谷天宇,却看不出他有丝毫惧怕感,难道他的武功真的能胜过谷天宇吗?或者他还有别的底牌不成?” 其实玄机掌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漂亮的姑娘,她就是方芷涵,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千金小姐,带兵逼迫少林的方大小姐。如果林枫依靠的是方天峰将军的铁马金戈,恐怕这个主意就打错了,就算是方天峰势力再强,也未必会插手江湖之中的恩怨纠葛。方芷涵有过一次冲动的举动,已经天下震惊,方天峰岂能因为林枫而得罪江湖豪杰,何况面对的是谷天宇这种顶尖江湖高手,一旦为敌,恐怕后患无穷,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智贤长老道:“据我观察,林枫虽然年轻,却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他公然杀天星教护法,林园已经跟天星教站在了对立面,可是一直到现在,却是天星教被搞得自顾不暇,而林园却依旧如常,足以证明林枫的实力。他敢与谷天宇为敌,而依然敢孤身一人四处游荡,说明他至少有保命的本事。” 玄机和余凯顿时感到愕然,智贤长老是不是过于抬高林枫的实力了,但顾忌到智贤的身份,二人并没有出言反驳。 余凯掌门道:“恐怕当今天下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胜过谷天宇,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武功可怕的影子。” 智贤长老说道:“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那个人就是铜面人。” 玄机掌门道:“你认为林枫会跟铜面人联手?” 余凯掌门道:“或许有这种可能,至少他们的对手都是谷天宇。” 智贤长老道:“谷天宇一旦出关,他要做的事必然是想要雄霸武林!林枫也好,铜面人也罢,他们只不过是一两个敌手而已,对于谷天宇而言,只是疥癣之疾,武当、少林、华山、沧海才是他心腹之患,他必除之而后快。” 第一百四十一章 北海恶来 智贤长老点明,对于谷天宇而言,林枫和铜面人只是疥癣之疾,武当、少林、华山、沧海才是谷天宇称霸武林的心腹之患。 玄机掌门猛地一拍桌子,道:“谷天宇此次出关,江湖之中必将再次掀起血雨腥风,整个武林恐怕将面临一场大劫难。今天发生在后山的事情就足以说明,武当派就算是不想卷入江湖纷争,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智贤长老,少林武当向来同气连枝,还请长老向智空方丈禀明,武当愿与少林携手,维护武林正义!” 智贤长老道:“阿弥陀佛!老衲定当将掌门的意思禀明方丈师兄。老衲今日来此,也是奉方丈师兄法令,本想助力武当化解一场浩劫,怎奈途中遭人设计,因为耽搁时间,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罪过罪过!” 余凯掌门惊的站起身,道:“原来你也遇到了麻烦?我进入武当山前,先后有三拔人莫名其妙跟我发生争执,还有一伙人动了手,现在想起来,他们应该是早就设计好的,故意拖延我,以致我才来晚了。” 智贤长老道:“老衲与两位师侄雇了一辆马车,当我们发觉车夫已经溜走了的时候,才知道是被人算计了,车夫故意走错路延误我们的行程,以此达到拖延的目的。” 玄机掌门道:“看来我们三派早已经被人盯上了,就是为了防止我们联手。” 余凯掌门道:“沧海派虽然势单力薄,比不得少林、武当,但沧海派愿意追随少林、武当,一起维护武林正义。” 智贤长老起身道:“武当遭人设计,弟子多人逢难,还要善后处置,老衲不再打扰,即刻回寺禀明方丈。” …… 宋成扬着手中的鞭子,不时地将鞭子扬起,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弧线,鞭子发出清脆的响声,马儿便快跑几步。在这种路上,宋成已经让马跑的很快了,幸好道路还算平整,要是在坑洼不平的路段这样跑的话,恐怕坐在车厢里的林枫要被颠出来了。 突然,宋成猛地一勒手中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啸,一扬前蹄停了下来,坐在车厢里的林枫身子猛地一晃,差一点撞到车厢上,幸好他一把抓住了厢木,才稳住了身子,随后他快速地抓起掉落在脚下的皮囊。 只见大路中间一人骑在马上,身长八尺有余,犹如巨灵神般魁梧雄壮,手中一根蛇头长矛,胯下黑马如漆,身形如龙,不带一根杂毛,此马要比普通马儿大上小半个身子,也正是这样健硕的良驹才能驮得动身材如此高大的人。 此人长相如同恶神一般,横挡在路中间,身材魁梧高大,面目奇丑狰狞,犹如凶神恶煞,无论谁看到这样的人挡在路中间,都不敢硬闯,且不说那根蛇头长矛的威力如何,就算是此人如同铁锤般的拳头,一拳也能将车厢打得七零八碎,所以宋成不得不勒马停下。 宋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和惧怕,随即壮着胆子吼道:“你是什么人?干嘛挡着我的马车?” 巨丑人发出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道:“小子,林枫是不是在车里?” 宋成眼珠子转了转,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巨丑人扬了扬手中的铁矛,道:“老子是来找林枫的,你小子要是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回我的话。” 宋成稳住了心神后,脸上便无惧色,坦然地问道:“你认识林枫?” 巨丑人道:“老子不认得。” 宋成年龄虽小,却是极有眼色的,寥寥几句话,就发现此人虽然长相凶悍、一身杀气,脑子似乎并不怎么好用,说出来的话也笨拙,于是神色便愈加坦然,道:“你不认识林枫,你找他干嘛?” 巨丑人道:“老子找林枫是要跟他借样东西,关你什么事?小兔崽子,你这么啰嗦,想找死吗?” 宋成不仅不怕他的凶悍,言语中反而带着戏谑之意,道:“你不认识林枫,你还找他借东西?老实跟你说,我听说林枫特别抠门,就算你跟他熟悉,他也不会把东西借给你的,你还是赶紧找别人吧!” 巨丑人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消化宋成的话,停顿了一会才说:“你小子不老实,是不是想尝尝铁矛的滋味?” 林枫在车里听得真真切切,他知道宋成对付不了拦路的人,自己就算想不露面都不行了。于是他推开车厢门,手握魔齿剑从车上跳了下来,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巨人,嘴角突然露出了笑意,道:“原来是北海恶来,你这头恶鬼不在北海呆着,竟然敢跑到中原来,还这般穷凶极恶,说吧,你想要跟我借什么东西?” 北海恶来盯着林枫不停地打量了片晌,才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就是林枫?” 林枫道:“不错,我就是林枫。” 北海恶来突然咧嘴一笑,他不笑的时候最多看比较凶悍而已,可是笑起来简直让人恐怖,一嘴大白牙像极了吃人野兽,看向林枫的眼神既贪婪又凶恶,道:“林枫,你既然认得老子就好,我是来借你的脑袋!” 林枫眼神微眯,神色骤然间冷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冷酷了几分,道:“你这头恶鬼,你我素昧平生,就算你要杀我,也总该有个理由吧?” 北海恶来一本正经地说道:“理由很简单,老子现在穷的揭不开锅了,只能出来干偏门捞点银子,你的脑袋值一百万两银子,我自然要找上你。” 林枫道:“就这个理由?” 北海恶来挺着脖子说道:“是呀,拿你的脑袋去换一百万两银子。” 林枫道:“就算你能砍下我的脑袋,可是你找谁去换银子呢?” 北海恶来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说道:“天宝山庄钱万山,找他就能拿到银子。” 林枫看着北海恶来的神态,神色渐渐缓和下来,这是一个又蠢又凶残的家伙,跟他较真的话,只能把自己气得火冒三丈,真不知道他这种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林枫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北海恶来,据说你空手打死过三百斤野猪,酒后用铁矛挑死过三只老虎,以一杆蛇头长矛横扫北海,不知道这些传说是不是真的?” 北海恶来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大声吼道:“当然是真的!” 林枫道:“我很奇怪一件事,凭你的智商是怎么练成这么好的功夫?” 北海恶来很得意地说道:“老子天生力气大……” 他突然反应过来,林枫其实是在讥讽挖苦他,于是他勃然大怒,提起铁矛就要刺向林枫。 只见林枫连连摆手,道:“喂喂喂,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能动手呢?” 北海恶来果然停住手,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反正你的脑袋今天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林枫道:“你块头这么大,力气又大的吓人,铁矛比我的剑又长又重,你占的便宜太多,要是动起手来,我肯定是打不过你的。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天宝山庄的钱万山半个月前就失踪了,你就算砍了我的脑袋也没用,你向谁去要一百万两银子呢?” 北海恶来疑惑地看着林枫,他在想林枫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偏偏这个时候,宋成“噗嗤”笑出了声,北海恶来脸色一变,恶狠狠地说:“林枫,你果然很狡诈,想骗我不要杀你,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先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我再去找钱万山,他要是敢躲起来赖账,老子也把他的脑袋砍也下来,看枪!” 北海恶来大喊一声,双腿一夹,马儿便冲向林枫,他手中的蛇头长矛带着呼啸之音直刺林枫前胸。 北海恶来虽然脑子不太灵活,可是他的功夫却一点都不含糊,仅凭这一枪便可看出其功力深厚,蛇头长矛刺的又快又狠,听长矛的破音之声足以见其力度之强、速度之快,莫说是一柄几斤重的长剑,就算是拿着十几斤重的兵刃,也未必敢硬碰硬接下这一矛。 北海恶来挺枪刺来,却不见林枫躲避,心下大喜,天下间还没有谁能以血肉之躯抵得住自己的铁矛之威。就在铁矛要刺到林枫前胸时,只见林枫上身微微一转,铁矛便刺了空。 北海恶来由喜转惊,改刺为扫,横扫林枫上身。只见林枫上身一仰,双脚犹如钉在地上一般,身子瞬间弯曲如弓,铁矛再次扫空。 北海恶来急忙抽回长矛,再次刺出,林枫依然躲闪。北海恶来骑于马上,居高临下,占尽了优势,可是他一连刺出了十八枪,却连林枫的衣衫都没碰到,而林枫的双脚竟然一动没动。 北海恶来惊怒交加,急红了眼,猛地一挥长矛,以矛为棍,朝林枫凌空抽去。铁矛的重量再加上北海恶来的力道,就算是抽在石头上,恐怕石头也会被抽得四分五裂。如此一招,就算是神仙也难逃,你林枫的双脚还敢一动不动?就算是上身能躲得过,双腿也要被抽成三截。 如此凶猛横抽,恐怕天下间很少有人敢硬碰硬接此一枪,何况林枫手持的只是一柄轻剑而已,他自然不敢硬扛,他的双脚终于动了,只是他动起来比兔子还快,身形一晃便没了踪影。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选择 北海恶来的铁矛重重抽在地上,地面被抽出了一条深沟,卷起的沙土瞬间形成了一团烟尘,可见铁矛力度之强悍,如若抽在人身上,哪里还会有命在? 北海恶来见一招抽空,立时回拉铁矛,突然,他感觉右腿一股钻心般地刺痛,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接着左腿又传来一阵刺痛。 北海恶来醒过神时,却发现林枫依然站立于马前,似乎并没动过一样,只是林枫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剑尖处正滑落下几滴血珠掉在地上。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他已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已被剑刺伤,正汩汩向外流血。 北海恶来双眼赤红、须发皆张,一声呼啸有如晴空霹雳,手中的铁矛再次扬起,双臂一抖,矛尖顿时化成百十根化影,同时扎向林枫。 他将沉重的铁矛举重若轻刺出如剑般的光影,不是仅凭力大无穷就能做到的,可见其内力和枪法已然达到纯熟的境界,绝对可以迈入一流武者的境地。 林枫丝毫不敢大意,就算他剑法超然、内力浑厚,也不敢以手中的魔齿剑跟铁矛硬碰,只见身形暴退,猛然间退于三丈开外,方才摆脱铁矛的光影笼罩。 北海恶来双腿一夹,胯下黑马仿佛有所感应,扬蹄便向林枫冲去。 黑马如通人性,速度极快,北海恶来手中的铁矛长而重,又骑于马上,居高临下,可谓占尽了先机,再加上北海恶来被刺伤后性情狂暴,手中铁矛威力更甚,长矛破风之声呼啸凌厉,更是卷起了片片烟尘,瞬时之间,便将二人裹于尘烟之中,只听到长矛破空之声,尘烟中闪烁着点点剑身之光。 尘烟终于消散,林枫依然站于马前,宝剑斜指,剑尖处几滴鲜血缓缓掉落到地上。 北海恶来依旧骑于马上,双手持枪,铁矛插于地上,只是双腿、双臂不断向流血,全身都沾染着斑斑血迹,再加上他面容丑陋凶恶的模样,看起分外狰狞。 北海恶来握着铁矛的双臂不停地颤抖,身体一半的重量都在铁矛的支撑下,才勉强没有坠落马下。铁矛在承受很大的重力下,已然插入地下一尺有余。 北海恶来双眼赤红如血,瞪着林枫如同在看一个鬼魅一般,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相信林枫的身形会如此之快、剑法如此之诡谲,不仅躲过了铁枪如风般的狂刺,竟然还从马下斜刺自己的双腿和胳膊,出剑的角度和方位刁钻程度,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北海恶来双眼赤红如血,他盯着冷峻而淡定的林枫,心中已然明白,林枫刚才已经手下留情,并没有痛下杀手想要他的命,他身中六剑,虽然流血不少,却没有一剑是致命的,其实林枫任何一剑只要将剑尖稍稍抬高一寸,完全可以刺进他的肋下和心窝,一剑致命,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北海恶来双臂的力量终于支撑不住他沉重的躯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宠大的体形砸得地面都微微颤动,铁矛依然插在地里矗立着。黑马疑惑地扭过脖子,嘲躺在地上的主人喷着响鼻。 北海恶来双手抓着矗立的铁矛挣扎着想到站起来,腿上的剑伤却撕裂般地疼痛,根本无法支撑起他的身体。但他仍是咬着牙将一条腿支撑起来,双手扶着铁矛半跪着身子,挺着身体盯着林枫。或许是因为疼痛的原因,他的头上冒出豆粒般的汗珠,沿着脸颊滚落到衣衫上。 林枫冷笑一声,道:“北海恶来,你现在还想要我的脑袋吗?” 北海恶来倔强地瞪着林枫,眼神中似有不甘,但却无法掩饰眼中的些许羞愧之色,败了就是败了,败了就意味着任人宰割,生死由不得自己!此时,他只能一声不吭,因为林枫手中的剑已经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 林枫冷冷地看着北海恶来,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对于想杀我的人,我历来都不手软,不会给他再杀我的机会,可是你还活着,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有对你痛下杀手吗?” 北海恶来只是直盯盯地看着林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其实他也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林枫道:“因为我怜惜你的一身武功。以你的身手和枪法,并不适合在江湖上行走,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你擅长马上对战,以你的勇猛,其实更适合在军中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北海恶来,我给你个到军中效力的机会,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战功赫赫、威名天下、光宗耀祖呢,你可愿意?” 北海恶来冷哼一声,道:“老子要是想赚取功名,早就投身军中,还要你来成全?你要杀便杀,少跟老子啰嗦!” 林枫脸色愈加冷漠,突然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瞬间便闪到北海恶来跟前,只听“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声音,结结实实给了北海恶来正正反反七八个大耳光,直接把北海恶来打的目瞪口呆,嘴角渗出缕缕血丝。 当北海恶来醒过神时,却见林枫依然站在原处,如同未动过一般。良久,北海恶来愤怒地吼道:“林枫,要杀便杀,你何必羞辱我?” 林枫道:“你这恶鬼性情狂悖、桀骜难训,就是打的轻,这几个耳光是教训你口无遮拦,再敢在我面前自称老子,我打的你一颗牙都不剩?” 北海恶来吼道:“要杀便杀,何必啰嗦?” 林枫冷冷地说道:“你可听说过玄冰寒毒吗?” 北海恶来本来愤怒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恐惧,嘴角不自觉地抽动几下。眼前林枫俊朗的面容,在他的眼中开始变得扭曲,如同地狱里的魔鬼一般凶恶,就连那冷冷的笑容,都透着邪恶一般。如若在他身上种下玄冰寒毒,会比死还要难受十倍百倍,为了得到解药能够活下去,就要比狗还听话,任人摆布。 北海恶来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带血的口水,干涩的喉咙才感觉到有了一丝湿润,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仍然带着难以掩饰的颤动和嘶哑,道:“你、你干脆杀了我吧!” 林枫道:“杀了你多可惜,你总要为我做点事情吧!给了你活命的机会,只要你乖乖地听话,到战场上杀敌建功,我会定时给你解药,免受玄冰寒毒的折磨。” 北海恶来眼神中的愤怒、惊恐之色渐渐黯淡下去,变得漠然,是心死绝望的死灰色,没有情感,没有色彩,没有波澜,已然没有了一丝欲望。 死,其实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被一剑穿喉而死也只是一刹那间的事而已,被剧毒毒杀也只有数息之间的痛苦罢了,被内力击杀更是转瞬之间便可步入奈何桥…… 死,也是一件世上最难的事。自古艰难唯一死,如果能够活着,又有谁会愿意死呢?那些食不果腹、居无定所,在死亡边缘挣扎着的流民,仍在努力地活下去。那些伤痛心扉整日以泪洗面的人,即便心如黄莲痛苦难耐,也仍然在继续地活着。那些身有残疾、身患重病的人,就算是饱受世人欺凌、病痛折磨,也仍然在苟且偷生挣扎地活着…… 死,的确是世上最艰难的一件事,尤其是自杀!那是一种彻底坠落到黑暗之中的绝望,看不见一丝希望的光亮,是恐惧到心寒才选择的一种自我解脱。 自杀是一种选择,一种世上最艰难的选择,只有心死的人才会选择自杀,只有步入绝境的人才会选择自我了断,这是一种勇气和魄力,更是世上最残忍的一种选择方式。 北海恶来已经心如死灰,因为他已经绝望了,他知道玄冰寒毒的残忍和痛苦,如若不想任人摆布,要么,他只能选择飞蛾扑火般进行最后一战,要么他只有选择死! 北海恶来狂吼一声,猛然爆发出体内全部的能量,他站了起来,须发皆张,血淋淋的身体犹如刚刚从尸山血海里踏出来一般,带着说不尽的悲壮和落寞。 北海恶来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铁矛,林枫不由得面色一寒,眼神骤聚,手中的魔齿剑再次微扬,他已经不再准备给北海恶来任何机会。 只见北海恶来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带着蔑视和决绝,猛地急转手中铁矛,他竟然将矛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嘶哑地喊出了一声:“林枫,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北海恶来没有任何疑迟地将铁矛插进了自己的喉咙,一双眼睛瞪得如同牛眼的一般,带着愤恨和不甘。鲜血沿着铁矛流了下来,将黝黑的铁矛沾染得鲜红,在阳光的照射下,红里透着黑,分外诡异。 北海恶来庞大的身体终于倒下了,黑马似乎嗅出了异样,它咬着北海恶来的衣服,想把他拽起来,可是它终究做不到,它的主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黑马似乎感觉到了主人已经死亡,它扬起脖子,发出了阵阵嘶叫,嘶鸣声中透着说不尽的悲怆和凄凉。 第一百四十三章 驯兽师 这就是江湖,无处不透露着弱肉强食,无处不充满着危险和死亡。 北海恶来本来就是来杀林枫的,他死在林枫面前并不奇怪,他既然选择了搏杀,终究会有一个人要倒下去,要么是林枫,要么是他。 他或许没有想到林枫的剑法会如此诡谲,也或许过于自信自己的枪法可以杀死林枫,他临死前才明白,他其实不应该来找林枫,但他明白的太晚了,所以他倒了下去。 北海恶来死的并不难堪,至少他是个有血性的江湖汉子,即便他死了,林枫也对他的选择带着几分尊敬。 宋成跑了过来,照着北海恶来的屁股就是一顿乱踢,口中骂道:“你他娘的才是恶魔,你他娘的才是恶魔……” 林枫道:“宋成,别踢他,无论如何,他至少是个光明正大的男人,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宋成还是停了下来,心有不甘地瞪着死了的北海恶来,但他还是乖乖地听从林枫的话,转身找了一处松软的地方,没一会便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连拖带拽地把北海恶来弄进了坑里。 宋成心里本来就有怨气,这个恶鬼跑来杀林枫,结果把自己弄死了,竟然还要他来埋。他拉拽北海恶来尸身的时候本来就没好气,再加上北海恶来尸身很重,费了好大劲才弄到坑里时,北海恶来的衣服已经被扯破,胸口刚好露了出来,只见北海恶来胸前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刺青。 不仅宋成看到了北海恶来胸前的刺青,林枫也看得清清楚楚。刺青技艺非常精湛,狼头犹如活的一般,尤其是鲜红的狼舌头分外刺眼,比鲜血还要红艳。 林枫蹲下身子,盯着北海恶来胸前的狼头刺青愣愣出神,嘴里喃喃地说道:“没想到他竟然是野狼谷的人!” 宋成道:“野狼谷很有名吗?” 林枫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但他的眼神中却蒙是一层淡淡的忧郁。 宋成不知道野狼谷并不奇怪,因为野狼谷的确很神秘,而且很少到江湖上走动,以致有人根本没有听说过野狼谷,更不知道野狼谷到底有多凶险。但据传说敢涉险闯谷的人实在不多,而能够活着从谷里走出来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据说野狼谷谷主上官金海武功高深莫测,一柄圆月弯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但此人几乎长年隐于谷中,不仅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更是很少有人见识过他的武功。 野狼谷的神秘之处在于没有人知道谷里到底都隐藏着什么人,更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未知的才是最令人畏惧的。北海恶来就是最好的例证,如若不是看到他胸口处的狼头刺青,没有人会知道他竟然是野狼谷的人。 狼头刺青便是野狼谷的标识,尤其是那条红的发艳的狼舌头,哪怕看上一眼都会让人一辈子难以忘掉。 林枫愣愣出神是因为他不知道野狼谷的人为何会突然涉足江湖,而且还是专门针对自己,难道真的是只为了一百万两赏银才来杀自己?恐怕未必会这么简单!依照野狼谷一向的行事风格,很少过问江湖之事,也未听说过谷主上官金海跟哪个帮派有过密交往,难道野狼谷也听命于天星教? 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敌人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神神秘秘的野狼谷,不知道会冒出什么样稀奇古怪的高手,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宋成很麻利地把北海恶来埋上了,不管怎么说,北海恶来终究还算是幸运的,他毅然选择自杀为他赢得了最后的尊严,至少他的尸身没有暴尸荒野被野兽啃食,无论如何,他最终得以全尸入土,仅此已经比很多江湖人的下场要好很多。 马车继续行驶,林枫默默地坐在车厢里愣愣出神,脸上带着说不尽的落寞。他已经见惯了血腥和死亡,北海恶来的死没有任何值得怜悯和同情的理由,但是,北海恶来今天的下场,岂知不是自己明天的结局?江湖就是如此,只要踏进这纷乱肮脏的江湖,就要时时面对死亡的降临。 马车只跑出了三里地,宋成也并没有勒缰绳,马车却再次停了下来,是两匹马儿自行停了下来,而且两匹马儿惊恐地不停刨着蹄子,晃动得车厢颠簸摇摆。 宋成用力勒住缰绳,嘴里不停地吆喝着,试图让马儿安静下来,岂知它们却更加地焦躁和暴烈,马儿似乎感知到了危险,如同人面对危险时表现出的恐慌一样。 林枫敏捷地跳下车,他朝四处望了望,目光最后凝聚在侧方的小树林方向,虽然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但他却已经嗅到了危险就在那里,这是一种感知,对危险的一种本能预感。 小树林里隐隐约约传出一声声单调而奇怪的笛声,接着便从树林里窜出六条狼,六条体形硕大的狼!它们比普通狼要大上一倍,个头如同六只健硕的獒犬,它们的眼神却要比獒犬凶狠十倍,毫不掩饰它们的贪婪和凶残。 它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从不同方向缓缓朝马车包抄而来,敏捷而警觉,微张的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狼牙,令人望而生畏。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林枫和宋成。 狼是马儿的天敌,两匹马再也不受控制,哪怕宋成把缰绳勒得再紧也不管用,它们扬起了前蹄,转身就折返朝着来时的路狂奔,趋利避害的本能使它们恨不得跑得飞起来,车厢被颠簸的左右摇摆、上下起伏,木板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宋成当然已经看到了狼群,马儿就是因为惧怕狼群才不受控制地逃命,令他惊诧的是,这几匹儿狼的胆子大的吓人,它们竟然敢公然拦截有人驾驶的马车!宋成转瞬间便明白了这其中透露着古怪和蹊跷。 宋成见林枫已经跳下马车,他也一个跳跃从车上跃下,任由两匹不受控的马奔去。他可以舍弃马车,却不能不顾林枫的安危,他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与林枫并肩对抗狼群。 树林里的笛声突然变得急促而凌厉,似乎在引导和催促着狼群,狼也随着笛声音调的变化变成了快跑,它们几乎同时张开了獠牙朝林枫扑了过去。 林枫喊道:“宋成,到树上躲起来!” 林枫知道宋成的轻功很不错,逃出狼群的攻击不成问题,但他修炼剑法时间尚短,担心他应付不了。但宋成却并没有听从林枫的话逃走,而是依然站在林枫背后手持短剑与恶狼对峙,他此刻的眼神要比恶狼更加凶狠。 林枫的魔齿剑已然出鞘,面对凶恶的狼群其实并不比面对一个江湖高手要轻松,因为狼有时要比人更加凶残,尤其是被控制和驱使的狼,它们根本不会顾及自身的危险而躲避,它们只知道不顾生死地去咬死目标。体形如此硕大的恶狼,无论是凶猛程度、攻击力量还是敏捷程度,其实并不比江湖高手差多少,何况并不止一只狼,而是六只! 狼本来就是集体作战的动物,它们之间的配合具有天生的默契,它们分不同方向、不同角度朝林枫和宋成扑来,动作迅猛而凶残,相互之间的配合堪比浑然天成的阵法,彼此间相互补位、相互攻防,所有能逃脱的位置都已封死,它们已然把林枫和宋成当成了猎物。 能够驱使恶狼发动攻击的只有恶狼谷,能让狼这种凶残动物俯首帖耳的只有驯兽师。 驯兽师很神秘,据说他们精通兽语,手段更是层出不穷,能驱使凶残的豺狼虎豹百兽听命于他,能召来鹰雀雁鹤百鸟为之效命,甚至能驱使蛇蝎毒虫发动攻击。 攻击林枫和宋成的六条狼很显然是被驯兽师所驱遣,树林里奇怪的笛声正是驯兽师发出的特殊音符,狼群就是在音符的驱使和指令下扑向了林枫。 六条体型硕大的狼,即便是最凶猛的老虎也会被它们撕咬的粉碎。可是林枫不是老虎,他要比凶猛的老虎还要厉害十倍,林枫手中的魔齿剑俨然变成一柄砍刀,因为他用的招式完全是刀法,剑以挑、刺为主,而刀多是砍、劈,面对群狼显然砍、劈更有效,杀伤力更强。 普通的剑无法承受砍、劈的力度,但魔齿剑韧性极强、锋锐之极,砍出的力度并不比刀差多少。 令林枫吃惊的是,围攻而来的狼并不是自杀式进攻,它们的智商要比普通狼高出很多,竟然会躲避劈向它们的剑锋,敏捷程度甚至超过了人的反应。 能把狼驯化到如此程度一定很不容易,普通身手的人或许根本无法抵御它们凶残的围攻。可惜狼群今天面对的是林枫,一个看起来文弱彬彬的书生,可是动起手却比拼命三郎还要勇猛,魔齿剑在他手里化作百千光影,劈、砍、刺、挑发挥的淋漓尽致,剑光之快、剑锋之强就连狼都害怕。 只是一次交锋,已经有两头狼倒在地一动不动,喉咙处不停地向外汩汩流血。 剩下的四头狼似乎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眼睛虽然盯着林枫和宋成,身子却在不断地后退,它们本能地想退、想逃,但是树林中驯兽师的笛声节奏却越发急促、音调越发刺耳。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乌丹 体形最大的头狼仰天一声长啸,或许是它是在向同伙发出最后的进攻命令,也或许是它要发泄全部的情绪蓄积全部力量进行最后一搏,可是这一声狼嚎中却透出了说不尽的悲愤和苍凉。其它三头狼听到头狼的吼声后再次发起围攻,其中一头狼扑向手持短剑的宋成,也许它们已经意识到林枫的强大和危险,另三头狼不约而同地一齐扑向林枫。 剑光过后,所有的狼全都躺在了地上,那条体形最大的头狼还有一口气,它的颈部被魔齿剑刺透,在不停地流血,将地面沾染的全是红色。头狼身体不停地抽搐,在最后一刻它迷茫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光亮,或许此刻它已经完全摆脱了驯兽师的控制,终于回归于它的本性。但这一刻时间实在太短,它还没有时间恢复自我时意识,便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头狼是最后一个死去的,奇怪的是,它临死前双眼竟然流下了一串泪珠。没有人知道它最后弥留之际到底想起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它最后的眼泪代表是什么样的心境。 宋成因为紧张、激动、恐惧的原因,脸色有些泛白,手中短剑上的狼血还在往下滴,他的一条衣袖被狼爪撕破,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他第一次用剑杀死的竟然是一只狼,一只体形硕大、训练有素的狼。在最危急的时刻,他想起了云飞教他练剑时的话: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准对方的破绽用尽全部力量将剑刺出去,一击致命,如果你一旦慌乱,刺出的剑就会失去准度,力量就会大打折扣,死的就会是你! 宋成冷静的一剑,精准地刺中了狼的心脏,由于他缺乏临战经验,虽然脑袋躲过了狼爪,衣袖还是被狼爪撕破,只差一点点胳膊就会受伤。 林枫见宋成虽然有些惊恐,人却无恙,眼光便望向小树林,驯兽师就藏在树林里。笛声骤停,驯兽师似乎知道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他驯化的六条狼已被杀死,他的笛声已然没有意义。 笛声只短暂地停了几秒钟,林枫正要冲进小树林时,笛声却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和节奏跟刚才截然不同,笛声断断续续尖锐刺耳,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林枫当然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如若不杀掉驯兽师的话,不知道他还会驱使什么样的动物发起围攻。林枫的身形动了,他的轻功很好,扑向树林的动作极快,可他退回的速度更快,身形一闪便又回到了原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惊恐。 宋成疑惑地看向林枫,还没等他开口,林枫便说道:“宋成,有毒虫,朝来时的路快逃!” 宋成的剑法虽然不怎么样,但他对修炼轻功却极有天赋,就算是面对一流江湖高手,凭他现在的轻功也能逃掉。 宋成道:“林大哥,可是你……” 林枫无暇解释,厉声喝道:“别管我,快逃,一会我去找你!” 宋成正在走留的问题迟疑时,他突然听到从树林那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听着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树林里驯兽师的笛声也越发高昂尖锐,“沙沙”声越来越大。宋成看到成千上万数不清的毒虫从树林中爬出朝他们涌来,看到如此之多、如此千奇百怪的毒虫,夹杂着浓厚的腥臭味,不仅令人作呕,更让人全身发怵。 林枫喝道:“还不快跑?” 宋成看了一眼林枫,施展轻功转头便飞奔而去。他知道林枫的轻功要比他好很多,要逃也逃的比他快,他们面对的不是人,而是没有理性的毒虫,他留下来只会成为林枫的累赘,所以这次他逃的飞快。 林枫之所以没有逃离,是因为他在观察毒虫的数量,即使再有本事的驯兽师,也只能将附近的毒虫驱赶出来,毒虫的数量不会无休无止地增加,他想绕过毒虫将树林里的驯兽师杀掉。 林枫看毒虫距他还有五丈远的距离,如此之多的毒虫散发出阵阵毒气,腥臭的味道已经充斥着整个鼻腔,令人不由得恶心作呕,奇怪的是,林枫不仅没有中毒,反而是那些蛇、蜘蛛、蝎子、蜈蚣之类的毒虫向林枫爬行的速度缓了下来,无论笛声如何高亢,这些毒虫有如嗅到了危险一样不敢继续前行。 林枫嘴角微微上扬,他自从跟随穷酸书生伏木子后,伏木子每天把他泡在药液里两个时辰,连续泡了五年,吃草药跟吃饭似的,别说这些普通的毒虫,就算是再厉害一点的毒虫也不敢来咬他。 林枫终于再次动了起来,他的身形比兔子还快、比飞鹰还矫捷,他绕过毒虫后从侧方跃进树林中。 一个身材消瘦、个子矮小的人正坐在林子里一个土坡上,刀削般的瓜子脸,脸色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灰白,下巴留着一绺山羊胡子,正拿着一只短笛在吹,发出尖锐刺耳的声调,此人正是驯兽师乌丹。 乌丹想要加快毒虫进攻林枫的速度,他的笛声再次高昂,不停地催促着毒虫们。突然,笛声戛然而止,本来那些千奇百怪的毒虫失去目标后,正不知道该往哪爬呢,催命的笛声却停了下来。笛声停顿只有数息之间,那些毒虫如蒙大赦一般,瞬间便开始四处逃散,逃离的速度远比进攻时快很多,顷刻之间成千上万只毒虫便逃的无影无踪。 驯兽师乌丹之所以停下了笛声,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身后有股浓浓的杀气,他骤然停止了吹笛,转过身便看到了手握利剑的林枫。 乌丹盯着林枫,心里既疑惑又恐慌,他很奇怪林枫是如何冲进林子里来的,却为何没有被毒虫咬死? 乌丹诧异地问道:“你就是林枫?” 林枫道:“你这个问题实在是很愚蠢!” 乌丹道:“你真的是林家三公子?” 林枫道:“我无论是谁,你都已经要杀掉我,你还有必要问这个问题吗?” 乌丹皱了一下眉头,道:“你不怕毒虫?” 林枫道:“你弄来的那些小虫子只能吓唬吓唬人,它们咬不死我。” 乌丹收起短笛,猛地一扬左手,从袖口里飞出两条一尺长的白色小蛇直奔林枫面门。右手迅速从身后抽出一柄雁翎刀,林枫能躲达毒虫群的围攻,他心中早已是大为惊骇,他要先发制人抢得先机,或许还有杀死林枫的机会。他擅长的是驱使走兽和毒虫攻击对手,往往对手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就丢了性命,即便对方能躲过猛兽和毒虫的攻击,可是想要杀他时,他有的是时间逃得无影无踪。 但是这次却遇到了例外,林枫竟然能躲过毒虫的围攻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可见林枫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他半辈子都跟动物打交道,更具有动物的自然本能,他已经嗅到了一种极度的危险,是死亡的味道! 乌丹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驯兽上了,自知自己的武功很平常,他发誓今天逃脱这场危机之后,一定下苦功修炼武功。他后悔的不仅仅是武功的问题,更加后悔自己轻视了林枫,他以为六条精心驯化的狼足以对付林枫,没成想却连林枫一根毛都没伤着,早知道林枫如此厉害,就应该把留在谷里的四条狼和那只最凶猛的雪豹都带来。他最后悔的是自己太过于自信,其实狼被林枫杀了之后,发动毒虫攻击后自己就该逃得远远的,他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敢贸然闯进树林里,可是他错了,林枫真的闯了进了来。 后悔是最没用的一件事情,他现在只能作最后殊死一搏,争取能有机会逃掉一命,其实他只是抱着侥幸心理自我期望而已,他也知道这样的机会很渺茫。因为林枫能安然无恙地坐着马车来到这里,就已经证明北海恶来已经败在林枫手下,说不定已经被林枫给杀了。要是单论武功的话,他在北海恶来一杆铁矛下连十招都接不下,而现在要面对林枫进行刀剑对决,他都不相信自己会赢,唯一的希望就是能逃出一命。 乌丹袖口里甩出的两条白蛇,是他配制各种药物精心喂养了五年,毒性之大比起眼镜蛇还要厉害十倍,只要被白蛇咬上一口,就算是天下神医也救不活,这两条蛇至少咬死过五个一流高手。如若不是当前形势紧迫,他绝不舍得把两条蛇一下子全部甩出去,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撒手锏。 白蛇如同通人性一般,闪电般飞向林枫,它们几乎同时张开了嘴巴、露出了毒牙,虽然它们的牙并不大,可是锋利之极,隔着衣服都能咬透到肉里。 林枫见乌丹抛出两条小蛇并没有吃惊,一个能驱使毒虫的驯兽师,如果身上没有点毒物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面对如此危险的人物,林枫自然丝毫不敢大意,一个小小的失误,可能就会把自己的命丢掉。 林枫手中的魔齿剑一剑斩下,只此一剑而已,便将两条小白蛇拦腰斩成了四断,蛇掉在地上仍在不停地扭动着身子,疼痛让蛇的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仍然在做垂死前最后的挣扎。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女子 乌丹的雁翎刀在林枫劈斩白蛇的时候已然斜砍了过来,刀锋夹杂着破风之声,乌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砍出这一刀,他很清楚自己的武功,出刀的机会一定不会很多,这一刀能伤得了林枫自然最好,即便伤不了林枫,就算能够逼退林枫,他也可以趁此时机逃命。 乌丹的算计原本很好,可惜他却低估了林枫的实力。林枫的剑虽然因斩蛇无法迎对他的雁翎刀,可是林枫却并没有躲避后退,只见林枫的身子如同柳条一样柔软,脚下如同踩着猪油一般滑润,双脚如同在冰上溜过一样滑向侧方,神奇般地躲过了他凌厉的一刀,而且一下子便滑到乌丹右侧。 乌丹还没有来得及惊恐,突然感到喉咙一凉,一阵刺痛瞬间传遍全身,浑身犹如被抽空一般没有一丝气力,手中的雁翎刀不受控制地掉在了地上。 乌丹终于看清是林枫的魔齿剑刺进了他的喉咙,剑身阻断了呼吸,乌丹已经憋的满脸通红。 林枫拔剑的速度很快,后撤的速度更快,还没等乌丹的血喷出时,他已经飘出了三丈开外。一个能驱使毒虫的驯兽师,他的血是不是有毒都未可知,这时候跑得远一点终归不是什么坏事。 鲜血像剑一样从乌丹的喉咙喷涌而出,乌丹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双眼倒了下去,刚好倒在被斩断的小白蛇旁边,他生前驱使走兽毒虫,最后的结局竟然是陪同毒蛇一起死去。 地上沾染上了蛇血的草,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变黑变枯,可见小白蛇毒性之厉害,看的林枫心惊胆颤,别说被蛇咬到,就是沾染到蛇血同样会中毒。 蛇的毒液是在牙齿里,只有咬合的时候才会释放毒液,蛇的身体是没有毒的,可是这两条蛇的血液里竟然都是毒素,而且毒性还如此之强,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林枫能对付那些普通的毒虫,并不意味着他体内能够化解如此厉害的蛇毒。 江湖中果然处处都透着危险,也处处面临着死亡的陷阱。 林枫用剑尖小心地挑开乌丹胸前的衣服,他的胸前果然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刺青,狼的舌头鲜红如血,跟北海恶来胸前的刺青一模一样。 林枫走出树林时,并没有因为杀掉乌丹而喜悦和轻松,反而脚步有些沉重,他想不通野狼谷为何会不惜派出北海恶来和驯兽师乌丹来杀自己,幕后的主使人到底是谁呢? 林枫朝来时的路走去,他要去找宋成,可是他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宋成。 宋成牵着两匹马儿,看到林枫后眼神一亮,拽着马儿向林枫跑来,到了林枫跟前,哭丧着脸说道:“林大哥,马车撞散架了,我只把马儿找了回来。” 林枫淡淡一笑,道:“能把马儿找回来已经很幸运了,不然我们只能用脚走路了。” 宋成道:“可是没有马鞍。” 林枫道:“能有马儿骑就已经很好了,你竟然还挑剔没有马鞍?” 宋成道:“我是担心你……” 林枫道:“哈哈哈,你还真以为我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上马,到了前面的镇子再买辆车。” 宋成问道:“前面没有毒虫了?” 林枫没有回答宋成的问题,飞身上马后,双腿一夹便促马前行,宋成也赶紧上马,紧随其后。 幸好林枫和宋成的马儿跑的不算快,也幸好两人骑马的技术还算不错,两匹马儿又一次突然停了下来,宋成差一点就被晃落马下。 或许是马儿刚才受到了惊吓还心有余悸的原因,变得格外胆小,这次挡在路中间的不是狼,而是人,三男一女四个人,马儿见到人竟然也感到惊恐。 最中间的一人格外显眼,长得高大威猛,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年龄五十开外的样子,身上带着一股虎虎生威的气势。旁边一人年纪四十岁左右,白面无须,身材修长,身上有股着阴柔之气,手持两只短矛。另一青年男子三十多岁,鹰鼻阔嘴,眼神阴鸷狠辣,手握一柄长剑。 最为耀眼的是三个男子旁边的白衣女子,虽然处于荒野之中,仍然无法掩饰她的美艳,年芳二十左右,翩如浮云,矫若惊龙,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实在算得上是一个绝色美女。 如此美女,本应在闺房内刺绣描红,亦或在后花园吟诗作画,可她偏偏手持短剑,目含凶光,愤恨之色溢于形色之间,不免为她的美色大打折扣。 当林枫看到该女子时,眉头不由一皱,明明没有见过她,却偏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眉眼和神色之间像极了一个人,只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她究竟像谁。 林枫正在疑惑之时,中间那位豹头环眼的中年人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声音中气十足,响亮之极。 “林枫,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来到这里。” 林枫眉头一展,他已经知道中年是谁了,也知道就算自己想逃,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一场死战在所难免,于是他跳下马,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上官谷主,我与你野狼谷从无交往,更无恩怨,不知上官谷主为何要派北海恶来和乌丹截杀我呢?” 豹头环眼的中年人正是野狼谷谷主上官金海。 上官金海道:“我终究还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他们都死在你手上。” 林枫道:“我并没有杀北海恶来,是他败在我的剑下后自杀而死的。至于那个乌丹嘛,他弄了几条恶狼咬我也就罢了,接着又弄出一群毒虫,上官谷主,我不杀他,难道等着被毒虫吃掉吗?” 上官金海阴沉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 林枫道:“上官谷主,野狼谷一向很少涉足江湖之事,我们也是无怨无仇,你为何不断地派人截杀我,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呢?” 上官金海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衣女子,道:“你跟我的确没有恩怨,可是你却是她的仇人,那么也就是我的仇人,所以我一定要杀你。” 林枫再次打量了一番白衣女子,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全是恨意,甚至眼中似乎带着怒火一般,她到底是谁呢?突然,林枫脑子里闪现一个人——天星教左星使者肖华!她眉眼之间像极了肖华,刚才自己一时竟没有想到,而且从年龄上判断,她完全有可能是肖华的女儿。但是,自己对肖华经过了详细的调查,肖华并没有女儿。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肖华自知自己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害怕牵连女儿,早早就作了打算,没想到他将女儿隐藏的很深啊! 林枫冷笑道:“我从未见过这位姑娘,我们更谈不上有什么恩怨。上官谷主,恐怕你想杀我的原因并不在于此吧?就算她委身于你,只怕也不足以让你兴师动众亲自冒险前来杀我,上官谷主并不是一个没见过女人的人,我想你应该是另有原因吧?” 上官金海盯着林枫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道:“你能一出江湖便名扬天下,短短两年时间便坐拥北方数十个店铺,据说通往西域的商道也被你把控在手里,你现在的财富比起当年的林烨还要丰厚数倍,被称为少年天才的林家三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林枫冷冷地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杀我真正的目的,是看上了我的钱财。” 上官金海摇了摇头,道:“你现在掌握的北方数十个商铺,原本就是肖华经营十多年的产业,你杀了肖华,夺了他的产业,我只是替他拿回本属于肖华的东西而已。” 林枫道:“如此说来,北方这些商铺应该是林家的产业才对,肖华杀尽林家满门,抢夺了林家产业,肖华死了以后便成了无主之物,我是花钱把那些商铺买到手的,你怎么说是我杀了肖华夺了他的产业呢?难道你看到是我杀的肖华吗?” 上官金海道:“肖华之死,显而易见是你干的,你枉为林家三公子,杀了人难道都不敢认吗?” 林枫道:“我明白了,原来这位姑娘是肖华的女儿!” 白衣女子瞪着林枫,道:“不错,我就是肖华的女儿肖清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为父亲报仇!” 林枫道:“你可知道你父亲都做过些什么事情吗?” 肖清秋咬着牙说道:“无论他做过什么,他都是我父亲!” 她的话并没有错,父亲永远都是儿女的父亲。儿女最关心和在意的,是作为父亲是否尽到了责任,是否和儿女有着浓厚的亲情,至于父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事情,他们只能接受而无法改变。浓浓的亲情会让他们只有仇恨,而无视事情本身的对与错。 林枫道:“你为什么认为是我杀了肖华?” 肖清秋恨恨地说道:“因为你既有理由也有胆子杀死天星教的左星使者。” 林枫道:“既然你认为是我杀了肖华,你应该找天星教的人为你复仇才对,又何必牺牲色相要找野狼谷的人呢?” 肖清秋冷笑道:“天星教的使者、护法们死的死逃的逃,天星教要是能杀得了你,你又怎么会逍遥自在地跑到这里?”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上官金海 林枫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是他杀的肖华,稍作凝思后,却转而对上官金海说道:“上官谷主,肖清秋知道她杀不了我,于是便找到了野狼谷,让你来杀我,于是你便有了杀我的理由。肖清秋为父亲报仇,她想要的是我的命,可是上官谷主你的心可够黑呀!你既要了肖清秋的人,还想要我的产业,这笔买卖你打得一副好盘算呀!” 肖清秋的脸色微微一红,她用色相作为代价请来帮手,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仇恨却让她舍弃了廉耻。 上官金海却没有显现出丝毫的尴尬,反而朗声大笑,道:“林枫,你果然很聪明。” 林枫冷笑道:“上官金海,你果然很无耻!” 上官金海手里突然多出一柄弯刀,刀宽两寸,刀长两尺,形如半月,他身边的两人也分别拔出长剑、亮出短矛。 肖清秋也拔出了手中的剑,她比任何人都想杀死林枫。 宋成早已跳下马,站在林枫身旁,见对方亮出兵刃要动手,他也将短剑拔出,准备和林枫并肩作战。 林枫看了宋成一眼,道:“你将马儿牵的远一些,看好它们,别让它们再跑了。” 宋成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地牵着两匹马儿向一旁走去,他自知武功低微,面对高手时根本帮不上忙,留在这里只会让林枫分心,成为林枫的累赘。 林枫对上官金海说道:“上官金海,我的财富虽然很多,却也很烫手,眼红我财富的人多不胜数,就算你有胆子吃下去,恐怕也有人会让你再吐出,难道你不怕天星教找你的麻烦吗?” 上官金海道:“你都不怕天星教的麻烦,难道我还会害怕吗?天星教虽然势力庞大,却也未必奈何得了我,天星教主谷天宇虽然阴狠凶残、武功高强,他也未必敢闯野狼谷。” 林枫道:“野狼谷机关重重,进去后九死一生,江湖中人尽皆知,难怪你有胆量想要谋夺我的钱财,可是,你真的有把握杀得了我吗?” 上官金海看了看身边持矛和持剑的两人,道:“我们三人联手,还从未失手过,你也不例外。” 林枫凝神看着上官金海三人,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一个让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林枫竟然将自己手足的魔齿剑扔在了地上。 上官金海三人吃惊过后,眼神中都不由得露出了惊喜之色,林枫不战而败,主动缴械认输了。 然而,他们的惊喜没有持续很久,眼神中却突然充满着惊恐,因为他们看到林枫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柄刀!一柄只有一尺六寸长的刀,刀背前部带刃、后部宽平,刀锋呈曲状,前凸后凹,如此特别的刀,无论谁看上一眼,都知道它是寒月刀。 寒月出世,谁与争锋!武林中人没有不知道寒月刀的威力,也没有不知道寒月刀的可怕。 寒月刀在林觉手中威霸天下,寒月刀是传奇之刀。铜面人手持寒月刀再度出世时,寒月刀依然雄霸天下,不过现在的寒月刀却是一把杀戮之刀! 上官金海惊恐是说道:“原来你就是铜面人!” 林枫冷笑道:“不错,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凡是知道我这个秘密的对手,都已经死了。” 上官金海三人面色陡然变得分外凝重,无论林枫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他手里持的却是真真切切的寒月刀,天下之中没有人敢小觑这柄短小的刀,只因为他是寒月刀! 上官金海恶狠狠地说道:“好,我今天就要看看寒月刀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可怕!” 林枫冷冷地说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枫的身形已动,手中的寒月刀已经劈出,他既然暴出自己的身份,出手就不会再有任何犹疑,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他以一敌四,自然要抢得先机。 刀光乍现,如同天网一般将上官金海四人笼罩其中。 刀光、剑光、枪影交互辉映! 风声、兵刃声、惨叫声、马嘶声相互跌宕! 刀光消,剑影灭,血光起! 上官金海的喉咙被刀锋割开,血喷如泉,他最后脑子闪过一丝意识,终于相信了寒月刀的可怕,他一向自信圆月弯刀的锋锐,现在他才明白,他的刀在寒月刀面前,如莹虫之光对日月之辉,可惜上官金海明白的太迟了,竟然用生命去验证了一个传说。 白面无须的中年人手中两支短矛被砍成四截,连同他的喉管也被切开,他至死都不相信,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霸道的刀!他也带着怀疑和惊惧倒了下去。 目光阴鸷的青年头被一刀砍在头上,他出剑的速度已经很快,而且他自信已经封住了自己的面门,诡异的寒月刀竟然还是砍掉了他半个头颅,他心有不甘地倒在了地上,至死仍然不肯松开手中的剑。 三个男人相继倒了下去,三人联手从未败过,只是今天败了,败的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他们以后再也不可能败了,死人当然是不会再有搏杀的机会。 唯一还站着的人只有肖清秋,本来一身素雅高洁的白衣,却被鲜血染得斑斑驳驳,白衣上固然有别人喷洒到她身上的血,可更多的是她自己的血,右侧半个身子都已染的血红! 肖清秋面色苍白如雪,很显然是失血过多所致,一个被砍掉右臂还能够站立不倒的女人并不多见,断掉的右臂就跌落在她脚旁,断臂的手仍然执着地握着剑柄。 肖清秋浑身都在颤抖,却仍然咬着牙不肯倒下去,不得不承认肖清秋的确很坚强。她双眼一直盯着林枫,目光如同死水一般,恐惧中带着绝望,还有满腔的愤恨。 林枫手握寒月刀气势如山,他在最后一刻刀锋偏转,只砍掉了肖清秋一条胳膊,所以她还活着。 林枫道:“我要告诉你,肖华虽然是你的父亲,可是他罪孽深重、百死莫赎。我父亲林烨待他情如兄弟,他却带人夜袭林园,杀戮林家满门。肖清秋,你不要再想着为他报仇了,因为他就算死了,可是他身上仍然还背负着林家三十七条性命的血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会增加他下一世的罪孽。我今天不杀你,不是怜悯你,而是我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卷进来,你走吧,好好活下去!” 肖清秋全身在不停地颤抖,她已经摇摇欲坠就要倒下,可她仍然用最后的力气在坚持,她发出的声音已经明显气力不足,而且还明显带着颤抖,道:“你真的让我走?” 林枫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肖清秋道:“你难道不怕你铜面人的身份泄露出去吗?” 林枫道轻叹道:“这件事江湖人迟早会知道的。” 肖清秋沉默了一会,道:“无论他做过什么,他终归是我的父亲,你杀他是为了林家复仇,我杀你同样是为父报仇,你今天最好杀了我,就算你放我走,他日我一定还会回来杀你复仇。” 林枫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眼中也露出了丝丝痛苦之色。肖清秋没有错,她要杀自己只是为报父仇而已,报仇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的执念,可谁又能说她错了呢? 林枫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前,赶紧走!我会等着你来报仇,但是我要告诉你,下次你未必还能活着离开。” 肖清秋看了一眼地上被砍掉的右臂和短剑,她竟弯下腰将剑从断了的手中扣出来,左手拎着剑,迈着踉跄的步子,亦步亦趋地走了。 只是她还没走出三丈远,侧方突然出现一个彪形大汉,挡在了她的前面。 大汉看起四十多岁,手里握着一根胳膊粗细的三尺长铁棒,浑身上下似乎全是由坚实的肌肉组成,皮肤黝黑,双眼如铃,高鼻阔口,一脸凶狠之相,挡在肖清秋面前犹如小山一般给人一种强烈压迫感,他的块头虽然没有北海恶来大,但凶相完全可以跟北海恶来相媲美。 肖清秋一愣,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惊恐,因为她从大汉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意,一股浓浓的杀意。 肖清秋再次打量了一番大汉,她确认自己不认得大汉,好像大汉在江湖上并不是一个很有名号的人物。 她见大汉没有让开路的意思,道:“我不认得你,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大汉道:“公子饶了你的性命,你竟然还要杀他?” 肖清秋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 大汉道:“无论谁想杀公子,都得死!” 大汉的眼神冷冰如钢,没有一丝感情,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杀气,肖清秋知道,大汉只需打她一铁棒,凭她现在的状况,她根本无法招架,甚至无法躲避。 肖清秋心一横,左右是一死,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大家同归于尽也好。她拼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全部集聚在左手,挥剑向大汉砍去。 任凭谁也想不到大汉竟然蠢到用自己胳膊去挡肖清秋的剑,或许是大汉被她拼命的一剑吓傻了,也或许是舍弃胳膊也要保住脑袋是一种本能反应,就连肖清秋都感觉大汉的举动太蠢、太不可思议。 可是,下一刻肖清秋却更加吃惊,剑砍在大汉的胳膊上,非但没有将大汉的胳膊砍掉,胳膊反而没有一点损伤。 第一百四十七章 铁臂钢躯 肖清秋脸色更加苍白,身子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大汉练的是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肯练这种又笨又蠢的功夫,世上只有一个人,他就是铁臂钢躯项雷。 铁臂钢躯的名号十年前在江湖曾经名噪一时,一身横练功纵横江湖,一根铁棒横扫江湖豪杰,他又凶又憨又笨的样子,看起来像极了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其实野猪发起疯来要比一头猛虎更加可怕,一根不起眼的铁棒,不知道砸烂了多少人的脑袋。江湖传言他被十多人围攻,早已经死于鹿山,已经七八年没有他任何音信,江湖人早已经把他忘得干干净净,谁曾想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就站在自己面前。 肖清秋虽然知道了大汉是谁,她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她曾听说过项雷出手狠毒,是个杀人不眨的恶人,发起凶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直到杀个你死我活方肯罢休,简直比疯子还要疯,江湖上怕他的人不少,恨他的人更多,无奈他一身横练功如同穿着铁甲钢盔一般,再加上他暴烈的性格,实在很少有人能在他手下占到便宜。 可惜肖清秋明白的实在太晚了,否则她这一剑是不可能劈出去的,如果她一看到大汉手中的铁棒,就能猜出他是铁臂钢躯项雷的话,她一定不会出剑。她现在断了一条胳膊,伤口还在流血,完全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再加上她是女人,如若她不动手,或许项雷未必能下得了狠心杀她。可是已经太迟了,那根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铁棒已经向她横扫而来。 铁棒看起不仅毫无奇特之处,而且挥出的速度好像也并不快,肖清秋却偏偏避无可避。最后的一刻她才明白,就算她没有受伤,也根本没有能力躲开项雷这一棒。 铁棒毫不留情地砸在肖清秋胸口,她整个人随即飞了出去,落在林枫面前只有一米远处,一大口鲜血喷洒在她的衣服上,本来就已经染得半红的白衣,现在几乎变成了一件红衣衫。 肖清秋最后看了一眼林枫,眼中带着怨恨和不甘,缓缓地闭了上眼睛,也不知她临死前有没有过后悔。 如果她不是一心想要为肖华复仇,或许她现在正如一朵成盛开的玫瑰,过着令人羡慕的美好生活。如果她不是断了手臂还执念要复仇杀死林枫,或许项雷并不会杀她,她还能活下去,即便成了残废,毕竟还有命在。 仇恨是可怕的,一旦在心里种下这颗种子,就会渐渐生根发芽,时间越久仇恨就会长的越大,仇恨的根也会扎得越深,直至充斥整个心灵,主宰整个生命。 四具尸体杂乱地躺在地上,刚刚还是四条鲜活的生命,现在已经成为了四具很快就要腐烂的肉体,人生有时就是在刹那间发生转折和变化,让人无法预料,甚至猝不及防。 林枫虽然面无表情,可眼中却充满了痛苦,被杀固然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可是杀人同样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林枫面对缓缓走近的铁臂钢躯项雷,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又何必一定要杀了她呢?” 铁臂钢躯项雷道:“她要杀你,她就得死,就算她是个女人,也必须要死。” 林枫在心里默默地哀叹一声,两人陷入了沉默。半晌,林枫脸上渐渐露出了暖意,道:“你不应该来找我的,山里的生活虽然清苦些,却很安全,也很惬意。” 项雷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跟随在公子身边。” 林枫道:“你又何必要跟我趟这个浑水呢?我……” 项雷道:“不是浑水,我知道公子是在刀山走、是在火海里趟,我虽然帮不上公子什么,但我至少可以给公子牵马坠蹬。” 林枫眼圈竟然不自觉地红了,八年前他跟随师父漂泊江湖时,只是无意中救了项雷一命,可是项雷却用一生来报恩,其实他们之间也并非只是为了报恩,更有深厚的情义。 林枫笑了,眼中含着泪光笑了。世上不是只有仇恨,也不是只有阴诡伎俩,还有情义、还有真情!只要还有情义在,世间就必定会有阳光、会有温暖。 宋成走了过来,见项雷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不禁有些胆寒,直盯盯地瞪着项雷。 林枫对宋成说道:“宋成,去见过项大哥,他就是在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铁臂钢躯项雷!” 宋成正要上前打招呼,项雷却瞪着他厉声喝道:“小子,你就是这么当差的吗?来了对手你却跑一边看热闹?” 宋成顿时满面羞红,真是又气又羞,诺诺地不知道如何说话才好。林枫独战四人,是林枫让的离得远远地,可是他躲在一边是不争的事实,项雷如此喝斥他,他根本无言以对。 林枫呵呵一笑,道:“项大哥,你别怪他,是我让他到一边看着马匹的。他习武才两三年时间,对战时他在我身边会成为累赘,我还要分心照料他。可是,你可别看他年纪小,他轻功还是很不错的,有时候还是能帮上我忙,刚才对付野狼谷的驯兽师时,他还杀了一条恶狼呢!” 项雷只是瞥了一眼宋成,便没有再出言喝斥他。 项雷问道:“公子你得罪野狼谷的人了?” 林枫摇了摇头,指着肖清秋的尸体,说道:“是她找的野狼谷谷主上官金海来杀我,她要杀我是为了替她父亲报仇,而上官金海杀我是为了要劫夺林园的产业和财富。” 项雷看了一眼上官金海的尸身,道:“上官金海依仗野狼谷地势险要、机关重重,一向狂傲自大,他竟然敢挑衅公子的寒月刀,真是活腻了自已来找死。” 林枫只有苦笑。 项雷又看向肖清秋的尸身,问道:“替父报仇?她爹是谁?” 林枫道:“天星教左星使者肖华。” 项雷吃惊地看着林枫,问道:“那公子还放她走?” 林枫道:“其实她是无辜的。” 项雷沉默了一下,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口气却充满了责怪之意,道:“公子,你难道忘了林园三十七条性命的血债了吗?难道忘了伏先生对你的叮嘱了吗?” 林枫眼神中再次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却默不作声,他无法正视项雷咄咄逼人的目光,也无法回答项雷的问话,好在项雷没有继续追问,没有再让他继续尴尬下去。 项雷默默地从宋成手里拿过一条缰绳,牵上一匹马走到林枫跟前,道:“公子,您上马吧!” 林枫道:“项大哥,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呢?” 项雷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牵着马,等待林枫上马。 林枫道:“项大哥,我们有三年没有见面了吧?” 项雷道:“三年零两个月。” 林枫道:“我们到前面的镇子上好好喝上几杯。” 项雷道:“公子,你知道我早已经戒酒了。” 林枫拉着项雷的胳膊便走,边走边说道:“偶尔破一回例又有什么关系呢?走,今天不醉不休!” 宋成牵着马默默地跟在后面,眼睛不时地打量着项雷。他很奇怪,尽管林枫一口一个项大哥地叫着,可项雷在林枫面前却如同下人般的姿态,但项雷却敢当面责备林枫,宋成一时竟搞不清楚项雷跟林枫之间的关系了。 …… 项雷并不是不能喝酒,他的酒量反而非常好,他已经足足喝了六壶酒依然没有醉,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反而越喝越亮,当他把第六壶酒喝完后,便再也不肯喝了,连一滴都不肯喝,只是看着林枫一个人喝。 林枫没有再劝项雷喝酒,只有他一个人在喝,他突然举起酒杯,眼神中带着说不尽的思念和伤感,轻声问道:“项大哥,你替我在师父坟前守了整整三年,这杯酒我敬你!” 项雷道:“我只是守在他老人家墓前而已,可是这三年来你却是出生入死,要多凶险有多凶险。” 林枫将酒喝干后,道:“最凶险的时刻就快来了。” 项雷道:“公子,你身边不会只带了一个孩子吧?你这样公然露面,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林枫道:“该杀的都杀了,剩下的就是不露面也找不到的,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想对我下手。” 项雷道:“终究还是有人对你下手的。” 林枫道:“或许只有用这样最笨最蠢的法子,才会让那些人露面。” 项雷皱着眉头,脸上尽是尽是隐忧之色,道:“可是……公子,这样太危险了。” 林枫呵呵一笑,道:“项大哥,不要怕,我的命硬得很,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项雷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林枫喝酒,林枫的酒喝的虽然慢,却始终在喝,而且越喝脸上的笑意就越浓。 过了半晌,宋成实在忍不住不说话,便开口说道:“林大哥,我从来没见过你像今天这么开心。” 林枫迷离的眼神看向宋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将杯子里酒喝完后,才说道:“宋成,你知道这个世上什么最珍贵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情义 林枫问道:“宋成,你知道这个世上什么最珍贵吗?” 宋成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金子!” 林枫摇了摇头。 宋成又想了想,道:“皇帝老子的玉玺。” 林枫呵呵一笑,道:“宋成,青木镇现在有两千多流民,像你这样的孤儿至少不下三百人,关外有四千多流民,孤儿更多,可是为何我偏偏只把你一人留在身边呢?” 宋成脸色瞬间变得庄重,语气也非常恭敬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林大哥对我恩重如山,要是没有林大哥救我,我和小弟可能早就死了。” 林枫摆了摆手,道:“你说的都不对,把你留在身边,是因为你比别人更重情义,你的心比金子还璀璨。” 宋成双眼一热,顿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林枫虽然素来对他很温和,却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话,更没有如此夸奖过他,一时间,他喉咙有些哽咽,不知说什么才好。 林枫道:“金子的确很珍贵,皇帝的玉玺更珍贵,但你所看到的,只是金钱和权利而已。其实世间最珍贵的并不金子和玉玺,而是情义!所有的珍宝跟情义相比,简直一文不值!” 宋成诚惶诚恐地拿起酒壶,小心地给林枫的杯子斟满酒,眼泪不知为何竟然不争气地淌了下来,或许一半是激动、一半是高兴的原因,他抹了抹眼泪,道:“林大哥,我知道你见到了项大哥高兴,难得你今天这么开心,我给你倒酒,你多喝几杯。” 林枫豪爽地大笑了几声,朝宋成问道:“怎么,我平时不高兴吗?” 宋成最大的特点就是说实话,而且直来直去,他知道即便自己说的不对,林枫也极少责怪他,所以他在林枫面前想什么就说什么。 宋成道:“你平时虽然看起来很温和,可是我知道,你一直在看书,其实你一直很孤独,有时你出神的时候,眼神里都痛苦。” 林枫诧异地看向宋成,自己身边这个小兄弟真的长大了,他竟然能看得懂这么多东西。 林枫潸然一笑,道:“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你不懂。孤独是人生中的常态,人生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孤独的,孤独之前是迷茫,孤独过后才是成长。痛苦是心灵的伤疤,即便你不想去触碰它都不行,因为它就像风一样从不停歇,时时地撕裂你的心,所以快乐才弥足珍贵。” 宋成听完仍然阵阵发愣,他似乎无法听懂林枫话里意思,也无法理解林枫的心境,但他却有他的自己的理解,他说道:“我希望林大哥每天都能像现在这么高兴才好,其实……” 他欲言又止,似乎不敢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林枫笑眯眯的眼神在看着他,宋成摸了一下脑袋,似乎鼓了鼓勇气,才说道:“其实方小姐长得又漂亮对你又好,她要是陪在你身边,大哥你一定不会再感到孤独了,也一定会天天都很高兴的。” 林枫的表情突然僵硬在脸上,心头不由得一阵阵悸痛,每次想起方芷涵时,他都有种莫名的担心和害怕,他怕他过不上美人添香的陶醉、花前月下的浪漫、双宿双飞的美好生活。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过这样的生活,起码现在没有,因为他是林家三公子,他肩头背负着林家三代人的抱负和责任。他的血债复仇必将时时都充满着杀机,包括他自己的性命。为了林家三代人的抱负,注定了他每走一步必将都布满了荆棘和坎坷,这是他的宿命,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因为他是林枫。 林枫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朗声大笑几声,摸了摸宋成的头,道:“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有你们就不会感到孤独,当一个人手上沾的血越来越多,心也会渐渐地变的越来越硬,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说罢,林枫便起身踉跄着向客房走去,项雷和宋成都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进入客房中。 项雷竟然也伸出他那粗大的手摸了摸宋成的头,道:“你的确是个好孩子,可你刚才不该说那些话。” 宋成喃喃地说道:“难道我说错话了吗?” 项雷道:“你说的没有错,但有些话却不该说出来。孩子,一个人从两岁开始就学会了说话,可是却要用一辈子去学会如何把嘴巴闭上。” 宋成吃惊地看着项雷,本以为项雷只是个粗犷的莽夫而已,没想到竟然会说出的如此有哲理、有深度的话。 所谓的人生哲理,无非是对生活的一种认知和感悟,只是个人的感知角度和体会不同而已。就如同修炼武功是一样的,有人喜欢剑,有人喜欢枪,有人喜欢鞭,有人喜欢锤,但无论如何,都需要经过深刻的磨砺,在磨砺中会有细微的观察和深刻的感悟,从而得出他自己的见解。 …… 夜很静,但平阳酒楼里却灯火通明,虽然已近三更,里面却依旧歌舞升平、推杯换盏,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是买酒买歌买乐的地方,是尽情享受金钱给人带来快乐和享受的地方,酒楼里的人完全陶醉在酒、歌舞和女人的温柔中。 一个黑影借着暗夜的遮掩,如同鬼魅般悄悄进入了平阳酒楼,四名担负楼外安全的护卫都死在了他的剑下。四名护卫的身手都不算差,但是在黑衣人偷袭他们时,他们连一招都没接下,刚刚反应过来有人偷袭,便死在了黑衣人的剑下,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求救的呼声。 大刀阎罗孙一虎在江湖榜上名列第十一位,一柄三十六斤重的大刀已经被他练的炉火纯青,他在平阳酒楼的两年多时间,一直很兢兢业业,精心地守护着酒楼的安全。一些喝了酒喜欢闹事的人,在平阳酒楼里无论喝了多少酒都不敢惹是生非,无论谁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柄阴森森的大刀,脖子都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哪里还敢惹事。一些想打平阳酒楼主意的人,听说孙一虎的大名后,跑得比野狗还快,毕竟命比钱更重要,恐怕钱没抢到,却把命丢在了大刀阎罗的刀下。 不得不说,大刀阎罗孙一虎对平阳酒楼还是做出了不少贡献。 孙一虎从来都是手不离刀,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他一直觉得只有大刀在手,才会有种踏实的感觉,也或许是因为他杀人太多的原因。 即使楼内不时地传出阵阵喧嚣的兴奋声,孙一虎却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他还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能时刻保持警惕,像狼一样地感知外来的危险。 孙一虎今天的感觉很不好,有种说不出的焦躁和不安,他今天格外小心,刚刚巡查过楼外,四名护卫都很尽职,当他刚进入楼内时,心头猛地一跳,是一种心悸的感觉,不由地将大刀握得更紧了。 孙一虎在楼内只站了一小会,便再次来到楼外,或许是一种天生的感知,才让他如此不安。当他看到倒在院角的护卫时,他便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不安的感觉了,能悄无声息地杀死身手不错的护卫,显然是高手所为。 孙一虎如同一只受惊的野兽,瞬时将自己后背靠在墙上,这样可以避免自己腹背受敌,尤其是在黑暗之中,可以防止背后被偷袭。 孙一虎吹了一声口哨,却无人回应,他便知道四名护卫已经全都死了。 他口哨声刚停下,一个黑衣人如同幽灵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黑衣人蒙着面,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可就是这双眼睛,看得孙一虎心惊肉跳,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双眼睛完全不像人的眼睛,没有一点温度、没有一丝感情,比石头还硬,比寒冰还冷漠无情。 孙一虎看到了黑衣人腰间的剑,剑鞘又窄又薄,斜斜地插在腰间。孙一虎突然想起云飞的剑,跟黑衣人的剑非常相似,也是又窄又薄的剑。凭他的经验可以判断出,使用轻薄剑的人,身法一定很快,剑法又快又怪,只有这样才有取胜的机会。 孙一虎可以肯定,面前的人一定不是云飞!因为云飞的眼神虽然很冷漠,但云飞的眼睛里的情感,而这个黑衣人的眼睛里根本没有一丝情感,空洞而坚硬。 孙一虎突然又想起一个人,一个极其可怕的人! 黑衣人盯着孙一虎手中的大刀,开口说道:“你就是大刀阎罗孙一虎?听说你在江湖榜上名列第十一位,刀法很不错。” 孙一虎道:“你是黑暗人影子!” 黑衣人似乎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孙一虎会认出他。 黑衣人道:“你不愧是上了姑苏闲阁江湖排行榜的人,竟然能猜出我是谁,果然不简单,但愿你的刀法也不要让我失望。” 影子已经承认了他的身份,孙一虎的面色却更加沉重,握刀的手指关节处已经有些泛白。他曾经有过不数不清的生死对决,也跟比他武功更强的人拼杀过,却没有一个人让他感觉到如此危险。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袭 孙一虎三十六斤重的大刀已经挥出,面对黑暗人影子,他不会留一丝余地,必须全力拼杀,他一出手便使出了杀招,三招连攻,刀光间不留一丝空隙。 夜虽黑,却依然能够看到刀光剑影在闪烁、跳跃,比起楼内女子曼妙的舞姿要精彩数百倍,刀剑之间处处充满着杀机。 孙一虎步步为营,刀法大开大合,有开山裂石之威,刀锋撕裂着空气的声音分外凄厉,这样的刀法和力道的确很少见,这样威力的大刀更是摄人心魄。 黑暗人影子如同地狱的幽灵一样,身法飘忽不定,剑法空灵诡异,出剑又快又狠,角度又刁钻又古怪,如若不是孙一虎临阵经验丰富,曾有三剑差一点要了孙一虎的命。 当孙一虎砍出第二十一刀时,他突然感觉心口一凉,浑身内力顿消,砍出刀瞬间慢了下来,大刀不受控制地砍在了地上。 他看到血从左胁下汩汩流出,如同开了口的水管。不知为何,瞬间,他竟然没有了紧张、没有了恐惧、没有了任何杂念,整个人反而平静了下来。 影子的剑是从斜下方刺入孙一虎的左肋,这个角度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反手斜刺,诡异刁钻,而且这一剑又快又狠。出剑后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全身而退,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孙一虎用大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看向黑暗人影子,说道:“好快的剑、好毒的剑,你果然不愧是影子!” 一口鲜血喷出后,孙一虎的头垂了下去,但他的身子依然倚着刀柄站立着,他至死也不肯倒下去。 黑暗人影子插回他的剑,朝着孙一虎说道:“你的刀法虽然又猛又狠,可是还是让我很失望。” 影子如同幽灵般地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好色如命沈轩是平阳酒楼的掌柜,既然是掌柜的,他只管如何去用不一样的法子吸引客人,如何让客人心甘情愿地掏出大把的银子,他自然不会操心酒楼里的小事,就算酒楼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跑堂的也会第一时间报告给他,以致整个酒楼他是最悠闲的人。 沈轩虽然中了玄冰寒毒,可他在平阳酒楼里的日子过得却非常惬意,他好色是出了名的,酒楼里有的是女人侍候他,左右这些女人本来干的就是侍候人的活,他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林枫从来没有因为女人的事说过他一句,只要他不去祸害良家妇女,只要他把酒楼经营好,能赚到大把的银子,林枫并不约束他的行径,这也是他对林枫最钦佩最满意的地方,所以他做起事更尽心、更卖力。 沈轩虽然好色,但他却有一个优点,就是从来不喝醉,即使遇到再高兴的事情,他最多只喝三杯酒。他认为酒虽然能助兴,却会麻木身体,让自己的反应变得迟钝。或许是他的名声太臭,江湖上要杀他的人太多的原因,他必须要保持身体的敏捷性,只有这样逃的才快,保命的机会才大。 沈轩在翻看着账本,他越看越得意,他的确有得意的理由和资本。两年多的时间,平阳酒楼在他的经营下,赚的银子就连林枫都感到吃惊,他是个经商奇才,也正因为他有这个优点,林枫不仅没杀他,还委以重任,把整个酒楼都交给了他。 沈轩刚刚放下账本,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自己身后有个鬼魅一样,他的反应很快,身子一侧便向窗户撞去,他逃命的经验很丰富,此时从门往外逃,一定会送掉性命。 他的动作虽然非常快,可惜还是晚了那么一点点,一柄又薄又窄的剑已经刺向他,幸好他侧了一下身子,也幸好他的感知力很强,否则这一剑一定会从他的左胁刺入心脏,正因为他提前侧了一下身子,剑才刺中了他的左臂。 或许是沈轩有种天生的本领,他能够感知到对手的强弱,所以每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绝对不会逞强跟对手纠缠斗个你死我活,那样就失去了逃命的机会。他要逃命的时候决不会有半点犹豫,哪怕是吃了亏、受了伤也在所不惜,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沈轩左臂被刺后,并没有影响他逃命的速度。他身子一下子将窗户撞碎后,整个人从二楼飞了下去,就在他身体下坠的一瞬间,他右手一扬,数十枚钢针射向窗户,他当然知道凭这些钢针根本无法伤到对方,但却可以为他逃命赢得时间,只要有数息之间就足够了,他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他的轻功绝对高绝。沈轩自称逃命的功夫可以排进天下前五名,这一点他的确没有吹牛,甚至排进前三名都很有可能,天下轻功比沈轩还高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用又薄又窄的剑刺杀沈轩的人自然是黑暗人影子。 或许影子刚刚杀了大刀阎罗孙一虎,觉得刺杀沈轩就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毕竟沈轩的武功比起孙一虎要差的很多,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沈轩反应如此敏捷,逃命的速度如此之快,而且在受伤坠到楼下的一刹那间,还能发出暗器。 钢针虽然密集,可惜力道和速度不够狠、也不够快,对于影子来说根本就构不成伤害。影子挥剑将钢针击落后,从窗户跳下时,沈轩却在这一瞬间逃得没了踪影。 影子站在原地四处观察,可是沈轩好像从平地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踪迹。影子相信就算沈轩的轻功再高,也不可能逃的如此之快,最大的可能就是沈轩躲了起来。平阳酒楼是沈轩的地盘,沈轩自然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自然非常熟悉,找个藏身的地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况沈轩最擅长的本事除了好色之外,逃命才是沈轩的看家本领,否则他至少被人杀死了二十次。 此刻影子无情的眼神中却有了恨意,他出手刺杀还从来没有失手过,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沈轩竟然从他的剑下逃掉了,他心有不甘地跳到屋顶上,站的高才能看的远。 黑暗对于别人来说是危险的,但对于影子来说却是最大的掩护,即便在这种暗夜之中,哪怕一只野猫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坚信沈轩就藏在某个角落里,现在比的就是耐性,只要沈轩露出踪迹,他自信一剑就可以要了沈轩的命。 影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屋顶已经半个时辰了,已经到了四更天,酒楼里的客人该喝醉的都已经躺在了床上,寻乐子的客人们早已经搂着女人酣然入梦,酒楼内外一片漆黑,完全沉寂了下来,偶尔传出几声野猫的叫声,在静谧的黑夜中显得分外突兀,就连意志力极其坚强的影子都已经开始懈怠,他甚至怀疑沈轩可能早就逃出了平阳酒楼。 突然,影子眼神一眯,他看到数十丈外有一个黑影闪过,跳跃的速度极快,甚至比受伤的猎豹速度还要快,他一个反应就是那个黑影是沈轩。 影子身形一动,想要追沈轩,可是随即他又停住了脚步,凭他的判断,那个黑影的轻功极高,速度极快,就算他拼尽全力去追赶,也无法追得到。 影子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黑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却又无可奈何,他后悔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沈轩的实力。 影子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又隐身于黑暗之中,还有一个人要对付,他决不允许自己再失手。 …… 苗域五毒廖天的阴毒是出了名的,甚至没有人愿意提起“苗域五毒”这四个字,以致他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天下敢用廖天看看场子的人只有林枫一人而已。 廖天用尽天下之毒,却被林枫的玄冰寒毒折磨的死去活来,他想活下去,就只能乖乖地任由驱使,只能尽职尽责地看好平阳酒楼。 知道廖天身份的人并不多,见过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廖天身材瘦弱矮小如少年一般,只有一缕半白的胡须和一颗硕大的脑袋,能看出他已是年过半百之人。但江湖上人尽皆知苗域五毒的大名,实在是他下毒的本事又可怕又诡异,谁要是得罪了廖天,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死了。 廖天三更天就躺在了床上,辗转反侧一个多时辰却仍然难以入眠,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竟然像一个深不见底吃人的黑洞,心头没由来地悸动了一下。他看过无数次夜空,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不安,甚至还有些恐惧。 廖天脑子里正在想着稀奇古怪事情的时候,突然有种毛发耸立的感觉,就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随即一柄又薄又窄的银光便向他刺来,他似乎吓傻了,连动都没敢动一下。 如此快的出剑速度,他曾见过一次,那就是云飞的剑。就在这平阳酒楼里,云飞一剑刺杀了江湖榜排名第七位的驱龙神鞭尤风,那一剑比风还快,又快又稳的一剑插进了尤风的喉咙。现在刺向他的这一剑,丝毫不比云飞出剑的速度慢,同样是又快又狠。 剑就要刺中廖天的被子时,只见床板突然向下一沉,接着翻了个底朝天,那柄剑一下子刺在了床板上。 江湖人果然个个都诡计多端,有名气还能活着的,都是长了十八个心眼,否则就算武功再厉害,也被人算计死了。 第一百五十章 消息 暗袭廖天的人正是黑暗人影子。 影子这一剑的速度很快,力量也很大,但床板却很结实,剑刺到床板后已经弯曲,却依然没能将床板刺透,可是床上的廖天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影子大吃一惊,今天晚上是让他第二次吃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廖天会如此诡诈,他睡觉的床竟然也设置了机关。 影子用上了九成功力,一掌拍向床板。他自信这一掌之力就算是一块石板也会被他击碎。 床板就是床板,就算再结实的床板也不是石板,床板果然被一掌击得四分五裂,影子看到了床下有一很深的洞,可是还没等他看仔细时,就感觉到四周的墙壁有箭一样的暗器向他射来。 影子挥舞着剑将暗器击落,竟然是几支又短又细的箭。暗箭是设计在墙壁里的,他拍碎床板后触动了机关,暗箭才一齐射向他。 廖天以下毒扬名,没想到他还精于机关,处心积虑在自己房间里设置这种东西,如果不是影子身手高绝,在如此黑暗之中,很难避开突然发射的十几支暗箭。 正当影子再次伸头向床下探望时,突然闻到一股幽香之气,他那双石头般的眼球也不禁有了愤怒和惶恐之色,赶忙闭住呼吸,箭一般地窜出了房间。 一个臭名昭著的用毒高手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发出幽香之气呢?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是毒粉之气,是暗箭上涂抹的毒粉,而这种闻起香气怡人的毒粉,越容易迷惑人,可以让人不知不觉地中毒。 廖天果然就是廖天,不然不可能被称之为苗域五毒,更不可能江湖人谈之色变。 影子突然感觉内息运转有些滞怠,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左手一看,只见手掌已经泛着淡淡的黑色,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尽管他已经很小心谨慎了,却还是着了廖天的道,任谁也想不到廖天睡的床板上竟然也有毒! 影子毫不犹豫地用剑将手掌割开一条口子,运功将毒素逼出。一股黑色的血缓缓流出,直到颜色变得鲜红,影子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这可能是他一生以来吃的最大一次亏,他本想要廖天的性命,却差一点送了他自己的性命。 影子知道体内仍然有余毒未消,现在最明智的选择不是再去刺杀廖天,而是逃命。借着暗夜的遮掩,他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又像一只耗子一样小心地逃离了平阳酒楼。 …… 清晨的阳光很柔和、很清冷地照射着客栈的各个角落,客栈里的人有早起要赶路的,也有还在床上酣睡的,还有一个很不起眼的中年女子此时却走进了客栈,她直奔林枫的房间而去。就在她抬手要敲门时,猛然收回手转过身,一脸惊恐地看着身后铁塔一般的大汉。 大汉是个子高大、体形魁梧,手里拎着一根胳膊粗细的铁棒,来到她身后时竟然没有一点声息,吓得女子花容失色。 大汉正是铁臂钢躯项雷,他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是谁?” 女子怯怯地说道:“我找林枫。” 项雷道:“我问你是谁!” 女子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我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小心脏。她拍了几下胸口后,脸上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不认识我,林枫认识我。” 项雷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说你是谁,我就敲烂你的脑袋。” 这时门开了,林枫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内,似乎昨天晚上的酒对他并没有太大影响。 林枫看到眼前的女子时,也不由一怔,当看到女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随即晒然一笑,道:“项大哥,是自己人,进屋吧!” 女子坦然地走进了林枫的房间,还得意地朝项雷妩媚地笑了笑。项雷面无表情,他并没有进入林枫的房间,而是转身离开了。 林枫将房门关好后,对女子说道:“千面娇娃,百变神行,天下之间也只有你翟双双有如此本事能够千变万化啊!” 女子正是千面娇娃翟双双。 翟双双道:“林大公子,你可别奉承我,就算我能千变万化,还不是一样被你一眼就认出来了?” 林枫笑笑道:“如若你刚才不是有意让我认出来,我也是万万想不到是你。” 翟双双抿了抿嘴,毫不客气地坐在桌前,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才开口说道:“有消息。” 林枫道:“但愿是好消息!” 翟双双道:“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林枫叹了口气,道:“还是先听坏消息吧!” 翟双双停顿了片晌,道:“有人夜袭平阳酒楼,大刀阎罗孙一虎死了,好色如命沈轩受了伤,苗域五毒廖天侥幸逃脱,平阳酒楼现在已经关门停业了。” 林枫愣愣出神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果然是个坏消息,没想到他们动手这么快。” 翟双双道:“孙一虎死在酒楼外,死前曾与人进行过激烈搏杀,他被一剑刺死,剑是从左胁下斜角刺入,直至心脏,一剑致命。伤口很小,显然对方的剑又窄又薄。” 林枫似乎在想象着现场搏杀的情景和伤口的样子,半晌才说道:“能杀死孙一虎的人并不多,能够一剑致命的人更少,用又窄又薄的剑而且剑法诡异的只有两个人,云飞和黑暗人影子。” 翟双双道:“不错,刺杀孙一虎的人正是影子,当天晚上他还刺杀了沈轩和廖天。沈轩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他逃命的功夫却是一流的,沈轩左臂被刺了一剑,伤口同孙一虎的一样,也是很小,他并无大碍。廖天在房间里被刺杀时,借助机关逃了出来,他和沈轩现在在林园里。” 林枫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翟双双道:“十三天前。” 林枫似乎对暗杀早已有了心理预期,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天星教教主谷天宇果然很聪明,学的很快,用的也很快。一死一伤,平阳酒楼就算不想停业也不行了,这果然不是一个好消息!好在影子没有暗袭林园。” 翟双双道:“林园被你弄得机关重重,别说影子了,恐怕整个江湖也没有一个人有胆子敢闯现在的林园。” 林枫苦笑道:“前车之鉴,我也是无奈之举,好在林园机关比较多,再加上云飞坐镇,就算是谷天宇也不敢轻易孤身犯险。” 翟双双道:“这正是第二个坏消息,云飞听说平阳酒楼被暗袭,见孙一虎死了、沈轩受伤,他担心影子会刺杀你,他已经离开了林园出来找你。” 林枫再次苦笑,他现在只能苦笑,他千叮咛万嘱咐,可是云飞终究还是没有听他的话守在林园里,他长叹一声,道:“哎,这个孩子呀!” 翟双双道:“他在你眼里是孩子,你也一直想把他捂在手心里当成孩子,可是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他是快剑云飞!他把你当作他的父兄,你公然只身露面,其实就是以身犯险,他又如何能安然地留在林园里?” 林枫道:“这孩子把情义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 翟双双道:“他只是对你而已,他杀人时比寒冰还冷漠,出剑时比恶狼还无情。但他对你不一样,你是他生命的支柱和向导,他宁肯自己死,也不想你受到伤害。” 林枫道:“你好像很了解他。” 翟双双道:“要想千变万化扮成不同的人,首先就要了解人性,更要有能够看透一个人的眼睛,否则就算是外表扮成别人的样子,神态也不像,就算是学会了易容术的方法,也会破绽百出送了性命,我现在之所以还能活着,就是因为我还算是有识人的本领。” 林枫着有深意地看着翟双双,问道:“你既然能看透一个人,为什么还要加入天星教?难道你看不透谷天宇的为人?” 翟双双道:“我的确不能完全看透谷天宇,他是世上隐藏极深的人之一。我之所以为天星教效力,是因为他曾救过我的命。” 林枫默默地点了点头。 翟双双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背叛谷天宇,转而投入到你的麾下?” 林枫笑笑不语。 翟双双微微一笑,道:“你一定认为我害怕沈轩对我进行侮辱,而且还中了你的玄冰寒毒,才被迫无奈由你驱使的吧?” 林枫无法回答她的问题,翟双双所说的也正是林枫所疑惑的。翟双双自从答应效力于他之后,冒险四处奔波,做事兢兢业业,完全超出了林枫的预期。 翟双双道:“我是一个在生死边缘走过三次的人,早已看透了生死,我牙里一直藏着一颗毒药,随时都可以让自己有尊严地死去,就算是中了玄冰寒毒,也有能力在毒发之时自我了结。我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任由别人凌辱?任由别人摆布呢?我加入天星教,是因为谷天宇救过我的命,但我为他杀了三个人,三个至关紧要的人,那一次我差一点又把自己的命送掉,我已经还清了谷天宇的债,我现在并不欠他什么。我之所以肯为你效力,是因为你跟别人都不同。”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情流露 林枫苦笑道:“我的名声比谷天宇还要差,别人只是还不知道我就是铜面人而已,但你却知道。” 翟双双道:“名声算个屁,在江湖上没有人比你老爹林烨的名声更好的了,还不是被杀了满门?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哪个不是名声赫赫,可是有个屁用?他们做什么实事了?绝大多江湖人习武就为了争名声、争地位、争权力、争金钱、争女人,而你不同! 你是个敢作敢为的男人,杀伐之时比恶魔还狠毒,可是你杀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善良之辈。你铁汉柔情,重情重义,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对朋友、对女人、对下人,从无苛刻,哪怕是对待大刀阎罗孙一虎、苗域五毒廖天、好色如命沈轩这些臭名昭著的恶人,即使他们中了玄冰寒毒受制于你,你却给了他们足够的自由和尊严,只要他们不再为恶,你仍然能容得下他们很多陋习,这份胸怀不是什么男人都有的,可见你是个心存道义之人。 你救助了那么多生存无望的流民,让他们能够活下去,让他们对生活有了希望,这才是让我最钦佩最尊崇的。我就是个孤儿,对在绝望中能够看到生存下去、能够看到希望之光的欣喜,是最有体会、最能理解的。林家善举天下皆知,而你承袭林家志向,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得真真切切,我愿意尽心为你效力,尽我所能,助你扫平前进中的障碍和危险,为伟大的善举尽一份力,也为自己的来生积一点德,这就是我甘心为你效命的缘由。” 林枫被翟双双一番话说的竟然眼窝有些发热,朋友的赞扬可能夹杂着情义,情人的赞扬可能夹杂的爱意,仆人的赞扬可能夹杂着谄媚,但出自于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的赞扬,一定是发自于真心、真情。 林枫尴尬地笑笑,道:“你说的我有些汗颜。” 翟双双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以为我是在夸你?呵呵、呵呵,我混迹江湖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你老爹林烨付出了全部的真诚和善良,换来的是出卖和杀戮,弄得身死家亡。你所做的一切没有一件事是为自己考虑的、为自己谋私的,可是你不择手段、杀人如魔,你的身份迟早会被识破,到时候你会声名狼藉、恶名如虎。哈哈哈哈,你学识渊博,奸猾似鬼,却硬生生地自己跳到火坑里。你老爹不精,你更傻,你们林家人的脑袋是不是都坏掉了?” 林枫愕然地望着翟双双,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话才好。 翟双双却嘿嘿地笑道:“可是,我喜欢!” 林枫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不说我了,你放心,就算我声名狼藉,或者被人杀死,我早就把你的后路都安排好了,你不要有顾虑,我用这种手段逼迫你也是迫不得已。” 翟双双道:“铁拐道人皮甲和我在天星教里同为护法,他一定是受你胁迫才给你看家护院的,但我看得出,他现在已经真心想留在林园里,难道我比那个瘸子差?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打动你,让你解除我身上的玄冰寒毒,而是要告诉你,你要好好活着,你的兄弟云飞、你的情人方芷涵、你的管家杜淳,还有那些你收留的流民,他们都想你好好活着,也包括我!” 林枫讪讪地笑了笑,甚至笑的有些腼腆。他不怕刀光剑影生死拼杀,也不怕阴谋伎俩算计人心,但他对翟双双却已经有些害怕。翟双双快言直语、真情直白,让他感动却也让他有些无法招架,何况翟双双容貌并不差,身上还有着成熟女人的魅力,有时面对翟双双热辣辣的目光,竟然让他无所适从。 林枫道:“你知道云飞在什么地方吗?” 翟双双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担心云飞找到影子,会两败俱伤?” 林枫点了点头,道:“云飞的剑很快,但他有情,这是他的优点,可是面对影子时,就成了他最大的缺点。” 翟双双道:“我见过影子杀人,也见过云飞出剑,影子的剑未必比云飞的剑快。” 林枫道:“他们之间或许只有毫厘之差,所以他们之间的对决,比的是耐性、冷静、果决和心境,谁心无旁骛,谁才能赢。” 翟双双道:“如果云飞和影子对决,赢的人一定是云飞!云飞必然会孤注一掷地拼杀,因为他没有退路,因为他怕影子杀了你,所以他一定要杀死影子。而影子则不同,他是谷天宇的杀人之手,是一个杀人器械,影子杀云飞只是在做一件他应该做的事而已。他们之间的信念不同,毅力自然就不同,心境也就不同,所以云飞一定会赢。” 林枫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说道:“刚才我所说的那些是影响胜败的主要因素,其实对决的时间、场地、环境,哪怕是他脚下土地的松软,都会是影响胜败的因素,只有达到超然物外的境界,才不会受到所有外在因素的影响,但云飞还没有达到这种境界,我必须要尽快找到他。” 翟双双道:“云飞真的很幸运,他能有你这样的兄长,我已经有点嫉妒他了。” 林枫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消息?” 翟双双道:“有,还是坏消息。” 林枫皱了皱眉头,不由得苦笑,看来今天实在不是一个好日子。 翟双双道:“沧海派掌门余凯被人杀死了,死在断刀之下。” 林枫霍地站起身子,瞪着眼睛几乎喊了出来:“谷天宇杀的?” 翟双双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杀了余凯。” 林枫道:“这果然又是一个坏消息。” 翟双双道:“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 林枫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翟双双。 翟双双叹了口气,说道:“谷天宇还杀了少林寺八长老智玄。” 林枫惊恐中带着怀疑,道:“他真的杀了武痴智玄大师?” 翟双双道:“正是!” 林枫面色阴沉如水,出神良久,才缓缓地坐回椅子上。 翟双双的语气很沉重,道:“八长老智玄大师和两名少林弟子,护送四世祖道信法师的舍利到灵山寺供奉,途中被谷天宇截杀。智玄大师身中三刀,刚到灵山寺就圆寂了。据说谷天宇也被智玄大师击中了一掌,如果谷天宇没受伤,他是不会收刀离开,让智玄活着到灵山寺的。” 林枫缓缓说道:“谷天宇很忌惮少林寺,否则他早就公然称霸江湖了。智玄大师研武成痴,武功也是少林寺武功最高深的人,谷天宇恐怕最忌惮的人,就要算是智玄大师了。没想到谷天宇闭关只有两年多时间,武功竟然有了这么大的突破,就连精通数十门高深武功的智玄也死在了他的刀下,恐怕谷天宇的天魔刀法已经大成了。” 翟双双道:“智玄大师的确是武学奇才,武功也的确高绝,可是他练的功夫太过于庞杂,想要探究和穷尽少林各种武功,即便他是个习武天才,也无法把每种功夫练到登峰造极的程度。杂而不精,不如专一而纯。” 林枫点了点头,他也赞同翟双双的说法。 两人沉默了良久,林枫才问道:“知道谷天宇在什么地方吗?” 翟双双摇了摇头,道:“谷天宇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狡诈,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目,更不要说他藏在什么地方了,他要是不主动露面,世上没人能够找得到他。” 林枫道:“谷天宇和影子已经开始分头动手了,谷天宇是想逐个铲除掉阻碍他雄霸江湖的障碍,智玄大师一死,恐怕天下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翟双双道:“少林方丈也不是谷天宇的对手?” 林枫摇了摇头,道:“少林智空方丈虽然一直讳莫如深,但在武功修为方面,却未必能强过武痴智玄。” 翟双双道:“至少还有一个人能胜过他,圣手老人孙少天!” 林枫摇了摇头,道:“登高胆更怯,高处不胜寒,圣手老人恐怕再也不会出手了。” 翟双双道:“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曾说,天下武功最高深莫测的两个人,一个是穷酸书生伏木子,另一个就是圣手老人孙少天。如今伏木子已死,孙少天又不肯出手,恐怕整个江湖再也没有谷天宇的对手了。” 翟双双说这话时,眼角余光不断地观察着林枫的表情,可是她看到的只是一张阴郁的脸和充满忧虑的眼睛。 翟双双道:“我很奇怪一件事,你把天星教的使者、护法们杀的杀、控制的控制,谷天宇最恨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可谷天宇非但不是先对你下手,反而是先对沧海派和少林寺下手,实在令人费解。” 林枫道:“杀天星教使者和护法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铜面人,谷天宇一定对铜面人恨之入骨,我想他可能也在费尽心机寻找铜面人呢!他野心勃勃,一心想要称霸江湖,少林、武当是阻挡他野心的两座大山,沧海派跟少林、武当同气连枝,他自然要先对这三大门派下手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行踪 林枫接着说道:“事实上谷天宇不止是对少林和沧海派下手,他已经对武当派也下手了,他设了一个精巧的骗局,以林家刀法为诱饵,引天下习刀之人围攻武当,武当掌门玄机道长受了伤,武当派镇派元老宋玉一战力竭而羽化仙逝。” 林枫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谷天宇不愧是谷天宇,精于谋划,诡于算计,一出手便力挫三大门派。至于我嘛,他还没把我放在眼里,虽然云飞杀了四大护法之一驱龙神鞭尤风,却是事出有因,因为尤风闯进平阳酒楼先挑起的事端。至于左星使者肖华、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护法之一疾风剑田七、蓝妖姬岑杉、玉面菩萨心湖五人之死,谷天宇一定把账全都算在了铜面人头上。铁拐道人皮甲隐藏在林园,足不出户极少露面,几乎没人知道皮甲已经归附于我。你这位大护法千面娇娃突然神秘失踪,消失的悄无声息、干干净净,况且你擅长易容之术,千变万化的,根本没人能认得出你的真实身份,谷天宇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你在我这里。我几乎是置身事外,谷天宇又怎么会把我当成他的强敌呢?” 翟双双道:“江湖传言,你就是林家三公子,无论你是与不是,依谷天宇阴鸷的性格,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呢?” 林枫道:“他不放过我?哼哼,我苦心积虑谋划多年,就是要把他引出来,我与他之间的搏杀是早已注定的。他之所以没有先对我下手,他认为我只是疥癣之疾,我并不是阻挡他称霸江湖的一座山,充其量我只是阻碍他前行路上的一块小石头而已。或许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只要他扫除少林、武当、沧海三大门派的阻力,他就可以称霸武林,那时候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他一定会以真面目昭示天下,以碾压的实力将林园一举清除,包括我和云飞。” 翟双双眼中满是担忧之色,道:“如果少林和武当联手抗衡谷天宇,他的野心未必能够得逞。” 林枫道:“少林、武当是江湖各大门派之首,历经数百年风云变幻仍然屹立不倒,他们已经习惯了没人敢撼动、也没人能撼动他们的江湖地位,他们自恃底蕴深厚、高手众多的门派实力,安于自守,任凭江湖血雨腥风,坐视纷争杀戮乱象,毫无忧患意识,想让他们放下身价精诚联手,恐怕很难,毕竟谷天宇还没有触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想要抗衡谷天宇是要付出牺牲和代价的,他们一旦代价过大,实力损伤过重,很难保证不失掉江湖首领的显赫地位。” 翟双双道:“可是现在谷天宇已经触及了少林、武当和沧海三派的利益,人家已经打上门了,难道他们还能置身事外吗?” 林枫道:“余凯被杀,沧海派群龙无首,可是沧海派在三大门派之中实力最弱,余凯一死,沧海派里已经没有顶尖高手,他们就是想跟谷天宇拼命,也没有那个实力。武当派损失最大,宋玉死了,玄机道长受伤,武当弟子死伤三十多人,实力大损,士气受挫。武痴智玄虽然武功超然,少林也只是殒了一个长老而已,并没有损伤少林的根基。少林和武当虽有同仇敌忾之心,但有多少诚意能够精诚联手对付谷天宇,还未可知。” 翟双双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之色看着林枫,轻声说道:“这样你就处于危险之中了,你难道能够胜得了谷天宇吗?公子,你是不是有了保全的计策?” 林枫见她真心地为自己担忧,心头也不禁很是感动,但林枫却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安排。当务之急是马上找到云飞,如果谷天宇和影子联手对付云飞,他就危险了。” 说罢,林枫起身就要离开。 翟双双道:“你一向从容淡定,没想到也有乱了方寸的时候,我刚刚只说完了坏消息,难道你不想听完好消息再去找云飞吗?” 林枫因为牵挂云飞的安危,一时竟慌了神,经翟双双一说,不禁有些讪讪,于是停住了脚步,道:“说实话,现在再好的消息恐怕也提不起我的兴趣,没有什么能比云飞的安危更重要。” 翟双双直盯盯地看着林枫,眼中竟然流下了一行热泪,哽咽地说道:“我原本以为生死情义只是书里编写的演义和坊间流传的故事而已,现在我相信世间有真情义!云飞为了你不计生死,而你为了保护他甘愿牺牲自己,林枫,你的确是个不一样的男人!” 林枫叹道:“人活百年也终究难逃一死,活着就要做应该做的事,死也要死得其所,死只是另一个生的开始,并没有那么可怕。” 翟双双凝视着林枫,缓缓地说道:“好消息就是我发现了影子的行踪。” 林枫突然窜到翟双双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声问道:“影子在哪?” 翟双双皱了皱眉头,看着林枫眼睛,道:“你抓疼我了!” 林枫赶忙松开了手,歉意地说道:“在下鲁莽了,抱歉!” 翟双双的眼角还挂着泪珠,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道:“洛阳兰香馆。” 林枫喃喃说道:“洛阳最有名的妓院?” 翟双双道:“不错,洛阳方圆百里之内没有比兰香馆的名气更大,也没有一家妓院比兰香馆里的姑娘更全、更漂亮,只要你出得起银子,在兰香馆里要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影子既不喜欢银子,也不喜欢权力,他只喜欢女人。他对女人一向很挑剔,谷天宇每年在他身上花费大把银子,精选各地美女送给他。但影子有个怪癖,一个月之内必定要换一个女人,哪怕是再漂亮、再动人的女人他也毫不留恋。” 林枫道:“他还有这样的怪癖?” 翟双双道:“因为他害怕跟一个女人时间久了会动感情,他要始终保持无情的状态。” 林枫道:“看来你很了解他。” 翟双双道:“天星教的使者、护法、堂主们之间其实并不团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要想活的长久些,就必须要了解他们、防范他们。” 林枫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我们距洛阳只有一天的路程,加快脚程的话,日落之前就会进入洛阳城。” 翟双双道:“可是我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竟然有一个人好像在跟踪影子。” 林枫眼神一聚,道:“是谁?” 翟双双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林枫追问道:“敢跟踪影子的人一定不是寂寂无名之辈,难道他易了容貌?” 翟双双再次摇了摇头,道:“我敢肯定他没有易容,也许我判断有误,只是个巧合而已。” 林枫急忙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是谁,面对影子这样的高手,都不能不谨慎对待,知己知彼,方有胜算,跟踪之人是敌是友不分,总要搞个清楚。 翟双双道:“是个老头,年龄在六十开外,头发花白,手里始终拎着个酒壶,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不过身上的衣服倒是很讲究……” 林枫吃惊地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道:“他是不是酒糟鼻子红鼻头?” 翟双双道:“是,你认识他?” 林枫道:“他是酒鬼胡三,这个老东西,他怎么能……” 林枫一把推开房门,大声喊道:“宋成,备车,快、快,马上出发。” 宋成从房间里拎了个包袱,像猴子一样迅速地窜了出来,一路小跑去准备马车,项雷听到喊声也紧跟其后 林枫拿起魔齿剑和时刻不离身的皮囊就往屋外走,翟双双却挡在了门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林枫道:“我能找得到兰香馆,你还是不要去了,影子一旦认出你,你会很危险的。” 翟双双道:“你虽然能找到兰香馆不假,可是你不认得影子。” 林枫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通向洛阳的大道上,一辆马车正在飞快地朝着洛阳城方向驶去。两匹马儿已经跑的够快了,驾车的宋成嘴里还是不停地吆喝着,催促着马儿再快些。 宋成驾车,项雷坐在他旁边,车厢里只有林枫和翟双双。马车跑的越快就越颠簸,翟双双紧紧地抓着车厢扶手,眼睛却一直看着林枫,她已经这样直盯盯地看了一个时辰,似乎林枫脸上有什么奥秘一样,她想要解读清楚。 林枫始终紧绷着脸,阴郁中带着丝丝忧色,眼睛却一直在看外面,一只手紧紧地握着皮囊。 翟双双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酒鬼胡三是个游戏风尘的世外之人,江湖中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他是不是要杀影子?” 林枫只是看了一眼翟双双,眼睛又转向车窗外,但他却没有回答翟双双的问题。 翟双双沉默了一会,又开口说道:“你不用忧心忡忡的,据说酒鬼的武功深不可测,只要他出手,一定能杀了影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兰香馆 马车飞速地行驶,过往的路人见到如此急奔的马车,不由得纷纷向路边躲避,马车驶过之后,受到惊吓的人恨恨地朝马车方向吐几口唾沫,然后再谩骂几句,发泄肚子里窝囊气。 良久,林枫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酒是好东西,可以让人兴奋,让人陶醉在朦胧和快乐之中,也可以让人酣醉后暂时忘却所有的烦恼和忧愁。但是,酒却有一个要命的害处,长期大量饮酒,会麻木人的身体,会让人变得迟钝。” 翟双双道:“你的意思是说酒鬼的身手已经变得迟钝了?” 林枫道:“但愿我猜错了,但事实上近十年来,他几乎没有真正出过手。” 翟双双道:“你担心酒鬼会死在影子的剑下?” 林枫再次将头转向窗外默然不语。 过了好一会,翟双双再次问道:“酒鬼是你老爹的朋友?” 林枫没有回答她,依旧默然不语。 翟双双道:“难道他是你的朋友?” 林枫转回头,道:“你为什么那么好奇呢?” 翟双双叹道:“我以前一直都认为你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世上最傻的男人。” 林枫诧异地问道:“我很傻吗?” 翟双双道:“很傻!有人替你去杀掉对手,你应该高兴才对,可你非但不高兴,还紧张的要命,世上还有你这么傻的人吗?” 林枫默然,因为他无言以对。 翟双双道:“你为什么总是在替别人着想、替别人遮风挡雨吗?你为什么不会替自己着想呢?” 林枫道:“你说的恰恰相反,是他们一直在为我着想,他们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来护佑我。”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宋成从来没有见过林枫如此急迫和焦虑,也从来没见过林枫脸色如此阴郁,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洛阳城。 两匹马已经跑的全身大汗淋漓,不时地打着响鼻,宋成根本没有让马歇下来的意思,他不停地催促着马儿,时而还要抽上几鞭子。幸好他买的是上好的马匹,否则速度不会这么快,耐力也不会这么持久,换成差一点的马,早就累死在路上了。 距离洛阳城已经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已经能够看到高大的角楼和雄伟的城墙。 翟双双再次打破车厢的沉默,说道:“林枫,我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林枫点了点头。 翟双双道:“我死后,你把我埋在青木镇林家祖坟旁边的那座小山上,好吗?” 林枫愣愣地看着翟双双,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 翟双双一双哀楚的眼眸看着林枫,道:“答应我好吗?” 林枫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无法答应你,因为女人要比男人更长寿。” 翟双双道:“你终究是要埋进林家祖坟的,我想我死后能够一直看着你。” 林枫的脸色阴晴不定,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只是缘于眼前这个女人的原因。 林枫深深地呼了几口气,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翟双双,道:“这是少林寺的大还丹,对于内外伤有奇效,还有增加功力的效果。你一定不会死在我前面的,记住了,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涉险,即使我过不了最后那一关,也会将你安置好,还你自由的。” 翟双双笑了,只是她的笑容很凄美,她知道林枫指的最后一关是什么,任何人都知道,那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一关。 林枫的心很乱,他牵挂云飞的安危,他担忧酒鬼的生死,他思念在江南的方芷涵,他甚至不知道以后将以何种态度对待翟双双。 其实这就是生活,人注定是要活在纷乱繁杂、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之中。 本以为在日落之前可以顺利到达洛阳城,但事情往往就是经常会发生一些转折和变故,不然生活将不会如此丰富多彩。其中的一匹马再也坚持不住如此高强度的奔跑,一头栽倒在地上,瞬时马车前倾翻转,项雷急呼道:“公子快跳车!” 项雷的声音刚落,林枫和翟双双已经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凭他们二人的反应和身手,是不会受到伤害的。另一匹马也已经处于精疲力竭的边缘,被翻转的马车一带,也倒在了地上。宋成惶恐不安地看着林枫,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等待着责罚一样。 林枫看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两匹马,又看了看隐隐约约的洛阳城,不由地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只能走着进城了。” …… 望古都,意踌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管是何朝何代,都是这个样子,只要有了金钱和地位,就可以品味世上最好美酒和佳肴,就可以享受最漂亮女人的服侍。有人费尽数十年艰辛苦练武功,就是为了成为人上之人,可以左右他人的命运甚至生死,还可以享受锦衣玉食、美人在侧的奢华生活。 洛阳城外的农舍里,有数不尽的穷苦人家徒四壁,为了一日三餐愁眉苦脸、苦命奔波。 城内的兰香馆内却是一派奢华、香气四溢、粉黛成群,酒有最好的女儿红、竹叶青,菜有最新鲜的黄河鲤鱼、鲜活的野鸡大雁、味美回津的牛羊驴肉,山珍海味令人回味无穷。 如果仅仅只有美酒和美食,兰香馆只能算是一个上好的酒楼而已,兰香馆之所以名扬洛阳城,自然是因为有比美食还令男人垂涎欲滴的美女。南越的、北海的、西域的各地美女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碧发蓝睛的波斯美女,丰腴的、高挑的、苗条的、清秀的、妖艳的、妩媚的各种类型的女人让人眼花缭乱,会唱的、会跳的、会弹的色艺俱全。兰香馆是男人的天堂,只要你有大把银子,尽可天天享受夜夜笙歌、美女侍寝的人间天堂生活。 夜已到了三更,兰香馆内依然灯红酒绿、歌舞翩翩,只有夜色才会掩盖糜烂的生活,只有在黑暗中才会放纵人性的欲望。 一个头戴斗笠浑身黑衣的人从兰香馆走了出来,腰间斜插着一柄又薄又窄的剑,斗笠压的很低,即使夜色很亮仍然看不清此人的脸。 黑衣人似乎在兰香馆里刚刚享受过,自然心情很愉悦,脚步也显得格外轻松。一般的男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兰香馆,此时正是软玉温香、缠绵悱恻的美好时刻,显然黑衣人是那种很不一样的男人。 黑衣人走起路来整个身体非常协调,他的脚步很轻、步幅很大,走路的速度也很快,可是,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而且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一个满头发白却衣衫华丽的老头挡住了黑衣人的路,老头正拿酒壶在喝酒,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更奇怪的是,老头手里拿的酒壶不是瓷瓶,而是铁壶。 黑衣人略略扬起头,眼睛跟石头一样没有一丝情感地盯着老头。 老头竟然扬了扬手中的酒壶,道:“年轻人,我这可是正宗的五年陈竹叶青,要不要喝几口?” 黑衣人冷冷地说道:“让开,不然你就得死!” 老头嘿嘿一笑,道:“据说黑暗人影子冷血无情,剑法刁钻诡异,出剑又快又狠,我老人家倒要看看你的剑有多快。” 影子见老头识破了他的身份,不仅没有出剑,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来。 影子道:“你是谁?” 老头再次扬了手中的酒壶,道:“我就是个喜欢喝酒的老头子。” 影子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很可怕的人。 影子道:“你是酒鬼胡三?” 老头道:“的确很多人都说我是个酒鬼。” 衣衫华丽手持酒壶的老头正是酒鬼胡三。 影子道:“你想杀我?” 胡三道:“我一心指望着林枫这个小混蛋给我养老送终,他不能死,那只有你死了。” 影子没有再说话,他要杀的下一个人正是林枫,所以胡三要杀他并不奇怪。 胡三手中酒壶里突然喷出一道水柱击向影子,随即漫化成点点水珠向影子罩去,胡三整个人随之欺身而上,一只手化作鹰爪直抓影子的胸口。 影子的剑已出鞘,他的剑果然又快又狠,如同一片银光将整个身体封住,万滴酒珠瞬间被挡在剑光之外,连同胡三抓向他的那只鹰爪手也被封的严严实实。 胡三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醉态,他双目如电,身手矫捷,突然变爪为掌,右手中的酒壶好似一只铁锤,只见他身如游龙,掌势如虎,气势如虹,招招不离影子周身要害,竟然逼的影子连连后退。 换作别人早已被胡三击死于掌下,但影子终究是影子,他不仅将胡三的掌式封住,偶尔还能出剑还击,他出剑的角度果然极其刁钻,完全不同于各大门派的剑招,令人防不胜防。 掌风和剑光夹杂在一起,时而传出几声酒壶和剑身碰撞的清脆声,两人身影更是快疾如风,穿插变换,令人目不暇接。 影子的剑法越来越凌厉,攻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突然,影子本已刺出的剑猛地回撤,身形向右侧极速闪避。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两败俱伤 高手过招,不容得丝毫差错,更不会给对方任何一丝破绽和机会,但影子竟然出现了失误,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致命,影子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但他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 影子不得不放弃攻击的一剑而右撤极速闪避,因为他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烈的杀气,如果他不右撤护住后身的空位,后背很可能会被一击而中。 胡三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只见他右手的酒壶脱手而出,像个铁锤一样砸向影子。 影子一掌将酒壶击飞,可是他能躲开酒壶的重重一击,却躲不过胡三的掌。 胡三的掌已经击向影子,但胡三却似乎忘记了影子的右手还有剑,一柄又轻又快的剑! 影子的剑诡异地从自己身后斜刺而出,这一剑不仅快,而且狠毒之极,没有人能以这种角度将剑刺出,但影子却可以,而且这一剑斜刺进胡三的右肋。 剑刺入胡三右肋的同时,胡三似乎浑然不觉,击出的一掌力度丝毫未减,一掌重重地打在影子的左臂上。 影子被击出了一丈开外,剑仍在右手,他被胡三击中的同时,剑也从胡三的胁下拔出,剑身还带着鲜红的血。 剑很窄很薄,刺进胡三肋下的伤口虽然不大,却在不停地流血,瞬间便将胡三身上华贵的衣衫染红了一片。胡三似乎根本不在意身上的伤,依然虎视眈眈地盯着影子。 影子挨的一掌也并不轻,他能够感觉到左臂的骨头已经骨折,因为他的左臂连抬都抬不起来,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他知道胡的剑伤比自己左臂的伤还要重,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胡三会用使出两败俱伤的方法。 影子看到一个白衣人的出现,他似乎明白了胡三的用意,胡三宁可自己受伤,甚至被刺死也要不惜打伤他,这样的话白衣人就有更大的机会杀死他。 当影子看清白衣人的容貌时,他一向没有情感波澜的眼中也出现了惊恐之色,他好像在一瞬间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白衣人看起来保养的很好,白皙的面容、清澈的眼神、高挺的鼻梁,配上一袭装束极为讲究的白衣,给人一种又干净又素雅的感觉,看起来年龄只有四十多岁,但看到他两鬓夹杂着斑斑白发,说明他的实际年龄一定不止四十多岁。 影子看到了白衣人,酒鬼胡三自然也看到了白衣人,胡三眼神中不是惊恐,而是惊诧。因为此人在江湖上至少有十多年时间没有露过面,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想到却在这里突然出现。 白衣人的声音很的磁性,听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可他说出的话却让人一点都不舒坦:“老酒鬼,酒虽然是好东西,却也是慢性毒药,你的身法和出掌速度已经大不如十年前了。” 酒鬼胡三听了白衣人的奚落,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就算酒是慢性毒药,可是把它喝到肚子里却是妙趣横生,就算我的反应慢了,也一样能杀死这小子。” 白衣人冷笑道:“你挨的这一剑不轻,这么老了还嘴硬,还是赶紧封住伤口的穴道吧,不然你坚持不了多久血就会流干的。” 胡三刚刚并没有封住伤口的穴道,因为他一旦封住右胁下的穴道,整个身体的反应速度势必会受到很大影响,伤口不停地流血会死人,身体反应慢了会死的更快。 胡三听了白衣人话后,嘿嘿一笑,竟然真的点了自己右胁下四处穴位止血。 白衣人又说道:“黑暗人影子,剑法果然很诡异,出剑的速度也不慢,可惜的是,剑却没有灵魂,因为使剑的人没有灵魂。” 影子一直盯着白衣人的右手,可是白衣人的右手却始终缩在衣袖中,不仅看不到整只手,连一根手指都看不到。 影子道:“剑是用来杀人的,只要能杀人的剑就是好剑。” 白衣人道:“年轻一代中,你算是佼佼者,可惜我还是要杀你。” 影子道:“没想到你银手钢指刁魁也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小人而已,竟然做出乘人之危的事。” 白衣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银手钢指刁魁,在“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的江湖榜排名上,刁魁位居第三,仅次于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刁魁缓缓地伸出了右手,一只令人惊骇的手! 这只手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只人的手,更像是一个用白银铸造而成的手。他的手在月光的辉映下,光洁白亮如银子一般,如果仔细看,甚至能够看到血管和正在流动的血液,这样的手看上一眼都令人惊悚不已,天下间竟然会有如此怪异的手! 刁魁根本没有理会影子的讥讽,古井不波地说道:“杀人不是比武,杀人就是杀人,无论用什么方法,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对方杀死。” 影子道:“既然这样,你为何不跟酒鬼一起联手杀我呢?” 刁魁道:“我来的时候,你们已经交上手了,你们之间的搏杀并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够看到的,我也很想看看你的剑法,更想看看老酒鬼的掌法。” 影子凝视着刁魁半晌,道:“难道你也是为了林枫要杀我?” 刁魁道:“不错,天下间谁都可以死,包括老酒鬼和我在内,唯独林枫不能死。” 影子道:“就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林枫真的是林烨的三儿子,难道他的命还能比你银手钢指的命更重要吗?” 刁魁道:“我的名声虽然很大,但林枫的命却比我的命重要一百倍。酒鬼为了林枫不惜性命跟你同归于尽,我为了林枫,也同样会这么做,就算是用我的命去换林枫的命,我也会毫不犹疑。我活着只是一个人活着,林枫却能让成千上万人活着。” 影子道:“我现在很最后悔一件事,就是没有第一个去杀林枫。”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你到平阳酒楼杀了大刀阎罗孙一虎,刺杀好色如命沈轩和苗域五毒廖天,其实是想削弱我的力量、打击我的信心,而后蒙面在武当山刺伤武当掌门玄机道长,想嫁祸是我设的骗局。其实你并不是不想第一个杀我,而是谷天宇不让你杀我,他要在称霸江湖后最得意的时候亲手杀死我。” 一个人缓缓从暗影中走出,手中握着一柄短刀,一柄一尺六寸长的短刀,刀背前部带刃、后部宽平,刀锋呈曲状,前凸后凹,如此特别的刀,天下只有一把,它就是寒月刀。 能够手持寒月刀的人自然是林枫。 紧跟林枫身后走出一个中年女人,一个长相再普通不过毫不起眼的女人,就算影子跟她同在天星教数年之久,此时影子却并没有认出她就是翟双双。 影子看到林枫手持寒月刀,也不禁有些动容。 林枫停下了脚步,道:“酒鬼虽然不问世事却名动江湖,银手钢指江湖榜排名第三位武功绝顶,他们的命不知道要比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子的命珍贵多少倍,他们之所以护佑我,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更是为了他们心中的正义和善良,让成千上万的苦命人能够活下去。你这种只会杀人却以无情自傲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懂得什么是情义、什么是大道。” 刁魁的目光转向林枫,眼神中带着赞许和父爱般的慈祥,他精致的脸庞露出了会心的笑意,所有的话都不足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只有那脉脉的目光中饱含着全部的情义。 铁剑钟卫曾说过,不仅仅只有他铁剑一人牵挂着林家,至少还有一个和林烨生死莫逆的人同样牵挂着林家,那个人就是银手钢指刁魁。 林枫从不怀疑刁魁和父亲的情义,他相信刁魁只要没死,就一定会出面为林家讨回一个说法,但刁魁已有十多年没有任何消息,林枫也以为刁魁已经死了,他现在看到了刁魁,又怎能不激动?他听到刁魁刚才的那番话,又怎能不感动? 林枫望向刁魁时,已经眼含热泪。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流泪的人,但他刻却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当他再看到酒鬼胡三半边衣衫已被鲜血染红时,他的喉咙似乎被堵住了一般,握着寒月刀的手已在微微颤抖。 他们不惜自己的性命舍生忘死地护佑着自己,天下间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份情义更珍贵、更令人感动的呢! 刁魁道:“小枫,你很好!” 林枫道:“刁叔叔……” 刁魁打断了林枫的话,道:“难道你以为我也老了吗?” 林枫苦笑无语,他自然知道刁魁的意思,因为刁魁的目光已经看向了黑暗人影子。 影子道:“林枫,他果然猜中了,你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铜面人,你一定活不久的。” 刁魁道:“至少你要先死。” 影子道:“刁魁,你销声匿迹十多年,本以为你已经死了,原来你是闭关练那只手去了,但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手练的比钢还硬,他仍然能杀死你。” 刁魁已经出手了,他的右手像一道银光般刺向影子的喉咙,影子的左臂虽然断了,但他右手的剑仍在,只要他的剑在,就没人敢轻视他,哪怕是江湖榜排名第三的刁魁也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第一百五十五章 银手钢指 两道银光在月色下闪烁,一道是剑光,另一道是堪比银光的手影,剑和手碰撞竟然发出了清脆般的金属声,这是一只令人匪夷所思的手,是江湖上独一无二把手当作兵器的奇闻,然而正是这只奇怪的手,不知道夺过多少成名人物的兵刃,不知道击穿过多少江湖高手的喉咙和胸膛,这是一只极其可怕的手。 降魔手已经被称为稀世奇宝,但和刁魁的手相比,简直就是木偶跟人相比一样,降魔手制作的再精巧,终归是个死物,而刁魁的手却灵活无比,尤其是他的手指,不仅如钢指一样能够刺穿人的骨头,还可以灵巧地夹住纤细的飞针。 即使影子的剑又窄又薄,仍然被刁魁灵巧的手指夹得牢牢的,剑的材质非常好,剑身已经弯成了弧形仍然没有折断,影子无情的眼神终于露出了一丝绝望之色。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软肋在哪里,他左臂已断,身体左侧便完全成了空位,刁魁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刁魁的左手虽然跟平常人的手一样,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只手,但这样普通的手打出一拳同样可以让人致命。 刁魁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影子的左肋,影子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肋骨的断裂声,接着整个人便飞出了三丈远,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喷出几口鲜血,瞬间感觉全身都散架了。剑仍在手中,他手中有剑就仍然可以杀人,他想站起来做最后殊死一搏,可是刁魁的这一拳实在太狠、力度太强,他至少有六根肋骨被打断,连爬都爬不起来,他看到了刁魁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那是胜利者才配拥有的笑容。 影子犹如石头一样的眼神仍然没有一丝情感,他连自己都不清楚杀死过多少人,现在死亡降临到他身上时,他显得很平静,因为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杀人无情的影子像一滩肉泥一样躺在地上,刁魁没有再出手,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影子。这时,林枫身后的翟双双却向影子走去,她来到影子跟前,蹲下身子低声说道:“影子,我说过,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杀了你,现在你相信了吧?” 影子吃惊地瞪着翟双双,艰难地说道:“你是翟双双!原来你根本没死!” 翟双双道:“很好,你终于认出了我。影子,你好色就算了,竟然连姑奶奶的主意都敢打,要不是我对谷天宇还有利用价值的话,他有所顾忌屡次阻拦你,我早就被你弄到床上去了,我说过会杀了你,看在我们都在天星教几年的情面上,我还是会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影子道:“咳、咳、咳,你、你,你敢背叛他,你会死的更惨。” 翟双双嘿嘿一笑,道:“我怎么死你就不用费心了,记牢了,投胎的时候记得做个女人,下辈子好偿还你今生造下的罪孽。” 翟双双手里突然多出一把匕首,一下子刺进了影子的心窝。影子凸鼓着双眼瞪着翟双双,身体扭动几下便一动不动了,或许他至死都不相信自己最后会死在翟双双手里。 酒鬼胡三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瘫倒了下去,林枫赶忙将他抱在怀里。这时翟双双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林枫给她的大还丹,倒出一粒塞进胡三的嘴里。 胡三因为流血过多的原因,脸色苍白,原本一向发红的酒糟鼻子头也没了血色,他咧了咧嘴,笑的分外凄凉,道:“少林寺的大还丹?呵呵,真是好东西呀,可惜大还丹也没用的,我丹田已破,已经是个废人了。” 林枫哽咽着说道:“老东西,别说你只是废了武功,就算是你一动也不能动,只要你能张嘴,我也会天天喂你酒喝。” 胡三道:“小混蛋,你总算还有点良心。” 林枫道:“我送你回林园,给你买五十坛最好的竹叶青。” 胡三道:“你说过要给我养老送终的。” 林枫道:“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陪你喝酒,给你养老送终。” 两人的对话似乎很不着边际,可蹲一旁的翟双双却已经泪流满面了。 银手钢指刁魁一直没有说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枫,他的眼圈竟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最后见到林枫时,林枫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已经整整十五六年没有见过林枫,他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林枫,是因为林枫手中的寒月刀! 江湖中没有人敢用寒月刀,更没人愿用寒月刀。能持寒月刀的人,只有林家的人!因为敢持寒月刀,就要面对数不尽的明枪暗箭,不知何时就会身死魂灭;愿用寒用刀的人,必将承载和背负着沉甸甸的责任,这是宿命。 刁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小枫,老酒鬼说的对,你要活下去,不仅要给这个老鬼养老送终,还有成千上万人活下去的希望都背负在你身上。” 林枫道:“刁叔叔,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才会带给他们希望。” 刁魁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你!我一直认为达到武学巅峰才应该是武者唯一的追求,可是后来我才明白,一个人耗尽了毕生精力,就算能够迈入武学至巅境界,可是一生中又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呢?小枫,回到林园去,承袭好你父兄的遗志,林老前辈的志向只有林家人才能够继承。” 林枫道:“你说并不对,以暴方能止暴,没有至高的武功修为,就算是圣人之道也无法践行,父亲就是前车之鉴。林家所做的事并不是一个人在做,而是伏先生、铁剑、老酒鬼和你这样一群人的追求和贡献,林家人不是旗帜,而是应该挡在刀剑前的人!刁叔叔,晚辈感激你不忘和父亲相交的情义,但你已经做了很多,老酒鬼也做了很多,剩下的事应该由我去做!” 刁魁突然涨红了脸,暴怒吼道:“混账!老酒鬼虽然倒下了,可是我还在!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后辈小子在我面前逞英雄了?” 刁魁用那只银白色的手指着林枫的鼻子骂道:“滚!给我滚回林园去,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刁魁转身便离开了,一身白衣在夜色下显得分外刺眼,洒脱的身影却透着无尽的悲壮,犹如百死不悔迈向沙场的勇士,犹如踏着易水河浪绝不回头的壮士。 林枫自然知道刁魁去要做什么,老酒鬼也知道刁魁要去做什么,翟双双看着眼前的一幕百感交集,她在天星教多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更没有这样的情景,一次都没有。 一向淡然洒脱的林枫望着渐行渐远的白衣身影,眼泪不受控制地再一次流了下来,他今天受到的感动实在太多,也实在太重,犹如一股股热流在心头萦绕奔腾,终于让他再也无法抑制。他练功身心疲惫筋骨灼痛时没有流泪,他身中刀枪痛彻肺腑时没有流泪,他坠落山崖九死还生时没有流泪,然而他现在却泪流满面。 老酒鬼长长一声叹息,道:“走吧,有人生而卑贱,有人死而伟大,每个人的路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刁魁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夜色之中,林枫默默地抱起老酒鬼,如同抱着自己苍老的父亲一样亲切而温暖,老酒鬼一生放荡不羁、言语无状,但却用他自己的方式把最深厚的父爱给了林枫。 …… 古道上,一个孤冷的少年骑在马上,健硕的马儿不急不缓地走着,少年也并不催促。他孤傲的神情犹如一匹从草原归来的野狼,挺拔的鼻梁彰显着他的倔强,薄薄的嘴唇体现着他的坚毅。 少年腰间斜插一柄奇怪的剑,一柄没有剑格的剑,剑鞘古朴无华,剑柄为两块软木镶嵌,剑身既扁且窄,任凭谁都可以看出他的剑一定很薄、很轻。 世上用这剑的又有名气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黑暗人影子,令人闻之色变的人。另一个是最近在江湖中迅速崛起的人——快剑云飞。 黑暗人从来都活在黑暗之中,白天公然骑着马走在大路上的人,自然只有快剑云飞。 云飞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他的骑术跟他走路的技术一样纯熟,但他却没有催促马儿疾驰,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让马儿往哪跑,因为他不知道林枫现在在什么地方,没有目的和方向,只能任由马儿慢慢走。 云飞很了解林枫的行事风格,有时目的性很强,有时又漫无目的随性而为,要想找到林枫或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林枫来找他! 让林枫知道自己在哪里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激起一点波澜,自然有好事者会传遍整个江湖,林枫也就知道了他在哪里。 激起一点波澜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不仅林枫会知道他在哪里,影子同样也会知道,影子来找他,林枫就会很安全。 影子杀了大刀阎罗孙一虎,苗域五毒廖天和好色如命沈轩侥幸逃脱,很显然影子是冲着林枫来的。 影子如果知道他在哪里,必定一定会找上他。他在平阳酒楼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四大护法之一驱龙神鞭尤风,这笔账天星教不会不清算的。 影子如果来找他,当然就不可能去找林枫,这便是激起波澜的另一个好处。 不得不说,云飞自从跟随林枫后,变得学会了思考,学会了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同样也学得狡猾了很多。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卑劣的人性 邯郸城郊一个很不起眼的酒馆,今天的生意却格外好。 最先进店的是四个男人,一进门就吆喝着要酒要肉,从他们的打扮和粗犷的模样就能看得出,他们都是江湖人,酒肉端上来,四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倒是颇有江湖人的豪气。 店老板年近六十,开店已经二十多年,看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也并不觉得奇怪。对于这些江湖人,他自有应对的法子,只管端上他们要的东西,从不多搭一句话,只求赚些酒菜钱,犯不着跟他们多嘴。 这些江湖人千奇百怪的,什么古怪性情的人都有,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合心情,轻的摔碗砸桌子,狂妄一些的说不定借着酒劲就会动拳头,甚至拔剑亮刀的也不在少数。 四人在喝酒,店老板默默地在看,四个人喝的很兴奋,几杯酒下肚后,一个个吼着嗓门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接着又来了三个男人,进店后打量了一番正在喝酒的四人后,便默不作声地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要了几壶酒、几盘肉和几个小菜便喝了起来,他们三人说话的声音很小,搞得神神秘秘,生怕说的话被别人听到了似的。 接着又来了两人,一男一女,男人长的人高马大,憨头憨脑的呆模样,身上却透着一股子凶悍之气。女人风韵妖娆,长的模样也算过得去,一双眼睛叽里咕噜地转,天生就是一副精明的样子。他们二人正是“闽越五畜”还活着的两头牲畜,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 五头牲畜中的猪、狗、鸡死了三个,只剩下一头牛和一只羊,他们二人已经在邯郸郊区盘桓了数日,一则这里距离藏金银的地方不太远,二则他们想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 疯牛和山羊挑了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些酒肉后,二人便一声不响地低头喝酒吃肉,偶尔用眼睛扫视一直其他人。 没过一小会,小店又进来了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男人年近四十左右,方脸阔嘴,双目炯炯有神,腰间挂着一柄腰刀。女子长的很漂亮,年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高挑匀称,五官棱角分明,面容冷酷如冰,手握一柄两尺长的短剑,她赫然是明镜堂主司易水容!和她一起进店的男人也是明镜堂的人,名字叫孙路。 易水容不久前曾在邯郸城跟林枫有过一面之缘,她让林枫帮忙对付闽越五畜,被林枫拒绝后,又想借用云飞帮忙,再次被林枫断然拒绝。 疯牛和山羊刚刚进店不久,易水容就跟了进来,说明她不仅认出了疯牛和山羊,而且已经盯上了他们。 易水容和孙路坐在小店里剩下的唯一一张桌子,二人点了些酒肉后,也是一声不吭地喝酒吃肉,只是二人的眼角余光不时地扫向疯牛和山羊,生怕他们突然有什么异动。 整个小店里只有最先进店的四个男人在讲话,而且四人说起话来毫无忌惮,几壶酒喝完后,更是一副脸红脖子粗睥睨天下的狂傲神态,说起话来不仅嗓门大,而且吹的没边没际。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据说青木镇有个平阳酒楼,那里的酒是最纯正的,一滴水都不掺,最有名的就是窖藏十年的竹叶青。酒楼里的菜有南北四个菜系,每一道菜都做的色香味俱全,那里的姑娘不仅长的漂亮会侍候人,而且唱歌跳舞弹琴样样都会,不过嘛……” 他说到这里突然卖起了关子,端起杯子开始喝酒,旁边一汉子催促道:“老杨,你就别卖关子,快点说,不过什么呀,那个酒楼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改天哥四个一起去逛逛。” 老杨道:“老魏,你是想去喝酒呢?还是想去逛姑娘呢?” 老杨的话引得四人大笑,笑声放肆而淫荡,酒桌上聊女人永远都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既能将男人的兴致撩拨起来,又是最好下酒菜。 老杨接着说道:“平阳酒楼你都没听说过?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的,不管你是想去吃喝,还是想去睡姑娘,前提是要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到了那里面,花银子他娘的扔砖头似的,就你腰里那点银子,去了只够喝碗汤的。” 另一个长得比较黑的中年说道:“我知道平阳酒楼,据说幕后老板就是林枫,住进了林园里的林枫,传说他是侥幸没死的林家三公子。”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说道:“什么他妈的林家三公子,不就是林烨的三儿子吗?说不定是哗众取宠为了在江湖上弄点名声,冒充林烨的三儿子。林烨狗屁不是,连他老子一半的刀法都没学会,不然怎么会被人灭了门?现在又跑出来个卖狗皮膏药的,学林烨赚名声的小王八蛋。” 老杨道:“宋大哥说的对,当年林园死的一个人都不剩了,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个野种冒充林家三公子,不过这小子倒是有两下子,听说把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女儿给勾搭上手了,前一阵子江湖上到处都在传,林枫得罪了少林寺,被一群和尚给抓到少林寺关了起来,方天峰的女儿为了林枫这小子,带兵闯到少林寺,生辣辣把林枫从少林和尚的手里给抢了回来,也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迷魂汤,把方家的千金小姐给灌的迷迷糊糊。” 老宋眨了眨眼睛,一脸猥琐地奸笑道:“也许是床上的活好呢!” 四人又是一阵大笑,笑够了端起酒一同喝了一杯。 脸色黝黑的人说道:“那小子真他娘的不知道交了什么狗屎运,不仅开酒楼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还走了桃花运,听说方天峰的女儿长得比醉花楼的头牌姑娘还漂亮。” 老宋放下酒杯,突然沉下了嗓子,低声说道:“天下女人多的是,你他娘的别打歪主意,方天峰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大人物,我听说林园里的银子比林烨当年还要多十倍。” 他话音刚说完,四个人八只眼睛相互对视了一下,似乎心有灵犀,彼此都会意了老宋话里的意思,只碍于这里是酒馆,不方便说话,才没有挑明。 易水容听四人在谈论林枫,不由得竖起耳朵,将四人的话听得明明白白,她打量着四人的模样,犹如在看着四个小丑一般。她侦办过很多大案要案,看到四人如此恶意诋毁谩骂林枫,却一点也不奇怪,他们几人内心是羡慕和嫉妒林枫,却只能仰望而无法企及,于是就产生了恨意,继而便是恶意,这就是人性的丑陋和卑劣。 易水容轻蔑地扫了四人一眼,内心却不由得发出一声哀叹:林枫如此劳心费力地救助濒临生死边缘的穷苦之人,换来的未必都是感激、赞誉和支持,还有更多人的觊觎、诋毁和攻击,林烨的悲惨下场就是前车之鉴。易水容突然有些理解和明白了林枫为什么看起斯斯文文,下起手来却狠辣无情,甚至有些残暴。只有一个强大到让人不敢直视的程度,才会让宵小之辈收敛恶毒之意和攻伐之心。 易水容由此及彼、由小及大,当前皇权又岂不是一样,主弱臣强,诸侯林立,天下已成分崩离析之态,觊觎皇权者不泛少数。一个王朝,当皇权强盛之时,朝拜者云集,诸人莫不是忠臣,在强大的皇权面前,甚至无人稍敢有违逆之心、狂悖之言,更不敢有谋逆之行、裂疆之举。当皇权势弱时,朝中无忠臣,国内无良将,天下干戈四起,诸侯裂土称霸,造成这种局面,又岂能怪罪是臣下不忠?将军不勇? 老杨喝了一口酒,道:“林枫那小子说不定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冒充林烨儿子,打着救济流民的幌子沽名钓誉……” 老杨的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看见店门口站着一个英朗的少年,腰间斜插着一柄没有剑格又薄又窄的剑。少年如同一头野狼,身上一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敏锐和野性,他进店时毫无声息,如同野狼在捕食猎物时慢慢潜进一般,当猎物发现他时,必然会出现惊恐,此时老杨的眼神就是这样。 当老杨看清少年清瘦的模样和腰间如同玩具一般的剑时,不由得在心底暗骂自己一声,怎么会突然被这小子吓了一跳呢?真他娘的没出息! 老杨从鼻孔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鼻之声,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进店的少年正是快剑云飞。 不仅老杨发现了云飞,小店里的其他人也都发现了云飞,他们只看了云飞一眼,尤其是看到他腰的剑时,即使没有表现出轻视的表情,内心却并不以为意。连一柄像样的剑都佩不起的人,难道还能是什么高手不成? 只有一个人例外,她就是易水容。 易水容看到云飞时,心中没由来得一凛,她突然嗅到云飞身上带着一股危险的味道,不错,就是危险的味道,女人的直觉往往非常准,易水容也一向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当她看到云飞腰间的剑时,那种危险的味道愈发浓烈,这是她擅查案件、善于从蛛丝马迹中寻线觅踪的职业素养,她相信,如果谁真的把他腰间的剑看作玩具的话,一定会后悔三辈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剑快如风 易水容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人的名字——快剑云飞! 据说云飞的剑又薄又窄,出手又快又稳。而这个少年无论是年龄、长相,还是他腰间的剑,都跟江湖传言相符合。 易水容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在看,她也想看看传说中的快剑云飞的剑到底有多快。 云飞的眼睛如同盯着猎物一样看着老杨他们四人,他缓步走到四人饭桌前,冷冰冰地说道:“刚才你们在谩骂侮辱林枫?” 老杨斜了云飞一眼,道:“谁裤腰带没系好把你露出来了?我们说话关你个屁事?” 云飞冷漠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们骂林枫,就得死!” 老杨瞪大了眼睛,猛地一拍桌子,道:“你他娘的算是哪根葱……” 可惜老杨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剑光一闪,云飞腰中的剑已经插进了他的喉咙! 老杨惊恐地看着亮晶晶的剑身,呼吸堵塞使他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的剑,甚至根本没看清云飞是如何拔剑的,剑就已经刺进了他的喉咙。 老宋和那个脸色黝黑的同伙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他们赶紧去抓自己的兵刃,可是他们的手刚摸到桌上的兵刃,剑便刺穿了他们二人的喉咙。 鲜血喷的满桌子,将桌上的剩菜染的红艳刺眼,血腥的气味顿时充满了整个小店。 店里其他三桌正在喝酒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有的人甚至根本没有看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反应过来时,只看到三人的喉咙已经被刺穿,整张桌子上全是鲜血。 静,静的令人窒息! 有的人嘴里正含着酒,此时却忘了咽下去;有的人嘴里正吃着牛肉,此时却忘了咀嚼;有人正伸出筷子准备夹菜,此时手却僵硬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 如此快捷地杀死了三个人,只是在举手之间,就算三人武功再差,却连抵抗和躲避都没反应过来便死了。 像风一样快的剑,一剑封喉! 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相互对视一眼,二人眼神中都带着惊诧之色,他们刚才还对云飞腰间简陋的剑嗤之以鼻,现在突然发现这柄看起来像玩具一样的剑简直可怕的令人胆颤心惊。他们庆幸还好没有冲动去招惹这个少年,也暗自庆幸那柄又薄又窄的剑不是插在他们的喉咙里。 四人之中只有老魏没有动,或许是他先前没来得及动,但此刻他却是不敢动,他非常清楚死的三个人没有一个比他功夫差的。他的刀就在桌子上,触手可及,但他却一动也不敢动,甚至看也不敢看一眼。 老魏此时的脸色比死人还白,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藏在桌子底下的双腿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死亡前的威胁是最恐怖的,也是最折磨人的,更是最难熬的。 云飞一张冷漠的脸没有丝毫表情,仍然淡淡地对老魏说道:“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吗?” 老魏想说话,可是因为紧张的原因,他感觉喉咙干的竟然无法发声,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随即摇了摇头。 云飞着:“四人之中,刚才只有你没有谩骂侮辱林枫,所以我不杀你。” 老魏好像听懂了云飞的话,木然地点了点头。 云飞道:“谁敢侮辱林枫,谁就得死,无论是谁!” 老魏再次点了点头,有几滴汗水随着他脑袋的摆动掉在了桌子上,和鲜血混杂在一起。 云飞道:“你是不是想活下去?” 老魏赶忙使劲地点了点头。 云飞道:“想活下去很简单,从桌子底下像狗一样爬出来。” 身材又高又大的老魏,刚才还跟同伙豪气千丈、嚣张跋扈,此时竟然真的比狗还听话,动作极其迅速地拱进桌子底下,像狗一样地爬了出来。 另一张桌子坐着的三个人,看云飞如此侮辱老魏,他们虽然没有动,眼神中却露出了愤怒之色,其中一人的手竟已缓缓地握在腰间的刀柄上。 老魏仍然趴在地上,因为云飞没让他起来,他只能像狗一样地趴着,只是抬起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云飞。 云飞居高临下鄙夷地看着老魏,道:“你们弄脏了店里的桌子和地面,难道不应该赔偿店老板吗?” 老魏恍然大悟般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恭恭敬敬地擎给云飞,里面至少有四十两银子。 云飞冷哼一声,道:“老板,你看这些银子够不够他们的酒钱和这里的损失?” 头发花白的店老板竟然比所有人都冷静,或许是因为小酒馆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早已司空见惯,只见他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接过老魏手中的银子,道:“多谢公子,这些银子足够了。” 云飞道:“那就好。” 云飞看到掉在桌子上的一片金叶子,是老杨临死前扑倒在桌子上时,从怀里掉出的。 云飞指着桌子上沾满鲜血的金叶子,道:“老板,这片金叶子够不够买一壶酒、二斤牛肉?” 老板从桌子上捡起金叶子擦了擦上面的血,道:“不要说一壶酒、二斤牛肉,就是十壶酒、二十斤牛肉也绰绰有余。” 云飞道:“我只要一壶酒、二斤牛肉。” 店老板很有眼色,没有再说半句废话,转身就到后厨装酒切牛肉去了。 云飞对还趴在地上的老魏说道:“带上他们的尸首赶紧滚,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云飞的话对于老魏来说,无疑是赦免他性命的天籁之音。 老魏小心地站起身,逐一把同伙的尸首扛到拴店外的马身上,牵着三匹马头也不回地走了。其实他现在真是恨不得自己骑着马就跑,跑的越快、跑的越远越好,但他不敢。云飞让他带上同伙的尸首,他真的不敢独自一个跑掉,那柄如风一样的剑简直太可怕。老魏庆幸自己还能活着,他更加庆幸自己一向没有多嘴的好习惯,才捡了条性命,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今天简直被诠释的淋漓尽致。 店伙计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一边擦着桌子和地上的血,一边强忍着要呕吐出来,但他却干的很小心、很仔细。在这个动荡的年代,能够有一份这样的活已经烧高香了,起码在酒馆里能够吃饱饭,偶尔还可以捡客人吃剩的鱼肉,比起流落街头乞讨求生的孩子不知要强多少倍。 店老板刚把酒和肉从后厨端出来,却发现除了那张喷满了血还没收拾好桌子之外,已经没有单独的桌子给云飞坐了。 易水容看着老板尴尬的表情,说道:“酒和肉就放在这里吧,让那位公子和我们坐一起。” 店老板用感激的目光投向易水容,小心地将酒肉放在易水容的桌子上。 云飞看了看易水容和她的同伙孙路,正要坐过去时,突然一声音传来:“杀了人,还理直气壮地拿人家的金子买酒喝,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云飞本已迈出的脚又退了回去,他转而看向说话的人。 出言讥讽云飞的是第二波进入酒馆三人中的虬髯大汉,他说话时一边还在抚摸着手里的铜锏,似乎并没有把云飞放在眼里。 虬髯大汉手中的铜锏方形四棱,长约四尺,锏粗约二寸,锏身有棱无刃,棱角突出,其间有节。锏的用法似鞭似剑,夹杂多种变化,非力大者不能使之。 云飞道:“你是什么人?莫非想要替他们出头?” 虬髯大汉道:“年轻人你太狂妄,手段也太狠辣,他们只不过骂了林枫几句,你就把他们杀了,要是你有胆量的话,不妨报出你的门派。” 林枫道:“你们又是何门何派?” 虬髯大汉道:“天星教猛虎堂。” 天星教虽然折了使者和护法,教众实力却并没有大的损伤,即使天星教在江湖上已经远不如两年前那么威风,但报出天星教的名号还是很吓人的。 只是虬髯大汉没想到的是,他不但没有吓倒云飞,云飞的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云飞道:“你们三人都是天星教的人?” 虬髯大汉身旁的胖高个子怒吼道:“是又如何?” 云飞冷淡地说道:“很好,你们既然是天星教的人,就都得死!” 虬髯大汉勃然大怒,手握铜锏嚯地站起来。 云飞话音刚落,剑已刺出。 虬髯大汉只见银光一闪,挥锏砸向云飞的剑,可是他的铜锏才挥出一半,云飞的剑已经刺进了他的喉咙。 虬髯大汉双眼凸鼓,眼神中带着惊恐和质疑,他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快的剑,比风还快的剑! 云飞在杀老杨三人时,虬髯大汉当时正在吃酒,并没有看清云飞出剑,他一直认为老杨三人只是江湖上的小虾米,连人家一剑都挡不住,还敢大言不惭地谩骂别人。如果他看清了云飞出剑的速度,或许他也不会没事找事,替死人强出头。 虬髯大汉此刻悔的肠子都青了,可惜太迟了。人往往就是这样,不吃亏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可是虬髯大汉这个亏吃的实在太大,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命弄丢了。 胖高个子的手一直握在刀柄上,虬髯大汉的铜锏挥起时,他已拔出了刀。眨眼之间他却看到云飞的剑已经刺入虬髯大汉的喉咙之中,这一剑令他惊恐不已,但他的鬼头大刀仍然毫无迟疑地砍向云飞。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酒馆 胖高个子的鬼头大刀砍向云飞时,另一个长着满脸麻子的人也拔出长剑刺向云飞。 云飞脚下步伐一错,诡异地躲开了砍向他的鬼头大刀和刺来的长剑,反手以令人不可思议的角度将剑自下而上斜插而出。 胖高个子砍空后急忙收刀,突然感觉胁下一阵刺痛,心窝顿时感觉一凉,身体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没有一丝力气,不自觉地瘫软下去。 胖高个子倒下后眼中最后流露出的是悔恨和疑惑,真他娘的后悔跟着瞎搅和,人家杀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死的人明明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却鬼使神差地多嘴强出头,结果这里成了自己的死地。他疑惑的是,他根本就不相信世上还有如此诡异的剑法,云飞本应该是躲避自己的刀和麻子的剑,可是竟能在躲避中反手将剑向上斜刺,实在是诡异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胖高个子只能带着所有的悔恨和疑虑到地底下反思了,云飞的剑自胁下刺穿了他的心脏,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回他的命。 麻子一剑刺空后,并没有再挺剑进攻云飞,而是转头就逃。 麻子虽然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他却是三人之中最滑头的一个,眼睁睁看着同伴连一招都接不住就丢了性命,三个人合力都打不过云飞,自己不会傻到等死,更不会自信自己一个人能杀得了云飞,打不过不逃还等什么?保命比什么都重要。 麻子本以为逃出酒馆就能保得住性命,可惜他还没逃到酒馆的门口,云飞的剑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此时他才明白,云飞不仅剑快,轻功跟他的剑一样快。 云飞脸上冷漠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冷淡地说道:“你们吃了酒没付账,还弄脏了酒馆要赔钱。” 麻子心头一喜,云飞刚才问话老魏时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就没有杀老魏,还放老魏离开了,现在云飞既然跟他说同样的话,自己应该也不会死。 麻子习惯性地想点头,可是喉咙被剑抵住,麻子一动也不敢动,他小心地憋着嗓子说话,生怕说话时喉结乱动,云飞的剑会刺穿他的喉咙。 麻子道:“我怀里有金子,足够买下两个这样的小酒馆。” 云飞道:“很好!我想告诉你一个道理,你们的脾气比本事大得多,一个人没有本事就不该乱发脾气,更不该替别人强出头,这个道理你明白了吗?” 麻子道:“我明白了。” 无论到什么时候,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只有强者可以用自己的意识去主导别人,也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去教训人。 云飞的剑抵在麻子的喉咙上,现在云飞无论说出什么,他说出的话一定是对的,哪怕他说出来的话是屁话、是鬼话,麻木子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云飞道:“你明白了就好,我只是不想你做个糊涂鬼。” 麻子本来还抱着一线生机,云飞的话瞬间让他的心犹如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凉得令他发抖。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不苟言笑的云飞竟会如此戏耍他,恐惧、愤怒交织在一起,可是他已经没有了选择,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他涨红着脸道:“我是天星教的人,你竟然敢得罪天星教?” 云飞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能天星教的人杀我,而我不能杀你们天星教的人?可是我刚才杀了你的两个同伙,已经得罪了天星教。” 麻子知道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心一横,发狠地说道:“你敢杀我,天星教会杀了你全家报复的。” 云飞道:“哼哼,我杀的就是天星教的人。” 麻子终于彻底绝望了,半闭着眼睛,说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云飞的剑向前一挺,锋利的剑锋毫无阻滞地刺进了麻子的喉咙里。 麻子凸鼓着的眼珠子里全是愤怒和仇恨,他临死前最后听到云飞说的一句话是:“你不配知道我是谁。” 麻子倒了下去,鲜血自喉结处喷涌而出,还没来得及擦干的地面又喷洒上了一层鲜血。 年纪尚小的店伙计没有老店主那么淡定,他蜷缩着身子躲在桌子底下,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冷漠的云飞。或许他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看起来俊朗的一个少年,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跟地狱里的魔头一样凶狠无情。 云飞看了看惊恐的店伙计后,便弯下腰从麻子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麻子果然没有说谎,袋子里面的金子足够买下两个这种小酒馆。 店老板就算到了耳顺的年纪,看惯了世间风云变幻、生死交错,但在不到一刻钟时间就有六个人被杀死,他也无法淡定了。老人呆滞地站在柜台后面,似乎完全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他活了六十多年,却从没有见过像云飞如此狠辣的手段,举手之间便杀死六人,冷漠的让人惶恐不安。 云飞将钱袋扔在柜台上,然后来到易水容的饭桌前,拿起店老板刚刚给他准备的一壶酒和二斤牛肉,转身便向店外走去。 林枫牵着马走出不到半里路,便停下了脚步,他的手已经握在剑柄上。 云飞缓缓地转过身,便看了一身黑衣装束的易水容,两个同样冷冰冰的人相对而视。 易水容能够感觉到云飞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杀气,她亲眼见识过云飞的身法和出剑速度,她慌忙向后退了两步,说道:“云飞,别动手!” 云飞道:“你认识我?” 易水容道:“我是林枫的朋友。” 云飞打量了一下易水容,冷冰冰地说道:“你最好现在就走得远远的,否则我会杀了你。” 易水容道:“你不会是杀红了眼吧?连林枫的朋友也要杀?” 云飞道:“他的朋友我都认识,却不包括你,你不是他的朋友。” 易水容表情有些尴尬,不自觉地低了一下头,随即又凝视着云飞说道:“我们刚刚认识不久,你自然不认识我。” 云飞道:“你的眼神灵动多变,说明你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他不会交你这样的朋友。” 明镜堂主司是要主持侦办大案重案的人,天天跟最狡猾的人打交道,只有比坏人更聪明、更狡诈,才能破掉案子、抓到坏人,如此人物又怎么会是深闺淑女所能相比的呢? 易水容道:“就算我和林枫不是朋友,我们之间也很有渊源,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还提到了你。” 易水容没有说出她和方天峰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提及方芷涵。她和林枫确实喝过酒,也提到了云飞,但却是要借用云飞帮助她对付闽越五畜,当时就被林枫一口拒绝,她现在说的话是亦真亦假。 云飞对她说的话却是半点也不相信,冷冷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易水容沉声说道:“我想请你帮我对付两个人。” 云飞道:“你找错人了。” 易水容道:“生擒最好,伤了也没事,只要别杀死就行,事成之后我给你五万两白银作为酬劳。” 云飞道:“酒馆里的一男一女?” 易水容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云飞道:“跟踪有很多种方法,而你却用最笨最蠢的那一种,在酒馆里,你离他们那么近,还时不时地瞄着他们,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你要对他们下手。” 自从云飞进入酒馆后,易水容一直盯着云飞,却没发现云飞正眼看过她,更没有正视过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可是云飞却将整个酒馆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她的细微动作,可见云飞观察入微细致之极,实在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易水容道:“十万两白银!” 云飞道:“看在你认识林大哥的情分上,我给你一点忠告:你和你的同伙未必是他们的对手,那两个人很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狡诈、还要可怕,不要去干超出你能力的事情,弄不好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易水容再次被惊诧到,她追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武功要比我强?你认识他们?” 云飞道:“一只狼看到体型硕大的牛,它会扑上去把牛咬死吃掉,可是狼看到了体型比牛小很多的老虎、豹子时,即便它从来没有见过老虎、豹子,也会逃无影无踪,这就是狼的天生感知。” 易水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二十万两白银,你帮我对付他们。” 云飞淡漠地看着易水容,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冷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个价值昂贵的东西,也许是一件珍宝。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能拿出二十万两银子的人,你让我帮你对付他们,无非是想借驴拉磨而已。” 易水容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云飞,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云飞虽然一副冷漠古板的模样,可是脑子一点也差,简直是狡猾如狐。 云飞道:“就算你给我五十万两银子,也没有我现在的事情重要。你不要枉费心机,我对你的银子没有兴趣,对那两个人更没有兴趣。我要是想得到银子的话其实很简单,坐在这里等就可以,等那两个人把你们杀了之后,我再找到他们俩,无论他们身上有什么秘密或者值钱的珍宝,都将属于我一个人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狡诈 易水容真是又气又恼,林枫拒绝她的时候不容置疑,云飞现在拒绝她同样果决断然,而且林枫和云飞对她的忠告竟然如出一辙极其相似,这让她感觉到很惊诧又很无奈。如果不是害怕找到二百万两税银这件事被朝廷知道的话,她早就从明镜堂调派人手了,别说区区几个牲畜,就算是再多几十个高手也根本不在话下,哪里还用着在这里低声下气地求云飞帮忙。 易水容仍然想要做最后的努力,道:“你真的不肯帮我这个忙吗?” 云飞微微地摇了摇头,道:“生命很宝贵,你好自为之。”说罢,便翻身跃到马上,勒缰便要离开。 易水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云飞年龄还没她大,却摆出一副深谙世事、老气横秋的姿态,教训人的口吻竟然跟林枫一个德行,两人如出一辙。 易水容见云飞要离开,又说道:“云飞,你刚才杀的三个人,是天星教猛虎堂的人,他们在这里出现,附近一定应该有天星教的人,说不定猛虎堂堂主欧阳寻也在附近,据说欧阳寻很难对付,你要小心些。” 云飞坐在马上,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看在你还有一点善意的情面上,我也想提醒你一句:赶快回去看看你的同伴,那两个人的狡诈程度可能超出你的预料。” 易水容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已经发现了我在跟踪他们,故意装的毫不知情?” 云飞道:“你尽管再问十几个、二十几个问题,等我慢慢都解答完了,那时但愿你莫要后悔才好。” 易水容冰冷的脸色骤变,转身就向小酒馆奔去。 …… 易水容刚刚离开小酒馆,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便招呼店伙计结账。地上躺着三个死人,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整个店里充斥着血腥味,即便面对再好的酒菜,也没有人还能够吃得下。 山羊胡言掏出一块碎银子很大方地给了店伙计,足足超出酒菜价钱的一倍,店伙计点头哈腰连声道谢。 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几乎同时站起身,胡言有意无意地绕过桌子从孙路正面走过,疯牛黄角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一边摇着头,一边向门口走去,而他走过的路线恰好是孙路的背面。 胡言算不上是很漂亮的女人,却也并不难看,其实无论一个多么普通的女人,脸上要是挂着笑容,一定会让人心情很愉悦的。胡言脸上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容,没有一点妖艳和妩媚,她走到孙路面前时,友善地朝孙路点了点头,并报以温和友善的一笑。 孙路在胡言甜美一笑的瞬间,他神情有些发愣,心中疑惑不定,胡言为何莫名地朝他点头微笑? 就在这一刹那间,走在孙路背后的疯牛黄角斗篷下突然伸出了一个铜锥,毫无征兆猛地插进了孙路的后心。 孙路后心一痛,立马明白自己遭到了暗算,他愤恨地瞪着面前的胡言,可是刺入后心的一锥又狠又猛,就算他此刻什么都明白了,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孙路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可是他的身体只动了一下,便又跌坐在凳子上,嘴角流出了鲜血,上身扑倒在桌子上。 孙路的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死了也不肯闭眼,他实在是死不瞑目。他办过很多大案,抓过很多阴险狡诈的案犯,万万没想到最终自己竟然死在了案犯的暗算之下。 疯牛黄角嘴角露出一抹残忍和不屑的笑容,缓缓地从孙路后心抽出螺旋铜锥刺。 山羊胡言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此时温和的笑容已变成了得意和讥讽,她将头伸向趴在桌子上孙路的脸,看着那双至死不肯瞑目的眼睛,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声,她甚至还将手伸进了孙路的怀里,摸索了几下后,便跟疯牛双双走出了小酒馆。 店老板惊恐的眼神过了好一会才变得清明起来,迟疑了一下后,快速地在三个天星教人身上一阵摸索,很快从他们身上掏出了不少金银,又急忙跑回柜台后一阵忙活,将所有的银两装进了一个布袋后,拉起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小伙计,从后门溜了出去。 店老板原本以为今天客人多,可以赚上几两银子,没想到赚到的是死人的银子,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手里的金银足够买下三五个这样的酒馆,到别的地方同样可以再开一个小酒馆,留下来说不定命都没了,要是官差找上门更麻烦,溜之大吉才是最好的选择。 易水容跑到酒馆门口时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酒馆里安静的有些异常,她拔出了剑小心地迈进酒馆时,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孙路。 易水容虽然一向都是冰冷冷的样子,此时眼泪却禁不住滑了下来。孙路是她最信任的人,说好了把这件事做完,就带着孙路脱离明镜堂,把孙路安置到方将军麾下做事,可惜孙路却没有等到那一天。 易水容看到了孙路后心的伤口,是锥刺所伤,一锥致命,她已经猜到了是谁杀的孙路。她轻轻地将孙路的双眼合上,内心感到无比的愧疚,一切果然被云飞说中了,疯牛和山羊的狡诈完全超乎她的预,料趁她离开酒馆孙路落单时,一举偷袭将孙路杀死。 易水容小心地将孙路的尸身放在马背上,她要给孙路买一口上好的棺材安葬,以安内心的愧疚之情。 …… 天星教猛虎堂堂主欧阳寻的脸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一般,皱着眉头看着面前摆放的三具尸体,三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手下。欧阳寻对他们很了解,三人的武功并不差,何至于全部被杀? 三具尸体正是在小酒馆被云飞杀死的三个人。 欧阳寻仔细地查看每个人的伤口,两人是一剑穿喉,一人被刺穿心脏而死。伤口是剑伤,很小很窄,绝非是被普通的剑所杀。 欧阳寻突然想起一个人——黑暗人影子!他的剑又窄又薄,这种剑造成的创伤像极了三人的伤口。但欧阳寻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影子虽然性情怪异冷酷无情,却不至于对天星教的兄弟下如此毒手。 江湖上使用窄而薄的剑极少,剑轻虽然有优点,缺点却同样致命。欧阳寻将江湖上成名的剑客高手想了遍,却又一一否定,因为没有一个人是使用又窄又薄的剑。 欧阳寻突然想起一个人——快剑云飞!一剑刺杀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驱龙神鞭尤风的云飞,据说云飞的剑又窄又薄,甚至连剑格都没有,他虽然没有见过云飞,也没有见过云飞的剑,但云飞既有一剑穿喉的能力,又有杀天星教人的理由。 欧阳寻拿起他的成名兵器金瓜锤,锤形似瓜,长约七尺,重十八斤,一端为椭圆金锤,形状如瓜。他抚摸着锃亮的金锤,眼中发出凶狠的目光,吩咐手下人,道:“你们全都去给我找一个拿着又窄又薄剑的少年,这个人叫云飞。” 云飞一战成名,却也只有一战而已,只杀死过驱龙神鞭尤风一人罢了。猛虎堂是天星教第一堂主,欧阳寻一柄金瓜锤异常勇猛,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武功比尤风差,也并不相信云飞的剑像传说中那么神奇,真的剑快如风。 欧阳寻其实并不知道,天星教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也是死在云飞的剑下,后来被栽赃到铜面人身上。如果欧阳寻知道毒蝙蝠的真实死因,恐怕未必还有胆子敢让属下满城去找云飞了。 云飞不仅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反而骑在马上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欧阳寻的手下找到云飞虽然费了些时间,却很容易认出他腰间那柄斜插着没有剑格又窄又薄的剑,而云飞恰恰又是个少年,完全符合欧阳寻要找的人。 云飞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看着鬼头鬼脑跟踪他的两个人,便拨转马头向人烟稀少的地方慢悠悠驶去。云飞要给他们下手的机会,前方不远处的荒野自然就是最好的地方。 果然没过多久,欧阳寻带着六名属下便杀气腾腾驰马而来。 欧阳寻阴沉着脸色道:“你是云飞?” 云飞跳下马,看了看欧阳寻手中的金瓜锤,道:“你是猛虎堂堂主欧阳寻?” 欧阳寻道:“是你杀了我的三个兄弟?” 云飞道:“你既然认为是我杀的,为什么还不动手?” 欧阳寻跳下马,盯着云飞腰间的剑,道:“据说你的剑很快,一剑就杀死了驱龙神鞭尤风。” 云飞道:“我很奇怪我杀了尤风之后,天星教上上下下却都跟乌龟一样缩在壳里,没有一个人敢来找我复仇,你虽然只是个摆不上台面的小人物,但你现在这副样子,终究还有点像个男人。” 欧阳寻脸色微变,他知道云飞是在故意刺激他,就算他是个江湖老油条,也不禁动了怒气,道:“没想到你的嘴巴还很厉害。” 云飞道:“死在你金瓜锤下的人一定不少,我也很想知道一件事,到底是你的金锤厉害,还是尤风的铁鞭毒辣。” 欧阳寻已将金瓜锤横于胸前,锤法以涮、曳、挂、砸、擂、冲、云、盖为主,因锤重力大,招式威猛,非力大者不能用之,剑、棍、刀、勾之类重量轻的兵器,很少敢与锤正面硬拼,被锤击中者,更是非死即伤。 第一百六十章 西湖 欧阳寻脚下猛蹬,便向云飞冲去,手中金瓜锤连发三招,横扫千军、雷霆霹雳、风卷残云,招招相扣,锤锤直击云飞要害。 云飞的步伐非常奇特,每踏一步刚好避过欧阳寻的金瓜锤,三招使尽,欧阳寻的金瓜锤却连云飞的衣角都没碰到一点,而云飞的剑也依然没有拔出。 欧阳寻见云飞步伐诡异,锤法立变,一招万箭齐发,想迫使云飞避无可避。 就在欧阳寻招法转换时,他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破绽,他锤法转换的过于生硬,衔接终究出现了问题,虽然只是一刹那间的短暂,云飞却瞬间拔出了腰间的剑刺了出去。 一剑穿喉,金瓜锤飞出了三丈开外。 欧阳寻终于相信了云飞的剑真的比风还快,可悲的是他相信的太晚了,否则他不会来找云飞,更不会自己来送死。 欧阳寻的六名属下亮出兵器一齐冲向云飞,他们明知道不是云飞的对手却必须要殊死一搏,如果他们现在逃回去同样会被天星教处死,六人一起围攻或许还有一线胜算。 云飞自从跟驱龙神鞭尤风、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这样的顶尖高手对战后,无论是剑法还是信心,都提高了很大一个层次,尤其是跟西域僧鸠摩罗的一场险象环生的对决后,他的剑法变得更加稳健、更加凌厉。这些高手就像是一块块磨刀石,把他这把刚刚开刃的宝刀磨砺的更加璀璨锋锐。 云飞身形像鬼魅一样穿插在六人之间,他一共刺出了五剑,五个人便倒在了这片荒野地上。 唯一还活着的青年面如死人、惨白无色,手中的钢刀再也没有勇气砍出去,呆呆地站在原地等死。六样兵器、六人之力都不是云飞的对手,他刚才一共砍出五刀,不仅没有伤到云飞分毫,五个同伙却都死在了云飞的剑下,他实在没有再战下去的勇气,面对这样的高手只有死路一条。 奇怪的是云飞的剑并没有刺向他,而是缓缓地将剑插回剑鞘。 云飞道:“我不杀你,并不是你不该死,而是给他们留个收尸的人。”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云飞跃上马,缓缓地离开了这片荒野地。 其实云飞并没有说实话,他不杀那个青年,并不是为了要他为同伙收尸,而是故意留下一个活口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邯郸,他相信影子很快就会知道他在邯郸,他一连杀了天星教九人,影子没有理由不来找他。 可是云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让他一直很忌惮的黑暗人影子现在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就算是影子在地底下知道云飞杀了人,估计他也没有胆量再敢来对付云飞。因为影子实在是害怕了,林枫身边这些人简直就不是人,为了要杀掉他,甚至连自己的命都舍得,这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赴死,还有什么比这种执念更可怕的呢? …… 临安美景冠绝天下,历来是文人墨客、豪商巨贾的最爱之地。这里不仅有如诗如画的美景,还有数不尽的美食和美女,无论何时,西湖边上一直都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文人骚客如同一只只开屏的孔雀,不断地炫耀着腹中文采风流,商贾们如同一头头嗜血的恶狼,四处嗅噬赚钱的机会。 缤纷往来之人,有怡然自得者,有陶醉景色者,有颐气指使者,有喜形于色者,亦有行色匆匆者、面色焦虑者…… 世间千样,人有百态。 沁雅轩就坐落在西湖边,一座清雅的院落,精致幽雅,恬静安逸,如同世外桃源般清幽,又如世俗天堂般的别致。 能住在如此讲究的庭院之中,定然不会是下乘之人。刚刚从沁雅轩中走出的三个人,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他们绝非是普通人物,且不论衣衫装束、容貌打扮,只看其举手投足之间,便处处透着高贵非凡的气质。 三人正是来临安已有数月之久的方芷涵、唐婉儿和陆言。 方芷涵脚下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忧郁之色,漫步湖边沉浸在美丽的景色之中,不过怎么看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陆言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自然知道她的心思,陆言只是一声不吭默默地跟随在后面,如同一个安于职守的老奴一般亦步亦趋的样子。 唐婉儿偶尔找几句话跟方芷涵聊上几句,可是方芷涵也是有一搭没一搭,一副没心没肺的神态,似乎聊什么都勾不起她的兴趣,唐婉儿自然知道小姐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她却万万不敢提及林枫的名字,否则不知道小姐会冒出什么奇葩的想法,更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荒诞不经的话来。 方芷涵名义上是到临安帮助林园主持购买粮食,可是所有的事务林园管家梅杰已经办的井井有条,偏偏还跑到她跟前装模作样毕恭毕敬再请示一番,然后才将粮食运回林园,方芷涵有时真是哭笑不得,可她偏偏又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独自抑郁。 方芷涵郁闷地将脚下一块小石头狠狠地踢进湖里,平静的湖面激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波澜,几缕迤逦的波纹向周边荡漾,她的这一举动刚好被不远处一位青年看到。 青年身着一袭白衣,腰间挂着一柄镶嵌玉石的宝剑,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好一个神采飞扬的翩翩公子。 白衣青年远远见到方芷涵,虽然容颜看的不甚清晰,但方芷涵身上透出的华贵气质和举手投足间的雍容气度,一时惊为天人,他愣愣出神了好一会,便如同着了魔一般地向方芷涵三人走来。 白衣青年见到方芷涵看清容貌时,更是惊为天人下凡。不过他并没有失了礼数,向方芷涵深施一礼,道:“打扰了小姐,在下苏清平,小姐岸上观景,只可见一域而不能全观全景,岂不知泛舟游湖,才能尽赏西湖之美!如若小姐有兴致,在下愿意效劳!” 方芷涵见苏清平衣着不俗,举止有礼,虽然冒昧搭讪,却也不失礼数,所以只是嘴角淡淡一笑,并没把他当作一回事。这种在湖边搭讪女子的人并不少见,一些心中怀春的少女见到翩翩公子时,登船共游、甚至春风一度的风韵之事多不胜数,并不是什么奇闻趣事。 唐婉儿自然也看得出苏清平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谁家的阔公子跑到湖边来猎艳而已。她迈前一步,挡在方芷涵前面,似笑非笑地对苏清平说道:“你叫苏清平?” 苏清平道:“正是在下!” 唐婉儿道:“你很有名吗?” 苏清平神情一愣,此时他身边一身青衣的瘦高青年冷哼一声,道:“我家少爷是临安苏家世子,邀你们游湖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唐婉儿嘿嘿冷笑道:“临安苏家?噢,不会是礼部侍郎苏恩泽苏大人的苏家吧?” 青衣人淡淡地说道:“算你还有点见识。” 苏清平却接口喝斥青衣人,道:“长平,不得对小姐无礼。” 方芷涵听到礼部侍郎苏恩泽的名字后,不禁眉头微皱,重新审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苏清平。从面相看来,苏清平并非是那种奸佞邪恶之徒,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只是眼神油滑闪烁不定,并非是个意志坚强之人,眼中带着强烈的占有欲,眉宇之间带着富家子弟的傲气,嘴角微微上扬,显示出此人很是自负。 唐婉儿看了一眼方芷涵,见其脸色便知道小姐在想什么,她突然换上一副笑脸,对苏清平说道:“原来是苏家大公子,真是失敬失敬!临安苏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苏恩泽侍郎虽然卸任归乡,可是在朝廷的影响仍在,更何况苏家是临安屈指可数的五大富豪之一,在临安听闻苏家大名,实在是如雷贯耳……” 唐婉儿突然话锋一转,道:“苏公子,你邀我家小姐乘船游湖,是想不想泡我家小姐?” 苏清平顿时尴尬异常,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丫鬟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他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合适。他过来搭讪摆明了就是要泡你家小姐,可是这样一承认就显得太过于直白和粗鲁,但又不能不承认,否则丫鬟会一口拒绝,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清平尴尬地咳了几声,才结结巴巴地道:“在下、在下是仰慕小姐的绝世容颜和高贵气度,才盛情相邀的。” 唐婉儿摇了摇头,道:“苏公子,你还是请回吧,我家小姐是不会同意你的邀请。” 苏清平道:“为何要拒绝在下呢?在下的确很有诚意的!” 唐婉儿道:“我相信你的诚意,我家小姐也相信你的诚意。非常可惜,你是苏家人!” 苏清平惊诧地问道:“难道小姐与我苏家有什么隔阂不成?” 唐婉儿道:“那倒不是,你苏家官当的不小,钱也很多,可惜就是名声太臭,苏恩泽是你父亲吧?他当了侍郎,本来一个侍郎就算是娶上几房小妾也很正常,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他偏偏一边把自己标榜成圣人一样的高洁人物,一边却在后花园养着两个尼姑供自己行乐,唉,最后搞得人人皆知、声名狼藉,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下作勾当,简直就是地地道道的伪君子,他生出的儿子竟然要泡我家小姐,莫说小姐了,连我都觉得恶心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武当剑法 苏清平脸上青阵白一阵,显然眼前这个丫鬟是在戏耍自己玩呢,眼中顿时射出恶狠狠的光芒,道:“你个臭丫头,竟敢耍弄本少爷?” 唐婉儿撅着嘴,道:“怎么了?被揭了老底就恼羞成怒了?怎么着?还要拔剑?你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陆言在一旁虽然始终一声不吭,却在心底连连叹息,唐婉儿这个小蹄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完全成了个惹事的家伙,就算你看不惯人家,几句话拒绝他就是,干嘛偏偏揭人家老底,还说的那么刻薄难听,这不是没事找事吗?难道在临安几个月真是憋出病了?不惹点事就难受吗? 方芷涵抿着嘴如同在看戏一般,脸上也不像刚走出沁雅轩时那般阴郁,嘴角反而带着一丝笑意,似乎这种发泄方式让她淡化了对林枫的牵挂和思念之情。 苏清平在临安无论是身份地位、相貌财富,他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人物,是被众人吹捧和娇宠的青年俊杰,他更觉得自己就是个中翘楚、人中龙凤般的骄子,可是在眼前一个小丫鬟嘴里,竟然把他贬的一文不值,更是把他父亲说成了衣冠禽兽,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清平白皙的脸色终于被唐婉儿气得发紫,也终于失去了原本儒雅谦逊的姿态,他强行遏制住心头的怒火,狠狠地问道:“你如此口无遮拦、胆大妄为,究竟是谁家丫鬟?” 唐婉儿眨了眨眼睛,道:“你想知道我的底细?你这人可真是太不地道了,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就想泡我家小姐,你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现在才想起来问我们是谁?晚了,你不配知道!” 苏清平毕竟是大家子弟,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方芷涵三人来头不小,唐婉儿只是一个丫鬟,不仅知道他父亲的出身,显然也知道苏家的情况,一个小小的丫鬟不仅对他没有半分礼敬之意,而且出言尖酸刻薄,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就连临安苏家也瞧不上眼。不是底蕴深厚的大家族,一个下人怎敢如此狂悖无状? 苏清平被一个下人怼得哑口无言,他已经落入了下乘,于是他不再跟唐婉儿纠缠,转而朝方芷涵说道:“小姐,苏家在临安算得上是名门望族,苏某也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就算小姐金枝玉叶出身高贵,家世门楣也没什么不能提的吧?” 方芷涵并没想难为苏清平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道:“苏公子,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们萍水相逢而已,你可以继续猎艳你的目标。婉儿,我们走!” 方芷涵刚刚走出两步,苏清平扬声说道:“姑娘,这里是临安,你就算是京城里的金枝玉叶也没什么了不起,落魄的凤凰再高贵,也只是看起来像个凤凰而已,何必自恃清高呢?” 方芷涵猛地一回头,眼中带着一股怒火,苏清平把她当成了京城落魄的皇族,尽显其作为地头蛇的嚣张和狂悖本性,不可一世的嘴脸此刻显现得淋漓尽致。 方芷涵冷冷地说道:“苏清平,我警告你,你最好滚得远远的,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苏清平道:“我一向不害怕麻烦,何况为了你这样的美女,就算是有一点小小的麻烦也是值得的。” 唐婉儿嘿嘿一笑,插嘴说道:“小小的麻烦?嘿嘿,要是有人知道他的女人被人泡了的话,说不定整个苏家都会有血光之灾,难道这也算是小小的麻烦吗?” 唐婉儿此刻眼前晃现的人正是分别数月之久的林枫,当她把林枫和苏清平摆在一起比比时,才真的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苏清平黑着脸喝道:“混账!你一个丫鬟竟敢威胁本少爷?不过少爷我倒很有兴趣想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唐婉儿道:“你这种只知道混迹于花街柳巷、自命不凡的东西,除了知道炫耀家世、泡泡贪慕虚荣的女人之外,你还能干点什么人事?哼哼,凭你也配知道他是谁?” 方芷涵和陆言眉头不由得一皱,唐婉儿今天犯了什么邪性?好像不找点麻烦、不挑出点事端来不肯罢休似的,三言两语就把苏清平挑拨的火气顿升。 果然,苏清平怒不可遏,对身旁的青衣汉子说道:“长平,这种牙尖嘴利的下人就该掌嘴,你还不替她的主人教训教训她?” 青衣汉子眼神顿时变得犀利,手立马握在腰间的剑柄上。 方芷涵喝道:“大胆,你敢动武?” 苏清平冷笑道:“我只是替小姐管教一下你的下人,教教她如何说话。” 青衣汉子的剑已经拔出,毫无迟疑地刺向唐婉儿。 唐婉儿也并不是一个只会逞口舌之利的丫鬟,她的武功和剑法也并不逊色,只见她拔出短剑便迎了上去,口中说道:“今天姑奶奶一定要教教你怎么做人!” 唐婉儿和青衣汉子瞬间便剑来剑往,彼此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两人武功修为竟然不差上下。 方芷涵见苏清平一副得意的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来并不想惹麻烦闹出事端,可往往事与愿违,苏清平竟然仗势欺人,方大小姐哪里还能忍下这口气? 方芷涵拔出手中宝剑,便向苏清平刺去。 苏清平嘿嘿一笑,道:“来的好!原来小姐不仅容貌出众,剑法也不俗,正合苏某心意!” 苏清平拔剑迎上方芷涵的剑,只是他一接招后心中大惊,方芷涵的剑招变化繁多,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平淡无奇,一时间苏清平被方芷涵逼迫的手忙脚乱、险象环生,样子简直狼狈之极。 方芷涵得势后却突然收招,对苏清平说道:“让你的人住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奇怪的是苏清平竟然根本没有理会方芷涵的好意,他反而认为方芷涵不敢真的得罪自己,才不得不停手,于是持剑说道:“姑娘剑法博杂,不肯露出本门真正武功,就让在下再领教几招。” 说罢,苏清平挺剑平刺,用的竟然是正宗武当剑法,令方芷涵和一旁观战的陆言也感到分外惊诧,苏清平难道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 方芷涵连接三招,苏清平招式再变,却依旧是武当剑法无疑,只是剑法变化多端,招式繁复诡异,又不完全像武当正宗剑法。 方芷涵和苏清平已经拆分二十余招,只见方芷涵剑尖一转,一招“有凤来仪”便刺向苏清平。 陆言之所以安心在一旁观战,因为早已看得出苏清平的武功根本及不上方芷涵,更伤不了自家大小姐,既然方芷涵已经动手了,又不会吃亏,陆言自然不会插手。至于唐婉儿和青衣汉子,两人剑法看起来不差上下,其实唐婉儿还是要稍胜一筹,无论是剑势上还是剑招上,都已经完全压制住了青衣汉子。 苏清平见方芷涵剑招陡变,化作千万支剑向他刺来,吓得他撤步想退,却无奈退无可退,后路竟也被剑锋封死,他只有心下一横,举剑硬挡。 剑光顿消,苏清平的剑跌落在地上,方芷涵的剑已然刺入苏清平的肩头。 方芷涵很有分寸,这一剑刺入的并不深,只有两寸许,如果力道大一点再刺入三寸的话,苏清平的一条右臂就废了。 苏清平面色惨白如纸,肩头的鲜血已经将雪白的衣衫染红,他终于明白了方芷涵的冷傲是有资本的。 青衣汉子见苏清平受伤,心神慌乱,手中的剑便被唐婉儿挑得飞了出去,唐婉儿用剑指着青衣汉子的胸口,一副随时都可以将他刺杀的姿态。 方芷涵并没有继续为难苏清平,因为她非常了解这些官宦子弟们,平时被家里骄纵惯了,大多都是些纵情声色犬马之辈,苏清平今天虽然举止轻浮,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出格之举,只是言谈之间有些狂傲而已。 方芷涵道:“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们,整日不思进取,沉迷于女色之中,今天只是给你一个教训,望你好自为之。” 方芷涵本想漫步西湖边,放松一下心情,可惜全被苏清平搅和了,再无兴致,于是便回身朝沁雅轩方向走去。 回到沁雅轩,小院里只有方芷涵等三人,一直没有说话的陆言终于开口了。 陆言道:“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苏清平的剑招比较奇怪?” 方芷涵沉思了一下,道:“言叔,我也觉得姓苏的剑法很怪诞,很像武当剑法,却又不完全像,比武当剑法多了一些诡谲阴绵,少了一些大开大合的霸气。” 陆言道:“三十年前,武当派出了一个武学奇才,年仅十八岁,便以一柄青锋剑横扫武林数十位成名高手,他就是天才剑客袁少刚。武当派对袁少刚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希望他将来能够担负起门派振兴的重任。可惜事与愿违,袁少刚竟然破了门规,偷偷地跟一位姑娘发生了恋情,当姑娘的肚子再也瞒不过去的时候,这件事才被翻了出来。武当派难得能有袁少刚这样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自然想要将此事遮掩下来,保护袁少刚。于是武当派对姑娘一家施压,想让姑娘将孩子打掉后,从此远离武当山。”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才剑客 方芷涵和唐婉儿完全被陆言述说的故事所吸引,武当派此等秘闻,就算江湖老油条也未必能够知道的如此清楚。 陆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怎料那女子坚决要跟袁少刚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武当派的人于是骗那女子,说袁少刚对她早已恩断情绝,并拿出了一张伪造的断情血书。岂知那女子性烈如火,看过断情血书后,竟然当场拔剑自刎,一尸两命,香消玉殒。” 方芷涵和唐婉儿不禁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武当派的人会如此绝情残忍,造成了一段悲情。 陆言接着说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袁少刚终于还是知道了情人的死,也知道了腹中胎儿未见天日便夭折而逝。袁少刚悲痛欲绝,从此不再碰剑,整天疯疯傻傻,三年后离奇失踪,江湖中再无天才剑客的音讯。” 方芷涵道:“言叔,你怀疑苏清平的剑法是袁少刚传授的?” 陆言道:“武当剑法一向极少传授于外人,你能学到武当三招绝顶剑法,这是亘古未有的事情,要不是林公子逼迫武当掌门玄机道长,就算是将军亲自出面,也万万做不到让玄机道长传授剑法。苏清平使出的招式完全是出自武当一门,剑法却又似是而非,我想,除了那位天才剑客袁少刚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人会这样的剑法。” 方芷涵道:“你是说袁少刚已经重出江湖了?” 陆言摇了摇头,道:“十年前曾有人见过一个落魄剑客,行事亦正亦邪,全凭自身好恶,出剑极其狠辣,曾在数月之间斩杀十六名江湖豪强,其中也不少是名门正派的人物,他用的招式像极了武当剑法,大家都认为他就是那位天才剑客袁少刚,可是他却矢口否认自己是袁少刚,而后此人再次沉寂,悄无声息。” 方芷涵道:“此人很神秘。” 陆言道:“我怀疑苏清平的师父就是袁少刚。大小姐,此人亦正亦邪,做事全然不计后果,苏清平虽然只是一介富家子弟,不足为虑,但我见他眼神阴鸷,恐怕今天的事情他未必肯就此罢休,大小姐此后一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沁雅轩,免得惹出事端。” 方芷涵道:“言叔的意思是说,袁少刚武功深不可测?苏清平会搬来袁少刚找我麻烦?” 陆言道:“袁少刚的武功的确没人知道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我们跟一个脑子受过刺激、行事偏颇的人较真,即便赢了,又有何益呢?” 方芷涵点了点头,道:“言叔,你说的有道理,我在这里不能惹出事端,否则会分散林枫的精力。这段时间我就住在沁雅轩里,刚好闭门练剑,修心养性。” 陆言笑着点了点头,当他走到沁雅轩的大门时,脸上的神色却变得凝重起来,他竟然不自觉地摸了摸一直藏在袖子里钢尺。 …… 苏清平回到苏家后,赶紧对剑伤进行了包扎。他正在往伤口上洒金创药时,门口处竟然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一双眼一直盯着苏清平的伤口。 此人一身黑袍,身材修长微瘦,满脸胡子好久都不曾刮过,头发只是随意地打了个结,鬓发散乱掩盖了半张脸,看起来就像是从大漠里逃出来的囚徒。然而苏清平见到此人后,却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师父!” 陆言猜测果然不错,黑袍人果真是三十年名噪江湖的天才剑客袁少刚,只是此时的袁少刚,就算是武当派那些长老们见了他,也未必能认出他的身份。 袁少刚淡淡地说:“受伤了?对手很有分寸,并没有真的想伤你,只是刺入肉里两寸,给你一点教训,如果他想伤你,只要再刺入两三寸,你这条胳膊就废了。” 苏清平犹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规规矩矩地说道:“是弟子学艺不精,丢了师父的脸。” 袁少刚声音瞬间变得严厉,道:“跟你说过多次,我不是你师父,我教你剑法,只是报答十年前你父亲救过我性命的恩情而已,像你这样只知道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怎么配当我的弟子?” 苏清平头垂得更低了,显然他不是第一次挨袁少刚的骂,他对袁少刚的怕更是恐惧到了骨子里的,他曾见识过袁少刚的冷血和无情,苏府重金聘请的护府剑客,因为得罪了袁少刚,那位护府剑客还没接过三招,就被袁少刚一剑刺死了。 半晌,袁少刚才淡淡地问道:“是谁伤的你?” 苏清平道:“是被一位姑娘刺伤的。” 袁少刚冷哼一声,道:“我早提就醒过你,迟早有一天你会因为女人丢了性命。” 苏清平道:“那位姑娘用的是武当剑法。” 袁少刚眼神一亮,盯着苏清平问道:“你确定她用的是武当剑法?” 苏清平道:“弟子能确定,她最后刺伤我的一招应该就是武当派不传之秘——有凤来仪!” 袁少刚道:“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苏清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但她好像故意找我麻烦,而且有意试探我的剑法,跟我过了二十多招,才突然使出有凤来仪,将我刺伤的。” 袁少刚道:“你说的属实?” 苏清平道:“弟子不敢说谎。” 袁少刚道:“她现在何处?” 苏清平道:“西湖东畔沁雅轩。” 袁少刚盯着苏清平良久,似乎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便转身向外走去,直到他身影消失后,苏清平嘴角才抿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狞笑。 林园五掌柜梅杰负责江南所有商贸事宜,自从方芷涵来到临安后,梅杰便奉她如同主子一般,小心请示侍候,其实方芷涵名义上是主持购买粮食事宜,可是所有事情梅杰早就打理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她劳心。梅杰还选了沁雅轩作为方芷涵的住所,这里精致幽雅,恬静安逸,实在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好院落,而且厨师、仆人一应俱全。方芷涵也知道是林枫故意为之,又担心她受了委屈,才让她住在沁雅轩。 方芷涵自从刺伤了苏清平后,果真不再出院,整天居于沁雅轩内,时而看书,时而练剑,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可惜这样的平静还是被打破了,方芷涵在沁雅轩只清静了两天,第三天临近午时,一个身着黑袍、腰插长剑的中年人缓缓向沁雅轩走来,他还未到沁雅轩的大门时,陆言就像一头嗅到了危机的狼,不知道从何处窜了出来,只身挡在了大门前。 身着黑袍、腰插长剑的中年人正是袁少刚。 袁少刚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了看陆言,四目相对,两人却都没有开口。一个是满脸胡子拉碴的邋遢样,一个是面无胡须白皙如女人的奴才相,一个是身上透着豪情和杀伐的剑客,一个是散发着阴柔气息形如鬼魅的老奴。两人就这样站着对视,虽然没有一句话,却让彼此都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不同的气息。 袁少刚终于开口说道:“曾以一双缠绵掌威震武林的陆先生,销声匿迹多年,原来甘愿为奴侍奉他人。” 陆言道:“我本就是个奴才,天生是侍候人的命,一辈子干的也是侍候人的活。老奴万万不敢跟天才剑客袁大侠相比,袁大侠豪气千丈,剑气如虹,让老奴佩服的很。” 袁少刚道:“世上知道我的人已经不多了,难得你还能认出我,陆先生,有道是来者是客,难道你是不想让我走进这个门吗?” 陆言道:“袁大侠请见谅,这里是我家小姐的宅院,外人不方便进入,袁大侠来访有什么指教,说与老奴知会也是一样的。” 此时,方芷涵和唐婉儿听到了声响,也走进了院子里,透过大门可看到一身黑袍的袁少刚。 袁少刚自然也看到了方芷涵,虽然看的不甚清晰,方芷涵的美艳容颜却已惊骇了他,此时他终于明白,苏清平这个狗东西为什么会盯上方家大小姐了。可惜的是这个狗东西有眼无珠,也不打探清楚对方的底细,看见长的漂亮就想泡人家,结果不仅弄得灰头土脸,还受了伤。 袁少刚收回看向方芷涵的眼神,说道:“我想知道,方大小姐真的会武当剑法吗?” 陆言道:“不错,不过大小姐也只是学了些武当剑法的皮毛而已。” 袁少刚道:“她会有凤来仪?” 陆言道:“是。” 袁少刚瞪大了眼睛,道:“她是跟谁学的剑法?” 陆言道:“武当派现任掌门玄机道长。” 袁少刚顿时目瞪口呆,陆言对他有问必答,而且毫无避讳,坦言相告,显然陆言说的话是真的。可是,玄机师兄怎么可能将武当不传的绝顶剑法传给方家大小姐呢? 袁少刚道:“陆先生不是在开玩笑吧?” 陆言道:“老奴只是个下人,怎敢跟袁大侠开玩笑?” 袁少刚冷哼一声,道:“就算方天峰坐拥北方是一代王侯,方大小姐是他掌上明珠,方天峰也休想能让玄机掌门将武当剑法外传,更何况是由掌门亲自传授的呢?” 陆言道:“方将军并不知道此事,是林枫请玄机掌门传授几招剑法,为的是让大小姐有点保命的本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数语退敌 陆言道:“是林枫请玄机掌门传授给方小姐的剑法。” 袁少刚惊骇问道:“林枫?林园林枫?” 陆言道:“天下只有一个林园,自然也只有一个林枫。” 袁少刚冷哼一声,道:“他难道真的是林家三公子林枫?” 陆言道:“他是不是林家三公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叫林枫,而且他现在住在林园。” 袁少刚凝神陆言良久,道:“就算他是林家三公子,林家早已不是当年林觉在世时的风光,林枫凭什么能让玄机掌门传授方小姐剑法?” 陆言道:“至于林枫是怎么说动的玄机掌门,老奴就不知道了,如果袁大侠有兴趣想要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不妨可以去问问林枫。当然,袁大侠也可以直接去问你的师兄玄机道长。” 袁少刚沉吟片刻,道:“我要亲自见识一下方小姐的武当剑法。” 陆言长长一声叹息,道:“袁大侠,我知道你虽然离开了武当多年,但你对武当情义犹存,所以对你刚才提出的问题,我才据实回答。就算苏清平是你的弟子,也是他轻薄在先,我家小姐只是对他的狂妄之举小惩大戒而已,并没有真的要伤害他,你又何必一定要执意闯进宅院呢?” 袁少刚道:“我只是想见证一下方小姐的剑法。” 陆言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家小姐只是学了一点武当剑法的皮毛,用来防身而已。我家小姐跟武当派没有丝毫纠葛,更没有恩怨,至于我家小姐学到的武当剑法,小姐早已经答应过玄机道长,此剑法绝不外传,袁大侠,你不必如此好奇,还是请回吧!” 袁少刚道:“如果我一定要亲眼见识一下方小姐的剑法呢?” 陆言再次长长叹息一声,道:“袁少刚,你又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袁少刚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道:“你以为你能挡得住我?” 陆言手里突然多出一条钢尺,道:“你不妨出剑,到时候就会知道我能不能挡得住你了。” 袁少刚凝视着陆言,突然,他的身形向左侧滑去,一下子足足滑出三丈远,因为他感到身后有股凌厉的杀气。 袁少刚的感觉是对的,他的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着白衣、手中拿一支玉萧的俊朗中年人,世上只有一个人把玉箫作为兵器,玉萧里暗藏“勾魂钉”,死在勾魂钉下的高手数不胜数,他就是江湖榜排名第八位的勾魂玉箫钟月。 袁少刚盯着钟月,良久才开口说道:“勾魂玉箫钟月。” 钟月淡淡地说道:“三十年前便名满江湖的天才剑客袁少刚,为了一个情字,从此消遁江湖,不问江湖恩怨。不想今天有幸在这里见到阁下,不知道是袁大侠的剑法厉害呢?还是我的玉箫更胜一筹?” 袁少刚惊诧地说道:“你想跟我比武?” 钟月依旧淡淡地说道:“不是比武,是杀你!” 袁少刚冷笑道:“你真的有把握能杀得了我?” 钟月叹息了一声,道:“无论有没有把握,我都要杀你,因为我要是不杀你,我的麻烦就大了。” 袁少刚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陆言,见陆言目光犀利正盯着他,似乎二人已经形成了协攻之势。 袁少刚道:“你为何要杀我?” 钟月道:“很简单,因为你想冒犯方小姐,无论是谁冒犯方小姐,他只能死!” 袁少刚皱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院内亭亭玉立的方芷涵,道:“没想到风流倜傥桀骜不驯的勾魂玉箫钟月,竟然也投到了方府为奴。” 钟月对袁少刚的讥讽并没当作一回事,依旧淡然地说道:“其实刚才陆先生对你好言相对,就是不想得罪你,原本他也不想多一个像你这样的对手,可是你却咄咄逼人不肯罢休,现在要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只有杀了你。” 袁少刚道:“就因为我要验证方小姐的剑法,你就要杀我?” 钟月道:“如果你刚才能够听懂陆先生的意思,我也不会动杀机。你不该为虎作伥,苏家是个假道学、真小人的家族,男人风流本没有罪,可是苏清平却是出了名的下作胚子,泡女人受了伤,你竟然不惜为他强出头,实在是自寻死路。方小姐兵围少林寺之后,天下皆知林公子和方小姐的情义,你敢公然冒犯方小姐,我要是不杀你,我也没法交差。其实你应该庆幸才对,要是林公子动起手来,你的祸事会更大,说不定还会祸及武当!” 袁少刚冷哼一声,道:“你是说林枫?” 钟月道:“林公子高深莫测,手段更是狠辣,他要杀你,只是举手之间而已。” 袁少刚的脸色变了,他的手一直按在剑柄上,他想要拔剑,可他终究还是没有拔出剑,他知道凭钟月的身份和地位,根本用不着说些狠话来恫吓他。何况,一个钟月已经很难对付,如果钟月和陆言两人联手,三十招之内必定会杀死他。 袁少刚将按在剑柄上的手垂下,说道:“苏清平不是我的弟子,我教他一些武功,只是为了报答他父亲的恩情,我今天也不是为了苏清平出头,只是为了证实方小姐剑法的真实性,武当剑法从不外传,尤其是高绝的剑法,就连本派弟子也很少有资格修炼,既然方小姐会武当剑法,我不得不查证。” 陆言干咳了两声,道:“既然袁大侠来此没有恶意,我刚才也已经将事情说得很清楚了,袁大侠,就算你信不过老奴的话,总该信得过钟先生的话吧?你还是请回吧!” 袁少刚向庭院里看了一眼,又将头转向钟月,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在为林枫效力。” 钟月淡淡一笑,道:“我为谁效力并不重要,袁少刚,听我一句劝,离开苏家,免受祸连。” 袁少刚没有再说话,自他的手从剑柄上放下那一刻,就能够感觉到钟月身上的杀气已经消失殆尽,他知道一场生死搏杀已经消弭。 袁少刚意味深长地朝庭院内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沁雅轩,离开时,他的身躯却没有来时那么挺拔。 袁少刚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了,大门前,只剩下陆言和钟月二人。 陆言道:“其实你并不没有想要真的杀掉他。” 钟月道:“他很识时务,他怕我们俩联手,既然他放弃了搏杀,又何必一定要了他的性命呢?他只是一个沉醉在情感里的男人,并不是非杀不可的敌人。” 陆言道:“一个情字毁了他一生。” 钟月道:“无论是为了友情、爱情、亲情活着,人生都是有意义的,如果这个世上没有情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陆言笑了,笑容很温暖。 钟月将玉箫插在腰间,转身便离开了。没有任何寒暄,如同他来时一样,没有一点征兆,他该出现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如同他该离开的时候一样。 陆言将沁雅轩的大门关好后,来到方芷涵面前,他知道大小姐一定有话要问他。 方芷涵脸上带着笑容,说道:“言叔,果然被你说中了,那个天才剑客袁少刚真的找上了门。” 陆言道:“还好,他虽然为情所伤,脑子却并不糊涂,他来这里并没有恶意,只是为了证实小姐是否真的会武当剑法。” 方芷涵道:“你都跟他说了?” 陆言道:“我都如实说了。” 方芷涵道:“钟月突然现身,他刚才是不是要杀袁少刚?” 陆言道:“是,如果不是钟月及时现身的话,袁少刚会硬闯沁雅轩,他要验证小姐的剑法。” 方芷涵皱了皱眉头,道:“都是苏清平惹出的事端,这个登徒浪子实在可恶。” 陆言道:“小姐放心,钟月既然知道了此事,林公子就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林公子会处理的。” 方芷涵沉吟了一会,道:“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他已经……” 陆言道:“钟月刚才出言警告袁少刚,让他尽快离开苏家,其实话里已经透露出,苏家很快就会有麻烦了。” 方芷涵道:“你是说林枫要对苏家下手?” 陆言道:“五掌柜梅杰在采购粮食时,苏家不仅串通几个商家哄抬粮价,而且囤粮阻挠五掌柜收粮,上次五掌柜收购的五万石粮食,生生涨了二成价格,林枫又怎能吃下这么大的亏?” 方芷涵盯着陆言,低声说道:“那就是说,无论这件事有没有发生,林枫都会对苏家动手?” 陆言点了点头,道:“江南富商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林枫的名字,但江南所有富商一听到铜面人的名字时,简直比白天见到鬼还要恐惧。唉,商人逐利,贪婪是商人的本性,就如同一头头嗜血的恶狼,根本没有底线可言,在商人的眼里只有金子和银子,他们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他们只在意钱财。资本如同没有缰绳的恶鬼,如果没有束缚,它们将会吞噬一切,包括人性。” 方芷涵道:“但他们惧怕死亡,如同惧怕铜面人一样。” 陆言道:“铜面人恰恰充当了死神的代名词。”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尽孝 方芷涵的眼圈红了,眼中含着泪珠,抬起头望向远方,轻声说道:“他本可以做个洒脱的文雅公子,可他背负的太多,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扛下所有,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去找他,至少我可以陪伴在他身边!” 陆言道:“可是小姐,他要顾及你的安危,他会分心的。” 方芷涵果决地说道:“我至少可以陪他一起死!” 陆言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没有用,钟月说的对,有些人活着是为了亲情,而有些人是为了爱情。 …… 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大道上,马车很气派,两匹拉车的马儿也很矫健雄壮,驾车的少年却一点也不气派,身材瘦弱,长相丑陋,甚至看起有些猥琐,他就是宋成。 马车行的很稳,不急不缓地向北方行驶,似乎并不急着赶路。马车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此人皮肤黝黑,双眼如铃,高鼻阔口,手里握着一根胳膊粗细三尺长黝黑的铁棒,骑在马上犹如凶神恶煞一般,此人正是铁臂钢躯项雷。 马车里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是酒鬼胡三,年轻的是林枫。 胡三半躺在软塌上,脸上的皱纹好像一夜之间多了很多,显得格外苍老。他抓起铁酒壶,小心地拧开盖子,凑到嘴边喝上两口。他刚刚将酒壶盖子拧好,便开始咳嗽起来,一直咳得腰都弯成了虾米一样,过了好一会,他终于止住了咳,缓了好久才将身子直了起来,他缓缓地抬起头,却看到林枫双眼之中竟是含泪水。 胡三喘息了一下,嘶哑着声音说道:“小混蛋,老子还没死呢,你掉什么眼泪呀!” 林枫一声不吭地看着胡三,这个老头虽然年龄大了,可是他的酒量一向很好,从来没有喝醉过,更没有喝了酒咳的时候,可是现在,他不仅咳,而且差一点咳没气了。如果他不是为了杀影子丹田被刺破的话,他现在仍然是那个穿着华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活得超然洒脱的酒鬼。 胡三瞪了一眼林枫,道:“小混蛋,别弄的一副娘们样,以后我还指望着你管我酒喝呢!” 林枫道:“胡叔叔,林园里有的是好酒,随便你怎么喝都没问题。” 胡三咧了咧嘴,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叫了我十几年老东西,早就听习惯了,还是叫老东西听着受用。” 林枫握着胡三苍老的手掌,说道:“老东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给我一个尽孝的机会。我没有了尽孝父母的机会,也没有了尽孝师父的机会,你总要给我一次机会吧!” 胡三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眼泪不要流下来,这么老了的人,在林枫这个小混蛋面前掉眼泪,实在是丢不起人啊! 胡三用手摸了摸林枫的头,叹息了一声,道:“难为你了,孩子!”而后,他转过身,将身体蜷缩在软塌上,背朝着林枫,一动也不动,好像睡熟了过去,可是他的眼里却流下了两行泪珠,原来酒鬼也是会流眼泪的。 车厢里突然跳进一个人,一个普通农家妇女模样的女人。 林枫盯着女人的眼睛,说道:“翟双双,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嘛,没有特殊情况,你不要直接来找我,这样对你很危险的。” 翟双双一双灵动的眼睛里带着笑意,道:“有你这句话,就算是我有危险也值了,不过这次的情况的确很特殊,我才急着亲自来跟你说。” 林枫不由自主地摸向那个鹿皮袋子,似乎他只要摸到袋子里的那把刀,他就有信心能够破除一切困难。 翟双双道:“云飞出现在邯郸城,一连杀了九名天星教的人,而且还杀了天星教猛虎堂堂主欧阳寻。” 林枫听完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简直不敢相信翟双双说的话是真的,云飞的性情是比较冷漠,可是云飞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为何会一反常态连连杀人呢? 林枫摩挲着鹿皮袋子,沉吟良久,才长长地叹息一声,道:“云飞是要引影子出面,他要杀影子。” 翟双双道:“影子已经死了,他在邯郸城应该是被天星教的人盯上了。” 林枫摇了摇头,道:“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影子死了,云飞并不知道。他要是想隐匿行踪,没有人能找到他,更不要说天星教的这几个平庸之辈。他之所以公然杀人,除了要引影子现身,同时也是在告诉我他现在的位置。” 翟双双道:“现在天星教,恐怕除了教主谷天宇之外,没有人是云飞的对手。” 林枫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蜷缩着似乎已经睡熟了的酒鬼胡三,道:“还有别的事吗?” 翟双双迟疑了一下,道:“临安传过消息,方大小姐已经离开了沁雅轩,好像要去邯郸城。” 林枫神情一愣,用力地抓着鹿皮袋子,神情之中似乎有些不安,道:“她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翟双双道:“天才剑客袁少刚出现了,他似乎要找方小姐麻烦。” 林枫皱了一下眉头,道:“三十年前名扬江湖的武当弟子袁少刚?” 翟双双道:“天下只有一个天才剑客,三十年前是武当派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可是为了一个女人的死,他离开了武当派,从此销声匿迹,直到十年前,江湖中突然出现一个落魄剑客,行事亦正亦邪,在数月之间斩杀十六名江湖豪强,被杀的这些人中有正有邪,据说这位落魄剑客就是袁少刚。” 林枫道:“他为何要找芷涵麻烦?” 翟双双道:“他虽然早已脱离武当派,但他却心系武当,他听说方小姐会武当剑法,所以登门验证,但被一直跟随方小姐身边的陆言和勾魂玉箫钟月联手逼退了。” 林枫沉吟良久,道:“袁少刚只是个为情所伤的浪子,他就算是找到芷涵,也未必是想要伤害她。” 翟双双道:“这件事的起因是临安苏家子弟苏清平引起的。” 林枫道:“临安苏家?” 翟双双道:“正是,苏家少爷看中了方小姐,引诱不成便动了手,却被方小姐用武当剑法教训了一番,才引出了袁少刚。” 林枫道:“哼!苏家,好一个苏家!” 林枫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眼神也异常冷漠,沉吟了片刻后,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翟双双摇了摇头。 林枫道:“你去吧,以后尽量不要亲自来见我。影子死了,谷天宇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况且现在我在明、他在暗,他一定会报复,或许就会从我身边的人下手,如果他发现了你,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翟双双道:“难道银手钢指刁魁也不是他的对手?” 林枫的心猛地一揪,翟双双的话恰好说到了他的痛处,刁魁一定是去找谷天宇了,林枫却无法阻拦,可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胜过谷天宇,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搏。 林枫道:“谷天宇杀了少林智玄大师,可是他中了智玄大师一掌受了伤,想要完全恢复至少要两三个月时间。就算是刁魁找到了谷天宇,也未必能杀得了他,天下间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胜过谷天宇,否则,有的人早就出手了。” 翟双双道:“影子已经死了,你跟云飞联手,一定能杀死他。” 林枫苦笑道:“高手对决,生死悬于一线之间,并不是人多就一定能赢。你把眼线全都撒出去,一定要多关注谷天宇的动静,有消息立即向我报告,我还有事要去做。” 翟双双欲言又止,深情地看了一眼林枫,便匆匆地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胡三缓缓地从软塌上坐了起来,望着林枫说道:“你去邯郸城找云飞吧,我现在这副样子跟在你身边,只会成为累赘,我自己去林园。” 林枫沉思了一下,道:“我让项雷护送你回林园,他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就算是恶鬼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胡三笑了笑,道:“好吧,就让项雷送我一趟!翟双双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跟云飞联手,天下间恐怕已经很少有对手,就算是谷天宇也未必能胜过你们。小混蛋,记牢了,不要义气用事,你一定要活着。” 林枫点了点头,道:“生活如此美好,又有这么多人关心我、爱护我,我当然要好好地活下去。” 胡三突然皱了一下眉头,道:“你不去邯郸城找云飞?” 林枫道:“我刚才说过了,谷天宇中了智玄大师一掌,三个月之内他一定不会露面的,云飞虽然暴露在明处,暂时并不会有危险。有件事我急着要做,很快就会去邯郸找云飞的。” 胡三道:“你要去临安?” 林枫笑笑道:“老东西,你知道要当一个好老爷子最明智的做法是什么吗?” 胡三瞪着眼睛说道:“是什么?” 林枫道:“是要学会装聋作哑、不问世事,只管享受自己的美好生活。” 胡三吹胡瞪眼地吼道:“你这个小混蛋,竟然嫌老子多管闲事?” 林枫哈哈一笑,道:“回林园去喝你的酒吧!” 说罢,便跳下了车,跟项雷和宋成交待一番后,转身便离开了。 胡三从车窗望着林枫渐行渐远的身影,嘴里喃喃自语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的眼眶中却一直含着泪珠。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刀剑之搏 临安苏家历经几代经营,不仅每一代都有入仕为官的人,更有善于经营打理生意的人,苏家人一向懂得官商互补的道理,所以苏家历经几代,都是以商辅仕、以仕护商,家族长兴不衰,在临安一带位列五大富豪之一。 家族的兴衰并不在于一时之富,而是在于家族的传承理念。很多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家族,并没有显赫的官职,也并没有惊人的财富,却能拥有一方百姓的口碑,以至于家族从不会遭受到灭顶之灾,确保家族长盛不衰。 苏家近三代人变得急功近利,似乎要彰显他们的超凡才能,更想让家族变得显赫耀眼。于是苏恩泽把自己包装得冠冕堂皇,几乎成了圣人的典范,官至礼部侍郎,显赫之极,私下里却做着让人所不齿的龌龊事情。苏恩泽的弟弟苏义泽经营家族产业,无所不用其极地敛财,已然没有了一点大家族的气度和风范。 苏家的确已经够显赫的了,但他们却忘了物极必反的道理,正当苏家人都沉浸在欢愉的氛围中时,恶运终于降临到了苏家。 月黑风高的夜晚,苏家高薪聘请十二个护院武师被杀,苏家少爷苏清平被斩,已经致仕归家的苏恩泽被砍掉了一只手,主宰产业的苏义泽被割断了喉咙,苏家一夜之间发生了灾难性巨变。 苏恩泽身为家主,虽然断了一只手,却仍然挣扎着交待相关事宜,虽然他死了一个弟弟、一个儿子,苏家也只是死了两个人而已,显然对方没有对苏家下死手,想要灭掉满门。至于十几个护院武师,他们本来就是外人,赚的就是卖命的银子。 苏恩泽想起蒙面人那双冰冷阴森的眼神,不由得直打冷颤。蒙面人一开口就要五十万两银子,几乎是苏家三分之一的产业,苏恩泽不敢不答应,屠刀悬颈,银子再好也没有命珍贵。苏恩泽刚刚将伤口包扎好,就赶紧吩咐管家去筹备金银珠宝,因为他相信,如果这些银子不在五日内送出去的话,不知道哪一个夜晚,苏家就会被满门血洗。江南富商舍命不舍财的例子尤在眼前,蒙面人杀人的狠辣手段如出一辙。 苏恩泽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铜面人!他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如果真是被这个恶魔盯上了的话,苏家以后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还不知道要被那个恶魔敲走多少财宝。他此时才豁然明了祖上传下的家训:不做寡情之人、不做出头之鸟、不显富贵之财、不惹不明之人。 可惜苏恩泽明白的太晚了,直到祸事临头才恍然大悟,或许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死了的儿子在外面惹出的祸端,也是对苏家倾覆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蒙面人杀人的动作很利落,苏家虽然死了十几个人,却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蒙面人的轻功很好,几个起落便逃离了苏家,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 蒙面人已经看到了拴在树林里的马儿,突然,他却停住了脚步,因为一个身穿黑袍、身材修长微瘦、鬓发散乱、腰插长剑的人挡在了前面。 两人相视半晌,却都没有说话,彼此都在观望着对方的手。蒙面人的手是空的,黑袍人的手也并没按在剑柄上,二人似乎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然而,半夜在树林里拦住一个人,谁也不会相信是来请客喝酒的。 黑袍人终于开口说道:“你是林枫。” 蒙面人道:“天才剑客袁少刚,既然你已经沉寂了三十年,就应该一直沉寂下去,做个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不应该再出现。” 黑袍人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能认出我的身份。” 蒙面人道:“认出你并不难,你又不是第一次公然露面。” 袁少刚道:“你果然是林枫。” 蒙面人没有承认他是林枫,却也没有否认,而是说道:“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袁少刚道:“小树林里拴着一匹马,一定有人会来骑走它。” 蒙面人道:“你就想跟我说这些?” 袁少刚道:“林枫,你为何要对苏家下手?” 蒙面人终于拉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俊朗的脸,他果然是林枫。 林枫道:“苏家为富不仁,我为何不能对苏家下手?” 袁少刚道:“苏家入仕是靠了钻营门路,可是这也是官场一条秘而不宣的途径,苏家商场经营是有些唯利是图,商人重利,这也无可厚非,难道只是因为苏清平得罪了方小姐,你就大开杀戒,对苏家下手吗?” 林枫道:“你在这里拦着我,想替苏家出头?” 袁少刚摇了摇头,道:“前不久我已经离开了苏家,苏家的兴衰跟我毫无关系,但是,我却看不惯你一副伪君子的作派。你入主林园,扮成了天下第一善人的模样,施舍一点粮食给那些穷人,弄一点土地给他们种,你就成了人人歌颂的大善人,可是,你背地里做的是什么?杀人、勒索、劫财,这样的行径跟恶魔有什么区别?” 林枫道:“原来你是特意来教训我的。” 袁少刚道:“我说的不对吗?就算你是侥幸活下来的林家三公子,也只是打着救助穷苦流民的幌子而已,其实你根本是一个伪善的武林败类!” 林枫突然仰天大笑,笑过之后冷冷地说道:“袁少刚,凭你也配来教训我?我问你,苏家人每天锦衣玉食、美酒佳肴,他们对街上那些饿死、冻死的人可曾有过半点怜悯之心?他们父子后庭藏娇、寻花问柳,可曾对那些穷困垂死之人有过半分施舍?他们穷侈极奢,家里的狗都比普通百姓吃的还要好,他们可曾有过半点惭愧之情?他们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上等人,视穷人如草芥,无非是依仗着手中有钱而已。就如同你一样,依仗自己剑法高超,凭着一柄剑就可以浪迹天涯,根本不会顾虑到生活的艰难,你凭剑杀一个人,拿到的银子至少可以五年衣食无忧。可是,那些穷苦的流民呢?他们没有地种就没有吃的,没有赚钱的本事就只能乞讨,他们更没有杀人谋生的本事,他们只能是被杀、被盘剥、被压榨,他们没有吃的只能生生被饿死,生病了只能硬扛,扛不过去就只能等死,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他们就该死吗?袁少刚,你又曾对这些人有过同情之心、怜悯之情吗?” 袁少刚愕然无语。 林枫接着说道:“我没有对苏家斩尽杀绝,就是看在苏家还没有达到穷凶极恶的程度。但是,你可知道,苏家逼死过多少借贷的小农?逼迫过多少小本生意人倾家荡产?你真的以为苏家的银子都是干干净净赚来的吗?我只杀他们苏家两个人而已,只是给他们一点教训,让苏家拿出点买命银子,只是救赎他们的罪孽。我给劳苦的流民粮食吃,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活下来,给他们地种,是让他们对生活抱有希望。我难道是图他们对我感恩戴德吗?还是图他们对我树碑立传?我是伪善人也好,是恶魔也罢,还轮不到你对我评头论足,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一身高绝的武功,可你又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你只不过是个敢做不敢当、为情逃避的懦夫而已,却在这里大放厥词,责难我的善恶是非,你配吗?” 袁少刚气的脸色发紫,怒目圆睁,嚯地拔出腰间长剑,剑指着林枫,说道:“林枫,就算你巧舌如簧,说的天花乱坠,但你手段卑劣、滥杀成性是事实,我不管你打劫苏家还是李家,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但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跟你算清楚,你逼迫玄机师兄将武当派秘不外传的剑法授于他人,这是对武当派的欺凌和羞辱,我决不能容忍!” 林枫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为何不亲口去问问玄机老道呢?哼、哼,你以为你的剑法修为真的比玄机老道还高超吗?就算是玄机老道也要对我礼让三分,他尚且不敢对我如此无礼,莫说是你?袁少刚,你最好不要逼我动手。” 袁少刚怒道:“你小小年纪竟然口出狂言,竟然连武当掌门也不放在眼里,好,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个林家三公子到底几斤几两!” 林枫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柄刀!一柄一尺六寸刀锋呈曲状的短刀,天下如此特别的刀只有一柄,它就是寒月刀。 袁少刚眼神骤聚,喃喃地说道:“寒月刀!原来你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铜面人!” 林枫道:“你虽然离开武当三十年,难得你还心怀对武当派的一点香火情,袁少刚,出剑吧!” 袁少刚的剑猛然刺出,他的剑法果然跟武当派的剑法有所不同,他的剑法辛辣凌厉,多了几分狠辣之气,少了些招式变化,却比武当剑法更狠毒、更勇猛。 袁少刚一连刺出了六剑,可当他第七剑刺出时,便感到一股凛冽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是寒月刀刀锋所劈出的杀气。袁少刚避无可避地挥剑迎刀,“铛”地一声清脆的响声,刀光剑影顿时消弭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谁与争锋 袁少刚愣愣地看着手中只剩下半尺长的断剑,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他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凌厉的刀,他更不相信世上有人能劈断他的剑,他三十年苦练剑道,却禁不住那凌厉的一刀,本来刚才那一刀不仅劈断他的剑,还可以劈开他有胸膛,但刀锋距离他胸前仅剩一寸的距离时却戛然而止,否则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枫道收回了刀,冷冷地说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个重情的男人,这个世上重情的人已经不多了,你走吧,就当你今天晚上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林枫绕过袁少刚,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飞身上马,顷刻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袁少刚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中握着断剑一动未动,望着林枫消失的方向,喃喃地说道:“如此凌厉的刀,如此诡谲的刀法,如此狠辣的人,寒月出世,谁与争锋!” 袁少刚突然想起勾魂玉箫钟月在沁雅轩门前说过的一句话:林公子高深莫测,手段更是狠辣,他要杀你,只是举手之间而已。 袁少刚现在相信钟月的确不是在危言耸听,六招,是他先抢攻了六招,仅此而已,林枫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命! 袁少刚扔掉了手中的断剑走了,走路的脚步有些踉跄,他边走边想,或许林枫说的对,自己已经沉寂了三十年,本应该一直沉寂下去,做个不问世事的人,自己本来对这个世界就没有做过任何事情,也的确不应该再出现在这个世上。 …… 苏恩泽在苏家遭到杀戮的第四天晚上,吊着断了手的伤臂,亲自押着两辆马车来到江边,事关整个苏家生死存亡,他不敢稍有大意,即使伤痛再重,他也必须挣扎身子着亲自出面。 苏恩泽令人将价值五十万两的金银珠宝卸到一个小船上,当他看着渐渐远去的小船,心口一阵绞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 五十万两啊,苏家三分之一的产业就这样拱手送了出去,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苏家就算再有钱,也得罪不起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拿钱消灾苏家并不是第一个,这是一个强者为王的世道,就算比苏家更有家财、更有势力的那些江南富豪,也只能忍气吞声咽下这个苦果,因为实在是惹不起那个恶魔。他们在心里千百遍地咒骂着打劫他们的恶魔,却从没有想到自己的财富是从何而来的,富甲一方又做过什么善举之事。 他们只是痛心被掠夺走的财富,却忘记了他们获取财富时的狠毒、压榨和使用的阴谋诡计,还有那些曾被他们逼近走投无路的人、盘剥得家破人亡的事。人在得意之时往往最容易忘形,甚至渐渐开始狂妄,哪里还记得什么“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这样的至理名言呢! …… 山洞里,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相对无言,他们身后是数十箱金银珠宝,价值足足二百万白银,但二人的眼神并没有盯着金银珠宝,而是直盯盯地看着面前一块紫铜令牌,令牌正面刻着“明镜堂”三个字,背面刻着“孙路”二个字。 紫铜令牌是疯牛在小酒馆刺杀孙路后,山羊从孙路怀里掏走的,现在他们面对这块令牌却有点无所适从,因为明镜堂的名声实在太大,天下没有明镜堂不敢抓的人,明镜堂的权力已然凌驾于司法衙门之上,然而,他们却杀了明镜堂的人。 疯牛黄角看起来是一头又呆又蠢的老牛,实则奸诈程度超乎人的想象,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道:“我们在酒馆杀的那个人叫孙路,是明镜堂的人。” 山羊胡言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已经被明镜堂的人盯上了。” 疯牛黄角道:“被明镜堂盯上简直如蛆附骨。” 山羊胡言道:“事情过去了三年,本来以为这件事已经淡化了,甚至被淡忘了,原来明镜堂的人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老牛,这块肉实在太大了,我们恐怕吞不下去。” 疯牛黄角道:“二百万两税银被劫,朝廷开始时一定是雷霆震怒,倾尽全力追查,可惜他们连个毛都没找到。一年后必然会懈怠,两年后或许偶尔能够提起,三年后一定会被淡化。无论一个人的脾气有多大,经过三年的消磨,都会变得不再生气。无论一件事情有多大,经过几年后,再次提起来,就只是个故事而已。这笔税银现在对于朝廷来说,找到了是惊喜、是意外的收获,就算是找不到,朝廷早已经度过最难熬的日子,朝廷或许并没有放弃追查,但执着追查此事的不是明镜堂,而是孙路和那个女人。” 山羊胡言眼睛一亮,道:“老牛,你到底想说什么?” 疯牛黄角道:“明镜堂行事一向果决,无论是对在朝的还是在野的人,向来都以霹雳手段处置,重则大队人马出动,轻则派遣多名高手擒拿,每次出手在人数上都是占据绝对优势,可偏偏这次却是个例外,只有两个人跟踪我们,你不觉得奇怪吗?” 山羊胡言点了点头,道:“他一定是认出了我们的身份,但却只是盯梢,事出反常必有妖。” 疯牛黄角道:“嘿嘿,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孙路和那个女人一定是私自行动,他们想要跟踪我们,找到税银后,私吞这笔金银珠宝。” 山羊胡言道:“他们有那么大胆子敢私吞这笔财宝?” 疯牛黄角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上无所谓忠诚,只是受到的诱惑太小。现在的朝廷已经是风雨飘摇,哪里还有谁心系社稷、报效朝廷呢?他们只不过是当差赚点糊口银子罢了,眼见这么一大笔泼天财富,又有谁会不动心呢?” 山羊胡言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依照明镜堂平日作风,一旦发现我们的行踪,明镜堂一定会派遣大批高手来对付我们。” 疯牛黄角道:“他们既然想要私吞这笔金银珠宝,我们就有机会了,所以我们现在并不急于逃命,左右已经干掉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女人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逃过我们俩的联手。” 山羊胡言看着摆在二人面前的螺旋铜锥刺和两柄短剑,这是他们俩的兵器,但此刻她突然有种胆怯的感觉,只想逃得远远的,过上几年平淡而舒畅的日子。 山羊胡言轻声说道:“老牛,要不我们还是别冒险了,我们挑些贵重的珠宝,足够我们俩一辈子吃喝用的,我们逃得远远的,找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过几年舒坦日子吧!” 疯牛黄角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过了半辈子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又何尝不希望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呢?可是茫茫江湖,哪里又能容得下我们呢?无论是谁被明镜堂的人盯上了,注定一生都不会安宁的。” 两人脸上不由得都露出了悲戚的神情,沉默良久,疯牛黄角终于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干掉那个女人,断了明镜堂这根线,然后拿些珍贵的珠宝去关外生活。” 山羊胡言点了点头,他只能同意老牛的计划,他们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共进退。 山羊胡言道:“怎么干掉她?” 疯牛黄角道:“我引她现身,你暗中偷袭,一击而中。” 山羊胡言摇了摇头,道:“老牛,这样做你太危险了,还是我出面引她现身吧!” 疯牛黄角道:“我这副相貌太显眼,她只要看上我一眼就会认出来,我当然适合当诱饵。你就不同了,戴上围巾能包住半张脸,换身一身农家妇女的衣服,就算走在街上也没人能认得出你。现在我们就去挑选好一些贵重的珠宝,等杀了那个女人后,我们马上去关外。” 二人在山洞里忙着挑选贵重的珠宝,这些东西将是他们以后的生活支柱,他们当然要多挑、多选值钱的东西,然后一件件地放进包裹里。 疯牛黄角穿着一身旧衣服,头上戴个破草帽,压低帽檐遮掩了大半张脸,鬼鬼祟祟地走进一家饭店里,他买了三斤牛肉、三斤羊肉和十几个馒头,店小二给他包好后,他便拿着一大包食物离开了饭店。 疯牛每走一段路,都要回头四处看看,那样子好像他拿的不是牛肉和包子,而是怀里揣着价值千金的宝贝,生怕被别人盯上给抢了一样。他左拐右拐转了几个弯,才转进一间偏僻的农院里,小心地关好柴门,又四处打量一番,才钻进房屋里。 疯牛已经连续三天这样做,为的就是引出明镜堂主司易水容,然后将她杀掉。可惜疯牛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更没有发现易水容出现。 第四天,疯牛再一次夹着一大包吃食往回走时,他眼角的余光终于发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只是这个女子一闪就不见了踪影,但疯牛确信此人正是他要引出的人。 疯牛依旧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但直到他进入房屋时,都没有再发现那个身穿黑衣的女子,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 疯牛和山羊躲在屋子里,两人小声地嘀咕着,偶尔还从窗户缝隙向外面看看,却没发现有人到这间房屋附近。疯牛的神情有些不安,他明明看到那个女子跟易水容极其相似,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易水容没有认出自己?亦或是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易水容?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引诱 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在房屋里窃窃私语,分析揣测易水容到底能不能来的时候,不远处一个巷子的角落里,一个黑衣女子朝着疯牛走进的房屋发出几声冷笑,然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黑衣女子正是明镜堂主司易水容,她能够坐稳主司的位置,靠的是头脑和本领。孙路的死已经让她分外愧疚,同时也让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再也不想犯下轻敌的愚蠢错误。 易水容并不是今天才发现的疯牛,其实她昨天就已经发现了疯牛,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动手,她的目的不是直接杀死疯牛,她要么能活捉疯牛和山羊,要么就只能跟踪他们,通过他们的行迹找到藏匿财宝的地方,因为他的目标是那笔锐银。 易水容的跟踪水平其实并不差,至少没有被疯牛发现,她昨天就发现了疯牛躲藏的农院,这样的房屋别说藏匿财富,就是藏个人都藏不住,所以易水容并没有急于动手。 易水容今天是故意让疯牛看到她的身影,而后再玩个消失不见踪影,意图就是打草惊蛇,蛇始终藏在草里,抓起来很麻烦,还容易被咬伤,如果让蛇自己现身,想打想抓都可以,说不定还能找到蛇的老窝呢! 易水容以为蛇能从草里跑出来,可惜她错了,这条蛇好像不仅瞎,而且傻,根本没有一点敏感性,更没有从草丛里惊恐地窜出来。 第五天,疯牛依旧一副鬼鬼祟祟、贼头贼脑的样子,依旧去饭馆买了牛肉、羊肉和馒头,然后他左拐右拐转了几个弯,只不过他今天好像有心事似的,走的很慢,甚至有点漫不经心,他在巷子里拐来拐去转了十几圈,就是不朝他住的那间农舍走。 疯牛突然停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他将破草帽摘下,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面对空无一人的小巷说道:“你跟了我一路,何必再躲躲藏藏呢?” 空静的小巷,从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她果然是易水容,二人相视而望,脸上却都是一片冰冷的表情。 疯牛黄角道:“难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易水容道:“你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吗?” 疯牛黄角道:“我做过很多事,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易水容道:“其实你很清楚我为什么要找你。” 疯牛黄角咧嘴笑了笑,道:“你想要那笔金银珠宝。” 易水容道:“你既然清楚我找你的目的,是你自己交出来呢?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疯牛黄角道:“你想杀我?杀了我,价值二百万两的金银珠宝就永远没人知道藏在哪里了,你也只不过是杀了个人而已。” 易水容道:“杀了你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那笔税银的下落。” 疯牛黄角道:“孙路是你的同伙吧!只有两个人出来办案抓人,这不符合明镜堂的作风,其实你是想私吞那二百万两税银。” 易水容道:“明镜堂如何做事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你竟然敢杀明镜堂的人,就算是找不到那笔税银,我也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疯牛黄角道:“你真的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易水容拔出剑,道:“如果我连一头牛都杀不了,我也不用在明镜堂混了。” 疯牛黄角亮出了他的独门兵器“螺旋铜锥刺”,两人相视而动。疯牛先声夺人,他的螺旋铜锥刺一招横扫千军,力有千斤之威,横扫易水容中盘,易水容的剑法路数以阴柔为主,自然不会以硬碰硬,用剑和铜锥刺硬磕。 易水容身形后退,躲避横扫而来的螺旋铜锥刺,可是这里小巷,退后的余地本来就很小,她退后三步,身后紧挨到墙角处的一堆柴草,但她已经避开了疯牛的螺旋铜锥刺。 易水容挥剑反刺,就在她剑已刺出的时刻,她万万没想到身后的柴草里突然刺出两柄短剑,直刺她后心。当易水容感觉到背后的危险想要躲避时,已经晚了,因为她灌注的力量正刺向前方的疯牛。 易水容避无可避的情况,她猛地一扭身子,将身体向右侧滑开,想要避开后面刺来的短剑。虽然她的反应很快,可惜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这出人意料的偷袭,她只避开了一只短剑,而另一支短剑已经刺入了她的左肩,一股钻心的疼痛立马传遍了全身。 易水容顺势一个侧滚,摆脱了后面刺入肩头的剑,但疯牛岂肯放过样的机会?疯牛的螺旋铜锥刺再次砸向易水容,易水容再也没有躲避的机会,她只能挥剑迎挡铜锥刺,只听“铛”的一声,铜锥刺的力道很大,易水容手中的剑被磕落在地上,螺旋铜锥刺已经对准了她的胸口,她败了,败的很突然,也很彻底,此时蜷缩在地上的易水容已经成了一个待宰的羔羊。 从柴堆里钻出一个女人,手握两柄短剑,她正是易水容想要寻找的山羊胡言。 易水容闭上了眼睛,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疯牛和山羊的狡诈程度。 疯牛故意在小巷里转来转去,目的就是要把她引到此处,因为山羊胡言早就躲在柴堆里准备偷袭她,而她竟然很顺利地上勾,又很轻易地被带进早已埋伏好的地点,就算她武功再好,也躲不过突如其来的偷袭。 疯牛再次咧嘴笑了笑,道:“为了你,我们整整准备了七天,终于还是没有白费我一番苦心。你们明镜堂的人简直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了就没完没了,税银案已经过去了三年,就连朝廷都已经淡忘了,你竟然还不肯罢手。嘿嘿,臭丫头,这可是你自找的,就当给你下辈子攒个教训,你一定要记牢了,不是什么银子都能私吞的!” 疯牛黄角缓缓地举起了螺旋铜锥刺,道:“臭丫头,你的同伙孙路正在黄泉路上等你呢,你现在不会孤单了!” 螺旋铜锥刺猛地刺向易水容的喉咙,疯牛必须要杀死易水容,只有断掉明镜堂的眼线,他以后才能活得安心。 易水容已经完全绝望了,她后悔没有听从林枫的劝诫,也后悔没从听云飞的忠告,更后悔自己的大意,终究还是落到了疯牛所设的圈套之中。 就在螺旋铜锥刺已经刺向易水容还有半尺远的距离,突然从侧方刺出一柄剑! 一柄又薄又窄的剑,一柄比风还快的剑,一剑就刺穿了疯牛黄角的手腕,螺旋铜锥刺失去了力道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疯牛黄角惊诧地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几天前在小酒馆里连杀六人的英俊少年,那个出剑比风还快的域外少年——云飞! 易水容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带着惊喜和兴奋,云飞终究还是来了,在她面临最后的生死时刻出现了! 山羊胡言面对突然发生的骤变,她先是一惊,继而手中的一双短剑直刺云飞的胸口和腹部。 山羊的短剑距离云飞的胸口还有一尺远的时候,云飞的剑已经抵在了她咽喉处。只有真正体验过云飞的剑,才会知道这柄又薄又窄的剑有多快、有多可怕,山羊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的剑,明明她的短剑先发的招,云飞的剑却能后发而先至,这是一柄多么可怕的剑,只要云飞的剑再向前递进一寸,剑尖就会刺入她的喉咙里,她也必将一命呜呼。 易水容终于醒过了神,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剑,从地上爬起来,先是狠狠地给了疯牛两记耳光,而后将剑架在疯牛的脖子上。 云飞冷淡地对山羊胡言说道:“他们刚才的话我都听的清清楚楚,二百万两税银我全要了,你如果不说出银子藏在哪里,我就杀了你!” 山羊胡言几天前在小酒馆里,亲眼见识过云飞的冷漠和无情,杀起人来没有一丝犹豫,而且她现在就感觉到剑尖已经刺入了肉里,她无奈地看向疯牛。 疯牛黄角低声吼道:“云飞,只要你答应我不杀她,我就带你去取出那些金银珠宝。” 云飞看向疯牛,只见疯牛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哪怕是易水容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完全没把自己的性命当作一回事。 云飞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带我去找到那些金银,我就不杀她。” 山羊胡言眼中流出一串泪珠,颤抖声音着喊道:“老牛……” 疯牛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低声说道:“对不起,我该听你的话远走高飞,是我害了你。” 疯牛望着山羊,一副深情又悔恨的神态,竟然无视架在脖子上的长剑,好像无意识地朝山羊走了一步,正是这有意无意的一步,他的右脚刚好踩在一块凸起的砖头上,砖头被踩下陷的同时,小巷的墙体里竟然猛地射出三支又细又短的暗箭,直奔云飞后心! 云飞全部的精力都注视在疯牛和山羊身上,况且他的剑还抵在山羊的咽喉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墙体里会射出暗箭,他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这生死一刻,疯牛的身体竟然离奇地飞了起来,恰好挡在了云飞的身后,而三支短箭全部射在了疯牛的身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税银 小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俊朗又儒雅的青年,正是他一掌将疯牛击飞挡住了射向云飞的暗箭。云飞很惊诧,同时又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可是当云飞看到那位青年第一眼时,他眼里突然发出了异样的神采,眼神中带着兴奋、欣喜和亲切,如同见到了久违的父兄,无尽言状的变化使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了温情。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云飞如此激动,又如此温情,他就是林枫! 云飞的声音有些干裂,还有些嘶哑,道:“大哥……” 林枫看向云飞时,眼中同样是那么亲切、那么温暖,如同父兄在看着他最亲爱的兄弟。此时没有什么语言能比眼神之间的交流更加亲切,他们能够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情义,远远胜过生死的兄弟之情。林枫含笑朝云飞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枫点了山羊胡言的穴道,而后才对瘫软在地上的疯牛说:“如果连你自己都没有暗箭上的解药,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疯牛疑惑地看了一眼林枫,他听出了林枫的弦外之音,自己很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于是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几粒药丸倒进嘴里,而后忍痛将三支暗箭从身体里拔了出来。 林枫道:“斗来斗去,都是为了银子,你们要是肯把那些金银珠宝交出来,我答应你们,只废掉你们的武功,留下你们的性命安度余生。” 疯牛黄角道:“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要是交出了金银又丢了性命,岂不是输的干干净净?” 林枫道:“我是林枫!相信别人的话,本身就是一种赌博,究竟是押大还是押小,当然由你自己决定。” 疯牛黄角道:“你是林家三公子林枫?” 林枫道:“你们至少躲了三年,竟然还知道我?” 疯牛黄角道:“近两年来,江湖上几乎传的最邪乎的就林家三公子和铜面人这两个人了,我只是躲起来而已,又不是死了,我知道你又有什么奇怪的? 林枫苦笑无语。 此时,易水容眼里满是兴奋和得意的神情,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肩头的剑伤,走到林枫跟前,道:“林枫,没想到你的身手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易水容的话还没说完,林枫已是满面怒容,突然扬起手,猛地一个大耳光扇了过去,响亮而清脆,一个耳光把易水容打翻在地。 易水容躺在地上满脸的疑惑和惊诧,她甚至到现在也不相信林枫会动手打她,而且打的如此狠辣,根本不留任何情面。现在林枫的眼神冷酷之极,甚至带着浓浓的杀机,易水容看着林枫的眼神,突然从心底有种惧怕感,不,是恐惧感,她感觉林枫真的会杀她! 林枫指着躺在地上的易水容,冷冷地说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打云飞的主意,你竟然还敢利用他!你以为你是谁?以为我不敢杀你?易水容,我今天放你一马,但只此一次!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是明镜堂的人,也不是因为你是方天峰的养女,而是因为我不想让芷涵难做。你最好记牢了,你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幸运能捡回自己的命。” 易水容从林枫冰冷刺骨的言语中能够感受到,林枫此刻的确带着浓浓的杀意,如果不是因为方芷涵的原因,林枫真的会杀了她。只是因为云飞出手帮她,差一点中了疯牛的暗箭,所以把这笔账全都算到她头上,可见林枫对云飞的情感已经超越了兄弟之情,甚至夹杂着父兄般长者的关爱。 易水容突然有股莫名的火气直冲脑袋,她愤恨地说道:“云飞就算是你的兄弟,可是他不是小孩子,他能来是他的自由,难道什么都要管吗?” 林枫冷眼盯着易水容,声音已然变得有些阴森恐怖,道:“你自己来送死没人拦着你,可是你却利用了他的善良,无论是谁敢让我的兄弟涉险,我都会杀了他。哼哼,看你现在的态度,我突然改主意了,留着你终究是个后患,易水容,是你自己找死的!” 云飞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挡在了林枫前面,低声说道:“大哥,是我不对,我不该过来的,你放过她吧!” 林枫看向云飞时,他的心瞬间被软化了。在他面前,云飞不再是那个剑快如风的剑客,也不再是那个冷漠无情的杀戮少年,云飞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最亲的兄弟,他又怎么可能忍心责怪云飞呢? 林枫的手搭着云飞的肩头,道:“我知道你过来是为了银子,你想为大哥减轻担子,我很感激你。” 云飞抬起头时,眼中竟然噙着泪珠,道:“大哥……” 世上没有什么比理解更让人感动的了,每个人都渴望被理解、被认可、被温柔以待,林枫对于云飞来说,就是一束光,既能够照耀他,又能够温暖他。 林枫瞪了一眼仍然躺在地上的易水容,他对这个冷漠的女人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碍于方芷涵的关系,林枫终究不能做的太过分。 易水容此刻脸上阴晴不定,只因为她把握不透林枫的心思,林枫想要杀她,一定不是恐吓她,而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她跟林枫曾有过一次饮酒交流,林枫给她的感觉有时很狡诈,有时很真诚,有时很霸道,有时很谦和,林枫给她的感觉是那种静水深流的男人,捉摸不透,也捉摸不定。林枫和云飞不同,云飞冷漠的外表下,内心是柔软的、火热的,林枫儒雅的外表下,内心是坚忍的、理性的。林枫的内心一旦有了杀机,就会果断地斩杀,他能用理性战胜感性,这才是最可怕的。 并不宽敞的小巷突然又出现了三个人,两女一男,最中间的姑娘风姿卓越、容貌绝美,赫然是方家大小姐方芷涵,她身边的二人自然是唐婉儿和陆言。 方芷涵没有言语,只是深情地看着林枫,无言胜于千言万语,她眼中的浓情足以融化林枫身上的杀机,她热切的盼望之情足以沦陷林枫坚强的心,她的情似火一样热烈,似水一样澎湃,似风一样温暖,所有的期待和温情,都在她静静的凝眸之中。 林枫的嘴角露出了笑容,方芷涵没有继续留在临安,林枫已然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她,他除了微笑,只能微笑。 林枫道:“你回来了。” 方芷涵轻声回应,道:“我回来了!” 没有更多的赘言,只有相视一笑的默契。 林枫瞥了一眼易水容,便转向疯牛,道:“你一定已经想清楚了该如何做,是吗?” 疯牛黄角点了点头,道:“林枫,我信你!就算你取到财宝改了主意,我老牛愿意引颈受戮,只求你能放过山羊一命。” 林枫轻蔑地一笑,道:“我说过放你们一条生路,还不至于在你们这种货色面前食言,你们虽然狡诈多端、卑鄙无耻,但你们在生死之际还能顾念彼此间的情义,这一点倒让我怜惜,希望你们好自为之,能够珍惜余生。” 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很意外地看着林枫,二人目光相视时,眼神中不由地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欣喜之色。 只见林枫来到疯牛跟前,轻轻挥出一掌,拍在疯牛丹田之处,疯牛感觉丹田处一股热流瞬间流向四肢百骸,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疯牛眼中露出了一丝悲戚之色,他知道自己几十年的功力被已经被散掉了,他已经形同废人。 林枫又在山羊的丹田处拍了一掌,接着说道:“我废了你们的武功,你们只要好生调养,会和普通人一样,不会留下隐疾的。” 疯牛和山羊此刻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林枫虽然废了他们的武功,但他们却捡回了一条命,悲的是以后要隐姓埋名,只能老老实实过普通人的生活。 其实普通人的生活未必不好,虽然普通人的生活简单平凡,没有更大的作为,没有更多的跌宕起伏,没有波澜壮阔的精彩人生,没有武者纵横江湖的洒脱自在,但却可以安安稳稳地享受生命的快乐,享受生活的乐趣,没有身在江湖时刻被追杀的危险和忧患。 疯牛没有耍花招,他知道此时再敢动歪心思,在场的每一个人举手之间都能要了他们的命,所以他老老实实地带领林枫等人去藏金银珠宝的山洞。 林枫和方芷涵走在人群最后,两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相互凝视,分别几个月的思念和眷恋之情,都在轻言细语和眼神的交融中再次升华。 当众人走进山洞,看到金银珠宝发出的珠光宝气的时,每个人都被如此庞大的财富所震撼,毕竟是价值二百万的财宝,给人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林枫看见地上已经包好的四个包裹,拎起一个最小的一个包裹拈了拈,而后递给疯牛,道:“这包东西足够你们下半生用的,带她找个陌生的地方安度余生吧!” 疯牛接过包裹时,手竟然有些颤抖,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枫竟然还能给他们一些珠宝,他感激地看着林枫,突然朝林枫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拉起山羊胡言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地离开了山洞。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交谈 林枫瞥了一眼表情有些讪讪的易水容,转而对陆言说道:“陆先生,你一定有办法把这些东西弄回去吧?一半交给方将军,另一半送到林园,可好?” 陆言身体微躬,看了看方芷涵,道:“老奴哪有表态的权力?老奴一切全听大小姐吩咐。” 林枫苦笑着看向方芷涵,只见她微笑说道:“让言叔把东西都运到林园吧!我听说关外的流民已经上万人了,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林枫道:“易姑娘为了报答方将军的恩情,想要私吞这笔财宝献给你父亲,她苦苦追查了三年,才追踪到这笔税银的下落,无论如何,她终归是有功劳的。分出一半财宝送给方将军,也圆了易姑娘的报恩之心。至于那些流民,你不用费心,我是个有多大锅做多少饭的人,不会做到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 方芷涵沉吟了一下,对陆言说道:“言叔,就按林枫说的办吧!你调集在邯郸的人手,将这些珠宝运回去,一定要注意保密。” 陆言躬身答道:“是,小姐!” 一向冷酷的易水容,此刻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林枫,不知道对林枫应该是感激还是憎恶,是亲近还是惧怕,她此时终于明白一件事:她所看到的林枫,并不仅仅是看到的林枫。 林枫把山洞珠宝的后续事情交给了陆言,其实他并不是自己处理不了这些珠宝,玉山门、鬼谷门、金斧门三个门派上百人就驻在榆关,距离这里并不是很远,让他们任何一个门派来运送这些珠宝,一定会处理的很秘密、很利索,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林枫还是将这件事交给陆言去做,其中未尝不是担心秘密被泄露出去,到那时,恐怕就不是只是明镜堂会找林枫的麻烦,朝廷甚至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阴损路数来戕害林枫。林枫只是个江湖人,他不想跟朝廷有恩仇纠葛,沾惹上朝廷,将会惹来无休无止的麻烦,以一己之力对抗朝廷的力量,是江湖人最大的忌讳。 欢聚自然要有酒,没有酒就如同菜里少了调料。陆言和易水容去处理那批珠宝,林枫、云飞、方芷涵和唐婉儿四人把酒言欢。 云飞的兴致很高,因为他听说影子已死,林枫自然少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对手,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但云飞却并不知道杀死影子所付出的代价,名扬江湖的酒鬼胡三已经残废,甚至差一点丢掉最性命,其实胡三为了替林枫除掉一个危险,本来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去刺杀影子的。 方芷涵一双美妙的双眸始终带着满足、钟情的笑意,她追逐的是爱情,而现在爱人就在身边,她无法忍受别离的煎熬,她选择共同面对危险和强敌,哪怕是死,也心甘情愿,这份勇气和决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备的。 云飞和唐婉儿各自回到自己的客房,他们知道要给林枫和方芷涵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林枫此刻温润如玉、儒雅淡然,就如方芷涵初识他时的那般优雅超脱,谈吐有度,谦谦有礼,是一个有温度、有深度、有学识的书生。 方芷涵道:“你曾在邯郸城跟易姐姐喝过一次酒,那次她喝醉了?” 林枫道:“是,她说了她人生的不幸和幸运,她想报答你父亲对她的恩情,她真正的目的是想引我入局,但被我拒绝了,后来她喝醉了。” 方芷涵道:“今天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杀易水容?” 林枫丝毫没有掩饰地说道:“是,可惜就算后来我真的想杀他,云飞也不会让我动手,云飞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方芷涵道:“她不知道你跟云飞之间的情义。” 林枫道:“跟随师父浪迹江湖多年,我看到了人性最丑陋的恶,为了名利,可以使用最卑劣的阴谋和手段,可以用最残忍的方式达到目的,江湖中处处充满着陷阱和厮杀,充斥着残酷和血腥,当一个人看多了阴暗时,必然会对人生抱着无奈和失望,内心不断地挣扎和纠结。然而,也让我也看到了人性的善良,尤其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那群人,他们虽然活的卑微、艰难,但他们却恪守着道德的底线,他们固守着心灵深处的善良,闪耀着人性的光辉,犹如一束束微弱的光,虽然暗淡,却依然有光亮,正是这一丝丝的光亮,才将人类不断地推进前行。” 林枫喝下一杯酒,说道:“云飞就是我遇到那个有光的人,所以我才倍加珍惜我们之间的情义。” 方芷涵道:“你更是一束光,你给了很多人活下去的机会,更照亮了他们生活的希望。” 林枫道:“我见过因洪灾饿殍遍野的惨景,母亲抱着瘦骨嶙峋的孩子寻找生机,下一刻却倒在路边再也爬不起来,孩童们的惨叫让人撕心裂肺地痛。熬不过饥饿和病痛的孩子,可叹他们还没有懂得什么是生活时,就离开了人世。一场暴雨,不知道会让多少人流离失所,一场瘟疫,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命丧黄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知道会冻死多少无家可归的流民,即便是他们的尸首也无人理会,犹如曝尸荒野里的野狗……” 优雅温润的林枫此刻已是眼圈发红,似乎眼前正浮现着一幕幕凄惨的场景,而方芷涵更是眼中含泪,她轻轻地将手压在林枫的手上,她要用自己的热情去温暖林枫那颗悲天悯人的心。 林枫缓缓说道:“看到了世态悲凉和人间疾苦,我才终于明白了祖父拥有了雄霸天下的武功、有了傲视江湖的地位后,为何会毅然封刀归隐榆关外,做起了救助那些被人所鄙夷的流民和孤苦之人,祖父从不信佛,但他却有一颗佛心。我也理解了父亲和兄长为何没有专著于武功修炼,而一心经营商贸,不断扩大救助人群的规模,父亲和兄长同样有一颗悲悯苍生的心。” 林枫说道:“但不是所有的善举都能被容纳,也不是所有的做法都会被理解,林家终究还是遭受了灭门之灾。母亲始终坚定地支持父亲的做法,但母亲却一直在忧虑,她似乎有预感一样,总是担心林家会有危难,她私下里偷偷地逼我练林家刀法,逼我学奇门数术,我从十岁起,她就始终让我把金丝软甲穿在身上,她害怕我受到伤害。可是,在我十三岁那年,悲剧终于还是发生了,林园陷入了凄惨的杀戮之中,母亲用身体挡住刺向我的剑……” 林枫的声音已经哽咽,他喝了一杯酒,尽力压制澎湃愤怒的心绪。 方芷涵轻声说道:“林家三代的善举天下皆知,林家的仇也一定会清算的,我跟你一起复仇,无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仇敌,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并肩而行。” 林枫温声说道:“芷涵,我懂你的心!我跟你说这些,是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林家三十七条性命的血海深仇我必须要报,这是我的责任,我不怕声名狼藉,哪怕是身死魂灭我也在所不惜。林家三代的善举也必须要承袭下去,这是我的宿命,但我不会再沿袭父兄的路,我要用寒月刀震慑天下人,胆敢打林家主意的人,寒月刀绝不留半分情面!” 方芷涵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从小就是一个天资绝佳的神童,如果不是林家发生骤变,或许你早已搏得了功名,入朝为官,尽展所学,治国安邦、造福百姓。” 林枫摇了摇头,道:“那只是小时候的幼稚和憧憬罢了,一个人一旦步入了仕途,就会身不由己,犹如一颗棋子,任人摆布,无论个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出大局的控制。仕途之路充满着肮脏和腐败,处处是利益和权力的交换,充满着阴谋和设计,步步都是陷阱和坎坷,有时甚至比江湖更加凶险、更加污秽,即便拥有房杜之才的人,也要适逢盛世和英主才能一展才华。世上从不缺少有才气的人,缺少的是有石破天惊的抉择和魄力,缺少的是有破釜沉舟的牺牲和勇气。” 方芷涵道:“你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哪怕牺牲掉自己的名声甚至是性命,也在所不惜!” 方芷涵说到此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此时才真正理解林枫内心的矛盾和痛苦,并不像表面看起那么风轻云淡、优雅淡然。 林枫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温声说道:“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我终究是林家三公子,我必须要去做应该去做的事情,只是选择的方式不同而已,我不计较自己的声名和他人的评判,只是、只是委屈了你……” 方芷涵仰起着,直视着林枫的目光,果决地说道:“我不怕,我更不在乎别人怎么评判你,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只愿与你风雨同舟。”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颗心在真诚的交流中碰撞出璀璨的光芒! 世上只有同路的人才能同行,只有灵魂相依的人,才能一同走过山高水长! 第一百七十章 过年 林枫和方芷涵、云飞等人离开了邯郸城,因为春节即将来临,他们自然要回家欢度新春。 林园里前不久来了一个大老爷,他就是酒鬼胡三! 胡三在林园里享受着最崇高的礼遇,他所有的起居生活,都是老管家杜淳亲自安排的,每天不仅仅是好酒、好菜侍候着,还有两个丫鬟专门侍候他的起居生活,整个林园里,无论是谁见到他,都会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胡老爷”。 别看胡三以前衣着华丽、整天酒壶不离手,但他却是过着游荡四方、漂泊不定的生活,从没享受过丫鬟仆人侍候的日子,这种衣来伸手、酒来张口的老爷生活,从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已经感觉越来越舒服、越来越享受,脸上整天洋溢着欢愉的笑容。可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不是武功被废的话,他一定还要过着无拘无束的飘荡生活,可一旦命运的轨迹发生了改变,他过上了这样的安逸生活后,又感觉现在的生活更有一番滋味。 林枫离开林园的时间很长,他一回来,整个园子里的人似乎都活跃了起来,气氛显得分外热闹,林枫看着各自忙活的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就是家,家的感觉永远是那么亲切、那么温馨。 林枫回到林园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见胡三。林枫见老爷子神色不错,身体恢复的很好,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胡三见到林枫,嘴上虽然依旧一口一个“小混蛋”地叫着,可是眼里那份牵挂、担忧和欣喜,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化作了长者的慈爱。 林枫从胡三房间出来后,便去探望老总管杜淳。林枫面对杜淳时,一向执晚辈之礼,杜淳对林枫却又遵仆从之礼,两人之间既别扭又和谐,因为他们俩人之间的情感自然与他人不同。 林枫接着又去探望大掌柜江平,整个林园的账目和支出以及生意的筹划,都是江平在操持,林枫对这位大掌柜一向是礼敬三分。江老爷子听说林枫回来的消息,本要去拜见林枫,没想到林枫却亲自来探望他,这份尊崇让江平又是欣喜又是感动。 林枫拿着从邯郸城带回的礼物,来到铁拐道人皮甲的房间,皮瘸子见林枫不仅亲自来探望他,还给他带来了礼物,这是对他最大的认可和尊重!一时间,惊诧、欣喜、惶恐等多种复杂的情感一下子涌到心头,从他慌乱的动作可以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是何其的复杂。 林枫探望胡三、杜淳、江平,甚至对待他们像如同长辈一样,都无可厚非。但皮甲不同,他很清楚自己是怎么到的林园,更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说白了,他只是被林枫征服后担负看家护院的一个打手而已。他身中玄冰寒毒,即使林枫将他当奴仆驱使,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当孙子。但自从他入住林园后,林枫不仅对他待遇丰厚、礼遇有加,还给他足够的敬重,他甚至时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感觉自己根本就是林园的一份子。 晚上,林园里自然是觥筹交错、欢聚一堂的景象,因为林园又多了两个人,一个是酒鬼胡三,另一个是铁臂钢躯项雷,喝酒的人自然也多了两个人,一顿酒席直到深夜大家才各自散去。 林园又多了两位常客,而且是两位姑娘,一位是方芷涵,另一位是孙艺琪。 方芷涵来林园自然是找林枫,孙艺琪来林园不言而喻是来看云飞的,二人都是绝顶聪慧的女子,相遇接触几次后,二人竟然成了亲密无间的姐妹。 大年三十有很多讲究,南北地域各自不同,都有着不同的风俗。青木镇的风俗习惯是大年三十要上坟祭拜祖宗,大年初一挨家挨户相互拜年祝福。 今年地里的收成很好,林枫收的租子少,家家都有余粮,手头也宽裕很多了,年前林枫特意安排人给青木镇每家分了些猪肉过年,大家都兴高采烈,家家张灯结彩过大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态。 青木镇的人从来都没有忘记林家对他们的恩德,每逢祭祀时节都会去青木山祭拜林家先人,十几年来从没间断过,即便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忘记到青木山林家的坟前烧上一炷香。 大年三十刚刚过午时,青木镇二千余人几乎全部来到了青木山林家的坟墓前,每个墓前都摆满了祭品,每人手里拿着香,有序地轮流来到林觉、林烨、程馨、林君和林云的墓前,还有那位不是林枫的林枫墓前,将香插好。随着一位老者的呼声,所有人员都安静下来,接着便见二千多人跪拜在坟墓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叩拜林家先人的程序很简单,二千多人肃穆而有序,无论男女老少,都是那么地虔诚恭敬,而后便一个接一个地下山,人群排得很长很长,他们已经把叩拜林家先人作为了一种必须的仪式,所有人都是在通过这种仪式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更是对林家善举的一种感恩和怀念。他们没有别的能够回馈给林家,只有通过这种形式表达内心真挚的心情。 宋成跑到林枫跟前,沉声说道:“林大哥,青木镇的人刚刚到青木山祭拜完,他们现在都已经回到了镇里。” 林枫深邃的目光朝青木镇方向望去,他只是点了点头,虽然什么话都没说,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神色。青木镇的人有心、有情、有义,始终惦念着林家先人的恩惠,也不枉林家这么多年对青木镇的付出。 年夜饭吃过后,林枫和云飞等人一起守岁,直到二更天大家才散去安睡。 大年初一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没有风,气温也并不是很低。大家早早地起床,都穿上新衣裳,整个林园洋溢着新春的氛围,已经有十几个人等在林枫门前,准备给林枫拜年。可是这些人都在等一个人,他就是云飞,只有云飞第一个给林枫拜过年后,其他人才会依次进入林枫的房间拜年祝福。 林枫一身簇新的锦绣外衫,愈发映衬出他的英俊洒脱。他是林园的主人,自然要端坐在正堂中央的椅子上,接受诸人的新年祝贺,并将桌子上的福袋分给他们,每个福袋里面装的是压岁银子,也是一份新年的美好祝福。 令人意外的是,最后走进房间的竟然是拄着铁拐的皮甲,林枫见皮甲进屋,竟起身扶着皮甲请他坐在侧方的椅子上,而后抱拳向他深施一礼。 皮甲惶恐地站起身,扶着林枫的胳膊连声说“不敢、不敢,折杀老夫、折杀老夫!” 林枫道:“皮先生守护林园兢兢业业,护佑了林园的安全,值得我一拜!” 皮甲一句话也没说,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林枫的房间,他走的时候,眼圈竟然红红的。说出去也许别人根本就不会相信,杀人无数、恶名远扬的铁拐道人皮甲,竟然也有热泪盈眶把持不住自己的时候。 武功可以打败人,刀剑可以杀人,但真正能够折服人的,绝不是至高无上的武功和锋锐的刀剑,而人品和真情!或许,这才是林枫身上所具有的最大的魅力! 林枫刚刚去给胡三和杜淳拜过年后,宋成一路小跑来到林枫房间,慌里慌张地说道:“林大哥,好多人已经到了树林前方。” 林园前方是一条小河,小河前方是一片小树林,宋成之所以慌乱,是因为来的人太多,更重要的是,为防有人攻击林园,树林里面布置了不少机关暗器。 林枫道:“有多少人?” 宋成道:“至少有几千人。” 林枫嚯地站起身,惊的瞬间脸色煞白,一把抓起鹿皮袋子,惊问道:“是什么人?” 宋成道:“看不太清楚,但看起来有男有女,有老的还有小孩,像是老百姓。” 林枫真想一脚把宋成踢飞,可是林枫不是方芷涵,林枫自然不会踢宋成。 林枫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成,道:“走,去看看。” 林枫和宋成来到林园大门外,见小树林前密密麻麻全是人,人群排的很远,初步估计也要有六七千人。 林枫道:“宋成,这些人应该都是普通百姓,你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成应了一声,便施展轻功向人群奔去。 这时,云飞、杜淳、皮甲和园里的下人都涌到了大门前,几十双眼睛盯着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群,一张张原本带着欢乐笑容的脸,此刻个个都是神情紧张、如临大敌般严肃的表情。 宋成很快就返了回来,气喘吁吁兴奋地说道:“林大哥,那些人全都是收留在关外的流民,他们是特意来林园向您叩拜祝福的。” 林枫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道:“有多少人?” 宋成道:“我问了一个领头的老者,他说有七千多人,关外除了老人、孩子和腿脚不方便走路的,几乎都来了。” 林枫沉声问道:“谁组织这些人来的?” 宋成摇了摇头。 林枫道:“你可看到双子门戴金海了吗?” 宋成连连点头,道:“戴金海带着二十多个人正忙着阻拦人群,不让他们通过树林,已经忙的满头大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叩拜 林枫问道:“是戴金海组织这些流民到这里来的吗?” 宋成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云飞从一旁走出,冷着脸道:“我去杀了戴金海!” 林枫拉住云飞的胳膊,道:“今天是大年初一,不要杀人,这件事过几天再说,让戴金海把人带回去。” 云飞冷冷地说道:“他敢如此败坏大哥的名声,就必须得死!” 说罢,云飞便朝人群走去。 林枫望着云飞倔强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关外收留的流民已经达到上万人,这些人成分很复杂,有关外的,有关内的,有单个人的,有拖家带口的。人上百人,形形色色,人多了自然什么品性的都有,林枫担心人多了闹出事端,于是让双子门戴金海从辽东六门里抽调了些人手,入驻在关外,负责流民的治安管理。 今天突然来了七千多人,几乎是倾巢而出,全都涌到林园,这么大阵势一定有人组织的。林枫怀疑是戴金海在操纵,让这些原本已经很可怜的人奔波几十里路程,跑到这里搞什么叩拜感恩的仪式,实则是戴金海向自己邀功卖乖。自己本来是真心实意救助这些濒临在垂死线上挣扎的人,结果被戴金海这么一弄,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虚伪的善良名声,这样不仅会引起流民的反感心理,而且有违林家做事的本意,更加败坏了林家三代所积累下的声誉。 云飞懂林枫的心意,他知道林枫此时不便出面,于是他挺身而出,只有当场杀了戴金海,才会让这些流民明白,林家救助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并不是为了让他们用这种形式为林家歌功颂德。 人群距离林园并不是很远,云飞很快就回来了,他的眼圈竟然红红的。 林枫看了看云飞的脸色,说道:“不是戴金海组织的!” 云飞道:“不是,是他们是自发来到这里的,他们只是想给你叩拜祝福,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林枫道:“戴金海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云飞道:“戴金海根本阻止不了,他们没有错,戴金海劝也劝不住,又不敢对他们动武,更不敢动手打他们。” 林枫道:“无能的东西!” 云飞道:“不是戴金海无能,是他们态度极其坚决,任凭谁也劝不住、谁也挡不住,他们说了,以后每年初一都要来林园叩拜,他们从昨天晚上子时出发,整整走了五个时辰。” 林枫的眼圈也泛红了,沉默良久,道:“让戴金海将他们强行带回去,以后决不能再这样。” 云飞道:“能把他们拦在树林前,戴金海已经尽力了。” 沉默,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当戴金海见到云飞一身杀气时,吓得手脚冰凉,后背直透冷汗。云飞问他的几句话,他是咬着牙回答的,还好有几位老者及时把事情说清楚了。云飞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戴金海突然有种虚脱的感觉,他能感觉到,云飞直奔他来,就是来杀他的。 既然不让到林园,几千人突然跪了下去,朝着林园方向进行叩拜,大声呼喊着:“三公子福寿安康”“三公子福寿安康”…… 一声声“三公子福寿安康”,如同一层层声浪,此起彼伏地传向林园,声势如虹、绵延不绝,声声入耳、句句入心,林园门前的所有人见时情形,已被感动的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林枫终于再也无法抑制激动的心绪,泪珠夺眶而出。他向前走出几步,朝着人群的方向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叩拜了三个头回礼。 林园门前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包括站在最后面的瘸子皮甲,他们像林枫一样叩头还礼,他们现在代表的并不是他们自己,他们代表的是林园,代表的是被感激和被崇敬的人。 流民是在向善举叩拜,他们仅能用最纯朴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感激;林园人的回礼是在向真诚和良知叩拜,更是付出后得到了感恩的一种欣慰。 一直没有踏出林园大门的酒鬼胡三看到眼前的一幕,老爷子顿时泪目,一行混浊的眼泪淌了下来,可是,他那张写满沧桑的脸上虽然挂着泪珠,但却始终带着微笑,是欣慰而幸福的笑容。如此催情的画面他不想再继续看下去,因为他怕别人看到他流泪的样子,于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此时他的脚步突然变得分外轻松,他感觉自己去杀黑暗人影子,是他一生做过最正确最伟大的事情,多少人、多少年换来今天流民感恩叩拜的一幕,别说因此而失去了武功,就是丢掉了性命也值得。 胡三打量着林园的房屋草木,突然觉得整个林园是那么的璀璨夺目、宏伟壮丽,处处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瞬间明白,林园并不仅仅只是一座园子,而是一个符号,是一个象征,是林家三代人积累下来的光泽,是人性的光辉,是善良的光彩,是大爱的光芒。 天下只有林家人才敢住进林园、才配住在林园,这也是为什么林家被屠戮后十三年,始终没有人敢进住这座园子里的原因,胡三感到自己能够居住在林园里是如此地荣耀、如此地自豪。 …… 大年初一关外流民到林园叩拜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将军府,方天峰将军听完汇报后,神情变得很肃穆,他是统治北方的诸侯,他在军中是一言九鼎的统帅,在府里是百官朝拜的首领,即便是他掌握如此重权的人物,也根本做不到几千人发自内心地叩拜,这种尊崇是对一个人最大的尊重和认可。 方天峰望向辽阔的天空,深邃的眼神中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少将军方子辰回到府里第一件事就是急匆匆地找到父亲方天峰,迫不及待地说道:“父亲,林枫竟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安置在关外的那些流民,大年初一竟然有七千多人到林园去叩拜他。” 方天峰很平静地反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方子辰道:“七千多人虽然都是些孤寡穷困流民,虽然这些人没有什么威胁性,可是人数相当庞大,民心取向是大事,父亲,是不是应该加以约束和防范?” 方天峰沉吟不语,心中暗自叹道:这孩子虽然各方面都算得上出类拔萃,但看问题的深度和作为首领的胸怀方面,显然还有待磨砺。 方子辰见父亲没有说话,便又说道:“父亲,您是不是同意妹妹跟林枫交往?” 此时,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是,父亲、母亲都很赞同我和林枫在一起。哥,你刚才跟父亲说要约束和防范林枫?你为什么那么忌惮林枫?” 方天峰和方子辰都没有想到方芷涵会突然闯进来,方子辰此刻神情极其尴尬,被方芷涵问得脸色一红,却偏偏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方芷涵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坐在父亲旁边,语调一转,温和地说道:“哥,林枫要是有野心的话,他早就在江湖上拉起一帮人了,是自创门派也好,还是弄个帮派也罢,凭他的智谋和本事,现在早就已经称霸一方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天称王称霸,过着逍遥畅快的日子,他又何必费心劳力地去救助那些肮脏穷苦的流民?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呢?难道他真的是为了收买民心吗?收买这些最底层人的心对他有什么用处?难道他想要弄个独立王朝?还是想要指望这些人拉杆而起造反呢?” 方天峰仍然一声不吭,方子辰却已经吃不住劲了,被妹妹一连串的反问,弄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却又无言反驳。 方芷涵嘿嘿一笑,用一副戏谑的口气说道:“哥,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就算林枫真的成了你妹夫,他也不会觊觎你少将军的位置,更不会窥视方家的家业和权势,他志不在此,你妹妹我更不在意这些东西。” 方芷涵站起身,拍了拍方子辰的肩头,说道:“哥,你要想继承父亲的志向,就要有睥睨群雄的霸气、心怀天下的魄力,还要有笼络人才的手腕、任人唯贤的胸怀!听妹妹一句劝,想办法跟林枫搞好关系,他将会是你的朋友、是你的助力,嘿嘿,还会是你亲人!” 说罢,方芷涵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方子辰愣愣地看着妹妹的身影,一时间五味杂陈,一句话也说不出,尴尬中带着羞愧,只是愣愣出神。 方天峰也站起身,语重深长地说道:“听到你妹妹说的话了?” 说罢,方天峰也离开了房间,只留方子辰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突然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傻事,一件傻子都不会做的事,他感到无比的羞愧和自责,也感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渺小和狭隘。 方子辰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低估了林枫,更加小瞧了林枫,父亲和妹妹的眼光、智慧、胸怀都远胜于他,原来父亲早已把时局看得清清楚楚,林枫不是对手,不是威胁,更不是敌人,北方地广人稀,林枫恰恰是北方经济和人口发展的一个推手,是弘扬善行的一面旗帜,是方家发展的助力,而他却偏偏没有看清这一点。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谷天宇 天星教少教主谷轩正在练剑,他将手中的剑舞的风雨不透,刺出的剑犹如一条毒蛇,他的剑既狠又毒,似乎还带着无尽的怨恨之气。他已经练了足足一个时辰,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似乎已经的有些疲惫不堪,才将湛卢剑插回剑鞘,却见他满脸仍然是愤恨之色。 近两年时间,他受的打击已经太多、太大,父亲闭关后,将天星教交到他手上,可是短短两年时间,天星教两位使者、四大护法,死的死、叛的叛,军师玉面菩萨心湖莫名其妙地被人割了脑袋,八大堂主损失一多半,就连隐形护教使者秦岭双魔这样的老家伙也被斩杀,再加上蓝妖姬岑杉中毒而死,天星教的高手损失殆尽,高层人物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他又岂能不愤恨? 通过一系列教训让少教主谷轩明白了一个至深的道理:只有练就至高的武功才能纵横江湖! 可是,想练就无上的剑法又谈何容易? 谷轩很后悔自己懂得这个道理太晚了,他以为自己是天星教的少教主,就可以一言九鼎为所欲为,将来凭借天星教强横的实力,就可以纵横江湖。直到谷天宇闭关他主持天星教大局时,他才豁然明白,天星教的使者、护法们,根本不买他的账,这些人能够执行他的决定,还是看在他老爹谷天宇的情面。 后来铜面人突然出现,不断斩杀天星教高手,他终于慌了手脚,可是凭他的能力根本无法应付当前的局面,更没有能力对付躲在暗处的铜面人,他眼睁睁地看着天星教的高手一个个被除掉,现在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局面,他实在不知道将来该如何面对父亲谷天宇。 谷轩将所有的愤恨和苦恼都发泄在手中的剑上,一年多苦练下来,他的剑法竟然得到大幅度提升,剑法变得极为凶狠辛辣,每出一剑,犹如将全身的怨恨都刺出一般,手中的湛卢剑似乎变成了一条毒蛇。 谷轩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态,其实如此压抑、如此沮丧、如此怨愤,并不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湛卢剑,仿佛在擦拭着心头的失落和沮丧。 突然,谷轩身后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剑法进步很大,可是过度发力,招式转换时必然会露出破绽。” 谷轩大吃一惊,有人悄然走近他身后,而他却毫无察觉,如果此人从背后对他进行暗算的话,他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大惊之后是大喜,因为他已经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 谷轩缓缓转过身,便看到一个身着蓝衫的人,身材高大魁梧,长发披肩,脸上戴着似木非木的面具,此人的面具很奇特,只遮挡住了鼻眼以下的部位,双眼如鹰隼一般,锐利而阴鸷,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和征服性。 谷轩见到此人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哭腔,惧怕、羞愧和欣喜几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道:“父亲,您可算是出关了,儿子对不起您,有负您的期望!” 蒙面人正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谷天宇的声音依如往昔低沉而阴森,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丝毫父子之间亲近的人伦之情,道:“天星教使者、护法损失殆尽,你还动用了两名隐形护教使者,就连痴疯子巴不易也被你用上了,折损了这么多人,作为少教主,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谷轩羞愧地低下了头,说道:“孩儿无能。” 谷天宇摇了摇头,道:“铜面人在暗,你们在明,他暗中偷袭本来就很容易得手,何况他的武功和智谋都不是普通人,就是有所损失也很正常。但你在对付林枫时,却干了添油战术的蠢事,你并没有了解清楚林枫的真正实力,屡次派人去杀他,却屡次失手。既然想干掉对手,就要倾力而为,不给对方任何喘息和机会,这就是你的错。” 谷轩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低声说道:“孩儿知错了。” 谷天宇道:“站起来,受了打击就萎靡不振、愤恨幽怨,这样能解决问题吗?你以后怎么执掌天星教?” 谷轩抬起头看着父亲压迫性的眼神,缓缓地站起身,道:“林枫很狡诈,他身边还有一个快剑云飞,很难对付。况且教里高手损失殆尽,已经无人可用。” 谷天宇道:“使者、护法的职责就是护教,他们死了可以再招揽别人,只要开出的条件足以令人心动,想招揽多少个护法都有,好在你还没蠢到擅离天星教总坛的程度。” 谷轩羞愧地再次低下了头,他并不是不想亲自带人去杀林枫和云飞,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铜面的人,他是不敢擅自离开总坛,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被杀后,谷轩是真的害怕了,他自知自己的武功比起毛元要差太多,他如果敢擅离总坛,或许当天就会被杀。所以他只能躲在总坛,依靠这里的险要和重重机关保命。 谷天宇道:“林枫和云飞武功的确很高,但他们也只有两个人而已,对于天星教来说,林枫和云飞只是疥癣之疾,就算是他是林烨的三儿子又怎么样?只不过多蹦跶几天罢了。少林和武当才是我们的心腹之患,这两大门派底蕴深厚,弟子众多,高手层出不穷,而且一直是江湖首领门派,只要征服了少林和武当,就可以雄霸江湖,大大小小的门派都会归顺天星教,那时候再去对付林枫和云飞,根本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 谷轩诺诺地说道:“父亲,林枫很有可能跟铜面人关系非常密切。” 谷天宇阴鸷的眼神中带着阴冷的杀意,道:“还有一种可能,铜面人其实根本就是林枫,他在装神弄鬼。” 谷轩道:“我们也曾这样揣测过,可是铜面人用的是寒月刀,林枫用的是剑,一个人不可能把刀和剑都练到炉火纯青的程度。” 谷天宇道:“当武功练到一定程度后,用什么兵器都会是顶尖高手。” 谷轩道:“父亲,林枫和云飞已经公然与天星教为敌,云飞在在平阳酒楼杀了驱龙神鞭尤风,前不久在邯郸城一连杀了九名天星教的人,而且还杀了猛虎堂堂主欧阳寻,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会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谷天宇道:“我让影子把平阳酒楼里的好色如命沈轩、大刀阎罗孙一虎和苗域五毒廖天全都杀了,就是想震慑和打击林枫,让他应顾不暇。可惜的是,影子只杀死了孙一虎一人,沈轩和廖天都逃掉了……” 谷天宇提到了影子,心头突然有种刺痛感,影子已经失去联系好长时间了,好像整个人突然从世上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谷天宇绝对不相信影子会背叛他,他同影子的感情与其他人不同,影子对他的忠诚度更是达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可是,影子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谷天宇心底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影子极有可能已经死了!影子对他实在是太重要,甚至超过了他儿子谷轩,他一直不愿意相信,或者说是不敢相信影子已经死了,他是在逃避,因为他心中始终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毕竟天下间能杀死影子的人并不多,更何况影子神出鬼没,很少露出行迹,他抱着最大的希望就是影子像自己一样,只是受了伤,现在正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疗伤。 谷轩道:“平阳酒楼已经关门有一段时间了,我明白了,很有可能是因为平阳酒楼的事,云飞为了报复,才在邯郸城大肆残杀天星教的人。” 谷天宇沉吟了一下,道:“暂时不要对付林枫和云飞,他们只是疥癣之疾,他们只是杀了天星教的几个高手而已,凭他们两个人,根本无法跟天星教抗衡。不过,倒是可以给他们找点麻烦,暂时拖住他们,好让我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对付少林和武当。轩儿,你让一个堂主带二十人,去把平阳酒楼烧个片瓦不留,这样他就以为我们将要全力攻击林园,必然会加强防守,就没有精力跟我们作对了。” 谷轩明明知道父亲此计甚好,可是他仍然很是疑惑,于是低声说道:“父亲,好色如命沈轩虽然贪恋女色,可是武功并不弱,苗域五毒廖天更是阴狠之极,我们派一个堂主带二十人去烧平阳酒楼,必定会暴露,恐怕堂主的级别未必是沈轩和瘳天的对手,这二十多人也有去无回啊!” 谷天宇锐利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谷轩,吓得谷轩后背直冒冷汗。 谷天宇从鼻腔发出几声冷哼,声音低沉而冷酷,道:“无论是使者、护法还是八大堂主们,他们就是为了天星教雄霸武林而存在的,就是要用他们去杀人,有时候也是要他们去送死,为了达到目的,别说死二十个人,就是死二百人又算得了什么?你这般妇人之仁,将来如何承袭天星教的重任?” 谷轩羞愧地低了下头,道:“是,父亲,我马上去安排。” 谷天宇道:“我要进秘室闭关三个月修炼,你主持好教中事务。轩儿,记住了,不要对任何人说我回来了!你也不要离开总坛,万事暂且忍耐,一切等我出关后再做定夺。” 谷轩垂首应道:“是,父亲!” 第一百七十三章 联盟 谷天宇离开了,他并没有告诉谷轩他受了内伤。他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好像死了几个使者和护法并不在意,其实他非常清楚天星教已经受到了重挫,甚至根本拿不出像样的高手,内部也已经谣言四起、人心浮动,越是在这种紧要时刻,谷天宇越不能让人知道他受了伤。 谷轩感到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不知为何,他此次见到父亲,竟然比以前更加畏惧,尤其是父亲那双锐利而冷酷的眼神,已经没有一丝情感,冷的让人心寒胆颤。 谷轩很沮丧,他心里认为天星教的现状已经糟糕透顶了,只有父亲谷天宇一个人在支撑而已。但谷天宇则不然,天星教是他一手创立的,天星教虽然损失惨重,但他仍然有雄霸江湖的信心和勇气,除了他已经练成了天魔刀法之外,他手里还有两张王牌,这两张王牌就连他儿子谷轩都不知道。 谷天宇之所以躲到天星教总坛闭关疗伤,因为他知道,他杀了少林寺武痴智玄长老,少林寺一定不肯善罢甘休。这些年少林、武当之所以对天星教的所作所为没有干涉,其根本原因就是天星教没有损害到少林和武当派利益,但谷天宇闭关修炼天魔刀法后,他以为凭他现在的武功可以横扫江湖,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武痴智玄的实力。智玄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仍然击中了他一掌,智玄重伤奸猾,可是这一掌却也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谷天宇猜测的不错,少林方丈智空大师和其他长老此时正处于义愤填膺的状态,和尚当然也会发怒,佛祖尚且的狮子吼,何况这些秃头和尚们。 武痴智玄的遗骸从灵山寺运回到少林寺,葬在塔林之中,方丈智空久久徘徊在智玄大师的墓塔前,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智玄长老是少林寺武功修为最高、内力最为深厚的长老,哪怕是他的修为也未必是智玄的对手,可是智玄还是被杀死了,下一个又会是谁呢?少林寺恐怕要将面临着一场空前未有的浩劫! 智玄的死是对少林寺的挑战,说的更加直白一些,就是对少林宣战。谷天宇之所以隐忍多年不敢对少林寺下手,无非是忌惮少林寺的深厚底蕴,忌惮少林寺内众多高手,忌惮少林众多武僧弟子,但谷天宇终究还是对少林寺下手了,而且挑选的是少林顶尖高手。很显然,谷天宇是想以杀死智玄长老来震慑少林,迫使少林屈服于天星教,达到称霸武林的目的。 方丈智空内心已经隐隐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优柔寡断,没有及时出手对付和控制天星教。其实有很多次机会都可以成为攻击谷天宇的时机,可是智空一再顾忌少林寺有所损伤,以致让谷天宇逐日坐大,现在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程度。 智空更加担心的是,如果谷天宇登门挑战少林寺,自己该如何应对?武痴智玄尚且不是谷天宇的对手,还有何人能应对谷天宇的挑战?那时不仅少林寺的名声将受到侮辱,而且少林恐怕不得不对天星教低头。 佛门以四大皆空为修行目标,戒除贪嗔痴,达到无相无我的至高境地。智空修行几十年,一向心境平和,喜怒不形于色,可是现在他却面色阴沉,眉间带着焦虑之色,神情抑郁寡欢,他不仅是哀伤智玄之死,更是忧虑少林之患。 四长者智贤走到方丈智空身边,说道:“方丈师兄,武当派玄机道长、沧海派掌门余凯的儿子余鹏前来拜访。” 智空只是“嗯”了一声,可是他心里已经清楚,二人前来少林,定然是为了谷天宇。 沧海派掌门余凯同样死在谷天宇的断刀下,杀父之仇岂能不报?余鹏虽然声望和武功均不如其父余凯,可余鹏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在青年一代中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余鹏更是继承了其父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的侠义之风,余凯被杀,余鹏岂能善罢甘休?沧海派虽然不如少林、武当实力雄厚,却也不容小觑,余鹏一定会举全派之力不留余力地对付天星教,以报杀父之仇。 智空方丈来到客堂,向玄机和余鹏致礼,玄机同智空相交几十年,二人非常熟络。余鹏三十三岁,长相极像其父余凯,他虽然接掌了沧海派,已是一派掌门,但在智空和玄机二人面前终究还是个晚辈,所以他以晚辈之礼拜见智空,老和尚倒也坦然受之。 三大门派掌门人在客堂中足足呆了两个多时辰,玄机和余鹏才从客堂走出来,二人面色凝重,连斋饭都没吃便匆匆地离开了少林寺。 智空方丈、大长老智通、二长老智云、四长老智贤、五长老智广、六长老智真齐聚在方丈室,少林八大长老如今只剩下了五位,三长老数年前圆寂之外,七长老智远盗取经书败露后自戕而死,八长老智玄被谷天宇所杀,长老队伍已渐显凋零之态,其实每个人都有些感伤。 智空方丈神色严峻,坐姿肃穆,扫视一眼众人后,道:“诸位师弟,刚才武当派玄机、沧海派余鹏二位掌门来访,是为了与少林结盟,三派共同对抗……” 此时,突然传来敲门声,而且声音还有些急促,众位长老不由向门口望去,按理说方丈召集长老们议事,必然是有重大事务商议,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不会轻易打扰长老们议事的。 智空方丈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进来吧!” 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轻轻推门进入,道:“华山派掌门彭德鸣正在客堂,请求拜见方丈。” 小和尚见几位长老眼神中带着责备之色,又补充道:“彭掌门说事关门派生死、江湖兴衰,十分紧要,小徒才不敢不禀报方丈,怕误了大事。” 小和尚口齿伶俐,寥寥几句话就把事情原委说的清清楚楚,方丈和长老们自然不好怪罪他,事急从权,何况是关乎门派生死的大事,再则华山派是个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的大门派,掌门亲自登门,少林寺就算规矩再大、门槛再高,也不好把人家堂堂的大掌门晾着。 智空方丈沉吟了一下,道:“诸位师弟,彭掌门如此急迫,一定有要事,我先去会见一下彭掌门,请师弟们稍等片刻。” 智空方丈说罢,便起身离去。 五位长老等了半个多时辰,智空方丈才回来,大家发现,智空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之色。 智空方丈道:“让诸位师弟久等了,罪过罪过!” 众长老不免客套几句。 智空方丈开口说道:“我刚才说,武当派玄机、沧海派余鹏二位掌门来访,是为了与少林结盟,三派共同对抗天星教。老衲已经与二位掌门达成一致,挑选武功高强的弟子,一同对抗天星教。” 四长老智贤道:“谷天宇杀害八师弟和沧海派余凯掌门,对武当派设局谋算,弄出个藏宝图,招来贪婪之人对武当派进行围攻,武当弟子伤亡十几人,图谋之心已经很明显,就是削弱少林、武当和沧海派的实力,然后迫使三派屈服,谷天宇便可以称雄武林。少林无论是要给八师弟讨还公道,还是维护江湖正义,都不能再容忍谷天宇肆意妄为、滥杀无辜。三派结盟,即使无法彻底铲除天星教,也可以削弱天星教的力量和影响。” 大长老智通说道:“不知方丈师兄是否已经跟武当和沧海两派商定妥当,各自派出多少人手?如何对付天星教?” 智空方丈道:“少林派出一位长老,全权负责统领,同时派出八大金刚、十二棍僧。武当派出二十名剑道高手,沧海派出三十五人。” 如此大规模的结盟是从未有过的,总人数超过七十多人,无论是声势、规模,还是人员的武功层次,都是空前的,可见三派决心很大、诚意十足,也下足了血本,一定要把损失找回来。 少林、武当在谷天宇手里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要是不报复谷天宇和天星教的话,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树立首领的地位?所以智空方丈一下子便派出了八大金刚和十二棍僧这样的超强阵容,武当派也不含糊,派出二十名剑道高手,其中一定有武当八剑组成的混元剑阵。 沧海派并不是一个大门派,一下子出动三十五人,几乎了倾尽了全部实力,余鹏为报杀父之仇,完全是孤注一掷地跟天星教拼命。 智空方丈接着说道:“我们原本想釜底抽薪,直接攻打天星教总坛,即使不能灭掉天星教,也可以重创其根本,让其再也无法兴风作浪。可是这样做太冒险,一则谷天宇武功讳莫难测,恐怕八大金刚的伏魔阵也未必有把握将其制服;二则谷天宇身边有一个使剑高手——黑暗人影子,玄机掌门跟他交过手,以玄机掌门的造诣尚且没有把握在百招之内取胜,武当混元剑阵也未必能伤得了他;三则谷天宇经营天星教总坛十余年,设置了重重机关,而且总坛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如果强攻的话,伤亡必然很大。” 五位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报复 智空方丈道:“我们再三斟酌,决定先剪除谷天宇的羽翼,将天星教三个分坛逐个铲除。这样不仅打击了谷天的气焰,也削弱天星教的实力。” 五位长老再次点头,一致表示赞同。 智空方丈道:“刚才华山派彭德鸣掌门来访,也是为了抗衡天星教的事,老衲如实将少林、武当、沧海三派合力铲除天星教分坛的计划告诉了彭掌门,他表示华山派也愿意加入同盟,派出十五名武功高强的弟子,合力铲除天星教分坛。” 四长老智贤迟疑地说道:“方丈师兄,华山派这么多年始终保持独善其身,不交好也不得罪天星教,谷天宇也没有对华山派出手,为何彭掌门突然造访少林,还愿意加入同盟?这并不像彭德鸣的一贯作风。并非是我怀疑华山派的诚意,而是彭德鸣此举实在令人费解。” 智空方丈道:“华山派之所以没有被天星教攻击过,其实还是因为黄伯清的原因。据说黄伯清已经将华山剑法练到了出神入化、鬼神莫测的程度,谷天宇很是忌惮黄伯清,以致从不招惹华山派。此次彭德鸣来访,就是受了黄伯清的指令,因为黄伯清听到谷天宇杀了智玄师弟和武当后山残杀的消息,知道谷天宇已经开始对少林和武当动手了,如果谷天宇打败了少林和武当,华山又岂能独善其身?谷天宇下一个要对付的,一定是华山派。华山派只有同少林、武当结成同盟,三派同气连枝、休戚与共,才能抗衡天星教,维护武林正义。” 智空方丈如此解释,确实合情合理,华山派主动与少林、武当结盟,其意在自保,倒也符合华山派的作风。 智空方丈看向四长老智贤,道:“智贤师弟,彭德鸣提出务必要请林枫加入同盟,他说少林与林枫先前有交集,想请少林出面,请林枫一同加盟,共同对抗谷天宇。” 四长老智贤眉头紧皱,沉吟片刻,微微摇了摇头,道:“我认为,林枫不会加盟。上次林枫在寺中居住期间,我与他有过数次接触和交流,对他有些了解,林枫对少林、武当没有丝毫好感,甚至从心底有些抵触和反感,甚至出言讥讽。我曾与武当玄机掌门私下探讨过,我们猜测林枫极有可能就是林烨的小儿子——林家三公子。” 智贤此话一出,众人倒也没有过于惊诧。江湖上纷纷传言,说现在的林枫就是当年逃过一劫的林家三公子,而林枫并没有否认,这种说法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四长智贤接着说道:“如果林枫果真是林家三公子的话,他对少林和武当必然不会有好感,林家满门被杀,江湖中却没有任何一个门派站出来为林家伸张正义,少林和武当作为各大门派首领,他自然对少林、武当抱有成见。现在邀他加盟,他必然不肯答应。” 智空方丈道:“林枫和云飞杀了天星教的护法,前不久还杀了九名天星教的人,已经跟天星教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毕竟我们对手都是谷天宇,他和云飞只有两个人,势单力薄,无法跟声势强大的天星教抗衡,现在有同盟的机会,他未必不会答应。智贤师弟,还劳烦你辛苦一趟,亲自去劝说林枫加盟,他能答应自然最好,即使他不答应也无所谓,起码我们已经做了,对华山派彭掌门也有一个说法。” 智贤长老已然明白方丈的意思,请林枫加盟无非是走个过场而已,其实方丈师兄并没有真正把林枫放在眼里,林枫在少林居住期间,方丈也未曾亲自见过林枫。即使方芷涵为了林枫兵逼少林,也只是借助方天峰将军的势力而已。 智贤长老欲言又止,但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谨遵方丈师兄法旨,我即刻前往林园,尽力劝说林枫加盟。” 智空方丈点了点头,对大长老智通说道:“智通师弟,此次铲除天星教分坛,事关重大,我想请师弟亲自统领四大派人员前去,不知可否?” 大长老智通没有任何犹疑,道:“谨遵方丈师兄法旨,我一定不负重托。” 其实方丈可选之人也只有大长老智通和六长老智真两人,因为二长老智云一心钻研佛经,不擅武功,五长老智广身体羸弱,专著医术,无心武学。六长老智真性情暴戾,虽然经过二十余年修佛,大为收敛,可是担此大任,关系四派前途命运,方丈还是不太放心。大长老智通为人沉稳有度,威望极高,武功高深,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次日,大长老智通便率领少林八大金刚、十二棍僧出发,虽然少林寺内其他僧人并不知道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但是看到二十名僧人个个脸上一副肃穆萧杀之色,暗中揣度定然有大事发生。 …… 天星教少教主谷轩遵从其父谷天宇的吩咐,令羽鹰堂堂主陶旭带领本堂二十人,前去烧掉平阳酒楼。 陶旭接到指令后,立即召集手下,挑选了二十名精锐,向榆关方向出发。 玉山门、鬼谷门和金斧门三门派共计二百余人搬至榆关已近两年,他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和生活,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能让帮派生存,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冯晨、朱金、雷雨三位帮主都被林枫种下了玄冰寒毒,三人同病相怜,彼此间反而走的更近了。 冯晨、朱金、雷雨三人很清楚他们的任务,就是盯牢榆关,看住进入关外天星教的人。他们的命脉掐在别人的手里,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他们亲眼见过铜面人的无情和残忍,他们只能尽职尽责看守着榆关。 冯晨每天起的很早,武功也从未放下,他练了一套枪法后正要收功,突然一支信箭射在木桩之上,冯晨大惊,四处望去,却没有发现射箭之人。 冯晨拔起信箭,取下箭羽上的书信,只见信中写道:天星教羽鹰堂堂主陶旭率二十人,欲攻林园,你带玉山、鬼谷和金斧三门人员,伏于榆关,杀之! 信的末端划了一个黑木令,冯晨很熟悉的黑木令! 冯晨惊诧不已,思虑片刻后,立即找到朱金和雷雨商议,他们三门被迫迁到榆关,接受的任务就是保护林园。三人见到信末的黑木令标志时,不敢怠慢,马上召集了上百名弟子,携带好兵器,飞速赶往榆关,找到一处险要之地,埋伏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他们终于等到了一队乔装的人马,共计二十一人。冯晨一眼就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陶旭,虽然陶旭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大,也并不显赫,可是陶旭在天星教却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能位列八大堂主之一,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冯晨之所以能够认出陶旭,全是因为陶旭长得一脸的络腮胡子非常有特点,长着如此浓密胡子的人并不多,况且冯晨以前曾见过陶旭一面。 冯晨知道陶旭武功很厉害,也很清楚羽鹰堂精英的狠辣,以他们三门的实力,虽然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但武林拼杀不同疆场厮杀,拼的是武功高下,而不是人数、武器和战法。 冯晨比划了一个手势,五十具强驽悄悄瞄准了路上行驶的陶旭等人,他们武功虽然不及羽鹰堂的人,但他们用武器优势取胜。 冯晨一声令下,乱箭齐发下,三轮箭雨过后,陶旭的属下已经有十三四人被射杀,只剩下剩下的六七人也是身中箭矢,再经过上百人的冲杀,陶旭和他的二十名精英全部倒了下去,陶旭死不瞑目,他明明很隐蔽,却没想到刚到刚刚到达榆关就被截杀。 消息很快传给了林枫,是冯晨亲自跑到林园汇报的,不过他根本见不到林枫,接待他的仍然是那个长相丑陋的少年——宋成。这次宋成没有拿捏大爷的架子,而了大大地赞扬了冯晨一番,冯晨为此偷着乐了好几天,而林枫只是嘴角挂着很有深意的浅笑。 接着没过多久,少林寺四长老智贤大师亲临林园拜访,林枫没有冷落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无论如何,林枫还是认为智贤终归算是一位真诚善良的大师。 智贤长老将邀请林枫加入联盟的事情说完后,林枫只是微微一笑,道:“智贤长老,智玄长老被谷天宇杀了,你们少林寺现在知道疼了?现在知道报仇了?你们感觉了危机,谷天宇想要打败少林、称霸江湖,你们现在知道去维护武林正义了?” 智贤长老神情有些尴尬,他进入林园之前,心里就已经很清楚林枫对少林有成见,甚至已经想到林枫会讥讽他、讥讽少林寺,甚至会羞辱少林,只是没想到林枫会如此直接,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不管怎么样,他在江湖中的声望和地位并不低,可是林枫却仍然不讲任何情面。 智贤长老道:“林公子,少林历经风雨,传承不易,虽然被武林各门派尊崇,却仍要谨慎守护。少林毕竟也只是一个门派而已,并没有能力维护江湖中所有的不平之事,还望林公子多多体谅。” 第一百七十五章 邀请 智贤长老并没有把话挑明,少林、武当作为武林首领,但却没有为林家十五年前的惨案主持公道,但他已经委婉地表达了少林寺的苦衷和艰难。 林枫道:“谷天宇对少林寺第一高手下手,就是要摸摸少林的底蕴有多深厚,也是想验证他现在的武功修为。智玄长老内力深厚,武功博学,尚且不是谷天宇的对手,他杀了智玄长老之后,信心一定大增,少林寺再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用不了多久,他疗伤结束,就会带人登门挑战少林寺,你们少林寺能派谁应战?谁会是谷天宇对手?是你还是智通长老?还是你们的方丈法师亲自应战?恐怕那时候才是少林寺面临最大的劫。” 智贤长老脸色有些阴郁,林枫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这也正是少林寺所面临的最大忧虑,所以方丈才采取先发制人的方式,想给谷天宇一个重挫,迫使谷天宇打消挑战少林的念头。 林枫接着说道:“四派联盟,摧毁天星教三个分坛,削弱天星教的实力,打击谷天宇的信心,既报了仇,也是对谷天宇的一个警告,从而让谷天宇不敢对少林和武当下手,果然是个好主意。很可惜,你们漏算一点,那就是谷天宇的人性!” 智贤长老对林枫的智谋很是敬佩,林枫在少林寺时他就已经领教过,分析事情脉络清晰,深入本质。少林寺能够破获“无相功”秘籍被盗的案子,还是林枫离开少林寺时给他出的主意,所以他对林枫的话已经不仅仅是重视,更多的是佩服。 智贤长老谦逊地说道:“还请林公子指点。” 林枫道:“谷天宇从建立天星教到成为江湖实力最强的帮教,只不过用了十多年的时间而已,他如果靠光明正大的方式可能做到吗?期间他不知道用了多少阴谋诡计和阴险毒辣的手段,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雄霸武林,使天星教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教。可见谷天宇不仅多谋诡谲、野心勃勃,而且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对付这样的人,只能釜底抽薪,杀掉谷天宇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危难。你们四大门派联手去摧毁天星教的三个分坛,无非是多杀几十个人而已,出了一口恶气,却也只不过是扬汤止沸,不能伤到谷天宇的根本。你以为谷天宇会在乎天星教几十人的性命吗?呵呵,就算是你们四大门派杀掉天星教一半的人,谷天宇也不会放在心上,他只要打败了少林和武当,天星教就是武林第一帮教,整个江湖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天星教。” 智贤长老叹了口气,道:“我们何尝不知道要直接对付谷天宇呢!可是谷天宇狡诈多端,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摧毁天星教分坛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希望能逼迫谷天宇现身。” 林枫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们四大门派挑选的都是高手,人多势众,为何不直接攻击天星教总坛呢?” 智贤长老道:“天星教总坛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谷天宇经营总坛十余年,里面重重机关,如果攻打总坛的话,伤亡会很大。” 林枫晒笑道:“呵呵,你们考虑的很周详,摧毁分坛的确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如果我说谷天宇现在就躲在天星教总坛,你信不信?” 智贤长老迟疑了半晌,点了点头,道:“老衲相信。” 林枫道:“你为什么相信?” 智贤长老道:“因为我相信你!” 林枫哈哈大笑,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智贤长老道:“我为何不相信你?” 林枫收敛了笑意,道:“智贤长老,我不会加入你们的联盟。” 智贤长老似乎对林枫的话并不感到意外,道:“谷天宇不仅仅要对付少林、武当和沧海派,林园也是他的眼中钉,如果他真的打败了少林、武当,他一定会对付公子你的。我们的对手一致,为何不能联手御敌呢?” 林枫道:“很简单,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智贤长老疑惑地问道:“公子此话何意?” 林枫道:“四大门派联盟,不攻打天星教总坛,而选择摧毁三个分坛,这样做是对的。可是,摧毁了三个分坛之后,谷天宇仍然没有现身,我猜你们一定会停手,观望谷天宇下一步的举动,智贤长老,是吗?” 智贤长老眉头紧锁,方丈的确没有说摧毁三个分坛后如何计划,智贤长老也想不出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他无法回答林枫的问题,只能听林枫说。 林枫道:“你们摧毁了三个分坛,杀掉几十人,心头的恶气出了,对死去的智玄长老、余凯掌门也有了交代,算一算你们还是赚了不少,江湖上也会传出四大门派匡扶正义的壮举,少林、武当、华山、沧海的名头会因此更加响亮,如果谷天宇以后不再招惹少林和武当,你们也算是恩怨两清,是不是呀智贤长老?” 智贤长老脸色微红,他很了解智空方丈,恐怕方丈怀的也是这个想法,没想到竟然被林枫一个外人猜的分毫不差。 林枫接着说道:“我刚才说过,你们算错了谷天宇的人性。谷天宇现在是躲起来疗伤,等他伤好之后呢?他一定会全力打击少林和武当!智玄长老尚且死在谷天宇的刀下,少林、武当还有谁是谷天宇的对手?你们一定以为少林寺八大金刚的伏魔阵法和武当派的混元剑阵是你们的底牌,谷天宇必然有所顾忌,那你们就错了! 我敢说,谷天宇手里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底牌,就算他不使用最后的杀手锏,伏魔阵法和混元剑阵也困不住他,更打不败他。伏魔阵法和混元剑阵虽然精妙无比,也只是以相互间的配合,弥补个人修为不足的群殴打法而已,对付一流高手或许有用,可是用来对付顶尖高手,却不堪大用。道理很简单,阵法中的人跟顶尖高手相比,修为相差太大,好比一群孩子围攻一个成年人一样,不仅没有胜算,只会多送掉几条性命罢了。” 智贤长老神情有些颓然,林枫把其中的利害分析的丝丝入扣,又准确无误,智空方丈也说过,凭借伏魔阵法是没有把握打败谷天宇的,说的直白一点,少林寺已经没有把握能打败谷天宇。 林枫道:“我说过,我跟你们的行事风格不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摧毁了三个分坛之后一定会罢手,而我则不同,我要么不对天星教的从属势力动手,既然动了手,就要杀他个血流成河、片甲不留,彻底肃清天星教的势力,不仅仅是分坛,还有那些附属的帮派,也一并剿灭。” 智贤长老握着念珠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眼中掩饰不住惊骇的神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看起来谦谦文雅的林枫,竟然如此狠辣。 林枫望着智贤,说道:“你们做不到吧?” 智贤长老手握念珠,道:“阿弥陀佛!” 林枫脸上带着讥讽的表情,缓缓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事太狠毒?仁慈要分对谁,你们佛家是最讲仁慈的,谷天宇杀了智玄,你们为何不去跟他讲经诵法?为何不用佛理去感化他?为何还要妄动刀戈?我最看不惯你们这副假仁假义的模样,敢做不敢当,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要不是谷天宇杀了智玄和余凯,你们会对天星教动手吗?狼咬到自己的孩子知道疼了,狼吃了别人孩子,你们只会念几句佛经,装出一副怜悯的样子,说几句宽慰的话而已,这就是我不可能跟你们共同携手的原因。” 林枫已经不是在讥讽少林和武当这些名门正派了,而是在羞辱他们,而且是当着智贤的面羞辱。 智贤长老即便修佛多年,涵养至深,也被林枫说的脸色发红,手中的佛珠捻的速度明显加快,可见其内心极其不平静。 良久,智贤才缓声说道:“阿弥陀佛,林公子又何必对少林、武当有如此深的成见呢?” 林枫道:“智贤长老,其实你错了,我并不是对少林、武当有成见,而是我根本瞧不起你们的所作所为。我见你是个厚道正直的人,才对你直言不讳。谷天宇对付你们少林、武当,只是利益之争,他只是要打败你们,为的是雄霸武林。谷天宇对我可就不一样了,他恨我入骨,必杀我而后快!” 智贤长老道:“如此说来,我们同仇敌忾,更应该联手对付谷天宇。” 林枫微微一笑道:“智贤长老,我说过了,我们不是一路人,就算是目标一致,走的路也是不同的,你为何再三要我加盟你们呢?” 智贤长老道:“阿弥陀佛,老衲不敢妄言,是华山派彭德鸣掌门提出一定要请公子加盟的。” 林枫眉头一皱,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彭德鸣?哼哼,原来是黄伯清在背后捣的鬼主意。” 智贤长老没有听清林枫的话,道:“林公子,你说什么?” 林枫道:“没什么!智贤长老,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的意思也跟你说清楚了,我是不可能加盟到你们四派之中,各行其道,各顺其性。” 智贤长老满眼的失望,道:“阿弥陀佛!既然公子执意难为,老衲便告辞了,公子珍重!” 第一百七十六章 底牌 智贤长老的身份地位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但他面对林枫的讥讽挖苦,甚至是嘲弄羞辱,一直都忍让宽容。不得不承认,智贤长老作为一位修行几十年的高僧,确有容人之量,又有长者之风,也正是他的宽厚和坦诚,林枫对他算是客气的了,其实已经收敛了很多,如若换作他人,林枫的态度一定更加恶劣数倍。 林枫道:“不急着走,尝尝林园的素食再走也不迟。智贤长老,我想问你一句话,还请如实相告!” 智贤长老道:“公子请讲,老衲必定遵从本心回答。” 林枫对智贤长老说道:“假如有一天,我跟少林寺闹翻了,你将如何对我?” 智贤长老诧异地看着林枫,良久,方才缓缓说道:“公子与少林既无旧怨,也无新仇,公子此言何意?” 林枫道:“你不要管那么多,你只管回答我就是。” 智贤长老站起身,说道:“邯郸郊区一战,老衲自知不是公子对手,但公子如若对少林不利,老衲愿以身护寺、以血祭剑!林公子,少林传承不易,还望公子宽待少林。” 林枫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了。” 智贤长老诵了声佛号,便告辞离开。 当智贤长老刚走出林枫的房门时,便看见云飞、孙艺琪、方芷涵三个人正站在门外,云飞手握剑柄,眼神冷漠,一身杀气。 显然,林枫和智贤长老的谈话,三人在门外已经听的清清楚楚。 云飞双目冷漠地盯着智贤长老,道:“你既然要以身护寺、以血祭剑,就先祭我这柄剑。” 智贤不愧为少林长老,他虽然在邯郸城外见识过云飞的快剑,却并没有丝毫慌乱,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云少侠这是何意?” 云飞道:“我要杀了你,出手吧!” 林枫急忙喝道:“云飞,别乱来!” 云飞道:“少林寺一向狂傲,这个老和尚三番两次找你麻烦,我今天要杀了他。” 林枫赶忙上前挡在智贤长老前面,道:“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这次并不是来找我麻烦,云飞,让他走!” 云飞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地放下了握剑的手。 智贤长老虽然表面并没有慌乱之色,其实内心并不平静,他从云飞坚定而冷酷的眼神中看得出,如若不是林枫拦着,云飞刚才真的会出剑杀他。 智贤长老再次诵了声佛号,道:“林公子,老衲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智贤长老离开了林园,走了很远后,他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望林园,目光中带着复杂的神色。 林枫、方芷涵、云飞、孙艺琪四人围桌而坐。 云飞脸上仍然带着愤恨之色,道:“你为何不让我杀了老和尚?” 林枫道:“智贤长老为人宽厚忠诚,你为何要杀他?” 云飞道:“他刚刚说过,如果你跟少林寺闹翻,他要跟你拼命,还不如现在杀了他。” 林枫道:“我只是那么一问而已,我不是还没跟少林寺闹翻嘛!” 云飞盯着林枫的眼睛,道:“我知道你是在探他话,你是担心有一天少林寺那群和尚知道你是谁的话,他们一定会跳出来跟你翻脸。” 林枫一脸落寞,沉默良久才缓缓地说道:“这一天已经不会太远了,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孙艺琪瞪着一双有神的大眼睛问道:“林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林枫道:“谷天宇让羽鹰堂的人来烧平阳酒楼,其实是为了拖住我,让我没有精力再去对付天星教,他要集中精力去对付少林和武当,或许他不会想到,他派来的人还没过榆关,就被我派人给全都干掉了。谷天宇杀了智玄长老和余凯掌门,促使了少林、武当、华山、沧海四派联手,四大门派对天星教分坛下手,一场大战也拉开了序幕。 谷天宇疗伤结束之时,就是江湖血雨腥风之日。谷天宇老奸巨猾,他既然要对付少林、武当这样的首领门派,必然不会只凭一己之力,他手里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底牌,可是他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呢?” 孙艺琪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林枫一愣,随即眼睛一亮,是呀,孙艺琪的爷爷可是位世外高人,孙老先生虽然多年不涉江湖之事,可是老爷子知道很多鲜为人知的秘闻。 林枫微笑着拱了拱手,道:“还请孙姑娘指点迷津!” 孙艺琪嘿嘿一笑,道:“林大哥可曾听说过银枪夺魂阵?” 林枫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表情瞬间有些僵硬,低头喝了口茶,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缓缓道:“据说银枪夺魂阵威力极大,甚至远胜少林寺的伏魔阵。但却极其难练,已有上百年没见过此阵现世。据记载,此阵是按八卦占位:外阵八人,分别占乾、巽、坎、艮、坤、震、离、兑八个方位;内阵四人,分别占乾、坎、坤、离四个方位。十二个人,十二支枪,阵中有阵,枪枪夺魂。” 孙艺琪道:“林大哥果然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好生厉害!” 林枫叹道:“银枪夺魂阵要十二个人才能布阵,找一两个使枪高手并不难,可是要找十二个使枪高手凑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要求十二个人相互配合度、默契度极高,阵中套阵就是为了弥补空位和破绽,不给阵中人留下反攻和破阵的机会。 他们用的是枪,枪是百兵之王,要比伏魔阵的棍、混元阵的剑威力更大。枪攻击距离远,占据兵器优势,直出直入,攻防变化快,杀伤力大。故有各器难敌、诸器遇枪立败之说。银枪夺魂阵十二人缺一不可,攻防占位交互相错,此阵一旦练成,威力极大,很难破阵,没想到谷天宇竟然能训练出这样一个枪阵。” 孙艺琪道:“林大哥知道曹正明吗?” 林枫道:“江湖中人又有谁会不知道曹正明呢?曹正明是天星教副教主,容貌异常俊美,都说此人貌美赛过女子,传言此人武功跟谷天宇在伯仲之间,天星教的发展壮大,他立下过汗马功劳,可惜此人命短,五年前突然暴毙而亡。” 孙艺琪道:“他并不是暴毙而死的,他是被人所杀。” 林枫略略有些惊讶,问道:“曹正明的武功即使不像传言中那么厉害,应该也不会很差,况且他身居副教主之位,又有谁能杀得了他呢?” 孙艺琪道:“独目孤狼江童!” 林枫、方芷涵、云飞三人都默然不语,方芷涵很少涉入江湖之事,云飞对于江湖中的名人轶事知道的也并不多,所以二人都没有说话。林枫不说话是因为他实在太吃惊,他当然知道独目孤狼江童,此人没有列入江湖排行榜,是因为老阁主东方闲嫌弃此人行为如狼一样,从不讲什么规矩,不同于江湖人光明正大一较高下,他要对付谁的时候,根本不在乎采取什么方式,伏杀、暗杀、谋杀等等,无所不用。但这并不代表江童只靠旁门左道才能取胜,林枫听师父曾说过有几个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其中就有江童。 林枫道:“独目孤狼江童四年前突然从江湖上消失,直到今天都没有他一点消息,难道他是被谷天宇杀了?” 孙艺琪道:“独目孤狼江童的确是消失了,不过他并不是被谷天宇杀的,而是被十二个手持银枪的人杀的,他死于银枪夺魂阵,只是这件事极为隐秘,鲜为人知罢了。” 林枫倒吸一口凉气,谷天宇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调教出十二名持枪高手练成银枪夺魂阵,这正是他最得力的底牌,甚至比黑暗人影子还具有杀伤力。林枫自认为对天星教调查的非常彻底,可是谷天宇手里有“银枪夺魂阵”的事情却丝毫不知。 林枫站起身,朝孙艺琪拱手深施一礼,惊得孙姑娘脸色通红,受礼也不是,扶林枫也不是,搞得一向胆大泼辣的孙艺琪手慌脚乱,连连摆手。 林枫道:“孙姑娘受得起林某一拜,多谢!” 孙艺琪红着脸说道:“林大哥,你再这么客气,我可什么都不跟你说了。” 林枫一脸正色地说道:“对于我来讲,这个信息价值千金!” 坐在一旁的方芷涵乘机打趣道:“琪琪,这笔账我帮你记下了,等你大婚的时候,让他把这份人情还上。” 孙艺琪似笑非笑地回击道:“方姐姐,我记牢你刚才的话了,到时候你可不要把金子藏起来啊!” 两人正相互取笑,云飞突然问道:“大哥,独目孤狼江童的武功很厉害吗?” 林枫思索了一下,道:“临海山庄于悦、双刹帮帮主裘平、长晋盟二当家唐义等等,至少不下十个江湖一流高手,都死在独目孤狼江童手下,江湖上不会少于一百个人想要他的命,但他仍然还能活着。江童一向独来独往,犹如一头孤独流浪的野狼,行踪飘忽不定,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武功修为真正达到了何种程度。他的武器是一只五尺长的铁爪,实在是比狼爪还要阴毒,一只铁爪已经被他练到了神出鬼没的程度。” 云飞沉吟了一下,道:“他能胜过铁拐道人皮甲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破阵之法 云飞问道:“独目孤狼江童的武功难道能胜过铁拐道人皮甲吗?” 林枫没有说话,却默默地点了点头。 云飞道:“独目孤狼江童为何要杀曹正明呢?” 林枫无法回答云飞的问题,只能望向孙艺琪,可是孙姑娘却摇了摇头,道:“其中缘由就不得而知了。” 云飞道:“如此说来,银枪夺魂阵无人能破了?” 四人沉默了良久,林枫缓缓说道:“未必!天下再精妙的阵法也会有破绽,只是一旦被困阵中,就会疲于应对四面八方刺来的夺命长枪,短时间无法找出破绽而已。” 孙艺琪道:“内外两阵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无论阵内之人攻击哪个阵位,其它阵位的人有协防、有攻击,最主要的是,在武器上就占据了很大的优势,这个阵的确比少林寺的伏魔阵还要难破。” 林枫突然眉头一展,道:“呵呵,银枪夺魂阵虽然厉害,却也未必不能破,我们一直想着被困后如何在阵中破阵,却忽略了一件事,如果有人在阵外杀掉一个持枪人,阵脚必然大乱,此阵随即可破。” 孙艺琪摇了摇头,道:“恐怕至少要杀掉五个人,此阵才能破掉。” 四人都是聪慧之人,孙艺琪如此一说,众人便已明白。外阵八人,缺少一人,内阵之人便会补位,确保大阵不破;缺少四人,内阵四人便会补齐,八卦占位一个不少,只是枪阵的变化和威力会减小一些而已。只有杀掉第五个人时,八卦占位残缺,阵法教会被破掉。 孙艺琪还有一层隐含的意思,有人在阵外攻击时,银枪夺魂阵很可能会阵形突变,内阵四人立即补位到外阵,外阵的四个人四支枪同时对付攻阵之人,四个人也可围成一个小阵,威力不可轻视。内阵四人不变,外阵八人可以枪头反转,对付攻阵之人。所以,外围攻阵并非如想象那般简单轻松。 林枫自然明白孙艺琪的话外之音,不急不缓地说道:“阵形变换是需要时间的,外围攻击时只要快、准、狠,以雷霆之势击杀一人,便可破阵。他们十二人组成枪阵对付一人,即便有人从外围援手破阵,也不足为奇。” 孙艺琪不无忧心地说道:“如若内阵四人不变,外阵八人变换,可同时变换成二组四人枪阵,威力同样不可小觑。” 林枫道:“无妨!枪阵威力虽大,却也不是没有弊端。枪长攻击距离远,阵形势必较大,变换时并非剑阵那样小巧灵活随心所欲,即使变换的再快,也不可能瞬间完成,只要留有空隙,就有破阵的机会。” 云飞嘴角微扬,道:“依我出剑的速度,还没等他们抢占好阵位,我已经刺杀二个人了。” 四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孙艺琪和方芷涵虽然不知道林枫的真实武功,但她们都对林枫极其信任,她们更知道云飞从来不说大话,云飞说能在瞬间杀死二个人,就必然能做到,如此一来,就算兄弟二人碰到银枪夺魂阵,也可破解枪阵。 孙艺琪知道谷天宇手里有“银枪夺魂阵”,但少林、武当、华山和沧海四派却并不知道谷天宇还留这一后手,他们以为天星教的使者、护法全完蛋了,依仗少林寺的伏魔阵法和武当派的混元剑阵,足可以对付谷天宇和黑暗人影子。 然而,四大门派却低估了谷天宇的狡诈和谋略,其实谷天宇已经算中了少林、武当、沧海三派吃了大亏后,一定会反击,天星教分坛自然是他们最好的攻击目标,但谷天宇并不在乎三个分坛几十人的性命,反而是少林、武当离开本门派,反而给谷天宇创造了一个极好的机会,谷天宇又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他要再次削弱两大首领门派的实力。 谷天宇并没有把沧海派放在眼里,余凯被他杀死后,沧海派已经没有顶尖高手,剩下的人不足为虑。但令谷天宇出乎意料的是,华山派竟然同少林、武当联手对付天星教,而谷天宇却没有把打击华山派列入计划之中。 四派联盟共计九十多人会合后,在少林寺大长老智通的率领下,直扑天星教洛阳分坛。 洛阳分坛是天星教最大、实力最强的一个分坛,共有五十多人,他们已经接到总坛加强戒备的预警通知。但四大门并没有直接上门挑战,而是采取夜袭的方式,他们就是要通过杀戮来报复和警告谷天宇。 这是一场近二十年来武林中规模最大的一次火拼,以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厮杀,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复仇、为了江湖霸主地位而拼杀。 沧海派余鹏带领本派三十余人几乎杀红了眼,人人满怀愤恨,为了给老掌门报仇,他们几乎见人就杀,绝不留活口。天星教很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在黑夜中卷入了厮杀之中。可惜他们的实力跟四大门派的精锐力量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有差距就代表着死亡,不到两刻钟的功夫,整个洛阳分坛重新回归于寂静,只有满地的鲜血和七零八落的尸体述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 少林寺的僧人冲杀在最后,下手也是最轻的,他们至少还要保持着僧人的信念和慈悲。智通长老甚至不敢直视眼前的惨状,只是不停地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洛阳分坛在黑夜中火光冲天,幸好地处偏僻,不会祸及无辜,所有的杀戮和罪孽全都在熊熊的烈火中灰飞烟灭。 四大门派的人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奔赴下一场杀戮,他们接着要去的是晋城分坛。 晋城分坛的人早已草木皆兵,他们还抱有一丝希望天星教会派人来协助,或者能够阻止、截杀四大门派的人。然而他们想不到的是,谷天宇早已放弃了他们,在谷天宇眼里,他们只是爪牙、是工具而已。 晋城分坛同样没有逃脱掉被攻杀的命运,也同样被一把火烧成了废墟。 四大门派接连摧毁了天星教二个分坛,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免有些暗自得意,两场杀戮,鲜血已经让他们心中的恶气有所缓解,两场杀戮也杀出了名门正派的威严和实力。 当他们风尘仆仆赶到天星教邯郸分坛时,却让他们大失所望,因为邯郸分坛早已经人去房空,整个分坛连条狗都没有,只有几只觅食的老鼠窜来窜去。 智通长老见此情形,便同其他三大门派商议,计划就此结束,各自带人返归本门。 虽然此次计划摧毁天星教三个分坛,最后只摧毁了两个分坛,邯郸分坛得到消息后逃之夭夭,但这种结果也算是差强人意了,天星教几十条性命可以告慰被杀的智玄长老和余凯掌门,也可以消除少林、武当、沧海三派在江湖上的影响,达到了打击天星派的目的,报复了谷天宇。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又无法攻击天星教总坛,自然只能各自散去。 大长老智通带着八大金刚和八名棍僧返回少林,此次他们虽然大获全胜,也折损了四名棍僧。智通一直捻动佛珠、垂眉低首,一路上沉默不语。智玄师弟被谷天宇所杀,智通心中悲愤交加,恨不能立时将谷天宇和天星教斩尽杀绝。但是,当四大门派杀戮洛阳和晋城两个分坛时,鲜血四溅,残肢横飞,此种惨状却又激起了他心中的悲悯之情。 智通在矛盾中挣扎,他不知道此次围剿到底赢了什么,除了杀戮只有杀戮,刀光、剑影、血雨、残尸,难道这就是少林寺想要得到的吗?难道这真的是一个佛徒的修行吗?智通矛盾、纠结、痛苦着,已然没有了那丝悲愤,反而心头沉重,始终背负着罪恶感,独自打坐时,他竟然流下了一行混浊的泪水。 一群和尚默然无声地向南缓缓行进,每个人脸上都显得有些阴郁,或许是经历了惨烈无情的杀伐后,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他们毕竟是修佛之人,心中还是存有善意的。 后方传来杂乱的马蹄声,马跑的并不快,十余匹马从智通他们身边匆匆而去,精准地说,是十二匹马、十二个人。 任谁都看得出,这十二人是江湖中人,他们身着灰衫,样式、颜色统一,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一个四尺多长的包裹,很显然背的是武器。智通看着马队卷起的尘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惴惴不安。马队上的人明明没有看过他们一眼,更没有停留挑衅,可是却透露着莫名的古怪。 智通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认不出这些人是哪个门派的,也猜不出他们背的是什么武器,刀剑之类不会这么长,枪棍之类不会这么短,可是这些人却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智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枪是可以从中间拆解的,而且此枪拼接后也要比普通的枪短小很多。智通更不会想到,这些人就是天星教“银枪夺魂阵”的十二人。 少林寺的和尚们走过一处峡谷处时,智通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猛然间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他大声喝道:“加快脚步,快速通过此处。”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伏击 智通话音刚落,便从四面八方跳出十余人,个个手持银枪,将他们团团围住。 智能见这些人正是从他们身边骑马而过的人,原来是为了提前埋伏在此处险峻的地方布阵,智通喝道:“老衲是少林智通,你们是何门何派的?” 十二人面无表情,更是没有一人作答,只听到一句阴狠狠的声音:“追魂夺魄,杀!” 智通再次打量这些人,每个人都占据不同方位,很显然是一个枪阵。四个人从乾、坎、坤、离四个方位先行冲杀,外围八人分别占据八卦方位,进退有度,十二个人、十二支枪,将十七名少林和尚围在中间,银枪如毒蛇般刺出,和尚们挥棍迎敌。 枪阵收缩有度,变换如同行云流水般收放自由,虽然少林和尚们都是武功高深之辈,可是他们无论如何也冲不破枪阵,时而便有一二个僧人中枪而死。 并非棍不如枪,也不是和尚武功不精,只是十二人早已占据阵位,便占了优势。阵法之所以威力强大,就是在于相互配合,达到攻防协同,远远大于单个人发挥出的威力。八大金刚的伏魔阵虽然厉害,无奈此时却半点没有用处,他们只能力图冲破枪阵,尚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智通早已发现了枪阵的厉害,这些持枪之人,每个人的武功都堪称一流,就算是一对一单打独斗也很难对付,更不要说他们组成了一个如此精妙的枪阵。智通带人左冲右突也冲不出枪阵,反而不断有人受伤、有人送命,即使他武功高深,左臂也挨了一枪。 智通突然想起一个失传已久的阵法:银枪夺魂阵!智通顿时后背有些发凉,传说此阵攻防无间、神乎其神,枪枪夺魂,如果眼前的枪阵真的是“银枪夺魂阵”的话,今天恐怕要凶多吉少。 其实和尚们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不断地有人倒下,即使他们再愤怒,手中的盘龙棍挥舞的再猛烈,仍然难以抵挡如同鬼魅般刺来的银枪。 这是一场旷古奇今的一场对决,更是一场两大帮派生死存亡的一场厮杀,枪来棍往,杀的尘土飞扬、嘶声震野。 少林寺虽然经过无数次的风险波澜,曾有很多武者为了博取名声、挣点江湖地位,上门挑战少林武功,但却极少有哪个帮派敢挑战少林寺的威严和实力,更少有对少林寺高手进行伏杀。 智通长老见形势不妙,对围困的弟子们大喊道:“子悟、子尘断后,其余人跟我合力攻破离位。” 子悟、子尘是八大金刚中武功最好的两位武僧,二人应声答应后,背靠其他师兄弟负责断后。四名弟子将盘龙棍挥舞的如同风车一般,集中力量向离位冲杀,智通紧随其后。 “银枪夺魂阵”怪就怪在没有生门和死门之分,以八卦占位,阵中套阵,内外阵相互转换、相互协防,无论冲击哪个阵位和阵眼,相邻阵位和内阵的人会同时协防。 智通之所以集中全部力量攻击离位,是因为离位后方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即使无法攻破离位,也会将离位的持枪人逼迫开,智通他们只要进了狭长通道,两边是岩石,枪阵就无法在狭窄的空间里施展,再精妙的阵法也失去了作用。 其实智通无论喊不喊出来都无所谓,破阵需要的是实力,阴谋和计策不管用。智通能看出离位后方狭长的通道,布阵人又岂能不知离位是他们的突击点? 智通带人冲击离位,持枪人又岂能让他们轻易冲破?数只银枪如同箭雨般刺向智通等人,合力协防离位。但这是智通最后的生存的希望,他们只有拼死奋战,子悟、子尘更是不计个人生死,生生将刺向智通背后的几杆银枪挡了下来,盘龙棍挡不住银枪,他们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子悟、子尘的身体被刺穿,身体在流血,口鼻也在流血,二人回头看了一眼智通长老和他们的师兄弟们,嘴里喷出最后一口鲜血,但他们却不肯倒下,用盘龙棍支撑着身体,仍然挡住师兄弟们的后背。 高手交战,胜负只在一瞬间,智通等人抓住了机会,离位和二个协防的持枪人终究抵不住四条盘龙棍,被逼迫的连连后退,离位终于出现了空隙。 智通和四大金刚从离位冲出,他回头要将所有的弟子全部带出枪阵,可是却已经再没有一个活着的少林弟子。 冲进狭长通道的只有五个人,智通和四大金刚,其余十二名少林弟子全部丧命于枪阵之中!仅存的五人也已是血染僧袍,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枪阵无法在狭窄的空间里布阵,枪阵已然失去了威力,再打下去就是一个个冲进通道,他们自然不会干这种蠢事,持枪冲进通道无疑是去送死。只听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十二个持枪人立即便向北方撤去,只一会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智通眼睁地看着他们撤离,却不敢去追,别说他胳膊受了伤,就算他没受伤,他同样不敢追。 智通喃喃地说道:“是天星教,是银枪夺魂阵……” 智通同四大金刚将死去的师兄弟的尸身收敛到一起,其中一个和尚再也忍不住,抚着师弟们的尸身放声痛哭! 智通即便是修佛多年的高僧,平时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已是泪流满面,跪在弟子们的尸身前,捻转佛珠,不停地诵着经文。他从少林寺带出八大金刚和十二棍僧,可是现在只剩下四位身中枪伤的弟子,他此刻内心该是何等的悲痛!只是现在不知他是在自我忏悔,还是悲痛地为弟子超度亡灵。 少林寺至少几十年没有如此大的伤亡,这样的打击对于智通来说无疑是巨雷轰顶,对方十二人进退有度,伏击后迅速撤离,无一伤亡,这是何等惊人的战力!可怜少林一个长老、八大金刚、八个棍僧,被杀的七零八落、惨不忍睹。他们刚刚摧毁了二个天星教分坛,杀死数十人,转瞬之间同样的杀戮便轮转到了他们身上,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佛家也好,道家也罢,他们都遵循一个道理:天道有循环,善恶有承负。 谷天宇杀死少林智玄、沧海余凯,四大门派报复谷天宇摧毁天星教分坛,继而又遭到天星教的反报复,或许,这就是一种轮回。 少林、武当一向被尊崇惯了,即便谷天宇的天星教迅速扩充,在江湖上横行霸道,却也从来没有招惹少林、武当,于是少林武当真的以为谷天宇不敢硬碰硬跟他们为敌,可惜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谷天宇的狠辣和野心。 武当玄机掌门并没有亲自参加此次报复天星教的行动,四派联盟,如此大的规模、如此多的人数,摧毁天星教的小小的分坛,无论是在武力还是人数上,都完全占据绝对优势,玄机于是派出弟子元成带队前去。 武当派去了二十人,此次攻击天星教分坛只有三人殒命、三人受伤,如此小的代价可谓是大获全胜。元成带着十七人返回武当派,一路上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好,此次终于报了武当后山之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元成虽然性情直爽,甚至有些狂傲、暴躁,但武功确是得到了玄机掌门的真传,武当剑法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火候,否则玄机也不会派他带队。 当元成路过一片树林时,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停下脚步警觉地四处观望,突然,两个蒙面人各持一柄二尺长的断刀,从一棵大树上一跃而下,还没等武当弟子们反应过来,已经有两人被砍翻在地。 武当弟子们惊慌失措地抽出长剑还击,可是两个蒙面人犹如猛虎入羊群一般,两柄断刀上下翻飞、左右横扫,几个回合又有四名武当弟子命丧林中。 蒙面人在此伏击,突然出手打得元成他们措手不及,只能挥剑自保,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摆“混元剑阵”,只能依靠自身挥剑搏杀。 这些武当弟子虽然在本门派中是佼佼者,可是跟两个蒙面人的武功相比,相差实在太大。元成眼看着师兄弟们一个个倒下,他手中的剑刺的更狠,可两个蒙面人内功深厚,断刀挥舞的异常威猛,两人并肩配合,天衣无缝,几乎是刀刀见血,非死即伤,元成也是身中两刀,要不是他躲的快,早已毙命于断刀之下。 元成大喊道:“师弟们,快走!快走!” 此时能逃一个算一个,可惜却没人能逃得了,两个蒙面犹如索命的牛头马面,越来越多的人死在两柄断刀之下,整个树林里的空气都充满着血腥之气。 树林成了这些武当弟子的埋骨之地,元成越打越悲凉,他知道根本就不是两个蒙面人的对手,十七个武当弟子今天都会死在林子里,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活着的只剩下了三个人,而且也都已经受了伤。 突然,两个蒙面人猛地向侧方跃开,犹如两只被惊吓到的兔子,他们感觉到身后有股强烈的杀气,犹如射向他们的利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山双鹰 元成和两位师弟从断刀下死里逃生,他们很是惊诧两个蒙面人为何突然停手后撤,随即他们便看见一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三丈开外的一个人。 可是元成看到这个人时,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了江湖上传言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铜面人!脸上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狰狞恐怖的铜面具,手里握着一柄形状怪异的刀,一柄一尺六寸令人闻风丧胆的寒月刀! 两个蒙面人、三个还活着的武当弟子,五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嘀咕道:“铜面人!” 一人出现,却立即停止了厮杀,五双眼睛全都盯在那张青铜面具上,形成了三方对峙的诡异局面。 铜面人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两个蒙面人,声音低沉而冷酷,道:“没想到谷天宇的两个徒弟竟然也能把断刀练到如此精湛的程度,很可惜你们却像鬼一样,敢做不敢当,杀人还要把脸蒙起来。” 此时元成终于有机会重新打量两个蒙面人,两人一男一女,他们虽然用黑巾蒙着脸,满头白发却并没有被完全包裹住,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年纪要比谷天宇大很多,可铜面人很奇怪却偏偏说他们是谷天宇的徒弟。 男人年龄虽然大,火爆脾气更大,他用断刀指着铜面人,怒斥道:“放屁,你眼睛瞎了?老夫是谷天宇的……” 老妪拉了拉男人的衣衫,男人立马知道自己失言,赶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老妪道:“铜面人,我看你才真的是鬼,从来都戴着一副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里不关你的事,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铜面人不急不缓地说道:“噢,原来你们是‘天山双鹰’,江湖传言你们早就死了,没想到时隔三十年,又跑到中原来兴风作浪!” 男人再次忍不住骂道:“小兔崽子,老夫活的好好的,你竟敢诅咒老夫?” 铜面人道:“既然你们不是谷天宇的徒弟,那你们就一定是谷天宇的师父了!原来他的天魔刀法是你们传授的,有其师必有其徒,怪不得谷天宇心狠手辣呢,他可真是有模学样啊!” 二人并没有承认他们就是谷天宇的师父,老妪道:“今天是我们跟武当派的恩怨,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你出道时间虽然不长,杀的人却比我们还多几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心狠手辣?” 铜面人道:“说实话,其实我并不喜欢这群牛鼻子道士,可是我还是看不惯你们如此杀伐的作派,你们已经一连杀了十四个人,就算跟武当派有什么恩怨,也不至于要拿这些小辈们出气,更不至于要斩尽杀绝吧!说白了,你们并不是跟武当派有仇,而是替谷天宇来杀人的,为的就是削弱武当派的精英力量。” 男人索性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黑布,左右他们的身份已经被识破,杀人的目的也被铜面人道破,再蒙着脸也没什么意义。 老头的年龄至少要七十开外,精气十足,可见其内功深厚。脸上一条长长的疤痕,如同蚯蚓一样弯弯曲曲,镶嵌在苍老的脸上,显得分外狰狞恐怖。 老妪随即也扯下了脸上的黑布,她虽然年老色衰,可是从她白皙的皮肤和脸上的轮廓可以看出,年轻时即使算不上美女,相貌也定然很出众。 男人断刀向胸前一横,道:“看来你是铁定要蹚这滩浑水了,听说你就是侥幸没死的林家小子,还杀了天星教的使者和护法,连护教法师都给杀了,血洗快刀门和铁剑门,杀戮几十人,手段狠辣堪比魔头。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林觉的几成刀法,我更想看看你手里的寒月刀到底像不像传言那么恐怖。我本来还想找你,没想到你自己主动来送死,嘿嘿,那就怪不得老夫了!” 铜面人叹了口气,道:“谷天宇实在是个混蛋,他连自己的师父都搬出来利用,看来他是要孤注一掷地打击少林和武当,一心要称霸江湖。你们俩号称天山双鹰,原本是无数江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本可畅游于天池美景之中、携手于冰山峡谷之间,过着世人只有想象中的洒脱生活,可你们偏偏要涉足中原,争名夺利、杀人越货,要不是圣手老人当年心怀慈念,对你们手下留情,你们早就身死魂灭了。你们想杀我,总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才行。” 铜面人转向武当派元成,道:“还不快滚?留在这里等死吗?”说罢,他向前走了两步,挡在天山双鹰老夫妇前面。 元成心中很是疑惑,一向被江湖人骂为杀人魔头的铜面人,竟然伸出援手,在生死一线之间救下他们三人,而且还放他们离开。他虽然疑惑,脚下却滑得很快,拉起两位师弟迅速地跑开。 元成他们跑出树林后,便停下来对两位师弟说道:“你们快回道观禀告师尊,是谷天宇的师父天山双鹰截杀的我们,快、快回去!” 师弟道:“元成师兄,我们一起走,回去找师父替我们报仇。” 元成摇了摇头,道:“你们先走,我要回去看看,再说了,师弟们的尸身还要掩埋好,不能扔在这里让狼狗糟蹋了,你们快走、快走,赶快回去禀告师尊!” 两位师弟见元成心意已决,便抱了抱拳,飞速地离开。元成猫着身子,沿着来路小心地朝树林里走去,距离铜面人不太远的地方,躲在一堆灌木丛后的土坑里,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树林里的三人。 铜面人道:“我刚才看了你们的刀法,你们夫妇虽然刀法霸道凌厉,对付几个武当派弟子还过得去,但你们使的却并不是真正的天魔刀法。当年天残道人创下的天魔刀法,以一柄断刀横扫江湖高手,并不是靠两人的互补配合,况且无论两个人配合的多么默契,刀法都会有破绽。” 老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明显带着吃惊的神色,天魔刀法已经三十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铜面人为何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铜面人接着说道:“天残道人天生是个瘸子,他却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和悟性,练成了天魔刀法。传到你们手里,你们一定是练不到天魔刀法的最高境界,所以便想出了拆解刀法的主意,以两人互补之法发挥天魔刀法的最大威力,可惜的是,两个人毕竟还是两个人,无法将刀法融合到一气呵成的程度,即便是心意相通的孪生兄弟,也不可能配合到天衣无缝的境界。你们一定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三十年不敢再踏入中原境内半步。” 老妪冷哼道:“哼哼,还轮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来品评天魔刀法,我们夫妇用了十年时间拆解天魔刀法,用了二十年时间练刀,就算是圣手老人孙少天现在还活着,也会死在我们刀下。今天你自己送上门,刚好拿你祭刀,也算是给我徒儿的那些手下报仇了。” 铜面人道:“你们将天魔刀法传给了谷天宇,本想寄希望他能将刀法练到最高境界,可惜的是,谷天宇天分虽然还算不错,却仍然无法练到天魔刀法的最高境界,即便他此次闭关,刀法大有进益,可是仍然无法参悟到天魔刀法最高深的精髓。否则,他是不可能伤在少林智玄长老的掌下,二位,我说的对否?” 天山双鹰阴沉着脸默不出声,显然铜面人说对了。 铜面人道:“你们一定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是不是?我如果说是我猜的,你们一定不信,事实上,我就是猜的!断刀短小沉重,刀法凌厉霸道,可是缺点也很突出,对决时兵器不仅不占优势,反而很吃亏,天下间几乎没有人愿意用这种吃亏的兵器,只有天残道人肯用这种断刀,但他早已作古多年。近年来,断刀在江湖上现世的只有你们天山双鹰夫妇,我就不难猜出谷天宇是你们的徒弟。 让我没想到的是,谷天宇竟然能说服你们,让你们再次踏入中原,替他铲除对手。你们是谷天宇最大的一张王牌,也可能是最后一张王牌。可是你们既然回到了天山,就不该再次踏入中原,更不该替谷天宇杀人,这就是我要杀你们的原因。” 老头沉声说道:“小子,好狂的性情、好大的口气,林觉当年也未必有你这么大的口气。就算你真的是林觉的孙子又能怎样?靠装神弄鬼杀江湖上一些二流人物,却被吹得神乎其神。林觉当年睥睨天下、傲视群雄,也没你这么狂妄,你杀的人确实很多,就是不知道你的刀法学到了林觉几分?” 铜面人将手中的寒月刀一翻,阴冷冷地说道:“林觉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铜面人的身形极快,话音刚落,人和刀已然冲向天山双鹰夫妇。一柄寒月刀、两柄断刀,在树林中闪烁着阴寒的光芒,刀光翻飞,身影交错,这应该是最为惊心动魄的短刀与短刀的高峰对决。 第一百八十章 一抔黄土 躲在不远处灌木丛后面的元成,看得心神摇曳、惊恐难安,天山双鹰的断刀虽然霸道凶猛、刀锋凌厉,可是铜面人的寒月刀却更加霸气、更加威猛,刀刀劈出都有泰山压顶之势、有气吞山河之威,霸道的刀法加上诡谲的变化,完全将天山双鹰压制得难以施展。 元成此时终于明白,江湖上传言铜面人可怕,原来是真的,亲眼看到之后才知道,铜面人甚至要比传言还要可怕!以铜面人的刀势和变化,自己恐怕连三招都接不下,就会毙命在寒月刀下。 突然,刀光消散,三个人持刀相对。 老妪左臂已断,血流不止,已将半边衣衫染红,而一旁持刀而立的丈夫,却如同恍若未见一般。 老头如同木偶般直挺挺向前栽倒,喉咙处汩汩向外流血。他死了,是被寒月刀将喉咙割开而死的,他的一双眼睛至死都不肯闭上,眼神中仍然带着疑惑和惊恐。或许他临死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铜面人手中的寒月刀,绝对要比他爷爷林觉手中的寒月刀更狠辣、更无情! 铜面人低沉着声音对老妪说道:“我说过,两个人是不可能将刀法配合到天衣无缝的境界,也不可能发挥出天魔刀法的最大威力,你们之间的配合终究还是有破绽。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不杀你。” 老妪面色苍白如纸,强行挤出一丝凄惨的笑容,道:“你以为他死了,我还会独活吗?” 铜面人冷笑道:“你当然可以死,等你死了以后,我会将你们俩人的衣服扒的一件也不剩,然后把你们两人的尸身吊在集市的大门上,再用一块白布把你们‘天山双鹰’的名号写上,让世人好好观赏一下名满天下的天山双鹰的凄惨下场。现在的天气即使把你们吊上半个月,尸身也不会腐烂,就是不知道那些秃鹫会不会趁机飞来偷吃,不过,我也很好奇想知道秃鹫第一口会先啄你哪块肉呢?是眼睛还是……” 老妪浑身如同筛子般不停地颤抖着,她几乎是在怒吼地骂道:“铜面人,你、你混蛋,你是个魔鬼……” 铜面人根本不为所动,依旧冷冰冰地说道:“江湖上骂我是魔鬼的不止你一个,你多骂几句也无妨。世上的人都希望别人是君子,因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君子即使被欺负、被侮辱、被杀戮,还要以虚伪的方式表示宽容和谅解,可惜我不是君子,我也绝不当君子,因为我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对付恶人一定要比恶人还要狠、还要毒、还要不择手段!” 老妪一双无神的眼睛瞪着铜面人手中那柄一尺六寸令人闻风丧胆的寒月刀,瞪着那张青面獠牙、狰狞恐怖的青铜面具,瞪着铜面人那双深邃冷漠无情如同深渊的眼睛,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比死还要摧残人心的绝望,她终于气馁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体力上,都支撑不住她断臂的身躯,她一屁股坐在老伴的尸身旁,无力地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是想知道谷天宇的事吧?我如实告诉你,可是你要答应我,就在这片树林里,将我夫妇埋在一起!” 铜面人并没有迟疑,很爽利地说道:“我答应你。” 老妪用唯一的右手轻轻地抚了抚已死的丈夫,她并不是悲哀丈夫的死,江湖人既然能别杀人,心理上早有被杀的预期,她只是眷恋着和丈夫的最后诀别。 老妪缓缓说道:“三十年前,我们夫妇在泰山脚下被孙少天(圣手老人)打成重伤,好在他并没有杀我们,放了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夫妇在中原得罪的人很多,当时还有别的江湖人到处追杀我们。我们逃了三天三夜,精疲力竭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再加上内伤加重,已经是命垂一线,就在这时候,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救了我们夫妇,他就是谷天宇。 谷天宇很聪明,把我们藏在一个农房里,他一个人去找吃的喝的,精心照顾我们夫妇一个多月。我们伤好了很多,于是决定回天山继续疗伤练功,有朝一日将天魔刀法练成,重回中原扬名天下。 谷天宇在照顾我们期间,似乎对我们的兵器断刀格外感兴趣,每次见到断刀时都眼睛发光、爱不释手。他原本会一些武功,而且天分很好,再加上人又聪明,我们夫妇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就将他收为徒弟,并把他带到了天山。 谷天宇根基很牢固,悟性极高,两年之间便把我们教他的功夫都学会了。更重要一点,他很会讨我们夫妇欢心,对我们也很孝顺,再加上我们没有孩子,便把他当成自己孩子一样呵护,于是把天魔刀法传给了他。” 老妪喘息了一会,接着说道:“让我们夫妇没有想到的是,谷天宇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就把天魔刀法练到了大成境界,就连我们夫妇合力也只能跟他打个平手。 终于有一天,他提出要回中原。他的刀法虽然到了大成的境界,可是想到达到顶峰,还需要到江湖上历练,再加上我们也没什么可教他的,于是就让他一个人回到中原。 他基本上每隔一两年就会到天山来一趟看望我们,他的武功似乎每次都有很大进益。十一年前他来到天山时,他告诉我们,他创建了一个天星教,他说他要让天星教成为武林第一大帮派,让我们夫妇荣耀天下。他没有吹牛,他果然做到了,不到十年时间,天星教迅速壮大,实力已经足可以和少林、武当这样数百年的大门派相抗衡。 数月之前,他突然来到天山,说天星教遇到了一次大劫难,教派里的高手尽数被诛杀,教派实力锐减,求我们夫妇帮他对付少林和武当,还有一个人,就是你——铜面人!” 老妪抬起头看了看铜面人,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断刀,叹了口气,道:“我们夫妇已经年老气衰,本不想再踏入中原与人争斗,但谷天宇说,他已经参悟到了天魔刀法的精髓要义,有能力打败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只要征服了这两个武林首领门派,便可号令江湖,成败在此一举。我们不忍心他功败垂成,于是便答应帮他削弱少林、武当实力,以便他挑战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一举成为江湖统领。” 铜面人道:“谷天宇骗了你们,也利用了你们,他只是想让你们为他杀人而已。他的天魔刀法虽然有所精进,却并未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否则他就不会先拿少林智玄长老试刀,更不会受伤。” 老妪道:“谷天宇并没有骗我们,他的天魔刀法的确已经练到最高境界。天残道人是一代奇人,世上再没有人能将天魔刀法达到他那种出神入化的造诣。谷天宇的天分已经很高了,能练到现在的境界,已经是个奇迹,你的寒月刀虽然辛辣诡谲,却也未必能胜过谷天宇。” 铜面人默然无语,他没有反驳老妪,老妪已经说完了她该说的话,她果然知道铜面人想问什么,铜面人也得到了他想得到的答案。 老妪缓缓拿起地上的断刀,再次抬起头,望着铜面人说道:“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不要忘了你刚才答应我的承诺!” 铜面人已经知道老妪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可是他的心却如铁石一般冷酷,并没有阻拦,而是依然一副冷漠无情的声音说道:“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老妪露出了一丝凄惨的笑容,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抹笑容背后的意义,是解脱?是失望?亦或是留恋这万千红尘还是带着遗憾和无奈?没有人知道,永远也不会有人会知道的,她手中的断刀已经毫无犹疑地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她也倒了下去,倒在丈夫的身旁,她的身躯和丈夫紧紧依偎在一起,她的血也和丈夫的血在地上融合在一起。他们本可以在天山颐养天年,享受夕阳时光的美好生活,享受天山绝美无伦的景色,却偏偏在鬓发斑白之时再次进入中原,最后却落得葬身异地荒野之中,他们到底为的是什么呢?或许答案就在老妪最后那一抹凄惨的笑容里。 铜面人的眼神变得有些萧杀、落寞,还有些许伤感。他在哀叹地上的那些尸身,天山双鹰和十四个武当派弟子,或许他们至死都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厮杀,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送命。 一个人活着,他就是整个世界;一个人死了,世界也就消失了。 铜面人抬眼凝望,斑斑落落的树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眼神深邃而孤寂,他在想一个人,一个他想了十四年的仇人,他就是谷天宇。 铜面人将老妪临终前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几遍,她的话是真实的,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她说他的寒月刀未必能胜过谷天宇,铜面人相信老妪并不是危言耸听,她对自己徒弟的武功很了解,谷天宇的武功的确已经到了很可怕的程度,这也铜面人所忧虑的。 铜面人没有失言,对死者失言其实是对自己良心的玷污。他在树林里特意挑选了一块干爽的地方,将天山双鹰的尸身掩埋好,他的确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没有让这对暮年夫妇曝尸荒野。 一抔黄土掩风流,这就是江湖人的下场,生前的辉煌和耻辱都将被一抔黄土尽数掩埋。 第一百八十一章 索人 铜面人回头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武当弟子尸身,他没有去掩埋这些尸身,他知道武当派一定会有人来收敛他们,或许玄机掌门会亲自前来。如若武当派连自己弟子的尸身都不管不顾的话,武当派就不会屹立百年而不倒了。 铜面人很快离开了这片充满着杀戮和血腥的树林,同时也带走了天山双鹰夫妇的两柄断刀。 藏在灌木丛后面的元成等了好久,见铜面人离开后,树林里没有了动静,他才缓缓地爬起身子,来到师弟们的尸身旁,他看着一具具凄惨残缺的尸身,不由得号啕大哭,哭声凄厉、悲伤、愤慨,令人闻之悲恸感伤,鸟兽听闻无不四处奔逃。 …… 佛家虽然一直在追求“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的境界,可是这只是一种追求和修炼的目标,能达到如此境界者少之又少。毕竟和尚也是有血、有肉、有心、有情活生生的人,他们只是在克制自己的七情六欲,经过长期不断地修为,他们的心境比世人更宽广、更包容、更平和、更淡然,但乍逢巨变时,即便修行再深的老僧也是心境难平。 少林寺智空方丈此时面色阴沉如水,手中念珠不停地转动,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惊恐和焦躁。以大长老智通的武功修为和心智,竟然会遭受如此之大的打击,十二名棍僧、四大金刚丧命,侥幸从“银枪夺魂阵”中闯出来的五人,也是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少林寺已经几十年没有遭受过如此大的打击和损失,此次折损的都是寺里武功高强的僧人,对于少林来讲,折了颜面、损了高手、伤了元气,智空方丈无论从情感上,还是从整个少林寺的利益,都让他非常恼火。 “银枪夺魂阵”再次出世,是少林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他们没有想到“银枪夺魂阵”的威力会如此厉害,更没想到谷天宇竟敢用“银枪夺魂阵”围剿八大金刚和十二棍僧,更可怕的是,谷天宇赢了。 “银枪夺魂阵”的精妙震惊了所有人,即使智通和八大金刚这样的高手,被围在阵中尚且无法自保,最后只得牺牲两大高手强行冲阵,最后才保下五条性命。 禅房里只有四人,智空方丈、大长老智通、四长老智贤、六长老智真,现在少林寺以他们四人的身份和武功最高,他们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对付天星教。 其实他们已经商议了两天,仍然没有一丝头绪,每个人的脸上显出了焦虑的情绪。他们既不敢主动进攻天星教总坛,又找不到“银枪夺魂阵”十二个人复仇,一时间根本想不出好的计策和办法,只能加强寺院戒备防守,防止天星教偷袭。 整个少林寺沉浸在肃穆悲痛的氛围之中,一些不知情理的小和尚见整个寺院充斥着诡异的气氛,吓得分外小心谨慎,生怕惹出一点点事端受到责罚。 一个小和尚怯生生地轻轻敲响了方丈议事的房门,他是被逼无奈才敢打扰方丈和几位长老议事,因为山门外来了十几个崆峒派的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嚷着要见方丈,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吓得小和尚不敢不禀报方丈。 智空方丈毕竟修佛多年,颇有涵养,心中再焦虑也不至于迁怒于小和尚,当智空听完小和尚的禀报后,并没有亲自去会见崆峒派的人,而是让四长老智贤去会见。 智贤来到客堂,十三个崆峒派弟子一脸悲愤的神情,领头的正是崆峒派大弟子夏风,智贤倒是认得此人,只是论起江湖辈分,夏风要算是晚辈。 夏风很识礼数,见到智贤长老后,抱拳致礼,道:“崆峒派弟子夏风拜见智贤长老!” 双方礼毕后,智贤长老道:“不知夏少侠到鄙寺有何贵干?” 夏风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智贤长老,数月前,西域僧鸠摩罗闯到崆峒派,说是要与师父比试武功,可是在交手时鸠摩罗却突施暗器,毒杀了我师父,而且还盗走了崆峒派的镇派之宝。我们师兄弟数月以来四处寻找此人,听说鸠摩罗正在贵寺中,还请智贤长老将鸠摩罗交给我们处置,崆峒派日后必将报答少林寺这份情义。” 智贤长老没想到夏风他们会打探到鸠摩罗在少林寺的消息,他故作吃惊地问道:“蒋立义掌门被鸠摩罗杀了?” 夏风一脸悲愤地说道:“正是这个恶僧所为!”话一出口,他立刻感到不妥,因为智贤也是和尚,当着和尚骂秃驴,而且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实在有些冒失。 好在智贤长老是忠厚之人,并没有跟夏风计较,反而眉头紧皱,捻动着佛珠,沉吟了一会,才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待我禀明方丈后再做商议。夏少侠,请稍侯片刻。” 遇到这种事情,智空方丈不得不亲自出面,虽然鸠摩罗是当事人,可是鸠摩罗此时正被软禁在少林寺,就牵扯到少林和崆峒两派之间的关系。还有一层隐藏着的利害,那就是崆峒派早已投靠天星教,智空方丈也拿不准崆峒派是不是以此事为借口,要对少林不利。 智空方丈和智贤长老商议一番后,只得令人让鸠摩罗亲自出面跟崆峒派的人对证,杀师之仇,仇深似海,崆峒派的人见不到鸠摩罗又怎能善罢甘休? 鸠摩罗武功被废后,经过数月调养,专心修习佛法,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举止之间隐隐高僧的风范。可是,夏风等人见到鸠摩罗时,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变化,眼睛里喷射着仇恨的火焰,恨不得一剑将鸠摩罗当场刺杀,只是碍于此处是门楣高耸的少林寺,不敢轻易放肆,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愤恨之色。 智空方丈诵了一声佛号,道:“夏少侠,蒋掌门曾与老衲有过数面之缘,得此噩耗,实在令人痛惜,阿弥陀佛!” 智空方丈看夏风一脸怒色,接着说道:“鸠摩罗说他当日只是登门切磋武功,并没有毒杀令师,他在少林居住数月之久,身上除了两串念珠之外,并别无他物,不知贵派丢失了什么宝物?” 夏风见智空方丈一开口就替鸠摩罗开脱,明显有偏袒之意,但他无论是江湖地位,还是武功修为,跟智空方丈相比,远远不是一个层面的,即使智空如此说话,他也不敢对智空发怒,于是他便直接对鸠摩罗发问:“鸠摩罗,当日你强闯崆峒派,师父并不想跟你交手,多次让你离开,而你却咄咄逼人,动手将师父逼到练功房后,暗施剧毒袖箭射杀师父,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鸠摩罗不急不躁,双手合十,道:“老僧当日的确到崆峒派要与蒋掌门切磋武功,可是蒋掌门却令你们用强驽射杀老僧,无奈之下,老僧只得扑向蒋掌门自保,为的是让你们不敢发箭。蒋掌门跳进房间,我随后跟着进入,不曾想早已有人潜藏在房间里,他不仅向蒋掌门发了暗器,射杀了蒋掌门,还向老僧施放毒粉,老僧被迫从房间里退出,胳膊上还中了你们强驽射出的短箭。老僧没有杀蒋掌门,老僧更不知道崆峒派有什么镇派之宝,从没有窃取过崆峒派一丝一毫之物。老僧向佛祖发誓,所说之言,句句属实,如有虚言,愿坠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鸠摩罗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如同在叙述着一件事不关已的故事,而他最后所的发誓,更是佛门弟子发的最狠、最毒的誓言。 鸠摩罗的话是真实的,正如夏风他们当时推测的一样,可是夏风现在不可能放过鸠摩罗,左右没有其他人可以证明鸠摩罗没有杀死崆峒派掌门蒋立义,更何况蒋立义之死也是因鸠摩罗引起的,夏风自然要把仇恨算在鸠摩罗身上。 更主要的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神偷贝宁偷走的崆峒派的镇派之宝降魔手,所有的一切只是推断而已,而且夏风他们已经打探到一个消息,神偷贝宁已经死了,降魔手现在不知所终,鸠摩罗现在是唯一的线索,夏风又岂肯轻易放过? 夏风咄咄逼人地追问鸠摩罗,道:“不是你发个誓就能把自己撇清的,你怎么能证明师父不是你杀的?” 鸠摩罗坦然地说道:“老僧只是切磋武功,为了化点善银而已,我已拜访过数个门派,从不杀人。一则老僧没有杀蒋掌门的理由,二则老僧从不使用暗器,三则如果我要杀蒋掌门根本不需要用暗器,十招之内我就能杀死他。” 夏风气的脸色发红,可是他知道鸠摩罗武功高深,自己的师父都不是鸠摩罗的对手,他更打不过鸠摩罗,幸好这里是少林寺,彼此都不敢贸然动手,于是发狠说道:“你说这三点都不能说明师父不是你杀的,你要跟我们回崆峒派,直到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才能证明你不是凶手。” 鸠摩罗并没有表态,而是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便垂首不语。 客堂陷入了尴尬的寂静之中,智空方丈微微抬头看着夏风,道:“夏少侠可能证实蒋掌门是鸠摩罗所杀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袒护 夏风早知道智空方丈定然会有此一问,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道:“练功房并不大,如果有人用暗器射杀我师父的话,鸠摩罗不可能看不到那个人是谁,当我们冲进练功房后,根本没有发现里面还有其他人,师父不是被鸠摩罗杀的,还能是谁?何况我们已经把方圆五里之内都搜了个遍,根本没有发现还有其他可疑之人。智空方丈,您是前辈,少林寺也是武林首领门派,还请方丈为崆峒派主持公道!” 智空方丈道:“如此说来,并没有人看见是鸠摩罗杀死了你师父,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鸠摩罗杀死了你师父?” 夏风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道:“智空方丈此话何意?” 智空方丈道:“鸠摩罗敢对佛祖发誓蒋掌门不是他杀的,老衲相信鸠摩罗没有杀人。” 夏风道:“方丈的意思是少林寺要包庇鸠摩罗吗?” 智空方丈垂下眼睑,道:“阿弥陀佛,老衲并不是包庇鸠摩罗,只是遵从事实。” 夏风道:“事实是鸠摩罗强闯崆峒派,跟师父动手后,师父被杀,还请智空方丈将鸠摩罗交给我崆峒派,待此事查清后,晚辈会亲自向方丈阐清事情原委。” 智空方丈道:“鸠摩罗既然没有杀人,又何必要带他去崆峒派呢?依老衲之见,杀死蒋掌门之人,就是盗取你崆峒派镇派之宝的人,夏少侠,你还是沿着这条线索追查吧!” 夏风道:“方丈怎知鸠摩罗就不是盗宝之人呢?” 智空方丈道:“老衲可以作证鸠摩罗不是盗宝之人。” 智空方丈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明显不愿意再跟夏风纠缠下去,摆明了是要庇护鸠摩罗。 夏风道:“智空方丈,难道少林寺就不看在同是江湖门派的情分,要袒护这个西域僧人吗?” 智空方丈道:“夏少侠,鸠摩罗是西域有名的高僧,他跟崆峒派无怨无仇,不会愚蠢到公然闯入崆峒派杀人的程度,你还是抓紧时间追查真凶吧!智贤师弟,有劳你送崆峒派的人下山!” 智空方丈已经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说明少林跟崆峒派根本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也说明智空根本没有把这些崆峒派弟子放在眼里。说罢,智空转身便离开了客堂,鸠摩罗紧随其后也一同离开了。 崆峒派众人见鸠摩罗离开,个个怒气冲冲,大有要跟鸠摩罗拼命的架势,夏风赶忙阻拦住众师弟。 夏风头脑非常清醒,凭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够资格从少林寺里把鸠摩罗带走,如果一冲动跟少林寺发生正面冲突,少林寺的这些和尚可不会给崆峒派留情面,他们只有吃亏的份,这种结果他来少林寺之前就已经想到了。 夏风又气愤又无奈,朝智贤长老拱了拱手,道:“智贤长老,少林寺作为名门正派首领,却执意包庇鸠摩罗,不肯让他交给崆峒派,实在令人失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夏风等人带着愤慨离开了少林寺,其实他们来少林之前就已经预料到是这种结果,师父蒋立义已死,崆峒派在武林中的地位更差,以少林寺的地位和实力,根本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人。 江湖就是如此,一切都靠实力、靠刀剑说话,哪个门派突然冒出一个武功高手能够技压群雄,这个门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就会直线上升,无论是谁都要买面子。而小的门派只能看别人脸色,甚至是在夹缝中生存,现实就是如此真实。 …… 谷天宇疗伤不同于闭关练功,他只是每天早晚各两个时辰回到密室运功疗伤,其余时间他一直都在关注着江湖上的动静,十二银枪高手就是受他直接调派,伏击少林智通长老和八大金刚,“天山双鹰”也是受他请托,暗袭武当弟子。 十二银枪高手已经秘密返回天星教总坛,谷天宇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枪阵初展锋芒,就将少林十二棍僧和四大金刚绞杀在枪阵之中,虽然让智通长老和四个和尚逃掉了,但这样的战绩已经很值得骄傲。此战不仅削弱了少林寺的实力,更是对少林寺首领地位的震撼和打击,也是对少林弟子信心的摧残,谷天宇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天山双鹰”却一直没有消息,甚至武当派也没有传出消息。谷天宇有些焦虑不安,隐隐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他却在自我安慰,二位师父无论是内功修为、刀法造诣,还是临战经验,江湖上已经鲜有对手,即便玄机老道在场,以二位师父的实力,也可将玄机斩杀。可是,他还是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或许是一种预感,也或许是一种警示。 谷天宇刚从密室出来,他的儿子少教主谷轩捧着一个二尺多长的木盒走来,谷天宇看了一眼木盒,做工很粗糙,木板外面连漆都没有,集市上随处可以买到的便宜货。可是很奇怪的是,木盒却用纸条封着,纸条上面写道“谷天宇亲启”遒劲有力的五个字。 谷轩道:“父亲,是一个小叫花子送过来的,他说有人给他五两银子,让他把这个盒子送过来,我见上面贴着封条,就没敢擅自拆开。” 谷天宇的眼角突然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他直盯盯地看着盒子,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谷天宇压制住内心的不安,沉着声音道:“打开它!” 谷轩麻利地撕开封条,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两柄断刀。 谷天宇看到断刀时,身子明显一颤,眼圈顿时发红,他太熟悉这两柄断刀了,尤其是刀柄上的缠丝,一黑一红,世上除了“天山双鹰”之外,没有人用这样的刀,这两柄断刀正是二位师父的武器。 谷天宇感觉气血上涌,心中的悲愤似乎要爆发一样,挤压的内脏发出撕裂般的疼痛。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颤抖着拿起盒子,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泪珠从面具上滑下,滴落在木盒里的断刀上。 谷轩吓得不知所措,他从没有见过性情一向霸道强悍冷漠无情的父亲,竟然如此悲怆,木盒里的断刀和父亲的武器一模一样,他隐隐猜到了些端倪,但他却不敢发问,更不敢说出来,这种时候要是哪一句话触了霉头,即便他是谷天宇的儿子,也会受到斥骂甚至责罚。 谷轩只是诺诺地说道:“父亲,您要保重身体!” 谷天宇捧着木盒,看着两柄断刀愣愣出神,犹如在看他的两位师父。三十年的往事不断地在眼前闪过,每一幕都是如此地清晰。他感激“天山双鹰”的爱护之情和授业之恩,老夫妇俨然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结果却落的如此凄惨的下场…… 突然,他身子一颤,一口鲜血如雨雾般喷了出来,少许鲜血喷在了断刀上,斑斑点点的血珠点缀在黝黑发亮的刀身上,两柄断刀看起来更加凶暴恐怖。 谷轩已经被吓傻了,他醒过神后赶紧扶着谷天宇回到房间,倒上一杯水给谷天宇清清喉咙。 谷天宇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吃下后说道:“你不要慌,我没事,只是急火攻心,调息一下就没事了。” 事情并没有谷天宇说的那般轻松,他内伤未愈,刚才因情绪激动,体内气血翻腾,再次撕裂刚刚好转的伤情,此前的调养算是前功尽弃了。 谷天宇道:“武当派有消息吗?” 谷轩摇了摇头,道:“我们的两个内线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在他们攻打我们的分坛前,两人神秘地失踪了,我怀疑是被玄机老道给杀了。武当派里没了内线,所有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谷天宇沉吟良久,道:“你再多安排些人去,一定要打探到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决斗的,我不会让二老曝尸荒野。” 谷轩垂首道:“是,父亲!” 谷天宇见儿子依然站在身边,道:“你去安排吧!” 谷轩道:“父亲,武当派难道真的有高手能杀死二位老人家吗?二老突然袭击,就算是玄机老道在,也未必来得及摆布那个混元剑阵。” 谷天宇沉吟良久,眼中突然迸出一道凶狠的目光,道:“即使武当派杀死了二位老人家,玄机也不会把两柄断刀让人送来,何况玄机那些徒子徒孙们,没有什么高手,我可以断定,人一定不是武当派杀的。送刀之人才是杀人之人,他是在打击我,也是警告我,恐怕还有示威的意思,杀了人还把刀送给我,他跟我一定有仇!” 谷轩不敢乱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谷天宇缓缓地说道:“跟我有仇,武功能杀死二老的人,整个武林中屈指可数。” 谷轩道:“难道那几个老不死的出手了?” 谷天宇摇了摇头,道:“圣手老人孙少天、少林枯木大师早已遁世多年,生死不知,他们要是出手的话,不会等到现在,江湖上已经很多年没有他们的踪迹,说不定他们已经死了呢!穷酸书生伏木子多年前就死了,武当派宋玉道长前不久死在武当后山。虽然这次华山派跟少林、武当联手,但黄伯清绝不会再踏入江湖纷争。除了他们这几个老家伙,现在江湖中能杀二老的人寥寥无几。” 第一百八十三章 林家的刀 谷轩低声说道:“林据说林枫剑法很厉害,他身边还有一个快剑云飞,他们现在风头正劲,要是他们俩联手……” 谷天宇道:“他们的确有能力杀死二老,但他们没有理由站在武当派一边。他们只是疥癣之疾,少林受到重挫,武当只有玄机老道是个强劲的对手,只要打败了少林和武当,整个江湖的人都会臣服于我,那时,所有江湖人都会去追杀林枫和云飞来讨好我,就算他们长了三头六臂,也会被砍死,哪怕林园被他们弄成了铜墙铁壁,也会被踏成一片废墟。” 谷轩道:“父亲,我明白了!” 谷天宇道:“还有一个人你没猜到,他就是——银手钢指刁魁!” 谷轩暗自吸了口凉气,道:“刁魁在姑苏闲阁东方闲的江湖榜排名上位居第三,仅次于父亲。他武功虽高,但近十年来都没有露面,他也许是远遁江湖隐居世外,也许早已经死了。” 谷天宇摇了摇头,道:“他已经现身江湖了,最近有人看到过他。” 谷轩道:“刁魁无门无派,他武功再高也不足为虑。他一向独来独往,况且跟天星教从无瓜葛,不会无缘无故出手杀死二老的。” 谷天宇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摆了摆手,谷轩便转身离开安排人打探天山双鹰跟武当弟子决斗的地点,重要的是要找到天山双鹰的尸身。 谷天宇独自回到密室,有些话他并没有对跟儿子说,刁魁跟林烨曾是莫逆之交,刁魁当然有可能对天星教出手。而且凭刁魁的武功,完全可能杀死天山双鹰。 其实谷天宇心里更加怀疑一个人——铜面人!当今武林之中,铜面人是有理由、也有能力杀死天山双鹰的人! 谷天宇已经隐隐猜出了铜面人的身世和来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寒月刀的狠厉,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铜面人对他的仇恨,谷天宇很清楚天星教被搞成现在这副样子,都是铜面人背后搞的鬼。 六年前少年手持寒月刀复仇时,他就知道那个孩子回来了,后来听说少年坠入山崖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释怀。那个孩子如同一根刺一样如鲠在喉,令他时而有些阵阵发痛。 谷天宇一直怀疑林枫和铜面人是同一个人,但他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林枫下手,因为林枫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救助的流民已经远超过他父亲林烨当年的规模。如果公然对林枫下手,即使杀了林枫,却丢了名声和威望,就算再打败少林和武当,也坐不稳江湖老大的地位,江湖中必然会有很多人会仇视他,谷天宇当然不肯做这种蠢之又蠢的事,这也是为什么谷天宇杀戮林家时,他却躲在幕后的原因,天下间谁也没有胆子敢公然杀死一个广施善缘的大善人,否则必然会成为整个武林、甚至是天下人的公敌。 谷天宇恨铜面人,或者说是恨林枫,比恨少林和武当更加强烈,少林和武当只是挡了他雄霸武林的路,林枫跟他却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当然,也只有谷天宇和林枫两人知道其中的原委。 让谷天宇非常意外和震惊的,是林枫竟然成长的如此迅速,在他闭关的两年时间,林枫竟然趁此时机出现,而且诡计频出,把天星教的高手铲除殆尽,计划极为缜密,行事分外诡谲,手段异常狠辣。做事风格既不像其祖父那般光明磊落,也不像其父亲那么怀柔坦荡,林枫几乎是不择手段、狠辣异常,既不顾及林家三代积累下的声望,更不珍惜自己的名声,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无所顾忌! 谷天宇既然想雄霸武林,必然有所忌惮,所以他一心想要借助他人之手杀掉林枫,最起码要在他打败少林和武当之后,天星教坐稳天下第一大帮派,能够号令武林,他才敢找理由对林枫下手。 谷天宇盘膝而坐,想要打坐运功,无奈心绪难平,天山双鹰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不仅仅是在情感上,他同时也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柱,如果黑暗人影子还在,他是绝对不会让二位老人家冒险出手的。 一想到黑暗人影子,谷天宇的心头就隐隐发痛,影子已经失踪了很久,而且一点信息都没有传回来,他已经预感到了最坏的结果:黑暗人影子已经被杀了! 谷天宇深知影子的剑法,就算是快剑云飞也未必是影子的对手,即便云飞的剑比影子还快、还狠,影子也完全有可能在云飞的剑下逃命。影子性情深沉,行事一向很稳重,而且极少暴露自己的行踪,江湖很少有人认识影子,更很少有人能找得到他,到底是谁杀死了影子呢?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走漏出来呢? 谷天最终怀疑两个人杀死影子的可能性最大,一个人是银手钢指刁魁,另一个就是林枫。 林枫虽然从来没有显露过真实的武功底数,但谷天宇却对林枫的武功有种莫名的忌惮。这种感觉没有原由,是一种本能的感应,或许是他心底一直对林家人一直有所忌惮的原因,也或许是他对寒月刀莫名的恐惧。 谷天宇缓缓地走到密室的角落,在墙上一块砖上轻轻一按,便出现了一个暗格,他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檀香木盒,打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柄刀!一柄只有一尺六寸长、六斤四两重的刀,而它竟然是天下闻名的寒月刀! 虽然密室灯光幽暗,可是刀身却散发着慑人的寒光,幽深的刀锋让人不寒而栗。 据说寒月刀是天外飞来的铁石,西蜀匠人吉风用了三年时间才打制而成,锋锐无比,无坚不摧,足以跟湛泸、鱼肠、偃月、昆吾这些神兵利器相媲美。 就算是傻子看上一眼也能分辨得出,檀木盒中的寒月刀要比铜面人手中的寒月刀显得更加厚重锋锐、更加摄人心弦! 林家至宝、震撼武林的寒月刀竟然在谷天宇手中! 寒月刀在谷天宇手中并不奇怪,因为当年左星使者肖华带队暗袭林园,杀戮林家之后,他将林家进行了彻底性地抢掠,所以寒月刀到了谷天宇手中并不奇怪,只是这个秘密鲜有人知罢了,即便是谷天宇的儿子谷轩也不知道他老爹手中竟然有林家的寒月刀。 寒月刀比断刀短了三寸、重了二斤,两件武器无论大小还是重量,都很相近。这也难怪当初谷天宇第一次见到天山双鹰的断刀时,为何会双眼发光、爱不释手有原因,因为断刀实在太像他心心念念的寒月刀! 谷天宇轻轻抚拭着寒月刀,轻柔而深情,如同在抚摸着世上最美妙女人的胴体。世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拜天山双鹰为师,更大程度上是看中了断刀与寒月刀极其相似的原因,没有人知道他对寒月刀有多么狂热,更没有人知道他对林家有多么怨恨。 谷天宇面具上方的一双眼睛开始渐渐变得阴冷,犹如毒蛇发出攻击前的眼神,眼中发着慑人的寒光,他每次握着寒月刀时,都会充满着无尽的怨恨和愤怒,似乎寒月刀带着某种邪性和诅咒一样,能将他带入癫狂的状态。 其实,只是谷天宇的心中恨意太浓,亦或是说他的心中只有怨恨!一个只有恨而没有爱的人,注定了他的人生是悲凉的。恨如同冰,不仅能够伤害他人,同时也会寒冷自己;爱如同火,不仅能够温暖他人,也会和善自己。 爱和恨如同阴阳相伴,此消彼长,爱多则恨少,恨多则爱薄。一个心中有爱的人会变得熠熠生辉,一个心中恨意太浓的人,会渐渐地变得狰狞恐怖。 谷天宇手握寒月刀,开始挥刀狂舞,寒月刀在他手中如同狞恶的暴龙,要将刀锋所到之处吞噬殆尽,粗暴而凶横。 谷天宇虽然使的是寒月刀,却跟他使用断刀同样得心应手。武功练到最高境界,是人和武器合而为一,哪怕武器有一点点变化,也会受到影响。所以谷天宇在练习断刀之初时,就把自己的断刀进行了重塑,他将断刀的长度缩短了三寸、重量增加了二斤。如此一来,断刀虽然跟寒月刀的模样不同,但长度和重量却一模一样,使用断刀就如同手握寒月刀,因为他曾发下重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手握寒月刀雄霸天下,现在,寒月刀就在他手中。 谷天宇用的是寒月刀,使出的却是天魔刀法,只不过他与天山双鹰的刀法迥然相异。天山双鹰凭借两人密切配合发挥刀法的威力,谷天宇使出的却是正宗的天魔刀法,他的刀法大开大合,攻防兼备,每一式都有劈碑裂石之威,刀锋所到之处杀气横生,鬼神难御,招式变换流畅无间,几乎找不到刀法中的破绽和弱点。 最后一刀腾空劈下时,大有惊天泣鬼之势,三寸厚的石桌应声被劈成两半! 谷天宇看着残碎的石桌,似乎胸中的怨气稍有平复,他凝视着手中锋芒四溢的寒月刀和摆在一旁的两柄断刀,刚刚平复的血气不由得再次上涌,口中喃喃自语地说道:“林枫、林枫……” 谷天宇对林枫的恨远胜于对少林和武当的恨,少林和武当只是挡在他雄霸武林路上的两堵墙,而他对林家人的恨,已经深入到他的骨髓、铭刻在他的心头。他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要理性,为了雄霸大业,为了让天星教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派,为了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他要忍耐林枫。然而天山双鹰的死,如同在他心头狠狠地插了一刀,让他不仅是心痛,而是时时刻刻在滴血。 第一百八十四章 悲悯之心 谷天宇对天山双鹰怀有深深的愧疚之心,天山双鹰是这个世上最关心、最爱护他的人,然而是他的野心却将皓发如雪的二位老人送上了黄泉不归路,然而,他却将一腔恨意转嫁到了林枫身上。 或许是远在星辰之外的一丝微妙感应,也或许是两柄断刀散发了奇妙的暗示,谷天宇看着两柄断刀,心中越发坚信天山双鹰的死跟林枫有关。一想到林枫、想到林家的人,他的双眼渐渐变得赤红,面具下的脸庞也变得扭曲,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紫,他的眼前似乎清晰地浮现出三十年前被驱逐出林园的那一幕,他恨林觉,他恨林烨,恨透了林家的人。 谷天宇再次扬起寒月刀,双眼凝视着锋锐的刀刃,过了良久,他眼中闪过一缕狠厉之色,仿佛下定了决心,随即转身离开了密室。 林枫根据搜集到的情报判断,谷天宇同时向少林、武当出手,必然没有能力再向自己出手,然而他却不知道,一场风暴即将向林园袭来。林枫还是低估了谷天宇隐藏的实力,更低估了谷天宇对他的仇恨。其实谷天宇心中仇恨的种子经过了三十年的酝酿,早已经长成了怨恨的大树,他恨不得将林园夷为平地,他很后悔一件事,那就是他让林园荒芜了十三年,当年应该让人放火把林园烧个干干净净,现在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归根结底,谷天宇终究还是小瞧了逃出生天的林家小子,更没有想到十三年后,林枫的报复会如此疯狂、如此猛烈、如此狠辣。 此时的林枫,正和方芷涵双马并驾,立于青木镇数百米远的小山坡处。一个温润如玉的儒雅公子,一个英姿飒爽的绝美小姐,真可谓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情侣。 方芷涵原本聪慧多谋,见识广博,性情中带着将门刚烈之风,只是她看向林枫的眼神时,却变得温婉如水,柔和中带着眷恋和爱慕,在她的眼中,他安静时温和淡然,谈吐时儒雅博学,处事时诡谲多谋,爆发时猛虎狂魔,沉默时静水深流。她认为林枫就是心中最佳的男人,是她的命中之人。 方芷涵道:“只经过了短短两年的时间,青木镇已经比十多年前还要热闹了。” 林枫看着镇子里穿梭往来的人,嘴角带着笑意,道:“世上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没有了希望,一旦失去了希望,生命都变得没有意义。有了希望,就有了生机。” 方芷涵道:“你不仅让他们活了下来,还给了他们生活的希望。” 林枫道:“我曾见过一位年轻的逃荒女人,她骨瘦如柴,怀里还抱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当她发现孩子已经死了时,她没有哭,甚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木讷地拖着步子,找到一处干爽的地方,用手挖了个坑,便将孩子埋了。她双眼空洞无神,如同灰暗的石块,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连痛苦的神色都没有。大悲无泪,她的心承载了世上最沉痛的痛苦,她甚至已经感受不到痛苦的磨难,生命中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的光亮,她的心死了,只有死人的眼睛才会像石头一样没有一丝情感。她只是默默地坐在掩埋她孩子的地方一动也不动,第二天,她死了,死在她孩子掩埋的地方。” 林枫的眼中噙着泪花望着青木镇,镇里的人几乎都是从疾病、饥饿的生死边缘里爬出来的,他们的眼神也曾黯淡无光,也曾心如死灰,但他们毕竟是幸运的,终究遇到了一个有悲悯之心的人,给他们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 林枫接着缓缓地说道:“我跟随师父游历江湖多年,看遍了人间悲苦,也越发明白了祖父为什么要封刀行善,也理解了父亲和兄长当年所有的努力。青木镇里的人都是这个世间的最底层悲苦之人,也只有经受过苦难的人,才更加能够体会到什么是幸福!对于他们来讲,能够吃饱、穿暖、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安住,就是人间最大的幸福。如此低廉的要求和欲望,对于他们来说,却成了一种莫大的奢望。关外近万流民,无不是濒临死亡边缘的人,他们甚至触碰过死神的衣角,感触过死神的气息,幸运的是,他们活了下来。 人在世上,地位有高低,但生命无贵贱,他们的命也是命,他们的对父母妻儿的爱也是炽热的、真挚的,他们始终挣扎着卑微地活下去,就是因为心中依然抱有希望,他们期待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的孩子将来会生活的要比他们更好。当他们终于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后,他们种地比任何一个地方的农夫都精细,他们做工比任何一个工坊里的雇工都努力,他们竭尽所能地努力着,只是希望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世上最大的讽刺就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用俯视的眼光去看待普通的民众,可是当那些人一旦从优渥的环境中跌落后,却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五谷不分、六畜不识,甚至还不如普普通通的民众。很多人都忘记了一个很真实的道理:正是那些最平常、最普通的民众创造了价值和财富,在供养着整个世人!他们虽然普通,却能在田地里躬耕出最香甜的粮食,能在工坊中打造出最优良的器具,正是他们的平凡让人类得以生存和延续,然而,很多人却鄙夷他们、践踏他们,这才是世上最大的悲哀。 我相信,凭着他们的努力和付出,或许只需要十年或者二十年,这里一定会繁荣起来、富庶起来,他们也一定会生活的越来越好。” 方芷涵听着林枫的感叹,心中感慨万千,越发觉得林枫所做的事情很高尚,也越发觉得林枫是个了不起男人,眼中流露着爱慕的温情,道:“我也相信未来一定会更好!” 林枫神色依旧很淡然,可是他的声音却变得有些低沉和伤感,甚至不忍直视方芷涵的目光,道:“芷涵,如若你的将来没有我,你也一定可以很好的。” 方芷涵的脸色渐渐变了,眼眶中泛出泪光,哽咽中带着丝丝颤抖,道:“不!不会的!……” 方芷涵凄婉而果决的目光让林枫心如刀绞,然而这是一个他们根本无法回避的现实:世上没有人有把握能够战胜谷天宇,而恰恰林枫和谷天宇之间的一战避无可避! 林枫道:“芷涵,如果可能的话,将来还请你能够关照一下这些从生死边缘爬出来的可怜人。” 方芷涵的泪水终究还是滚落下来,她悲戚地大声吼道:“那些凄苦的人都能活下来,你也一定能够活下来,他们都是你救助的,只能你自己去关照他们,这是你的责任!” 林枫默然无语,他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便心中无憾。他知道离那一天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这时,一匹青骢马卷着一股尘烟疾驰而来,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马上之人,来人竟是宋成。 宋成距离二三十米远就在马上喊道:“林大哥、林大哥,不好了,有人把酒楼给烧了……” 平阳酒楼被烧了?林枫心中大惊,平阳酒楼是花了巨额资金打造的高档酒楼,自从大刀阎罗孙一虎被黑暗人影子暗杀后,酒楼就已经停业关闭,林枫不想因为他跟天星教的争斗殃及到无辜的客人。前不久刚刚在榆关截杀了天星教数十人,难道天星教还有胆量派人前来吗?难道谷天宇手里还有强悍的江湖力量吗?难道玉山、鬼谷和金斧三个门派的人都没发现异常吗?难道留守在平阳酒楼的好色如命沈轩和苗域五毒廖天都是吃干饭的吗?到底是谁袭击了平阳酒楼? 宋成打马跑到了林枫面前,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说道:“好色如命沈轩和苗域五毒廖天逃到了林园,他们说有三十多人围攻酒楼,他们抵挡不住,酒楼全被烧了。” 林枫道:“是什么人干的?” 宋成道:“不知道,沈轩说他们穿着打扮不像是中原人。” 林枫心中虽惊,却并没有惊慌之态,未战而心先乱,此为大忌,越是遇到大事就越要稳住心神,心愈稳则胜算愈大。 林枫道:“那些人在哪?” 宋成道:“他们已经从平阳酒楼向林园这边来了,说不定还要烧林园。” 林枫沉吟了一下,对方芷涵说道:“芷涵,让宋成护送你回将军府,我回林园。” 方芷涵握了握腰间的宝剑,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林枫见方芷涵态度坚决,便不再勉强,一抖缰绳,便催马向林园驰去,方芷涵和宋成紧跟其后。 林枫并不知道,此举是谷天宇一时气愤对他的报复,谷天宇认定天山双鹰的死一定跟林枫在关,他要报复林枫、报复林家。少林、武当实力已经受损,谷天宇的计划是先打败少林、武当,再对付林枫,但为了给天山双鹰一个交待,一泄胸中的怨气,他还是毅然对林枫发起了攻击,虽然此举并不理智,已然将他所剩无几的底牌打出来,也反映出谷天宇对林枫的恨意有多深。 谷天宇此次对林枫的进攻,并不完全是盲目的、冲动的,他也想借此探查林枫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就算杀不了林枫,能把平阳酒楼和林园烧掉,也终究是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 第一百八十五章 滇北三恶 林枫和方芷涵回到林园时,只见云飞、铁臂钢躯项雷、铁拐道人皮甲、苗域五毒廖天、好色如命沈轩五人杀气腾腾地站在林园大门前,如临大敌一般,就连老管家急风腿杜淳也拄着木拐一脸肃杀之色站在五人后面。 他们见到林枫后,面色稍有缓解,云飞上前说道:“大哥,那些人朝林园来了。” 林枫跳下马,环视一下众人,眼中迸发出狠厉之色,道:“他们敢烧毁平阳酒楼,就算他们不来,我也要找他们算账。” 林枫目光看向沈轩和廖天,二人顿时后背一凉,别人或许只看到林枫儒雅温和的一面,他们二人却非常清楚林枫冷酷无情的狠辣手段,沈轩赶紧上前抱拳致礼,垂首说道:“公子,酒楼被毁,是我二人无能,请公子责罚。” 林枫见他主动请罪,面色略有缓和,随即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问道:“我很奇怪,你们二人武功并不弱,难道他们都是绝顶高手不成?” 沈轩道:“他们武功极其怪异,而且人多势众,我二人险些被杀,只好逃命……”说到后来,沈轩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非常害怕林枫一怒之下要了他的性命。 站在一旁的廖天情形并不比沈轩好多少,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眼中带着惶恐之色,如同等待审决的罪犯似的。 林枫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可惜了一个上好的酒楼。” 沈轩和廖天听完这句话,已经吓得魂不守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他们非常清楚,如果他们已经没有了被利用的价值,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利,上次被黑暗人影子暗算,二人逃了性命跑回林园,林枫并没有追究和责怪他们。这次再次失利,酒楼竟然都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他们连看家护院的事都干不好,林枫会如何看待他们?更何况他们身上都被林枫种下了玄冰寒毒,小命早就握在林枫手里。 林枫看到沈轩和廖天身上都带着几处伤,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沈轩的优点是擅长经营之道,虽然轻功无双,武功却并不是很出众,廖天擅长用毒,他的长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正面搏斗非其所长。二人面对三十多人的围攻,能逃出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如偌大刀阎罗孙一虎没有被黑暗人影子杀死,或许以孙一虎的勇猛,可以正面跟这些人一搏,单凭沈轩和廖天二人看守偌大一个酒楼,的确难为他们了。 如若外人看到臭名昭著的沈轩和恶名远扬的廖天,在林枫面前像两只小绵羊一样诚惶诚恐,一定会惊掉下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枫的手段比这些声名狼藉的恶人还要狠辣,就连一旁的方芷涵也不禁动容。 林枫道:“你们起来吧!身上的伤不要紧吧?你们二人暂时就留在这里协助杜叔叔看好园子。” 沈轩道:“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以死迎战这些人。” 林枫道:“我没有要责罚你们的意思,起来吧!沈轩,你随我一起去,廖天留下。” 廖天赶忙说道:“我也要跟随公子一起厮杀,誓死护卫林园。” 林枫摇了摇头,道:“廖天,你不擅长正面搏杀,你留在园子里,云飞、项雷、皮甲,我们走!” 方芷涵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林枫看着方芷涵,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道:“我一个人的手沾满血就足够了!” 方芷涵木然无语,她自然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云飞、项雷、皮甲、沈轩五人向前方的林子走去,林枫要将来人挡在林子前,林园十三年前那场杀戮还残留着血腥气,他不想让血腥再次沾染到林园。 果然没过多久,一队人马三十多人杀气腾腾地朝林园奔来。他们见到林枫等人,便停了下来,为首是个身高八尺有余的猛汉,一脸络腮胡子,长相极为凶悍,身上衣着是百濮人的特点,一看便是云滇地域的人。此人身旁有两人,一人瘦高,年逾四十多岁,另一人矮粗胖,年近五十岁左右。 最奇怪的是三人的兵器,更是中原很少见到。络腮胡子背着一把硕大的鳄鱼剪,瘦高个子手握一柄鱼齿长刀,矮粗胖手拎一柄带着铁链的流星锤,锤上布满了铁刺尖。 林枫打量三人一番,朝络腮胡子冷笑道:“没想到滇北神鳄罗震竟然成了天星教的一条狗。” 络腮胡子很是吃惊,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竟然一见面就能叫出他的名字,识破他的身份。 滇北神鳄的外号倒是很贴切,络腮胡子的长相、打扮和神情,倒真的像是一条凶猛的鳄鱼,尤其是他背着的那把硕大的鳄鱼剪,更像是一张齿锋牙利的鳄鱼嘴。 滇北神鳄罗震的声音瓮声瓮气,道:“小子,你是谁?既然认得你爷爷,还敢挡着爷爷的道?” 林枫道:“是你们烧了平阳酒楼?” 滇北神鳄罗震道:“不错,是爷爷干的,再敢啰嗦,我把你剪成两段!” 林枫气定神闲地说道:“罗震,十一年前,我随师父游历到滇北,在苍山附近刚好看到你劫掠一个镖队,你不但抢走了镖银,而且斩尽杀绝,十二名镖师被你用鳄鱼剪剪的七零八落,场面极其血腥,这件事你可记得?” 滇北神鳄罗震愣愣出神,似乎在回忆十多年前自己干过的事,或许是他杀人太多的原因,也或许是他压根就不想承认这件事,滇北神鳄罗震沉着脸说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林枫道:“我见你如此残暴,当时就想出手杀你,可是却被师父制止了。师父说我的武功不仅杀不了你,还会被你鳄鱼剪剪成两段。我央求师父出手杀掉你,师父却不愿杀人。师父说:世间皆苦,唯有自渡,地藏菩萨尚且不能渡尽世间恶人,何况我一介凡夫俗子,我又岂能以一己之力杀尽天下恶人?万事有因必有果,所做之事必有所报。我当时不明白也不理解师父的话,后来我渐渐地懂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道理。罗震,十一年前我就要杀你,可惜当时有心无力,没想到十一年后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滇北神鳄罗震怒道:“你是谁?” 林枫道:“原来你真的是一只没脑子的鳄鱼,你带这么多人来杀我,竟然还问我是谁?” 滇北神鳄罗震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林枫,嘴角露出一丝猎食者的笑容,道:“原来你就是林枫!”说罢,缓缓从后背抽出那把硕大的鳄鱼剪。 林枫似乎并没觉察到鳄鱼剪的危险,反而对瘦高个子男子说道:“瘦头陀江松,你虽然号称头陀,可是吃喝嫖赌你却一样不少干,杀人越货弄来的那点钱是不是都用来赌了?不知道你跟赌鬼韦安的赌术谁更厉害呢?” 瘦头陀江松虽然面无表情,可是眼神中还是露出了些许惊诧,他很少涉足中原,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号,林枫指名道姓地说出他的老底,心中不免有些吃惊,道:“老子就是手头紧了,才接了这单买卖,等杀了你之后,我一定要找到赌鬼韦安,我会让他连裤子都输掉。” 林枫轻蔑地一笑,微微摇了摇头,道:“下辈子吧,你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 瘦头陀江松恶狠狠地盯着林枫,不由得握紧了鱼齿长刀,似乎带锯齿的大刀随时都会向林枫砍去。 林枫继而对矮粗胖子说道:“黑面豕卢屯,很多年前就听说你不仅长的像头野猪,而且还有猪的贪婪,专门喜欢把金子藏起来。今日一见,证明传言不虚,你果然就是一头地地道道的野猪。你们三人在滇北干点杀人越货的事也就罢了,没有想到你们竟然敢跑到林园来撒野,还敢烧了我的酒楼,看来天星教给你的银子实在不少。” 黑面豕卢屯身材矮粗胖,一张脸黑的堪比野猪毛,被林枫一顿骂,即便脸红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从他的声音却能感受到,他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道:“小兔崽子,老夫今天非把你锤成肉酱不可!” 黑面豕卢屯的流星锤份量并不轻,锤柄上还带着一个铁链,远近皆可攻击,威力不容小觑,死在他锤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 林枫目光再次转向身材高大的滇北神鳄罗震,很显然这条鳄鱼是这些人的头,也是武功最高、最为凶残的人。 林枫冷笑道:“你们被称为滇北三恶,三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东西,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平阳酒楼是谁的产业,林园是什么地方,你们就敢如此放肆。罗震,天星教究竟给你们什么好处,你们竟然连命都不要了?你们既然来杀我,可知道我是谁?” 滇北神鳄罗震被林枫问的有些发蒙,你刚才不是承认自己是林枫吗?怎么还问我是谁?但罗震终究还有些恶人的样子,他沉声喝道:“老子拿钱杀人,干的就是杀人买卖,林枫,就算你是林家的后人又能怎么样?老子照杀不误!” 第一百八十六章 立威 林枫右手突然多出一柄刀! 一柄只有一尺六寸长的短刀——寒月刀! 滇北神鳄罗震、瘦头陀江松、黑面豕卢屯三人见到寒月刀后,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骇和恐惧之色。他们虽然长年盘踞滇北,但中原江湖上的事情他们还是知道不少,尤其是现在整个江湖传的最邪乎的寒月刀,铜面人以其冷酷凶残的手段大肆杀戮,使寒月刀凶名远播,让人心胆俱寒。 滇北神鳄罗震错愕地看着林枫,道:“你是铜面人?” 林枫道:“你果然还不算太蠢!” 滇北神鳄罗震见林枫亮出了刀,便不再犹疑,挥舞着硕大的鳄鱼剪便朝林枫戳去。 鳄鱼剪造型极其怪异,江湖绝少有人将它作为武器,但它刺、砍、戳、剪、劈无所不能,再加上鳄鱼剪硕大沉重,挥舞起来威力巨大,如能将它的功效全部发挥出来,简直是一件极强的杀人武器。 罗震成名多年,在滇北更是算得上少有的高手,鳄鱼剪看似笨重,他使起来却得心应手,硕大的铁剪在他手中灵活多变,再加上他招法怪异离奇,往往令人防不胜防,他纵横江湖多年,死在鳄鱼剪下的人至少有数十人之多。 滇北神鳄罗震攻势虽猛,林枫手中的寒月刀威势更强,寒月刀和鳄鱼剪只是一次相碰,罗震顿时就明白了江湖传言不虚,寒月刀要比他想象的还要锋锐,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儒雅书生似的林枫,其实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云飞、项雷、皮甲、沈轩四人见林枫亮出寒月刀,便知道林枫起了杀心,今天定然要大肆杀戮,绝不会让一个人离开这里,更不可能让他们传出去林枫就是铜面人。 云飞的剑已经出鞘,一剑刺向瘦头陀江松。云飞的剑又稳又快,又窄又薄的剑刺出去简直比风还快! 铁拐道人皮甲的铁拐直奔黑面豕卢屯而去,他的一拐之威足以裂石开碑! 铁臂钢躯项雷拎着铁棒,如同巨灵神兽一般冲进跟随滇北三恶而来的人,好色如命沈轩挥舞着长剑冲入人群开始厮杀。 树林外开始了血腥的厮杀,这是一场自林园建成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大规模厮杀! 滇北神鳄罗震连林枫三招都没有接下,便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倒了下去,他甚至还没有搞清楚寒月刀是如何将他的颈脉割开的,寒月刀为何会如此刁钻诡谲,便心有不甘在死在了寒月刀下。 瘦头陀江松挥舞着鱼齿长刀,占据武器优势,不想跟云飞近身纠缠,可是云飞的步伐异常诡异,瘦头陀甚至还没搞清楚云飞是如何躲过他长刀的劈砍,一柄薄薄的剑便刺进了他的喉咙里。 黑面豕卢屯举起流星锤跟皮甲的铁拐硬碰硬地撞在一起,他本以为自己的锤子凭借重量完全能够占据优势,何况他力大过人,以锤击拐,无论如何他也不吃亏。可是一撞之后黑面豕的双臂却被震麻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一个糟老头子竟然会有如此神力,可惜他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皮甲的铁拐刺来,他心里想着要举锤抵挡,可是麻木的双臂却跟不是思维的反应,铁拐如同利剑一样刺透了他的胸部。 滇北三恶千里迢迢跑到关外,把平阳酒楼烧成了灰烬也只是荣耀一时,却在林园外短短一瞬间的功夫,便把命丢在了异地他乡,不知道他们临死前是不是后悔因为贪恋钱财接下了这单买卖。 铁臂钢躯项雷挥舞着铁棒,跟地狱归来的凶神恶煞一般在收割着生命。 好色如命沈轩在五人之中武功是最差的,但他此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挥舞着长剑完全是在拼命,敢于拼命的人非常可怕,至少已经有两个人死在了他的剑下。 林枫、云飞、皮甲如同三只狼冲进了羊群之中一般,开始大肆杀戮。 林枫像一只发疯的狂人,寒月刀上下翻飞,刀锋所过之处,便有一股鲜血喷出。他似乎要把十三年来的压抑和愤恨全部发泄出来。他双目赤红,眼神冷漠,似乎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而是面对着一群妖魔鬼怪。可能他自己并没意识到,他此刻才是像极了一个狂暴的魔王。 林枫如此狂暴地杀戮,莫说这些滇北之人,就是云飞、皮甲他们也被林枫的暴戾所惊恐。 半刻钟,只有短短半刻钟的功夫,滇北三恶和他们带来的三十余人已经尽数倒下,林枫五人的脸上、身上已经溅满了血点,显得分外狰狞,地上已经被鲜血染得斑斓刺目,再加上鲜血散发出刺鼻的血腥气,整个树林如同地狱般阴森恐怖。 林枫五人如同五个杀神一般,五双眼睛一齐盯着唯一还活着的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手里握着一柄长刀,刀尖下垂,他已经没有勇气更没有胆量举起手中的刀了,他甚至已经忘记了逃命,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对于他来讲,滇北三恶的武功几乎是不可战胜的,每次都能顺利地杀完人拿到银子,可是这次,却在转瞬之间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林枫五人恐怖的实力已经让他肝胆俱碎。 铁臂钢躯项雷拎着铁棒向年轻人走去,他要去杀掉那个年轻人! 林枫伸手阻止了项雷,项雷停下了脚步。 林枫握着寒月刀一步步朝年轻人走去,对于敢侵犯林园的人,林枫绝不会让他活着,他要杀死所有胆敢觊觎和冒犯林园的任何人! 死亡并不可怕,因为谁都会死,无论是老死还是病死,都是一个不可回避的事情。可是面对死亡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胆敢直面死亡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年轻人的脸已经苍白如纸,脸上的汗如同雨珠一般向下滚落,可是即便他淌的汗再多,也不可能把裤子湿成一片,而且还夹杂着浓浓的骚臭味。他不仅吓尿了,连屎都吓了出来。 面对死亡的恐惧,模样再狼狈也不可笑,何况他如此年轻,或许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的年纪,就要面对死神的召唤,他或许还没有明白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林枫的刀已经微微抬起,可是却久久没有挥出,他并不是故意在折磨年轻人的意志,而是他发现年轻人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光彩,只是木讷盯地着他手中的刀,如同一具没有魂魄的躯体,根本不畏惧甚至不知道寒月刀会割断他的喉咙,会砍掉他的脑袋。 年轻人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嘀咕道:“寒月刀——魔鬼——寒月刀——魔鬼……” 林枫扬起了手中的寒月刀,冷冷地说道:“你认识这把刀?” 年轻人对林枫的话充耳不闻,仍然愣愣地重复那句“寒月刀——魔鬼——寒月刀——魔鬼……” 寒月刀飞出,如同一只暴戾的狂龙,不要说眼前的年轻人,就算是江湖榜排名第五的铁拐道人皮甲,也未必能接下如此狠厉的一刀! 寒月刀斜切向年轻人的脖颈,年轻人没有举起手中的长刀相迎,而且连躲避的本能意识都没有,甚至他的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在木讷而颓然地嘀咕道“寒月刀——魔鬼——寒月刀——魔鬼……” 寒月刀就在砍到年轻脖颈一寸距离时,刀锋竟然诡异地向上挑去,刀几乎是贴着年轻人的脸划过,随着刀锋划过后,一缕头发从年轻人的眼前飘落,可是年轻人的眼睛仍然没有眨一下,似乎已经达到无畏无惧的至巅境界,根本不为眼前的一切所动。 年轻人当然不可能修炼到极峰的至巅境界,他是被吓傻了,傻的已经不知道恐惧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活着。 林枫冷冷地说道:“你走吧!” 年轻人没有动,眼睛仍然盯着林枫手中的寒月刀,嘴里依然重复不断地嘀咕着那句“寒月刀——魔鬼——寒月刀——魔鬼……” 林枫盯着年轻人的眼睛,年轻人盯着寒月刀,两人相对而立,足足有半刻钟,林枫终于拗不过一个执着而木讷的傻子,林枫转身走了。 奇怪的是年轻人见林枫转身走了,他也转身走了,手里拖着长刀,长刀划着地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年轻人走了,走的缓慢而僵硬,如同一具僵尸在地上移动,他一边走一边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寒月刀——魔鬼——寒月刀——魔鬼……” 方芷涵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宋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林枫看见了他们,但他却没有再看他们第二眼,而是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皮甲、沈轩,把他们的脑袋全都砍下来挂在树上,我看以后还有什么人胆敢再打林园的主意。” 皮甲懵住了,沈轩懵的双眼发直地看着林枫,一旁的项雷也懵住了。 只有云飞眼中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双手紧握成拳,握的关节处发白,指甲已经抠进了肉里。 方芷涵已经被眼前的场景所惊诧,她出身将门之家,也曾见识过战场的惨烈,可是这里的场景丝毫不逊色于战场厮杀后的场面,甚至更加的凄惨。 方芷涵听到林枫的话后,吓得花容失色,急呼道:“林枫,你不能这么做!” 第一百八十七章 母与女 方芷涵明白林枫是要杀人立威,将人头挂在树林里为的是震慑、是宣战,是要让所有江湖人对林园产生敬畏之心,更是让天下人知道林园的可怕和狠厉,可是她必须要阻止林枫,因为她不仅是要维护林枫,更是要维护林家的声誉。 林枫怒目而视,冷漠而断然说道:“皮甲、沈轩,你们胆敢抗命?” 皮甲和沈轩低下了头,他们见识过林枫的冷漠无情,也见识过林枫的儒雅温和,却从没有见识过林枫的凶残暴戾,他们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却唯独不敢不听林枫的话。 没有人敢驳斥林枫的意见,皮甲不敢,沈轩不敢,项雷也不敢。 云飞不是不敢驳斥林枫,是因为他知道也理解林枫这样做的意图。 唯一敢反驳林枫的人只有方芷涵,她踉跄着跑过来,一把拉住林枫的胳膊,带着哭腔喊道:“林枫,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否则整个江湖都唾骂你、会唾骂林家的!” 林枫握刀的手已经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可是他仍然冷冷地说道:“那又如何?他们迟早会知道我就是铜面人,我也迟早会被整个江湖唾骂的!” 方芷涵双目含泪地盯着林枫,道:“你已经把他们都杀了,足以震撼那些宵小之辈,你要是把这些人的脑袋挂在树林里,别人会骂你残暴、会骂你没有人性的,就算你不顾惜自己的名声,难道你不顾惜一下林家三代创下的声誉吗?” 林枫道:“是你看错了我,我本就是一个生性残暴的人!” 方芷涵一行眼泪终究还是流了出来,眼神中却满是怜爱和痛苦之色,她想过林枫的自我牺牲,可是当她直面这样的现实时,仍然脆弱地无法承受。其实,她何尝不知道林枫要承受着更多的负重、更多的委屈、更多的侮辱呢! 林枫突然一指点在她的睡穴上,方芷涵脸上挂着泪珠缓缓地闭上眼睛,软软依偎在林枫的怀里。 林枫将方芷涵抱起,盯着皮甲和沈轩,道:“我说的话你们听清楚了吗?” 皮甲和沈轩垂首应道:“是!” 林枫抱着方芷涵朝林园走去,云飞等人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林枫倔强的背影,只有宋成小心地跟在后面,不成想林枫回过头,怒斥道:“跟我做什么,还不去把唐婉儿找来,把方小姐接回府里。” 宋成吓得撒腿就跑,跑出很远才嘀咕出一句:“林大哥真的疯了!” …… 方芷涵缓缓醒来时,看到的不是林枫,而是她的母亲柳怜雪坐在床边,她还没等自己的脑子完全清醒过来,便开口问道:“林枫呢?” 柳怜雪抿嘴一笑,道:“林枫不要你了,让婉儿把你接回府里了。” 方芷涵眼角不自觉地流出了泪珠,嘀咕道:“他就是个混蛋!” 柳怜雪道:“既然知道了他是混蛋,以后离他远点,再也不要见他了。” 方芷涵咬着嘴唇默不出声,良久,才问道:“我睡了多久?” 柳怜雪道:“一天一夜。” 方芷涵惊的一下子坐起来,可是感觉浑身发软,差一点又跌倒到床上,缓了一下,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柳怜雪道:“睡久一点脑子才会清醒。” 方芷涵道:“母亲,你知道林园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柳怜雪道:“两天时间已经传遍了大半个江湖,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方芷涵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无担心地说道:“不可能呀,怎么会传的这么快呢?” 柳怜雪道:“如果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可能并不容易,可是想让这件事传遍整个江湖并不是什么难事。” 方芷涵惊诧地说道:“是林枫让人散播出去的?” 柳怜雪笑而不答,一向冷若冰霜的江湖美人,只有面对家人时,才会显露出她贤淑温婉的一面。 方芷涵道:“这个家伙真是疯了,他不知道传出去会对他有多大的影响吗?” 柳怜雪道:“你阻止过他,有用吗?” 方芷涵道:“他根本不听我的,还点了我的昏睡穴,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柳怜雪微微一笑,道:“你一向自认为聪慧过人,就连你父亲对你也是时有夸赞,你认为你比林枫还要聪明吗?” 方芷涵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母亲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沉默了一会,道:“他从小就被誉为神童,读遍经史子集,博闻强记,自然比我聪明。” 柳怜雪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优雅地抚了一下鬓间的头发,道:“你认为你的谋略比他高明吗?” 方芷涵不满地看了一眼母亲,道:“他年纪轻轻却老谋深算,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算计人心,狡诈得很!” 柳怜雪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喝了一口茶,方才说道:“既然他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你认为他是个冲动做事不顾及后果的人吗?” 方芷涵愣愣地看着母亲,道:“母亲,你什么意思呀?” 柳怜雪道:“是你自己承认的,他比你聪慧、比你有远虑、比你有心机,既然你样样都不如他,他为什么要听从你的安排呢?” 方芷涵有些发急,红着脸说道:“我不是要他听我安排,他再聪明也要听人劝吧?皇上还要听从门下省谏官的言论呢,何况是他!” 柳怜雪着有深意地看着女儿,犹如在看着世上最深爱的珍宝一般,温声说道:“你是不是很爱他?” 方芷涵的脸瞬间红了,不敢和母亲的眼神对视,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知女莫若母,柳怜雪明明知晓女儿的心事,但她却还是要问,她接着说道:“只此两天,江湖上至少有一多半的人会唾骂他,或许以后唾骂他的人还会更多,你还会喜欢一个被大半个江湖唾骂的人吗?” 方芷涵缓缓地抬起头,凝视着母亲的目光,道:“母亲,他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暴虐之人,是那些人来林园要杀他的,他把那些人的头挂在树林里,是为了震慑打林园主意的人,其实,其实他更痛苦。” 柳怜雪道:“我是问你,他成为万人唾骂的人,你还爱他吗?” 方芷涵道:“我爱的人,不是别人眼里的林枫,也不是别人嘴里的林枫,是我真心喜欢的林枫!” 柳怜雪道:“那你还纠结什么呢?” 方芷涵道:“我希望他一直都很好地生活,我不想他被别人口诛笔伐,骂他没有人道,骂他是杀人魔头,也不想别人诬蔑林家的声誉。” 柳怜雪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带着微寒的神色,眼中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凌厉,道:“人道?声誉?林家满门被杀的时候,谁站出来讲过人道?林家三代的盛誉难道能抵得过阴谋和剑锋吗?” 方芷涵被母亲凌厉的气势所震惊,她忘了,她的母亲不仅仅是江湖三大美女之一,而且还是一位武林高手,世上的美女很多,但能成为江湖公认的美女,只有美貌是不够的,还要过人的本事、江湖的作风、杀伐的狠厉,否则满春苑、新凤阁、环彩楼里的头牌歌伎岂不都会成为名噪江湖的美女了? 柳怜雪曾是江湖人,自然知晓江湖事,更加明理江湖的作风,她接着说道:“很多人骂他没有人性,不讲人道,骂他暴虐,骂他是魔头,可是你想过没有,那些人为什么骂他?” 方芷涵愣愣出神,母亲极少会表现出如此果决和断然的神态,她很是惊诧母亲的神态,更惊诧母亲对林枫的理解和袒护,简直如同母亲对儿子没有理由地溺爱一般。 半晌,方芷涵才缓缓说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杀人有很多种方式,但手段过于残忍,自然会被名门正派所唾弃……” 方芷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怜雪打断,只听柳怜雪厉声说道:“名门正派?什么叫名门正派?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又到底做了多少正派的事?他们蓄积了强悍的实力之后,拥有了高高在上的江湖地位,便坐而论道,只会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指责别人,用道德的枷锁去桎梏别人的言行,不符合他们心意的便是妄悖之言、邪恶之行。天星教以强悍的武力震慑各大门派,以卑劣的手段谋取钱财、扩充实力,野心勃勃世人皆知,数十个名门正派却接连攀附,即便连少林、武当这样的首领门派,也不敢公然发声,这就是江湖规矩! 世上的人都希望别人是君子,因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君子谦逊平和、彬彬有礼,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逾越约定成俗的规矩,即使被欺负、被侮辱、被打压,还要顾及道德、声誉和所谓的规矩,不能反抗,只能顺从。那些有实力和掌握话语权的人,便可以一直高高在上,享受着尊荣,可以对他人颐气指使,可以评判他人的对与错,甚至决定他人的生死。 一旦有人突然以另一种强悍的暴力方式冲破这种固有的规矩,威胁到了他们的地位和影响力,甚至心底惧怕这种强悍的实力和处事方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但他们又不敢直面挑战,于是就只能用言语去攻击,用谩骂的方式进行打压,直到迫使对方屈服,这才是他们唾骂别人的真正原因。”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武当道观 方芷涵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好像她今天才认识母亲一样,她从不敢相信一向极少过问世事的母亲,思想竟然如此深刻,认知竟然如此深邃,头脑竟然如此敏锐。难怪她只通过只言片语,便认定从未谋过面的林枫就是十三年前死里逃生的林家三公子,这份思虑和判定非常人能及。也难怪这么多年来,父亲对母亲一向礼敬有加、恩爱不减,并非只是母亲姿色出众的原因。 柳怜雪问道:“那些参与杀戮林园的人该不该杀?” 方芷涵道:“报灭门之仇,那些人当然该杀!” 柳怜雪问道:“那些找上门要杀林枫的人该不该杀?” 方芷涵道:“我不杀人,人必杀我,他们当然该杀!” 柳怜雪道:“杀的人多了就是魔?” 方芷涵哑然,她无言以对。 柳怜雪道:“林枫重启林家行善之举,以一人之力拯救上万无望垂死之人,这又是什么行为呢?” 方芷涵长长叹了口气,缓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林枫一半是魔,一半是佛!” 柳怜雪冷酷的脸色渐渐舒展开来,眉眼之间带着赞许之态,道:“魔也好,佛也罢,他的私欲是为父母和兄姐复仇,家仇不报,何以为人,他何错之有?他的抱负是承袭林家三代的夙愿,所作所为没有私欲,可敬可佩!至于别人口中把他说成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芷涵带着感激的目光看着柳怜雪,温声说道:“谢谢母亲教导!” 柳怜雪道:“你和他之所以会发生争执,还是缘于你的欲望过高、过于追求完美、意志不够坚定。你既想他聪明绝伦、才情兼并、有所作为,又想他没有污名诽谤、受到世人赞誉恭维,可是世上哪里有什么完人呢?岂不知一个人誉满天下之时,必然会谤满天下。你父亲被称为铁血将军,难道这个称呼就完全是赞美之意吗? 孩子,你既然承认他聪慧博学、思谋缜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和顾虑的呢?你既然真心喜欢他,那么最聪明的做法,就是默默地站在他背后,无论狂风骤雨袭来,都坚定地去认可他、支持他、帮助他。” 方芷涵道:“母亲,我知道应该怎么去做了。可是母亲,你这么维护他,我怎么感觉他才像是你的儿子呢?” 柳怜雪笑笑道:“他又何尝不是我的儿子呢!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程馨姐姐(林枫的母亲)在天上会保佑枫儿平平安安的!” 方芷涵道:“我相信林枫!” …… 武当玄机掌门刚刚从密室中出来,他此次闭关时间虽短,收获却不小,感觉修为大有增进,心情也非常愉悦。心情好,步履也分外轻盈,可惜他的好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便给了他一个巨雷渡劫般的打击。 玄机坐在道观正堂,他的亲传弟子元成带着两位武当弟子归山前来拜见。玄机看到三人身上的伤痕和脸上的表情,一颗心悠然之间便沉了下去,二十名剑道高手,几乎是武当的全部精锐,二十人应该是同去同归,可是现在只有三人回来,难道是…… 玄机站起身子,直盯盯地看着元成三人,此刻他健朗的身躯竟然有些许佝偻。玄机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损失会如此巨大,有少林智通大长老带领,只是攻打天星教两个分坛而已,此次无论是人数还是实力上,都占据绝对优势,少林、武当、华山、沧海四大门派都是选派的精英,应该是完胜无疑,可是,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玄机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道:“元成,其他师弟们呢?” 元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道:“师父,弟子无能……” 当元成把事情经过全部述说完后,玄机掌门才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一行老泪沿着脸颊滑落下来,神情顿时萎靡不堪,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武当派接连受到打击,数月之前,为了一张子虚乌有的藏宝图,武当弟子在后山受到江湖数十人攻击,伤亡二十多人,而今一下子又折损十七名武当精英,武当派已经元气大伤,武当二代弟子之中的高手几乎损失殆尽,恐怕至少十年之内都无法恢复元气。 足足有半柱香功夫,大堂内寂静如水、落针可闻,十余人端坐如像,神容悲戚,未有一人敢发出半点声息。 玄机掌门双目之间突然爆发出慑人的目光,道:“元成,你们各自返回时,可曾有人知道你们回程路线?” 元成摇了摇头,道:“智通长老令我们其他三派各自返回本派,并没有指定路线,回程路线是我同师弟们商议确定的,外人并不知晓。师父难道怀疑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才在半路伏击我们的?” 玄机掌门半晌无语,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继而问道:“你说是铜面人出现挡住了两个蒙面人,你们三人才走脱的?” 元成道:“是!是铜面人让我走的,否则弟子和两位师弟这次是没命回来见到师父的。” 玄机掌门道:“你确定那两个蒙面人是天山双鹰?” 元成道:“弟子能确定,是铜面人点破了他们的身份,他们也当场扯掉了面纱,当时就已经承认自己就是天山双鹰。” 玄机掌门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对众人说,道:“天残道人自创天魔刀法,以断刀为武器,刀法异常霸道凶猛,后经数代传至天山双鹰。他们夫妇二人三十年前突然赴入中原,以两柄断刀横扫数十名武林高手,一时名声大噪,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二人在中原只是昙花一现,而后便销声匿迹,再无半点声息,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早已经死了,原来他们是躲起来了。 我明白了,天星教教主谷天宇的天魔刀法原来是承袭于天山双鹰,此次伏击我武当派,定然是谷天宇所为,没想到谷天宇竟然让他的二位师父亲自出面伏杀,看来谷天宇已经是孤注一掷了。” 众人不敢打断玄机掌门的话,只是在一旁静听,见玄机把天山双鹰的来龙去脉讲得十分清晰,而且分析到了此次伏击的幕后之人就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众人不由得连连点头,赞同玄机的观点。 玄机掌门停顿稍许后,继而问道:“铜面人还对你们说了什么?” 元成道:“天山双鹰说,他们二人跟武当派有恩怨才伏击我们,让铜面人不要多管闲事。铜面人说,他其实并不喜欢我们武当派道士,是看不惯他们二人已经连杀了十四人,而且要斩尽杀绝,他才出面的。铜面人当面就指明,天山双鹰并不是跟我们武当派有仇,而是在替谷天宇杀人,为的是削弱我们武当派实力。” 玄机掌门面色阴沉,缓缓说道:“铜面人说的不错,我们武当派跟天山双鹰毫无瓜葛,根本没有仇隙,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削弱我们武当派实力。” 玄机掌门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铜面人一出道便手持寒月刀,斩杀数十人之多,手段极端,心狠手辣,江湖人骂他是杀人魔头,而且据传江南数十起打劫富商的大案也是他所为,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援手武当呢?即便他是林家后人,武当派与林觉、林烨父子并无深交,他何以会仗义援手呢?” 坐在玄机掌门一旁的刘坤道长皱着眉头不急不缓地说道:“师兄,铜面人既然仗义援手,可是他为什么要在天山双鹰已经连杀了我们十四位弟子后,才现身阻挡天山双鹰呢?我们派去的这些弟子虽然武功都还不错,可是远远不是天山双鹰的对手,铜面人必定一眼就能看得清,他为何不在天山双鹰伏杀一两人之后,就立即现身出手援救呢?” 众人哑然,没有人能回答刘坤道长提出的疑惑,或许只有铜面人本人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正堂内再次陷入沉默之中,每个人都在脑子里复盘当时的惨烈情景,每个人都在解析其中的疑惑。 半晌,玄机掌门再次问道:“你亲眼看到铜面人杀死了天山双鹰二人?” 元成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还露出了一丝狠厉之色,道:“师父,弟子去而复返,躲在树丛后面亲眼所见铜面人杀死了那个老头,一刀断喉,当场毙命。老妪左臂被寒月刀砍断,铜面人跟老妪交谈了足足有半刻钟功夫,可惜弟子躲藏的地方太远,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后来老妪自刎而死,是铜面人把天山双鹰夫妇埋在了树林里。” 玄机掌门问道:“元成,你亲眼看到三人对战,你认为铜面的武功到底如何?” 元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带着敬畏般的神色,感叹道:“铜面人的刀法极其霸道、威猛,似乎每一刀劈出都有泰山压顶之势、有气吞山河之威,而且他的招式诡谲多变,令人防不胜防。如若弟子与他对战,恐怕连三招都接不下,就会毙命在寒月刀下。” 第一百八十九章 消息来源 武当道观正堂内的武当弟子们听完元成的讲述后,个个面面相觑,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畏惧之色。元成虽然性情直爽粗鲁,但他得到玄机掌门的亲传,武功修为在二代弟子中尤为突出,甚至在整个武当门派里也是佼佼者,比起一些中等门派掌门的武功还要高,以他多年的造诣,竟然连铜面人三招都接不下,恐怕整个武当派也未必有人能与之相抗衡,可见寒月刀要比江湖传言还要可怕! 良久,玄机道长站起身,果决地说道:“我以掌门身份严令武当所有弟子,任何人都不准非议铜面人,无论铜面人出现的早与晚,事实是他仗义援手,从天山双鹰刀下救了我武当派三位弟子性命,武当派欠铜面人一个人情。” 玄机道长环顾了一下众人,接着说道:“谷天宇设计伏杀我武当派弟子,此仇必报,从此武当派与天星教势不两立!” 武当众弟子在玄机掌门激情的宣言下,纷纷站起身,大声喝道:“武当派与天星教势不两立!武当派与天星教势不两立!……” 玄机掌门对元成三人说道:“你们且下去好生养伤,稍后我再去看你们。” 元成和两位师弟退出后,玄机掌门对众人说道:“我怀疑此次伏杀背后一定有预谋,为防止天星教攻击武当道观,所有人要高度戒备,以防偷袭。” 众人应答后,玄机掌门对刘坤道长说道:“师弟,劳你辛苦一趟,去少林寺将此事告知智空方丈,协商共同御敌之策。” 刘坤道长拱手道:“掌门师兄放心,我即刻就起身去少林寺。” …… 天星教总坛一个偏僻的小房间里,谷天宇刚刚接到滇北三恶全被杀的消息,他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并不吃惊,但他对林枫把三十多颗人头挂在树林里立威的方式,倒显得有些意外和震撼。通过此事,谷天宇对林枫倒是多了几分敬佩,就算是当年名满江湖的林老爷,也不敢这样干。林烨一向以君子和善之姿待人处事,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倒是林枫不顾名声的凶残嚣张做法,让谷天宇不由得敬佩林枫的胆量和魄力。 谷天宇对滇北三恶等人的死没有丝毫怜惜之情,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为的是银子,干的就是这种买卖。谷天宇虽然没有达到目的,损失了些银子,但能烧掉平阳酒楼,让林枫损失巨大,也算是出了胸中一口恶气。谷天宇还是很遗憾,他想着滇北三恶即便杀不掉林枫,依仗人多势众,如果能烧掉林园,也是他想要的最好的结果。可惜这些人还是做不到,但从中却可以看出林枫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谷天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林枫,你果然没令我失望!” 对手越强,往往越会激起一个人更大的兴趣和斗志,尤其对于谷天宇这样的枭雄来说,如果林枫只是个绣花枕头,反而玷污了林家的名声,强悍的林枫,才配当成他谷天宇的对手。 谷天宇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正在谋划着一举征服少林和武当,这是釜底抽薪的做法,只要征服了少林和武当,天星教自然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大帮派,而他将雄霸武林,成为是江湖中最有权威的人。 谷天宇对他的儿子谷轩说道:“武当派那边打探到消息了吗?” 谷轩摇了摇头,道:“只能打探到外围的信息,武当派此次损失了十几名精英弟子,整个武当派现在处于全面戒备状态,山门紧闭,不出不进,实在打探不出更多的消息。” 谷天宇似乎并没有太在意,他对各大门派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武当派经过两次重大打击,实力已经大损,唯一难对付的只有玄机掌门一人而已。只是此次事关天山双鹰的死因,才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 突然,谷天宇心头一惊,眼皮猛地一跳,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厉声问道:“轩儿,我问你,你是怎么得到少林和武当回归本派路线的消息?” 谷轩被父亲突然间的惊问吓了一跳,随即说道:“是迅音堂堂主黄宝打探到的消息,父亲,事实证明消息准确无误,难道会有什么问题吗?” 谷天宇道:“你马上让黄宝来见我!” 谷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谷天宇的神色,便知其中一定有变故,他不敢再多问,赶紧出去找黄宝。 没过多久,谷轩便带着一位四十五六岁的中年男人来见谷天宇,此人身材虽然短小,看起来却极为精明干练,他正是天星教迅音堂堂主黄宝。 当黄宝看见谷天宇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教主已经出关,此事教中却无一人知晓。 黄宝行过礼后,谷天宇便问道:“黄宝,我问你,你是怎么打探到少林和武当偷袭两个分坛后,返回本派的路线?” 黄宝本以为谷天宇会给他下达什么具体指令,没想到竟然问起这件事情,可是此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为何谷天宇会重提此事?难道消息出了什么问题? 黄宝正在犹疑之时,谷天宇阴森森地说道:“黄宝,你算得上是本教的老人了,曾为本教打探出很多有价值的消息,立下过不少功劳,你也知道我的脾气,胆敢欺骗我的下场,你最好实话实说!” 黄宝看见谷天宇面具上方那双阴鸷的眼睛,吓得脸色发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双膝一下子跪了下去,颤声道:“教主,属下不敢欺瞒教主,此条消息是我买来的,我觉得此事重大,当时便立即禀报给少教主的。” 谷天宇厉声问道:“你说仔细些!” 黄宝道:“洛阳分坛和晋城分坛相继被四大门派偷袭,迅音堂得到消息,立即禀报给少教主,并飞鸽传书给邯郸分坛,让其所有人员撤离,邯郸分坛才免受偷袭。这时,有个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找到我,说愿以二百两银子的价钱卖给我一条消息,就是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返回自己本派的路线。我想这样的消息非常重要,正是天星教复仇的机会,或许少教主会有所部署,便将这个消息买了下来,然后就禀报给了少教主。” 黄宝的话虽然简练,却条理清晰,对于信息的敏感性也抓的很准,可见此人的确有过人之处。黄宝见谷天宇默不作声,便怯怯地说道:“后来我派人去打探少林、武当和华山返回本派的路线,果然跟信息中说的一样,教主,难道是信息出了什么问题吗?” 如果谷天宇没有戴面具的话,他此时阴沉的脸色一定会吓得黄宝肝胆俱裂,即便看不到他的脸色,从他阴鸷的目光中,也能感受到谷天宇此刻内心的愤怒。 谷天宇道:“你就这么相信一个陌生人卖出来的消息是真的?” 黄宝道:“教主,迅音堂就算人手再多,也不可能什么消息都能打探到,其实有很多消息都是通过线人买来的,卖消息的人无非是为了钱财,况且二百两银子并不是一个大数目,像这样的消息对我们来说只有利而没有弊,是值得买的。而且,我们也可以通过堂里的兄弟直接去验证消息的真假,省掉中间打探的环节,可以省却很大一部分开销,能买到有价值的消息并不吃亏。” 谷天宇再次追问道:“你可知道那个青年人的底细?” 黄宝摇了摇头,道:“有专门吃这碗饭的线人,我们很熟络,他们四处打探消息然后卖给我们换银子,以此为生。还有的人是偶尔知晓一条消息,高价卖给急需消息的人,干的一锤子买卖。这个年轻人看他打扮和举止,像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面孔生的很,干的就是一锤子买卖。教主,消息一旦被验证是假的,卖消息的人下场非死即残,没有人愿意为了一点银子敢用假消息欺骗天星教的。” 谷天宇没有再去追究消息的问题,因为黄宝说的对,无论他通过什么手段弄来的消息,都是对他们有利的,而且消息很准确,黄宝并没有过错。即便再追究,也查不出卖消息青年的底细。 谷天宇沉吟了半晌,道:“黄宝,你亲自带队,迅音堂全部出动,给我盯牢少林寺的一举一动,再安排些人手,去打探华山派的动静。” 黄宝听完谷天宇的话,如蒙大赦一般,随即领命而去。 站在一旁从未说话的谷轩等黄宝走后,才低声问道:“父亲,难道消息真的有问题?” 谷天宇道:“消息没有问题,是卖给黄宝消息的人有问题。我们被人利用了,有人在假借我的手打击和削弱少林、武当、华山派的实力。” 谷轩道:“利用我们?打击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他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还有一股势力想争霸武林?” 谷天宇道:“现在看来,江湖之中还没有一个门派能与天星教抗衡的实力,更没有人拥有争霸武林的实力,难道是我想多了?” 谷轩道:“父亲,如果卖消息的人别有用心,难道他要坐享其成,让我们天星教跟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相互厮杀,达到两败俱伤的目的?” 谷天宇摇了摇头,道:“此次四大门派聚集精英力量,占据绝对优势攻袭了我的两个分坛,是对我杀少林智玄和尚和沧海派掌门余凯的一次报复,他们算准了我要疗伤,不可能出面,我们只有吃亏的份,只是没想到一向独善其身的华山派竟然也掺和进来了。我们刚刚吃了亏,便有人把消息透露给我们,让我们去实施报复,即便两败俱伤,他又能得到什么呢?他究竟怀着什么目的呢?” 第一百九十章 父子密谈 谷轩道:“明明是四大门派联手,卖消息的人却只卖了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返回的消息,为何唯独没有沧海派的信息呢?” 谷天宇道:“沧海派掌门余凯已经被我杀了,他的儿子并不出众,剩下的人武功稀松平常,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谷天宇眼睛突然眯成了条细线,眼神却越发狠厉,他猛地一拍桌子,恨恨地说道:“此人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谷轩问道:“父亲,您的意思……” 谷天宇道:“此人知道天星教两个分坛被灭,天星教的名声在江湖上大受损伤,我定然不堪受此大辱,不肯善罢甘休,必定要进行报复。而各派力量分散时,就是我报复的最好时机。此人故意将消息卖给黄宝,却只卖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的消息,因为他们三派实力最强,每个门派都是人多势众、实力强劲,想要截杀任何一个门派,谈何容易?此人并不是想让我们两败俱伤,而是想假借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的力量,绞杀我的实力……” 谷天宇停顿了一下,接着缓缓说道:“亦或是在探清我还有多少隐藏的力量!” 谷轩道:“如此说来,此人实在阴险!” 谷天宇冷笑道:“江湖中只有阴谋和实力,当你实力足够强大时,所有的阴谋在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当你的实力不足时,就只能借助阴谋的力量达到目的,而且还要处处提防陷入别人的阴谋设计之中。” 谷轩道:“如果是假借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的力量绞杀您的实力,此人必定是天星教的强敌,那么此人要么是铜面人,要么是林枫!” 谷天宇抬头看了一眼谷轩,虽然他的目光阴冷,却包含着几分赞赏之意。 谷天宇缓缓地说道:“据我猜测,铜面人就是林枫!林枫就是铜面人!” 谷轩心底其实也早有这样的猜测,只是无凭无据,他在谷天宇面前不敢妄言,生怕说错了被他老爹责骂,还要落下个轻浮的印象。 谷轩道:“父亲,既然您断定铜面人就是林枫,您为何不调集天星教的力量,对林枫进行致命一击,以除后患呢?” 谷天宇阴冷地说道:“林枫暗中化妆成铜面人,追查当年暗袭林园的人,进行大肆杀戮,而且把天星教的高手尽数斩杀,可是铜面人的所作所为却和林枫割舍得毫无关联,此人心机何等深沉?林枫公然住进林园,却不表明他就是林烨的三儿子,干的却是林烨当年干的事,你可知道公然杀死林枫会是什么后果吗?” 谷轩恨极了林枫,所以才怂恿他老爹杀掉林枫,可是他更了解他老爹心机深沉、为人阴鸷的性格。 谷轩见父亲如此问他,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得讪讪地答道:“是孩儿见识浅薄了。” 谷天宇怒瞪着他儿子一眼,沉声道:“林枫背后是铁血将军方天峰,方天峰的女儿方芷涵为了林枫,竟然兵围少林寺,我如果带着天星教的人公然冲进林园杀死林枫,方芷涵岂能善罢甘休?方芷涵是方天峰的掌上明珠,方天峰又岂能坐视不理?天星教再强大,也只是一个江湖帮派、一股江湖势力而已,又怎么能跟方天峰的十几万铁骑相抗衡?那样做岂不是自取灭亡?” 谷天宇毕竟是修炼多年的绝顶高手,他渐渐平息住愤恨的情绪,接着说道:“林枫从小就被誉为神童,博闻强记,表现一直很文雅,却没想到他心机竟然如此深沉,比他的父亲、爷爷狠辣十倍。他选择在我闭关时对天星教下手,天星教的使者、护法损失殆尽,我辛苦十多年培植起来的力量被他一朝毁掉,我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可是,他却用行善的外衣为自己镀了一层金身,又怎么能轻易动得了他?” 谷轩道:“父亲,难道就让他这样嚣张下去吗?我们岂不是要天天防着他?” 谷天宇冷笑道:“容他嚣张下去?哼哼,他活不多久的!林枫虽然是疥癣之疾,却也是心头之刺。除掉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只能用江湖的规矩杀他,只有这样,方家丫头也无可奈何。” 谷轩眼神一亮,道:“父亲难道要以江湖规矩到林园挑战林枫?” 谷天宇再次瞪了一眼谷轩,怒其不争,心中恨道: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到林园去挑战林枫,跟直接冲进林园杀人有什么区别? 谷天宇沉默了一下,冷冷地说道:“林枫做事完全是江湖作风,他只要出了林园,就是茫茫江湖!” 谷轩道:“父亲有办法将他引出林园?” 谷天宇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阴鸷的眼神盯着谷轩,说道:“林枫的确是我的心头之刺,但是,即便我现在杀了他,天星教也不可能成为武林首领门派,我也不可能雄霸江湖,我们的最大障碍是少林、武当和华山,只要征服了他们,整个江湖都要对我俯首听命,那时候再杀林枫便易如反掌。” 谷轩连连点头,道:“父亲,武当派已经元气大伤,不足为虑,只有玄机一个老不死的,少林八大金刚折损大半,武功最高的武痴智玄已死,剩下的那群老秃驴没有一个是父亲的对手,父亲征服少林、武当指日可待。” 谷天宇道:“不错,武当派经过我两次打击,已经大伤元气,不足为虑。少林寺虽然被我伏杀了两次,有所伤损,可是少林底蕴深厚,尤其是方丈智空那个老家伙,心思一向难测,也是我这么多年一直没能轻易对少林出手的原因。我本以为闭关两年,能够登顶天魔刀法的至巅境界,可是却始终无法迈过最后一步,或许最后的巅峰之境非人力可为。我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林枫的势力已经到了不容小觑的程度,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让江湖榜上数名高手都效忠于他,就连跟了我数年的之久的瘸子皮甲也投靠在他手下,其实林枫现在的势力,已经不亚于江湖中任何一个大门派,甚至还有过之。如果一旦林枫和少林、武当、华山三派连成一气对付天星教,我们就会被动地处于下风,甚至有覆灭之危,所以,我必须要主动出击!” 谷天宇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而后缓缓说道:“武当派自保不暇,少林寺独木难支。华山派一向是独善其身,为了保存实力,近十年来在江湖上低调行事,几乎不参与江湖事宜,这次却突然跟少林、武当结成联盟,一起来对付我,真是可恶之极!” 谷轩很了解华山派的情况,他也清楚其中原委,十多年来,谷天宇从没有动过华山派分毫利益,甚至对华山派一直很忍让,严令天星教的人不允许踏进华山派势力范围内,其实无非是谷天宇对华山派有所忌惮罢了。 华山派掌门彭德鸣武功并不出众,甚至没有列进江湖排行榜前二十名,华山派的弟子之中也没有特别出众的。但是华山派却有一位传奇人物,他就是华山派掌门彭德鸣的师叔黄伯清,是华山派的定海神针、保驾柱石。此人隐于华山深修,已经二十多年没有人见过其踪影,据说此人剑法已经到了神鬼莫测的境界,这也是谷天宇忌惮华山派的原因。 黄伯清与少林方丈智空大师、武当掌门玄机道长并称当代三贤,地位超然,修为高深,智空修佛,玄机修道,黄伯清修心,各得其髓。 谷天宇道:“华山派掌门彭德鸣不值一提,只是黄伯清颇为棘手,他与少林智空、武当玄机并称三贤,决不能让三人联手。武当派损失惨重,玄机必定恼羞成怒,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少林寺忙于自保,智空老和尚未必会下山跟玄机联手,可是玄机如果说动了黄伯清,二人一起联手,我的麻烦就大了。唉,影子呀,如果他还在就好多了。” 家贫思贤妻,国难思良将,影子的死无疑等于砍掉了谷天宇一条臂膀,谷天宇现在最心痛也最想念的人一定是黑暗人影子。 谷轩羞愧地低下了头,以他的武功,还不配进入绝顶高手拼杀的行列,他是有心无力,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 谷天宇沉默良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华山派公然与我为敌,彭德鸣没有这个胆子,必然是得到了黄伯清这个老不死的首肯,想要抑制和打压天星教,担心我做大后对付华山派。既然已经撕破了最后一层遮掩,只能是不死不休。后发受制于人,我岂能坐以待毙?轩儿,你将总坛各处机关全部启动,务必确保总坛无虞。” 谷轩道:“是!父亲您放心,总坛机关重重,易守难攻,我一定不会让总坛有所损伤。” 谷轩望着神色决绝的谷天宇,怯怯地问道:“父亲,您是要去杀掉武当派玄机那个老道士?” 谷天宇摇了摇头,缓缓地走向桌边,从桌子上的皮囊里抽出一柄刀,一柄短小乌黑发亮的断刀。 谷天宇手握断刀,轻轻拂拭着锋锐的刀锋,阴森森地说道:“不是玄机,是黄伯清!” 谷轩大吃一惊,黄伯清极为神秘,修为或许还在玄机掌门之上,他万万没想到谷天宇要直接对付黄伯清。 “父亲……”谷轩想劝谏谷天宇,但刚刚发声却又止住了,因为谷天宇阴鸷的眼神如同冰剑般逼视着他,吓得他赶紧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谷天宇道:“黄伯清既然已经跳了出来,这一战是迟早的事,与其被动承受,不如主动出击,杀了黄伯清,华山派就只能臣服于我。做好我交待你的事情,我三日后离开总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