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王妃左手符篆右手医术超无敌》 第1章 重生 正值深秋。 风起叶落,一地金黄。 靖国侯府,落月院。 床上的人不经意翻了个身,石榴撒花的床帏晃动了一下。 惊醒了趴在床沿浅眠的小丫环。 “小姐,您可总算是醒了……” 小丫环扑了过去,握着床上少女的手,泪如雨下。 谁在说话? 白沄婳感觉,四肢百骸疼得像是受过碎骨之刑的虐待。 等等,疼? 她猛然惊醒,心脏跳动得厉害,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半晌,她终于拾回了六神,看着嚎啕大哭的小丫环,有些不敢置信:“熙……熙越?” 她明明记得,熙越已经被宫离彦那个渣男下令活活打死了,尸体就扔在她面前。 怎么会…… “奴婢在呢,小姐您的身体是不是还很难受,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熙越扯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泪,起身欲走。 “等等。” 白沄婳抓住了熙越的手,真实的触感,暖暖的温度。 她愣了一下。 熙越不是鬼。 那她呢? 她也明明一刀深深扎进了自己的心脏了呀! 突然想起自己临死之前许下祈求能重来一次的遗愿,她激动得坐了起来,掀开被子。 她的腿……还好好的,没被打断。 压着激动,翻身下床,摇摇晃晃奔至妆台前,拿着铜镜心里建设了许久,她才敢看向铜镜。 看见碧玉年华的自己,如盛夏的花儿一般绽放在镜中。 她再也忍不住,笑着笑着就哭得涕泗横流。 她重生了! 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那一年。 所有亲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有些人,她会让他们付出百倍代价的。 不死不休! 脑海中浮现熙越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白沄婳的心疼得像是被狗啃了半边,喉头也一阵阵发酸。 拉着熙越在床前坐下,轻轻摩挲熙越的手背,她的声音带着低沉的哽咽:“辛苦你照顾我了。” 熙越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她,鼻音浓浓:“奴婢不辛苦,只要小姐能好起来,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 可不就是什么都愿意做吗? 上一世,这丫头为了给她报仇,都敢给害她的人下毒了。 白沄婳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的小丫头,以后由她来守护。 敲门声响起,她院里洒扫的仆妇张婆子站在外头禀报:“熙越姑娘,刘管家来了,说是要见大小姐。” 白沄婳刚想让人进来,就被熙越打断了:“小姐您歇着,奴婢出去看看。” 也确实是头昏脑涨,浑身乏力,白沄婳干脆躺了下来:“拦不住,便让他进来吧。” “奴婢能处理好的,小姐放心。” 熙越帮她盖好了被子,才起身出去。 外头,刘管家站在廊下,瞧见出来的是熙越,脸上立即爬上了不高兴:“快去告诉大小姐,侯爷吩咐了,今日午时,明王殿下到侯府用膳,大小姐需得陪同,时辰不早了,快去请大小姐随我一同过去吧。” 大小姐倾慕明王宫离彦已久。 往日,大小姐一听到明王殿下要过来,就算是腿断了,爬也是要爬去见的。 刘管家笃定,今日肯定也会如此。 熙越气得不行,小姐昏迷不醒了整整七日,侯爷没来看一眼不说,这才刚刚醒来,就要小姐拖着病体去陪明王用膳,把小姐当什么人了? 看遍整个金陵城,就没有这么当爹的。 为了攀附明王,连自己女儿的名声、身体都不顾了。 不想小姐去受罪,熙越果断开口回绝:“烦请刘管家回禀侯爷,小姐还病着,下不来床,待小姐身子好全了,再去给侯爷请安。” 刘管家伸长脖子朝屋里张望,加大了声音:“不过小小风寒,就违背侯爷的命令,大小姐真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呵,小小的风寒? 二小姐那一碗毒汤能毒死一匹大马,却端给了小姐,夫人把整个金陵城的大夫请了个遍,每一位都摇头让准备后事,要不是小姐的外祖父李老将军亲自去请了神医出手,小姐今日都头七了。 熙越坚定地拦在门前:“小姐已经睡下,刘管家请回吧。” “啪” 刘管家重重的一巴掌将熙越打了个趔趄:“何时轮到你一个贱婢多嘴。” “你这个老匹夫……” 熙越捏紧了拳头,一双眸子里怒气腾腾,却又碍于没有小姐的命令,不能还手,忍得实在憋屈,只能张牙舞爪地朝刘管家低吼一声。 巴掌声过于响亮,白沄婳躺不住了,起身随意抓了件披风披上,快步走到外头,过去拉下熙越的手,只见白嫩嫩的小脸上五个手指印又红又肿,看得她既心疼又火大。 她的人,这个狗仗人势的老东西也敢打! 越看越气,白沄婳想吩咐熙越打回去,却又想起,刘管家是她爹白岩书身边的人,熙越就算真敢下手,打得估计也不会很重,那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她转身一拳打在了刘管家的鼻梁上,然后对着刘管家的肚子就是狠狠的一脚。 刘管家被踢到了廊外,砸在石阶上,又骨碌碌滚了下去,哎哟哎哟许久才爬起来。 熙越看得目瞪口呆,为了不让夫人为难,小姐一向都约束着她们,明令禁止她们得罪侯爷身边的人。 平日里,她们落月院的下人没少受欺负,小姐也只是一再吩咐她们忍让,从不会允许她们反抗。 以至于导致了如今连一个小小管家,都敢对小姐蹬鼻子上脸的局面。 现下,小姐竟然亲自给了刘管家一脚,还是狠狠的一脚,真是破天荒了。 干得漂亮! 这老家伙,她想打好久了,真是解气。 熙越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咧嘴就扯到脸上的指印,疼得“嘶”了一声。 白沄婳自幼跟着外祖父习武,三五个大汉都不是她的对手,只是瞒得紧,没几个人知道罢了。 要不是她死过翻生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这一脚能把刘管家踢得更远更严重。 至少不会像眼下这般,连血都没吐一口,没意思得紧。 拍了拍裙摆,白沄婳缓步至台阶前,居高临下睨着刘管家:“回去告诉父亲,我病好了,自会去给父亲请安。” 从头到尾,没有提到明王宫离彦半个字,这很不像她以往的作风。 可刘管家此时只注意到自己挨揍了,颤抖着手指指向她,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你敢踢我?” 第2章 我不去 白沄婳眸光冷得像寒冬里能冻死人的冰雪,浑身散发着凛凛杀意:“踢你又如何,你算什么东西,滚!” 刘管家又痛又惊,三魂都不见了七魄,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落月院。 快到前院的时候,他才恍然回过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竟会怕一个向来懦弱无用的草包小姐? 还有,这是生着病的人会有的样子? 那一脚,他感觉肋骨都被踢断了好几根。 她这分明就是装病,不想去陪明王殿下用膳,让侯爷为难。 不成,一定要去禀报侯爷才行。 刘管家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来到了靖国侯的书房,加油添醋地将事情禀报了一番,说完还不忘扬起自己那张老脸,露出流着两条鼻血的鼻子,彰显自己的“重伤”。 靖国侯白岩书气得拍桌而起:“反了她不成,本侯亲自过去寻她,她有胆也将本侯踢出去。” 白岩书到落月院的时候,白沄婳刚沐浴完。 睡了七天七夜,浑身黏黏腻腻,难受得要命。 换洗一新后,白沄婳坐在妆台前让熙越帮她把头发绞干。 熙越是越想越愁:“小姐,刘管家会不会去找侯爷告状啊?” 虽然打了刘管家是很舒心,但是侯爷的怒火也很恐怖,夫人又不在府里,万一…… 没人能护得住小姐啊! 想起她的那个父亲,白沄婳在心中冷嗤:不足为惧。 抬头看着熙越的时候,她露出了和煦的微笑,一双眼眸柔如流水:“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 熙越刚把小姐的头发梳顺,敲门声就响起了。 还是张婆子的声音:“小姐,侯爷过来……” “滚开。” 白岩书愤怒的声音刚落,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了。 熙越如临大敌,抓着梳子的手紧了又紧,颤颤行了一礼:“见过侯爷。” 白岩书直接略过她,环视了一圈,见白沄婳已经换了衣裳,又在准备上妆绾发,还以为她是要去陪明王用膳呢,他的怒火便降了一半。 白沄婳转头看向白岩书,眼中是凛冽的寒意。 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可却从未尽过一日做父亲的责任,养大她也只是让她为了他的官途去联姻,嫁给一个不知是老是幼,是好是坏的男人。 两年前皇帝将她赐婚宫离彦,白岩书的眼睛就亮了,好似惶惶多日终于有了奔头,一心就扑在了讨好宫离彦这件事情上,妄图攀牢了宫离彦这一根高枝。 皇帝的亲家,亲王的岳父,多好听的身份啊。 他不仅自己去跪舔宫离彦,还一次次逼着她毫无底线的去讨好宫离彦。 她前生对宫离彦一见误终身,虽然心里反感白岩书的做法,但是为了能够嫁给宫离彦,对白岩书的做法也是愿意服从的。 这导致了之后一连串的悲剧发生。 外祖父被宫离彦诬陷叛国,满门抄斩,阿娘被白岩书的妾室加害,一尸两命,她院中的所有下人包括熙越,全部被宫离彦下令活活打死。 而她,被宫离彦诬陷与人苟且,处以鞭刑,打断双腿挂在了城门上示众三日。 桩桩件件,白岩书都在旁边看着,不仅不救,甚至在宫离彦要抓她的时候,还出手帮忙按住了她…… 白沄婳闭上了双眼。 须臾,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站起身朝白岩书行了一礼,她缓缓道:“不知父亲过来,是为何事?” 话虽是如此问,但是她心里门儿清。 果然,只听白岩书沉声道:“你赶紧梳妆打扮去陪明王,若是让明王高兴了,今日你打刘管家的罪,我便免了你。” 呵,不仅要陪明王,还要让明王高兴才能免了她的罪。 她堂堂靖国侯府的大小姐,镇国将军府的外孙小姐,打了一个不知尊卑的管家,还成了罪过。 白沄婳的声音冷凉如水:“我不去。” “反了你,不去也得去,熙越赶紧给你家小姐上妆,弄不好,本侯将你发卖了。” 白岩书吩咐熙越,声音里带着熊熊怒火。 “熙越是外祖父送我的人,卖身契尚在将军府,并不是靖国侯府的下人。” 白沄婳挑眉轻嗤:“父亲,你有资格发卖吗?” 这话何其打脸。 白岩书简直气炸了,走过去抬手就朝白沄婳打去。 白沄婳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我不是阿娘,不会听你那些毫无道理的话,也不会任由你予打予骂。” 说完,她狠狠一甩手松开了白岩书。 白岩书被甩了个趔趄,后退几步才站稳了身子,满眼错愕地看着她。 眼前的这个,还是他百依百顺的大女儿吗? 白沄婳不理会他,转身重新坐在了妆台前,拿起银梳,慢条斯理地梳着发尾:“没什么事的话,父亲请回吧,女儿尚在病中,还要休息,就不送父亲了。” 反了,真是倒反天罡了。 他今日非要好好教训这个孽障不可。 白岩书正要发作,却听白沄婳轻飘飘的一句话:“父亲,不知你介不介意,女儿将你对阿娘与女儿所做的事,桩桩件件说与外祖父听?”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白岩书,瞬时如霜打的白菜蔫了,挽衣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之所以敢对李青萝和白沄婳为所欲为,完全是因为这两人有头无脑,好糊弄,三两句话就吓得不敢吭声了,莫说回将军府去告状,就是忤逆他一句都没胆子。 可并不代表他不怕李长山。 那可是先皇亲封的镇国将军啊,连当今皇帝都要给三分情面的人,他就更不是个事了。 担心白沄婳真的会一气之下就去将军府告状,他只好作罢,带着满腔的怒火来,又带着满腔怒火离开。 一打开门,正巧一个拳头落了下来,就砸在白岩书的胸口上。 敲门的小厮吓得浑身颤抖,腿一软就跪了下来:“侯爷恕罪,侯爷恕罪……” 那一拳头虽然不痛不痒,可对于正在气头上的白岩书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一脚将小厮踢下了台阶:“最好是有要紧事,不然本候要了你的命。” 事关性命,小厮也顾不得害怕了,赶紧道:“明王……明王殿下就快到府门了,请侯爷出去迎驾。” 不是说午时才到吗? 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白岩书回头看了白沄婳一眼,心里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裳,往大门走去。 第3章 祸事就要临头了 白岩书离去很久,熙越全身竖起的汗毛才顺下来,心有余悸之余却又深感不解。 她走到小姐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姐,然后伸手去探小姐额头的温度,眉头皱成了老太婆。 白沄婳知晓她在疑惑什么,并不解释,只是淡淡道:“我只是忍够了他们而已。” 熙越挠头想了许久,了悟一般长长地“哦”了一声。 她都快忍成乌龟了,何况是小姐。 想到以后不用再受那些人的欺负,不用再捏着拳头忍让,熙越乐得嘻嘻地笑了起来。 白沄婳好笑地戳了戳她的脑袋:“傻笑什么,还不快去把药端来。” “哦对,到时间喝药了。” 熙越赶紧去将药端来,服侍小姐喝下。 看着小姐苦得五官都拧成了一团,她赶紧将蜜饯端过去。 酸中带甜的蜜饯入口,缓解了药汁残留的苦涩,白沄婳总算是舒展了眉头。 犹豫再三,熙越还是问了出口:“小姐,不去陪明王殿下用膳,真的不要紧吗?” 白沄婳摆手:“无妨,反正宫……明王不是来找我的。” 熙越不解:“既不是来找小姐您的,那他过来作甚,咱们靖国侯府有什么是他瞧得上的?” 话音刚落下,熙越便已经猜想到了答案,有些讪讪地看着自家小姐:“是二小姐……” 白沄婳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浅笑不语,又抓了几颗蜜饯丢进嘴里,嚼得口齿生津,思绪飘到了重生前。 圣上赐婚不可违,她想着,无妨宫离彦对她无意,人非草木,只要嫁过去,日日对着,宫离彦总会对她日久生情的。 她却不知,她自以为是的深情,只会让宫离彦更加厌恶。 宫离彦与白月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朝赐婚,两人皆对她恨之入骨。 有宫离彦与白岩书护着,白月瑶更加有恃无恐,端了一盅毒汤带了一众下人到她的屋里,按着她灌了下去。 她心中愤恨不甘,含了最后一口毒汤在嘴中,待下人松开她的时候,她扑上去,嘴对嘴把口里的汤全渡给了白月瑶。 死,她也要拉白月瑶垫背! 白月瑶仅仅喝了一口,还立即就吃了解药,依然狠狠病了一场。 而她,直接濒死,幸得外祖父请了神医,方救了她的小命。 家丑不外扬,白岩书视脸面胜于性命,当即下令府上众人封口,对外只称她和白月瑶皆是感染了风寒,若有人胆敢传出去半句,则杖打二十再发卖出去,男为苦力,女为娼妓。 即使如此,白月瑶还是有办法将消息送到了宫离彦那里。 只是,宫离彦听到的真相又是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的,那就不得而知。 宫离彦匆匆赶回来,只为见白月瑶。 呵,白岩书还以为宫离彦是为了她来的,为了讨好宫离彦,不顾她的身体尚未恢复,硬是逼着她去作陪。 前一世,她还真去了。 得到的却是宫离彦的白眼与恶语相向,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就将她羞辱得体无完肤。 气得她回来之后,病情加重又睡了好几天。 今生,若她再去,那当真是傻得无可救药了。 一口蜜饯还未咽下,白沄婳恍然忆起了一件大事,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祸事就要临头了,自己竟然还吃得津津有味。 宫离彦这一次离京,是奉太后之命,去接在晋南山养病的璃王回京,却在得知白月瑶病重后,半路扔下璃王,自己一个人先赶回金陵城了。 结果,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璃王被刺客暗杀,身受重伤,又中剧毒,命在旦夕。 整个太医院全员出动,整整医治了半月之久,璃王人才醒来。 可惜,自此之后,他的身体就落下了病根,连周公之礼都无法完成,更妄谈要留下子嗣。 皇帝雷霆震怒,将宫离彦拘来殿前问责,其他皇子党派的官员适时上奏,宫离彦抛下璃王,快马加鞭只为赶去靖国侯府。 言下之意是宫离彦不顾兄弟安危,只为勾结官员,巩固自己的地位。 宫离彦自知自己骑马在街市疾驰,很多人都看见,推卸不了,便说去靖国侯府是为了看望病重的人,而那个人就是她白沄婳。 这个杀千刀的狗东西,竟然将她和外祖父推出来顶罪。 说是她派去的人口口声声说,让他回去看望她是外祖父的意思,碍于皇帝对外祖父的看重,也是为了让外祖父安心守边关,他不得不回。 去他的混蛋玩意儿,她什么时候派过人去找他? 区区镇国将军,竟敢命令皇子做事? 外祖父两朝重臣啊,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这种藐视皇权的事? 但不知为何,皇帝竟然信了! 可怜她和外祖父无端遭了殃。 一个大病未愈就被带进宫去交由嬷嬷管教了数月,以至于后来落下了病根,一个兢兢业业守疆几十年却被罚奉降级,自此步步坠落。 如今,宫离彦已经回来。 算算时间,离璃王被行刺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幼年时,璃王曾救过她一回,她念恩至今。 今日若是能在璃王遇刺的时候出手救他一命,不仅能还了当年璃王相救的恩情,在宫离彦说是来看望她的时候,还能大声反驳回去,老娘替你救璃王去了,压根不在府里,你看望的是哪个鬼啊。 坐言起行,白沄婳转头吩咐:“熙越,帮我更衣,要简便一些的。” 熙越不解:“小姐,您更衣做什么?” 小姐方才那样忤逆了老爷,不会还要听老爷的话去陪明王用膳吧? 熙越皱紧眉头伸手去摸小姐额头的温度。 推开熙越的手,白沄婳知道她在想什么,并没有解释,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干脆自己去挑衣裳。 身为大户人家的小姐,白沄婳的衣裳全都是繁琐的裙装,层层叠叠,很是累赘。 翻来找去,才好不容易翻到了一套简便的骑马装,夏日荷花一样粉白粉白的颜色,且用料金贵,好看又奢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能穿得起的,实在惹眼。 可没有时间再挑别的了,白沄婳只能将就。 “就这件吧,快来替我换上,我要出门。” “小姐,您方才大病初愈,实在不宜出门啊。”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是……” 不理会熙越的念念叨叨,白沄婳换了衣裳,一根玉簪绾起长发,不施粉黛,不配钗环,取一方丝帕蒙上脸就出了门。 第4章 得来不费工夫 寻着无人的小路,一路来到了院墙处。 左右瞧瞧,没人看见,白沄婳便施展轻功翻了出去。 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民生百态,听着万物之声,白沄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秋季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斑驳,点点光彩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凉风过处,枯黄的落叶顺着风的轨迹,在空中打着转儿,翩翩落下。 白沄婳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落叶,视线从落叶慢慢移到了天穹。 多么美好的人间啊! 幸好,幸好!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白沄婳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去马市买了一匹骏马,骑上马就往城外而去。 她并不知璃王具体的遇刺地点,只在前生听到的传言中,知道了大概的位置是在秦林山。 不知策马疾驰了多久,白沄婳终于瞧见了一片密林。 把马拴在林边的一棵树上,她迅速进了密林。 担心刺客比她来得更快,她不顾身体还没恢复,走得脚下生风。 在林中七拐八绕穿梭了许久,终于听到了前面传来隐隐约约的打斗声。 白沄婳心中隐隐激动,又有些许担忧。 璃王你小子可得撑住了,姑奶奶来救你来了! 跑得连狗子都追不上了,她还是觉得不够快,干脆用上了轻功。 谁知,她甫一跃起,一个男人从天而降,好巧不巧就砸在了她的身上。 “嘭” 她重重落在了地上,砸得她连刚吸进去的一口空气都被挤了出来。 本就大病初愈,又被砸得头昏眼花,反应迟了那么一瞬。 仅仅这么一瞬,她就被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下一刻,男人粗鲁地揪着她的衣领将她翻了过来,扯下她蒙脸的帕子,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然后塞了一粒拇指头大小,圆溜溜的东西进她嘴里。 一气呵成! 那东西像是活的一样,一入口就呲溜一下子进了她的肚里,腹中迅速升起了一股异样的燥热,紧接升起了剧烈的绞痛,痛得她大汗淋漓。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她想起了白月瑶的毒汤,不禁后背发凉。 绝不能死,她绝对不能死! 可还是耐不住剧痛,晕了过去。 不知积了几生几世德才能得来的重活一次啊,却报仇未半而中道崩殂。 真的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男人不知她心中所想,看了一眼晕过去的她,又转头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眸中冷意升起。 下一刻,他竟然取出了一把匕首,若白沄婳还醒着,定要吓个半死。 谁知,他竟无视刀身流转的寒芒,对着自己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下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喷溅,滴滴殷红洒落在白沄婳粉白的衣裳上,宛若开出了朵朵彼岸花,透着诡异的美感。 当叶尘带着人追过来的时候,就只瞧见地上躺着生死不明的一男一女,两人身上都有血迹,却又没有看到打斗的痕迹。 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吩咐带来的人四散搜查,叶尘上前在男人的尸体上仔细搜查,连衣袖缝角都搜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由皱紧了眉头:“怎么会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白衣女人身上。 当看清楚她的脸时,他微微惊了一下,赶紧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发现她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靖国侯府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会在这深山老林里,还与这叛徒昏迷在一处? …… 本以为已经再次死掉了,白沄婳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 所以,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 当感受到脉搏处那轻微的跳动时,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 她还可以保护家人,还可以报仇! 真是太好了! 不过,这是什么地方? 扫视了一圈,发现这是一处山涧,落日余晖透过稀疏的林木洒落溪上,泛起潺潺波光,浟湙潋滟。 溪边有许多护卫打扮的人在休整,统一的玄青色衣裳,也看不出是谁的人。 此时,有人朝她靠坐的树下过来。 情况不明,想了想,白沄婳立即又躺了回去,装作还没醒来的样子。 这些是不是刺杀璃王的人? 她这是被抓了? 抓她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给她喂东西的又是什么人?与这些人是一起的吗? 白沄婳思量的当口,人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既然已经醒了就起来聊聊吧。” 那声音清冷如寒冬晨间的清风,冻得白沄婳五脏六腑都颤了一下。 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幽幽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一抬眼就瞧见五步之遥一张黑木轮椅上,坐着一名身穿绛紫色衣袍的男子,他身后站着一名玄衣护卫。 迎上他们的目光,白沄婳也打量起了坐着的男子。 打量着,打量着,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不就是当今皇帝的第七子,璃王殿下宫辰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到他还活生生坐在那儿,白沄婳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赶上了。 上一次见他还是六年前,当时正是打马长街过,满楼红袖招的俊朗少年模样。 这些年虽未再见过他,但是金陵城中有关于璃王的传言时而就有,一说他那战无不胜的战绩,二说他那再也站不起来的遗憾,三说他那天上有地上无的美貌。 此时一见,白沄婳才深感有些传言非虚,当真是绝世无双的一副好皮囊。 鼻梁高挺,眼眸深邃,肤色比平常的男人要白一些,却没显得他娘气,反倒更衬托得他像是那误入凡尘,连得道高僧都超度不了的妖孽。 在这位爷面前,素来有美男子之称的宫离彦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你时常这样盯着男人看?” 男人那冷淡又透着慵懒的语气,莫名的直击人心。 “啊?” 白沄婳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委实失礼,赶紧错开目光,左顾右看地打量起了周围。 被人抓包的窘迫让她红了小脸,同时背后也惊出了冷汗。 她怎么就忘了,这位爷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第5章 梦见他?担心他? 说多就容易错多,白沄婳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只是,她如何都不敢再看璃王一眼。 宫辰渊挑了挑眉,这个小女子,方才还因为认出他而欣喜得眸华明亮,此刻却又像一只小鹌鹑似的唯唯诺诺。 女子之心啊,当真是捉摸不透。 他莫名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你是来寻明王的?” 这是认出她来了。 白沄婳汗颜,万万料不到她那花痴的名声不仅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晓,甚至都传到了晋南山。 本以为,自己只要找到他,然后躲在暗处,等刺客过来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她再白衣飘飘从天而降,美人救英雄。 事后若有人问起怎么如此凑巧就救了璃王,她也能轻松答一句:“刚巧路过,路见不平。” 她着实料不到事情会发展成眼下的这样子。 瞧他的护卫衣着整洁,身上无伤,可见刺客还没来。 能在这么多护卫的重重保护之下,将璃王伤得生命垂危,她可不敢小瞧了那些刺客,得赶在刺客到来之前,让璃王启程离开才是要紧。 略略思忖,衣袖下的手紧握,白沄婳摇头:“非也,臣女是来寻璃王殿下您的。” 她很想大喊让他快走,有人要杀他,不走是会丢命的。 可她没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有刺客这件事的,在唇齿边翻滚了几轮的话语,最终还是随着口水咽了回去。 只能眸光复杂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掐会算,聪明绝顶,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想说的话来。 两人年幼时便见过,宫辰渊不奇怪白沄婳会认出他来。 但是,这暧昧且幽怨又满含期许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 想到以往听到的有关于这个小女子的花痴传言,宫辰渊眸中多了一丝兴致:“哦?不知白大小姐如此辛苦奔波,来这荒山野岭寻本王,所为何事?” 白沄婳叹了口气,这小子果然没看出她的意思来啊。 不管了,先把人哄回去再说。 白沄婳皓齿一咬,腰杆一挺,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眸光灼灼看着他。 “昨夜,臣女梦见殿下您在回金陵城的途中遭遇暗杀,身受重伤,又中剧毒,危在旦夕,虽说梦中的事情不可尽信,但臣女没有亲眼瞧见殿下安然,委实放心不下,是以,臣女便来了,不管如何,为了安全起见,殿下还是赶紧启程回城为好。” 梦见他?担心他? 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白天里究竟都思了些什么,夜里才会梦到他? 宫辰渊看向她满是真诚的眉眼,思索良久才得出一个自我感觉可信度很高的结论。 这丫头应该是把花痴的目标转移到他身上了。 不然,一个梦而已,何以担心成这样。 他可比明王要好看得多了,小丫头向来爱美色,移情别恋于他,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甚好! 叶尘看着主子逐渐柔和下来的眸光,心里暗叹,果然又是如此。 这都问多久了还没问到重点上,忍了又忍,他委实忍不住了,轻咳了一声。 前面的两人同时转头看他。 “叶护卫,你生病了?” 白沄婳后退了两步,她的病都还没好全,可别又传染给她。 生什么病啊,他是提醒,至于避他如蛇蝎吗,活像他得了什么严重的传染病的似的。 一个两个都这样,半点都不着调,叶尘突然感觉心好累,只能无奈地看向溪边。 宫辰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恍然想起还有正事,随即给了叶尘一个眼神。 叶尘得令,转身朝溪边的护卫做了个手势。 护卫点头,招呼旁边的人一起抬着一具尸体走了过来,然后丢在白沄婳面前。 鲜血淋漓的尸体,有些骇人。 不过,相比起前生外祖父一家斩首时的情景,这区区一具尸体还不足以吓到她,却又觉得,寻常人家的深闺小姐,看到死人,总得害怕一下。 于是,白沄婳惊得连连后退,尖叫不止,直到撞上了身后的树干才停下来,像是又害怕又想看的模样,朝尸体看去。 看清楚了,才发现竟是在林子里把她砸下来的那个男人,虽然不知怎么死了,但是她依然满肚子怒火,若不是辱尸非道德所容,她定要过去狠狠踹上两脚。 宫辰渊瞧她气得腮帮子鼓鼓,不禁莞尔,却也猜到了这个丫头与这个叛徒定有纠葛。 他沉声道:“你为何要杀他?” 什么玩意儿? 白沄婳一头雾水。 她疼晕过去的时候,这男人还好端端的活着呢。 反倒是她,莫名其妙被喂了不知什么鬼东西,还不知要找谁算账呢。 “人非臣女所杀,殿下可信?” 她抬头对上了宫辰渊的视线,亮晶晶的眸子里无比坦荡。 想来他应当是不信的,只听他又沉声开口。 “你从他身上拿的东西,不是你能拿的起的,交出来吧。” 敢情这是把她当成杀人越货的了。 白沄婳自知多说无益,她也确实是没拿过什么东西,她连这死男人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过。 她昂首张臂,朝他们走去:“不然,殿下来搜……啊!” 话尚未说完,她就被宫辰渊身后突然凭空出现的男人吓得尖叫出声。 她颤颤巍巍把目光移向地上的尸体,再看看宫辰渊身后的男人。 一模一样的面容,胸口上一模一样的血洞,不同的是一个躺着,双眼紧闭死翘翘,一个站着,目光呆滞傻乎乎。 这场景莫名有些搞笑,白沄婳却看得汗毛倒立。 男人木讷地转头看她,那副样子比村头的二狗子还要傻上三分。 只听男人轻轻喃语:“我没死?” 他的目光看到了地上的尸体,恍然大悟一般:“哦,原来我已经死了呀。” 这…… 白沄婳瞬间觉得自己成了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 偏头见璃王二人一脸不解瞅着她,她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难道,你们都看不到他?” 宫辰渊和叶尘一同转头看向空荡荡的身后,然后对视了一眼,眸中的意思只有两人才懂。 正在此时,溪边休整的护卫突然高声大喊:“保护王爷,有刺客。” 第6章 遇刺 白沄婳抬头看去,果然瞧见一队黑衣人朝这边杀来。 再回头看向宫辰渊时,却发现他身后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可她顾不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她这么辛苦来到这里,就是要救璃王的. 若是,让他再像上一世一样落得个命悬一线的下场,那她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再来,恩人落难,她也于心不忍啊! “殿下,快走,真的有刺客,你会受伤的。” 往前走了两步,白沄婳突然停了下来,捂着肚子满脸痛苦。 叶尘眼疾身快,挡在了宫辰渊面前。 几乎是同时,他被兜头兜脸喷了一脸血,那副样子既可怖又滑稽。 白沄婳紧紧拧眉,居然在这个时候发作,那个男人给她喂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怎么疼成这个样子。 “殿下,臣女带你走。” 胡乱用衣袖抹去嘴角的血迹,白沄婳忍下剧痛冲过去推着宫辰渊的轮椅就走。 这个小丫头因为担心他,都急吐血了。 宫辰渊的眸光一瞬不离她的脸,表情一言难尽,若是细看,还能看到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 这一回,是她自己招惹上来的,莫要怪他。 任由白沄婳推着他往前走,宫辰渊回头给了叶尘一个眼神,后者会意,转身带着其他人迎敌去了。 上一世,璃王带的也是这么多人,却还是伤成那个样子,白沄婳一点都不怀疑刺客的能力,以及他们要杀璃王的决心。 如果,她把璃王先带走,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上一世的情况了? 她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推着宫辰渊来到一匹高大的黑马身旁,不顾男女有别,伸手去搀他的胳膊:“快,殿下快上马,咱们先走,让叶护卫他们断后。” 也不知宫辰渊是什么心思,竟然顺着她的意思,让她搀扶翻身上马。 这个残废王爷也不知还能不能骑马,她是在救他的命,想来他应当是不会计较的。 白沄婳不再犹豫,也跟着翻身上马,双手从宫辰渊的腰间伸过去,抓住了缰绳,将宫辰渊护在了身前。 前面的人许是不习惯与人靠得这么近,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滚烫的木头。 “殿下,坐稳了。” 缰绳一扬,黑马嘶鸣一声,带着他们两人往前冲去。 叶尘看到自家主子被带走了,心里一急,转身想追上去,却瞧见了主子暗戳戳的手势,便又安心带着人截住了刺客的去路,速战速决。 就算是汗血宝马,带着两个人也坚持不了一路这样疾驰到金陵城的,何况这还只是一匹高大一点的黑马而已。 在距离金陵城还有十几里路的时候,黑马终于坚持不住口吐白沫倒了下来,两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摔去。 可白沄婳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肚子痛得没有力气带着宫辰渊用轻功跳起来,然后平稳落地了。 她只能紧紧将宫辰渊护在怀中,尽量不让他受到较大的伤害,免得弄巧成拙。 完了,完了,希望不要摔得断手断脚才好。 白沄婳闭上了眼睛,等待即将来临的疼痛。 突然,她感觉腰上一紧,一条有力的手臂抱住了她,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被转晕了过去。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璃王遇刺失踪的消息终于传回了金陵城,一路传到了皇宫里。 皇宫,太后的寝殿。 太后端着茶盏浅浅地抿着,听到侍候她的欧公公禀报,又惊又怒,手里的茶盏落地,碎成了一地渣,整个人摇摇欲坠。 “什么,好端端的为何会遇刺,失踪是什么意思,那哀家的渊儿是生是死?” 匆匆赶来的皇帝瞧见了,赶紧过去搀扶安慰。 “母后您千万要注意身子啊,渊儿带了护卫的,兴许只是走散了而已,儿臣已经派禁卫军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是啊,璃王殿下吉人天相,又有圣上太后惦念着,定会平安归来的。” 欧公公也颤抖着声音劝慰着。 这样苍白无力的劝慰,半点用处都没有。 一个腿有残废的人除了被人带走,还能怎么走散? 太后面如金纸,扶着桌子站起身,颤颤巍巍地往殿后的房间走去。 欧公公赶紧爬起来,与皇帝一人一边搀扶着太后。 跪在了玉雕的观音像前,太后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 “母后,您这样身子受不住的,儿臣扶您去歇着。” 太后摆手:“皇儿,你不用管哀家,快多派些人再去找,定要把渊儿给哀家找回来啊,若是渊儿有点什么,哀家……哀家真是活不下去啊。” 皇帝又劝了几句无果,只能出去再多派一些人去寻找璃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的腿都跪麻了,整个人摇摇欲倒,眼泪都流了好几滩。 被派去打听消息的欧公公终于匆匆回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整个人从头到尾都透着欣喜:“启禀皇上,太后,璃王殿下回来了,回来了……” 太后惊喜地睁开眼睛,由嬷嬷搀扶着颤颤巍巍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渊儿回来了?快,快带他到哀家这儿来。” “是。” 欧公公又匆匆奔了出去。 很快,宫辰渊就被侍卫推进了太后的寝宫。 未及他行礼,太后就朝他招手:“快过来,让皇祖母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孙儿无事,让皇祖母担心了。”宫辰渊行完礼后吩咐侍卫推他到太后跟前,任由她前前后后地查看。 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确定宫辰渊是真的没事,太后才放心下肠,狠狠松了一口气:“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遇刺了呢?哀家不是让明王去接你了吗?怎么不见他人?” 闻言,皇帝的脸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宫辰渊看了皇帝一眼,才道:“三皇兄有去接孙儿,只不过回到秦林山的时候,三皇兄收到消息,友人病重,便把护卫留下保护孙儿,他自己先行回城看望友人去了。” “岂有此理,简直胡闹。” 太后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什么友人竟然比自家兄弟还重要,这次万幸你安然归来,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他难辞其咎。” 第7章 非她不娶 “皇祖母莫怪三皇兄,毕竟三皇兄也料不到会有刺客,而且他已经把所有护卫都留下来保护孙儿了。” 宫辰渊一副后怕的模样看着太后:“只不过,刺客委实太多了些,当时孙儿当真以为要交待在那儿了,万幸遇上了靖国侯府的大小姐,若非有白大小姐在,孙儿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皇祖母呢。” 宫辰渊就把事情挑着捡着说了出来,言语间把危险程度夸到了最大,把白沄婳的功劳放到了最高。 若白沄婳在此,瞧见了他这副脆弱委屈的模样,定要以为自己先前认错了人,这人怎么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皇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眸光晦暗,也不知在想什么。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太后随着宫辰渊的话一惊一乍。 她想不明白,这白家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敢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梦就独自去了荒山野岭,只为救自家孙儿一命。 可不管怎么样,自家孙儿确实是被人家救了。 “那哀家让你父皇替你准备一份厚礼,好好答谢白大小姐?” 皇帝都准备点头答应了。 却见宫辰渊摇头:“皇祖母,那些黄白俗物如何抵报得了救命之恩?” “那哀家让你父皇给她封个郡主?” 皇帝又准备点头答应了。 谁知,宫辰渊又摇头:“皇祖母,孙儿以为,若能以身相许,娶她为王妃,好好待她,岂不是比给什么财帛官爵更好。” “不成。” 皇帝没有半分犹豫就出声拒绝了。 “皇儿你莫出声。” 太后瞪了皇帝一眼,然后转头诧异地看着宫辰渊。 这个孙儿啊,八岁亡母后就养在了她身旁,她最是了解他的性情。 他天生就性子冷,没什么朋友,也不近女色,宫外头甚至有传言,俊美无俦的璃王殿下有龙阳之好,她为此担心了许久,几次要赐婚,都被他拒绝了。 后来因为腿伤,更是没人能轻易近得了他的身,以至于到了如今二十有二的年纪,旁人这个岁数已不知是几个娃的爹了,他身边依然连个伺候的女人都没有。 她愁得呀那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怎么都觉得如此下去不是个法子,所以才让明王去晋南山将这孩子接回来,打算就是硬塞也要塞一个女人到他床上。 真是料想不到,他竟然会有主动提出要娶一位女子为妃的一日。 不管是天要下红雨也好,太阳打西边出来也罢,这就是天大的好事啊! 菩萨保佑,这臭小子终于是开窍了。 她当人祖母的,自然是要高高兴兴地替他去办妥了这件事,而且还要快,免得这臭小子不知几时就会反悔,下一次他的心血来潮可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她还想着抱重孙呢。 一旁的欧公公在宫中侍候多年,自然能揣摩一二宫中主子的心思,看到皇帝紧皱的眉头,想了想,适时提醒。 “启禀太后,前年中秋宴,圣上已经将白家大小姐赐婚给明王殿下了,倒是白二小姐还没许配人家。” 皇帝也附和:“是啊,母后,那白大小姐已经许给彦儿了,渊儿若是想成亲,朕另寻一位好姑娘,那白二小姐知书达理也是个不错的。” 宫辰渊语气不屑:“儿臣要娶的是救了儿臣的人,与那白二小姐何干,其他小姐再好也不会这样不顾自身安危,拼了命地去救儿臣,说不得她们还会嫌弃儿臣腿残呢。” 皇帝怒喝:“她们敢!”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些人明面不敢,可背地里还不知怎么耻笑呢。 也就白大小姐不仅不嫌弃,还奋不顾身相救,是以,他们两人是天生一对。 太后最后一次问宫辰渊:“渊儿可真的想好了,一定要娶那白大小姐?” 宫辰渊郑重地点头:“是,孙儿非她不娶。” 皇帝还想说什么,太后摆摆手阻止他。 “既是如此,那便交给哀家来办吧,渊儿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这事再怎么急也得问过人家姑娘的意思,若人家姑娘不愿意退婚,那她岂不是棒打鸳鸯了,到时渊儿反而还落得个夺兄弟之妻的骂名,若是人家姑娘愿意退婚另嫁,那就是与渊儿两情相悦,明王应该有成人之美。 而且,也还得皇帝点头才成。 毕竟明王那婚约是皇帝金口玉言所定,要废除也得皇帝来开口,若是她直接下懿旨,那就是打皇帝的脸了。 看着侍卫推宫辰渊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太后吩咐欧公公:“明日一早你就去请靖国侯夫人带着白大小姐进宫一趟吧。” 顿了顿,太后想起了什么:“罢了,还是去请李老夫人带着白大小姐过来吧,和聪明人说话没那么费劲。” 那白李氏尽听靖国侯的话,自己没有半点主见,跟她谈也是白费口舌。 欧公公低头应了一声“是"。 太后转头示意皇帝坐下:“皇儿啊,你陪哀家谈谈吧。” 皇帝自然知晓太后要谈什么,可又不能忤逆了她的意思,只能留下来,这一谈就谈到了月上中天。 宫辰渊被推出了皇宫,一直等候在皇宫门口的叶尘赶紧迎上来接手。 上了马车,宫辰渊才问:“人送回去了?” “是,属下亲自送回去的,按您的吩咐,没有走正门,翻墙进去的,没人瞧见。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 “何事?” “那白大小姐是如何得知会有刺客的?” 宫辰渊笑得意味深长:“兴许,她是真的梦见了呢。” 叶尘哑然,这话,他真不知要怎么反驳。 看到主子正在揉自己受伤的那条腿,叶尘的心情很沉重。 “殿下,灵蛊入体,便与宿主同生共死,再也取不出来,没了灵蛊,您的腿伤怎么办?” 宫辰渊转头看着车窗外快速划过的万家灯火,也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缓缓开口。 “灵蛊也不一定非得放在本王体内才起作用,回去吧,府里要办喜事,有一阵子要忙了。” 叶尘:“喜……喜事?” 第8章 狗男人上门 与此同时。 靖国侯府,落月院。 熙越正在小厨房里吩咐厨娘。 “粥要熬浓稠一些,小菜尽量清淡,也把神医留下的药熬上,等小姐用完早饭再送过来。” “是。” 吩咐完了,熙越便回去照顾小姐。 小姐扔下一句很快就回来便出了门,也不知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回来时,不仅昏迷不醒,身上哪哪都是血,还是一个男人给送回来的。 若是让二小姐知晓,还不知要怎么毁坏小姐的名声呢。 若是传到侯爷那里,又有小姐好受了。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从院门进来的人,眸子瞪大,赶紧过去拦着 “明王殿下,殿下……你不能进去,小姐还在歇息……” “滚开!” 熙越拦不住明王,房门被一脚踢开。 白沄婳昏昏沉沉地睡着,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全是前生的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无比痛心。 震天的响声将她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瞧见宫离彦那张放大的脸近在咫尺,紧接着就被他揪着衣襟从床上拎了起来。 宫离彦咬牙切齿,眸中是滔天怒火:“你这个毒妇,竟敢给瑶儿下毒。” 他匆匆从秦林山赶回来,白侯爷拉着他用膳,耽搁了些时间,之后他直接去了瑶儿的房间。 瞧见瑶儿病得面色煞白,起不来床的模样,他心疼极了,又是请太医,又是亲自喂药,照顾了一下午之久,瑶儿才见好转了些。 若不是瑶儿的丫环告诉他,是白沄婳这个毒妇给瑶儿下的毒,瑶儿还要好心替她隐瞒呢。 他委实想不明白,瑶儿那么单纯善良的人,怎么就让这个毒妇恨之入骨了呢? 白沄婳被拎得晕头转向,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还以为又回到了上一世被宫离彦虐待的时候。 “啊,小姐……明王殿下,求你放开小姐,小姐还病着呀。” 熙越吓坏了,赶紧扑过去救人,却被宫离彦一脚踹开,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好久才能站起来。 看到熙越,白沄婳才恍然回过神来。 自己已经重生了,不再是前生那个有头无脑,有眼无珠,任人欺凌的白沄婳。 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明王宫离彦,是与她有着婚约的人,却对她厌恶至极。 前生,她是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竟惹得他如此厌恶? 直到,临死之前,她才得知其中缘由。 她的外祖父是手握十五万兵马的镇国将军,哪一位皇子与外祖父走得过近都有结党营私,觊觎兵权之嫌,更何况是姻亲。 皇帝正当盛年,如何能容忍任何人惦记他的宝座。 再来,宫离彦与白月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是奔着长长久久去的。 一道赐婚圣旨,既断了他的前程,又毁了他的良缘,他如何不恨? 他不敢恨下圣旨的人,便只能恨她和外祖父。 可凭什么? 皇帝赐婚,便已经摆明了心意,是他自己不得圣心,与她何干,与外祖父何干? 哼,这个狗男人还真是欺辱她惯了! 不过就是仗着她对他的爱慕为所欲为罢了,如今她不爱他了,在她面前他便是连狗都不如。 这一回,若她还任由他肆意欺辱,那当真是她活该自找的了。 瞥了一眼他揪着她衣襟的手。 白沄婳双手抓住宫离彦的大拇指,用尽全力往外掰,迫使他松手。 奈何她身体实在是虚弱,那一点力气对于常年习武的宫离彦来说,如同隔靴搔痒,作用甚微。 气极之下,白沄婳像野猫一样双手成爪,誓要挠花宫离彦那张脸不可。 可惜她的手还没碰到宫离彦的脸,他就察觉了她的意图,伸直了手,将她拎远一些。 手短是硬伤,任她如何扑腾都够不着他的脸,白沄婳干脆一脚朝他的肚子踢去,然后趁他弯腰避开之际,低头直接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 那恶狠狠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嘶” 宫离彦吃痛,重重将她砸在了床上。 白沄婳趁着倒下的姿势,一脚踢出,将他踹得后退了好几步。 宫离彦捂着被踢中的小腹,错愕地看着她。 这个向来对他百依百顺,恨不得跪在地上舔他脚趾的女人,竟然敢反抗他! 是他气昏头出现了幻觉,还是这个女人没睡醒? 哎呀,好可惜啊,再往下踢一点点就好了。 没能踢中他的要害,白沄婳惋惜极了。 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被揪乱的衣襟,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明王殿下这行径与那些痞子流氓还真是没什么区别,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连圣上的圣誉都要跟着丢尽了吧,咱们圣上的脾气可不怎么好,怪罪下来也不知殿下能不能承受得起?” 她知道他最在乎的是什么,那便是圣心。 宫离彦刚刚的错愕消失无影,这个女人果然还是那么惹人生厌。 她房里发生的事,除了她院里的人,谁还能传出去。 他上前一把掐住了白沄婳纤细的脖子,阴沉沉的声音里带了怒火。 “你敢威胁本王?” 白沄婳无所畏惧回瞪他。 眼里的意味明朗,挑衅十足。 尊卑有别,殴打皇子的罪可不轻,到时候连累的可就不止小姐一个人了。 是以,就算熙越一身武功,她也不敢对宫离彦动手,只能无助地站在自家小姐身旁,泪眼汪汪地求他不要伤害小姐。 然后,她看到了小姐的眼神,要掉下来的眼泪瞬间就刹住了,不确定地再看一眼。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养成的默契,她看出了小姐示意她惹怒明王。 熙越怔了一下。 可是,为什么呀? 惹怒明王会带来什么后果,难道小姐不知道吗? 稍微想想,熙越还是决定按照小姐的意思去做,毕竟小姐自有小姐的用意,小姐今日做的反常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了。 她瞪着一双兔子眼去看宫离彦:“明王殿下,你若伤了小姐,老将军知道了是会心疼的……” 白沄婳闻言,亮起了眸子,若非场合不对,她都要夸奖一下熙越了。 连熙越都看出了宫离彦忌惮外祖父。 而她,却有眼无珠,猪油蒙心,当真愚蠢。 第9章 不想再装了, 宫离彦如何不清楚,这个小丫头就是想用镇国将军李长山来压他。 这反倒更加激起了他的怒火。 若不是李长山拥兵自重,一把年纪了还不肯交出兵权,父皇又怎么会赐婚,他又何须与这个毒妇有所纠葛。 他掐得更加用力了。 “你今日敢给瑶儿下毒,明日你就敢连父皇也一起毒害了,你这样恶毒的人就不该活在世上,你要是还有羞耻心,就赶紧寻一根白绫自挂横梁,早日投胎去。” 呸! 按这逻辑,那羊今日敢吃草,明日就敢吃人,应该将自己杀干宰净送上烤架了呗。 颠倒是非,妄加之罪这人是张嘴就来啊。 白沄婳只觉得恶心,胃里一阵阵翻腾。 自己前生怎么就眼盲心瞎成那副样子呢? 虽说皇权至上,但人命也不是儿戏。 这些年,关外并不安定,他国蠢蠢欲动,外祖父十八岁上战场,至今三十九年,战功无数,步步高升至如今的镇国将军之职,那十五万将士都只信服外祖父一人,皇帝没能收回兵权之前就还需要外祖父稳住那十五万将士。 白沄婳不信,有外祖父在的一日,宫离彦这鳖孙有胆量敢杀了她。 但是,以他的尿性,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正如白沄婳所料,宫离彦确实不敢,可又不想轻易饶过她。 他掐得愈发用力,在白沄婳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又松手让她得以喘息,然后再继续用力,松手……如此往复。 就像猫儿戏弄老鼠一般,他非常享受这种把白沄婳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白沄婳被掐得小脸通红,双手紧紧抓着宫离彦的手腕,修剪得稍尖的指甲深深插进他的肉里,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这人却像是不知道疼一般,为了折磨她,硬是不松手。 激怒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白沄婳也不想再跟他演戏了。 白岩书养大她,只是想让她为了他的官途去联姻。 阿娘知晓后,打她幼年起便一直耳提面命,让她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武功,隐藏好自己的满腹诗书,万事不可太出头,一无是处才不会被惦记。 前生今世,她对外都是一副娇弱不能自理,目不识丁的模样,废物草包之名由此而生。 重生一回,她已不想再伪装,她装的已经够久了,再装下去,他们也只会当她好欺负,白岩书若是有本事让她去联姻,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她双手成拳,用尽全力朝宫离彦的双臂攻去,却在提起内力的那一瞬间,腹中猛然一阵剧烈的绞痛,痛得她手一哆嗦,只打得宫离彦双臂一弯,并未能让他松手。 宫离彦错愕。 这个平日里风一吹就倒的废物女人,竟然会武功? 继而,他又因为白沄婳打了他而勃然大怒。 “你找死。” 她懂武功,那他就废了她的手。 他掐着白沄婳脖子的手不松,另一只手蓄力,对着白沄婳的肩膀打去。 只是,他的手尚未碰到白沄婳,白沄婳的嘴角就已经溢出了血丝。 他堪堪收回了手,疑惑地看着白沄婳。 难道自己掐得太重,伤到她了? 他的手松了一点力道,若真把她给掐死了,李长山那个老匹夫定会闹得天翻地覆的。 熙越亦是以为宫离彦伤了小姐,慌得脸色发白。 只有白沄婳清楚,这是肚子里的那个东西在作祟。 她疼得眉头紧皱,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下次再看到那个给她喂东西的男人,不管他是人是鬼,她都要报仇,是人就把他变成鬼,是鬼就打得他做不成鬼,岂有此理! 熙越是将军府的人,被送到小姐身边本就是为了保护小姐,小姐命都要没了,她哪里还顾得上如此多,想都不想便直接出手攻击宫离彦。 出手对付一位亲王和打伤一位亲王,是两回事,两者的严重程度不一样,前者只会一个人受罚,后者很有可能是一府人受罚。 所以,熙越虽然出手了,却并不敢出全力。 而宫离彦武功又很高,单手就能应付熙越,过了十几招,他还是不肯松手。 趁着宫离彦分神对付熙越,白沄婳从头上拔下那根玉簪,对着宫离彦的手臂狠狠扎下去。 没想到打成这样了,宫离彦竟还有防备,迅速松手避开,她刺空了。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一脚将宫离彦踹到了墙上,然后一个旋身接住了倒下的白沄婳。 白沄婳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喘一边咳,那嘴里的血水都咳出来,缓了许久才缓气过来。 来人紧张地看着她,眼眶都红了:“婳儿,你伤到哪儿了?” 这声音…… 白沄婳偏头看去,震惊得瞪大了眸子。 “婳儿,你伤得重不重?” 门外又有一人拄着拐装走了进来,脚步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定。 看见前世惨死的亲人,如今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白沄婳觉得恍如隔世,忍不住紧紧抱住她们,嚎啕大哭起来。 “阿娘,外祖母,婳儿好想你们……” 悔恨,愧疚,心痛,思念,欢喜,劫后余生……哭声里含了种种情绪。 李老夫人与李青萝两人却以为她是被宫离彦欺负惨了,又心疼,又生气。 李青萝转头看向宫离彦,眸光冰冷得可怕。 女儿昏迷多日未醒,虽然神医说迟早会醒来的,但她还是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母亲提议去寺庙给婳儿祈福。 她和母亲在寺庙中烧香拜佛,跪了整整一日,也不知是不是感动了神明,熙越打发了下人带着“小姐醒了”的消息匆匆而来。 她马不停蹄,恨不能长了翅膀往回赶。 结果倒好,一回来就看到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的女儿,被宫离彦这王八羔子掐着脖子,掐得青筋凸起,眼瞧着就要断气了。 这让她如何能忍,用尽全力的一脚,她还是觉得踢轻了。 敢动她捧在掌心上的心肝小宝贝,就应该打断宫离彦那只掐人的爪子。 若是可以,她甚至想杀了这个狂妄的男人。 第10章 前尘往事 宫离彦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今日竟然接二连三不是被打就是被踢,本就在气头上,此时更是怒火中烧,气得快炸了。 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他揉着肩膀站了起来。 看清楚是何人后,他不由蔫了气势。 将军府主母李老夫人,靖国侯夫人李青萝,这两人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动得了的。 她们不似白沄婳那般好糊弄,可以威逼利诱两句,他的所作所为就被瞒下无人能知了。 她们都有诰命在身,背后又有将军府护着,万一闹起来,麻烦不小。 又不能直接把白沄婳掐死,惩罚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他心里算是出了半口恶气。 而且,有这两人在,他就再动不了白沄婳一下了。 他压下满腔的怒火,对白沄婳冷冷道:“今日,本王暂且先放过你,若是你再敢对瑶儿下手,本王就是搭上名声,也得杀了你。” 李老夫人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明王殿下好大的官威啊,连事情的真相都没弄清楚,就喊打喊杀。且先不说是不是婳儿下的毒,老身就问问明王殿下,你要以什么身份来为白月瑶那贱蹄子出头?皇室亲王?未来姐夫?亦或是主持正义的神明?你连查都不查,一味偏私,你有正义吗,你配提正义二字吗?” 宫离彦何曾被人这样下过脸面,甩袖怒喝:“放肆。” 无理还要闹三分呢,何况她们有理。 李老夫人还真就不怕他:“你都要杀老身的外孙女了,老身今日就放肆一回,你当如何,也要对老身生杀予夺吗,待老身去问问圣上,这是何道理。” 宫离彦压根就不信她敢因为这样的小事闹到皇帝面前。 他冷冷一哼:“莫要以为本王怕了你,本王不过是给侯爷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大,日后再对本王如此大不敬,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说罢,他狠狠瞪了白沄婳一眼,甩袖走人。 出了靖国侯府的大门,宫离彦的护卫陈禹迎了过来:“主子,璃王遇刺了。” 宫离彦脸上没有半分意外的神色,脚步不停。 “伤得如何?” 陈禹亦步亦趋跟着:“没受伤,全须全尾回来了。” 此时,宫离彦脸上才有了些许意外,停下脚步看了陈禹一眼又继续走:“竟然没受伤?” 陈禹有些愧疚:“听说是有人救了璃王,但是咱们的人查不到究竟是何人所救。” “他们不想让你们查到,你们自然查不到,哼。” 宫离彦冷哼了一声:“还真是幸运。” “主子,圣上定会问你擅离职守之罪的,咱们该如何做?” 陈禹感觉这件事挺严重的,若是处理不好,主子很有可能会被重罚。 宫离彦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靖国侯府大门上方红底金字的牌匾,冷冷一笑:“什么都不用做,自会有人担责。” …… 这厢,熙越怕小姐伤心,却又不知怎么安慰,只能轻轻抚着小姐的后背:“小姐别难过……” “嗯?” 白沄婳方才回过神来。 她才不会因为宫离彦伤心难过呢。 她此刻只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宫离彦掐得脑袋缺氧,出现幻觉了。 阿娘怎么可能如此霸气地一脚就将宫离彦踹飞? 外祖母怎么可能如此盛气凌人地质问宫离彦? 这些在前生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啊。 因为她与宫离彦有婚约,也因为白岩书的时时叮嘱,外祖母与阿娘对宫离彦爱屋及乌,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连重话都不曾对他说过一句,只希望换得他对她好一点,哪里会像今日这般对待他啊。 白沄婳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嘶”好痛,竟然是真的。 可是她不敢问,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青萝听到她疼得倒吸气,还以为她伤得极重,赶紧扶她过去坐下,又转头吩咐:“熙越,快让人去请大夫。” “是。” 熙越立即吩咐外头的下人去请大夫。 小姐经常私下练武,会磕磕碰碰的,熙越就备了药箱以备不时之需,她绕去把药箱取了过来。 “小姐,让奴婢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熙越真是想不明白,小姐到底为什么要让她激怒明王,明明都清楚会是这样的结果。 白沄婳抚摸了一下脖子,触到那渐渐肿起的掐痕,眸光冷了下来。 这是他欺她的证据,她会讨回来的。 看见大家都担心地看着她,白沄婳扬起了笑:“没什么大碍,不疼了。” 几人却觉得她这是在强颜欢笑。 她以前有多喜欢明王,大家有目共睹,明王如此待她,她得多伤心啊! 但是,几人都不想揭穿她,这只会让她更加难堪。 熙越还是有些担心:“咱们是不是不该对明王殿下动手啊?” 毕竟人家的身份摆在那儿,不是她们可以僭越的。 白沄婳知道熙越在担心什么。 经历今日一遭,以宫离彦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岂会不秋后算账? 若是婚事还如期举行的话,那她成亲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舒坦。 其实她们都错了,错得离谱。 今日有没有对宫离彦出手都无关紧要,宫离彦一直都认为是外祖父和她阻了他的前程,断了他的良缘。 从赐婚圣旨下来的那一刻起,她和外祖父一家,在宫离彦眼里便只有死路一条。 莫须有的罪名也好,实实在在的罪名也罢,不过都是将她和外祖父一家推向死亡的借口而已。 前世,外祖父一家死得凄惨。 外祖父通敌的罪证就是宫离彦提供的。 他整整带了八个人,一人一份罪证,誓要把外祖父钉死在通敌之罪上。 外祖父堂堂武将,怎么说得过那八个舌灿莲花的文官。 没几句外祖父便被说得哑口无言,就这么直接被皇帝定了罪。 外祖父跪在断头台上,声音沙哑对她道:“外祖父要走了,不能再护着你,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来生,外祖父再替你寻个好郎君,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咱不要。” 外祖母扬起带泪的笑容:“婳儿,不要看,好吓人的,你快回去,好好活着,好好照顾你阿娘。” 第11章 这亲事咱们不要了 可没了外祖父外祖母的庇护,她和阿娘又怎么可能安然度余生。 就算她想,别人也不会允许啊。 她跪下来哭着求宫离彦饶过大家,救救她的亲人,她不要嫁他了,她再也不敢奢望他了…… 宫离彦搂着白月瑶,站在高台之上鄙睨她,笑得前俯后合。 白月瑶缓步过来,伸脚去踩她的手指,踩得指骨寸寸碎裂,眼里脸上满满都是得意,语气妖娆又兴奋:“原来你是真的傻不是装的喔,人是殿下要除去的,你却要殿下去救,到了此时此刻,你的春秋大梦还没醒呢?” 她早已猜到,可当面听说,还是感觉如晴空万里一道天雷正正劈中了她的脑壳,她的天都塌了。 可是怎么办,她还是要救大家啊。 于是她一下一下地磕头,哭着一直求宫离彦,求皇帝,求白岩书,甚至是求白月瑶,求尽所有能求的人。 她磕得头破血流,声泪俱下,姿态低到了泥泞里。 但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所有人都耻笑她。 后来,镇国将军府满门抄斩,主子三十二口,连带二百一十奴仆,无一幸免,甚至连看门的狗都未能躲过一刀。 那一日,鲜血从断头台溢流到了街上,触目惊心,秋季的狂风都吹不散那浓重的血腥味。 自此,世上再无两朝重臣李长山,再无满门忠烈镇国将军府。 她心痛得恨不得随大家一起去了。 可是,她不能啊。 她若死了,谁来给大家收尸? 还有阿娘怎么办? 那时阿娘已经怀胎八月,临盆在即。 她千防万防,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阿娘还是因为一连发生的事动了胎气,腹中胎儿早产。 白岩书的妾室,也就是白月瑶的生母,欺她再无人撑腰,带着一众护院拦在了大门口,不让她去请稳婆医女。 那么多人全都懂武功,她都用上刀了还是打不过,被押着跪在墙角,手骨都挣断了,依然挣不脱束缚,听着房里阿娘痛苦的喊声,她咬碎了牙齿,却别无他法。 最终,阿娘难产而亡,一尸两命,死了三天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 白岩书将她锁在了后院破败不堪的废弃院子里,任由宫离彦杀光了她院中的人,任由宫离彦下令将她的双腿生生打断,挂在了城墙上示众。 那些事情桩桩件件历历在目,白沄婳紧紧捂住胸口,心痛到难以呼吸。 外祖父满府何辜?阿娘与腹中胎儿何辜?她满院的下人何辜?她又何辜? 害她们的人都该死,全都该死! 都给她等着,漏掉一个,算她白重生一回。 看到她拧眉捧心,呼吸急促,李青萝还以为她伤重痛苦,急得又大喊:“熙越,快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来?” 熙越提着裙摆又奔了出去。 没过多久,走路都打颤的老大夫被熙越和小厮架着,脚不沾地就过来了。 在李老夫人的再三请求下,老大夫仔仔细细给白沄婳诊了三遍脉,又十分细心地检查了三遍她的脖子,一再保证她体内之前白月瑶下的毒已经清了,脖子上的伤看着虽然吓人,但是万幸救得及时,基本上无甚大碍,抹几日药膏就好,倒是身体虚弱了些,好好吃上三五日药,调养调养基本就能恢复了。 实在不必惊慌成那副样子,拉着他走得那样快,他感觉魂还在半路没赶过来呢。 李青萝指着地上白沄婳方才咳出来的那一滩血:“既然无大碍,为何会吐血?” 老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摇头晃脑:“那就是她体内的余毒,吐出来才是好事,不吐的话才应该急呢。” 之前白沄婳濒死,老大夫也过来抢救了,只是他的本事不够,没能救下白沄婳的命,还伤心了好一会儿,这么年轻的生命啊,可惜了。 后来,得知神医出手把白沄婳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对神医敬佩之余,又替白沄婳感到高兴。 那毒又烈又猛,莫说是他,就是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能遇上神医,是白沄婳的造化啊! 他念念叨叨又说了一句:“应该是神医给你吃了什么清毒的药,所以才会把毒血吐出来的,莫担心,吐完就好了。” 众人都看去,果然见那一滩血变成了不寻常的暗黑色,终于都放心下来。 唯有白沄婳一直提着的心并未放下,她很清楚,自己吐血是从被喂了东西之后才开始的,并不是因为吃了神医的药。 但是这些都不能对阿娘和外祖母讲的,唯有到时候再去找神医再看看了。 把老大夫送出去后,熙越拿着老大夫留下的药膏帮白沄婳涂抹脖子。 “来,小姐,头再往上抬一点。” 看着白沄婳脖子上清晰红肿的掐痕,李青萝心疼得红了眼眶,衣袖下的手捏紧又松,松了又捏紧,声音发颤。 “婳儿……这亲事咱们不要了,好不好?” 白沄婳深感讶异,今日的阿娘委实让她意外,与以往的阿娘真的很不同。 白岩书一直给阿娘洗脑,她和宫离彦的婚事能给多少人带来益处,说什么只要有将军府的支持,宫离彦就一定能登上大位,到时她便是皇后,光耀门楣,靖国侯府与镇国将军府也会跟着更上一层楼,就算外祖父荣休,舅舅们也依然会被委以重任,靖国侯府和将军府会世世代代的富贵荣华下去。 所以,阿娘一直都很听白岩书的话,无比支持她和宫离彦的婚事。 现在,竟然劝她不要这门婚事了。 阿娘可是夫君为上,夫君说一她不会说二的人,可想而知,阿娘为了她,究竟是做了多艰难的决定。 果然,在阿娘心中,她比白岩书,比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官途前程,富贵荣华都要重要一些。 白沄婳心里何止一点点触动,眼泪险些又忍不住要溢出来了。 熙越一直觉得小姐鬼迷心窍看不清,她旁观者双眼似明镜,明王这厮绝非良人。 可她不敢说,小姐为了明王,连二小姐那个讨厌鬼都可以忍受,她说了小姐也不会听的。 此时,夫人开口先提了,熙越赶紧出声附和:“是啊,小姐,这世上的好郎君多如牛毛,咱们换个人嫁吧。” 第12章 她不要他了 秋季清冷的风从半开的窗扉灌了进来。 吹动白沄婳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冰冷的眸光。 这桩亲事,她早就不想要了。 她也知道,只要她点头,外祖父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向皇帝请旨退婚的。 可,这婚约若是有那么好退,前生外祖父一家与她又怎会走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已经死过一回了,她岂能还如此天真愚蠢。 难道,皇帝不知外祖父手握重兵? 难道,皇帝不知,哪一位皇子与外祖父走得过于亲近就有觊觎兵权之嫌? 都说知子莫若父,难道,皇帝就不清楚宫离彦的为人? 可皇帝还是将她赐婚给了宫离彦,其心岂会单纯? 外祖父带兵几十年,打下了无数胜仗,南边过半的疆土都是外祖父打下来的,已经功高震主了呀。 到时,皇帝会让外祖父拿什么来交换呢? 兵权?荣功?财产? 这些也就罢了。 若……是身家性命呢? 这一世,她绝对不能让外祖父参与进来。 皇帝是不会自打嘴巴退掉她与明王的婚约的。 所以,只能靠她自己。 前生宫离彦所做的事教会了她,只要另一方堕入地狱了,婚约也就自然不成立了。 这一世,死的将不会再是她。 白沄婳笑得像是春日里的暖阳:“阿娘放心,这件事,婳儿会好好考虑的。” 这让她怎么放心,李青萝只觉得女儿终究年纪太小,少不更事,不懂人心险恶,还是对宫离彦不死心。 看来,只能以后再想想办法了。 还有时间,还来得及的。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白沄婳诧异地“呀”了一声:“时间竟然这样晚了,阿娘和外祖母舟车劳顿赶回来,又闹了这么一遭,定是又累又饿了,熙越,快快让人摆饭,咱们边吃便说。” 很快,晚饭就摆了上来。 餐桌上,白沄婳给外祖母夹了一个狮子头,又把一个鸡腿夹到阿娘碗里,问得随意:“外祖母,阿娘,你们回来的路上可还顺利,没遇见什么事吧?” “哦对了,还真遇到了一件事。” 李青萝说起了排队进城门时,听到马车外人们议论璃王遇刺的事情。 知道她们必定会说起这件事,毕竟这是眼下金陵城发生的最大的一件,而且又与宫离彦有关的事情,白沄婳低头吃菜,听得不动声色。 对于宫离彦的行为,李老夫人只觉得可笑。 “没想到明王抛下璃王自己先跑回来,竟然是为了给白月瑶出头,也不知璃王寻回来了没有?” “人道皇家无情,果然没错,璃王摊上这么个拎不清的兄长,他也是倒霉,就是不知圣上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熙越在一旁给李老夫人布菜:“最好是重重惩罚明王一顿,让他欺负人。” 李青萝把鱼肉挑去刺放到女儿碗中:“以圣上的行事,大多会大事化小,若换做太后那可就不一定了,太后可比你外祖父要护短得多了。” 这话,白沄婳十分赞同。 宫离彦就是皇帝收回兵权的一枚棋子,没收回外祖父的兵权之前,宫离彦都还是有用的,皇帝又怎会重罚他呢。 所以,今日之事闹到皇帝面前是无用的,宫离彦伤她多严重又如何,她不是还没死吗,没死就不算大事,宫离彦顶多就是被责骂两句,再罚点俸禄罢了,不伤皮毛,不动筋骨。 但是,捅到太后那里可就不一样了。 璃王自幼丧母,是在太后身边养大的,太后疼他入骨,经过璃王遇刺一事,太后对宫离彦岂还会有好脸色。 乘此时机,外祖母再为她的事情去哭上两句,岂不正好火上浇油? 若是,再让太后知晓,宫离彦是为了白月瑶才丢下璃王的,太后又会怒成什么样子? 前生,宫离彦那厮让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她才会丢下璃王的,太后对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在宫里被管教的日子没少被太后磋磨。 这一世,她要拨乱反正,该谁要担的责就是谁的。 宫离彦要护着白月瑶又如何,太后要动的人,十个宫离彦都护不住。 摸了摸脖子上疼得让她难以下咽的红肿,宫离彦亲自送上门的这个可以进宫告状的理由,她会好好利用的。 原不想让外祖母与阿娘操心的,可单凭她的身份,连入宫都做不到,更别说是要见到太后了。 于是,白沄婳顺着阿娘的话往下说:“阿娘,您说,若是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请太后做主退婚,太后会愿意帮咱们吗?” 其他几人不约而同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明晃晃的震惊,然后又一齐看向白沄婳,三人统一的目瞪口呆。 还是熙越嘴快一些:“小姐,您舍得?” 李老夫人也是不信:“是啊,婳儿,你真舍得?” 为何不舍得? 不过,按她以往就算是打断腿也要跟着宫离彦跑的傻劲,也怪不得她们会这样想。 为了让她们相信她的决心,白沄婳表现出一副被伤透心之后幡然醒悟的样子:“白月瑶都给我下毒了,他竟还护着她,如此伤害我,这种夫君不要也罢。” 李青萝再次确认:“你确定真的不要他了?” 白沄婳毫不犹豫点头,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缝都透着严肃。 “不要了,婳儿想要的是一心为我的人。” 三人既兴奋又激动,按她们原本的想法,以白沄婳那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性子,就是劝上三五个月也未必有效果,出乎意料的,白沄婳竟然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打铁要趁热,也是害怕白沄婳突然又后悔。 若非今夜已晚,宫门已落钥,几人恨不得立刻就拉着白沄婳进宫去。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之后,李老夫人便赶紧带齐了人马匆匆进宫。 正是上朝的时辰,宫门口停满了文官的马车,武将的大马,她们的马车来得迟了,走不到前面去,只好远远就下车步行。 谁知,她们刚一下马车,便碰上了出宫去请人的欧公公。 双方一交流,这不是赶巧了吗? 于是,众人又跟着欧公公走了。 第13章 求退婚 太后正在给菩萨上香,听到欧公公的禀报,挑了挑眉。 还没听到她的传话,就把该带来的人都带来了,看来李老夫人要谈的事,应该亦是与白大小姐有关啊,不然又怎么会一大清早就带着一个小辈进宫,也不怕冲撞了她。 想到了昨日渊儿说的事。 太后拧眉。 难道,那白大小姐挟恩来求赏来了? 上完香,太后净了手才出去。 一到殿中,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除了李老夫人,靖国侯夫人,白大小姐三人外,竟还有几个奴仆站在后头,其中还有一个浑身打摆子的老头儿由下人扶着,实在看不出她们这是何意。 就算是来求赏赐,也不应该带这么多人的,又不是人多了赏赐也会多。 看来要求的,并非是赏赐啊! 众人一见太后,赶紧行礼。 “都起来吧。” 太后转身去坐下,接过嬷嬷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才抬头看着李老夫人。 “老夫人,你这是作甚啊?” 李老夫人带着众人齐齐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将白月瑶下毒,害她的外孙女昏迷了七天七夜,以及宫离彦为了给白月瑶出头,如何如何欺辱她的外孙女的事通通都哭诉出来。 太后又惊又怒:“真有这样的事?” 李老夫人颔首,指着身后的那一群人:“这些都是靖国侯府的下人,他们都亲眼所见。” 她又指向老头儿:“这位是慈善堂的大夫,是他为婳儿诊治的,他们都可以作证,太后面前,绝不敢作假。婳儿,你上前让太后娘娘瞧瞧你的伤。” 白沄婳跪行两步,然后梗起脖子让太后查看。 她脖子上就算隔了一夜也还红肿疼痛的掐痕,清晰可见,触目惊心。 太后看得又生气,又心疼,这可是她的渊儿二十二年间第一个亲自要求娶的媳妇儿呀,被伤成这个样子,真是该死。 看着白沄婳的眼睛,太后放柔了声音:“疼吗?” 白沄婳又摆出了那一副惯在人前用的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眼眶在一刹那间就变得通红,双眸蒙上了雾气,却咬了咬唇,轻轻摇头:“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不疼。” 那模样像极了在外头受了委屈,却不想让家中长辈担心,独自忍下疼痛笑着说没事的小孩子。 让人看得心生怜惜。 看看李老夫人和李青萝偷偷抹泪的模样就知道了。 老大夫还适时摇头晃脑地嗟叹:“那掐痕如此严重,可见是下了死手的呀,怎么可能不疼呢,幸亏救得及时啊,要不然这位小姑娘估计就……” 未完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岂有此理。” 这是要她的渊儿一辈子打光棍啊! 太后气得把手里的茶盏砸到角落里,砸得稀碎,震得在场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本以为明王是因为多重要的友人,才会丢下自己行动不便的皇弟,任他处于危险之中,却原来只是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还要为了那个庶女,险些杀了渊儿的媳妇儿。 简直不知所谓! 太后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沉声怒喝:“去,把明王给哀家找来。” 欧公公出门找人问了几句,又折了回来:“回禀太后娘娘,明王殿下此时正在上朝,是不是待下朝了再请?” 太后还没有气昏头到那种地步,朝堂不是集市,如果她带着一群人直接过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露了明王做的傻事。 那就是将皇帝的脸按在地上摩擦,还是很使劲的那种。 这事太后能想到,李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自然也能想到。 就算明王再如何不得太后宠爱都好,那也是太后嫡亲的孙子。 打断骨头连着筋,逼着人家处罚自己孙子,这明显不理智。 再者,她们也不是为了让明王受罚而来的。 李老夫人重重磕头,久久不起。 “太后娘娘,是婳儿福薄配不上明王殿下,臣妇恳请太后娘娘劝圣上收回成命,退了婳儿与明王殿下的婚约。” 她不敢请太后直接下懿旨退婚,而是请太后劝皇上来退婚,让最终的决定权留在皇帝那儿,没有一下就得罪了那两位至高无上的主儿。 太后闻言不由挑眉。 嘿,这不正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了吗? 昨夜与皇帝谈了那么老久,皇帝如何都不肯松口,还说什么人家姑娘倾慕明王,两情相悦,感情好着呢,前不久还请求将婚期提前来着,不好拆散人家。 现下呢,可是人家主动来求退婚的。 什么倾慕,什么两情相悦? 恨不得掐断脖子的两情相悦? 几乎全家出动来求退婚的倾慕? 太后不置可否,只是打量起了白沄婳。 衣着素雅,行为举止端庄有礼,不卑不亢,不急不躁,没有因为自己受了伤害就不依不饶,又哭又闹地逼着她去处罚明王。 嗯,太后满意地点头。 是个知分寸进退的丫头,比白家那个给嫡姐下毒,又勾搭未来姐夫的庶女真是好太多太多了。 也不知这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娃娃,是哪里来的胆子,因为一个梦就敢跑那么远去救渊儿的? “你叫婳儿是吧?” 太后将声音放柔了许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慈祥一些,免得吓坏了这小丫头。 听到自己被点名,白沄婳又俯首行了一礼:“回太后的话,臣女白沄婳。” 嗯,不错,声音也好听,温温柔柔的,日后与渊儿相处起来,应当吵架也吵不凶。 “那哀家问你,可是当真愿意退婚?” “臣女愿意的,恳请太后做主。” 白沄婳又是重重叩头。 “很好。” 太后扬起了笑:“好姑娘,你做的事,哀家都记在了心里,哀家感激你,退婚这事哀家帮你去跟圣上说,你们且先回去等消息吧,就不要在宫里逗留了。” 李老夫人如何不知太后的言下之意。 这事,太后已经包揽下,就不要再到处说了,现在正是上朝的时候,宫里还有文武百官在,万一她们出去时,撞见了,问起了,若她们乱说的话,到时得罪的那可就是皇帝了。 毕竟,宫离彦做得的这些事,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丢的是皇家与皇上的脸面。 第14章 等着去死吧 白沄婳微微讶异,她竟然赌对了! 太后知道她救了璃王的事。 是谁告诉太后的? 是璃王吗? 她救了太后最疼爱的孙子,太后的另一个孙子却将她伤得如此难堪,不管是因为面子还是里子,太后帮她一二也是应该的。 她突然对退婚一事,有了些许期待。 直到李青萝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与大家一起叩头谢恩。 出了宫门,才发现,已过了下朝的时辰,宫门口排放的那些车马几乎走光了,让出了空旷的场地。 瞧见她们出来,车夫赶紧将马车赶过去。 白沄婳逐一把外祖母和阿娘扶上了马车,自己正准备上去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偏头看向皇宫门口,出乎意料地,竟然对上了宫离彦怨毒的目光,像是恨不得生吞了她。 宫离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面色煞白,发丝微微凌乱,由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搀扶着方能稳住身子。 还真是巧啊! 在这里还能撞见,不是说他在上朝吗? 白沄婳并无任何反应,半瞬都不停顿直接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白沄婳问李青萝:“阿娘,咱们求太后退婚,您不怕阿爹责怪您吗?” 白岩书自然是会责怪的,肯定还会雷霆震怒。 她自有办法应对,但是她还是想知道,阿娘究竟是怎么想的。 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白沄婳竟然看到阿娘眼里闪过一抹冷光,如雪夜的月光,冷得入骨。 仔细去看,却又见阿娘依然笑得一脸温柔,弯弯的眼睛半眯着,轻轻拍拍她的手:“只要阿娘的婳儿好好的,阿娘谁都不怕。” 白沄婳摇了摇头,兴许是自己看错了。 阿娘向来温柔,又怎么会露出那样凛冽的眼神。 在此之前。 大殿之上。 文武百官齐齐站在那儿听皇帝训诫明王。 事情如白沄婳前世所知道的那样发展,因璃王遇刺一事,宫离彦被拘来殿前问责,有官员适时参了他一本,说他勾结官员。 宫离彦也还是像前世那般,把白沄婳和李长山搬了出来顶罪。 上奏的人主张李长山身为镇国将军,不会以权谋私做这样的事情。 有人不支持宫离彦,自然也有人支持他。 于是,双方就吵了起来,当着皇帝的面就吵得面红耳赤。 皇帝看着宫离彦的目光都快喷出火来了。 若这个不是他的亲儿子,他一定拉下去砍了。 却又正正因为是自己的儿子,蠢成这副样子,也让他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抽死。 他若是能一举成功也就罢了。 但是人家一早就把他的路全给堵了,而他还傻傻不自知。 无心再议事,皇帝吩咐退朝,却把宫离彦单独留了下来。 到了御书房,皇帝将一道折子与璃王遇刺调查的奏报,一起砸在了宫离彦的脸上:“你自己好好看看。” 宫离彦捡起来,先细细看完了奏报,却越看越觉得自己可笑,那么多年竟然看不清一个女人。 白沄婳那个毒妇藏得可真够深的啊,不仅懂武功,还能在刺客的重重包围下把璃王安然无恙地救回来。 她如何得知璃王遇刺的? 难不成是跟踪他?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那个毒妇是不是发现他丢下璃王回来,担心他擅离职守会被父皇责罚,所以,才不惜冒着被人发现她会武功的危险,也要帮他去救璃王。 毕竟那个毒妇为了他,什么事都可以做的。 呵,那个毒妇是不是还以为他会感激她? 坏他的好事,等着去死吧! 折子是镇国将军李长山递上来的。 他人虽然在出发去巡营的路上,却在出发前便递来了折子,称自家那外孙女病重不醒,恳请皇帝派太医前去医治,还说了不想明王担心,希望能瞒着他,让他安心去接璃王。 既然折子都递到皇帝的案上了,李长山又怎么可能会冒犯君威,顶着能抄家夷族的欺君之罪,去要求明王非看望白沄婳不可呢? 谎言不攻自破! 宫离彦虽然把大家都当成了傻子,却也没蠢到尽,知道能到皇帝手里的消息,都是真的,也清楚自己狡辩无望,自己伪造的那封所谓的李长山的密信也不能拿出来了。 宫离彦跪了下来:“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 马车摇摇晃晃先到了将军府,将李老夫人送进府里之后,母女两人才又上马车转回靖国侯府。 一进府门就看见白岩书站在那儿等着她们。 他的身后是白月瑶以及白月瑶的生母林秀云,这两人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幸灾乐祸。 “你们进宫去做什么?” 白岩书的声音低沉得厉害,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奏。 今日,他在朝堂上,那心情就像是飘在海里一样,起起落落。 有人上奏明王抛下璃王是来靖国侯府勾结他时,他都想好了自己的墓应该埋在哪儿了。 等明王解释是因为李长山的要求才会赶回来看白沄婳时,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先不用去见列祖列宗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反应过来,他还等着白沄婳嫁给明王,然后将军府辅助明王登高位,连带将他也拉一把呢。 若是将军府因此而没落了,那他所盼的事情岂不是就没指望了? 可奇怪的是,圣上竟然没有发怒,更没有提及任何有关于将军府的话题,却在退朝之后单独把明王给留了下来。 直到他出了宫门,看见了挂着将军府标志的马车,他的疑惑才有了答案。 肯定是因为将军府的老夫人进宫去说了什么,才让圣上没有发落将军府的。 她们要保将军府无可厚非,他也乐见其成,毕竟他还要靠将军府的助力更上一层楼。 可若是,她们说了什么话,让圣上一怒之下退了明王与白沄婳的婚事,毁了他的官途高升梦的话,他定要让她们知道后果。 李青萝还以为白岩书是得知她们进宫去求退婚的事,找她们发难呢,赶紧就把白沄婳拉到身后藏起来。 “我们不过是进宫给太后请安罢了。” “仅是请安?没有说别的什么?” “那侯爷希望我们跟太后说什么呢?” 白岩书一噎,李老夫人与太后年轻时便相识,李老夫人时常进宫去看太后,偶尔会带上李青萝,却从未带过白沄婳进宫,所以他才觉得反常。 第15章 好消息 白沄婳从阿娘身后伸出头来看白岩书。 他甚至连官服都没换下,这么着急? 宫离彦看她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嚼了她生吞入腹,白岩书又是这样。 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白沄婳冷冷一笑。 看来,今日在朝堂上,宫离彦没能攀咬上她和外祖父,已经气急败坏了呀。 “既然父亲不信,为何不亲自进宫去问太后呢?或者是欧公公也成啊。” 白岩书气梗,太后是谁都能去见的吗? 去跟欧公公打听太后的事,他是嫌自己活太久了不成。 这个死丫头昨日跟他动手,今日又忤逆他,与以往的乖巧听话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难不成,病了一场还能换了性子?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忙活了一早上,又累又饿,白沄婳不想再与他废话,挽着阿娘的手,越过白岩书就往里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站在白岩书身后的白月瑶。 白月瑶瞧见她就这样走了,半点事都没有,她不甘心极了。 她因为是庶出,进一趟宫难如登天,而白沄婳却因为有个将军府老夫人的外祖母,随随便便就能进宫,凭什么那贱人这么好命。 她立即加油添醋:“爹爹,姐姐怎么可以这样对您说话呢,以往可不这样啊,是不是跟着进宫见了一次太后,就觉得可以对爹爹不敬了呀?” 白岩书又怎么会不生气呢,可他也没证据证明李青萝母女两人说了什么啊,况且昨日白沄婳的警告,他还记着呢。 为了没有证据的事,把那死丫头惹急眼了,跑去跟李长山告他一状,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理会还要说话的白月瑶,他衣袖一甩也走了。 这才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二日,便闹了这么多事,身体本来就没有好全,白沄婳感觉累得慌,把阿娘送回去,又陪着阿娘吃了午饭,就马不停蹄回到落月院,倒头便睡。 这一觉,她直接睡到了翌日辰时才醒来。 平常这个时辰,熙越都会守在她房中,今日也不知怎么的没见到人。 她慵懒地唤了一声:“熙越?” 有人推门进来,却不是熙越,是她院里的一等丫头柳絮。 “小姐,熙越去打听消息了,很快就回来,小姐还要睡吗?” 都过了一天了,是该有消息了。 也不知太后与皇帝,究竟哪一位占了上风。 白沄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了吧。” “是。” 柳絮过来把小姐扶起,又去床尾的木施上取了衣裳过来帮小姐换上。 候在门口的二等丫头茯苓端着热水进来放好,又去收拾床铺:“小姐,是在院里用早饭,还是去陪夫人一起?” “就在这里吧,昨日阿娘累了,让她多睡一会儿。” “是。” 茯苓转身去吩咐厨娘摆早饭了。 在柳絮的侍候下更衣洗漱梳妆绾发,白沄婳总算是觉得舒服了不少,行至桌前坐下。 柳絮过去给她倒了茶。 白沄婳端起茶,正准备喝,外头便传来了熙越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姐,小姐,好消息。” “吵成这样,规矩都丢到狗肚子里去了?若是被阿娘瞧见,定要打你手心不可。” 白沄婳把手里尚未喝过的茶递给熙越:“喝口水,慢慢说。” 熙越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有小姐护习惯了,一时忘记了嘛,还好夫人没瞧见。” 接过茶一口饮尽,喘直了气熙越才看着白沄婳,笑得像是一只逮了老鼠想要邀功的猫儿:“小姐,您猜猜,我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白沄婳接过柳絮重新倒的茶,浅抿一口,头也不抬:“是宫里的?” 熙越嘟嘴:“小姐每次一猜便中,真没意思。” 下一刻她便又笑嘻嘻的,露出一排小白牙:“奴婢方才打听到,圣上罚了明王。” 白沄婳螓首微点,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宫离彦被罚,那就说明她和外祖父没事了,在璃王遇刺这件事情上,宫离彦再无可能做文章。 皇帝重视颜面,定不会将宫离彦诬陷她和外祖父的事作为主要罪责,顶多是用璃王遇刺的名头给宫离彦降罪,想来罚的也不重。 果然,小丫头义愤填膺,又咬牙又跺脚:“明王擅离职守导致璃王殿下遇刺,就只是杖打二十,罚了三年俸禄,禁足一个月不得出门。” “明王伤了小姐的事,圣上那是半句都不提啊,真是便宜他了,至少应该打他五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才令人开心。” 话是一时嘴快说的,说完小丫头就后悔了,转头小心翼翼地去看小姐。 她可没忘记,小姐以往是有多爱慕明王。 看到小姐神色如常,并没有半分担心明王的样子,她这才放心下来。 怪不得昨日出宫时,宫离彦是被人扶着的,看来那二十大板他是当场就挨了呀。 看他那眼神,估计是又将这些都算在她头上了吧。 将自己的过错归咎于旁人,呵,真是没用的男人。 白沄婳想起了前生宫离彦下令将熙越杖打一百大板,打得血肉模糊,惨叫不断,她跪下来苦苦乞求宫离彦给熙越一个痛快,他都不允。 如今,宫离彦不过是挨了区区二十大板,顶多就是破了点皮肉,并不伤筋骨。 熙越说得对,真是太便宜他了,就应该将他打得爬都爬不起来才是。 摇摇头,将脑海中熙越被打得鲜血淋淋的模样挥去,白沄婳看着熙越:“然后呢?” 知道小姐一直在等的是什么消息,熙越摇了摇头,整个人都颓了下来:“小姐,没有收到退婚的消息。” 没有吗? 白沄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看来,这一次较量,是太后落了下风。 本也不指望一次就能成功退婚,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还以为能安生修养几日,没想到,她早饭都还没吃上,就有人上门找事了。 白月瑶带着几个丫环仆妇就冲到她的房里来,食指尖尖指着她,恨不得将她的鼻子戳进脑子里。 “你你你……你居然敢到太后面前告状,害彦哥哥被打,你算什么东西啊,迟早有一天,我让彦哥哥休了你这毒妇。” 就知道这个毒妇不安好心,说什么是进宫给太后请安,哼,这个毒妇就是嫉妒她有彦哥哥护着,所以才进宫告彦哥哥的状。 她怎么能这样呢,彦哥哥被罚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第16章 教训白月瑶 不是,皇帝给出的理由是擅离职守,白月瑶又怎么断定是因为她去告状,宫离彦才受罚的? 不过须臾,白沄婳就猜出了答案,能这样告诉白月瑶的除了宫离彦还能有谁。 这两人还真是绝配,欲加之罪那是张嘴就来啊,她前生怎么就没发现呢 白沄婳重重打开白月瑶的手,不是谁都有资格指着她的鼻子骂的。 “那你现在就去让他休了我,哦,我倒是忘了,你的彦哥哥现在还在禁足呢,你见不到他。” 她掩嘴轻笑:“或者,你可以进宫去求圣上啊,直接让圣上退了我与明王的婚约,岂不是更省事。” 她笑得更大声了:“瞧我这记性,你身为庶女是进不了宫的,不过你可以让你娘带你进宫啊,呀,瞧我说的是什么话,你娘呀不过就是一个妾室,妾也是奴,更没资格进宫了。” 她转到桌前坐下,端起茶杯看着白月瑶,眼里满满的都是讽刺:“怎么办呢,你好像没有办法让你的彦哥哥休了我耶。” 白月瑶最痛恨的,就是别人拿她的庶女身份说事。 她向来都觉得白沄婳不过就是运气好一点而已,投胎到了正室的肚子里,又有将军府那样的外家,才能被赐婚明王罢了,有什么好炫耀的。 白沄婳这些话正正打在了她的七寸上,打得她愤怒不已。 白月瑶捂着被打痛的手,眸光阴狠:“你以为你娘是正妻就能护着你了是不是,你信不信,只要我去跟爹爹说一声,你就得像条狗一样趴在我面前摇尾乞怜。” 她用下巴去看白沄婳,伸出两根手指向下曲了曲,做出了一个下跪的动作:“现在,你跪下来认错,我就考虑考虑不告诉爹爹,你打了我。” 白沄婳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 自己以前究竟为何会对这样的傻子一再忍让? 白沄婳略略回想了一下。 白岩书宠爱妾室,连带对妾室所生的白月瑶也疼爱入骨。 不管白月瑶对她做了什么事情,打骂也好,下毒也罢,只要白月瑶去白岩书面前哭上一两声,那么错的便是她,受惩罚的也是她。 阿娘若是去白岩书那里替她求情,白岩书则会对阿娘提出很多过分的要求。 为了不让阿娘为难,她一直以来都是忍气吞声,堂堂嫡出的大小姐,过得比奴才都窝囊。 她活了十六年,白岩书的心,就从未有一次是偏向她的。 以往,她还会伤心难过,苦苦思虑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得阿爹不喜。 如今,呵呵,谁在乎呢。 这一生,她决定不再忍让:“一个妾室所生的庶女,也配让我下跪,哼,你在做什么梦呢?” 那一声声妾室,庶女,就像一支毒箭,直直穿透了白月瑶的心脏,将她最后一丝理智给打没了。 连给白沄婳下毒这样的事,爹爹也不过是责骂了她一两句而已。 她相信,不管她闹得有多过分,爹爹都会帮她兜尾的,就算她把白沄婳打死了,爹爹顶多就是让她禁足,再跪几天祠堂,给将军府一个交代罢了。 她毫无后顾之忧,朝自己带来的下人吩咐:“来人啊,按住她,掌嘴。” 她带来的三个婆子两个丫环,四个小厮,一同围了上来。 对嫡小姐不敬这种事情,她们之前做得多了,也就不在乎这一次了。 熙越一个闪身就到了白沄婳面前,如老母鸡护小鸡崽一样把小姐护在身后,冷眼看着那一众下人:“你们敢。” 白沄婳仍旧坐在那里喝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沉声吩咐:“柳絮,你去把院门关上,熙越,给我打,狠狠地打,有什么本小姐担着。” 小姐连老爷都敢反抗了,二小姐又算什么。 熙越早就做好了准备,听到小姐下令,她兴奋地应了一声:“是。” 以前受的窝囊气太多,难得有报仇雪恨的时候,熙越打得那叫一个尽心尽力。 不过片刻,白月瑶带来的人就全体被熙越打趴在地上,一个个鼻青脸肿,哀嚎声声。 这时,她们才知道白沄婳吩咐柳絮关上院门,并不是因为担心被人看到,而是为了防止她们逃跑。 就一个白月瑶还好好地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换,又惊又怒。 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白月瑶有点反应不过来,待回过神又气得咬牙:“你居然敢打我的人。” 白沄婳拧眉看她。 打都打了,还来问什么敢不敢的,傻不傻? 被白沄婳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刺激到了,白月瑶不管不顾,冲过来,扬手就朝白沄婳脸上抓去。 女人打架无非就是抓头发,打嘴巴子,使劲挠,她也就懂这些了。 可惜,她的手还没碰到白沄婳呢,就被熙越从后面揪着衣领给扯了回来,扯得她愣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然后气急败坏地大喊:“你个贱婢,松开我,不然我把你卖到妓院里去。” 还想卖她的人,白沄婳把茶杯放下:“按住了。” “是,小姐。” 熙越和柳絮一人一边抓着白月瑶的手臂和肩膀,按得结结实实的。 白沄婳站起身,缓步来到白月瑶面前,抬手就打,打一巴掌骂一句。 “你身为庶女,不敬主母,该打。” “你作为妹妹,毒害嫡姐,该打。” “你造谣生事,辱人名声,该打。” “你不知廉耻,勾引嫡姐未婚夫婿,该打。” “你自甘堕落,败坏家族名誉,该打。” …… 越打越用力,她前生今世所受的种种屈辱,随着她一巴掌一巴掌宣泄出去,白沄婳的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些许。 若不是有熙越与柳絮一人一边架着,估计白月瑶能被她打飞出去几丈远。 不仅白月瑶带来的人看得愣在了原地,就连落月院的一众奴仆也个个都看傻了眼,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完了完了,侯爷知道,又不知该怎么罚大小姐了。 打累了,白沄婳才停下来,揉着酸痛的手掌过去坐下:“松开她吧。” 白月瑶被打得发丝凌乱,嘴角出血,一张脸比被二三十只蜜蜂蛰了还要肿,含糊不清又气急败坏地怒吼:“贱人,你敢打我,那一碗毒药怎么不毒死你。” 白沄婳正想说什么,恰逢敲门声响起。 傻眼了的众人才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看向院门。 张婆子离院门最近却不敢去开门,只能转头去看大小姐,得了大小姐的示意后,才赶紧过去把门打开。 第17章 圣旨 刘管家匆匆进来。 他将将张嘴就看到了院里一片东倒西歪,二小姐那张脸肿得险些认不出来。 这里明显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而且胜负已分。 他恍然想起了自己被踹得那一脚,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又随着口水咽了回去。 不敢再像之前那般不敬,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大小姐,二小姐,宫中有圣旨到,两位小姐速速随老奴去接旨吧。” 圣旨? 白月瑶想起今日早晨彦哥哥派人过来传话,彦哥哥说会跟圣上请旨退婚的,让她等着好消息,顺便请爹爹去圣上面前为他求情,解了他的禁足。 她捂着脸笑了起来,就算疼得龇牙咧嘴,她也要把话说出来:“定是……嘶,定是圣上要退了……退了你这毒妇与彦哥哥的婚事。” 白沄婳不搭理她,扶着熙越的手就站起身,往前院走去,心里也不禁疑惑,宫离彦罚都罚了,这个时候来圣旨,会是什么事? 她们到前院时,已经黑压压跪了一片人,靖国侯府的主子几乎都在,就等她们两人了。 两人赶紧过去在各自娘亲身旁跪下。 看见白月瑶那张肿得像是猪头的脸,林秀云心疼得险些哭了出来,却又发现场合不对,只能紧咬双唇忍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她:“瑶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打得你?” 白月瑶目前关心的是圣旨,告状的事可以延后,她摇了摇头,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娘亲,待会儿再说。” “嘶”,她扯到了脸上的伤,疼得直吸凉气,气得想骂人,却又发现场合不对,只能咬牙忍着。 李青萝也看见了白月瑶的那张脸,又见她是和自家女儿一起过来的,似乎想到了什么,拿起女儿的手查看,发现掌心的红都还没褪。 她低声问:“是你打她的?” 白沄婳点头。 以往阿娘总劝她不要和白月瑶正面对上,能躲就躲,省得白岩书又偏心只会惩罚她。 她猜不到阿娘知道是她打了白月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谁知,阿娘竟掩嘴笑了起来,也觉得场合不对,只好咬唇忍着,艰难地挤出三个字:“打得好。” 白沄婳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发现场合不对,也咬唇忍着。 于是,在白岩书的身后,出现了四个女人紧咬嘴唇听公公宣读圣旨的画面。 来宣旨的竟然不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反而是太后身边的欧公公,这样的安排,让靖国侯府一府的主子都疑惑不解。 欧公公的声音尖得刺耳,但是白沄婳只关注到了圣旨的内容。 竟然真的给白月瑶给说中了,皇帝御笔亲书退了她和宫离彦的婚约。 白沄婳捏紧了拳头,指甲插进掌心的肉里,疼痛刺激着她保持清醒,她才没怀疑自己听错了。 居然这么容易就退婚了? 前生让她家破人亡的婚约,居然就这样退了! 还以为还要与宫离彦纠缠很长的一段时间,还以为还要付出很大的努力,还以为…… 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能让宫离彦坠入地狱,她付出任何代价,就算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没想到,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与太后告一状,婚约就退了。 白沄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想哭又哭不出来,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是应该高兴的,却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看白沄婳复杂的神情,白月瑶以为她定是难以接受这个消息,正伤心难过呢。 只要白沄婳难过,那她就开心了,方才被打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挪到白沄婳身旁,她捂着那个猪头脸低声嘲笑:“呵,有一个好外家又如何,会投胎又如何,尔乃凡尘鸡,却妄想落梧桐,幸好圣上明察秋毫啊。” 见白沄婳不理自己,白月瑶还以为自己正正说中了白沄婳的痛处,不免心里又高兴了几分。 她又继续嘲讽:“被皇家退婚的人,还有人敢娶吗,往后啊,你白沄婳便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嘛,落嫁个目不识丁的泥腿子,一生都浸泡在泥泞里,二嘛,青灯古佛孤独终老。” 她好似已经预见了白沄婳悲惨的后半生,掩着嘴低低的笑了起来,却扯到了脸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一边笑,一边倒吸凉气,还不忘威胁一句。 “你等着,等公公一走,我便告诉爹爹你打了我,看爹爹怎么收拾你。” 白沄婳这才抬头瞥了她一眼。 又是这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一个只能孤独终老的贱人,有什么好清高的。 前面已有的怒火,再加上此时的,积积攒攒终于到了临界,白月瑶再也忍不住,怒喝道:“你……” 正要发作,却被身旁的丫环扯着衣袖拉住了。 拉她做什么,白月瑶回头瞪了丫环一眼。 丫环却示意她去看前头跪着的白岩书。 白岩书终于从自己失去了盼头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听到白月瑶的怒喝,回头瞪了她一眼。 仅仅这一眼,便让白月瑶拾回了尚未完全失去的理智,捂着胸口,心里直叹,好险要暴露了,她在爹爹面前向来都是乖巧听话,娇柔软弱的,不会疾言厉色。 她惯会察言观色,一看白岩书的神情,就知晓他此刻定是满腔怒火。 按以往的经验,她知道,只要她此时再添点油,白沄婳就要倒霉了。 她不仅惯会看人脸色,也惯会借刀杀人。 连片刻的迟疑都没有,她的气势就急转直下,从怒气冲冲变成了委屈巴巴,低头再抬头,一双眸子早已雾气氤氲。 看看白岩书,又看看白沄婳,压低了声音,她啜泣着道:“姐姐,你昨日一早就与母亲进宫,可是说了些什么惹恼了圣上,不然圣上怎么会退了你与明王殿下的婚约?你们还说只是给太后请安,请个安能把婚约给请退了?” “你被退婚事小,可爹爹怎么办,爹爹为你的婚事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如今全都白费了,你对得起爹爹养你这么多年吗?” 第18章 另一个火坑 白月瑶此言正正说中了白岩书痛点。 没了,他多年的盼头就这么没了,什么升官加爵,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官途无量,统统都成了梦幻泡影,碎成了一片烟尘,消失在风中,连一丝渣渣都没有留下。 他狠厉的眸光扫过白沄婳,最后落在了李青萝脸上,养女不教,就是她这个当母亲的过错。 白沄婳心里一沉,挪过去,握住阿娘的手,轻轻捏了捏,然后抬头对上了白岩书的视线,眼里的意味分明。 要为难阿娘,你得掂量掂量。 阿娘的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朝她露出了笑容。 不知为何,白沄婳竟莫名觉得安心了不少。 “咳咳” 尖细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众人这才想起,宣旨的欧公公还没走呢,赶紧又纷纷跪好。 白岩书收起满腔的怒火,万事都得等欧公公走了再处理。 只见欧公公从身后的人手上接过另一卷明黄的旨书,缓缓展开,扫视一圈底下跪着的白家众人,才高声宣读出来。 不同之前的那一道,这一道却是太后亲手所写的懿旨。 太后将白沄婳赐婚给璃王宫辰渊,成亲之日定在了十月初一。 欧公公的声音刚落下,白月瑶就变了脸色,方才还说白沄婳没人敢要,转眼间,白沄婳就又被赐婚给了另一位亲王,还是备受太后与皇帝宠爱的璃王。 她只觉得方才被抽的耳光,此刻又无形的在她脸上啪啪作响。 凭什么白沄婳那个贱人如此好命,而她不过只是想嫁彦哥哥一人而已,却万求不得。 “哼。”白月瑶冷哼一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也就配嫁给一个瘸子了。” 她也不怕白沄婳会告状说她骂璃王是瘸子,毕竟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没人能作证。 白沄婳偏头瞅她:“你连我不要的都嫁不了,你在得意什么?” “你……”白月瑶气梗,却又无法反驳,如此场合也无法发作,只能咬牙瞪着白沄婳。 白沄婳不稀得搭理她。 她心里矛盾极了,也不知是该感谢太后,还是不该感谢。 皇帝赐婚她与明王,本就是为了对付将军府,如今事情还没成,却愿意下旨退婚,不用多想,那肯定就是太后的功劳,毕竟这世上除了太后,还没有人能让皇帝改变主意,这一点她应该感恩。 但是,太后却又将她赐婚给了璃王。 且先不说璃王的为人如何,不说璃王会不会也忌惮镇国将军府,就凭他是亲王,是皇帝的儿子,那他就是一个火坑,皇帝想要利用他做点什么,太容易了。 太后将她从宫离彦那个火坑里拉了出来,却又将她推入了另一个火坑里。 这又该如何应对? 白沄婳愁得眉头紧锁,衣袖下的手紧握。 “白大小姐谢恩接旨吧。” 欧公公尖细的声音将白沄婳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一抬头就瞧见欧公公笑脸盈盈地看着她,双手捧着退婚、赐婚两道旨书伸到了她的面前,等着她接下。 连白岩书都要敬三分的欧公公,会对她态度这么好,其实是有原因的。 太后亲笔书写的懿旨并不多,准确来说,只有两道,一道是当年赐封皇后,还有便是眼下的这一道,可见重视程度。 再来,璃王是太后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她嫁过去,自然也会被太后爱屋及乌的。 仅这两样,就足以让欧公公对她态度好了。 白沄婳赶紧叩头谢恩,再双手接过圣旨。 众人一起谢过恩之后,便各自起身了。 熙越过来扶小姐起身,柳絮从袖袋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欧公公的手中。 白沄婳福身:“辛苦公公跑一趟了。” 欧公公也不假客气,拿起荷包塞进了袖兜里:“太后让咱家给白大小姐带句话,大小姐就在府上安心待嫁即可,旁的事情都无需理会。”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欧公公的目光落在了白月瑶的身上。 白月瑶被看得莫名奇妙,看向一旁她的生母林秀云。 林秀云摇头,她也不知欧公公这是何意。 不过,她们很快就知道了。 只见欧公公越过白沄婳,来到白岩书面前,声音不大也不小,却足够让大家都能听清楚。 “太后娘娘也让咱家给侯爷带了几句话。” 几十年了,从太子妃一步步走到如今,太后身边侍候的人换来换去好几批,唯有欧公公与几位嬷嬷留到了如今,可见欧公公地位不凡。 白岩书平时都要对欧公公礼敬三分,何况,此时欧公公代表的就是太后。 他态度恭敬地站在欧公公面前:“公公请讲。” 欧公公清了清嗓子,神情也严肃起来:“ 过了十月初一,大小姐便是璃王妃,璃王殿下与大小姐夫妻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侯爷自然也是懂得。” 白岩书点头附和:“懂懂懂。” 欧公公很满意他的态度,点了点头又继续开口:“若璃王妃受了委屈,那便是璃王殿下受了委屈,届时,璃王殿下乃至是太后她老人家怪罪下来,任何人都担待不起,是与不是?” 白岩书又点头:“是是是。” “为了日后和睦着想,今日太后娘娘让咱家过来,请贵府上那些不懂规矩的人,进宫去跟着嬷嬷学一学规矩,免得日后再有人让大小姐受了委屈,惹恼了璃王殿下,连累靖国侯府满府遭殃。” 说到最后,他的视线是落在白月瑶的脸上,如此明确的意有所指,只要不是蠢人都能看明白不懂规矩的人是谁了。 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 但是,靖国侯府的众人都心知肚明,太后这是在给白沄婳撑腰,要为白月瑶下毒之事秋后算账了。 白月瑶在面对白沄婳时是嚣张跋扈至极不错,但她也不是真的就傻到了透顶,自然也能想到了这一层,顿时又心慌又无措。 她也委实没想到,白沄婳怎么就入了太后的眼,太后会为白沄婳做到这地步。 左右看看,最后她抓起身旁林秀云的手,压低了声音:“娘,你帮帮我,我不想进宫去学什么规矩。” 她很清楚,哪里是学规矩啊,不过是太后要磋磨她为白沄婳报仇的名头罢了。 这些话,她是如何都不敢讲出来的。 而且,她还不敢哭,也不敢闹,连说话都只能尽量小声不让旁人听到。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她当着欧公公的面就哭得稀里哗啦,闹着不要进宫,欧公公回去与太后一说,等着她的可就不止是学规矩了。 第19章 明晃晃的警告 林秀云不过是依附靖国侯的一只金丝雀,平时耀武扬威仗的也只是靖国侯的宠爱,又没有李青萝那样强大的外家,连宫里都没进去过几回,她哪里能有什么办法。 左思右想半点头绪都没有,她只能牵起白月瑶的手轻声安抚:“咱们求求你爹爹,他会有办法的。” 不过是自家小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又没真的搞出人命,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侯爷去求情,太后应该会给侯爷这个情面的。 白岩书向来疼爱白月瑶,自然也是心疼的,可让他为此去得罪太后,他既没胆子也不情愿。 她们不知道,可他很清楚,太后让瑶儿进宫,并非只是因为下毒一事。 那日他也在大殿之上,真真切切地听到明王说是为了来靖国侯府看望病人,才撇下璃王自己先回来的。 那时他一直都陪着明王,清清楚楚地看到明王进了瑶儿的院子,一待就是一下午。 所以,明王撇下璃王,径自回来看望的人是谁,并不难猜。 太后能将婳儿赐婚给璃王,便也可以看出,太后已经知道明王赶回来看望的谁了。 明王为了瑶儿把璃王丢在了秦林山,置璃王的安危于不顾,这才是让太后最为震怒的。 连明王都挨了罚,瑶儿又岂能好过。 他不是不知道明王心悦的人是瑶儿,可惜瑶儿没有将军府那样的外家,助不了明王登上那个位置,所以靖国侯府嫁出去的明王妃只能是白沄婳。 但是,一府嫁两女进明王府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这样更能拴牢了靖国侯府与明王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从未阻止,明王与他的大女儿有着婚约的同时,又和他的二女儿暧昧不清。 如今,大女儿已绝无可能再嫁给明王,若是连瑶儿也不能,那他就真的没有盼头了。 像是忍不下心看着心爱的小妾,宠爱的女儿愁得泪眼朦胧,他终究还是去求了情。 “小女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尚未好全,是否能容许迟两日再进宫?” 他也只敢这样了。 连当今圣上都不敢驳了太后的意思,他又算什么东西啊。 两日足够他想到办法了。 欧公公此时不禁佩服太后的料事如神,太后的原话是怎么讲来着。 太后斜靠在软榻上,语气冷淡:“靖国侯定会求情拖延几日,你且应下他,告诉他,这是看在渊儿媳妇的面子上才允了他的,莫要不知好歹。” 欧公公委婉地将太后的意思转述了出来,最后还劝告了一句:“大小姐是个有福气的人,侯爷日后也会跟着享福的,侯爷要惜福啊。” 这哪里是劝告啊,这是明晃晃的警告。 白岩书就算再不喜白沄婳,此时也不敢反驳。 不过,他也算是得了提示,只要婳儿去求情,太后肯定愿意听。 “是,多谢公公,我送公公出去。” 白岩书从刘管家手中取过一个比白沄婳那个还要大的荷包,塞进了欧公公的手中。 谁又会嫌银子多呢,欧公公不动声色地收下了。 待欧公公走远了,听不见了,白月瑶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拖两日又有何用,最终还是免不了要进宫,想到太后还不知要怎么磋磨她,她就哭得更惨了。 瞧见一旁站着看戏的白沄婳母女两人,尤其是白沄婳脸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她就恨不得扑过去撕烂那张脸。 爹爹都不怪她,下毒之事也已经过去了,白沄婳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 竟然跑去跟太后告状,害彦哥哥被打,害她要进宫被太后磋磨。 彦哥哥说得对,这贱人就是不安好心,狠毒如蝎。 以为攀上了璃王就真的能凡尘鸡变凤凰了,哼,璃王再得宠爱也只是一个瘸子,是绝无可能登上那个高位的。 都给她等着,等她嫁给了彦哥哥,等彦哥哥入主东宫,再登上帝位,到那时,她第一个要杀的绝对就是白沄婳这个贱人。 活了两世,白沄婳又怎会看不出白月瑶这恨不得要杀了她的眼神呢。 前生,璃王遇刺命悬一线,她被召进宫去学规矩那一段时日的记忆,就算已经重活一回了,她如今想起来还是能汗毛倒立,那时落下的病根,她至死都没能恢复好。 今世,她终于拨乱反正,将白月瑶该承担的罪责都还给了她。 就算这一次,有了她的介入璃王并没有受伤,但太后的怒火依然足够大。 毕竟,她救了璃王,却不求回报,反倒太后还让她嫁给璃王,自然是要送她一件大礼让她舒舒心的。 她等着看白月瑶受罪的日子。 不理会这边的鬼哭狼嚎,白沄婳扶着阿娘带着圣旨回了落月院。 李青萝看着桌上退婚、赐婚两道圣旨,心里阵阵发苦。 不说整个世上,单说金陵城,千家万户那么多适龄的姑娘,才情样貌地位比婳儿强的也不在少数,皇家怎么偏偏就盯上了她的婳儿呢? 换着儿子也要来娶。 十月初一也不过就剩下二十多日了,要想什么法子都没有时间,太后这是要定了婳儿呀。 一瞧阿娘愁得眉头紧锁的样子,白沄婳就猜她心中所想估计也是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她嫁个腿脚不好的人,往后会过得不好。 白沄婳将茶杯塞进阿娘的手中:“阿娘,不要担心,璃王不是明王,女儿嫁过去,也不定就是件坏事。” “婳儿……”李青萝看着自家女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手中温热的茶水也温暖不了她的心。 那璃王殿下,十六岁就上了战场,是战场上的杀神啊,这几年间,死在他刀下的亡魂不知凡几。 他本就是性子冷戾的人,两年前在战场上遭人暗算废了一条腿之后,他就变得更加偏执疯狂,喜怒无常了。 前年,正是婳儿被赐婚那个月的月末,英国公家的小公子,不知怎么惹到了璃王,被璃王生生打断了双腿,扔到了牢里去,至今都还没能出来呢,听说都瘦成猴了,浑身上下脏兮兮臭烘烘的,还长了不少脓疮,英国公夫人哭得眼睛都快瞎了,璃王还是半步都不让。 这样的一个人,她又怎么会相信他能对婳儿好呢。 皇家就没有良善之人,谁知道他们这又是打得什么主意? 她的那个夫君是指望不上了,父亲刚去军营,一时之间也赶不回来,娘亲…… 李青萝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了,她可以去将军府找娘亲想想办法。 本就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李青萝茶也不喝了,嘱咐白沄婳要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就风风火火地带着人去了将军府,生怕再晚一点,她的女儿就被八抬大轿抬进了璃王府。 第20章 满院子死人 镇国将军府。 李青萝跪在李老夫人面前,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她。 “娘,您要救救婳儿啊。” 李老夫人让人将李青萝扶起:“你让我怎么救,若是能轻易退婚,婳儿与明王的婚约又岂会拖到如今?” 李青萝都快哭了:“那怎么办?璃王的性情如何咱们也不得而知,兴许比明王还不如呢,婳儿怎么办?” 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李老夫人的想法要更为通透一些:“你可知为何皇帝一定要让婳儿嫁入皇家?” 李青萝摇头。 “唉……”李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 “你父亲从军将近四十载,打过无数胜仗,立下无数军功,你以为这样得到是皇上的看重与感激?其实恰恰相反,咱们的那位皇上啊,多疑猜忌,刻薄寡恩,你父亲军功越多,权势越重,声望越高,他就越忌惮,可也正是因为你父亲的声望与军功,才让他暂时不敢动咱们将军府,可他难道就会轻易放过咱们将军府了?” 李老夫人苦笑摇头:“不会,他不会容忍任何人凌驾于他之上的,暂时动不了咱们将军府,那他就要把咱们将军府的人质握在手中,不管是明王还是璃王,甚至是其他的什么王,就算换着人,他也必要让婳儿嫁入皇家的,婳儿算是被咱们将军府连累了,婳儿与璃王这门亲事,除了皇家的人不愿意娶,咱们都无可奈何。” 李青萝跌坐在地上,哭得泪如雨下。 离开将军府时,她的心情依然跌落谷底。 有什么办法能让皇帝自己愿意退了婳儿的亲事呢? 苦思良久,她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要婳儿配不上皇帝的儿子,是不是就能被退婚了? 婳儿的名声肯定是不能坏的,就算不嫁皇家的人,也不能孤独终老吧,肯定是要寻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的。 那就只能坏她自己的名声了。 …… 白沄婳未必就不知阿娘要去做什么。 可她也不阻止,有点事情忙活,阿娘就没有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了不是吗。 交代人将圣旨送去祠堂供起来,白沄婳吃过饭就带着熙越出门去了。 十月初一总归还没到,眼下却有一件事情是要立刻去办。 本该早点去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拖到了今时今日。 今晨起来,她感觉腹部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自从那个男人给她喂了东西之后,她的肚子就没再舒服过,时而剧烈,时而隐隐,总归疼痛就没断过。 那感觉就像是肚子里有一支萤萤烛火,温水煮青蛙般炙烤着她的五脏六腑,难受,但也还能忍得住。 虽然,慈善堂的老大夫断言她的身体无甚大碍,养养就好,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很严重的问题。 不仅仅是肚子痛那么简单。 在熙越将白月瑶带来的人一个个打趴下的时候,她虽然坐在那儿看得很起劲,但她还是在一片闹哄哄中,注意到了院中树下站着的那个女人,那个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女人。 她亲眼所见那个女人下葬,按理说,此时,那个女人已经成了白骨,哪里还会是这样一副有鼻子有眼的鲜活模样,就站在她院中的树下,看着打得不可开交一群人,笑得前俯后合。 还有,在秦林山,那个尸体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却还突然出现的男人。 两相一结合,问题就大了。 敢问世上有哪个人可以瞧见已经死去的人? 并非是她不相信老大夫的医术,只是,人的能力本就有高低之分,老大夫的能力没能看出她的问题,所以她要去找那个能看出来的人。 外祖父有个忘年之交,是个声名在外的神医,白月瑶给她下毒的那次,正是神医出手救了她。 往往有能力的人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神医不喜欢被人打扰,便找了个地方隐居起来,给世人留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印象。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神医就隐在了最繁华的金陵城。 马车停在了城南一间不大的院子前,白沄婳下了马车,抬头就瞧见了黑漆漆的两扇门,凑近了细看,还能看见门上那些亦是黑漆漆的雕花画草,匾上是狂草的“野庐”二字,门口摆了两座舌头伸得老长的石头狗,种种无不可以看出神医的性情与众不同。 这地方还是外祖父亲自带她来的呢,不然谁又能想得到,能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熙越上前去敲门,却怎么敲都不见有人来开门。 “小姐。”熙越回头:“神医先生是不是不在家啊?” 神医时常会进山去采药,若真是去采药,那就真不知归期了,毕竟他都是要采到药才回来的。 除却太医院的太医,慈善堂的老大夫已是金陵城医术最好的大夫了,其他大夫更不能看出她的问题来,她又不能去找太医,所以,她只能来找神医。 若神医真的不在府里,她便只能继续忍着了。 等等,她发现了问题所在。 野庐并不是只有神医一个人在的,还有十几个侍候神医的下人在。 怎么就会敲门无人应答呢? 白沄婳走到门前,抬手正准备叩门,恰逢此时,一阵风刮来,风中的味道让白沄婳皱起了眉头。 虽然浅淡,但是白沄婳还是闻出来了那是血腥味。 前世外祖父一家流的血,给她留下了刻入骨子的印象,所以,这一生,她都不会忘了血的味道。 神医的院子里,怎么会有血腥味? 扒着门缝往里瞄了几眼,什么都没瞧见,隐隐的血腥味萦绕鼻前,白沄婳心里有些急,神医的医术了得,却不会武功,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略略一想,白沄婳后退了几步:“熙越,把门踢开。” “是。啊?”熙越转头去看小姐:“踢踢踢踢开?” 这是神医先生的家耶,不太好吧。 见小姐点头,她只好照办。 “砰” 一声巨响。 黑漆漆的门应声而开。 然后,两人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小院中,几名小厮打扮的男子,东倒西歪躺在地上,每个人身下都是一摊已经凝固的血,不知死去了多长时间。 带着血腥味的凉风,又吹了过来,将院中银杏树的黄叶吹落,如嗜血的妖蛾,散落一地,尸体上也多覆盖了一层。 “啊!” 熙越被吓得惊叫,想也不想转身拉着小姐就后退了几步,然后捂住小姐的眼睛:“小姐别看。” 前生,将军府满府几百口人被斩首示众,那么血腥凄惨的场面,她都硬逼着自己睁眼看着,这点小场面还吓不住她。 白沄婳拉下熙越的手,仔细观察院中的情况,也不知神医怎么样了,凶手还在不在这里? 她此时,无比希望真的如熙越所说的那般,神医出去采药了,并不在家。 车夫阿大赶紧从车边赶过来,手里握着赶车的马鞭战战兢兢护在小姐的身前。 他亦是一脸惊恐:“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白沄婳眉头紧皱,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吩咐车夫:“阿大,你去报官。” “大小姐,小的先送您回去,再去报官。” “不用,快去吧,有熙越在,我不会有事的。” 车夫阿大是白沄婳亲自从外面买回来的人,跟了她十年了,很清楚熙越的武功,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连熙越的一拳都挡不住,有熙越护着小姐,他也就放心去报官了。 “小姐,你要做什么?咱们就在这里等官差过来吧,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很危险啊。” 熙越拉住已经走上台阶的小姐。 白沄婳脚步不停:“杨叔叔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不进去看看,不放心。” 越往里走,白沄婳就越心惊。 不只是前院,堂屋,后院也都有几具尸体,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几处刀伤,刀刀都砍在了要害上。 不过全都是下人的,并没有发现神医的踪影,连凶手也没见到。 白沄婳紧着的那口气,并没有松。 她不敢去想,下人全都死了,神医估计也难逃厄运。 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是阿大的声音传来:“大小姐,大小姐,官差来了。” 紧接着是另一道男人的声音:“你是说你家大小姐进去里面了?” 白沄婳听出来了,是璃王的护卫叶尘的声音。 怎么来的是叶尘? 那璃王是不是也来了? 第21章 眼前的神医就是一个鬼魂 出来前院一看,果然瞧见了那妖孽一般的男人坐在轮椅上,那身鸦青色的袍子直挺得没有一丝褶皱,一如他整个人散发出来拒人千里的清冷。 他像是在寻找什么,目光四落,听到脚步声,视线才转向她这边来,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他的眸子亮了起来,似是见她安然无恙,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冷峻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柔和的神色。 上一次去救璃王,虽然最后她自己先晕了过去,但是她并不担心他最后究竟有没有得救,她都能毫发无伤的被送回自己的房中了,他又怎么会有事呢。 原本以为,那次之后,不会再和他有过多的交集,没想到,命运竟然又将他们扯在了一起。 太后赐婚,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若是他也不愿意,她是不是就可以从他这里下手,让他去退了这婚约? 收起思绪,白沄婳带着熙越来到宫辰渊面前,福身行礼:“臣女见过璃王殿下。” 宫辰渊虚扶了一下,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关心:“你可有事?” 白沄婳微微诧异,她与他好像也没有熟稔到会互相关心的程度吧? “多谢殿下关心,臣女没什么事,殿下怎么会来?” “我正好在京兆府,听说你也在这里便过来看看。” 其实哪里是过来看看,赐婚圣旨到白府之前,他就已经在她院中的角落里了。 他就想看看她听到赐婚时会是怎么样的神情,却没想到看见了她在教训人,那凶巴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和她小时候那软软糯糯的样子真是天壤之别。 她听到与明王退婚的圣旨时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听到赐婚圣旨时,她又是紧皱眉头,还以为她并不想嫁他呢,可转头她就对她母亲说,嫁给他并不是一件坏事。 看见她带着丫环出门,他其实也想跟着去的,在街上制造一个偶遇,多好啊。 却不料,京兆尹柳埠派人送了信过来,说是有刺客的消息了,请他过去商谈。 他前脚刚坐下,茶都没喝到就见她的车夫过来报案,说是城南的一间院子死了很多人,让柳埠快些派人过去,他们家大小姐还在那里,很危险。 他哪里还坐得住,跟着人就来了。 “不日咱们就是夫妻了,不必这么生疏的,你唤我阿渊即可。” 不仅是自称我,还要她直呼他的名字,白沄婳更不解了,不过终究是没敢直呼他的名字,仅仅是点头应了一声:“是。” “婳儿,来,咱们先出去,这里让他们来处理。” 宫辰渊朝她伸手。 婳……婳儿? 当惊吓足够多的时候,也不在乎一次半次了。 白沄婳摇头:“神医是外祖父的至交,不确认他是否安全,臣女不放心。” 话音刚落,白沄婳余光瞥见了银杏树下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转头看去,正是神医杨铭。 他一身白衣上血迹斑斑,头发凌乱,正追着一位官差比手画脚地问着什么,可那位官差却像是看不见他一般,半步都不停,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神医气得甩手顿足。 看见迎面又走来一人,他赶紧快步过去:“你们看看我,看看我啊,难道你们都看不到……” 那名官差直直从神医的身体穿过去,朝前走去,招呼着刚才的那一位官差:“阿强,快过来,这还有一具尸体。” 这画面诡异极了! 神医怔在了那里,看着自己的双手,神情在一瞬间萎靡下来,喃喃道:“是了,我已经死了,他们看不到我也实属正常。” 说到最后,神医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是没办法了,那东西就放在那里吧,不见天日也挺好,至少没人再抢,也不会有人再因为那个东西而死了,就是可惜了我那一身医术,后继无人啊。” 明明方才树下并没有人,神医就是突然出现的,这么多人却只有她能看见他,结合之前的两次看见已死之人的经验,白沄婳很清楚,眼前的神医就是一个鬼魂。 她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满院子的人死得一个都不剩,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因为些什么,下手如此狠毒? 看着神医恍恍惚惚的样子,白沄婳不禁潸然泪下,泪湿衣襟。 她自小身体就不好,是外祖父带着神医来给她治,将她的身体调养到和正常人一个水平,不用再当药罐子。 那时她年纪小,怎么都不肯喝那黑乎乎又苦兮兮的药汁,是神医将她抱上膝头,用蜜饯哄着她一口一口将药喝完。 神医每次出去采药,总会给她带回来一些神奇的小玩意,有时是难得一见的花草,有时是关外新奇的物件,每样都用了心思。 她那略懂皮毛的医术,也是跟在神医身边瞧得多了学到的。 时日长久,神医于她,已经代替了白岩书的位置。 如今瞧见他这副模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自是伤心难抑,泪如泉涌。 熙越瞧见她无端端地落泪,一时也慌了心,手忙脚乱地去帮小姐抹泪:“小姐,您怎么了?” 白沄婳捏着帕子抹去泪水:“无事,只是看见那么多人死了,有些难过。” 她的声音吸引了树下的神医,转头朝这边看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神医就知道她能瞧见自己,诧异了一下,却还是缓步走到她面前,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朝后院走去。 白沄婳想也不想就抬脚跟着进去了。 “小姐,您要去哪里?” 熙越追了上去。 叶尘指挥完带来的人去处理这里的事,刚回到璃王身边。 宫辰渊看着白沄婳的背影:“跟进去看看。” “是。” 几人一路来到后院,绕过了月亮门,又走过长廊,最后停在了一间厢房前。 神医指了指房门:“进去看看吧。” 白沄婳抬手想推门,却被人拉住了另一只手。 本以为是熙越担心她,低头看去,才发现是宫辰渊。 宫辰渊紧握她的手,见她皱眉也没松开,反而将她拉回两步更靠近自己一些。 “让叶尘先进去看。” 知道他是担心里面可能有危险,会伤害到她。 “好。” 白沄婳想抽回手。 宫辰渊却像是感觉不到她的动作,握得紧紧的,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之前受伤的那条腿的膝盖,脸上神情放松。 目光落在他的腿上,白沄婳轻叹了一口气,算了,和一个不能走路的人计较什么。 第22章 这感觉就很奇妙 叶尘推开房门,浓重的血腥味溢了出来,熏得几人皱了眉头。 抬手在鼻前挥了挥,叶尘抬脚走了进去,查看了一圈,才出来回禀:“主子,可以进去了。” 宫辰渊终于松开了白沄婳的手,声音轻柔:“去吧。” 白沄婳委实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但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只想确认神医的情况。 一进去,就看到房间里摆了很多木架子,每个架子上摆满了木箱,箱子被翻得凌乱不堪,箱子里面装的草药散落出来,草药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若是没有那浓重的血腥味,其实也不难闻。 “那里。” 神医指着一个架子后面,示意白沄婳过去看。 白沄婳绕了过去,然后,神医满身是血的尸体出现在她的眼前。 方才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她扑了过去:“杨叔叔……” 虽然神医的鬼魂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她还是不死心一般,又是探气息,又查脉搏,一番检查之后,才逼着自己相信了事实。 她很想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杀了神医。 可只有她能看见神医的鬼魂,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会被当成妖魔鬼怪抓去烧死的。 白沄婳越哭越厉害,她只觉得心痛难忍,悲伤同山洪爆发,一瞬之间就将她淹没了。 换做是白岩书去世,她都不会这样伤心。 她不知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上一辈子,直到她死之前,神医都还活得好好的啊。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就算重活一世,她也护不住所有人? 老天就非得要一些人死吗? 她捂着疼痛得难以呼吸的心口,苦苦思虑。 好像自从她去救璃王,改变了璃王命悬一线的事实之后,事情就开始变得与前生不一样,变得出乎她的意料了。 退婚,赐婚……乃至神医的死,每一件前生都没有发生过。 她懊恼极了,双手用力地一下一下打着自己的脑袋。 如果……如果她没有去救璃王,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可惜,世上从没有如果。 谁也不知换一个做法,事情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走法? 熙越一直寸步不离跟着小姐,自然也看到了神医那被砍了好多刀,流了好多血的尸体,吓得惊叫出声,下一刻就泪眼婆娑,捂着脸哭得涕泗横流。 “神医先生,到底是哪个混蛋杀了您?我要怎么帮您报仇啊?” 她哭得比小姐还厉害,那一条帕子都快要兜不住她的眼泪了。 哭着哭着,然后她就瞧见小姐在打自己的脑袋,顿时什么都顾不得,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小姐。 自幼就陪着小姐一同长大,她又岂会不知神医对小姐来说有多重要,她拿蜜饯哄小姐喝药,也还是从神医那里学来的呢。 神医还告诉过她小姐爱吃哪几种味道的蜜饯,给小姐熬的药里能多添甘草的就尽量多添一点,若是小姐吃了蜜饯还闹脾气嫌苦不肯喝药,就去城南的云来酒楼给小姐买两盒点心,小姐吃了定会欢喜的,这些事情就连夫人都不知道。 忍了又忍,可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难过,她的年纪比小姐还小两岁,神医对她也和对小姐一样好。 练武受伤时,神医先生会亲自给她上药,会给她吃小姐那样的蜜饯,会给她讲外面世界的趣事,给小姐带稀奇玩意的时候,也有她的一份。 除了小姐,神医先生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所以,此时此刻,也唯有她最能理解小姐的心情。 熙越紧咬双唇,吸溜着鼻涕,深呼吸良久才缓过来,忍下伤心开口安慰小姐。 “小姐,您要节哀啊,神医先生也不希望见到您这样子。” 一旁站着的神医听了直点头,还是小熙越了解他啊。 瞅了一眼自己的尸身,他倒是看得开,毕竟行医多年,已经见惯了生死。 只是,这一次死的是他自己罢了。 相处这么多年,神医又岂会看不出白沄婳有多伤心多难过。 他往前两步与白沄婳并肩蹲下,抬手想拍一下她的肩膀,却又想起自己已经是一个亡魂,应当是触碰不到她的,便又捏捏手收了回来。 “婳丫头,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一些,谁没有死去的那一日呢,我不过是死早一点罢了,不值得哭成这个样子,来,听叔的话,笑一个。” 白沄婳止了哭声,吸了吸鼻子偏头看他,有些怔愣。 一个已死之人,蹲在旁边,安慰活着的人不要为了他的死而难过,要看开一些。 这感觉就很奇妙。 神医见她终于不哭了,不禁也弯了弯唇角。 “对嘛,婳丫头还是笑起来才好看啊,不过事情紧急,我也不知我还能待多久,说不定那黑白无常下一刻就来拉我去阴曹地府了,你先不要哭,也不要出声,听我说就成。” 白沄婳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她从未见过神医有这样严肃的时候,赶紧抹去眼泪压下悲伤,认真听着。 神医走到自己的尸身旁,指着架子底下:“那些人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下面,暗格怎么打开,我以前教过你的,等人都走后你再过来取走,那东西你可千万要藏好了啊,谁都不能看见,知道吗,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那些人的手段太过厉害,心思又狠毒,杀人不眨眼,他本不想将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婳丫头。 可是,世事难料,万一哪天有个天灾疫病,这东西就是能拯救世人的宝贝。 万民的性命与一个人的性命,孰重孰轻,他相信婳丫头会理解他的。 而且,他如今已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散的亡魂,除了婳丫头,谁还能看见他呢,他怕这次不把事情交代好,就再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神医又继续道:“我这个院子就交给你了,你找个中间人把院子估出去,千万不要留在手里,那些人找不到东西,会一直惦记着这个院子的,你留在手里,那些人始终会知道的,长山那老头远在边关,那些人若是盯上你,就没人能护得住你。” 第23章 她会报答他的 神医转身指着那些架子,神情自豪。 “还有,这些都是我毕生努力搜寻的灵药奇药,很多都是外面没有的,你都带回去留着自己慢慢用,你一直喝的补药就在那一个架子的第二层第三个箱子里,我都抓好了的,你带回去让熙越那个丫头给你熬就成,她懂得怎么熬的。” 他敢说,这世上就没有第二个人能有他这些药,给婳丫头用,他很满意。 “我书房里那些医书,你也都带走,想学就自己看,不想学就留着传给你的孩子,或是帮我找个徒弟传给他,书房里的暗格还记得在哪里吧,里面装了我毕生的积蓄,你去取出来,就当是我给你的嫁妆了,这样一想,早死终归还是有一点不好啊,没能看你成婚这一条,就挺遗憾的。” “还有外头的那些个下人,他们也是无辜受我连累,你帮我好好安葬了他们,若是可以,找到他们的家人,给一些补偿吧,都是穷苦人家,才会卖身为奴啊。” 神医每说一句,白沄婳的眼眶就多红一分,可她紧咬牙关,指甲深深插进掌心,逼着自己忍住。 这样好的人,怎么上天就不眷顾他呢? 他不过才三十三啊,行医多年,救人无数,积下了多少德,却没换得能长寿一些。 杨铭叔叔喜欢看她笑,她不能哭。 吸了吸鼻子,白沄婳咧开嘴扬起了笑,只是有两滴泪水顺着清清晰晰挂在脸上的两条泪痕缓缓滑落,她无声地点头,应下了神医交代的事。 在场的人,除了她,就没有人能看见听见神医了。 所以也没人知晓,神医已经对她交代了一番后事。 她这副又哭又笑模样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她太过伤心而失了理智,有些许得了癔症的迹象。 “小姐,您怎么样?您不要吓奴婢啊。” 神医先生不在了,若是小姐有什么,她可不知该怎么办。 熙越的声音惊醒了白沄婳。 她刚想开口说自己没事,不期然瞧见了宫辰渊和叶尘两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们两人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她很清楚,他们心中必定是有疑惑的,毕竟自己对着杨叔叔的尸体哭得比死了血亲还悲伤。 一句外祖父的至交可交代不过去。 捏着帕子抹干净脸上的泪水,收拾妥帖精气神,白沄婳起身走过去,朝宫辰渊福了一礼。 “神医乃我外祖父至交,自幼待我如至亲,救我助我多回,于我如师如父,如今他无辜被害,臣女恳请殿下全力帮忙追查凶手是何人,将凶手惩之于法,也请殿下查到了凶手之后,能告知臣女一声。” 于她如父如师,她哭得伤心一些,甚至是有些失了态,也是可以理解的,是不是。 若是璃王能帮她查到杀死神医的凶手,她会报答他的。 神医站在一旁扣着脑袋想自己还有没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一听这话,惊得眸子瞪得老大,一着急竟然就飘了过去。 他顾不上高兴自己会飘,只是着急地叮嘱:“婳丫头,连我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你凑什么热闹,要查就让官府去查,你可千万千万别去插手,知道吗?” 他是真担心啊。 这丫头,脾气倔,认死理,性情说不上和顺,生起气来也会像炸毛的小兽,张牙舞爪的不咬你一口不罢休。也正是如此,才难得有人可以走近她的身旁,可一旦是她认可的人,她都是当至亲好友对待的,对她好的人,她更是百倍返还。 不说这么多年,单说上一回,他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以她那性子,便不会对他的死袖手旁观。 他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消散了,如今这副模样,什么都做不了,他心里急啊,长山那个老头又远在军营,想找个人护着婳丫头,都找不到。 想到了什么,他摇头叹气,就算长山在金陵城又如何,除了婳丫头,谁都看不见他。 他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白沄婳不要插手,不要管,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白沄婳依旧是福身行礼的姿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对神医的话像是听不到一般,不置可否。 她不是不知道杨铭叔叔的担心,可她怎么能不插手呢? 宫辰渊托着白沄婳的手肘将她扶起,视线扫过神医的尸身,然后落在她的脸上:“他……于你如师如父?” 她敛下眉眼,轻轻点头:“是,他待我极好。” 熙越也点头如捣蒜,一边抹泪,一边道:“嗯嗯,是的,神医先生人可好了,殿下您一定要将凶手抓住,让神医先生可以瞑目。” 因着小姐被赐婚给了眼前的这位殿下,熙越说话,也胆大了些。 她没有小姐那么聪慧,但是她自诩双眼似明镜,一看这位殿下就与明王那厮不同。 这位殿下看起来要像好人多了。 宫辰渊点头:“好,我定当尽力,先出去吧,这里交给叶尘处理。” 叶尘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处理好了。 那满院的下人以及神医的尸身都要被带去京兆府,等待仵作验尸取证后才能带回来下葬。 白沄婳一直站在院中的那棵银杏树下,看着官差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她的神情始终淡淡的,好像之前哭得像是死了亲爹的人不是她。 一具具尸体抬出去,唯有神医的尸身抬过去的时候,她才抬头一路目送到了门口,只是,那眸中的雾气一直就没有少过。 熙越倒是扁着嘴,嘤嘤泣泣,抹泪不止。 神医围着银杏树绕圈圈,一直劝白沄婳不要插手他的事。 可白沄婳话是听进去了,并没有答应他。 气得他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一着急起来,就满院子乱飘,飘着飘着就不见了踪影。 四年前死去的人,她都能瞧见,白沄婳也不担心神医会消失不见,打算等人都走了再来找他问清楚事情的始末。 本以为,他们处理好了就会离开。 谁知宫辰渊却让叶尘推着他过来:“婳儿,我送你回去。” 第24章 不必这么自作多情 听他唤她婳儿听得多了,倒也没有第一次那般震惊了。 白沄婳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想去猜,终归不是一路人,也没必要太过了解,只想让他先离开,她好办事。 “不敢劳烦殿下,臣女的马车就在门外,殿下若是有事,自行去忙吧。” 宫辰渊不言语,仅是微笑着看她,那姿态不容拒绝。 想着自己也有话要对他说,白沄婳便点了头:“那就劳烦殿下了。” 她转头吩咐阿大:“去门房里取把锁,把院门锁上,赶着马车跟在后头就好。” “是,大小姐。” 阿大应得大声。 宽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璃王府的马车,行驶在道路中间。 车帘随着风起起伏伏,阳光从缝隙里透了进来。 白沄婳伸手去接那跳来跳去的光,接住了,捏紧了,再松开,掌心里却什么都没有。 杨铭叔叔的死让她心生恐惧,重活一次,她是不是依然什么都护不住? 再次捏紧拳头,就算老天非要她家破人亡不可,那她也会与天斗上一斗,先一步带着仇人一起下地狱的。 收回手,白沄婳转头看向渊王:“ 不知殿下对赐婚一事,是何看法?” 她前生没有和这个人打过交道,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传言虚虚实实,她也不知那些可信,那些不可信。 她就看着他的脸,不错过他的任何细微表情。 宫辰渊对上她的目光,扬起了笑,笑意直达眼底:“能娶婳儿为妻,是我的荣幸。” 嗯? 白沄婳想不到他竟然是愿意的,他怎么能是愿意的呢。 若她知道这婚事还是璃王亲自求来的,也不知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气得跳起来一脚踢碎他的膝盖。 沉默了半晌,白沄婳又开口:“臣女胸无点墨,一无是处,委实配不上殿下,殿下何不……” 宫辰渊打断了她的话:“婳儿很好,你无需妄自菲薄,再来,你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最为合适。” “不不。” 白沄婳摆手。 她救他不过是为了她自己和外祖父,璃王实在不必这么……呃,这么自作多情。 “臣女不过是助人为乐,不图回报的,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施恩不图报,那是你心地善良,可有恩不报那就是我的不是了,你会梦见我有难,那恰恰证明了我们有缘分,你能奔劳相救,那证明你对我也是有情的,我不能负了你。” 不是,她何时对他有情了? 那梦就是她信口胡诌的,有缘分个鬼啊。 白沄婳一个头两个大,心中实在后悔。 她为什么要亲自去救他呢? 换个法子,再不济报个官不成吗? 不过,估计官府也不会信她的话。 也怪她当时火急火燎的,只觉得时间紧迫,救人要紧,却没有预料到这后头会有这样的事情。 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她才恍然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不是号称能止小儿夜啼的杀神吗? 他不是从不轻易近人吗? 第25章 怎么到了夜里反而不行了呢 偏头看着那春风化雪的笑容,白沄婳怎么都无法将眼前的人和别人口中那个为人狠厉,杀人不眨眼的杀神联想在一起。 要从他身上着手退婚之事,看来是行不通了。 就在她低头想办法之时,前头传来了叶尘的声音:“主子,靖国侯府到了。” 白沄婳像是逃一般,匆匆告辞便快步进了府门,甚至都没有邀请璃王进去喝杯茶。 宫辰渊看着她走得飞快的背影,收起脸上浅浅的笑容,转头吩咐叶尘:“回府吧。” 缰绳一扬,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 叶尘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主子,灵蛊是不是真的在白大小姐身上?” 宫辰渊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牵上白沄婳手的那一刻,他痛了将近两年的腿,痛感立即减轻,效果立竿见影。 他脸上似笑非笑:“看来,老天都在撮合本王与她啊,神医的死,看来她是不会罢休了,派个人看着她。” “是。” 叶尘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灵蛊真的在白大小姐的身上,而且只要主子与白大小姐身体接触,主子的伤痛便能得到压制。 他露出了笑,大家多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那个叛徒应该至死都料不到,兜兜转转,灵蛊最终还是为主子所用吧。 方才,马车里的谈话,他坐在车辕上也能听到,听白大小姐的意思,并不是很想嫁给主子。 叶尘此时不由感谢太后的眼明手快,这赐婚懿旨下得好啊。 只要成了亲,灵蛊就跑不掉了。 …… 秋季多雨,华灯初上的时候,雨便下了起来。 一直到夜里戌时,雨都不曾停过,反而越夜雨越大。 如此雨夜,人们早已进入梦乡。 唯有落月院的一主一仆此时还精神抖擞,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冒着大雨,悄无声息出现在城南那扇黑漆漆的门前。 左右看看,趁着四下无人,两人翻墙进了院子。 看着这个不知来了多少次的院落,白沄婳心头堵得一塌糊涂,喉头发酸。 那个疼她爱她,视她如己出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变成一缕幽魂了。 此时,她无比感谢上天赐予了她这项能看见亡魂的能力。 不管这能力是重生时顺带的,还是因为什么而得来的,她都万分感激。 可当日后,她看着那些舌头长长的吊死鬼,泡得浮肿的淹死鬼,拿着自己脑袋当球踢的砍头鬼,缺手缺脚的枉死鬼,她才觉得自己感激过早了。 进了屋里,熙越按着记忆去角落里取出火折子点上了烛火。 “杨叔叔……” 白沄婳轻声唤了一句。 出乎意料的,没人回应,院里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熙越并不知自家小姐能看见鬼魂,只当她是触景生情,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换做是谁,都一时难以接受。 白沄婳从前院喊到后院,又从后院喊到前院,莫说是神医的鬼魂,连一只老鼠她都没见到。 秋夜的凉风呼呼地刮着,雨哗啦啦地下着,一如白沄婳的心,凉得彻底。 此时此刻,她慌得无措。 杨叔叔是被黑白无常带去地府了,还是消散于天地了? 不不不,杨叔叔应该是去了哪一处他想去的地方,还没回来而已。 她如是安慰自己。 可她不知道,神医的鬼魂其实一直就在她的身旁,跟着她前院后院地飘,她唤一句,他就应一句,白沄婳却听不到也见不到。 神医也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白天还能看见听见的啊,怎么到了夜里反而不行了呢。 白沄婳去了白天发现神医尸体的那间厢房,趁着熙越忙着收拾被翻乱的药材,她在那个架子下方的地底下打开了暗格,取出一个楠木盒子。 她也不着急打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用黑棉布包好,稳妥得背在身后,然后又带着熙越去了书房,把被翻得散落一地的医书收拾好,然后打开了那个装着神医毕生积蓄的暗格。 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世人惜命,所以医术向来能换银两。 尤其是神医,多少人花重金请他去治病救命,他不贪财,只取自己该得的,可那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积累积累也就达到吓人的数量了。 一张张银票数下来,一根根金条算起来,竟然有十五万两白银,八万三千两黄金,这还不算那些名贵的金玉器皿,名家书画,铺子田地呢。 熙越看得瞠目结舌,有了这些财富,她家小姐想做什么做不得。 白沄婳却看红了眼眶,这嫁妆不能算是丰厚,该说是巨大了。 拿起一枚一面雕刻了傲雪青松,一面雕刻了玉山飞雪的玉佩。 她记得,这是杨叔叔预备送给她今年生辰的礼物,只是礼物还没送出去,杨叔叔就已经不在了。 摩挲着玉佩上的凹凸,她心里发狠,不管是谁杀了杨叔叔,她都会让那人付出代价的。 白沄婳想得出神,熙越看着那些金银细软也看得怔愣,并不知神医在她们耳边已经喊得喉咙嘶哑。 “婳丫头,快走,快离开这里,那些人来了,你打不过他们的……” “哎呀,怎么偏偏这时候听不到呢,该怎么办,怎么办?” 尽管听不到神医声嘶力竭的呐喊,白沄婳重活一回,任何时候都没松了警惕,也仅仅是愣神一会儿便清醒过来了。 很快,她也听到了外头异常的水声,半刻都不敢迟疑,她立即关上了暗格,一手捂住熙越的嘴,一手射出一粒碎银子,摇曳的烛火应声而灭。 熙越疑惑了一瞬,便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那不像是雨打在树叶或者是打在屋檐那些硬物上的声音,倒像是雨水落在人身上的声音。 因为人肉绵软,雨落在上面是一种轻而沉闷的声响,虽然轻微,但是她和小姐都是练武之人,耳力不差,一听就听出来了。 熙越轻轻拍了拍小姐的手背,示意她松开,然后拉着小姐一个旋身就躲进了角落里,她贴着小姐的耳边,声音极轻。 “小姐,您藏好,我出去看看。” 外头来的是什么人,来了多少人,全都不知道,白沄婳怎么可能放心让熙越自己一个人出去。 她拉住了熙越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熙越哪里不知小姐是要和她一起出去,急得就要开口阻止。 白沄婳轻声吩咐:“安静。” 第26章 厮杀 熙越急得都要灵魂离体了。 她不是猜不到外头来的会是什么人,神医先生和一整个院子的下人全都死了,能下这么狠手的除了寻仇就是谋财。 神医先生为人善良,救死扶伤,医治穷苦的人从来不收诊金不单只,有时还会搭上不少药材呢。 再者,世上又有谁会和一位神医结仇呢,他就确保自己不会生病, 不会求到神医这里来? 方才和小姐的一番查看,神医先生院里的东西虽然被翻得乱七八糟,财物却一样不失。 既不是寻仇,也不是谋财,却做出这种害人性命行为的,岂会是好人。 估计他们想要的会是更为重要的东西,例如小姐身上背着的这个盒子。 估计她们白天过来的时候,那些人根本就还没走,躲在暗处盯上了她们。 只是白天的时候有璃王在,那些人不好动手,一直在这守株待兔等着她们来取出这个盒子呢。 不管熙越的拒绝,白沄婳悄无声息挪过去,轻轻打开了一条门缝。 外头的雨仍旧淅淅沥沥,树叶沙沙,周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清凉的水汽随着冷风飘了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微微有些发凉,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视线能看到的每一处地方。 倏然,几抹属于利器的冷光在雨幕之中一闪而过。 白沄婳心里一沉,来的人还真不少啊! 今夜估计不会太舒坦了! 瞧着这形势,就是冲着她们这个房间来,她们再躲着也毫无用处,只会落得个被瓮中捉鳖的下场。 想了想,白沄婳交代熙越:“你躲好了,我出去看看,没得我的命令,不许出来,知道吗?” 若是她能把敌人都引走,熙越也会多安全几分,这个丫头前生护她这么多次,这一生,换她来护着她的小丫头。 熙越小脑袋摇得厉害,要出去也是她出去啊,怎么可能让小姐以身犯险呢。 但是她知道,小姐决定的事情,谁来都劝不了,若是她再纠缠只会耽误时间。 她只能咬紧牙关,视线不离小姐,只要小姐有一丁点儿危险,她就立即冲出去,以命换命都成。 白沄婳无声合上门,她记得杨叔叔的书房里,收藏了一把名剑的。 按着记忆里的位置,她摸黑挪了过去,找到盒子,打开往里一摸,她眉头舒展,果然有一把剑。 把长剑取了出来,去掉剑鞘握在手里,白沄婳打开一条门缝,再次查看,然后迅速开门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对着方才确定的冷光出现的地方,长剑刺出。 “噗呲” 利器刺进肉里的声音响起,之后是一声重物掉在水里的声音。 虽然一击即中,可白沄婳半点都不敢松懈。 她能如此顺利杀了一人,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已。 那些人反应过来,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果然,下一刻,那些人都围了过来,将她困在了中间。 白沄婳挥剑抵挡,她的剑法是大舅舅所授,而大舅舅的师父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大舅舅得了剑客七成的真传,而她又得了大舅舅七成的真传,一把剑舞得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一时之间,那些人竟然近不了她的身。 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男女的力量又有着天生的悬殊,她注定是会落了下风的,受伤或者被擒,是迟早的事。 她一边打,一边观察形势,仔细寻找着一个能让她冲出去的缝隙。 可惜,来的并不是一般人家的护卫,而是专业的杀手,他们经验丰富早已料到了她的想法。 不能一举杀了她,那就围着她,不留任何让她可以逃走的缝隙,一人一剑轮着来消磨她的力气。 “啊!老子杀了你们。” 熙越怎么可能自己躲着,让小姐一个人在外面厮杀呢。 她举着方才小姐扔下的剑盒,冲了出来,对着一个黑衣人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啪” 木盒碎成了无数木片,黑衣人生生被她砸倒在地,几乎是同时熙越捡起一块木片狠狠插进了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抽搐几下便没了呼吸。 熙越顺手抢过他手中的长刀,朝身旁的另一个黑衣人砍去。 她学的也是剑法,是陪着小姐一起学的,那时是安着保护小姐的心去学的,她学的极其认真,所以她的剑法也不差,以刀当剑,与小姐配合,很快就又杀了两人。 黑衣人一共来了十几个,在人数上,她们还是落了下风。 而且那些人还是专业的杀手,不过片刻,她们两人就被包围在了中间。 熙越手臂上被划了一刀,鲜血刚刚流出来,便被雨水冲刷下去,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不要浪费时间,把人杀了,把东西带走。” 领头的黑衣人沉声下令。 众黑衣人像是吃了助兴药似的,突然就兴奋起来,变换打法,不消多时就将白沄婳和熙越分了开来。 他们只留下几个人拖住白沄婳,剩下的人全都朝熙越而去。 这是打算逐个击败啊。 熙越寡不敌众,被逼得步步后退,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被一脚踢倒在地,一个黑衣人举着刀朝她砍去。 “熙越……” 白沄婳喊得惊恐万状,想要奔过去,可拖住她的黑衣人却不让她如愿,一刀从她头顶劈了下来,若非她退得快,她的鼻子估计就要没了。 长剑挥开黑衣人的刀,白沄婳又冲了过去。 可比她更快的是破空而来的利箭。 “噗呲” 利箭穿透那个黑衣人的胸膛,余力带着黑衣人快速退了几步插在了柱子上,箭尾还在颤动不止。 紧接着是无数支利箭飞射而来,每一箭都避开了白沄婳主仆二人,全都朝黑衣人而去。 一时之间场面大乱,好几个黑衣人都中箭倒地,吐了几口血就一命呜呼了。 领头的黑衣人一边挥刀挡落飞来的利箭,一边朝白沄婳逼近,打算抢了她身上的背包就走。 白沄婳猜到了他的想法,可打了那么久,她早已没了力气,杀了黑衣人是做不到了,只能快速后退。 退着退着,她的腿被什么一绊,往后跌去,落进了一个湿漉漉的怀抱里。 第27章 你体内那东西是怎么来的 “婳儿,你怎么样?” 清冷如水却又带着轻颤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这是…… 璃王! 白沄婳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有救了! 抬头看去,叶尘已经将熙越救下,而那些黑衣人也被宫辰渊带来的人包围起来了,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回头,不期然对上了身后那人的眸光,那双如墨的眸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担心与后怕。 白沄婳不解了,他在后怕什么? 难不成是怕她死了? 两人贴得很近,隔着雨声,白沄婳依然能听到宫辰渊过快的心跳声。 从未与男子有过这样近的距离,黑布之下的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是这位爷向来不近女色,别气得一刀砍了她才好,白沄婳赶紧从宫辰渊的怀中跳了下来,挪到离他三步远的距离站着。 自己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他都能认得出来,白沄婳也不打算再遮遮掩掩,拉下脸上的黑布,朝宫辰渊福身行了一礼:“多谢璃王殿下相救。” 宫辰渊捏了捏手,掌心尚余她的体温。 这丫头对他,就如此唯恐避之不及? 再抬头时,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你没事便好。” 雨仍旧下得很大,也不知他究竟赶得有多急,连一件遮雨的雨具都不带,全身上下都淋湿了,湿漉漉的发丝黏在他苍白的脸上,更显得他虚弱。 白沄婳心里触动,她此时才想起来,这位爷本就是在晋南山养病的,不过才回来几日而已,而且腿上还有伤呢,别又再病了才好。 她走到他身后,把人推到了廊下雨水淋不到的地方。 “婳丫头,你伤到哪儿了?” 白沄婳以为自己幻听了,噌的一下转过身去,神医就站在她的面前,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神医愣了一下。 这是……又能看见他了? 他伸出手在白沄婳的眼前从左移到右,看见白沄婳的眼珠子随着他的手转动,他立即扬起了笑。 真的能看见了! 不过很快,他就瞧见了白沄婳面色苍白如纸,也忘了自己能不能触碰到白沄婳,心里一急便抓起她的手把脉。 他一边把脉,一边念念叨叨:“那些人手段如此厉害,都说了让你不要跟他们打,不要去招惹他们,你为何就是不听呢,你瞧瞧,一个两个都伤成了什么样,若不是这小子带人来得及时,你以为你能落得好?” 越把脉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白沄婳目不转睛盯着絮絮叨叨的神医,眸光晶亮。 听杨叔叔的意思,他是一直都在的。 但是,她却看不见他。 那,为什么现在又能看见了呢? 她静静的想着,隐隐得出了一个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结论。 一切的关键,就在自己身后的璃王身上。 在秦林山,她站在璃王面前,然后看见了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 白天的时候,她找了半天一直都没有见到杨叔叔,璃王一来,她就看见了。 还有今夜,亦是如此。 所以,只要她和璃王同在一处地方,她便能看见鬼魂! 而不在一处,她是见不到的。 白沄婳抬头看天,老天这是帮她呢,还是耍她呢? 那白天她在教训白月瑶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已经死了四年的女人,那是不是说璃王就在她的院中? 不过,就算猜到了,她也不敢去问,她半点儿证据都没有。 叶尘带着人很快就将黑衣人一网打尽,死的死,擒的擒。 院里点上了火把,摇曳的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 叶尘扶着熙越朝白沄婳和璃王所在的廊下走来。 有了亮光,众人才发现熙越伤得不轻,手臂被划了一刀,流了不少血,此时脸色苍白得厉害,摇摇欲倒。 瞧见小姐没事,熙越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人也晕了过去,幸好有叶尘扶着她,才没倒到地上去伤上加伤。 熙越的情况很不好,白沄婳暂时顾不上其他的事情,赶紧过去扶起熙越的另一边胳膊。 “劳烦叶护卫帮我一下。” 叶尘看见自家主子点头了,才应了一声:“是。” 神医在前面带路:“去诊室,快去,那里有药。” 小院里有一间神医专门用来看诊的诊室,那里什么药都有。 白沄婳先一步进去点上了灯,又出来帮着叶尘把熙越放到了榻上。 “这里有我就可以,叶护卫你快去照顾璃王殿下,我担心那些人还会来。” 熙越手臂上的伤口很长,治疗必须剪开衣袖,或者是脱下衣裳,叶尘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方便,便点头转身出去了。 看着叶尘出去,门关上了。 白沄婳才低声问一直尾随进来的神医:“杨叔叔,该怎么办?” 神医蹲在榻前想给熙越把脉,只是他伸手去抓熙越的手腕,却一下就穿透过去了,根本触碰不到。 他看看自己的手,满脸的不解,又试了两次,还是抓不到。 这下,他就更疑惑了,又去抓白沄婳的手的,却是能抓到的。 白沄婳哪里还看不出,神医能摸到的只有她。 “杨叔叔,你来说,我来做。” “只能这样了,你先把她的衣袖剪开,看看伤口。” 于是,在神医的指导下,白沄婳卷起衣袖一步步处理熙越的伤,清洗,缝合,上好的金疮药洒下去,血就止住了,用白棉布仔细地把伤口包扎好,又喂了几粒药下去,熙越的脸色明显有了好转。 此时,神医才有空坐下来和白沄婳谈谈她的事。 方才虽然把脉的时间很短,但他是神医啊,以他的医术,那点小事,上手就知道了。 “婳丫头,你体内那东西是怎么来的?”神医问得直截了当。 白沄婳把熙越的手小心放好,又给她盖上被子,才转头看向神医:“什么东西?” 神医点了点旁边的座椅,示意白沄婳坐下来。 白沄婳刚落坐,神医就指着她的肚子:“这里是不是一直都痛着?” 哦对了,白沄婳此时才想起,自己白天来找神医的目的。 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她都忘记了。 于是她如实把自己去救璃王,然后莫名其妙被人喂了东西,肚子时而剧痛时而隐隐作痛,偶尔还吐两口血,甚至还能见到鬼魂的事情,一一说给了神医听。 第28章 璃王体内的毒 神医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这就没错了,你的体内有一条蛊虫,肚子痛是因为蛊虫在帮你洗髓换骨呢,你之前吐血也是因为蛊虫在帮你清毒,等这个过程完成之后,你便百毒不侵了。” 白沄婳挑眉:“这难道还是一件好事?” 这丫头一看就不知道她体内那条蛊虫的好处啊,神医决定细细给她讲讲。 按照神医的说法,这明显是一件好事。 百毒不侵啊,多少人拜神求佛都求而不得。 白沄婳这纯属是撞大运了。 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百毒不侵这样的好事都被她占了,那肯定也会有一点副作用的,这种蛊虫因为养成的方法不同,放到宿主的身上,也因宿主的体质不同而副作用也不同。 白沄婳的副作用就是能看见鬼魂。 她还以为是自己重生一回,老天特意恩赐的特殊能力呢。 却原来是自己撞大运撞来的。 若她不去救璃王,就不会遇上那个男人,就不会被喂了这蛊虫,世上之事啊,果然都是注定的,半分都不由人。 说到能看见鬼魂,白沄婳便将自己只有与璃王站在同一处地方,才能见到鬼魂的猜测说了出来。 神医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都要那小子在,我说的话你才能听到呢。这样的事我之前也没见到过,等我先查查医书再说,总之对你的身体有利无害就是了,你放心吧。” 话一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自己如今已是鬼魂,连给旁人把脉都做不到,还能摸得到医书吗? 瞧见桌上放着的那瓶金疮药,他伸手试了一下,却怎么都碰不到,果然是不行啊,看来得想想其他法子才行。 连杨叔叔都说对身体无害,白沄婳也就放下了担忧,安心接受了这劳什子见鬼的大运。 这边事了,外面的事可还没完呢。 白沄婳起身过去看了一下熙越,见她沉沉睡着,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总算安心了一些。 “杨叔叔,您帮我看着熙越,我出去看看。” 神医正在琢磨她这能看见鬼魂的能力,随意地挥手:“去吧。” 白沄婳前脚刚迈出门口,便瞧见了那边廊下的人。 也不知叶尘和那些护卫被派遣去做什么了,院中空荡荡的,就剩下宫辰渊一个人坐在那儿,连黑衣人都没了踪影。 昏黄的灯火下,他一身玄衣坐在轮椅上,神色冷淡地看着院中淅沥沥的秋雨,莫名有点孤寂的感觉。 迎面扑来一阵冷风,雨点随着风飘进了廊下,白沄婳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风一吹就觉得有些冷。 那边的人方才也全身都淋湿了,他又是才养病回来的,脸白成那样,身子估计也还没好利索吧,也不知是什么病,别又加重了才好。 她转身进屋去取了一条毯子和一方棉布帕子,走过去递给宫辰渊:“殿下擦一擦吧。” 宫辰渊深深看了她一眼,却不去接,只是转头看着院中连绵的雨丝。 没人知道,他衣袖下的手已经紧紧捏成了拳,身体上的冷不足一谈,因为来得急,他动用了内力,引发了体内的寒毒,此时他受伤的那条腿就像是有千万根针时时刻刻反反复复地在扎,疼得他咬紧牙关才能忍住不让身体颤抖。 他很清楚,只要他把眼前的人紧紧搂进怀中,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立刻就会得到缓解。 可这个念头一转他就忍住了,现在抱住她又如何,他还能将人立刻带回府里日日夜夜囚禁在身边不成? 他要的不是一次半次,他要的是长长久久。 之前那一次牵她的手,已经让她感觉到冒犯了,没得她同意之前,他就不会再冒犯她。 白沄婳不知道这位爷又在闹什么脾气,反正他向来喜怒无常,所以也不觉得奇怪。 她只是觉得人家冒雨来救自己,若是再因此病倒,那就真的罪过了。 再来,以太后那护犊子的程度,定又怪到她头上来,到时候真的就解释不清,只能自认倒霉了。 她把毯子披到宫辰渊身上,又捏着帕子一下一下地帮他擦拭着脸上的雨水。 这位爷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啊,她擦得小心翼翼的,万一他要打她,她立刻就跑。 瞧见宫辰渊的脸色委实白得有些不正常,白沄婳忍了又忍,一忍再忍,掐着大腿来忍,终究还是没忍住抓住了他的手腕,细细地把起脉来,眼尾还偷偷去瞄他的神色,只要他一皱眉头,她就立刻松手跑路。 宫辰渊任由她把脉,目光不离她的脸,脸上没什么变化,实则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因为与她肌肤接触,他腿上的痛楚渐渐得到了缓解,整个人不知不觉间就柔和了下来。 白沄婳那略懂皮毛的医术,委实没能诊出什么问题来。 但是,她隐约能察觉得出,璃王的情况算不上好,可惜神医现在除了她谁都碰不到,不然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法子。 不顾宫辰渊疑惑得挑眉,她起身就匆匆进了诊室:“杨叔叔,您说,若是我给人把脉,然后您的手覆盖在我手上,能不能诊出来?” 神医眸子一亮:“不妨一试。” 说着,他就起身朝床上昏睡的熙越走去。 白沄婳也跟着过去,手指搭在熙越的手腕上,然后神医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两人相视一笑,居然真的可行。 熙越的情况无甚大碍,并没内伤,外伤也已经处理好,养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初。 又能给人看病了,神医浑身上下都透着兴奋。 白沄婳道:“杨叔叔,您再帮我看一个人。” 宫辰渊看不到神医,只看到白沄婳给他诊了一下脉,又奔进屋里去,片刻,出来后又抓起他的手诊脉。 难得这丫头主动来碰他,他也不阻止,任由她爱怎么摸就怎么摸,腿上的痛得到了缓解,他眼里柔得都能滴出水来。 他这副宠溺到就算白沄婳要月亮,他都会去摘来的表情,让神医越看越不顺眼,感觉自家的宝贝要被别人端走了一般。 良久,白沄婳才松了手,目不转睛看着璃王,不管是脸上,还是眸子里都不敢有任何怜悯。 不管是身为一个男人,还是作为一个曾经的战神,来自女人的怜悯,他是绝对不会想要的。 经过神医一边诊脉,一边絮絮叨叨地解释,白沄婳才知道,原来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儿,身体里竟然有着这样霸道的寒毒。 这毒不仅让他不能行走,还时时刻刻折磨着他,让他痛苦不堪。 若是他动用内力,痛苦更甚。 而他明显在不久之前就动用了内力,此时体内应该是疼痛难耐的。 神医忍不住夸了一句:“换做是其他人啊,估计早就忍不住一头撞了墙,这小子还能面不改色,了不得啊。” 白沄婳怎么会不知道,他动用了内力是因为要赶过来救自己。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她依然感激他。 第29章 璃王的好意 虽然之前她已经感谢过他一次了,但是她觉的不够诚意。 白沄婳尽量让自己的神情自然一些:“险些忘了,臣女还没谢过殿下的相救之恩呢。” 话落,她深深朝宫辰渊鞠躬一礼。 这一谢,她谢得真心实意。 不管他对她的好,是来自于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还是赐婚等等其他种种的原因,对她好的人,她也愿意回报几分好意的。 何况,他是忍着这样的疼痛赶来救她,若不是他来得及时,自己和熙越估计非死即伤了。 “今夜风大雨大,咱们先进屋去取取暖,臣女给殿下备些药,免得着凉了。” 白沄婳不等他答应,就走到他身后,将人推进了屋里,没办法帮他把湿衣服换下来,只能又给他多披了一层毯子。 本还想问留他一个人在房里可不可以,但转念一想,若是外头没留了人在暗处值守,叶尘又怎么可能丢下自家不能行走的主子一个人在院里呢。 “殿下稍坐,臣女先去熬药。” 在神医的口述下,白沄婳提笔写了药方,然后去那个摆满灵药奇药的厢房里取了上好的药材,又去了厨房熬药。 神医虽然心疼那些药,可想到,那臭小子刚才救了婳丫头,他才勉为其难答应给那臭小子一些药。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仅此一次。” 白沄婳好笑地点头:“好,下不为例。” 半个时辰后,等她端着药回来,叶尘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应该是叶尘回去带了衣袍过来,宫辰渊已经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下来,头发也绞干了,就披散在肩头。 “殿下,药好了,先喝药吧。” 白沄婳把药端了过去。 按规矩来说,入璃王口的东西,都要有人先尝一下的,免得有毒。 白沄婳可不懂这些规矩,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药汁吹了吹,就递到璃王的嘴边:“来,不烫了。” 叶尘伸手想去拦,却又瑟瑟缩了回来,主子的眼神太可怕了! 就着白沄婳的手,喝完了一碗药,宫辰渊才笑着出声:“劳烦婳儿了。” 相比起他的相救,喂药这点事压根不值一提,白沄婳语笑嫣然:“殿下客气了。” 她转身把空碗放好,又顺手端起桌上放着的蜜饯,递给璃王:“殿下,压压苦味。” 在她的认知里,人喝药都必须是要有蜜饯相佐的,药这么苦,没有蜜饯可怎么喝得下去? 宫辰渊的视线扫过她的脸落在碟子里的蜜饯上,捏起一颗就丢进嘴里,吃得嘴角上扬。 白沄婳将那张药方递给叶尘:“叶护卫,这张方子你收好,回去按方抓药,再给殿下吃上半个月,这个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其实是对璃王的伤腿有好处,能缓解那毒带来的痛苦,她相信璃王会明白的,璃王不是蠢人,过了今晚,药效起了他便能猜到了。 叶尘去看自家主子,见他点头,才双手接过药方:“是,多谢大小姐。” 他小心翼翼地折好药方,放进怀里,才转身去一旁取来一个包裹,双手递给白沄婳。 “大小姐,这是主子让属下给您准备的新衣裳。” 白沄婳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湿衣服,璃王的这份贴心胜过很多人,她只希望这份心意不要掺杂着其他目的才好,不然到了最后,只会让大家都难堪。 这湿衣服不换不行,收了他的好,到时再还他一份好就是。 道了谢,接过包袱,白沄婳去了其他房间把衣服换了。 叶尘很有眼光,这是一件领口和裙摆都绣了瑶池牡丹的裙装,用料奢华,刺绣精妙绝伦,做这衣裙的人,功力绝对比得上宫里给那些矜贵的主儿做衣裳的绣娘,说不得就是宫里的人做的。 包袱里还有一套衣裙,样式要简单一些,用料却不减金贵,看来是给熙越准备的。 白沄婳挑了挑眉,能给她准备衣裙,已经是很贴心了,没想到璃王还能想到熙越也是一身湿漉漉的。 回到之前的房间时,白沄婳又是诚心地福礼道谢。 叶尘推着宫辰渊出去了,连神医也自觉离开,让她可以给熙越换衣服。 熙越这个样子,白沄婳也没法将她带回靖国侯府,她自己是抱不起的,男女授受不亲,总不能让叶尘来抱吧,她又不放心把熙越一个人留在这里,只能等熙越醒来再一起回去了。 可她又很担心阿娘。 白天的时候,阿娘回了将军府去找外祖母,谈的应该是太后赐婚之事,下午的时候,阿娘没来找她,估计还没想到什么可行的法子呢。 明日一早,阿娘肯定会过来的,到时发现她彻夜不归,也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还有,白月瑶若是得知她夜不归宿,估计能将她造谣成夜夜笙歌的女人。 她不在乎,名声毁了正好可以不用嫁人,可阿娘听了会伤心的。 宫辰渊何等聪明,早已将她的顾虑都猜到了。 等她出去,就见两位身穿紫衣的年轻女子走过来,朝她行礼:“奴婢清华,奴婢清苑见过大小姐。” 白沄婳让人起来,不解地看向宫辰渊。 宫辰渊浅浅地笑着:“这是我送给婳儿你的丫环,算是聘礼之一,万望能收下。” 给她送人,她不会收,聘礼那就更不能收了,她又不是真的想嫁给他。 白沄婳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人臣女不能收。” 从她一直臣女殿下的称呼,宫辰渊如何看不出,她时刻都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他轻笑:“至少先把婳儿你的丫环送回靖国侯府再说吧。” 白沄婳低头想了想,好像也只有如此才最好,于是便点了头,将这一份好意也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到时一并奉还。 宫辰渊的人,武功又岂会弱,清苑一人就能把熙越扶起,放到清华的背上,然后撑伞跟在旁边,带着熙越出了野庐。 外头已经备好了马车,两人小心地把熙越放到了马车上,然后恭敬地立在马车夫旁候着白沄婳。 白沄婳不知道神医能不能离开小院,于是眼神看过去,无声地问:要不要跟着她回靖国侯府? 神医摇头。 璃王那小子又不能住在婳丫头的院里,没了那小子婳丫头也看不见他,那他跟去了有什么用? 第30章 药效显着 因为来得急,叶尘他们冲进来时将那扇黑漆漆的门给破坏了。 不过,此时已经重新换了一扇门,是朱红色的,看起来倒是和寻常人家的门不二样,估计是一时之间没能找到黑漆漆的门吧。 毕竟谁的品味会像神医一样特殊呢,人家在门口摆石狮子,他摆两只石头狗,那玩意也能镇宅? 神医看了却是气得跳脚,骂那些人不懂格调。 白沄婳朝院里轻轻一福,与神医道别。 院门重新落锁,白沄婳转身上了马车。 出来时是戌时,回到府里已是寅时末,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 清苑撑伞遮住了熙越,然后抓着清华的手臂,一个起跳三人都越过了围墙。 白沄看得心中暗自赞赏,果然战神手下无废物啊,虽然宫辰渊这个战神已经是过去式,但不妨碍他和他的人能力强。 白沄婳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若是与他联手对付宫离彦,他会答应吗? 仅是想想,白沄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嘲地笑了笑,呵,还真是病急了乱投医。 虽说天家无情,但人家毕竟是同父的兄弟,一条筋连着呢。 她若是冒这个险,走了这条路,估计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围墙外,与璃王道了别,白沄婳便也翻墙进去了。 她住的地方在靖国侯府的最深处,一翻墙进去就是落月院了。 她带着清华清苑两人进了房里,把熙越安置好,又道了谢才让人回去。 清华清苑两人在白沄婳的目送下按着原路翻出了墙,蹲在墙角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又翻了进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又翻墙出来,一路来到街尾的角落里,朝着停在那儿的马车拱手行礼:“主子,并未发现有人跟踪,也没发现有人在大小姐的院中埋伏。” 马车里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嗯。” 叶尘坐在车辕上:“怎么这么久?” 清华清苑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大小姐一直在看着。” 她们委实料不到,一个深闺小姐竟然会这么警惕,不仅目送她们出去,还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屋。 不过想想也不觉得稀奇了。 整个金陵城,有谁家的深闺小姐,会有那么厉害的武功,还会三更半夜一身夜行装扮翻墙出去,打了一架,杀了好些人,又翻墙回来的。 那一手剑法舞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她们姐妹两人作为后援,蹲在墙头看得眼睛都直了,若非人数悬殊,赢家将会是白大小姐。 若是今夜,主子没带人赶过去,白大小姐虽然会落败,却也肯定是拼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不会是黑衣人一边完胜的。 这样的人,警惕性强一些也实属正常。 马车里突然传出了一声轻笑,里面的人,明显也想到了这一层。 只是这一声笑,笑得清苑清华与叶尘三人都背后发凉。 他们家向来不苟言笑的主子就算是在太后面前,顶天了也仅是弯唇露出一抹微笑,此时竟然因为白大小姐笑出了声音。 这太反常了! 明天会不会下红雨啊? “回府吧。” 一声冷冽冻人的吩咐让胡思乱想的三人打了个激灵,赶紧启程回府。 渊王府,书房。 案上灯火通明。 宫辰渊拿着白沄婳所写的药方在看。 他喝下白沄婳煎的药不过才一个时辰,之前因为动用了内力而引发的疼痛居然减轻了五成,效果显着得可怕。 与那个丫头肌肤接触,是能缓解疼痛,但是只要她一松开,痛感依然存在。 自从伤了腿,寻医问药几乎占据了他生活的大半时间,却收效甚微,最后得了南疆一位高人的指点,以百种蛊虫养成一只灵蛊,再以灵蛊那百毒不侵的能力来治疗体内的剧毒。 这个方法虽然能将他体内的剧毒去除,却有一个很可怕的后遗症。 因为他体内的毒太过于猛烈厉害,灵蛊在解除毒性的过程中也会伤害他的身体。 过后,他虽然能够恢复如初,能走能用武功,不用再当一个残废,却会折寿十几到二十年不等。 他可是威名远扬的战神啊! 十六岁上战场,战功无数,与镇国将军李长山一南一北守护着大元皇朝。 而且他还如此年轻,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却要他以这副残废的样子苟且偷生,他死都不愿。 所以,折寿十几二十年又算得了什么。 堂堂男儿当生得热烈,死得壮烈。 但是,灵蛊养成之日,他的人里却出现了一个叛徒,趁着所有人不备将灵蛊偷走。 他们一路追到了秦林山,将那个叛徒追得走投无路。 当找到那个叛徒时,却发现他已经死了,而灵蛊也没有了踪影,就剩一个白沄婳躺在那儿。 本以为是白沄婳杀人越货将灵蛊取走了,却发现根本没有。 后来,见她好像出现了幻觉,便猜到灵蛊在她的体内。 因为灵蛊过于强大,不管是放在谁身上,都会有后遗症的,他们猜测,白沄婳的后遗症是产生幻觉。 经过一番测试,也确定了灵蛊确实就在她身上。 大家都猜测是她自己吞入腹中的,经过一系列查探,才发现这个丫头根本不知道自己体内有灵蛊。 本以为以后只有通过与她肌肤接触这一个法子能减轻痛苦了,如今白沄婳的一副药,彻底颠覆了他认知。 若是,他照着她的话去做,连续喝上把半个月,会怎么样? 叶尘正在给主子揉腿,见主子眉头紧皱,想了想问道:“主子,难道药方有问题?” 宫辰渊不置有无,只是将药方递给叶尘:“拿去给府医看看。” …… 离天亮也就一个时辰了。 白沄婳在院中查看了一番,确认那些黑衣人并没有跟着她们回来,才进屋把从小院带回来的楠木盒子和名剑藏好,又换下那身华丽的衣裙,连脸都不洗了倒头便睡。 再睁眼是被柳絮唤醒的:“小姐醒一醒,小姐,该起了……” 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白沄婳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但她也清楚她院中的人都知道她睡不够会有多大的脾气,没有要紧的事是不会来吵她休息的。 她按了按鬓角,用沙哑的声音问柳絮:“何事?” 第31章 父女对峙 “今晨,夫人身边侍候的吴娟姐姐过来传话,夫人今日要带小姐去将军府陪老夫人用早饭,让奴婢早些把小姐喊起来。” 柳絮一边答话,一边转去门口吩咐候在外头的婆子丫环都进来。 丫环端着洗漱的热水放到盆架上,婆子提着沐浴的热水进了一旁的浴室倒进浴桶里,然后又通通都退了出去,留下柳絮在一旁侍候。 艰难地睁开半只眼睛瞅了眼外头的天色,白沄婳慵懒地又倒了回去:“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初了。” 柳絮把门关上还上了闩,又去衣柜里取来小姐要换的衣裳,看见了那件绣了瑶池牡丹的衣裙,她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好好地收了起来。 “辰时初了!”白沄婳从昏昏欲睡中惊坐而起。 洗漱、沐浴、更衣、绾发,一番弄下来,白沄婳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今日要去将军府,她穿的简单一些,一件湖水蓝色攒丝软烟罗曳地裙,发式也是两两青螺绾额傍,缀了几根镶珠发带,不簪钗,不上妆。 她本就生得清丽,这样一打扮又多添了几分娇俏可人。 白沄婳在这边忙忙碌碌,却不知已经有人惦记上她了。 靖国侯府,白岩书的书房。 白月瑶哭得梨花带雨,说好的两日已今天经是第二日了,再不做点什么,明日她可就要进宫了。 林秀云矫揉造作地捏着帕子嘤嘤啼哭。 “侯爷,你要帮帮瑶儿啊,瑶儿的身子之前就还没好全,你看看,这脸又被大小姐打成这个样子,怎么能进宫去呢?” “说是学规矩,谁知道学的是什么规矩啊,说不得就是大小姐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对瑶儿不好的话,让太后误会了,太后这是故意要为难瑶儿呢。” “大小姐的嘴巴这么厉害,连成亲的对象都能说动太后给她换一个,说动太后惩罚一下瑶儿,还不是容易得很。” “若是,大小姐再说动说动太后,那咱们得瑶儿岂不是就……” 她掩面哭泣,哭得我见犹怜,惹得白岩书心疼不已,赶紧轻声细语地哄着。 可让他去求太后,他还没那个胆子。 白月瑶的脸肿涨得厉害,手中的冰帕子也降不下脸上的灼烫,瞧见自家娘亲的眼神示意,赶紧收敛起恨意,抬头时眸中怨毒的光早已消失殆尽,换成了眼眶通红,泪眼婆娑,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以往,她便是这样哭诉的,早已娴熟于心,信手拈来。 “我不过是劝姐姐要好好对明王殿下,不要辜负爹爹的厚望,姐姐就将我打成这个样子,我委实不知是何处做得不好,惹恼了姐姐,她竟然要这样待我?爹爹您看,我的脸都要毁容了。” 白岩书转头看了她一眼,脸虽然肿,敷几日药也就好了,到不了毁容破相的地步。 不过他终究也是心疼啊,万一真打毁容了,瑶儿还怎么嫁给明王为妃。 怪不的那死丫头连他都敢反抗了,原来是打定了主意要依靠太后啊, 这倒是让他为难了,怎么处理都不是,欧公公临走的那一句话,让他不得不警惕。 他深知现在白沄婳入了太后的眼,无论他做什么,太后都盯着,一个不妥,他那世袭而来的侯爵之位也要不保。 “这事,过去了,往后莫要再提。” 白月瑶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不提呢,白沄婳那贱人将她的脸打成这个样子 ,这个仇她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往日,只要自己哭一哭,爹爹便不由分说地护着她,惩罚白沄婳了,今日这是怎么啦? 是不是自己的油还没添够,火烧得不够旺? 正想再说点什么,林秀云却拉住了她,微不可察地朝她摇了摇头。 白月瑶突然明白了娘亲的意思,白沄婳如今被赐婚给璃王,不仅仅是入了太后的眼,就是圣上也在盯着,以爹爹的性子,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动白沄婳的。 想了想,她换了一条路。 “爹爹,明王殿下与女儿两情相悦,若非圣上赐婚,女儿此时已是明王妃了,如今圣上退了明王殿下与姐姐的婚约,岂不是正好,只要女儿嫁过去,定会全心全力帮助殿下的,到时爹爹也更好行事不是。” 林秀云点头附和:“是呀,侯爷,若是瑶儿这副样子进宫去,给太后和圣上留了什么不好的印象,那还怎么嫁给明王?” 白岩书想了想,点头:“为父知晓你向来听话,等下朝回来,为父去跟你姐姐说说,让她进宫去找太后说说情,免了你学规矩的事。” 白月瑶这才露出了笑容。 白沄婳打算先去看看熙越,再去阿娘院里等阿娘一起出门。 熙越还在沉沉睡着,虽然昨夜淋了雨,但是胜在神医的药够好,伤口并没有感染,人也没有起烧,把了脉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妥的,估计是昨夜打架又累又困,所以才这个时候都还没醒。 看着熙越稚气未脱的睡颜,白沄婳满心温暖。 这个小丫头,生生世世为了她都是如此奋不顾身。 她还没去找阿娘呢,倒是白月瑶先来了,就顶着那张还未消肿的猪头脸,带着丫环婆子招招摇摇就过来了。 柳絮和张婆子将白月瑶拦在了门口,未得小姐示意,不让她进去。 白沄婳瞥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还没被打够?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没进宫去学规矩呢?哦,我倒是忘了,父亲帮你讨得了两日的缓刑,还能让你逍遥两日。” “你……”白月瑶指着她,却又无法反驳,又不敢像之前那般打人,因为打不过,气得她险些咬碎那一口银牙。 白沄婳觉得白月瑶说起话来就像一只咕嘎咕嘎乱叫的癞蛤蟆,若是让她进来会把熙越吵醒的,便转身走了出去。 她的举动却让白月瑶觉得,这屋里藏了什么不能让人见到的东西,不但不让白沄婳出去,自己也快步走了进来。 看看白沄婳,又看看床上的熙越,白月瑶也猜出了她的意思,只觉得可笑。 不过是一个侍候人的奴婢而已,竟然护成这个样子,主子都起来了身为奴婢却还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果然有什么主子便有什么下人,半点规矩都不懂。 白沄婳走到她面前,眼神比宫辰渊那个杀神还要冷戾:“滚出去。” 白月瑶不但不出去,反而还越过白沄婳走到一旁,拎起桌上的茶壶,又走到床前,把壶里隔夜的茶水,想兜头兜脸倒在熙越的脸上,却被白沄婳一巴掌给打掉了。 茶壶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床上的人。 熙越估计梦见的还是昨夜的事,手舞足蹈地醒来,嘴里喊着“小姐小心”,一睁开眼就跳起来摆出了防备的姿势,还没看清楚床前的是什么人呢,就顺势一脚踢出去。 “啊……” 白月瑶被当胸踢得正中,惊叫着飞了起来。 白沄婳赶紧躲开,免得她砸到自己。 她是躲开了,可她身后刚刚跨进门槛的白岩书就没那么好运了。 只见白月瑶整个人砸在了白岩书的身上,两人一同倒地,哎哟哎哟地哀嚎着。 白月瑶和白岩书带来的人自是赶紧冲过去扶自家的主子,结果又因为太过着急一哄而上撞到了一起。 一时之间场面全都乱了套,满地都是倒下的人,个个都在嚎,比猪圈还要吵。 熙越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也看清楚情况了,没想到自己迷迷糊糊的一脚会造成这么大的场面,不由得害怕起来。 她四岁就来到小姐身边,在靖国侯府待了十年之久,对府上的各位主子的性情不说十分了解,也了解七八分。 所以,她很清楚侯爷一定会勃然大怒,然后惩罚小姐的。 白沄婳看她的脸色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禁失笑,走到床边,伸手把她从床上牵了下来:“放心,我自有办法应对。” 熙越还有些担心,之前一点点小事,侯爷都要惩罚小姐,跪祠堂,抄女戒,禁足,鞭打手心,何况今日这样的场面。 白沄婳看小丫头还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禁挑眉,就对她这么没信心? 刚想开口,却又想起,自己重生之前,不就是一个窝囊废吗,连白月瑶院里的下人都对敢她指手画脚,言语嘲讽。 白岩书是靖国侯府的当家主子,是她的父亲,拿捏她就像拿捏一只小猫一样轻易。 呵呵! 白沄婳冷冷一笑,如今这只小猫已经长出了利爪和尖牙,长成了一只会咬人吃肉的猛兽。 那边乱七八糟的人已经相互搀扶着爬了起来,哭的哭,告状的告状,震怒的震怒。 白沄婳都冷眼看着。 “放肆,简直放肆。” 白岩书气得大吼,衣袖一甩就快步来到白沄婳面前,指着熙越问白沄婳。 “这就是你教出的贱婢?这样以下犯上敢打主子的贱婢留着有什么用,今日无论你是把将军府拉出来说,还是把你外祖父拿出来说,本侯都要发卖了这个贱婢不可。” 他停下来,看着白沄婳,等着她跪下来求情。 毕竟以往的很多次,都是这样的。 他一怒,莫说眼前的这个死丫头,就是李青萝也要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腿苦苦求饶。 将军府的大小姐又如何,将军府的外孙小姐又如何,统统都要跪在他的脚下,求他。 谁知,白沄婳也在看他,脸上眼里都是讽刺。 那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白岩书觉得自己在靖国侯府里就是天一样的存在,如何能容忍这样的挑衅,不给这个死丫头一点教训她是不知道害怕,当即就吩咐刘管家。 “来人啊,把这个以下犯上,目无尊卑的贱婢扭送官府。” 第32章 阿娘发威 熙越的卖身契是在将军府不错,但是追根揭底她也是奴籍,也是在靖国侯府为奴,身为奴仆无故对主子动手,那是大罪,到了官府轻则打几十板子扔去当军妓,重则流放到冰天雪地的北地。 白沄婳把吓得面色发白的熙越拉回身后护着:“我看谁敢动。” 刘管家站住了,那一脚的恐惧尚未完全消失,可转头一想,侯爷还在这呢,他就不信这草包小姐胆敢当着侯爷的面再踢他一脚。 于是,他又带着人过去了。 如他所愿的,白沄婳这一次给了他两脚,一脚踢中了他的腿骨,让他跪了下来,第二脚结结实实的就踢在他的胸口上,踢得刘管家飞到了门外,一翻身就呕出了一大口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弥补了上一脚没把他踢吐血的遗憾,白沄婳终于舒坦了。 剩下的人顿时都不敢动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回过神来的白岩书气得冲过去就要亲自教训她。 白沄婳上前一步,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凌厉。 这样的眼神,让白岩书莫名顿了一下,却又觉得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挑战自己的威严,委实让他下不来台,怒极之下,扬手一打。 “啪” 白沄婳被打得脑袋一偏,嘴角出血。 “小姐……” 熙越心疼得都哭了,赶紧把小姐护在了身后,不管侯爷什么招都冲着她来吧。 白月瑶看得在心里直呼过瘾,这个贱人就是欠打,她捏着拳头,咬着嘴唇,满眼兴奋地看着白岩书,心里在大声呐喊:快打,用力打,再打几巴掌,把她打成猪头。 但是,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她又赶紧收拾妥帖表情,委委屈屈,瑟瑟缩缩地挤到角落里。 白岩书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大女儿,也是一愣,自己怎么就这么重的一巴掌打下去了呢? 以往,虽然对她诸多惩罚,却从未真正地动手打过她,不管多少次抬手,不过都只是吓一吓她罢了。 说是要将熙越扭送官府,也只是想逼她求情,然后他顺着台阶下,让她进宫去跟太后求情,不要让瑶儿进宫去学什么规矩而已。 并非是真的非要打她不可,只要她求求情,态度好一些,只要她答应去跟太后求情便好。 是她逼他的,是她先忤逆的。 她为什么就不像之前那样听话呢。 只要她听话,他怎么会打她。 白沄婳并非躲不开这一巴掌,也并非打不过他。 只是,这个人是她的父亲,血脉至亲的父亲,她的拳打脚踢可以落到任何人的身上,却不能落在他身上。 她承了这一巴掌,也算是对这一段父女之情有了一个交代,之后,若是她再做什么事,就不要怪她了。 她没有对白岩书出手,却有人对白岩书出手了。 李青萝拨开众人挤了进来,然后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白沄婳带着血丝的嘴角,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眸光一冷,她转身一巴掌就打在白岩书的脸上,将白岩书打得连连后退,直到撞到了白月瑶,才停下来。 白岩书的脑袋磕在了白月瑶的鼻子上,直接把白月瑶的鼻子撞出了两道鼻血,疼得她捂着鼻子嗷嗷直哭。 她的丫环暗中扯了她一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白月瑶恍然大悟一般,眸子一转,身子一软就晕在了丫环怀中。 她带来的那些个丫环婆子顿时慌成了一团,半抬半扶的把她带走了,她的丫环还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快,快去请大夫,二小姐伤到脑袋晕厥了。” 只是,屋里的人眼神都没有给她们一个。 白岩书被人扶起之后,才发现打他的竟然是自己的夫人李青萝。 “你,居然敢打本侯?” 他委实难以置信,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的夫人,他让她转左她不敢转右的夫人,居然打了他一巴掌。 这都是什么世道,女儿是这样,夫人也是这样,一个个都要上天啊! “你若是再敢对我的女儿动手,我还打你。” 李青萝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去看自己的女儿去了,徒留白岩书如同失了魂一样,怔愣在那里。 李青萝盯着白沄婳左右查看,白沄婳脸上的巴掌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心疼得红了眼眶:“婳儿,疼不疼?” 白沄婳拾起惊掉的下巴,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李青萝:“你真的是我的阿娘吗?” 李青萝啼笑皆非,点了点她的脑袋:“傻丫头,我不是你阿娘,那我是谁的阿娘?” 白沄婳也怔愣了。 这都是什么世道了,向来对父亲不敢有二话,就算父亲提出了多过分的要求都不敢拒绝,满脑子都是夫君为上的阿娘,竟然打了父亲一巴掌。 我滴个肥硕硕的老天鹅啊! 让她先缓缓,到底是她看错了,还是老天出错了。 瞧她拧眉沉思的模样,李青萝却以为,是白岩书的那一巴掌让她不仅伤身还伤了心,气得又来到白岩书面前,恶狠狠地踩了一脚他的脚指头。 白岩书抱脚直跳,不敢置信地大吼:“李青萝,你疯了不成?” 李青萝:“你个混蛋东西,怎么,白月瑶是你的女儿,婳儿就不是你女儿了?你竟然为了白月瑶要这样对待婳儿,你对白月瑶从不舍得骂一句,却动手来打婳儿,看来,对你而言,终究还是林秀云和白月瑶更为重要一些,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和离好了,我带着婳儿回将军府去,腾出那个位置来,让你把林秀云扶正,你们爱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说着就把人推出去,一直推到院外才松手。 她回头眼神一扫,白岩书带来的人皆浑身一颤,瞬间做鸟兽散走了个干净,连晕过去的刘管家也被半抬半拖带走了。 “嘭” 一声巨响。 院门重重关上。 白岩书才回过神来,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李青萝要与他和离? 哼,离了他,谁还敢要这个泼妇。 却也没敢再进去找事,将军府的嫡出小姐,那一身武功可不是吹捧出来的。 只是他回到书房,还没多久呢,就听到下人禀报,夫人带着大小姐收拾东西回将军府了。 第33章 这下有意思了 白岩书不信。 李青萝那个女人,十七岁嫁他,至今十七年有余了,从未对他大声说过一句话,万事唯他是从。 不管他提出多过分的要求,那个女人虽然有点情绪,但只要他用大女儿来威逼一番,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利诱几句,她便都会听他的。 所以,李青萝没有离开他的心,也没有那个胆子。 可想到方才的一出,他突然有点不淡定了。 左思右想,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可等他着急忙慌赶到门口的时候,已经连马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他又不敢直接追到将军府去,去了不定要被怎么对付呢。 那满府的野蛮武夫,他可打不过。 最后,他只能色厉内荏地朝门外骂。 “走了就别想再回来,哼,还想和离,过几日,本侯便把休书给你送去,看你一个被休弃之人如何自处,将军府的脸面又往哪摆?” 骂着骂着,他又觉得没意思,跟一介妇人计较,有失男子风范。 他有些无趣地甩袖往里走。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吩咐跟在身旁的人:“去,跟着看看,她们是不是真的回将军府了?” “是。” 顿了顿,白岩书又继续吩咐:“若是见到夫人,告诉她,今日她让本侯很不高兴,如果明天之前……不,今日之内,她不回来道歉的话,后果自负。” “是。” 下人匆匆忙忙去了。 白岩书在门口喊的话,很快就传到了林秀云的耳朵里。 听下人禀报李青萝打了侯爷还吵着要和离时,林秀云本不以为意,认为李青萝不过是吓唬吓唬侯爷罢了。 没想到,那两人竟然真的闹到了这个地步。 “哈哈,休妻,这下有意思了。” 林秀云拍手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着笑着眼神就冷了下来。 这些年,侯爷宠她入骨,要风要雨无有不应,她欺到李青萝的头上,苛待李青萝生的嫡女,侯爷也都帮着她。 可她多得宠都好,终究还是妾,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就算能养在她身边,唤她娘亲,那都是庶出。 在府里多风光,多得意都好,只要她出去还是会被指指点点不过是靖国侯身边的一个小妾,难登大雅之堂。 若非李青萝背后有个将军府,这靖国侯夫人又怎么会姓李,瑶儿的婚事又怎么会被白沄婳那个废物抢去。 既然侯爷不想休妻,那她就让李青萝自己走。 她多年的努力,如今终于要有结果了,李青萝总算是忍不住了。 闹吧,尽情的闹吧,闹得人尽皆知,越大越好,最好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白月瑶用帕子包了碎冰,捂在鼻子上,闷着声音问:“娘亲,若爹爹愿意休妻,是不是你很快就可以扶正为妻,我以后就是嫡女了?” 林秀云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白月瑶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庶女出身,想到以后自己将会是嫡女,不用再被人指着鼻子骂庶出低贱,她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却扯开了鼻子刚刚凝住的伤口,血又滴溜溜地滑落下来,染红了她的衣襟,吓慌了一屋子的人。 林秀云赶紧吩咐人又冲出去,把尚未走远的医女给请了回来。 想了想,她吩咐侍候白月瑶的丫环:“宓儿,你亲自去前院找侯爷,不用顾着规矩,能多慌张就多慌张,告诉侯爷,额二小姐不好了,伤得很重,血一直就没止住过,很有可能是伤到了脑袋,若是不好好医治,会落下病根的。” 宓儿领命,把眼睛揉红,努力挤出泪水,然后慌得走不动道,跌跌撞撞就去了靖国侯的书房,一边哭,一边把林秀云交代的话说出来。 白岩书此时才想起,自己被李青萝打的时候,是撞到了瑶儿。 当时她不仅见血了,还晕了过去。 “真的这么严重?” 捏着帕子擦干眼泪,宓儿抽泣着点头:“是,不敢欺瞒侯爷,医女说了,这治疗不能耽误,否则这里会……” 宓儿指了指自己脑袋:“出问题。” 言下之意,就是白月瑶不能再进宫学规矩了,那会耽误医治的。 到时候,若是真成了傻子,侯爷你想要攀上明王这一根高枝的最后一个筹码就真的没了。 白岩书也想到了这一层,点了点头:“本侯知道了,你先回去让林姨娘好好照顾瑶儿。” …… 马车从靖国侯府出发,沿着繁华的街道,驶往将军府。 长长的队伍,引来了不少目光。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交头接耳的不在少数,谈论的声音大得隔壁街都能听到。 被人围观了一路,跟随在马车旁的下人们一个个也都感到奇怪,明明去将军府还有一条比较近,人又少的路,为何夫人会吩咐他们一定要走这一条路呢? 路远不说,人还多,人一多起来,什么谣言都能传得出来。 马车上,白沄婳抱着自己的首饰盒子,偷偷抬眼去看阿娘,阿娘不理她,她就光明正大地看。 阿娘就像是听不到外头的议论声,认真地在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她。 指甲扣着首饰盒的边缘,扣得咯吱作响,白沄婳实在忍不住了。 “阿娘,您……真的要和父亲和离啊?” 阿娘把白岩书赶出去之后,转头就吩咐熙越和柳絮带着落月院里的所有下人,帮她收拾东西。 不仅仅是平常要用的生活用品,衣服首饰,就连她养在院中水池里的鱼都用水缸装起来派人先送去了将军府,更别说她那满院的下人,一个个都背着包袱跟在后头。 就算是她嫁人,估计也没今日带的东西多。 连同阿娘自己的东西,她们的马车后面整整跟了十六辆马车,三分之一的马车是靖国侯府的,剩下的都是将军府的,也不知一时之间是怎么弄来的。 当她问出来的时候,阿娘身边侍候的吴娟便告诉了她。 阿娘见她这么长时间没过去,便带着人来了落月院,在院门外就听到了院里的动静。 在进她院里之前,阿娘便已经吩咐阿大去准备马车,又吩咐吴娟去将军府传话,等这边收拾好,吴娟也带着人赶着马车过来了。 将军府的主子多,马车也备得多,估计这会儿全都来这里了。 也不知阿娘究竟让吴娟带了什么话,才让外祖母同意。 看这么大的阵仗,还真的有点像是要来真的。 第34章 六少爷出事了 李青萝正在往蚕丝帕子上涂抹清凉消肿的药膏,并不回答。 直到药膏抹好了,把帕子敷到白沄婳肿胀的那半边脸上,看着她舒服地叹气,她才总算是松了眉头,语气随意地回答。 “谁知道呢,若他以后还是如此,不将咱们母女俩当回事,阿娘也未必就不会真的与他和离。” 李青萝看着女儿完好白皙的另半边脸,亮如星辰的眸子里,全都是她的倒影。 本还想问问女儿,若她真的与白岩书和离了,会怎么想。 可一想到女儿尚还年幼,心智不成熟,又还有与璃王婚事烦着,何必再给女儿多添烦恼呢,万事都由她自己来担着就行。 掀开车窗的帘布,往外瞅了一眼,瞧见了那些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路人,她捏紧了拳头。 指点吧,议论吧,传得越远越好,最好传到宫中,婳儿有这么个打了丈夫闹和离的母亲,应该会被连累名声吧。 白沄婳乖乖坐着,冰冰凉凉的膏药敷在脸上,肿胀带来的灼烫感逐渐消失,舒服极了。 只是,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按照前生的轨迹,阿娘从没有与白岩书提过和离二字,更不会动手打白岩书,眼下的这一场离家出走更是没有。 甚至是在四年之后,阿娘还怀上了白岩书的孩子,最后落得了一尸两命的下场。 她觉得自己这重生又好像没重生一样。 退婚,赐婚,神医叔叔之死,阿娘的改变…… 没有一件事情是与前世一样的,甚至桩桩件件都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十万八千里。 前面的事情可以勉强理解是因为她救了璃王,改变了事情的发展,但是再怎么改变也改变不了阿娘的为人本性吧。 阿娘的性情与前生简直判若两人。 突然,白沄婳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她抬头看着阿娘保养得细嫩白皙的脸。 难道……阿娘也是看尽了前生的桩桩件件重生归来的? 所以,阿娘才劝她不要嫁给明王。 所以,阿娘才要和白岩书和离。 远离这两个罪魁祸首! 可也不对啊! 如果阿娘也是重生的,为什么阿娘不知道璃王遇刺的事情。 若阿娘知道,璃王遇刺的后果,是她要进宫去受罪,外祖父被降职,阿娘把将军府祖传的护犊子继承了个十成十,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思来想去,白沄婳还是觉得阿娘是重生归来的可能性不大。 最终,她把阿娘的改变,归结于是她自己对白岩书的态度不同而引发的反应。 马车很快就到了将军府门口。 柳絮过来接过小姐手中的首饰盒交给茯苓,把夫人和小姐搀扶下车后就退到小姐身后两步,与熙越站在一起。 白沄婳抬头一看,有些瞠目。 外祖父娶有一妻一妾,外祖母是正妻育有两子一女,妾本来生了一个女儿的,十岁那年夭折了,之后再无所出。 大舅舅李伯均,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年三十有八,仅有一妻,育有两子,此时应该正在上朝。 二舅舅李仲旻,是金陵城第一商贾,年三十有六,一妻两妾,育有四子,刚过中秋便去了南边巡视生意至今未归。 大表哥以及四表哥跟着外祖父去了军营,二表哥、三表哥、五表哥还有六表哥都在国子监。 此时,将军府所有男丁都不在府里。 但是,看着主子下人站得满满当当的将军府门口,白沄婳还是有些动容,估计将军府没出门的主子都来迎接她和阿娘了。 站在最前头的是外祖母,外祖母左边的是大舅母江氏,右边是扶着外祖母的顾嬷嬷,顾嬷嬷旁边是二舅母梁氏。 两位舅母待她如己出,疼到了骨子里。 因为白岩书怕她和阿娘回将军府告状,所以不常让她们回来,大舅母,二舅母就经常让人给她送东西过来。 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衣裳,首饰,小玩意,多不胜数。 白沄婳看着众人,一颗心像是泡在暖水里,软得一塌糊涂。 今生,就算是粉身碎骨,她也要保大家平安无虞,长命百岁。 她心底一直有着一种不太合适的庆幸,万幸将军府好几代人只有阿娘一个女儿,而阿娘又早早嫁了人,让皇帝只能把目标放在她这个将军府外孙女的身上,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来承受就好了。 “婳儿,咱们过去吧。” 阿娘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好的,阿娘。” 白沄婳一手提起裙摆,一手扶着阿娘,快步走到众人面前,随着阿娘一同给各位长辈见过礼之后,她才过去挽着外祖母的手臂,甜甜地唤了声:“外祖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往后有外祖母疼你,谁都不能欺负你了。” 外祖母看着她脸上的红肿,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大舅母江氏过来招呼:“小姑,婳儿,来咱们先进屋,听说你们要回来,我早早就让人准备早饭了,咱们先吃早饭,都饿坏了吧。” 话一说完,她也看见了白沄婳脸上的巴掌印,又心疼又生气:“老娘去打死那个死玩意儿。” “是啊,难得那几个臭小子都不在家,咱们能安安静静吃个饭,快,小姑,婳儿,咱们先进去。” 二舅母梁氏也走了过来,然后也瞧见白沄婳的脸,更是心疼得落了泪:“是你爹打的?那个杀千刀的,怎么下得了手啊?” 看着姑嫂相处得如此融洽,李老夫人也算是宽了心:“不要站在这里,先进去再说。” 早饭摆在了花厅。 众人依次落座,丫环仆妇端上了饭菜。 只是众人还没动筷呢,外头便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李老夫人年纪渐老,管家之权已经逐步交到了大儿媳江氏手中了。 江氏吩咐身边的丫环:“富香,出去看看。” 富香点头快步往外去,很快就又转了回来。 她的身后跟着三名小厮,中间那个小厮满脸都是血,正在呼哧呼哧地喘气,若不是旁边的两个小厮扶着,他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将军府的女眷瞧见小厮这副模样都吓了一跳。 江氏问道:“发生什么事,怎么伤成这样,来人啊,快去请大夫进府来看看。” 小厮几乎没有力气说话了,声音弱得厉害:“小……小的没事,快……快去救六少爷,他在浮云楼与尚书府的二公子起了争执……” 话音尚未落下,小厮便晕了过去,想问清楚都没机会。 众人这才透过他满脸的血污,认出他就是六少爷身边的乘方。 尚书府的二公子这人白沄婳认识。 他出门去学过武艺,武功高强,坏就坏在这小子就是个混蛋玩意,仗着自己爹尚书的身份,正事是一件都不做,混账事是一件都不落,长得身高马大的,打起架来就像是蛮牛出栏,横冲直撞,拉都不拉不住,只想着先打了再说,万事都得放到后头。 六少爷是二舅母的小儿子李麟泉,连他身边的小厮都伤得这么重,那他估计也…… 第35章 没断奶的蛮牛 白沄婳看向二舅母。 李家二儿媳妇梁氏是个软弱又多愁善感,看着满池的残荷都能哭一场的人。 这个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哭着把目光落在了李老夫人身上:“娘,怎么办?” 老人都有隔辈亲,一想到自己最小的孙子不知在外头受了什么罪,李老夫人就心疼不已,拍桌而起:“老身去。” 江氏心酸得看着这个哭包妯娌,抬手把她的眼泪抹干净:“哭啥,有我呢。” 家中的男丁都不在府里,总不能真让老夫人去吧,老夫人虽然是个巾帼英雄,可也五十多啦,只能是她出面了。 江氏站起身:“娘,您老人家好好在家等消息,儿媳去,” 她也不会武功,对付尚书府那个蛮牛,护院的武功低了不行,她站起身正在思索着该带哪些人去。 却听到一道娇娇弱弱的声音:“大舅母,我去吧。” 白沄婳站起身,取下自己用来当禁步的铭佩递给熙越:“你拿着我的铭佩到璃王府,把璃王请到这里来。” 知道小姐要去救人,熙越怎么可能不跟着去呢,她摇头:“小姐,我跟着你,让柳絮去请璃王。” 早已猜到她的心思,她还伤着呢,白沄婳就是故意支开她的:“就得你去,他们不认识柳絮,他们见过你,快去,别再耽误了,还有护院呢,不妨事的。” 事出紧急,熙越只好接过铭佩,转身就快步离开了。 看见阿娘要说话,白沄婳赶紧开口:“这是小辈之间的事,你们都是长辈,去了别人会说你们以大欺小,到时,咱有理都会被说成无理的,我去最好,大舅母,你点了人,让我带去就成。” 众人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也知道她的武功都是老将军和大老爷亲自教的,比府里最小的那几个小子都好,便也放心让她带人去。 江氏赶紧了点人,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小心,又交代护院千万要护住她,想想还是不放心,又让管家跟着去,才让她带着人出门了。 浮云楼是一座四层的酒楼,这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风花雪月,食宿酒茶样样齐全,是金陵城的年轻公子哥们,最爱来的地儿。 此时,一楼大厅的舞台被一群人围了起来,个个指着里面议议论纷纷。 舞台周围躺着好几个或昏迷不醒,或伤重不起的小厮,看他们的衣着,一半是将军府的,一半是尚书府的,也不知是他们自己打得两败俱伤,还是被对方的主子给收拾了。 舞台正中间站着一胖一瘦两位少年郎,胖的正是尚书家的蛮牛,呃,二公子,朱占文。 瘦的是将军府的六少爷李麟泉,此时他的嘴角已挂上了血丝,捂着胸口,轻咳了几声,看起来伤得不轻啊。 他的武功是不弱,奈何那蛮牛二公子朱占文的体型太过壮硕,肉太厚实,一拳打下去,不仅伤不到还会反弹。 时间久了,他明显就落了下风。 朱占文叉腰站在那里,眼神鄙夷,嘴角上挂着嘲讽的笑:“就凭你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瘦猴也想考状元,你回去烤红薯还差不多。” 李麟泉气得咬牙,不管他怎么努力学习都学不会,做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相反的,他想做的所有事情,眼前的这头蛮牛却毫不费力,甚至都不需要动手就完成了。 这朱占文整日遛狗逗鸟,游手好闲,调戏良家妇女,夜夜宿在风花之地,却武功高强,写得一手好文章,老天真是不公平。 今日他在国子监被先生责骂日日偷懒不思进取,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夜里都看书到半夜,他正郁闷着,打算过来喝两杯解解烦,谁知道遇上了朱占文。 本想避开的,谁知道朱占文一见到他便过来取笑,将军府满府的男丁都和他一样,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懦夫,说不管是祖父的镇国将军之位,还是大伯父的大理寺少卿之职都是买来的。 祖父戎马一生,辛苦守疆将近四十载,战功无数,劳苦功高,却被朱占文如此羞辱,这让他如何能忍,将军府里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儿,功名利禄都是真真实实拼搏出来的。 就算他打不过朱占文,那他也要撕烂他那张臭嘴。 抹去嘴角的血丝,李麟泉轻蔑一笑:“我考什么那都是我自己凭本事来考,不像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断奶。” 闻言,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朱占文今年十八了,在年初的时候,娶了媳妇。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收心养性好好过日子的,谁知,没三天,他新娶的媳妇便哭着回娘家,闹着要和离,死活不愿再进他们家的门。 一问才得知,这朱占文就算娶了媳妇,夜里也不回房,反而跑到自己娘亲的房间搂着自己娘亲睡。 媳妇问起,还被婆婆大骂一顿,说什么儿子这么多年都是和她睡的,凭什么媳妇一来就不能睡了,说媳妇要抢她的儿子,闹着要把媳妇给休了。 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于是乎,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了,朱占文十八岁还要夜夜搂着娘睡,还没断奶。 朱占文在府里躲了好几个月才敢出门,好不容易过了这么长时间,没人再提了,李麟泉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他的脸瞬时就红了,又恼又羞。 恼羞成怒之下,朱占文摆开架势,朝李麟泉攻去。 “老子打死你这个瘦猴。” “来啊,小爷怕你啊。” 李麟泉本来武功就不如朱占文,何况还受了伤,这来势汹汹的攻势,他有些挡不住,过了十招之后就挨了一拳,打得他喉头腥甜,他咬牙硬生生把嘴里的血水咽了下去。 “嘿嘿,你死定了。”朱占文发现了他的动作迟钝了不少,立即打出蓄满力道的一拳。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湖水蓝色的身影越过围观人群的头顶,一脚踹在朱占文的肩膀上。 虽然已经是很大的力道了,但是却只能把朱占文踢歪一了点点,他的拳头擦着李麟泉的脖子,打在了后面的柱子上,柱子上留下了拳头的痕迹。 “是谁。” 朱占文气得不行,转身一看,却是一名瘦瘦小小,个子只到他肩膀的少女。 第36章 要报仇来找我 少女不答话,攻势不停。 打这种蛮牛,用硬碰硬是不行的,要以柔克刚。 她变换打法,利用自己的优势,灵活走位,每一拳都打在朱占文脖子,腰间,鬓角,鼻梁等脆弱的地方,每一脚都踢在朱占文的关节处,把朱占文打得连连后退,最后,“嘭”一声,重重摔下了舞台。 朱占文翻身吐出了一大口血,气得他大吼,张开嘴露出满嘴血红的牙:“敢打老子,老子要杀了你。” 想要翻身站起来,可他却发现关节使不上力,怎么折腾都站不来。 围观的众人被这场面震得鸦雀无声,现场落针可闻。 良久,不知是谁带头鼓掌,紧接着是掌声如雷,一声声赞叹:“打得好。” 在场的众公子哥儿,能打得过朱占文那头蛮牛的,寥寥无几,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能把朱占文打成这个样子。 鼻青脸肿,口吐鲜血,站不起身,真是太棒了! 还有不少人在议论这姑娘是谁家的,怎么小小年纪,武功就这么好,好像没怎么在金陵城中见过她。 只见少女整理了一下裙摆,转身朝李麟泉奔去:“六表哥,你怎么样?” 这一声六表哥,把围观的所有人震惊得目瞪口呆,抬着手都忘了继续鼓掌。 能在金陵城中唤将军府六少爷为六表哥的好像只有那一位。 可那一位却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目不识丁的废物草包小姐啊。 连一只鸡都抓不住,呵呵,还想打赢朱占文。 肯定不是她。 有人细细看了一下,眸子顿时瞪大如铜铃:“真的是她,靖国侯府的大小姐白沄婳,中秋宴我跟着我爹进宫去赴宴,见过她,只是为什么她半边脸那么肿呢,我记得她以前长得还挺好看的呀。” 然后见过白沄婳的人,都仔细去看她,看来看去,发现还真是她。 顿时人人都是一副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他们肯定不会以为一个废物草包小姐能把朱占文打赢。 这白沄婳把他们骗得好苦啊。 这么多年来,多少人嘲笑过她,手无缚鸡之力,大字不识一个,却还不知廉耻惦记着明王,整日追着明王屁股后面跑,又花痴又草包。 她却从不为自己辩解,一直深藏不露。 如今,她的武功,不仅打得朱占文拳拳到肉,还啪啪打了他们的脸。 不少人揉了揉自己脸,莫名的疼。 白沄婳不知众人心中所想,也不想去管他们。 “六表哥,你还能走吗?”她问得声音极轻。 在表妹面前,李麟泉也想表现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可力不从心,只能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走不动了,嗯?婳儿,你的脸怎么了,是那头蛮牛伤了你?” 他挣扎着要往前走:“那混蛋玩意,竟敢伤你,小爷要弄死他。” 白沄婳赶紧按住他:“不是他打的,六表哥你伤得很重,快别动了。” 从将军府带过来的护院已经挤了进来,正在把将军府受伤的小厮带出去,白沄婳指了管家带两个人过来把李麟泉扶出去。 看着将军府的人都走出了门口,白沄婳转身来到朱占文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朱占文,态度嚣张至极。 “看好了,今日是我打得你,有胆子要报仇,你就来寻我,可别找错人咯。” 说完,她走到一张桌子旁,拎起一壶茶水,来到朱占文面前,兜头兜脸给他倒了下去。 “走了啊,记得别找错人啊,没断奶的蛮牛。” “啊,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先奸后杀。” 朱占文气得快炸了,愈发用力地想要站起来,却脚下一软摔趴下去,把嘴唇都磕肿了。 一直到白沄婳走出了浮云楼的大门,围观的人才回过神来。 “哇,这小女子好狂啊。” “嗯,是啊,真豪爽飒气。” “你们说,这姑娘娶回家,是不是很有意思?” “你想死啊,她不是赐婚明王了吗?” “你的消息都落后八百年啦,圣上已经退了她与明王的婚事。” “那岂不是又有希望了?” “你想得美,人家又被太后赐婚给璃王殿下了。” “那位伤了腿的战神殿下?” “还有几位璃王殿下啊?” “哟,这要是成了亲,这夫妻两人一结合……啧啧啧,邪门得很哟。” 他们的议论,一句都传不到白沄婳的耳中。 她看着眼前的人,然后走过去,微微福身行礼:“殿下,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丫环去请我的吗?” 宫辰渊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熙越。 她可没说过小姐请璃王是来浮云楼,她明明说的是将军府,是他听说小姐要来这里才巴巴赶过来的。 熙越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家小姐,想解释又不敢张嘴,委屈得都要掉眼泪了。 一看熙越这小表情,白沄婳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白沄婳微微一笑:“是臣女记错了。” 突然,她余光瞥见一个二十四五岁,穿着灰蓝色道袍,黑色的棉布鞋子,扎着丸子头的女子,正踮着脚盯着六表哥看。 两人面对面,几乎鼻子都要碰到鼻子了,可表哥却像是没看到她似的。 白沄婳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看璃王,又转头看向女子的脚,眸光一凛。 果然是飘着的! “请殿下稍候一下,臣女去处理点事情便来。” 说完,白沄婳就朝马车那边走去。 她记得她是可以碰到鬼魂的,如果那女子要伤害六表哥的话,休怪她不客气。 谁知那女鬼也不知看出了什么,后退两步,转身就往浮云楼这边走,一双手拢在衣袖里,佝偻着背像个老头儿似的,啧啧啧地摇头。 “啧啧,这小子印堂发黑,双眼无神,体虚无力,被人换了命格又借了运,命不久矣咯,本来这个咒还能解的,可惜啊,本大神已经死了,没办法,小子啊,只能怪你生不逢时,你认命吧,本大神爱莫能助了。” 女鬼的话全数都传进了白沄婳的耳朵里,她停在了原地,脸上神情复杂。 第37章 好,成交 女鬼念念叨叨往前走,打算回到浮云楼去,看看能不能碰到有缘人。 结果,发现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往左挪两步,那人也往左挪两步,她往右移一步,那人也往右移一步。 她又打算直接穿过算了,谁知竟一头撞到了那人柔软的胸脯上,不疼,但是她却震住了。 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正正劈中她的脑壳,她懵住了。 多少年了,她都多少年没能触碰到人了? 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抬头,不期然对上了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 女鬼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瞪大了眼睛。 也不知她一个鬼是怎么做到的,只见她的双手从嘴上移到了胸口,捂着心脏的位置深呼吸几口气,才惊喜地问:“你看的见我,对不对?” 白沄婳不答话,依然眼神冷淡看着她。 女鬼笑得愈发灿烂了,露出一排小白牙:“你一定看得见我,哈哈,本大神死了这么多年,终于碰到有一个能看见鬼的啦,可不能让你跑了,诶不对,你这小妞不会也是鬼吧。” 她伸手捏了捏小妞白嫩如同剥了皮的鸡蛋似的小脸,捏一边不够,她还上手两边一起捏。 她半眯着眼,满脸的享受,就像是在捏一只小猫咪,手感软乎乎,糯叽叽的,真好捏。 “捏够了吗?” 白沄婳从后牙槽挤出了这句话,早上被白岩书打的巴掌印还没好,此时被这么一捏,又火辣辣的疼。 女鬼赶紧松手,讪讪地笑了:“呵呵,不好意思,好久没捏过人脸了,好玩嘛。” 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坚持的事情,她立即双手抓住白沄婳的肩膀,用力晃了一晃:“小妞,啊呸,姑娘,你要学道法玄术吗?你拜我为师吧,我教你。” “不学。” 白沄婳挣开她的手,朝六表哥走去。 女鬼又飘到了她的面前,拦住她:“道法玄术很厉害的哟,不仅能看风水面相,还能算命改运,辟邪镇宅,止小儿啼哭,甚至是……” 她指了指自己:“还能治鬼打鬼哦。” 白沄婳错过她,继续往前走,声音清冷拒人千里:“不学。” “嘿,你这老妹儿,咋这么梗呢。” 女鬼无奈,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一个很大决心。 “只要你拜我为师,继承我的衣钵,我就帮那小子解咒改命,让他活下去。” 女鬼指着李麟泉。 白沄婳这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女鬼。 良久,良久,久到女鬼都以为她不会答应了,还在扣脑袋要想什么办法才能打动她。 “好,成交。” “啊?” 女鬼想得入神,反应过来之后,笑着飞扑过来给了白沄婳一个熊抱:“真的啊,太好了,那你赶快拜师吧。” 那边璃王的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她,白沄婳再次压低了声音:“你先跟着我表哥回去,我去取点药,拜师的事,晚点说,表哥现在受伤很严重。” “哦对对,先治伤要紧,那你快点回来哦,我在家里等你。” 女鬼说完就飘上了马车,生怕白沄婳不带她回去。 不管是人还是鬼,白沄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自来熟的,这就在家里等她了,那是谁的家啊? 她招手唤来将军府的管家。 管家本来担心保护不了这位表小姐,结果,表小姐不单止不需要保护,还把少爷救了下来,又把尚书府那个混账公子打得落花流水,他真是太佩服了。 他刚把李麟泉扶上马车,见她召唤,赶紧过来,态度恭敬:“表小姐,有何吩咐?” “你先把六表哥带回将军府,告诉大舅母,不用请大夫,我先去杨叔叔那里取点药,很快就回去。” 神医的死,官府把消息瞒得很好,她也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所以大家都以为神医还在世呢。 管家以为她是要去请神医,便点头应是。 白沄婳朝熙越招手:“熙越,你也先跟着回去吧,有殿下在,我不会有事的。” “是,小姐。”熙越应了一声,跟着管家走了。 看着将军府的马车离开,白沄婳转身回到璃王面前。 “臣女的马车已经送表哥回去 ,殿下可以送臣女一程吗?” 璃王恨不得能寻着机会培养一下两人的感情呢,自然是点头应下。 正在此时,那朱占文终于爬起来了,愤怒地追了出来。 一出门,他就瞧见那抹湖水蓝色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路边与人说话。 他冷冷一哼,胆子这么大,居然还没走,想找死,那他就让这贱人如愿。 先把这贱人打晕带走,然后他亲自尝尝这贱人的滋味,再卖去妓院,看她是不是厉害得能翻天。 他撸起衣袖,悄无声息朝白沄婳走去。 靠近了,他一记手刀击出,却被人用未出鞘的剑给挡了回来。 来人剑鞘一转,就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架在了他的后脖颈上,用力一压,逼他跪了下去。 白沄婳转身,露出了被她挡着的璃王。 一看到璃王,朱占文终于知道害怕了,之前经常与他一起饮酒作乐的英国公府的小公子,至今还在牢里没出来呢。 他赶紧磕头:“不知璃王在此,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璃王的声音冷得像是寒冬清晨的冷风:“本王可以饶恕你的失礼。” 朱占文松了一口气。 “但是,你伤了本王的王妃,这件事本王饶不了你。” 璃王看了叶尘一眼。 叶尘会意,招手让人过来把朱占文捂住嘴给拖走了。 方才在浮云楼里,那些人的议论朱占文也听到了。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贱女人居然真的被赐婚给了璃王,还与璃王感情甚好。 他想求饶,可惜,嘴被捂住了。 他只能用力地挣扎,却被人一记手刀打晕直接拖走。 白沄婳不去管璃王要如何处理,反正朱占文那混账玩意,坏事做尽,查一查,够他吃好久的牢饭了。 她行至璃王身后,把他往马车那边推:“多谢殿下为臣女出头。” 璃王很享受她的这份不疏离,做了手势阻止了要上来接手的叶尘:“只要婳儿不觉得我冒犯便好。” 叶尘缓步跟在后面,一直到白沄婳停下,他才过去和车夫一起把璃王抬上了马车。 他又把车凳摆好,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小姐请。” 白沄婳点头道谢,踩着车凳上了马车。 车夫的缰绳一扬,马车行驶起来,走了没一会儿,却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第38章 上一次也是他 白沄婳一个不稳,往前摔去。 这点小事,她手一撑就扶住了,还顺手拉了璃王一把。 “殿下,你没……哎哎……” 马儿突然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就拉着马车往前狂奔。 白沄婳猝不及防,直接扑进了宫辰渊的怀里。 幸得璃王扶住了她的腰,帮她缓了力道,她的脸才没有直接撞到璃王的胸膛上。 不然,她的脸还没好,鼻子估计又会疼上一整天。 璃王胸前柔软的布料摩挲着她的脸,清冽好闻的沉香萦绕在她的鼻尖。 这香味…… 白沄婳莫名想起了上一次,她去救璃王,两人共乘一骑,最后坠马的那一刻,她晕过去之前,有人拦腰抱着她跳了起来,免去她摔下马落得个断手断脚的下场。 她一直都以为是璃王的援兵到了,将她和璃王一同救下的。 此时,才发觉,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她晕过去之前,隐约闻到了抱着她的那人身上的沉香味,如今与璃王身上的香味一作对比,竟是一样的。 还有,此时掌在她腰间的手,感觉也是那么的熟悉。 她很确定,上一次救她的就是璃王。 不管是幼年时,还是之前的每一次,他帮她救她,从未说过什么,也没要求她回报什么。 反倒是他,竟嚷嚷着要以身相许报她那一次所谓的救命之恩。 她抬头,对上了璃王的如墨的眸子。 四目相对间,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世上只剩下眼前的人,鼻尖是他的味道,腰间是他掌心的温度。 心间如春风拂过湖面,涟漪层层。 外头,好像是叶尘控制住了发狂的马,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那些路人的惊呼,小孩子的哭喊,还有马儿的嘶鸣,种种喧闹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主子……” 叶尘掀开车帘探头进来,又赶紧退了出去。 白沄婳惊醒过来,赶紧退了开去,靠着车板正襟危坐,耳尖微微发红。 璃王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声音冷得能冻入人的骨髓:“发生何事?” 叶尘这次不敢再伸头进来了,只在外头回复:“有个孩子跑到了马车前,惊到了马。” “人可有事?” “人没事,被路人救下了。” “走吧。” “是。” 白沄婳静静听着璃王主仆二人的对话。 人人都说璃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神,可换做是其他的皇子,莫说是惊了马车的孩子,就连这孩子的家人,估计都难逃一死。 再次偏头看了他一眼,瞥见了他粉红色的耳尖,她不禁莞尔,原来不近女色的璃王殿下也会害羞啊。 这一次璃王府的马车倒是又快又稳当了,不消多时就到了小院门前。 白沄婳也不开院门,仅是请璃王在门口稍等一下,然后她就翻墙进去了。 璃王看了摇头失笑,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爱翻墙呢,回头要把王府的院墙都加高一些才行。 叶尘看着主子脸上的笑容,心底阵阵发毛。 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主子对白大小姐上了心,可白大小姐好似并不想嫁给主子。 而他们两人却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唉,孽缘啊! 这些话,他半个字都不敢讲,瞧见主子的眼神飘过来,他赶紧眼观鼻鼻观心站好。 白沄婳亲自过来小院,目的不过就是想带神医回将军府去给李麟泉治伤。 可她找遍了整个小院都没见到神医,才恍然想到,是不是自己与璃王的距离太远了,所以她才看不到神医? 白沄婳看着空荡荡的院落,稍微提高了点声音。 “杨叔叔,我现在到前院去,如果您能听到就跟着到前院来。” 果然,她一靠近那扇朱红色的大门,神医就出现在她身边。 “在这儿你才能看到我,是不是那小子就在这门外头?哦,你是想找我给他治病,是不是?” 神医摆手,转身就往里走:“不行,不行,你们不用指望我了,他那病我治不了,顶多就能缓解一下而已,他继续喝那个药就成,找我也无用,我这里也没药给他了,你们回去吧,我无能为力。” 笑话,上一回给那小子一次药就已经算他大方了,还想来谋他的药材,自己有银子不会出去买吗? 白沄婳拦住他,又怕门外的人听到声音,凑近了低声道:“是六表哥受伤了,您陪我去看看他吧。” “是六小子受伤了啊,那快走。” 神医一听不是璃王,便转身往外走了。 “哦对了,你跟我去诊室带上药箱,里面有治伤的好药。” 神医又换了个方向,往诊室飘。 这区别对待让白沄婳不禁莞尔:“杨叔叔,您先站在这儿一下,我试试究竟多远的距离才能看不见你。” “知道距离也好,省得下次把那小子扔太远了,你又瞧不见我。” 神医乖乖站在了大门旁边。 白沄婳倒着一步步往里退,一直退到看不见神医了才停下来,目测了一下距离。 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十五丈左右,没想到那么近。 “杨叔叔,您等我一下,我去取药箱。” “等等,你再带上几味药。” 白沄婳先去诊室背上了神医的药箱,又按神医念出的药名,去厢房里取了十几种草药,分别用油纸包好,又全部用棉布包起来,背在背后,才带着神医离开小院。 不过,她是翻墙出来的,神医却是穿过那扇朱红色的门飘出来的。 一看到等在外头的璃王,神医就满脸嫌弃地碎碎念:“这臭小子把我的门换成这个鬼颜色,一点都不好看,丫头,你记住了啊,下次过来,你让他给我把门换回来,不然我一针扎废他,哼,你让他出银子啊,你不要想着帮他。” 白沄婳咬牙忍下笑,才走到宫辰渊面前。 “璃王殿下,臣女已经取好了药,你再送臣女回将军府吧,有件事需要殿下帮忙。” 对于白沄婳的要求,宫辰渊自然无有不应:“好。” 叶尘赶紧过去帮白沄婳把药箱和药都拿到车上,然后把自己主子抬上车,再搬下车凳请白沄婳上车,动作麻利又熟练。 神医不愿意和璃王挤在一个车厢里,便坐在了车辕的另一边吹风。 只是,他们都不知,此时的将军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第39章 想救人,你得先斟茶拜师 管家把人带回来之后,又将白沄婳的话告诉了众人。 本来大家都在等着神医过来的,可受伤的不仅仅是六少爷一个人,还有好几个小厮呢。 将军府的人都知道,神医是老将军的至交,他愿意医治李麟泉就已经很好了,不能劳烦人家也医治那些小厮。 于是,江氏派人出去请了两个医术最好的大夫回来给小厮治伤。 谁知,治到一半,那边就传来了消息,李麟泉吐血昏厥了。 梁氏慌得手足无措,除了哭别无他法,帕子都揪破了好几条。 江氏赶紧把这两位大夫都请到了李麟泉的房中。 两位大夫轮流把脉看诊,纷纷摇头:“在下无能为力,另请高明吧。” 梁氏哭得更厉害了,她知道儿子现在需要自己,所以掐着大腿,也要忍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大嫂,怎么办,哦对,去找娘,劳烦娘进宫一趟,请太医过来。” 别的事,她都优柔寡断的,这件事倒是快,眼泪还没擦呢就起身往外走了。 要去找李老夫人,这还得了,江氏赶紧拉住她:“你想吓坏娘是不是,你也不想想娘都多大年纪了,经不经得起吓,先别急,婳儿应该快回来了。” “哦对对,婳儿去请神医了。” 梁氏看了一眼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儿子,转身吩咐守在门外的管家:“徐管家,快去看看婳儿回来了没有?” 徐管家应是,转身快步出去了。 跟着回来的女鬼,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嘴里念念叨叨:“这小子被人换了命格,又借了运,你们单单找大夫又有何用,要找到玄门术士,像本大神一样厉害的玄门术士才有用,知不知道?” “唉,也不知小徒弟究竟去哪里取药,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若是她回来,本大神教她画一道符也就能保住这小子的命了呀。” 她伸长了脖子朝门口张望。 “小徒弟啊,你再不回来,你表哥就要死了呀,不是本大神不想救你表哥啊,是他生不逢时啊,你可不能反悔不拜师啊。” 女鬼突然一拍大腿:“对了,老子会算命,咋就忘记了咧。” 她掐着手指算了起来,然后咧开嘴笑了:“赶得上,赶得上。”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下,外头就传来了徐管家兴奋到颤抖的声音:“回来了,回来了,表小姐回来了。” 江氏和梁氏赶紧迎到了房门外,却见到白沄婳身后跟着的是护卫推着的璃王,并未见神医。 两人朝后头张望了两眼:“神医先生呢?” 白沄婳瞪了一眼拦在门口的女鬼,见她避开了,才跨步进去。 “两位舅母,杨叔叔的事情,就请璃王殿下跟你们说吧,你们先出去,我要给六表哥治伤,还有,大舅母,让人准备热水,剪刀,烈酒送过来,要快。” 两人从未见过白沄婳如此严肃的样子,竟莫名信了她,赶紧退了出去。 江氏吩咐人把白沄婳要的东西送来。 她又转头吩咐富春:“你留下,看好二夫人,不要让她进去打扰婳儿,还有,不管婳儿需要什么,你都照做。” 富春福身:“是。” 江氏又安慰了梁氏两句,才转身去招待璃王。 “殿下驾到,臣妇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这里乱糟糟的,殿下请到前厅饮杯热茶吧。” 宫辰渊想到白沄婳拜托自己的事,点了头:“也好。” 谁知,屋里的白沄婳又打开门伸个脑袋出来:“殿下哪里都不能去,就在这院里喝茶吧。” 她丢下这一句,又旋风一般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众人不解,宫辰渊却很乐意听她的话,看向江氏:“既然婳儿要本王留在这里,那便留在这里吧。” “是。” 江氏颔首,想了想,还是差人去将老夫人给请了过来。 璃王驾临,老夫人不过来招待,若是怪罪下来,便是大不敬之罪。 看来,小六的事情是瞒不住了。 果然,老夫人过来听了李麟泉的情况之后,担心的身子一晃,险些晕倒,连给璃王见礼都顾不上。 房里,丫环们进进出出把白沄婳要的东西放好,她们只看到白沄婳坐在床前给六少爷把脉,心里疑惑,表小姐何时学的医术? 她们哪里知道,看着是白沄婳在把脉,其实,真正把脉的人是神医。 而女鬼飘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不时问一句:“你这样把手搭在她的手上,你就能感知到脉搏了?” 两人专心把脉不理她,她又飘到另一边:“这样真的能行吗?方才那两位老大爷都摇头说医术不精,另请高明了,你就是那个高明吗?” 白沄婳烦不胜烦,白了她一眼。 女鬼顿时安静如鸡,飘到床尾,捂着嘴,远远盯着。 待丫环把东西准备好,都退了出去,关上门,白沄婳才开口:“杨叔叔,如何?” 神医摇头又点头:“伤不是致命伤,但是他的生命力却弱成这个样子,没道理啊?” 女鬼举手,就像课堂上希望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我知道,我知道。” 想起白沄婳刚才的眼神,她又退了回去,压低了声音:“这个我知道。” “那你说说。” 见白沄婳理她了,她赶紧飘过去,抓着白沄婳的另一只手,目光炯炯看着她。 “小徒弟,这个我知道,这小子被人换了命格,估计是那个换了他命格的人现在受了重伤,这小子的生命力被吸到那人身上去了,再不做点什么,这小子会直接被吸死掉哦。” 白沄婳不懂这些,她转头看向神医,她不信这神神叨叨的女鬼,她只相信神医。 神医看了女鬼一眼,点头:“有这个可能,世上本就无奇不有,道法玄术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 白沄婳拧眉,她诓骗女鬼回来,只不过是想知道她说的那些究竟是真是假,原来世上竟然还真的有这种玄之又玄的事。 不过,想想自己的重生,她便也能接受了。 她转头看向女鬼:“该如何做?” 女鬼松开她的手,退到桌边,指着茶杯:“想救人,你得先斟茶拜师。” 白沄婳微恼:“都这时候,你还想着拜师。” 女鬼知道她误会自己了,赶紧解释:“这小子的问题大着呢,目前只能先画一道符保住他的性命,其他的慢慢再处理。” “但是,未授箓者,行法不灵,吏兵远身,如强行施法,不但不灵,且自身反遭天谴,你得先拜师,接受为师的传度与授箓,画出来的符篆才有用。” 白沄婳知道自己小人之心了,赶紧道歉:“对不住,我不该误会你的。” 女鬼笑着摆手:“不妨事,那现在要拜师吗?” 白沄婳看了一眼床上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的六表哥,郑重点头:“拜。” 第40章 将军府护不住她 “好。” 女鬼当即转身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腰板挺直,收起了嬉皮笑脸,还真有那么点儿为人师表的正经样子。 “事急从权,也不用择什么黄道吉日了,咱们的师祖爷都远在九天之外,你拜了也没用,你的诚意他们都收不到,你拜我一个就成,来,倒茶吧。” 神医也看出了,眼前这个神神叨叨的女子跟他一样,是一只鬼。 婳丫头要拜一只鬼为师,也不是不可,有时候人反倒比鬼还可怕,鬼反而比人还良善,况且这个女鬼真的有办法救六小子也不定呢。 是以,神医并未阻止白沄婳拜师,反倒是他也有了收徒的念头。 做了两世人,首一次拜师,也不知要走什么流程,师父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吧。 白沄婳快步来到桌前,为显得有点仪式感,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方才因为赶路而有些乱的裙摆,然后摸了摸茶壶,还是烫手的,想来是方才丫环给她准备的。 她提壶倒了一盏茶,双手举着茶盏,在女鬼面前跪了下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好好,乖徒儿,快起来吧。” 女鬼接过茶盏,打开了杯盖,将茶盏上方飘出来的香气吸了进去,便算是喝了这一杯拜师茶。 神医看着她这一举动,又瞅瞅自己的手,震惊得眸子都亮了。 鬼并非不能握住东西。 拜师之礼是庄重严谨的,虽然师父不怎么靠谱,也没什么仪式,但是她作为徒弟的,不能也跟着没了分寸。 白沄婳虔诚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才起身。 只是她起身的那一刻,便莫名感觉身上松快了不少。 女鬼站起身,她的身量比白沄婳高出了不少,两人面对面站着。 她手指捏诀,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双手食指并拢点在白沄婳的眉心。 力道不重,却把白沄婳点得浑身一震。 她感觉脑海中多了一些东西,想要细看清楚,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一团东西就像是蒙了一层浓浓的雾。 片刻,女鬼收回手:“好了,救人要紧,也没法等你学个三五年道法再授箓了,为师已经把咱们师门的法箓打入你的识海,到时,你法力到了,它自然就明朗了。” 白沄婳点头,原来那一团浓雾竟然是法箓。 “师父,那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救得了我六表哥。” 女鬼累得不想动,寻了一把有椅背的椅子毫无仪态地瘫坐上去:“你先让人取来符纸与朱砂,定要上好的哦,不能是次品。” “好。” 看着师父更加苍白的面色,白沄婳将师父的好记在了心中的小本本上。 她转身往外走,一打开房门,门外守着的众人立即将目光投向她。 院中的凉亭里,外祖母与璃王正面对面坐着饮茶谈事,大舅母和阿娘陪在旁边,也不知谈得怎么样了,几人的表情都有点严肃。 白沄婳朝他们摇头示意,表示事情还没处理完,然后安慰了一直站在廊下的二舅母一句:“放心,六表哥会好起来的。” 梁氏的眼泪就没停过,她相信婳儿说能好,那就一定能好:“是,一定能好的,我绝不进去打扰你。” 富春一直陪着梁氏,也是担心她一时着急就冲进去了,此时见白沄婳出来,赶紧上前两步:“表小姐,可是需要什么?” 白沄婳螓首微点:“嗯,你去取一些符纸与朱砂过来,府里没有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去买,千万记住,只要上好的,宁愿多花点银子,也不能以次充好。” “是。” 富春福身,转身快步去了。 平常人家又不修仙问道,哪里会准备这些东西,只能出去买,富春不放心交给旁人,便亲自坐了马车去的。 符纸朱砂还没来,但是六表哥的伤势得先处理一下。 白沄婳重又转身进去了。 那扇轻轻合上的门,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宫辰渊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茶水饮了一口。 “婳儿要本王告诉诸位的事,本王已经尽数交代完了,神医的死已成事实,诸位还请节哀,改日便可以去京兆府将神医的尸身带回来入土为安了。” 他放下茶杯,抬头看了李青萝一眼,然后视线再度落在老夫人脸上。 “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婳儿肯定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只有本王替她说了。” 听到这里,熙越哪里还猜不出璃王要说的是什么事。 她四岁就跟了小姐,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小姐,她知道,接下来璃王要说的事情,小姐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老夫人和夫人知晓的。 “殿下,小姐说了那不过只是一件小事,她会自己处理好的,殿下请安心,奴婢代小姐谢过殿下了。” 说完,熙越朝宫辰渊鞠躬深深行了一礼。 宫辰渊看着这个梳着双髻的小丫环,想起那个雨夜,小丫环拼死护主的举动,满身的冰冷稍稍缓和,开口却不是回答小丫环,而是继续自己方才的话题。 “神医为何被杀,这个世上,怕是仅有婳儿一人清楚了,而如今,那些人已经盯上了婳儿。” “殿下!”熙越不敢置信地看着璃王,心中恼怒,却不敢发作。 他怎么可以说出来呢,老夫人和夫人得多担心啊。 “什么!” 李青萝惊呼出声。 连京兆尹和璃王都查不出来处的杀手,竟然盯上了婳儿,这可怎么办? 李老夫人也是被吓得脸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他们盯上婳儿做什么,婳儿不过是一个深闺小姑娘,能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 话音刚落下,老夫人恍然想到了什么。 神医手中有一样的东西,老将军曾提出要替神医守着,但是神医拒绝了老将军,说什么那东西很危险,若是现世,必将引来四方抢夺,杀戮不断。 本来以为那东西随着神医的死,也会深埋入土,自此不见天日。 那些杀手是不是以为东西就在婳儿手中? 李老夫人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就算拆了老身这把老骨头,老身也要护住婳儿。” 璃王面色淡然:“本王知道,将军府上下就是豁出去性命也会保护婳儿的。” 他环视了一圈:“但是,将军府护不住她,再者,婳儿可会愿意看见将军府的各位为她付出性命?不管是老将军,还是少卿大人,亦或是在座的诸位,你们任何一人为她伤了碰了,婳儿又该如何自处?” 第41章 本王与她,自幼相识 璃王的话,让将军府在座的女眷都心下一沉。 因为知道他说的没错,所以才无法反驳。 将军府世世代代都护短,不管是嫁出去的,亦或是嫁进来的,对于护短这件事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们想要保护婳儿,相同的,婳儿自然也想着要保护她们。 不管是她们中的哪一个出了事,婳儿都会自责难过,甚至会为了她们拼上性命,这并不是她们想看到的。 李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知道璃王不会无缘无故就提起这话题。 她抬了抬手,阻止了正要说话的李青萝,然后看着璃王,等着他的下文。 璃王收起身上拒人千里的冷厉与傲气,态度温和地朝李老夫人与李青萝拱手一礼:“本王愿意护婳儿一生无虞,还望老夫人,靖国侯夫人成全。” 语出惊人,在场众人皆瞪大了双眸。 太后已经赐婚,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再过些时日,婳儿将是他的王妃,再者,以他的身份地位与实力,他要保护与否,谁能干涉? 实在不必来求她们成全。 可,他还是来了,而且还是以一个晚辈的姿态来请求。 虽然,璃王伤了一条腿,太医也曾下定论,他这辈子都恢复无望。 但是,就凭他前几年积攒下来的实力,还有太后与圣上的宠爱与袒护,若他愿意,当真能护婳儿一生无虞。 可,偏偏他是皇家的人! 李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向来中气十足的声音,此时略有些不稳:“老身能否问殿下一句,为何?” 璃王眼里的柔意,清晰可见:“本王与她,自幼相识。” 言简意赅,一句自幼相识便已道明了他情起已久。 李青萝好似想起了什么,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道:“所以,英国公府的小公子至今还待在牢里,是因为婳儿?” 璃王笑而不语。 站在后头的叶尘也才想起那件事。 那时大小姐刚被赐婚明王,若大小姐有一丝丝的不情意,主子都会去求圣上退了这门婚事的,可偏偏大小姐对明王一往情深,主子不愿意让大小姐难过,唯有让自己一人伤心。 那英国公府的小公子作恶多端,残害百姓,英国公护不了他多少年了,迟早是要吃牢饭的,本来也无需主子亲自动手去收拾他。 可那小子千不该万不该折辱大小姐,触了主子的逆鳞,又正巧撞在主子的气头上,能不遭殃吗。 想起自家老将军临出门前的话,李老夫人也明白,婳儿这一生都只能注定是皇家妇了。 相比起明王,璃王虽然伤了一条腿,成了人们口中的残废战神,却也才更适合婳儿,因为他与那个位置无缘,不会忌惮将军府。 李老夫人站起身,拉着李青萝和江氏的手,三人一齐朝璃王行了一礼。 “老身携家人在此谢过王爷,以后,婳儿便拜托王爷了。” 白沄婳不知外祖母的这一谢,已经断了她与璃王退婚的路。 此时,她正按着神医的指导,一步步处理李麟泉的伤势,需要施针,神医就指着穴位让她扎。 白沄婳知道了银针该扎在哪一个位置,却不知应该扎多深才合适,举着针迟迟不敢落下。 六表哥的伤这么重,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弄巧成拙,担心得手都有些发抖。 神医看出了她的为难,说了句“放心”,便握着她的手,手把手带着她行针,直到走了四五针她上手之后,才松手让她自己来。 许是有了让白沄婳继承衣钵的心思,神医每一样都教得很详细。 行针完毕,白沄婳已经满头大汗,可还没完,她又从药箱里取出几粒药丸就着白水给李麟泉喂了下去。 女鬼全程在一旁盯着,她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看了看白沄婳的手,暗中点了点头,嗯,学到了。 等白沄婳忙完,符纸与朱砂也买回来了。 起初,女鬼是想着自己虚空画一张,让白沄婳临摹的,就算白沄婳是初学者,但是有了她的法箓,画出来的符篆法力虽然不如她所画的,却也能顶一时之急了。 可她看着神医握着白沄婳的手把脉,扎针,她也握着白沄婳的手,手把手教她画了一张符篆,又捏着她的手指,教她掐诀,让她跟着自己念咒语,再把符纸贴在李麟泉的额头上。 每一样她都掰开了,揉碎了教给白沄婳,生怕她学不会。 “好了,且等着吧。” 女鬼去一旁坐下,又把双手拢进衣袖里,像个小老头似的佝偻着背窝在椅子里。 白沄婳过去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闻着。 “有作用了,快看。” 神医指着那道符纸,惊奇得大喊。 女鬼扯扯嘴角,她都亲自出手了,还能没作用? 若非她此时是鬼,画出来的东西需要耗费她无数鬼力,她也不用借白沄婳的手了。 白沄婳也快步来到床前。 果然瞧见符纸上的朱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散,淡淡的金光闪过,李麟泉的眼珠子就开始在眼皮底下滚动了。 白沄婳赶紧取下他额头上已经变成空白的符纸塞进衣袖里,然后又坐下来,给他把脉,自己那点皮毛的医术还是没看出什么来,只能转头用眼神求助神医。 神医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要学医,也可以拜我为师的。” 白沄婳闭了闭眼,轻轻点头:“拜,拜,都拜。” 神医覆手在她的手上,帮着把了脉,然后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嘿,还真是神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六小子的生命力竟然恢复了大半。” 女鬼端着茶杯闻茶香,头也不抬,声音慵懒。 “小看谁呢,本大神亲自出手,若是还救不回来,我还收什么徒啊,直接去撞墙算了,是不是啊,小徒弟。” 白沄婳笑着点头:“是是是。” “表妹,你在和谁说话?” 李麟泉恢复了点力气,一睁眼就想坐起来。 白沄婳赶紧把他按了回去:“六表哥,你身上还有伤,不要起来。” 李麟泉环视了一圈:“表妹是你救了我?” 白沄婳看看旁边的两个鬼魂,点了点头:“啊,是的,多亏了我师父教我的东西,才能保住了六表哥的命,六表哥,你好好休息,我去告诉舅母她们一声。” “吱呀” 门再一次打开,众人又围了过来。 “婳儿,怎么样了?” 梁氏捏着帕子抹泪,想朝屋里看又不敢看。 第42章 谁来都改变不了这个决定 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 看着她们脸上明晃晃的关心,白沄婳朝她们露出了笑。 一日没吃饭的肚子,好似也没那么难受了。 “六表哥已经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他,但是不要聊得太久,他需要好好休息。” 白沄婳侧身让开了位置。 两位医术顶好的大夫都说无能为力了,可想而知,那是何等的严重了,又恰逢神医去世,今日若不是正好有婳儿在,她真是不敢想象将会是什么后果。 梁氏满腔的感激无法言表,只能抓起白沄婳的手,用力捏了捏,未语泪先流:“幸好有你。” 白沄婳总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的意思了。 她取出自己的手帕替二舅母拭去泪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啦,六表哥这不是醒了吗,你这样进去,六表哥看了该多自责啊。” “你说得对。” 梁氏点头,自家这个小儿子,向来敏感,她可不能让他多想。 她赶紧吸吸鼻子,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大步走了进去:“麟儿,你怎么样?” 江氏也扶着李老夫人进去,李青萝紧随其后。 白沄婳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几位长辈围着六表哥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紧绷了一天的心,像是有一只大手轻轻地按揉,瞬间就软了下来。 她很喜欢将军府这样的亲情氛围,那是她在靖国侯府十六年都不曾有过的。 同样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为何有些就能为了自身的利益让你去死,有些却能为了你奋不顾身呢? 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白沄婳吩咐富春要来了纸笔。 神医念,她写,把药方记了下来。 搁下笔,白沄婳拿着纸张,轻轻吹干了墨迹,又从那个棉布包里取出几种药材,一并交给富春。 “交给二舅母,按方抓药,再把这些草药等份加入药中,三碗水熬成一碗,给六表哥喝。” 富春应是,接过东西就出去了。 白沄婳偏头问百无聊赖瘫坐在太师椅上的女鬼:“师父,我六表哥这样的情况能维持多久?是不是还要做点什么?” 她可没忘记,六表哥的生命力只是恢复了一半,那些什么换了命,借了运的,都还没解决呢。 女鬼整个鬼都透着慵懒,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不着急,先等他养好伤再说,咱们得找出换了他命格的那个人,才好走下一步,有我在,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白沄婳总算放心了, 今日借用璃王已经够长时间了,若是还要做什么,她真不知要用什么借口,才能把人一直留在这里。 “师父,杨叔叔,你们打算各自回去,还是在这里住下?” 女鬼瞬间就来了精神,直挺挺坐了起来,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我可没地方去啊,你得养着我,我很好养的,你别不要我。” 神医看着这个无赖似的女鬼摇了摇头,他没法像她那么宽心:“我也留下来,免得你要找我,还得两头跑。” 他委实担心,杀他的那些人会顺着踪迹找到这里来的,婳儿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 事情坏就坏在婳丫头要见他,还必须得璃王那臭小子在才行。 若他住在这里,万一遇上了急事,只需去把璃王那小子找来就行,不用两边跑,耽误时间。 白沄婳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好,我让熙越把药箱带回去,待会你们跟着她走就行,自己随便找个房间将就将就,这边我还得处理一下,完事了再回去找你们。” 两人,呃,两只鬼不约而同颔首。 打开了房门,一抬头就瞧见阿娘站在门口,眸光复杂地看着她。 白沄婳被看得心里直发毛,还以为阿娘听到了她和神医还有女鬼的对话,自己能见鬼的事情就要瞒不住了呢。 摸了摸脸,除了白岩书打的那一个巴掌印,什么也没有,她懦懦地问:“怎么了阿娘,难道我脸上开花了?” 李青萝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辛苦你了。” 白沄婳本以为阿娘是说她去救六表哥的事情,正想说,不过就是打了一架,不过就是泄露了自己懂武功,不过就是故意营造了十多年的草包废物之名没了而已,有什么辛苦的,反正她也不预备着再做什么草包小姐了。 抬眼不经意间就看到了凉亭里正悠然坐着喝茶的璃王,她才恍然。 阿娘昨日匆匆来了将军府找外祖母,无外乎就是想问外祖母可有办法推了赐婚。 她早已猜到了外祖母也无计可施,所以才没阻止阿娘过来。 这毕竟是太后亲书懿旨赐的婚啊,除非璃王不愿娶她,除非太后反悔,除非皇帝不想让她进皇家的门,其他人谁又能有什么办法? 前生她就知道,外祖父手中握着十五万兵马的兵权,又战功无数,大舅舅位居大理寺少卿,将军府的小辈也不乏人才。 皇帝多疑猜忌,刻薄寡恩,总要捏一个质子在手中才会觉得安心,将军府小的那一辈之中没有女儿,所以皇帝才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皇权至上,圣心多疑,她逃不了成为皇家妇的命运的。 不是明王,便是璃王,退了璃王的,还有忻王,秦王,安王…… 相比起皇帝的其他儿子,璃王算是矮个子里拔将军了。 至少璃王身边没有那些莺莺燕燕,至少她嫁过去就是正妃,至少目前看来那个人也不像宫离彦那般,坏得那脏心烂肺。 嫁给他,定下来,才能安心处理以后的事情,不然还需要一直费心处理订婚退婚这档子事。 搞不好,弄到最后,皇帝心里一横,让她进宫为妃,那就惨了。 其实,李青萝心疼她的,又何止这些。 今日李青萝才得知,婳儿亲眼瞧见了神医的死亡,神医待女儿极好,极好,比白岩书那个亲爹都好,婳儿该有多伤心多难过? 而且,婳儿还被杀手给盯上了。 方才,娘告诉大家,既然婳儿不想大家知道,那大家就都装作不知道吧。 可李青萝再怎么装,也会心疼,也会担心呀。 婳儿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都是她这个做娘的没有用。 从阿娘的肩头伸出脑袋来,白沄婳声音闷闷的:“阿娘,改日咱们去接杨叔叔回来,入土为安吧?” 李青萝松开了她,吸了吸鼻子:“好。” 白沄婳又问:“我可以为杨叔叔立牌位吗?” 李老夫人从屋里出来,把就快忍不住要哭的李青萝拉到身后,不让她当着孩子的面哭。 轻轻拍了拍白沄婳的手背,李老夫人只觉得心情沉重。 “神医与你外祖父是忘年的至交,他曾与你外祖父说过以后要在将军府养老的,他的牌位就立在将军府吧,我让那几个臭小子日日给他上香进供,就当他提前在将军府养老了。” 白沄婳看了一眼就站在一旁的神医,用眼神询问:真的? 神医点头。 当时说的是玩笑话,没想到长山那老头不仅记着,还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也当真了。 不想大家都陷在神医去世的沉重氛围里,白沄婳问李老夫人:“璃王辛苦来一趟,我想留他吃顿饭,外祖母,可以吗?” 李老夫人还没说什么,倒是刚走出来的江氏想起了这一茬,拍着大腿“哎呀”一声。 璃王喝了一上午的茶倒是饿不着,婳儿可是连早饭都没吃就赶着去救六小子了,一直忙到现在估计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顿时心疼得不行。 江氏转身吩咐梁氏身边的侍女:“芳春,你进去看着二夫人,让她再说两句就行了,六小子还要休息的。” “是。” 芳春进了房中。 “富春,你去准备一些婳儿爱吃的茶水点心,让婳儿先垫垫肚。” “是。” 富春快步往厨房去了。 江氏拉着又要开口的李青萝:“小姑,婳儿一天都没吃过饭了,我也不知道该吩咐人做些什么菜,你肯定知道她爱吃什么,你来帮帮我。” 一听到女儿一天都没吃过饭,李青萝什么都抛之脑后,走得比江氏还快,一边走一边琢磨着白沄婳爱吃的菜。 “嘿,你们看看,比我还着急。” 江氏笑着摇摇头,拉着白沄婳的手看向凉亭:“婳儿你就在这里陪璃王和你外祖母说说话,旁的事你就先不要管了,民以食为天,吃饭最大。” 白沄婳应得乖巧:“是,大舅母,记得给六表哥也熬点粥。” “大舅母记着呢。” 江氏说完也快步追着李青萝去了。 李老夫人摆手:“你也不用陪我,我得回去歇一歇了,这把老骨头累的哟,你不用送我,有林嬷嬷呢,你帮着招待璃王就是。” “是。” 白沄婳还是将人送到了院门外,才调转回来,交代熙越和柳絮把药箱,还有她从神医院里带回来的药,送回大舅母给她准备的院中。 神医和女鬼亦步亦趋跟在熙越后面。 “喂。”神医问女鬼:“你是怎么能碰到东西的?” 女鬼瞅了他一眼:“你想学啊,我教你啊,你先这样……” 看着两人两鬼走远了,白沄婳才收回目光,往凉亭这边来。 叶尘拱手行礼:“大小姐。” 宫辰渊朝她扬起了笑:“忙完了?” “嗯。”白沄婳颔首。 说真的,她今日真的非常感谢他。 若非他愿意留在这里,让她可以一直见到杨叔叔和师父,那六表哥真的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她微微福身:“劳烦了殿下大半日,殿下留下来用了晚膳再回去吧。” 愿意和他一起吃饭,那便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越来越熟了,璃王自然求之不得:“也好。” 徐管家带着一个人往这边走来,一直到几人面前才停下,恭敬地行礼:“表小姐,这位大人说是璃王府的人,有事要找璃王殿下。”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徐管家走远了,白沄婳也自觉走远一些,让那人可以跟璃王说话。 远远地看着那人说完了话退到一边站着,白沄婳才走过去:“殿下有事要忙?” 璃王双手一摊,无奈地笑笑:“嗯,婳儿这顿饭,我是没时间吃了,皇祖母让我进宫一趟。” 没想到他会跟她解释。 白沄婳想起了一件前生这个时间发生的事情:“殿下有事要忙,饭,臣女明日再请殿下吃,殿下会赏脸吗?” 这一次,璃王的笑,多了几分真实:“荣幸之至。” “那臣女送殿下出去吧。” “好。” 白沄婳把宫辰渊送到将军府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又看着马车走远了,她才转身回去。 “大小姐。” 角落出来一个男人,喊住了白沄婳。 白沄婳转头看去,发现是白岩书身边的小厮,神情都冷了下来:“何事?” 小厮本来是被白岩书派来看看,李青萝是不是真的带着白沄婳回将军府了,然后再帮他带句话。 只是那话,小厮有点不敢讲,可不讲又不行,只好硬着头皮道:“侯爷说……侯爷说,今日夫人让他很不高兴,如果今日之内,夫人不回去道歉的话,后果自负。” 哼,给点颜色白岩书那厮还真开起染坊了? 白沄婳冷冷一笑:“回去告诉你家侯爷,他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我和阿娘通通都接招,只是希望到时,他可别后悔。” 小厮是亲眼见到刘管家被打的全过程的,白沄婳一笑,他就后背发凉,生怕也要挨一顿打,见白沄婳真什么都不做就让他走,他一转身就赶紧跑了起来,生怕走迟一步就走不了了。 白沄婳哑然,她就这么恐怖吗? 一转身瞧见李青萝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样子是全都听到了。 白沄婳略略一想,扬起了灿烂的笑容:“阿娘,你出来找我的吗,璃王有事先走了,咱们进去吃饭吧。” 她走过去挽着阿娘的手就往里走。 李青萝握着臂弯里白沄婳的手,跟随着她的脚步,缓慢地走着:“婳儿,若阿娘真的和你父亲和离了,你会怎么做?” 白沄婳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把脑袋靠在阿娘的肩头。 “无论阿娘怎么做,我都支持阿娘,但是,我希望阿娘做什么决定都是追随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因为婳儿,阿娘的幸福与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前生阿娘难产而亡,一尸两命,死了三日眼睛都没闭上的模样,白沄婳的心如坠冰湖又冷又硬。 阿娘和离与否,她都支持。 但是,她并不希望阿娘和离,至少不是现在马上就和离。 之前,白岩书时不时就找一些事情来惩罚她,阿娘去替她求情,白岩书就趁机提出要阿娘嫁妆里的田地铺子等等东西。 时日长久,阿娘的嫁妆几乎都让白岩书给骗光了。 阿娘若是此时和离了,那些东西就全都便宜了白岩书。 要和离也得把东西要回来再说。 要回东西之后,阿娘不愿意和离也可以,那她就把白岩书给毒傻了。 只是,林秀云和白月瑶是一定要死的,谁来都改变不了这个决定。 第43章 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吃饭的时候,大舅舅李伯均和去国子监的表哥们都陆续回来了。 听说了白沄婳今日做的事,大家都过来看她。 她的武功很厉害,这是将军府的人都知道的,毕竟她的武功是李长山与李伯均亲自所授,有几两重,他们都清楚。 但是,她懂医术,却是从未听说过的。 李麟泉的伤,两位医术顶好的大夫都无能为力。 白沄婳却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声不响就把人给救了回来。 不要汤药,不要人打下手,反而要什么符纸与朱砂,还指定要上好的才行。 大家的好奇心就猫爪子似的,挠得五脏六腑都难受,一个接着一个来问。 白沄婳自然不能说自己身边有两个得力的鬼帮手,只能一直呵呵地笑着打马虎眼就搪塞过去了。 人一多,聊起来就忘了时间。 看着她脸上笑容都遮掩不住的疲色,李老夫人打住了众人的话题,等她一吃饱饭就把她赶回了江氏给她安排的院子,听雪院。 整个落月院的下人都跟了过来,依然像在靖国侯府一样,该洒扫的洒扫,该喂鱼的喂鱼,行事有规,不慌不乱。 熙越就在听雪院门口,倚着门框慵懒地站着,时不时伸长了脖子朝种了两排冬青的青石板路上望。 远远瞧见了小姐的身影,她眼睛一亮,笑着就赶紧迎过去。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累了吧,柳絮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您赶紧泡个澡,然后去睡觉,您的病才好了没两日,别又累病了才好。” 白沄婳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是有点累,你身上还有伤,怎么不去休息,我又不是不认识路,不用等我的。” “您还说我呢,你脸上也还有伤啊,还疼不疼?”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完全没听到一旁跟着的女鬼一直在念念叨叨。 “小徒弟,我饿了,你给我弄点吃的呗,要酱肘子,要打卤面,要……” 发现白沄婳没有理她,女鬼伸手在白沄婳面前晃了晃:“喂,小徒弟,你听到了没有呀?” 她一点都没有怀疑白沄婳会用完她就转头不认鬼,且先不说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看人很准的,小徒弟的面相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忘恩负义的人。 神医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借着灯笼昏黄的光看书,终于学会了怎么拿医书,他看得头也不抬。 “别喊了,璃王那小子一离开,婳丫头就看不到咱们了,所以,省省力气吧。” 女鬼顿时来了兴趣,凑到了神医跟前,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全是八卦的光:“嘿,还有这样子的事?你展开说说。” 神医不理她。 她就围着神医吵吵闹闹:“说嘛,说嘛,不说我就不让你看书了,以后也都不教你怎么拿其他东西了。” 赶都赶不走,神医无奈,只好详细跟她说了。 “原来如此。” 女鬼抱臂倚着柱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神医睨了她一眼,她这神情一看就准没憋好屁:“你想做什么,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女鬼随意地摆摆手:“安啦,安啦,本大神就是想弄来她和璃王两人的生辰八字,算一算她们的姻缘。” “咕噜” 女鬼揉着饿扁的肚子,一屁股坐到了神医旁边:“你不饿吗?” 神医想了想,好像做了鬼这么久,还没吃过东西呢,鬼又不会再饿死一次,一点点饥饿感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摇了摇头:“不饿。” 女鬼仰靠在美人靠上,看着天上刚亮起不久的星辰,眼神迷离,思绪飘到了离开已久的家乡。 “我好想念我家乡的美食啊,小鸡炖蘑菇,白菜大饭包,铁锅炖大鹅,小麦果汁……” “那你怎么不回到你的家乡去呢?” 神医偏头看她:“我看你哪里都能去,也没有地域限制,自己飘回去不就好了?” 女鬼摇头,神情沮丧:“你以为我不想啊,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回家,可事情没完成,我回不去啊!” 两只鬼聊得正起劲的时候,白沄婳已经泡在了浴桶里,袅袅热气熏得她恹恹欲睡。 她半眯着眼睛趴在浴桶的边缘,柳絮正在给她擦背:“小姐,不要泡太久了,眼瞧着就要入冬,天气冷。” “好,我再泡一会儿就起来了,晚饭的时候,人太多了我没吃饱,你带茯苓去厨房弄点吃的过来,今日我太累了,可能会吃很多,你多煮点。” “夜里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无妨,我自有分寸,你去煮就行,多煮点肉,再弄条鱼。” “是,奴婢侍候您起来再去。” 就快九月中旬了,是有点冷,白沄婳没有泡多久,就赶紧起来了。 柳絮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她就带着茯苓把饭菜都端来了,就摆在另一个房间里。 白沄婳也正好帮熙越换好了药,纱布包上,打了漂亮的蝴蝶结:“好了,你们先去睡吧,我自己来就行,碗筷明日再收。” “是。” 三个丫头行礼退了出去。 白沄婳收拾好药箱,又等了一会儿,才转身出了房间。 她站在廊下,环视了一圈。 清冷的月光下,树影婆娑,幽幽的走廊里,灯笼昏黄的光忽明忽暗。 她喃喃自语:“果然还是看不见啊。” 收起失落的情绪,她扬起了笑。 “师父,杨叔叔,我看不到你们,如果你们就在旁边,能听到我的话,就到这间房里来,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我让人随便准备了点饭菜,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下次记得一并告诉我啊,还有,明日我请璃王吃饭,请你们务必要一同去。” 这些话,她沿着走廊一边走,一边说,一直说了五遍,她才回自己的房间去。 她也不确定两只鬼究竟能不能听到。 下次得问问师父,要怎么给去世的人东西,师父是玄门中人应该知道这些吧。 杨叔叔至今还是穿着死去那日的衣服,一身白衣血迹斑斑的,看了就想起杨叔叔被杀时有多痛苦,看得她满腔心疼。 还有师父,女孩子就应该穿好看的衣裙,一身灰扑扑的道袍,完全掩盖了师父的美色。 她躺在床上,这也想想,那也想想,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在她沉沉陷入梦境的时候,女鬼就站在那一桌饭菜前,闻得超级起劲,一脸的享受。 “还是小徒弟孝顺,你也来啊,这条鱼一看就是做给你吃的,如此清淡,并不是我的口味。” 女鬼朝神医招手。 神医也飘了过去,学着女鬼那样伸头过去,闻着桌上的那一条清蒸鲈鱼。 女鬼虽然不靠谱,但这一次却猜对了,这还真是他爱吃的。 也不知明日柳絮过来收拾,看着这一桌一筷子都没动过,却没了味道的饭菜,会是什么想法? 第44章 受尽折磨的少女 翌日上午,白沄婳便让熙越给璃王送去了邀请他吃午饭的帖子。 璃王答应的速度让熙越咂舌。 作为东道主,白沄婳提前了半个时辰,去酒楼点菜。 浮云楼是金陵城中最好的酒楼,可以说是,你想要的,浮云楼里都有,也是金陵城中年轻的少爷小姐们最爱去的地方。 像她们这种身份的人,请客吃饭,一般都会去浮云楼。 但是,白沄婳并没有请璃王去浮云楼,反而请他去了一家虽然比不上浮云楼,却小有名气的酒楼,名唤云来,客似云来的云来。 为了照顾坐轮椅的璃王,白沄婳订的是一楼的包厢。 “听闻你们这里的全鱼宴不错,今日可有?” 白沄婳接过熙越递来的茶,抬头看店小二。 店小二殷勤地笑着:“有的有的,小姐可是要吃全鱼宴?” 白沄婳颔首:“就来一桌全鱼宴吧。” “好咧,小姐稍等,酒菜很快就来。”店小二退了出去。 “要下雨了,空气有点闷,熙越,开窗透透气吧。” 白沄婳打量着包厢里的装潢摆设。 虽然是一间小小的包厢,但是里面的摆设竟然一点都不简单,风格奢华,摆件贵重,墙上挂着的画竟然是前朝名家之作,窗边摆的花是难得一见,价值千金的兰花。 也不知这云来酒楼的主家究竟做了多少生意,富贵成这个样子。 熙越过去打开了窗页。 窗口正对着的是云来酒楼的花园,园中种满了花草树木,还有小桥流水,水边凉亭,风景倒是不错。 正值深秋,风雨来临之前,沉闷的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菊花香味,闻之让人纾解了因为风雨欲来而生出的愁闷。 “咦!那是什么?” 熙越伸头出去看。 一个身材不算高大的男人,拖着一个大麻袋从墙角那边走过去,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从那个人拖拽的动作,可以看出麻袋里装的东西并不轻。 而且,形状看起来,像是一个蜷缩起来的人。 突然,那人踩到石块跌一跤,麻袋脱手滚落一旁,一只苍白的人手从麻袋口露了出来。 熙越吓得惊呼了一声:“啊!小姐小姐,你快来看,那里有个男人用麻袋装着一个人拖走了。” 白沄婳端着茶杯浅浅的品茶,语气淡然:“你定是看错了,人来人往的酒楼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做这种事。” “真的,小姐,不信你看。”熙越终究年纪小,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瞧见那个男人就要走了,不由急得直跺脚。 白沄婳这才挪步到窗前,瞧见那个男人正慌乱地把那只手塞进麻袋里,那只手肤质白嫩,一看就是年轻女子的手。 “这里是金陵城,天子脚下,皇亲国戚一抓一大把,那些自诩矜贵的主儿偶尔处理一两个下人,也实属平常,何必那么大惊小怪。” 人命不是儿戏,但世道如此,她只是一个凡人,拯救不了众生。 白沄婳又转身回去,继续喝她的茶,只是,这一回,她端着茶杯,却迟迟不喝一口。 环视了一圈,包厢里就只有她和熙越,她轻叹了一口气:“还没来吗?” 熙越指甲扣着窗框,神情着急:“虽然如此,可下人的命也是命啊,也不知麻袋里面的人死了没有,咱们要不要去救人呀?” 可能因为习武的缘故,熙越向来侠义心肠,此时路见不平,心中早已怒火腾升,急不可待想要出去拔刀相助了。 相处多年,白沄婳最懂她的心思,但是她没有动,依然慢条斯理地品茶,只是,没人瞧见,她手中的力道都快把那个白瓷茶杯掐出印来了。 直到她看见窗那边看热闹的两只鬼渐渐显露身形,她才扬起了嘴角,朝熙越大喊:“熙越快去救人。” “是。” 熙越早已按耐不住,一得到命令就立即翻身出去。 她的武功不差,一脚就将那个男人给踹飞了,然后赶紧去扯开麻袋想要看看里面的人是生是死。 “嘿,这丫头,补上一刀啊。外祖父都教过多少次了,打虎不死反伤其身啊。”白沄婳嗔怪一句。 瞧见那个男人摸到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朝着熙越走来,对着熙越的后脑勺就要打下去了,而熙越却完全不知,依然在扯麻袋。 白沄婳左右看看,没什么称手的东西,瞅见了手中的茶杯,她眸子一亮,用尽全力砸了出去,正中那个男人的面门。 力道之大,直接将那个男人砸得往后跌去,满脸都是血,捂着鼻子翻滚哀嚎。 熙越这才注意到了身后的人,看见掉落在地上的木棍,她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她捡起木棍朝男人走去,龇牙咧嘴的模样凶狠得就像是被人偷去幼崽的母兽:“偷袭我是吧,我让你偷袭。” 一棍子下去,男人的手臂应声而断,熙越冷冷一笑,又是手起棍落,男人的另一条手臂也断了。 男人的惨叫声估计整个云来酒楼都能听见了:“啊!!我的手,来人啊,有人闹事,快来人啊。” 从花园的另一边,立即冲出来了十几个手持刀剑的男人,将熙越包围了起来。 熙越握着木棍冷眼看着他们:“哼,居然还有兵器,看来你们的后台很大呀。” 她不畏强权,却担心会给小姐惹来麻烦,她转身想示意小姐不要出来,却瞧见小姐已经来到她的身后了。 “快回去。”熙越用眼神示意小姐。 那些人已经发现了白沄婳,这个时候再离开,已经迟了。 那个男人 被人扶了起来:“把她们都给……” 他看到了白沄婳的面容,连未完的话都顿在了口齿间。 美,太美了,他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这样的女子,若是能让他尝尝滋味,就此生无憾了。 但是,他知道,轮不到他。 既然得不到,那便毁了吧。 “这么美丽的女子,那位大人肯定满意,把人擒了,给那位大人送去,那位大人一高兴,漏一下手指缝,也够你们用一辈子了。” “是。” 十几个人立即一齐围攻。 男人靠墙站着,让搀扶他的人也去:“你们小心点,那个丫头懂武功,全力打死那个丫头,再把那个白衣的女人抓住就行。” 白沄婳冷冷一哼,还想打死她的熙越,问过她没有。 手摸向腰间,三根银针已经夹在指间,一个旋身,正准备射出,倏然瞥见了窗口那抹玄色衣裳,她堪堪止住了手,却又觉得以自己的本事,若是输得太难看那就太假了,便一脚将挡在面前的一个男人给踹进了凉亭旁的水里。 银针已经放回原位,她赤手空拳就过去救熙越。 只是,那一抹玄色的身影来得比她更快,唰的一下就冲进了人群里,搂着熙越的腰身,将熙越拖到了身边护着。 熙越被人搂住腰,使劲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意识到抓住自己的人武功比自己高,她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是一个后肘击。 哪知那人对她的武功路数熟得跟,侧身就避开了,还一掌就挡下了她的攻击。 熙越气恼,她倒是要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 转身,瞧见来人,她愣了一下:“叶护卫,怎么是你,你抓住我作甚,他们才是应该被抓起来的。” 叶尘将她拎到了身后:“行了,你躲着点,我来。” 熙越如此侠义心肠,怎么肯让他一个人打架呢,于是便在叶尘身后时不时补上一拳或一脚,打得不亦乐乎。 叶尘瞧见她打得开心,便将人一个接着一个扔到她面前。 有叶尘在,熙越便不会再出什么事。 得了,这边已经没她什么事,白沄婳拍拍手,整理了一下衣裳,转身来到窗边,想直接翻进去,却又觉得有失礼仪,便呵呵笑了两声,隔着窗和璃王聊了起来。 她明知故问:“殿下来多久了?” 璃王伸手去扶她:“刚到,进来吧。” 白沄婳只好翻窗进去,搬了张圆凳子与璃王一人占据窗口的一角,一同看着外面的打斗。 两人身后,还有两只爱看热闹的鬼,各看各的,互不打扰。 没多久,外边就分出了胜负。 叶尘和熙越完胜。 熙越轻手轻脚将麻袋里的人拉了出来,还真被她们猜对了,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 只是,令众人震惊又意外的是,这少女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遍布交错的伤痕,鞭伤,刺伤,烙铁印,滴蜡烫伤,甚至还有十几处咬痕,一身的衣裙……也不能算作是衣裙了,已经被撕烂成了破布条,细细碎碎遮住了少女的躯体,腿骨也被敲断,双腿间鲜血淋淋,血迹一直蔓延到脚腕,还有一片不知是大腿上,还是双腿之间……的肉,松松垮垮的耷拉下来,血肉模糊的看得人毛骨悚然。 熙越面色惨白,如同见鬼,跌坐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对了,不能让小姐看见,会吓到小姐的,她想站起身去拦小姐,双腿软得站不来,她用力捶了一下双腿,还是站不起来,她偏头看向叶尘:“扶……扶我一下。” 叶尘从地上扯起一个男人,扒了他的外衣,盖在那个少女身上,转身过来,他的声音低沉得厉害:“冒犯了。” 他拦腰将熙越抱起,快步往回走。 “小姐,小姐……”熙越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别看,快走。” 白沄婳却已经翻窗出来,错过她们,提着裙摆快步奔到了少女面前,不顾一身白衣会不会沾染血迹,蹲下来就抓起少女的手把脉。 本以为只是被打晕了,没想到竟是打成了这个样子,她该早点来的,该早点的…… 看见少女十根手指头都已经血肉模糊了,还有几个指头的指甲外翻,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似的疼,转头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个女娃娃,应该是已经拼尽全力想要逃出来了吧。 神医也快速飘了过来,覆手上去。 片刻,白沄婳偏头看向神医,用眼神询问:“如何?” 第45章 有可能变成厉鬼 神医站起身,摇了摇头,神情悲凉。 若是……若是能早一个,不,早半个时辰,他都能救回来,可惜…… 估计他们刚到这家酒楼的时候,这少女就已经断气了。 行医这么多年,多重的病,他都见过,可这样被折磨至死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方才他凑近了,才闻到少女身上有辣椒与催情药的味道。 想来少女身上那些鞭伤是用泡了辣椒水的鞭子抽的,鞭子抽破皮肤,辣椒水沾染到伤口上,火辣辣的疼,想想都觉得汗毛倒立。 催情药的味道这么重,估计药量已经多到三五个成年男人都承受不住,却用在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身上。 究竟是何等的畜生,才会做出这样子的事情来? 白沄婳也气得浑身颤抖,伸手将少女睁得大大,满是血丝的双眸轻轻阖上。 就算她从未经历过男欢女爱,但是她活了两辈子,也看得出来,这个少女究竟经历了一番怎么样非人的折磨。 那些根本就不是人,是恶魔。 简直该死! 她站起身,朝那个被打断手的男人走过去,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沉声唤了一声:“熙越。” “是。” 熙越已经缓过劲来,捡起那根木棍走到那男人跟前,一边一下直接将他的双腿都打断。 惨叫声再次响彻天际。 可是没人会在乎。 那个男人死到临头了还气焰嚣张:“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胆敢管我们的事。” 叶尘已经推着璃王从另一边出来,正往这边走来。 璃王的声音比白沄婳的更冷:“哦?你倒是说说,你是谁的人?” 叶尘走过去,脚尖碾在男人的断腿上:“说不说?” 谁知,那男人差劲得很,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晕过去了。 这边交给璃王来处理,以他的手段,这些人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白沄婳转身走到窗边,扶着窗框大口大口地喘气。 “熙越,你去帮我搬一张椅子来,我站不住了,顺便找一捆麻绳过来,帮叶护卫把那些人绑起来。” “是。” 熙越半点都不怀疑,方才她的腿都软成那个样子,小姐能撑到现在就已经很厉害了。 看着熙越走远,白沄婳挺直腰板,气也不喘了,缓步到女鬼身旁。 女鬼的脸色也不大好,眸中都是怜悯,白沄婳觉得,师父生前应该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师父,这少女的灵魂如果不超度,是否会变成厉鬼?” “有可能。” 女鬼点头:“受了这么多折磨,想来怨气不会少,变成厉鬼的可能性很大,看这些人的行径,这样子的事情应该已经处理过不在少数了。” 白沄婳听明白了女鬼的言下之意,除了今日她们看到的,在以往的很多日子里,还不知有多少被这样折磨而死的少女,她们的鬼魂都飘荡在这一处地方,怨气冲天,没法去投胎。 女鬼叹了口气:“变成厉鬼还算是好的,若是她们被不怀好意的玄门中人抓去,练成小鬼,那漫天的怨气就会转换成强劲的杀伤力,为祸一方,届时,就算只是一个,为师也收拾不了。” 白沄婳骇然:“这么严重?如果咱们现在就将她们通通找出来,超度往生,可不可以?” “那得赶紧了。” 少女的灵魂并没有跟随她的尸体,应该是留在了她死去的地方。 能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却不为人知,想来是在什么暗房之类的房间里,这云来酒楼这么大,想要找一间暗房,谈何容易。 “小徒儿,可有带符纸与朱砂?” “带了,想着不定什么时候要用就一直带在身上。” 白沄婳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符纸,朱砂和毛笔,左右看看,最后走到那边的凉亭里。 凉亭里有石桌石凳,她将符纸和朱砂摆在石桌上:“师父请。” 女鬼先是握着白沄婳的手,提笔蘸朱砂画了十几张超度符,世上鬼与人不定哪个多,符画多了就放着,要用的时候也方便。 又用毛笔沾了一点点白沄婳衣袖上不小心沾染的少女的血,与笔尖的朱砂混在一起,画了一张寻灵符。 白沄婳把东西收拾好,抬头才发现璃王那边已经处理好了,那些人全都被打得倒地不起,哀嚎不止。 她来到璃王面前:“殿下,臣女以为,这种事,他们不会只是做了这一次,臣女担心此时会不会还有少女正在受着折磨,想去找找看。” “我陪你一起去。” “多谢殿下。” 白沄婳取出了寻灵符,女鬼握着她的手掐诀施法,寻灵符无火自燃,化成了一缕烟。 其他人看不到女鬼,只看到白沄婳两指夹着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符纸就燃了起来,不禁诧异。 尤其是璃王,深深看了白沄婳一眼。 “跟着烟走。” 女鬼率先往前飘去。 “小姐,您要去哪里?” 熙越正好拿了东西过来,瞧见小姐走了,赶紧把东西一扔,追了过去。 神医也赶紧跟上。 四人两鬼,跟着一缕轻烟,一路往云来酒楼的后院而去。 只是他们都料不到,区区一家酒楼的后院竟然守卫如此森严,随处可见配了刀的护院在巡逻。 此时也不宜打草惊蛇。 他们东躲西藏,左弯右绕,便悄无声息绕过去了。 烟停在了一堵墙前,在四人两鬼六双眼睛的注视下,烟穿透了那堵墙,看不见了。 “看来就在这里了。” 女鬼过去趴在墙上听了一下,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我先进去看看。” 女鬼穿透石墙,消失了身影,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她才总算是飘出来。 “就是这里,快进去,里面还有一个女孩子正在挨打。” 女鬼进去的时候,白沄婳就站在墙边仔细观察,在女鬼出来之前就已经找到了开关。 她摸到那块凸起,轻轻按了下去,墙从中间平整的一分为二,露出了一条幽深的通道。 熙越贴近了小姐,紧紧抓住小姐的手:“小姐,您可有听到什么声音,鬼哭狼嚎似的,好可怕。” 白沄婳侧耳听了一下:“是惨叫声。” 几人加快了脚步,越往里走,惨叫声就越大,也越清晰,竟还隐隐夹杂了几声呻.吟。 第46章 多多少少带了点私仇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厅。 左右两边是用铁栅栏间隔出来的一间间牢房,有几间牢房里还躺着满身是血的少女,她们全都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 正对着门的那一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无一不是沾满了血污,锈迹斑斑。 大厅正中间是一张足以并排躺下十个人的大床,床旁的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此时,床上蜷缩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披头散发看不清脸面,一身衣裙已经被撕得破破烂烂,身上哪哪都是鲜血淋漓的伤,正在痛苦地扭动着身躯,嘴里哼哼唧唧的呻.吟着,明显痛苦难耐。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中年男人,手中拿着鞭子,正往少女身上抽。 “哈哈哈,贱人,不是宁死不从吗,怎么不说话了,瞧瞧你骚成这个贱样,你喊啊,你叫啊……” 男人笑得狰狞,挥手又是一鞭子落下。 鞭子抽在少女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她艰难地喊了一声,身体剧烈地扭动着,声音沙哑得像是喉咙都撕破了。 四人两鬼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一幕。 熙越都快气疯了,恨不得立即冲过去将这个男人的手脚都打断,但是她不能,小姐才最重要。 “小姐,别过去,那个不能看。” 她转身想要捂住小姐的眼睛,却见到璃王殿下已经拉着小姐转过身去了:“婳儿,别看。” “照顾好主子和大小姐,我去。” 叶尘嘱咐熙越一声,便奔过去飞起一脚将那男人踹倒在地,抢过男人手中的鞭子,放进一旁装了辣椒水的桶里浸泡一下,再狠狠往男人身上抽去。 “啊!!!” 惨叫声回荡在大厅里,震耳欲聋。 瞧瞧,不过才一鞭子,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喊得如此凄厉,可他却抽打了那些少女无数鞭子。 男人一边躲闪,一边色厉内荏地质问叶尘:“你们是谁,你敢打我,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叶尘不理会他的鬼哭狼嚎,一鞭又一鞭,一直打到男人疼晕过去为止。 长鞭一卷,勾到散落在地上的衣袍,长鞭又一甩,衣袍落在男人身上,遮住了他丑陋的躯体,免得污了大小姐的眼睛,叶尘把鞭子一扔,转身回到璃王面前:“主子,是户部侍郎。” 璃王冷冷一哼:“哼,很快他就不是了,去把柳埠,李伯均找来。” “是。” 叶尘转身朝白沄婳拱手:“大小姐,属下不在时,还请帮忙照看一下主子。” 白沄婳挑眉,这还需说? 不管因为点什么,发生事情了她也不会扔下一个不能行走的人自己跑了吧,多不道德啊。 她点头:“叶护卫放心,殿下自有我照顾,你放心去吧。” 叶尘转身去了。 白沄婳不去管躺在地上的男人究竟是谁,毕竟那是上辈子就已经知道的事,她现在只关心床上的少女怎么样了,这是她上辈子不知道的事情。 她提起裙摆奔了过去,拉起床单将少女的身体盖住,然后抓住她的手把脉。 神医早就想救人了,奈何白沄婳不来,他急也没用,现在自然是不用白沄婳叫他,他自己就主动飘到了床前。 熙越取出帕子帮少女擦去脸上的汗水与血污,轻声安抚:“别怕,没事了,坏人已经被我们打倒,不会再伤害你了。” 少女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眸子,迷迷瞪瞪地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却终究只是徒劳。 她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体内过量的药不仅让她感觉不到疼痛,还让她失去了五感,身体里剧烈的燥热让她只能痛苦地扭曲着身体。 抓着熙越的手臂,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攀附上去,神志不清地请求:“杀了我,求你杀了我,我好痛苦,救救我,身体像是快要烧起来了……” 熙越看着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姑娘这么可怜凄惨,不由得泪眼婆娑,紧紧抓住少女的手,柔声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我家小姐很厉害的,她可是神医的徒弟哦,一定能救你的。” 很快,神医松了手:“还是老花样,鞭伤,烫伤,催情药,看样子是已经被侵犯过了。” “畜生不如的东西。” 白沄婳一脚踢倒了一旁的桌子,瓶瓶罐罐散落一地,砸成了碎片,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白沄婳离得近,有一些粉末飘起随着她的呼吸,闯入了她的鼻腔,她厌弃地揉了揉鼻子坐远了一些。 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白沄婳不能跟他说话,神医不待白沄婳问他,主动开口:“可带了银针?” 白沄婳颔首。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下针,先缓住她体内的发情药,不然她会爆体而亡的。” 白沄婳取出银针,一一照做。 几针下去,少女终于昏昏沉睡,那紧锁的眉头,却怎么都不松。 “没有药,也没法做得更多,让那个臭小子去请个医女来吧,只是……这身伤好治,心伤可不好医啊。” 神医摇头叹息。 白沄婳明白神医的意思,不过才十三四岁,正是繁花似锦的年纪,遭受了这一切之后,少女已不能,也不愿再活下去了。 她不死,世人也会戳着她的脊梁骨让她去死的。 不管她受了多少罪,受了多少委屈,只因她是女子,那些所谓的高尚世人便不允许她活着,好似只有她死了,这个世界才能干净一样。 这个世道本就如此,可恶又无可奈何。 她可以救一个不想死的人,但是该怎么去救一个不愿意活的人呢? 白沄婳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冷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户部侍郎吗? 那就看看是你的官大,还是璃王的官大,看看是皇帝护着你多一点,还是璃王护着我多一点。 她捡起地上的鞭子,对准男人双腿间的位置,狠狠抽下去。 这一鞭子,她用了十成力道,直接把户部侍郎抽成了户部侍娘。 也抽得在场的人和鬼皆是浑身一颤,总觉得她这一鞭子多多少少带了点私仇。 神医下意识地夹紧双腿,这丫头好狠啊! 他转头去看璃王,却见璃王嘴角带笑,眉目含情,目不转睛看着婳丫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他不禁摇摇头,这小子终究还是太嫩了些,没见过人世间的险恶。 却又觉得如此也挺好,至少婳丫头嫁过去,不会受欺负。 他对这个要娶他百般呵护着长大的丫头的臭小子,突然就有些许改变了看法,不再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第47章 人前弱妇人后屠夫 剧烈的疼痛把户部侍郎给疼醒过来,捂着裆部,翻滚哀嚎。 白沄婳扔下鞭子,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去查看了一下那几间关着人的牢房,发现都上了锁,她赤手空拳的也打不开,只能等叶尘带人来,再营救了。 所幸里面的人都胸口轻微起伏,还有呼吸。 活人的事,已经不须她来处理,那就该处理一下死人的事情了。 从一踏进这个房间开始,她就感觉温度比外头低了不少。 其他人不知,但是她却很清楚,这是因为这间房里有着十几个鬼魂在,清一色的都是十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少女,之前那个少女的鬼魂也在其中。 此刻,她们一身血污,面目狰狞,围在那个男人身边,张牙舞爪地恨不得要撕碎他,奈何道行不够,鬼力浅薄,她们连男人的毛都碰不到,只能一次次徒劳地挥舞着爪子。 不然,这么多鬼,一个一口,也能把那个户部侍娘给啃得体无完肤。 她向来都是怕鬼的,此时看见那些死状凄惨的少女的鬼魂,却不知怎么的,并不觉得有多害怕。 许是怜悯已经掩盖了害怕吧。 假装在查看牢房门上的锁,白沄婳背对着众人,低声问女鬼:“师父,可有办法让她们自己报仇?” 女鬼摆手:“她们枉死本就一身怨气,怨气不散想入地府都难,若是再沾染上人命,就别想再投胎转世了,不过,倒是可以让她们进那个男人的梦中,吓一吓他,让他尝尝被鬼追的滋味。” “也好,聊胜于无,要怎么做?” “你过去打晕他,我让她们都入梦了结心结,散一散怨气,早处理了早超生,免得那位王爷殿下一离开,你又看不到我了,这事不宜再拖。” 白沄婳不想浪费一根银针,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脚,左右瞧瞧,看见了那一桶辣椒水。 她冷冷一笑,拎起辣椒水劈头盖脸全倒在那个男人身上。 本就被打得满身都是鞭伤,此时被辣椒水这么一刺激,男人疼得抽搐起来,像条蛆一样翻来扭去,声嘶力竭地喊两声,两眼一翻就晕过去。 女鬼朝白沄婳竖起了大拇指:“小徒弟真棒,取符纸和朱砂出来吧,我教你画入梦符。” 白沄婳知道,璃王的视线就一直未从她身上离开过,方才在凉亭里画符,他也看见了,只是不知为何他什么都不问。 反正在场还醒着的,除了璃王,也就剩下熙越,她也不再瞒着,直接取出了符纸朱砂。 女鬼飘到她的身后,手把手地教她画符,一边画还一边告诉她要注意的地方。 “学会了吗?” “嗯。”白沄婳向来聪慧,一张符画完,她也学会了,之前所画的符,她也是一遍就学会了,只是道行不够,也不知画出来效果有没有和师父画的一样好。 “这入梦符既能入鬼的梦,也能入人的梦,你不要轻易使用,也不要轻易入别人的梦,一个不慎就会留在别人的梦里,两人都醒不过来的。” 白沄婳再次点头。 数了数鬼魂的数量,超度符画少了两张,女鬼便又教她多画了五张,没用完的下一次用。 女鬼又握住她的手,教她掐诀念咒,十几张超度符,一张入梦符,全数夹在指间,咒语落,符纸无风自动,从白沄婳的指间飘起来,超度符化作缕缕白光进入少女的鬼魂,入梦符落在户部侍郎的面门上,化作一圈金光,散发开来。 然后,白沄婳眼睁睁瞧着那十几个鬼魂的身影消失了个干净,想来是已经进入了户部侍郎的梦里。 只见那户部侍郎就算昏睡过去,也浑身抽动着,嘴里呢喃着什么,凑近了听才知道,他喊的是:“有鬼,救命……” “行了,她们散了怨气,自会超度往生,不用担心了。” 女鬼双手拢到了衣袖里,佝偻着背走到一旁靠墙站着。 瞧见她面色不太好,白沄婳想过去问问,却被不知情的熙越给拦了下来。 “小姐,您对他做了什么?” 白沄婳偏头睨了正在痛苦呢喃的户部侍郎一眼,冷冷一笑:“没什么,不过是让他在梦中尝尝自己所做过的事情罢了。” 脚步声响起,叶尘带着一众人前来。 这么多人进来,看来外面巡逻的人也已经被搞定了。 白沄婳不能再去问女鬼,瞧见她虽然面色苍白,略带了疲色,却还与神医有说有笑的,便也放心下来,收拾好脸上的表情,站到璃王的身边。 为首的正是大理寺少卿李伯均和京兆尹柳埠。 两人进来看见房间里的一切,也是浑身一震,大骂了一句:“畜生。” “婳儿,你怎会在这儿?” 李伯均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瞧见没受伤,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大舅舅安。”白沄婳福身行礼:“婳儿本想请殿下过来这云来酒楼吃全鱼宴的,没想到遇到了这档子事,大舅舅,您定要为这些女孩做主啊,她们太惨了。” 此时,她眼眶微红,声音哽咽,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与方才毁人命根子的她,好似不是同一人。 璃王看了却是嘴角带笑,如墨的眸子里全是宠溺。 女鬼看了却是佩服不已,再次竖起了大拇指:“小徒弟,你真是人前弱妇人后屠夫啊。” 她撞了一下神医的肩膀:“你说是吧。” 白沄婳和神医同时白了她一眼。 李伯均和柳埠两人过来给璃王行礼。 璃王转头看他们时,早已收起了笑容,声音清冷:“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本王只想知道,这背后究竟牵扯了多少人,一个不少地给本王找出来。” “是。”两人应下便赶紧去处理了。 叶尘处事向来周到,不仅带了几个医女,还带了好几个丫环,连清华清苑都带来了,她们将那些少女全都接走医治。 白沄婳看着最后一名少女被抬出去,却没有觉得开心,正如杨叔叔所说的,身伤好治,心伤难医啊,她为这些少女往后的日子担忧。 “殿下,这里空气不好,咱们先出去吧。” 白沄婳推着璃王往外走,熙越和叶尘自然是跟着,女鬼和神医也飘着在后头。 这全鱼宴是多香都吃不下了。 是以,这一顿饭,白沄婳又要延期兑付了。 璃王却转头问她:“不如到璃王府去吃?” 第48章 中了催情药 雷声轰隆,酝酿了大半日的雨,终于落了下来,淅淅沥沥,汇水成溪。 凉丝丝的雨水,将午后的闷热一扫而空。 璃王府,花厅。 下人将饭菜一一摆上桌,全都退了出去,只留叶尘和熙越守在门口。 白沄婳看着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有些不好意思:“本该是臣女请殿下的,却让殿下破费了。” “咱们夫妻,又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 呃对,反正夫妻是迟早的事,白沄婳也就没再反驳。 璃王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小碗中,挑去鱼刺,然后连碗一起递到白沄婳面前,声音轻柔。 “这是从南边用船运过来的海鱼,婳儿尝尝。” “谢谢。” 白沄婳伸手去接,动作却突然一顿,碗掉落下来,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看看地上的碎片,又看看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的手,白沄婳也是一愣。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白沄婳弯腰去捡。 璃王拉住了她的手,朝门口吩咐:“来人。” 听到动静的熙越快步进来:“小姐,您别动,小心伤手,奴婢来。” “那你小心点,别伤到手了。” 白沄婳坐直起来,却又感觉脑袋发晕,浑身无力,坐都坐不住,身体径直往倒下去。 意料之中的没有倒在地上,本以为会被熙越接住的,却是落入了璃王的怀中, 属于男人清冷的沉香,闯入白沄婳鼻尖,勾起了她身体里那莫名其妙的欲望,她此时就像是嗜血的猛兽,而璃王就像是带血的生肉,诱惑十足,她忍不住更靠近了一些。 “婳儿,你怎么了?” 看着婳儿渐渐变红的脸色,璃王心下一沉。 “叶尘,请医女。” “是。” 叶尘让候在门口的管家去请医女,想了想又转身去将府医带来,以防万一。 熙越都吓坏了:“小姐,您怎么了?” 女鬼正在餐桌的对面闻着一碟桂花糕,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桂花糕了,蹭的一下就站起来:“请什么医女,神医就在这里,谁的医术能有神医厉害,你说是吧,大叔,哎,大叔呢?” 一转头,她就瞧见神医已经飘到白沄婳身边给她把脉了。 白沄婳感觉自己体内像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灼烧得她四肢百骸都是滚烫的,神志渐渐有些模糊起来。 此时此刻,她全身心就只想着将璃王扑倒,与他酱酱酿酿。 但是残留的一丝理智,让她死死按耐住了那莫名其妙的欲望,眼神迷离地看着神医,想问他该怎么自救? 神医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心:“枉我是神医,竟然漏算了你体内的灵蛊百毒不侵,居然不防催情药。” “催情药?” 白沄婳喃喃重复了一句。 在场的众人闻言皆是一怔,谁会给白沄婳下这种药? 叶尘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小姐本就是不愿意来璃王府的,是主子再三邀请才答应过来,结果一来到璃王府,就中了这催情药,换做是谁都很难不多想吧。 他很清楚,主子是绝对不会对大小姐做这种事的,大小姐会不会误会主子啊? 就在他着急想要为主子解释的时候,就听璃王和白沄婳异口同声道:“是云来酒楼的暗室。” 他们两人多聪明啊,一想就想到了各中缘由,白沄婳是在踢倒那些瓶瓶罐罐时,就中了催情药的。 其实也怪她大意,她也和神医一样,以为自己体内有蛊虫,百毒不侵,不怕这些,谁能料到这蛊虫还挑食呢。 “婳儿,该怎么做?” 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又看看她紧紧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璃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神医想了想:“这催情药的解法有三,一是解药,二是男欢女爱,三是泡冷水,解药是没有了,剩下的两个,自己选择吧。” “用水,浸在冷水里,要快。” 白沄婳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毫不迟疑就选了第三个。 璃王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倾盆大雨,长臂一捞就将白沄婳打横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却不知这样的坐姿对白沄婳来说是多大的折磨,白沄婳嘴唇几乎都咬出血了,才忍住不当场就把他给办了。 璃王转头吩咐叶尘:“到雨里。” 叶尘立即把两人推到了院中,大雨能淋到的地方。 深秋的雨,冷得入骨。 这种时候,难为白沄婳还记得璃王的身体不好。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殿……殿……殿下,你快回去,我自己可以……” 嘴里喊着让人家回去,但是她的身体却很老实,一只手绕到背后紧紧搂住璃王,另一只手已经探进了璃王的胸膛,摩挲着璃王结实的胸肌,脑袋窝在璃王的肩窝,贪婪地吸着独属璃王的味道。 “殿下……” 贴在耳边,软绵绵又带着颤音的一声殿下,简直比那成了精的狐狸还要勾心夺魄。 璃王双手紧紧抓着大腿,轻叹了一口气:“唉,要命啊……” “小姐,这样不好。” 熙越就要去替换璃王的位置,却被叶尘拉了回来。 叶尘将一张毯子塞进她手里:“主子和大小姐过几日就是夫妻了,有什么不好的。” 熙越才想起这一层:“也是,这里有我看着,你快去让人准备热水和姜茶。” 廊下的另一边,女鬼撞了一下神医的肩膀:“你瞧瞧,多登对啊,你说是不是啊大叔?” “哼。”神医冷冷一哼:“便宜那臭小子了。” 秋季的雨,又大又绵长,下起来就没个停。 他们就这样在雨中淋了一个时辰有余。 璃王感觉到怀中的人不再动手动脚,体温也降了下来,低头看去,发现怀中的小女子已经昏睡过去,也不知催情药的药效究竟过去了没有,他不敢轻易挪动白沄婳,只是偏头看向廊下。 不消吩咐,叶尘立即带着医女冒雨过来给白沄婳看诊。 璃王杀神的名号不是旁人随便起的,那真真是在战场上拼杀得来的,浑身冰冷的气息就能让人退避三舍。 站在杀神面前,医女胆怯极了,想要给白沄婳把脉,却无从下手,因为白沄婳的两只手都伸进了璃王的衣服里。 璃王轻轻将白沄婳的右手抽出来,就托在掌上,让医女把脉。 医女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不让自己害怕,指尖搭在白沄婳白皙的手腕上把脉,尽量不碰到璃王。 第49章 璃王毒发 良久,医女才收回手,怯怯回话:“小……” 叶尘轻咳一声。 医女颤了一下,偏头看了叶尘一眼,又低下脑袋,声音提高了些。 “王妃已经没事了,只是消耗了太多体力,好好睡一觉便好,要尽快泡热水澡让身体回暖,喝一碗姜汤暖暖脾胃,还要再吃两副驱寒药,不然会感染风寒的。” 热水与姜汤早已经备下,驱寒药王府的府医会开好熬好送来。 熙越服侍着小姐泡了热水澡,换洗一新之后,住在了璃王府的厢房里,大夫说了,小姐还不宜挪动,不然她也不会让小姐留在璃王府的。 待白沄婳醒来已是半夜。 “小姐,您醒了?快,府医先生说了,您一醒就得赶紧把这驱寒药喝了。” 熙越转身去把桌上的药和蜜饯端到床前来。 白沄婳端起药一口饮尽,又吃了几个蜜饯缓解了苦味,才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哪里?” 熙越把药碗收拾好,放回桌上:“咱们还在璃王府呢,小姐您忘记了?奴婢已经回将军府去禀报过了,小姐您不宜挪动,就先留在璃王府养病,老夫人说了不着急,让您先养好病再回去。” 昏睡前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复苏,想起自己一次次去啃璃王的脖子,一次次去亲吻璃王的耳垂,一次次去摸璃王的身体,璃王甚至都抓不住她多动又大力的手。 她羞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她钻进去。 “啊,丢人丢大了。” 她掀起被子蒙过脑袋,把自己包了起来,趴在床上,像条猪儿虫一样,滚来滚去。 熙越失笑,伸手去扒拉小姐紧紧拽着的被子:“叶尘说了,小姐与殿下迟早是夫妻,没人会笑话的,我的小姐,快出来吧,现在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呢。” 白沄婳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什么要紧的事情?” “殿下抱着您在雨中淋了一个多时辰,一回去就起了烧,府医开了多少药都没用,到现在烧都还没退下来呢。” 熙越一边说,一边去床尾的木施上取来小姐的外衣。 “哎呀,现在可是深秋,多冷啊,他的病还没好呢,你们怎么就由着他,叶尘也不会劝一下吗?” 白沄婳赶紧下床,套上鞋子,又站直了身体让熙越帮她穿衣。 “怎么不劝,可殿下又岂是会听别人劝的人。” 熙越又给小姐披上了披风,仔细系好带子,才扶着小姐往外走。 一出门口,白沄婳就瞧见了坐在廊下聊天的两只鬼。 “醒了?感觉怎么样?” 神医飘过来给白沄婳把脉,瞧见没什么后遗症,才放心下来。 女鬼看她要去的方向:“这是要去看那位殿下?” 白沄婳点头,脚步不停。 两只鬼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一场雨也不知要下到几时,这么久了都还没停。 回廊上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灯光忽明忽暗的。 熙越扶着小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我不认识路,你走快一点,别出什么事了。” 白沄婳走得脚下生风,总归是因为她才病倒的,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她可赔不起一个璃王给太后和皇帝。 两人两鬼刚走到璃王的房间门口,就瞧见叶尘匆匆奔出来,险些就迎面撞上了,幸得叶尘武功过高,堪堪止住了脚步。 “发生何事,如此着急?” “大小姐你醒了?太好了,你快进去看看,殿下吐血了。” 叶尘赶紧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白沄婳也顾不上问太多,抓着神医就进去了,还顺手关上了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屋里,灯火通明。 床上,璃王安安静静地躺着。 床边的铜盆里,是暗红色的血液,看这量,应该不止吐了一次。 走近了,她才瞧清楚,床上那人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发白的唇角上还挂着暗红的血丝,连呼吸都是轻轻的,整个人虚弱得好似一碰就会碎掉。 怎么会呢,不过就是着凉而已,不过就是起烧而已,怎么会病弱成这副样子? 抱也抱过了,摸也摸过了,白沄婳此时也不拘泥于什么狗屁男女之别,轻轻坐到床沿,捏了璃王的脉搏号起了脉。 神医什么话都不多说,赶紧也覆手上去。 细细诊了一番脉后,神医得出了结论:“他体内的本就是剧烈的寒毒,淋了雨起了烧,将本来压制住的寒毒全都诱发了出来。” 白沄婳衣袖下的手握紧:“很严重?” 神医点头。 “该怎么做?” “行针,吃药。” “我念你写,赶紧让人去煎药过来。” “好。” 片刻,白沄婳拿着写好的药方出去递给叶尘:“让人抓药,熬好了送过来,越快越好。” “是。”叶尘接过药方转身快步去了。 “清苑。”白沄婳唤了一声。 清苑从门口众多人中走出来:“奴婢在。” “去端一盆热水过来,还要几条干净柔软的帕子。” “是。” “清华。” 清华赶紧出列,福身行礼:“奴婢在。” “去取一坛子烈酒来,越烈的酒越好。” “是。” 吩咐完,白沄婳又转身进了房间,坐在床沿,偏头问神医:“杨叔叔,该怎么行针?” “我来说,你来下针,但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走错一针很有可能就会毁了他,所以,你千万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白沄婳捏紧了拳头,再松开,深呼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好,我记住了。” 神医一边说穴位,下针的深度,力度,角度,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沄婳下针,以防她出差错,好及时挽救。 白沄婳冰雪聪明,很多事一点就通,况且也不是第一次给人扎针了,以前也了解过穴位,跟神医相处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对行医一事也了解了不少。 行一轮针下来,竟一点错都没出。 神医学着女鬼那般,朝白沄婳竖起了大拇指:“真棒,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才让我喝那杯拜师茶呢?” 白沄婳捏着帕子擦去额上细密的汗珠,咧嘴一笑:“很快,回去就喝。” 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却见床上的璃王突然侧身又呕出了一大口血,全喷在了她的裙摆上。 她喊得惊慌无措:“殿下……” 第50章 真的那么不愿意嫁给我 神医拍了拍白沄婳的肩膀:“莫慌,莫慌,这是正常的,吐了这口瘀血就好了。” “杨叔叔!”白沄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怪我,怪我,是我没提前告诉你。” 神医笑着飘了出去,这里已经没他什么事了,他也懒得在这里看着婳丫头照顾这个臭小子。 有人敲响了门。 “进来。” 白沄婳头也没抬,捏着帕子把璃王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 清华和清苑推门进来,瞧见大小姐的裙摆被血染得斑驳,两人皆是心里一慌,迅速抬头去看主子,见主子胸膛浅浅起伏,面色也有所好转,两人松了口气,不敢多说什么,各自把东西放下。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来……” 白沄婳突然想到这两个丫头也云英未嫁,璃王又是个不近女色的,脾气古怪得很,万一…… 岂不是又害得这两个丫头受罪。 她摆了摆手:“罢了,你们先出去,等叶尘回来,就让他进来吧。” “是。” 白沄婳摸了摸璃王脖颈的大动脉,大概估摸了一下璃王的体温,温度高得让她皱紧了眉头。 她倒了半坛子烈酒进热水里,正好把水温降到不烫手的程度,然后又爬上床红着脸把璃王的衣袍解开,裤子倒是碰都不敢碰一下。 她浸湿了帕子,把璃王的颈部,胸部,腋下,臂弯,手心,脚底心,每个位置都一遍遍地推拿按揉。 直到她按了第七次的时候,叶尘才敲门进来。 “你终于来了,快过来。” 白沄婳揉了揉又酸又累的手腕。 叶尘走到床边,亦是首先看一眼主子,瞧见主子的面色稍微好转,才略略放心,只是不知大小姐为何会把主子的衣服全扒了,难道之前还没摸够? 这话他可不敢问,他只问自己敢问的:“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看着我做。”白沄婳又给璃王从颈部到脚底心重新按揉了一遍,一边按一边讲解力道与穴位。 叶尘看着大小姐的动作,阵阵汗颜,他误会大小姐了! “记住了吗?”白沄婳的气息微喘。 “是,记住了。”叶尘颔首。 “很好,你再去让人换一盆温水来,把这半坛子酒倒进去,然后按着我方才得方式,继续给你家主子擦,我先去换件衣裳再来。” “是。” 叶尘转身出去吩咐人换水,又搬了一张圆凳子坐在床前,接替了白沄婳的活。 白沄婳也没敢多耽误,回房间换了一身衣裳,喝了一杯水,正准备过去的时候,瞧见了廊下的两只鬼:“你们要吃饭吗?我让人去准备。” 神医本来就不重食欲,而且他的牌位立在将军府,日日有人上香上供,他根本就不饿,自然不想劳烦白沄婳大费周章,况且这里是璃王府,不是将军府,省得有人说婳丫头还没嫁过来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他也正想劝女鬼不要那么贪吃。 谁知女鬼笑着摆手:“白天你们吃的一桌饭,你们一筷子都没动过,我瞧着浪费了也是可惜,便一个人吃了,饱到现在,还没饿呢。” 神医白了她一眼,冷冷一嗤:“果然是饿死鬼。” “都说了我不是饿死鬼,你才是饿死鬼呢,你全家都是饿死鬼。”女鬼追着神医打。 神医好男不跟女斗,一路躲避,两只鬼跑着跑着就跑远了。 白沄婳不禁莞尔。 熙越拿着披风出来给小姐披上:“小姐您笑什么?” “没什么,咱们过去吧。”白沄婳拢了拢披风。 幸好熙越不是踢一下才会动一动的木头。 熙越估计猜测到了一些可能会突发的情况,回去将军府禀报的时候,顺便给她带了好几套衣裙过来。 不然这时候,她还不知要去哪里找一套衣裙来换呢。 白沄婳回到璃王房间的时候,正好府医也端着熬好的药过来了。 “先放着吧。” 白沄婳走到床边。 叶尘赶紧让开了位置:“主子昏睡之前吩咐了,一切听大小姐的,现在该怎么做?” 白沄婳挑眉,就这么信任她? 她不答话,先探了一下璃王的额头,发现体温已经降下来了不少。 “好了,不用再擦了,先把药给殿下喂下去吧。” “是。” 叶尘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属下笨手笨脚的也做不来喂药这么细致的活。” 瞧见白沄婳转头看向门外,叶尘又赶紧道:“主子从未让任何侍女近身侍候过。” 白沄婳看着他,冷冷一笑:“意思是,让我喂?” 叶尘避开了目光,讪讪地笑了一下:“劳烦大小姐了。” “罢了,我知道你们的用意,再来,殿下总归也是因为我才病成这副样子,我来就我来吧。” 叶尘走得飞快,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白沄婳端着药坐到了床沿,给璃王喂了一勺子药,昏睡中的人不会吞咽,药汁全数从嘴角流了出来。 捏着帕子把流下的药汁擦干净,白沄婳想了想,最后叹了一口气,把药放到床前的小凳子上,扶起璃王,自己也爬上了床然后让璃王靠在她身上,小心翼翼,一勺子一勺子,把药全喂了进去。 神医开的药果然厉害,白沄婳刚刚把人放下,药碗尚还捏在手中,璃王便悠悠醒转了。 瞧见白沄婳悄咪咪挪动脚下床的动作,璃王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莞尔:“辛苦你照顾我了。” 白沄婳爬下床,把药碗放好,又一屁股坐到床前的圆凳子上,看着他:“殿下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为何还要那样做?也不怕有个万一。” 瞧见璃王想坐起身,她又弯腰去扶,拉过枕头垫在他的腰后,让他坐稳妥了,才坐回小凳子上。 “且先不说我能不能救,万一我不救呢?殿下不是不知,这桩婚事并非我所愿,只要我不救,那我就自由了。” 听着她不再是臣女臣女的自称,璃王嘴角的笑忍都忍不住:“我赌对了不是?” “咳咳……”璃王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地咳嗽起来。 “怎么啦?”白沄婳心里一急,赶紧凑过身去。 谁知,璃王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拉到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难道,婳儿就真的那么不愿意嫁给我?” 第51章 轰动整个金陵城的淫虐案 白沄婳倒是真的没有想过不救璃王。 一来,璃王是因为她才病发的,若这一次璃王救不回来,不说她自己的良心过不过得去,太后那边她就应付不过去。 二来,皇帝是必定要让她嫁入皇家的,与其是其他人,倒不如是他。 话到嘴边,她又临时一变:“世上好女娘如此多,殿下又何必执着我一人呢?” 璃王手上一用力,就将白沄婳拉到了床上,然后顺势翻了一个身,将白沄婳压在身下:“我此生就认定婳儿一人了,若你不嫁我,我便去撞墙,去跳河,去上吊,变成厉鬼生生世世缠着你。” 白沄婳哑然,这这…… “殿下,你可是大元皇朝的战神啊,这一哭二闹的,真的好吗?” 璃王嘟囔:“我不管,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看着他眸中小心翼翼的期待,本来就已经想好了要嫁给他的,白沄婳点了头:“好。” 闻言,璃王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笑得开心的男人,白沄婳也弯起了唇角,有这么值得开心吗? 璃王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吓坏了满府上下。 因为有白沄婳与神医在,总算有惊无险,大步跨过。 白沄婳自身的那点问题,因为体内有灵蛊在,也是半点后遗症都没留下,当天就能活蹦乱跳的。 熬了一夜,翌日白沄婳睡到日上三更才醒来,在清华清苑两人的侍候下,吃过了不算早的早饭后,才去了璃王房里。 看见桌上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白沄婳眉头微拧:“殿下,为何不吃药?” “苦。”倚在床头坐着的人,委屈巴巴地看她。 “苦……苦就不吃了?!”堂堂战神,居然怕苦?白沄婳有些错愕,“那殿下以前的药都是怎么吃的?” 那人说得倒是豪迈:“捏着鼻子,一口干了。” “那为何现在不能一口干了?” 白沄婳搬了一张圆凳子坐到床前,手指轻轻点点床沿。 “手没有力气,端不起碗。”璃王乖巧地把手放到她的膝上,让她号脉。 号个脉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白沄婳倒也没坚持让他把手放下,指尖搭上了他的脉搏,细细诊完了脉。 没什么大事,他体内的毒大家都解不了,只要没增加其他毛病就行了。 “你端不起,伺候你的人呢?” 白沄婳转头,原本挤了一房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得一干二净,连房门都关上了。 白沄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过去摸了摸药碗,温度正好入口,分明是算准了时间等着她过来喂,回过头就瞧见床上的人坐在那儿笑。 白沄婳不禁莞尔:“殿下,你可是战神呀,幼不幼稚?” 璃王笑容一顿,继而笑得像是夏天的花儿一样灿烂:“幼不幼稚那要看是对谁。” 搅动碗里的药汁,白沄婳舀起一勺子递给到璃王嘴边:“云来酒楼这桩案子,殿下怎么看?” 璃王咽下嘴里的药汁才回答:“受害者不少,参与的人肯定也不少,柳埠有一段时日要忙了。” 没有后台庇护,这样子的生意在金陵城做不起来,而且庇护的那人,地位还不能低,低了护不住。 外头人人都说白大小姐是草包废物,他都不屑笑话那些人目不识珠。 谁家草包又会武功又会医术,还会画符的,随随便便开出来一张药方都是举世无双。 他突然想听听媳妇儿的见解:“那婳儿以为如何?” 白沄婳喂药的动作不停:“看那户部侍郎的行事,不像是首一回,给他张罗这些事的究竟是何人,又是谁先联系上谁的,他又有没有把这样子的取乐方式介绍给第二个,甚至是第无数个人?” 药碗已空,白沄婳转身去放好,又顺手端来蜜饯递给璃王:“柳大人若是毫无头绪,我倒是觉得可以从户部侍郎的身边人下手,殿下你想啊,这样会丢官罢爵的事情,不是亲密之人,又岂敢让人知晓?” 璃王颔首:“有道理。” 白沄婳又继续分析:“我依稀记得,前年,那户部侍郎还只是个七品县丞,怎么两年间就升到四品侍郎了?若说是立了大功,倒也可以说过得去,可也未听说他有立过什么功啊?我家大舅舅入朝为官十数载,功劳无数才升到如今的地位,那户部侍郎也未免太轻松了些。” 璃王陷入了沉思。 这些年他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军营,受伤后又四处求医,倒是没留意过朝堂上的这些事,如今听来,这里头的文章可大了去了。 陪璃王用过了午饭,白沄婳才收拾好东西,带着丫环和两只鬼告辞回将军府。 璃王府,门口。 璃王坐在轮椅上,看着白沄婳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远,他才收回了目光。 “本王病发的事,可有告诉父皇与皇祖母?” 叶尘摇头:“没得主子吩咐,属下不敢私自做主禀报圣上与太后娘娘。” “不用禀报,吩咐下去,此事捂紧了,违者重处。” “是。 ” “让柳埠来一趟。” “主子,您的身体……” “还死不掉,但这件案子不处理会死很多人。” 马车缓缓行驶着,白沄婳特别留意了一下路上行人的谈话。 果然,随处都可以听到人们在谈论云来酒楼的少女淫虐案。 想起前一辈子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白沄婳眸光阴冷狠厉。 她前生被宫离彦打断双腿之时,正好有人来给宫离彦禀报,他们已视她为死人,半点都不避着她。 那时她痛苦得几乎要死去,听得并不详细,只是依稀记得了一些,所以,剩下的就要靠璃王和柳埠去查了。 若非那些人异常谨慎,并不是日日都开门做这种生意,她也不用拖到今日,让那些少女多受了一些时日的伤害。 她将这件前生不被人所知的案件揭露到了世人眼前,一是为了那些受到伤害的人,二是为拉那些施害者下马。 接下来的日子,她都时刻关注着这件事的进展。 事情的发展和前生截然不同,因为发现者的身份尊贵,犯案的又是一朝官员,这一桩淫虐案一爆出来就轰动了整个金陵城,全城哗然,人人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这件事,畜生这两个字被骂得震天响。 有少女失踪的人家,便带着全家老少日日堵在京兆府门口,哭喊着请求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受害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能让施害者逍遥法外。 柳埠是一个头两个大,一次没留意从正门出去,被受害者家属拉着哭得头昏脑涨,衣袍差点被拉扯成了破布条,自此之后,他进出都走后门。 再加上皇帝勒令限期破案,柳埠愁得头都快秃了。 第52章 让他担下一切罪责 当场被抓住的户部侍郎并不是云来酒楼的主家。 他就是一个过来享受的客人,因为伤重他已经昏迷多日,醒来也是哀嚎不止,从他口中也问不出点什么东西来。 虽然他当场就已经受过刑了,但是等着他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要么处斩,要么牢底坐穿,要么撤职流放。 究竟如何,还得等皇帝定夺。 云来酒楼当日就被查封了。 柳埠带着一大队人马,声势赫赫地来,抓了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回去,上到掌柜,下到护院,甚至是端盘子的店小二,逐一拷问,一个不落。 也不知云来酒楼的主家是不是救了那些人全家的性命,那些人的嘴巴比蚌壳还紧,柳埠十八般刑罚都用上了,硬是撬不开,最后不得不请璃王出手。 璃王让自己的人去查,最终查出云来酒楼的主家竟是一个外地的商家,名唤诸葛青云。 此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财力人脉皆是硬得很,在金陵城有无数生意,云来酒楼只是其中之一。 在云来酒楼的事情爆出来之后,金陵城中,只要是他名下的生意全数被封,他本人的通缉令也贴遍了整个大元皇朝,却多日都没有消息。 这云来酒楼明面上是食肆,背地里却是一家暗场子。 大元皇朝有律法规定,官员不得出入烟花场所,但耐不住有人不甘寂寞,总想玩些花的,他们会暗中寻一些门路。 于是,便有了这些暗场子,只要他们寻到这里来,无论他们想玩什么样的,想要男的女的,想要大的小的,来硬的或是软的,暗场子都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像户部侍郎那种喜欢对未及笄少女玩淫虐助兴的,玩到兴起时失手打死几个,也是偶有发生的事情,把尸体处理了便当没发生过。 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就是死了一个玩物而已,没了再去找便是,人命于他们不过草芥。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一次竟被白沄婳给撞见了,将这桩维持了十数年的阴暗生意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个被熙越打断四肢的男人,就是专门处理尸体的,他做这种事情已久,处理过的尸体不在少数,因为四肢已断,受不住刑,璃王的人很轻易就在他口中得知了这些年来,所有死去之人的藏尸之地。 柳埠带着官兵前往城外那个废弃的庄园,在后山那一片开着鲜艳花朵的空地里,挖出了数十具腐烂程度不一的尸骨。 那一片埋尸地连土壤都是暗红色的,那些死去之人的血肉都化作了护花的春泥,遍地的鲜花,花香却遮不住那刺鼻的尸臭、 一大群男人个个看得呕吐不止,吐得眼眶通红。 经仵作初验,数十具尸骨,有少男,有少女,有老妪,有稚子,无一不是虐待致死,最严重的,连头骨都被敲碎了。 柳埠气得捶墙大骂:“狗娘养的东西,真不是人啊!” 数十具尸骨,来回三趟,才全部运了回去,摆满了八个义庄,棺材铺木匠手中刨子都快擦冒烟了,钝了就磨,夜以继日地忙活,只为死去之人能有一副棺材,入土为安。 当柳埠禀报到璃王这里时,璃王将手里的茶盏砸了个稀碎:“查,给本王狠狠地查,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 “是。”柳埠有些颤颤地看着璃王:“下官听闻,此事是白大小姐先发现的,下官……下官想……” 璃王摆手:“你别想了,那日本王就与她在一起,寸步不离,她所知道的,本王也知道,你就算找她问话,也问不出什么来。” 柳埠蔫了下来:“是。” 圣上勒令的期限就快要到了,他是一个有关的人都查不到,脑壳都要愁了。 璃王接过叶尘重新沏来的茶水:“周玄那里可有查出什么?” 周玄便是那户部侍郎。 柳埠摇头:“周玄多数时间都是昏迷着的,醒了也只是在哀嚎,他伤了命根子,身体每况日下,清醒的时候并不多,下官又不敢用刑,怕死无对证,至今还未问出什么来。” 璃王把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本王发现你不聪明的时候是真的愚蠢至极,你就非得盯着他一个人是不是?若他不愿意说,那你就无从下手了?若本王想查你,你最担心本王先查你身边的谁?” 不管要做什么事,周玄都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总有那么一两个为他办事的人,这种事除了身边亲密之人,周玄又岂会放心交给其他人? 柳埠被骂得不怒反喜:“听殿下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啊,趁着脑子还热乎,下官先回去忙了,下官告退。” 就在柳埠漏夜带着人去敲响户部侍郎府门的时候,明王府的书房内也灯火通明。 明王坐在案前,下首立着的是户部尚书朱经年,他也正是那个没断奶的蛮牛朱占文的父亲。 自从自家二儿子被璃王送入了大理寺,他就到处找关系想要营救儿子。 明王被禁足府内,他等了好多日才寻到机会进了明王府。 可他要禀报的不仅仅是自家二儿子的事,还有轰动整个金陵城的淫虐案。 因为,户部侍郎周玄是他的部下,而且,他也因为周玄的贿赂,去过几次那样的暗场子。 他怕周玄把他供出来,赶紧来找明王想办法救命。 听完他的禀报,明王把手里的茶杯砸了个稀碎。 “白沄婳,又是白沄婳那个毒妇,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有关?” 明王又指着朱经年骂道:“你呀你,为何如此糊涂,你想玩,弄几个人进府玩不行吗?非得到那种地方去?周玄他想贿赂你,你就接受了,你堂堂户部尚书就那么缺银两吗?” 朱经年愁得五官都要挤成一块了:“殿下,您不是不知,咱们城外那座庄子里的活,它耗银子啊,臣这些年来,所赚得银子,八成都投到那儿去了,臣府上那么一大家子也需要吃穿嚼用,臣不得不收一些外来的银子啊。” “行了,本王也知道你为了庄子上的事辛苦了,周玄还在等着你去救他,暂时不会把你供出来的,不然你今夜也见不到本王了。你先找个人去给周玄传递消息,你正在想办法营救他,先稳住他,然后……” 明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找人把他处理了,让他担下一切罪责。” 朱经年颔首:“是。” “不要找常用的人,避着点耳目,柳埠不是平庸之人,何况还有个李伯均呢,他们都与老七走得近,莫要轻视了他们。” 第53章 等来的却不是保命符 朱经年感觉前所未有的压力之大,连自己二儿子的事,也暂时顾不上了。 反正那个混账小子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吃些苦头而已,死不了人的。 他当夜就找了人,买通守门的人潜进大理寺牢房里,打算了结了周玄。 却不知,李伯均早已带着人蹲在那儿守株待兔,把人给擒了,不然,真当大理寺的门是这么轻易能进的。 那人也是个硬骨头,瞧见被擒,便打算服毒自尽,被卸了下颌,就打算撞墙,被捆住了四肢,便宁死不屈,不管受什么刑罚就是不张口说半个字。 最后李伯均才发现,那人竟是连舌头都没有了。 因为这事,李伯均愁得连吃早饭都心不在焉。 “大舅舅,您这是怎么了?案件很难办吗?” 白沄婳用公筷给李伯均夹了一筷子咸菜。 环顾一圈,一家人皆是满脸关心看着他,李伯均摇了摇头,正想说没什么,案件的事情,说了他们也不懂。 可想到自家外甥女最近名声大噪,早已一洗之前的废物草包之名,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就想听听外甥女的意见。 于是,他便将昨日夜里擒到的那个连舌头都没有的人,告诉了白沄婳,最后,他颇为苦恼地问:“这样的犯人应该怎么查?” 不怕刑罚,一心寻死,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白沄婳轻笑:“这有何难的,大舅舅是一叶障目了,您只想查这个人是谁派来的,为何不反过来查查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是救人,还是杀人?那他要救的,或者是要杀的那个人,会不会知道他是谁派来的?” 能当上大理寺少卿的,又岂会是蠢人,李伯均举一反三,细细地思考起来。 此次淫虐案,到目前为止,抓到最大的一条鱼也就是户部侍郎周玄,其他的全是小虾米。 他生长在非富即贵的金陵城,入朝为官十数载,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昨夜抓到的那个人,是大人物们才能培养出来的死士。 何谓死士,那是既忠诚又不畏生死的下属,培养一个死士可比培养一个状元要困难多了,说是千里,万里挑一都不为过。 小虾米们可没有资格让一个死士出手,所以,死士的目标肯定是周玄。 那……死士得到的命令,是杀,还是救呢? 周玄所犯之事重大,不管最后如何宣判,他都落不得好,就算万中无一侥幸能成功劫狱把他救了出去,他往后也只能当一只过街老鼠了,那将他救出去的意义是什么? 想到他也就问了出来,最后他问道:“难道只是为了保全他一条命?” 他都不屑说,一个连命根子都毁了的人,保住性命然后东躲西藏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白沄婳夹了块菜脯煎蛋放在外祖母碗里,她才抬头看着李伯均:“身为大理寺少卿,大舅舅您觉得,单凭一个人,能不能把人从天牢里救出去?” 这还用想,就算是一队人马也未必能从大理寺把人救出去,何况是一个人。 李伯均恍然回过味来,眸子瞪大:“你是说周玄装傻充愣这么多日,是在等着什么人来保他的小命,但是那人却只想除去他,以绝后患?” “是与不是,查查便知。” 白沄婳放下筷子,端起茶水喝了半杯,才坐直了身子,看着李伯均:“大舅舅,您若是信得过婳儿,不妨听婳儿一次,您先这样…… ” 白沄婳将自己的办法细细说给李伯均听。 李伯均听完豁然开朗,一下子站了起来,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所言甚是,你这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如此灵光,究竟是哪个废物东西说你是草包的?” 李老夫人斜了他一眼:“那是咱们婳儿藏拙,旁人不知,你做舅舅的也不知道?” “是,是舅舅说错话了,回头自罚。” 李伯均笑得愈发灿烂,他连早饭都不吃了,兴致冲冲立即就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天牢,进到这里的人,非官即贵,能走出去的,却少之又少,因为,不是犯了重罪都进不到这里来。 李伯均立在阴暗潮湿的牢房前,看着那个捆绑在十字木架上,被鞭打得满身是伤,却又傲气地昂着头颅的男人,沉声下令:“把他带出来。” 他率先往关押了户部侍郎周玄的牢房走去,身后是被狱卒押着的黑衣男人。 远远的就听见周玄痛苦的呻.吟,偶尔还夹杂着两声咒骂,李伯均冷冷一笑,转过拐角走到了牢房门前。 里头的周玄听到脚步声,赶紧两眼一闭,躺在草堆上不动了。 “本官知道你醒着,咱们聊聊,如何?” 待狱卒打开牢门,李伯均走进去蹲在周玄面前看着他:“你不醒,本官就让人用辣椒水泼醒你。” 心知李伯均那厮说到做到,周玄幽幽睁开双眼,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嘶,嘶,疼死我了,疼死了……” 嘿,婳儿果然说得没错,辣椒水还真有用,只是听一听都能震慑人。 玩得来花样,就要承受得起痛苦,李伯均冷冷一嗤,接过狱卒搬过来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手里揣着紫砂壶,对着壶口品了一口茗茶:“周大人,最近可还好啊?” 周玄看着眼前与自己同龄的男人,心中滋味复杂,他是费尽心思用尽手段,才爬到如今的位置,其中的辛酸只有他自己能懂。 李伯均却凭着将军府大公子的身份,轻而易举就爬上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人,生来为什么就注定了不平等呢? “托少卿大人的福,还死不掉。”他轻咳了几声:“少卿大人今日过来,是来看我落难之后,凄惨的下场的?” “大人落难不假,从高高在上的三品大官,沦落成阶下囚,换做是谁滋味都不好受吧,可大人哪有什么凄惨下场?大人不是在等着人来救你吗?可惜啊,你紧咬牙关,装傻充愣了这么多日,等来的却不是保命符,而是要命的杀手。” 第54章 我还得留着胳膊去喝喜酒呢 李伯均靠着椅背坐得舒服自在,握着紫砂壶,慢条斯理地品茶,就像真是只是过来聊天而已,并非办案。 被人说中了心思,周玄却不慌,他也不信李伯均说的,他进了这大理寺天牢已经数日,却不曾被提问,不曾受过刑,不就是因为有人在外头为他奔走吗? “周大人不信?来人啊!”李伯均拍拍手。 司狱带着四名狱卒将那名黑衣男人给抬了进来,扔在周玄面前。 李伯均示意司狱摆正那个被捆成粽子的男人的脸给周玄看:“周大人见多识广,想来知道这是什么人吧。” 周玄面上没什么表情,实则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将背上的鞭痕腌得生疼。 李伯均又灌了一口茶,声音淡然。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本官可以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自以为把握了那人的把柄,他就会为你四处奔走,将你营救出去?” 他一条腿往前伸,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恰好踩在了周玄脚上的鞭痕上,就算周玄疼得倒吸凉气,他也不缩脚。 他的表情阴冷:“你未免将他们想得太懦弱太善良了?他只想着趁你还没说出来,用尽手段将你灭口,以绝后患,毕竟,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你说是不是啊,周大人。” 这阴恻恻的语气,莫名让人汗湿了后背。 “不可能。”周玄着急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立即补充道:“你说笑呢,我怎么可能把握了谁的把柄。” 他能靠手段迅速爬到如今的位置,自不是蠢笨之人,在瞧见那个死士之后,他便已经猜到了李伯均所言不虚。 可他只能相信那人会救他,别无选择,他总不能指望李伯均来救他吧。 “本官与大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查案,大人生死与否,实在与本官扯不上半点关系,大人身居高位时,也不用本官出俸禄,大人跌入了泥潭里,大人的俸禄也不会落到本官身上。可那人就不同了,往日,周大人还对那人有用,自然是你好我好。” 李伯均站起身,走到周玄面前,扯了扯他脏污又破烂的囚服:“可如今,大人你已成了阶下囚,绝无可能再恢复以往的风光,对于那人来说,大人就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暴露的隐患,大人觉得,那人会怎么做?在牢里都能派人进来,若是出去了……” 未完的话,李伯均也不说了,只让他独自意会。 周玄的冷汗已经爬上了额头,双手紧紧握住了镣铐上的铁链。 李伯均也不着急,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整间牢房里只有他喝茶的声音。 晃了晃空无一滴水的紫砂壶,李伯均才站起身:“哎呀,没茶了,得去续点水。” 往门口走了两步,他又顿住了,背对着周玄:“若是我啊,想要老子的命,老子就算是死也得把那人拉下去垫背,地府阴冷,多个人多个伴,总好过留着他们来对我的家人斩草除根。” 这市井流氓一般的话语,重重击在了周玄的心上,连牢门什么时候锁上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是放弃了,还是想开了,他当日夜里就唤人找来了李伯均。 等得昏昏欲睡的李伯均,闻言,兴奋地搓着手,自家外甥女的办法果然可行。 牢房里,两人面对面坐着。 周玄嘶哑着嗓子艰难开口:“我的确是掌握了不少人的把柄,也深知他们绝不会放过我。” 他笑得阴鸷:“估计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手上有一本账册,是从云来酒楼的掌柜那儿高价买来的,有哪些人,什么时候,花了多少银子,做了什么,事无巨细,全记录在册。” 他抬起头与李伯均对视:“只要少卿大人能保证我家人的安全,我便告诉你账册的下落。” 李伯均可不受威胁:“既然如此,那我为何不去找云来酒楼的掌柜要呢?” 周玄笑得很大声:“忙活了这么多日,你们要是能问出来,一早就问出来了,又何须来与我周旋。” 李伯均一噎,婳儿又猜到了。 他郑重点头:“你所犯之事,罪不及家人,圣上不会处罚他们的,只是你没了官职,他们自然是不能住在侍郎府,一出了侍郎府,百姓会怎么对待他们,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你犯的不仅仅是重罪,还犯了众怒。” 周玄整个人无力地颓了下来:“我知道,他们享受了我犯众怒赚来的银子,就要承受得住众怒带来的后果,我只求大人能在危急关头保他们一命。” 想到周府那几个尚未满十岁的孩子,李伯均应了下来,有时候活着比死还难,那几个孩子注定是要一生坎坷了。 当李伯均走出天牢的时候,就瞧见京兆尹柳埠兴冲冲地来:“李兄,李兄,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消息?” 瞧见李伯均正在点人,不由奇怪:“ 已经夜深了,李兄是要去办事?” “下去准备吧,一刻之后便出发。”李伯均吩咐完下属,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柳埠:“这还是昨日穿的袍子,你这是忙活了一日一夜?” 柳埠兴奋地点头:“总算是没白白辛苦,好歹查出了点东西,你呢,这是要去作甚?” 两人互相透了底之后,柳埠诧异:“竟然还有一本账册?我还以为从周玄身边的人查出来的东西就已经够令人震惊了。” 他莫名有了兴趣:“从周玄身边人下手,这是璃王殿下提醒我的,你忙活了几日都不得要领,是怎么就突然说动了周玄交出账册的?” 若是旁人,李伯均倒是不会如实道来,但是柳埠不同,两人自幼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相识已久,他也不担心柳埠会泄露出去:“我啊,是得了我家外甥女的提醒。” 外甥女?柳埠呢喃了一句,然后跳了起来:“你家外甥女不就是璃王殿下的未婚妻吗?” 这桩淫虐案就是这两位发现的,然后又是这两人各自给了他和李兄建议,让查了好几日都没有进展的案子终于有了眉目。 “你说,他们两人日后生下的孩子,该聪慧成什么样子?”柳埠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李伯均毫不客气地将他扯了起来:“走,陪我去找账册。” “你慢点,慢点,我可不像你一样是铜臂铁骨的武夫,可经不起你这么拉扯,臂膀都要掉了,再过几日,就是殿下和你家外甥女的成婚大典,我还得留着胳膊去喝喜酒呢,喂,你听到了没有,李大头。” 柳埠嚷嚷了一路。 第55章 退明王的聘礼 r 第56章 白月瑶被抓进宫 看着人已经走远了,旁边的人才挤过来,摇晃了一下胖妇人:“怎么说,怎么说?那个小丫头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胖妇人终于从不敢置信中回过神来,凑到身旁那人的耳边:“你是不知道啊,那明王看着……” 那人听了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告诉旁边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最终明王代替了白沄婳成为了大家口中的热门话题人物。 只是话经过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添了油加了醋,最后明王仗势欺人的名声算是定下了。 几经波折,皇帝也知道了明王仗势欺人还闹得满城皆知的事,气得火冒三丈,当即下了口谕,明王的禁足多加一个月,俸禄再多罚一年。 皇帝的口谕和熙越送来的东西一同传到了明王那里。 明王气得将东西砸了个稀碎,心中对白沄婳的恼恨,更深了一些。 这件事最终传到了靖国侯府,白月瑶正拿着帕子包着的药材烫鼻子,听了宓儿的禀报气得把手里的帕子砸了出去,里面的药材散落一地,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药材味。 “怎么敢,白沄婳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如此羞辱彦哥哥?” 继而,她又笑了起来:“呵呵,让彦哥哥看清楚那个贱人的真面目也好,这样他就知道我有多好了。” “二小姐,不好了。” 门外又冲进来一个丫环。 白月瑶转头看去,发现是林秀云身边侍候的丫环。 娘亲身边的丫环向来懂规矩,不会这样冒冒失失,看来真是出了什么事。 白月瑶坐了起来:“何事如此惊慌?” 小丫头跪了下来:“二小姐,宫中来人了,说是要带您进宫去学规矩呢。” “什么?” 白月瑶慌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起得猛了,身形晃了一下。 她扶着宓儿的手踉踉跄跄奔出去一看,果然瞧见太后身边的苏嬷嬷带着几个体型壮硕的宫女,甚至还有四名身形高大的侍卫,已经进了她的院门口,正往她的房间走来。 这么大阵仗,看来是非要把她带进宫不可啊。 怎么会这样? 娘亲不是说了会没事的吗? 爹爹不是已经进宫帮她求情了吗? 为什么还要带她进宫? “爹爹和娘亲呢,他们在哪里,他们一定不会让我进宫的,宓儿,去,你快去,把爹爹找来,你怎么不去?” 白月瑶摇晃了一下宓儿的手。 宓儿示意她抬头。 白月瑶随着宓儿的视线抬头看去。 白岩书和林秀云就亦步亦趋跟在队伍后头。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苏嬷嬷等人已经来到了她的房门前。 苏嬷嬷冷眼瞧着她:“太后娘娘体恤,宽了你两日,如今时辰到了,白二小姐,请吧。” 不要,她才不要进宫,白月瑶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爹爹……”她看向白岩书。 白岩书却避开了目光,背着手站在院中的树下,就好像一个事不关己,只是过来看热闹的路人。 “娘亲……”白月瑶又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生母。 林秀云却只能红着眼眶看她,毫无办法,手中的帕子已经揪烂了。 这下白月瑶彻底慌了,哭喊起来:“不要,我不要进宫,我不要……” 她立即转身往屋里跑,打算把门关起来,谁都不让进来,进不来就抓不到她了。 “白二小姐。” 在她即将要把门关上的那一刻,苏嬷嬷唤住了她:“果然还是如此不懂规矩,太后娘娘好意让你进宫去学规矩,这是隆恩,你不好好接着竟还敢违抗,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那是会连累整个家族的。” 白岩书一听会连累到他,甚至是整个家族,再也不敢把自己当一个路人了。 都不用苏嬷嬷动手,他冷哼一声,吩咐刘管家:“去,找几个粗壮的婆子来。” 刘管家的速度极快,很快就把人带来了。 “进去,把二小姐带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 白岩书沉声下令。 “是。” 婆子们撸着衣袖就往白月瑶那里走。 “啊,不要,爹爹,你不喜欢瑶儿了吗?你为什么不帮我?” 白月瑶惊慌地喊叫,“啪”一声关上了门。 下一刻,一个婆子一掌就把门给推开了,把门后的两人全都撞倒在地上。 “啊,二小姐,你们不要动她,小姐身上还有伤啊……” 宓儿爬过去想要护主,却被婆子一巴掌打得滚到了一边去。 宓儿看了白月瑶一眼,然后双眼一闭顺势就晕过去了。 婆子们的动作又快又利索,擒住白月瑶的两边胳膊,就把她连拖带拉给带了出来。 “爹爹,你帮帮我啊,你见姐姐攀上了璃王,就不要瑶儿了是不是?” 白月瑶哭着挣扎。 “啪” 白岩书一个巴掌把她给打老实了。 “苏嬷嬷,小女就劳烦你了。” 白岩书示意婆子把人交给苏嬷嬷。 苏嬷嬷一直都事不关己一般看着,就像是在看一出闹剧,此时才微微点头:“那老身就把人带走了。” 走了两步,她停下回头看着白岩书。 “侯爷,往后教女,还是得要用点心思啊,璃王殿下,璃王妃,岂是能随意编排的,今日编排了殿下王妃,明日岂不是要编排到圣上太后身上去?” 白岩书哪里不知这是敲打:“多谢嬷嬷提醒。” 这一次,白月瑶也不知是被自己亲爹一巴掌给打怕了,还是认命了,竟然不再挣扎,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宫女带走了。 一直跟着到侯府大门口,看着人走远了,林秀云才敢哭出来:“侯爷,你不是进宫去求情了吗?为何瑶儿还是……” 林秀云捏着已经撕成两半的帕子抹了一下眼泪:“瑶儿脑袋上还有伤啊,若是一个不慎,瑶儿就……就……若是瑶儿的脑子出了问题,成了傻子,往后还怎么嫁给明王?” 她很清楚什么才是能钓动枕边人的饵。 自从璃王伤了腿,明王就是这么多皇子当中实力最强,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白岩书盼着成为明王的岳父,已经盼了很多年。 白岩书看她哭得心疼,却也没像以前那般过去搂着她安慰,只是负手站在她面前,声音低沉。 “你以为本侯不担心,不想救瑶儿?本侯都见到太后了,都差不多要把太后说动了,谁知璃王却在那时候进宫,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太后,一定要瑶儿进宫去学规矩,你让本侯怎么办?还能和璃王对着干不成。” 林秀云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 她如何都理解不了,白沄婳区区一个草包废物,怎么就如此得太后与璃王的心? 第57章 聘礼 进宫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走了没多久却停了下来。 苏嬷嬷问:“发生何事?” 一个宫女走过来,掀开车帘禀报:“回嬷嬷,前头是璃王府送聘礼的队伍。” 苏嬷嬷点头:“靠边等着吧。” “是。” 车帘放了下来。 白月瑶眉头紧拧,璃王送聘礼的队伍? 她偷偷掀开了窗口的帘布往外看,路上那些抬着绑着大红花的箱子的,确实是璃王府的下人。 她偏头看了一下,前面看不到头,后面也看不到尾。 “哇,白大小姐真是好福气啊,你们看这聘礼,比我家盖房子的砖块都多。” 一个华衣妇人对身边的两位妇人说道,那话语里带着明晃晃的羡慕。 “是啊,方才已经过去三十三担了,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天啊,整整四十八担,浩浩荡荡排了这么长的一路,若是当年我有这一半,不不,四分之一的的聘礼,我能高兴得昏过去。” “呵呵,你们知道早前白大小姐退还明王聘礼的事吧,这两厢一比较,看不看重就很明显了是不是?” “谁说不是呢,虽说璃王殿下伤了腿不能行走,但是他甚得圣上与太后的宠爱啊,而且他向来不近女色,身边没有那些莺莺燕燕,嫁给明王还不如嫁给他呢,这一回白大小姐定会幸福的,哎呀羡慕死了。” 几位妇人的谈话悉数传进了白月瑶的耳朵里。 她又恨又气,白沄婳这个贱人一定要死。 白沄婳一方粉白丝帕蒙了面,站在路边的树下,看着长长的队伍一担一担地把东西送进将军府去。 她再次想笑,喜欢与不喜欢果然很明显,明王那厮甚至连假装都不愿意假装。 她不相信璃王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对她生出了真情。 但是,至少他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没让旁人觉得她嫁给一个瘸腿王爷就是落魄,就会余生不幸福,这一点就比明王好上了不知多少倍。 她嫁给璃王这事,已成定局。 璃王啊,只愿你不要像宫离彦那厮一般狼子野心,诡计多端。 不然,这事不好解决啊! 这门亲事本就非她真心所愿,还要让她守在那里看着聘礼进府。 哼,她才不愿意,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走吧。” 白沄婳吩咐熙越一声,转身的时候,不期然瞧见了不远处的那辆马车。 马车上的人也看到了她,就算蒙了面,可从她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也认出来是她。 目光对上,火花四射。 白月瑶眸中满满的都是恨意,是那种深沉入骨,就算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解不了的恨。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白沄婳都不知她这种恨究竟因何而起。 按常理言,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寻常百姓家的姊妹,就算不是相亲相爱,关系差点的顶多像点头之交,再差的也就像是陌生人一般,可不会怨恨到恨不得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一个男人? 若真是这样,她瞧不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到时弄死白月瑶的时候,她将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手软。 因为,白月瑶她不配! 白沄婳扯下丝帕,朝白月瑶露出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抬手朝她摇了摇,用口型无声地道:“好走不送。” 她又戴上了帕子,转身走了,再也不看一眼身后气得快要炸了,发疯似的挣扎着要出来撕烂她嘴的白月瑶。 熙越亦步亦趋跟着,手中拿着一包刚买的蜜饯,递给小姐:“二小姐那是要去哪里?” 白沄婳捏了一颗蜜饯,掀开帕子丢进嘴里,那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她整个人都舒爽。 “你没看到她身边坐着的人?” “看到了,奴婢瞧着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那是苏嬷嬷。” “苏嬷嬷……啊,太后娘娘身边的苏嬷嬷?二小姐这是要进宫去学规矩了?” 白沄婳螓首微点。 想起前生自己被带进宫去学规矩的记忆,白沄婳冷冷一笑,她等着看白月瑶将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哈哈……”熙越高兴得想拍手大笑,却又顾忌这里是路上,人多眼杂,便又咬着唇忍了下来。 白沄婳带着熙越去了小院。 站在那两只石头狗前,白沄婳轻叹了一口气,到了今时今日,她还是未能完全接受神医去世的事实。 她也仅仅是愣神一会儿,便和熙越一前一后翻墙进去了。 她径直去了神医住的厢房,打开了衣柜,一柜的白衣展现在眼前。 神医不过才三十过一点,肤质白皙,身材容貌样样卓绝,平时又保养得好,瞧起来不过二十多而已,往往一身白衣出去,都会引来不少女子的注目,若非他对儿女情长向来无意,不然早就儿女成群了。 只是,这一辈子,就算他愿意,也再没了机会。 白沄婳挑了几身崭新的白衣,又挑了几样神医惯用的东西,和几本医书,然后去书房取了几张银票和几样器皿,还有一沓下人的卖身契,又去下人的房间,挑了一些他们生前喜欢的东西打包起来,交给熙越拿着,两人就关上房门,翻墙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白沄婳想了想,又转身去了酒楼。 酱肘子,烤肉,烧鸡,烧刀子,每样都买了两份。 东西太多,她和熙越一人提着一些,就往将军府走。 出来半日,本以为璃王府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谁知,她一回来就瞧见了坐在听雪院中树下喝茶的璃王。 把东西都交给迎过来的柳絮和茯苓,她扯下脸上的帕子,转身去了宫辰渊面前,躬身行礼:“臣女见过璃王殿下。” “快起来。” 宫辰渊虚扶一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 白沄婳坐下,接过熙越递来的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殿下过来,可是有要事?” 宫辰渊摇头,提壶给她添满了茶:“没什么要紧事,我来陪你去京兆府。” 白沄婳挑眉,他知道她今日要去接杨叔叔的尸身回来? “今日是你……”她顿了顿,“你下聘的日子,你不会觉得不吉利?” 她对这桩婚事没什么期待,自然不在意这些。 可他不同,他是亲王,身份尊贵,一举一动都会有很多人在看着,他没必要跟着去露这个面,惹人诟病。 “他待你如师如父,你想他早日入土为安,我希望你能如愿。” 白沄婳不说话了,他说中了她的心思。 “那殿下稍后,我去换件衣裳就来。” 她把茶杯放下,又想起这是他刚刚添满的,又端起来,一口饮尽,才转身朝屋里走去。 到了廊下,她瞥了一眼坐在美人靠上看热闹的两只鬼,眼神示意他们跟着进房。 第58章 歹竹出好笋 叶尘站在璃王身后,看着白沄婳关上了门,才收回目光。 “主子,大小姐给的药方,对你的腿伤药效显着,府医说,这世上再无一人能开出这样的药方来,昨日她又仅凭一己之力,救活了两位大夫都说无能为力的李麟泉,想来大小姐的医术不低,若是请她去……” 宫辰渊抬手阻止了他再继续说下去:“你觉得,她待本王如何?” 叶尘认真想了一会儿。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白大小姐真的很不待见他家主子,事事算得分明,她不占任何人一分便宜,任何人也别想从她那里多得一分好处。 得主子相救一次,就送上一张世上绝无仅有却又药效显着的药方,劳烦主子跑一趟,便要招待主子一餐饭,主子受她连累病了一次,她便竭尽所能相救,还亲自照顾,彻夜未眠。 瞧瞧,亲兄弟明算账都没算这么清的。 “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不打击主子的说法了。 岂止是亲近不足,简直是恨不能离有十里八里之遥。 也是,听闻以前大小姐对明王倾慕得不得了,都去到圣上面前请求将成亲的日子提前了,结果因为救了主子一命,反而被退了原来的婚事,转被赐婚给主子,谁家好姑娘不生气? 没打得你屁滚尿流还对你恭敬有余的,就偷笑去吧。 然后,叶尘也转过弯来了,既是如此,人家又凭什么要答应帮你呢? 唉,叶尘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时日短浅,情意凉薄啊。 不过,他相信,主子终有云开见月的一日。 偏头看了主子一眼,他觉得,主子应该也想到了这一层的,突然就有点同情起主子来。 屋里,白沄婳让熙越把买回来的吃食分成两份,摆上桌。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白沄婳打开一坛子酒,倒了一壶出来,又取了两只酒杯,斟满酒。 小丫头三人也不知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又是酒又是肉的,难不成还要吃一顿再走? 璃王可还等在外头呢。 小姐也不是那般没方寸的人啊。 柳絮想起今早起来收拾的那一桌一筷子都没动过,却大多都是神医爱吃的饭菜,又想到等会儿小姐要去做的事,她恍然。 这些酒肉应该都是给神医先生准备的吧。 侯爷身为父亲,却那般待小姐,好不容易有一个如师如父的神医,却又年纪轻轻就遭贼人害死,小姐难以接受,也实属正常。 她对小姐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瞧见熙越还要说什么,柳絮赶紧捂住她的嘴,把她拉了出去:“茯苓,关门。” “哦哦。”茯苓立即跟着出去,发现门关不上,低头看去,吓得一慌,赶紧把熙越卡在门槛上的脚给抬出去。 门关上了,白沄婳才请两只鬼坐下:“师父,杨叔叔,待会儿,我要去京兆府,你们要跟我一起去,还是在家中等我?” 女鬼双手撑在桌沿,脑袋凑过去吸着属于她的那份酱肘子的味道,她向来无肉不欢,时常 蹲在浮云楼,一是为吃,二是为能遇见有缘人,惦记了好几日的酱肘子,此时一尝到味道,不由兴奋得直哆嗦。 却又想着要一起出门,她头也没抬,仅是举手摇了摇:“我要去,我也去凑凑热闹。” “都是死人,有什么热闹好凑的?” 神医嫌弃女鬼坐没坐相,吃没吃样,皱眉瞅了她一眼,啧啧啧地摇了摇头,然后斯斯文文地坐下,端起酒杯放到鼻下闻了闻:“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我自然是要去的。” 白沄婳挑眉,前日杨叔叔还连茶壶都碰不到,今日竟能端起酒杯了! 难道随着时日过去,做鬼越久,能碰到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 师父不就已经能碰到很多东西了吗? 瞧见神医也看着酒杯诧异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笑容。 白沄婳不禁莞尔:“嗯,那我们一起走。” 她顿了顿:“哦对了,师父,要用何种方法才能把活人用的东西送到去世的人手中,让去世的人也能用呢?” 女鬼闻了一下杯中酒,没味了,便全数倒在了地上,又提壶灌了一杯:“这有何难的,用符纸朱砂写上去世之人的生辰八字,与东西一起放入铜盆中烧了,待灰烬落,东西便到了那人手中,记住,这个法子只能用在一切可以烧成灰的东西上,烧不掉的……” 她伸出食指摇了摇:“不成。” 壶里的酒也没味了,女鬼便直接凑到那还未开封的酒坛子上。 白沄婳赶紧过去,捂住了坛口:“师父,酒多误事,回来再爱怎么喝都随你。” 经过这两日的观察,她发现师父不能碰其他人倒是能碰她,不能碰符纸朱砂,却能抓着她的手画符捏诀,不能碰吃食,却能碰到其他物件。 真是一个神人,呃,奇鬼。 她怕师父一个喝醉酒,在京兆府来个物件漫天乱飞的灵异事件,不好收拾。 女鬼扯扯嘴角,只好又坐回去继续和烧鸡纠缠不清了。 “那你们先吃着,我去换件衣裳。” 白沄婳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挑了件素白的衣裙换上,又把身上的饰品全部取下,只用一根玉簪把头发挽住,又拿个棉布袋子将该带的东西都带上。 就在她准备出去的时候,李老夫人,李青萝,江氏三人却一起过来了。 三人把她堵在了房门口。 明明嘱咐了她一定要在府中迎接聘礼,她倒好,一眨眼的功夫就带着熙越不见了人影,得亏璃王不怪罪,不然有这个丫头好受的。 李老夫人戳了戳白沄婳的脑袋,嗔怪道:“你呀你。” 瞧见外祖母要生气了,白沄婳赶紧过去挽着外祖母的手臂,娇憨地笑着:“外祖母,你明知道的。” 明知道她接受这门亲事完全是无可奈何,离成亲也没多少日子了,她又还能任性多少次呢? 也正因大家都知道,所以都不忍心责备她。 看着她的这一身打扮,三人也都猜到了她要去做什么。 江氏转头看了院中的宫辰渊一眼:“今日是璃王下聘的日子,你就不要去了,免得……” “不会的,殿下说了,他不介意。” 白沄婳打断大舅母的话:“他等在这里就是想陪我一起去的。” 李老夫人三人面面相觑,皇家那一窝歹竹真的出了一根好笋? 第59章 接神医回家 那么多的聘礼,一看就不是一日两日能准备齐全的,他早不送,晚不送,就等着她们点头成全了,才让人送来。 他不送去靖国侯府,反而浩浩荡荡送来了将军府,用无言的举动证明他要的,看重的只是白沄婳这个人,她在哪儿,聘礼便送到哪儿,他们两人的亲事不是皇家与靖国侯府之间的联姻。 他在今日将聘礼送过来,又等在那儿与婳儿一同去接神医,想来是真的不介意。 既然是璃王亲自要求的,到时,皇帝与太后也不能怪将军府不顾及皇家的脸面,在下聘之日举行丧事了吧。 李老夫人也放心下来:“外祖母已经让人去购买好了棺材,方才徐管家过来回禀,棺材已经悉数送到了神医的院里,你大舅舅会替你好好处理好神医的丧事的,你留在府里等吧。” 李青萝也赶紧附和。 “是啊,婳儿,虽说这门亲事乃无可奈何才接下的,今日不仅是璃王下聘的日子,亦是你收聘的好日子,阿娘知晓你不在意这些,可阿娘还是希望你能婚事顺利,过得幸福,你杨叔叔肯定也是这么希望的,你不去,他也不会怪你。” 白沄婳知道阿娘她们都是为了她好,可她怎么能不去呢。 她当看不见神医在旁边疯狂点头赞同阿娘的话:“我得去。” 白沄婳决定的事,还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得动她的,这是她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的事情,除非用强硬的手段,可她们又怎么会对她来硬的呢。 所以李老夫人三人劝了几句,便也由着她去了。 一到院中,白沄婳瞧见院中的树下,大舅舅李伯均,以及本该去国子监的三位表哥,个个一身白衣,长身玉立。 白沄婳也只是诧异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过去行礼:“婳儿谢过大舅舅,二表哥,三表哥,五表哥。” 李伯均将人虚虚扶起:“快起来,不必多礼,神医先生是你外祖父的至交,这么多年来对我们也是颇为照顾,于咱们将军府早已是亲人一般,没有理由全让你一个人担着这些事,时辰不早了,出发吧。” 于是,主仆一行人,再加上两只鬼,坐上马车,拉着板车,去了小院带上那十几口棺材,浩浩荡荡到了京兆府。 听说璃王大驾光临,京兆尹柳埠还在看案情奏报,赶紧把东西放下,整理了一下衣袍就匆匆出来迎接。 各自见礼过后,白沄婳便问起了案件调查的进展。 一番交谈过后,一点有用的消息白沄婳都没有得到。 也不知是那些杀手背后之人太过厉害,还是这位京兆尹无用,竟一丁点儿有用的消息都查不到。 当着宫辰渊的面,柳埠信誓旦旦地说会继续查下去的。 宫辰渊开了口,白沄婳相信柳埠会尽心查下去,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东西都没查出,往后再查,估计也是收效甚微。 神医满院上下的死,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看来,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来查了。 不管是谁害死神医的,她都会让他付出代价,一如要对付宫离彦那般,至死不休。 柳埠与李伯均是自小一齐长大的好友,安慰了李伯均几句之后,便亲自带众人到了停尸房前。 有十数具尸体在,停尸房里日夜放了冰块,站在门口就已经感觉到温度一下子由秋季进入了冬季,又关门闭窗的,还仅有墙上悬挂的几盏豆灯照明,房中光线幽暗,风灌进去,灯火闪烁,阴森之感扑面而来。 这是其他人看到的。 白沄婳看到的却更加诡异恐怖。 神医的鬼魂就站在她的身后,而那些下人的鬼魂,就好似还没开智似的,懵懵懂懂地在停尸房里个个角落站着。 他们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做鬼了也还是什么样子,身上好几处鲜血淋淋的伤口,衣袍上满是斑驳可怖的血迹,再加上这样子的环境,可想而知有多骇人。 趁没人注意,白沄婳偷偷问女鬼:“为何这些下人的鬼魂不似师父你和杨叔叔那般神志清楚?” 女鬼凑到她耳边告诉她:“鬼与人一样,也需要靠一些特定的东西才能存活于世,鬼依靠的那东西就叫做鬼力,鬼力的来源有很多,其中就有信仰与祭拜。” 女鬼指了指神医的鬼魂:“这家伙生前悬壶济世,救了无数条人命,信仰他的人不会少,所以,他才会一死就恢复了灵智。” 她的手指扫了一圈停尸房中的那些下人:“他们无人信仰,死后至今也无人祭拜,自然不会开智。” 原来如此! “那会影响他们投胎吗?” “不会,时机到了,黑白那两位大哥就会来带他们走的。” 那就好。 白沄婳让十几个小厮进去,把带来的寿衣给神医和死去的下人换上,把遗容整理好,再把尸体搬到棺材里,一边搬还要一边唤着尸体生前的名字,告诉他们跟紧了,要回家了。 这是师父交代她的,不然,这些下人的鬼魂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找不到往生的路。 当神医的尸身抬出来的那一刻,白沄婳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眼里包了一大泡泪水,却迟迟不落。 她一步步缓缓地行至棺椁前,看着明明很熟悉却青白到近乎陌生的面容,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唰唰往下落:“杨叔叔……” 她从棉布包里取出神医惯用的那几样东西,摆在神医的尸身旁边,用来陪葬。 然后那些下人的棺材中,白沄婳也都各自放了几样金玉器皿陪葬,还有他们各自的卖身契,希望他们下辈子能投胎到富贵人家,不用再为奴。 事情一处理好,众人也不想多留,即刻便告辞回去了。 十几口棺材,一口棺材一辆板车,后面还跟着她们坐的三辆马车,队伍的长度和璃王送聘礼队伍的长度有得一拼。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卖棺材的呢。 这非灾非疫的,谁家会突然之间死这么多人啊? 路两旁的人瞧见了马车上悬挂的是将军府的标记,不由侧目多看了两眼。 第60章 师父的家在何方 这两日,将军府也经常出现在人们口中。 将军府独女李青萝带着女儿搬家一样,从靖国侯府大张旗鼓地回了将军府,还传出话来,要与靖国侯和离,但是靖国侯那边却说是要休妻,也不知谁说的才是真的。 甚至还有人开了盘,和离一赔三,休妻一赔一,下注的人还不少。 尔后,将军府的六少爷和尚书府的二公子打架输了,将军府的表小姐一扫往日的草包废物之名,将朱二公子打得落花流水,一战成名。 璃王还亲自到浮云楼来为白沄婳出头,将那朱二公子给抓走了,至今还未放出来。 接着,便是聘礼的事,人人都说白沄婳作为靖国侯府的大小姐,聘礼应该搬到靖国侯府去的,如今却送到了将军府,看来靖国侯夫妇和离之事,已经八九不离十。 这些都是有关于将军府的谈资,如今又多了一条。 有好事者便跟在后头,想看看将军府这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经不住神医的要求,最后白沄婳还是决定了将灵堂设在了野庐。 十几口棺材有序的摆放在前院堂屋中,每副棺材前都有烧纸的铜盆和香炉,屋里烟雾缭绕。 虽然师父说过,下人们就算没人祭拜,也不影响投胎,但是白沄婳还是吩咐人给他们立了神主牌,依序排在长桌上,那些下人的鬼魂都依附在里面,等待往生。 李伯均办事很妥当,知晓白沄婳年纪小,不懂丧事的规矩,便不让她沾手,自己将一应事宜全办妥了。 白沄婳跪在神医的棺材前烧纸,瞧见李伯均进来上香,便取出了那几张银票递过去:“这是杨叔叔生前嘱咐的,要用这些银子来办丧事。 ” 李伯均也不问神医什么时候嘱咐的,去世之人的遗愿不可违,他便也不再推脱,接过了银票,把该买的东西一应买全了,还派人去请了大印寺的师父过来做法事,将丧事办得既不失诚意,又不显得太过大操大办,给人留下话柄。 起初,那些人也仅仅是想看将军府的热闹而已。 后来,知晓去世的人是神医杨铭,大家的心态就都改变了。 神医虽隐居于金陵城中,但他向来有悬壶济世之心,一有空闲便到贫民集住的地方去义诊,不收诊金有时还白送药材。 神医从来不会去抢城中其他大夫的饭碗,对于富贵有金的高门大户,能请动他出手的都是生命垂危,一般大夫搞不定的大病了。 所以,往往他一出手,就是救命的恩情。 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受过神医的恩情,尽管他不爱留名,但时日长久,人们总能知晓他是谁,不管有没有给过诊金,都会感念他的恩情。 于是,得知去世的人是神医之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纷纷自发过来送他最后一程。 白沄婳以神医徒弟的身份接待了他们,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只要是诚心来上一炷香的,便来者不拒,但是帛金一个都不收。 听过白沄婳一战成名的故事的人,再一次吃惊不已,本来以为她的武功高已是很不错,没想到她还懂医术,神医的徒弟,医术还能低了? 人越来越多,把小院挤得满满当当的。 李伯均调派了大半个将军府的下人过来,才维持得了秩序。 人太多,李伯均生怕出现什么事故,又将一直不肯离去的璃王请到屋里歇息。 白沄婳站在院中那棵银杏树下,环顾四周涌动的人头,目光顺着阳光洒落的光线看向天空。 老天究竟是公平的,还是不公平的? 她前生过得凄苦,死得冤枉,老天给了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神医一生救死扶伤,积德无数,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 神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是还在这里?还能借着你的手治病救人,算是换一种方式存活于世了。” 女鬼双手抱臂,倚着树干站在白沄婳的右边,伸出脑袋瞅了神医一眼:“还以为你就是个普通大夫,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神医呀,学医不易,年纪轻轻的,确实可惜了。” “小姑娘,你好像死的比我还早,玄学更不易学,年纪轻轻的也可惜了。” 神医留下这句话,便过去与死去的下人的鬼魂做最后一番道别,侍候他多年,又因他而死,他希望这些下人都走好,来世投生富贵人家。 “嘿,这大叔。” 女鬼气得跺脚。 白沄婳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师父,大印寺的法师唱诵往生咒,可以把杨叔叔院中的院中下人的灵魂送上往生之路,那杨叔叔也会走吗?” “放心。” 女鬼随意地摆摆手:“心中有执念的鬼,若是不愿意,是不会往生投胎的。” “就像师父一样吗?” 白沄婳偏头,看着女鬼。 女鬼愣了一下,目光像是穿过时空看向不知名的远方,浑身都是落寞,旋即笑笑:“我不同,我是回不去家了。” “回家?师父的家在何方?” 白沄婳从随身的包包里摸出一颗糖,撕开油纸递到女鬼面前,让她闻。 也不知是不是糖的甜味安慰了女鬼,她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嘻嘻的露出了一排小白牙:“我的家可远可远了,说了你也不懂,不说这些了,你们这里办白事吃席不?” 白沄婳:“……” 本来要停灵七日的,但是尸身已经在京兆府放了三日,所以再停灵四日才可以下葬。 为了方便守灵,白沄婳便在小院中住了下来。 李青萝担心她,让熙越,柳絮,茯苓三个丫头全都过来贴身侍候。 璃王也把清苑清华两人送来照顾她,白沄婳进进出出身边都围了一群人,连烧纸都轮不到她出手,气得她将那几个丫环全都赶去煮饭的煮饭,收拾的收拾。 夜里,来上香的人都离开了,小院逐渐安静了下来。 忙忙碌碌了一天,全部下人都累得提不起精神了,明日还会有更多的人来上香,白沄婳便让他们赶紧去休息,免得明天忙不过来,还容易出错。 第61章 我要活的 院中灯火通明,只有几个下人在收拾东西。 熙越陪着小姐在堂屋里烧纸。 “熙越,我有些渴,你去端一盏冰镇过的错认水来给我提提神。” “是。” 熙越起身出去了。 白沄婳把手里最后一把纸钱扔进铜盆里,火苗舔舐着纸钱,升起阵阵轻烟。 十几副棺材就有十几个烧纸的铜盆,烧得纸多了,屋里的温度就高,放在棺材旁边的冰块融化得很快,需要经常更换。 两名穿着孝衣的小厮抬着一盆冰块进来,放到神医的棺材旁边,又将原来那盆冰块化成的水抬出去。 因为太满了容易晃出来,所以他们走得很慢,走了十几步才经过白沄婳的身边。 突然,他们将盆一翻,盆里的冰水全数往白沄婳泼去。 白沄婳早有准备,一个旋身就避开了,然后抽出藏在棺材底下的长剑指着他们,声音比那盆冰块还冷:“可算是等到你们了。” 两名小厮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中计了,也从腰带处抽出软剑,指着白沄婳。 其中一人道:“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正好,把东西交出来,还能留你全尸。” “你们可以试试看。” 白沄婳的声音刚落下,门外又出现了三人,正是清华清苑与熙越。 三人手持长剑,将门口堵了个严实。 “我要活的。” “是。” 四人一齐出手。 这次是她们在人数上占了优势,把那两人打得节节败退,几次想逃都被截断退路。 其中一人挥剑格挡开白沄婳的长剑,冷冷一哼:“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们了?” 话音落下,他从腰间取下一节东西,拔出盖子,朝窗口一伸,“咻”的一声,一团红色的火光射向天空,方圆几里都能看得见。 白沄婳挑眉:“信号弹?你还有帮手?” 随着半空中的红光熄灭,小院中翻进来了十几名黑衣人。 因着小姐早有吩咐,原本在院中收拾的下人,在看到红光飞上天空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躲了起来。 而那些已经睡了的下人,就算听到了声音惊醒过来,也不敢出来,一怕坏了小姐的事情,二怕拖了小姐的后腿。 是以,在形势上,立即就反转过来了,白沄婳几人反倒成了落下风的那一方。 屋里那两个做小厮打扮的杀手,软剑指着她:“把东西交出来。” 奇怪的是,白沄婳一点也不怕,就像是在家中问下人话一般的随意:“你们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的主子是何人?”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问的这些都是废话,他们怎么可能会告诉她呢! 可她赌的就是这些人眼高于顶,不把她当一回事,知道她已是锅中的泥鳅,逃生无望,即使告诉她也无妨。 可惜啊,他们不上当。 “哼,自有让你愿意交出来的时候,白大小姐,你可要硬气一点啊,让我们多试试几种刑罚。” 为首的那人冷冷一哼,抬手一挥,黑衣人一齐攻来。 他们分成了两批,一批拖住白沄婳和清苑清华,另一批全数朝熙越攻去。 白沄婳猜到了他们此举的用意,熙越身上还有伤,估计是在方才的打斗中发现了她的破绽,柿子挑软的捏,除去熙越,下一个就是她和清华清苑之中的一个,他们倒是有脑子,又来逐一攻破这一招。 也不知他们是高看了自己,还是小看了白沄婳。 她胆敢以神医徒弟的身份自居,等着他们来找她,又哪里没有准备呢。 何况早就吃过逐一攻破这一招的亏,若还是不长记性,白沄婳觉得自己可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冲在最前头的黑衣人长刀尚未碰到熙越,就突然感觉脑袋一晕,身形微微一摇晃,噗通一声倒下了。 一个,两个,三个…… 包括那两个假扮小厮的杀手,也全都倒下了。 为首的那人躺在地上,任凭他如何使力,挣扎得满头大汗也动弹不了一根手指头。 他恶狠狠地瞪着白沄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何时下的迷药?” 白沄婳偏头看了火盆一眼:“在火里,就是你们进来换冰盆的前一刻,和纸钱一起放进去的,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谁又会一直站在挨打的一方呢,如何,你是要现在就招了呢,还是想尝试一下我的刑罚。” 那人闻言嘴一闭,打算咬破藏在牙齿上的毒药自尽而亡,白沄婳比他更快,手一挥,银针射中了穴位,他连舌头都动不了了。 几乎是同时,白沄婳转身,挥手几次,十几根银针一一将剩下的黑衣人的穴道封住,防止他们自尽。 话还没问出来就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白沄婳转头看去,是柳絮和茯苓,带着一大捆麻绳过来,和熙越几人一起,把黑衣人都捆了起来。 女鬼手掌拍得隔壁家都能听到:“真棒,不愧是本大神的徒弟,兵不血刃就搞定了。” 她撞了一下神医的肩膀:“喂,大叔,这下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有个这么厉害的徒弟,你是不是也感到很自豪啊?” 神医白了她一眼,走到白沄婳面前。 白沄婳抬头,看到两只鬼,微微诧异:“师父?杨叔叔?” 难道…… 她转头看向门口。 果然! 叶尘推着璃王从暗处走了出来。 清华清苑两人赶紧过去行礼,然后和叶尘一起,把璃王抬进了屋里。 叶尘看了一眼满地东倒西歪的黑衣人,是又震惊又佩服啊。 他们带来的人甚至都不需要露面,白大小姐的剑上一滴血都不沾就搞定了,若是换做他们来,估计还得打一场,死伤无数才能擒住几个活口。 这样的女子,草包废物之名究竟从何而来的? 瞧瞧主子,那一副与有荣焉,幸甚至哉的表情,叶尘叹了口气,主子啊,您还高兴呢,这一条追妻之路,又遥远了许多啊。 第62章 这是赖上她了呀 不待白沄婳行礼,璃王便出声阻止:“不必多礼,你可有受伤?” 白沄婳深深看了他一眼:“夜已深,殿下怎么会来?” 璃王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白沄婳脸上:“不放心,来看看你。” 女鬼凑了过来,撇撇嘴:“他哪里是来,他压根就没走,我跟着出去瞧过了,就蹲在街对面呢,带了老多一帮人,估计是想帮你的忙,可惜没帮上。” 神医也侧身过来:“婳丫头,不如趁此机会,把人交给这个臭小子吧,让他来审问。” 白沄婳如何不知,杨叔叔只是想给她找个帮手,也是找个分担仇恨的人,让她不至于孤军奋战。 如今,那些杀手背后之人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想躲都躲不掉,只能面对。 她孤身一人,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杨叔叔想让她试着依靠别人,不求别人能护她万无一失,只为她无助之时能有人伸手拉一把。 这份心意,她很感动,但是她不敢,前生她很愿意相信别人的,可最后又是落得个什么下场。 璃王的势力不可小觑,他的人能力都不低,由他的人来审问,肯定比她来要容易多了,且能问出的东西也更多。 可她向来不愿意占别人半分便宜,还是自己辛苦一点吧。 神医拦在她的面前,不说话,就看着她。 那倔强的模样连女鬼看了都动容:“小徒弟,要不……你还是答应他吧,或许,这就是他的执念,执念不散,他没法去转世投胎啊。” 这话让白沄婳浑身一震。 因为她知道,女鬼说的对。 女鬼过去供桌边,蹲下来,闻了一口供品:“你为他的死到处奔波,还招惹上这些人,换做是我,我也放心不下啊,娇滴滴的小女娃,就该好好的嫁人生子,幸福安稳地过一生。” 白沄婳抬头看过去,神医依然不退不让地拦在她面前:“你把人交给他吧。” 最终,白沄婳还是点了头。 神医终于放心了,转身让开位置,走到供桌旁,拍了女鬼的脑袋一下:“少吃我的供品,我还有很多钱,我让婳丫头请你吃肉。” 女鬼兴奋地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真的?我要三个酱肘子。” “成,再来二斤烧刀子。” “看不出来,你这个大叔,人还怪好的嘞。” 白沄婳从说说笑笑的两只鬼那儿收回目光,径直走到璃王身后,推着他就往外走。 “殿下,这里空气不好,咱们出去说。” 叶尘赶紧过来帮忙,却感觉身形一晃,抬脚都无力,反应过来之后,不由也跟着说了一句:“空气确实不好。” 清华清苑两人在早已之前就已经吃过解药,赶紧过来,一个去帮白沄婳,一个去扶叶尘。 院中银杏树下,深秋清冷的风吹过,黄叶如雨落。 白沄婳端着一壶热茶,穿过纷纷落叶朝两人走来,把茶水放在石桌上,提壶倒了两杯,又取出两粒解药递过去:“殿下,叶护卫,来,快把药吃了。” 两人接过解药,一点都没有犹豫,丢进嘴里就着热茶咽了下去。 叶尘连大气都不敢喘。 璃王倒是像没事人一般:“谢谢。” 是她下的迷药,反而还对她说谢谢,白沄婳莞尔一笑:“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什么异样?” 说着,她蹲在璃王身前,握着他的手把脉,跟出来的神医有眼力见的赶紧凑过去帮着把脉。 片刻,神医站起身:“还好,看来有听话好好喝药,婳丫头,你记得把人交给他,让他来查啊。” 白沄婳点头,松手,起身:“殿下的药可还得吃上几天,切记不可断了。” “嗯。”璃王应得乖巧,抬头,与她目光相对:“把人交给我吧。” 看到神医殷切的目光,白沄婳微微一笑:“好。”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不需吩咐,叶尘一恢复力气,就立即转身出去,很快带进来了二十多个青衣护卫。 为免他们再中了迷药,白沄婳取了一颗解药交给熙越:“扔进盆里即可。” “是。”熙越转身去了。 护卫的动作很快,不过片刻,叶尘便过来禀报:“主子,大小姐,已经处理好了,为防他们醒来出什么意外,属下须得回去,主子便拜托大小姐了。” 叶尘一直保持拱手行礼的姿势,不敢抬头,心里却在叫嚣:快答应啊,多与主子聊聊,能增进感情的。 托付给她? 白沄婳拧眉看了叶尘一眼,又偏头去看只顾低头喝茶的璃王。 看来这是赖上她了呀! 也正好,她还有话要问璃王,“嗯,去吧,明日人多,你记得早些来接殿下。” 叶尘敛下嘴角的笑意:“是。” 看叶尘走得比被鬼追还快,白沄婳还以为他突然也能看到那边廊下说说笑笑的两只鬼了呢。 院中只剩下白沄婳与宫辰渊两人,以及看热闹的两只鬼。 莹莹月华透过满树发黄的树叶洒落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朦朦胧胧中,竟有一种他们都不是这世上之人的感觉。 白沄婳提壶给璃王添茶:“殿下,那夜带走的黑衣人,可已经查出点什么了?” 璃王想到那些黑衣人背后之人的危险,又想到白沄婳对这件事的执着,最后摇了摇头:“不曾,那些人的嘴紧得很,宁死不屈。” 女鬼在旁边喃喃了一句:“我看未必,方才在外头就瞧见他吩咐下属,不能让你知道黑衣人的身份,若有意外,就将黑衣人全部格杀来着。” 神医隔空戳了戳女鬼的脑袋:“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酱肘子还是烧刀子,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这些人这么危险,又时时刻刻在盯着,婳丫头知道了能有什么好处?” 女鬼不以为然:“一味躲着有什么好的,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倒不如把人找出来,永绝后患。” 白沄婳也是如此想的,东西在她手上,那些人不会放过她,那些人杀了神医,她也不愿意放过他们,本就是死局,何不早日解决。 看来,京兆尹应该是得了璃王的命令,不惜顶着无用的罪名,也不敢把消息透露给她。 神医飘到白沄婳面前:“婳丫头,咱不理她,就让璃王这臭小子去查就好,他看在药方的份上,自会尽心的。” 白沄婳不置可否,笑着继续给璃王添茶:“殿下喝茶,这是杨叔叔私藏的药茶对身体有好处,多喝点,回去的时候再带上一点。” 神医气得跳脚,最后也只是叹气:“随你,但是仅此一次啊。” 第63章 谁才是一家之主 停灵已经来到第四日。 时辰已到,神医要出殡了,捧灵位的是已经能下床走动的李麟泉,他因为被人借了命,又借了运,自小身体就毛病不断,神医没少为他操心。 让他来捧灵位也是应该的。 神医未曾结婚生子,没亲没戚的,就白沄婳这么一个徒弟,捧遗像的活儿自然就落到了白沄婳的头上。 扶灵的是白沄婳的大舅舅和几位表哥。 李老夫人由李青萝和江氏扶着站在一旁泣不成声,哭得最厉害的要属那个哭包梁氏,帕子已经湿了好几块。 白沄婳没法去安慰她们,生离死别往往最让人悲伤。 外祖父还远在军营,快马加鞭送去的信件还没有送达,也不知外祖父知晓一生的挚友就这样去世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环视一圈,不出意外的,没有看到璃王、白沄婳松了一口气,以璃王的身份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是,她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之外的两只鬼,心下了然。 在大印寺法师唱诵的梵音中,灵起,将军府健壮有力的下人抬起棺材,一步步,稳稳当当往外走。 棺材抬到门口的时候,白沄婳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哭声,抬头看去,全是这几天自发过来上香的那些人,他们在棺材必经之路的两旁,设桌祭拜,撒酒送行。 即便也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面上也尽是悲伤之色,也不知他们是为了神医的早逝而悲伤,还是觉得人生在世,难免生老病死,自己万一有什么大病的时候,却再没有了神医这样的高手可以帮他们医治,而感到惆怅。 不管如何,白沄婳都感激他们能来送神医最后一程,她替神医受下了这一份情,日后,有人求医,她会替神医还上一二的。 神医留下了很多银钱,白沄婳直接买下了城郊的一片山头,用来安葬神医和那十几位下人,还请了人专门照看墓地。 等到棺材上山,一切忙完,白沄婳已经熬了好几日,事情一了就觉得累得慌,四肢无力,在丫环们的搀扶下,回去一觉睡醒,已是两日之后。 睡了两日,精神头是足了,可白沄婳感觉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软。 柳絮正在给小姐按揉肩膀,摸着小姐微微有些硌手的骨头,柳絮满眼都是心疼,小姐才病好多久啊,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不过才几日而已,就瘦了这么一大圈。 还有几日,便是小姐成亲的日子,璃王殿下瞧着就是个好的,这几日没少帮小姐的忙,希望小姐嫁给璃王之后,日子能安稳一些。 “小姐,您可要看看璃王殿下给您的聘礼?” 柳絮按得力道适中,白沄婳舒服得半眯着眸子,闻言缓缓张开了眼睛,忙了几日神医的葬礼,她倒是忘记了这件事。 “去取礼单来看看。” “是。” 柳絮前脚刚退出去,熙越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她过来之前可能是正在换药,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么着急,一边单手绑着包扎的白布,一边快步就过来了。 “小姐。” 熙越福身行礼之后又继续绑,可惜单手难操作,努力几次都绑不住。 她的性子又急,绑着绑着还生起自己的气来:“这手平时用着也没发现有这么笨啊,连个结都打不了?” 白沄婳朝她招手,让她俯身过来,动手帮她拆开重新包扎:“伤口已经有一部分结痂,长新肉是会有些痒,你可得忍住了不能抓,还有千万要忌口,万一留疤变丑了嫁不出去,到时候你可不要跟我哭啊。” “才不会。”熙越难得娇羞了一下:“我才不哭呢,我也不要嫁人,一辈子就陪着小姐。” “好了。”白沄婳绑了个好看的蝴蝶结,抬头看着熙越,顺手将她散落额前的碎发挂回耳后:“究竟何事如此着急?” 熙越把衣袖拉下来,语气说不上是好:“小姐,侯爷过来了。” 白岩书会来,白沄婳半点都不意外。 在她展露了自己的本事,一扫之前懦弱无用的名声之后,白岩书还不来,那才叫奇怪呢。 以往,她在世人眼中就是个废物草包,可仅仅因为她是将军府的表小姐,白岩书就将大部分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不惜代价也要让她嫁给明王。 如今,她不仅不是废物,还是神医之徒,而且白月瑶已经被带进宫去学规矩,以后能不能嫁给明王还是个未知数,而她就要嫁给璃王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个被太后不喜,一个深得太后宠爱。 哪一条路是他升官加爵的捷径,显而易见。 再来,她的婚期将近,白岩书若再不行动,等她嫁进了璃王府,以后再想找机会让她听话可就难了。 “他来做什么?”白沄婳明知故问。 熙越过去给小姐倒了一杯茶,端着喂了小姐一口:“奴婢不知,不过奴婢猜啊,侯爷应该是想让夫人带您回靖国侯府去呢。” “你觉得,阿娘会答应回去吗?” “这个奴婢也不知。” “走,咱们瞧瞧去。” 两人刚走出房门刚巧遇上了拿着礼单过来的柳絮。 看着柳絮手中厚厚一摞的礼单,白沄婳露出了笑容。 璃王这整整四十八担的聘礼,也够让白岩书垂涎三尺了吧! “你也跟我走吧。”白沄婳招招手。 “是。”柳絮亦步亦趋跟着,也不问小姐要去哪里。 前厅,将军府的大老爷李伯均,以及李麟泉那几位少爷排排坐在那里,三堂会审一般盯着白岩书看。 李青萝坐在另一边,端起茶盏浅浅抿着,并不去看白岩书,声音不似以往面对白岩书时的温声细语:“我言尽于此,若想要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你要休了林秀云,然后将白月瑶送到庄子上去休养,做不到的话,一切免谈,侯爷请回吧。” 白岩书瞠目,李青萝竟然敢这样对他说话? 她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一家之主,谁才是她的夫君,谁才是她头顶的天,谁才是她死后唯一可以合葬的人? 让他休妾,哼,何时轮到她来做他的主了。 第64章 那个也是他的女儿 白岩书又想像在靖国侯府那般对李青萝威逼利诱:“李青萝,你是不是疯了?你如此善妒刁蛮,哪里像是将军府养出来的小姐?传出去,你以为人们笑话的是本侯?他们只会笑话将军府不会教养女儿。” “啪” 李伯均把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将军府如何教养女儿,轮不到你来置喙,你宠妾灭妻还有理了?” 白岩书面对大舅哥,并不觉得自己理亏,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李青萝不得他宠爱,那是李青萝不会做,怎么就能怪他宠妾灭妻呢,哪个男人不喜欢听话的女人,若是李青萝事事都听他的,又怎么会得不到他的宠爱呢。 所以,问题还是在李青萝身上。 瞧见大舅哥和李青萝那几个小侄子气势汹汹要打一架的模样,他终究没敢再硬气起来,这群莽夫人多欺负他人少,他不吃这个眼前亏。 他是不想理会这满府的野蛮武夫,可他又不想失去将军府这个强大的助力,他只要李青萝像以前一样听话就好。 既然她不怕被人戳断脊梁骨,那她怕不怕女儿被人指指点点? “咳咳” 白岩书清了一下嗓子:“本侯一不会休妾,二不会和离,三更不会让瑶儿去什么庄子上修养,若是你再胡闹,本侯要休的便会是你这个正妻,婳儿成亲在即,你自己想想,若是她的娘亲在这个时候被休弃,旁人会怎么看她,圣上与太后,甚至是璃王又会怎么看她,她又该如何自处?” 瞧见李青萝渐渐苍白的脸上,白岩书嘴角上扬:“人们只会说她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一个被休弃的娘亲,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话何止伤人,简直诛心。 他就不想想,那个也是他的女儿啊! 莫说李青萝已经气得指甲插进了肉里,就是将军府的几位男丁也都气得几乎要抓碎椅子扶手。 就在李伯均一掌快要拍到桌上的时候,白沄婳从门口走了进来:“若要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该说的也是父亲你吧,你才是一家之主,是靖国侯府的梁,歪也是从你那里歪下来的。”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身素淡衣裳的白沄婳缓步进来,径直走到李青萝面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阿娘,放心,我在呢。” 李青萝低头深呼吸几口气,收起满身的戾气,再抬头时,已经脸上有了笑容,笑意直达眼底:“阿娘无事,你莫听他的鬼话,你好着呢,歪不了。” 白沄婳笑笑,歪不歪的,她不在乎,名声臭到人尽皆知也无所谓,反正她以往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没人娶还正中下怀呢。 但是,白岩书竟敢如此欺她阿娘,是该尝尝她的手段了。 “阿娘,您无需顾虑我,不管您如何做,婳儿都支持您,说句大逆不道的,也是女儿的心底话,婳儿其实是希望你们和离的,您在靖国侯府,过得正妻不像正妻,妾不是妾,连个下人都敢在您面前指手画脚,您觉得这样,女儿的日子会好过吗?” 她从柳絮手上接过礼单,展开伸到李青萝面前:“阿娘您看,这是璃王殿下给婳儿的聘礼,您觉得殿下看重的是婳儿靖国侯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还是婳儿这个人?” 李青萝眸子瞪大,略略一想才恍然。 她来将军府求办法,娘亲告诉她,婳儿这亲事除了皇家的人不愿意娶,不然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她特意带着女儿,大张旗鼓地从靖国侯府回到将军府,甚至不惜毁了名声也要传出她要和离的消息,就是指望太后知道了会改变主意。 可这些时日过去,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都没有任何动作。 璃王还亲自上门请求她们答应将婳儿托付给他,等她们点头之后才将聘礼送来。 本来她担心的就是婳儿嫁为皇家妇会过得不好,为了给婳儿留一条退路,才一定要和离而不是被休。 但,这整整四十八担的聘礼,还不能说明璃王的诚意吗? 既然婳儿的亲事退不了,而璃王又诚意十足愿意对婳儿好,她还有何可惧的。 不管她是和离,还是被休弃,都不会影响婳儿的一生幸福。 想明白了,看开了,她整个人全身上下,连骨头缝里都透着舒爽。 倒是白岩书,看着白沄婳手里那长长的礼单,眼睛都大了。 之前就听到传言了,如今瞧见了,才知道传言并未夸大。 自古聘礼都是给女方父母,璃王这些便是给他的。 若他在白沄婳成婚之前,就要分这些聘礼,很大的可能她们会闹得成不了亲,到时候璃王把聘礼收回去,那他岂不是什么都没有? 若是等白沄婳嫁进了璃王府,他再来要这些聘礼,她们不给也得给,到手之后,再谈休弃李青萝的事,有了这笔钱,他想做什么做不得。 当然啦,前提是,他现在不能和离,也不能休妻。 至少在白沄婳成功嫁进璃王府之前都不能。 他自以为算得精明,却不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早已被白沄婳猜到。 白沄婳站直了身子,转身面对他:“父亲,条件阿娘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不管你是要休妻,还是要和离,亦或是回去休妾,你都自行选择,不管结果是什么,我和阿娘都接着。” 这个时候,白岩书哪里还敢提着这事,恼怒地站起身:“怎么说,你也是本侯的女儿,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你以为本侯不敢休妻?身为父母,自当要为儿女计划深远,你娘不管你的名声,可本侯当爹的,不能不管,你好好劝劝你阿娘,不要再胡闹,闹大了谁都不好看。” “哎。”白沄婳摆摆手:“打住,你休要打着为我好的名头胡说八道,若你真是为了我好,就应该听阿娘的话,回去把林姨娘给休了,说是休都抬举她了,妾不过就是一个奴婢,应该发卖了,再把白月瑶送去庄子上住。” 她把礼单收起来,握在手中摇了摇:“若你做到了,我会既往不咎,和阿娘带着所有东西回靖国侯府去,其他的一切都是虚的,我是不会留阿娘一个人在靖国侯府受你们欺负的。” 第65章 再见林秀云 “你你你……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跟本侯说话,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简直大逆不道。” 白岩书又要抬手去打,瞧见那边满面怒意,虎视眈眈的将军府几位男丁,他便又讪讪收回了手:“这是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话罢,他看了李青萝一眼,冷冷一哼,便甩袖走人,脚步之快,活像后面有鬼在追。 若是璃王在此的话,白沄婳就能看到那两只鬼正追在白岩书后头,骂得难听至极。 尤其是女鬼,凶巴巴的,又动手又动脚,一路骂到将军府大门口,朝着白岩书的背影狠狠唾了一口,才愿意转身回来。 前厅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瞒着不让李老夫人知道,所有人都没事人一样陪着李老夫人吃饭,谈论着白沄婳的婚事。 成亲的日子临近,很多事情都要忙起来了。 她们这是想让她从将军府嫁出去。 白沄婳吃着碗里大家给她夹的素菜,笑眯眯地听着她们商议所有事宜。 十月初一就是婚期。 今日是九月二十九,婚服在送聘礼那一日便已经送过来,耐不住家中长辈的要求,白沄婳还是穿上,试了一下合不合身。 她的婚服金丝绣连理,锦线绣鸳鸯,层层叠叠,名贵又繁丽,好看至极。 但是,她也想两只鬼能穿着新衣裳去喝她的喜酒,此事其他人做不了,唯有她亲自出手,陪着家中长辈用过早饭之后,她便带上三个丫头出门买衣服去了。 繁华的街道上,处处还是可以听到人们在讨论淫虐案,依然是骂声一片。 白沄婳不想去听,骂得多狠又如何,那些恶魔丢官罢爵甚至是下地狱又如何,死去的人也不会复活,活着的人也永远恢复不到从前,她们所受到的伤害,一生都存在着。 她想到了那些在暗室里被救出的少女,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熙越,你明日记得帮我去查查上次在云来酒楼救出的那些少女的家在哪儿。” “是,小姐,您是想去看看她们吗?” “嗯,我不放心,流言蜚语太重了,我怕她们承受不起,我好不容易才将她们救回来的,别又被逼死了才好。” 主仆二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主街最大的成衣店门口。 熙越扶着小姐下车,柳絮正在吩咐阿大将马车驶去其他地方停好,免得停在这里既碍了路又挡了店铺的生意。 “婳儿。” 柔柔弱弱的一声轻唤。 主仆几人一同抬头看去,出乎意料的,竟然是林秀云,她带着丫环站在成衣店的门口,面带笑容看着她们。 本以为白月瑶进宫去了,林秀云会忧愁得吃不下睡不好。 但是,看她的神态,好似比以前还要好,身子也圆润了不少。 待林秀云走近了,白沄婳才开口:“在府里,有父亲宠着,姨娘可以逾矩唤我一声婳儿,但是出门在外,姨娘还是得注意着些,要唤我一声大小姐,免得让有心人听到,知晓父亲纳了个不知规矩的妾,连累整个靖国侯府丢脸。” 林秀云真的恼了,喊她一声婳儿就已经很给她面子,这死丫头竟敢得寸进尺,莫不是去将军府住了几日,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哼,李青萝那个贱人很快就要被休了,你这个大小姐也很快就不是了。 不过,恼归恼,林秀云还记得今日过来找白沄婳的目的。 她不能去将军府,蹲了好几日才等到白沄婳,今日她得把事情说了,不然明日便是这个死丫头的婚期,就没有机会了。 第66章 得利的渔翁 “是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婳……大小姐,明日便是你成婚的日子,这毕竟是一桩大喜事,就该全家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是不是?” “林姨娘有话就直说,我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听你啰嗦。” “你……”忍了又忍,林秀云挤出了笑容:“大小姐,你进宫去跟太后说,你成亲在即,想要瑶儿送你出嫁,让瑶儿回来吧。” 白沄婳冷笑:“我为什么要去?” “那可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看着她受苦,却视而不见呢。”林秀云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进宫去学规矩那是隆恩,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姨娘竟然说是受苦,也不知太后娘娘听了得多生气。” 林秀云终于忍不住了:“是不是受苦,你心里清楚,瑶儿可是你亲妹妹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若不是因为你进宫去告状,太后又怎么会要瑶儿进宫,今日你必须进宫去求太后让瑶儿回来。” “姨娘莫不是忘了,白月瑶因何才被带进宫去学规矩的?看遍整个金陵城,谁家的女儿敢给姊妹下毒害命的?” “你不是没死吗?你还活得滋润无比,高高兴兴地待嫁闺中,瑶儿却要在宫里受罪,做人不能太狠毒啊,若是我去告诉璃王你就是这么冷血的一个人,还会娶你吗?” 林秀云故意提高了声音,就想看看,白沄婳怕不怕其他人知道她为人恶毒。 白沄婳只觉得好笑,若是林秀云能让璃王悬崖勒马不娶她了,要她去寺庙上香替林秀云祈求富贵荣华,长命……哦,长命百岁不行,其他的都可以。 可惜,林秀云注定是不能荣华富贵了。 只听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本王就在这儿,你大可告诉本王,婳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众人闻言一惊,一同转身看过去。 “殿……殿下?”林秀云满脸骇然,委实没想到在这都能碰上璃王,她最是会审时度势,赶紧收起方才那副嘴脸,后退半步,躬身行礼。 “殿下怎么会来?”白沄婳微微福身。 璃王刚想示意叶尘推他过去,谁知熙越她们三个丫头立即拦在了中间,把白沄婳挡得结结实实。 柳絮福身行礼:“殿下见谅,成婚前一日您是不能和小姐见面的,这不吉利。” 白沄婳怕璃王生气为难三个丫头,伸手想把丫头们都拉回来。 谁知,璃王比她的动作还快,立即就自己控制轮椅转了个身:“不吉利吗,那本王不看了,就说几句话,这样不会不吉利了吧。” 在场众人,包括林秀云都诧异地瞪大了眸子。 堂堂璃王,如此听话? 林秀云不是蠢人,如何还看不出璃王对白沄婳的看重,心里愤恨之余也有点后怕,自然不敢再找白沄婳的麻烦,福身说了句:家中还有事,转身就想走。 也不知她是心里慌张,还是怎么的,竟脚下打滑,往前摔去,好巧不好地正正摔进了白沄婳怀里。 白沄婳抓着她的手,正想推开她,却摸到了她的脉搏,动作顿了一下。 就她愣神的这么一瞬,林秀云已经在丫环的搀扶下站稳了身子,白了她一眼,甩袖走了。 看着林秀云扶着丫环的手,走得小心翼翼地模样,白沄婳娥眉微蹙,林秀云竟然怀孕了? 前生,直到她受尽屈辱一刀扎进自己的心脏自尽而亡,林秀云都不曾有孕,看来事情真的与前世有了很多不同。 未免事情超出控制,看来,有些事情是要提前了。 “婳儿。”璃王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白沄婳收拾思绪:“殿下可是有事来寻婳儿?” “并无特别的事,只是刚从京兆尹府出来,瞧见了你,便想过来见见你,既然不吉利,那咱们明日再见,这个给你。” 不消吩咐,叶尘便将手中的食盒双手奉到白沄婳面前,待柳絮接过后,便赶紧推着自家主子离开了,竞真的没有看白沄婳一眼。 白沄婳与三个丫头面面相觑。 这可是战功赫赫,所向披靡的杀神殿下啊,竟然也相信这些? 为了两人成婚吉吉利利,说不见面就真的不见面? 柳絮打开了食盒,瞄了一眼。 “小姐,是酱肘子和烧刀子,还有您自幼就喜欢吃的粉果子与蜜饯。” “嗯?” 白沄婳揉了揉心口,心脏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 酱肘子与烧刀子虽不是她喜欢的,但是自从认识了师父,她出去买的食物里,次次必有这两样东西。 上次的全鱼宴虽没吃成,但是她点菜的时候,也跟店小二点了这两样东西。 他记住了,且以为是她喜欢的。 那些粉果子与蜜饯,除了几个丫头和阿娘,就再没有人记住过。 如此的投其所好,她何德何能? 给师父和杨叔叔各买了几身衣裳,本该打道回府了,但是在见过林秀云之后,白沄婳让阿大调转马头去了街尾的一家小店。 这是一家卖香料的小店,装潢得古色古香,仅是站在门口,便给人一种多年老店的感觉,而店主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 白沄婳抬头看着那个刻入记忆的店名,眸中冷意肆虐。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上辈子的事情。 那一次,她是过来给阿娘报仇的,可惜尚未得手就被白岩书带着人给抓回去了。 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又岂能放过这个与林秀云联手害死阿娘的仇人。 前生,阿娘怀胎八月,临盆在即,这个女人把能让孕妇流产的麝香交给林秀云,让林秀云带着麝香去阿娘房中,告诉阿娘外祖父满门抄斩的事情,一个药物作用,一个心情打击,两相结合之下,不出意外的,阿娘早产了,又经过林秀云的种种作为,最终,阿娘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林秀云以为杀死了阿娘,她便是靖国侯府唯一的女主人了,殊不知也只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而已。 那个女人将林秀云害死阿娘的行为加油添醋传遍了整个金陵城,京兆尹柳埠本就与将军府有旧,他帮不了将军府,可这件事却是能出一份力的,于是柳埠请林秀云过去配合调查,可那个女人早已算好这一步,早已安排好了人,趁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林秀云勒死在狱中,做出一副畏罪自杀的样子。 最终,这个名唤锦娘的女人,被白岩书以正妻的名分抬进了府中。 直到那时,她才知,这个女人是白岩书成婚之前就已经养在外面的女人。 这个女人自以为身在暗处,算计着所有人,却不知,她是从地狱里爬回来复仇的恶鬼。 本还想将她留到最后再处理,没想到林秀云竟然怀孕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个女人和林秀云去较量吧。 她就在一旁做那得利的渔翁。 第67章 刺客 “小姐,您要买香料?” 熙越也伸着脑袋去看店名。 “嗯,你跟我进去吧,柳絮和茯苓留在车上看东西。” “是。” 主仆两人进店的时候,只瞧见一个极具风韵的中年女人坐在柜台前打算盘。 白沄婳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女人。 三十有五的年纪了,看起来还像是二十七八一般,肤白貌美,一举一动极具韵味,怪不得能将白岩书迷得神魂颠倒。 听到脚步声,锦娘抬头,瞧见立在门口的主仆二人,神情微微一变,继而扬起了标准生意人的笑容:“贵客光临,不知姑娘要点什么呢?” 白沄婳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锦娘脸上,笑盈盈地与她对视:“我想买一些香料,做个香囊送给我家姨娘,只是我家姨娘身怀有孕,我并不懂哪些香料孕妇可用,店家可有推荐?” 锦娘衣袖下的手紧握,脸上的笑容一顿,须臾便恢复了正常:“姑娘要是信得过我,那我替姑娘挑几样,可好?” 白沄婳笑得温柔:“如此甚好。” 锦娘应了一声好,便转身去挑选了几样香料,用木盒装好,送到白沄婳面前:“姑娘,你看看这些可好?” 熙越接过木盒递到小姐面前。 白沄婳翻了翻,不该出现的,全都没有,这个女人果然知道她的身份。 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甚好,熙越付账吧。” “多谢姑娘,欢迎下次再来。” 锦娘接过熙越递来的碎银子,将人送出了门口,看着人上了马车,走远了,她才收起笑容,眸子里溢出恶毒了光:“有孕了?不是说不会再让任何女人怀孕吗?男人的话果然信不得。” 马车上,熙越盯着手里的木盒子,一脸疑惑:“小姐,您是说林姨娘又有身孕了?” 白沄婳拢了拢衣袖:“脉象摸着是有孕了,只不过,我学医时日尚浅,摸不出月数,以她的为人,应当还不够三月之数,不然,她早就到阿娘面前耀武扬威了,岂会如此小心谨慎。” “也是,她上一次便是不足三个月,尚未胎稳,便四处张扬,最后落得了个滑胎的下场,想来这一次是吸取到教训了。” 熙越对那个爱欺负小姐的林姨娘,无甚好感,她甚至有点希望林姨娘这一胎也生不成。 侯爷无子,若是林姨娘一胎得子,尾巴岂不是翘上天去。 “那小姐您真的要给林姨娘做香囊啊?”熙越嘟囔着嘴。 白沄婳笑得露出了一排小白牙,戳了戳熙越的脑袋:“你猜。” 如此想来,林秀云上一次滑胎,兴许未必是意外吧。 只是,是与不是,已无从考究,她也不想去弄清楚,这与她无关。 回去之后,白沄婳吩咐柳絮去让人煮了几样神医爱吃的菜,和烧刀子还有酱肘子一同摆上了桌。 璃王不在,她也看不到两只鬼,而且两只鬼吃饭也只是闻味道,并不会留下痕迹,她也不知道,两只鬼究竟有没有在吃饭。 她到院中,把买来的新衣裳烧给两只鬼,一边烧一边念念叨叨,让他们明日一定要穿上新衣裳,陪她一同出嫁。 是夜。 与卧房相连的浴室里,水汽氤氲,白沄婳闭着眼睛泡在漂浮着花瓣的热水里,享受熙越与茯苓的侍候。 柳絮一直进进出出地把小姐要用的东西样样取过来。 “小姐,明日便是您成婚的日子,紧张吗?”熙越舀起一瓢水淋在小姐的肩头。 白沄婳想了一下,才回答:“是有些紧张。” 洞房花烛夜,她该用什么办法才能阻止璃王爬上她的床呢? 打晕他?下药迷晕他?对他威逼利诱? 好像执行起来,都不容易啊! 熙越正想再问点什么,突然眸光一凛,手中的水瓢朝窗户的方向砸去,一支破窗而入的弩箭射中了木制的水瓢,一同掉落在地。 三个丫头同时惊呼:“保护小姐。” 几乎是白沄婳跃起的同时,熙越便扯过一旁木施上搭着的浴袍给小姐披上, 又扯来一件披风将小姐包得严严实实的。 “你们两个照顾好小姐,我出去看看。”熙越把小姐推向柳絮和茯苓,然后从窗口翻了出去。 就在她翻出去的那一刻,外头突然就灯火通明起来,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和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 屋内的三人皆是一脸震惊。 白沄婳的眸子都瞪大了,难道那些杀手追到这里来了? 阿娘,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 她什么都顾不得就想冲出去,却被柳絮和茯苓紧紧抱着不松手:“小姐,不能出去。” “我得出去,阿娘她们会受伤的。”白沄婳用尽全力挣扎,却又担心弄伤了两个丫头,终究没舍得出手打晕她们。 柳絮和茯苓一起,抱着小姐往卧房那边走去。 柳絮的声音带了轻颤:“这里是将军府,有府兵,有护院,大老爷也会武功,表少爷们也在府上,杀手伤害不到她们的,反倒是您,先顾好自己,莫让大家担心。” 白沄婳一愣,是啊,这里是将军府,不是没人护着她和阿娘的靖国侯府。 柳絮见小姐不挣扎了,才松开手:“茯苓,快,把小姐头发上的水擦一下。” “是。”茯苓迅速行动起来。 柳絮也不闲着,取来干净的衣裳给小姐换上,深秋的夜,温度很低,小姐若是这样出去,不用等到明天,半夜便会起烧了。 明日就是小姐成亲的日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姐病了。 柳絮手脚麻利地给小姐换了衣服,还取来一件大雪天才会穿的大氅给小姐披上,带子系得紧紧的,还把大氅的帽子都戴上了,才同意让小姐出去。 只是,待她们出去的时候,外头已经尘埃落定。 院中不仅点了灯笼,还燃了许多火把,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府兵拿着兵器正在四处搜寻。 白沄婳瞧见二表哥李湘雨,三表哥李临山一人一边把一个黑衣人押跪在地上,五表哥李廷峰一拳打在那个黑衣人的腮帮子上。 “噗” 黑衣人脸一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李麟泉走过去用火把照了一下那摊血,瞧见血污当中不仅有一颗牙齿,还有一粒毒药,他笑道:“好了,毒药出来了,哼,想要服毒自尽,别说是门了,窗户都没有。” 众人听到脚步声,纷纷转身看去。 第68章 中箭 熙越举着火把走了过来:“小姐,没事了,就一个人,表少爷他们把人给擒了。” “就一个人?” 难道不是那些杀手? 白沄婳朝那个黑衣人走过去:“五表哥,能不能让我看看他的脸?” “好咧,表妹,你别靠太近,这人脏兮兮的。” 李廷峰扯起黑衣人的衣摆,把黑衣人脸上的血污擦干净。 白沄婳取过熙越的火把伸过去,仔细看了一下。 和那些杀手打了两次交道,她已经很熟悉那些人了,所以,她很肯定这个和那些杀手不是一派的。 因为那些杀手眉眼中蕴藏的那种厮杀多年的戾气,这个人眼中并没有,这个人眼中只有一片了无生机的死气,灰蒙蒙的。 白沄婳把火把放到黑衣人的肚子上:“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被烧灼得杀猪一般惨叫,就是半个字都不说。 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在院中,李麟泉过来,接过白沄婳手中的火把,声音温柔。 “这些事,让我们来处理就行,保证连他的姘头叫什么都给你问出来,明日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你先回去休息,不要弄脏手了,熙越,把婳儿扶回房去。” “婳儿……” 一声着急的呼唤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李青萝走在前头,江氏和梁氏扶着老夫人紧跟其后,一群丫环仆妇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往这边来。 不能让阿娘瞧见她这么凶狠的模样,白沄婳收起了满身的戾气,露出笑容:“阿娘,我……” 未待她转过身去,轻微的破空声响起,一支弩箭从屋顶射了过来,正中那个黑衣人的脖子,直接穿透过来,射中了白沄婳的心口。 所有人都震住了,熙越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接住了白沄婳。 其他几个表哥立即施展轻功飞上了屋顶,追着射箭之人去了。 李麟泉留了下来,沉声下令:“来人啊,封锁整个将军府,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婳儿……”李青萝喊得惊恐万状,飞奔过去。 “婳儿,婳儿,娘,娘,来人啊,快来人,……”江氏和梁氏两人紧紧扶着晕过去的老夫人,惊慌无措地喊着。 白沄婳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咬了一下舌尖,坚持不让自己晕过去:“熙……咳……” 她刚一开口,就咳出了一大口鲜血,喷在了自己的脸上和熙越的身上,她深呼吸几口气,稳住了气息才再次开口:“熙越,去请璃王过来,现在。” “是。” 熙越把小姐轻轻放到李青萝怀中,赶紧起身,越着急越出错,她一起步就摔了一跤,可她一点都顾不上,提着裙摆飞奔出去。 白沄婳转头看向李青萝,扯出一抹虚弱的笑:“”阿娘,别怕,我没事,杨叔叔的药……” 话还没说完,她就剧烈地咳了起来,鲜血一口一口往外吐。 “药,对,上次小姐中毒之后,神医先生留下了一颗救命的丹丸,奴婢现在就去取来。”柳絮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哭着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双腿,茯苓连忙过来把她扶进房去。 “阿娘,待会璃王过来,你让他站在外间,不能离我太远,知道吗?” 白沄婳生怕交代不清楚,抓着阿娘的手,说了两遍。 李青萝捧着女儿的脸,看着她呕出的血,怎么都擦不干净,她连心肝都是颤抖的:“别说话,先别说话,阿娘知道了,你会没事的……” 另一边,熙越并没有坐马车,而是抓着火把,骑马赶到了璃王府。 “什么人?”璃王府的府兵拔出剑指着熙越。 熙越从马背上跳下来,喘着气道:“这位兵大哥,我是将军府的,我家小姐出事了,快去请璃王。” 话说完,她就跌坐在地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其中一个府兵凑近了一瞧,认出了她是王妃身边的丫头,看见她一身是血,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不敢去搀扶:“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禀报王爷。” 他交代其他人一声,就飞奔进去了。 也不知他怎么说的,没一会儿就瞧见叶尘推着璃王出来了。 “熙越,发生什么事,这么晚……”叶尘还没说完就瞧见熙越月白色裙摆上斑驳的血迹,立即转身吩咐旁边的人去准备马车。 璃王也看到了,瞬时就变了脸色:“事情很严重?” 熙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得厉害:“小姐遇刺,弩箭正中心口,她想见殿下。” 第69章 千万别离开我 小姐都那种境地了,吩咐的第一件事不是请大夫反而是请璃王殿下,那肯定是非常想见璃王的。 小姐是不是觉得自己要死了,所以想请求璃王不要迁怒大家? 一定是这样! 熙越越想越觉得是如此,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璃王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喃喃重复一句:“正中心口?” 叶尘瞧出主子的神情不太对,连忙问熙越:“大小姐可还清醒着?都请了哪些大夫?太医来了没有?” 熙越摇头:“小姐中箭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吩咐我来请殿下,我得了命令就赶紧过来了,出来的时候,小姐还是醒着的,其他的情况我一概不知啊。” 叶尘想了想,转身飞奔进府,却又觉得还是走得慢了,干脆施展轻功踩着假山跃上了屋顶,瞬间就消失了身影。 璃王府的人效率很快,没一会儿,马车就来了。 马车将将在门口停稳,便见叶尘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提着上了年纪的府医施展轻功就飞过来了。 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将军府。 将军府的门房早就得了吩咐,大门开得大大的,一瞧见璃王府的马车,立即冲过去,顾不上行礼,就帮忙把璃王的轮椅抬下来,然后往听雪院引。 从大门到听雪院的路上,灯火通明,随处可见巡逻的府兵。 雪院中,灯火更甚,连角落里都是亮的,丫环婆子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整个听雪院安静地只能听到隐隐的哭泣声,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房门口围了一圈人,个个都伸着脑袋往里张望,目光跟随着进进出出的丫环婆子,看着她们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又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熙越看得心慌,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喊:“小姐,殿下来了。” 守在门口的众人听到声音立即转过身来,可算是来了。 不待众人行礼,璃王便看着角落里的一大群大夫和医女,问道:“大夫都站在这里作甚,为何不进去救人?” 众人都低下了脑袋。 怎么可能不救,不管是女医还是大夫,甚至是以老夫人的名义请来的太医,来一个便进去一个,可是个个进去号过脉后,都是摇头,让另请高明。 弩箭正中心口,离心脏只有黄豆那大点儿距离,弩箭一拔出,她一口气上不来,九成九的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那个上了年纪的太医还摇头晃脑地叹息:“若是神医在,以神医的医术定能妙手回春,可惜啊,可惜啊! ” 李青萝走出来:“殿下,她一直在等着你,快进去看看她吧。” “好。” 璃王的话音尚未落下,叶尘已经推着璃王进了房间,然后退了出去,让璃王自己控制轮椅进到里间。 熙越也想跟着进去,却被柳絮拦了下来:“你跑了一路,身上都是灰尘,你也不想想会不会对小姐的伤有害处,你进去做什么,你懂医术还是怎地?” “我……” “好了,小姐身边离不开人,快去换身衣裳,过来听候吩咐。” 熙越只好转身去了。 里间,白沄婳躺在床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连嘴唇都是白的,可她还是清醒着的,半眯着眼睛在看女医处理她胸口上的伤。 伤口周围的布料已经剪掉,弩箭尚未拔出,却可以看出那个伤口狰狞得可怕。 听到熙越的喊声,她抬眼看去,就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人。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璃王只觉得心像是被一只巨手用力地捏紧,疼得无法呼吸。 他控制轮椅缓缓靠近,看见那一支直直插在她心口上的弩箭,他大怒:“为何那么长时间了,箭还不取出来?” 女医颤颤巍巍跪了下来:“小的医术不精,无法将这弩箭拔出,殿下若是识得医术高明之人,请尽快请过来吧,大小姐她……她就快撑不住了。” 白沄婳虚弱地笑了笑:“殿下,别怪她,我这伤,连太医都治不了,咳……” 话尚未说完,她又呕出了一口血。 璃王立即靠过去,抓着她手:“你先不要说话。” 他又转头朝女医大怒喝:“快想想办法!” 白沄婳咳得喘不上气,她此刻还能清醒着,全靠神医留下的那一颗救命丹丸,可药效总有耗尽的时候,她知道不能再拖了。 “殿下,你别离开,千万别离开我……” 璃王红着眼睛点头:“我不离开,绝不离开。” 他怎么可能离开呢,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才能走到她身边,她还没嫁给他呢,怎么能离开。 一直守在旁边的两只鬼,早已等候多时。 神医终于能摸到白沄婳了,赶紧坐在床沿给她把脉:“既然他已经来了,那就赶快开始吧,这臭小子是走路过来的吗,这么慢。” “行啦,你说他作甚,他又听不到,快点儿吧,小徒儿快撑不住了。” 女鬼飘到床的另一边,那儿白沄婳的手能够得着的地方,白沄婳早已吩咐柳絮摆了一张小几,上面摆好了符纸朱砂笔。 女鬼抓着白沄婳的手开始画符:“我现在画的是回光返照符,能将你余下的生命力激发出来让你保持清醒,但是时间有限,所以,大叔得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将你救活,明白吗?若大叔还活着,或者但凡那些大夫能有点用处,我都不会用这个方法,回光返照什么意思你也明白,虽然很危险,但是不试一试,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女鬼的话说完,符也画完了。 她搁下笔,抬头看着神医:“大叔,你有把握吗,这符一贴上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神医点头:“没有把握也得有把握,她这伤,除了我,没人能治。” 璃王和女医都看不见两只鬼,只瞧见白沄婳单手刷刷刷几下就画好了一张符纸,甚至连看都不看,然后又见她单手掐诀,念完咒语之后,便把符纸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只见符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然后化作一道银光,隐入白沄婳的体内,她的脸色立即有了血色。 璃王面色不变,眸光灼灼,担心不已。 女医看得震惊不已,还能这样治病? 第70章 看情况是活不成了 白沄婳对女医道:“劳烦将我的银针取来。” 女医知道白沄婳是神医之徒,想着她应该是想到办法自救了,赶紧照做,取过一旁针包,展开铺在白沄婳的手边。 神医抓着白沄婳的手,捏起一根银针,对着白沄婳的心口弩箭旁边的位置就扎了下去。 白沄婳闷哼了一声,又是一口血喷了出去。 璃王和女医只是看到她一针给自己扎吐血了,还以为她伤重神志模糊,失手扎错了,都被吓了一跳。 “婳儿!” “大小姐!” 白沄婳咽下嘴里的血沫,摇了摇头:“没事的……” 神医不理那边鬼叫的两人,又借白沄婳的手,连续给她扎了几针,护住了她的心脉:“行了,让女医写药方吧。” 白沄婳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失,不敢再有半分犹豫,深呼吸几口气,抬头看着女医。 “林女医,药方,我念你写。” 女医也是个极聪慧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医术就比外头那些老头高,她立即坐到桌前,铺纸提笔,白沄婳念,她写,声音停止,她也写完了,不待墨迹干透,她抓着药方就飞奔出门交给门口的人,嘱咐他们立即抓药熬好端来,越快越好。 不待外面的人多问半句,她又“嘭”一声,把门关上,奔到床前,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紧张:“接下来是不是该拔箭了?” 白沄婳虚弱地笑笑:“嗯,待会药来了,不管我是清醒着的,还是昏迷不醒,你们千万想办法把药给我灌进去。” 女医点头应下,又拜托璃王帮忙按住白沄婳。 璃王控制轮椅来到床前,然后坐到了床上,将白沄婳搂在怀中,稳住了她的身体。 女医紧张地呼吸了几口气,才双手握住了弩箭:“我拔了。” 随着女医用力一拔,弩箭带出了一股鲜血,喷洒在两人身上。 同时,白沄婳也头一歪,没了动静。 璃王震住了,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察觉到那极其微弱但总归还是有的气息,他好似才想起来要呼吸。 堂堂大元皇朝的璃王殿下,在沙场上杀敌无数的少年战神,在这一刻,竟然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他只知道,他没有失去婳儿。 女医顾不上那么多,只要箭拔出来而白沄婳还有一口气在,那么剩下的事情,她就能处理了。 好在大小姐继承了神医的药箱,里面的药好多都是世上少有的,她全都挑着顶好的给白沄婳用上,总算是止住了血。 瞧见璃王还紧紧抱着白沄婳,女医颤着声音问他:“那个,殿下,现在要为大小姐换衣裳,包扎,您可否……” 璃王用衣袖抹去眼泪,轻轻放下白沄婳,挪到轮椅上,控制轮椅出去,把柳絮和熙越唤了进来。 不消吩咐叶尘过来,将他推出去,顺手关上门。 将军府的众人都围了上来,殷切地看着他。 他也不吊大家的胃口:“箭拔出来了,女医正在包扎,具体情况待女医出来你们去问她,现在,谁能跟本王说说婳儿是怎么遇刺的?” 当时捉刺客的时候,只有将军府的几位少爷在,便由年纪最大的李湘雨给璃王详细禀报。 而另一边,还有一个人也在关心着白沄婳的情况。 已经深夜,明王府,明王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明王宫离彦站在窗前,看着那边回廊下摇摇晃晃的灯笼,听着身后陈禹的禀报。 “咱们派去的两个人都已经灭口,半点证据都没留下,弩箭正中白大小姐的心口,将军府请了近十个大夫和女医,连李太医也被请了去,璃王此时还在将军府中,将军府此时戒备森严,属下进不去,之后的情况不得而知。” 明王回头看了他一眼:“正中心口?” 陈禹颔首:“属下亲眼所见,看情况是活不成了。” 明王笑了,越笑越大声:“上一次瑶儿的毒毒不死她,如今神医已死,看这次还有谁能救得了她。” 陈禹问道:“若白大小姐死了,明日璃王的婚事就办不成,到时圣上可会迁怒将军府?” “堂堂镇国将军府,连个人都护不住,谈何护国,不过李长山那个老匹夫并不在金陵城,父皇想怪也怪不到他头上,本王倒是想看看他回来得知那个毒妇已死,会是何种心情?” 明王设想着那时的情景,心情无比爽快。 而在将军府,璃王与将军府的众人也在谈论着明日的婚事。 就在白沄婳的卧房旁边的厢房里,璃王坐在上首,左下是李老夫人和李伯均,对面是李青萝。 “本王的意思是,明日的成亲仪式照常举行。” 李青萝身为人母,首先担心的就是女儿的身体:“婳儿的身体连下床都难,如何撑得住拜堂成亲。” 因着她们都是婳儿的亲人,璃王难得耐心地给她们解释:“无需婳儿亲自出现,本王需要的只是一场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婳儿已经嫁给了本王。” 对于璃王,李青萝仍旧有着他与皇家中人都是一般自私的看法:“婳儿已经赐婚给殿下,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情,殿下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李伯均亦是如此觉得的,这毕竟是婳儿的婚事,让她亲自嫁过去吧,她的身体又撑不住,说不得半路就因为伤重没了小命,不让她亲自参与吧,那又算怎么一回事,哪有人没做新娘子就嫁人的。 只有李老夫人这个活了半辈子的人精理解了璃王的想法:“殿下的意思是,明日婚礼照常举行,是想引出那个要杀婳儿的人?” 璃王轻轻点头:“嗯,本王还想带婳儿到王府养伤,在璃王府,就再没有人能伤到她了。” 李青萝还想说什么。 李老夫人抬手阻止了她:“那就按殿下的意思办,反正所有事宜早已准备妥当,殿下放心,老身会办好的。” “那就有劳老夫人了。” “只是,老身有个请求。” “老夫人请说。” “请殿下千万要保护好婳儿,她是个值得被疼爱呵护的女子,如若日后,殿下瞧上了别人,不再喜欢她了,还请殿下放过她,将她送回将军府,老身在此谢过殿下了。” 李老夫人拉着一双儿女就要跪下给璃王磕头。 璃王赶紧伸手拦住:“老夫人不必如此,至于本王对婳儿的情意,老夫人何不拭目以待呢?” 第71章 嫁妆 有人敲响了门。 叶尘过去把门打开,进来的竟是一直守着白沄婳的柳絮。 柳絮一进门就哭:“女医说小姐吩咐过,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让小姐吃药,可是奴婢和女医试了很多次,小姐就是咽不下去药。” 不待众人有所反应,璃王已经控制轮椅往门口这边来,叶尘知晓主子要去做什么,赶紧过去将主子推到大小姐的房中。 其他人也都跟了过来。 房中,熙越扶着小姐,女医喂药,却是一勺子都喂不进去,就算熙越狠了心捏着小姐的下颌,让小姐张开牙关也没用,一勺子药喂进去流出来的还是一勺子,一滴都没有咽下去。 神医在一旁急得满屋子乱飘,却无计可施,不由着急大喊:“饿死鬼,你就没有一点法子吗?” 出乎意料的,没有听到女鬼的回答。 神医也没心情去在意她回不回答,他也是病急乱投医,随口问了一句而已。 听到脚步声,熙越转过头,一瞧见大家,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落了下来:“一点都喝不进去,怎么办?” 不会咽,那就给她渡下去。 “本王来。” “是。” 熙越把小姐放下,退到一边站着抹眼泪。 叶尘把璃王一直推到床边。 璃王坐到了床上抱起白沄婳,又接过女医手中的药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嘴对嘴给白沄婳渡进口中,另一只手,紧贴白沄婳的后背,内力源源不断的进入她体内,引着药汁进入腹中。 这些,旁人都看不出来,但是神医却看得清楚,同时也震撼于这个他一直臭小子臭小子的喊的男人对婳丫头的感情。 要知道,璃王身上可是有连他这个神医都解不了的寒毒,是万万不能动用内力的,只要一动用了内力,身体里就如千根,万根针同时扎一样的疼,毅力低一点的人,说不得就疼得自寻短见了。 可这臭小子,面不改色,一口接着一口继续喂药。 一直到大半碗药喂完,璃王的脸色也苍白得像纸一样。 叶尘有眼力见的赶紧去接过空碗,然后把将军府的众人都请了出去:“药已经喂进去了,大小姐不会再有事,就让主子陪陪她吧,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诸位也去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 老夫人拉住了还要说话的小女儿:“都出去吧。” 有了老夫人发话,众人都再没有异议,一个个转身出去了。 虽然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可大家都没有去休息,反而是聚在大厅里,商量着明日白沄婳成亲的事宜。 璃王无暇去看其他人,他疼得几乎要断气了,只能紧紧抱着白沄婳,握住她的手来缓解疼痛。 神医仗着没人能看到他留在了房中,瞧见药已经喂进去了,他就想给白沄婳把把脉,可璃王把白沄婳搂得紧紧的,他无从下手,只要飘到另一边,整个身子都悬浮在床的上方,小心翼翼地抽出白沄婳被衣袖遮住的手,指尖搭上脉搏,细细地诊起脉来。 他诊得专心,完全没发现璃王一直看着白沄婳的手,虽然动作很小,但是手确确实实是动了。 一个昏迷到咽不下药的人,手自己动了! “行了,总算是护住了,喂,饿死鬼,你快过来看看。” 瞧见女鬼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凑过来,神医疑惑地往角落看去,只见女鬼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白了,抱着自己蜷缩在椅子上,就连双手都变得有些透明。 他赶紧飘过去:“饿死鬼,你怎么了?” 女鬼无力地摇了摇头。 神医想要抓起女鬼的手把脉,可是他也不懂要怎么给一个鬼看病啊。 “你到底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方才……” 他想到了那张回光返照符,惊愕地瞪大了眸子:“难道……你是在用你自己的鬼命去救婳儿?” 他虽然不懂玄门中事,但是与女鬼相识了这么多时日,女鬼平时又是个话多的人,啰里啰嗦地给他讲了许多玄门中的事情,他听得多了,也知道人有人命,鬼也有鬼命,人没命了就变鬼,鬼没命了,就魂飞魄散,什么都没有了。 怪不得,女鬼会说,回光返照符一贴上去,就没有回头路了,人只有一条命,鬼也只有一条命啊! 他不知道女鬼究竟付出了多少,只觉得她还没有消散就好,以女鬼的能力,她定然能把自己养好的。 他蹲到女鬼跟前:“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女鬼虚弱地笑笑:“你别告诉她,我休息休息就恢复了,别吵。” 神医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却没有再离开,一直守在女鬼身边。 他做鬼这么多天从未睡过觉,认识女鬼之后,也没瞧见她睡过,如今她竟然窝在小小的椅子里睡得人事不知。 他突然觉得,这个平时啰嗦得讨人厌的女鬼,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他甚至仔细回想起了女鬼曾经和他说过的所有话,若是有个万一,也好有应对的办法。 一间房中,两人两鬼,互不打扰,安静待到天明。 炮竹炸出的烟雾弥漫了整个将军府大门,人们议论了大半月之久的,璃王与白大小姐的大婚终于如期而至。 一早,将军府大门前就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大元皇朝的婚礼与其他地方不同,是上午送嫁妆,下午新郎才来接新娘子回去拜堂。 “当初璃王府下聘下四十八担,也不知将军府会回多少嫁妆?” “按理说,这嫁妆不管多少,都应该是靖国侯府出,可惜啊,白大小姐摊上这么个宠妾灭妻的爹,她和靖国侯夫人都搬来将军府这么多时日了,靖国侯竟不曾来劝人,甚至还放出话来要休妻,白大小姐不得不在将军府出嫁。” “李老将军几十年的大功臣了,哪里会稀罕靖国侯府这点嫁妆,况且将军府又没有要出嫁的小姐,想来嫁妆不会少。” 就在众人的声声议论中,烟雾消散,有人从将军府大门出来。 等待已久的众人躁动起来:“出来了,出来了。” 穿着新衣裳,腰间绑着大红花的将军府下人,挑着一样绑着大红花,贴着大囍字的嫁妆,一担担往外走去。 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开书数:“一,二,三……四十七,四十八,哇!竟然和聘礼一样多,咦?怎么后面还有?” 第72章 大婚 嫁妆之数已经远超璃王送来的聘礼之数,从将军府陆续往璃王府绵延而去,岂止红妆十里。 看得众人哗然不已,却也感到疑惑不解。 区区将军府的表小姐,嫁妆竟然敢比堂堂亲王的聘礼还多,这不是明摆着打璃王的脸吗? 这时,便有知情的人出来解释了。 “这后面的都是那些受害者家属给白大小姐添的嫁妆。” “你是说那桩淫虐案的受害者?” “不然还能是哪些,要不是璃王殿下和白大小姐发现了这一桩案子 ,还不知会有多少人受到伤害呢。” “那他们添这么多嫁妆,璃王不会有意见?” “这你就少见多怪了吧,越多人添妆就越说明白大小姐得民心呐,这是好事,璃王怎么会有意见呢。而且,若非得了璃王殿下的首肯,大家岂敢打扰大小姐,是不是?” 有人拉住了那个解释的人:“既然你知道的那么多,那我再问你一件事,今日是白大小姐成亲的日子,为何作为父亲的靖国侯却没见到人呢?” 那人笑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前一阵子,靖国侯不是放出话来要休妻吗,嘿,人将军府岂会让你休妻,一句话,只接受和离,双方僵持不下,于是拖到了今时今日都没和离成功,听说都闹到面红耳赤的地步了,你说将军府还会愿意让靖国侯来参与大小姐的婚礼吗?” 众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还想问什么却被将军府门口的动静给吸引过去了。 瞧见众人转移了注意力,那个解释的人,悄悄隐入了人群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能看到的每一个人。 将军府的老太爷李长山远在边关,如今府上主事的是大老爷李伯均,他满脸笑容站在台阶之上:“今日将军府的表小姐出嫁,府上略备了薄酒,还请各位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都进去喝一杯水酒给新人添添喜啊。” 将军府的四个少爷,带着一众奴仆,个个都手提竹篮,篮子里装的是喜糖和红封,走到人群中一路散发过去:“多谢赏面,里面请啊。” 围观的众人受宠若惊,本以为只是来看个热闹,看一看穿嫁衣的大小姐究竟好看成什么神仙模样,没想到还能亲自参加大小姐的婚礼,个个赶紧双手接过喜糖和红封,小心翼翼,又万分欣喜地跟随队伍进了将军府。 正在此时,喜乐从街那边传来。 “璃王殿下迎亲的队伍来了。” 有人喊了一句,刚刚进了将军府的众人又纷纷都退了出来,自动分开两边,把路让开。 一身喜服的璃王,坐在高头大马上,走在最前头,自璃王伤了腿之后,进出都是坐轮椅,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骑马。 街道两侧哪哪都是人,本来大家都一脸笑容,此时不由纷纷瞠目。 时隔这么久,他们终于再一次看见璃王骑马的俊朗身姿了,水光油滑的白马上那一抹如火焰一般的红色,深刻的印进人们的心里。 回想当年璃王的赫赫战功,他们不由都在想,若是璃王没有受伤,到了今时今日该有多大的成就啊? 虽然当时所有太医都说璃王殿下的腿不能好了,可此时一看,真的就没有好转的可能了吗? 方才还大开的将军府大门,此时却关上了,将军府的几位少爷,笑呵呵地拦在门前,开始了迎亲的第一关,拦轿门。 以璃王的赫赫威名,哪有人敢为难他,就算是将军府的几位少爷也不敢,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哪知,今日的璃王异常好说话,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他这一笑,如春风化雪,暖开万花,迷了众人的眼睛。 不少女娘看红了脸,早就知道璃王好看,没想到笑起来竟这么好看,当年多少适龄的大家闺秀做梦都想嫁给璃王,只是后来璃王伤了腿,再不能行走,她们才歇了心思,此时禁不住心中暗自后悔,若是当时她们去争取一下,今日又岂会轮到白沄婳捡了这个便宜。 璃王翻身下马,坐在下属推过来的轮椅上,接过一兜子红封递了过去:“诸位表哥,本王可否进去了?” 有了璃王的示意,为首的李湘雨双手接过红封,也不让开,武的不能为难璃王,文的总行吧,于是几兄弟便围着璃王对起了对子,玩起了飞花令。 半个时辰之后,过了一道道不算太难的难关,璃王终于在开席之前进了将军府。 午时,女方开席,将军府宴请四方邻里,只要是愿意来的都可以来,本来是不收礼金的,耐不住那些人扔下礼金就跑,于是便随了来客的意,给礼金的便登记在册,不给也成,人来了就已是万分赏脸。 按规矩,璃王要作陪,今日的璃王就像是卸下了战神的威严,异常的好说话,陪着客人多喝了几杯酒,听到客人的吉祥话,他也会点头道谢,容易相处得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一直到有人提醒:“吉时到了。” 他才放下酒杯,朝众人拱手一揖:“诸位吃好喝好,本王要去接本王的新娘子了。” 有护卫推着璃王往听雪院而去,不少喜欢看热闹的人也不执着于吃席了,紧紧跟在后头。 在听雪院门口,璃王又散了一波红封说几句讨饶的话,才又过了一关进到院中。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李麟泉背着新娘子从房中走了出来,与璃王打了个照面,然后一起去了正厅。 新郎新娘一起拜别了李老夫人和李青萝,又转头拜别了将军府的长辈,李麟泉又背起新娘子和璃王一起出了院门,上了花轿,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 迎亲的队伍虽然离开了,却不影响将军府的热闹,宴席一直吃到黄昏才散。 宾客尽散,将军府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将军府的一众主子强颜欢笑了一整日,此时一松懈下来,个个都是满面愁容,瘫坐在椅子上,再没了白天的喜庆。 因为,本该在璃王府拜堂的新娘子,此时却躺在摆了两只石头狗镇宅的野庐内的厢房中,而守在一旁的正是也应该在拜堂的新郎璃王宫辰渊。 若是有熟悉的人仔细看了,就会发现,今日去迎亲的璃王身边并没有跟着叶尘,而新娘子身边也没有熙越的身影。 第73章 万般本事,却无计可施 深秋的夜,冷凉如水。 白天拜堂成亲的两人,脱去了华丽富贵的嫁衣,又揭下人皮面具,做回了自己,然后趁着夜黑风高,四下无人,飞檐走壁就来了野庐。 熙越直奔厢房去看小姐,瞧见小姐还是昏迷不醒,人事不知,她不由又红了眼眶。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假扮了小姐,柳絮和茯苓就必须侍候在她身边,导致小姐身边没有一个她们自己的人。 虽然小姐身边有清华清苑两人以及璃王在照顾,她还是担忧不已,她那么爱吃的人,看着璃王府那么丰盛的宴席,却连半点食欲都没有,小姐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如何吃得下。 璃王对小姐再好,也没有她们几个从小侍候的人做得精细与周 到。 此时,她来了,便恨不得把一切能做的都做了,却发现无事可做,所有事情清华清苑都已经处理好了。 熙越只能守在小姐床前暗自落泪,祈祷上天让小姐早些醒来。 隔壁房间里,璃王一边翻看着叶尘带过来的,柳埠处理淫虐案的案情详述,一边听叶尘禀报。 “禀主子,今日查探消息的人有很多批,但是最可疑的那一个,属下派去的人跟到明王府附近就跟丢了,您觉得会不会是明王殿下?” 璃王冷冷一笑:“为何不会?他连本王都敢杀,在他心中,难道婳儿还比本王更杀不得?” 叶尘不解了:“可属下实在想不明白,明王为何要杀大小姐?” 大小姐曾经那么喜欢明王,就算被人指指点点,也要跟在明王身后跑,什么事情都以明王为先,明王究竟因何恨上了大小姐,甚至派了人过来刺杀。 璃王点了点纸上的朱经年三个字。 叶尘恍然大悟,看来这一次的淫虐案,动了明王的钱袋子,明王怒了, 案件是主子和大小姐一起发现的,明王派人刺杀大小姐,完全是柿子挑软的捏啊。 “你将此事透露给父皇,想必父皇会很有兴趣听的。” “是。”叶尘点头:“宫里传话过来,太后娘娘想见您。” 璃王也觉得是该见见皇祖母的,今晨那么早就派人过去跟皇祖母说了假成亲这事,说得不清不楚的,皇祖母肯定很担心。 “你让传话的人给皇祖母带句话,等本王忙完自会进宫跟皇祖母解释的。你和熙越也该回去,这两日不用再过来,若是柳埠到璃王府,便让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个都不能放过。” 璃王把案上的东西交给叶尘,让他带回去收好。 “是。” 叶尘躬身行礼退了出去,到隔壁房间把依依不舍的熙越叫上,一同离开了野庐。 璃王也回到白沄婳所在的房间。 清苑端来晾到温度正好的药:“主子,大小……” 突然想起,今日主子和大小姐已经结为夫妻,虽然迎亲拜堂的不是他们本人,但是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夫妻了。 于是,清苑赶紧改了口:“王妃该吃药了。” 守在床前的人被王妃二字给取悦了。 “给本王吧 。” 璃王接过药碗,试了一下,白沄婳还是咽不下去,他只能又用嘴对嘴的方法给白沄婳喂药,然后用内力把药汁引入白沄婳腹中。 清苑看着主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又担心又发愁。 主子体内的寒毒,她们都很清楚,那是万万不能动用内力的,每次喂完药,主子都要抱着王妃良久良久才能缓过来,期间主子所承受的痛苦,是她们无法想象的。 而王妃的药,每日要吃三次! 主子做事无需任何人置喙,清苑自知劝不住主子,她只能祈祷王妃快点清醒过来。 一碗药尽,璃王已经痛苦得连手指都在颤抖。 “主子……”清苑赶紧接过药碗,又去端来一碗药给璃王。 这是之前白沄婳开的药方,璃王每次痛苦的时候,喝一碗下去都能好受一些。 可这一次,璃王喝完药很久都没有感觉到有好转,只能紧紧抱住白沄婳,紧握她的手,借着这一点肌肤之亲缓解痛苦,却又担心自己的力道弄伤了她,他克制得嘴唇都咬出了血。 清苑看得眼睛都红了,半步都不敢离开,一直守在旁边。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凌晨他们带着白沄婳偷偷转移到这里来的时候,神医也背着女鬼跟过来了。 此时,神医就站在床前,看着璃王痛苦难耐,他万般本事,却无计可施。 没有白沄婳,他压根就摸不到璃王。 神医和清苑一人一鬼就日日站在床前守着,看着璃王一次次喂药,一次次疼痛难忍,一次次抱着白沄婳独自咬牙忍过去。 一直到第三日,璃王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白沄婳身边。 清苑什么都顾不得,立即奔出去找人,璃王府的府医自从那夜被叶尘带去将军府后,就一直没回去过,也跟着到野庐来了,日日要做的事情就是翻医书,抓药,熬药,此时应该还在厨房里熬药呢。 清苑提着裙摆飞奔到厨房,把府医带了过来。 “府医,你快看看主子。” 府医一看璃王这样也慌了神,赶紧坐下又是把脉又是扎针的,可惜一番捣鼓下来,璃王还是不醒。 “怎么会没有效果呢,不应该啊?”府医急得直挠头,冲清苑道:“你先等着,我记得好像医书上有记载过,我去把医书找来,把医书放哪去了我?” 府医嘀嘀咕咕就往外走,看来真是急了,都是胡子花白的老头儿了,还走得衣摆带风。 清苑担心天黑路滑,府医走得太急万一一个不慎给摔了,就没人能救主子了,便赶紧跟出去:“府医,你慢点走,小心摔……” 而神医总算是寻到了机会,抓着白沄婳的手搭上璃王的脉搏。 越号脉神医的眉头就越皱得紧,瞧着府医的本事,就算是把他书房里的医书都给翻卷边了,也未必能救醒璃王。 转头瞥见府医摆在床头忘记收拾的针包,神医难得好心:“看在你是为了救婳丫头的份上,且救你一回吧。” 神医抓着白沄婳的手给璃王扎了一轮针,趁清苑和府医还没回来,他又把银针都放回原处,才潇洒离去。 殊不知,经过他扎针,璃王已经有所好转,虽然还是身子绵软无力,但是神志是清醒的。 璃王虽然看不到神医,但是能看到白沄婳的手自己动了。 第74章 同床共枕 当府医拿着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的医书回来时,却发现璃王已经醒来。 他和清苑只当是之前的努力起了作用,赶紧又熬了一碗药让璃王喝下去,璃王才总算是恢复了大半。 就在夜里,璃王打算再一次给白沄婳喂药时,昏迷了多日的白沄婳终于醒来。 所有人脸上的欣喜忍都忍不住,尤其是清华清苑两人,直接喜极而泣,只要王妃醒来,主子就不用再用那样子的方法喂药了。 白沄婳的记忆还停留在受伤的那一夜,一睁眼瞧见的并不是侍候自己的人,不由疑惑:“这是哪里?你们怎么会在这?我的丫环呢?” 清苑福身,笑道:“王妃,这里是野庐,之前您给神医办丧事的小院,您受伤严重,主子带您来这里养伤呢。” “王妃?”白沄婳指着自己,她何时与璃王拜堂成亲了? 清苑冰雪聪明,一听就知道白沄婳的意思,换做是她,也犯迷糊。 “王妃,婚期是十月初一,今日已是初四了。” 清苑与清华,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总算是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全都给白沄婳说清楚了。 虽然知道事急从权,可白沄婳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自己一觉醒来就成了璃王妃,此时面对璃王,难免会有些尴尬。 “难道,殿下这几天一直在这里?” 璃王控制轮椅来到床前,清苑有眼力见的把药碗端过去,然后拉着清华离开了。 搅拌了一下碗里黑乎乎的药汁,璃王舀起一勺递到白沄婳嘴边:“婳儿不让我离开。” 她不让璃王离开?! 白沄婳这才想起昏迷之前叫他千万别离开的事情。 误会大发了! 她不让璃王离开,纯粹是怕看不见两只鬼,她会小命不保。 可这事也没法给璃王解释清楚。 她讪讪笑了一下:“殿下照顾我多日,定是累了,如今我已经醒来,殿下就先请回去歇息吧。” “你是我的王妃,自然是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要我回哪去?” 璃王继续手里的动作,直到一碗药喂完,他才放下碗,把桌上的蜜饯端来:“婳儿可还记得之前的案子?” 白沄婳被药汁苦得七荤八素,赶紧抓起几颗蜜饯丢进嘴里,尝到了酸酸甜甜的味道,这才松了眉头。 “殿下是说关于那些少女的案子?” 以为璃王会跟她聊刺杀的事情,没想到却是这一桩案子。 她记得大舅舅和柳埠根据周玄贴身护卫的口供,以及周玄给出的账册,已经把有关的人员全都查办了,而皇帝也下了明旨降罪,周玄抄家处斩,朱经年流放,其他人员该砍头砍头,该流放流放,该牢底坐穿就牢底坐穿,没有一个是从轻处置的。 那些死者,其中大部分也被家属从衣物佩戴的饰品等东西认出,已经认领回去入土为安,剩下的也被柳埠派人安葬,算是圆满结束了。 璃王怎么又提起这件事? 见她已经被转移注意力,不再让他离开,璃王几不可见地笑了笑,轻轻点头:“嗯,死者已安葬,但活着的人却不得安生。” “为何?” 话一出口,白沄婳也突然明白过来,活着的人,应该就是那些被营救出来的少女。 杨叔叔说得对,身伤好治,心伤难医,何况还是这种世道,不管她们是不是受害者,某些自诩正义又恶心至极的人会戳着她们的脊梁骨让她们去死的。 白沄婳有些担心:“她们如何了?” 璃王摇头:“据打探的消息,不大好,待你伤好了,你可以去看看她们。” “好。”白沄婳思绪万千,思索着能帮到那些少女的办法,并没注意,璃王已经坐到了床上,连鞋袜都脱去了。 等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才发现璃王已经躺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睡得安稳。 他们这算是同床共枕了? 白沄婳震惊得眉尾上挑。 想起清华清苑说过,这些天都是璃王衣不解带照顾自己,白沄婳终究是软了心肠,没把人喊醒,只是默默扯过被子给璃王盖好。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璃王的嘴角上扬。 睡了这么长时间,白沄婳一时半会也不困,她就继续思考起了能帮助那些少女的办法。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没人。 清华清苑进来侍候她洗漱,告诉她,璃王进宫去见太后了。 她不想找璃王,昨夜想了一夜,她反倒更想知道那些少女的情况。 没有她的人在身边,她只能吩咐璃王的人:“清苑,你去帮我打听一下那些受害的少女的情况。” “是。” 清苑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在清华的服侍下,白沄婳用了早膳。 等着清华将东西收拾出去,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个人时,她才左顾右看,小声地喊着:“师父,杨叔叔,你们在吗?” 她想找两只鬼,问问自己的伤。 她伤成这副样子,两只鬼一定会跟着过来野庐的。 虽然璃王不在,她看不到两只鬼,但是,两只鬼可以通过触碰其他物品来告诉她,他们就在她身边。 只是,她喊了很久,依然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又不能出去找,也不能问清华清苑,只能压下心中的忧虑等着。 好在午时,璃王从宫里回来的时候,神医也终于出现了。 璃王陪她吃过了午饭便嘱咐她要好好休息,他自己先去隔壁的书房处理事情去了。 璃王前脚一离开,神医后脚就抱着女鬼直接穿墙飘了进来:“婳丫头,你快看看她。” 白沄婳看到变得有些透明的女鬼,吓了一跳:“师父她怎么了?” 神医答应了女鬼不能说,可他又编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瞒过白沄婳,只能摇头:“不知。” 白沄婳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该怎么办,她的伤动一动都疼得浑身冒汗,她艰难地往里面挪挪。 “杨叔叔,先把师父放床上。” “好。” 神医小心翼翼把女鬼放到床上,女鬼一沾床整个人就蜷缩起来,紧紧抱着自己,眉头紧皱,神色痛苦难过,嘴里说着什么,但是声音太小,一人一鬼都没听清。 “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神医看着女鬼。 白沄婳喃喃重复了一句:“梦?有了!” 第75章 入梦 白沄婳朝门口唤了一句:“来人啊,把我的符纸朱砂取来。” 门外传来清苑的声音:“是。” 很快,清苑就把符纸朱砂送了进来:“王妃,您的伤还未好全,若非要紧之事,还是等到伤好后再处理吧。” 白沄婳点头:“嗯,我自有分寸,你搬一张小几放到这里来。” 她不能下床,只能在床上画符。 很快,清苑便把小几放到了床上白沄婳的身边,又替她把符纸朱砂笔一样一样摆在小几上。 “行了,你先退下吧。” “是,王妃有事再唤奴婢。” 待清苑退出去把门关上,白沄婳才握住笔,回想了一下师父画的入梦符,然后笔尖蘸朱砂,画起了入梦符。 手起笔落,入梦符成。 因为伤重方醒,且又没有女鬼的帮忙,笔落之时,白沄婳已浑身乏力,险些又要晕过去。 此时,她才总算是明白,为何每次师父画完符之后,会显得特别疲惫,原来竟是这么耗费心神的。 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画符亦是如此,画形画状难画法,她不是师父,没有师父的法力,符虽是画得一丝不差,效果如何却不得而知。 这符神医在云来酒楼的密室里看女鬼画过,却不知是做何用处的。 “婳丫头,你是打算用这张符来救你师父?” 白沄婳拿起符纸:“此乃入梦符,我打算进入师父的梦中,寻找救师父的办法。” “不可。” 神医想都不想就阻止了。 彼时,在密室里,神医就站在旁边,亲耳听见女鬼说过,入梦符既能入人的梦,也能入鬼的梦,神奇得很,但是……还有个但是呢。 女鬼交代过,这入梦符要慎用,若有万一,入梦之人与做梦的人都有可能留在梦里,醒不过来。 并非他不想救女鬼,可要搭上一个婳丫头,他是如何都不愿意啊。 “我来。” 他本就是已死之人,醒不醒得过来也无所谓,他本就不指望什么投胎转世。 若是真的醒不过来了……至少也还有一个相识的女鬼可以吵吵闹闹,倒也不寂寞。 白沄婳笑了,已经把符纸夹在了指间:“杨叔叔,这件事只有我能做,我跟着师父学玄门术法也有些时日了,不会有事的,若真是上天不眷顾,至少我还能想到办法解决。” “可是……” 神医一时无话可以反驳,婳丫头说得很有道理,若是有个万一,她还能想想办法,他只懂医术,对玄门之事确实一窍不通,换做是他就无计可施了。 “杨叔叔,您看着点时间,若一个时辰后,我们还未醒,你用水泼,用力拍打,或者是大声喊,甚至是用银针扎,总之,想办法唤醒我们。” “好,你千万要小心。” 神医只能答应下来,一屁股坐在床前的圆凳子上,目不转睛看着白沄婳掐诀念咒。 符纸无风自动,冉冉而起,化作两道白光,一道没入女鬼体内,一道进入白沄婳脑中,白沄婳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白沄婳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暗得让人心慌,静谧得让人汗毛倒立。 想来,她应该是已经进入了师父的梦中,只是不知为何是这般光景,万幸,在梦中,她的身体是健康的。 “师父……师父……” 她唤了一声又一声,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寂静。 也不知她在黑暗中无头苍蝇一样转悠了多久,终于瞧见远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在黑暗之中待久了的人,渴望光的程度就像是在沙漠之中渴望水一样。 她毫不犹豫拔腿就往白光跑去,越靠近白光就越大也越亮,晃得她睁不开眼,再次睁眼又出现在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好像是在一个房间里,四四方方的,墙壁是粉色的,床帐是粉色的,桌椅也是粉色的,就连地板也是,处处粉得让人头皮发麻,所有的一切都陌生得厉害,房间里的东西十之八九是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星辰,快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女人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门被人推开。 白沄婳以为进来的会是师父,不料却不是。 进来的是一个和阿娘差不多年纪的女人,穿衣打扮很是新奇,长发卷卷的束在脑后,衣袖短到手肘,裙摆短到膝头,两侧的衩却开了大腿,这样的装扮在大元皇朝会被抓去浸猪笼。 她本能地想躲起来,免得吓到了别人,房间虽大,她却无处可躲,只好站在那儿,谁知,那个女人却看不见她,径直走到床前,把床帐拉起来。 一双小手从粉嫩嫩的被子里伸出来,慵懒地嘟囔:“妈妈,我再睡十分钟,就十分钟。” 女人坐到床上,伸手把被子拉开:“不行啊,今天是外婆的生日,咱们要去给外婆祝寿,你再不起来,可就赶不上给外婆买蛋糕了,你想让外婆伤心啊?” “不想。”床上的女孩窝进女人的怀中撒娇:“妈妈,你给外婆买草莓味的蛋糕,可不可以啊?妈妈,你就答应我嘛。” “你呀你……”女人把女孩拉起来,揉着她柔软的长发:“就顾着自己喜欢吃的,也不想想外婆喜欢吃什么样的。” 女孩笑嘻嘻地昂头:“哪有,明明就是外婆喜欢吃的,我也正好喜欢吃而已。” 白沄婳终于看清了女孩的模样,大概十一二岁,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小脸圆圆的,一双眼眸亮如星辰,肌肤白嫩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白沄婳知道,小女孩就是小时候的师父。 她正想过去,场景却再一次变幻。 这一次,是在一间到处都是白色的房间里,白色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正是小师父喊妈妈的那个女人,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女人除了脸身上哪哪都缠了白布,躺在那张小小的床上昏睡不醒。 床的周围摆满了四四方方,嘟嘟直响的东西,小师父趴在床边嚎啕大哭,一声声唤着“妈妈”,催人泪下。 身旁的人怎么都劝不住,床尾的地上,放着一个粉红色摆满了草莓,却塌了形状的大糕点。 第76章 陷入循环梦境 白沄婳听小师父哭得心头难受,想要过去安慰,刚一抬脚,场景却又转换了。 这一次是在一个道观之中,已经成年的师父一身灰扑扑的道袍,长发在头顶盘成了一个团子。 她跪在蒲团上,一旁立着一位白胡子白头发,眉目慈祥的老道士。 老道士未语先叹气:“唉,自你父母车祸去世,你便住到了青玉观,这十数年里,除去上学念书,你都跟着为师学玄术道法,如今你已出师,为师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下山去看看吧,你的人生不该随着你父母的离世就沉寂下去,世道万千,繁华绚烂,你将会遇到一个契机,能解你心头执念,去吧。” 白沄婳看着师父拜别了老道士,背上一个小布包,一步三回头下山去了。 涉过大川,翻过深山,见过繁华,走过四季,从南到北,无论是梦想伊始,还是繁华尽处,白沄婳一路都跟在师父身后,寸步不离。 一同领略了师父所生活的世界的风土人情,人生百态,看着师父从沉默寡言变成侃侃而谈,到最后,师父就算是遇上一条狗,一朵花也能聊上几句。 师父继承了老道士的衣钵,法术很高,一路上帮助了很多人,也得到不少回报。 每一次师父帮助其他人时所画过的符篆,所用过的法术,所念过的咒语,白沄婳样样都记得详细,想从中找出救师父的办法,却一无所获。 而,老道士所说能解师父执念的契机,也未曾出现过。 一直到,师父帮助第一万个人的时候,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师父在救人的时候,被厉鬼所伤,奄奄一息。 白沄婳急得五脏六腑都疼,可她虽然已入梦,却终究不是梦中人,什么都做不了,任由她撕心裂肺地喊着,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死去,变成了轻飘飘的鬼魂。 然后,她和师父都听到了一道并不像是人类的声音:“况星辰,你一生行善积德,功德无量,特许你获得绑定系统的机会,若你完成系统足够数量的任务,将可以重生回到你的父母去世之前,你可愿意?” 况星辰连想都不想立刻就答应了。 直到这一刻,白沄婳才明白,师父心中的执念是什么。 她得上天眷顾,能回到亲人都还没死之前重来一次,所以,她希望师父也能得到这一份幸运。 她听到师父答应了那个什么系统的条件,然后她跟着师父,看师父一桩桩的替系统完成任务,每一桩任务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不同,有时是师父的那个世界,有时又是与大元皇朝差不多的世界,目标有时是男人,有时又是女人,师父都完美地完成了,直到师父接到了来大元皇朝的任务。 以往的每一桩任务,那个什么系统都会交代清楚要找什么人,该做什么事,还会给师父安排一具躯体,好方便师父行事。 可是这一次,系统并没有指明任务目标,任务事件,只告诉师父,要找到有缘人,然后收那个人为徒,时机成熟了,天道会告诉师父任务是什么的,然后那个见鬼的系统就把师父独自留在了大元皇朝,自己反倒消失了。 师父孤身一鬼在大元皇朝寻找了很多年,走遍了每一座城池,翻山越岭,从心怀期待,到无波无澜,到满不在乎,日升月落,春来秋往,师父眼中的光渐渐熄灭,消失殆尽,把自己当成了大元皇朝一个可有可无的鬼魂,游荡各处。 直到师父遇上了她! 怪不得,她与师父初相见的那一刻,她感觉师父激动得太过头了。 在无尽的失望中,终于看见了一丝希望,换做是她,估计比师父还要激动,若鬼有眼泪,她相信师父能大哭一场。· 可,那个什么鬼系统只说要找到有缘人,然后收为徒弟,可师父怎么确定她就是那个有缘人,而不是师父在绝望的深渊之中,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呢? 白沄婳突然觉得头很晕,一息之间,她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暗。 再睁眼,白沄婳就发现自己身处黑暗之中,而且莫名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接下来,所经历的一切,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因为,她又在黑暗之中兜兜转转了不知多长时间,然后看见白色的光点,穿过光点又出现在了那个粉色的房间里,再然后是白色的房间,青玉观,系统,她又重走了一遍师父的人生。 一直到师父在浮云楼遇上她,她再次陷入黑暗,睁眼又重来一次。 完犊子,陷入循环了! 这一次入梦,不仅没有找到救师父的办法,反倒自己也出不去了。 她在梦里蹉跎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师父怎么样了? 难道,她就这样在师父的梦中一辈子都出不去?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还要让师父完成任务重生回到师父的父母没死之前,怎么可以就这样待在梦境之中出不去呢。 绝不可以! 于是,她不再去看师父的梦境,不去管自己身在什么地方,盘腿就坐了下来,回想起了现实当中,或是梦境里面,师父所用过的法术,所画过的符篆,所说过的话。 每一样,她都仔细回想,想得入神,渐渐进入了忘我的境地。 殊不知,梦境之外,守候在床边的神医已经急得焦头烂额。 婳丫头让一个时辰后就把她唤醒,可这都快一个半时辰了,婳丫头还是没有醒过来。 他试过用水,婳丫头身上有伤,不能碰水,他就把水洒婳丫头脸上,可是没用。 他又用银针扎在白沄婳的穴位上,试图用疼痛唤醒白沄婳,可惜,还是没用。 又陆续试了十几种,他能想到也能做到的方法之后,白沄婳还是没有醒过来。 他崩溃了! 难道,这两个女人在梦中玩得乐不思归了? 怎么办,怎么办? 左思右想,他觉得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了,于是,他飘出了房间,他要去摇人。 隔壁厢房,璃王正在查看叶尘呈交上来的信件。 良久,他才抬头吩咐叶尘:“既然已经查到了,那就放手去做吧,多带些人过去,一定要断了明王这条臂膀,他就没有空暇来盯着婳儿了。” “是。”叶尘退了出去。 璃王继续埋头查看案桌上的信件,一张一张地翻着。 他感觉房中的温度骤然冷了下来,搓了搓手臂上竖起来的汗毛,他眉头紧拧。 虽然已经是初冬,但是天气还不至于冷到如此程度。 突然,他手中的纸张被风吹得摇动不止。 他抬头看去,眸光冷了下来,窗是关着的,那风是从哪里来的? 神医在璃王眼前又是摇手,又是大喊,累得直喘气。 此时,他无比希望,若是这小子能看到他,该多好啊! 该用什么办法告诉他,让他去救婳儿呢? 第77章 亲吻一个人的感觉 神医想到自己已经能抓到很多东西了,也不知能不能抓到笔。 可,如果抓起了笔,那么璃王势必知道有他这么一个鬼魂的存在了。 事急从权,神医决定破罐子破摔试一试。 他飘到案桌前,伸手去抓挂在笔架上的狼毫笔。 可惜,手一下子就穿透过去了。 嘿,他就不信邪了,他连茶杯都能握住,还抓不到一支笔。 他集中精神,继续尝试,在第十八次的时候,他终于抓起了那支狼毫笔。 他来不及高兴,提笔蘸了墨汁就在纸上写下一个“婳”字。 璃王不愧是战神,就算看见狼毫笔自己飘起来,在纸上写字,他也神色不变,淡然处之。 直到看见写下的是一个“婳”字,他才算是有了表情,对着面前的空气问道:“是不是婳儿出事了?” 纸上又出现了两个字:“梦魇”。 璃王控制轮椅就想到白沄婳所在的房间去,刚一动他就按耐了下来:“何解?” 纸上又出现一个字:“醒”。 “是不是只要把婳儿唤醒就可以?” 这次纸上没有再出现字,反而是笔挂回了笔架上。 璃王明白了,不再迟疑,控制轮椅就到了白沄婳所在的房间。 他刚想坐到床上,就被白沄婳的手推了一把,阻止他上床。 心中一喜,他还以为是白沄婳醒过来了,抬头却发现不是,旋即才明白过来,是那个看不见的人。 他不由愣了一下,不让上床,那他怎么救婳儿? 然后,他又看见白沄婳的两只手自己动了起来,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然后比划出一个人字,又指了指床尾。 璃王多聪明的一个人,立即就懂了,婳儿身边应该还躺着一个他看不见的人,他险些就压到了人家,那意思应该是让他从床尾上去。 虽然他很在意婳儿身旁躺着的人是谁,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控制轮椅来到床的另一边,双手撑着床沿,一使劲就翻身上来了,然后将白沄婳抱起,轻轻摇晃:“婳儿醒一醒,你醒一醒……” 神医皱眉:“要是用喊的能喊醒的话,我又何须暴露自己的存在去把你这小子找来,没点新意,能做战神的人就这么点脑子吗,能不能想点新的办法?” 神医刚一说完,就瞧见璃王捧着白沄婳的脸,吻了上去。 “喂,你这个臭小子,趁机占便宜是不是?” 他正想一巴掌打下去,却发现白沄婳的嘴角溢出了鲜血,略略一想才知道自己错怪璃王了。 “嘿,还别说,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好使,居然能想到这么刁钻的法子,你小子的血带有寒毒,一进入婳丫头的体内,便会让沉睡的灵蛊醒来,只要灵蛊一醒,婳丫头就必定也会醒,不错,不错,我收回你没有脑子的话。” 不过,璃王居然想都没想就用舌尖血,要知道,这样他自己反而就危险了,很有可能引发寒毒,立即毙命的。 神医摇了摇头,真是搞不懂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居然连生死都不顾。 他对璃王再一次改观,决定以后都不再喊璃王臭小子了。 且说白沄婳,经过无数轮的思考之后,她恍惚觉得自己的脑子清明了不少。 仔细一感觉,她才发现是当初师父传授法箓的时候,脑海中形成的那一团浓雾,有了一些变清晰的痕迹。 虽然并不多,但是,这对她来说,受益匪浅。 之前,师父所画的符篆,所施的法术,她有很多都是看不明白的,只是记住了样子,也不知是作何用途,如今竟能看明白了许多,也找到了如何救师父的办法。 一切都要等她从师父的梦境之中出去才行。 问题是,她该怎么出去呢? 之前,看师父画的入梦符,那些女鬼一入那个户部侍郎的梦,那个户部侍郎就能看见她们吓得撕心裂肺地嚎叫。 为何她画的入梦符,师父会看不到她呢? 难道是因为她的功法还不到家?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痛,竟有一种可怕的似曾相识。 喂,不是吧,她都入梦了,蛊虫还能折腾到她? 腹部的痛感越来越强烈,痛得她满地打滚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蛊虫是要救她的。 想明白了,她也就行动起来。 梦中的师父曾经救过一个被鬼魇住的人,她依然记得师父当时所用的法术,立即依葫芦画瓢,双指并拢,凌空画符,口中念起了咒语。 咒语念完,虚空之中,那道隐隐闪着金光的符篆“咻”的一声,闯进了她的体内。 两相结合之下,她竟然真的又陷入了昏迷。 再次睁眼,她懵住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俏脸庞,她良久才反应过来,璃王这是……在吻她! 她滴个肥硕硕的老天鹅啊! 难道她从师父的梦中出来,又进入了璃王的梦? 不然,怎么会一睁眼就是这般光景? 肯定是在梦中,一定是的。 不过这个梦也过太真实了些,她整个人所有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唇上是柔软的触感,舌尖是腥甜的味道,连呼吸里都萦绕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气息。 好神奇又好诱人的感觉啊! 活了两辈子都未曾尝试过亲吻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脑子进了水一般,突然就想尝试一下,反正都是在梦中,又有谁知道呢。 估计是她脑袋里的水太满了,满到她想不起其他的东西来 ,她咽下了口中的腥甜,双手勾住面前的人脖子,将他拉近一些,然后化被动为主动,小巧的舌头趁怀中的人怔愣之际,直闯城池,浅尝甜蜜,陶醉其中,忘乎所有!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神医,尚未来得及高兴她能清醒过来,就瞧见她这副模样,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神医一拍脑门,啧啧啧地摇头,直接穿墙出去了,一路直嚷嚷:“没眼看啊,没眼看啊,真是没眼看啊……” 屋内,忘我的两人吻得不知今夕何夕,直到…… 璃王看着瘫软在怀中的女子,又好笑又心急:“婳儿,呼吸……” 长长的吸气声过后,白沄婳才总算恢复了点神志,一抬头就对上了璃王好看得过分的笑颜。 不是做梦吗,怎么这张脸这么真实? 第78章 解开执念的契机 伸手捏了捏璃王的脸,柔软的触感让白沄婳不由自主颤了一下,然后环顾了一圈…… 这他娘的并不是梦! 啊!!! 谁能来告诉她,在她入梦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怎么一睁眼就是和璃王在亲吻? 她羞得立即拉起被子紧紧捂住了小脸。 璃王被她的动作逗得笑出了声音,若是平时,他动了舌尖血,必定引发寒毒。 也不知是不是与婳儿有了肌肤接触,这一次,他除了有一点点的闷痛,其他的异样是半点都没有。 他的笑让白沄婳的脸更红了,脑袋也埋得更深了些:“你不要笑了。” 看着这样的白沄婳,璃王岂止心动,简直是恨不得一辈子都将她搂在怀里不松开。 脑子清醒,理智回笼,白沄婳立即就想起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她也顾不上害羞了,抬头看着璃王:“你能不能先……” 璃王看了一眼床的另一边,隐约有点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他双手撑着床沿,一个旋身就坐回了轮椅上,然后控制轮椅过去,把放在那边软塌上的小几搬过来,避开了床上那个看不见的“人”,放到白沄婳身边。 “你身上还有伤,不要忙太久,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事唤我。” 因为担心师父,白沄婳并没留意到璃王那细微的动作,螓首微点:“好,多谢。” 璃王自己控制轮椅出去了,还让守在门口的清苑清华暂时不要进去打扰白沄婳 。 院中,神医正撑着树摇头叹息好好一棵白菜被猪给拱了。 听到璃王吩咐清华清苑的声音,转过身来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看到他,就白了璃王一眼,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也不咋滴嘛。 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直接穿墙进去了。 他一进去,瞧见白沄婳符都已经画了一半。 神医凑过去,瞅了一眼,也看不明白画的是个什么东西,目光落在越来越透明的女鬼身上,语气轻得好似怕吓到女鬼。 “这么一张东西,能把她救回来吗?” 符已经画好了,白沄婳把笔搁下,双手拿起符纸看了一眼,然后学着梦中师父救人那般,掐诀念咒,再把符纸贴在女鬼的额头,沉声道:“况星辰,速速醒来!” 符纸从底部开始冒出了如同火光一般的金色光芒,金光所到之处,符纸便化成了齑粉消散不见了。 一人一鬼盯着女鬼看,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符纸每消散一分,女鬼便恢复一分,直到一张符纸都消失了,女鬼也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师父,师父……” “饿死鬼,你醒一醒……” 白沄婳和神医一人一句,轻轻呼唤着女鬼。 片刻,终于瞧见女鬼幽幽睁开了双眼,对上一人一鬼关切的目光,女鬼愣了一下,然后神色黯然下来。 白沄婳不知看了多少遍师父的人生,很清楚师父现在的心情。 在梦中一遍遍经历自己父母双双去世的场景,心情岂能好? 她避开伤口,小心翼翼挪过去,紧紧抱着女鬼:“师父,我是不是能解你执念的契机?” 师父恢复过来了,白沄婳总算能安下心来养伤。 正中心口的那一箭险些要了她的命,幸好有师父和神医在,否则后果严重。 起初,她以为是杀了神医的那些黑衣杀手刺杀她的,但是往深了想就能发现并不是,那些杀手的目标是神医留下来的东西,东西还没到手,怎么可能会杀了她呢。 所以一定是其他的什么人。 至于是什么人,其实也不难猜。 重生之前,她都是以一副草包又好欺的懦弱小姐模样示人,根本就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而重生之后,她所做的事,会得罪的人,也能细数出来。 白月瑶母女没那个本事。 淫虐案牵扯到的人,该获罪的都获罪了,他们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了,那么就剩下,因为淫虐案而落马的那些人背后的大人物。 淫虐案逮到的最大的一条鱼就是户部尚书朱经年,而在前世,她就知道,朱经年是宫离彦的人。 所以,杀她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她不提不问,只不过是不想让阿娘她们担心。 毕竟,一个将军府,又如何与堂堂皇室亲王对抗呢。 新仇旧恨,她自会和宫离彦清算的。 一切只需等她养好伤。 璃王坐在床前给她喂药:“你的事情忙完了?” 白沄婳看向窗边。 女鬼倚着窗框站在神医身边,只见她用手肘撞了神医一下,然后把耳朵凑过去,也不知神医说了什么,女鬼笑得前俯后仰,一直拍着神医的手臂:“真的?你说的都是真的?真亲下去了?哈,这臭小子可以喔!” 这话璃王听不到,但是白沄婳听得一清二楚,耳尖变得粉红。 现在谈论别人的事,都不背着点人了吗? 不过,看到师父又恢复了之前那开朗的模样,她就放心了。 是不是契机又如何,是不是有缘人又如何,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帮师父完成那个什么鬼系统的任务,让师父重生,不是有缘人,那就帮师父找到有缘人,不是契机,那就帮师父找到契机。 她这一生的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报仇,保护家人,完成了这两件事之后,她就可以全心全意帮助师父了。 白沄婳莞尔一笑:“嗯,忙完了。” 璃王放下碗,抬头与她对视:“咱们来野庐养伤已有七日,之前你伤重不醒,没能赶上三日于归之期,想来老夫人和岳母定是担心了,今日我让熙越过来看看你,让她回将军府报个平安,如何?” 这样的小事,这人竟然也会和她商量,白沄婳有些受宠若惊:“嗯,听你的。” 熙越是夜里过来的,和她一同过来的还有叶尘。 璃王和叶尘去了隔壁房间议事,让熙越可以和白沄婳谈些她们之间的话题。 熙越帮着小姐把衣裳脱下来,又把包扎的白布解开,看着那个又红又肿,还隐隐有血水溢出的伤口,熙越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养养就好了。” 白沄婳想点一下熙越的额头,刚一抬手就疼得倒吸凉气,箭伤是最难愈合的,之前为了救师父,忍着疼痛忙忙乎乎,静下来之后,才发现是真的疼啊。 第79章 他究竟是何心思 房间里就只有熙越,她倒也没想忍着:“傻丫头,别哭了,快给我上药,疼死我了。” “好好好,小姐先不要动,奴婢这就给您上药。” 熙越用衣袖把眼泪一抹,用温水帮小姐擦洗了身子,就赶紧给小姐上药包扎,重新换了一件舒适的衣裳。 “好了,小姐您先躺下歇息,奴婢把水端出去,再把药端来。” 熙越扶着小姐躺下,就在她直起腰身的时候,一抹小小的黑色身影从两人眼前划过,在房间里绕了几圈之后,落在了墙上。 主仆二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只黑乎乎会飞的大虫子。 两人连恶人都不怕,就怕蛇虫鼠蚁这一类东西,何况是这样大的虫子,要是落到身上,估计能手舞足蹈一场。 熙越立即跳到床上,自己的声音都发颤了,依然坚定地护在小姐面前:“小姐,别怕,奴婢这就去打死它。” 谁知,她还没动呢,那只虫子突然就朝她们飞来,两人当即就吓得惊叫出声来。 两人的惊叫声尚未落下,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接着,门被人推开,叶尘推着璃王进来了。 两人先是环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床上的主仆二人皆是一副惊骇的模样,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一只黑色的虫子落在墙上。 璃王和叶尘相视一眼,想笑又不敢笑。 不用吩咐,叶尘立即过去解决。 他左右看看,见没有什么顺手的工具,只好举起一张圆凳子,想用凳子砸死那只虫子。 谁知他还没动手,虫子突然振翅冲他的脸飞过来,他下意识的用凳子一挡,结果,虫子撞凳子上,凳子卡他头上了。 房间里有那么一瞬的安静,然后…… “噗哈哈……” 熙越笑得最大声。 白沄婳觉得不该笑的,咬唇忍了下来,然后拉了一下熙越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对不住,我不笑了,哈哈哈……”熙越忍了一下,可惜实在忍不住。 笑声是会传染的,熙越一笑,白沄婳就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一笑就伤口疼,还停不下来,她捂着心口,一边哎哟疼死了,一边哈哈哈,泪水直流,也不知是笑哭的,还是疼哭的。 好不容易忍住了,结果神医和女鬼刚好穿墙进来,正巧与叶尘面对面,两只鬼笑得哐哐直捶墙。 其他人听不到,可白沄婳能听到啊,又憋不住了,一边哎哟,一边哈哈,比刚才笑得还惨,可吓人了。 看到她捂着伤口,璃王脸上的笑容瞬时就止住了,转头吩咐叶尘:“出去。” “是。” 叶尘红着脸转身走出去。 外头又传来一阵笑声,笑得鬼哭狼嚎的。 也不知叶尘是怎么把凳子弄出来的,只是,那几天里,白沄婳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他凳子卡头的画面,怎么都憋不住笑。 璃王只好又让他暂时待在璃王府,换了另一个护卫穆雨过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 院中那棵银杏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偶尔有几只黑乎乎的鸟儿停在光秃秃的枝头上,叽叽喳喳的,也不知是在谈论风花雪月,还是在谈论要备多少果子才能度冬。 白沄婳坐在廊下的躺椅上,望着那几只黑乎乎的鸟儿,思绪飘远。 醒来之后,她有问过神医,在她入梦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璃王会亲她? 相比起璃王,神医自然是更偏向自家从小养到大的小徒儿,他也不遮遮掩掩,说了自己暴露存在去找璃王来当救兵的事情。 最后,神医瞪大了双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哪里是他亲你啊,他那是在用舌尖血来唤醒你体内的灵蛊,是在救你呢,反倒是你,一睁眼就抱着人家……哎哟,虽说你们已是夫妻,可也得注意着点身上还有伤啊,不过,你是何时告诉他你身上有灵蛊的?” 这话虽然让她羞红了脸,却也让她得到了很多信息。 她向来以草包无用示人,但自与璃王相识以来,璃王见过她的武功,见过她画符,见过她治病救人,如今更是知晓她能见到常人所不能见到的“人”,可却从来都不多问一句。 难道他就没有半点疑心吗? 这人究竟是何心思啊? 她体内的灵蛊是当初去救璃王时,在秦林山被那个男人给喂下的,而她见到璃王之后,璃王却说:“你从他身上拿的东西,不是你能拿得起的,交出来吧。” 她从头发丝儿到脚趾也就只得了那个男人喂的灵蛊,何曾拿过什么东西。 白沄婳眉头紧皱,衣袖下的手不自觉的紧握,璃王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她身上有灵蛊? 他接近她,是不是也是因为灵蛊? 此时,回想起来,她与他的婚事,简直疑点多多。 皇帝忌惮外祖父功高震主,将她赐婚给宫离彦不就是想借宫离彦之手,除去她和将军府吗?事情尚未成,皇帝却愿意解除了她和宫离彦的婚约,这就让人不解了。 更令人费解的是,璃王是太后与皇帝的心尖宝,而她在皇帝眼中却是个必死之人,可皇帝却同意太后将她赐婚给璃王,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神奇的是,太后赐婚,璃王竟然就答应了,甚至在她问起之时,说什么以身相许以报相救之恩。 她那算什么救命之恩,顶多就是报个信而已。 相反的,倒是璃王帮助了她不不知多少回。 这才是让她觉得为难的事情。 若璃王像宫离彦那般明目张胆地来,她倒是好下手。 仔细回想了一下两人自从相识以来的所有事情,白沄婳无奈摇头叹气。 璃王对她,甚是了解,而她对璃王,却是知之甚少啊。 看来,该处理的人要早些处理了,才能腾出手来,应付未知的事情啊。 算算日子,白月瑶应该就快要出宫了。 前生,她在宫中伤成那副样子,一直到死都没能恢复如初。 今世,白月瑶又岂能好到哪里去。 前生就算是神医本人都没能将她完全治好,金陵城里的那些大夫,甚至是宫中的太医就更不能了。 神医已经不在世,可神医之徒还在呀! 不然,她当初又何必如此高调地宣布自己神医之徒的身份呢? 第80章 白月瑶废了 正如白沄婳所料。 进宫学了大半个月规矩的白月瑶,是在十月十五那天出宫的。 林秀云早早收到消息,清晨就坐着马车到宫门口去等候。 她本以为,顶多就是看见一个清瘦一点,憔悴一点的女儿。 可当她见到被人扶着出来的白月瑶时,才知道是自己想得太过美好了。 “娘亲……” 白月瑶挣脱搀扶的宫女,跌跌撞撞朝林秀云扑过去。 林秀云怀孕才两个多月,哪里经得起她这样撞过来,赶紧侧身避开。 白月瑶始料未及,一下子就摔趴在地上,她愣了一下,才翻过身来,侧躺在地上,错愕得看着林秀云。 “娘亲,你……” 在宫中所受的苦,所受的罪,所受的委屈,全压在她心底,此时林秀云的这一举动,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越哭越委屈。 林秀云被她哭得心疼,连忙吩咐丫环去把她扶起来。 白月瑶自顾伤心哭泣,哪里肯让人扶。 林秀云无法,只能小心翼翼蹲下来:“娘亲怀孕了。” 白月瑶甩开林秀云的手:“怀孕又怎么啦,你就是不要我了,你和爹爹一样都嫌弃我了,你既然怀……” 像是才反应过来,白月瑶错愕地看着林秀云:“娘亲你真的怀孕了?” 林秀云笑着颔首:“千真万确,所以啊,不是娘亲不扶你,你这样冒冒失失撞过来,娘亲怎么受得了,快起来。” “是,娘亲。” 白月瑶抹去眼泪,露出了笑容,抓着丫环的手爬了起来。 林秀云率先上了马车:“咱们先回去再说。” 马车上,白月瑶拿着帕子擦脸:“娘亲,你怀孕多久了?” 林秀云轻柔地抚摸着小腹,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再过几日便有三个月了,到时便让你爹昭告天下。” “娘亲,爹爹还没有儿子,若是你这一胎给我生了个弟弟,那李青萝和白沄婳再想回靖国侯府可就难了是不是?” 白月瑶激动地抓着林秀云的手:“娘亲,只要李青萝回不来,而你又有儿子傍身,爹爹一定会扶你为正妻的,嘶……” 不小心碰到手上的伤口,白月瑶疼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林秀云才想起这一茬:“瑶儿,你在宫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可惜白月瑶全身上下都是伤痛,一处连着一处,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竟然痛晕了过去。 林秀云虽然也疼爱白月瑶,但是更看重肚子里的那块肉,她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太过激动,也没让人加快马车,生怕颠簸了腹中的宝贝。 等回到靖国侯府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林秀云坐下,喝了水,缓了神,才吩咐人去请医女。 经过医女的一番检查,白月瑶十根手指都废了,往后不能再弹琴拈针绣花,双腿的膝盖上也落了病根,往后走路都只能跛脚。 林秀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又生怕自己的心情太过于激动,影响了腹中的宝贝,吩咐医女一定要尽力医治之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去躺着了。 就算这样,她还是不放心,又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诊过脉没事了,她依然担心,怎么都要大夫开一副安胎药喝进去才宽心睡下,完全忘了自己的女儿还昏迷不醒。 白月瑶醒来之后,得知了自己的情况,又气又恼,把自己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依然不解气,把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自己关起门来哭得昏天暗地。 林秀云就坐在院中喝茶,等屋里的动静小了,歇了,她才吩咐下人把门撞开。 宓儿率先进去,看着一屋子的狼藉,满目震惊,慌忙四顾寻找二小姐的身影,须臾,终于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的白月瑶。 白月瑶眸光呆滞缩在角落里,发丝凌乱,面带泪痕,满身狼狈,手中还紧紧握着一片花瓶的瓷片,锋利的瓷片割破了掌心,鲜血从指缝间溢流出来,滴落在地,触目惊心。 “小姐……” 宓儿快走两步却又担心刺激到二小姐,赶紧又缓了脚步,轻手轻脚走到二小姐身旁跪了下来,伸手小心翼翼去取二小姐手中的瓷片。 见小姐不反抗,宓儿转身朝门口招手,几个二小姐院中的二等丫环避开满地狼藉快步走进来,和宓儿一起把二小姐扶到了床上。 白月瑶就像是失了魂一般,不动也不闹,不哭也不吵,任由几个丫环摆布。 宓儿和几个丫环把二小姐一身脏衣换下,又替二小姐包扎了手上的伤,擦干净白嫩的小脸,整个人都收拾得干净利索,才又扶二小姐躺下。 几个洒扫的婆子把房中的狼藉一一收拾干净。 林秀云这才刚迈步进到房中来,屁股尚未挨到床沿呢,她突然想到,白月瑶会不会猛然发疯推她一把啊?便又赶紧站直了身子:“宓儿,去搬一张椅子来。” “是。” 宓儿和另一个丫环一起搬了张带扶手的椅子过来,放在床前。 林秀云提了提裙摆坐上去,抬眼打量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女儿:“瑶儿,你为何会这样?你在宫中究竟经历了什么?你虽然是庶女,却也是靖国侯的女儿,无名无罪的,太后怎么敢这样对你?” 宫中二字刺激到了白月瑶,那些噩梦一般的日子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狠狠捶了一下床板,刚刚包扎好的手又被砸出了血她也不顾,大声嚎哭起来。 “娘亲,怎么办,我以后都不能再嫁给彦哥哥了……” 林秀云吓得赶紧护着小腹,瑟缩了一下,见白月瑶并没有大动作,她才没有起身,轻声安抚了几句,见白月瑶并不听,她就不再作声了。 白月瑶一边哭一边将自己在宫里所经历的事情说出来。 起初,她以为,进宫顶多就是抄抄女诫,跟着嬷嬷学学礼仪规矩什么,虽然会受些磋磨,吃一些以前没有吃过的苦罢了。 任她如何都想不到,抄女诫用的是玄铁铸的笔,又沉又重又粗糙,笔杆还是棱形的,而且字迹还要工整,不能有丝毫错处。 那些老嬷嬷既不打她也不骂她,不过是错一处就重抄一遍,一直抄到通篇不错为止,而且,还要跪在菩萨面前抄,美其名曰如此方能静心平气,修好女德。 第81章 六少爷又出事了 往往等她通篇无错地抄完一篇女诫,已经大半日过去,双腿跪得站都站不直了,却还要去学什么烹茶插花等女艺,说是如此能修身养性。 她在靖国侯府里过得比白沄婳还要受宠,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双手细嫩白皙,保养得甚好。 可抄了大半日的书之后,双手早已都被玄铁笔磨破了皮,烹茶之时便经常会痛得提不住水壶,握不住茶具,打翻了茶水烫到手,十指连心啊,痛得她啼哭不止。 她一哭,那几个老虔婆又说她不懂礼仪,没有规矩,要她去学礼仪,又跪又站又坐又走,学了一遍又一遍,往往都要到了深夜才能回去休息。 那些老虔婆从不苛待她的衣食住行,既不打她也不骂她,却日日都盯着她,不允许她见除了她们之外的其他任何人,说这是宫中的规矩,也是为了她好,怕她惊扰了宫中的主子,丢了小命。 哼,那几个老虔婆说得好听,不过就是怕她去求救,不想给她找医女罢了。 时日过去,她身上的伤痛日日复加,今日比昨日严重,却又得不到医治,任她如何哀求,那几个老虔婆就是不肯松口,甚至搬出了太后来压她。 她心里寻思,只要出了宫,回到府里,就能找人医治了,只要她嫁给了彦哥哥,待彦哥哥夺得皇位,到时,她再收拾那几个老虔婆。 可如今,却告诉她,那些时日所受的折磨,竟留下了病根,再也不能恢复,她废了,让她这副样子,如何嫁给彦哥哥? 那几个老虔婆从未打骂她,也不苛待她的衣食住行,她要如何去指责太后?说出去有人会信吗? 林秀云一直默不作声,眉头紧皱,直至白月瑶说完了许久,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委实是她沉默太久了,白月瑶也发现了不对劲,止了哭泣,转头看着她,难道娘亲也觉得她如今是一个废物,又觉得腹中的一定是儿子,不想要她了? “娘亲……” “嗯,啊?”林秀云拾回六神:“哦,娘亲是在想,白沄婳那个丫头既然是神医之徒,她可有办法将你治好?” 在白月瑶心中,白沄婳一直都还是之前那个草包废物,就算听说了白沄婳是神医之徒,也只是不屑,如今倒是反应过来了。 “她能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若是她不行,到时候,就说她没良心,对自己的妹妹见死不救,到时候,旁人会怎么看她?” “对啊,可是……且不说她尽不尽心,她愿不愿治,还是个问题。” “这个嘛,有你爹爹呢,你担心什么?” 白月瑶这才转涕为笑,与林秀云商量起了如何对付白沄婳的办法。 躲在野庐里养伤的白沄婳,此时,她正坐在院中廊下的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清苑站在一旁禀报那些少女的情况。 上次在云来酒楼的暗室,一共救下了七位少女,其中有四人已经被侵犯过,璃王包下了一间医馆,让她们治伤。 正如白沄婳所料的那般,那些少女已经存了死志,根本不愿意好好配合养伤。 最终,还是她们的家人寻来,安慰了许久,她们才愿意配合女医。 这些时日过去,她们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都被家人接回了家中。 这些少女并不全是金陵城中的人,有好几个是金陵城周边村落的村民。 清苑一个个去打听她们的住址,才耽搁了这么多日。 取出一张纸,清苑双手递给白沄婳:“这是那些少女的住址,她们目前都在家中养伤,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虽然如此,但是白沄婳还是隐隐觉得,这件事一定不会如此就结束的。 看来,伤好了之后,她还是得亲自去看看那些少女才行,至少给她们诊诊脉,看看身体有没有完全恢复,也是好的。 “回头你跟熙越说一声,让她给你几张银票,你拿去换成银两,给那些少女的家中送去。” 清苑尚未应答,熙越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小姐,小姐,不好了。” 回将军府禀报小姐养伤近况的熙越一边走,一边喊。 白沄婳眼睛都不睁:“慌什么?小姐哪里又不好了?” 熙越快步到小姐面前停下喘了几口气才道:“不是小姐不好了,是六少爷又出事了。” “怎么回事?” 白沄婳抓着扶手坐了起来,动作太快,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熙越连忙搀扶,又调整了一下小姐垫在腰后的枕头,让小姐坐得舒服一些。 “今日,奴婢回去将军府向夫人禀报您的情况,刚出将军府的大门,便瞧见六少爷身边的乘方慌里慌张地往外跑,奴婢拉着他一问,才知道他是要去请大夫,奴婢便又转回去看看,想着若是小事也能让小姐放心,若是大事也能和小姐商量商量。” “说重点。” “奴婢一进去就看见六少爷像是发了疯一般,双眼猩红,四肢着地,龇牙咧嘴的,谁靠近就咬谁,好几个下人都被咬伤了,小姐您是没看见,六少爷那副样子,就像……就像是发了疯的野犬一样,好骇人。” “最后,还是大老爷过去按住了六少爷,才没让他再继续伤人,谁知,没过一会儿,六少爷就四肢抽搐,两眼翻白,口吐白沫,躺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了。” 熙越此时想起那一幕依然能汗毛倒立:“小姐,六少爷到底是怎么了?” 白沄婳摇头:“需要回去看看才知道,熙越,收拾东西回将军府。” 清苑正巧端着药过来,把手里的托盘交给熙越:“王妃请喝了药再回。” “能不能不喝?” 白沄婳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清苑也不说话,就看着她。 “嘿嘿,你又来这招,熙越你劝劝她。”白沄婳把熙越拉到身前。 熙越摇头:“我不劝,小姐您要是不喝药,那我也跟她一起去跪着。” 要不是清楚小姐把亲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要不是知道六少爷情况真的严重,她都不愿意告诉小姐,若是小姐还因此不好好喝药,那她宁愿一跪不起。 “好啦,好啦,我喝还不行吗。” 白沄婳立即妥协了,没好气地瞪了清苑一眼:“你倒是用这个法子去逼逼你家主子啊,你就欺负我心软,还带坏了熙越。” 也不知那宫辰渊究竟是怎么调教下人的,个个都是一根筋。 前几日,她就是嫌苦,把药给倒了,正巧被清苑给看见了,这一根筋的丫头立即去院中的石子路上跪着,怎么劝都不起,一直到她愿意喝药为止。 白沄婳端起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熙越赶紧把托盘上的蜜饯端到小姐面前。 吃了几颗蜜饯缓解了药味之后,白沄婳才对着空空的院子唤了一声:“穆雨。” 第82章 我不杀生 白沄婳的伤需要静养,璃王从不让人扰了她的清净。 别看整个野庐里静悄悄的,人都没见几个。 但是,在她看不见的暗处,璃王不知安排了多少护卫在保护她的安全。 上次叶尘被调回璃王府之后,便换了穆雨过来。 穆雨的性子与叶尘刚好相反,按师父的话来说,穆雨是社恐晚期。 虽然她也弄不懂社恐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穆雨能说三个字,就绝不说一句话,能不露面就一直躲在暗处,从不与人对视,她大概也就了解了。 一名黑衣男子不知从何处出现,快步走到白沄婳面前,拱手行礼:“在。” “你家主子回来没有?” “没。” “等他回来,你告诉他,我先回将军府去了,请他尽快过去找我。” “主子吩咐,您的伤,不宜出门。” “现在,他不在,你得听我的,知不知道,快去安排马车吧。” 穆雨不动。 白沄婳立即捂住心口,一脸痛苦的模样:“连你也要气我是不是?” 穆雨惊慌摇头。 白沄婳笑了:“那还不快去准备马车。” “是。” 轻轻一阵风刮来,穆雨就消失了身影,速度之快,堪比鬼飘。 “怕成这样干嘛?难道我还会吃人不成,扶一下我。” 白沄婳朝清苑伸手。 “时间紧迫,你也去帮熙越收拾东西。” “是。” 看着清苑也进了房间,白沄婳才对着面前的空气轻声道:“杨叔叔,师父,劳烦你们也跟我回一趟将军府。” 璃王不在,她也看不到两只鬼,但是她能感觉到身边的温度突然就冷了不少,这是师父醒来之后,和她做的约定,以免错过重要的事情。 穆雨虽然话不多,但是办事效率吓人。 白沄婳带着清苑和熙越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马车已经停在那儿了。 穆雨亲自当车夫,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见他是车夫,白沄婳疑惑道:“不是让你留在野庐等你家主子吗?你走了谁来告诉他啊。” 穆雨扬了一下手中的鞭子:“清华去了。” 白沄婳不去管他们是怎么配合办事的,能办成事就行。 她从袖兜里取出一个白瓷瓶,抛给穆雨:“来,你们每人吃一粒。” 熙越也就罢了,毕竟是她的人,没想到穆雨和清苑也二话不说,就吞下了药丸。 接过熙越递回来的瓷瓶,白沄婳笑道:“你们倒是不怕我下毒。” 说完,她从药箱里取出一支暗黑色筷子粗的香,点燃,让穆雨插在车辕上。 “速度再快点,颠簸不到我的。” 她的话音刚落下,几人就听到轻微的破空声传来,白沄婳中了一箭之后,对这声音颇为熟悉,下意识的往后一躲。 弩箭尚未射到,就被穆雨一鞭子给抽了下来。 “王妃小心。” 穆雨的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加快了车速。 奈何来人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她们走,五六支弩箭同时射向了拉车的马,穆雨手中的鞭子不停,把弩箭一一击落。 与此同时,整整十五名黑衣人从各处屋顶飞跃而下,包围了马车。 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穆雨一人面对十数个黑衣人,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起来。 果然来了! 白沄婳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伸手去掀车帘,却被清苑和熙越拦了下来:“小姐,不可。”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熙越了解自家小姐,小姐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便缩回了手。 清苑却是才刚服侍白沄婳,并不了解她,一心只想护住王妃:“王妃,躲好,奴婢出去。” 她还没动呢就被熙越拉住了:“你别坏了小姐的事情。” “孺子可教也。” 白沄婳笑笑,推开清苑的手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对上穆雨震惊的眸子,白沄婳点点头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笑。 白沄婳抬头看着一众黑衣人,细细打量了一圈,心下有了结论。 从他们充满杀气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些并不是杀死神医的那些杀手,反而是与那夜刺杀她的黑衣人是一伙的。 白沄婳可没有时间与他们周旋,她还要去救六表哥呢。 当初救回六表哥的时候,师父就说过,六表哥只找回了一半的生命力,想要活下去还得找回另一半生命力。 但是,前提是必须找出是何人换了六表哥的命格又借了六表哥的运。 她找了这么多时日,都未曾找到那个人。 万幸的是,师父说过,她画的符十分有效,定会保六表哥半年,可这才多久啊,连一个月都不到,六表哥竟又发作了。 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这其中有猫腻。 何况她又不是傻子! 她躲在野庐里养伤,杀她的那些人就算找到她在哪里也进不来,璃王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进不来,自然是要把她引出去。 那,又有什么事能把她引出去呢? 六表哥的事情,只有她能解,她是躲起来不出门,但是她的丫环没有啊,她一听到六表哥出事,岂还能坐得住。 她一出门,围杀就跟着来了,这两者之间若没有关系,打死她都不相信。 刺杀她的,是宫离彦派来的人,但是能想到利用六表哥的事来引她出门的,一定是那换了六表哥命格的人。 看来,这人的下落,已经呼之欲出了。 再次环视一圈,白沄婳冷冷一哼:“想来,你们是不会告诉我,究竟是何人派你们来的,既然如此,那你们全都去死吧。” 那些黑衣人本就是来杀她的,如今她人都在这儿了,岂还能让她离开。 “上。” 领头的黑衣人一声令下,众黑衣人一齐攻击过来。 白沄婳冷冷一嗤,抓住了穆雨的衣袖:“莫动,等着。” 穆雨不解,却也听话,当真就停住了,只是,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整个后背都绷得跟木板一样直。 那些黑衣人施展轻功飞过来,不料竟在半空之中突然像是没了力气一般,直直掉了下来,在地上来回翻滚,撕扯开衣襟,抓挠着脖子胸口,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惨叫不止。 穆雨看得是满脸疑惑,转头看着白沄婳,继而震惊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最后,视线落在车辕上,白沄婳方才让他插的那支香上。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只是问:“可要杀了他们?” “我不杀生。” 白沄婳摆摆手转身进了马车。 穆雨正打算拱手应是,谁知马车里又传出了一道冰冷的声音:“你去,一个不留。” 第83章 只剩下一成生命力了 “啊?是!” 穆雨的动作又快又利落,几招过后,黑衣人便不再有活口。 他又发出了一声响哨,招呼人过来收尾。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并没有沾染血迹,穆雨难得的弯了弯唇角,立即飞身上了马车,又当起了车夫。 兴许,宫离彦觉得她还是以前的那个草包废物,只派出这一批人将她灭口已经绰绰有余了。 解决了这一批黑衣人之后,一路到将军府都太平无事。 白沄婳刚下马车,便瞧见将军府的徐管家正把两位太医往府里请。 徐管家见到表小姐,愣了一下,赶紧迎过来,拱手行礼:“表小……哦不,王妃,您不是在养伤吗,怎么会来?” 话音一落,徐管家便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是小的急晕头了,上一次就是王妃救回了六少爷,这一次自然也行,王妃快请。” 刚转身,他又顿住了:“王妃,您的伤可还要紧?” 白沄婳失笑,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呢,这徐管家就一连串的话:“你还是唤我表小姐即可,伤不碍事,六表哥的情况如何了?边走边说。” 到了六表哥的院中,白沄婳也大概了解了六表哥的情况,不由拧紧眉头。 那些人为了引她出来,可谓心机歹毒啊,竟然下这么狠的手,想要了六表哥剩下的半条命,若是她半道上真的被那些黑衣人给杀死,或者是打伤,那六表哥也就呜呼哀哉了。 “婳儿,你怎么回来了,你的伤如何,能走动了?” 守在的门口众人中,李青萝第一个发现了白沄婳,连忙过来。 “阿娘,我无事,有话等会再说,我先去看看六表哥。” 白沄婳轻轻拍了一下阿娘的的手背,又对李老夫人几人扬起一个安心的微笑,正想再说什么,却见之前进去的两位太医从李麟泉的房间出来。 两位太医一边走还一边摇头,对上将军府众人殷切的目光,脚步一顿,最后走到老夫人面前拱手一礼:“老夫人,请恕老朽无能为力,还是速速另请高明吧,令孙顶多只有,只有一个时辰了。” 其他人皆是晴天霹雳,梁氏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熙越眼疾手快,接住了梁氏,抱到白沄婳跟前。 白沄婳迅速抓起梁氏的手号脉,不过须臾,她就松开了手:“无碍,一时血气攻心而已,先扶回去好好休息吧。” 富香和芳春立即过来把梁氏扶回房中。 白沄婳不想再浪费时间,可是,璃王却久久不见过来。 不过是去一趟京兆府而已,也不是多远的路,也不是处理多大的事,怎么就那么久,难道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瞪大了双眸,转身招来穆雨。 “我这里走不开,你快去找你家主子,带多点人去,找到了就带到这里来寻我,一定要快。” 穆雨拱手应是,转身就走。 他虽然不知道王妃为何要他这个时候去找主子,还一定要快,但是,他向来听话,王妃有令,照办就是。 不过,刚走出院门,穆雨就立即反应过来王妃的意思了。 主子对王妃,事事紧张,不会知道王妃要寻他,还这么长时间不来的。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主子出事了。 方才的刺杀还历历在目,穆雨加快了脚步,最后干脆施展轻功离开了将军府。 这边,白沄婳不再耽搁,当即接过熙越手里的包袱,转身进了房中,把门关上,甚至还上了门闩。 房中,李麟泉被绑在床上,那副样子简直惨不忍睹,发丝凌乱,面色如纸,手脚都磨破了,两边小臂上还各有好几个齿痕,看齿痕的大小,都是他自己咬,全身上下衣袍破烂,血迹斑斑。 白沄婳看得心脏一扯一扯地疼,把包袱放在桌上,搬了张凳子坐到床前,一边给李麟泉把脉,一边对着身旁的位置道:“杨叔叔,帮帮我。” 没有璃王在,神医并不能碰到她,根本不能借她的手来把脉,但是神医之所以是神医,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神医俯身在李麟泉身上,听他的呼吸与心跳声,还细细看他的瞳孔,任何问题都不放过。 经过神医去找璃王来救她一事,白沄婳知道,如今神医已经能抓住笔了。 说来也奇怪,师父能提壶大醉一场,却握不住笔写下半字,神医倒是能看书写字,却连酒壶的都碰不到。 想来,想要触碰到什么东西,全是凭他们各自的喜好啊。 号完脉,白沄婳过去打开包袱,取出纸笔,还有符纸朱砂,一一摆在桌上。 为了方便,她让熙越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带上,省得还要等下人去取来才有的用,那多浪费时间啊。 只见,狼毫笔自己飘了起来,在纸上一笔一划写出了“一成”二字。 白沄婳与神医相处多年,默契早成,一看就知道这没头没尾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六表哥只剩下一成生命力了,杨叔叔,你也没办法吗?” 纸上又写下了一个“无”字。 白沄婳转头看向另一边,虽然看不到,但是她猜,女鬼一定是站在那儿。 因为杨叔叔写字的时候,女鬼都会不自觉凑到旁边去看,然后对杨叔叔所写的东西指指点点,念念叨叨。 杨叔叔每每不厌其烦,却又神奇的没赶走女鬼。 “师父,该怎么办?” 女鬼见神医写得轻松,也想尝试一下,结果,手直接穿过了笔杆,压根就握不住,她也懒得再试。 于是,女鬼说,神医写。 不一会儿,纸上便出现了:“符,保三日,过后,无解。” 白沄婳一字一字念出来,沉吟了片刻,才明白其中之意:“师父,你是说,可以画一道符,保六表哥三日无忧,但是,必须在这三日之内找出换命之人解了这咒术,否则,过了这三日就再没有办法了?” 纸上又一笔一画写下了一个字“然”。 第84章 借命之术 白沄婳知晓,师父不是个话少之人,能这样言简意赅的,定是杨叔叔把女鬼的话总结了。 正如白沄婳所料,女鬼气得跳脚:“大叔,你写得这样少字,小徒儿怎么能看得明白?” 神医把笔一递:“要不,你来?” 女鬼一噎,继而嘟囔起来:“要是我能写,还需要你,快,现在赶紧把符画给小徒儿看,时间不多了。” 她依然记得当初答应白沄婳的条件,她救李麟泉,白沄婳拜她为师。 白沄婳已经依言拜师,她却还没把李麟泉救回来。 她自认虽然不着调了些,也话痨了些,但也是一个重诺之人,说到就必须做到。 旁人不知,但是神医自己却很清楚,真当他不愿意多写几个字啊,做了鬼才知道提笔写字有多费劲,就跟……神医想了一下,就跟当初女鬼画符一样,每一次都甚是疲惫。 女鬼虚空画出符的形状,神医将符临摹在纸上,然后白沄婳照着画就成。 两鬼一人,都以为会是这样子。 可惜鬼算不如天算啊。 神医生前并不是玄门中人,再加上现在成了鬼,莫说是临摹一张只有样子的符篆了,就是第一笔都画不出来。 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他尝试了几次之后,一个鬼魂居然额冒汗珠,面色发白,手抖得连笔都握不住。 神医知道,这符若是画不出来,李麟泉就没救了。 就算全身上下针扎一样疼,他也没有停止,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白沄婳看不见两只鬼,只是疑惑,为何纸上迟迟不见出现笔墨。 站在神医身旁的女鬼却看得一清二楚,也明白神医想要救李麟泉的心。 但是,作为一个懂玄门法术的鬼,她很清楚,神医再这样下去,就会像她之前那样,鬼力消耗过多,逐渐变得透明,直至魂飞魄散。 “不要再试了。” 女鬼一掌推开神医。 神医被推得往后跌去,手中的笔脱手飞了出去砸在墙上,又掉落在墙边。 女鬼迅速掐诀念咒,然后把法术施在神医身上。 她现在是鬼,又不能借白沄婳之手,使出来的法术,功效不及她生前百分之一,但是聊胜于无。 她一连施了好几次。 片刻,神医身上的疼痛消失了几分,才又觉得手手脚脚还是自己的了。 白沄婳看不见两只鬼,但是能看见那支砸在墙上的狼毫笔,她何等聪慧,一猜便知道出事了。 她走过去,把笔捡回来,轻轻放在桌上,然后看着前方,语气都带了担心:“杨叔叔,师父,发生何事,你们都没事吧?” 女鬼正想起身,却被神医抓住了手。 “嗯?” 女鬼疑惑地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最后目光上移落在神医的脸上。 神医耳尖一红,迅速松手,然后摇了摇头,抓着狼毫笔摇了摇,表示没事。 白沄婳这才松开了一口气,又问:“此法是不是不可行?” 神医与女鬼相视一眼,神医提笔写下一字“是”。 白沄婳跌坐在凳子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早已惴惴不安,时间流逝,再想不到办法,六表哥可就…… 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白沄婳迅速抓起惯常用来画符的笔,蘸了朱砂画下了一道符篆,又在另一张符纸上,写下李麟泉的生辰八字。 女鬼一看那符篆就知道白沄婳想做什么:“你怎么会画这道符?难道是梦?对,是梦里,你在我的梦里学的。” 她想要冲过去拦住白沄婳,可璃王不在,她压根就碰不到白沄婳,任她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不可以,你身上本来就还有伤,若是你再把你的生命力借给你六表哥,万一把握不住那个度,你是会死的,难道你为了一个李麟泉,就不顾大家了吗?” 白沄婳听不到女鬼的话,正好没人会阻止她。 她拿着符纸来到床前,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拔了一根李麟泉的头发,用符纸包起来,又取出银针扎破李麟泉的无名指,挤出三滴血滴在符纸上。 她自己的血也取了三滴,然后迅速掐诀,念咒。 因为是第一次,也因为事关自己和六表哥的性命。 白沄婳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极尽全力务必要让自己与梦中师父所施展的借命术一模一样。 金光闪过,咒术完成,白沄婳身子软倒在床沿,没了动静。 吓得两只鬼哇哇大叫,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围着白沄婳团团转。 不知过去了多久。 “婳儿……” 沙哑的一声轻唤,把团团转的两只鬼都震住了。 抬头看去,原来是李麟泉已经醒来。 “婳儿,你怎么了,醒一醒,婳儿,醒一醒……” 李麟泉轻轻摇晃白沄婳。 片刻,白沄婳终于清醒来。 最高兴的,莫过于两只鬼。 “啊,小徒儿没事,她不需要我帮忙也能做到,真是太棒了。” 女鬼兴奋地大叫,一时激动过头,扑过去抱住神医,拉着他一起跳。 神奇的是,神医竟然没有推开她,反而也跟着弯了唇角。 抬头对上李麟泉关切的目光,白沄婳扬起了笑,终于成了。 她借了一半的生命力给六表哥! 不过,此时依然不能放松,咒术不解,就是她借给六表哥的生命力也会被吸走。 她必须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这一段时间,赶紧找出那个借命换运之人。 在野庐养伤的那些天,白沄婳已经从师父那儿知道,不管是多厉害的玄门术士,想要借命换运,就必须取得双方的头发,指甲与舌尖血这三样东西。 如今,李麟泉已醒,白沄婳立即问他,可有什么人曾经取过他这三样东西。 李麟泉想了想,很确定地摇头:“不曾。” 头发和指甲也就算了,毕竟被偷偷取走,他不曾发觉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不痛不痒。 但是,想取他的舌尖血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他又不是不知疼痛,不会反抗的傻子。 “不过……” 李麟泉想起了什么:“依稀记得是八年前,在国子监的花园里,我曾被人打晕过一次,醒来之后,倒是发现舌尖有些疼,我以为只是自己晕倒时,不小心磕到的,如今想来,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被取的?” 白沄婳颔首:“有可能。” 很好,范围直接缩小了一大圈。 第85章 这位殿下可曾后悔过 国子监是大元皇朝的最高学府。 在里面读书的不仅有达官重臣的子孙,还有皇亲国戚的适龄子孙,甚至连皇子都是在那里读书。 很大程度来讲,国子监里的学子,几乎是整个大元皇朝未来的栋梁,甚至很有可能未来的国君也出自那里。 所以,国子监的安防守卫不是一般的严,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能在国子监打晕六表哥的,只能是里面的学子。 白沄婳抬头看着李麟泉:“六表哥,自那次之后,你有什么变化?” 李麟泉自嘲地苦笑了一声:“你也知道,我三岁识字,六岁能作诗,八岁便能打赢大哥哥,祖父也曾夸奖过我,文学得比别人快,武练得比别人扎实,假以时日,将成大才,后来,我就不知道怎么了,不管多努力,多认真,皆止步不前,虽然大家都没有当着我的面说过我,可我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废物,如今仔细一想,所有的一切,好像就是在八年前开始的。” “六表哥,这不是你的错。哦对了,那你可有发现,从八年前开始,国子监里有没有谁,也有很特别的变化?” “很特别的变化?” “嗯,例如,情况正好与你相反,他不曾多努力去做学问,却满腹文章,诸如此类的。” 李麟泉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想到了那个他最痛恨的人。 “朱占文,那个没断奶的蛮牛,整日里吃喝玩乐,斗鸟遛狗,夜宿娼楼妓馆,日留酒巷赌场,却文韬武略,真是可恨至极。” 白沄婳打了个响指,找到了! 白沄婳一打开门,就对上众人殷切的目光。 “六表哥暂时无事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还等在门口的两位太医凑了过来,他们一大把年纪了,对李麟泉的情况两人都无能为力。 这个小丫头不过才十几岁,却能把他们都救不了的人救过来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信的,便请求老夫人准允他们进去给李麟泉号号脉。 李老夫人倒是没有一口就答应,反而转头去看白沄婳,一次两次那些个老大夫都说无能为力,最后都是自己的外孙女给救回来的,她信自己的外孙女多过信他们,外孙女点头了她才会点头。 白沄婳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反正这两老头也看不出什么,便点了头:“两位大人里面请。” 然后,她吩咐熙越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她就坐在门外的廊下等。 她捂着心口轻咳了两声。 原来没了半条命竟是这样难受的,整个人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倚着门框都站不稳,每呼吸一口气几乎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头晕眼花得好似三天没有睡觉一般。 六表哥竟然过了许久这样的日子,那朱占文真是该死! 既然已经知道了朱占文就是那个换了六表哥命格的人,那就好办了。 她招手唤来了熙越:“你去把二表哥,三表哥和五表哥叫过来,我有事要拜托他们去办,你不要声张,免得让外祖母担心。” “是。”熙越颔首领命,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熙越就带着三人过来。 白沄婳实在累得厉害,也不跟他们客套了,朝他们招招手:“都附耳过来。” 小声地跟他们说了几句之后,白沄婳从袖袋里取出几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篆交给熙越,却看着三位表哥:“时间紧迫,拜托表哥们了。” 李湘雨三人朝她点点头,就带着熙越一同离开了将军府。 且说两位太医进到李麟泉的房中,一边号脉一边嘀嘀咕咕地讨论着,终于彻底的心悦诚服。 李麟泉虽然没有完全好起来,但相比之前,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这小姑娘才十几岁啊,假以时日,医术定能闻名天下,赶超那位早逝的神医。 难得遇上如此医学天才,一打听居然还是神医之徒,两位太医自然是想讨教一二的。 李老夫人看着白沄婳毫无血色的小脸,立即就婉拒了。 白沄婳也没有那么好的心,硬撑着自己去应付他们。 两位太医只好告辞离开,回太医院的路上,两人还一直在念叨着可惜了,若是能与神医之徒讨论一二,自己的医术定然还能更上一层楼。 “两位大人,请留步。” 一道清朗的男声打断了两位太医的讨论。 两人转头看去,却发现是宫离彦,赶紧拱手行礼:“下官见过明王殿下。” 宫离彦看了一眼两位太医身后的路:“不必多礼,两位大人可是从将军府回来?” “正是。” “需要劳烦两位大人上门,难不成是李老夫人身体有恙?” “非也,乃将军府的六少爷出事了。” “原来如此,那么年轻的少年郎能有什么事?” “说来惭愧啊,下官两人本事不济,也看不出那李六少爷究竟是什么问题,无病无痛,无伤无损的竟已生命垂危,幸得将军府的表小姐妙手回春啊,不然就可惜了那么俊朗的少年郎。” “哦,不知是将军府的哪一位表小姐,医术竟如此了得,可是那靖国侯府的白大小姐?” 年长一些的那个太医捋须道:“正是那位刚成亲的璃王妃,没想到王妃娘娘年纪轻轻的,医术竟如此高超,濒死之人都能救回来,下官等人一把年纪了,医术也达不到王妃娘娘的程度,不愧是神医之徒啊,璃王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样的王妃。” 两位太医恍然才想起来,那位璃王妃以前好像是与眼前的这位殿下有婚约的。 传闻,这位殿下对人家可没什么好脸色,也不甚看重,就连聘礼也仅仅是打发乞丐一般的三个小盒子,也不知时至今日,这位殿下可曾后悔过? 看着明王脸上渐渐消失的笑容,两位太医赶紧借口太医院还有事情要忙,赶紧告退离开了。 宫离彦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幽冷的眸中,杀意凛然。 第86章 她藏得一手好拙啊 明王府,书房。 宫离彦把手里的茶盏砸在地上,厉声吩咐陈禹:“去,把朱占文和那个道士给本王找来。” 陈禹赶紧去了。 此时,朱占文正在浮云楼里,左拥右抱,大吃大喝。 自从被璃王丢进了监牢,他那是过得苦不堪言啊,后来他爹又落马,他的日子更是惨兮兮的,谁都能踩上一脚。 幸得明王把他给捞了出来,不然,还不知道要受罪到什么时候去。 他对白沄婳的恨直达九霄。 若不是白沄婳,他不会被璃王关起来。 若不是白沄婳,他爹不会落马。 若不是白沄婳,他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朱二公子。 上一回在浮云楼打伤李麟泉之后,他就被璃王扔进了监牢内,他老爹过来看他。 他就让老爹把当初给他下借命换运咒术的道士给请来,就想让李麟泉感受感受那濒死的滋味。 他也没想要了李麟泉的命,到最后他会让道士收手的。 毕竟李麟泉死了,他又要去找另外一个出生时辰一模一样的人来施下借命换运咒术,另一个人也未必有李麟泉那般勤奋好学,聪慧无比。 没想到,他尚未享受到惩罚李麟泉的快乐呢,李麟泉就被人给救了。 他老爹几番查探,总算是打听出来了,救李麟泉的竟然是白沄婳那个贱人。 当得知明王需要一个法子引白沄婳出来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法子。 他倒是想看看白沄婳能救李麟泉一次,能不能救第二次? 陈禹过来的时候,朱占文正端着一杯酒喂给怀中的烟花女子。 突然被人踢了一脚,杯中酒洒了一地,他那蛮牛脾气立马就上来。 “是哪个混蛋,胆敢踢老子?老子打死……” 他一转头瞧见是陈禹,愣了一下。 陈禹的声音里宛如淬了冰:“你要打死谁?” “呵呵,没打谁,没打死谁……” 朱占文赶紧推开怀中的烟花女子,爬了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他老爹已经流放,尚书府被抄家,他早已不复之前的辉煌,哪里还有他嚣张的余地。 朱占文大嘴一咧,扬起了讨好的笑:“陈护卫,可是明王让你来找我的?是不是那件事成了?” 陈禹冷冷一哼:“去见主子,你就知道了,把那个道士也叫上。” “好,好,咱这就走。” 他还指望依靠明王翻身呢,朱占文一点都不敢耽搁,迅速带着陈禹去找到那个道士,然后一起到了明王府。 刚刚进入明王的书房,一柄短剑就飞射而来,正正射中了朱占文面前一步距离的地面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怒喝:“滚进来!” 朱占文看着那柄深深没至柄处的短剑,心底直发毛,若是……若是他再走快一步,他的脚就要没了。 他的蛮牛脾气从来只对比他地位低的人使,对于地位比他高的人,他向来都是点头哈腰。 他拱手行礼,笑地一脸讨好:“小的拜见殿下。” 宫离彦冷冷看着他,也没让他起来:“不是说,万无一失吗?那你给本王解释解释。” “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朱占文本以为是事情成了,他高高兴兴过来领赏的,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明王的暴怒。 看他那副傻样子,还是陈禹看不过去,好心给他和那位道士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占文才搞清楚状况。 他大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那么多刺客都杀不死白沄婳,她也绝对救不回来李麟泉的,你说是吧,吴道长。” 朱占文转头看向从进来就一直没有出声的紫袍道士。 吴金封这才上前行礼:“见过殿下,依贫道之见,那位白沄婳身边定有高手相助。” 宫离彦摇头:“不,据消息所知,她每次进去救李麟泉,都是自己一个人进去的,不仅没带帮手,还不让人看。” 吴金封将拂尘甩到臂弯,沉吟片刻,捋须道:“如此说来,这位白沄婳姑娘不仅懂医术,还懂玄门法术,而且道行不浅啊!” 宫离彦拧眉:“你确定?” 吴金封颔首:“千真万确,贫道的术法,贫道自己清楚,此乃贫道最拿手的咒术,她的法力若不在贫道之上,想打断不了贫道的咒术,绝无可能。” 话落,吴金封像是想到了什么,掐指一算,摇头晃脑,一副深奥莫测的样子:“不对,贫道的咒术她还没解开,也没被打断,但是李麟泉却还没死,可见这位白沄婳姑娘的术法之高深……” 宫离彦冷冷一哼:“本王叫你来是来夸她的?” 吴金封也不敢再卖关子了:“依贫道猜测,这位白沄婳姑娘绝对不对劲,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十几岁就有如此高深的道行术法的,除非,她走的是旁门左道。” “好你个白沄婳,藏得可真好啊!” 宫离彦把手里的狼毫笔直接捏断,笔杆的细刺扎破了指尖,鲜血溢了出来,也不在乎。 这个毒妇,与他有婚约之时,从来都是一副草包废物的模样示人,就算被戳着脊梁骨骂绣花枕头一包糠,懦弱又无用,也无所谓。 倒是没想到,她藏得一手好拙啊! 时时装出一副对他情深不已,非他不可的模样,与他退婚之后,转头却又立即黏上了宫辰渊,没了男人,她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 为了宫辰渊,她倒是不再藏着掖着,处处大显身手,是觉得他会后悔吗? 宫离彦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也不知是在气自己眼拙,没能看出来白沄婳的真本事,还是气白沄婳骗得他好苦,若是…… 他抬头看着窗外,若是当初知道白沄婳有这些本事,自己真的就不会让她死吗? 朱占文没得到赏赐,还被明王给骂了一顿,气得快炸了。 他把这一切都安在了白沄婳的头上,若不是白沄婳,他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一个女人就该好好躺在男人身下,尽心尽力侍候男人就行了,搞那么多事做什么? 他和吴金封一同离开明王府时,还在商量着要怎么对付白沄婳。 朱占文突然拉住了吴金封,压低了声音。 “道长,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白沄婳的能力转移到我的身上来啊?只要你办成了,我就把我的全部家产给你了。” 第87章 目标竟是白沄婳 吴金封眼神淡淡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哼,全部家产? 一个被抄家的尚书府能有多少家产? 老子要是有那样的办法,还轮得着你,早就转到自己身上了。 朱占文以为吴金封不相信自己:“哦,我知道了,你别以为尚书府被抄家了你就看不起我的家产,烂船还有三千钉呢,何况我还有母亲呢,我母亲可是翰林之女。” 吴金封的眼睛突然一睁,布灵布灵得亮了起来,一个没有靠山的冤大头,要是错过了可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他可不想被雷劈。 于是,他拂尘一甩,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伸出手指,正准备掐指算命。 孰料,正在此时,十数个紫衣护卫,从四周的屋顶,树梢,跳了下来,将两人包围起来。 吴金封不认识来人,但是朱占文生在金陵城,长在金陵城,又是个欺软怕硬的,对天子脚下那些不能欺负的主儿,认识得一清二楚的,就是怕自己万一得罪了硬茬。 此时,他一瞧,就知道,来的是将军府的护卫,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除了白沄婳那个贱人,还能是谁派来的。 他一身硬功夫,鲜少有打输的时候,这给了他胆子,再加上对白沄婳的新仇旧恨。 他一时怒火上头,胆边生毛,就想以一敌十,大显身手。 吴金封何等的精明,一看形势不对,就丢下一个烟雾弹想逃之夭夭。 殊不知,他精还有人比他更精,白沄婳早已算准了他会丢下朱占文逃走,安排了李湘雨和熙越埋伏在后头。 一见他出来,嘿嘿,两人也不跟他打,拉着一张渔网兜头就网了下去,逮耗子一般,逮了个正着。 吴金封也不是第一次出来混的,哪会没有一点准备,就算被渔网网住了。 他也不慌,手从随身背着的布包里摸出两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篆,对着熙越叶尘扔去,手指飞快掐诀,口中念咒语。 熙越嘿嘿一笑,摸出一粒叠成三角形的符篆砸在吴金封脑袋上,“嘭”一声炸开,吴金封咒语还没念完,两只眼珠子挤成了斗鸡眼,就被炸晕过去了。 熙越走过去踢了吴金封一脚:“没想到吧,你魔高一尺我家小姐道高一丈,打的就是你这个邪魔歪道。” 而李临山和李廷峰带着十数个护卫,三两下就把朱占文给打晕过去了。 巷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而在将军府的白沄婳,脖子都快望长了,才终于把宫辰渊给盼了回来。 正如她所料的那般,宫辰渊受伤了。 听雪院,白沄婳的房中。 宫辰渊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看着白沄婳给自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直到她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他才缓缓开口:“辛苦你了。” 这些时日,他一边陪着白沄婳养伤,一边派叶尘去查清楚宫离彦要杀白沄婳的原因。 从与白沄婳有仇的人开始着手查,查到了宫离彦曾派人去监牢捞过朱占文,一个纨绔也值得堂堂明王上心? 顺着朱占文这条线,最后,竟然查到了朱经年的头上,又查了一下朱经年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顺藤摸瓜,找到了城外制作兵器的庄子。 可惜,那庄子上的所有事物,都挂着朱经年的名头,如何都安不到宫离彦的身上去。 不然,如此大的一批兵器,足够让大元皇朝少了一位王爷了。 这样顶多就是让已经流放北地的朱经年雪上加霜而已,作用不大。 叶尘把查到的一切证据都交到柳埠手中,让柳埠去处理这件事。 谁知,柳埠前日突然发现了一项新的证据,兴许有可能与宫离彦有关系,兴致冲冲地托叶尘禀报于他。 今晨,他趁着白沄婳还没有睡醒,便带着叶尘去找柳埠,打算早去早回。 不料,柳埠却一早就被人引到了城外。 只要婳儿一直待在野庐不出门,有他安排的明岗暗哨保护着,绝对不会有事。 但是,种种迹象表明,柳埠明显就是被人引出去杀的,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还不去救,不是他的作风。 何况,他很清楚,柳埠不过是一个诱饵,他才是那背后之人要钓的大鱼。 他不去,柳埠必死。 而且,他不去,这一出戏岂不是没法唱了。 到了城外之后,就见柳埠被捆住了双手吊在树上,晃晃荡荡的,惨叫连连。 一名黑衣人举刀架在柳埠的脖子上,逼他把这些时日所收集的证据拿来交换。 呵,他堂堂大元皇朝的战神,岂会受人威胁。 他当即就吩咐叶尘直接射杀黑衣人,就在黑衣人举刀格挡叶尘射出的箭的同时,他手中的匕首飞射而出,正中黑衣人的脖子,直接穿透过去,钉在了黑衣人身后的树干上。 黑衣人轰然倒地,砸起了一圈烟尘。 大费周章将他引出来,就这? 就是叶尘那没有纹路的脑子,也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所以,即使黑衣人已死,叶尘也没有着急过去将柳埠解救下来,任由柳埠像个纸鸢一样在风中飘荡。 就在柳埠荡了第七圈的时候,他的人终于找出了埋伏在附近的黑衣人,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黑衣人也不恋战,打不过就跑,瞧见他们不追了,又跑回来继续打,然后又逃跑,又回来,反反复复,戏耍猫儿一般。 若是,他还看不出来那些黑衣人是在拖延时间的话,那他就不是宫辰渊了。 “速战速决。”他吩咐叶尘。 就在他的声音刚落下之际,那些黑衣人反倒认真应战了。 他只带了叶尘与两名护卫,还有十名京兆府的府兵,叶尘的武功倒是不怕,但是那些府兵可就不行了,叶尘又要护着他,又要帮那些府兵的忙,分身乏术,一时之间竟难分胜负。 他一直都琢磨不明白,这些人拖延时间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算拖个三天,柳埠也死不掉啊? 就算是想拖住他们,然后去京兆府偷证据也偷不到啊,明眼人都知道这么重要的证据又怎会放在京兆府。 直到清华过来禀报,婳儿已经离开野庐回将军府了。 他才明白过来,如此麻烦,如此周折,如此费尽心机,目标竟是婳儿。 第88章 一半的命啊,她哪里还得起 他交代过留在野庐的人,非要事不得打扰婳儿,也不要让婳儿离开野庐。 他的人他相信,却忘了婳儿的丫头只听她的,而且婳儿也不会听任何人的。 将他引到城外,又把婳儿引出野庐,想做什么,并不难猜。 哼,真是好计划! 几乎是当时,他就下令格杀勿论,速战速决,就连他也忍着寒毒的痛苦出手了。 该死的是,此时又来了一帮黑衣人,足有十人之多,一对战他才知道,竟是杀了神医的那些杀手。 他惊骇又疑惑,难道两批黑衣人背后的主子是同一人? 三班人马打得敌我难分,若非他和叶尘的武功了得,就凭他带来的那点人,早死三百回了。 就算如此,他也因为行动不便,又正好把手中的剑掷出杀了正要一刀砍死柳埠的黑衣人,导致他手臂上生生挨了一刀。 吊在树上的柳埠更惨,直接连裤子都让人扒了,若非叶尘的动作够快,柳埠险些就被一刀两段,吓得他鬼哭狼嚎的。 然后,穆雨带着人过来。 黑衣人几乎全部身亡,有战死,有自刎,没死的也只是因为伤重昏迷,没能力自尽罢了。 他也顾不得这些,把人留给柳埠收尾,他带着叶尘,穆雨,清华匆匆赶回将军府。 虽然路上就听穆雨禀报了白沄婳的情况,但是,直到见到人,瞧见她活生生地站在那儿,眉眼带笑地看着他,轻轻柔柔地问:“殿下,你回来啦,一切可还好?”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暖玉兰花的香味,感受到她的体温。 他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连呼吸都才恢复规律。 接过白沄婳递过来的药丸,丢进嘴里,他看着白沄婳,声音轻柔:“婳儿,你怎知,我被人牵制住了?” 白沄婳继续把东西收拾进药箱里:“这并不难猜,事情做得很明显。” 宫辰渊一愣,继而莞尔,他总把婳儿放在需要保护的位置,却忘了她也能独当一面。 白沄婳把最后一样东西放进药箱里,一转头发现宫辰渊定定看着自己,她摸了摸脸:“为何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宫辰渊伸手。 白沄婳不自觉往后一躲。 “别动。” 宫辰渊靠了过去,越靠越近,白沄婳也越退越后,直至后背抵在了桌沿,退无可退。 两人之间,几乎贴紧。 四目相对间,白沄婳感觉有什么从心头蔓延至指尖,在四肢百骸绵延流转。 连窗口灌进来的冷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就在宫辰渊的唇快要碰到她的时候,白沄婳突然感觉心口一痛,然后软倒下去。 宫辰渊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慌:“婳儿,你怎么了?” 这种生命快速流逝的感觉…… 白沄婳暗道一声糟糕,难道表哥他们并没有把人抓住? 正在此时,一直在房间守着李麟泉的女鬼拉着神医直接就穿墙进来了。 “小徒儿,那个家伙似乎想做最后一搏,咒术加强了,你与你表哥同命相连,不仅你表哥,就连你也会……” 瞧见白沄婳面如纸白,虚弱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死掉的模样。 女鬼突然眸光一冷,幽幽道:“你这副样子看起来可真是不太好,你那几个表哥好像也不怎么给力啊,都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没有抓到人。” 女鬼步步靠近,指着宫辰渊:“你知道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掉,所以,不好意思,我只能把他的一半生命力给你,拖延一下时间了。” “不要……”白沄婳实在虚弱得厉害,说话都费劲,“不要动他。” 女鬼不为所动:“再拖下去,你可就真的死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我只能用他的命。” 女鬼一边说,手中一边就有了动作,虽然她现在的功力不济,但是只要多施几次法就行了,施法会消耗鬼力痛不欲生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没有魂飞魄散她都不担心。 “杨……杨叔叔,快拦住她……” 白沄婳看向神医,眼神带着哀求。 神医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莫说我拦不住她,就算能拦住,我也不想拦,毕竟,在我这里,你可比这个臭小子重要多了,就算事后,你断了我的元宝蜡烛,我也认了。” “别动他……”白沄婳挣扎着拦在宫辰渊面前。 宫辰渊见婳儿目视前方,说着他听不明白的话,他也猜到了是那两位看不见的“人”就在这个房间里,应该是因为婳儿眼下的情况而来的。 但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看婳儿的言语动作,好像那两位要对他做点什么,而婳儿却护着他。 他把婳儿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转身看着面前的空气:“不管两位要做什么,只要是对婳儿好的,我都愿意,在这件事上,她不能代表我做任何决定。” 女鬼脚步一顿,继而扬起了笑:“没想到啊,小徒儿你倒是找了个好对象,也不知他若是知道本大神要的是他的命,可还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神医也想知道这个答案,转头四处看看,然后走到另一边的案桌前,提笔写下一个字。 宫辰渊瞥见那边的狼毫笔自己动了,也明白是看不见的“人”有话要对他说,便控制轮椅过去。 当他看见纸上白纸黑字的那个字时,眉头微微一皱:“命?婳儿会有生命危险?” 狼毫笔又写下了一个“你”字。 宫辰渊却笑了:“若是用我的命能救婳儿,尽管拿去好了。” 床上的白沄婳心急万分,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半的命啊,她哪里还得起! 若是,以后,宫辰渊做出什么对不起将军府的事情,她是该下手,还是不该下手,还是一命抵一命? “叩叩” 敲门声吸引了两人两鬼的注意力。 熙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人已抓到,东西已经取到手。” “按照我吩咐你的那样做就行。” 交代完,白沄婳终于放心晕了过去。 第89章 算计到了她头上 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 这两日里,白沄婳做了无数个梦。 时而梦见前生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时而梦见她在师父梦中所见到的人与事,还有一些从未发生的事情,杂乱无章,心情也随之起起伏伏。 然后,噩梦惊醒,茫然四顾,瞧见了趴在床沿熟睡的宫辰渊。 细碎的发丝遮住了他半张脸,微风拂来,发丝轻动,俊秀的脸庞隐隐显显。 他本来就生得比妖孽还要好看,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简直美得天下仅有,如初冬晨间穿透薄雾的曦光,如仲秋夜里皎洁的月华,如阳光洒落湖面的潋滟,直沁人心,勾魂夺魄。 白沄婳不自觉地伸手,想摸一摸他柔软的长发,直到指尖触及了那柔软,她才恍然醒神。 自己这是怎么了? 动作再轻微,可也惊醒了宫辰渊。 他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白沄婳是否安好:“婳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控制轮椅去桌前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喂给白沄婳。 白沄婳撑坐起身,就着他的手把一杯水喝完,才问:“我没事,我六表哥怎么样?” “放心吧。” 宫辰渊把茶杯放好:“他醒来得比你还早,是你的师父救了你们。” 白沄婳一惊:“你知道了?” 宫辰渊点头:“嗯,是神医告诉……写给我的,你晕过去之后,你师父借你的手,救了你们两个。” “我可以去见见那个道士吗?” 见过了师父这样的,白沄婳也有点想见见能为了金银俗物,违反玄门法则施下禁咒的道士,到底是什么样的? 宫离彦哪会不答应,当即就点了头:“可以,但是要养好伤再去。” 可惜,养伤也不得安宁。 午后,柳絮端药过来的时候,眉头皱得比一百二十岁的老太太还要严重,一副像是明日就要被卖去花街柳巷般的苦大仇深。 喝完药,白沄婳比她更苦大仇深,吃了蜜饯之后,才有了逗弄小丫头的心思。 “哟,咱们的小丫头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和小情郎闹别扭了?” 柳絮小脚一跺,扭过身去,嗔道:“小姐,您就不要取笑奴婢了。” “那你为何比我还苦闷?” 白沄婳挑起小丫头的下巴,眉含风情眼带笑,十足一副风流公子挑逗未经世事的小女娘的模样。 柳絮羞得红了脸:“小姐都这样了,还不老实。” “那你说不说呀?” 白沄婳伸手又要再来一次,对付三个从小侍候她长大的小丫头,她最是有经验。 柳絮脸皮薄,当即就举手投降:“奴婢说就是,是侯爷过来了,说是想请小姐回侯府去医治二小姐。” 医治白月瑶? 白沄婳略略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算算日子,白月瑶从宫中学规矩回来已有几日时间,这段时间估计已经找过不少大夫了吧。 看来,正如她所料的那般,这金陵城中,没有人能治好白月瑶,她们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白沄婳看了一眼自己十根芊芊细指,又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膝盖,眸中升起阴森森的笑意。 也不知,白月瑶能不能承受得起她送的礼物? 柳絮一脸鄙夷:“虽然,侯爷被老夫人和夫人给挡回去了,但是他日日都来,吵着非要小姐答应回去医治二小姐,还要把当初璃王殿下送来的聘礼送回靖国侯府,说自古聘礼都是给女方父母的,他乃小姐的父亲,应当拿八成。” “八成!哼,就凭他也配。” 白沄婳比柳絮更加鄙夷。 当初用聘礼引白岩书上当,本以为他再贪心顶多也就敢要一半,没想到这混蛋狮子大开口直接就要八成。 他穷疯了吧。 下午,神医过来给她复诊。 “恢复得很好,不仅仅是生命力,还有你的伤,你要是再出去乱跑,我就一棍子打断你的腿。” 神医说得咬牙切齿。 女鬼蹲在门口百无聊赖数着来来往往的下人,闻言,伸个脑袋进来:“对,打断她的狗腿,再给她一个碗一根棍儿,上街创业去。” 白沄婳轻笑:“装得一点都不像,骂都舍不得骂一句,还打断腿呢。” 神医泄气,也是,相处十几载,婳丫头岂会不知他的本性如何,只能无奈点点她的额头:“就是死了,你也不让我省省心。” 女鬼附议:“对,不省心。” “好,我答应您两位,在伤好之前,我一定乖乖待在将军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过,杨叔叔,我记得您以前炼过一种丹药,能让重伤之人看起来已经痊愈,但是药效过了之后,伤情会比吃药之前加重两倍,不知婳儿可曾记错?” 神医摇头:“错倒是没错,只是,你突然说起这个做什么?你不会是想要自己用吧?” “您老人家想到哪里去了,我用这东西做什么,本就见好的伤,再吃这药,图的是事后多受两倍的苦?” 白沄婳摇头轻笑:“我是给别人用的。” 神医错愕地看着她,然后指了指自己:“老人家?我?” “老人家!噗哈哈哈……” 门外的女鬼,捧腹大笑,笑着笑着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干脆坐在地上捶地大笑。 “那是敬您呢。哎哟,我头疼,还得再睡一会儿。” 白沄婳往床上一倒,蒙上被子装睡。 “就编吧你,我刚号完脉,哪会不知你的身体状况。” 神医站起身:“那个药我当时炼着玩的,一不小心炼多了,就放在平时放药的地方,小熙越见过,应当知道在哪里,你让她去取吧,你顺便写个药单让她多带些补药过来,老夫人这几日担忧你和六小子,都瘦一圈了。” 说完,神医穿墙出去,拉着还在笑的女鬼飘远了。 白沄婳坐起身,看着坐在那边案桌前看书,却许久都不曾翻一页的宫辰渊。 “殿下在笑什么?” “怪不得你说神医于你如师如父呢,寻常人家的父亲与孩子应该就是这样相处的吧。” 虽然看不到神医做了什么,也听不到神医说了什么,但是从白沄婳放松的神情状态,还有那撒娇的语气,就可以知道,她与神医之间相处得多轻松,融洽,温馨。 这是他一生都从未有过的。 第90章 他不是外人 白沄婳有些明白了宫辰渊此刻的心情。 生在帝王家,先君臣后父子,他注定了一生都不会拥有寻常百姓父子之间那样的温情。 而且,他的母妃早逝,他是在太后身边养大的。 从八岁至今,十数年间,他一个人摸爬滚打,一战成名,成为战神,后来成为人人惧怕的杀神,又一朝从神坛跌落,沦落为人人指指点点的残废之人。 就算有太后与皇帝宠爱又如何? 他真的就能把自己真情实感流露出来? 说不得,那些宠爱皆来自于怜悯呢? 他堂堂战神,如何能忍受来自旁人,甚至是亲人的怜悯? 白沄婳揉揉心口,有种莫名的心疼是怎么回事? “殿下,今天请你吃全鱼宴,好不好?” 白沄婳笑得满脸灿烂,如阳光般耀眼。 宫辰渊一时看迷了眼。 不待他有所反应,白沄婳直接朝门口唤道:“茯苓,茯苓,我饿了。” 候在门口的茯苓,快步进来:“奴婢现在就去备餐,不知小姐想吃什么?” “就准备上次我教过你的全鱼宴就好,备两桌,一桌送去外祖母和阿娘那儿。” 上次没请璃王吃成全鱼宴,她一直记挂在心。 后来入了一回师父的梦,在梦中瞧见过许多更好吃更新颖的鱼的做法,她便一一记下了,然后写成了菜谱让茯苓去琢磨。 茯苓小小的脑袋,聪慧过人,有些看一遍就懂了,看不懂的,找她请教一二,也懂了,做出来的鱼,光是看都能让人食指大动,吃过一回之后,每每回想起来都会垂涎三尺。 她也想让璃王尝一尝,这世间少有的美味。 听说,吃好吃的,心情会变好,她希望璃王也能拥有好心情。 一个时辰之后,茯苓带着丫鬟婆子把全鱼宴送来了。 酸菜鱼,剁椒鱼头,凉拌鱼皮,清汤鱼面,松鼠鳜鱼,芙蓉荷花鱼球,清蒸鲈鱼,生滚鱼片粥,煎酿豆腐焖鱼头,满满一桌都是鱼做出来的菜,有些做法,就连皇宫都没有。 “殿下快尝尝,外人可吃不到这样做法的全鱼宴哦。” 白沄婳盛了一碗鱼片粥递给宫辰渊。 宫辰渊被那一句外人吃不到给取悦了。 他能吃到,岂不是证明,在婳儿心中,他不是外人。 这一餐,他吃得满心欢喜。 第二日,白岩书又来了,把老夫人气了一顿,李青萝忍无可忍,把白岩书暴揍了一顿,然后一脚给踢出了将军府。 众人看得又惊又喜。 柳絮过来送药的时候,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笑嘻嘻得跟小姐分享。 说完之后,柳絮又发愁了:“夫人打了侯爷,以侯爷的为人一定会记仇的,到时候报复夫人怎么办?” 白沄婳捏着鼻子喝药:“这有什么,阿娘与他都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了,还怕他报复,不打白不打。” 好不容易一碗药喝完,白沄婳又吩咐柳絮取来纸笔,写了要取的药名。 “把这个交给熙越,让她去野庐把药取回来,药材有点多,你叫她把阿大带去。” 熙越的动作很快,不到两个时辰就把药带回来了。 “小姐,你要这么多药做什么?” 熙越把药材一样一样摆在桌上给小姐看取得对不对。 神医在每一个放药的箱子里都写了名字,以往白沄婳带着熙越过去的时候,熙越也总会帮神医打下手,时日长久了,便也认识了许多药草。 但她又总不自信,觉得药能救人也能害人,万一取错了,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白沄婳对了一遍:“嗯,全都没错,你把这些药送去给府医吧,让他给外祖母和大舅母二舅母,还有阿娘,好好调理一下身体,因为我和六表哥的事,她们日日担忧,个个都瘦了一大圈。” 说曹操曹操便到,李青萝人还没走进来呢,声音就从门口传来了。 “我的身体好着呢,不用那些东西,倒是婳儿你要多吃一些。” 见到李青萝,白沄婳就想起了早上的事情。 前生,阿娘处处以自己的夫君为重,从来不会打一下,骂一句。 自从她重生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与前生不同了,没有一件事是按原来的轨迹走的,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她也无从得知。 前生阿娘对白岩书的爱意,让她印象深刻。 所以,她还是有点不相信,阿娘会一掌打断了白岩书三条肋骨。 但是,柳絮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突然想问问阿娘现在对白岩书究竟是什么情况。 “阿娘,您和父亲……” 李青萝立即打断:“别提那王八羔子,一提起就来气。” 白沄婳手中的蜜饯都惊掉了。 “婳儿,你怎么了,是伤口痛吗?” 李青萝就想动手帮白沄婳检查伤口。 “啊?哦!不是,不是,我很好。” 白沄婳摆摆手,捡起掉在锦缎被面上的蜜饯,抬头问李青萝:“难道,阿娘这次是真的决定和父亲和离了?” “嗯,最近才发现,他竟是这样一个男人,贪心,恶毒,无情,虚伪,无知,所有男人会有的缺点,他都有了,阿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如今想来,还是他当年太过会伪装啊。” 一想起白岩书趾高气昂非要婳儿回去医治白月瑶时的嘴脸,她就恶心得险些把昨日的早饭都吐出来。 凭什么婳儿要去医治那个恶毒的丫头,想想当初那个死丫头是怎么给婳儿下毒的。 白岩书那个脑瓜仁长疙瘩的东西,他是怎么敢开这个口的? 更可气的是,这脑仁没核桃大,心眼比海宽的东西张口就想要婳儿八成的聘礼,他是不是上下两张嘴长颠倒了,一张嘴全是屁话。 李青萝收起了脸上因为谈起白岩书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厌恶,轻轻笑着拍了拍白沄婳的手。 “嗐!我真是被气傻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大人的事,你不要管,你就好好养伤,早日和璃王殿下回王府去,成亲了还整日住在外祖家算什么事,孩子还想不想生了。” “说到和离,阿娘,我必须和您好好谈谈。” 白沄婳自动忽略后面的话,把手中的蜜饯放到桌上,接过熙越递来的湿帕子擦干净双手,然后正襟危坐看着李青萝。 “阿娘,您千万不能和父亲和离。” 第91章 秋后蚂蚱 婳儿不希望她和白岩书和离吗? 婳儿还是很看重白岩书这个父亲吧。 李青萝神情有些失落,继而又扬起了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却没有方才的那么明朗。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父亲?若你不愿意我和你父亲和离,那我便不和离了。” 白沄婳知道阿娘误会她的意思了。 “阿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过,您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您,在我心中,您才是最重要的。但是,靖国侯府绝大部份的家产都是阿娘您带去的嫁妆,被父亲哄骗着莫名其妙就成了中公的了,难道您愿意就这样和离,便宜了父亲和林秀云两母女?” “对哦。” 李青萝双手一拍,此时才想起来这一茬。 “绝不能便宜他们,欺负我的女儿,还想花我的银子,做梦!” 白沄婳本来的计划里,若是阿娘不想和离,那她就把白岩书弄残弄废了,然后丢在靖国侯府里再也兴不起风浪就行,她把白月瑶和林秀云整死这事就完了。 如今看来,阿娘对白岩书已经没什么情意,那白岩书也就不用再留着那一条烂命了。 只是,她还是得问清楚阿娘才行。 白沄婳抓过阿娘的双手,神情严肃:“阿娘,我问您,若父亲死了,您会伤心吗?” 李青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白沄婳,但是双眼并不聚焦,就像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双手却不自觉紧握成拳。 白岩书死了,她会不会伤心? 哼,若不是担心会影响到婳儿,若不是顾及婳儿的感受,她又怎么会忍耐到今时今日,早就一脚踹死那个天打雷劈的王八羔子了。 就白岩书做的那些事,千刀万剐都是轻的,就应该切砍段切碎,煎焖炒炸。 不过,不管她与白岩书如何,那都不是婳儿该承担的。 她收拾好心情,恢复了轻松的笑容:“若他坏事做尽,自有天收他,若他当真无辜,上天也会饶恕他,咱们就离他远远的,他是死是活,都与咱们无关,咱们就取回属于咱们的东西就行。” 白沄婳哪会看不出,阿娘是不想让她操心这些事。 与阿娘又聊了一些事情之后,阿娘就离开,让她好好休息了。 熙越把夫人送出听雪院后,折返回来,一样一样收拾好要带给府医的药材。 只是,她心里想着事情,收拾了好久都没收拾好一样。 从小一起长大,白沄婳岂会看不出她有心事。 “看来,我家的小丫头长大了,也有心事了。” 熙越干脆不收拾了,搬了张凳子到床前,一屁股坐了上去,眉头紧皱地盯着白沄婳。 “小姐,您有没有发现,夫人方才谈起侯爷的时候,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恨着侯爷的。” 白沄婳止了笑意,原来,阿娘眼底的恨意竟明显到连熙越都能看出来了。 箭伤最是难以愈合。 在将军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养了五日,伤口终于愈合结痂了,不管两只鬼和三个丫头怎么念叨,白沄婳都坚持起身要到外头走走。 “再躺下去,我就瘫了。” “那小姐把药喝了再出去。” 转头就看见熙越端着药从门口进来,白沄婳的脸当即垮了下来。 “已经喝了大半个月了,能不喝了吗?” “小姐可以不喝,那奴婢出去跪着吧就是。” 熙越作势就要出去。 白沄婳赶紧拦着:“别,我喝。” 宫辰渊看得好笑。 白沄婳瞪了他一眼:“你还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调教的下人,自己一根筋也就罢了,还带坏我的丫环,一个个就只会欺负我心软。” 无辜被连累,宫辰渊也不恼,反而觉得开心,婳儿不跟他见外。 “你把药喝了,我带你去见那个道士。” “真的?” “嗯。” 白沄婳端起药,捏着鼻子一口饮尽,苦得五官都变了形。 宫辰渊有眼力见的赶紧把蜜饯递了过去,白沄婳吃了几颗,脸色才有了好转。 “快走吧,等下阿娘过来又不让我出门了。” 白沄婳拉着宫辰渊就往外走。 “等等。” 熙越拿起放在床尾的披风,跑过去给小姐披上,还仔细系好了带子,才扶着小姐往外走。 “等等,我们也去。” 两只鬼在后面追。 临近冬月,金陵城的天气越来越冷。 京兆府的监牢里,更是阴冷得让人骨头生疼。 朱占文娇生惯养了十八年,根本受不住这寒冷。 而且他前不久才从牢房里出去,没想到还不到两日就又进来了,此时在牢房里被冻得破口大骂。 自从换命借运咒解了之后,他从李麟泉那里换来的生命力已经全数还了回去,他本就自幼身体虚弱,日日喝药度日,所以,朱经年才给他找了吴金封施了这么个咒术。 他不仅依靠李麟泉的生命力供养着,还换了李麟泉的运,李麟泉的所学所得皆成了他的,让他能不学却有术。 他倒好,用着从人家身上得来的东西,反过来日日欺辱人家,甚至是想要了人家的性命,也就只有他才能做得出来。 白沄婳到的时候,朱占文正躺在稻草堆上,冻得瑟瑟发抖,嘴里一直不停骂着,从李麟泉骂到将军府,又到白沄婳,最后竟然连璃王也一起骂了。 骂璃王无脑愚蠢,被妖女所惑,成不了大用,幸好老天有眼,让璃王早早瘸了,不然将来要是皇位传到他头上,迟早亡国。 在前面带路的柳埠与两名狱卒,听得满头大汗,这话,只需要一句,就足够抄家流放了,这朱占文竟骂不停口。 熙越鄙夷地嘁了一声:“那脑袋上长疮,心脏发黑,胆边生毛的狗东西,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这么猖狂。” “不过是一只秋后蚂蚱而已,蹦跶不了几天了。” 白沄婳拢了拢披风。 “你冷?”宫辰渊凑了过来。 这么细微的动作他也留意到了? 白沄婳摇头:“不冷,咱们进去吧。” 路过朱占文的监牢前,白沄婳还是停了下来,本不想理他的。 奈何一见到她们,那朱占文就像是饿狗见到了肉一样,疯狂地扑过来,隔着牢房的木栏就伸手出来想抓她。 第92章 体弱的傻子 “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不去死,你害我一次又一次,老子打死你。” 没了从李麟泉身上偷来的文化,朱占文骂人都没什么水平了。 可是,也不代表能让他随意辱骂。 忍无可忍的柳埠立即吩咐狱卒打开牢门,正想让狱卒进去掌嘴。 “熙越。” 白沄婳唤了一声。 不消吩咐,熙越上前,从木栏的间隔对着朱占文的肚子一脚就踹过去:“我让你骂。” 朱占文被踹到了对面的墙上,然后像一只癞蛤蟆一样摔趴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 熙越走进牢房,又是一脚,把朱占文踢翻过来,然后对着他的大腿骨就是一脚,没想到直接断了。 熙越有些错愕,怎么这么容易就断了,还以为至少要两脚呢,不过也没关系,目的达到了就行。 骂小姐妖女,就打得他变一只癞蛤蟆,骂璃王殿下是瘸子,那就把他打成瘸子。 那么大个人,竟然直接抱着那条骨折的腿嗷嗷直哭,哭得涕泗横流。 “咦,真恶心。” 熙越赶紧后退几步。 想象一下,一个比你高一个头,壮得等于两个你,五大三粗的男人,躺在你面前又湿又脏的地面上,像个闹事挨了巴掌的熊孩子那样鬼哭狼嚎,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本来就脏兮兮的脸此刻更脏了。 “我让我爹杀了你们,一定杀了你们,哦对,爹不在家,等爹回来,爹一定会回来的……” 朱占文一边哭一边反复嚷嚷着这几句话。 这时候,众人也发现了问题。 这朱占文的心智好像突然变成了几岁小孩子一般。 熙越拧眉:“这朱二公子莫不是傻了不成?” 一直倚着木栏看戏的女鬼突然出声:“你们现在才发现是不是迟了些,他的聪慧本来就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如今还给人家了,自然也就恢复了原来的心智。” “呐!”女鬼朝隔壁牢房挑了挑下巴:“就是那个缺德东西帮他的。” 隔壁牢房关着的是吴金封。 他此时也脏兮兮的,一身道袍被污渍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身上伤痕累累,想来应该是受过刑,靠坐在墙边,虚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死去。 白沄婳把女鬼的话全复述出来。 众人不明白,难道朱占文以前就是这样的心智? “啊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转头看去,竟是吴金封在笑。 “哈哈哈……咳咳,他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体弱的傻子,呵呵,为了不被人耻笑堂堂户部尚书生了个傻子,也为了有个儿子送终,朱经年当年找到贫道,可是花了大价钱呢,按这傻子借来的命,换来的运,只要他安安分分,潜龙勿用,藏锋守拙,将来不仅能功成名就,还能长命百岁,可惜啊,该死之人不可留,命中注定不可逆啊,哈哈哈……” 吴金封越笑越大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一口气上不来,倒在了地上。 柳埠赶紧吩咐一名狱卒过去查看,吴金封嘴角溢出了暗红色的血,毒发身亡。 看他睁得大大的眼睛,眸中脸上满满的不甘,也不知是不甘落在白沄婳的手中,还是不甘就此死去? 转眼间,两个人就一死一伤 。 饶是柳埠见多识广也愣了一会儿,才转头请示璃王,该如何处置。 “拖出去……” “等等。” 白沄婳打断了宫辰渊的话。 宫辰渊略略一思索,心里有了一个猜想:“难道,他装死?” 白沄婳笑而不语,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一根银针,对着吴金封的心脏位置就射了过去。 就在银针快要射中吴金封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银针。 众人一看果然是吴金封“死而复生”了。 只见他抓着银针,满目凶光瞪着白沄婳:“臭女人,我都沦落到要装死的地步了,你还不肯放过我,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垫棺材背。” 他把白沄婳用来杀他的银针射向白沄婳:“还给你。” 不过,他在银针上贴了一张夺魂符,要杀白沄婳之心可见炽烈。 不消旁人出手,熙越反手拔了身旁狱卒的佩刀将银针击落,然后冲过去与吴金封对打起来。 出乎意料,吴金封的武功竟然和熙越不相上下。 除了白沄婳和宫辰渊,也就数女鬼最淡定。 女鬼凑到白沄婳身边,笑得眉眼弯弯:“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呢,原来小徒儿还是挺聪明的嘛。” 怎么可能没发现呢,人死灯灭,魂就离体。 可她站在这里看了这么久,也没见吴金封的鬼魂,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还没死。 白沄婳凑到女鬼耳边,压低了声音:“那当然,名师出高徒嘛。” 然后互夸的师徒两人悄咪咪地击了个掌,又正儿八经地观看打斗了。 “好,好,真是太好了,打死她,女人这种东西最该死。” 朱占文一边疼得嗷嗷叫,一边又兴奋得拍手叫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疯癫癫的。 也不知女人究竟怎么伤害他了,让他印象深刻到了骨子里,就算是心智不全,他也恨透了女人。 白沄婳也不稀得搭理一个心智不全的人,打他都嫌脏了手。 她虽然不理会,但是宫辰渊却不会不管,只见他伸出手拉住了白沄婳的手,然后另一只手运劲击中了前面狱卒手里的刀鞘。 刀鞘脱手飞出,正中朱占文的面门,砸出了一鼻子血,他直接晕了过去。 “啊,你不要妄动内力,你不要命啦。” 白沄婳紧张得看着宫辰渊。 她心急不已,可惜人家却轻轻微笑:“有你在,不会有事的。” 心急之下,白沄婳赶紧反手握住宫辰渊的脉搏,脉象并没有改变,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起了疑惑。 他的寒毒还没解,为何他动了内力,却没什么反应,不是说会痛不欲生吗? 就在白沄婳思索间,那边的打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就算吴金封又是武器又是符篆的,武功也了得,却还是打不过熙越。 熙越可是镇国将军府出来的,一身武功都是镇国将军亲自所授,还有从大理寺少卿那里学来的江湖剑客的剑法。 就算手中拿的是刀,她也能以刀当剑,舞得行云流水,把吴金封逼得步步后退,最后“唰唰唰”几刀切断了吴金封的手筋脚筋,一脚把他踢到墙角,确定他没有能力反抗了,才收手。 “唰”熙越反手以一个极潇洒的方式把刀插入狱卒的刀鞘之中,然后来到白沄婳面前,福身行了一礼:“小姐,打完了。” 第93章 生辰宴 “哇,熙越太帅了。” 女鬼两眼冒星光,一脸崇拜。 白沄婳深感与有荣焉,抬手揉了揉熙越的脑袋:“做得好,咱们先出去吧。” 她转身看向柳埠:“剩下的事情,就劳烦柳大人处理了。” 柳埠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拱手:“是,王妃。” 与师父截然相反的道士,害了六表哥的罪魁祸首,她已经见过了,不过如此。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毫无用处,却还能泄露秘密的人,明王可不会留着他们。 所以,这两人,不管是留在牢里被璃王弄死,还是被扔到大街上去被明王弄死,总归逃不过死这一个下场。 白沄婳头也不回,离开了监牢。 既然出来了,白沄婳就没想那么快回去。 她依稀记得,今日好像是白岩书的生辰,白岩书向来爱脸面,每逢生辰都是要大摆宴席,宴请四方。 这么大的日子,她身为女儿,自然是要去给父亲庆贺生辰的。 于是,白沄婳携璃王带上“厚礼”去了一趟靖国侯府。 白岩书与林秀云正站在靖国侯府的大门迎接客人。 “张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侯爷说笑了,得蒙邀请,荣幸之至啊。” “哈哈,哪里哪里,快里面请……” 白岩书正客套地把人请进去,却发现站在身旁的林秀云没有动静。 疑惑转头,就见林秀云正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看。 “你不招呼客人,傻看什么呢?” 顺着林秀云的目光看过去,白岩书一惊。 好一对璧人佳偶啊! 咦,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白岩书定睛再一看,嘿,这不是他那叛逆的大女儿夫妇吗? 不管白岩书对白沄婳有多少意见,有璃王在,他都必须得恭恭敬敬地把白沄婳迎进府里,而且还是坐主桌。 白沄婳如今的身份,可不仅仅是他的大女儿,还是皇家的儿媳妇,身份尊贵着呢。 倒是林秀云却很高兴,只要白沄婳肯来,她就有办法能让白沄婳答应医治瑶儿。 到时候,瑶儿就能嫁给明王,身份地位肯定比白沄婳这个死丫头贵尊。 而且从李青萝离开靖国侯府至今,她已经完全掌管了靖国侯府。 虽然身份还没往明面上抬,但是在靖国侯府里,她就是当家主母了。 她挺着个刚刚显怀的孕肚,笑容满面地站在那儿看着白沄婳,心里别提有多得意。 那些来赴宴的宾客也都瞧见了璃王夫妇,连忙过来行礼。 听着众人的行礼声,白岩书莫名有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这个可是他的女婿啊,虽然因为受伤腿瘸,往后再无可能登上那个高位,但是,再如何,璃王还是一朝亲王,是当今皇帝与太后隆恩盛宠的心尖宝。 他的爵位是世袭而来的,自己却从未做出过什么大事挣过什么功名,他已经被取笑了许多年,那些人说他毫无用处,只会依靠祖荫和李青萝从将军府带来的嫁妆逍遥度日,反正没了还可以叫李青萝回将军府要。 那些人懂什么,若不是李长山那个老匹夫不愿意替他去跟皇帝要点实权,他何至于落到被人耻笑的地步,不懂得替夫君分忧解难,那就是李青萝的错,他肯用李青萝的嫁妆,那是给李青萝赎罪的机会。 李青萝唯二的用处也就生了白沄婳这个能嫁入皇家的女儿,以及带来了丰厚的嫁妆。 如今,若璃王肯在皇帝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他肯定能脱离空有爵位却无实权的现状。 他正准备上前套近乎一番,谁知璃王大手一挥。 “诸卿不必多礼,王妃身子弱不能久站,都进去吧。” 也不管旁人如何看,穆雨推着他,他牵着白沄婳就率先进去了。 徒留白岩书站在众人面前恼羞成怒,却又不能发作,险些气血攻心呕出一口老血来,被李青萝打断的肋骨,好像又更痛了。 宴席还没开始,所有宾客都是在靖国侯府的前庭花园中喝茶赏景. 白岩书这人好面子,区区一个生辰宴,却广发请帖,明王这个他最中意的女婿人选,自然是不会落下的。 往年明王虽然也会参加,但是他身上有着白沄婳的婚约,那些想让女儿嫁给明王的人家也没机会,如今,明王身上已经没有婚约。 然后,那些原本不想来的官员,听说了明王也在,不仅答应要过来,还带上了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一起来。 白岩书这一场生辰宴比起往年,竟热闹了不少。 一大堆人三五成群,或坐或站,都在相互寒暄,那些带女儿来的,不仅他们自己,就连他们的女儿也希望着明王能看上她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美艳无比,把冬日里飘零的花园妆点得如同春日百花盛开一般好看。 靠近假山的廊亭里,白月瑶坐在角落,她对面的正是明王宫离彦,她追着宫离彦告了一早上白沄婳的状。 她没敢告诉宫离彦自己的真实情况,只说是生了一场又急又怪的病,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而继承了神医衣钵的白沄婳,作为她的姐姐,却不愿意来医治她,甚至爹爹三番四次去请也无动于衷,还把爹爹打了出来,真是冷血无情又不仁不孝。 起初,宫离彦还好声好气安慰她,毕竟是自小的情意,也是真的心疼她生病了。 但是,白月瑶的话里句句不离白沄婳,听得多了,他心中也就不耐烦起来。 白沄婳这个女人,在与他婚约尚存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深情,非他不可,却连一点点自己的本事都不愿意透露,又怎么会愿意帮她向来不喜欢的庶妹呢。 白月瑶看了一眼庭院里的那些,时不时就往这边看过来的莺莺燕燕,眸光晦暗。 她又岂会不知道那些女人是什么心思,一个两个都惦记着明王妃之位。 她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彦哥哥只能是她的。 白月瑶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那群莺莺燕燕那边吵吵闹闹的,便再次转头看去,语气里带了疑惑。 “白沄婳?她竟然愿意来参加爹爹的生辰宴?” 第94章 不治 宫离彦闻言,眸光一亮,顺着白月瑶的视线看过去。 璃王的侍卫推着璃王正往花园这边来,而璃王身边跟着的女人正是白沄婳。 两人一路上不知在聊着什么,白沄婳露出一排小白牙笑得眉眼弯弯,而素来有杀神之称的璃王,竟也弯了唇角。 两人都是一身素淡打扮,走在一群花花绿绿的莺莺燕燕之中,竟耀眼得如同雪后初晴的阳光,微微刺目,却又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上,冷冷一哼,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简直有伤风化。 收回视线却发现白月瑶正盯着自己,他莫名有种被人窥探心事的感觉,颇为不悦,就算那个人是与他从小就情投意合的女人,也不行。 “你看本王做什么?” 白月瑶泪眼汪汪地与宫离彦对视:“彦哥哥,姐姐那么喜欢你,什么事情都愿意为你做,你去请她,她一定会愿意医治瑶儿的,你愿意为了瑶儿去请姐姐吗?” 上次中毒的事情,明王愿意为了她去找白沄婳的麻烦,这一次,明王还会不会愿意为了她去请白沄婳呢? 白沄婳对明王的情意,真的这么快就没了吗? 她再次追问:“彦哥哥,你愿意吗?” 宫离彦本来想拒绝的,让他去跟哪个毒妇低头,哼,怎么可能? 可拒绝的话刚到唇齿边,他就又咽了回去。 两轮刺杀都杀不死白沄婳这个女人,她不仅有能力让他派去的人有去无回,甚至还救了李麟泉。 白沄婳如今的本事,对他倒是有点用处。 他也想看看那个女人以往的情深不已是不是装的,在他和璃王之间,那个女人会选择哪一个? “好,等下次,本王替你去问问。” “为何要等下次,今日你不能去吗?” “不……不是不可以,今日是侯爷的生辰,如何也得吃过宴席才能去是不是?万一她不愿意,闹起来,岂不是扰了侯爷的兴致?” 其实,是他不确定白沄婳对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若是……那个女人当着璃王的面拒绝他,那让他如何下台? 白月瑶可不管这些,她只知道,若是白沄婳不愿意医治她,那她就真的是完了,嫁不了明王,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白沄婳压一头? 不过,她毕竟是自小就与宫离彦一起长大的,对他的性情也算是有些许了解,直到再继续逼下去,他很有可能会生气。 所以,她很聪明的止了话题,假意不去关注那边已经被人围住的白沄婳两人,今天以来第一次关心起了宫离彦的情况。 宫离彦被禁足没多久,她就进宫去了,回来已经伤成这副样子,她日日都是寻医问药,也没心情去管这些事。 难得今日父亲生辰宴,宫离彦可以暂时不用禁足,过来看她,自己却一直只想着让他去找白沄婳。 她觉得,宫离彦心中一定有不舒服的吧。 于是,她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温声细语地关心起了宫离彦被禁足时的日子。 宫离彦的心却已经飘到了白沄婳那边去,对她的问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 两人相处已久,白月瑶又岂会看不出他的心不在焉与敷衍。 她知道,自己必须挽回宫离彦的心。 可惜啊,天不遂她愿。 璃王与宫离彦两人对上了目光,同为皇子,见面却不打招呼,这会让人怎么想? 传到皇帝的耳中,估计会把两人叫去骂一顿吧。 所以,不管心中是怨也好,是喜也吧,装也要装得兄友弟恭。 不消吩咐,穆雨便把璃王推到了廊亭这边来,白沄婳自然是亦步亦趋了。 “三皇兄,真是巧啊,原来你也在这里。”宫辰渊拱了一下手。 宫离彦也回了一下礼:“老七,没想到你也会来,你平日里不是最厌烦参加宴席吗?” 抬头看了一下身旁的白沄婳,宫辰渊露出了笑容:“这不是婳儿要来嘛,臣弟只能陪着来了。” 白沄婳这才朝宫离彦福身行礼:“见过明王殿下。” 宫离彦的目光落在白沄婳的脸上,走近了,才发现这个女人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了,看起来完全没了以前的傻里傻气,整个人变得精明又好看。 最主要的是,她眼里,完全没了以往看他时的绵绵情意。 这不过才短短两个余月,她就真的变心了。 呵,这个女人的心是泥做的吗?捏一捏就能变了。 可他却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对白沄婳有多厌恶,多恨不得白沄婳去死,甚至是想亲手杀了白沄婳。 “殿下……” “嗯?” 白月瑶扯了扯他的衣袖:“你还没让姐姐平身呢。” 若不是璃王的目光太过骇人,她都不愿意开这个口。 宫离彦轻咳了一声,敛下自己那杂乱无章的心思:“七弟妹,快起来,不用多礼。” 白沄婳站直了身子,往左一步,站在宫辰渊身边,抬头看着白月瑶。 等着她给自己行礼,看看她给她口中的凡尘鸡行礼,是何种感受? 在白沄婳面前,白月瑶一向都是高高在上,不错。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的心智早已有所改变。 而且,她还指望着白沄婳能出手医治她的伤呢,更何况,她又像极了她那个娘亲,不仅惯会察言观色,还很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所以,不管心中多少怨恨,多少愤怒,她都忍辱负重藏了起来,盈盈福身:“小女见过璃王殿下,璃王妃。” 人都说,经一事长一智。 进了一趟宫,白月瑶果然有了成长。 真是有意思! 白沄婳微微一笑,抬手虚扶:“妹妹不必多礼。” 白月瑶只觉得这个女人虚伪。 当着璃王和明王的面倒是妹妹妹妹喊的亲,之前一巴掌一巴掌打得她肿成猪头的时候,向太后告状的时候,爹爹去请她帮忙医治她不愿意回来的时候,又不见她顾念自己是她妹妹。 白月瑶面上依旧笑盈盈的,转头去看宫离彦。 宫离彦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要他开口请白沄婳帮她治病嘛。 也许是白沄婳从进来这么久,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过他,也许是白沄婳和璃王之间的那若有似无的默契,刺激到他了,他突然就很想知道白沄婳究竟是真的选择了璃王,还是……假装的,只是为了气他? “七弟妹,方才,本王与瑶儿正在谈论她的病情,听闻你是神医之徒,可否请你帮她医治?” 白沄婳笑得人畜无害,语气却无比坚决:“不治。” 宫离彦诧异:“为何,难道她不是你妹妹吗?” “那明王殿下觉得是为何?” 白沄婳抬头,自进了这廊亭以来第一次抬眼看向宫离彦,眉间眼角都是拒人千里的清冷感,与身旁的璃王如出一辙。 \"就算以前你们有什么过节,也应该过去了,看在本王的面上,你就帮她一回吧。 白沄婳直接笑出了声音:“看在你的面上?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不知明王殿下的面子值几个钱呢?” 第95章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你……”宫离彦狂怒。 白沄婳可不惧他。 又转头看向白月瑶,白沄婳的眉间眼角都是轻蔑。 “如果你跪下来求 我,或许我心情好,可以考虑考虑救你一下。” “你做梦,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 说到一半,白月瑶察觉到了璃王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未完的话也不敢再说出口。 璃王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今日看璃王有说有笑的, 她险些都忘了眼前的这位是大元皇朝的杀神。 “我不过就是什么?”白沄婳明知故问。 “不救就不救,我就不信这世上,除了你白沄婳,就没人能救我了。”白月瑶冷冷一哼。 气氛一时冷到了极点。 “原来两位殿下都在这里啊,宴席已经开始,请随微臣到前厅上座。” 白岩书快步走了过来,瞧见廊亭里四人之间的气氛,他赶紧住了嘴,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既然如此,那咱们过去吧。”宫辰渊牵起白沄婳的手。 穆雨有眼力见地先一步推自家主子出去了。 男女分席,白沄婳去了女宾那边,也不知林秀云是什么心思,竟将她安排在了一众高官夫人那一桌。 原本林秀云是没有资格上桌的,但是因为李青萝没有回来,她如今就是靖国侯府能主事的唯一一个女主人, 便舔着脸也坐在了这一桌。 那些官夫人虽然不屑与一个妾坐在同一桌,但是也不好说什么,谁叫人家有本事呢,哄得靖国侯把正室夫人赶出了家门,还嚷着要休妻。 看来啊,她这妾也是做不久咯。 林秀云也是自讨没趣,把白沄婳安排到了这一桌,那些官夫人便一个个争着和白沄婳聊天,完全没把她当一回事。 白沄婳一边应付着那些官夫人, 一边不着痕迹得观察着四周。 然后,她瞧见了那个她给林秀云和白岩书准备的“厚礼”,嘴角不由自主弯了一下。 也就只有这种人多杂乱的场合,才既方便行事,又闹得人尽皆知。 “王妃,听你姨娘说,你是神医之徒,待会吃完席,可不可以给臣妾瞧瞧?” 白沄婳转头,瞧见是一位年轻的夫人,正举着酒杯,一脸诚意地要给她敬酒。 她鲜少出门,也不常参加宴会,对于金陵城中的官夫人没认识几个,正拧眉沉思,这位夫人究竟是谁。 另一旁的一位稍微年长几岁的夫人瞧见她皱眉头,以为她这是要生气的前奏,赶紧出声。 “是啊,王妃,柳夫人成亲多年,因为身子弱,还未生下一子半女,你能不能帮帮她啊?” 生育子女,乃女子人生之大事,没有子女以后就没有依靠,王妃与她们一样,同为女子,应该理解生不了孩子的苦楚吧。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看着白沄婳。 白沄婳也放下筷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观察着每一位夫人的神情,心中有数之后,她也不着急回答。 果然不出所料,林秀云笑脸盈盈地看着那位柳夫人。 “柳夫人你啊就别太指望了,王妃连她的亲妹妹都不会出手医治,何况你们这些与她不相干的人呢,你还是拜托你家柳大人多去请请太医来得靠谱一些。” 白沄婳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亲妹妹都不治,这是何等自私无情的人。 有些不明就里的人就挨着脑袋小声议论起来。 “若真是这样,确实是王妃不对,虽然不是同母而生,却也是亲姊妹吧,如此不顾念亲情的人,也能做王妃?” “难道她的神医之徒之名,是她看神医已死,假借神医之名自己安的,并非真的是拜神医为师?” “又或者,她徒有虚名,并没有真本事,所以才不敢出手医治?” 林秀云一边夹菜吃着,看似不在意,其实听了那些议论,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若白沄婳不想被人说是自私无情,虚得浪名,便只有出手治好瑶儿。 她这个璃王妃并没有什么威名,那些人议论起来并不怎么克制,所以白沄婳也将那些细碎之声全听入耳。 她不怒反笑:“柳夫人?我记得京中只有一位姓柳的大人,难道你就是京兆尹柳埠大人的夫人?” 柳夫人也听到了那些议论,一时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的。 但是,想起自家夫君和将军府的大老爷李伯均,两人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八拜之交,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就算不相信白沄婳,也不会落了她的面子。 她笑着再次举杯:“正是臣妾。” 她与众不同的举动倒让白沄婳高看了一眼,果然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和柳埠的性子倒是有些相像。 白沄婳举杯与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看着她,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方才议论的那些人都能听到。 “柳夫人,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两个余月之前,我阿娘满金陵城给我请大夫的事情?” 虽然人人都称她为王妃,她反而不习惯用王妃自称,总觉得那是与自己遥不可及的事情。 柳夫人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的夫君还因为没能帮上忙,而自责不已呢,毕竟那是将军府最疼爱的表小姐。 她颔首:“略知一二,听说后来还是老将军亲自出城把神医请回来,才救了王妃,不知是不是如此?” 白沄婳螓首微点。 当初,白月瑶给她下毒却被白岩书瞒下,对外只称她是感染了风寒,阿娘请遍金陵城里叫得上名字的大夫,却无一人能治,又恰逢神医当时外出采药了,若不是外祖父亲自出城去把神医请回来,她如今已经成为一抔黄土,坟草绿油油了。 “那柳夫人还知不知,我究竟是为何会病得这么重的?” 那些议论的夫人也纷纷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这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林秀云突然反应过来白沄婳要说的是什么了,但是她又不相信白沄婳有胆子敢说出去,毕竟当初,白岩书可是下了死令,谁都不能传出去的。 可是,白沄婳如今的身份,还有白沄婳这些时日的行事作风,又让她摸不准白沄婳是敢还是不敢了。 想了想,她觉得不能冒险,赶紧端起酒杯,满脸堆笑:“不要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来,咱们继续喝酒吃菜。” 事情是她挑起的,却轮不到她想结束就结束了。 第96章 她也是这样给阿娘下毒的吗 白沄婳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抬头环视了一圈,笑脸盈盈,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当初,其实是白月瑶对我下了剧毒……” “住口。” 林秀云怒喝,却又察觉自己的声音过大了,赶紧压低声音。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不想医治瑶儿便不治,你为何要如此败坏瑶儿的名声。” 白沄婳不理会她,继续道:“若非有我师父在,诸位觉得我会是什么下场?换做是在场的各位,你们会如此大方?真的能不计前嫌吗?” 众人哗然。 当时,很多人都在疑惑,不过就是风寒而已,怎么就这么严重,竟连太医院好几位太医同时出诊都束手无策,原来竟是中了剧毒啊! 林秀云没想到白沄婳竟然真的敢说出来了,她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恶狠狠瞪着白沄婳,从后牙槽挤出话语来。 “你这样胡编乱造,当真不怕你父亲惩罚你?你如此败坏你妹妹的名声究竟是何居心?” 白沄婳岂会听不出,她这是想用白岩书来压她。 她冷冷一哼,连白岩书她都要收拾,还怕他? 她尚未开口,却有人抢在了她的前头。 “这事是真是假,其实也挺好验证的,去问问那些给王妃看过诊的大夫便一清二楚。” 说话的是刚上任的户部尚书的夫人,莫氏。 要不是白沄婳与璃王发现了那一桩淫虐案,把原来的户部尚书朱经年拉下马,这有银又有权的官职还落不到她的夫君头上。 所以,她对白沄婳是有些感激的。 方才那些人议论白沄婳的时候,她就静静听着,毕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也无法替白沄婳辩驳。 此时,白沄婳自己说出来了,她就信,信了自然就偏帮了,毕竟人心都是偏的,谁又敢说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偏过呢,而且她偏的还是对的一方,所以,她偏得明目张胆。 “你自己的女儿给人家下毒,想要人家的命,竟然还责怪人家不肯帮忙治病,换做是我,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毕竟我还要脸。” “你……”林秀云指着莫氏,气得咬牙,却不敢发作,毕竟人家的身份地位可比她高贵多了。 她只能无能得怒吼:“你又懂什么,瑶儿与她是亲姐妹,怎么可能做出给她下毒这样的事情,明明是她,自导自演了一场戏,只是为了除去瑶儿。” 所有人都看好戏似地看着她。 白沄婳是靖国侯府嫡出的大小姐,而白月瑶不过是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女,白沄婳先前又与明王有婚约,解除婚约之后,更是直接嫁给了璃王,身后还有将军府宠着护着。 白沄婳有什么理由要除去白月瑶,图什么呀? “你们不信?” 林秀云看了一圈,发现所有人脸上都是看好戏的表情,不由更恼了。 这些人不过是欺她是妾室,看不起她而已,等着,等她生下儿子,被抬为正妻,到时候她就是堂堂正正的靖国侯夫人,看她们还敢不敢这么欺辱她。 对,她还有儿子,绝对不能生气,免得伤了儿子,林秀云抚摸了一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暗自安慰自己。 倏然,她感觉腹中传来一下隐隐约约的抽痛,有感觉,但是不怎么真切,却吓得她一愣,抚在肚子上的手不敢再动,集中全部注意力去感受小腹的动静。 然后,是一下又一下的抽痛,紧密又真切,她扶着肚子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我的肚子,啊,我的肚子好痛,快来人啊,快救救我的儿子。” 她喊得太过大声,侍候她的丫环都惊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搀扶。 林秀云还是疼得站不起来,直接靠着丫环坐在了地上。 靖国侯娶亲十数年还没有儿子,若是林秀云这一胎是儿子的话,可想而知有多金贵。 那些官夫人,赶紧离得远远的。 柳夫人也拉着白沄婳站起身,走远了些,免得林秀云的肚子有什么差错,赖到她们头上来。 白沄婳拧眉看了一眼林秀云,又抬眼去看不知何时退到众人身后的女人,心中有些震惊。 明明她全程都看着,究竟锦娘是什么时候下手的? 正在此时,两只鬼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神医飘过去看了林秀云一眼,又飘回来:“啧啧,这胎儿保不住了。” 女鬼双手抱臂:“她好端端地,究竟怎么会突然流产?” 白沄婳眼睛一亮,神医和女鬼被她安排去处理其他的事情了,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事情已经办好了,而她能看到他们,也说明璃王就在这附近。 果然…… “婳儿,你可有事?” 低沉又温柔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白沄婳转头看去,穆雨推着璃王正往这边过来。 走在他们身后的正是男宾那边的客人,白岩书和明王走最前面,想来是有下人过去禀报了。 等璃王来到身边,白沄婳才笑着朝他摇摇头:“我无事。” 璃王吸了吸鼻子:“喝酒了?” 白沄婳伸出一根手指:“就一小杯。” 璃王握着她的手,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以示惩罚:“你的身子未好,不是交代了不能喝酒吗?怎么不听话?” 站在不远处的明王,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听着她们的对话,莫名觉得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他有些烦躁地摇摇头,甩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抬头看向已经冲到林秀云身边的白岩书。 只见白岩书蹲在林秀云身旁,紧张地看着她:“怎么好端端的会肚子疼,孩子没事吧?” 他一句都没关心过自己,一张口问的就是孩子,林秀云虽然知道白岩书的本性,却依然觉得伤心。 不过她也担心孩子,此时不是想这些时候:“我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一些话气我,我一生气就感觉肚子开始疼了,侯爷,我们的儿子不会有事吧?” 扶着林秀云的丫环感觉手上湿湿的,抬手一看,震惊得语无伦次:“血,好多血……” 众人看着那刺目的殷红,不少人惊呼出声,又纷纷退远了几步。 白岩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高声吩咐:“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回侯爷,刘管家方才便已经让人去请了。”下人凑过来回话。 都见血了,再等大夫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白岩书转头看向白沄婳:“婳儿,你快来看看你姨娘啊。” 神医凑到白沄婳身边:“不用去看了,酒水里有红花,衣服上有麝香,饭菜里有五行草,三管齐下,神仙都救不了。” 白沄婳眉头紧皱,没想到锦娘的手段竟然如此狠辣。 前生,她也是这样给阿娘下毒的吗? 第97章 流产 抬头看去,原本躲在人群之中的锦娘却已经不知去向。 哼,白沄婳冷哼。 走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该算的账,她会去找锦娘算的。 “婳儿,都这个时候了,你难道都不愿意来看一下你的姨娘吗?” 白岩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白沄婳低头瞥了一眼:“按这出血量,孩子是保不住了,兴许大人还能保一下,只是,以后,估计再难有孕。” “什么!!” “什么!!” 白岩书和林秀云同时惊呼出声。 “孩子保不住了?” “再难有孕?” 林秀云抚摸了一下肚子,嚎啕大哭起来。 “你脉都没诊一下,怎么就确定我的孩子保不住了,怎么就确定我以后再难有孕?难道,是你害我的,所以你才这么清楚。” 白沄婳早料到了她会咬她这一口,从头到尾,她都没靠近过林秀云,同一桌吃饭也是坐在对面,她就好奇林秀云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咬死她的罪名。 出乎意料的,柳夫人却把白沄婳拉到身后:“这位姨娘你可不要乱说,璃王妃全程就坐在我身旁,离你隔了一个海那么远,怎么害得了你?” 莫氏也站了出来:“就是,就是,璃王妃连你的衣角都没碰到过呢,要胡乱攀咬也不是这么咬的。” 白沄婳没想到这两位夫人会这么护着她,倒是觉得神奇,毕竟陌生人护着她。 这是前生今世都从未有过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她嫁给了璃王,她们都是看在璃王的面子上才帮她的? 看神情却又不像,她们从头到尾都没看璃王一眼。 虽然,她也有办法洗脱嫌疑,但是人家给了她好意,她也不好拒绝,便朝两人点点头,以示感谢。 莫氏与柳夫人从璃王手中将她的手扯出来,一人一边握着轻轻拍了拍:“放心,臣妾们,绝不会让王妃你无辜被冤枉的。” 璃王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白沄婳被牵着的手,他的婳儿这是被抢了? 白沄婳并没有察觉璃王的异样,她看着林秀云身下越来越多的血。 “再不救,就连大人都保不住了,你们自己决定吧。” 从宴席开始,就不知去向的白月瑶,在这时候终于出现了。 “娘亲……” 她哭着一瘸一拐扑向林秀云:“娘亲,你怎么了,是谁害了你?” 林秀云虚弱地转头看了白沄婳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晕了过去。 白月瑶愤怒地看向白沄婳:“是你,杀了我娘亲腹中的孩子,你为什么就这样恨我和我娘亲?”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那些官夫人。 这个庶女真是恶劣至极,下毒,诬赖,都信手拈来啊! 白月瑶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白沄婳走来。 “明王殿下与我有情,你便恨我,诬赖我对你下毒,坏我名声,如果我娘亲腹中的这一胎是儿子,你就觉得你阿娘会失宠,所以,你要杀了这个孩子,明明是你阿娘吵着要和离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已经嫁给璃王了,你为什么还那么贪心,那么滥情,还要惦记着明王殿下?” 众人再次哗然! 他们都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前面还好说,后面事关两位亲王,柳夫人和莫氏也不知道要怎么帮白沄婳说话了,怔在那里,两两相望,相顾无言。 而璃王与明王两人却没有因为白月瑶的话而生气,反而齐齐看向白沄婳,想知道她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白沄婳,等着她的解释。 而当事人却不慌不忙地后退一步,来到璃王身边,眸光如水看着他。 “殿下,也不知是不是方才饮了酒,我有些头晕。” 璃王顿时如临大敌,轻轻执起她的手,眉间眼角都是显而易见的关心。 “先坐下,药带了吗?” “出来得急,忘带了。” 白沄婳坐在穆雨搬来的椅子上,轻声回璃王的话。 璃王抬手探了探白沄婳额头的温度,又柔声问了她几句。 白沄婳有问必答,言语里还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不过是你来我往寻常的几句话,却不难看出两人之间的默契与亲密。 宫离彦站在人群之前,不仅将两人亲昵的动作尽收眼底,就连白沄婳眉眼里的娇羞都看得清楚。 他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衣袖下的拳头紧握,嘴里牙关紧咬。 须臾,他又觉得为这两人生气实在愚蠢,便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从头到尾连头都没有朝白月瑶那边偏一下。 这让白月瑶很生气,也觉得心凉。 所有人的视线在当事者四人之间来来回回地瞅,越瞅越心惊。 这白家二小姐方才说明王对她有情,可明王却至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 反观璃王却对白沄婳关怀备至,处处紧张,两人分明就是新婚燕尔,情意正浓的小夫妻。 不管从哪一方面看,都看不出来白沄婳还惦记着明王啊。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熙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姐,奴婢把大夫带来了。”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熙越与叶尘一人一边,架着之前给白沄婳看过诊的白胡子老大夫, 穿过人群,快步走来。 璃王眼睛一亮:“来得正好,快给王妃看看,王妃头晕。” 被拎得七荤八素的老大夫,看了一眼那边淌了满地血的人,又看了一眼好端端坐着的白沄婳,谁比较需要大夫,一眼就能看分明。 但是,在金陵城里讨生活的人,不管是三岁小儿,还是八十老朽,都必须要有眼力见儿。 老大夫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不敢违逆。 白沄婳跟着神医混得多了,见惯了他的医者仁心,悬壶济世,自然非常了解老大夫此时的心情。 她并不为难老大夫:“人命关天,老先生先过去那边看看吧,待会儿再来我这里就可以。” 老大夫这时才敢抬头,一眼就认出了是白沄婳,眸子一亮。 白沄婳朝他点点头:“快去吧。” 老大夫不再犹豫,拱拱手就赶紧过去林秀云那边了。 第98章 白月瑶的罪行 须臾,老大夫捋须摇头晃脑道:“胎儿保不住了,赶紧灌下药,把血止住,大人还能保住,但是以老夫不擅长妇科,也是有心无力啊,快去另请高明吧。” 话落,他恍然想起白沄婳神医之徒的身份来,转身就想请她帮忙,可又想到,这些高门大户的规矩颇多,他也不敢贸然出头,只能把想法告诉了站在一旁的白岩书。 但是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很多人都听到了。 于是,所有人又都看向白沄婳。 熙越一进来就看见林秀云那副凄惨模样了,趁着老大夫给林秀云诊脉的时候,她悄咪咪问了小姐事情的经过,气得咬牙切齿的。 此时,她毫不犹豫就上前护主:“我家小姐连林姨娘的衣角都未曾碰过,就要背上伤害林姨娘的罪名,现在若是过去,还不知道要被安上什么罪名呢,我们可不敢靠近,世上能人医者如江鱼繁花,多不胜数,二小姐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是不愿意救人的意思? 人命大于天啊! 于是,那些事不关己的人便纷纷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指责白沄婳视人命于草芥,不顾亲情,不仁不孝。 那个可是她的姨娘啊,肚子里的可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啊,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她可是神医之徒,那么好的医术不用来救人,难道是要用来害人吗? 林秀云变成这个样子,肯定就是她害的。 不然,她为什么不救呢? 白月瑶蹲在林秀云身边,耷拉着脑袋,肩膀抖动,身前的地板上都是她的泪水。 可在众人都瞧不见的角度,她的嘴角挂着阴狠的笑。 骂吧,骂得越狠越好。 最好把那只凡尘鸡骂到泥泞里,那样子的人怎么配当上王妃,怎么配享受荣华富贵呢? 熙越气得要死,奈何读的书少,又是在大户人家里养大的小丫头,学不来市井泼妇那一套骂人的功夫,只能咬牙跺脚:“你们……简直放肆!” 白沄婳却不痛不痒的,朝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的老大夫招招手。 “老先生,我的头有些晕,也不知是不是上次遗留下来的问题,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这边他是无能为力了,本来他就是被请来给这位王妃看病的,所以,他赶紧起身,来到白沄婳这里给她号脉。 良久,他松了手:“上次王妃中的毒已经全部排净,无需担心了,只是,身体上的伤,还需要好好将养才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酒菜:“还有,要忌口才是,小心落下病根啊。” 璃王点了点白沄婳的鼻尖:“你呀,贪嘴。” 方才的亲密是做给别人看的,但是这样亲昵的动作,还是让白沄婳小脸染上了一抹绯红。 毒? 围观的人只听到了这一句。 莫氏属于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既然有疑问,那就提出来:“老先生,请问璃王妃是何时中毒的?又中的是什么毒?” 老大夫挠着鬓角想了一下:“具体日子,老朽也记不大清了,大抵就在两个月前,中的那个可是要命的剧毒啊,记得当时靖国侯夫人请了数十位大夫,老朽也在其中,可惜老朽空得一把年纪,却帮不上什么忙,记得最后是神医先生妙手回春,救了王妃娘娘的。” 老大夫的话与白沄婳之前说的话,两相一结合,众人稍微想一想,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谁说真话,谁撒谎,显而易见。 白月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指着白沄婳,却朝着明王哭:“殿下,她冤枉我,那个老头是她请来的,她们肯定早就串通好了。” 正在此时,突然有几个下人冲了进来,“噗通”齐齐跪在了白沄婳面前。 白月瑶看清他们的面容时,吓得面色一白。 来的正是白月瑶院里的小厮与丫环婆子。 “你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们过来的,你干嘛要跪她,来人啊,宓儿,快把他们带回去,不听话的就全部发卖了。” 白月瑶指着那些下人大吼。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婆子跪爬到白沄婳面前,抓着她的裙摆,哭得声泪俱下。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救救老奴啊,老奴再也不敢帮着二小姐欺负你了,再也不敢了,您高抬贵手,救救老奴吧……” 其他下人也跟着哭喊:“再也不敢了……” 那么多人一起又哭又喊的,比街市还要吵闹,也听不清楚究竟喊的是什么,莫氏那个暴脾气委实忍不了,走到那些下人面前。 “都别吵了,你们这样王妃怎么听得清楚,一个一个讲。” 莫氏指着哭得最厉害的一个丫环:“你先来。” 突然被点名,那个丫环怔了一下,然后用衣袖胡乱抹了一下鼻涕眼泪,往前跪爬两步,抬起朦胧泪眼看着白沄婳。 “大小姐……哦不,王妃娘娘,您救救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帮着二小姐欺负您了。” 莫氏偏头看了白沄婳一眼,见她没什么表示,便自作主张问了出来。 “你说你帮着二小姐欺负王妃,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事?”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等着丫环的回话。 “咳咳” 突兀的咳嗽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那个丫环也转头看去,瞧见是白月瑶。 白月瑶眸光淡淡看着丫环:“你好好说,若是敢胡说八道,你知道后果。” 侍候过白月瑶的人都知道,她越是面无表情,越是眸华淡如水,就越生气,后果就越严重。 丫环仿佛见鬼一般,瑟缩成一团,颤颤巍巍地:“奴婢……奴婢……” “白二小姐,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都这个是时候了,你还敢出言威胁。”莫氏拦在了白月瑶与丫环中间。 “你说。” 璃王清冷如寒风的声音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丫环汗湿了后背。 突然她瞧见了璃王身后,那凌空漂浮的酒杯,吓得又大哭起来,一边磕头,一边喊。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杀我,都是二小姐吩咐的,是她吩咐奴婢在大小姐的汤里下毒,是她把吩咐奴婢把大小姐推下水的,都是她,不要杀我……” 有了丫环的开头,剩下的那些下人也纷纷把这些年白月瑶吩咐他们做的坏事一一倒了出来。 比如在李青萝的饭菜里下避子药,却诬赖是白沄婳放的,理由是白沄婳想独宠,虽然李青萝相信白沄婳,但是白岩书却不相信,不管白沄婳如何解释,依然被狠狠罚了一顿。 比如,偷了白岩书要送人的贵重物品去典当,却告诉白岩书是白沄婳偷走的,白沄婳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白岩书罚去跪祠堂,抄女书,一跪就是一日。 圣上赐婚明王与白沄婳,白月瑶就吵着要白岩书把有婚约的那个人变成她,白岩书不答应,她就下毒害死大小姐,妄想替嫁。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不胜数。 第99章 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宫离彦震惊地看着白月瑶。 他明明记得,当时就是白月瑶跟他哭诉,白沄婳给她下毒,如何如何害她,他为此还去找过白沄婳的麻烦。 下人们道出的桩桩件件,就像一支支利箭,射向了白月瑶的心,扎得伤痕累累,却不见血! 白月瑶已经完全懵掉了。 她不知道平时那么听话的下人,为何会突然反过来咬她一口。 如此叛主,下场岂能有好? 她如何都想不到,相比起被发卖,被惩罚,那些下人更害怕被厉鬼纠缠。 一个个白日做梦,梦见的还是厉鬼索命,梦中厉鬼说他们坏事做尽,若是得不到被他们伤害的苦主的原谅,便会堕入十八层地狱,抽筋扒皮,油煎拔舌,永不超生,千年万年在地狱煎熬折磨。 起初,他们以为只是自己做得一场噩梦而已,没想到一睁眼却瞧见满屋子乱飞的家具,一个个被吓得屁滚尿流,聚在一起一说,才发现大家做的梦竟都是一样的。 这下轮不到他们不信了。 所以,他们更害怕千年万年在十八层地狱受煎熬,受折磨。 那是一种直击灵魂的恐惧。 “你们……”白月瑶哭了起来,“你们什么时候被她收买的,为什么要帮着她这样诬蔑我?殿下你……” 一转头,她就对上了宫离彦晦暗冰冷的眸光,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 就在这一刻,她知道,宫离彦已经放弃她了。 宫离彦自幼与她一起长大,对她情深。 可宫离彦更爱他自己,更爱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任何不利于他登上那个高位的因素,他都会放弃,甚至是抹除。 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 她盼了这么多年,怎么可以功亏一篑呢? 她可是要嫁给宫离彦,然后攀附他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放弃。 那个以前从来不屑的念头,几乎是立即在她的心中生成。 她撑地站起身,摇摇晃晃,一瘸一拐走到宫离彦面前,然后腿一软摔进宫离彦的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腰带,昂起脑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殿下,你帮帮我,救救我……” 然后,她身子一软,就晕在了宫离彦的怀中。 宫离彦虽然已经对她失望,但是,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了,也不是一时就能放下的,瞧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终究还是心疼。 他打横抱起白月瑶,转头看向宫辰渊:“老七,既然一时也分不出事情的真假,瑶儿已经晕过去了,本王先送她回去休息,一切以后再谈。” 宫辰渊听到白月瑶对白沄婳所做的那些事情,恨不能当场撕了她,岂能让她离开。 他正想开口,却被人握住了手。 低头看去,是白沄婳,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度,他心中所有的戾气在一瞬之间全部消散。 白沄婳朝他笑得眉眼弯弯:“无妨,我今日也不是来算账的。” 就这些事,并不能让白月瑶跌得有多么惨痛,她要等白月瑶先爬上去,有道是爬得越高摔得越痛,不是吗? 何必急于一时,以后自有算账的时间! 还有,最重要的是,林秀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若是让林秀云死了,那她后面的戏怎么唱? 白沄婳抬头看向宫离彦:“既然妹妹晕过去了,那就先回去歇着吧。” 不知为何,看着她如花的笑颜,宫离彦心里跟塞了棉花似的,堵得慌。 他点点头,抱着白月瑶离开了。 就这么轻易让白月瑶走了? 围观的众人怎么都想不明白。 就算白月瑶有明王护着,可白沄婳不也有璃王吗? 她与璃王可比白月瑶和明王更加名正言顺。 白月瑶和明王那算是无媒苟合。 怕什么? 白沄婳抬头对众人笑笑:“今日是父亲生辰,大家高兴过来赴宴,我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眼下最要紧的是林姨娘的身体,姨娘就快撑不住了。” 原来如此。 哇! 那些官夫人觉得白沄婳在发光。 看看,多好的姑娘啊,被白月瑶这么伤害,却能为了不扫她们的兴,为了不扰了自己父亲的生辰宴,为了姨娘的性命,可以不去计较。 白沄婳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她改观,有多少人想与她结交。 她缓步来到林秀云身旁,目光却看着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白岩书:“父亲,你还认为是我害林姨娘的吗?” 他还没出世的孩子流掉了,他的女人此时还躺在地上,离死不远,这个时候白岩书竟然笑得出来。 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想的,对白沄婳扬起了笑容:“都是误会,为父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的。” “胎儿已是不可挽回,姨娘却是还能救一救……” 白沄婳并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看着白岩书。 在场的人都看着白岩书,看他会如何下决断。 白岩书衣袖的手紧握,面上却还是那副自认为慈祥的笑容:“为父拜托你救一救阿云,怎么说,她都是你姨娘,你救一救她吧。” 终于等到白岩书开口,白沄婳立即取出银针,按着神医指的穴位下针,帮林秀云止了血,然后吩咐靖国侯府的下人把林秀云送回她自己的房间里。 大部分人都跟了过去。 以柳夫人和莫氏为首的几个官夫人就守在林秀云的房门前,她们要给白沄婳作证,免得林秀云不治身亡,靖国侯府的人又把一切都安在白沄婳头上。 白沄婳不去理会其他人怎么想怎么做,她正提笔写下神医念出的药方,让人去抓药熬好端来,给林秀云灌下,让死去的胎儿流出来,又让人去请一个稳婆过来帮林秀云清理身体。 等一切弄完,已经一个时辰过去。 白沄婳坐在林秀云的院中喝茶,与那些官夫人拉拉家常,唠唠嗑。 一众官夫人都觉得白沄婳知书达礼,平易近人,就连一直守在白沄婳身旁的璃王殿下,好似也没那么让人胆战心惊了。 就在众人相聊甚欢的时候,白月瑶的贴身丫环宓儿惊慌失措跑过来,谁都不找,一来就直挺挺跪在了宫辰渊与白沄婳面前。 宓儿哭得三条鼻涕四条眼泪:“璃王殿下,王妃娘娘,求求你们帮帮我家小姐吧。” 坐在旁边的官夫人看着宓儿。 这丫头莫不是傻了吧,她家小姐这么害璃王妃,还想请他们去帮白月瑶? 怎么想的? 不过,她们也好奇那白月瑶究竟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第100章 洞房花烛夜该做的事 不仅那些官夫人好奇,白沄婳也想知道。 “你说说看,要我帮什么?” 宓儿眨了眨眼,眼泪流得更猛了,就好像她家小姐很快就要死了一样。 “我家小姐……总之请王妃娘娘过去看看就知道,奴婢求您了。” 话落,宓儿磕了一个响头。 “不要去。” 柳夫人拉住了白沄婳。 莫氏附和:“对,不能去,这个丫头说得不清不楚的,万一她没安好心,岂不是上当?上梁不正下梁歪,她的主子可不是个好玩意儿。” 白沄婳自然明白。 这靖国侯府的主子又不是只有一个,林秀云倒下了,不是还有白岩书吗? 白月瑶有事不去找白岩书,却来找她,怎么想的? 哦对了,白岩书呢? 之前闹得乱哄哄的,也没有人留意白岩书竟没有跟着来林秀云这里。 他那么重视面子的人,就算林秀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生育儿女的工具也好,是一个暖床的女人也罢,宾客可都还没离开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是假装也要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才是。 这很不符合他的为人处事啊。 莫非,还有比演戏博名声更重要的事情非他去处理不可? 白沄婳突然想到了什么,悄咪咪地对身旁的女鬼说了几句话。 女鬼听得眼睛一亮,对白沄婳比划一个ok说的手势,便迅速飘走了。 白沄婳看着女鬼飘远的背影,然后也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拧眉看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婳儿,你在看什么?” 璃王的声音拉回了白沄婳的思绪。 “嗯?没什么,方才说到哪里了?哦对,白月瑶……” 白沄婳冷冷睨着宓儿:“你若是真心想救你家小姐,就把话说清楚,不然,你就自己回去吧。” 宓儿想到二小姐的交代,最后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明王殿下把小姐弄伤了。” 宫离彦弄伤了白月瑶,这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难道,他送白月瑶回房的这一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白沄婳一转身,就对上了莫氏和柳夫人闪着八卦之光的眼眸,心中觉得好笑。 她清了一下嗓子:“咳咳,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过去看看可好呀,殿下。” 宫辰渊颔首:“依你。” 于是,一行人便往白月瑶的院中去、路上遇到几个不死心还等着明王没有离开的夫人和小姐,便都一起来了。 宓儿哭得那么厉害,好似事情有多严重一样,可众人到了白月瑶的院里,却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安静得只有风吹树梢的沙沙声,以及她们自己的呼吸声。 莫氏冷眼看着宓儿:“不是说明王殿下把你家小姐弄伤了吗,那人在哪?” 宓儿指了指前面:“就在房中,请随奴婢来。” 来都来了,没有回去的道理,她就不信有这么多人在,白月瑶还敢对王妃做什么,莫氏过来扶着白沄婳:“王妃,咱们走吧。” 被抢了活的熙越一头雾水,赶紧走到小姐的另一边,结果,又被柳夫人抢了。 她只好,垂头跟在身后。 白沄婳虽然也不大喜欢被别人触碰,但是,也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好意,只好任由她们了。 到了白月瑶的房门前,宓儿轻轻将门推开,众人就听到了房中传来了嗯嗯唔唔的声音。 莫氏与柳夫人仔细一听,瞬时脸红成了番茄。 白沄婳未经人事,听不出里面的是什么声音,听起来,白月瑶应该是很痛苦的,难道宓儿真的没骗她们,明王真的伤了白月瑶? 她刚想迈步进去,却被柳夫人两人给拉了出门。 “嗯?怎么了?” 白沄婳不解地看着她们。 这下轮到莫氏与柳夫人疑惑了。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已了然:“难道,王妃与王爷还没那个?” “那个是什么?” “就是……就是洞房花烛夜该做的事!” “啊?!” 白沄婳也红了脸,确实是没有,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被人看了出来。 她转头看向那边廊下的璃王,两人视线对上,她的脸色更红了。 继而,她恍然大悟,惊愕地看着柳夫人与莫氏:“难道,里面正在……” 两人点头。 白沄婳明白了! 怪不得白月瑶一定要她来呢,敢情就是为了让她看到呀。 莫说她对明王早已无情,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的脑子进了一个海还对宫离彦余情未了,但她也已经嫁给璃王了,生死都是璃王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宫离彦与别的女人睡了而恼怒呢。 真是幼稚又愚蠢的把戏! 不过,白月瑶此举正中她的下怀,既然要闹,那就闹大一点。 “这事,轮不到我来管,来人啊,去把父亲请来。” 宓儿想去,却被白沄婳拦下:“你就不用去了,在这里守着吧,让其他人去。” 奈何发动了好几个下人去靖国侯府各处找,也没见到白岩书。 众人如何都想不到,白岩书此时正躺在李青萝房中的床上,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正趴在他的怀里。 若是白沄婳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个女人正是锦娘。 两人都面色潮红,额上鼻尖都有细密的汗珠,明显才刚经历过一场男女大事。 锦娘纤细的食指在白岩书的胸腔一圈一圈地画着:“侯爷,你怪我了吗?怪我杀了你那未出世的孩子?” 白岩书摇了摇头:“没了也就没了,那孩子本就不该出生的,可你不该如此冲动,竟然跑过来亲自下手,万一你被人发现,那一切就都完了。” “还不是都怪你,你不让她怀孕不就没事了,明明你就答应过我,不会再让别的女人怀孕的,你说话不算数不单止,你好像还很期待那个孩子的出生,为了咱们儿子的未来着想,我不得不冒这个险。” “这事你莫要和儿子说,免得他多想。” “我才不会告诉儿子呢,他要安心准备明年的春闱,不能让他分心。不过,难道你让白月瑶那个傻丫头在李青萝的饭菜中放了避子药,却没有让人也给林秀云下避子药?” “怎么可能,本侯下了的,就是不知道她怎么会怀孕,她有了身孕也没声张,一直隐瞒到了足三个月才派人来禀报,当时本侯也吓了一跳,其实你也是多此一举,本侯已经派人在她的衣裙上放了麝香,这孩子没了是迟早的事。” 女鬼双手抱臂,倚在门框处,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恶心得不行。 院外传来了下人寻找白岩书的声音:“侯爷……” 女鬼飘到桌前,拿起一个茶壶,又飘到了院里,狠狠砸在墙上。 转头看见下人已经循声找来,她才飘走。 屋里的那对野鸳鸯也听到了声音,赶紧起身穿衣。 “本侯出去看看,你待在这里,等没人了你再离开。” 锦娘掀开缎被,赤裸着身子下床,整个人依偎到白岩书怀里,伸手探进他尚未穿好的衣袍里环住他的腰,昂起脑袋,下巴搁在他的胸膛看着他。 “侯爷,你这一次一定要休了她哦!” 锦娘眼里因为方才的男欢女爱而蕴含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加上略带撒娇的语气,简直就像黑白无常那勾人魂魄的钩子。 白岩书只感觉体内又是一阵无名之火,若不是外头下人的声声呼唤,他真就忍不住又要再大战一场。 第101章 看了一出恶心的戏 当白岩书穿戴整齐,来到白月瑶的院中时,屋里的两人也已经完事。 宫离彦看着趴在自己身上,赤身裸体的白月瑶,回想起从进这个房间之后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这是中了白月瑶的招了。 不管是为了幼时的承诺,还是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他到最后都会娶白月瑶,只是万万不能是这种方式逼他。 他一把推开白月瑶,下床捡起地上自己的衣袍一边穿一边道:“你真是让本王失望。” 白月瑶本就被推得一愣,听到这句话,直接气昏了头:“也是,在见过今时今日的白沄婳之后,殿下说要娶我的承诺,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在对殿下有用又有情的人面前,十几年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宫离彦穿衣的手一顿,眸光冷了下来,然后旋身一脚将燃着催情香的香炉踢翻在地。 “本王说过会娶你,自然会做到,却不会是这种方式。” 香炉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白月瑶的脑子恍然清醒过来,自知理亏,赶紧扑过去,想要挽回宫离彦,却因为腿上的伤,从床上摔了下来,直接趴在地上,额头磕出一个大包。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宫离彦并没有去扶,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一出房门,宫离彦看到了院中那一大群看戏的人,目光落在站在最前面的白沄婳脸上,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不一样的表情来。 生气,愤怒,失望,伤心……不管什么都好,只要白沄婳有一点点反应,一点点就行。 可惜白沄婳只是眸光淡淡地看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宫离彦莫名觉得她那冷淡如水的眸光就是在看不起他。 气得他转身甩袖离开。 他倒是想走,可是有人却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离开了。 白岩书拦在了他面前:“殿下,这事你总得给微臣一个交代吧。” 宫离彦再次抬头看了白沄婳一眼,却见白沄婳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事,本王会负责的。” 他冷冷丢下一句就毫不犹豫离开了。 白沄婳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宫离彦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她一直在想,方才莫氏与柳夫人的话,璃王应该也听到了吧。 成亲多日,却未曾圆房,璃王会觉得丢脸吗? 等她伤好了之后,璃王会要求补回洞房吗? 两个不是怎么熟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就已经是怪怪的了,还要做那种事,难道不会尴尬吗? 万一璃王提出了要求,她是要拒绝呢,还是拒绝呢? 哎呀,真是头疼! “婳儿,你在想什么?” “嗯?” 白沄婳偏头,正好对上了宫辰渊的目光,莫名有种被他看穿了心事的感觉。 想到自己方才想的事,一抹绯红悄然爬上了她的耳尖,又顺着耳尖爬到了脸颊。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脑袋埋到了胸前:“没想什么。”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告诉他嘛。 她却不知,她这一副样子落在宫辰渊的眼里,却像是她不想看到宫离彦而低头的。 宫辰渊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惦记着三皇兄啊! 没关系,他再对婳儿好一点,再好一点,她就会改变想法,会满心满眼都是他的! 他扬起了微笑,拉起白沄婳的手:“你的身子还未好全,出来这么久了,累不累,要回去了吗?” 白沄婳抬头,四目相对,她的脸更红了。 围观的众人将两人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满心羡慕。 真是恩爱的小夫妻啊,还没有圆房,想来是顾及王妃的身子吧,看来璃王的杀神之名,也并非传闻中的那么可怕嘛。 事情还没处理完呢,现在回去,今日就白来了。 白沄婳摇头:“再等等,很快就好,殿下若是累了,可以先回去等我。” “本王陪你。” “嗯,好!” 白沄婳看了一眼走廊那边,呲着个大牙乐呵呵的白岩书,转身看着围观的一众夫人小姐。 “今日出了这么多事,看来这生辰宴也是吃不成了,诸位就请先回去吧。” 该看的,不该看的热闹都看完了,众人也不好再留,便纷纷告辞离开了。 那些本来带着自家女儿过来,想着能被明王看上的夫人,一个个离开时,气得不行,没想到明王竟然是这样子的人,幸好自己的女儿没被明王看上。 “小徒儿……” 女鬼飘了过来。 “师父,你回来了,怎么样?”白沄婳压低了声音。 “嗯,看了一出恶心的戏……”女鬼凑到白沄婳的耳边,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统统告诉了白沄婳。 “竟然在阿娘的房里,真他娘的恶心! ”白沄婳冷冷一笑,“那狗男女居然还有一个儿子……怪不得呢。” 之前很多不明白的事情,终于想明白了。 为什么白岩书哄骗了阿娘的嫁妆充公,却没有交到林秀云的手中,阿娘也就罢了,为什么他这么宠爱林秀云,却这么多年不让她再生一子半女,终于好不容易怀上了还要杀死。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他外面的那个儿子。 把阿娘的嫁妆全骗走,又把她和白月瑶当成他升官加爵的筹码,最后让阿娘和林秀云斗得两败俱伤,靖国侯府的一切自然就是他那个私生子的了。 这算盘打得是真好,她在将军府都听到了。 白岩书这个人不是没有心,他只是对锦娘和锦娘所生的儿子有心罢了。 呵!她是从地狱里爬回来复仇的恶鬼,白岩书不是看重那个儿子吗? 那就让他失去吧! 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而失去的,让他尝尝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 白沄婳又回了林秀云的房间。 林秀云失血过多还没醒来,观众都不在了,白沄婳也没有心思坐在这里等她睡到自然醒,便用一根银针把她给扎醒了。 林秀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肚子:“孩子……” “别摸了,没了。” 白沄婳坐在桌前,端着茶浅浅地抿着。 林秀云循声转头看去,眸中怒火横生:“是你……你杀了我的孩子,还留在这里看我的笑话?” “别装了,你明知道是谁要了你孩子的命。” “……不,不可能的,那也是他的骨肉啊!” “看来你一早就知道了,可惜啊,你生的儿子却比不上他外面女人生的儿子。” “外面女人生的儿子?!” 林秀云惊得直接坐了起来,身下的血又潺潺而出。 第102章 你还要在我怀里躺多久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那么激动,会死人的!” 白沄婳手指微动,几根银针射过去,帮她止住了血。 林秀云落下泪来。 “我不明白,都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他要如此绝情,他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我的儿子才出生,能碍着他们什么事?” “以往看你针对我阿娘的时候也没这么愚蠢啊,怎么现在蠢成这副模样,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子虽然是庶出的,但总归名正言顺吧,私生子和庶子抢夺家产爵位,怎么看都是庶子赢的成分居多是不是,那他们又怎么会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呢。” 这些消息压下来,林秀云心如死灰,可现在她并不想死,至少在给她的儿子报仇之前,她还不能死了。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大喜事吧。” 白沄婳抬头看着林秀云,亮晶晶的眸子里闪着阴谋的光芒。 她把宫离彦与白月瑶睡了又被大家看到的事情告诉了林秀云。 “明王说他会负责的,也就是说,你的女儿很有可能会嫁进明王府。” “很有可能?”林秀云重复了一句,“哦对了,瑶儿的伤,太后是不会允许她以那副样子嫁给明王的,就算是妾室也不行。” 她抬头看着白沄婳:“你告诉我这些事,肯定不会是出于好心,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白沄婳阴森森地笑了,能在靖国侯府力压正牌夫人得宠多年,林秀云又岂会没点脑子。 她本来想逼林秀云自行请休的,林秀云不是奢望着白岩书休了阿娘吗,那就让她自己尝尝被休的滋味。 在得知白岩书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之后,她就改变主意了。 狗咬狗的戏也挺好看的,她干嘛要阻止呢。 “你往后不能再怀孕已成事实,但是,白月瑶的病,却并非完全没救,只要你帮我阿娘夺回靖国侯府的一切,我可以治好白月瑶。” 林秀云灰蒙蒙的眼睛亮了起来。 明王已经与瑶儿同房,而且被那么多人看到了,明王就是想赖都赖不掉。 只要瑶儿治好身体,那么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就再没有理由阻止瑶儿嫁进明王府了。 只要能嫁进明王府,以瑶儿的本事,必定能站稳脚跟,只要瑶儿好了,就算她在靖国侯府待不下去,她以后也还会有一个依靠,不至于流离失所。 白岩书亲手杀了她没出生的孩子,就说明白岩书的心意,不管她有没有把李青萝斗下去,白岩书都绝无可能把她抬为正妻,就算她把李青萝斗下去了,也只是为白岩书外面的女人做嫁衣,她才不要呢。 “我答应你。” 林秀云看着白沄婳,眼里的死气已经换成了生机。 “很好,这是药,你给白月瑶吃下,她会好起来的。” 白沄婳取出一个瓷瓶,抛了过去,落在锦被上。 林秀云小心翼翼地双手捡起来:“这么一小瓶药就可以治好瑶儿了?” 那么多大夫,甚至是白岩书亲自去请来的太医都无能为力,白沄婳只给了一瓶药就能治好了? 难道这就是神医之徒的能力? “爱信不信,你们还有什么值得我出手对付的?” 白沄婳冷冷一嗤:“不过,我既然能治好白月瑶,也有办法让她更加凄惨,明日,我阿娘就会搬回来,要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好。” 留下这句话,白沄婳就离开了。 她的伤本来就没有好全,出来了一日,累得慌,上了马车她就昏昏欲睡。 “身子乏了?”宫辰渊伸手过来。 白沄婳已经习惯了他随时随地的牵手行为,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又挪了挪屁股,靠近了一些:“嗯,有些累。” 宫辰渊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那就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喊你。” 清冽好闻的沉香随着呼吸进入她的鼻间,莫名有种熟悉的心安,她恍恍惚惚就睡了过去了。 “小丫头,你是谁?” 十二岁的小少年坐在树下,看着突然从树上掉到他怀里的小丫头,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六岁的小丫头还以为自己会摔死呢,没想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 她拍着胸口直呼:“好险,好险,还以为要死了呢。” 她跟着阿娘到寺庙上香,却又不愿与大人一同在大殿内跪上一整日,便偷跑了出来,东逛逛西瞧瞧,在一棵桃树下捡到了一只掉下来的雏鸟,她好心爬树把雏鸟送回窝里,却脚下一滑,摔了下来,既没摔死,也没摔断手断脚,真是万幸。 “你还要在我怀里躺多久?” 少年不耐烦的声音惊醒了小丫头。 小丫头赶紧跳了下来,有模有样地福身行了一礼:“多谢公子相救,请问公子尊姓大名,改日,小女定登门拜谢。” 小少年瞧着装作大人模样的小丫头,心中的郁闷莫名消散了些许:“我乃七皇子,宫辰渊。” “七皇子宫辰渊?” 小丫头重复了一句,继而才惊呼一声:“哎呀,不得了,我竟然摔进了这么尊贵的人怀里,阿娘会骂死我的。” “七皇子,您大人有大量,有怪莫怪,千万不能告诉我阿娘呀!” 她双手合十,扁着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满脸祈求地看着小少年,不料一时竟看愣了眼。 哇!这个小哥哥简直好看到爆,吴娟姐姐念得话本故事里的狐妖都没有他这么好看。 这么好看的小哥哥,要是她的就好了。 好想要啊,真的好想要,忍了又忍,掐着大腿来忍,最终小丫头还是忍不住。 管他是七皇子还是六皇子,她都要定了。 “美人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随从呢?” 小丫头变成了小话痨,追着小少年问东问西。 小少年十问九不答,小丫头便转换战术,自顾说起了外祖父跟她讲过的关外见闻,从大漠孤烟直说到古来征战几人回,从雨雪纷纷掩黄沙说到一里高蒿百副骸。 小少年终于正眼看了她:“真的是一里高蒿百副骸?” 瞧见美人哥哥终于回答她了,小丫头笑得眸子里星光点点。 “当真一点都不夸张,外祖父曾说过,关外不仅敌人凶蛮,条件还很艰苦,夏季酷热缺水,冬季寒冷少食,若是遇上敌军来犯,何止百副骸,简直血流成河,可是能怎么办呢,为了身后的故土,为了故土的亲人,明知是死也不能退缩呀。” 小少年低头想了很久,抬头时眸光坚定得像是做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我决定要当将军,当我带兵出征时,你会来看我吗?” 第103章 美人哥哥 “我肯定会去的,但是,美人哥哥,你凯旋之后,能娶我吗?”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叫娶吗?” “自然知道,那便是我嫁你为妻,与你一日三餐四季,生生世世不分离。” “这都是谁教你的呀,小丫头。” “哪还用人教啊,吴娟姐姐看的话本里全都是这样写的,还有,我不叫小丫头,我乃靖国侯府大小姐,白沄婳,你记住了啊,凯旋之后,一定要来娶我哦。” “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 春去秋来,雪融花开。 靖国侯府,落月院。 八岁的白沄婳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李青萝趴在床沿,哭成了泪人:“怎么办,婳儿落水至今已有三日,也足足烧了三日,再这样下去,婳儿的身体会出问题的。” “夫人,您别急,将军大人回来了,他带了神医过来救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神医先生,婳儿怎么样?” “已经没有大碍,只是烧得太久了,脑子有了损伤,会有点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比如,会忘记以前的一些事情,所以,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无妨,只要能好起来,忘记一些事情算什么。” 繁花落尽,秋收硕果。 转眼又是两年。 十岁的白沄婳带着熙越挤在浮云楼二楼的窗口处,探着身子朝大街上看。 “小姐您担心摔下去。” “哎呀知道知道,你别拉我,我都看不见了。” “听说今日是七皇子带兵出征,您看看就好,万一摔下去惊扰到了出征队伍,那可是重罪,到时候老将军都护不住你。” “七皇子是哪个?生得好看?” “呐,队伍前面,骑着汗血驹,带着恶鬼面具的就是七皇子。” “好端端的一个皇子为什么要戴着恶鬼面具啊,那多吓人呀。” “听说是因为七皇子生得太过俊美,对敌人没有威慑,所以才戴上恶鬼面具的。” “太过俊美?那就是说,他生得很好看咯!” 白沄婳探出身子,朝街上的队伍招手:“七皇子殿下,能把你的面具摘下来看看吗?” 骑在汗血驹上的人,隐约听到了声音,抬头看来,瞧见笑颜如花,奋力挥手的小丫头,面具之下,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啊!”因为身子探得太出去,白沄婳果然如熙越所担心的那般,掉了下去。 带着面具的人眸光一凛,飞身过来接住了坠下的小丫头,缓缓落地,瞧见小丫头安然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 哎呀,要死了,竟然真的惊扰到了出征队伍,那可是连外祖父都护不住的重罪啊,怎么办,怎么办? 白沄婳毫无办法,只能赶紧跪下请罪:“并非有意惊扰,还望七皇子恕罪。” “无妨,回去吧,下次小心些。”七皇子又飞身回到了马上。 看着远去的队伍,白沄婳心思,这七皇子还真是个好人,不仅救了她,还不治她惊扰队伍之罪。 她一定要记住这一份恩情。 岁月流转,白沄婳到了十四岁。 中秋宫宴,本不想进宫的白沄婳,被父亲要求阿娘带她和白月瑶一起进宫赴宴。 宴上,那些穿着清凉,扭着妖娆身姿的舞姬委实引不起白沄婳的兴致,她背着阿娘偷偷跑了出去透气。 一名身穿华服的男子与一名女子站在回廊上聊着什么,白沄婳无意打扰,转身欲走。 那一男一女听到了脚步声,转头看来。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白沄婳闻声回头,瞧见那名女子正是白月瑶,而那名男子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大殿里太闷,我出来透透气,无意打扰,你们继续。” 她转身就走,却始终忘不掉那个男人的面容,越想越觉得熟悉。 自从病了一场之后,她就忘记了很多事情,却模模糊糊记得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美人哥哥,说要娶她。 想了很久之后,她终于想起来,那个美人哥哥就是方才与白月瑶站在一起的男子。 只是,她转身回去找的时候,回廊上却已经没有人了。 她只好闷闷不乐回到大殿里。 也不知皇帝与父亲说了什么,皇帝把她喊了起来,问她:“你对明王可有意?” 她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瞧见方才那个男子就站在那里。 原来是他,美人哥哥! 她点了头。 皇帝为她和明王赐婚,当日圣旨就下来了。 可是,后来的后来,与她击掌为誓要娶她的美人哥哥却害死了她外祖全家,将她折辱至死。 长得那么好看的人,为何会有一副那么恶毒的心肠呢? 外祖父一家被砍头的场景把她吓得清醒过来。 白沄婳发现自己已经在将军府自己的房间里。 她摸了摸脸,满手泪水,好久不曾做梦了,怎么突然就梦见以前的事情?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做噩梦了?” 低沉慵懒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璃王怎么会睡在她身边? 白沄婳迅速偏头,正巧对上宫辰渊的惺忪睡眼。 这样一副世上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的冷淡神情让她觉得异常熟悉,有什么在脑海中飞快的划过。 梦中的脸与眼前的脸重合! 她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美人哥哥……” 宫辰渊瞬间就瞪大了双眼,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婳儿,你叫我什么?” “你是美人哥哥对不对?” 白沄婳捧起宫辰渊的脸,与他四目相对,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 虽然因为高烧而失去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凭着对美人哥哥模模糊糊的记忆,白沄婳肯定,眼前的人才是她的美人哥哥。 宫辰渊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声音轻颤:“小丫头,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听着他响如擂鼓的心跳声,白沄婳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 她觉得自己愚蠢至极,虽然宫辰渊与宫离彦有六七分相像,但是,他们根本就不一样好吗,自己怎么愚蠢到会认错人呢? 怪不得,前世,她同宫离彦说起桃花树下被他救起那件事时,宫离彦却说不曾救过她。 她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呢。 她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这脑子真是误事。” 璃王伸手过来,帮她揉了揉额头:“激动傻了?怎么自己打自己。” 清朗又温柔的声音让人舒服到了心里,她伸手紧紧抱住宫辰渊:“如果,我早点认出你来就好了……” 早点认出他,就不会错认明王,就不会在皇帝问她对明王有没有意的时候回答有,就不会被赐婚,就不会害外祖父满府抄斩,就不会…… 第104章 进宫 这些都是前生的事,她连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 她抱着宫辰渊哭得梨花带雨。 宫辰渊慌了:“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难道伤口还疼吗?” “都不是,你不要动,就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他对婳儿向来都是无有不应的,又怎么会说不好呢:“嗯,我在呢。” 小丫头哭得他心疼,杀人他可以,哄人他却不会,再这样哭下去会不会伤身体啊,本来就是体弱多病的小丫头,动不动就头晕。 怎么办,怎么办? 啊,有了! “不要哭, 我给你买酱肘子好不好?要不我带去吃桃花酥?也不行吗,那买一大堆金玉首饰要不要?” 白沄婳噗呲一声笑出了一个鼻涕泡泡,‘“啵”一声破了,她又开始哭。 “怎么还哭啊?” 宫辰渊捧起白沄婳的脸,与她对视。 白沄婳拉着他的衣袖把鼻涕眼泪擦干净:“做什么?” 宫辰渊不回答,直接吻了上去。 女鬼与神医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谈天说地,聊得唾沫横飞。 当他们同时安静下来的一瞬间,都听到了身后房间里传出了白沄婳幽幽的哭声。 两只鬼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立即就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臭小子胆敢欺负本大神的小徒儿,看老子不嫩死你。” 女鬼横眉怒目,撸着衣袖抢先一步穿墙进了房中,一抬眼却懵住了。 “咦!!!” 她“嫌弃”的咦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双眼,又迅速转身拉着刚进来的神医就走,半步都不敢停留。 慢了一步进来的神医还没有看见床上的两人呢,就被女鬼一把拉得转过了身。 任他怎么扒拉,女鬼就是不松手,气得他大喊:“你拉我作甚啊,撒手,是不是那小子欺负婳丫头了,我教训他去,况星辰你给我松开。” 女鬼白了他一眼,松开他:“好,你自己去看吧,不开化的石头。” 她弄这一出,神医反倒犹豫了:“难道不是……那婳丫头为何哭呀?” “我咋知道,你不是要看吗,你不会自己去问啊,你不走,我走,懒得管你。” 女鬼率先穿墙飘出去了。 神医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瞅了一眼,然后“唉呀”一声,也赶紧转身出去了,速度比女鬼还快。 外头传来女鬼的声音:“哈哈,你不是要看吗,怎么也出来了?” 神医甩袖冷哼:“小不正经。” 女鬼挑眉撇嘴:“老不正经。” 然后,两只鬼相视一眼,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宫辰渊听不到两只鬼的声音,白沄婳却听得一清二楚,眸子瞪得老大,整个人傻愣愣地看着宫辰渊。 瞧见她终于不再哭了,宫辰渊才松开她,然后瞧见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白沄婳双手捂脸,心里直呼糗大了! 宫辰渊轻笑:“脸皮这么薄,倒不像小时候那般胆大了。” “那时年少无知,还望殿下莫见怪……” 白沄婳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宫辰渊也想起那些年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心中甚慰,不管期间都发生过什么,只要最后是她就都值得。 翌日一早,李青萝收拾好东西要搬回靖国侯府。 白沄婳想要跟着去,李青萝却说她也该回璃王府了,任白沄婳怎么说都不让她去。 于是,两母女一同拜别了李老夫人,才离开将军府,分道扬镳。 李青萝带着自己院里的下人,拉着好几车家当,由李伯均与将军府的几个少爷一起护送回去。 白沄婳带着她满院的下人,还有那一缸锦鲤,也坐着璃王府的马车往璃王府而去。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路,刚到璃王府的门口,还没下车呢,就被匆匆而来的穆雨给拦住了。 “启禀主子,王妃,宫中传话,请主子携王妃进宫请安。” 宫辰渊不置可否:“把王妃的东西搬进去。” 穆雨仍拱手鞠躬拦在马车前:“太后特意嘱咐,您今日一定要进宫。” 都逼得从不多话的穆雨一连说了两句,看来,太后今日是非要她进宫不可了。 其实,白沄婳也清楚宫辰渊为什么不答应带她进宫。 她与宫辰渊的婚事是太后亲笔懿旨赐下的,他们本该在成亲的第二日就进宫去谢恩,因为她的伤,宫辰渊就一拖再拖,不管宫里派多少人过来,他都给挡了回去,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想来,是昨日她与宫辰渊出现在白岩书生辰宴上的事,被人传到宫里头去了。 太后三番四次派人传话,宫辰渊却一而再再而三替她推脱不进宫,反而她们转身去去了靖国侯府的生辰宴。 这是要让她进宫问罪去了。 “殿下……” “你若是不想,可以不去,一切有我。” “本就应该进宫谢恩的,拖了这么多日,已是我的不对,今日就进宫吧。” “不勉强?” “不勉强!” “好,穆雨,进宫。 ” 于是,马车便又调了个头,往皇宫而去。 阿娘今早逼着她穿了一身华丽的宫装,说是这样看起来有威严些,到了璃王府,也能震慑住璃王府的下人,现在反倒让她不用麻烦去换一身衣裳再进宫了。 半个时辰之后,宫辰渊已经牵着她的手站在太后的面前。 太后一脸严肃地坐在上首,冷脸看着她们二人。 两辈子加起来,白沄婳都没怎么与太后接触过,并不了解她的为人,此时也揣摩不出她究竟是什么心思。 毕竟是她有错在先,所以白沄婳把姿态摆得很低,行礼时直接跪了下去,免得太后更生气,闹得不可收拾,她如今还得韬光养晦,并不想浪费力气去应付太多没必要的事情。 “孙儿携新妇恭请皇祖母圣安。”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都是臣妾的……” 错都还没认完呢,太后就出声打断了她。 “你的身子还没有好,不用多礼了,快快起来,这臭小子也真是的,怎么不知道扶一下呢。” 这…… 不是应该怪罪她,然后再恩威并施说教几句吗? 怎么不按套路走呢? 白沄婳诧异地转头去看宫辰渊。 后者只是笑着把她扶起来。 “婳儿,你过来,给哀家瞧瞧。” 白沄婳还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情况,只能转头求助地看着宫辰渊。 第105章 这个女人,凭什么轻蔑她 宫辰渊脸上的笑容不变:“去吧。” 她只好往前走几步,站到太后面前。 太后握着她的双手,眉心眼角都是心疼:“当哀家听到你被刺杀的时候,哀家的那颗心啊,就提到了嗓子眼,万幸你没事,不然这小子难辞其咎,要不是当初因为救他,你也不会招惹到那些刺客。” 刺客? 白沄婳略略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的事情并不比宫辰渊少,很清楚那夜刺杀她就是宫离彦的手笔。 可这件事却是万万不能告诉太后的,皇子们之间怎么争斗,那都是暗中的事,不能搬到明面上来。 那她受伤总得有个出处吧,所以宫辰渊就把这个罪名推到了那次在秦林山刺杀他的刺客头上。 太后看看宫辰渊,又看看她:“你的身子怎么样?得快快调养好才是,千万别留下病根了,争取早日给哀家生个重孙子,那哀家就放心去见列祖列宗了。” 哎哟哟,这都说到要见列祖列宗了,可怎么得了。 白沄婳又赶紧福身:“太后您老人家身体康健,长命千岁,莫说重孙,您老人家还得看着玄孙长大呢。” 好话谁都爱听,多说总没错。 果然,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白沄婳也跟着呵呵直笑,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今日让你们进宫呢,是哀家请到了一位医术很厉害的女医,正好让她帮你看看伤口,免得留下什么病根。” 原来,太后还是不信她啊! 白沄婳尚未说话,身后的宫辰渊便已经开口:“不用麻烦请什么女医,府上有女医,婳儿也是神医之徒,会把身子养好的。” “都说医者难自医,还是看看为好,就这样决定了。” 太后抬手阻止了宫辰渊。 她的伤口又不是假的,怕什么被人看,白沄婳不想宫辰渊为了她和太后闹得不愉快,不然最后遭殃的也还是她,孰亲孰疏,一目了然,太后总不至于跟自己的亲孙子生气吧,要生气也只会生她的气。 “那殿下就在此喝喝茶,稍等一下,臣妾去去就来。” “婳儿……” 白沄婳只是看着宫辰渊,不再说话。 宫辰渊要护也并非不能护住她,却也想依着她,她要如何便如何。 “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太后身边的林嬷嬷走了过来:“王妃,请随奴婢来。” 白沄婳跟着林嬷嬷到了偏殿的厢房,里头已经坐着一个女子在等着她。 那女子的年纪看着也不大,顶多就比她大个三四岁而已。 白沄婳疑惑,在宫中浮沉了大半辈子的太后,怎么会轻易相信这么年轻的女子会医术高超的? 这位女子能让太后相信她,看来要么是手上有真本事,要么是嘴上有真功夫,不能小瞧啊,她倒是想看看,这位女子究竟是手上的本事厉害,还是嘴上的功夫厉害。 白沄婳走到榻前,坐下。 林嬷嬷上前为两人介绍:“王妃,这位是褚岑岑神医,来自药王谷,褚神医,这就是璃王妃娘娘,麻烦你好好为娘娘看诊。” “自当会尽心尽责。” 褚岑岑点点头,也没起身,也不行礼,只是看着白沄婳:“王妃请宽衣吧。” 从来白沄婳就没有出过声,此时,闻言,才抬头看着褚岑岑,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渊,什么情绪都没有。 “原来,姑娘出自药王谷啊,不知姑娘可认识杨九老先生?” 褚岑岑眸中有什么闪过,继而扬起了笑,与白沄婳对视:“原来王妃是不相信我啊,告诉你也无妨,杨九正是家师。” 看着褚岑岑掩在眼底的轻蔑,白沄婳也笑了。 世上知道杨九乃药王谷谷主的人少之又少, 而知道神医杨铭乃杨九之子的就更少了。 这位褚岑岑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回去问一问杨叔叔就能知晓了。 但是,她与这女的非亲非故,她凭什么轻蔑她? 简直岂有此理! 白沄婳活了两辈子首一次端起了架子,摆起了王妃的谱。 只见她小手往前一伸,下巴挑得比鼻梁高,用比林秀云还要矫揉造作的声音吩咐褚岑岑:“本王妃没带婢女进宫,就劳烦褚神医替本王妃宽衣吧。” 不愧是年长了几岁,兴许吃过的盐也多一些,褚岑岑果然沉得住气,转头看向林嬷嬷。 林嬷嬷知晓她的意思,赶紧上前来:“王妃,还是奴婢来侍候你吧。” “哎哟,这怎么使得,林嬷嬷侍候了太后她老人家大半辈子,是看着璃王殿下长大的,也就相当于是我的长辈,我一个小辈,怎么能劳烦您侍候呢,靖国侯府也不是这样教女儿的。” 不待林嬷嬷回话,白沄婳 又接着开口。 “再说了,若是传了出去,旁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戳我的脊梁骨呢。回到府上,殿下肯定也会责骂我不懂事的,林嬷嬷您就心疼心疼我吧。” 恭维的话谁不爱听呢,况且林嬷嬷侍候了太后大半辈子,在宫中,就是皇帝都给她三分薄面呢,何况白沄婳一个刚嫁进皇家的新妇。 白沄婳这一通话下来,把林嬷嬷 哄得那叫一个高兴。 可褚岑岑却不高兴了:“偌大的皇宫,难道就没有一个宫女能侍候王妃了?” 白沄婳瞅了她一眼,又盈盈笑了:“药王谷出来的神医都这么会开玩笑吗?不过啊, 宫女们侍候得虽然仔细,却不如褚神医你懂得医术,万一她们不小心把本王妃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扯开了,岂不糟糕。” “本王妃落得一顿疼痛不说,还会连累宫女被罚,这岂不是徒添罪业。所以呀,还是得劳烦褚神医你咯。” 褚岑岑气得一噎:“你……” 林嬷嬷上前一步:“王妃说得有道理,那些宫女毛手毛脚的,碰到王妃的伤口就不好了,褚神医你多担待,太后她老人家还在外头等着呢。” 言下之意是,你最好快些,别让太后等久了。 褚岑岑压下心中的怒火,来到白沄婳面前。 她倒是想让白沄婳扯到伤口疼死算了,可是方才白沄婳的话已经堵了这个可能。 若她真是把白沄婳弄伤了,岂不是连不会医术的宫女都不如。 白沄婳轻轻一笑,张开手,让她帮着褪下外衣,又把衣襟从肩膀上滑下来一些,露出了心口的箭疤。 褚岑岑仔细看了两眼,也不知她怎么想的,竟然扯起嘴角,语气里隐隐带了一丝不屑:“如此娇嫩白皙的肌肤上,竟然留下了这么一个难看的伤疤,真是可惜了,也不知璃王殿下看了,会是什么心情?” 白沄婳眯起了双眸,看伤口就好好看伤口,提起宫辰渊做什么? 宫辰渊看了是什么心情与她褚岑岑有何干系? 第106章 难以有孕 白沄婳试着换宫辰渊的视角想了一下,继而就明白了褚岑岑话里的未尽之意。 可是,宫辰渊又不是没见过她的伤口,在她昏迷的那几日都是宫辰渊帮她换药的。 她醒来之后,不仅未见宫辰渊有半分嫌弃,还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呢。 “婳儿,怎么还没好?” 门口有男人的声音传来。 屋里的三人一同转头看去,来的正是宫辰渊,他坐在黑木轮椅上,一身玄色锦袍,衬托着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的脸,怎一个风流倜傥了得。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在见到宫辰渊的那一瞬间,褚岑岑的眼睛都亮了,耳尖微微发红,就像是小女生见到了多日未见的心仪对象一般。 白沄婳尚未开口,她身旁的褚岑岑就快走两步挡在她面前,盈盈福身朝宫辰渊行礼:“民女褚岑岑见过殿下。” 宫辰渊却像是听不到一般,目光不移,控制轮椅径直来到白沄婳面前,见她香肩半露,一边念叨她小心着凉,一边亲手帮她把衣裳穿好。 冬季的衣裳又厚实又多层,宫辰渊很耐心地一件一件帮她整理好,看着她的眸中,满是潋滟,语气轻柔地像是生怕吓到她。 “怎么这么久,不是看伤口吗,难道还有其他事?” 在宫辰渊看来,神医的医术已经独步,平时有神医照看着,白沄婳绝对不会有事,此次答应让她给那个什么女医看伤口,不过是应付皇祖母的要求罢了。 看个伤口能需要多少时间? 时间越久就越有猫腻,他可不放心婳儿独自一人。 白沄婳瞥了一眼还保持福身行礼姿势的褚岑岑。 呵,方才见她时,连个动作都没有,见着宫辰渊却殷勤得很。 还真是明显的野心啊! “没事,只是多聊几句耽误点时间罢了,你怎么进来了,不用陪着太后吗?” 一是为了故意气褚岑岑,也是想在林嬷嬷面前表现出与宫辰渊恩爱的样子,白沄婳把身子靠过去一些,让他帮忙把衣裳的带子一一系好。 “皇祖母有事,咱们先回去吧。” “好。” “不能。” 夫妻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突然插话的褚岑岑。 瞧见宫辰渊终于转头看自己了,褚岑岑赶紧抬头与宫辰渊对视,清澈的眸子里有着三分期待,三分妩媚,还有三分凄楚,还有一份埋怨,那眼神活像宫辰渊是那进京赶考,答应高中之后回来娶她,转头却娶了别人的负心汉。 白沄婳转头看向宫辰渊,只见他眉峰拢起,眼里也有了疑惑:“这是谁?” 简单的三个字,让褚岑岑如万里晴空一个惊天大雷正正劈中了她的脑壳,一下子懵了,整个人猛然颤抖了一下。 不劳烦别人替她介绍,褚岑岑站直了身子:“民女褚岑岑,殿下,您不记得我了吗?” 宫辰渊的眉头更皱了:“本王不认识你。” 白沄婳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算是看出了点什么东西。 明显,褚岑岑是认识宫辰渊的,说不得,她就是为了宫辰渊而来。 而她这个璃王妃,很有可能成了褚岑岑为了见宫辰渊的跳板。 以她的了解,宫辰渊这人从不撒谎,看来是真不认识褚岑岑。 这就有趣了。 难道真像话本上的那样,褚岑岑万里寻夫来了? 很快,白沄婳就回过味来了。 既然宫辰渊不认识褚岑岑,那褚岑岑寻得是哪门子的夫? 不是寻夫的话,那褚岑岑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见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女人身上,宫辰渊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摆正回来,然后牵起她的手轻轻摇晃,语气还是那般轻柔,却带了一丝丝撒娇的意味。 “婳儿,我不认识她,咱们出宫回府吧。” 白沄婳讶然,咱们的堂堂战神殿下,这是在跟她撒娇? 天啊,任她活了两辈子,也不敢说自己有定力能受得住啊。 他那副样子,真是让人恨不得把一切他想要的东西,都双手捧到他面前,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也给他摘来。 褚岑岑看着宫辰渊这副样子,眸中的光寸寸碎裂。 在她眼中,璃王殿下是高高在上不可攀的,普通人只配仰望,得到他一个眼神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她偏头看了白沄婳一眼,这个女人,究竟何德何能? “好,咱们回家。” 白沄婳走到宫辰渊身后,手还没碰到轮椅把手呢,褚岑岑就站到了前面拦住了他们。 宫辰渊不仅皱眉,连脸色都冷了,一双眸里墨色流转,晦暗不明,静静地盯着她。 老在婳儿面前说什么认识他,万一婳儿误会了,他定要这女人好看。 这褚岑岑却像是看不懂人的脸色一样,站在那儿,冷然开口:“太后娘娘请我过来,是给王妃诊脉的,这脉还没诊呢王妃就要离开,不好跟太后交代吧。” 白沄婳总觉得这个褚岑岑这么殷勤,肯定还准备了什么在等着她。 因为身上还有伤,这段时间,日日有杨叔叔帮她诊脉,有没有毛病,她一清二楚。 她倒要看看,褚岑岑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她来到宫辰渊面前,俯下身子与他对视,语气温柔得跟哄孩子似的道:“既然是太后的好意,那咱们要接受,再来咱们难得进宫一次,待久一点也无妨,忙完了再回去,好不好?” 宫辰渊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这是婳儿第一次这样亲昵的跟他说话,要他的命,他都给,小小要求算什么。 于是,白沄婳又坐回到床上,抬眸看着褚岑岑:“那就来吧。” 宫辰渊就在床前盯着白沄婳,目光片刻都不离,一个眼神都不分给旁边的褚岑岑。 褚岑岑很快就号完了脉,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活像白沄婳得了什么难治的大病一样。 林嬷嬷还得去回复太后,赶紧问道:“褚神医,怎么样,王妃的身体有问题吗?” 褚岑岑还是那一副活像白沄婳立马就要死掉的神情:“有问题,问题可大了。” 这话一出,包括宫辰渊三人都转头看向她。 瞧见宫辰渊终于又看向自己了,褚岑岑舒颜展眉:“王妃本就身子弱,此次又受了重伤,伤了元气,以后很难有孕。” 闻言,白沄婳和宫辰渊相视一笑。 杨叔叔从小帮她治了大大小小无数的病,若她真的难以有孕,杨叔叔会没有发现?发现了会不告诉她?会不帮她医治? 第107章 欺世盗名 简直不可能嘛! 所以,这个所谓的药王谷出来的年轻女神医,要么是个冒牌货,要么就是故意的。 若她是冒牌货,估计就是想借药王谷的身份抬高身价,从而达到她的某些目的。 若她是故意的,那肯定就是想让太后废了璃王妃,重新选一个。 回想褚岑岑今日的所做所言,思来想去,褚岑岑的目标都应该是宫辰渊。 白沄婳挑眉,早就知道她的这个夫君很受女孩子的喜欢,却没想到这么受女孩子的喜欢啊。 林嬷嬷惊得眸子都大了,凑到褚岑岑的面前问:“褚神医,你可诊仔细了,王妃真的是不孕?” 白沄婳震惊地看向林嬷嬷,果然谣言害死人啊。 先不说她是不是有病,方才褚岑岑说的是很难有孕,到了林嬷嬷嘴里却成了不孕,那到下一个人嘴里,她白沄婳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快要翘辫子了? 她还没说话,宫辰渊已经怒火腾升了。 “一派胡言!你若再胡说八道,本王杀了你。” 褚岑岑许是听说过宫辰渊杀神的名号,微微颤了一下,却又挺直了腰板:“若殿下不信,可以请太医过来诊脉的。” 自己的身体有没有毛病,白沄婳很清楚,她奇怪的是,褚岑岑究竟有何底气敢让太医来诊? “既然如此,那就请太医过来吧,多请几个。”白沄婳转头吩咐林嬷嬷。 这么大的事,林嬷嬷也不敢自作主张,赶紧去禀报了太后。 太后也吓了一跳,半刻都不迟疑,宣了今日在太医院里值守的五名太医全部过来。, 她更是亲自坐在旁边看着太医们诊脉。 五名太医轮番给白沄婳号过脉之后,说辞竟与褚岑岑一样,她原本就身子弱,此次又受了重伤伤了元气,以后很难有孕。 白沄婳更加震惊了。 褚岑岑绝对没有能耐一次收买五个太医帮她作假。 所以,太医的话都是真的。 就在太后在考虑要给璃王换一个王妃,还是多纳几个侧妃的时候,白沄婳抓起自己的手,自己给自己号脉。 须臾,她发现自己的脉象真的和太医他们所说的一样。 一个太医这么说,还能说是误诊,五个太医都这么说,难道她的身体真的有问题? 可杨叔叔为什么从没有跟她说过呢? 她是绝对相信杨叔叔的,杨叔叔没说她有病,那她就没有病。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她坐在床上,回想了今日从进宫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细细的回想,半点细节都没有放过。 宫辰渊还以为她是被这个消息吓坏了,正在伤心呢,赶紧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不是有你师父在吗,一定会没事的。” 白沄婳转头与他对视。 不管有多少人在场,宫辰渊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着。 不知为何,宫辰渊的手碰到她的肩膀时,白沄婳感觉那儿像是针刺一样的疼。 她伸手摸去,用指腹的敏感在肩膀的肌肤上一寸寸地感觉,然后她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褚岑岑一直盯着白沄婳看,再细微的动作都不放过。 当她看到白沄婳在摸自己肩膀时,她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实则衣袖下的手已经紧紧捏成了拳头,修剪得稍尖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清晰的印痕。 看见白沄婳眉头紧皱,并没有发现什么,她又松了手,宽了心。 哼, 神医之徒! 欺世盗名,还以为多有本事呢。 也不知神医怎么会收一个草包为徒? “等等。” 白沄婳的声音拉回了在场所有人的思绪,所有人都看向她。 尤其是褚岑岑,更是紧盯白沄婳的每一个动作与神情。 来金陵城之前,她就已经查过白沄婳的生平事宜,她不相信一个草包废物,能有本事发现问题所在。 而且,她处理得很好,白沄婳绝对没有可能发现问题所在的,就算是太医也不行。 “怎么了?” 宫辰渊几乎是同时就回应白沄婳。 白沄婳的视线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划过,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心中已经有数。 太后是第二个回应她的:“婳儿,你有话就大胆说。” “是。” 白沄婳点点头,然后看着太医院提点刘牧。 “刘大人,我觉得肩膀上好像有点问题,刺痛得紧,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刘牧首先去看太后,见太后点头,他又转头去看璃王,见璃王也颔首,他才拱手应“是”然后,走到白沄婳身旁。 白沄婳侧身让他查看。 因为男女有别,也因为尊卑有别,刘牧一开始并不敢直接上手去检查,只是凑近了查看。 虽然他已经五十岁,却没有老眼昏花,映着光线,他竟然发现白沄婳肩膀的位置,玄青色的衣服上有一点极细的反光点。 他心中疑惑,壮起胆子伸手去检查。 虽然隔着厚厚的衣裳,但是刘牧还是摸到了一根尖尖的东西。 他惊得眼睛都大了,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继而小心翼翼将那根东西拔出来,自己看了一眼,再展示给众人看。 竟是一根比手指还长,比发丝稍粗的银针!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 这么长的针插在白沄婳身上,那得多疼啊,宫辰渊眸中的怒火恨不能把那银针给融了。 太后惊呼:“这是什么,怎么会在婳儿身上?” 刘牧把银针呈到太后面前,让她能看清楚。 “天啊!”太后浑身一颤:“刘牧,这针对婳儿可有什么伤害?” 虽说白沄婳被诊断很难有孕,但是太后还是喜欢这个女娃娃的,不为其他,只因白沄婳三番四次救她的孙子,又是孙子心尖上喜欢的人,她愿意爱屋及乌。 此时,她简直震惊极了,震惊过后,是溢于言表的心疼,心疼过后,又觉得生气,气那个给白沄婳扎针的人。 回想这根银针所扎的位置,刘牧根据以往的经验,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他多年在宫中当差养成的谨慎,让他不敢立即就脱口而出,反而是拱手禀报太后:“容臣再为王妃诊一次脉。” 五十岁的刘牧在太医院当差三十载,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太后对他是再信任不过了,当即大手一挥:“准了。” 于是,刘牧又过去给白沄婳诊脉,这一回他诊脉的时间比方才还要久一些,而且期间他的眉头是一会儿紧,一会儿松,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诊出的结果是好是坏。 良久,宫辰渊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如何?” 第108章 以后咱们一别两宽 刘牧松开了白沄婳的手,转身朝两位大人物行礼。 “启禀太后娘娘,璃王殿下,璃王妃难以有孕的诊断,是误诊,相反,王妃生育能力正常,且身体健康,就是气血虚了点,好好将养,不日便能恢复。” 那几位太医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明明方才自己诊脉的结果就是难以有孕,但是因为身份,他们又不敢提出要求复诊。 白沄婳何等聪慧,一眼就猜出了他们的心思:“既然方才是五位太医一起下的定论,为显公正,其他几位大人也请过来号号脉吧。” 学医术的人都有点死脑筋,有问题就想弄清楚,不然夜里都会想着这个问题睡不着觉,于是那四位太医便陆续上前给白沄婳又诊了一次脉。 几人相视一眼,退到刘牧身边,与他一齐拱手朝白沄婳行礼:“还请王妃恕臣等误诊之罪。” 白沄婳笑容可掬:“不妨事,查清楚就好,只是,我不明白,一位太医误诊情有可原,是什么原因让五位太医,甚至连药王谷来的女神医也一齐误诊了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褚岑岑身上,难以有孕的诊断是她先说的,让太医诊脉也是她先提起的,她与此事有没有关系,还真不好说。 刘牧的目光从褚岑岑那里收回,将手中的银针举起:“臣等会误诊,完全是因为这一根银针,银针扎在穴位上,改变了脉象。” 身为太医院提点,刘牧只关心医术上的事情,其他的,一概与他无关,但是,他看在镇国将军李长山的面子上,愿意帮白沄婳多说几句话。 “看银针的位置,是有人趁王妃不注意插进去的,王妃没有感觉到银针的插入,是因为银针上涂了有麻痹作用的药物。” 能当上太医院提点的人,医术岂会差? 神医能诊出白沄婳体内有灵蛊,他自然也能诊出,灵蛊能解百毒,所以王妃才会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察觉到银针的存在。 不过,王妃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化,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所以,他并没有将此事说出来。 一直没跟上众人思路的林嬷嬷,此时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方才褚神医还给王妃查看伤口来着,怎么会没有发现银针呢?” 这话听着简单,但里头的意思却多了,且由听者自己意会。 要么,就是褚岑岑这个神医医术不咋地,所以才没能发现银针。 要么,银针就是她扎进去的。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褚岑岑的脸上。 反观褚岑岑却依然淡定地站在那儿。 银针确实是她借着给白沄婳查看伤口的当口插进去的,银针上涂了毒,不仅会慢慢破坏人的生育能力,还有麻痹的作用,所以白沄婳才没有察觉。 她疑惑的是,那根银针插进白沄婳的肩膀里,连针头都没进了肉里,用手在肌肤表面是完全感觉不出来的,白沄婳是怎么发现的?刘牧又是怎么隔着衣裳就取出来的。 任她垫高三个枕头做梦都想不到,白沄婳体内有灵蛊,早就把毒给解了,所以白沄婳感觉到了疼痛。 而且,白沄婳还用内力把银针逼出来半截,让刘牧就算是隔着衣服也能看见。 若是白沄婳自己取出了那根银针指责是她扎的,她反而能反咬一口是白沄婳诬赖她的。 但是,银针却是太医发现的,而且,白沄婳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半句银针与她有关的话。 她也不能说银针是白沄婳方才摸肩膀时插进去的,因为时间线不对,她说了白沄婳难以有孕在先,发现银针在后。 所以,她这一场初见的较量,是她输了。 她走到太后面前,跪了下来:“是民女医术不精,误诊了王妃的脉象,幸好太医们发现得及时,才没有导致严重的后果,民女知罪,请太后处罚。” 白沄婳笑了,这个女人倒是精明,也能屈能伸,认了误诊之罪,却没有认扎针之罪,还是直接去向太后请罪的,估计是怕落入她和璃王手里没有好果子吃吧。 可能如褚岑岑所言,并没有引起太严重的后果,太后并不想追究:“看在旧人的情分上,此事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哀家绝不饶你。” 褚岑岑叩头谢恩,又爬起身来到白沄婳面前,首一次对白沄婳福身行礼:“多谢王妃不怪罪之恩。” 白沄婳如何不明白,褚岑岑这是在挑衅她呢。 瞧,你能如何,太后都护着我呢。 白沄婳没理她,反而转身看着璃王,看着看着嘤嘤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 “都说了臣妾并没有问题,殿下就是不信,既然殿下想要一个能生儿育女的女人,那就请殿下与臣妾和离另娶吧。” “和离就和离,另娶就另娶。” 宫辰渊冷哼一声:“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脾气这么大,也不知靖国侯是怎么教女儿的,看你与本王和离,谁还敢娶你。 ” 说完,璃王就自己控制轮椅离开了太后的寝宫。 白沄婳一看,又委屈又生气,最后一甩一跺脚:“你走,你走,以后咱们一别两宽,你娶你的美娇妻,我嫁我的有情郎。” 她可不是璃王,自然不敢摆架子,就算是这样,还记得跟太后告退一声才转身离开。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太后看看林嬷嬷,又看看众人:“这……怎么还吵起来了呢,这俩孩子。” 林嬷嬷上前安慰太后:“想来是方才的诊断让璃王殿下有了误会,这不,查出来是误诊了,王妃可不就觉得委屈了吗?太后您就放心吧,床头吵架床尾和。” 太后指着空荡荡的门口:“吵成这样了,还能和?” 林嬷嬷也是看着宫辰渊长大的,对他的脾气也算是有些许了解,那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她突然也摸不准那两人究竟能不能和了。 太后与林嬷嬷两人相伴几十年,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心思,而且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转头看向褚岑岑:“若他们两人真和离了,看哀家怎么收拾你,你现在就滚回去,以后就不要来金陵城了。” 第109章 救命 白沄婳不顾路上时不时偷看一眼的宫人,哭哭啼啼地就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之后,她却立即收住了哭声,转涕为笑。 “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你们是没看到啊,一群人都愣住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不过啊……”她扭头看宫辰渊:“还真是没想到咱们的战神殿下人看起来不苟言笑的,演起戏来,演技竟然这么好,差点连我都唬过去了。” 宫辰渊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过来一些,取出帕子帮她把哭花的小脸擦拭干净。 “你啊,事先也没个商量,要不是我机灵,还真接不住你的招。” “不是给你眼神示意了吗。” “就你那眉飞色舞的眼神,换做是旁人,你看看有谁能意会?” 熙越坐在车辕上,听得云里雾里的。 她和叶尘只能跟着到太后的寝宫外,寝宫里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两人在门外候了许久,瞧见璃王殿下独自出来,还怒气冲冲地吩咐叶尘即刻出宫,连小姐都不等了。 然后又见白沄婳哭哭啼啼地出来,一路哭得厉害,到了马车上却笑了。 这操作,换做是谁看了都蒙圈。 熙越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小姐,您和殿下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白沄婳对下人极好,尤其是熙越她们三个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丫头,瞧见她问,便把她拉进车里,把从进太后寝宫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详细给她说了。 宫辰渊一脸笑容看着她比手画脚说得唾沫横飞,把小丫头唬得一愣一愣的。 白沄婳没说仔细的地方,他还帮忙补上一句半句。 马车就在白沄婳跌宕起伏的叙述中,一路往璃王府走。 谁知还没走到璃王府呢,就停了下来。 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街道上堵了好几辆马车。 叶尘挤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宗亲王府的马车坏在了路上,车轴断了,正在抢修。 此时,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宗亲王夫妇两人。 宗亲王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弟弟,也就是宫辰渊最小的皇叔。 既然遇上了,宫辰渊因为腿脚不便,可以不去打招呼,但是白沄婳却因为身份问题不得不去。 可宫辰渊怎么可能让白沄婳自己一个人去呢。 于是,几人下了马车。 路上围观的人,早在看到挂着璃王府标志的马车过来时就已经退得远远的了。 所以,几人一路到宗亲王府的马车前,都畅通无阻。 来到马车旁边,还没打招呼呢,就听到马车上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 难道是宗亲王妃受伤了? 白沄婳与宫辰渊对视一眼。 后者会意,吩咐叶尘上前去询问。 须臾,叶尘就匆匆过来禀报:“主子,王妃,是宗亲王妃出事了。” 原来宗亲王妃嫁进宗亲王府十年,这是首一次怀孕,再有半月便要临盆了,今日出门就是去寺庙祈福,希望佛祖保佑她能平安生产的。 谁知,回来的路上,车轴断裂,马车险些翻倒,宗亲王妃受到了惊吓,此时腹痛难忍,估计是孩子就要出来了。 在这大街上,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帮忙,万一出点什么问题,很有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宗亲王虽然已经派人去请大夫,派人去重新准备马车,把能做的都做了,他还是急得团团转。 白沄婳作为神医之徒的名声,在金陵城早已传开,宗亲王自然也听闻过一二,此时看到她就像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那叫一个激动啊。 大家一家人,白沄婳肯定会愿意帮忙的。 宗亲王快步过来。 白沄婳刚刚听完叶尘的禀报,还没反应过来,一转身就瞧见宗亲王已经站在身后,赶紧行礼:“侄媳见过……” “不必多礼,快来帮帮你皇婶婶,她就要生了。” 宗亲王拉着白沄婳就想走,却怎么都走不动,转身才瞧见自己也被人抓住了手臂。 疑惑抬头,他看见宫辰渊面无表情的脸。 宫辰渊先是问白沄婳:“有扯到伤口吗?” 见白沄婳摇头,他才抬头看着宗亲王: “皇叔,让她自己走。” 宗亲王此时才想起来男女有别,赶紧松开白沄婳:“是本王一时着急,唐突了,侄媳你千万别见记怪啊,你一定要帮一帮你皇婶婶啊。” 他在府上是听王妃的,他自然而然的也以为璃王也是听璃王妃,只要白沄婳答应就行,所以他只拜托白沄婳。 人命关天,何况还是两条人命,白沄婳不再迟疑,提着裙摆就往宗亲王府的马车奔去。 不消吩咐,叶尘也推着自家主子跟了上去。 反倒是宗亲王迟了一步。 宗亲王府的马车车轴已经完全断裂,整个车厢就躺在地上,车厢里时不时传出几声凄厉的喊叫声。 车厢的帘布垂着,白沄婳也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只是听着那喊叫声,她心里难受得紧。 因为她想起了前生,阿娘难产而亡的场景,心脏疼得眼眶都红了。 她不管不顾就钻了进去。 车帘掀起又放下,外头的人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只见白沄婳进去一会儿,便又钻了出来。 “不行,要生了,快找一个干净宽敞避风的地方。” 说完,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璃王府就在前面,皇叔,你快把皇婶婶抱到我们的马车上,咱们回璃王府去生,愣着做什么,快啊。” 瞧见宗亲王傻愣着没反应过来,白沄婳推了他一把。 璃王的媳妇也好凶啊! 宗亲王赶紧钻进车厢里,把自己媳妇抱了出来,往璃王府的马车走去。 “叶尘,帮忙把马车清理开的。” 白沄婳走到璃王身后,接替了叶尘推轮椅的活。 叶尘和宗亲王府的府兵一起,把坏掉的马车推到路边,把路让了出来,然后快步奔到璃王府的马车前,帮着白沄婳把自己主子扶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又往璃王府驶去,只是速度明显比方才要快多了。 白沄婳和宫辰渊进宫去了,两只鬼没事做。 他们虽然不惧怕阳光,但是对着晒也是会隐隐作疼的。 于是,两只鬼便百无聊赖地飘上了璃王府门口的树上坐着吹牛皮。 当他们吹到第八十六个牛皮的时候,璃王府的马车终于停在了门口。 白沄婳率先跳了下来,一边提着裙摆往里奔,一边喊:“叶尘,你照顾你家主子,皇叔,快抱着皇婶婶跟着我来,师父,杨叔叔,快来救命啊。” 第110章 时辰未到 白沄婳虽不是第一次来璃王府,却也不怎么熟路。 幸好从早上收到王妃要搬过来的消息,清华清苑就在等候了。 此时听到王妃的声音,赶紧迎了过来,把一众人都带到了之前白沄婳住过的那个院中。 两只鬼也紧随其后。 本就足月的胎儿,不过是提前几天出生而已,再来有神医之徒在,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有事的。 就连白沄婳也觉得有神医在暗中帮她,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大事。 前生阿娘会难产而亡,是因为难产,而且没有人帮她。 宗亲王妃一定不会有事的。 孰料,神医借着她的手给宗亲王妃诊脉的时候,才发现,胎位不正。 此结论一出,吓坏了一大堆人。 宗亲王在房门口走来走去,堂堂七尺男儿都快急哭了。 白沄婳也没生过孩子,医术也是重生后才开始跟着神医学的,本就医术不精,再来还有前世阿娘难产而亡的阴影,一时也没了头绪。 可若让她看着宗亲王妃难产而亡,她又如何都做不到。 正愁得头都快秃的时候,她却瞧见女鬼吊儿郎当地坐在窗口那里,乐呵呵地看着众人。 白沄婳悄咪咪走过去,扯了扯女鬼的衣袖,从牙缝里挤出只有一人一鬼才能听得到的话:“师父,你是不是有办法?” 女鬼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时辰未到呢,急什么。” 白沄婳还是不明白:“这是有招啊还是没招啊?” 女鬼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跟了我这么久,你是半点东西都没有学到啊。” 白沄婳嘟囔着嘴:“不是学了画符和施法了吗,哪里是半点东西都没有学到,还有,这和胎位不正有什么关系啊?难道画符还能改变胎儿的体位?师父啊,人命关天,着急着呢,就不要跟徒儿卖关子了。” 女鬼也不吊她胃口了:“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一魂二魄跟随肉身驻留墓地,滋元养气,接受后人供养,守护后代,另有一魂二魄留在了灵主牌位上,承后人香火,守护血脉传承,那么剩下的一魂三魄,就会去投胎转世,此时,那该投胎入宗亲王府的一魂三魄还没来呢,这孩子着若是此时出生,就是没有魂魄的傻子,所以啊,一切都是有注定的,你着急也没用。” “那是不是等要投胎的一魂三魄到了,孩子就会平安降生。”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具体什么时候来,还得看地府的安排,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夫人疼上三天三夜才能把孩子生下来,而有些人却没用多少时间。” 白沄婳终于放心了。 她听不得宗亲王妃因为阵痛而发出的声声惨叫,又去问神医要了个减少疼痛的方子,让清苑去找府医把药煎来,给宗亲王妃喂了进去。 喝了药之后,宗亲王妃总算是好受了些许,没怎么喊了,白沄婳还吩咐人去准备了吃食让那个宗亲王妃吃下,才有体力承受生产之苦。 神医又教白沄婳给宗亲王妃扎了几针,等着孩子自己转过体位来。 宗亲王派人去请的太医,女医,稳婆,也陆续都过来了,却一个个都只能摇头。 倒是刘牧来了之后,瞧见宗亲王妃身上还没有取下的银针,知晓是白沄婳扎的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彻底被白沄婳的医术折服。 本以为白沄婳体内有灵蛊,已是大造化,没想到本事是真不小啊! “换做是下官来,也未必能做得比璃王妃还好,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是等待,看孩子能不能自己转过来。” 宗亲王皱眉:“若是不能转过来呢?” 刘牧想了一下:“到时便只能让有经验的稳婆用手把孩子推过来了,只是此法有一定的危险性,成功与否取决于稳婆的手法与经验,下官这方面并不擅长,实在帮不上忙啊。” 所以众人都只能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里。 白沄婳不放心,一直守在床前,时不时给宗亲王妃诊一下脉,做到suishi清楚她的情况,以便若是有意外发生,才能第一时间想出应对的办法来。 一直都吊儿郎当的女鬼突然喊了起来:“来了,来了,小徒儿,你快出来,你情况特殊,不能看见魂魄投胎的场景的。” 这话除了神医和白沄婳,其他人都听不到,她俯身轻声对宗亲王妃道:“皇婶婶,你的孩子就要出来了,你记住我的话,千万要沉住气,不能慌,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又吩咐守在房中的两个稳婆:“好好侍候着,事后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两个稳婆赶紧应“是”。 白沄婳深深看了宗亲王妃一眼,然后提着裙摆转身出去了。 她刚走到门口时,本来眯着眼休息的宗亲王妃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阵痛,又凄厉地喊了起来。 她听了浑身一颤,却又谨记师父的话,并没有回头去看,快走两步出去了,还反手把门关上。 外面守着的宗亲王和宫辰渊瞧见她出来,都围了过来。 白沄婳把能说的都告诉了他们,然后和他们一起在门口候着。 本以为胎位不正,会很难生产,且用时比较长,谁知,没过半个时辰,屋里就传出了婴儿的哭声。 没过一会,就见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报喜了。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小世子。” 白沄婳检查了一下孩子的脉搏心跳,便进屋去了。 她比较担心宗亲王妃。 宗亲王妃躺在床上,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目光不聚焦,发丝凌乱,满身是汗水,床上传出阵阵血腥味。 同为女人,白沄婳看得心疼。 之前就吩咐好的丫环和婆子端着热水进来侍候,趁着她们收拾的期间,白沄婳又写了产妇要吃的药方让人去熬药。 喝了药之后,宗亲王妃总算是恢复了点精神,仔细打量起了坐在床前守护自己的小神医。 她扬起了一抹虚弱的笑容:“人们常说,在流言蜚语中认识的那个人,远不及她在现实里万分之一的真实,以前我不理解这话的意思,如今倒是有了深刻的体会。” 第111章 你我名义上已是夫妻 白沄婳稍稍一想,也明白了宗亲王妃话里的意思,咧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嘿嘿一笑。 “我阿娘说,女子在成亲之前要学会藏拙,这样才能寻到真心喜欢你这个人,而非只看中你本事的夫君,只是我这拙藏得深了一些而已,让皇婶婶见笑了。” 宗亲王妃也是个聪慧之人,回想先后与白沄婳有婚约的两位皇子,加上点过来人的经验,她也猜出了点什么。 “看来是明王自己不珍惜这个福分啊,若是璃王惹你生气,你可以告诉我,我让你皇叔揍他。” 和宫离彦有关的事情,白沄婳是半个字都不想说,又不能对宗亲王妃冷脸,只能呵呵傻笑。 心中却对这位宗亲王妃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白沄婳与宗亲王妃聊了一会儿,就让她休息了。 疼了一天才生下孩子,换谁来都会疲惫虚弱的。 她正要离开的时候,宗亲王妃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阿娘的身体好些了吗?” 白沄婳以为宗亲王妃只是寻常关心问候一下:“我阿娘的身体一直都好着呢,没什么事。” “一直没事?”宗亲王妃惊得差点都坐了起来:“你阿娘上次在寺庙为你祈福,后来听到下人来报你醒了,一时激动,摔了一跤,磕到脑袋,昏睡了整整一个时辰才醒来呢,怎么会没事?” 继而,宗亲王妃想到了白沄婳的医术:“哦对,瞧我傻成这个样子,有你在,你阿娘怎么会有事呢。” 从宗亲王妃这里离开之后,白沄婳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那时,她一直沉浸在重生的喜悦里,后来又一直忙着退婚,复仇的事,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都没有好好关心过阿娘,原来阿娘竟然摔了一跤,还昏迷了一个时辰。 阿娘为什么不说呢? 也不知阿娘的身体好了没有? 而此时此刻,被白沄婳惦记着李青萝,正站在靖国侯府落月院的院门处,冷冷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白岩书。 看着这张掩盖着阴暗肮脏之心的白净脸皮,她的胃里泛起了阵阵恶心。 她想起了在寺庙里晕倒的那一个时辰里,做的那个长长的梦。 虽然时间不长,可她梦见的却是自己凄凉悲惨的短短一生,桩桩件件都那么真实,轮不到她不相信。 她想,那一定是佛祖给她的提示,她若不抓住机会自救,那就枉费佛祖一番苦心了。 想起梦里白岩书做的事情,她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抛尸荒野喂狼。 昨日他在她的床上与那个女人做过那样的事情,此时竟然还敢过来质问她怎么住到女儿的院里来,为何不回自己的院里住? 她无比嫌弃地瞅了白岩书一眼,活像他是那沟渠里的蛆虫:“因为我嫌脏。” 这样的眼神让那个白岩书气得跳脚:“脏什么脏,日日都有下人去打扫,怎么会脏,你不过就是想找借口不让瑶儿在这里出嫁而已。” “脏的人进去过了,自然就脏了,白月瑶用那样子的方式逼来的亲事,竟还敢惦记我婳儿的院子,你们睡得是什么床呢,做这么美的梦。” 李青萝厌弃得几乎要作呕,要不是婳儿让她搬回来,开始着手夺回她的嫁妆,她还真是打死都不想回来看见这几人一眼。 白岩书也怒了,眼含威胁瞪着面前的人:“今日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否则本侯休了你。” 这么着急从将军府赶回来,而且也不跟他提要求了,之前提出要休了林秀云和赶走瑶儿的事情也不提起半句了,这不就是放不下他,担心他休妻嘛,哼,还以为多硬气呢。 李青萝已经转身往里走了,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冷笑连连:“你也就剩下这一句可说了,你能有什么法子,尽管休,你不休你就是孬种。” 白岩书又气又不忿,他确实没有办法休妻,李青萝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不是什么无名无分的平头百姓,既没犯七出之条,也没做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情,不是想休就休的,就是闹到大殿之上,他也不占理。 所以,他也就是只能逞一时嘴快。 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白岩书气得甩袖走人。 李青萝冷眼看着走远的背影,转身吩咐一直跟在身后的吴娟:“明日就开始动手吧,这些人我是一眼都不想看。” 吴娟福身应是。 李青萝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又吩咐道:“把白月瑶婚期告诉婳儿。” “是。” …… 夜已经深了,可白沄婳还在发愁自己应该睡哪里。 上一次过来住的那间房已经让给了宗亲王妃,她以为宫辰渊会另外安排厢房给她。 谁知,宫辰渊直接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陌生的房间里,随处可见自己的东西,白沄婳不解了。 “殿下,怎么就让人把我的东西搬到你的房中了呢?” 被点名的人一脸正经地看着她:“本王是个正常且健康的年轻男人,没有和妻子分房睡的打算。” “可我们也没有正式成亲啊,怎么能住一起呢?” “这又何妨,咱们又不是没有一起住过,而且你我名义上已是夫妻。” “那只是权宜之计,拜堂的也不是你我,殿下怎么就当真了呢。” “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当然不想! 前生嫁给明王,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地步,同样身为皇子,嫁给你,下场亦是难料啊。 这些话,白沄婳可不敢讲。 可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拒绝宫辰渊住在一起的要求。 她就坐在桌前,拿着一本医书在看,想着等璃王睡了,再随便找个地方窝一晚,下一刻门就被人敲响了。 “进来。” 叶尘推门进来,走到宫辰渊面前,低语了几句。 宫辰渊听完,略略沉思,转头朝看向那假装看书,却许久都没有翻一页的人:“婳儿,我还有点事情要做,你先睡。” “哦,好。” 白沄婳应得爽快。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白沄婳忙活了一日,早已经困得眼皮子打架,沾床就睡。 第112章 同眠 醒来已是翌日清晨。 一翻身,她看见了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吓得轻呼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生怕把宫辰渊给吓醒了。 宫辰渊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竟然这么不警醒,连人什么时候躺自己身边的都不知道。 蹑手蹑脚爬下床,她吩咐候在门口的几个丫头,在隔壁房间准备了热水,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她先去看了宗亲王妃。 宗亲王抱着孩子坐在床前与宗亲王妃说着话,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白沄婳到的时候,正好听到宗亲王妃在笑。 宗亲王与王妃成婚多年,就算宗亲王妃没有诞下一儿半女,他也没有纳妾,对宗亲王妃十年如一日。 他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吧,白沄婳想。 宗亲王妃精神很好,今日就能吃能喝的了。 就算活了两辈子,白沄婳也没有生养过孩子,对于照顾产妇与初生婴儿的事宜她还真是一窍不通,只能交代宗亲王一定要请一个有经验的妇人照顾王妃,给宗亲王妃诊过脉之后,她就离开了。 刚走出宗亲王妃的房门,熙越就过来告诉她,吴娟过来了。 吴娟是侍候阿娘的人,难道是阿娘有事找她? 白沄婳在院中的凉亭里见了吴娟。 “圣上亲自赐婚白月瑶与宫离彦,婚约就定在七日后?” 宫离彦最爱名声,还以为不出三日他们就会成亲呢。 吴娟颔首:“是的,咱们夫人刚回到靖国侯府,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圣旨就到了,侯爷还想要让二小姐在您的院里出嫁,但是被夫人给骂回去了。” 白沄婳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让阿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有我呢。” “是。” “哦对了,阿娘上次摔到头,可好了?” “这……大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夫人不让咱们说,可自从摔了头之后,夫人几乎每夜都做噩梦。” 原来竟然是真的,可阿娘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既然阿娘不想让我知道,你就当做不知,我给你一些安神香,你回去在阿娘要休息的时候点上,若阿娘问起,就说是我做多了,给一些阿娘试试。” “是。” “熙越,带吴娟去取香吧,顺便把她送出去。” “是。” “哦对了,熙越,你送吴娟出去的时候,顺道去野庐取三粒上次我让你取的药丸送去给白月瑶。” 成亲的日子推迟了,那药就不够用了,她要白月瑶在最开心的时候跌入泥潭里。 看着两个丫头走得没影了,白沄婳还坐在凉亭里,陷入了沉思。 一直想着阿娘这些时日以来的改变,还有阿娘骂白岩书的那些话,她确定,就算阿娘不是重生的,阿娘也肯定知道前生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可能知道的并不是很全面,但是有关于白岩书的所作所为,肯定非常清楚,所以阿娘才会突然变得这么厌恶白岩书。 回到房间时,宫辰渊已经醒来,穿戴整齐,正等着她一起用早膳。 “回来啦,皇婶婶怎么样,孩子可还好?” “嗯,都很好。” 白沄婳很想问问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却又觉得这是在自找尴尬,便也没有问。 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宫辰渊夜夜都是出去处理事情,让她先睡,可等她醒来的时候,往往都能看见宫辰渊躺在身旁,睡的很沉。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为了不让她尴尬,这人真是用心良苦。 虽然不知他是真心假意,可她还是感动了。 宫辰渊夜里这么晚睡,有时候还要早起去上朝。 这样下去,他还没被体内的寒毒毒死,就已经被熬死了。 在第六日夜里,叶尘又过来禀报有事需要宫辰渊去处理的时候,白沄婳拦住了:“殿下,有什么事,明日再处理吧,夜已深,殿下该歇息了。” 看着连眸子里都染了笑意的男人,白沄婳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心太软,嘴太快了。 但是宫辰渊已经进了盥洗室,准备沐浴更衣入睡了,她也不好冲进去再把人推出去吧。 女鬼不知什么时候穿墙进来:“我看你愁成这个样子,要不要为师帮你画个昏睡符贴他脑门上,让他睡个三天三夜不醒啊?” 突然的声音吓了白沄婳一跳,瞧见是女鬼,嗔道:“师父,你别闹。” 女鬼飘到桌前,提壶自己倒了一杯茶,握在手中闻着:“其实,你根本不必愁成这个鹌鹑样,男人而已,睡便睡了,能少一斤肉还是怎么滴,更谈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是不是。” 这些言论白沄婳还是第一次听,眼睛瞪得比葡萄还大,眸子里亮晶晶的,闪着好奇八卦的光:“那师父以前有过男人吗?” 女鬼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少打听为师的事情,现在说你呢,若他真心你就跟他好好过,若他假意,那就甩了他,谁规定女人一定要和男人在一起才能生活下去了。” 白沄婳颔首:“有道理。” 反正她也没打算再爱上谁,再嫁给谁,也不用为谁守身如玉。 睡一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叶尘侍候宫辰渊沐浴完回来,白沄婳还是没想到办法,万一宫辰渊提出要同房的话,自己该怎么面对,是迎合好呢,还是半推半就? 愁人啊! “小姐,殿下,床已经铺好了,早些歇息,奴婢们就先出去了。” 柳絮拉着熙越退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耳尖泛红,不知如何开口。 “那个……” “婳儿,来,扶我一下。” 两人同时出声。 白沄婳过去把宫辰渊扶到床上,替他脱了鞋袜,帮他把腿抬上去。 看到宫辰渊的腿,方才的愁闷转眼就被她抛之脑后。 “殿下的腿,真的就不能好了吗?” 宫辰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上来:“有一个办法的,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听到他的腿还有机会能好,白沄婳就替他高兴:“为何治腿还要看时机?” 宫辰渊牵着她的手,如墨的眸子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里。 傻丫头,肯定是要等你全身心接受我啊。 他微微一笑:“睡吧,明日还要去参加三皇兄的婚宴呢。” “哦。” 白沄婳的忧愁一瞬间又回来了,慢吞吞躺了下去,几乎把身子缩到了床沿。 “你再缩就要掉下去啦。”宫辰渊一把将她捞了回来,抱在怀里就不松手了。 第113章 身上的血腥味 白沄婳觉得自己僵硬得就像一块木板,还是着火的木板,因为她整个人烫得能烤红薯。 宫辰渊轻笑出声,抬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再没有了动作。 白沄婳僵硬地躺了没一会儿,就听到抱着她的人传来了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 就这么睡着了? 真的不用做点什么再睡? 她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怕吵醒熟睡的人,她没敢挣脱宫辰渊的怀抱,枕着他的手臂,闻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沉香,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冬季的风吹得窗户呜呜作响,远处不知是哪个酒鬼喝醉了酒在大街上高歌。 白沄婳沉沉睡着,什么都听不到,有了重生以来第一个无梦安眠的夜晚。 翌日就是白月瑶与宫离彦的婚期。 也不是多重要的日子,白沄婳还是像往常一样,睡到自然醒。 宫辰渊已经不在床上了,伸手一摸,那个位置早已冰凉,也不知他醒了多久。 早在熙越给白月瑶送药过去的那日,白月瑶便把请帖让熙越带回,还让熙越带了话,说是为了感谢她愿意给药治疗,请她务必要去参加。 白月瑶邀请她去参加婚宴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猜。 重生之前,她确实是脑袋进水,被鬼蒙了眼一般对宫离彦情根深种,纠缠不清,恨不能时时刻刻都黏在宫离彦身边,她对宫离彦所做的那些脑袋被驴踢才能做得出来的傻事,很多人都看在眼里。 如今她是见过了宫离彦的心狠手辣赶尽杀绝,而重生回来复仇的,她是恨极了宫离彦不错,但是说出去,又有几个人相信呢? 白月瑶自然也是不相信,邀请她过去参加婚宴,让她看着心爱的人娶了别的女人,那她不得伤心地大哭几场? 去就去,到时候,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哭! 熙越和柳絮端着热水进来侍候她洗漱。 看着满满三个衣柜的衣裙,熙越都挑花了眼,真是哪件都好看。 这么多,也不知王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每一件都是小姐的尺寸,也都是小姐喜欢的花样。 “小姐,要穿哪一件衣裳去参加二小姐的婚宴啊?” 走过去瞅了几眼,白沄婳指着那件牡丹相思瑶池春宫装:“就这件吧。” 既然是要去参加婚宴的,那自然是要穿得正式隆重一点咯,若有人这件衣裙太过好看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那就忍着,因为她就是故意的。 宫辰渊也不知去忙什么,临近午时才回来,平时一回来就是过来找她的,今日一进门却先去沐浴更衣。 换件衣裳去参加自己皇兄的婚宴很正常,白沄婳也没多注意。 但是,坐在去明王府的马车上,白沄婳闻到了他身上隐隐传出来的血腥味。 已经沐浴更衣过了,还能闻到这么重的血腥味,血量不少。 平常坐马车,或者出门去什么地方,他都会牵着她的手,挣都挣不脱,今日他却碰都不碰她一下,甚至还离得远远的。 以为不让她碰,她就诊断不出问题了? 也不知他是高看自己,还是小看她。 虽然她的医术不精,但是这点浅显的问题,就是初初学医者都能看得出来的。 宫辰渊身上有伤,而且还是新伤! 他不想说,白沄婳也没打算问,他不说总有他的道理。 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她又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挪了过去,抓起他的手诊脉。 宫辰渊想要把手抽出来,被白沄婳一句“别动”给吼得不敢动了。 年幼时,他调皮弄伤了手,太医给他上药,他疼得乱动,母妃也是这样吼他别动,然后亲自帮他上药包扎。 这种久违的关心让他的心变得柔软,难得的卸下了自我保护的外壳,声音软得有些委屈又有些开心:“我没事。” “脸都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伤到哪儿了?” 脉象是失血过多,白沄婳伸手去扒他的衣襟。 宫辰渊想捂住不给她看,却被白沄婳凶巴巴的一个眼神给看得泄了气,赶紧松开手,还主动把衣袍脱开,露出了腰间已经包扎过却还在渗血的伤口。 “伤成这样你还说没事,一声都不吭,你是真行啊。” “习惯了。” “习惯了?这都能……” 白沄婳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再说话,静静地帮他把包扎的白布拆开,重新上药。 幸好,有了前车之鉴,她去哪里都习惯在马车上放一个药箱,装了一些常用的药,应对他这外伤足够了。 包扎好伤口后,又小心地帮他把衣袍穿好,这么冷的天,他又失血过多,再冻一会儿,他估计就鼻涕清清流了。 “怎么伤的?”白沄婳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问道。 不待宫辰渊回答,她又摆摆手:“算了,既然勉强就不用告诉我,只是下次注意一些,让叶尘过来我这里取一些药带着,以防万一。” “好。” 把药箱放回原来的位置,白沄婳抬头看他:“伤成这样,要不要回去休息,这婚宴也不是非参加不可。” 反正白月瑶的戏,看不看都无所谓,结果都是注定的。 宫辰渊摇头:“不用,我还可以,若是不去,父皇会起疑心的。” 不去参加另一个儿子的婚宴,能起什么疑心? 皇家明面上兄友弟恭,背地里你死我活,不是常态吗? 难道装作看不见就可以当没有事情发生了? 这狗皇帝也没老到头脑糊涂的地步啊。 不对,这狗皇帝岂止糊涂,简直愚蠢还多疑猜忌,不然怎么会忌惮外祖父这样忠心耿耿的老臣呢。 如此想来,就算怀疑一下自己的儿子,好像也不是什么没可能的事了。 白沄婳只好又取出了一粒止疼的药,让宫辰渊吞下去。 很快,马车就到了明王府。 白沄婳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前世日日都期盼着能嫁进来,今生却是恨不得将这明王府夷为平地。 她还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还是得来,而且是来看着宫离彦娶妻的。 第114章 一定是狼狈极了 穆雨推着宫辰渊,她难得主动地牵起了宫辰渊的手,一同进去。 他们来的时间还早,但是等在明王府的宾客却不少。 那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不管是出于身份,还是出于情面,看见她和宫辰渊来了都得过来行礼寒暄。 一轮下来,她笑得脸都抽筋了。 而宫辰渊依旧保持着他那生人勿近的杀神人设,一张脸冷冰冰的活像谁欠了他几条命似的,不管谁站在他面前,他都冷眼相待,顶多就是点点头,连不用多礼都不说一句。 白沄婳突然好羡慕他的这种人设,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社交。 “三皇兄,恭喜。” 宫辰渊难得说了一句话。 白沄婳抬头,正巧对上宫离彦的目光,微微有些诧异。 这个时辰,接亲的队伍都已经到靖国侯府了,这厮怎么还在这里? 今日,白沄婳穿的是宫辰渊让人准备的牡丹相思瑶池春宫装。 浅浅的嫩绿色上是大朵大朵白粉色的牡丹花,袖口处是一圈白中带粉的花瓣,用同样的浅绿色丝线绣了牡丹花叶, 层层叠叠直到裙摆。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穿上之后更显得她如掌管百花的仙子,娇嫩美丽。 而且,她受伤的这些日子宫辰渊都把她当猪养,各种补药,膳食不要银子一般塞给她,将她养得脸都圆了一圈,比之前病恹恹的样子何止好看十倍。 宫离彦一时竟看得忘记移开视线。 他不知是自己以往从不曾正眼看过白沄婳,没有发现她的美,还是白沄婳是嫁给宫辰渊之后,才变得这么美的。 听说,她最近又救了宗亲王妃母子,得了皇叔一个大人情。 她的本事还真是不小。 若是能为他所用,他可以既往不咎,不介意她做过的那些蠢事,不介意她嫁过人的。 只要她来他身边,他可以给她一个侧妃的位置。 他抬头对白沄婳扬起了笑,却见白沄婳笑得灿烂,问出了所有宾客想问却不敢 问的话:“恭喜明王殿下,早生贵子,只是为何殿下不去接亲呢?” 宫离彦的笑顿在了嘴角边,一抬头就瞧见所有宾客都看着自己。 他只好忍下心里的不喜,轻咳了两声:“本王身体不适,让陈禹代劳了。” 闻言,众人心里怎么想的都有,但是想的最多的一个念头便是:接亲都能让人代劳,那洞房是不是也可以让人代劳啊,不去接亲,难道新娘子不会生气吗? 正如众人所料想的那般,白月瑶已经气疯了,要不是珍惜自己好不容易才恢复的手脚,她肯定又会把才没收拾好几日的房间砸个稀巴烂。 她可不想再次伤了手又要去求白沄婳这个贱人。 林秀云小产之后伤了身体,此时应该在房中修养的。 听到下人禀报明王没有来接亲,她想了想,还是起身,穿得厚厚的,让丫环扶着来了白月瑶的房间。 看到她,白月瑶有些诧异,继而有了些许恼怒。 她成婚需要的所有东西,包括嫁妆,一早就准备好了,拜别父母拜的也是父亲和李青萝这个嫡母,根本不用娘亲亲自到场。 小产之人,人人都会视为晦气,今日是她成亲的大喜日子,她不在房间好好休息,过来做什么?还嫌她的麻烦不够多,还嫌她不够倒霉吗? 不管如何,终归是养育了自己十数年的母亲,她没法说出什么恶毒的话来:“娘亲,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我自己可以的。” “我也想回去好好休息,可是你怎么办?明王为什么没有来接亲?” 说起这个白月瑶就来气。 若不是白沄婳,她不会进宫去学什么破规矩,最后落得一身是伤,惹得彦哥哥不喜。 若不是父亲不作为,她不会与彦哥哥情意正浓的时候,被白沄婳抢了婚约。 若不是娘亲没本事,她不会到如今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只能用那种方法让彦哥哥娶她。 林秀云毕竟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其中的因因果果,虽然生气明王欺人太甚,以前装的那么爱瑶儿,非瑶儿不可,甚至可以为了瑶儿去对付白沄婳,可一遇到事情,他就原形毕露了。 “没关系,你已经是明王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等你嫁进了明王府,到时明王就只有你一个女人,你再想想办法挽回明王的心,最好能生下明王的长子,母凭子贵,到时候你的地位就稳了。” 话说是这么说,可做起来有多难,可想而知。 但是白月瑶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不然,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她万万没想到,白沄婳早已断了她以后的路。 经过一系列的出门程序之后,白月瑶终于坐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到了明王府。 明王倒是没有再为难她,让她一个侧妃也能从正门入府。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她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这是这么多天来,第二件让她觉得开心的事情,第一件是圣上赐婚,白月瑶真的很开心,嘴角的笑那么明显。 只是在下花轿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膝盖处之前受伤的地方,突然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她以为只是还没有完全恢复而已,毕竟统共也就只是吃了几天药,可以恢复到能正常走路就已经很不错了,有些许疼痛是正常的,养养就好了。 可是,当她一步步往前走,她的膝盖就像是被人拿着带钉子的木棒一步一下地砸,疼得她冷汗直冒,嘴角的笑也消失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捏紧的拳头指甲都插进了肉里,她才忍住没痛呼出声来。 若不是有宓儿和喜娘一人一边搀扶着,估计她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就算如此,她走起来,也还是一瘸一拐的。 然后,她发现,不仅仅是腿疼,就连十个手指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难道是旧伤复发了? 应该不会啊,她昨日才吃过药的。 白沄婳说过,只要吃完一个疗程的药,那她基本就能恢复十之七八,永不复发了。 为何会这样,竟然比之前还要翻倍的疼。 难道,白沄婳…… 她虽然嚣张跋扈,但也不是很蠢的人,仔细一想就想明白肯定是白沄婳动了手脚。 可是已经迟了! 当初受伤的地方,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疼到她连脚都迈不开,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带着宓儿和喜娘摔成了一堆。 喜娘肥胖的身子压在白月瑶受伤的腿上,疼得她鬼哭狼嚎起来。 宓儿更惨,为了不让她摔到地上,给她垫了底,被喜娘和白月瑶这么一压,直接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晕了过去。 从未见有人成亲能出这样子状况的,观礼的宾客议论纷纷又指指点点,毕竟白月瑶这亲事来得也不光彩。 周围宾客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宛若雷鸣一般,全都灌进了白月瑶的耳朵里,将她炸得连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是狼狈极了。 第115章 套话 冷眼旁观这一出闹剧,宫离彦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 说是喜吧,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开心,毕竟白月瑶是真的与他十数年青梅竹马的情意,看着她这么狼狈,他也觉得心疼。 而且,他向来重视脸面,如今这一出真是让他的脸面都丢尽了。 说是怒吧,也不尽然,毕竟这一桩亲事并不是他主动的,而是被逼的,成不了,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而且,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肯定和白沄婳有关。 会是白沄婳为了阻止白月瑶嫁给他,而做的手脚吗? 毕竟白沄婳如今的本事,要做点什么也不是没有办法。 会是她想回到他身边而做的努力吗? 抬头看去,却见白沄婳压根就没有看他和白月瑶一眼,只是蹲在璃王轮椅旁,仰着头跟璃王说话。 白沄婳知道,从她决定出手的那一刻,白月瑶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若是宫离彦还有一点点良心,一点点善良,白月瑶的下场可能还不会太惨。 可是,宫离彦有良心吗? 答案很明显,没有,他一点良心都没有,善良二字与他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所以,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的戏,看不看都无所谓了。 白沄婳此时关心的只有宫辰渊,兴许是止痛药的药效过去了,宫辰渊疼得脸色发白,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这一切旁人都察觉不出来,但是白沄婳却清楚得很。 虽然明知道心疼男人,会倒大霉,但她还是很心疼这个男人。 当今皇帝和太后宠在心尖上的七皇子,一战成名的战神璃王殿下,震慑敌军多年威名远扬的杀神,多风光多威风啊! 可是,在那些人人艳羡的宠爱下却藏了会丢命的怀疑,堂堂战神也因为腿伤而跌落神坛,如今的杀神之名早已不复以往,只剩下了止小儿夜啼的威慑。 可以对无数人眼高于顶的不屑一顾的璃王殿下,伤口还在潺潺溢血,却必须忍着来参加一场闹剧一般的婚宴,若不然,将会引来自己父亲的猜忌。 多可笑,多可怜! “既然已经到过场了,这样闹剧一般的婚宴估计也办不下去,咱们就先回去吧,这样你父皇应该不会起疑心了。” 白沄婳转头,给了站在人群之后的穆雨和熙越一个眼神。 穆雨和熙越赶紧过来,推着宫辰渊往外走。 白沄婳亦步亦趋跟着,始终握宫辰渊的手。 看着那边走得头也不回,甚至招呼都没有打一个,夫妻二人,再低头看看抓着自己袍角哭泣的白月瑶,宫离彦莫名的烦躁,抽回自己的袍角,吩咐管家处理后面的事情,也转身走了。 一上马车,宫辰渊就靠在白沄婳的肩头,看似睡得沉,其实是已经晕过去了。 穆雨看得心急如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璃王府。 经过神医借着白沄婳的手,治疗了半个时辰之后,璃王的情况终于平稳了下来。 白沄婳坐在桌前写药方,拿起纸张吹干墨迹然后递给穆雨:“让府医抓药吧。” 就在穆雨的手快要碰到药方的时候,白沄婳却收了回来,一双眸子晦暗不明地看着穆雨,直盯得穆雨后背冷汗涔涔。 “你告诉我,你家主子是怎么受伤的?” 今早,宫辰渊是带着叶尘出去的。 叶尘护主的程度不比熙越少,可到此时此刻,叶尘还是连个人影都没有见着,可以猜测叶尘受了多重的伤。 明知道今日需要去参加婚宴,宫辰渊还是带人出门办事,可见这件事是迫在眉睫,不做不行了。 他一个残废的闲散王爷,有什么危险到能丢命,却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呢? 白沄婳也未必猜不到一丝半点,毕竟之前那些杀了神医的黑衣杀手,她可是全都交给宫辰渊来查的。 过去了那么久,却 一点消息都没有,堂堂战神可不会这么没本事。 唯一的可能,他查到了,但是不肯告诉她。 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心思,是打算自己处理了, 直接揪出幕后之人扔到她面前:“瞧,本王把你要的狗崽子带来了。” 还是,那个幕后之人对他也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他想自己来对付。 毕竟,他的腿伤,也不是战场上被光明正大伤的,而是有人用阴谋诡计害了他。 他不说,就以为没人知道,可她在前生就知道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白沄婳都不想他独自一人承担。 神医的仇人,她来除去,这是她必须做的。 他的仇人,她也想帮忙,偿还他之前对她所有的好。 可是,穆雨就是个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的人,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不看,不说。 白沄婳冷冷抬眸:“你不说,我就不把药方给你。” 穆雨震惊抬头,继而又低了下去,总算是憋出了两个字:“府医。” “也是,你家主子这点外伤,府医也能医治,但是呀……” 白沄婳站起身,走到床前坐下,给宫辰渊掖了掖被子:“今早明王的婚宴你也在场,你可瞧见了明王侧妃的那个样子了,没错,是我在她身上下的毒。” 穆雨再次抬头,眸中的震惊不比方才少,继而也想明白了:“报之前下毒之仇。” “你很聪明,没错,我就是为了报仇,所以,你想要这毒也放在你家主子身上吗?” 白沄婳笑得阴森森的,就像是那哄骗小孩子去吃掉的巫婆。 “这间房中,我已经燃了有毒的熏香,你跑不出去的,也就是说,我在这间房里做了什么,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 手指翻转,指间已经夹了一根银针,就悬在宫辰渊心脏的位置上方,白沄婳的声音更冷了:“说不说?” 穆雨暗中闻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确实是掺了其他的东西,然后他发觉自己的手指有些发麻,心一沉,终于相信了白沄婳的话。 “主子有吩咐……。”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白沄婳指了指船上的人:“他也不知。” 穆雨犹豫了一下,就瞧见白沄婳手中的银针又蠢蠢欲动了。 他立即脱口而出:“杀手是秦王的人,目标是王妃你。” 第116章 白月瑶的下场 “真好!” 白沄婳起身走到穆雨的身边,不过穆雨的退缩伸手取下他小臂上的银针。 穆雨又惊得瞪大了眸子。 白沄婳笑得一脸无害:“记不记得,刚刚帮你家主子换药的时候,我不小心撞了你的手臂一下。” 原来是那个时候扎进去的,可他为什么没有感觉,以他的武功与警觉,不可能的。 白沄婳猜到了他的想法:“熏香里加了点让人反应迟缓的药,银针上也淬了麻药,这是跟褚岑岑学的,你可以去感谢她。” 走到熏香炉旁,白沄婳灭了里面的熏香:“不要太过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穆雨哑然,确实是因为太过相信她了才会放松了警惕。 谁能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女子,满脸担心地在给自己夫君清洗缝合上药,忙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还要同时惦记着给他下套呢。 在白沄婳拔下他手上的银针之后,他就知道白沄婳并没有恶意,纯粹就是在套他的话而已。 他深深看了白沄婳一眼,然后沮丧地往外走。 “这个不要了?” 白沄婳朝他摇了摇手中的药方。 穆雨又转身回去拿药方,白沄婳却又收了回来:“你要去哪儿?” “去领罚,主子说过,谁泄露消息给王妃就要挨板子。” 白沄婳又笑了:“你怎么这么憨呢,叶尘已经受伤,你再挨了板子,若是这个时候有事情发生,谁来保护你家主子?” “在王府,没事。” 看着这个不懂世间阴险的傻憨憨,白沄婳不想他因为自己而挨板子,又是恐吓,又是劝说,费了好多口水,才总算是劝住了这个傻憨憨不要去领罚。 谁知…… “那属下下次再去。”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吧,白沄婳把药方递了过去:“尽快把药熬来。” “是。” 看着穆雨那没精打采的样子,女鬼笑得前俯后仰:“哈哈……” 神医白了她一眼:“你还笑得出来,你怎么不劝她一下呢,那些杀手有多厉害,你又不是没见过,就她这么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蜉蝣撼树吗?” 女鬼双手一摊,不以为然:“其实,你有没有发现,你有点小看咱们的小徒儿呢?” 不管如何,神医还是像个老父亲一样担心这,担心那,一直都在念念叨叨的。 白沄婳看着他和女鬼吵吵闹闹,莫名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夜里,宫辰渊还没有醒来,白沄婳坐在外间,取出了那一张写着八个官员名字的纸。 纸张上已经有两个名字用朱砂笔划去了,还剩下六个。 看着其中两个名字,白沄婳露出了冷笑,宫离彦自以为聪明,带着八个官员把外祖父诬陷至家破人亡,却不知,那八个官员之中有两名其实是秦王的人。 “现在轮到你们两个了。” 白沄婳提笔蘸了朱砂,将上面的两个名划去,然后看着那张名单思绪穿越时空回到了前生外祖父一家被斩首之时。 那血淋淋的一幕,几乎夜夜都在她的梦中重演,若不是有杨叔叔的安神药,她夜夜都不得安眠。 原本出去找东西吃的女鬼突然穿墙进来:“看见你的灯还亮着,我就进来了,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有心事?” 白沄婳依偎到女鬼的身边:“师父,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女鬼怅然失神,继而笑笑:“为师的出现,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白沄婳想到了那个系统,也不知师父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又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回到师父原来的世界,回到师父的父母去世之前? 宫辰渊的伤只是外伤,会昏迷不过是因为失血过多,但是因为伤在腰部,愈合起来是有点麻烦。 白沄婳整日就待在璃王府里,陪着他疗伤,日头好的时候,会到野庐去把药材搬出来晒一晒,缺少的药材就带着熙越和柳絮去买一些回来。 宗亲王担心王妃和孩子出什么问题,就一直赖在璃王府,打算出了月子再回去。 白沄婳每日的工作,又多了一项给宗亲王妃和小世子诊平安脉,然后跟着王妃的身体状况调整药膳方子。 看着宗亲王妃每日的药膳都那么好吃,于是,女鬼又馋了。 白沄婳便带着茯苓待在厨房里琢磨出一桌又一桌新颖又美味的菜,摆在那里让女鬼闻,每一次神医都说女鬼是饿死鬼,浪费婳丫头的时间,却闻的不比女鬼少半点。 于是,两只鬼又吵了起来,就连猜拳都用上了,也没分出个输赢来。 吵吵闹闹中,日子过得潇洒又恣意。 那一日,白沄婳没有等到白月瑶的婚宴结束就离开了,但是对于后面的事情,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柳夫人和莫氏也去了,一直到婚宴结束才离开,第二日就借着看望宗亲王妃的理由,带着两份厚礼就来了璃王府,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白沄婳。 说得绘声绘色的,白沄婳觉得自己在场都未必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正如白沄婳所料的那般,她们离开之后,宫离彦并没有为难白月瑶,反而吩咐两个婆子扶着她拜堂。 可是,白月瑶就像是撞鬼了一般,谁都不让碰,一碰她就嗷嗷叫,活像那些扶她的人手里藏了针似的。 明明她下花轿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但是,并没有人会觉得她是故意不想拜堂才装出来的,因为来参加这个婚宴的大部分人都亲眼瞧见了,她这桩婚事是怎么得来了,没有人会牺牲这么大,却只是为了让宫离彦丢一下脸。 估计宫离彦也是这么想的,立即吩咐请太医,正巧刘牧也来参加婚宴了,一检查,白月瑶的手和腿都已经废了。 大元皇朝有律令,身有残疾者,破相者都不能入朝为官,璃王不过是残了一条腿,却已经绝了当上那个高位的可能,白月瑶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如何能成为亲王的侧妃! 但是,她已经是明王的女人了,所以她这一辈子已经毁了。 一粒丹药的后遗症是双倍的伤痛,而白月瑶吃了好几粒,积累起来,可以想象她那个时候有多痛。 剧烈的疼痛加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她已经痛不欲生,刘牧的宣判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不知她怎么做到的,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拔下头顶的簪子刺入了自己的喉咙,幸亏宫离彦眼疾手快,出手挡了一下,簪子才没有全部刺进去。 不过,白月瑶也淌了一地的血。 第117章 我可以帮你报仇 婚宴当场就散了,明王府的官家将所有宾客都请了出去,只留下太医。 不过,这么多日过去了,也没有传出白月瑶去世的消息。 想来,她应该还活着,只是,可想而知,日子绝对不好过。 白沄婳没有再过多的去关注她,她只想知道,阿娘在靖国侯府怎么样了? 只是,白月瑶的情况,肯定会传回靖国侯府的,林秀云不是傻子,一想肯定也猜到是她做的手脚。 林秀云岂会安然接受? 若林秀云要报仇,首当其冲就是阿娘。 阿娘以前已经被林秀云压制了十六年,这一次,林秀云的怨恨空前,阿娘能撑得住吗? 阿娘不让她去靖国侯府,说是要亲自处理。 可她终究不放心啊! 而李青萝却没有她所担心的那么弱,看着发疯的林秀云,半点都不惧。 林秀云手举匕首对着李青萝:“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也不怕再失去什么,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李青萝可是将军府的嫡小姐,是镇国将军的女儿,岂会怕这小小的匕首,一个闪身就到了林秀云的面前,一巴掌甩过去。 林秀云被打得摔倒在地,嘴角溢出了鲜血。 李青萝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后一脚踩在她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上:“以往,我不跟你争不跟你抢,不过是看在白岩书的面子上罢了,如今,我连他都不要了,你又算什么东西。” 抬脚把林秀云踢到墙角,李青萝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想报仇?你搞清楚对象没有?是我让你没了孩子?还是我让你不能再生育?亦或是我把你当成了棋子,创造所有对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的儿子有利的条件?” 林秀云傻了! 从始至终,李青萝都没有害过她,反倒是她将李青萝逼得步步退让,甚至是搬出了靖国侯府,若说白沄婳害了瑶儿,那也不过是白沄婳报仇而已。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可是她失去了一切,她需要一个人来承担她的怨恨和愤怒,除了这个最可欺的李青萝,她找不到别人。 可如今,就连最容易欺负的人,也变得强大起来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啊……” 林秀云悲戚地大吼,然后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在梦中,这个女人可是害得她一尸两命的,李青萝可不会那么好心让她在自己房中哭脏了她的地板。 若不是这个女人还有用,她恨不得一刀将她劈成了两半,一半扔去喂猪,一半扔去喂狗。 她走到桌边,提起一壶茶,走到林秀云的面前,兜头兜脸淋了下去:“要哭,就滚出去哭,别吵我休息。” 林秀云被淋得手舞足蹈,哇哇大叫。 待一壶茶倒尽了,李青萝将茶壶砸在地上:“闭嘴。” 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林秀云闭嘴了,捂住被碎片割刀的脸,惊愕地看着好像从来不认识的李青萝。 “坐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青萝坐在吴娟搬来的椅子上,吩咐林秀云。 林秀云几乎毫不犹豫就坐起来了,眸子里的惊愕早已消失,剩下的只是失去一切希望之后的灰蒙蒙。 李青萝坐在椅子上,端着吴娟新沏的茶,慢条斯理地品着,眸光随意地落在林秀云的脸上。 “把你利用殆尽却又弃之如敝履的人,亲手杀了你腹中孩子的人,你不去找,你却来找我,你莫不是忘了我背后还有一个能把你和白月瑶碾成渣的将军府?” 她把茶杯递给吴娟,用脚尖挑起林秀云的下巴,四目相对:“人死灯灭,连看看你女儿过得好不好都做不到,你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 ” 林秀云灰蒙蒙的双眸中,泛起了蕴含着悲伤的恨意, 继而又沉寂下来。 不放过又如何,她连如草包废物一般的李青萝母女都斗不过,如何去找白岩书报仇? 李青萝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我可以帮你报仇。” 闻言,林秀云却没有多开心,反而冷冷笑了起来:“白沄婳答应我,会治好瑶儿的,可如今呢?你们母女都是一丘之貉,你又想骗我什么?” “你的脑子是不是随着你腹中的那个孩子一起流掉了,你还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我……” “把你卖去青楼都不值几个铜板,你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可图的,若非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时今日?” “你……我知道,那你要怎么做?” 李青萝轻笑,俯身在林秀云耳边低语几句。 林秀云的眸子瞪大:“你就不怕我把你这话告诉白岩书?” 李青萝笑得更大声了:“那你去,你看他是信你,还是杀你?” 林秀云眸光复杂看了李青萝一眼,抹了一把泪,爬起来头也不回离开了。 吴娟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过去扶李青萝坐下:“夫人,她会答应吗?” “会的,她已经没有路可走了,让你办的事进展如何了?” “已经和那边互通过消息了,只要一拿到侯爷的铭佩,事情就可以办成了。” 正在此时,院外传来了白沄婳的声音:“阿娘……” 李青萝看了吴娟一眼。 吴娟会意,赶紧去收拾地上的茶壶碎片。 “阿娘在这呢,你怎么来了?” 李青萝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往门口走去,在白沄婳还没进来的时候拦着她就往旁边的厢房走。 白沄婳瞥了一眼房里,就跟着走了。 “阿娘,您最近过得可好?” “我很好,不是让你好好地在璃王府,不用挂念阿娘,怎地又过来了,成了亲还日日往娘家跑,旁人会有闲话的,若是太后知晓了,会怎么看你。” “不怕,是殿下带我回来的。”白沄婳依偎着阿娘撒娇。 知道阿娘要问什么,她接着道:“殿下去见父亲了。” “去见他做什么?” “柳埠今日到王府,说了一件有关于父亲的案子,父亲托关系保下了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男子,殿下过来想听听父亲是怎么说的。” 白沄婳仰头看着李青萝:“阿娘,是您做的?” 李青萝眸光微闪:“做什么?阿娘没做什么事啊?” 第118章 谋杀亲夫 似是不想再多说,李青萝拉着白沄婳便进了隔壁厢房:“既然来了,就陪阿娘吃完饭再回去吧。” “好。” “你的房间阿娘住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阿娘去让人准备饭菜。” 说完,李青萝便离开了。 白沄婳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页,看见李青萝带着吴娟走远了,才转头吩咐熙越:“可以了,去把那东西找出来吧。” “是。” 熙越走出了厢房,然后闪身进了白沄婳原来住的房间,没一会儿,便又出来了,只是她手里多了一个黑布包,看布包形状,里面包的应该是一个盒子。 正是之前她们夜探野庐取回来的那个盒子。 白沄婳至今都没有打开过,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神医为了保护这个东西,就算是付出生命也没交出去。 “小姐,要打开来看看吗?”熙越把布包解开,双手递到白沄婳面前。 白沄婳的手刚伸出去,尚未碰到盒子呢,外头就传来了一声:“婳儿……” 两人立即转头看去,看见来人,白沄婳眸光一暗:“把东西收好,你先带回去,让清华进来侍候我。” “是。” 熙越立即把解开的布包又重新包起来,然后塞进衣摆下,幸亏冬季的衣裳穿得厚实,不然这么大一个盒子塞进去,都显怀了。 白沄婳走到桌前坐下。 看见进来的只有白岩书一人,而本该跟白岩书在一起的璃王却没有见到人,她一下就猜到了,白岩书肯定是有话想单独跟她谈。 对熙越点了点头,看着熙越离开了,白沄婳才抬头看着白岩书,也不说话,就等着白岩书开口。 白岩书瞧见白沄婳并没起身见礼,心中微恼,不过是嫁给了一个残废王爷而已,就算是嫁给皇帝,那也还是他的女儿,体内流着他的血,在没人的时候,就应该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乖巧地喊一声父亲。 真是不知所谓! 完全给她那个母亲给带坏了! 不过,想到即将要拜托白沄婳的事情,他识趣地收起了恼怒,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婳儿,为父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 白沄婳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说看。” 她这样的态度,真是让白岩书生气:“好好说话,本侯是你的父亲。” “父亲?哼,本王妃是圣上的儿媳妇。”白沄婳冷哼,跟她谈身份,想什么呢? 白岩书气梗,若是以往,他早已家法侍候了。 如今,他却连反驳的话都不能说。 瑶儿已经废了,白沄婳又是嫁给这么个绝无可能当皇帝的王爷,他的国丈梦已经破灭得连渣渣都不剩,若是白沄婳再不帮他,那他就没指望了。 想要救出自己想救的人,估计倾家荡产也未必能救出。 他扬起了笑,也不计较白沄婳的态度了:“婳儿,你帮为父保一个人吧。” “哦?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你如此巴巴地去救?” “其实是为父多年老友的儿子,如今被人冤枉身陷囹圄,你明日,不,今日就去帮为父把他救出来。” “我为何要去?” “你是为父的女儿,帮为父分忧是应该的,哪有什么为何,你立刻就去,不然……” “你又想拿什么来威胁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哼,你是嫁出去了,但是你母亲可没有,她若还想留在靖国侯府,你们就得听我的。” 白沄婳不说话了,就看着白岩书笑。 不知为何,白岩书觉得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白岩书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展开往白沄婳面前一伸。 “你若不去,本侯现在便将这封休书的内容公之于众,你母亲被休这件事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白沄婳端着茶浅浅地抿着,半点都不在意。 “那你去吧,你与阿娘的婚事怎么来的,你以为别人不知?” 白沄婳放下茶杯,抬头看他,眼里都是不屑。 “当初是你故意向大家透露你心悦阿娘,爷爷才去求圣上赐婚的,你以为爷爷去世了,就没人知晓了?若是圣上知晓你本意是图镇国将军府的助力才骗得这桩婚事,你觉得圣上会怎么看你?” “放肆,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难道不是吗?” 李青萝从门外进来,走到白沄婳身边,上下查看了她一眼,见她安好,才转头看向白岩书。 “不日,我父亲便巡营回来了,到时,你可以亲自跟聊聊。” 有下人禀报白岩书过来找婳儿了,她担心会像以往那般动不动就惩罚她的女儿,她立即就过来,也幸好她过来了,没想到白岩书居然跟婳儿说这些东西? “你的事情,婳儿不会帮你的,你可以滚了。” “放肆,这里是靖国侯府,还轮不到你这个贱人来说话。” 白岩书气极了,扬手就朝李青萝的脸上打去。 将将走到门外的清华正好瞧见这一幕,吓得眸子一大,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王妃,主子让奴婢问您,是要在这里用膳,还是回王府用膳?” 突然的声音,吸引了屋内三人的注意,白岩书高举的手还没有打下就迅速转头看去,因为他听到了“主子”二字,还以为璃王过来了。 李青萝却趁他转头之际,抬脚一踹:“走你。” “啊!!” “嘭!” 一声惨叫,一声闷响,白岩书已经躺在了外头的青石板路上,哀嚎许久才爬起来,指着李青萝,气得手指都在颤抖。 “你这个毒妇,你敢谋杀亲夫,本侯现在就将你扭送官府,听候发落。” 在场的其他人却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谋杀亲夫?有证据吗?” “这么多人看……”见,白岩书傻了。 方才还满院子的下人,一转眼,就连个鬼影都没有了。 然后他转头去看木头一样立在门口的清华。 清华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进屋,上上下下打量白沄婳:“王妃,奴婢方才瞧见靖国侯要打你,你可有受伤?奴婢现在就去禀报主子。” 这颠倒黑白的话,直接将白岩书气得两眼一翻,明明挨打的是他,白沄婳连一根头发丝儿他都没碰。 瞥见从院门处过来的两个人影,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彻底解释不清楚了。 他眼眸一转,然后往上一翻,就晕过去了。 穆雨推着璃王径直到白岩书身旁才停下。 璃王看看房门口的三个女人,又看看躺在地上的白岩书:“这是怎么了?” 白沄婳瞅见白岩书偷偷捏紧的拳头,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的表情,未语泪先流。 “殿下,臣妾,臣妾,臣妾……” 她妾了半天,也没妾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躺在地上的白岩书却已经在寒冬腊月里,汗湿了后背。 第119章 从未见过的兄长 阿娘嫁妆里那些被白岩书偷偷转到他人名下的店铺,还没弄回来,白沄婳没打算那么快收拾他,且让他多苟活几日。 是以,她走到宫辰渊身边:“殿下,臣妾无事,咱们在这里陪阿娘用完午膳再回王府吧。” “好。”宫辰渊瞥了一眼地上的白岩书。 穆雨有眼力见的立即过去,将人扛到了前院,交给刘管家才回来。 “殿下最近几日都闷在房中,趁今日天气晴好,咱们就在那边的暖房里先喝喝茶如何?” “好。” 白沄婳过去将宫辰渊推到暖房里。 从宫辰渊一进落月院,她就能看到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两只鬼了,不仅如此,她还看见了之前在她的院中看见过的,那个死了四年的年轻女鬼。 那个年轻女鬼就坐在假山上,看着她们,也不知看了多久,掩着嘴笑嘻嘻的。 白沄婳看看两只鬼,又看看那个年轻女鬼,心中有了主意,朝女鬼使了个眼色。 女鬼会意,拉着神医就往那个年轻女鬼飘去。 年轻女鬼瞧见她们突然过来,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不想搭理她们,转身就飘走了。 于是,便上演了一只鬼在前面飘,两只鬼在后面追,满院子都是鬼影的场景。 可惜这一幕只有白沄婳能看见 、无奈轻叹了一口气。 一低头,瞧见宫辰渊正看着她,白沄婳咧开小嘴笑得露出了一排小白牙:“怎么了?” 宫辰渊伸手过来,牵起她的手,声音压得很低:“下次看你师父她们,不要看得那么专注,会被别人察觉端倪的。” 白沄婳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明明自己已经很注意了。 等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虽然她已经很注意了,但是,若是有人像宫辰渊一样关注她,还是会发现异样的。 看来,还真的是要小心一些才行,毕竟重生之后,她得罪的人不少。 收拾好心情,白沄婳朝宫辰渊笑:“是,我会注意的。” 再回头,方才你逃我追得残影道道的三只鬼却不见了踪影,事情交给师父办,她很放心,便安下心来,陪着宫辰渊和李青萝吃了午膳,才离开。 直到她出了靖国侯府的大门,上了璃王府的马车,女鬼和神医依然还没回来。 “婳儿,难得出来,咱们出去走走吧。” “好,我正好有个想去的地方。” “何处?” “京兆府监牢。” 宫辰渊想想就明白了,她是要去见白岩书想要救的那个犯人。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京兆府门口。 白沄婳扶着清华的手,下了马车,抬头看着那个牌匾,心里些许复杂,上一次过来,还是来接回神医与那十几个下人的尸身的。 柳埠得到禀报,赶紧出来迎接。 白沄婳说明了来意。 柳埠直接将他们带到了监牢最底处的那一间牢房里。 白沄婳终于见到了那个白岩书不惜来求她,也要保下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大概比她年长二三岁的青年男子,身材高挑,白衣墨发,面容清俊,满身气质如覆霜雪,站在阴暗潮湿肮脏的牢房里,却独立成了一幅寒梅凌霜傲雪的画。 前生,她到死都没有见过,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但是,重活一回,在见到他的第一眼,白沄婳就是知道,他是锦娘与白岩书所生的儿子。 许是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男子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沄婳感觉男子有些许激动,眸子都亮了,浑身清冷如冰的气势也退了不少。 难不成,他以为他们是来救他的,所以才装出这一副样子? 几人一直走到牢房门前才停下。 男子的眼里好像容不下其他人,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白沄婳的脸上。 只见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拍了拍衣摆上轻微的褶皱,才微微一笑:“婳儿……” 白沄婳讶异:“你认识我?” “久仰大名。”男子颔首,“不知几次预想与你相见会是何种场景,倒是万万料不到,与你第一次相见,会是如此境地。” 话落,他摇头自嘲:“第一印象肯定差极了是不是。” 白沄婳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她的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也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靖国侯的庶长子。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自爆身份。 难道…… 他要用血缘亲情来道德威胁她救他? 微微沉吟,白沄婳开门见山:“可惜,我并不是来救你的。” 谁知,男子依然笑着:“我明白,你我的关系,还不到那种程度,我猜,或许你是恨着我的,虽然你从未见过我。” 真是个聪慧过人的兄长啊! 若他不是白岩书的私生子,若他生在正常的人家,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建功立业不在话下。 可惜了! 她与他注定是仇人,她是不会让他出人头地,成长到她对付不了的地步的。 “我只是想来看看,白岩书疼爱的儿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如今见到了,有何想法?” “嗯,出乎意料。” “哈哈……” 男子笑出了声音:“这算不算是夸奖?” 白沄婳也设想过与他相见,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哭着求她救他,或是趾高气昂命令她必须放他出去,亦或是,威逼利诱,总之没有一个是觉得他会是好人的。 如今相见,她的哪一个设想都不准。 对于这个人,白沄婳真是不好评价。 闻言,她螓首微点:“算是。” 男子还是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你我兄妹第一次相见,也还不算太差,这里脏,你先回去,改日有空,兄长再找你谈谈。” 白沄婳讶异,竟然就这样让她走了? “你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吗?你不想我救你出去?” 男子点头又摇头:“我知晓,不过,没有做过的事,怎么都冤枉不到我的头上,清者自清,我很快就会出去的,婳儿,记住我的名字,吾名白玉生,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的玉生。” 白沄婳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不去与他争辩是不是兄妹,他能不能出去之类的问题。 她委实想不到,她与白玉生相见会是这样的。 白玉生……真是个好名字,可以看出白岩书与锦娘有多疼爱这个儿子。 第120章 她与这个女鬼真的关系匪浅 回去的路上,白沄婳一直在想着白玉生。 前生今世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白玉生。 虽然是父子,他与白岩书却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长得与她有三四分相似,却比她还要好看几分。 整个人看起来比宫辰渊还要冷冰冰,却对她笑得眉眼如画,还说要跟她谈谈。 他究竟是什么心思? 突然感觉掌心要有点痒,白沄婳挠了挠,过了一会儿又痒,她低头看去,瞧见一只手在挠她的手掌心。 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就是宫辰渊幽怨的脸。 “怎么啦,伤口又疼了?” 白沄婳顺势抓起宫辰渊的手腕把脉,脑海中却还是在想白玉生究竟是什么心思,明明是敌对的身份,却要对她表现出一副兄友妹恭的样子。 脉象还没摸准呢,宫辰渊就把手挣脱了。 白沄婳疑惑看去:“怎么了?” “你在想方才那个男人?” “嗯,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却又猜不透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就让我来查,你不用再想他了。” “为何不能想,我不想又怎么知己知彼呢?万一他要对阿娘做什么,我该……” 话未说完,白沄婳就看到了面前的人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一副不想再跟她说话的样子。 白沄婳想了一下,继而才反应过来。 虽然她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这家伙现在是吃醋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宫辰渊的衣袖拉了拉,对方只是睨了一眼,就没有再理会。 白沄婳笑了,没想到堂堂战神殿下,竟然也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吃醋,醋劲这么大,若是味道,估计已经是满车的醋味了。 还别说,这闹别扭的模样,真是可爱,让人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双手捧到他面前。 “好了,我不想他了,肚子好饿哦,咱们回去吃全鱼宴吧,啊不行,你的伤口还没好全,要忌口,要不咱们吃酱肘子吧,再来二斤烧刀子,听师父说,她的家乡那边有一种小麦果汁挺好喝的,可惜就是喝不到……” 她念念叨叨了一大段,前面的人依然背对着她,又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怎么不说话,睡着了吗?” 没搭理。 无奈,她就用手指在他的背上一圈一圈的画,嘟嘟囔囔:“你理我一下嘛,要不,我给唱个小曲儿,也不行啊,我五音不全呢,理理我嘛,难不成真让我去给你摘天上的月亮?那好吧。” 白沄婳作势就要站起来,然后用拳头砸了一下车顶,捂住脑袋哀嚎:“嘶,这该死的车,撞疼我了。” “你撞到哪儿了?” 果然,前面的人闻言,迅速转身,双唇不偏不倚地正好亲在了故意等在那儿的人的唇上。 柔软的触感让他愣了一下,听到身前的小女子嘻嘻地偷笑,他才知晓自己上当了,一手搂住小女子的腰身,一手按住小女子的脑袋,惩罚似的轻咬了一下她的唇,咬得小女子真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趁小女子欲要说话齿关轻启之际,他吻了上去。 白沄婳被吻得晕乎乎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现在是几时。 脑中恍恍惚惚有些画面掠过,凌乱又繁多,她想要抓住,却怎么都抓不住。 宫辰渊什么时候松开她的,她也不留意,一心就扑在了那些画面里。 因为,她总觉得那些画面里的人与物都似曾相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看着怀中的小丫头,宫辰渊弯了唇角,他捏了捏自己的膝盖。 看来,这条腿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了。 搂着小丫头的手紧了紧,到那时,从此烟雨落金城,一人撑伞两人行。 不管多少风雨,他都可以撑得起! 一直到回了房间,白沄婳也没有理清脑海中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她总觉得自己一定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因为,从那些并不连贯的画面里,她看见了靖国侯府里那个年轻女鬼,然后她发现自己和那个年轻女鬼的容貌竟有几分相似。 容貌相像,又一直在她的落月院,那个女鬼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她并没有多少有关于这个女鬼的记忆? 看来,一切都要等师父他们把那个女鬼带回来才能问清楚了。 她走出房门,四处寻找女鬼和神医的身影,整个院落干干净净的,连只鬼影都没有。 都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真打起来了? 师父和杨叔叔二对一,师父还懂法术,她倒不担心他们会吃亏,就是担心他们伤了别的鬼。 一转身,发现宫辰渊正盯着她看,她赶紧摆手:“咳咳,那个啥,我可没有在想那个男人啊,我就是在想,师父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而已。” 瞧见她认真的小脸,宫辰渊起了逗弄的心思,控制轮椅往她靠近:“真的?说谎可是会掉头发的。” 白沄婳非常诚恳的颔首:“珍珠都没有这么真。” 她低下脑袋,轻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逗你了,我有事进宫一趟,晚点回来陪你用膳。” “又进宫,是因为你受伤这事?” “不是,别胡思乱想,父皇找我有事相商,我很快便回来。” 他说很快,却让白沄婳一等就等到了入夜,她坐在桌前看医书,桌上的医书都堆五六本了,也没见人回来,不仅是宫辰渊,连两只鬼也没有半点消息。 越想越担心,放下手中的医书,白沄婳朝门口唤了一声:“清苑。” 清苑转身进来:“奴婢在。” “你带上两个人沿路往皇宫的方向去看看,王爷怎么还不回来?” “是。” 想了想,白沄婳又把熙越唤了进来:“你去靖国侯府探探消息,看看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例如见鬼之类的。” “好。” 想了想,白沄婳又坐回桌前,提笔把那个年轻女鬼给画了下来,打算明日去问问阿娘。 但是,在最后一笔画成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这么多年,她对这个女鬼的印象少之又少,不仅仅是因为她没怎么见过女鬼,还因为从没有人跟她提起过,甚至是靖国侯府的下人也没有谈论过有关于这个女鬼的半个字。 若她与这个女鬼真的关系匪浅,那他们为何都避之不谈呢? 肯定是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之前他们不提,那她现在去问,他们就愿意说了吗? 第121章 皇帝召见 清苑和熙越一起出门,却是熙越先回来的。 “小姐,侯府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吗? 师父和杨叔叔跟着那个女鬼去了哪里? 白沄婳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白沄婳起身往衣柜走:“帮我找一件简便点的衣裳。” 没有宫辰渊在,她也看不见鬼,所以,她打算先去找宫辰渊。 熙越找了一件浅青色的衣裙给她换上,然后自己也换了一套简便的上衣下裤,就立即跟着小姐出门了。 穆雨跟着宫辰渊进宫了,叶尘的伤还没有好,清苑出去找人也不见人回来,就一个清华守在门口,白沄婳就让她在家看门,让阿大来赶车。 冬夜的月光朦胧,照不亮前路,阿大在马车前头挂了两盏灯笼。 摇摇曳曳的光,引着一马车人前往皇宫。 “吁,小姐到了。” 阿大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白沄婳下了马车,出乎意料的瞧见了穆雨和清苑站在马车前。 两人拱手行礼:“王妃。” 白沄婳伸头朝他们身后的宫门看了一眼,问穆雨:“你家主子呢?” “还在宫里。” “你没有陪他进去?” “圣上不准。” 白沄婳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人人都知道,皇帝十分宠爱宫辰渊,但是白沄婳知道,那个皇帝有多人前一套背地里一套。 她猜,宫辰渊应该也是知道的,不然明明那么受宠,却连受伤了也要忍着去参加宫离彦的婚宴,生怕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这个人面兽心的皇帝,把宫辰渊独自带进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放出来,究竟想做什么,又做了什么? 抬头看向那高高的宫墙,这皇宫……她是该闯,还是不闯呢? 衣袖下的手紧握,闯进去就是生死不知,她的仇还没有报,她不能死,可宫辰渊对她的好,又不能不还。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宫辰渊在她心中,不知何时已经和报仇一样重要了。 他为她做的事情太多,她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件打动了她,或许是全部吧。 她不知道的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也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她。 李公公对身旁的侍卫低声吩咐了两句,便转身进去了。 他提着灯笼,径直到了御书房。 皇帝和没有消息的宫辰渊都在这里。 李公公躬身行礼:“启禀陛下,璃王妃已经到了宫门口。” 宫辰渊眸子一亮。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总算没看错人。” 皇帝又转头吩咐李公公:“把她带进来吧,朕倒要看看她是不是不怕死。” “是。” 李公公领命去了。 他走到宫门口时,正好瞧见白沄婳吩咐人过来叫门。 他过去行礼:“王妃,陛下召见。” 白沄婳捏了捏手,这个时间召见,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皇帝召见不得不见,这个时候再逃已经不可能了。 白沄婳点点头:“劳烦公公前面带路。” 熙越想要跟着,却被侍卫拦了下来。 李公公对白沄婳道:“宫里有宫女侍候,王妃就不用带人进去了。” 白沄婳转身吩咐熙越:“你跟他们在这里等我。” 话落,便跟着李公公进去了。 虽然已经是夜里,但是御书房依然灯火通明。 白沄婳跟着李公公进来的时候,只见到皇帝坐在案前,环顾一圈,没见宫辰渊。 规规矩矩行了礼之后,白沄婳就站在那里,敌不动我不动。 反正是皇帝把她召进来的,又不是她自己闯进来的,至于问她为何会这么晚站在皇宫门口,小娘子来接夫君回家吃饭,不可以吗? 如今,皇帝还没能把外祖父的兵权收回来,她也还是皇帝的儿媳妇,无缘无故,皇帝是不会将她怎么样。 但是,堂堂皇帝,日理万机,这个时辰召见她,不会只是想要和她聊聊天吧。 于是,她就装傻充愣站在那儿,低着脑袋等皇帝先开口,反正装傻这件事情,她装了很多年,已经轻车熟路了。 果然,两人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皇帝先看不惯她这副呆头楞脑的样子。 许是想要做出一副温和慈祥,平易近人的样子来,但是人在高位太久了,身上那种威严,那种不怒自威,已经如影随形,他扯一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来,只是刚笑到一半便凝固住了,这半笑不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骇人。 饶是白沄婳活了两辈子,看了也觉得后背发凉,脸上的傻气也收敛了点。 只听皇帝道:“时辰已晚,你如此装扮带着人在宫门外,所为何?” 白沄婳搬出了之前就准备好的说辞:“回父皇,王爷入宫久未归,儿媳来接王爷回去用膳。” “当真?” “不假。” 躲在屏风之后的宫辰渊听了,心中早已乐开了花,面上却依然毫无表情。 站在旁边的李公公看了,也猜不出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殿中,翁媳两人的对话依然继续着。 “你可知朕召你进来,所为何事?” “儿媳不知。” “璃王的腿伤不能治愈你可清楚?” “听闻一二。” “只是听闻一二?没有一点想法?” 白沄婳还真就想了想,然后抬头与皇帝对视:“虽然守护大元皇朝是他身为皇子应该做的,但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从这么高的位置跌落下来,他心里该有多难受,儿媳心疼他。” “那你可知,他这一辈子将绝无可能坐上朕这个位子?他以后很有可能就是一个被分到封地,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你真的甘心如此一辈子?” “儿媳就是一个没有远大志向的小女子,若可以陪着夫君孩子在远离风云的封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已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幸,儿媳是一个知足的人。” 她眼里的真诚,倒让皇帝高看了一眼。 聊了这么多,皇帝终于把今夜召见她的目的表明:“朕今夜召见你呢,一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二呢,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皇帝朝门口吩咐了一句:“让她进来吧。”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身影款款进来。 等人走近了,白沄婳看清楚是谁时,眸光暗了暗。 怎么会是她? 皇帝老儿这是什么意思? 第122章 死状各异的鬼魂 看着走过来的褚岑岑,白沄婳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心中疑惑,这两人怎么勾搭在一起了? 看来,在太后那里她辛苦演的戏起了作用,太后那里行不通,褚岑岑才会找到皇帝这里来。 褚岑岑缓缓行到皇帝面前,福身行礼:“民女叩见圣上。” “平身。” 许是因为在皇帝面前要装装样子,这一次,褚岑岑倒没有像上一回那般目中无人。 她转身看着白沄婳,微微一笑,盈盈福身:“民女见过王妃。” 她那阴恻恻的笑,让白沄婳感觉自己好像有几千两银子被她惦记着一样,手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倒也不是害怕,反而是觉得恶心。 一只老鼠对你手里的饼子虎视眈眈,你也会觉得恶心的。 她搓了搓手背:“呵呵,褚姑娘不必多礼。” 屏风后面的宫辰渊在看见褚岑岑的那一刻,就猜到了皇帝想做什么,当即就要控制轮椅出去,却被李公公拦了下来。 “殿下,圣上有旨,您不可出去。” “本王必须出去。” “王妃不是没有主意的人,殿下何不听听王妃如何抉择?” 宫辰渊抬头,透过屏风看了白沄婳一眼,终究是停了下来。 也好,他也想知道婳儿会怎么做,就算婳儿抗旨,他也护得住她。 殿内,皇帝看着白沄婳:“朕今夜把你召进来,是为了跟你说一件事,褚姑娘呢,救过朕的命,朕允诺过会答应她一个条件,如今她的条件便是璃王正妃之位。” 说完,他就端起茶浅浅的品着,等着白沄婳的反应。 此言一出,褚岑岑的眼睛都亮了,脸上的欣喜几乎要藏不住,也转头看着白沄婳。 白沄婳微微瞪大了眸子。 这皇帝老儿,自己欠下的债,却要别人帮他还,脸皮比猪皮还厚。 还有,这褚岑岑究竟看上了宫辰渊什么,如此费尽心思也要嫁给他,她让宫辰渊改还不行吗? 她本来就不该嫁给宫辰渊,也不能说是不该嫁给他,而是不该嫁进皇家,皇帝猜忌多疑,是不会愿意放过镇国将军府的,之前赐婚她与明王,不就是想借明王之手灭了镇国将军府吗? 经历过前生的事情,她也不会善罢甘休,仇是一定要报的,趁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趁宫辰渊还没泥足深陷,她倒是愿意让出璃王妃之位。 只是,她心疼那个男人啊! 宫辰渊已经废了一条腿了,还要他付出多少才甘心? 而且,这本就是一个局,她让与不让都得死。 皇帝老儿好狠啊! 她抬头看着皇帝:“圣上的意思是,我要自请下堂,然后让璃王取褚岑岑为妃是不是?其实也不是不行,只是啊,我与璃王的婚事,乃太后亲书懿旨所赐,若我自请下堂,岂不是抗旨不遵,将太后她老人家的脸面踩到了泥泞里。” 抗旨不遵可是要砍头的。 她扬起了一抹冷笑:“圣上自己欠下的恩情,却要用我的命,甚至是我九族的命来还,圣上觉得合适吗?” “放肆!” “儿媳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白沄婳心中却半点都不惧。 真闹起来,她就到皇宫门口跪着,让文武百官都看看。 若皇帝要点脸,就不会真的逼着她自请下堂,何况皇帝最重视自己的名声了。 皇帝拳头紧握,没想到这个丫头还有点脑子。 可他身为皇帝的威严不容侵犯。 “若朕下旨你必须让位呢?” “那儿媳就捧着赐婚与让位两道旨书到宫门口去跪着,求太后娘娘饶了儿媳与儿媳的九族一命。” “你……” “就算婳儿愿意,儿臣也不会答应的。” 众人闻声看去,宫辰渊自己控制轮椅从屏风后面出来。 李公公一脸苦涩的跟在后面劝说,瞧见皇帝挥手,才躬身退了出去。 宫辰渊一直到白沄婳身旁才停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控制控制转了个方向,面对皇帝。 “父皇莫不是忘了儿臣为何会与婳儿成亲?” 皇帝这才想起来,他的这个儿子之前从不近女色,甚至有传闻他有龙阳之好,后来得白沄婳相救,想以身相许报恩,才求来的赐婚。 若真的让白沄婳退位让贤,这小子定然会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另娶他人的。 “褚神医的条件,朕已经应下,君无戏言,不是正妃侧妃亦可,这是圣旨,此事就如此安排了,退下吧。” “父皇……” “殿下……”白沄婳握住了宫辰渊的手,眸光深邃看着他。 皇帝金口玉言,威严不容侵犯,再争论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成亲不是一个人的事,皇帝这里拒绝不了,那就从褚岑岑那里下手就是。 没了新娘,圣旨又如何,就算是上天注定的也成不了亲。 宫辰渊也想明白了,不再说话。 “儿媳告退。”白沄婳推着宫辰渊离开了,路过褚岑岑面前时,还能看见她那得意的笑。 白沄婳冷冷一嗤,傻子,这样逼来的婚事,就算成功了,真的就会幸福吗? 出了御书房,往宫门口走去的路上,白沄婳突然感觉迎面吹来了一阵冷风,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虽然夜已深,又正值冬季,冷点也正常,可这种冷的感觉并不像是正常的冷,反而像是体温被什么吸走殆尽一样。 环顾了一圈,白沄婳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玉石板路上站着一个满嘴鲜血的太监,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手中拿着自己的舌头,一张嘴鲜血哗啦啦淌了下来。 回廊的柱子旁,站着一个被泡得全身发白肿胀的宫女,整张脸的皮肤就像是套在上面似的,连眼睛都凸了出来。 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歪脖子宫女,脑袋就耷拉在肩膀上,看样子估计脖子的骨头已经被勒断了,只有皮肉连着。 还有脑袋正在突突冒血的小太监,拖着断掉的双腿爬行的宫女,双眼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窟窿四处摸索着找眼珠子的宫女。 白沄婳知道这些都不是活人。 师父,杨叔叔,年轻女鬼,虽然也都是鬼,可他们身上都好好的,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野庐里的十几个下人的鬼魂虽然身上也有血,但都是熟悉的鬼魂,她也不觉得吓人。 上次的淫虐案中的那些少女的鬼魂她当时也只是觉得她们可怜,倒是忘了害怕这一回事。 眼下,突然瞧见这么多死状各异的鬼魂,她吓得后背发凉,冷汗潺潺。 第123章 封印法阵 鬼魂要保持着完整的人形,是需要很多鬼力的。 这些鬼魂全都是没人祭拜的,他们没有鬼力让自己保持完整的人形,只能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变成了鬼就是什么样的。 看他们如今的模样,就可以想象他们死的时候受了多少折磨,有多痛苦。 他们也不知死了多久,又因为是枉死的,怨气未了不能去投胎,只能一遍遍重复死时发生的事情,一遍遍经受痛苦折磨。 白沄婳抬头环顾了一圈黑夜中却灯火通明的皇宫。 如此金碧辉煌,却又如此肮脏不堪。 这地方,她一点都不想再来。 察觉到有人轻拍她的手背,低头正巧对上宫辰渊的视线,看见他眼里明晃晃的关心,她回以一笑:“我没事。” 一出宫门,等得快要哭的熙越几人争先恐后迎了上来。 看着哭丧着脸的几人,白沄婳表示自己和璃王都没事:“回去吧,还没吃晚膳呢。” 上了马车,白沄婳就直勾勾地盯着宫辰渊。 宫辰渊知道她想问什么,无非是今日进宫迟迟未归一事,那是父皇与他的较量,最终,是他赢了,他不想告诉婳儿这些,可又不想对她撒谎,只能转移话题。 “我不知那个女人在宫中,也不知父皇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不必理会,我自会处理。” 若他知道,就算被罚,他也不会进宫。 不知为何,白沄婳就是信他。更深露重,马车走得很慢,回到璃王府时,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 一下马车白沄婳便四处查看,若师父和杨叔叔回来没瞧见她在府里,必定会到门口等她的。 可是,她看了一圈,莫说女鬼和神医,就是其他的鬼魂,也没瞧见一只。 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眉头越皱越紧。 宫辰渊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师父他们还没回来。” “会不会在已经在府里了,咱们先进去看看。” 进了璃王府,白沄婳推着璃王把两只鬼经常待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依然没见他们。 而此时,女鬼和神医还有那个年轻女鬼都被困在了一方法阵里。 “饿死鬼,你也没有法子能冲破这阵法吗?” “若是小徒儿在,借她的手画一张符,破阵是分分钟的事,可惜没有符纸在。” “分分钟?” “呃,就是反手的事,眼下只能靠咱们自己了。” “你能行吗?” “可以,就是要费点时间,你莫要吵,且去旁边等着。” 神医只好,走到年轻女鬼的身旁坐下,与她一齐看着女鬼施法破阵。 抽空瞥了一眼身旁的年轻女鬼,神医缓缓道:“你就是白家那个早亡的姑奶奶白兮染?” 白兮染微微诧异:“你认识我?” “听闻一二,你死了那么多年为何还没有去投胎?” “我也不知,莫说去投胎了,就是离开靖国侯府一步都做不到,黑白无常既不来收我,我也没法离开,便只能日复一日待在这里了。” 神医环视了一圈:“因为这阵法?” 白兮染摇头:“我也不懂。” 女鬼站在阵法中央,苦思破阵之法。 这个阵法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王八羔子设下的,未启动之前,作用只是为了将那个年轻女鬼困在靖国侯府。 今日,她们在追那个女鬼的时候,神医不小心闯进了阵法中央,启动了阵法,她去拉神医,没扯住被一同吸了进来。 现在,阵法不仅能困住鬼,还能把鬼的鬼力吸走。 不消多时,待在阵法里的她们,就会魂飞魄散。 以往,不管她穿越到哪一个世界做任务,系统都会给她安排一具身体,好方便她行事。 如果她有了身体,施法画符,捉鬼歼邪,信手拈来,这样一个小小的阵法,动动手指也就能打破了。 可到了这大元皇朝,系统也不知发什么神经了,连具身体都不给她安排,蹉跎多时,她也仅仅是学会了以鬼魂之身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这阵不破又不行,就算她自己不出去,她也得把神医给小徒儿送出去,神医不能困在这里,小徒儿会伤心的。 苦思良久,她发觉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用她自己的鬼力来破阵,她已经计算好了,只要手脚快一些,还是能剩下一点点鬼力保持魂体,不至于魂飞魄散的。 以后再慢慢养回来便是。 坐言起行,她当即就开始施法。 她一动,阵法也动,强烈的吸力从她身上吸走鬼力,几乎要把她撕碎,疼得她眉头紧皱,大汗淋漓。 神医虽然坐在旁边与白兮染聊天,但是视线一直都在女鬼身上,他对玄门法术是一窍不通,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瞧得多了,他也有了一点点对玄门法术的常识,看见女鬼一皱眉,他就知道情况不对。 他想都不想就冲了过去:“饿死鬼,停手。” 此时停手,阵法不仅破不了,被吸走的鬼力也全都打了水漂。 女鬼不听他的。 神医看着她脸上越来越多的汗珠,急得大喊:“停手,况星辰,你给我停手。” 他不管不顾冲了过去,吓得女鬼大喊:“不要过来,你不是我,你撑不住会魂飞魄散的。” 既然她不听神医的,那神医也不听她的,冲过去就抱着她,将她护在怀里,替她抵挡那些能把鬼魂撕碎的吸力。 白兮染站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她没想害人的,就算是鬼,她也不想伤害,逃走也仅仅是因为害怕而已,没想到连累他们也进了阵法。 被困住哪里都不能去的滋味,她承受了好多年,已经受够了,若是自己魂飞魄散,能换这两只鬼平安自由,那也值了。 于是,她捏了捏拳头,“啊”大叫着也冲了过去,挡在神医身后。 女鬼看傻眼了。 神医也看傻眼了。 没想到,这白家姑奶奶还挺善良。 就在三只鬼被吸得啊啊大叫的时候,一道金光闪过,阵法从中间裂开,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于天地。 那股能把鬼魂撕碎的吸力立即消失,三只鬼跌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师父,杨叔叔……” 女子焦急的声音传来。 第124章 她是你的姑姑 三只鬼不约而同转头看去,一身夜行衣的白沄婳正快速朝他们跑来。 她身后是坐在轮椅上的璃王。 人还没走到,三张能恢复鬼力的符纸已经夹在指间,白沄婳一边走,一边念咒语,然后将符纸射出,逐一没入三只鬼的魂体里。 淡淡的金光闪过,三只鬼就恢复了大半。 “小徒儿……” 况星辰想站起身,才发现神医还抱着她。 转头看去,四目相对,有什么在悄悄发生,两只鬼迅速红了耳尖。 神医将她扶起待她站稳了才松手,后退两步就站在她身后,只是嘴角的笑,还有心里的后怕,一同升起,压都压不住。 夜色已深,视线朦胧,白沄婳没有发现两只鬼之间那悄咪咪的动作,走过来就拉着况星辰上上下下地查看:“师父,你怎么样,还好吗?” 况星辰将目光收回,落在白沄婳的脸上:“小徒儿,你怎么会来?” “你们都没有回去,我担心呀,还好我来了。” 白沄婳说完就偏头去看神医。 对上她眼里的关心,神医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白兮染凑了过来:“婳儿,我也没事,你来得很及时。” 这一声婳儿让白沄婳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这个女鬼与自己一定关系匪浅。 “先回去再说。” 璃王控制轮椅过来。 白沄婳点头,这里是靖国侯府,还是三更半夜的,确实不适合谈话。 “我可以跟着去吗?” 白兮染一脸期待地看着白沄婳。 婳儿既然能破阵,应该有办法让她离开这里吧。 闹了这么一大通,本就是为了将她带回去的,但白沄婳却没有立即点头答应,反而问道:“你也想跟我走?” “嗯呢。” “为何?”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要跟着婳儿。” 白沄婳战术性后仰,她这是什么吸鬼体质? 阵法已破,已经没什么东西困住白兮染了。 片刻之后,两人三鬼便趁着夜色翻出了靖国侯府的围墙。 等在街角的穆雨瞧见了,赶紧将马车赶过来。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回到了璃王府。 宫辰渊看不到鬼,但是他不在,白沄婳又看不到鬼。 于是,白沄婳便让他上床睡觉,自己带着三只鬼在外间谈话。 白兮染生前死后算起来已经有十八年之久没有离开过靖国侯府了,现在终于能出来,她高兴地在白沄婳的房中飘来飘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白沄婳看着她,问况星辰和神医:“这是什么情况?” 神医笑了:“许是被困太久了,终于能出来,太高兴了吧,哦对了,还没告诉你,她是你的姑姑白兮染。” “姑姑?!”白沄婳震惊极了。 她猜到白兮染与她一定有关系,却没想到会是血缘关系。 “婳儿,你唤我?”白兮染闻声飘了过来。 “你真是我的姑姑?” “如假包换。” “那为何我没有见过你?” “你不是看着我下葬了吗?” “我是说你生前。” “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真的要听?” 白沄婳点头。 “那我便与你说了吧。”白兮染扬起了笑,不知为何,她虽然笑着,但是眼底的悲伤却清晰可见。 十八年前,正是春闱。 无数学子从各地到金陵城赶考,白兮染与闺中密友出门踏青,在路上救了一个病倒的书生。 事情很俗套,两人相爱了,无媒苟合,偷食禁果,珠胎暗结。 书生承诺,春闱之后,不管中与不中,必定登门求亲。 只是,没多久,书生便消失不见了,甚至都没有参加春闱。 白兮染腹中的胎儿渐大,事情再也遮掩不住。 白家老太爷震怒,白老夫人心疼女儿哭晕了好几次,最后只能偷偷将她养在庄子里,又把知情的下人全部换掉,对外宣称她病重休养去了,至此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白沄婳听得入神,当时阿娘尚未嫁入靖国侯府,所以连阿娘都不知道这件事。 “怪不得府里没有一个人提起你,后来呢?你的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也和你一齐养在庄子上吗?” “……” 白兮染有了片刻的沉默,继而抬头笑笑。 “我心中思虑太多,身体越来越差,孩子不到足月便出生了,那是一个儿子,可我就只看了他一眼便晕过去了,等我醒来,他们却告诉我,我的儿子死了。” “自那之后,我的儿子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忧思成疾,痴痴傻傻过了十数年,最后一病不起,没几日便去世了,不知为何,死后,我的魂魄就一直被封在靖国侯府不得出。” 白兮染抬眸看着白沄婳:“我生前痴痴傻傻的,死后反倒恢复了神志,你比我儿子小两岁,许是看着你,我就能想到我儿子,又许是你的模样生得像我,我便日日都去看你。” 她扑过去抱着白沄婳:“我的小婳儿哟,姑姑我呀这些年看着你受苦受罪,真是心疼死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你不要听你父亲的话,那家伙就不是个好人。”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白沄婳愣了一下,继而回以一抱:“能再见到姑姑真好。” 自那夜起,白兮染便在璃王府住了下来,日日跟在白沄婳后面转。 直到有一日,她跟着白沄婳去看宗亲王妃,瞧见了小世子,顿时就被粉粉嫩嫩的小婴儿给吸引了。 这才不再跟在白沄婳身后,改为日日都去看小世子,许是她真的很善良,许是她身上积了不少阴德,小世子不但不排斥她,一瞧见她还咧着嘴笑,看得白兮染心软得一塌糊涂。 “还真是想不到,你这个姑姑那么喜欢小孩子。” 况星辰在房中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握笔。 经过这一次,她觉得还是必须得自己能画符才行。 这一次,万幸小徒儿冰雪聪明能猜到她们被困,且赶来得及时。 若,下一次小徒儿不知道呢,或者是璃王不在小徒儿看不到她们呢? 世事难料,总不能回回都等着小徒儿来救吧。 第125章 算命 白沄婳坐在旁边画一些可能会用到的符。 她重生是回来报仇的,注定危险重重,她得时刻做好应对危险的准备,符篆可以派上大用场,所以她要多画一些备着。 经过这一次破阵,她脑海中的那一团雾又明朗了一点,画出来的符篆法力也高了一些。 听到师父的话,她头也不抬,随口应道:“可能姑姑是想起了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孩子吧。” 话落,她手中的笔顿了一下,笔尖的朱砂滴落,毁了一张符纸。 她抬头看着况星辰:“师父,你说,姑姑的孩子会不会还没死?” 继而她又摇头笑笑,觉得自己傻了,如果姑姑的孩子还没死,那又去了哪里?好端端的,谁会搞这么大一出。 况星辰闻言,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忘了,你师父我呀,会算命。” 白沄婳眸子一亮:“那咱们算算?” 练了那么多次,还是摸不到笔,况星辰干脆休息一下: “也好,那你去把你姑姑以及那个孩子的生辰八字找来。” 于是白沄婳便去了宗亲王妃房中,随便寒暄了几句,然后把一直在逗弄小世子的白兮染拉到院中。 她没敢提及孩子生死的事,孩子没死还好,若真的是死了,那便是揭开姑姑的伤疤。 她以要烧点东西孝敬姑姑为由跟白兮染要来了生辰八字,然后顺带提了一句:“哦对了,虽然没有见过表哥,但是我也想给他烧点东西,姑姑可以告诉我他的生辰八字吗?” 白兮染也想给孩子烧点东西,可惜她生前糊涂痴傻,没能想到这一点,死后虽然恢复了神志,却再也做不到了。 如今,白沄婳提起,她自然是万分同意的,便将孩子的生辰八字一同告知了白沄婳。 拿到了生辰八字,白沄婳马不停蹄回去找师父,瞧见璃王在院中便顺口拜托他暂时不要出门,免得她看不到师父。 璃王无奈笑笑,控制轮椅跟在她身后也进了房中,然后自顾拿起一本书坐在一旁看,白沄婳与况星辰坐在另一边忙活。 况星掐指准备开始算,脑子刚一转突然想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顺便教教白沄婳算命呀。 于是,她便从最基础的开始,一步一步仔细地教白沄婳。 白沄婳聪慧醒目,很快就掌握了,但是她的法力尚浅,算出来的东西似是而非,事关姑姑的孩子,她不敢儿戏,便还是拜托况星辰来算。 况星辰闻了一杯茶后,这才坐下来,开始掐指算命。 在等待的期间,白沄婳出去吩咐茯苓准备午膳,等师父忙完了,正好可以吃。 况星辰的速度很快,白沄婳刚回来坐下,她便算好了。 看着师父一言难尽的表情,白沄婳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孩子真的死了? 不过,本就是已成的事实,再确认一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幸好,她没有告诉姑姑。 白沄婳过去给况星辰倒了一杯茶:“确认了也好,至少不会再惦念这事。” 况星辰端着茶杯闻了一下,才道:“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你确认什么?” “确认姑姑的孩子……” “我的孩子怎么了?” 白兮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眨眼就到了白沄婳面前,抓着她的肩膀,眸光灼灼看着她。 突然问她要孩子的生辰八字,她就觉得不对,幸好跟来了。 “婳儿,你说我的孩子怎么了?难道他的魂魄也被困在什么地方不得投胎转生?” 本还想瞒着姑姑的 ,却没想被抓了个正着。 白沄婳有点语塞:“我……” 看见白沄婳被抓得面色痛苦,况星辰赶紧招手:“嘿嘿嘿,你先松开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来告诉你。” 白兮染这才发现自己一着急把白沄婳给抓疼了,连忙松开白沄婳,还给她揉了揉,然后迅速飘到况星辰面前,拉起她的手,祈求地看着她:“好,你快说。” 都这个时候了,况星辰也不卖关子了:“你的儿子没死。” 白兮染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的儿子阳寿未尽,尚存于人间。” 瞧见白兮染眸子亮起了狂喜的光,况星辰猜到她接下来想要问什么,连忙抬手阻止她。 “但是,还有但是啊,我如今乃魂体之身,功力有限,算不出他具体身在何方,不过,你且放宽心,他的命格很好,是大富大贵之命。” 况星辰朝两人挑挑眉尾:“大贵哦!” 白兮染的神情有一瞬间顿住,继而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什么大富大贵尚是其次,她的孩子还活着这才是重要的,只是,她的孩子究竟在哪里? 她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儿子的面前,看一看他,摸一摸他,告诉他她很想他,日日夜夜都想。 白沄婳扶白兮染坐下:“姑姑,你先不要急,知道表哥还活着,那就好办了,表哥是大富大贵之命,哪里的人能贵得过金陵城的,师父一再强调表哥来大贵之人,那就表示表哥一定会到金陵城来,且会闯出一片天来的,到时,咱们必定能与表哥相见。” 况星辰打了个响指:“诶诶诶,真聪明。” 她们师徒俩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虽然,她能掐会算,但是,有些东西呢是不可泄露的,身为人时,泄露天机都会遭天谴,何况她现在只是区区一缕幽魂,万一被天道察觉,降一道天雷下来,将她劈得魂飞魄散,那岂不是呜呼哀哉! 她没了,小徒儿怎么办?爸爸妈妈怎么办? 在这一刻,白沄婳突然明白了姑姑没有去投胎的原因,一则有可能是因为困住姑姑的那个法阵,二则,绝大部分原因肯定是因为姑姑心中有执念,想要得知自己的孩子是生是死? 现在姑姑知道了自己的孩子还活着,肯定更不愿意去投胎了,因为姑姑等着母子相见的那一日呢。 这是姑姑新的执念! 恍惚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白沄婳脑海中一溜烟儿窜了过去,速度快得她甚至险些没察觉到。 她苦思冥想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天边浮白,她也没琢磨起来,那个念头是什么。 一夜未眠,她困得眼皮打架,索性也不想了,躺下便睡。 半梦半醒间,她恍恍惚惚竟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鞋子也不穿,外衣也不披,跑去了外间的案桌前。 她曾画过一张姑姑的画像,昨日她在这里画符,便把那张画像随意收起来了。 她奔到案桌前,从一堆符纸间,翻出了那一张画像,在桌面铺开,仔仔细细地看着画上姑姑的长相,从眉毛到嘴角,一丝都看得仔细。 看了一遍又一遍,她学着师父那般,打了个响指,露出了笑容:“我想到了。” 第126章 若他真的是姑姑的儿子呢 睡意瞬间全无,白沄婳立即取来纸笔,把脑海中的人画了出来。 看着纸上气质傲雪凌霜的男子,白沄婳恍然惊呼:“原来是他。” “是谁?” 不知何时已经起床的宫辰渊控制轮椅往白沄婳这边来。 白沄婳立即搁笔,将画像上下两张调换了一下,这才笑嘻嘻地过去将宫辰渊推了过来。 “什么时候醒的?” 宫辰渊不答反问:“这么早起来就是为了画这个?” 早什么早,她压根就没睡。 “嗯。”白沄婳乖巧地点头:“她是我的姑姑。” “你师父他们昨日就是为了去忙这事?” “姑姑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不知为何还没去投胎,为了这事,我今日还得回靖国侯府一趟。”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就是回去问点事情而已。” 这大醋缸,让他去了还得了。 “那好,我今日都会在府里,你有事就让熙越来寻我。” “好,我就不陪你用早膳了。” 日光从窗棂斜射进来,白沄婳打开门把熙越和柳絮唤了进来。 洗漱更衣,连早膳都不吃,白沄婳便带着两张画像,去了靖国侯府。 李青萝正在用早饭,瞧见她来,不由疑惑:“怎么来了?这么早肯定没吃饭吧,快坐下一起吃。” 不用吩咐,吴娟已经去添了一副碗筷过来。 李青萝给白沄婳盛了一碗粥:“婳儿,来,这是你最爱吃的鸡丝粥。” 白沄婳坐下,转头看了吴娟一眼。 吴娟有眼力见地带着一群丫头退了出去。 门关上了,白沄婳才取出自己带来的白兮染的画像展开给李青萝看。 “阿娘,您可认识她?” 看着那画像,李青萝手中的筷子一顿:“我……” 以她对阿娘的了解,白沄婳一看就知道阿娘要顾左右而言他来敷衍了。 “阿娘,您认识她对不对,我也知道,她就是我的姑姑。” 李青萝的眸子微微瞪大,继而松了一口气般笑笑:“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了,没错,我认识她,在我还在闺中尚未嫁入靖国侯府的时候,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她抬头看着白沄婳:“你突然提起她,是发生了有什么事吗?” “那阿娘知不知,姑姑还有一个儿子?” 李青萝愣了一下,她倒没想到婳儿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她了解自己女儿的品性,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也知道她那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性子,索性就跟她全说了,免得她在这里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跑去别处打听,反而引起别人的怀疑。 “那年跟你姑姑一起去踏青的人中,有我一个,我亲眼看见她救了那个男人,过了三个月,我再见到她时,才知道,她竟然跟那个男人情投意合且珠胎暗结了,可惜啊,她所遇非人。” 李青萝叹了一口气:“后来,我再见到她时,已经是十数年以后,就在她的葬礼上,我才知晓,她竟然是你姑姑,你如今提起她又提起她的儿子……” 她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她的那个孩子是个儿子?” 白沄婳自然不能告诉阿娘,这是姑姑亲口告诉她的。 她直接把另一张画像铺在桌上:“阿娘您看。” 李青萝不在意地瞅了画像一眼,当看到画像上的人是谁时,她惊得眸子一大,脑海中迅速把所有事情粗略过了一遍,却依然不明白婳儿此举何意? “这是……” 白沄婳拿起那张男子画像,放在自己的脸旁作对比。 “阿娘,您看看。” 李青萝虽然不解 ,但是也依然仔细看了起来,片刻,她震惊地瞪大了眸子。 白沄婳笑了起来:“是不是发现我和他长得有几分相像?” 李青萝不语,这个男的是白岩书的那个外室所生的私生子,身上流着白岩书的血呢,与婳儿有几分相像又有什么奇怪的。 白沄婳知道了她的心中所想,左手拿着白玉生的画像,右手拿着白兮染的画像,放在自己的脑袋两旁。 “那阿娘您再看看。” 李青萝见她这么认真,便挺直腰身仔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得了,她发现,不仅那男的和婳儿长得像,白兮染与婳儿更像,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这三个人都很像。 她一直以为,婳儿长得不像她, 肯定是像白岩书的,如今看来,才知道侄女随姑。 她沉吟片刻,恍然反应过来了,婳儿今日过来说这么一大通究竟是何意。 指着白玉生的画像,她问白沄婳:“你是说,他有可能是你姑姑的孩子?” 白沄婳一边把画像卷起来,一边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虽然没什么可信的成分,若他真的是姑姑的儿子,那又怎么会成了白岩书的私生子的呢?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猫腻大着呢。” 她握住李青萝的手:“阿娘,这件事还得靠您呀,您帮我探探父亲的话呗。” 李青萝觉得好笑:“你怎么就知道,阿娘一定能帮你探出点什么东西来呢?” 把凳子挪过去,白沄婳依偎在李青萝的肩膀:“连父亲的私生子是谁,阿娘都能查出来,还能将他弄进了京兆府监牢,这点小事情还能难得了阿娘吗?” “不过,阿娘,您究竟是怎么让他进了牢房的?我去见过他,看面相,他不是那种会非礼良家妇女的人呀。” “一直都知道你聪慧,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聪明成这个样子。”李青萝欣慰地笑了。 “没错,是我让人设计陷害他的,主要是为了要回我的东西而已。” 这些年,白岩书利用婳儿,将她的嫁妆一件一件全都骗了过去,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利用白岩书的儿子,全都要回来。 白沄婳重生了一回,自然也猜到了这一点,也了解阿娘的性情。 若白玉生真的是白岩书的儿子,那他现在只是因为非礼良家妇女而进了监牢,那么,接下来,他将会一步步跌落,开始他的悲惨人生,父债子偿。 白沄婳迟疑了一会儿:“可若他真的是姑姑的儿子呢?” 第127章 不是服软 李青萝略略想了一下:“你姑姑人美心善,却一生凄苦,若他……” 指了指白沄婳放在左手边的画像:“若他真的是你姑姑的儿子,那我将东西要回来之后,便不再对他出手。” 不管是与不是,白玉生如今都顶着白岩书私生子的身份,也只有用他当饵,才能逼得白岩书甘愿将一切都还回来。 所以,他的自由都只能等到取回所有东西之后。 至于,之后,他是何种下场,那就要看他是谁的儿子了。 白沄婳看着阿娘,若有所思。 阿娘如今行事果断狠绝,真的和以往截然不同。 她很想问问阿娘是不是知道前世的事情,又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的,难道也是像她一样重生回来的? “阿娘……” 话到嘴边,她却又问不出口了,她是重生回来复仇的,可她只想自己一人担下一切,将军府与阿娘,都只需在她身后即可。 以阿娘的性情,若阿娘真的知道前生的事情,也在做着跟她一样的事情,那阿娘又怎么会告诉她呢。 “怎么啦?” 李青萝正在给她夹菜,闻言抬头看着她。 “女儿给您把把脉吧。”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给阿娘把脉呢,不用,阿娘挺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您就让我看看吧,您上一次摔跤了不愿告诉我,那我也就不问了,可您总得让我把把脉才安心是不是?” “你都知道了,那好吧。” 为了让女儿安心,李青萝还是伸出了手。 把过脉之后,白沄婳没能发现阿娘改变的原因,之前摔跤也没留下什么问题 ,唯一的小毛病是因为吃了白岩书下的避子药,只需停药一段时间便能恢复,白沄婳也就放心下来。 白沄婳把画像收起来,开门唤吴娟进来侍候,陪母亲吃早饭。 期间,两人一直都在聊白兮染的事情。 饭后,李青萝让白沄婳等着,自己起身就到了白岩书的书房。 以往,这地方她很想来,却总是不得进,如今倒是半步都不想靠近,却不得不来,因为她要帮婳儿探白岩书的话。 白岩书也不知在看什么,听到敲门声,抬头就看见李青萝站在门口,下意识迅速将手里的东西收起来,然后冷眼看着李青萝。 之前这个女人与他吵得一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如今却主动过来找他,白岩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青萝要来服软了。 他端起了架子:“何事?” 李青萝也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他,半句废话都不想跟他多说,直接开门见山。 “你可还记得小姑?” “白兮染?”白岩书拧眉:“好好的你提起她作甚?” “过几日便是她的忌日,我想准备点东西去祭拜祭拜。” “那样败坏家门的东西也值得去祭拜?” “她终究是你的妹妹,你祭拜一下她怎么了? ” 白岩书冷哼:“我没有那样的妹妹。” “她也是被人骗了,她也已经受到惩罚了不是吗,她和她的儿子都死了,你还要她怎么样?” 说到白兮染儿子的时候,李青萝一直留意白岩书的神情,发现他没有半点异样,心中不由疑惑,难道牢里那个真的是他儿子? 白岩书摆摆手:“那样伤风败俗的东西,死了也是她自己活该,你过来就是为了跟本侯谈这个?” “不然呢,我与你之间有何好谈的?” 李青萝白了他一眼,决定加大剂量:“哦对了,你记不记得小姑的儿子的忌日是几时,我一同祭拜祭拜。” “那个野种,谁记得,你是闲着没事干,老提那晦气的玩意儿膈应本侯作甚?” 白岩书见她并不是来服软的,心里不由窝气:“听下人禀报婳儿来你院里了?” 李青萝一猜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你少打婳儿的主意,她是不会帮你去救任何人,你也别指望她的嫁妆。” 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东西,李青萝不再停留,瞪了白岩书一眼就回了落月院,将自己与白岩书的对话全都告诉了白沄婳。 白沄婳摩挲着茶杯:“没反应?难道白玉生真的是他的儿子?” 转头看阿娘,她的声音提高了一度:“那姑姑的儿子呢?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李青萝拍拍她的手背:“你身上的伤尚未好全,虽然阿娘希望你能在府里好好休养,但是,阿娘也知道,你心里装着事,必定坐不住,只是,不管你做什么,千万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杀死神医的背后之人还没找到,那些杀手日日都躲在暗处盯着,李青萝委实担心,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希望璃王千万要护住婳儿。 又与阿娘聊了一些,白沄婳才离开。 穆雨现在都顶替了阿大的位置,成了白沄婳的专属车夫。 看着熙越扶着王妃进了马车,他才把车凳放好:“王妃,回王府?” “先不回,去城外。”白沄婳摸了摸随身包包里这几日画的符,这么多,应该够用了。 穆雨尚未说话,熙越第一个就不答应了:“小姐万万不可,这是在城中,璃王府离靖国侯府也不远,咱们才能放心您过来,可是出了城就不同了,殿下一定不会答应的。” 就是知道宫辰渊不会答应,所以才要偷偷出城啊,但是,事关姑姑的儿子,她又不能不去查清楚。 “行了,我知道,你们都担心那些杀手会来,不是有你们两个在吗,你们两个的武功都是以一当十,保护我绰绰有余了。” 熙越因为上次擅自向小姐禀报六少爷的事情,让小姐离开了野庐,路上遭遇刺杀,她一直愧疚至今。 那次是要救六少爷的命,不得已,可这次又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又何必去承担那些不必要的风险呢。 熙越不再说话,掀开车帘出去了。 白沄婳以为她说不过,气恼出去车辕上坐着呢,谁知,马车竟也没动。 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只见,熙越与穆雨两人直挺挺跪在那儿。 白沄婳气得捏了捏手,这几个还真是摸清了她的性情啊,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谁都劝不住,所以,他们干脆就不劝了。 但是他们都知道她心软啊,就抓着她心软这一条呢。 气得她车帘一甩,进去坐好:“回府。” 第128章 父债子偿 看着气鼓鼓回来的人,宫辰渊疑惑:“这是怎么了?” 白沄婳虽然生气,却也没有将事情说出来,连累穆雨和熙越被罚。 她的命是得上天眷顾才重生回来的,她非常非常惜命,不会去自寻死路。 她胆敢带这么少人出去,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保命手段能保住自己和他们。 况且她也想引出那背后之人,以绝后患。 可是,这些,穆雨和熙越都不知道啊。 他们一心只为她的安危着想。 他们又何错之有。 本来还想去城外姑姑当年休养的庄子上看看的,看来,只能下一次再去了。 转头眸光幽深地看了跟在后头的两人一眼,警告他们不要自作主张将事情说出来。 “没什么,不过是回靖国侯府的时候与父亲发生了点龃龉,你用膳了吗?” 白沄婳过去推着宫辰渊进屋。 孰料,她的手尚未碰到轮椅把手,就瞧见王府的管事匆匆而来。 “王爷,王妃,圣旨到。” 圣旨? 这个时候来什么圣旨? 白沄婳与宫辰渊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答案。 果然,到了前厅,就瞧见来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 一瞧,李公公就非常了解璃王的性子,一瞧见他们便赶紧将圣旨宣读出来,然后捧着圣旨低头站在那儿,等着璃王接旨。 白沄婳心里冷笑。 这皇帝老儿还真打算自己欠下的恩情用儿子来还啊! 就算他要父债子偿,那也得问过儿子愿不愿意啊。 方才在后院还语气温柔如水的人,现下身上却如覆冰霜,看着李公公就一句话,而且声音冷得能冻死人:“滚。” 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李公公能在皇帝身边侍候这么多年,总有他自己的本事。 皇城向来多风雨,他早已见惯了风雨,何况,世上能有什么风雨抵得过帝王的喜怒无常呢。 他依旧捧着圣旨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脸上瞧不出悲喜,但是颇有一些苦口婆心的样子。 “殿下就听老奴一句劝,王府地方大,住得下主子,也住得下奴仆,殿下又何必为了一个奴婢与圣上怄气呢。” 白沄婳听明白了这话。 褚岑岑不过是一个来自药王谷的小女子,没什么身家背景,既然皇帝要他娶,那宫辰渊听话娶了就是。 说是侧妃,进了璃王府,是何种地位,还不是得宫辰渊和白沄婳说了才算。 不喜她,把她当一个奴婢使唤就是了,又何必和皇帝硬碰硬呢。 闹大了双方都难堪,尤其皇帝向来看重颜面,若真的一气之下,治宫辰渊一个抗旨不遵之罪,岂不是得不偿失。 白沄婳转头,看向宫辰渊,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可那人向来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依然冷眼睨着李公公,一瞧就是一副准备抗旨到底的模样。 白沄婳多少也猜出了点他不愿意接旨的原因。 一则,他自己本来就厌恶褚岑岑。 二来,是因为她。 不管是因为哪种原因,白沄婳都不想他此时和皇帝对着干。 他的伤还没有好全,她自己也一大堆事,实在没必要徒添这么多麻烦。 “咳咳”白沄婳清了清嗓子:“那个,李公公啊,你稍后,我劝劝殿下。” 说完,她也不管李公公答不答应就推着宫辰渊到一旁。 她绕到宫辰渊面前,蹲下,与他对视。 “殿下,不如,咱们就先接下这圣旨吧。” 她的话一出,宫辰渊眸光复杂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有不解,有难过,甚至还有点生气。 “你想让我娶她?” 白沄婳摇头,他想娶谁,不想娶谁,那都只有他自己能决定。 “只是接下圣旨而已,又不是现在就要迎她进门,时间还长着呢,这期间谁知道她会发生什么事,兴许还没到成婚的日子,她就出事了呢,是不是?殿下,就算是为了我,忍一忍可好?就忍一段时间,就一小段时间。” 这样又软又柔的语气,瞬间就融化了宫辰渊身上的冰冷。 宫辰渊想到了白月瑶的下场,心情甚好。 那个自称来自药王谷的女人,已经两次挑衅婳儿了。 所以,婳儿劝他接下圣旨,并不是希望他娶那个女人,而是想让那个女人和白月瑶一个下场。 他的婳儿并不是一个依来顺受的人,你欺负她,她便让你在最开心的时刻,失去你最看重的东西。 既然婳儿想玩,那就让她玩吧,总归都能兜底。 他捏了捏白沄婳的手,朝她露出了笑:“好,都依你。” 那边的李公公一直都在看着夫妻两人,瞧见璃王脸上的笑容,心中震惊,就连太后都不能让璃王笑一笑,璃王妃却可以。 从来说一不二的人,璃王妃三言两语就劝住了。 圣上这一次,也不知做得是对,还是不对。 待璃王接了圣旨,李公公便匆匆回去禀报。 一同在御书房内的褚岑岑听到璃王愿意接圣旨,简直高兴疯了,尤其是她还听到是白沄婳劝服璃王接的。 她在心中冷冷一哼,什么神医之徒,不过如此,璃王正妃的位子,迟早是她的。 “行了,事情,朕已经办成了,你答应的事,什么时候做到?” 皇帝的语气里带了不怒自威的威严。 褚岑岑心里高兴,嘴角的笑就没压下来过,盈盈福身:“民女这就给师父去信,让师父派人送绝世医经过来。” 皇帝冷冷一哼:“你最好做到,不然,莫说是你,连药王谷,朕都给你荡平了。” 第129章 游河烧烤 褚岑岑嫁入璃王妃为侧妃的日子还有两月之遥。 白沄婳接了圣旨之后,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白玉生究竟是不是姑姑的儿子? 只有她能看见鬼魂,所以 ,三只鬼都喜欢围在她身边转。 他们都知道她这些时日都在忙什么,但是因为赐婚的事情,又担心她心情不好,一个个虽然满肚子问题,却都不敢问半个字。 一个个还想尽办法却又不显刻意地逗她开心。 每每看到白兮染欲言又止的模样,白沄婳心里就难受。 生前死后,姑姑就只惦记着儿子这一件事。 她身为晚辈,却半点忙都帮不上,她有种既难受又挫败的感觉。 就这么在府闷了几日,天气越来越冷,终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白沄婳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雪花飘飘,手中的茶盏冒着氤氲热气。 “下雪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她回头看去坐在床上看书的宫辰渊。 宫辰渊书都没放下就应了一声:“好。” 白沄婳笑出了一排小白牙:“那我去问问师父她们去不去。” 放下茶盏,她提着裙摆就奔了出去。 宫辰渊看得摇头失笑。 推着轮椅从门口进来的叶尘,看着自家主子脸上的笑容,心中甚慰,对于冰山一样的主子,因王妃而笑,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或许,不用多少时日,主子的腿就能好了吧。 另一间房里,趴在窗边看雪的两只女鬼听到要出去玩,立即点头如捣蒜。 况星辰兴奋得眸子都亮了:“小徒儿,你等等,你帮我写个单子,让人准备一下这些东西。” “好。” 况星辰念,白沄婳写,白兮染飘在旁边看。 很快,单子就写好了,白沄婳捏起纸张看了一下:“火炉,木炭,铁丝架,牛肉,金针菇,苞米……师父,这都是什么?” “你先别管,让人准备就是。” “好,但是,这金针菇是什么东西?” “哦,我忘了你们这没有那玩意儿,换其他菌菇都可以,有就取来,没有就算了。” “好,我去问杨叔叔要不要一起去?” 神医坐在桌前看医书,他的面前也摆着一杯茶,端起闻了一下才道:“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出去走走也好。” 于是一行有人有鬼,搬家一样,带着一大堆东西就出门了。 不管是人,还是鬼,都听白沄婳的,她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只是,人和鬼都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在下雪天里要去游河。 穆棱河是流经金陵城最大的一条淡水河,一共建有三个渡口。 一个是官渡,是停发官船的。 一个是民渡,是供平民百姓使用的,不过律法有规定,这里停发的只可以是运不了货的小船只,所以停发的船只大多都是百姓捕鱼所用。 还有一个在城西,是废弃的官渡码头改造的,专供游玩画舫停靠用。 没多时,璃王府的马车就停在了城西码头。 许是下雪天,金陵城的公子小姐少了许多逗狗遛鸟的户外消遣,竟有不少人过来游河。 雪雾朦胧的河面上,雕花绘彩的画舫影影绰绰,画舫上昏黄的灯笼摇摇晃晃,隐隐显显。 歌女温柔婉转的歌声传到了岸上,况星辰听了眉尾一挑:“还真是不错,小徒儿,你是怎么想到要来游河的?” 白沄婳扶着熙越的手下了马车,抬头望向河面,自然是有事才来啊。 不然这大冷天的,在府里待着多好啊,就是烤红薯都舒服。 “坐在画舫上品茶赏雪很不错的,走吧。” 她拢了拢大氅,自从中箭之后,身体就差了很多,比往常更怕冷了。 虽然日日都喝着杨叔叔开的补药,却也不是短时间内能补回来的。 这让她对宫离彦的恨,又多加了一层。 那厮筹谋已久,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但是其他人就容易对付得多了。 宫辰渊年少成名,常年在外训兵打仗,受伤后,又是四处寻医,鲜少住在金陵城,是以,璃王府并不像其他的皇亲国戚一样,拥有自己的画舫。 在她们出发之前,叶尘已经带着清华清苑过来租好了画舫,燃了火盆,煮了热茶,备好了点心等等,准备好了一切。 一行人上了画舫,就可以出发了。 叶尘进来:“王妃,可是到河中央听曲赏舞?” 白沄婳接过熙越递来的姜丝茶,饮了半杯,身体暖和了,才抬头看着叶尘:“咱们是出来赏雪的,那些舞女我可不爱瞧。” 她转头看宫辰渊:“你爱看吗?” 却又觉得自己多此一问,这冰山连侍女都不让近身侍候,又怎会喜欢看那些穿着清凉的歌女舞女呢。 她笑笑:“靠着河边顺流而下到人少的地方吧。” 出来游河,自然是要到人多的地方去,饮酒听曲儿才好玩嘛,叶尘虽然不解,却也依命出去吩咐了。 画舫不比一般的船,就算顺流而下,速度也快不了多少,在清华清苑两人烤好了一碟子牛肉,五根苞米,十几串五花肉之后,白沄婳才吩咐画舫停下。 她仰头问:“就这儿吧,殿下,可以吗?” 坐在那儿烤火的人对于她的要求,就没有第二句话,笑着就应好。 白沄婳抓着一根苞米啃,烫得龇牙咧嘴的也不放下,伸头悄咪咪地问况星辰:“苞米和肉这样烤着吃,师父,这是你们家乡那边的吃法吗?” 还有下人在,况星辰不敢吃得太放肆,不能动手,她就坐在桌前闻,左边是一碟烤好的肉,右边是一小坛子温好的酒。 闻言,她抬头:“对啊,这叫烧烤,若是还有我家乡的小麦果汁,那真是人生无憾了,不过有这桃花酿也不错。” “小麦果汁……”白沄婳喃喃重复了一句:“师父,这里的酿酒师都很厉害,可以试试……” “主子……”叶尘进来,瞧见白沄婳之后,就止住了话。 宫辰渊也看了白沄婳一眼,然后吩咐叶尘:“就在这说吧。” “是。” 叶尘拱手禀报:“咱们的人在三里之外发现一艘船,咱们的人没敢靠近,看不清里面都有什么人,但是船上的守卫是秦王的人。” 第130章 卖国贼 秦王二字瞬间就引起了在那儿吃烧烤的一人两鬼的注意。 那日,白沄婳在套穆雨的话时,神医和况星辰就在旁边看着。 况星辰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白沄婳的胳膊:“是不是上次要刺杀你,你对象偷摸去帮你解决,然后打伤你对象的那个秦王?” 白沄婳轻轻点头。 况星辰撇撇嘴:“还真是冤家路窄啊,这天寒地冻的,他不在自己家里待着,跑出来干什么?难道是听说你出来了,又来埋伏你?” “不知。”白沄婳摇头,然后偏头去看宫辰渊,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深邃的墨瞳里蕴藏隐隐的担心与愤怒。 白沄婳瞬间就猜到了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她起身走到宫辰渊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他:“殿下,师父已经过去了,等师父回来,咱们知道秦王在做什么,再做决定。” 况星辰错愕地指着自己,她啥时候去的,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婳丫头让你去,你就快去,人都打到面门上来了,你还如此话多,你说得对,一味躲着也不是个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走,咱们瞧瞧去。” 神医拉着况星辰就飘出了画舫。 况星辰更错愕了,她半句话都没说,怎么就多话了? 不过,她还是跟着去了,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两只鬼就回转。 况星辰飘到白沄婳面前:“那个什么秦王好像不是在谋划刺杀你的,他正在和两个人正在谈铁矿的事情,一个叫张什么昌,一个叫赵什么。” 白沄婳念出了从上辈子就深深记住的名字:“张世昌,赵岚。” 况星辰猛点头:“对对对,就是他们,三人狗狗祟祟的,把随从都安排在外面盯梢,一看就准没干好事。”” 白沄婳将况星辰的话告诉宫辰渊。 宫辰渊看了叶尘一眼。 叶尘会意,点点头就退了出去。 这一件小插曲,根本影响不了几人几鬼游玩的心情。 吃着香喷喷的烧烤,喝着温热的酒,赏着纷纷落雪,一直游玩到预定的时辰才回府。 这一场雪下了三天才停,但是宫辰渊却整整忙了半个月。 他不仅自己忙,还带了神医的鬼魂一起去忙。 白沄婳白天压根就见不到璃王的人,只有入夜的时候,才能见着他的人。 其实,白沄婳知道他去忙什么了,他的伤才刚刚结痂,尚且不能算是痊愈,就忙得脚不沾地。 白沄婳揉了揉心口的位置,那儿有种又闷又堵的感觉。 她知晓,那并不是之前中箭遗留的后遗症。 可有些事情,只有他处理起来才能事半功倍,才能一次就永绝后患。 或许是因为心里的愧疚,又或许是因为心疼那个男人,白沄婳每天都亲自安排宫辰渊的三餐让清华清苑送去,夜里还要加一顿药膳,药都是用神医那些舍不得用的药,神医看得肉疼不已。 好在白沄婳每一餐也都准备他的份,神医才算是没那么生气。 就在半月之后,宫辰渊终于不出门了,连同早出晚归了七日的神医也出现在早膳桌上。 经过宫辰渊和神医的解释,原来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忙活秦王的事情。 神医是鬼魂,能悄无声息地去任何地方打探消息,然后再用笔写在纸上传递给宫辰渊看。 这一人一鬼配合得异常默契,对于宫辰渊的能力,神医是佩服不已,在饭桌上对他赞不绝口。 白沄婳浅笑不语,她可是记得之前神医是有多看不上宫辰渊的。 大元皇朝南边的不毛之地有一座铁矿,出产的铁矿量足够大元皇朝每家每户拥有一把铁器,但是这么大的铁矿,工部尚书赵岚却将上报的人灭口,派自己的人去驻守矿山,将矿山占为己有。 他自知自己吞不下这么大的矿山,于是便将这件事禀报给了秦王宫萧乾,秦王又将吏部尚书张世昌拉了进来,秦王自己占五成,赵岚三成,张世昌两成。 他们占着这铁矿自己用还好啊,关键是他们竟然将出产的铁矿卖给周边国家,谋取暴利,然后周边国家又用从他们手上买来的铁矿制成武器,来攻打大元皇朝,造成大元皇朝不管是将士还是百姓,全都死伤无数。 他们赚的每一两银子都沾有血! 前段时间,正在与大元皇朝开战的国家,派了探子过来找上他们,想从他们手上买一些铁矿,这三个毫无人性的东西,竟然聚在一起商量要不要接这一笔生意。 他们商量了好几日,就在他们意见相同决定接下这一笔生意的时候,宫辰渊带着大理寺少卿李伯均,京兆尹柳埠,捧着收集而来的证据,在大殿之上,当着皇帝的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发了这一桩堪比卖国的大罪。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神医就在秦王府,吏部尚书府,工部尚书府来来回回地收集消息,还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将他们来往与他国卖家来往的信件给带了回来。 叶尘与穆雨就带着人赶往矿山收集证据。 宫辰渊在幕后统筹。 终是将这三个畜生不如的卖国贼,打得彻底翻不了身。 文武百官齐齐下跪请旨重处,不重处难熄民愤。 帝王一怒万骨枯,皇帝当庭就下了圣旨,秦王斩首示众,张世昌与赵岚抄家夷族,杀无赦,比前世的将军府更加凄惨。 虽然将军府满府抄斩连条狗都没能活下来,但是并没有连累九族。 夜里,白沄婳看着那一张划去了四个名字的纸张露出了冷笑,笑着笑着,她就流下了泪来。 她的复仇是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剩下的仇人,她也会继续逐一击败。 只是,那些被抄家夷族连累的人,她没法帮忙,她经历过前生的事,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 可若不将此事爆发出来,将会死更多人的,外祖父跟她说过,在边关生活的百姓有多不容易,守卫边关的将士们有多艰苦,他们不该为这几个卖国贼做的错事付出生命的代价。 第131章 不见归来 是夜,明王府。 宫离彦坐在书房中,他的面前站了六个男人。 其中那个一身紫衣的男人,竟然是早已死去被扔在了乱葬岗的朱占文。 此刻,他就站在宫离彦面前,神情清冷,并不是像神医他们那般以鬼魂的形态,而是一个有肉有骨头的躯体存在。 宫离彦扫视了一圈,然后“啪”一声将一张纸拍在案上。 上头白纸黑字赫然也写了八个名字。 若是白沄婳在此处,定然能发现,宫离彦写的那八个名字与她写的竟是相同的八个人。 宫离彦提笔蘸墨一个一个地划去了四个名字。 他的声音又轻又冷,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一件淫虐案,咱们丢了朱经年与周玄,一件铁矿案,又丢了张世昌与赵岚,不过,这两个,死不足惜,” 他抬头看着前面的六人:“本王现在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本王,你们是谁的人?” 在场的除了陈禹和朱占文,其他的四人立即浑身一颤,争先恐后跪了下来。 原本他们八人都是明王党派,这两年来一直都与明王在谋划着一件大事,结果事情还没成就折了四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最近才得知是秦王的人。 明王今日之举,意味很明朗,是让他们表忠心呢。 看着明王手中蘸饱墨水的紫毫笔,他们知道,这一笔画下去,会是什么下场。 不消说,肯定比之前死去的四人更加悲惨。 一个个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叩了一个响头:“臣等誓死效忠明王殿下。” 宫离彦的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一看过去,这才放下笔,看着他们:“都平身吧。” 四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站了起来。 “你们估计也猜到了,接二连三的出事,想必咱们谋划的大事已经被人知晓,且正在逐一击破,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宫离彦端起茶盏浅浅品着,也不去看他们。 两个案子折了三个尚书,一个侍郎,六部几乎大换血,一看就与党争有关,但是新换上来的尚书却又都不是各个皇子任何一方的人。 谁会如此吃力不讨好呢? 御史刘兴德摸了一把胡子:“一连两个案子都与璃王有关,会不会……” 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朱占文突然抬手打断了刘兴德的话。 几人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盯着闪烁的烛火看了须臾,然后转头看向紧闭的门窗。 这时,众人也都发现了问题,没有风,烛火为何会摇曳闪烁? 朱占文从随身的包包里摸出了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朝窗口的位置射去。 几人只瞧见符纸像是打中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无火自燃,化为了灰烬,然后桌上的烛火不再闪烁,甚至比之前更亮了一点。 房中的温度,也高了一些。 宫离彦看着朱占文:“是什么?” 朱占文摇头:“属下看不见是什么,看动静,那里应该站了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 璃王府,璃王的寝室里。 夜已深,白沄婳却还没睡,就坐在榻上,手里的医书已经很久没有翻一页了。 她拧着眉头时不时伸头看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璃王控制轮椅过来,将手中的毯子披到她身上。 白沄婳转头朝他笑笑:“房中有地龙,我并不冷。” “神医还没回来吗?” 宫辰渊调转轮椅的方向,然后双手撑着榻沿坐到了榻上。 白沄婳挪了挪位置,让他坐在旁边:“还没呢,那些天,杨叔叔去帮你打探消息,也都是这么久才回来吗?” 铁矿一案,神医时常出去收集消息,已经驾轻就熟了,白天的时候,听她和宫辰渊谈起上次中箭的事情。 神医便自告奋勇替她去明王府打探消息。 此去多时,却不见归来。 第132章 更为严重的问题 月倚西楼,寒风呼啸。 白沄婳委实坐不住了,下了榻就要出门去找。 走了两步,才想起来,没有宫辰渊在,就算找到了她也看不见,便又提着裙摆转身回来,打算请宫辰渊陪她一同去。 谁知,一转身,就瞧见宫辰渊已经穿上披风坐在了轮椅上,臂弯里搭着的是她的大氅。 白沄婳眼眸深沉,微微福身朝他一礼,什么都不说,却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多记了一笔。 宫辰渊招手让她过来,帮她穿上大氅,才将穆雨唤进来推他出去。 出门的时候,还是引起了隔壁房间况星辰的注意,她迅速飘到白沄婳身旁,左看看右看看,并未瞧见自己想见到的鬼。 小徒儿这身打扮就是要出门的,比母老虎都护犊子的神医却不在,她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大叔出事了?” 还有穆雨在,白沄婳不能明目张胆跟师父说话,她转头看了宫辰渊一眼。 宫辰渊摸了摸手背上因为温度突然降低而竖起的汗毛,知晓她的师父就在旁边。 “我先带穆雨出去准备马车。” 白沄婳点头:“好,我马上就来。” 看着他们走远了,白沄婳才问况星辰:“杨叔叔出去好几个时辰了,还不见回来,我有些担心,师父,你会算命,能算算师父在哪里吗?” 况星辰摇头,她能算人的生前却算不了人的死后,何况她自己现在也只是一个鬼。 是以,她也不知道神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又身在哪里。 “寻灵符有用吗?” 白沄婳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了一张符纸,夹在指尖。 况星辰眼眸一亮,但是很快又消沉下来:“ 要用死者的血液混在朱砂中画的寻灵符才有用。” 白沄婳扬了扬指间的符纸,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 况星辰立即就反应过来,兴奋地声音都提高了两度:“你用他的血画的?他都死那么久了,你去哪里取他的血?” “就在杨叔叔遇害的那间房中,当时他的血流了一地,木架上也浸润了不少,我没让人换掉木架,上次在云来酒楼画过寻灵符之后,我就去取杨叔叔的血液也画了几张放着。” 若是能找到师父的血液,她肯定也会画上几张存着的,重活一世,她已经学会了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师父,我功力不够,你帮帮我吧。” 时间紧急,况星辰也不再多问,握着白沄婳的手掐诀,两人一起念咒,然后寻灵符化作一炉青烟,缓缓朝外面飘起。 “我先去,你们慢慢来。”况星辰率先跟了过去。 白沄婳提着裙摆,奔出了璃王府门口。 马车早已准备好,就等她了。 白沄婳跳上了马车:“快走,跟着那一缕发着白光的烟。” 穆雨向来都是只长耳朵不长嘴的,立即驾车就追了上去。 走着走着,穆雨就发现了不对:“主子,王妃,这是去往明王府的路。” “知道,别跟丢了。” 宫辰渊摸着白沄婳有些冰凉的手:“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没走多久,穆雨的声音又从前面传来:“主子,情况不对,似乎有大批人马往这边而来。” 宫辰渊看了白沄婳一眼,朝穆雨吩咐:“先避一避。” “是。” 穆雨熄了马车前面的灯笼,然后将马车赶入了一条幽暗的巷子里。 白沄婳虽然很着急要去找神医,却也没有反驳宫辰渊的话。 上一次查出,那些杀手是秦王的人,秦王尸骨未寒,难免会有人想要替他报仇。 再来,明王也派人刺杀过她,难免不会又来一次。 今夜出来,明面上就带了一个穆雨,虽然暗处还有几个暗卫的,但是万一来的人多了,难免有顾此失彼的时候,宫辰渊担心她也是正常。 马车停稳,穆雨压得低低的声音又从前头传来:“主子,王妃,请稍候,属下先去查探一下消息。” 轻微的风掠起了,车帘晃动,穆雨消失在原地。 不消多时,穆雨又悄无声息回转,单腿跪在了车辕上:“主子,是明王身边的陈禹,带着十几个护卫,沿路好像在搜寻什么人。” 白沄婳的手更冷了,脸色也白了一些。 上次帮朱占文借运换命的是一个叫吴金封的黑心道士,后来,她救了六表哥,吴金封虽然不知道是她亲自救的,但是必定能猜到她的身边有能人异士,而朱占文和吴金封又与明王接触过。 这个世上没有多少蠢人,明王上一世能谋划这么大一件事,让将军府灭门,自然更不是蠢人,猜到她身边有能人异士,岂会没有做点准备。 若明王真的也找了一个道法厉害的术士,杨叔叔岂不是危险? 另一边,况星辰循着寻灵符,终于找到了神医。 只见他捂住自己的腹部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身体近乎透明。 “大叔,你看起来可不太好呀。” 况星辰一边说,一边双手结法印,然后打入神医的体内。 奈何她自己也是鬼,她那点法力对神医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还损伤自己的鬼力,连带自己也会变得虚弱。 神医虚弱的抬头看她,想让她不要管自己,把自己打听到消息带回去给婳丫头就行,他却没有力气再说话。 况星辰试了几次之后,发现了一个问题。 若是,自己再这样以伤害自己为代价来救神医的话,到头来,两只鬼都回不去。 她伸头朝路上望,眉头皱得老紧:“小徒儿怎么还不来,难道走错路了?” 正在此时,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另一边传来:“你和你去这边,他和他去那边,剩下的人跟我走 ,不管是什么东西,主子吩咐了,一定要找出来。” “是。” 况星辰眸光一冷,低头去看神医:“他们是来寻你的?” 神医虚弱地眨了眨眼睛。 况星辰震惊得目瞪如铜铃:“他们怎么会发现你?难道他们之中也有玄门中人?” 突然,况星辰想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糟了,小徒儿会不会遇上他们啊,她可没带几个人出来。” 第133章 他不是活人 闻言,神医急得想站起来,却直接倒了下去,重重砸在了地上,却因为是鬼魂,摔得连点声音都没有。 “你别动。” 况星辰迅速飘了过去,蹲在神医面前:“上来,我背你。” 神医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地摇头。 况星辰哪里不知道,神医就是想让她自己走,赶快去通风报信。 只是,就算没有追兵,以神医现在的状态,估计难以见到明日的朝阳。 “快点,男人老狗,别磨磨蹭蹭的,背你,还是抱你,自己选一个,再耽误下去,大家都会出事的。” 况星辰转身伸手去拉神医的手:“我一个女孩子都不介意,你一个男子汉臭豆腐介意什么,再拖下去,说不得那些人就找到小徒儿了。” 此话一,神医自然是不敢再拉扯了,抓着况星辰的手就想爬上来,奈何他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到最后,不仅自己摔了,还把况星辰压在了身下。 四目相对,不仅仅是时间,世间万物似乎都静止,只剩下两只鬼那流窜于四肢百骸的陌生情愫在身体里滋滋作响。 倏然,一声“师父……”宛若惊雷从天而降,将两只鬼炸得浑身战栗。 况星辰手比脑子快“啪”一声将神医推开,却又突然反应过来,这一推很有可能要了神医的鬼命,还是手比脑子快,迅速伸手拉了神医一下,于是,神医整个鬼都趴在了她怀里。 站在巷子那头的白沄婳眼里,就只看到师父和杨叔叔两人抱在一起,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本来想要分开的,却又抱在了一起。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她问得怯生生的。 况星辰整个鬼生首一次红了脸,轻咳了几声才找到自己正常的声音:“那个啥,大叔伤得很厉害,你身上可有恢复符?” 一听到杨叔叔伤得厉害,白沄婳便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从包包里抓出一把鬼力恢复符:“够吗?” 看看厚厚一沓符纸,况星辰哑然,这小徒儿是有多怕他们魂飞魄散啊。 足足用了十张恢复符,神医的魂魄才总算是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看了看四周:“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白沄婳把剩下的符纸收进包包里:“哦,王爷也来了,但是遇到了点麻烦,他正在解决呢。” 神医想到了在明王府看见的那个紫衣的男人,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不好,咱们快去,明王那厮身边有个很奇怪的人,就是他打伤我的。” “奇怪的男人,怎么奇怪法?” “边走边说。” 于是,一人两鬼便赶紧寻宫辰渊去了。 隔着两条巷子,就听到了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白沄婳心里一咯噔,怎么打得这么激烈,难道杨叔叔口中那个奇怪的男人真的很厉害? 等她看见了一身紫衣的朱占文时,她总算是知道,杨叔叔为何会说这是个奇怪的男人了。 她明明记得,叶尘回来禀报过,城外庄子的兵器坊被爆出来之后,皇帝的圣旨直接追到了北地,将正在流放的朱经年给砍了头,尸身还挂在城门上示众三日。 就连关在京兆府衙的朱占文也逃不过一杯毒酒,尸首被扔在了乱葬岗喂野兽,还是叶尘亲自带着人去处理的,怎么可能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但是,接下来朱占文的操作直接让她下巴都惊掉。 只见穆雨一刀刺进了一名黑衣护卫的胸膛里,刀抽出来的时候,血液喷溅得三尺高,就算是神医在世,也救不活了。 但是,朱占文却可以。 只见他指间夹着符纸,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符纸甩出,射入方才那死去的黑衣护卫的身体里,然后,震惊整个大元皇朝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个已经死去的黑衣护卫,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又加入到了战斗中。 只是,这一回,他就像是不知道疼,不怕死一般,被砍了多少刀都不倒下,也不退缩半步。 “傀儡术!这个世界竟然还有人懂这么恶毒的咒术?嘿,我不是记得之前在监牢里,见到这个男人还是个傻子啊,怎么突然就这么厉害了,难道我记错了?” 况星辰敛眉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眸光一凛:“小徒儿,身上可带了空白符纸与朱砂?” 这可是能保命的东西啊,白沄婳怎么可能会忘记带呢。 她取出符纸,笔,朱砂,摆好架势,让师父借她的手,唰唰唰画了两张符篆。 虽然师父画的很快,周边的光线也很暗,但是,她还是将师父画得每一笔每一画都看得明明白白,记得清清楚楚的,生怕下次要用到,而师父不在自己身边,自己画不出来。 等她记住这两道符篆的时候,神奇的是,她脑海中的那一团雾,竟然又清晰了些许。 符篆画好了,况星辰又借着白沄婳的手,掐诀念咒,将一张符纸朝朱占文射了过去。 那边正在指挥傀儡肆意厮杀的朱占文,感觉到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迎面而来,他头也不抬,手指一挥,一个傀儡飞扑过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一张明黄的符纸打中了傀儡,发出滋滋的声音,还冒出金色的火光来。 傀儡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面色痛苦,手舞足蹈了一番,然后被大火淹没,倒在了地上,逐渐烧成了一具干尸。 而朱占文看都没有空看一眼,因为,无数张符纸接踵而来,他陆续指挥傀儡过来抵挡。 只是,他和况星辰相比,终究是差了点意思,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张与其他符纸上的符篆不一样的符纸,绕到了他的背后,悄无声息就击中了他。 “啊!” 他发出了惨叫声,竟然还能忍着剧痛,耐着燃烧的金火,手指掐诀,口中念咒,将符纸击落,然后竟然不管剩下的那些人,转身就逃走了。 白沄婳想要去追,却被况星辰拦了下来:“穷寇莫追,那个不是活人,很危险。” 况星辰的声音很不对劲,白沄婳回头去看她,却发现她整个鬼都变的透明了。 这种情况她之前见过了几次,师父就是画符消耗的鬼力太多,只是,她没想到这一次会这么严重。 她赶紧又掏出了那一大把恢复符。 看着那一沓符纸,况星辰又想笑,示意白沄婳给她用上。 白沄婳足足用了二十张,况星辰才见好转:“为师没事,就是消耗过多,有点累,也幸亏是借了你的手来画,不然还画不出来。” 朝她身后挑了挑下巴,况星辰轻声道:“你赶紧去看看你对象,他好像不对劲。” 第134章 殿下,我先帮你换身衣袍吧 白沄婳迅速转身,搜寻宫辰渊的身影。 她本以为,有穆雨和暗卫在,还有她给的符纸与毒药,他们应该不会怎么样的。 万万没想到,入眼却是一片惨状。 掉在地上的火把,火光摇曳,照亮了遍地鲜血以及满地尸首。 明王府那些护卫,除了陈禹以及那个古怪的朱占文逃走了,剩下的护卫全部丧命,乱刀砍死的,毒药毒死的,被符纸烧死的,死状凄惨。 而宫辰渊带来的四个暗卫也全都躺在了地上,生死不明。 穆雨一身是血单腿跪在宫辰渊面前,满目担忧地看着他。 宫辰渊背脊挺直坐在轮椅上,白色披风上血迹斑斑,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白沄婳再顾不得其他,眼里心中就只有那个浑身浴血的男人。 她发了疯一般,冲过去,却踩到自己的裙摆,摔趴在地上。 惊得况星辰和神医慌忙过来搀扶。 可她就像是没有感觉一般,推开他们的手,大步奔到宫辰渊面前蹲下,想要检查宫辰渊伤到哪儿了。 看着宫辰渊一身的血迹,她慌得无从下手,生怕碰疼了他。 双手小心翼翼捧起宫辰渊的脸,她的声音比双手还要颤抖:“你伤哪儿了?疼不疼?是不是动用内力寒毒发作了?哦对,我有药。” 她伸手近随身的包包里摸索药瓶,却摸一瓶不是,两瓶不是,她越急越找不到,眼泪都落了下来:“我明明带着的,你别怕,吃了药就不疼了。” 她的双手颤抖得厉害,最后干脆将包包取下,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从一堆符纸药瓶当中扒拉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哆哆嗦嗦喂进了宫辰渊嘴里。 “你吞下去,吞下去就不疼了,快啊……” 瞧见宫辰渊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并没有吞咽,她干脆双手捧起宫辰渊的脸,嘴对嘴将药给他吹了下去。 然后她抓起宫辰渊的手把脉,已经飘过来的神医赶紧覆手上去。 神医的神情凝重:“果然是寒毒发作了,这一次较之以往,都要严重很多。” 白沄婳心里咯噔一下,“会……会死吗?” “放心,有我在,死不掉,就是会受些痛苦。” 疼得几乎没有知觉的宫辰渊,因为有了白沄婳的肌肤触碰,总算是恢复一丝半点的意识:“别怕……” 他想抬手去帮白沄婳擦眼泪,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白沄婳立即抓紧他的手,十指相扣:“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走咱们先回去。” “哎哎,你别只顾着这臭小子啊,还有这些呢。” 神医拉住了说风就是雨的白沄婳,指了指那边地上倒着的暗卫。 “哦对,我急晕头了。”她想松手去查看那些暗卫是生是死。 她的十指相扣,让宫辰渊腿上的疼痛减缓,宫辰渊本不想松开的,但是,他也护犊子,他的人都是为了他才生死不明的。 “你去……”他手指动了动,却被白沄婳紧紧握住了。 其实,宫辰渊寒毒发作也不仅仅是一次两次了,每回他都想方设法来牵她的手,然后他的面色都会有所好转。 这一次又是这样,白沄婳如何还猜不到,这样可以让他缓解疼痛。 可她什么都不说,转头吩咐穆雨:“穆雨,去看看他们可还活着?” 穆雨一直跪在旁边,也不知在想什么,闻言,深深看了白沄婳一眼,然后起身去了。 他还真就只查看暗卫的生死,明王府的护卫,他是一眼都不带看的。 须臾,他便回报:“两死两伤,快死了。” 还真是能说一句绝不说两句啊。 白沄婳又从那一堆东西当中扒拉出一个陶瓷瓶子抛了过去:“给快死的喂下去,能保命,然后你回去找人过来清理现场,这里有我呢。” 穆雨这一次不仅不长嘴巴,也不长耳朵了,站在那儿不动。 白沄婳只想着暗卫的命也是命,若是大家都离开了,万一发生点什么,本来就已经快死的他们可就真的丢命了。 但是穆雨却只想着自家主子的安危,他们的存在,就是保护主子安全的,万死不辞。 不把主子先带回府,他怎么可能离开呢。 白沄婳知道穆雨的性子,也不跟他掰扯了。 “那你去将马车赶过来,帮我把你主子抬到车上,再去把还活着的暗卫搬到车上,和我们一起回去,快啊,等一下追兵就要来了。” 穆雨这才又长了耳朵,立即就去了。 白沄婳赶紧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随意地塞进包包里。 不消多时,马车回到了璃王府。 宫辰渊身上没有伤,就是动用的内力太多,寒毒发作。 他这毒,就算神医在世也解不了,神医只能拿出压箱底的绝学九转金针帮他压制住寒毒,正好他也想教给白沄婳。 于是,他手把手将九转金针一步步,掰碎了,揉烂了,教给白沄婳。 白沄婳也知道神医想让自己继承衣钵,也想着这针法不仅能帮的上宫辰渊,也能救更多的人,于是,她学得异常认真。 但是,九转金针之所以是神医的压箱底绝学,不仅仅是效用强大,还因为难学。 神医用心教,她用心学,她本就冰雪聪明,行一轮针下来,她也只记住了大半,剩下的只能慢慢琢磨。 九转金针加上神医举世无双的药方,用的药又是白沄婳派熙越去野庐取来的年份久的药,总算是将宫辰渊的寒毒给压制住了。 只是,这一过程,宫辰渊疼得汗湿了衣袍,嘴唇都咬破了,嘴里全是血沫。 一直贴身侍候宫辰渊的穆雨和叶尘出去收尾去了。 白沄婳知晓宫辰渊一定不想让旁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于是便将神医和况星辰请了出去,然后去取了一身干净的中衣过来。 “殿下,我先帮你换身衣袍吧,都汗湿了,这大雪天的,不换不行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解宫辰渊的衣袍,然后将宫辰渊抱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将湿衣脱了下来。 就在她打算把干净的中衣给宫辰渊换上的时候,突然感觉他抱紧了自己。 宫辰渊搭在她肩窝的下巴挪了挪,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她立即挺直了腰板,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第135章 圆房 “殿……殿下,你怎么了,可是我碰疼了你?” 白沄婳连指尖都不敢动,声音极轻极轻。 “婳儿,婳儿……我好想你。” 一贯清冷得拒人千里的嗓音,此时此刻,竟染上了情欲,尾音还宛若带了勾人魂魄的钩子。 白沄婳的后背挺得更直了,张嘴几次,都挤不出半个字来。 下一刻,她就感觉这人的手从后背缓缓向上,停在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身,唇瓣触碰到她的脖子,轻轻吻了一下,一路往上,寻摸到了她的双唇,然后覆了上去。 白沄婳直接傻了,脑海中宛若炸开了无数火花,噼里啪啦,炸得她浑身燥热,面红耳赤。 良久良久,宫辰渊终于松开了她,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与她四目相对,眼里的如水柔情,仿佛能将她淹没。 他的声音低沉得厉害:“可以吗?” 白沄婳喉咙发紧,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只是,这人究竟怎么了? 她与他同床共枕这么多时日,他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没有越雷池半步,为何突然…… 抱着她的这人烫得不同寻常的体温,就算隔着几层布料她也能感觉得到,有一个不太可能的念头从她的脑中划过。 她抓起宫辰渊的手,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果然,是催情药。 这间房中,进进出出也就那么两个人,哦还有两只鬼。 她无奈地扶额,朝门口咬牙切齿喊了一声:“师父……” 扒在门口偷听的况星辰一听,浑身一激灵,拉着不明所以的神医就跑:“快走,被发现了。” 此时去野庐找解药已经来不及了,宫辰渊方才经历了一番寒毒发作,再也经不起在雪夜里泡上一个时辰的冷水。 那就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可走了。 师父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啊? 就在转头的一瞬间,白沄婳看见了宫辰渊的眼神,并没有中了催情药之后的迷离,反而清澈见底,彷佛能看见装在里面的满满情意。 她明白了! 虽然宫辰渊中了催情药,但是,他还能忍得住 。 此时此刻,他是清醒而又真心地询问她的,若是她有一丝丝的不情愿,他便让一切都停在此刻,独自承受痛苦。 心口一软,她双手捧住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然后轻轻一吻落在他的眼睛上,鼻尖,然后再到双唇,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被吻的人已经意动情迷,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滑到了她的腰间,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腰,引得她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就算男人的定力坚硬如铜墙铁壁,也有了裂缝。 搂紧她,加深了这个吻。 师父说得对,不过是睡一觉而已,说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他若情深,便与他好好过,他若无心,便离了他独自快活。 至少,此时此刻,两人都是真心的。 白沄婳弯了弯唇角,大胆地回应他,将他扑进了软绵绵的被窝里。 腰间那双大手,缓慢而坚定地解开了她衣裳上的带子,一层一层脱落。 “宫辰渊……” 她轻唤他的名字。 搂紧她腰身的手猛然收紧,竭力压制的渴望破茧而出,他伏在她的颈窝:“再唤一次。” “宫辰渊……” 他的呼吸从轻喘变为重喘, 最后一丝理智荡然无存,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烛火吹灭,床帏落了下来,遮挡了满榻春光。 天边浮白,第一抹阳光穿透雪雾照了下来。 端着热水等着侍候的熙越与柳絮,一夜未眠等着回禀的穆雨和叶尘,还有想看热闹的两只鬼,都候在了宫辰渊的卧房门口。 只是,冒着热气的水,凉了,又换了热的,又凉了。 两位主子还是不见有动静。 叶尘走到树下,唤来了一直守在院中暗处的暗卫,询问主子的情况。 暗卫的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他也未经人事啊,怎么琢磨都不知如何开口,最后挤出一句:“主子王妃累了,等着就是。” 暗卫又施展轻功掩入了暗处。 叶尘从暗卫通红的脸似乎猜到了什么,瞧见熙越抬手准备敲门,赶紧飞身过去,抓住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 只是,他太着急了,一时没控制住力量,直接将熙越扯进了怀里,撞得他的胸口闷闷地疼。 “你干嘛?” 熙越挣脱他的手,皱眉看他。 叶尘揉了揉胸口,抓着熙越的衣领将她拎远一点:“你别去敲门,主子和王妃累了。” 熙越只有十四岁,跟着小姐的这些年里,又只是一心练武,对于男女之事,半点都不懂,当即就要问个清楚。 倒是柳絮听懂了,放下水盆,过来捂住熙越的嘴:“不要多问。” 然后拉着熙越就往厨房去,不多时便带着几个丫环婆子拎着十几桶热水来了。 阳光越过围墙,从窗棂洒进了屋里。 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里冒出了一个小脑袋来,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如墨的眸子。 昨夜的记忆瞬间回笼,白沄婳立即羞红了脸,又要将脑袋缩进锦被里。 只是,缩到一半,就被连人带被抱住了,宫辰渊好笑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也不怕闷坏了。” 白沄婳惺忪的睡眼里雾气氤氲,有点难以启齿:“那个,你先松开我,我浑身上下都疼。” 宫辰渊松开她:“是我不好。” 罪魁祸首是师父那只讨厌鬼,又不是他,况且,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白沄婳摇头:“不关你的事,我再睡一下就好了。” “要睡也得沐浴更衣,吃过早膳再睡。”宫辰渊转头朝门口吩咐:“来人。” 本就候在门口的几个丫头推门乌泱泱就进来了,然后看见了散落满地的衣裳,就是熙越也明白了叶尘为何说王爷和小姐累了。 不消吩咐,柳絮让人将热水拎去连接内间的盥洗室。 她自己迅速收拾好地上的衣裳,又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裳搭在木施上,才走到床前对着紧闭的床帏行礼:“奴婢侍候小姐洗漱。” 看了一眼连脑袋都缩在锦被里的人,宫辰渊莞尔一笑:“不用了,都出去吧。” “是。” 柳絮又拉着熙越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这一身青青紫紫的,白沄婳也没打算让人侍候,抱着被子就坐了起来,打算自己去沐浴。 结果,她甫一坐起,就被宫辰渊两人带被抱了起来,往盥洗室走去。 突然的腾空,吓得她轻呼了一声,继而才恍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宫辰渊:“你能走路?” 第136章 你就那么相信我 宫辰渊笑而不语,将白沄婳抱到了盥洗室,伸手试了一下水温,然后掀开被子将她放进了浴桶。 瞧见他正在脱衣打算进来一起洗,白沄婳眸子都瞪大了,也忘了他突然能走路这事。 她伸手一挡:“且慢,你这是要做什么?” 宫辰渊顺势握住她的手,笑得眉目含情:“自然是要沐浴。” 他另一只手点了点白沄婳的鼻尖:“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婳儿莫不是要穿衣不认人?” “也不是……”不可! 这话白沄婳现在可不能讲,只能讪讪止住了话。 “既然不是,那为何要阻拦我沐浴,难不成婳儿想我以这样一身出去见人?” 宫辰渊指了指自己身上好几处牙印。 昨晚疯狂的记忆回笼,羞耻从头顶蔓延至脚趾,白沄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 瞧见白沄婳羞得连耳垂都红了,宫辰渊这才不再逗她,转身去了屏风后面的浴桶沐浴。 听着隔壁传来的水声,白沄婳更是羞得整个人都沉进了水里。 没过头顶的热水,让她冷静了下来。 宫辰渊体内的寒毒是真实存在的,腿不能行走也是真的,之前,她便问过宫辰渊,他的腿真的就不能治好了吗? 宫辰渊是怎么回答她的? 哦对,他说有一个办法的,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原来,她就是那个办法,原来,昨夜就是时机。 她屏住呼吸,将所有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她被黑衣人喂了灵蛊,尔后宫辰渊问她要从黑衣人那里得来的东西。 所以,那东西就是灵蛊,而灵蛊很有可能本来就是宫辰渊用来治腿的,却阴差阳错到了她这里。 不知是什么原因,宫辰渊并没有找她要回灵蛊。 反而是,一步步靠近她,等着昨夜那样的时机。 她从水里冒了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偏头看向屏风。 那他这些时日对她的好,对她的言听计从,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腹中的灵蛊? 答案不得而知。 白沄婳本以为宫辰渊沐浴完之后,会将他能可以走路的事情告诉大家,却没想到他穿戴整齐又坐在了轮椅上。 “你这……” 宫辰渊朝她笑:“快过来,把头发擦干,小心着凉。” 刚一坐到他的面前,白沄婳便猜到了他的用意。 本来,世人皆知,战神璃王的腿已无治愈的可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再无可能登上那个高位。 是以,不会有人将他列入夺嫡之争中,甚至都不会有拉拢他的想法。 可若是,大家都知道他的腿已经好了,他会立即从不被注意的角落被推到众人视线所集之地,很有可能会成为夺嫡之争的第一个牺牲者,毕竟他变残废之前的实力实在不容小觑。 他们不会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的。 若他一直不被人注意,那他很有可能在最后给敌人重重的一击,成为最后的赢家。 白沄婳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己人都要瞒着。 发丝上的水滴滴落在她的手上,凉丝丝的冷意让白沄婳恍然反应过来,转头去看他,眸中是不明显的讶异。 他连穆雨和叶尘都要瞒着,却独独让她知道了。 为什么? 难道不怕她泄露出去? 她低着头,任由他拿着棉布帕子轻柔地擦拭她的发丝。 阳光从窗棂射进来的影子越来越少。 头发已经不再滴水,白沄婳终于想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用意。 她从来都不是外人印象里的那个草包废物,宫辰渊自幼便与她相识,自然也知道她不是绣花枕头一包糠。 他知道她会顺藤摸瓜,能想明白一切,却从来没有瞒着她,灵蛊的事,成亲的事,还有他的腿,无一瞒她。 抓住他拿着帕子的手,白沄婳盯着他如墨的眼眸:“你就那么相信我?” 宫辰渊一把将她抱起,然后放在自己的腿上,从背后紧紧搂着她,声音又轻又柔:“你可是我等了十年才等到的人啊。” “可我当初不记得你了。” “那又如何,现在你还是我的。” 这一夜的疯狂,让白沄婳整整休息了两日才总算是恢复了精气神。 第三日用早饭的时候,她拉着宫辰渊的手,语气中带了些许撒娇:“今日,我想去城外走走。” 宫辰渊放下筷子看着她:“你有事要去处理?” “嗯,有关姑姑的事情,我想去查清楚,你看现在秦王也不在了,没人会派杀手来刺杀我的,我很安全。”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都不会耽搁这么多日,来处理秦王的事。 只是,没想到,除去了宫萧乾,还有一个宫离彦。 杨叔叔已经将打听到的事情告诉她了,那个朱占文很有问题,幸亏那夜将他重创了,不然麻烦事情还多的是。 要趁他还没恢复过来,赶紧查清楚姑姑儿子的事情,才能空出手来对付他。 “你就让我去嘛。”她摇晃了一下宫辰渊的手。 宫辰渊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那赶紧用早膳,我陪你一同去。” 实在不必担心成这个样子,不过有他陪着去也好。 于是,吃过了早饭,两人带着丫环护卫,还有三只鬼都去了。 白沄婳想过了,庄子上的事情,还是姑姑最清楚。 姑姑生前痴傻了十几年,脑子糊涂不记事,还是带着她来庄子上看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城外的庄子。 白兮染第一个飘了进去,在庄子里四处乱逛,只是,她实在是痴傻了太多年,记忆出现了错乱,看哪里都觉得熟悉,又想不起来为何熟悉。 见她没能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白沄婳只好亲自进去。 这个庄子是白家的产业,白沄婳却从未来过,甚至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庄子。 出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以往姑姑在这里休养的下人全部换掉了,如今在这里住着的是白老夫人,也就是白沄婳的祖母身边侍候 的嬷嬷,柳氏。 柳嬷嬷是白老夫人在路上捡回来的,一直待在白老夫人身边,白老夫人去世之后,留了遗言,让柳嬷嬷到这个庄子上颐养天年,如今已经五十七岁。 得到通传,知晓是大小姐驾临,柳嬷嬷赶紧让丫头搀扶着出来迎接。 只是,在见到白沄婳的第一眼,她就惊掉了手中的拐杖。 第137章 眼前的人哪里草包了 李青萝站在京兆府的监牢门口。 看着里面衣袍不再洁新,却依然清冷如竹的少年郎,她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可以出去了,高兴吗?” 白玉生也看着她,闻言,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出乎意料的朝李青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该怎么称呼李青萝,稍稍想想,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称呼,便作罢。 “多谢手下留情。” 不待李青萝有所反应,他径自直起腰身,又问:“您取回您要的东西了吗?” 李青萝诧异挑眉。 就算白岩书和锦娘如何尽力保护他,若他自己没那份耐心与智慧,肯定忍不到如今才暴露。 哦不对,也不能说是他自己暴露出来的,若非婳儿将他查出来,估计他还能藏到最后,以他这份心思,何愁不成事。 想想都让人后怕。 让李青萝更诧异的是白玉生的态度。 按理来说,她们是恨不能将对方除之后快的仇人,再加上自己将他送进监牢这么久。 这个人应该很恨她的,如今这一副态度是何意? 示好? 迷惑? 不管他是装的也好,真心的也罢,她都不怕,既然已经开始着手报仇,那她就不会再退缩,不仅会来招接招,更会主动出击。 抬头,看着他,李青萝也没想隐瞒, 更想看看白玉生是什么反应:“要回来了又如何,没要回来又如何,你出去之后,要从我手中将所有东西都抢走吗?” 白玉生笑着摇摇头:“不会,那是留给婳儿的东西,我不要,我不仅不要,我还要帮婳儿全部都夺回来。” 李青萝更诧异了,什么叫帮婳儿全部都夺回来? 只是,她没有机会再问了。 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收拾好神情站到一旁。 白岩书跟在狱卒后面走了进来,看到站在牢房门口的李青萝,他的眼神狠厉晦暗。 他隐瞒了十几年,一直都没人发现他有个儿子,不知道李青萝是怎么查出来的,这个女人以前也没有这么聪明啊? 这个女人居然狮子大开口,竟然用他的儿子来他做交易,胆敢要了他十几间铺子,百亩良田,两个庄子,一千两白银。 是不是以为女儿已经嫁出去,没有后顾之忧了,就敢放手跟他一搏? 哼,他会让这个女人知道,惹了他会是什么下场。 狱卒打开了牢门,朝白玉生道:“你可以走了。” 白玉生道了声谢,才从里面出来,走到白岩书面前,拱手一礼,却不说话。 白岩书上下打量了一遍他,瞧见他没事,才拍拍他的肩膀:“先回去再说。” “是。”白玉生回头看了李青萝一眼,才转身跟着白岩书出去了。 看着他们走出去的背影,李青萝的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 白岩书,你以为就这一次吗? 你以为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吗? 你等着吧,等婳儿查出真相吧。 我也在等着,等着究竟是死两人还是死三人。 回去的路上,李青萝还在想白玉生那反常的态度以及那莫名其妙的话。 吴娟看着自家主子紧皱的眉头,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夫人,咱们不是要回了您一半的嫁妆了,您怎么还不高兴,是担心剩下的一半夺不回来吗?” 李青萝将脑海中的杂念甩去:“事情还远远没有了结呢。” 白玉生究竟是谁的儿子?又是敌是友? 这一切都还得等婳儿的调查,也不知婳儿查到哪一步了? 此时,白沄婳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站在下首的老嬷嬷,眼眸幽暗,看不出喜怒。 柳嬷嬷自从来到庄子上,就从未回过靖国侯府,更没见过如今靖国侯府的大小姐。 若不是眼前的女子有着与故人六七分相似的面容,以及此时坐在大小姐身旁的璃王殿下,她还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个仅是坐在那儿喝茶,就让人感觉到压迫力十足的年轻女子会是靖国侯府的大小姐。 她虽没有回去过,却时常让人打听城里的消息,靖国侯府那个花痴,草包,废物一样的大小姐,她没少听。 眼前的人哪里草包了,那幽深如渊的眼神,好似一个眼神就能将你心底所思所想都看透了一般。 一直围着柳嬷嬷乱飘的白兮染,此时终于想起了一点点事情来。 她迅速飘到白沄婳面前:“婳儿,你慢慢来,柳嬷嬷年纪大了,不经吓,当年只有她肯留在庄子上照顾我,也只有她会将我当成白府的小姐,她是个好人。” 白沄婳无奈闭了闭眼,正因为如此,才要好好问问柳嬷嬷啊。 她这个姑姑啊就是太过善良了。 当年那个男人负心而逃,姑姑就把问题归集在自己身上,所以才会郁郁寡欢,导致早产,伤了身体,仅仅是见了自己的孩子一面,后又因为得知孩子已死,更是痴傻了十几年,最终年纪轻轻就死了。 姑姑善良软弱,又没有主见,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了。 她给了师父一个眼神。 况星辰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立即一手拉住了白兮染,一手捂住了白兮染的嘴:“你好好听着就是,小徒儿会处理好的。” 不管是人还是鬼,都在看着白沄婳:“柳嬷嬷是吧?” 柳嬷嬷点头弯腰:“老奴见过大小姐。” “不错,还知道我是大小姐,那你可还记得以往的大小姐,也就是我的姑姑。” 柳嬷嬷坦坦荡荡地颔首:“是,老奴记得。” 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头的大小姐,柳嬷嬷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终于有人来查当年的事情了。 但是,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大小姐是善是恶。 是以,她什么都不能说。 白沄婳一看柳嬷嬷的神情,就猜到她肯定知道些什么,难道当年姑姑的孩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当真另有隐情。 只是,不知道柳嬷嬷知道的事情究竟是好还是坏,有用还是无用。 要怎么让她相信自己,主动开口说出来呢? 白沄婳微微拧眉,继而莞尔一笑。 再次抬头时,她眼眸里都是笑意:“那嬷嬷跟我说说姑姑以前的事情,尤其是姑姑的儿子。” 柳嬷嬷微微抬头看了白沄婳一眼,又赶紧低下脑袋,只是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不是,她怎么知道当年大小姐生的是一个儿子? 这件事,当年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还有一些人死了,就连她的母亲李青萝都不知道,又是谁告诉她的? 事隔这么多年突然问起,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第138章 故事 终究是活了大半辈子,又经历过事的老人精,柳嬷嬷虽然感到震惊,却依然八风不动,轻声回话:“是。” 柳嬷嬷毕竟是真的年纪大了,站不了多久就累得弯下腰。 白沄婳吩咐熙越搬来一张椅子,让柳嬷嬷坐着说。 “老奴姓柳,是老夫人捡回来养大的侍女,后来,老奴跟随老夫人到了靖国侯府,看着老夫人生儿育女,看着少爷小姐慢慢长大…… 那是很寻常的一天,老奴正陪着老夫人在祠堂上香,小姐身边侍候的丫头慌慌张张跑过来,哭得满脸都是泪。 「夫人,救救小姐吧,小姐未婚先孕,老太爷要把小姐打死啊。」 莫说是老夫人,就连老奴都震惊极了。 怎么可能呢,小姐那么乖巧懂事,那么知书达理的人,怎么可能未婚先孕呢? 那丫头知道事情瞒不住了,这才将原委一一道来。 「小姐出门踏青,救了一位到金陵城赶考的学子,小姐三不五时去照顾那位学子,一来二往的,两人就相知相许了,甚至在没有成亲的情况下就圆了房,那位公子说了,春闱之后,不管中与不中定会登门提亲,可是没过多久,那位学子竟然消失不见了,更为严重的是,小姐也在这时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本来这件事瞒得好好的,不知怎么的,竟被老太爷知晓了,老太爷现在要打死小姐啊。」 老奴扶着老夫人到了书房,就瞧见老太爷正在破口大骂,看老太爷的样子应该是震怒极了,越骂越生气,一时上头竟举起手中的鞭子朝小姐打去。 小姐细皮嫩肉的,哪里挨得住鞭子,老奴慌忙之下只能扑过去抱住小姐,替小姐挨了这一鞭子。 老夫人也哭着求了老太爷很久很久,老太爷才总算是松了口。 「这孩子留不得,爹会派人找个医术了得女医来帮你把孩子给堕了,你安心养好身子,日后,爹再帮你寻一门好亲事,咱们靖国侯府的女儿绝不能如此没用。」 老夫人也劝小姐。 「染儿,你就听你爹的,不要再想着那个男人了。」 谁知小姐并不接受这个办法。 「爹,娘,女儿并不是念着那个男人,只是,这是女儿的孩子,也是一条命啊,你们怎么可以伤害他呢?女儿就算是不嫁人,也要把孩子生下来的。」 不管老奴和老夫人怎么劝,小姐就是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 「不可以,不仅这个孩子留不得,小妹也留不得。」 说这话的是大少爷,也就是当今的靖国侯白岩书,他推门进来,看了小姐一眼,就朝老太爷行礼。 「爹,咱们靖国侯府已经止步不前十几二十年了,您难道不想再上一层楼?」 许是老太爷当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太久了,竟然顺着少爷的话问。 「如何更上一层楼?」 少爷接下来话,老奴并没有听到,他是凑到老太爷耳边讲的。 只是他这话讲完之后,老太爷竟然一改前言,要将小姐拖去沉塘。 这怎么可以,不管小姐犯了什么错,那都是老夫人的心尖宝,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愿意代替小姐去死。 于是,老奴跪求老爷放过小姐,可惜老奴人轻命贱,代替不了小姐。 最后,还是老夫人的话起了作用。 「我不管你们两父子在谋划什么事情,若是想要杀死我的染儿,那你们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老太爷这才答应饶了小姐,只是小姐往后就不能再是靖国侯府的小姐了。” 故事的前面部分,和白兮染说的大差不差。 后来,白兮染被白家老太爷送到了这个庄子休养,白老夫人心疼女儿,派了柳嬷嬷过来照顾。 只是,白沄婳想不出来,在这个故事里,白岩书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一个角色? 接下来的故事,就连白兮染自己都不记得,是真是假全凭柳嬷嬷一张嘴。 “到了庄子之后,前几个月小姐还是好好的,可是后来,小姐的精神越来越恍惚,甚至发展到日日做噩梦,老奴想去请大夫,但是庄子外头却被人围住了。” “围住了?”白沄婳坐直了身体。 围住一个孕妇做什么? 白沄婳低头想了一会儿,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她抬头吩咐柳嬷嬷:“继续说。” “是。”柳嬷嬷又继续道:“老奴告诉那些人,这是靖国侯府的庄子,他们围在这里不怕被问罪吗?” “他们如何说?” “他们说,他们正是靖国侯府派来的,老奴本以为他们是来保护小姐的,可是他们却不让老奴出去给小姐请大夫,不管老奴如何哀求,他们连大门都不让老奴走出去一步。” 果然如白沄婳猜测的那般,那些人是白岩书派来的。 目的估计是怕走漏风声,毕竟他当时正在求娶阿娘,他怕姑姑的事情传出去,这桩婚事就成不了。 姑姑可是他同母而生的妹妹啊,就算困住姑姑和侍候她的人,应该也会派人去帮忙请大夫的。 怎么会任由姑姑的情况演变成那样呢? 可柳嬷嬷接下来的话,却让白沄婳对白岩书有了新的看法。 第139章 被抢走的孩子 “他们不允许老奴出去请大夫,却也没有将大夫带到这里来,老奴眼睁睁看着小姐一日比一日消瘦,精神一日比一日萎靡。 老奴很清楚,这样下去,不仅小姐腹中的孩儿有危险,就连小姐都落不得好,可老奴想不到任何办法,只能日日夜夜守着小姐,可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日夜里,小姐突感腹痛,胎儿早产了,庄子上一没有大夫,二没稳婆,这可能会要了小姐的命啊,于是,老奴便去求他们,只要他们肯把大夫请来救小姐的命,不管要老奴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那些人就像是没有心的,老奴给他们下跪,给他们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他们都无动于衷,和老奴一起照顾小姐的那个小丫头,便自告奋勇翻墙出去,可老奴等到第二日,也没见那个小丫头回来。 小姐已经等不及了,老奴只好自己翻墙出去,只要给老夫人禀报,小姐就一定有救了,可当老奴翻上墙头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小丫头已经被他们打死了,尸体就扔在墙外的树下,满身都是血,死了眼睛都还睁得大大的,有两个人在旁边挖坑。 老奴害怕极了,如今的庄子里,就剩下老奴和小姐两个人了,若是老奴再出事,小姐也就没救了,没办法,出不去,老奴就自己给小姐接生,幸亏老夫人生小姐和少爷的时候,老奴就在旁边侍候,见过稳婆们是怎么做的。 小姐整整痛了三天三夜才把小少爷生下来,才八个月的孩子,那么小的一团,看着让人的心肝都软了,小姐的身体实在太差了,又受了这么多苦,只看了小少爷一眼就晕了过去,万万想不到,那竟是小姐和小少爷唯一的一次相见。 那些人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就冲进来,打破了老奴的头,打断了老奴的手,硬生生把孩子给抢走了。” “抢走了?” 白沄婳转头看了旁边的白兮染一眼,又回头问柳嬷嬷。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孩子最后是生是死?” 说起往事,柳嬷嬷早已泪流满面。 “是的,他们把老奴打晕了,老奴醒来之后把整个庄子都翻了个遍,这里就只剩下老奴与小姐两人,就连在外头把守的人也没了踪影,整个庄子空荡荡的,都是老奴不好,若是老奴有一点点用,小姐和小少爷就不用遭这些罪了。” 站在一旁的白兮染早已哭得三条鼻涕四条泪,若不是有况星辰拉着她,估计她早已冲过去抱着柳嬷嬷哭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柳嬷嬷说,白沄婳也明白了。 柳嬷嬷担心白兮染得知孩子被抢走了,为了去找孩子不顾自己的身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告诉白兮染,孩子已经死了。 毕竟,对于柳嬷嬷来说,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与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姐,还是小姐更重要。 而且,这样还可以让小姐回到靖国侯府,过回以往的生活。 白沄婳端起茶喝了一口,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柳嬷嬷你后来可有去找过孩子?” 柳嬷嬷放在身前的手,拢进衣袖里,头更低了:“老奴有去找过,只是,人海茫茫,早已没了小少爷的踪影。” “那你就没去查过那些守在庄子外面的人的身份?” 第140章 同房 宫辰渊搭在她肩窝的下巴挪了挪,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她立即挺直了腰板,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殿……殿下,你怎么了,可是我碰疼了你?” 白沄婳连指尖都不敢动,声音极轻极轻。 “婳儿,婳儿……我好想你。” 一贯清冷得拒人千里的嗓音,此时此刻,竟染上了情欲,尾音还宛若带了勾人魂魄的钩子。 白沄婳的后背挺得更直了,张嘴几次,都挤不出半个字来。 下一刻,她就感觉这人的手从后背缓缓向上,停在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身,唇瓣触碰到她的脖子,轻轻吻了一下,一路往上,寻摸到了她的双唇,然后覆了上去。 白沄婳直接傻了,脑海中宛若炸开了无数火花,噼里啪啦,炸得她浑身燥热,面红耳赤。 良久良久,宫辰渊终于松开了她,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与她四目相对,眼里的如水柔情,仿佛能将她淹没。 他的声音低沉得厉害:“可以吗?” 白沄婳喉咙发紧,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只是,这人究竟怎么了? 她与他同床共枕这么多时日,他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没有越雷池半步,为何突然…… 抱着她的这人身体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滚烫,就算隔着几层布料她也能感觉得到,有一个不太可能的念头从她的脑中划过。 她抓起宫辰渊的手,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果然,是催情药。 这间房中,进进出出也就那么两个人,哦还有两只鬼。 她无奈地扶额,朝门口咬牙切齿喊了一声:“师父……” 扒在门口偷听的况星辰一听,浑身一激灵,拉着不明所以的神医就跑:“快走,被发现了。” 此时去野庐找解药已经来不及了,宫辰渊方才经历了一番寒毒发作,再也经不起在雪夜里泡上一个时辰的冷水。 那就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可走了。 师父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啊? 就在转头的一瞬间,白沄婳看见了宫辰渊的眼神,并没有中了催情药之后的迷离,反而清澈见底,彷佛能看见装在里面的满满情意。 她明白了! 虽然宫辰渊中了催情药,但是,他还能忍得住 。 此时此刻,他是清醒而又真心地询问她的,若是她有一丝丝的不情愿,他便让一切都停在此刻,独自承受痛苦。 心口一软,她双手捧住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然后轻轻一吻落在他的眼睛上,鼻尖,然后再到双唇,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被吻的人已经意动情迷,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滑到了她的腰间,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腰,引得她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就算男人的定力坚硬如铜墙铁壁,也有了裂缝。 搂紧她,加深了这个吻。 师父说得对,不过是睡一觉而已,说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他若情深,便与他好好过,他若无心,便离了他独自快活。 至少,此时此刻,两人都是真心的。 白沄婳弯了弯唇角,大胆地回应他,将他扑进了软绵绵的被窝里。 腰间那双大手,缓慢而坚定地解开了她衣裳上的带子,一层一层脱落。 “宫辰渊……” 她轻唤他的名字。 搂紧她腰身的手猛然收紧,竭力压制的渴望破茧而出,他伏在她的颈窝:“再唤一次。” “宫辰渊……” 他的呼吸从轻喘变为重喘, 最后一丝理智荡然无存,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烛火吹灭,床帏落了下来,遮挡了满榻春光。 天边浮白,第一抹阳光穿透雪雾照了下来。 端着热水等着侍候的熙越与柳絮,一夜未眠等着回禀的穆雨和叶尘,还有想看热闹的两只鬼,都候在了宫辰渊的卧房门口。 只是,冒着热气的水,凉了,又换了热的,又凉了。 两位主子还是不见有动静。 叶尘走到树下,唤来了一直守在院中暗处的暗卫,询问主子的情况。 暗卫的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他也未经人事啊,怎么琢磨都不知如何开口,最后挤出一句:“主子王妃累了,等着就是。” 暗卫又施展轻功掩入了暗处。 叶尘从暗卫通红的脸似乎猜到了什么,瞧见熙越抬手准备敲门,赶紧飞身过去,抓住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 只是,他太着急了,一时没控制住力量,直接将熙越扯进了怀里,撞得他的胸口闷闷地疼。 “你干什么?” 熙越挣脱他的手,皱眉看他。 叶尘揉了揉胸口,抓着熙越的衣领将她拎远一点:“你别去敲门,主子和王妃累了。” 熙越只有十四岁,跟着小姐的这些年里,又是一心只想着练武,对于男女之事,那是半点都不懂,当即就要问个清楚。 倒是柳絮听懂了,放下水盆,过来捂住熙越的嘴:“不要多问。” 然后拉着熙越就往厨房去,不多时便带着几个丫环婆子拎着十几桶热水来了。 阳光越过围墙,从窗棂洒进了屋里。 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里冒出了一个小脑袋来,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如墨的眸子。 昨夜的记忆瞬间回笼,白沄婳立即羞红了脸,又要将脑袋缩进锦被里。 只是,缩到一半,就被连人带被抱住了,宫辰渊好笑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也不怕闷坏了。” 白沄婳惺忪的睡眼里雾气氤氲,有点难以启齿:“那个,你先松开我,我浑身上下都疼。” 宫辰渊松开她:“是我不好。” 因为催情药的缘故,他有些没控制住力道。 罪魁祸首是师父那只讨厌鬼,又不是他,况且,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白沄婳摇头:“不关你的事,我再睡一下便好。” “要睡也得沐浴更衣,用过早膳之后再睡。” 宫辰渊转头朝门口吩咐:“来人。” 本就候在门口的几个丫头推门乌泱泱就进来了,然后看见了散落满地的衣裳,就是懵懂如熙越也明白了为何叶尘会说王爷与小姐累了。 瞬时,她的小脸红得像是涂了厚厚一层的胭脂。 不消吩咐,柳絮让人将热水拎去连接内间的盥洗室。 她自己迅速收拾好地上的衣裳,又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裳搭在木施上,才走到床前对着紧闭的床帏行礼:“奴婢侍候小姐洗漱。” 看了一眼连脑袋都缩在锦被里的人,宫辰渊莞尔一笑:“不用了,都出去吧。” “是。” 柳絮又拉着熙越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这一身青青紫紫的,白沄婳也没打算让人侍候,抱着被子就坐了起来,打算自己去沐浴。 结果,她甫一坐起,就被宫辰渊连人带被抱了起来,往盥洗室走去。 突然的腾空,吓得她轻呼了一声。 继而,她才恍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宫辰渊:“你能走路?” 第141章 柳嬷嬷 宫辰渊笑而不语,将白沄婳抱到了盥洗室,伸手试了一下水温,然后掀开被子将她放进了浴桶。 瞧见他正在脱衣打算进来一起洗,白沄婳眸子都大了,也忘了追问他突然能走路的事。 她伸手一挡:“慢着,你这是要做什么?” 宫辰渊顺势握住她的手,笑得眉目含情:“自然是要沐浴。” 他另一只手点了点白沄婳的鼻尖:“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婳儿莫不是要穿衣不认人?” “也不是……”不可! 这话白沄婳现在可不能讲,只能讪讪止住了话。 “既然不是,那为何要阻拦我沐浴,难不成婳儿想我以这样一身出去见人?” 宫辰渊指了指自己身上好几处牙印。 昨晚疯狂的记忆回笼,羞耻从头顶蔓延至脚趾,白沄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 瞧见白沄婳羞得连耳垂都红了,宫辰渊这才不再逗她,转身去了屏风后面的浴桶沐浴。 听着隔壁传来的水声,白沄婳更是羞得整个人都沉进了水里。 没过头顶的热水,让她冷静了下来。 宫辰渊体内的寒毒是真实存在的,腿不能行走也是真的。 之前,她便问过宫辰渊,他的腿真的就不能治好了吗? 宫辰渊是怎么回答她的? 哦对,他说有一个办法的,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原来,她就是那个办法,原来,昨夜就是时机。 她屏住呼吸,将所有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她被黑衣人喂了灵蛊,而后宫辰渊问她要从黑衣人那里得来的东西。 所以,那东西就是灵蛊,而灵蛊很有可能本来就是宫辰渊用来治腿的,却阴差阳错到了她这里。 不知是什么原因,宫辰渊并没有找她要回灵蛊。 反而是,一步步靠近她,侵入她的心,等着昨夜那样的时机。 她从水里冒了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偏头看向屏风。 那他这些时日对她的好,对她的言听计从,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腹中的灵蛊? 答案不得而知。 白沄婳本以为宫辰渊沐浴完之后,会将他能可以走路的事情告诉大家,却没想到他穿戴整齐又坐在了轮椅上。 “你这……” 宫辰渊朝她笑:“快过来,把头发擦干,小心着凉。” 刚一坐到他的面前,白沄婳便猜到了他的用意。 本来,世人皆知,战神璃王的腿已经没有治愈的可能了,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残废,再无可能登上那个宝座。 是以,不会有哪一位皇子将他列入夺嫡之争当中,甚至都不会有拉拢他的想法,就连百官都没有站在他这边的打算。 而且,也不会将他们两个的婚姻,以及与将军府的关系想的更复杂。 可若是,大家都知道他的腿已经好了,他会立即从不被注意的角落被推到众人视线所集之地,很有可能会成为夺嫡之争的第一个牺牲者,毕竟他变残废之前的实力就不容小觑。 他们不会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不会让他东山再起,只会趁着他尚未强大就灭了他。 可若他一直不被人注意,那他就有可能在最后给敌人重重的一击,成为最后的赢家。 白沄婳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己人都要瞒着。 发丝上的水滴滴落在她的手上,凉丝丝的冷意让白沄婳恍然反应过来,转头去看他,眸中是不明显的讶异。 他连穆雨和叶尘都要瞒着,却独独让她知道了。 为什么? 难道不怕她泄露出去? 她低着头,任由他拿着棉布帕子轻柔地擦拭她的发丝。 阳光从窗棂射进来的影子越来越少。 头发已经不再滴水,白沄婳终于想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用意。 她从来都不是外人印象里的那个草包废物,宫辰渊自幼便与她相识,自然也知道她不是绣花枕头一包糠。 他知道她会顺藤摸瓜想明白一切,却从来没有瞒着她,灵蛊的事,成亲的事,还有他的腿,无一隐瞒。 抓住他拿着帕子的手,白沄婳盯着他如墨的眼眸:“你就那么相信我?” 宫辰渊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从背后紧紧搂着她,声音又轻又柔:“你可是我等了十年才等到的人啊。” “可我当初并不记得你。” “那又如何,现在你还是我的,往后余生也只有你陪在我身旁。” 这一夜的疯狂,让白沄婳整整休息了两日才总算是恢复了精气神。 第三日用早饭的时候,她拉着宫辰渊的手,语气中带了些许撒娇:“今日,我想去城外走走。” 宫辰渊放下筷子看着她:“你有事要去处理?” “嗯,有关姑姑的事情,我想去查清楚,你看现在秦王也不在了,没人会派杀手来刺杀我的,我很安全。”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都不会耽搁这么多日,来处理秦王的事。 只是,没想到,除去了宫萧乾,还有一个宫离彦。 杨叔叔已经将打听到的事情告诉她了,那个朱占文很有问题,幸亏那夜将他重创了,不然麻烦的事情还多的是。 要趁他还没恢复过来,赶紧查清楚姑姑儿子的事情,才能空出手来对付他。 “你就让我去嘛。” 她摇晃了一下宫辰渊的手。 宫辰渊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那赶紧用早膳,我陪你一同去。” 实在不必担心成这个样子,不过有他陪着去也好,至少能看见姑姑, 庄子上的事情,还是姑姑最清楚。 姑姑生前痴傻了十几年,脑子糊涂不记事,还是带着她来庄子上看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来,若庄子上的人说谎姑姑也能告诉她。 于是,吃过了早饭,两人带着丫环护卫,还有三只鬼都去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城外的庄子。 白兮染第一个飘了进去,在庄子里四处乱逛。 只是,她实在是痴傻了太多年,记忆出现了错乱,看哪里都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为何熟悉。 见她没能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白沄婳只好亲自进去。 这个庄子是白家的产业,白沄婳却从未来过,甚至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庄子。 出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以往姑姑在这里休养的下人全部换掉了,如今在这里住着的是白老夫人,也就是白沄婳的祖母身边侍候的嬷嬷,柳氏。 柳嬷嬷是白老夫人在路上捡回来的,一直待在白老夫人身边,白老夫人去世之后,留了遗言,让柳嬷嬷到这个庄子上颐养天年,如今柳嬷嬷已经五十七高龄了。 得到通传,知晓是大小姐驾临,柳嬷嬷赶紧让丫头搀扶着出来迎接。 只是,在见到白沄婳的第一眼,她就惊掉了手中的拐杖。 第142章 是敌是友 另一边。 李青萝站在京兆府的监牢门口。 看着里面衣袍不再洁新,却依然清冷如竹的少年郎,她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可以出去了,高兴吗?” 白岩书终于将剩下的嫁妆全部还给了她,换得她放过白玉生。 白玉生也看着她,闻言,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出乎意料的朝李青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该怎么称呼李青萝,稍稍想想,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称呼,便作罢。 “多谢您手下留情。” 不待李青萝有所反应,他径自直起腰身,又问:“您取回您要的东西了吗?” 李青萝诧异挑眉,他竟然知道!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就算白岩书和锦娘如何尽力保护他,若他自己没那份耐心与智慧,肯定忍不到如今才暴露。 哦不对,也不能说是他自己暴露出来的,若非婳儿将他查出来,估计他还能藏到最后,以他这份心思,何愁不成事。 想想都让人后怕。 让李青萝更诧异的是白玉生的态度。 按理来说,她们是恨不能将对方除之后快的仇人,再加上自己将他送进监牢这么久。 这个人应该很恨她的,如今这一副态度是何意? 示好? 迷惑? 不管他是装的也好,真心的也罢,她都不怕。 既然已经开始着手报仇,那她就不会再退缩,不仅会来招接招,更会主动出击。 抬头,看着他,李青萝也没想隐瞒, 更想看看白玉生是什么反应:“要回来了又如何,没要回来又如何,你出去之后,要从我手中将所有东西都抢走吗?” 白玉生笑着摇摇头:“不会,那是留给婳儿的东西,我不要,我不仅不要,我还要帮婳儿全部都夺回来。” 李青萝更诧异了,什么叫帮婳儿全部都夺回来? 只是,她没有机会再问了。 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收拾好神情站到一旁。 白岩书跟在狱卒后面走了进来,看到站在牢房门口的李青萝,他的眼神狠厉晦暗。 他隐瞒了十几年,一直都没人发现他有个儿子,不知道李青萝是怎么查出来的,这个女人以前也没有这么聪明啊? 这个女人居然狮子大开口,竟然用他的儿子来跟他做交易,胆敢跟他要回那些嫁妆。 是不是以为女儿已经嫁出去,没有后顾之忧了,就敢放手跟他一搏? 哼,他会让这个女人知道,惹了他会是什么下场。 狱卒打开了牢门,朝白玉生道:“你可以走了。” 白玉生道了声谢,才从里面出来,走到白岩书面前,拱手一礼,却不说话。 白岩书上下打量了一遍他,瞧见他没事,才拍拍他的肩膀:“先回去再说。” “是。” 白玉生回头看了李青萝一眼,才转身跟着白岩书出去了。 看着他们走出去的背影,李青萝的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 白岩书,你以为就这一次吗? 你以为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吗? 你等着吧,等婳儿查出真相吧。 我也在等着,等着究竟是死两人还是死三人。 回去的路上,李青萝还在想白玉生那反常的态度以及那莫名其妙的话。 吴娟看着自家主子紧皱的眉头,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夫人,咱们不是要回了您的嫁妆了吗,您怎么还不高兴呢?” 李青萝将脑海中的杂念甩去:“事情还远远没有了结呢。” 白玉生究竟是谁的儿子?又是敌是友? 这一切都还得等婳儿的调查,也不知婳儿查到哪一步了? 此时,白沄婳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站在下首的老嬷嬷,眼眸幽暗,看不出喜怒。 柳嬷嬷自从来到庄子上,就再没回去过靖国侯府,更没见过如今靖国侯府的大小姐。 若不是眼前的女子有着与故人六七分相似的面容,以及此时坐在大小姐身旁的璃王殿下,她还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个仅是坐在那儿喝茶,就让人感觉到压迫力十足的年轻女子会是靖国侯府的大小姐呢。 她虽没有回去过,却时常让人打听城里的消息,靖国侯府那个花痴,草包,废物一样的大小姐,她没少听。 可眼前的人哪里草包了,那幽深如渊的眼神,好似一个眼神就能将你心底所思所想都看透了一般。 一直围着柳嬷嬷乱飘的白兮染,此时终于想起了一点点事情来。 她迅速飘到白沄婳面前:“婳儿,你慢慢来,柳嬷嬷年纪大了,不经吓,当年只有她肯留在庄子上照顾我,也只有她会将我当成白府的小姐,她是个好人。” 白沄婳无奈闭了闭眼,正因为如此,才要好好问问柳嬷嬷啊。 她这个姑姑啊就是太过善良了。 当年那个男人负心而逃,姑姑就把问题归集在自己身上,所以才会郁郁寡欢,导致早产,伤了身体,仅仅是见了自己的孩子一面,后又因为得知孩子已死,更是痴傻了十几年,最终年纪轻轻就死了。 姑姑善良软弱,又没有主见,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了。 她给了师父一个眼神。 况星辰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立即一手拉住了白兮染,一手捂住了白兮染的嘴:“你好好听着就是,小徒儿会处理好的。” 不管是人还是鬼,都在看着白沄婳,只见她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然后问道:“柳嬷嬷是吧?” 柳嬷嬷弯腰行礼:“老奴见过大小姐。” “不错,还知道我是大小姐,那你可还记得以往的大小姐,也就是我的姑姑吗?” 柳嬷嬷坦坦荡荡地颔首:“是,老奴记得。” 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头的大小姐,柳嬷嬷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终于有人来查当年的事情了。 但是,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大小姐是善是恶。 是以,她什么都不能说。 且先观察一下。 白沄婳一看柳嬷嬷的神情,就猜到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难道,当年姑姑的孩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当真另有隐情? 只是,不知道柳嬷嬷知道的事情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是有用的还是无用的。 要怎么让她相信自己,主动开口说出来呢? 第143章 当年的故事 白沄婳微微拧眉沉思。 再次抬头时,她眼眸里的笑意更深了:“那嬷嬷跟我说说姑姑以前的事情,尤其是姑姑的儿子。” 柳嬷嬷迅速抬头看了白沄婳一眼,又赶紧低下脑袋,只是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不是,她怎么知道当年大小姐生的是一个儿子? 这件事,当年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还有一些人都已经死了,就连她的母亲李青萝都不知道,又是谁告诉她的? 时隔这么多年突然问起,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终究是活了大半辈子,又经历过事的老人精,柳嬷嬷虽然感到震惊,却依然八风不动,轻声回话:“是。” 柳嬷嬷毕竟是真的年纪大了,站不了多久就累得弯下腰。 白沄婳吩咐熙越搬来一张椅子,让柳嬷嬷坐着说。 “老奴姓柳,是老夫人捡回来养大的侍女,后来,老奴跟随老夫人到了靖国侯府,看着老夫人生儿育女,看着少爷小姐慢慢长大…… 那是很寻常的一天,老奴正陪着老夫人在祠堂上香,小姐身边侍候的丫头慌慌张张跑过来,哭得满脸都是泪。 「夫人,救救小姐吧,小姐未婚先孕,老太爷要把小姐打死啊。」 莫说是老夫人,就连老奴都震惊极了。 怎么可能呢,小姐那么乖巧懂事,那么知书达理的人,怎么可能未婚先孕呢? 那丫头知道事情瞒不住了,这才将原委一一道来。 「小姐出门踏青,救了一位到金陵城赶考的学子,小姐三不五时去照顾那位学子,一来二往的,两人就相知相许了,甚至在没有成亲的情况下就圆了房,那位公子说了,春闱之后,不管中与不中定会登门提亲,可是没过多久,那位学子竟然消失不见了,更为严重的是,小姐也在这时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本来这件事瞒得好好的,不知怎么的,竟被老太爷知晓了,老太爷现在要打死小姐啊。」 老奴扶着老夫人到了书房,就瞧见老太爷正在破口大骂,看老太爷的样子应该是震怒极了,越骂越生气,一时上头竟举起手中的鞭子朝小姐打去。 小姐细皮嫩肉的,哪里挨得住鞭子,老奴慌忙之下只能扑过去抱住小姐,替小姐挨了这一鞭子。 老夫人也哭着求了老太爷很久很久,老太爷才总算是松了口。 「这孩子留不得,爹会派人找个医术了得女医来帮你把孩子给堕了,你安心养好身子,日后,爹再帮你寻一门好亲事,咱们靖国侯府的女儿绝不能如此没用。」 老夫人也劝小姐。 「染儿,你就听你爹的,不要再想着那个男人了。」 谁知小姐并不接受这个办法。 「爹,娘,女儿并不是念着那个男人,只是,这是女儿的孩子,也是一条命啊,你们怎么可以伤害他呢?女儿就算是不嫁人,也要把孩子生下来的。」 不管老奴和老夫人怎么劝,小姐就是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 「不可以,不仅这个孩子留不得,小妹也留不得。」 说这话的是大少爷,也就是当今的靖国侯白岩书,他推门进来,看了小姐一眼,就朝老太爷行礼。 「爹,咱们靖国侯府已经止步不前十几二十年了,您难道不想再上一层楼?」 许是老太爷当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太久了,竟然顺着少爷的话问。 「如何更上一层楼?」 少爷接下来话,老奴并没有听到,他是凑到老太爷耳边讲的。 只是他这话讲完之后,老太爷竟然一改前言,要将小姐拖去沉塘。 这怎么可以,不管小姐犯了什么错,那都是老夫人的心尖宝,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愿意代替小姐去死。 于是,老奴跪求老爷放过小姐,可惜老奴人轻命贱,代替不了小姐。 最后,还是老夫人的话起了作用。 「我不管你们两父子在谋划什么事情,若是想要杀死我的染儿,那你们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老太爷这才答应饶了小姐,只是小姐往后就不能再是靖国侯府的小姐了。” 故事的前面部分,和白兮染说的大差不差。 后来,白兮染被白家老太爷送到了这个庄子休养,白老夫人心疼女儿,派了柳嬷嬷过来照顾。 只是,白沄婳想不出来,在这个故事里,白岩书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一个角色? 接下来的故事,就连白兮染自己都不记得,是真是假全凭柳嬷嬷一张嘴。 “到了庄子之后,前几个月小姐还是好好的,可是后来,小姐的精神越来越恍惚,甚至发展到日日做噩梦,老奴想去请大夫,但是庄子外头却被人围住了。” “围住了?”白沄婳坐直了身体。 围住一个孕妇做什么? 白沄婳低头想了一会儿,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她抬头吩咐柳嬷嬷:“继续说。” “是。”柳嬷嬷又继续道:“老奴告诉那些人,这是靖国侯府的庄子,他们围在这里不怕被问罪吗?” “他们如何说?” “他们说,他们正是靖国侯府派来的,老奴本以为他们是来保护小姐的,可是他们却不让老奴出去给小姐请大夫,不管老奴如何哀求,他们连大门都不让老奴走出去一步。” 果然如白沄婳猜测的那般,那些人是白岩书派来的。 目的估计是怕走漏风声,毕竟他当时正在求娶阿娘,他怕姑姑的事情传出去,这桩婚事就成不了。 姑姑可是他同母而生的妹妹啊,就算困住姑姑和侍候她的人,应该也会派人去帮忙请大夫的。 怎么会任由姑姑的情况演变成那样呢? 可柳嬷嬷接下来的话,却让白沄婳对白岩书有了新的看法。 “他们不允许老奴出去请大夫,却也没有将大夫带到这里来,老奴眼睁睁看着小姐一日比一日消瘦,精神一日比一日萎靡。 老奴很清楚,这样下去,不仅小姐腹中的孩儿有危险,就连小姐都落不得好,可老奴想不到任何办法,只能日日夜夜守着小姐,可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144章 有问题的熏香 柳嬷嬷继续娓娓道来。 “一日夜里,小姐突感腹痛,胎儿早产了,庄子上一没有大夫,二没稳婆,这可能会要了小姐的命啊,于是,老奴便去求他们,只要他们肯把大夫请来救小姐的命,不管要老奴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那些人就像是没有心的,老奴给他们下跪,给他们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他们都无动于衷,和老奴一起照顾小姐的那个小丫头,便自告奋勇翻墙出去,可老奴等到第二日,也没见那个小丫头回来。 小姐已经等不及了,老奴只好自己翻墙出去,只要给老夫人禀报,小姐就一定有救了,可当老奴翻上墙头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小丫头已经被他们打死了,尸体就扔在墙外的树下,满身都是血,死了眼睛都还睁得大大的,有两个人在旁边挖坑。 老奴害怕极了,如今的庄子里,就剩下老奴和小姐两个人了,若是老奴再出事,小姐也就没救了,没办法,出不去,老奴就自己给小姐接生,幸亏老夫人生小姐和少爷的时候,老奴就在旁边侍候,见过稳婆们是怎么做的。 小姐整整痛了三天三夜才把小少爷生下来,才八个月的孩子,那么小的一团,看着让人的心肝都软了,小姐的身体实在太差了,又受了这么多苦,只看了小少爷一眼就晕了过去,万万想不到,那竟是小姐和小少爷唯一的一次相见。 那些人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就冲进来,打破了老奴的头,打断了老奴的手,硬生生把孩子给抢走了。” “抢走了?” 白沄婳转头看了旁边的白兮染一眼,又回头问柳嬷嬷。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孩子最后是生是死?” 说起往事,柳嬷嬷早已泪流满面。 “是的,他们把老奴打晕了,老奴醒来之后把整个庄子都翻了个遍,这里就只剩下老奴与小姐两人,就连在外头把守的人也没了踪影,整个庄子空荡荡的,都是老奴不好,若是老奴有一点点用,小姐和小少爷就不用遭这些罪了。” 站在一旁的白兮染早已哭得三条鼻涕四条泪,若不是有况星辰拉着她,估计她早已冲过去抱着柳嬷嬷哭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柳嬷嬷说,白沄婳也明白了。 柳嬷嬷担心白兮染得知孩子被抢走了,为了去找孩子不顾自己的身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告诉白兮染,孩子已经死了。 毕竟,对于柳嬷嬷来说,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与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姐,还是小姐更重要。 而且,这样还可以让小姐回到靖国侯府,过回以往的生活。 白沄婳端起茶喝了一口,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柳嬷嬷你后来可有去找过孩子?” 柳嬷嬷放在身前的手,拢进衣袖里,头更低了:“老奴有去找过,只是,人海茫茫,早已没了小少爷的踪影。” “那你就没去查过那些守在庄子外面的人的身份?” 查? 柳嬷嬷心中冷哼。 呵,还用得着去查吗? 那些人也不知是肆无忌惮,根本不怕任何人去查,还是故意为之,连她这样一个嬷嬷都能轻而易举就查到了幕后之人是白岩书。 她虽然是一个没有什么本事的下人,却也不是一个十分愚蠢的人。 她是看着白岩书长大的,对白岩书的为人说不上十分的了解,但是也了解了四五分。 白岩书为人小心谨慎又心狠手辣,若真是他所为,她自己和小姐在孩子出生当夜就已经被抛尸乱葬岗了。 这件事若是爆出去,白岩书丢官罢爵都有可能,他岂会做了事情又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斩草除根,才是他的作风。 所以,这件事之中的猫腻多着呢。 柳嬷嬷抬头看了白沄婳一眼,眼前的人是白岩书的女儿,是要查明真相给小姐一个公道,还是帮着自己父亲解决隐患,还真不好说。 她什么都不敢说,只是摇摇头:“老奴人微言轻,没什么本事,什么都查不到,只能照顾好小姐。” 说着她又流下泪来,头虽然低着,却一直都在留意白沄婳的反应。 “那些人走了之后,再没人围着庄子了,老奴便想着去找老夫人帮忙,可门房说得了老太爷的命令,老奴再不是靖国侯府的人,从今往后都不能再踏进靖国侯府半步。” “不让你进去?难道他们连姑姑都不要了?” “老奴拿的就是小姐的铭佩去敲的门。” 白沄婳更不解了,难道整个靖国侯府都放弃了姑姑? 可为何姑姑死后又给姑姑办了葬礼? 柳嬷嬷看着白沄婳脸上的疑惑不像是假的,看来大小姐对当年的事情确实是一点都不知情,并不是为了探她口风而来的。 想了想,柳嬷嬷又继续道:“虽然侯爷不让老奴进府,却在几日之后派了一个女医过来照顾小姐。” 白沄婳疑惑得拧了眉,这真的非常不像白岩书的作风了。 “那个女医是怎么照顾姑姑的,比如说,开了什么药方,或者是用其他的什么方法,药方你可还留着?” 柳嬷嬷好像对当年的事情记忆很深刻,几乎是立即就回道: “那位女医既没有把脉,也没有开药方,反而是在小姐的房中日夜点了熏香,奇怪的是,从那之后,小姐确实是没有再做噩梦了,也没有再惦记着小少爷,每日能吃能睡的,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跟着神医学了这么多时日的医术,白沄婳听到熏香两个字,心里就“咯噔”一下。 果然,柳嬷嬷接着道:“那位女医只是过来几日便离开了,老奴见那熏香如此有用,便央她留下一些备用,但是女医以配方要保密为由,拒绝了老奴。” “老奴万万料想不到,就在女医离开的第二天,小姐竟然又发病了,从开始的不认人到糊涂痴傻,连吃喝拉撒都做不到,也仅仅不过半月,老奴谁都信不过,当了老夫人赏赐的镯子,亲自去慈善堂请了大夫,大夫说小姐伤了脑子,治不好了,小姐就这样痴痴傻傻过了十几年,最后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只留下老奴一个人守着这空荡荡的庄子。” 果然如此,姑姑的痴傻并不是因为忧思过多又遭受刺激而引发的,而是被人害的。 “熏香……” 白沄婳沉吟了一会儿,恍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柳嬷嬷。 “既然嬷嬷当年就知道熏香有问题,肯定会留下来一丁半点香料的,是不是,可否取出来给我看看?” 第145章 真相 柳嬷嬷眼神躲闪:“老奴并不知熏香有什么问题,也没有留下什么香料。” 白沄婳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嘴角上扬,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既然嬷嬷不知道熏香有问题,又怎么会谁都信不过呢?” 柳嬷嬷再次惊叹,究竟是什么人造谣大小姐是草包废物的? 她深深看了白沄婳一眼,又看看坐在白沄婳身边一直从未说过话,却压迫力十足的璃王。 自己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在等有人能来查清楚当年的事情吗? 自己已经没有多少个年头可活了,说不定意外与明日究竟哪个先到。 她决定赌一把。 从袖袋里取出一个有点年头的棉布帕子包起来的东西,然后一层层解开,直到露出里面的油纸包,柳嬷嬷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白沄婳也深深看了柳嬷嬷一眼,转头示意熙越。 熙越接过油纸包,轻轻打开,小心翼翼查看了一下,又凑近闻了闻,瞧见没什么问题才递给小姐。 一直坐在远处不说话的神医“嗖”的一下就飘了过来,带过来的寒风,拂动了油纸边缘。 神医先是凑近闻了闻,然后借着白沄婳的手捏起一小撮被磨成粉末的香料,仔细查看。 白沄婳给旁边一脸担心宫辰渊一个放心的眼神,也仔细查看起了那些香料粉末。 须臾,神医就快速将粉末撇下,厌弃的嘟囔:“这哪里是什么香料,这就是毒药,你啊,就是被这东西弄得痴傻的。” 白沄婳和况星辰都转头看着被神医指着的白兮染。 后者一脸懵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不知道啊,我当时已经傻了……” 白沄婳将香料重新包起来,却没有还给柳嬷嬷,而是递给一旁的熙越。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着。 所有人和鬼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方才还在查看熏香,现在却在喝茶,这么反常,难道是因为方才吸入了那些香料粉末,也变得痴傻了? 况星辰抬手想伸到白沄婳面前晃一晃,却被神医给按了下去。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神医却很清楚,白沄婳身体里有灵蛊,莫说是闻了一下,就是把这香料给吞下去,她也不会有事的。 相处十几年,神医知道,她这副样子,是在思考。 果然…… “啪” 白沄婳把茶盏放在桌上,然后吩咐柳嬷嬷:“你这里可有纸笔,去取过来。” 柳嬷嬷也给这个一惊一乍的大小姐给搞的摸不着头脑了,但是也只能去将纸笔取来。 熙越看她年纪大了,走路缓慢,便过去搀扶。 很快,纸笔就取了过来。 熙越磨墨。 白沄婳提笔将脑海中的人画了下来,然后展示给柳嬷嬷看。 “嬷嬷,你可见过这个人?” 柳嬷嬷仔细看着纸上极具风韵的女人,眸光逐渐狠厉。 纸上的女人虽然比记忆里的年纪要大一些,面容也成熟了一些,但是仔细算算,过了这么多年,也该是这个年纪了。 她的声音极冷,隐约听出咬牙切齿地恨意:“这就是当年的女医。” 熙越伸出脑袋一瞅,觉得画上的女人甚是眼熟。 仔细回想了一下,她指着画像喃喃道:“这不就是那间香料店的老板娘吗,叫什么来着……哦对,是叫锦娘。” 白沄婳把画像放下,她方才猜想的事情都得到了验证。 白岩书和锦娘在姑姑的事情上这么勤恳,看来,白玉生是谁的孩子已经很明了了。 只是,他们抢走姑姑的孩子,又用毒熏香弄傻了姑姑,这件事就已经很保险了。 莫说姑姑根本就不知道孩子是生是死,就算知晓孩子还活着,也知晓孩子是被他们抢走的,也没办法去抢回来啊,谁会相信一个傻子的话呢? 还有,又为何将姑姑的魂魄困在靖国侯府不让她去投胎呢? 既然他们相信有鬼,困住鬼,难道就不担心鬼找他们复仇吗? 斩草除根才是白岩书的作风呀,难道他们就不怕白玉生从柳嬷嬷这里得到蛛丝马迹吗? 真是令人费解! 瞅了一眼熙越手中捏着的油纸包,如此重要的东西,柳嬷嬷说给就给了,也没要回去,就好像是这么多年来,就等着这一刻一样。 柳嬷嬷又在谋划着什么呢? 白沄婳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了一张画像递给柳嬷嬷。 柳嬷嬷疑惑地接了过来,展开一看,却惊得眸子瞪大,双手不受控制地一抖,纸张掉落下来。 “哎呀,人老了,连张纸都拿不住,真是没用啊。” 柳嬷嬷瞬间就收拾好神情,慢吞吞地弯腰,捡起那一张画着一个清风明月一般的男子的纸张。 白沄婳哪里还不明白,柳嬷嬷一定认得白玉生。 嘿,每个人都有秘密,还真是有意思。 该查清楚的事情已经都已经清楚了,白沄婳也没打算再戳穿柳嬷嬷,不管柳嬷嬷和白玉生要做什么,她都不想去管。 她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不过是想帮一下姑姑,并不是要多管闲事。 白沄婳不再逗留,嘱咐柳嬷嬷好好养身体,就离开了。 从堂屋前往门口的路上。 白兮染等不及追着白沄婳问:“婳儿,你查出来我的孩儿在何处了吗?我的脑子没有你那么聪明,你要是查出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白沄婳一直都没有答话,直到出了庄子,趁着熙越帮着穆雨抬宫辰渊上马车的时候,她小声地回答白兮染。 “姑姑你就不要跟着我们回去了,留在这里,留在柳嬷嬷身边,不出两日,你应该能看到你的儿子了。” “真的?” 白兮染又惊又喜,想要去抓白沄婳的手,却又生怕像上次那样,弄疼了她,只好捂着自己的嘴闷闷地笑。 笑着笑着她就笑出了泪来。 她的孩子终于找到了! 白沄婳就像是一个担心孩子出远门的母亲,殷殷叮嘱:“姑姑,你见到了表哥,若是有话要对表哥说,再过来寻我,若是遇到那些要封印你,或者是伤害你的人,你一定要来寻我,若是你的执念散了,要去投胎了,也要来告诉我一声,知道吗?” 抹去眼泪,白兮染朝白沄婳笑着点点头:“嗯,婳儿放心,姑姑晓得的,你回去的路上注意些。” “嗯。”白沄婳点头。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姑姑,认得去璃王府的路吗?” “认得,认得。” 白兮染笑了出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婳儿放心,姑姑的脑子已经好了。” 白沄婳终究没把白岩书和锦娘的所作所为告诉白兮染,姑姑受到的伤害已经够多了,若是再得知伤害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同胞兄长,姑姑会生出恶念,投不了胎的。 第146章 白月瑶又作妖 一直到上了马车,况星辰才反应过来。 只是,她还不太敢确定:“小徒儿,你最后取出的那张画像是不是……” 白沄婳点点头。 “啊,原来是他呀!怪不得呢,我还以为他和你长得像是因为他与你同父异母,却原来是你们两个都长得像你姑姑。” 况星辰没有见过白玉生本人,此时才知道当时见过画像的,和算过命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成了鬼魂之后,她的功力是日渐变差了,从一开始的画不出符篆,到如今竟然连这点东西都算不出来。 她来这里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回去的契机又是什么? 看来,再找不到,她就会彻底消散于天地了。 不过,这件事,她没和小徒弟讲,只和小徒弟聊着白兮染的事情。 在一人一鬼的聊天中,马车摇摇晃晃往城里的方向驶去。 路过一处悬崖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白沄婳察觉宫辰渊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她轻轻拍了一下宫辰渊的手背:“放心吧,没事的。” 穆雨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主子,王妃,咱们被包围了。” 白沄婳眸光变得阴冷狠厉,果然又来了。 看来,经过那一夜,宫离彦要杀她灭口的心已经达到了顶峰,竟然不顾璃王也在这里,就派了人过来。 当她出了马车一看,才发现自己猜错了。 带着人包围马车的,竟然是白月瑶。 看来,上一次的自尽虽然未遂,却也对白月瑶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面色苍白如纸,坐在轮椅上,就像一个白纸扎的娃娃一样,毫无生气。 也不知宫离彦对着这样的一个人,会是什么心情?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白月瑶扬起了阴森森的笑容:“姐姐,好久不见呀,你过得还好吗?” 白沄婳终于知道,为何白月瑶不顾璃王也在就带着人来杀她了。 婚宴那日,白月瑶脸面丢尽,痛不欲生,一簪子扎进自己的喉咙,虽然被宫离彦挡了下来,却终究还是伤到了喉咙,此时说话,那嗓子就像是被人拿粗糙的石子摩擦过一样,又沙又哑。 本来手脚就已经废了,又加上婚宴上丢了那么大一个人,如今再加上嗓子坏了,白月瑶对她的怨恨直自然就冲云霄了。 略略一数,白月瑶竟然带了将近三十个人过来。 看来,宫离彦要灭口的不止她一个,不然怎么会给了白月瑶这么多人呢。 宫离彦此举倒是聪明,不管她和白月瑶哪一个死了,得利的都只会是他。 只是,不管是宫离彦,还是白月瑶,终究是低估了她! 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他们上演一出又一出围杀的戏码。 正好趁此机会,斩草除根! 此时,白沄婳几人的位置实在尴尬。 身后是无底悬崖,面前是将近三十个手持长刀面带杀意的黑衣人。 路被堵得死死的,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白月瑶是记住教训了,有备而来啊。 轻声安抚了满腔怒火的宫辰渊,白沄婳表示要自己来解决。 况星辰坐在车窗边上看着外边那些黑衣人,思索着要用什么符咒才能一网打尽。 听到白沄婳的话,她扯了扯嘴角:“你压根就不用问他,他就是个恋爱脑,你哪一次的要求他不答应的?” 白沄婳没与师父掰扯何为恋爱脑,直接下了马车,拿捏着恰到好处的不解与愤怒看着白月瑶。 “以往你与林姨娘欺我辱我,我看在血脉姊妹的份上不曾计较,更不计前嫌帮你治伤,我倒是想不到你竟然恩将仇报,带了人来围杀我,我究竟做了什么何至于让你怨恨自此?” 这话却像是点燃炮仗的火点,瞬间就激发了的白月瑶心中积压的恨意。 “呵,就是你这种蠢而不自知最让人生恨,同为靖国侯府的小姐,凭什么你想要什么有什么,你想进宫就能进宫,而我却只能费尽心思去讨好爹爹,才能得到一点点东西,一年也只能进宫一次,还是要跟在你后面,明明我与明王相识在先,而你仅凭一个点头,就能与明王定下婚约,你不过就是一个草包废物,一只凡尘鸡,凭什么那么好命,凭什么……” 白沄婳这才知道,原来白月瑶对她的恨竟是这样来的。 她只觉得可笑。 她是镇国将军府的表小姐,是靖国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能跟着长辈随意进宫,这不是很正常吗,凭什么就成了原罪了呢? 她与明王的婚约,那是皇帝赐下的,明王他自己都没有拒绝啊,凭什么全都算在她头上? 白月瑶可不管这些,重重拍着轮椅扶手。 “四岁那年,明明我和你的生辰是同一个月,我还比你快几天,可是,因为你是将军府的外孙小姐,府里就只给你办生辰宴,而我,只有我娘亲给我煮的长寿面,买的礼物,就连爹爹准备的礼物都只给你一个人,八岁那年,就因为你那个大将军外祖父在,爹爹就把买给我的糖人给了你,凭什么,凭什么…… ’” 越说越愤怒,白月瑶整张脸都扭曲了,继而增添了几许得意。 “这样子的事情多了去,幸好,后来,我娘亲争气,爹爹不再偏心你一个人了,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你放心,我很快就会送你那个虚伪的母亲去陪你的。” 她朝身边的人挥挥手:“都给我上,一个都不留。” 不愧是白岩书的女儿,她将白岩书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做法学了个十成十,她绝不会留下璃王的。 “是。” 黑衣人纷纷举起长刀朝白沄婳几人冲了过去。 穆雨抽出藏在马车底下的长剑抛给熙越,然后率先朝黑衣人冲了上去。 白沄婳取出火折子点燃一截香,然后将香朝打斗的人群扔了过去。 上一次去救六表哥的路上遭围杀,她用过这迷香,小小一截迷香,放倒了十几个黑衣人,眼下她扔了一大截过去,足够让这么多个黑衣人倒下。 可是,她等了比上一次还多一倍的时间,那些黑衣人不仅没有倒下,甚至没有受半点影响,依然招招都对准了穆雨和熙越的要害。 要不是穆雨与熙越武功高强,早就撑不住了。 第147章 宫离彦的棋子 那边坐在轮椅上的白月瑶将她的动作收在眼底,笑得夸张。 “你是不是以为这个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早就见识过你这一招了,又怎么会没有准备呢?” 白沄婳的脸色很难看。 没关系,迷香不行,她还有别的招数。 她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一沓叠成三角形的符纸,上面画了各种各样的符篆,什么引火符,爆炸符,迷魂符……林林总总有超过五十张之多。 她把符纸当成暗器,三张一起夹在指间, 利用内力朝黑衣人发射出去。 谁知,那三个黑衣人竟然齐齐转身,各自手中射出了一张符纸,与她射出的符纸撞在一起,炸出了火花,转眼间,符纸就都成了灰烬。 没想到,就连这个他们都有防备。 想到上次夜里,那个会术法,还被师父说不是活人的朱占文,白沄婳冷了眼眸。 看来,这些黑衣人的符纸出自那个朱占文。 白月瑶笑得更加癫狂了:“哈哈哈,这个也不管用了吧,你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啊,看看你今日能不能从这里逃出去,哈哈哈……” 笑着笑着,白月瑶就不笑了,因为,她看见白沄婳也在笑。 以她对白沄婳的了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大声朝黑衣人喊:“快,杀了她,速战速决,不要让她再有机会耍花样。” “是。” 黑衣人应得声音响亮。 白沄婳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指间夹了一张符纸,挥手射出,却不是射向黑衣人,反而是射向悬崖。 明黄的符纸在悬崖上空无火自燃,发出耀眼的红光,灰烬尚未落下,八个青衣护卫从悬崖下飞了上来,稳稳落地,一瞬都不停立即冲向了黑衣人。 看见白月瑶脸上的惊愕与愤怒,白沄婳却笑出了声音。 白月瑶说得对, 这个世上不可能只有一个聪明人,所以她又何止只准备了以前就用过的手段呢。 她明明知道,自己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保命的手段自然要准备的多一点。 有了青衣护卫的加入,穆雨和熙越就轻松多了。 他们的武功高强,身上又带着白沄婳给的符纸,与淬了毒的暗器,打起来简直像是玩一样。 白月瑶确实不傻,很快就看清了现实,却又不甘心,她带来的人多,只要速度够快,一定可以杀死白沄婳那个贱人的。 “不要与那些下人纠缠,把那个女人杀了就行,快去,快啊……” 白月瑶喊得声嘶力竭。 黑衣人今日虽然是跟着白月瑶出来的,但是他们都知道自己是谁的人,该听谁的命令。 于是,他们自动分成了两批,一批留在原地与穆雨他们纠缠,一批朝马车这边冲过来。 白沄婳抽出长剑飞身迎了上去,可他们却只留下三个人与她对打,其他人绕过她,直奔马车。 夫君有难,白沄婳第一反应就是去相救。 完全忘了宫辰渊已经解了寒毒,不仅可以行走,还可以使用武功内力了。 “错啦,错啦,你们去管那破马车做什么,杀了白沄婳那个女人就……” 话尚未说完,白月瑶恍然明白过来, 自己竟然成了宫离彦的棋子。 事已至此,璃王与白沄婳今日是非死不可了。 白月瑶不再去管黑衣人如何行动。 她此时已经知道,这些人是不会听她的。 听不听都无所谓,她根本不在乎,只要事情办成就可以。 趁着所有人打得不可开交,她自己控制轮椅绕到了侧边。 路不平,她控制轮椅又不是很熟练,轮椅的轮子压到了石子失去了平衡,她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地上的石子割破了她的手心,砂砾陷了进去。 她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看都不看流着血的双手,只管手脚并用像驱虫一样扭曲地匍匐爬行。 她的手掌心和膝盖全都破了,发丝被荆棘勾得凌乱,尖刺在她的脸上划出口子,鲜血溢了出来,将她苍白的脸染得跟鬼一样骇人。 结合她眼中浓浓的杀意,此时的她,活脱脱就像一个从地底下爬出来复仇的女鬼。 终于,她爬进了过人高的草丛里,寻了一个最佳的位置,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把弩箭,上弦,瞄准。 目标正是与黑衣人对打的白沄婳。 没错,她就是要亲手杀了白沄婳。 她也猜出了,自己带来的人目标是璃王,这很有可能会让白沄婳逃走的。 她绝不允许。 那边,白沄婳一剑刺进面前那个黑衣人的胸膛,然后借着力道推着他去撞另一个黑衣人,直接将人给撞摔出去。 她正准备将长剑抽出来,赶去帮宫辰渊。 就在此时,一道破空声传来,白沄婳的动作比脑子反应快,直接长剑一挑,把插在剑上的尸体往上一提,自己半蹲下来。 “噗呲”一声,一支弩箭射中了尸体的脑袋,没进去了一半之深。 白沄婳看着那支弩箭,心中后怕不已,躲在尸体后面,仔细搜寻着弩箭射出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她知道弩箭是白月瑶射出来的,因为现场已经没了白月瑶的身影。 但是以白月瑶对她的恨意,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杀她的机会的。 所以,白月瑶一定躲在哪里偷偷盯着她,等待着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她观察了许久,白月瑶也没有再射出第二箭。 呵呵,人果然还是要经历事情才会成长,看看,白月瑶如今多有长进,多有耐心,与以往真是截然不同。 “嘭”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白沄婳转头看去,只见马车轰然炸裂,围着马车的几个黑衣人连带马车碎片被一同炸飞出去。 宫辰渊从马车上飞起,又旋转落地,手持长剑,长身而立。 一众黑衣人和躲在草丛里的白月瑶都被这一幕给震惊住了。 璃王的腿是好的! 璃王骗了所有人! 因为宫辰渊的身份,白月瑶自然而然就将他的隐瞒众人的行为归结到了夺嫡上去。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将此事告知明王,可又想要亲眼看着白沄婳死去。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仇恨占了上风。 于是,她决定速战速决,不再去管璃王那边如何,她举起弩箭又瞄准了白沄婳,为了今日,她已经苦练弩箭多时。 而白沄婳却还不知有一支寒光闪闪的弩箭已经瞄准了自己,她施展轻功朝宫辰渊飞去。 第148章 死无葬身之地 弩箭破空而来,对准了白沄婳的后背,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 在场的都是练武之人,耳力敏锐,在弩箭射出的那一刻,大家都听到了。 熙越,穆雨,宫辰渊都惊得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剑。 他们都想过去相救,奈何距离太远了。 而白沄婳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依然朝着宫辰渊飞去。 白月瑶看得激动极了,心里一直在祈祷千万千万要刺中白沄婳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箭必定会射中白沄婳的时候,她却突然转身挥剑,把飞射而来的弩箭击了出去。 所有人都听不见,只有白沄婳听到了况星辰的那一声大喊:“在这里……” 白沄婳把弩箭击出去的方向正是况星辰那里。 弩箭直接穿过况星辰的魂体,射中了她身后的白月瑶的右边肩膀,直接穿透过去,钉在了她身后的地上。 “啊……” 白月瑶手中的弩弓落地,捂着肩膀哀嚎不止。 其他人见这一箭并没有射中白沄婳,不由纷纷松了一口气,继续专注与黑衣人厮杀。 只有璃王还站在那儿看着白沄婳。 四目相对,白沄婳朝他笑了笑:“我没事,放心。” 继而她转身缓缓来到白月瑶藏身的草丛前,手中的长剑一挥,过人高的枯草被一刀两断,露出了躲在那里的白月瑶。 “妹妹,你躲在此处作甚呀?” 白沄婳露出一排小白牙,笑得一脸无害。 看着白沄婳手中寒芒流转的长剑,白月瑶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但是看着白沄婳那张让人恨不得撕烂的笑颜,她又愤恨不已,声音变得尖厉起来。 “你想做什么?彦哥哥不会放过你的,爹爹也不会放过你的。” “想做什么?妹妹这话问得可就显得你不怎么聪明了。” 白沄婳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捏着白月瑶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做人呢,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要知足,是你的东西,自然跑不掉,不是你的,你也惦记不来,说吧,你想要个什么下场?” 白月瑶自知今日看见了璃王的腿是好的,他们就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甘心白沄婳还活着。 瞥了一眼就在不远处的悬崖,她心中冷笑,再抬头去看白沄婳的时候,眼底却噙满了泪水,抽泣着道:“姐姐,我已经被你废了手脚,如今又受了伤,今后是不能再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了,不如你……不如……你就跟着我一起去死吧!” 话音尚未落下,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白沄婳扑过去,推着白沄婳一同往悬崖那边去。 “小徒儿……” “婳丫头……” 况星辰和神医惊得连魂体都颤抖了。 可惜两只鬼的声音除了白沄婳,没有其他人能听到。 两只鬼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想要拉住白沄婳。 谁知白沄婳却一剑插入地下,借力一翻,两人瞬间就调转了位置。 在白月瑶惊恐的目光下,她一脚踹中了白月瑶的肚子,分开了两人。 她稳稳落地,白月瑶却重重砸到了悬崖边上,只差一个翻身的距离就会摔下悬崖。 白月瑶又惊又慌,胡乱抓着所能抓到的任何东西,手心的血在地上画出一道道血痕,她好不容易终于稳住了身形,只是剧烈起伏的胸口泄露了她也是害怕死亡的。 一双纤细的小脚停在了她面前,她抬头看去,对上了白沄婳笑嘻嘻的脸。 白沄婳手中的长剑“嚓”一声,插在白月瑶眼前五寸距离。 惊得白月瑶不由自主往后一缩。 她身后一翻身的距离就是悬崖呀。 这一缩,她直接把自己给缩了下去。 白沄婳往前一步,看着悬崖底下氤氲的雾气,眸光深冷。 “小徒儿,你怎么样,哎哟哟,我的小心肝差点吓坏了。” 况星辰感觉自己的魂体此时还在颤抖不已。 “我没事,走吧,咱们过去帮忙。” 白沄婳率先往前走,却突然回身一剑划断了一根绳子,悬崖底下这时才传来了白月瑶的惨叫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白沄婳就像是听不到一般,继续往宫辰渊那边走去。 悬崖边用手臂长的粗铁钉钉了好几根绳子,那本来是璃王府的护卫埋伏藏身用的,白月瑶掉下去的时候,刚好抓到了绳子,她也聪明,没敢喊叫,因为声音的远近,容易露出破绽。 可她低估了白沄婳,终究还是落得了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白沄婳没有因为她的死,心情有半分波动。 不管前生今世,白月瑶对她和阿娘做过的伤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死不足惜。 …… 另一边,李青萝从监牢离开,直接回到了靖国侯府。 她刚刚坐下喝了一口茶,就听下人禀报林秀云过来了,说是有事要跟她说。 她倒是想看看林秀云究竟想做什么,便让人进来了。 没一会儿,就见林秀云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姐姐,这是我亲自炖的燕窝,你尝尝。” 说着,林秀云就把托盘放在了桌上。 自从流产之后,白岩书就再没到她那里去过,瑶儿自从嫁去明王府之后也没回来过,没人再帮她撑腰,往日里那些对她唯命是从的下人,一个个都反过来欺负她,她的日子是一日过得不如一日。 若非她早些年留了心眼,自己藏起来了一些银钱,不然今日这一盅用来讨好李青萝的燕窝,她都端不出来。 甚至她连饭都吃不上,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就像墙头草一样,一个个为了讨好李青萝,每日送到她院里的饭不是稀得跟水一样的白粥和咸菜,就是已经馊掉的隔夜饭菜。 虽然如此,但是她不仅不能怪李青萝,还要过来讨好她。 想了想,她收拾好心情,端出一副怯懦讨好的表情。 “姐姐,当初你要我偷侯爷的铭佩给那个私生子写信,将他约出来,然后安排一个女人在那里等着他,我已经做到了,而他也在监牢里待了那么多时日,坏了名声也受了罪,如今,侯爷也将你的嫁妆还给了你,按照你答应过我的,你就放过瑶儿吧,她已经废了手脚,再不能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了。” 林秀云说得声泪俱下。 第149章 放火灭口 李青萝本来想唤吴娟进来侍候,却想起从今日晨起就没见过吴娟,想着她兴许是忙什么去了,不甚在意。 她习惯了吴娟伺候,吴娟没在,她也没唤别的丫头进来,自己取过一旁的小碗,舀出小半碗燕窝,放到鼻下闻了一下。 她抬头看着林秀云:“味道不错,还加了牛乳,燕窝也是上品,看来你是真下功夫了。” 林秀云讪讪笑了:“姐姐见笑了,孝敬姐姐的东西,自然是要上好的。” 李青萝正欲说话,突然感觉头有点晕。 她本来提防着林秀云会在燕窝里加了东西,所以就没吃,没想到林秀云竟然是在身上带了迷香。 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李青萝把碗砸在桌面上,一手揪住林秀云的衣襟,将她拉了起来:“你竟然给我下毒!” 看李青萝摇摇欲坠的模样,林秀云也一头雾水,慌忙摆手:“不,我没有,不是我,我还指望你去劝大小姐放过瑶儿呢,怎么可能会对你下毒。” 下一瞬,林秀云竟然也趴在了桌面上,脑袋又沉又晕,像是被打了一闷棍似的,她想站起来,身子软绵无力, 直接滑到了地上。 李青萝也被带摔下去,两个人面对面躺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青萝问道:“你真没有下毒?” 林秀云摇头,眼中都带了泪水。 李青萝恍惚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角落里飘着袅袅烟雾的香炉,原来迷香早就在她的房间里了,怪不得她懂武功,却比林秀云倒下的还要快。 她立即往门口爬去,一边爬还一边想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连小猫叫都不如,连身后的林秀云都听不见她的声音,如何穿透这紧闭的房门让外面的人听到呢? 李青萝身怀武功,身体都绵软成了这个样子。 林秀云不过前不久才大病初愈,更是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看见李青萝往门口爬,她也想跟着爬过去,却是徒劳。 她只能用虚弱得像是被风一吹就散掉的声音,乞求李青萝不要抛下她。 李青萝不理她,只顾往门口爬。 可让她更震惊的是,房门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人锁住了,任她怎么拍打都没能打开一条缝,要命的是,此时正有滚滚浓烟从门缝里飘进来。 她被呛得咳嗽连连,赶紧又艰难地退回到林秀云的身边,别还没被烧死就先被呛死了。 她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是有人想把她们关起来烧死。 这里是靖国侯府,敢在这里放火烧死她们,又同时想要她和林秀云两个死的,除了白岩书还能有谁? 一个是成婚十八年的正妻,一个是跟了他十七年的妾室,为了给那个外室与那个私生子腾地方,竟然要将她们两个活活烧死,白岩书当真是好狠的心肠啊! 火越烧越大,可两人手脚越发无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连爬动都不能,更别说是破窗逃走了,除了等死,无路可走。 两人都恨透了白岩书。 李青萝在心中将白岩书骂得狗血淋头,想着若是能逃过这一劫,定要扒了白岩书的皮。 林秀云哭得厉害。 她没想到,自己嫁给了白岩书十数年,也情意绵绵了十数年,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自己只是白岩书对付李青萝的一颗棋子,用完了,不仅杀了她腹中的孩子,还要对她赶尽杀绝。 她在心中暗暗祈祷,也暗暗发誓,若是能逃过此劫,必定让白岩书为此付出代价。 飘进来的浓烟越来越多,两人被呛得奄奄一息,就在两人以为会死在这里的时候,门却被人一脚踢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林秀云认不出来那是谁,李青萝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嘶哑地喊了一声:“兄长……” 知道自己得救了,她喜极而泣,泪如雨下。 “夫人……” 紧跟着就冲进来两个丫头打扮的女子,正是清华和清苑,两人抱起李青萝就往外走。 林秀云大仇未报,真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满脸都是泪,哀求道:“救救我……” 尚未昏迷过去的李青萝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须臾才轻声道:“把她也救出去吧。” 清华应了一声是,把李青萝交给清苑抱着,自己转身进去,不同于抱李青萝时的温柔,粗鲁地扛起林秀云就往外走。 门外站着一大群人。 不仅有白岩书,还有将军府的一众人。 白岩书被将军府的几个小少爷押在了墙角,动弹不得,却满目愤恨。 第150章 游说林秀云 李青萝整整昏睡了三日才醒来,一睁眼就瞧见十几双担忧不已的眼睛。 经过了解,她才得知,原来吴娟竟然已经被白岩书下令打晕关在了柴房。 幸好白沄婳临出门前安排了清华清苑过来保护她。 两个丫头蹲在墙头,看见白岩书带着人过来关门放火,还亲自在那里守着,要亲眼看着李青萝被活活烧死,两人没办法进去救人。 幸亏两人也不是踢一踢才动一动的蠢人,她们进不去,自然有人能进的去。 于是清苑带着王妃留下的铭佩赶去将军府求救。 而清华就在原地守着,以防清苑赶不回来,危急时刻拼死一搏。 李伯均带着人亲自赶过来救人。 路太远,众人就骑马当街狂奔,幸好赶上了。 镇国将军府众人在街上打马狂奔,不顾百姓安危的事情,被人弹劾到了皇帝那里。 难得将军府的人犯错,这么好的机会,若换做平时,皇帝无论如何都是要严办的。 趁着李长山还没有回来,不断将军府一条臂膀,也要挫一挫将军府的锐气。 奈何李长山奏请返程的折子,早在出发之前便已经批好了。 算算时日,李长生归来之日已不远矣。 一是,为免打草惊蛇,让李长山那老东西察觉到他要对付将军府而有所防范。 二是,因为李伯均与柳埠最近合作办了几件大案,名声正噪,若是因此小事就严惩严办的话,难免民间会传他狡兔死走狗亨。 皇帝向来爱脸面,绝不会让民间传他半句不好的。 于是,他便以镇国将军府众人也是救人心切为由,高高提起轻轻放下,饶过了他们这一回,仅是斥责了李伯均几句,罚了半年俸禄,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至于放火烧妻灭妾一事,白岩书抵死不认,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哭得涕泗横流。 他称是下人点火烛不小心点燃了帷幔引起的火灾,自己当时在场只是为了灭火救人。 这话当真是骗鬼鬼都不听他的。 若是不小心,为何整座房子周围都堆了柴火,还能隐隐闻到火油的味道? 若是救人,为何要拦着不让将军府的人进去? 若是灭火,为何连个水桶都见不着? 可不知为何,在这么多证据的情况下,皇帝竟然还是信了他,不仅没有就此事对白岩书做出惩罚,还赏赐了他几百两银子压惊。 白岩书当即就鼻涕眼泪一抹,跪地三叩首,高呼:“圣上明察秋毫,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伯均等人气得险些咬碎后槽牙,却又无可奈何。 连皇帝都不处罚的人,他若是揪着此事不放,岂不是说自己的权利比皇帝还要高,这可是侵犯皇权,是要杀头的,严重点还会连累满府上下的。 是以,李伯均与将军府的几位小少爷只能带着一肚子火气回来。 此时当着李青萝的面再说一次,整个将军府的人依然火冒三丈。 包括三日之前就赶过来的白沄婳听了也暗了眸光。 当时,在庄子附近的悬崖边,白月瑶想要把她下悬崖不成,反而让自己掉了下去。 她不再去理会白月瑶,带着况星辰和神医就赶过去帮宫辰渊了。 那些黑衣人已经看到了宫辰渊的腿是好的,就绝不能留活口,让他们回去告密。 于是,在神医的各种毒药迷药,况星辰的各种符纸,还有白沄婳舞得行云流水的剑法,这些助力之下,黑衣人很快就被全部歼灭。 而他们自己的护卫,因为白沄婳提前给的毒药,迷药,伤药等东西,也全都活了下来,只是,全都受伤了,还有三个是重伤。 宫辰渊正在吩咐穆雨带着剩下的人收尾,一抬头就瞧见叶尘骑着大马扬尘而来。 还有很远距离,叶尘就跳下了马,狂奔了十几步到两人面前,拱手禀报:“主子,王妃,夫人出事了。” 出门之前,白沄婳留了叶尘在璃王府看家,清华清苑去了靖国侯府保护她阿娘,若有事,立即来禀报她。 现下来的既不是清华也不是清苑,反而是叶尘,肯定是她们走不开。 白沄婳一听就觉得肯定是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马车已经坏的稀巴烂,又不能让璃王自己骑马回去,白沄婳只能留下叶尘和穆雨陪着璃王,自己带着熙越先赶回去了。 当然,后面还飘着两只鬼。 赶回将军府仔细一问,她简直要气炸了。 但是碍于皇帝,不管是明面暗里,她都无法对白岩书下手,皇帝给白岩书赏赐银子的举动就明摆着是要跟将军府作对的。 若是她在这个时间段对白岩书做了什么,那就正中了皇帝的下怀。 不过,她不能对白岩书下手,但是有人可以。 翌日午时,给阿娘吃过药,看着阿娘歇下了,白沄婳才端着药往林秀云的房间去。 当日,李青萝让人把林秀云也一同带回了将军府。 林秀云的身子差,比李青萝多昏睡了整整十二个时辰才醒来。 一睁眼,她就看到坐在床前的白沄婳,不由自主往里面挪了挪,眼里是满满的警惕。 看着林秀云那小动作,白沄婳心中只觉得好笑。 当初那么欺负她和阿娘,今时今日,却又这样惧怕她,林秀云可想过自己会有今日? “姨娘别担心,阿娘都和我说了,你是过去求和的,既然阿娘让人救了你回来,在将军府就没人会伤害你。” 言下之意是,出了将军府,那就不能保证有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所以,在将军府里,你可以放松,但是出去了,你还得夹着尾巴做人。 你目前的放松,是沾了将军府的光,你自己得知道。 白沄婳把放在桌上的药端了过来:“来,姨娘,先吃药吧。” 说着,她便舀起一勺子药汁递到林秀云的嘴边。 林秀云疑惑地看着她,委实琢磨不透她如此殷勤,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想了想,她坐了起来,伸手去接药碗:“还是我自己来吧。” “也好。” 白沄婳把药碗递了过去,却没有离开,反而是坐在床边,看着林秀云犹犹豫豫,最后像是下了决心一般,一勺子一勺子地把一碗苦兮兮的药喝完。 接过空药碗放到桌上,可白沄婳还是没走。 林秀云都被她看得头顶发毛,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小姐,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就是阿娘让我来看看你,我便来了,可我看着你就觉得你和妹妹好可怜。” “可怜?” 林秀云苦笑了一下:“事到如今,我和瑶儿确实是可怜,甚至比当初的大小姐和夫人都可怜。” 第151章 白月瑶的死讯传出 白沄婳笑笑,并没有接着林秀云的话继续说,反而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握在手中。 “这是那日父亲对你和阿娘用的迷魂散,不仅让人昏睡多日,还很伤身,尤其是姨娘你这种本就身子亏损的人,伤害更大,可能有损寿数的,姨娘不觉得自己左侧腹部隐隐作痛吗?” 林秀云瞪大了眸子,她的左侧腹部确实是隐隐作痛,她用手轻轻一按,就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白沄婳说的都是真的。 白沄婳像是没有看见她的动作,继续道:“父亲又是下迷魂散,又是放火,一看就是非要你和阿娘的命不可了,幸好你们都没事,不过想想,还真是觉得后怕呢。” 她像是说到了伤心处,随手把那个小瓷瓶放在桌上,站起身过去把窗推开一条缝,让新鲜空气可以进来,却又不会灌进太多的冷风。 “若是父亲此次得手了,我不仅会失去阿娘,就连我自己都落不得好下场,如今父亲的计划失败了,我阿娘还有将军府可以住,但是姨娘你呢?” 白沄婳回头看着林秀云:“你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将军府不回靖国侯府吧,那你回去之后呢?” 林秀云面上的表情不变,心中却在想,真的不能在将军府住一辈子吗? 想想办法还是有可能的。 若是自己“不小心”被将军府的人伤害了,要求将军府养自己一辈子,真的就不可行吗? 白沄婳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拢了拢披风,语气颇为漫不经心。 “若姨娘这一次有个三长两短,也不知妹妹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以妹妹的行事,定然会去查姨娘的死因,到时会是什么情况还真是难以预料呢,妹妹才嫁进明王府没几日,又是以那样子的方式嫁进去的,这么短的时间要挽回明王的心估计有点难吧,到时候,明王会帮她吗?” 她并没有把白月瑶的事情告诉林秀云,反正黑衣人已经死绝了,这件事除了她们以及幕后的明王,再没有任何人知晓。 难道明王说了,她就要认? 再者,明王敢说吗? “姨娘还是趁早想定退路为好,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了妹妹才是,我就先不打扰了,姨娘好好歇息,饭菜会有人送来的。” 说完,白沄婳转身径直就走了,却忘了拿走桌面上那个装着迷魂散的小瓷瓶。 林秀云顺着她的话往深处想。 白岩书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做事向来是秉承斩草除根。 若那日的大火,烧死了她和李青萝。 那么,白岩书接下来要对付的肯定是她的瑶儿和白沄婳。 因为,白岩书绝对不会允许留下任何隐患的。 确实,她一辈子都躲在将军府不太现实,就算将军府的人愿意收留,白岩书也不会答应的,她没有强大的娘家,又尚未被休弃,除了靖国侯府别无去处。 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一回去,白岩书必定会再次出手的。 到时,又有谁还能再救她呢? 她可以死,但是,她的瑶儿不能。 瑶儿好不容易才能嫁进明王府,以后是要过好日子的,绝不能因为白岩书毁了。 她本想在将军府再住一段时间,至少要等到养好身体才回去的。 但是,事情并不顺着她的安排发展。 吃过午饭不久,她正端着药碗准备喝药,就有将军府的丫环过来告诉她:“林姨娘,方才有明王府的人过来报丧。” “啪” 林秀云手中的碗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黑褐色的药汁洒了一地。 “明王府……” 她有些癫狂的抓住了丫环的手:“是谁,是谁死了……” 丫环被她这副样子给吓到了,使劲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能颤颤地开口:“来人说是明王侧妃突然暴毙。” “明王侧妃……” 林秀云宛若被一道天雷正正劈中了脑门,整个人摇摇晃晃,最终从床上摔了下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下人被她这副样子给吓坏了,又不敢靠近,只能赶紧跑出去禀报,别这人哭死在这里,将军府有嘴说不清。 小丫头刚奔出门口就被等在那儿的熙越给拦了下来。 熙越迈步进房,冷眼看着趴在地上哭得几乎晕死过去的林秀云。 等她哭得没声了熙越才走过去,装出一副伤心地样子:“林姨娘,小姐已经给您准备好了马车,可要现在回去看看?” 林秀云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熙越,神色复杂。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是她想多了,白沄婳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进不到明王府去杀她的瑶儿的。 一盏茶的功夫后,白沄婳带着熙越站在将军府门目送林秀云坐马车离开。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熙越才问道:“小姐,您说,她会怀疑到咱们身上来吗?” “肯定会有一些的,但是好在明王自作聪明帮了咱们一把。” 宫离彦对外宣称白月瑶暴毙,却让来给林秀云报丧的人告诉她们,白月瑶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好不了了,心灰意冷,自己放火烧死了自己的。 呵,白月瑶怎么死的,没人能比她更清楚了。 明王不敢泄露刺杀璃王的事情,又找不到白月瑶的尸体给众人一个交代,只能随便找一具女尸,放在房中,然后点了一把火。 在一片灰烬之中翻出来的一具焦尸,只要他说这就是白月瑶,谁又能说不是呢,说不是,那你就找证据出来啊,而最好最有力的证据就是真的白月瑶的尸体。 可到那时,谁带尸体来的,那谁就是凶手,不是也得是。 白沄婳未必就猜不到明王为何不去找白月瑶的尸体,反而要冒险找一具假的来代替。 白月瑶带着黑衣人半路截杀,目的就是要置她和宫辰渊于死地。 眼下刺杀失败了,明王恨不得死无对证呢,又怎么会真的去找白月瑶的尸体。 也不知,几日前才经历过火灾的林秀云看到那一副烧得焦黑的尸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知女莫若母,身为母亲见证了自己女儿为了嫁给明王做了多少努力,林秀云又怎么会相信自己的女儿是自焚而亡的呢? 人是在明王府烧死的,而她和阿娘这几日一直在将军府,不仅没有时间,也没有本事能到明王府去杀人。 所以,在林秀云这里,她的嫌疑是洗清了。 白沄婳抬头看了看天,这个冬季的第二场雪飘了下来。 “快要过年了呢,外祖父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第152章 请辞 李长山是在腊月二十七那日回到金陵城的。 大雪纷飞,把整个金陵城染成一片白。 李长山带着一队人马和自己的大孙子李清川,四孙子李成溪,骑着毛发黝黑的大马顶着风雪就进了金陵城。 他回到将军府连话都没来得及多说几句,仅是换了朝服便带着一行人直接进宫面圣了。 这一次,他回到边关不仅仅是巡防换营,安排好军中年关事宜,还带回来了邻国进贡给皇帝的贡品。 当年这个国家异常猖狂,不仅三番四次对大元皇朝的商队杀人越货来挑衅,还屡次派兵想要掠夺城池,后来被李长山给打服了,这些年年年都有进贡,今年的贡品尤其多,而这些都是李长山的功劳。 皇帝看得不仅没有半分喜意,反而心中怒火腾升。 但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又不得不笑呵呵地夸赞李长山一番,还要给予赏赐。 李长山从军四十年,战功无数,位居一品镇国大将军,已经赏无可赏,封无可封。 皇帝为了不寒一众武将的心,也是为了安抚李长山,还是赏赐了一些金银财宝,玉器锦帛。 哪知李长山却不接赏,反而带着自家在军中有职位的两个孙子一同跪了下来。 “多谢圣上厚爱,臣已经年迈,身体日渐虚弱,委实担不起镇国将军府一职,臣恳请圣上准允臣解甲归田,告老还乡。” 一语出,满堂皆哗然。 文武百官先是愣了一会儿,紧接着便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皇帝面无表情坐在龙椅上。 李长山的这一请求,无疑是直接撞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筹谋这么长时间,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儿子,却至今都没能收回在李长山手中的兵权。 但是,如今李长山这么轻易就愿意交出兵权,甚至还要告老还乡,他却又十分怀疑李长山是不是另有所谋? 皇帝左思右想了一圈,最后视线从李长山花白的头顶,移到李家两个小辈的脸上。 “难道……” 察觉到皇帝的目光,李清川和李成溪对视了一眼,齐齐开口:“恳请圣上准允微臣辞去军中职位。”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家的三个人身上,议论声戛然而止。 皇帝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眸光复杂地看着跪趴在那里的李家祖孙三人。 他还以为李长山会要求把兵权交给李家的小辈呢,却原来不是。 他心中的怀疑更深了。 李长山已经年迈,辞官归家,颐养天年,倒还算正常的理由。 可李家的两个小辈大的不过年二十一,小的不过年十八,就已经一个是四品明威将军,一个是五品的定远将军,岂止未来可期,攒多几年军功,未必就到不了李长山如今的位置。 眼下竟然要请辞? 要知道,这一请辞,不仅以前的所有努力都付诸流水,以后的前途也全都不要指望了。 李长山既不要自己的兵权,也不要自家小辈的前途,究竟想做什么? 世上会有这么傻的人吗? 皇帝绝不相信李长山没有别的用心。 李长山掌握兵权几十年,军中亲信无数,皇帝知道收拾李家不能操之过急,但是也不能让李长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金陵城。 他要留着李长山稳定军心,等收拾好军中的势力,等军中领头人全换成他的人,他才能对李长山动手。 此时不仅不能打压李家,还要给予甜头,让世人和军中的人都看看,他有多仁爱。 “哼。” 皇帝轻哼了一声。 大殿之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大将军征战多年,为守护大元皇朝辛苦了,朕同意李长山辞去 镇国大将军一职,改封为镇国,也不必告老还乡了,就在金陵城颐养天年吧,镇国将军府改为镇国公府。” “至于你们两个。” 皇帝看向李清川和李成溪:“你们既然不想再去军中,那便入国子监吧,明年参加春闱考文官,你们祖父年迈,应该要养老了,但是你们可不能躲闲不帮朕分忧啊。” “这……” 李家的两个小辈不约而同回头去看李长山。 按祖父的意思,他们是要一同辞去军中的职位,然后一家人离开金陵城的。 李长山早已猜到皇帝不会这么轻易放人的,皇帝根本不放心他带着一家老小离开金陵城,要把他们留在能看得到的地方,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又叩了一个头:“臣遵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家两个小辈也明白了祖父的意思,赶紧跟着叩头谢恩。 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都把目光落到了李伯均身上。 喂,你们家的人都请辞了,你呢,要辞要留还不赶紧表态? 柳埠就站在李伯均身旁,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不是也要请辞吧?” 李伯均一头雾水地站在那儿:“我……” 也没人告诉他要走还是要留啊,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希望父亲给自己一个指示,他一定跟家人同进退。 李长山知道自己此次没有跟家人商量过就私自下决定,有点愧对他们,一回来就匆匆进宫,不跟他们说一声,就是怕他们多想。 此时,对上自己长子的目光,他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微笑。 李伯均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意思,于是便站在那儿不动了。 站在他们身后的白岩书难以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他百般努力都换不来一点点上升的机会,李家这几个人已经站在巅峰了,现在居然集体要请辞。 这姓李的一家脑子都瓦特了吗? 原本他指望着白沄婳嫁给明王,然后李家助力明王登上高位,而他这个作为明王的岳父,官职肯定会跟着水涨船高。 后来,白沄婳嫁给了瘸腿的璃王,一个绝不可能成为皇帝的亲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益处。 是以,他放弃了白沄婳这一条路,也就等同于放弃了李家这一条路。 如今,李长山带着两个小辈请辞,虽然没有直接一步坠落成为贱民,反倒是成了什么镇国公,但是较之以往的如日中天已经是天壤之别了,一个颐养天年的镇国公能有什么实权。 他在心中哈哈大笑,笑李长山傻,笑姓李的一家都没有脑子。 本来他还担心李长山会找他算前些时日,火烧李青萝的账。 可如今,他不怕了。 不是镇国大将军的李长山,对他没什么威胁。 第153章 反其道而行 “什么,辞官?” 饭桌上,将军府的众人听了李长山的话都震惊不已。 淡定如江氏都险些握不住手中碗。 她对李长山的辞官并未感到有太大的震惊,毕竟老太爷终究是年纪大了,寻常的官员到了这个年岁要么已经荣休,要么就换了松快的官职,赋闲在府,颐养天年。 老太爷跟关外的狄戎国战了一辈子,最是清楚那一帮子关外莽夫的好战心与实力。 若是没了他在边关镇压,狄戎的摄政王一定带着训练有素的铁骑踏进大元的关门,届时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是以,这些年他们劝老太爷荣休的时候,老太爷总说等一等,再等一等。 他们也不知道老太爷在等什么,估计是在等手底下的人成长起来,在等一个能对付狄戎,能守护边关的接班人吧。 如今,老太爷终于请旨辞官,自然是已经等到了那个接班人。 只是,自己的大儿子李清川不过才年二十有一,这个年纪担不起接班人无可厚非,但是他这才刚起步啊, 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还有很多的可能,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也要跟着辞官啊? 她转头去看自家夫君,眼中除了不解还有担忧以及无助。 李伯均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李成溪是梁氏的大儿子,梁氏向来软弱又没主见,自己的夫君也不在府里,连个帮她出出主意的人都没有,她连该怎么办都不知道。 此时,她揪着手帕泪眼汪汪地看看大儿子又看看小儿子,却谨记婳儿的话,没有在这种场合哭出来。 自从白沄婳救了李麟泉之后,白沄婳似乎就成了她的第二主心骨,有什么事都要问婳儿一下,心里才有底。 白沄婳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先看看情况再说。 其实白沄婳心中也惊涛骇浪,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包括外祖父在内的每一个人。 自从她重生后,很多人,很多事情都与前生有了不同。 前世,在两年后的一场战役上,大表哥战死,外祖父拼尽所有,满身是伤,才总算是拼得了个险胜,这一战伤亡惨重,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带着大表哥的尸身回到金陵城。 尚未操办完大表哥的丧事呢,外祖父便被宫离彦构陷叛国,落得个满府灭门的下场。 但是现在,不仅外祖父要辞官,就连大表哥和四表哥也都跟着辞官,究竟是为何? 并不是说辞官不好,只是,太突然了,也太反常了。 最终,所有人都把目光将军府家主李长山身上。 这命令是他这个一家之主下的,大家都在等着他的解释与下一步指示。 唯有李老夫人明白自家夫君的良苦用心,也心疼自家夫君一辈子都在守护大元皇朝,老了却要放弃一切才能保全满府的性命。 可是俩老也不能当着一家老小的面说皇帝刻薄寡恩,猜忌多疑啊,那只会让孩子们惹祸上身。 她挥挥手,打断了一众人的目光:“行了,老爷做什么总有他的道理,你们听着就是,都赶紧吃饭,吃完了全都回去歇着,接下来要怎么做,老爷会再告诉你们的。”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白沄婳:“你阿娘已经醒来了,在这里也很安全,你就放心回璃王府去吧。 ” 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离开呢。 白沄婳还想说什么,却被身旁的李青萝拉住了手。 她转头看向阿娘,见阿娘朝她摇头,她只好忍下了话头,安静吃饭。 吃过了午饭,璃王府的马车便到了。 璃王亲自过来的。 因为有腿伤,璃王非必要不上朝,今日李家祖孙三人辞官的事情他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不防他全都知道。 如今他已与白沄婳成为夫妻,自然是与将军府关系匪浅,李老将军守护大元皇朝那么多年,劳苦功高,且又是长辈,按礼数他都是要过来见一见的。 于是,在将军府满府主子的迎接下,璃王带着下属,下属捧着 礼物浩浩荡荡就进了将军府。 以防寒暄过后,璃王被请进了书房和李长山商议事情。 外祖母一再要求她跟着回璃王府,白沄婳只好去和阿娘告别,顺便把在庄子上听到的故事全数告诉了阿娘。 李青萝听完满脸震惊,她记忆里的白兮染,温柔恬静,善良大方,是再好不过的一个女子了,没想到竟然经历了这么多悲苦。 同时,她也在心里高呼万幸,自己这些时日来都按耐住了,并没有对白玉生下手,不然还真是对不住那仅见过寥寥数面的小姑啊。 白兮染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万一让她不小心给霍霍没了,岂不可怜。 白沄婳把从柳嬷嬷那里带回来的香料包递给了李青萝。 “阿娘,你看,这就是当年锦娘用来害姑姑的香料。” 李青萝拿过来随手就打开。 “阿娘小心。” 她有灵蛊自然不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阿娘没有。 李青萝也担心自己会和白兮染一样,因为这些香料而变的痴傻,赶紧把那包香料放远了一些。 查看了片刻她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就这么点粉末,燃在香中竟然能害得你姑姑痴傻,游锦娘那个女人还真是心思恶毒啊。” 白沄婳点头:“我猜,这一次白岩书用的迷香也是出自锦娘之手,这个锦娘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不仅入了白岩书的眼,还能隐藏这么久不被发现。” 若非她经历过前世的事,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有锦娘这么个人,若非这一世认识了师父,师父听到了那对狗男女的谈话,她还不知道有白玉生的存在呢。 白岩书这么唯利是图,这么看重权势的人,怎么会看得上一个没有身份背景,对他没有任何助力的锦娘的? 难道,因为男女之情? 呵,根本不可能,白岩书就不是那样的人。 难道就因为锦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可是阿娘和林秀云也可以给白岩书生儿子的啊,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不仅疼爱外面的私生子,还给阿娘和林秀云下避子药。 再者,他所疼爱的私生子也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等等,她恍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第154章 冤大头 白沄婳细细回想了柳嬷嬷说过的话。 当年,明明就是白岩书的人围住了庄子,抢走了姑姑的儿子。 按理说,白岩书应该是知道白玉生非自己的亲生骨肉才是。 可,以他的为人,自私自利至极,又怎么可能会为了白玉生做到这个地步,就算杀妻灭妾也要把家产留给白玉生呢。 难道,其实他并不知道白玉生不是自己的亲骨肉? 难道,当年围住庄子的那些人并不是白岩书的人,而是有人假借他之名? 会不会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锦娘假借白岩书之名做的,而白岩书根本就不知情,后来他之所以会阻拦柳嬷嬷去跟祖母求救,纯粹只是因为觉得姑姑丢人? 白沄婳越想越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非常大。 哈哈,白岩书那个蠢货,被人骗了十八年而不自知,还为了锦娘那个女人和姑姑的儿子努力了十八载,甚至不惜众叛亲离。 阿娘要回了嫁妆他都能气得大病一场,也不知,当他知道这件事之后,会不会气得直接吐血而亡? 李青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把在监牢中白玉生与她说的话,全都告诉了白沄婳。 其实在柳嬷嬷见到白玉生的画像时露出的反常反应,白沄婳就已经猜到白玉生一定与柳嬷嬷相认了,且他对自己的身世一清二楚。 如今阿娘的话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测。 只不过,她猜不到白玉生究竟要怎么做? 白沄婳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阿娘,然后拜托阿娘:“阿娘您就好好歇着,不要再去插手白玉生的事情了,免得坏了他的计划,那对狗男女害死他的娘亲,毁了他的一生,就让他自己亲手报仇吧,一切有我看着呢。” 李青萝本来不愿意白沄婳掺和进来的,一是觉得她年纪还小,担心她受到伤害,二是觉得这是自己和白岩书之间的事情,不想女儿看着亲生父母斗得你死我活。 可经过这一次夺回嫁妆的事之后,她觉得自己小看了女儿。 “也好,但你千万要当心啊。” “放心吧阿娘,婳儿厉害着呢,况且,不是还有殿下在吗,他还能让我被人欺负了去?” 说曹操曹操便到。 敲门声响起,熙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姐,殿下过来了。” 白沄婳对阿娘笑笑。 李青萝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去吧,记得好好吃饭。” “是,阿娘好好歇息。” 白沄婳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璃王坐在廊下,看着廊檐外洋洋洒洒的飘雪,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去,看见一身白衣的女子笑着朝他走来。 白沄婳到了他身前蹲下:“和外祖父谈完事情了?” 牵起她的手,璃王轻轻捏了捏:“嗯,并非什么要紧之事,没谈多久,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冰吗?”白沄婳抽回自己的手,然后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其实也没多冰,阿娘房中烧了火盆,暖烘烘的,只是她中箭之后,身子就大不如以前了,尤其畏寒。 “是有点冷,咱们回去吧。” 宫辰渊的腿不能受寒,白沄婳转头想吩咐熙越去取一条毯子来,却见熙越已经一手拿着一条毯子,一手拿着一件大氅。 这个小丫头好似在这几个月之间成长了不少。 回到璃王府,白沄婳第一件事便是拉着况星辰进了房间,把自己的猜测都告诉了师父。 听到白岩书当了冤大头,况星辰笑得前俯后合。 “现在就是苦于没有证据,师父,徒儿想拜托你一件事……” 白沄婳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况星辰摆手打断了:“不就是去打探消息嘛,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为师就帮你走这一趟。” 她笑得猥琐:“况且,这种瓜我最爱吃了,放心吧,一定帮你听到你要的消息的。” 转身飘了没多远,她又回头道:“哦对了,为师带大叔一起去,他一只鬼在府里也挺闷的。” 看着穿墙出去的鬼影,白沄婳疑惑拧眉,这与瓜有何关系? 瓜又是何种瓜?南瓜还是冬瓜? 第155章 护玄司 况星辰拉着神医按白沄婳说的地址直奔游锦娘的店。 但是,他们到了却只瞧见一扇紧闭的店门。 大白天的,竟然不营业,有银子都不知道赚? 神医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方的店名:“她兴许是去处理什么事情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的。” 况星辰一想也觉得有可能,便拉着神医坐在店门口等着。 等啊等,等啊等,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了,也没见游锦娘回来。 “走,去她府上。” 神医站起身。 况星辰也跟着起身,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知道她家在哪里?” “自从知晓这个游锦娘与白兮染的事情有关系,婳儿便已经查清了她的府宅在何处,也曾跟大家都提过,是你自己没留意听。” “那你不早说,在这里白瞎这么长时间。” 况星辰气不打一处来,说完拉着神医就往前飘去。 神医无奈一笑,只能赶紧给她指路。 用飘的果然要快多了,不消多时,两只鬼便到了游锦娘的府里。 两只鬼满宅子乱飘,也没找见哪一间是游锦娘的房间,更没有见到游锦娘其人。 “你说她去了哪里?” 本来打算过来吃瓜的,却生生浪费了一整日的时间,况星辰被磨得火大。 随着来大元皇朝的时间越长,她的功力就越减退,不然她掐掐手指就能算出来游锦娘身在何处了。 就在她打算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的时候,就瞧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神色慌张地往后院走去。 况星辰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有事儿,她二话不说拉着神医就跟上了上去。 神医本想劝她正事要紧,但是瞧她这副八卦的模样,就知道劝不住她,便止了话紧紧跟在后面。 中年女人神色慌张,一边走,一边回头去看身后有没有人跟着,做贼都没有她那么谨慎。 两只鬼一路跟着中年女人,到了后院的一间无人居住的院落里。 况星辰环顾了一圈:“这里也没人啊,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就瞧见中年女人偷偷摸摸进了角落的一间房,然后在墙上摸索到一个开关,打开了一扇暗门,走了进去。 两只鬼相视了一眼,紧随其后,暗门之后竟是一间家具齐全的房间,就像是有人常年居住在这里一样。 这间房四面墙上都没有窗户,屋内的光线全靠角落里点着的四盏油灯,借着昏黄的火光,两只鬼瞧见房间正中央有一张床,而他们遍寻不见的锦娘就坐在床前。 “好啊,咱们找了她这么久,原来她竟然躲在这里。” 况星辰迅速飘了过去,然后她瞧见了床上躺着的男人,诧异了一下。 “这是……白玉生?” 只见,白玉生双目紧闭,生死不明。 神医虽然触碰不到他,但是以他的医术与经验,一眼就能看出白玉生还活着,只是不明原因的昏睡而已。 白玉生明面上就是游锦娘的儿子,在游锦娘的府里也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为何会在后院一间无人居住的院落里,还是在一间暗房之中,且昏睡不醒。 中年女人一进来便朝游锦娘行了一礼:“夫人,侯爷派了刘管家过来,说是要见少爷,怎么办,夫人,少爷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去见侯爷啊。” 游锦娘看了床上的白玉生一眼,眸光阴冷:“我倒是没想到这小子会找到庄子上去,还和那个柳嬷嬷相认了,眼下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确实不适合再去见白岩书了,这样……” 游锦娘抬头吩咐中年女人:“你告诉刘管家少爷病重不醒,让白岩书多给些银两过来给少爷买药,过几日少爷病好了再去见侯爷。” “那过几日呢,怎么办?” 中年女人不解,少爷睡几日也不会把记忆给睡忘掉了,醒来之后依然会记得自己不是侯爷的骨肉,到时,他见了侯爷真的就不会乱 说话吗? “过几日啊,咱们府上的少爷就该病重不治了。” 游锦娘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不再看床上的白玉生一眼,转身出去了。 中年女人也跟着出去,房门关上。 况星辰简直不敢置信:“我去,这个女人居然要杀了白玉生,还好小徒儿让咱们来了,不然这小子小命危矣,咱们得救他出去,是不是啊大叔,嗯大叔呢?” 况星辰转头,却瞧见神医站在墙边的书架前,正在翻找着什么。 是了,他们出来是帮小徒儿找证据的,没有小徒儿在,大叔虽然不能碰到到人,但是能碰到书啊,笔啊,纸张啊之类的东西。 “大叔,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 况星辰飘了过去,瞧见神医从一个信封里取出几张纸,展开来看。 对了,大叔虽然碰不到人,但是可以碰到他喜爱的笔墨纸砚啊,书信也是纸张。 她也把脑袋凑到过去,跟着神医看完一封又一封密信,越看越震惊。 “这游锦娘居然是护玄司的人,原来她接近白岩书有这么多目的啊,大叔,你可知护玄司是什么地方?” 神医神情冷峻:“先回去再说,让婳丫头赶紧派人过来把这小子救回去才行。” 神医虽然能碰到那些信件,但是却没法带着它们穿墙而出,两只鬼空手而来,又空手而归。 两只鬼一回到璃王府,看见白沄婳的房中还亮着灯,就知道她在等他们。 穿墙进了房中,果然瞧见璃王与白沄婳两人坐在房中,一个在看医书,一个在看兵书。 一见他们,白沄婳就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书,上上下下打量他们,随时做好掏恢复符的准备:“师父,杨叔叔,你们回来了,没事吧?” “我们无事,不过这一回的事情有些严重了。” 神医把白玉生被游锦娘关在暗房中的事情,以及看到的信件上的内容大致地告诉了白沄婳。 “护玄司?游锦娘竟然是护玄司的人。” 前生,白沄婳就知道,护玄司是先皇亲手所创的情报机构,从创立起便只为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个人办事,除此之外,谁的命令都不听。 但是游锦娘是护玄司的人,这是她万万料想不到的。 白沄婳把神医的话,全数转述给了璃王。 本来,想要把白玉生和那些信件带回来,只需让熙越带着几个人过去就行了。 但是,现在才知,游锦娘并不是寻常百姓,而是护玄司的人,想要营救白玉生,她就需要璃王的帮助。 要想从游锦娘手中把人救出,却又不惊动游锦娘背后的护玄司,她的人还做不到。 第156章 叶尘濒死 “殿下……” 白沄婳想请求宫辰渊借给她几个人。 不待她把话说完,宫辰渊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来处理。” 说着他转头朝门口唤了一句:“来人。” 叶尘与穆雨一同进来:“属下在。” 也不是第一次麻烦宫辰渊了,白沄婳不再跟他客气,眼下救人要紧,要如何报答他那是以后的事。 她过去案桌前把游锦娘府宅的地址,以及暗房的位置写下来。 等她写完,那边宫辰渊已经把情况给叶尘与穆雨交代完了。 吹干墨迹白沄婳便把纸张拿过来递给了叶尘:“把房间里的人与密信带回来。” “是。” 叶尘双手接过纸张。 白沄婳不放心又嘱咐道:“毕竟这座府宅的主人是护玄司的人,务必小心,别受伤了。” “属下定会把人毫发无伤带回来。” 叶尘把纸上写的东西记住,然后与穆雨一起行礼准备退出去。 白沄婳知道他们没有理解她的言下之意。 “我说的是你们每一个人都务必要小心,实在救不了就先撤回来,不要做一个换一个,甚至是多个换一个那种傻事,虽说救人要紧,但是你们的命也是命,若有意外,就把那座院子里的人都杀了,把我表哥与那个姓游的女人带回来即可,绝不能留其他活口让护玄司怀疑到咱们王府头上,哦对了,把熙越也带上,她认得姓游的女人。” 两人后退的脚步顿住,震惊抬头,眸子里亮晶晶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话一样。 继而,两人赶紧应是,转身出去了。 白沄婳这么着急,就是想趁着夜黑风高,趁着游锦娘还没有察觉,速战速决。 奈何护玄司就是护玄司,就算游锦娘事先没有防备,依然能凭着自身的实力,察觉到了叶尘他们的入侵。 在叶尘等人扶着白玉生刚一走暗房的房门,就遇上了带着人等在那儿的游锦娘。 终究他们没能像白沄婳所嘱咐的那般,毫发无伤地回来。 白沄婳一直站在前院等到天边浮白,才瞧见一行人匆匆回来。 她一眼就瞧见了穆雨身后背着的那个一身白衣,就算昏睡着也散发出一股子清冷气息的白玉生。 他们身后,是被抬着回来的叶尘以及好几个护卫,熙越一脸焦急地护在叶尘旁边。 白沄婳猜到可能会有人受伤,却没料到受伤的人当中竟然有武功最高的叶尘,而且还伤得这么严重。 只见他嘴角挂着血迹,双目紧闭,面色煞白,手臂上挨了一刀,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足足有手掌那么长,胸口上的衣裳也破了一块,玄色的衣裳被鲜血浸得湿漉漉的,也不知他到底流了多少血。 “小姐,您救救他,他中了一刀,流了好多血,快死了……” 看到小姐就像看到了主心骨,熙越终于哭了出来,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抬手去抹,衣袖上沾染的血迹却把她的小脸染得一片红。 看着衣袖上属于叶尘的血,熙越哭得更厉害了。 那一刀,明明对准的是她的心口,可叶尘突然挡在了她面前。 若是叶尘因此而死,她……该怎么办? 看着从叶尘身上滴落下来的鲜血,白沄婳来不及细问,赶紧让人进去。 “来人,请府医过来,熙越你去取我的药箱,柳絮带人去准备热水与烈酒,清华清苑去野庐多带些药回来,穆雨,把人放下你就赶紧带人去把尾巴清扫干净。” 不能请外面的大夫,会被人查到的,还有,这一路回来,应该滴了不少血,万一被有心人看到,那就不好了。 这本来就是她的事情,绝不能把麻烦惹到宫辰渊的头上来。 宫辰渊看着她一边走,一边把事情一件件吩咐下去,越来越有一个当家主母的样子,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心疼,他的婳儿本该躲在他的羽翼下,安乐无忧地活着。 终究是他不够强大,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活了二十二年,首一次有了想要得到的欲望。 “婳儿,你别急,你先救人,剩下的,我来处理。” 白沄婳转头去看他,眼眶通红:“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我一定把他们都救回来,一定会的……” 看着她内疚的模样,宫辰渊摸了摸她的头:“我相信你,你一定会让大家都没事的。” 几个丫头立即行动起来,因为之白沄婳和宫辰渊都有受过伤,几个丫头倒是有了经验,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 受伤的人都被安排在了一间房中,两只鬼在房中陪着白沄婳与府医一起逐一救治。 叶尘伤得最重,白沄婳优先医治他。 此时,什么男女之别,尊卑之分,早已不存在,她想要的,是大家都活着。 叶尘是陪着宫辰渊一同长大的护卫,她绝对不能让叶尘死了。 扒开叶尘的夜行衣一看,才发现他左边肩膀上被一刀从前面穿透到了后面,两边伤口一直在溢血,此时已经失血过多,换做是别的大夫,早就摇头让准备后事了,万幸有神医在。 神医与白沄婳联手施展九转金针,还有况星辰的回光返照符,双管齐下,总算是止住了血,但是,叶尘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几乎九死一生。 白沄婳把能做的都做了,能用的药都用上,她甚至问过师父,恢复符对人有没有用,得到的答案是否,她才歇了心思。 虽然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但是白沄婳确信他们一定能醒来的,她不信自己的医术也信神医的医术。 等处理完所有伤员,已经日上三更,这段时间中,护玄司的人并没有找上门,看来宫辰渊手尾处理得很干净。 看着从窗口照进来,洒落在身上的阳光,白沄婳站起身松了松筋骨,又转去白玉生的房中。 游锦娘当真是下了狠手,给白玉生下的药很足,就算白沄婳已经给他解了药,白玉生依然要昏睡几日才能醒来。 给白玉生把过脉,确定他没事之后,白沄婳就匆匆去沐浴,换下沾染了血迹的衣裳,又吃过了饭才到了关押着游锦娘的牢房中。 游锦娘手脚都被铁链锁着,铁链的另一头连着墙壁,此时她发丝凌乱,身上满是鞭痕与血污,已经经过了一轮审讯。 也不知她招了没有? 看到白沄婳,游锦娘愣了一下,继而大笑起来:“是你?竟然是你!哈哈哈,我早该想到是你才对。” 游锦娘对今夜发生的一切又疑惑又震惊。 身为护玄司的一员,她对璃王的实力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以璃王的实力要查她,自然是可以查到。 只是,她明面上不过是区区一个卖香料的女娘,璃王无缘无故查她做什么。 见了白沄婳之后,她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是因为白沄婳。 肯定是白沄婳拜托了璃王,然后璃王从白岩书身上着手,一步步查到她身上来的。 莫说是杀了护玄司的人,就单是插手护玄司的事,若是让圣上知晓,璃王可能连闲散亲王都做不了。 她抬头看了白沄婳一眼。 这个女人何德何能让璃王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第157章 刺激白岩书 跟着白沄婳来的是穆雨。 穆雨在白沄婳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沄婳微微诧异,她倒是有点佩服游锦娘了。 就连当初刺杀她的杀手,都没能经住宫辰渊的人的审讯,但是游锦娘经受住了,连半个字都没有招供。 不愧是护玄司的人。 但是,那又如何? 坐在穆雨搬来的太师椅上,白沄婳冷冷睨着游锦娘,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并不惊讶你知道我的身份,身为护玄司的一员,想要得到靖国侯府里每一个人的信息,自然是小菜一碟,不过,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们究竟看上了白岩书什么,甚至不惜去抢别人的骨肉来冒充自己的儿子,也要接近白岩书?” “作为他的女儿,我在靖国侯府生活了十六年,我甚至都没发现,我的那个父亲有什么东西重要到值得我惦念的,何况是你们护玄司?” 那可是先皇创立的,只为皇帝办事的护玄司啊,白岩书一个需要世袭才能当上,且十数年毫无建树,又无实权的靖国侯,能有什么值得皇帝惦记的? 经过一番打斗之后又紧接着挨过了一轮审讯,此时,游锦娘已经伤痕累累,每喘一口气都像是需要用极大的力气。 闻言,她冷冷一嗤,偏过头,摆明了一副不想跟白沄婳说话的样子。 白沄婳只是想把自己的话说出来而已,本也没有指望游锦娘会给她答案,毕竟连宫辰渊都审不出话来,她又能问出什么。 想了想,她站起身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递给身后的穆雨:“给她喂下去,然后将她带出来,跟我去一个地方。” “是。” 穆雨接过小瓷瓶,朝游锦娘走去。 白沄婳不再停留,转身出去了。 一出牢房门口,正巧遇上了宫辰渊。 虽然现在,叶尘与穆雨几人都知道了宫辰渊的腿已经好了,但是宫辰渊依然像以往一般,进出都坐轮椅。 “你怎么来了,我正好有事找你。” 白沄婳行至璃王面前,然后朝身后的牢房瞥了一眼:“里面那个女人你有用吗?” 宫辰渊摇头:“随你处置。” “那我把她带走了,府里你先看着,我回靖国侯府一趟,若是叶尘他们出什么事,你便派人去寻我。” 宫辰渊知道她有事情要处理,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千万要小心。 叶尘是因为救熙越才受伤的,白沄婳便让熙越留下来照顾他,自己带了清华清苑,穆雨以及几个护卫,用麻袋套着游锦娘扛出来,坐马车去了靖国侯府。 靖国侯府的门房远远瞧见来的是璃王府的马车,匆匆进去禀报,走到半路遇上了刘管家。 瞧见下车的只有白沄婳,璃王并不在,刘管家胆子大了起来,还以为如今的小姐还是当年的小姐,他甚至都没有禀报白岩书就想把白沄婳给挡回去, 却被穆雨一脚给踹飞,直接撞到了树干上,落地时呕出了一大口血,便一命呜呼了。 白沄婳有些诧异。 这么容易就死了? 之前她踢了那么多脚这刘管家都还活得好好,不会这么脆弱才是。 白沄婳心里有了一个异样的念头,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刘管家。 竟然早已经中毒了。 白沄婳突然想起了昨日对林秀云说的话,眉头一皱,不再看刘管家一眼,率先往白岩书住的院落而去。 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未再有人阻拦,甚至连下人都没见到几个,一路异常的畅通。 以白岩书对她的态度,绝无可能会让她在靖国侯府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难道…… 白沄婳加快了脚步。 穆雨几人扛着游锦娘紧随其后。 “嘭” 白沄婳一脚踢开了白岩书的房门。 果然,她一抬眼就瞧见林秀云骑在白岩书身上,满目猩红,状若癫狂,举着匕首,正准备捅进白岩书的胸膛。 白岩书整个人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根本反抗不了。 白沄婳一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就知道,白岩书肯定是中了她故意留给林秀云的迷香了。 , 没想到,当初她的那些话林秀云都听进去了,竟然这么急着弄死白岩书。 但是,白岩书现在还不能死。 “咻” 银光一闪,一根银针飞射过去,刺中的林秀云的穴位,林秀云顿时能动的便只有五官了,匕首堪堪止在了白岩书的胸膛上方一指的距离。 临门一脚,功亏一篑,林秀云气得大喊:“你拦我做什么,他如此待你与你阿娘,让我杀了他,岂不是也如你的意? ” 好险要丧命的白岩书激动地几乎都要哭了:“婳儿,你赶紧救救为父,快杀了这个女人。” 白沄婳不理他,转身示意清华和清苑过去,将林秀云抬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以为白沄婳就是赶来救自己的白岩书,瞧见白沄婳并没有按照他的命令把林秀云给杀了,顿时恼怒:“你做什么,赶紧杀了这个贱女人,难道你连本侯的话都不听了吗?” 呵,又是这一副有事为父,无事本侯,趾高气昂,又理所当然的模样。 白沄婳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转身坐到了林秀云对面:“也不是不让你杀他,你得先让我办完事,你就再让他多活片刻吧。” 林秀云看着白沄婳幽深如渊的眸子,渐渐地也冷静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白沄婳伸手拔下了她穴位上的银针:“你且先看着。” 不消吩咐,穆雨示意身后的人把游锦娘放下,然后扯去套着游锦娘的麻袋,又拔出堵在游锦娘口中的破袜子。 终于能看见东西了,游锦娘环顾了一圈,然后看见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白岩书,她心思一转就又端出了以往面对白岩书时的,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侯爷,你救救锦娘,你女儿要杀了我……” 话尚未说完,她早已落了泪,一副委屈到不能自已的表情。 嘿,这个女人…… 会装,会演,够淡定! 白沄婳都想学着师父那般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当初李青萝能出手对付他的儿子,白岩书就已经知道,这两母女肯定是已经知道游锦娘的存在了。 只是他没想到,她 们竟敢动他的女人。 “锦娘,你别怕,别怕啊……” 看着游锦娘浑身是伤,哭得我见犹怜,白岩书心疼坏了,对着白沄婳大吼:“你想做什么,你快放了她,你若伤她性命,本侯定要了你与李青萝的命。” 奈何他中了迷香,吼出来的声音都比不上游锦娘的哭声大。 白沄婳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几乎都要笑出眼泪来了。 瞧瞧,这就是她血脉相连的父亲。 呵,什么狗屁父亲! 白沄婳站起身,走过去,踹了游锦娘一脚,正好踹在游锦娘的伤口上,疼得游锦娘啊啊大叫,哭得更厉害了。 白岩书简直比自己受了伤还要难受,拖着中了迷药的身体就往游锦娘这边爬,一边爬还一边喊:“你不要动她……” “我偏要动,你能如何?” 白沄婳又是当胸一脚,直接将游锦娘给踢吐血了。 “啊,你不要伤她,你哪只脚踢她的,本侯便剁了你哪只脚……” 白岩书喊得更厉害了,激动得满脸都是汗。 白沄婳走过去,一脚踩在白岩书的手背上:“你知不知她究竟是什么人?你放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儿子,又是从哪儿来的?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第158章 前生今世,这个女人做的恶事太多 白沄婳看了一眼游锦娘。 没想到,事到如今,这个女人还能如此淡定。 白沄婳把游锦娘的身份,以及白玉生还有姑姑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听到白兮染是被游锦娘下毒,痴傻了十数年最后悲惨死去的时候,白岩书不仅没有愤怒反而满脸厌恶,他始终都觉得自己那个妹妹丢人现眼。 就算浑身都没有力气,他也要骂一句:“一个自甘堕落的女人,就这么死了已经算她命好,她就该和那个野种一起浸猪笼。 ” 那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啊,竟然能说得出这样子的话来。 不过,他都能把女儿当成爬上高位的垫脚石,能为了一点嫁妆算计自己的正妻,能为了自己的私生子杀妻灭妾, 骂一下自己的妹妹又算得了什么。 白沄婳白了他一眼,继续讲。 当听到白玉生其实是白兮染的儿子,是游锦娘孩子抢夺过去冒充自己的骨肉时,白岩书的神情有了片刻的狰狞。 若白沄婳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就是把一个父不详的野种当宝贝疼爱了十八年。 这样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十足的大傻子。 白岩书打死都不愿意相信,白沄婳肯定是欺骗他,可看白沄婳说得煞有其事,他又不太敢确定了。 直到白沄婳说出游锦娘是护玄司的人时,他就更加确定白沄婳就是在说谎。 锦娘跟了他将近二十年,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若要说一个吵架都吵不过人,连一只鸡都逮不住的小女人是护玄司的一员,那他就是天皇老子。 他对着白沄婳就是冷冷一哼,满脸的不屑:“你自幼便说谎成性,没想到都嫁人了还满嘴谎言。” 白沄婳简直想笑,说假的他一字不落全信了,说真的他反倒不信了。 怪不得游锦娘会如此淡定呢,原来是笃定了白岩书不会信啊。 可白岩书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她带游锦娘过来说出这一些事情,难道是为了劝白岩书迷途知返,亡羊补牢吗? 她不过就是想要恶心膈应一下白岩书而已,谁管他信不信。 在她心中,这对狗男女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自己活不过明日这件事,其实在被擒住的那一刻起,游锦娘就已经猜到了。 本以为会死在渊王的审讯之下,又以为会被白沄婳杀死在地牢之中,结果却被白沄婳带到了白岩书面前。 见到白岩书的那一刻她突然想,临死之前,能在白岩书这里埋下一把杀白沄婳的刀,那她也算是赚了。 她不信白沄婳胆敢杀白岩书。 那可是弑父啊,是会被世人戳断脊梁骨,会被天打雷劈的大罪。 白沄婳没有那么傻。 突然,她想起了被扛着进来的时候,虽然看不到,但是能听到,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女人在喊着要杀了白岩书,是白沄婳制止的。 白沄婳不杀,但是别人会杀。 她迅速转身,果然瞧见了角落坐着的那个被她害得小产的女人。 看到了林秀云眼里的恨意与戏谑,她突然明白过来了一切。 想想自己潜伏了将近二十年,居然败在了一个黄毛丫头手里,她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也不知这黄毛丫头是太过自负还是太过小瞧了她,竟然以为仅仅捆着她的双手就安全了。 她一个翻身,双腿用力,朝白沄婳扑去。 习武之人,武功到了一定程度,飞花落叶皆可伤人。 她伸长了双手,以手为剑,打算用修剪得稍尖指甲划破白沄婳的喉咙。 但是,白沄婳依然八风不动坐在那儿,不仅对她的举动视而不见,还讽刺地笑了笑。 箭已在弦上,游锦娘没有退路,攻势不停。 就连一旁看着这一幕的林秀云和白岩书,都惊呆了。 就在游锦娘的手几乎要摸到白沄婳的喉咙时,她突然浑身刺痛起来。 来势凶猛迅速的疼痛让她连呼吸都困难,她受过防审讯训练,什么样的折磨,什么样的疼痛她都能忍受得住。 可是,这一次的疼痛与之前所受过的疼痛并不一样,就像是每一个毛孔里都有一根针在反复地扎,每一条神经都在被来回拉扯,每一寸骨头都像是被敲碎了,疼得她躺在地上扭曲翻滚。 她知道,这是因为白沄婳之前让人给她喂的药丸的效果。 药效发作,越来越痛,她痛苦不堪,恨不能一头撞死,奈何做不到。 就连宫辰渊都不能从她嘴里撬出半个字,此时她却哀嚎着求白沄婳给她一个痛快。 白沄婳哪里会如她的愿。 若不是她,阿娘上一世就不会一尸两命。 若不是她,姑姑不会有那样悲惨的一生。 若不是她,白玉生不会一出生就与母亲分开,还认贼作母。 前生今世,这个女人做的恶事太多,死已经太便宜她了。 见白沄婳不为所动,游锦娘赶紧把一切都说了出来,但是却隐瞒了自己接近白岩书的真正目的,只说是为了图谋靖国侯府的家产。 白沄婳不由高看了游锦娘一眼,没想到就算这样了,依然没有把自己真正的目的说出来,也怪不得宫辰渊审不出来什么。 “不可能,绝不可能……” 白岩书如何都不相信,锦娘肯定是被白沄婳下了药才会这样说的。 “事到如今,你信与不信,又能改变什么,你放在心尖尖上疼爱了十八年的儿子,其实是你最厌恶的妹妹的亲生儿子,你宠爱了半辈子,甚至不惜为了她杀妻灭妾的女人,其实是为了你的家产来的,这些都是事实。” 想到自己做了的一切,像是笑话般的一生,白岩书呕出了一大口血,却还是没有晕过去,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一直都在嚷嚷着:“不可能……” “求求你杀了我吧……” 游锦娘抓着白沄婳的裙摆苦苦哀求,却被白沄婳一件踹开。 疼痛越来越剧烈,她的皮肤裂开了一道道口子,鲜血从那些口子,从她的七窍溢了出来,越流越多,整个人变成了一个血人, 没多大会儿,她就血尽而亡了。 白沄婳后退两步离开就要流到脚下的血液,然后整理了一下被扯出褶皱的裙摆,回头看了林秀云一眼,转身,带着人走了。 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傻的林秀云,有被白沄婳的这个眼神给惊得清醒过来。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她明白了白沄婳的意思。 第159章 靖国侯府的噩耗 一直到出了靖国侯府的大门,穆雨才将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王妃,护玄司之人在他人面前死去,恐有祸端。” 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白岩书自然不用担心,因为那个姓林的女人会杀了他。 但是,那个姓林的女人呢? 她可是最恨王妃的啊,她看了全程,难免不会去告发。 虽说她一介妇人,不懂什么护玄司,但是只要她稍微提一嘴护玄司三个字,那就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护玄司是圣上的人,若是让圣上知晓王妃杀了护玄司的人,莫说主子,护不住王妃,就连主子都可能被发落。 难得这锯了嘴的葫芦说了这么长一句话,白沄婳浅浅地笑了,却也没给他解释。 她重生之前是脓包了些,但是重生之后的所作所为,足以让林秀云看清,她已不再是之前那任人欺凌的小猫咪了,而是已经长出了尖牙利爪的猛兽。 林秀云不妨试一试她的怒火,看她会不会把毒死游锦娘的毒用在林秀云与她家人的身上? 又或者林秀云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就算是死也要阴她一把,拖她去垫棺材底,那就看她会不会把林秀云的家人都弄死,然后将他们的骨灰全都扬了,再用符纸将他们镇压,永世不得超生。 就看谁斗得过谁! 而这些的前提是,林秀云能出得去。 “明日便过年了,只怕这年靖国侯府是过不好咯,快回去吧,王爷等着咱们吃饭呢。” 说罢,白沄婳便扶着清华的手上了马车。 穆雨得不到答案,见大家都不问,那他也不问了,王妃总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的。 马车刚到王府门口,王府的管家也不知在那儿等候了多久,一瞧见王妃下了马车便赶紧过来禀报:“醒了,都醒了……” 这激动的样子,与稳婆从产房里出来喊孩子生了是一样一样的。 这么快就醒了! 白沄婳心中的压抑终于一松,今日还真是好事多多呢。 担心他们会有什么问题,白沄婳还是决定过去看一看,到了瞧见府医正在给醒来的人做检查,她便转身往叶尘的厢房走。 刚到门口,尚未进去,就瞧见熙越正在给叶尘喂药,不知道两人聊起了什么,熙越红了眼,落了泪,叶尘正轻声安慰着。 许是着急了,叶尘动了一下,碰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凉气,熙越又无比紧张地关心他。 看这情况,也无需她进去了。 她又转去白玉生的房间,只是,白玉生依然还沉睡着,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 穆雨担心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 当日夜里,靖国侯府便传出了着火的消息,起火点是白岩书的房间 ,因为是深夜,等下人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猛了,根本没有办法扑救。 彼时,柳埠正在处理游府的杀人案。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仇杀案,却被得了消息赶过来的护玄司的人告知,游府的主人竟然也是护玄司的一员。 柳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在游府来来回回地查找,就是想找出一丝半点的线索。 奈何,下手的人手法太干净了,他什么都找不到,正头疼着呢,就又有下属过来禀报,靖国侯府起火了。 “什么?” 柳埠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大过年的,怎么事情都赶一起了? 待到柳埠带着人赶到靖国侯府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看着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柳埠有一瞬间的怔愣,反应过来的之后,赶紧吩咐人去救火。 居住在附近的人也纷纷参与救火。 一直到午时,才总算是把火给扑灭了。 这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烧了大半个靖国侯府,死了八个人。 白岩书,林秀云,刘管家赫然就在名单之上,剩下的五个人,其中四人是靖国侯府的下人,还有一具女尸查不出来处。 却被跟着一同过来的护玄司的人根据女尸身上的令牌,认出了这便是游锦娘。 这下柳埠的头更大了,愁得恨不能一拳打晕自己,图个清净。 护玄司的人死在靖国侯府就已经很奇怪了,还与靖国侯死在一处。 这件事若不查清楚,皇帝定然会震怒,届时,乌纱不保啊。 柳埠不敢怠慢,当即就派人分别去通知李青萝和白沄婳,然后把靖国侯府的下人全部召集过来审问。 那些下人一个不知,两个也不知,柳埠越来越火大,直到问到侍候林秀云的侍女,才算是有了眉目。 起初,那个侍女支支吾吾,怎么都不肯说,柳埠便冷声怒喝:“若再详细招来,大刑侍候。” 侍女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瑟瑟发抖,实在扛不住,便如实道来。 “林姨娘经历了小产,火灾,大病等事情,心中早已郁郁寡欢,前不久,传来明王侧妃暴毙的消息,这给了姨娘沉痛的一击,她痛不欲生,便想去见侯爷最后一面,然后随明王侧妃而去。 可是,姨娘却在侯爷的房门口,听到侯爷与那个姓游的女人在房中行周公之礼,姨娘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竟然得知那姓游的女子实乃侯爷养在外头的女人,侯爷养着那女子已有十数年,两人还生了一个儿子。 当初那场大火就是侯爷为了烧死姨娘与夫人,给那个外室与外室子让路的,不仅如此,当初姨娘小产,从此不能再孕,也是侯爷与那个女人合伙害的。 姨娘心灰意冷进去与他们理论,却被他们合伙羞辱了一场,姨娘气不过,便在水井中下了毒,趁众人昏迷,姨娘疯狂地笑着,点了一把火。” 侍女说到最后,已经是满脸泪水。 众人怎么都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子的。 围观的众人心里不禁唏嘘,看着那靖国侯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之前就宠妾灭妻,把正室嫡妻逼得拖家带口搬回娘家,现如今才发现,不过就是利用妾室把正妻逼走,然后再整死妾室,好给外头养的让路。 不知是谁狠狠朝地上“呸”了一口:“这种人,死了活该啊。” 第160章 丢到后山喂狼 柳埠盯着侍女的眼睛,压迫力十足:“既然你知晓那么多事,为何你没事?” 一个知道那么多秘密的人,还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婢女,竟然能活到最后? 侍女抹了一把泪:“姨娘是看在奴婢打小侍候的情分上,把卖身契还给了奴婢,还给了奴婢一些银钱,早早让奴婢一定离开侯府,去过自己得到日子。” 侍女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是奴婢实在不忍心看姨娘死了还要背上这么严重的骂名,明明不是她的错,姨娘这一生过得太苦了,求青天大老爷还姨娘一个公道吧。” 说罢,侍女一连叩了三个响头。 恰逢有人高喊了一声:“璃王妃到,白夫人到。” 众人纷纷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白沄婳与吴娟扶着李青萝正往里走。 白沄婳第一眼便瞧见了那个跪着的侍女,两人的视线对上,很快就错开了,白沄婳继续往里走。 来时,白沄婳便把昨日发生的事情,挑拣了一些告诉阿娘,两人也大概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两母女看着已经成了残垣断壁的靖国侯府,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看着摆了一地用白布盖着的焦尸,还是震惊得目瞪口呆。 总以为瞧见几具尸体就顶天了,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李青萝的眼神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这该死的林秀云,要杀那个负心汉,你就一刀子捅进去就得了呗,实在不行捅他个十刀八刀,甚至千刀万剐都可以,为何要放火啊? 老娘住了十几年的府宅啊,老娘精心布置的花园啊,老娘的家产啊,没了,都没了…… 这下又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花费多少时间来修缮,才能住人了。 她仿佛看到好不容易才收回来的嫁妆,又要如流水般花出去。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满目猩红,泪水滴落,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白沄婳赶紧伸手扶住:“阿娘,您怎么样,您要节哀啊……” 围观的群众也不禁感叹,那靖国侯都这样对她了,没想到靖国侯夫人竟然还如此深情。 李青萝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往前两步,指着前面那一排盖着白布的尸体问柳埠:“柳大人,哪一个是他?” 柳埠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只是觉得这靖国侯夫人也太好了点,这白岩书已经让她成了整个金陵城的笑话了,竟然还为他如此伤心。 “白夫人这边请。” 柳埠把李青萝带到白岩书的尸身前:“侯爷的房中一共发现了一男两女三具尸体,这便是那具男尸,尸身上有白侯爷的铭佩,想来应当是侯爷无疑了,白夫人还请节哀。” 李青萝就站在那儿,并没有上前去掀开白布,看一眼白布之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具尸体,又或者究竟是不是白岩书的尸体。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动也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她肯定是在为白岩书的死伤心,在为白岩书所做的事情伤心,包括白沄婳也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从前阿娘对白岩书言听计从,说一不敢说二的样子,白沄婳是见过的。 阿娘就算再怎么对白岩书失望,多多少少终归有一点感情的,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 是以,当初她才觉得,待取回一切,便将白岩书毒傻,丢在靖国侯府里,陪着阿娘过日子也是可以的。 不管之前如何,现如今白岩书已经死了,人死灯灭,就算阿娘对白岩书还有感情,也没事。 时日流逝,总会淡去。 她正准备上前去劝说两句。 李青萝却转身对柳埠很认真地询问:“柳大人,若我将他们三个都丢到后山喂狼,应该没事吧?”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眸子一瞪,继而倒吸凉气。 柳埠片刻才反应过来,大冬天里实实在在的抹了一把汗,有些讪讪:“虽然这也不违反大元皇朝的律法,但是这总归违背道德,会落人口舌的,人死如灯灭,往事已经烟消云散,白夫人还是要往前看才是。” 他压低了声音:“若当真是恨极了,顶多往后清明重阳都不给他烧香便是,实在不值当为了他再惹上骂名啊。” 看在李青萝是自己好友的妹妹,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情分上,柳埠劝得甚是苦口婆心。 “大人言之有理。”李青萝有些颇为不乐意接受的样子,“大过年的遇上这样的事,真是麻烦柳大人了,就到这吧,不用查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即可,大家都回去过年吧。” 不管如何,白岩书也是一朝官员,如今死于非命,而且还与护玄司的一员关系匪浅,怎么都得要查清楚上奏给圣上的。 柳埠还想说什么,却被人唤住了:“柳大人。” 众人转头看去,穆雨推着宫辰渊从门口进来,一直到白沄婳身边才停下。 白沄婳赶紧蹲下,将他腿上的毯子拉好:“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我来看看。”宫辰渊朝她笑。 白沄婳正想说什么,却被众人的行礼声打断了:“拜见璃王殿下。” “不必多礼。”宫辰渊吩咐柳埠:“柳大人就听岳母的吧。” 柳埠回头看了一眼排了一长排,烧得焦黑,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 若是林秀云的侍女所言如实,那事情的始末勉强算是明了,且一同跟着过来的护玄司的人听了也没提出什么反对的话来,明显他们也是知道游锦娘与白岩书之间的事情的。 想了想,他拱手应道:“是,王爷,不过……” 他指了指林秀云的侍女与游锦娘的尸身:“这一个婢女与那一具尸体,臣还得带回去。” 宫辰渊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转头去看白沄婳。 白沄婳自然知道柳埠为什么带走游锦娘的尸体,毕竟事关护玄司,死的又是一朝官员,柳埠总得拿出点什么给皇帝才能交差,她并不担心柳埠能查出什么来。 她转头去看阿娘,见阿娘点头,她也才朝宫辰渊点头。 得了自家王妃的首肯,宫辰渊才对柳埠淡淡颔首。 璃王这一副唯妻命是从的样子让柳埠着实愣了一下,他又对白沄婳与李青萝说了几句节哀顺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之类的话,就指挥人准备把尸体带走。 官兵将游锦娘的尸体抬了起来,烧得焦黑的手从白布之下露出来。 看着那节木炭一般的手臂,白沄婳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唤了一声:“等等。” 第161章 一定要找到他们 白沄婳走到游锦娘的尸体旁,看着尸体上放着的令牌,以及小腿处骨头断裂的痕迹。 她很确定这真的是游锦娘的尸体,错不了。 因为游锦娘的小腿骨就是熙越气游锦娘刺伤叶尘踢的,熙越就爱做这断人手脚的事情。 “仵作,请看看这个女人生前可曾生育过?” 璃王妃吩咐的事情,就是柳埠也不敢不照办,何况一个小仵作。 仵作拱手应是,便赶紧过去检查了。 很快就有了答案,仵作行礼禀报:“回王妃的话,这人生前不曾生育。” 白沄婳打了个响指,果然! 姑姑与表哥听到这个确凿的证据一定很高兴的。 想到白兮染,白沄婳才想起,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姑姑了,姑姑一定在庄子上等着表哥回去,过了年,等表哥醒了,她就带表哥去庄子上见姑姑。 啊,不对! 真的很不对! 白沄婳终于注意到了,从璃王进门开始,她就觉得奇怪的地方。 这里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一只鬼魂都没有? 起初,璃王不在,她看不见鬼,自然也没留意这些。 白沄婳环顾了一圈。 不应该啊,按理说,新生的鬼魂要么出现在他们死的第一现场,要么跟随在自己的尸身旁边的。 现在,尸体旁边并没有鬼魂,那些残垣断壁里也没有。 他们的鬼魂的去了哪里? 白沄婳细细思索着,并没有去听柳埠在与宫辰渊说什么。 当初的淫虐案,死了好多少女,那些少女的鬼魂就是一直在死去的地方飘荡,怨气冲天。 师父说过,她们要散去怨气,才能早日投胎,若是被有心之人抓去,练成小鬼,就是连师父也对付不了。 难道…… 昨夜在靖国侯府死去的人的鬼魂都被人抓走了? 又是被什么人抓走的? 她想到了那个已经不是活人的朱占文,眸子顿时瞪大,心底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现在这么多人,她也没法将这个发现告诉璃王,师父也不在这里,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婳儿……” 阿娘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白沄婳。 李青萝把白沄婳拉到宫辰渊面前,对两人道:“今日除夕,你们也回去过年吧,这里有我处理就行,不过死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而已,不要因为这些而影响了过年的心情,都回去吧。” “阿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婳儿怎么能留您一个人在这里呢,就让我帮您吧,就算我做不了什么,能陪着您也是好的。” “真的不用,阿娘没事,待会你舅舅他们就过来了,你一个外嫁女,按习俗是不宜这个时候过来的,快回去吧。”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话音尚未落下,李伯均与镇国公府的几位小少爷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众人纷纷安慰她,让她不必担心。 按习俗,靖国侯府今日该办丧事了,她身为出嫁女,今日不该在这里。 白沄婳着急回去告诉师父鬼魂的事情,便也不再耽搁,与众人告别之后,与宫辰渊一同回去了。 亲生父亲的死,没有在她的心里引起任何波澜。 她只是觉得这边的麻烦已经全部解决,终于可以全心对付宫离彦。 已经留着那厮蹦跶得够久了。 只是离开之前,她悄悄吩咐穆雨,去取一些焦尸身上的血。 马车上,白沄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宫辰渊。 鬼神之事,宫辰渊也不懂。 但是,他见过白沄婳画符,与神医共同办过事,还有白沄婳时不时与他讲过的玄门之中的事情,他很清楚,鬼魂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但是,对于鬼魂的事情,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他轻拍白沄婳的手背:“不必担心,鬼我对付不了,活人我还对付不了了?有我在呢。” 只要查出抓走那些鬼魂背后的人是谁,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就可以。 回去之后,白沄婳立即去了况星辰的房间,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况星辰也觉得事情严重了。 “这已经不用多想了,这事没有第二个可能,新生的鬼魂是绝对不会乱跑的,他们肯定是被人带走了,时间这么短,绝对跑不远,你让你对象去查一下,金陵城中有多少玄门术士,然后逐一排查是不是他们把鬼魂掳走了,若都不是他们,那就证明咱们猜对了。” 门被人敲响,穆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妃,东西弄来了。” 白沄婳顿时眉眼一展,过去打开门,接过穆雨手中的几个小瓷瓶,顺便将方才师父的提议让穆雨转告给璃王,然后转身回来坐下就开始准备东西画符。 她将小瓷瓶里的东西倒在砚台里,然后往里添加朱砂。 况星辰凑近嗅了嗅:“血?你在画寻灵符?” “嗯。”白沄婳头也不抬:“有了寻灵符,便能知道他们的鬼魂的去向了。” 焦尸的血又腥又臭,还有些凝固了,兑在朱砂里,有些难以化开,画起来总是断笔。 笔画一断,符纸也就废了,只能重新画。 这件事一点都不能马虎,那些人用这么快的速度将白岩书等人的鬼魂抓走,很明显就是针对她而来的。 她都不敢想象,若是那些人用小鬼来对付阿娘,对付外祖父一家,甚至是对付宫辰渊,那将是她承受不起的后果。 白岩书他们的鬼魂,一定要找到。 是以,白沄婳放慢速度,稳住手速,用了比平时多了三倍的时间才画好了第一张寻灵符。 有了经验,白沄婳又继续画,只是刚提笔就又被敲门声打断了。 笔尖沾染的朱砂滴落,看着被弄脏的符纸,白沄婳搁下笔,朝门口吩咐道:“进来。” 穆雨推门进来,拱手一礼:“王妃,宫中来人了,主子请您一同到前院去。” 这个时候来人? 难道是为了白岩书身死之事? 想了一下,白沄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走吧。” 穆雨赶紧让开位置,让白沄婳出去,自己才亦步亦趋跟着。 “等等我,我也去。” 况星辰迅速站起身。 虽然她碰不到很多东西,但是茶杯她却是能碰到的。 只见她想直接从桌面飘过去,却不小心撞翻了放在桌上的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到声音,白沄婳迅速转身。 然后,她瞧见白瓷茶杯在桌面转动,而杯里的茶水洒了出来,流得哪里都是,很快就要浸湿她刚画好的寻灵符。 第162章 宫中来人了 这是找到鬼魂的关键所在。 绝对不能损坏! 白沄婳立即施展轻功扑过去抢救,不料却与同样扑过去抢救符纸的况星辰撞在了一起。 “啊……” 一人一鬼摔成了一团,况星辰的脑袋撞在她的脸上。 白沄婳顾不得疼痛,一手捂住鼻子,一手去够桌上的符纸,却左右都摸不到。 她努力抬头才瞧见符纸已经被况星辰举在手里了,半点都没有沾湿。 以前师父是如何也碰不到符纸的,每次都需要借用她的手。 倒是没想到,情急之下,师父竟然爆发了潜能。 符纸没事,白沄婳的心里一松,就感觉脸上的疼痛愈发清晰,尤其是鼻梁上,痛得几乎麻木了。 抹了一下鼻子,发现手上并没有血迹。 白沄婳松了一口气,看来鼻子应该没有被撞断。 况星辰是鬼魂,完全感觉不到痛,若是旁人,根本碰不到她,她直接就穿过去了,也就是小徒儿,才整出了这样的场面。 看着小徒儿疼得站不起身的模样,她心疼地一直在道歉。 “王妃……” 穆雨冲过来想要将人扶起来,却看见了飘浮在半空中久久不落下的符纸,饶是冷静如他,也怔愣了一下。 王妃的术法已经这么高了吗? 竟然能使符纸悬空不落? 医术了得,玄门术法高超,不仅会下毒,还会杀人,脑子聪慧,心地好却不愚善。 咱们主子这是捡了什么宝贝啊? 如今,主子的腿已经好了,若是有王妃相助,主子是否能登上那个位置? “小徒儿……” 况星辰撞了一下白沄婳的胳膊。 “师父,我没事,先让我缓缓,嘶……” 白沄婳捂着鼻子,疼得泪流满面,以为师父是在关心她,便随意答着。 “不是,你看那儿……” 况星辰扯了扯白沄婳的衣袖。 白沄婳转头去看况星辰,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发现了穆雨的异样。 反应过来之后,她眼疾手快将符纸拿在自己手中。 撑着桌面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她对穆雨道:“我没事,走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只是鼻子实在太疼了,她一边走一边抹眼泪,整个小脸红通通的,就像是受了极大伤害,可怜又委屈。 宫辰渊坐在廊下的轮椅上,瞧见她这副模样走来, 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若非白沄婳朝他摆手示意没事,他都要站起来了。 走到宫辰渊身边握住他伸出来的手,白沄婳还在抹泪,怎么都忍不住。 拉着她左右查看,除了脸上,其他地方并没有伤,宫辰渊才稍稍放下心来,抬头对站在白沄婳身后的穆雨问道:“发生何事?” 穆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本来王妃走得好好的,突然后面的桌子就乒铃乓啷的,王妃转身朝桌子扑去,又莫名其妙摔倒在地,还自言自语。 他刚想去扶,王妃又自己站起来了。 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啊。 白沄婳揉了揉鼻子,扬起了带泪的笑容:“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 宫辰渊将她拉下来,双手捧着她的脸仔细查看:“还说没事呢,鼻子和眼睛都肿了。” 白沄婳恍然:“已经肿了啊,怪不得感觉麻麻胀胀的,又痛又痒,没事,待会儿让杨叔叔看一下,再擦点药就行了,走吧,莫让宫里来的人等急了。” 三人一鬼到了前院,才发现来的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 看见白沄婳的模样,李公公行礼之后,礼貌地询问:“王妃这是……” 白沄婳抹了一把怎么都止不住的眼泪,摇头道:“无事,公公有事请讲。” 她不愿意说,李公公也不好多问,不过,想想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他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该来的人都来齐了,李公公便将皇帝的口谕说了出来。 本来今夜,宫辰渊是要带着白沄婳进宫去参加年夜宴的,但是念在靖国侯新丧,皇帝体恤璃王妃深受丧父之痛,可以不用去参加了,但璃王却是一定要去参加,这是礼规。 这自然是好,那样子的场合,白沄婳也不想去,而且她还着急画寻灵符查出究竟是谁带走了鬼魂呢。 白沄婳立即福身行礼谢过皇上的恩典,又吩咐柳絮取了一个大大的红封送给李公公,才吩咐穆雨将人送出去。 临走之前,李公公看了白沄婳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回宫的马车。 皇宫,御书房。 皇帝从一堆折子中抬起头来:“你说她真的是伤心万分?” 李公公颔首:“是,奴才瞧着璃王妃的样子不像作假,鼻子眼睛都通红,脸上还有泪痕,那模样一看就是哭了许久的,许是从靖国侯府回来就一直哭了。” 他能在皇帝身边侍候这么多年,不仅有眼力,还有脑子。 白沄婳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在得知他过去之后才假装出来的,那双眼睛没哭那么长一段时间,绝不会肿成那个程度,泪水止都止不住。 若真是这样,看来白岩书的死确实是与她无关了。 毕竟在璃王府里,没有外人,她无需做出这副伤心的样子给旁人看。 皇帝紧握手中的紫毫笔,蘸了朱砂在折子上写下批语:“那依你之见,游锦娘之死与她可有关系?” 李公公摇头:“奴才不知,虽然听说璃王妃懂武功,医术也了得,但是想要从游府将游锦娘带走,她还做不到。” 皇帝搁下毛笔,把批好的折子收起来,放到批好的那一摞,又从没批过的那一摞上面取下一本翻开,放在面前,又继续提笔蘸朱砂写批语。 “若是……有老七的帮忙呢?” 语出惊人,李公公震惊地抬头看向皇帝,片刻才复又低下脑袋:“虽说璃王殿下有那个实力,但是,殿下的腿……他这么做又是图什么?” 第163章 年夜饭 皇帝批奏折的动作不停。 “你可还记得,当初朕是把那个丫头赐婚给谁的?” 李公公埋头想了一会儿。 三个多月之前,那白大小姐还与明王殿下有着婚约。 后来怎么又成了璃王妃的呢? 哦,对,是因为救了璃王殿下一命。 璃王殿下是个感恩的人,如何都要以身相许,这才请了旨赐了婚。 听闻两人成婚后,出双入对,形影不离,羡煞旁人。 靖国侯不识好歹,宠妾灭妻,偷养外室,苛待嫡女,重私生子,不仅将李青萝的所有嫁妆占为己有,还欲将全部家产留给私生子。 白大小姐恨他,欲为母报仇,不足为奇。 璃王不惜背上抢兄弟未婚妻之名也要娶的人,自然是对她情深不已,帮她做点事情又有什么的。 可这样说来,退一万步讲,就算白岩书与游锦娘的死是他们的手笔,也仅仅是因为府宅恩怨,与夺嫡之争扯不上关系。 甚至,他们可能根本都不知道游锦娘的真实身份呢。 李公公很清楚,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圣上也能想到。 所以,圣上此时才会如此平静,并没有让护玄司的人往璃王府那边查。 “陛下宅心仁厚。” 皇帝搁下紫毫笔,拢了拢袖摆:“行啦,走吧,去看看太后。” “是。” 李公公连忙过去扶着。 …… 这厢,宫辰渊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坚持要让神医给白沄婳检查一下,得知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这才放心下来。 “你说说你们,都老大不小了,还总是这么毛毛躁躁,这次是撞到了脸,那下次呢,下次是不是要受了伤才甘心。” 神医瞪了况星辰一眼,又戳了戳白沄婳的脑袋,像个老父亲一般,一句话就将一人一鬼给骂了。 白沄婳昂着脑袋让柳絮帮她上药:“杨叔叔,您就不要说师父了,是我不好,若是我离开之前就将寻灵符收好,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况星辰这一回,难得的骂不还口,坐在窗框上摇晃着双腿。 况星辰突然动了动鼻子,嗅到了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味道,咽了一下口水:“总归要练小鬼,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练成的,咱不急,先过了年再说,小徒儿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茯苓做什么好吃的没有。” 今年,璃王府的年,过得比往年都要热闹。 白沄婳不仅自己嫁过来了,还带了一整个院子的丫环仆妇过来,让清冷的璃王府温暖了起来。 茯苓一直是白沄婳小厨房里的主厨,时不时还跟这小姐一同研究美食,厨艺越来越精湛,跟着小姐到璃王府不过短短三个月,便用自己的厨艺征服了璃王府原本的伙夫厨娘。 于是,今年璃王府的年夜饭,主厨便成了茯苓。 她带着大厨房里男男女女十好几个人,从腊月二十五那日便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 王府的年夜饭不同于靖国侯府,自然是要隆重丰盛许多,茯苓拿出了看家本领,不管是之前小姐教的,还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通通都做了出来,让大家给意见,看看哪些可以上桌作为年夜菜。 是以,那几日,厨房里总是有香味飘出来,引得众人食指大动。 尤其是况星辰有事没事总喜欢往厨房飘。 瞧见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她总忍不住凑上前去闻。 她也不敢一整碟地闻,只是每样都挑一点,胜在菜多,她每样闻一点也就餍足了。 于是,自从那日起,厨房里就有了一件怪事,同一碟菜,有人试吃了美味无比,有人却吃了没味道,这件事最终传到了璃王那里。 聪慧如璃王,稍稍一想,自然就明白了其中关键。 他给茯苓下令,往后,不管做出什么菜,每一道都要盛出一碟放在厨房角落的那张长桌上,美其名曰,敬灶神。 自此,厨房中再没有出现过有人吃了好吃,有人吃了没味的事情。 当茯苓将这件事当成神话故事告诉白沄婳的时候,白沄婳笑得前俯后仰:“敬灶神……哈哈……亏他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今日除夕,靖国侯府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本来准备的菜式几乎都是大鱼大肉多,茯苓还在想着要不要多换几道素菜,就听柳絮带了小姐的话过来:“就照之前准备的做吧,不必改变菜式。” 经茯苓与一帮厨娘伙夫的努力,璃王府的年夜饭,尤为丰盛。 以往的每一年,白沄婳都是与阿娘还有靖国侯府的另外几位主子一起吃年夜饭的。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 她已经嫁为人妇,而靖国侯府满府的主子就剩阿娘一人。 她不担心阿娘,有大舅舅在,自然不会让阿娘自己一人度过这除夕夜。 因为宫辰渊要进宫参加年夜宴,可他又不想让白沄婳自己一个人待在王府里吃年夜饭,便吩咐将年夜饭提前了一个时辰。 这是他成婚的第一年,也是与自己妻子吃的第一个年夜饭。 他格外珍惜。 大厅内,两位主子两只鬼一桌,下人们十人一桌,大厅里十好几桌人,坐得满满当当的。 “殿下,这一杯,我敬你,谢谢你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白沄婳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朝宫辰渊道。 宫辰渊笑着举杯与她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第二杯,徒儿要敬两位师父,杨叔叔于我如师如父,几次三番救我于生命垂危,还有,师父也助我良多,若非有师父在,我六表哥就死了,我也救不出姑姑,两位师父,徒儿敬你们,愿你们得偿所愿,来生幸福。” 想到重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若非有杨叔叔与师父在,她的报仇不会如此轻松,可能要付出许多代价,也未必能达到如今的地步。 白沄婳举杯敬神医与况星辰,和着泪水一饮而尽。 第三杯,她敬的是所有下人。 “你们之中,有人是自幼陪着我一同长大的,有人是十数年如一日照顾殿下的,往后,咱们都将一同生活,虽说主仆有别,但我与殿下都依赖你们的照顾,愿如风有信,长与日俱中。” 人与人之间,尊卑贵贱,生来就已经注定,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主子一句话便能主宰下人的生与死。 下人侍候主子天经地义,侍候不好就是罪该万死,无人会有异议。 放眼整个金陵城,就没有哪家的主子,会对下人说这些话的。 在场的下人都感动得稀里哗啦,心中不住感谢上苍让自己遇到了好的主子,纷纷举杯共饮。 放下酒杯,白沄婳笑着举了举筷子:“大家都动筷吧。” 吃过了年夜饭,白沄婳吩咐管家将府中的所有下人全都召集到了前院。 这是她首一次作为当家主母面对这么多下人。 不过,自从皇帝将她赐婚给宫离彦之后,阿娘便是按着王妃来培养她的。 是以,此时,面对这几百个下人,她倒没露了怯。 她清了清嗓子,端出往年阿娘当家时的模样:“这一年来辛苦大家了,希望来年,大家共同努力,做得更好。” 柳絮帮着把红包一个个发下去。 第164章 波澜又起 吃过年夜饭之后,璃王便要进宫了。 白沄婳将他送到王府门口,看着马车驶远了,才转身往回走。 纷纷落下的雪花,映着院中灯笼的红光,就像是飘落的凤凰花瓣,让人一时分不清四时八节。 白沄婳喝了点酒,站在廊下看了许久,直到酒彻底醒了才回房。 两只鬼也不知躲哪儿喝酒去了。 白沄婳便在房中继续画寻灵符。 这次她很小心,每一张都是一笔从头画到尾,画好一张便收一张起来,以免再发生意外。 八张寻灵符,她画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这是她懂画符以来,用时最长的一次,并非功力不够,而是小心谨慎一些罢了。 虽说用时长了些,却也让她有了意外的收获。 最后一张寻灵符画成的时候,她脑海中的那一团迷雾竟然又消散了一些。 而随着迷雾的消散,她感觉自己的功力又高了一层。 她有种预感,等到自己脑海中的迷雾全部消散之时,也就是她出师之日了。 到时,不仅报仇更容易一些,还可以帮助师父完成那个什么系统的任务,让师父重生回到师父的父母去世之前。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中,正在与神医对酒当歌的况星辰突然手抖了一下,手中的酒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碎片与酒水洒了一地。 神医还以为她是醉得连酒壶都握不住了,便取笑了她几句。 却不见她像平日那般半步不让地反驳回来,这才发现她的神情不对。 “怎么啦?” 况星辰看着自己的手,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看向神医的眸子里带了水雾:“杨铭,我感觉我的功力在消散。” 一直都是喊他大叔的鬼,眼下却喊了他的大名,神医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顿时收起了嬉笑,正经起来:“为何会这样?能补回来吗,若是你的功力全部都消散了,将会是什么后果?” 况星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却说不出话来。 饶是做了二十多年人,又做了几十年鬼,见过沧海桑田,她还是没能掩饰住自己的不安。 她的功力原本就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她连维持自身魂体都做不到,将会真真正正,彻彻底底消散于天地。 到时候,爸爸妈妈怎么办,小徒儿怎么办,大叔怎么办? 她的神情吓到了神医,一直活蹦乱跳,嬉皮笑脸,活泼灿烂得像个小太阳的一只鬼,眼下却悲伤得好像下一刻就会魂飞魄散一样。 “走,咱们去找婳丫头。” 况星辰拉住了他:“小徒儿又能有什么办法,她还能比我这个师父还厉害了?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不要告诉她,我自己来想办法。 ” 神医看着她。 若她真的能想到办法,又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在这一刻,神医突然有些恼恨自己为何不懂如何医治鬼? …… 另一间房中。 白沄婳搁下笔,伸了个懒腰。 熙越过来帮着把东西收起来。 她指着那些装着血的小瓷瓶问道:“小姐,这些可还要?” “收起来吧,万一,日后还有用呢。” 那躲在暗中之人将白岩书几人的鬼魂带走,明显就是要对付她的,说不得那些人早已清楚她的本事,会做一些准备。 万一,这一次使用寻灵符寻找鬼魂有什么差错,留着那些血也能以防万一,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熙越便将那些小瓷瓶小心翼翼封好,用一个木盒子装起来。 柳絮铺好了床,正拿着剪刀过去剪烛,见小姐闲下来了,便道:“王爷让人带了话回来,晚宴后圣上会留王爷说会儿话,要晚些回来,时辰不早了,小姐可要先睡?” 白沄婳看了一眼外头的夜色:“已经这么晚了呀,那他应该就快回来了,我等等他吧,哦,对了,表哥可醒了?” 小姐还没睡,柳絮又把窗边的灯点上:“用膳的时候奴婢去瞧过了,还没醒。” “那我去看看他,你们都下去歇着吧,不用跟着了。” “是。” 白沄婳起身就往白玉生的房间走。 白玉生的屋里还点着灯。 他安安静静躺在榻上,面色还是略微苍白。 走到床前坐下,白沄婳抬手准备给白玉生把起了脉。 如今,她的医术有所进展,应对白玉生身上的这点毛病绰绰有余,倒也不用去麻烦神医了。 只是,她的手还没搭上去,就瞧见白玉生睁着一双惺忪朦胧的眼睛看着她。 “表兄你醒了?” 白沄婳深感诧异,本以为还要一两日才能醒来呢。 白玉生的记忆,还停留在之前被游锦娘下毒的时候。 突然睁眼瞧见的却是白沄婳,他先是愣了一会儿,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然后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在白沄婳的脸上。 熟悉的人,却是在陌生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自己已经得救了。 聪慧如他,很清楚白沄婳肯救他,那就是已经知道一切了。 他撑着想坐起来:“婳儿,你救了我?” “嗯,感觉如何,来我给你把把脉。” 白沄婳将他扶起来,取了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坐得舒服一些,然后给他诊脉。 “幸好那毒解得及时,并未损伤根本,好好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如初了。” 白玉生自从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便一直关注着白沄婳,自然也知晓白沄婳神医之徒的身份,神医之徒的医术岂会低。 婳儿说自己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不过,他现在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游锦娘。 “那个女人呢,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女人的手上,你是如何救得了我,那个女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救我之时,你可有受伤?” 白沄婳笑了:“怎么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个?” “那就一个个来。” 白沄婳正襟危坐,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统统都告诉了白玉生,但是瞒下了鬼魂被抓走的事情,毕竟这种事,寻常人相不相信还是其次,就算是相信了也没办法应对,又何必让他徒添烦恼呢。 白玉生放在锦被上的手,紧握成拳。 姓游的那个人害死他的母亲,将他夺走,让他认贼作母十八载,就这样让她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白沄婳未必猜不到他的心思,只是仇恨岂是说消散就能消散的。 人死如灯灭,但是灯火灼烧过的痕迹,却会永久残留。 像是看不到白玉生显露在脸上的悲愤,白沄婳问得随意:“你可回去见过柳嬷嬷了?” 白玉生这才想起被游锦娘下毒之前的事情,惊坐而起:“糟了,柳嬷嬷出事了。” 第165章 笑话一般的人生 白沄婳看着白玉生,沉吟了一会儿。 “难道,并不是你自己主动回游府,而是他们控制了柳嬷嬷逼迫你?” 白玉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点头。 他们连他都要杀,何况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嬷嬷。 这么多日过去了…… 他没敢再往下想。 都是他连累了柳嬷嬷。 若是他不回去,那些人就不会知晓他已经和柳嬷嬷相认,不会因为他而去伤害柳嬷嬷。 白沄婳站起身,走到门口唤了一声:“来人。” 在院中巡逻的人听到声音赶紧过来:“王妃,有何吩咐?” “去将熙越还有清华清苑找过来。” “是。” 很快,熙越三人就过来了。 白沄婳问:“可还记得城外姑姑住过的庄子?” 熙越颔首:“记得。” “你们带十个人去,将柳嬷嬷救回来,千万要小心。” 白沄婳觉得以游锦娘的身份,根本就没资格派护玄司的人去庄子上,派去的顶多是她府里的护院,或者是她雇佣的人。 以熙越还有清华清苑的武功,对付几个护院绰绰有余了。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让她们带了十个人过去,足以应对了。 白沄婳站在门口,看着几人离去,直到看不见了,她依然动也不动。 自上次之后,姑姑就待在了庄子里。 白玉生回去看望柳嬷嬷的时候,姑姑肯定也见到他了。 按白玉生的说法,是游锦娘的人控制了柳嬷嬷逼迫他的,那姑姑应该知道才对。 但是,一直到今时今日,也没见姑姑来找她。 姑姑那么紧张表兄,又怎么可能不做点什么呢。 不用多想,姑姑肯定是出事,来不了了。 宫辰渊不在,她就看不到鬼,熙越她们更是连这个世上有鬼魂的存在都不知道,根本做不了什么。 所以,她也就没有吩咐熙越她们,有关于姑姑的事情。 唯有等宫辰渊回来,再拜托他跟着走一趟了。 反正都是要等熙越她们回来,白沄婳便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去,就在白玉生这里陪着他聊天。 两人什么都聊一下,不过大多时候都是聊白玉生之前的事情。 他十九年的人生,过得就像是一个笑话。 当年,游锦娘将他带回来就丢给了奶娘照顾,十天半月也没来看过他一次。 奶娘对他也不甚好,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常屎尿腌了一身溃烂,疼得他嗷嗷直哭。 若非院中洒扫的婆子可怜他,时常瞒着所有人给他清洗,他很有可能就疼死了。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长到了三岁,一般人家的孩子还在父母怀中撒娇,他却要开始识字启蒙了。 游锦娘给他请了夫子,但是那个上了年纪的夫子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若是夫子讲了两遍他还学不会,三岁的小娃娃那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他一个月里有二十八日是身上带着伤的。 起初他还会跟游锦娘哭诉一下,得到却是阴阳怪气的谩骂与狠厉的惩罚。 寒冬腊月里,他被罚跪在冰冷的地上,不许睡觉,没有饭吃。 他不过三岁,懂什么啊,他只知道自己很冷,很饿。 游锦娘说他知道错了,才能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知道说一句“我错了”就可以吃饭睡觉。 小小年纪的他,根本不懂的因为什么自己要被这样对待,只能一个劲地哭,却又换来更重的打骂,他只好每日夜里躲起来咬着被角压抑地哭。 等到长大一点了,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太笨了,学不会夫子教的东西,讨不了娘亲的欢喜。 于是他便拼命地学,没日没夜地学,困了就用冷水浇醒自己,饿了就啃馒头,做尽一切讨好游锦娘的事。 后来,在游锦娘那里看见过无数厌恶的眼神之后,他就再也不做那自讨没趣的事情了。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他依然还是会满脸都是泪。 日子一天天过,他的功课越学越好,做出来的文章连夫子都感叹自愧不如。 游锦娘终于笑了一回,吩咐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他很高兴终于讨得了娘亲的欢心。 可饭桌上,却出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那个人就是靖国侯白岩书。 游锦娘说那个人是他的生身父亲,要他喊爹。 白岩书的面容与他有一两分相似。 他信了游锦娘的话。 他活了十二年,才终于见到了父亲,他不知有多高兴。 游锦娘让他写文章给白岩书看。 他照做不误。 白岩书看了那叫一个欢喜,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接连发生的好事让他以为,自此应该会过上爹宠娘爱的日子了。 可却依然是他的幻想罢了。 他们警告他,不许暴露身份,不许跟任何人说,他是白岩书的儿子,甚至,在外面也不能喊白岩书爹。 原来白岩书不仅有妻有妾,还有两个女儿。 他只不过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外室之子。 少年的他暗自嘲笑。 自己不过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奢望什么? 后来,他不由自主的去观察白岩书名正言顺养着的女儿。 却看到那个与他长得有七分相似的侯府嫡女较之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冤枉,被责罚,跪在祠堂里抄书那是常有的事,甚至好几次被那个庶女害得几乎死去。 而白岩书从未偏向过那个嫡女一次。 越观察,他就越心疼那个与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疼? 可能是觉得同病相怜吧。 不过,那个妹妹,有两件事比他幸运,那就是有一个处处维护她的母亲,有一个可以敞在太阳底下的身份。 也不知是不是那份心疼在作祟,他突然想知道,他这个见不得光的外室之子不被疼爱也就罢了,为何名正言顺的嫡女也是如此? 于是,在白岩书带他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清谈会,去与城中的学子交流,去结识人脉的过程中,他都仔细观察,小心打听。 没想到,他尚未查出原因,却无意中得知,自己很有可能并非白岩书的血脉。 这应该不可能才对,毕竟他与白岩书的那个嫡女生得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若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会那么像呢。 但是,一切证据都指向那个不可能的答案。 就在他迷茫之际,一次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有个老嬷嬷躲在街角暗处,目带恨意地看着游锦娘的香料铺子。 他想问清楚老嬷嬷,为何这样看着那个铺子。 却没有料到,那个老嬷嬷在见到他的脸之后,激动得晕了过去。 他将老嬷嬷送去医馆救治,老嬷嬷醒了,他还送老嬷嬷回了庄子。 在庄子上,他问了老嬷嬷,为何会见到他就如此激动? 老嬷嬷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听完那个故事,看到那包香料以及一个女人的画像之后,一个很大胆,很不可能,却又异常的合乎情理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像是着了迷一样,不查清楚,他就夜不能寐,吃不下咽。 他不是傻子,结合一些查到的证据,以及自己这么多年来所过的日子,他很确定,自己并非游锦娘与白岩书的骨肉。 而且,他认了杀母仇人做母亲! 第166章 罪魁祸首 “不要再说了。” 白沄婳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白玉生:“一切都过去了。” 在白岩书眼中,不管是子女,还是妻妾,通通都只是他往上爬的垫脚石。 而游锦娘如此大费周章地讨好白岩书,明面上看着是为了嫁进靖国侯府。 若她当真只是一个平常的女人,这个理由倒也正常。 可她是护玄司的人啊。 护玄司若非老病残死,是一生都不能脱离的,嫁人生子那更是妄想。 是以,她接近白岩书的理由,只能是因为命令。 白岩书究竟掌握着什么,值得皇帝让护玄司的一员搭上二十年的岁月来执行? 这个问题,白沄婳自从知道游锦娘的真实身份之后,就开始琢磨,可到如今都毫无头绪。 本以为,弄死他们就再搞不出什么花样,可以高枕无忧了。 没想到,他们就是死了也不让人安生,竟连鬼魂都被人抓去了,还不知会搞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白沄婳并没有告诉白玉生关于鬼魂的事情,仅是问:“你可有打算过以后?” “我?” 白玉生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事情不会这么快就了结,甚至都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哪里会考虑什么以后。 他苦笑一声:“我从未考虑过往后的去处,兴许,会与柳嬷嬷一同回到庄子,照顾嬷嬷,让她颐养天年吧。” “不如你听我一句劝,待柳嬷嬷接回来,等你养好身体,你便带着柳嬷嬷一起回靖国侯府去吧。” “不行!” 白玉生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立即拒绝了。 莫说以前不曾想过,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就更不会想了。 他若去了靖国侯府,吃穿嚼用都得依赖靖国侯府,他怎么可以占用婳儿的家产? 白沄婳坐直了身体,一副表明了要长谈的模样。 “怎么就不行了,如今靖国侯府也就只剩下我阿娘一人,她要重建靖国侯府,要打理所有营生,如何忙得过来,我倒是想回去帮一下忙都身不由己,你就当是帮我照顾照顾阿娘吧。” “你阿娘有镇国公府的人照顾,无需我。” “什么我阿娘,那也是你舅母,是你的长辈,你就当是帮亲人的忙了,再不济当是还我帮你报仇之情也罢。” “我会用其他方式报恩的。” 谁当真要他报恩啊! 白沄婳撇了撇嘴,决定出大招。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何人?我可以帮你,我外祖父也可以帮你。” 白玉生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那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那个让他母亲遭受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怎么可能会不想知道呢。 可要找到那个人,茫茫人海,无疑是大海捞针,以他如今的能力,是办不到的。 想要达到那个能力,可不仅仅是有才华就够了,满腹诗书有时候当不了饭吃,还需要财力,需要旁人的助力。 婳儿代表的是璃王府,若是有她与镇国公府的相助,以及靖国侯府的财力,没准兴许能……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而且,等他达到那个高度的时候,能帮助婳儿的也就更多了。 他很清楚,别看婳儿如今风光无限,可那也仅仅是表面的,璃王殿下的双腿,注定了他只能止步于此了。吗,吗 看出了他的动摇,白沄婳立即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等你养好身体,我就跟阿娘说你回到靖国侯府的事情。” 说完,她起身就离开,没有留给白玉生拒绝的机会。 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积雪落了满地,廊下也飘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白沄婳踩着积雪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路咯吱声。 庄子离金陵城有些远,熙越她们还没回来实属正常,但是宫辰渊竟然也还没回来。 而宫辰渊派去查金陵城中一共有多少玄门术士的人,也全都没有回来。 没有宫辰渊在,就算她用了寻灵符也没用。 因为找到了,也看不到,根本无法处理。 她便坐在房中等宫辰渊回来。 只是这一等,她竟不知不觉睡过去了,手中的医书掉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是被柳絮喊醒的。 “小姐,您怎么睡在这儿,天啊,快站起来让奴婢看看,有没有着凉,手手脚脚有没有受冻?” 睁眼一瞅,白沄婳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万幸房中有地龙,不然这样睡一夜,肯定得冻出点毛病来。 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榻,她的眉头拧紧:“王爷不会还没回来吧?” 柳絮走到门口吩咐人将热水端进来。 “还没回呢,就连穆雨他们也没有传一个消息回来,管家已经派人去打听消息了。” 婆子将热水放在盆架上,柳絮过去拧了帕子递给小姐。 “想来应该是昨夜宴席王爷饮多了酒,留在宫中过夜了,总归是在宫中,王爷肯定没事的,小姐您不要太过担心。” 白沄婳想到了那个爱作妖的皇帝,也没有再追问,接过帕子擦脸。 茯苓带着厨娘将早饭摆了上来,白沄婳洗漱过后,坐下吃完了早饭,才瞧见熙越匆匆进来。 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白沄婳才问:“人可带回来了?” 赶路赶得急,熙越感觉自己的嗓子都渴冒烟了,接过茶水就一饮而尽,喝得急了,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才喘直了气。 “回小姐,咳……带是带回来了,可人不太好,奴婢们赶过去的时候,那些人都不见了,柳嬷嬷与那个小丫头被锁在房中,不知昏迷了多久,奴婢已经请府医去看……” 不待熙越把话说完,白沄婳已经站起身:“去看看。” 白沄婳到的时候,府医已经诊完脉正在写药方。 瞧见她过来,府医赶紧搁下笔起身行礼。 白沄婳摆摆手:“不必多礼,如何?” 府医回头看了床上昏迷不醒的小丫头与柳嬷嬷一眼:“那个小丫头倒还好,只是被饿晕了,至于这位嬷嬷……” 府医摇头叹了一口气:“本就是油尽灯枯之象,又遭此横祸,心中忧思繁杂,恐时日无多,老夫只能尽力一试,让这位嬷嬷多活些时日。” 竟然这么严重? 白沄婳挥挥手示意府医继续写药方。 她自己则过去给柳嬷嬷把脉。 能留在璃王府这么多年,府医的医术自然不会差,白沄婳并非是质疑府医所诊断的结果,而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这些时日,她闲暇时,不是跟着师父学玄门之术,便是跟着杨叔叔学医术。 她深知自己的责任,深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所以,不管学什么,她都极其认真,虽然时日尚短,但已小有所成。 可没想到,对于柳嬷嬷的情况,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就连九转金针也没有多大用处。 第167章 我昨夜已经与王爷同房了 柳嬷嬷不过五十多,却已油尽灯枯。 不消多想,白沄婳也能明白,是因为姑姑的事情,柳嬷嬷一生操劳,忧思繁杂,耗尽心血。 柳嬷嬷本可不必如此尽心的,可她念及白老夫人收养的恩情,将姑姑视如己出。 白沄婳的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喘不上气,难受至极。 表哥走了这么长,这么艰辛的一段路,才走到如今。 他已经没有多少亲人了,这让他该如何接受? 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让她想到了前世。 门外有脚步声。 白沄婳转头,正好瞧见白玉生跌跌撞撞冲进来。 目光落在白沄婳给柳嬷嬷把脉的手上,白玉生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有婳儿在,他担心什么呢,当真是急昏头了。 白沄婳安排去照顾他的小厮刚好追了过来,赶紧过去扶他:“公子,您的身子未好,小心些。” 白玉生摆摆手:“无妨。” 扶着小厮的手,白玉生过去那边坐下,等着白沄婳的诊断结果。 白沄婳松开了柳嬷嬷的手,看着白玉生欲言又止,心中纠结,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 “那个……” 思虑片刻,白沄婳咬了咬牙,还是将实际情况告诉了白玉生。 白玉生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颓坐下去,满脸哀伤。 良久,良久,他才轻声问:“还有多久?” “至多一年。” 婳儿是神医之徒,他知道,这一年的时间,已经是婳儿能力的极限了,他没有再强求。 白沄婳看过府医开的药方便让他去抓药熬药,又吩咐人好好侍候着,便离开了。 白玉生要守在这里,她也不拦着,只是让人将饭菜与他的药都送到这里来。 她刚刚走出房门,就见管家匆匆来报:“王妃,王爷回来了。” 白沄婳抬头望天,雪后初晴的太阳已经爬到了树梢。 都这个时辰了才回来? 拢了拢披风,白沄婳便往王府大门而去。 到了,她才发现,回来的不仅仅是宫辰渊与穆雨,还有……褚岑岑。 这个女人怎么跟着过来了,又是过来做什么的? 只见,褚岑岑一脸挑衅地看着她,眼里都是讥笑。 白沄婳仅是疑惑了一下,便走到宫辰渊身前,握住他伸出的手。 “父皇留你商议很大的事情吗,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可用过早膳了?” 宫辰渊抬头与她对视,然后竟然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就像是在外受了欺负,回家找安慰的小孩子。 “不过是一些小事,婳儿我头疼。” “头疼?那快回去,我给你看看。” 说完,她转头吩咐穆雨:“回去吧。” “是。” 穆雨推着王爷,王爷牵着王妃,三人一同离开了。 徒留褚岑岑站在那儿傻了眼:“诶,王爷……喂,我还在这儿呢。” 见三人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便想追上去,却被管家拦住了去路。 “姑娘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这边请吧。” 褚岑岑不理管家,推开他便又想追宫辰渊而去。 管家一个跨步便又挡在了她的身前。 一再被拦,褚岑岑怒了:“滚开。” 管家不卑不亢,不避不让。 褚岑岑气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想到今晨发生的事情,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总归是已经进了璃王府,一步步来嘛,不急于一时。 瞪了管家一眼,她冷哼:“哼,等以后,本姑娘再收拾你,还不带路。” 管家对她前面的话,无动于衷,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身在前面带路。 这厢,白沄婳三人回到房中。 穆雨给两位主子倒了茶,便在一旁候着,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恨不得立刻躲起来不见人。 白沄婳便知道,这主仆二人这是有话要与她说呀。 在宫辰渊对面坐下,白沄婳端起茶饮了一口:“说吧。” 穆雨拱手应是,便将昨夜的事情细细道来。 昨夜,他推着璃王到了宴上,没等多久,皇帝便来了,跟着皇帝一同过来的不仅有后宫妃嫔,还有褚岑岑。 皇帝将褚岑岑介绍给众人:“这是来自药王谷的圣女,褚岑岑,也是朕赐婚给璃王的侧妃。” 不仅如此,皇帝把褚岑岑安排在璃王的身边。 宴会上,不仅有皇子皇孙,还有皇亲国戚以及文武百官。 闻言,众人皆哗然。 虽然璃王殿下,已经娶了王妃,可当初杀神的威名,他们可都没忘,圣上这样的安排,璃王肯定会大怒,说不得会一气之下,甩袖离开。 出乎众人意料的,璃王并没有生气,反而安安静静的喝着酒,一直待到宴会结束。 可皇帝还不让璃王离开,说是要与他说说话。 御书房中,仅有父子二人,他们究竟谈了什么,除了他们二人,没有人知道。 穆雨一直守在门口,没多大会儿,就被皇帝唤了进去。 他一进去就瞧见璃王趴在桌上,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 “老七饮多了酒,睡过去了,你送他去他以往的寝殿歇下,明日酒醒了再回去。” “是。” 穆雨将璃王送到他离宫建府之前的宫殿歇下。 难得哑巴似的穆雨说了这么多话,可这也恰恰说明了有猫腻。 白沄婳挑眉:“就在这样?” 穆雨看了自家王爷一眼,颔首,只是后背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那外面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穆雨尚未来得及答话,门外传来了褚岑岑的声音。 “我昨夜已经与王爷同房了。” “吱呀” 房门被推开,褚岑岑推开拦着她的人走了进来,居高临下鄙睨白沄婳,转头看向璃王的时候,却又是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虽说同房的时间早了些,但是,圣上早已经将臣妾赐婚给王爷,臣妾就是王爷的人了,王爷怎么可以这样对臣妾呢?” 璃王仍旧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抓着白沄婳的衣袖摇了摇:“婳儿,我头疼,你快帮我看看。” 白沄婳瞧着他眉头紧皱的模样,也不像是说假的。 万事都没有身体健康重要,白沄婳反手搭上他的脉搏,给他把脉。 那头的褚岑岑见没人理她,气得险些咬碎了一口牙,却又不敢发作,只是期期艾艾地看着璃王。 “如今,整个皇宫的人都知晓臣妾与王爷同房之事了,王爷还想不认账吗?” 第168章 决定要争夺那个位置了 白沄婳也转头看着宫辰渊。 师父曾说过,人不能没有嘴,也不能没有耳朵,更不能没有耐心,很多遗憾都是因为没有及时解释误会才造成的。 所以,她并没有只听褚岑岑的一面之词。 话,肯定是要听双方的。 但是,璃王却什么都不说,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指。 穆雨早已按耐不住了。 瞧见主子的手势,他会意,走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褚岑岑的衣领,一用力,就将她给扔了出去。 他走到门口吩咐外头的人:“将她送回房中看紧了,没有主子的命令,不得让她走出房门半步。” 不过一个小小的护卫,竟然也敢这么对她,她可是皇帝赐婚给璃王的侧妃,迟早是这座王府的主子,褚岑岑简直快要气炸了。 她哪会就此善罢甘休,正想爬起来哭闹一场,却被洒扫的婆子捂住嘴,与侍卫一起把她拖了下去。 白沄婳对门外的动静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把脉,她是越把脉,眉头就皱得越紧。 “你……中了药?” 宫辰渊难受地揉按鬓角,声音有气无力:“并非是什么毒药,只是让人昏睡不醒,过后头疼了些罢了。” 也不知他是小看了白沄婳的医术,还是不想让白沄婳担心。 哪里是什么让人昏睡的药,明明就是让人欲火焚身,不能自控的催情药。 若他昨夜当真与褚岑岑同房了,今日就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了,哪里会这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以此时他的脉象,一看就是生生挨了一夜,怎么可能不头疼呢。 自己也中过催情药,白沄婳深知那种痛苦。 自从腿残之后,宫辰渊的警戒心不同往日而语,而且他还是众所周知的皇帝与太后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且又是在皇宫之中,究竟是谁,胆敢给他下药。 除了那一位…… 白沄婳略略一想:“是你父皇下的?” “嗯,婳儿你快帮我按按 ,真的疼……” 似是不想就此事多说什么,宫辰渊把脑袋凑到她的面前,敛下眉眼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此时的心情,白沄婳很能体会。 他们的运气都不是很好,没能碰上一位好父亲。 白沄婳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宫辰渊嘴里。 宫辰渊乖乖咽了下去,就着她的手饮尽一杯茶后,又抓着她的手嘟囔:“还是好疼。” 杀敌无数,凶名在外,能止小儿夜啼的杀神殿下,竟然撒娇。 白沄婳无奈摇头,只能坐到他身边,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给他轻柔地按揉,一边佯装狠声道:“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了,说说吧,同房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知道他是自己生生忍着药劲挨了一夜,但是,若真的没发生点什么,褚岑岑又怎么敢说出,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同房的话来? 穆雨并不知自家王妃早已从璃王的脉象猜出了大概,闻言心下一咯噔,赶紧上前来,迫不及待地开口替自家王爷解释。 “没有同房,属下一直守着主子,寸步不离,一直到卯时初,才故意离开一会儿,让那个女人有机会偷溜进去,真的就一会儿,那个女人并没有时间做什么事,她只是扒了自己的衣裳,与主子躺在一张床上,然后吵得人尽皆知而已。” 看来,穆雨真的是急了,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不过,白沄婳抓住了重点。 “故意?” 穆雨又偏头去看自家主子。 这是主子吩咐的。 对此,他也百思不解。 稍微想一下,白沄婳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头看向躺在自己腿上,因为药丸起了效,眉头渐渐舒展的男人,心头一阵阵闷堵。 她并非是不相信宫辰渊,只是,觉得,有些心疼他。 他这亲王当得也太憋屈了! 他都已经从高台跌落,成为一个只能靠轮椅进出的残疾人,却还要被自己父皇算计,出卖, 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竟然仅仅是为了报那所谓的恩情,不顾他的意愿,给他下药,让他跟不喜欢的女人同房。 可他却不能反抗,明知道是自己父皇下的药,也要硬着头皮喝下去,明明厌恶褚岑岑至极,却还是要忍着恶心,让自己掉进皇帝的计划里。 他如此忍辱负重的原因,白沄婳未必就猜不到。 “穆雨。” 她吩咐道。 “是。” “出去守着,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穆雨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主子并没有任何指示,便转身出去了。 等门关上了,白沄婳才问道:“你决定要争夺那个位置了?” 以往,他的腿有残疾,世人,国法,俗规都不容许他登上那个位置。 如今他的腿已经好了,只要他站起来走两步,不管是谁都没有理由再谴责他惦记那个位置。 因为,不管是他的身份还是实力,他都有资格。 宫辰渊坐起身,看着白沄婳,许久都没有开口。 久到白沄婳以为他都不会回答了,才听见他缓缓道:“婳儿害怕吗?” 白沄婳当真就敛眉想了许多。 那个狗皇帝后宫妃嫔众多,子女自然也不少。 皇子当中,除去不久之前因铁矿案被砍头的六皇子秦王,如今尚在世的还有大皇子祈王,二皇子晋王,三皇子明王,七皇子璃王以及九皇子安王。 这些亲王,个个实力不凡,不容小觑。 想要打败他们夺得那个位置,谈何容易。 前生,她不过是与明王有婚约而已,明王就认为她挡了他的前程,将她与外祖父满府赶尽杀绝。 如今,她嫁给了宫辰渊,在所有人看来,她白沄婳,镇国公府,靖国侯府,都与宫辰渊是一党的。 倘若,宫辰渊真的参与夺嫡,就要同时面对这么多位亲王。 而她与镇国公府以及靖国侯府,都将因为璃王而卷入无尽的风波之中,结局难料。 若璃王输了,她们的结局很有可能与上一世一样。 她真的就不怕吗? 当然怕! 可她更清楚,唯有自己站在高处,拥有绝对的权利与实力,才能保全自己想要保全的人与物。 恍然,有一个不太确定的念头从她脑海中窜过。 难道……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口:“你为何会突然想要那个位置?” 第169章 叛徒 宫辰渊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按着她的脑袋贴近自己的心口,用强而有力的心跳告诉她答案。 “这世上,除了皇祖母,我就只剩下你了,若是连你都失去,我将对这世间毫无留恋,可我只有坐上了那个位置,才能护住你。” 白沄婳骇然! 本以为,他对她仅有少年时朦胧的好感。 本以为,他娶她仅是因为她体内的蛊虫。 如今,才发现,云巅的仙人愿意步入这纷纷扰扰的凡尘,只因凡尘中有她! 她所有的努力,都是想要护住镇国公府,想要护住阿娘,想要护住所有想护住的人与物。 而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幼时,因为她的一句话,这人就去了军中,当了战神,若他不去,后来也不会腿残。 如今,因为要保护她,这人动了坐上那个位置的念头。 她的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种情意让人如何拒绝? 她抬起脑袋来,与宫辰渊四目相对。 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里,似乎装了所有的情意,柔如流水,却只倒映了她一人。 她真是越看越喜欢,双手捧着宫辰渊的脸,对着嘴唇轻啄了一口。 浅尝辄止,似乎并不能让她满意,勾住男人的脖子,将人压了过来,吻上了那张从来只对她说好的嘴。 宫辰渊反客为主,攻略城池,加深了这个吻。 白沄婳大胆回应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让他带着往里间走,双双跌入柔软的床榻里。 待她将身下的人扒得只剩下里衣时,男人却抓住了她的双手:“不行。” 这个时候说不行? 她有点恼,有点不解,明明都已经浑身滚烫,情动得眼里都是欲色了。 “为何?” “总之不行。” 依然紧紧抓住衣襟。 “若我就要呢?” 那双小手不依不饶。 “不行,你……会受伤的。” 胸腔里的那颗小东西,半点都不听话,跳动的声音,如雷贯耳。 扒拉的小手停了下来。 怪不得,自从上次之后,他就再没碰过她。 原来是因为上一次,他中了催情药,有些控制不住力道,让她受了不少苦,翌日身上都是青青紫紫。 她俯下身,小白牙轻轻啃了一下男人性感的喉结:“不怕的。” 酥酥麻麻的感觉流窜四肢百骸,将男人最后的坚守击得支离破碎。 再也忍不住的欲望喷涌而出,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是理解全无,一个翻身就将人压在了身下。 实在是,妖精太磨人了! 外头,社恐少年脸红得像是猴屁股,恨不得立即躲到树上,却又不得不站在那儿挡下想要靠近的人。 看着那未经人事少年通红的脸,所有人都明白了,立即该干嘛的干嘛去。 连两只鬼都没有过来打扰。 日上树梢,风停雨歇。 早膳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然后换上了午膳。 屋里的两位主子才唤人进来伺候。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 柳絮等人早已知道该怎么做了,准备热水的准备热水,准备衣裳的准备衣裳,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又纷纷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得严实。 实在是,她们家小姐太过害羞了。 昨夜本来就没睡好,闹腾了这一番之后,白沄婳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是散架了,怎么都扯不起来。 可旁边心满意足的人,却精神抖擞,侧着身子,撑头看她,眼里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害的白沄婳还以为自己哪里露了出来,赶紧抓着锦被将自己包成了粽子,瞪着一双星眸瞅他。 “你看什么?” “哈哈……” 宫辰渊被逗得笑出了声音,捧着她小脸,吧唧了一口,就从她身上翻过去,下了床。 白沄婳的目光跟随他,此时才发现他一丝不挂,小脸蹭的一下通红,完全没了早些时候的英勇。 宫辰渊的笑声更大了,扯了扯锦被,没扯开,干脆连人带被一同抱起,往旁边的盥洗室走去。 一回生二回熟。 白沄婳还是将他赶去屏风后面的浴桶,独自沐浴。 换洗一新之后,白沄婳吩咐人摆了午膳,正想过去请两只鬼过来一同用膳,就听到况星辰的声音大老远传来。 “小徒儿……” 声音尚未落下,她就飘到了白沄婳面前。 神医在后面拉都拉不住。 一手指着正在给白沄婳盛汤的宫辰渊,一手指着门外,神情愤怒:“那边院中吵吵闹闹的女人是谁,是这个男人的姘头吗?若他敢对不起你,为师帮你撕了他。”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师父,杨叔叔,请坐。” 白沄婳将褚岑岑的事情大概讲给了两只鬼听。 况星辰收起了愤怒,又满脸怜悯地看着宫辰渊:“啧啧啧,也是个没了娘,爹又不疼,苦不拉几的小苦瓜。” 神医扯了她一把:“行了,他们的事情他们自会处理,你操什么心。” “嘿,我关心关心小徒儿怎么了……”况星辰转头就和神医吵了起来。 白沄婳一边喝汤,一边看两只鬼闻一下碗中的饭菜,吵一句。 等她一碗汤喝完了,两只鬼也吵完了。 白沄婳接过宫辰渊递来的帕子擦擦嘴:“哦对了,杨叔叔,之前就想问您,褚岑岑说她是您父亲杨九老谷主的徒弟,亦是药王谷的圣女,您可认识她?” 神医放下手中的茶杯:“方才就想跟你说这事来着,被这饿死鬼一吵险些给忘了。” 又被喊饿死鬼,况星辰叉腰怒瞪,却也知道正事要紧,并未说话。 神医继续道:“方才我去看过那个女人,总觉得她似曾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你此时提起,我倒是想起来了,她并非是什么老谷主的徒弟,也不是什么圣女,她甚至都不叫褚岑岑,她原名叫纪柔,是我小妹身边侍候的丫头,后来,她趁我小妹出嫁之日,偷了我小妹的一件嫁妆逃离了药王谷。” 许是说起了往事,神医的脸上有了愤怒的神情。 “那件嫁妆对药王谷极其重要,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若非那日婚宴,开谷迎客,她也逃不出去,药王谷的人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没想到,她竟然是改名换姓,躲到了京城中来。” “她被父母卖进了青楼,是我小妹将她救回来带在身边的,她就这么对我小妹,真是忘恩负义。” 神医知书达理,恨极了也就骂了个忘恩负义。 白沄婳拧眉:“那件嫁妆是什么?” 第170章 冲她这个璃王妃来的 许是回想起了往事,神医的神情有些黯然。 当年若非因为这件事,他也不会离开药王谷,而且再也不能回去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那褚岑岑区区一个女子,凭什么让当朝最高掌权者如此帮她? 就仅仅凭那什么所谓的恩情? 那是多大的恩情啊,金银财宝甚至是加官进爵都报不了吗? 需要皇帝不惜脸面用一个儿子来报? 越想越奇怪。 思来想去,神医还是决定将事情全部告诉白沄婳。 至少让婳丫头有个准备,不至于像他当初那样,被人杀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因为要与两只鬼一起用膳,白沄婳并没有让丫头伺候。 所以,此时房中,除了他们师徒三人,就宫辰渊一个外人。 “婳儿……” 神医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宫辰渊,“他值得信任吗?” 白沄婳正欲点头。 神医再次强调:“关乎九族性命的信任。” 转头看了正在埋头给她挑鱼刺的宫辰渊一眼,白沄婳笑着颔首:“可以。” 婳丫头说能信任,那就是能信任。 神医道:“那你去将我留给你的那个盒子取来。” 白沄婳起身走到妆台前,从一堆首饰盒子里翻出了一个雕刻了瑶池牡丹的青铜妆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雕刻了喜鹊立枝头的玉石盒子,又从玉石盒子里取出一个楠木盒子,走了回来。 神医惊得眉毛竖起,眼睛瞪大:“你就这样放在那儿?” 白沄婳笑了:“最危险的地方既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摩挲了一下盒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神医更惊了:“至今你都没有打开看过?” “您老人家不是不让我看吗?”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听话,打开看看吧。” 白沄婳正准备打开。 神医指了指窗口:“去那儿再打开。” 虽然不解,但白沄婳还是听话照办了。 许久未打开的盒子,一掀开盖子,就有一股异香散了出来。 白沄婳闻着那味道,想到神医留给她的医书里描写过的一种闻之致人癫狂,最后痛苦而死的毒药。 她震惊得瞪大了眸子。 怪不得杨叔叔会让她到窗口这边打开呢。 她体内有灵蛊倒是不怕。 若是万一让宫辰渊闻到了,那真的就算神医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待气味散尽,她还是不放心,又去药箱里取了一些药粉撒了进去,才将盒子带回到桌前。 宫辰渊剃去鱼刺的鱼肉放到她的碗里:“边吃边谈。” “好。” 白沄婳把楠木盒子摆在桌上,端起碗扒拉了一口粥,脑袋却伸过去瞅盒子里的东西。 瞧见竟是一本书。 正确的来说,是半本书。 没有书封,瞧着应该是下半本。 她嚼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快速把粥扒拉完,都不顾擦嘴,抓起那半本书随意翻了一下,是医书。 杨叔叔就是因为一本医书被杀的? 而且还是一本不完整的医书? 她抬头去看神医,有些生气 :“为了这么一本破东西丢了命,它究竟有什么重要的,您何至于此?” 在她看来,许多事情都没有性命重要。 尤其是经历了上一世的事情之后,她更加觉得,只要留得性命在,万事才能解决。 一本医书而已,没了就再撰写一本即可,拼上性命当真值得吗? 神医一看就知道,婳丫头这是还不清楚这本医书的重要性。 他缓缓道:“这本医书名为绝世医经,乃我杨家的传家之宝,记载了很多绝世无双的药方,甚至有一个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方子,若是流入世间,必定引起大乱。” 况星辰虽然正在闻一只酱肘子,但是耳朵却竖得老高了,闻言不由眸子一亮:“绝世医经,哇,好屌的名字哦。” 也不知有没有治疗癌症的,若是能记住几个方子,到时候回去,岂不是能赚翻了! 哈哈哈…… 想想都觉得开心。 然后,她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可能连回去的机会都没有,甚至都有可能会魂飞魄散。 气得她又狠狠闻了一下碟子里的酱肘子,在心中将那个不负责任的系统从头到尾,从尾到头翻来覆去地骂了个十遍八遍。 “这么严重?” 白沄婳不明白了,不过几个药方而已,为何就会引起大乱呢? 不过,她想到了上一世的经历,也多少明白了。 人的心啊那真是深如鸿渊 ,真的很难预料。 他们的恶念又岂止贪心这一条,何况这可是起死回生延年益寿啊! 又有多少人当真不怕死? “那又怎么会只剩下半本了呢?” 神医的眸光落在盒子里:“自从绝世医经现世以来,就有不少人惦记,抢夺偷窃之事不少发生,我们杨家上上一代家主,为了以防万一,不得不将医经一分为二,分于两处保管,到我们这一代,正巧是妹妹与我一人保管一部分。” 白沄婳明白了:“所以,褚岑岑偷走了上半部分。” “嗯。”神医颔首,“那你觉得,她会用这半本医经做什么?” 与皇帝做交易! 白沄婳也想到了。 她低下头,沉思起来。 褚岑岑可以把上半部分的绝世医经交给皇帝,但是,她也可以将医经抄下来啊。 这样,只要她找到下半部分,绝世医经依然可以为她所用。 如此看来,褚岑岑用尽办法也要嫁进这璃王府,有很大的可能不是为了璃王,而是冲她这个璃王妃来的。 有意思! 当真是有趣! 白沄婳笑了。 麻烦是一个接一个。 宫辰渊何等聪慧的一个人,一边用膳一边听着白沄婳与两只鬼的聊天,就算只能听到婳儿一个人说的话,他也猜到了大概。 “不过一个人而已,解决了就是。” 白沄婳挑眉看他:“所以,这也是你将她带回王府的理由?” 宫辰渊又给白沄婳盛了一碗粥:“你尽快动手。” 若非是为了要将那个女人留给婳儿处理,他早已一刀了结了她。 那样的眼神,时刻黏在他身上,让人厌烦。 “只是……”白沄婳接过他递来的碗,“若是这样,很有可能会引起你父皇的猜疑,对你的行动没有阻碍吗?” 第171章 竟然有阵法结界 “无妨。” 宫辰渊道:“若是你来,那便没事,父皇防的是我。” 怎么她来就没事了? 褚岑岑若死在璃王府,那狗皇帝又如何得知是死于她之手,亦或是死于宫辰渊之手? 哦,是她糊涂了。 还有护玄司呢。 只是,白沄婳一直都不明白,皇帝为何要一直防着宫辰渊。 帝心多疑不假,但是,在所有人眼中,宫辰渊已经威胁不了他的龙椅了呀。 她很想问问宫辰渊,但是又怕戳他心窝子,便也作罢。 一餐午膳吃完,白沄婳让宫辰渊回去补觉,她自己坐在外间,两只鬼坐在她对面。 她将白玉生的事情告诉了两只鬼。 两只鬼听完怒不可遏,尤其是况星辰,气得像是一只炸毛的猫:“若不是姓游的那个女人的鬼魂不见了,不然老子定要将她打得魂飞魄散。” 白沄婳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我有些担心姑姑,可否劳烦你们帮我去庄子上看一看?” “嘿,瞧你说的什么话,得了,我这就去,你安心等着,若她还在庄子里,我一定帮你带她回来。” 说完,况星辰拉着神医就穿墙出去了。 两只鬼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时辰,他们便回来了。 白沄婳赶紧迎了上去:“如何?” 况星辰摇了摇头:“不止整个庄子,方圆五里之内,我和大叔都找过了,并没有见你姑姑,看来真被你猜对了,她也被人抓走了。” 白沄婳的心一沉,究竟是谁抓了姑姑? 当年困住姑姑的与今日抓走姑姑的,会是同一人吗? 抓走姑姑的,与抓走白岩书他们的,又会是同一人吗? 看来,只能一步一步来查了。 到了夜里,派出去暗查金陵城中究竟有多少玄门术士的暗卫才回来。 为首的暗卫一身玄衣立在案前,拱手行礼,禀报:“启禀主子,金陵城中共有七位玄门术士,经属下们探查,这五位基本就是神棍,本事不大,有本事的这两位,一死一失踪。” 暗卫将写了那些玄门术士姓名地址去向的密信双手呈上。 宫辰渊接过,打开略略看了一遍,便交给一旁坐着的白沄婳。 白沄婳接过名单仔细查看。 发现吴金封赫然就在名单之内,死的那个便是他。 失踪的那人名为浮尘,是一位五十三岁的男子,也不知是他名不见经传,还是白沄婳以往不信,也没有留意这些鬼神之事,并没有听过这个人。 况星辰与神医伸着脑袋凑过来看。 白沄婳把纸张撑开一些,让他们能看得更清楚。 况星辰默默将名单上的信息都记在心里,包括那个吴金封的。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查探这几个家伙的虚实,等我啊,很快救回来。” 说完,她就飘了出去。 神医想到了上次自己在明王府被打伤的事,不放心。 “我还是跟她一起去吧,至少出事了还有个人回来报信。” “不用,本大神一个人就可以。” “那你识得路?” “……不识!” “那不就得了。” 声音越来越远。 两只鬼的速度很快,不过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暗卫探查的消息基本无误。 但是,况星辰却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她的手指点在纸上:“失踪的这个老头浮尘,应该是自己躲起来的,而且这七人当中就属他得本事最高。” 白沄婳很诧异:“自己躲起来的?” 她也没多在意,哪个人没点自己的事。 许是那浮尘老先生是自己厌世,躲起来逍遥过活了呢。 就如当初杨叔叔一样,躲在野庐里安然过自己的日子。 只要不是浮尘抓走了白岩书他们的鬼魂就与她无关。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鬼魂是被谁抓走的? 又是想要做什么? 看来只能用寻灵符了。 于是,她与两只鬼还有宫辰渊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今晚就开始。 雪后的月亮,亮得耀眼。 就连远方摇曳的树梢都能瞧见。 白沄婳站在院中树下,指间夹着一张寻灵符。 这是用游锦娘的血,画出来的寻灵符。 只见她掐诀念咒,寻灵符无火自燃,化作一缕轻烟,缓缓飘向夜空,在月光下散发着萤萤白光。 白沄婳抬手动了动手指。 宫辰渊早已安排好的暗卫,立即趁着夜色,追逐轻烟而去。 况星辰紧追其后。 轻烟在璃王府上空盘旋了一圈,就朝东南方飘去。 白沄婳拧眉,怎么会是那个方向呢? 那个方向可是皇宫啊。 但是,她又觉得,璃王府离皇宫距离尚远,中间隔了不知多少条街道,多少间宅院,许是那抓了鬼魂的人就躲在其中的某一处。 此次行动,只是为了找出鬼魂的所在之地,查清楚情况,才能做出合适的决定。 所以,师父应该会很快回来的。 白沄婳也就没有离开,吩咐几个丫头准备茶水吃食,与宫辰渊一同坐在院中,品茶赏雪。 皎洁月华,皑皑白雪,随风轻曳的树梢,都不失为美景。 就是冷了些。 自从上一次中箭之后,她就有些怕冷,养了这么久都没养好。 不过,有毯子,有火盆,倒也还好。 “王爷,你尝尝这个,是师父家乡的美食,好像叫元宵,是甜的。” 白沄婳将自己碗中的元宵舀起来,递到宫辰渊嘴边。 宫辰渊咬了一口,细细品尝,确实是甜的,馅是落花生与赤豆,还真是不错。 “好吃吧。” 白沄婳笑嘻嘻的,露出了一排小白牙。 “师父说她们的家乡,正月十五并不叫上元节,而是叫元宵节,那日家家户户都要吃元宵,寓意团团圆圆。” 她将剩下的半颗元宵全喂进宫辰渊嘴里:“上元节那日,咱们给皇祖母送一些过去,让皇祖母也尝尝这来自于异世的美食可好?” “好,你也吃,这个又是什么,也是你师父家乡的美食?” “哦,这个啊,也是师父家乡的小吃,是用落花生与饴糖一起制作的,又香又甜,你尝尝。”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享受这难得的岁月静好。 因为他们都知道,明日之后,直至他们的大事达成,都将难得再有这样安静的时光。 另一边,一直在白沄婳嘴里出现的况星辰跟着轻烟一路往东南方飘。 她的身后是三名身着玄衣,黑巾蒙面的暗卫。 况星辰身为异世的一缕幽魂,不认得金陵城的路,但是三名暗卫却认得。 看着轻烟离皇宫越来越近,三人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但是,就在离皇宫还有三条街道的时候,轻烟就像是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停在原地,再也不动了。 “嘿,怎么停在这里了?” 况星辰飘过去查看。 她伸手去触碰轻烟,却直接穿透过去,碰到了挡住轻烟的透明屏障。 屏障瞬时散发出金色的流光,顺着她的手指将她击飞出好几米远。 连同那团轻烟也被击得烟消云散。 况星辰翻转了一圈,然后稳稳飘在半空之中。 看了看略有些透明的手指,她喃喃道:“竟然有阵法结界?呵有意思。” 第172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璃王府。 白沄婳又掏出了一沓恢复符,一张一张地给况星辰用上。 明明是比以往更轻的伤,却用了比以往还要多的恢复符。 神医看似坐在一旁淡定地喝茶,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况星辰身上。 看见况星辰的手渐渐不再透明,他提着的心才终于缓缓落了下来。 鬼魂变得透明便是鬼力消散的表现,况星辰的鬼力消散得太过频繁了。 他总觉得不重视起来肯定会出大问题的。 但是,他却不知道,该不该违背况星辰的要求,将这件事告诉白沄婳。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就见到况星辰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里的意思他懂,只好又将话咽下了肚。 一块屏风之隔的外间。 三名暗卫正在给宫辰渊禀报事情的经过。 虽然还隔了三条街才到皇宫门口,但是,毕竟那股轻烟从始至终就不偏不倚朝那个方向去的。 是以,他们猜测。 轻烟的最终目的地,是皇宫。 皇宫里的主子何其多,有能力有野心的不在少数,却又不能一个一个地去查。 “你们先下去吧。” “是。” 宫辰渊偏头看向里间。 鬼神之事,涉及到了他的盲区,只能看婳儿怎么决定了。 正巧,白沄婳也隔着屏风看向外间。 皇宫? 结界? 再加上此前褚岑岑的事,白沄婳总觉得有一个天大的阴谋在针对着宫辰渊。 不,也有可能是她! 白沄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一桩桩一件件, 当真是没完没了。 时间已晚,白沄婳便在房里琢磨着结界的事情。 之前她就已经接触过阵法,当初困住姑姑的阵法,她便是用在师父梦中学的符篆破的。 之后师父也教过她许多破阵的符篆,如今倒是可以试一试。 可,那样势必会打草惊蛇。 在自己的羽翼尚未丰满之前,就与敌人正面对上,真的好吗? 若抓走鬼魂整件事的背后之人,是那些为了帮自己儿子夺嫡的宫妃也就罢了。 若那幕后使者是狗皇帝…… 她可没忘记狗皇帝一直都要对付镇国公府。 虽然彼时宫辰渊一定会站在她背后。 可,宫辰渊想要那个位置,本就已经要面对那几位亲王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了。 她不能给他再添麻烦。 “师父,可有不惊动布阵者就能破阵的方法?” “若为师有身体,有以往的功力倒是可以,如今这副屁用没有的魂体……” 况星辰上下指了指自己:“不行。” 白沄婳正欲开口,却被况星辰打断:“你也不行,你那点功力,画出来的符篆堪堪能破阵,其他的想了也是白想。” 倏然,况星辰想到了什么:“有了,你让你的对象派人去那个浮尘老头的家里,把他的书全都带回来,上面不定就有办法。” 白沄婳立即走到外间,将师父的话告诉宫辰渊。 宫辰渊立即派穆雨带着两个人去。 趁着月黑风高,穆雨快去快回。 不仅将浮尘家里的书都搬空了,就连地上浮尘画废的符纸也全都捡了回来。 一看到那些书,白沄婳就像是看到了希望,双眸亮晶晶的。 因为白岩书的死,她身上带孝,所以不能去给别人拜年,也不用进宫去叩见皇帝与太后,倒是省了不少事。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她都是在研究阵法,累了便去应付一下吵闹不停的褚岑岑,就当消遣了。 日子倒是过得安逸。 就是研究了好几日阵法,都不得要领,让她有些心烦。 她不能出门,宫辰渊却可以。 年初四这日,宫辰渊带着礼物登了镇国公府的门。 镇国公府,书房内。 李长山请宫辰渊坐了上座。 而他和大儿子李伯均坐在下首。 待下人上了茶,退了出去,宫辰渊才开口。 “国公爷,少卿大人,本王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他如此郑重倒是有些吓到了李家父子二人。 李长山道:“殿下请讲。” 却见宫辰渊并没有开口,反而是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李家父子二人的心上,两人震惊地无法言语。 “这……” “如你们所见,婳儿治好了本王。” 他是婳儿的夫君,他好了,婳儿自然就更好了。 李长山高兴地哈哈大笑两声。 可接下来,他又担心了起来。 做为曾经执掌十五万兵马的大将军,他很清楚璃王的实力,很清楚璃王当时如日中天的辉煌。 他更清楚璃王就是因为这些才落得残废的下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璃王太过于优秀了。 不仅仅是那几位亲王,甚至是皇帝都不会允许他的锋芒太甚。 有些人,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会被人针对的。 实力太过强大便是原罪。 他们看不到他的成就与功劳,对他只有猜疑与妒忌。 如今,他的腿好了,势必又会被推到风头浪尖。 彼时,不仅婳儿会跟着成为众矢之的,就连镇国公府与靖国侯府也受牵连。 宫辰渊何等聪明,自然明白他们的担心。 “所以,本王决定要那个位置了,只有站在那个位置,本王才能护得住婳儿。” 李长山活了大半辈子,很多事情都看透了。 他很明白,璃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以那些亲王的为人,不管是哪一位坐上了那个位置,只要璃王的腿好了,就绝不会允许璃王这个对皇位有威胁的人活在世上。 什么只要远离金陵城,当个闲散王爷,安然度日,那都是妄想。 李长山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他身先士卒,不畏生死保卫大元皇朝边疆几十载,又是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圣心多疑,对他诸多猜忌。 他一把年纪了,如何都无所谓,可他不能让整个家族给他陪葬。 他站起身,朝宫辰渊跪下:“臣定当竭尽全力辅助殿下。” 李伯均官场浮沉多年,深受浸染,一下就明白了自家从不站队的老父亲突然选择支持璃王的用意。 他也跟着跪了下去:“臣誓死效忠殿下。” 宫辰渊赶紧将两人扶起来。 三人刚刚落座,宫辰渊就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两人看。 李家父子二人接过来,只见纸张上写了八个人的名字,其中有四个已经被朱砂笔划去了。 第173章 秘密暴露 “朱经年,周玄,赵岚,张世昌……” 李长山轻声念着纸张上被划去的名字:“这是之前犯了案被斩首的官员。” “嗯。”宫辰渊颔首,“这张纸条,是婳儿写的。”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李长山还在边疆,他并不知道。 但是,回来这么些日子了,他从自己的儿子以及自己的老妻口中,听闻了不少,旁人只当是讲热闹,他却听出了其中的味道来。 这桩桩件件里,看似无意,却统统都有婳儿的身影。 尤其是当初那件淫虐案,自己大儿子说起婳儿的建议时,那佩服的表情,他是印象相当的深刻。 李长山豁然想到了什么,惊得眸子瞪大:“殿下的意思是,这几人的下场,皆是婳儿的手笔?” 宫辰渊默认了,转身回去坐下,端起茶盏浅浅的抿着,让他们父子二人慢慢消化这个消息。 李伯均不明白自家老父亲为何会这样讲,婳儿不过一个深闺女子,如何能操控这些官员的生死? 知子莫若父,李长山低声给李伯均解释了其中的关键。 李伯均这才恍然大悟,长长的“哦”了一声,仔细回想起当初的细节,口中连连道:“怪不得,怪不得……” 虽然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可是,婳儿插手这些案件的目的是什么,她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人所犯之事的? 两父子看向宫辰渊,将疑问问了出来。 宫辰渊这才放下茶盏,从袖袋中取出另一个信封递了过去:“国公爷请看一下这个,这是本王最近查到的。” 李长山双手接过信封,迟疑了一下,才打开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两三跳。 李长山拿着密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殿下,此事,当真?” 其实,他也很清楚,这话是白问了。 以他对璃王的了解,璃王从不屑说假话,更不会用这么大的事情来骗取他的信任与支持。 况且,方才他已经答应全力支持璃王夺嫡了,璃王根本不用如此多此一举。 是以,璃王此举应当是为了婳儿。 这密信里写的是一个惊天大阴谋,一个只针对他们镇国公府的大阴谋。 而这个大阴谋的幕后黑手是明王。 明王打算带着这八个人假造证据,要构陷他通敌叛国。 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若是让他们成功,镇国公府乃至李氏一族,将被灭门。 难不成婳儿对付这几人,是因为知晓了这件事? 李长山不好奇璃王是怎么查到这件大阴谋的,璃王的实力,能办到的远不止于此。 但是…… 他看向璃王:“婳儿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宫辰渊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口气:“本王也不清楚,本王是在房中无意找到这张纸条之后,才去查的,结果查出了这么一桩事。” 也不知那个丫头独自承担了多少事,又独自完成了多少事? 怪不得,总觉得那个丫头老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李伯均也终于觉得问题大了,简直大发了。 此前,他并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要带着两个孙辈一起辞官,还让他们随时做好搬离金陵城的准备。 原来,镇国公府早已岌岌可危。 原来,父亲顶了这么多压力。 原来,婳儿独自为他们做了这么多。 他才知道,才知道啊! 他抬头看着宫辰渊,眼里满是坚定:“剩下这四个人,婳儿是不是还打算自己来解决?” “是的,她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宫辰渊将那张写了八个名字的纸张折好,收起来,他还要原封不动放回去的。 “那不行。” 李伯均立即道:“已经死了四个人,剩下的那四个人再迟钝必然也已经察觉,何况背后还有个明王呢,他们怎么可能不做防备呢?” 他看向宫辰渊:“那太危险了,咱们不能让婳儿再为咱们涉险,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咱们来做吧,那本该是我们的事。” 李长山也跟着附和:“正是,殿下,我们要阻止婳儿。” “这也是本王过来找你们的原因之一。” 宫辰渊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想必你们也很清楚,婳儿并不是个会听人摆布的人,她想做的事情,就算你们拦着,她也会偷偷地去做,你们有想护她之心,反之,她亦然。” “你们想做什么,便去做,无需告诉她,婳儿自有本王护着,只是,你们行动之前,告知本王一声,本王配合你们。 ” “是。” “那本王就先走了,这个给你们。” 宫辰渊又掏出一封密信递了过去,然后又坐在了轮椅上,朝门口唤道:“穆雨,走吧。” 穆雨立即推门进来,朝李家父子二人行礼之后,便推着自己主子离开了。 李家父子二人将人送到门口之后,才返回来,看着手中密信,面面相觑。 良久,李长山才缓缓道:“这事定要瞒着你母亲,就别让她们也跟着担心了。” “是。” …… 璃王府。 宫辰渊刚一进府门便听到了议论声。 仔细一听,才发现是下人在议论白沄婳的事。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这还没到成婚的日子呢,西院的那个女人就这么上赶着来膈应咱们王妃了,王妃还是太善良了些,那个女人这么闹也没让人一棍子将她打死。” “嗐,看你说的什么话,这可是圣上赐婚的侧妃,岂能随意打死。” “不过,那个女人天天这么闹,还真是让人烦躁,这不,又在那里闹了,也不知王妃能不能搞定她。” 宫辰渊偏头问跟在身侧的管家:“王妃现在在西院?” 想到西院的那个场景,管家颤颤颔首:“是的,可要去请王妃?” “不必了,咱们过去吧。” “是。” 一行人到西院门口便听到了里面传出了褚岑岑的声音。 “就凭你,还神医之徒呢,不过一介草包而已,说不得就连你那个所谓的神医师父也是欺世盗名之辈吧。” 正推着自家主子的穆雨听了,浑身一颤。 王妃向来护短,不管是那几个丫头,还是他和叶尘等护卫,王妃都容不得旁人说什么坏话,何况是王妃的师父。 那可是三番几次救过王妃命的人啊! 王妃会不会当场一掌打死那个女人啊? 第174章 找点乐子 “啪” 是重重的巴掌声。 紧接着是褚岑岑的怒喝:“你这个草包竟然敢打我?” “打都打了,还来问敢不敢,看来真是被打傻了,不过,之前也不见得有多精明。” 听着王妃漫不经心,又气死人的话,穆雨与有荣焉,他要是有王妃那么厉害的嘴皮子就好了。 只听褚岑岑又道:“你再动我一根手指,我就让人去掘了你那欺世盗名的师父的坟。” “啪” 又是重重的一声的巴掌声,紧接着传来了白沄婳的声音:“你若再提我师父半个字,我便杀了你。” 穆雨偏头正巧对上了管家的目光。 两人的表情难得一致的忐忑,都一同看向坐在轮椅上的主子。 这个女人是圣上赐婚给主子的侧妃,如今婚都还没成呢。 倘若真把人给弄死的,那便是有抗旨之意,是直接与圣上对上了。 帝王之威,饶是帝王之子亦不可冒犯。 彼时,主子能护得住王妃吗? 宫辰渊反而不着急进去,婳儿不是轻易会被人欺负了去的人,示意他们就在门口听着,免得进去影响了婳儿发挥。 却没有再听到白沄婳的声音,反而听到了熙越在怒气冲冲地骂道:“那你又是什么东西,神医先生也是你这种人可以骂的,璃王殿下也是你这种人可以肖想的,我活了十几年了,也没见过像你这么没脸没皮的女人。” 熙越越骂越生气:“这还没到成婚的日子呢,就想方设法跑到咱们王府来,赶都赶不走,王爷在府上时,你便嘤嘤啼哭,柔弱不能自理,活像咱们怎么欺负了你似的,王爷一出府门,你便如泼妇出街,不是骂这个便是骂那个,你倒是挺……那个什么来着,小姐那个词怎么骂?” 白沄婳提醒道:“虚伪。” “啊,对,你倒是挺虚伪,挺会装的啊,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被你玩得挺溜啊,今日王爷出门了,你又因为这饭菜不合胃口闹上这么一大通,怎么,你们家就那么缺饭吃吗,要到咱们王府这样大吵大闹一场来乞得一碗饭,有饭给你吃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敢骂咱们小姐,倒反天罡了你。” “你……你……” 褚岑岑简直气得火冒三丈,指着熙越的手指抖如风中柳枝:“一个下贱的丫头也敢骂我,我可是药王谷的圣女,是皇帝陛下赐婚的璃王侧妃,你找死。” “要死也是你死,什么药王谷的圣女,谁给你证明啊,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给自己安的名头,赐婚又如何,你一日还没嫁进来,你就不是璃王府的人,再说了,你能不能嫁进来,还不一定呢,说不得,明日你便喝水噎死,夜里睡觉被尿憋死,出门被马车撞死,走在大街上被人抓走卖去青楼凌辱至死。” “啊,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褚岑岑扬手就朝熙越打来。 熙越一个侧身避开,再伸脚轻轻一绊。 褚岑岑脚下踉跄,直接往白沄婳冲去,却被熙越踩住裙角止住了往前的力道,她直接跪在了白沄婳面前。 白沄婳笑了:“就算你行这么大的礼,本王妃也不会允许你打本王妃的人的。” 丢了这么大的脸,褚岑岑气得胸口疼,几乎要吐血。 今日她一定要杀了这个草包。 她爬起来就又朝白沄婳冲去。 其他人看不到,但是白沄婳与熙越这两个练武之人,却瞧见了她的指间夹了三根银针。 阳光下,银针的针尖透着青黑色的光,一看便是淬了剧毒。 白沄婳并没有动作,只是冷冷看着她。 褚岑岑心中欣喜难耐,只要她的银针扎进这个草包的身体里,璃王正妃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白沄婳的时候,她却被熙越扯住了头发。 熙越用力一扯,褚岑岑就往后摔去,后背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砸得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血迹洒落得她满头满脸都是,好不狼狈。 熙越一个旋身,一脚踩在她握着银针的手上,让银针直接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围观的下人看着银针上那诡异的青黑色,直接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啊,这个女人居然想要毒杀王妃。” 一直在门口看着宫辰渊,在见到褚岑岑朝白沄婳扑去时,内力已经蓄在了掌心,就想一掌拍死那个女人,见熙越有动作了,他才泄了内力。 见闹得差不多了,他转头准备吩咐管家,却见管家满头大汗。 “你慌什么?” 管家抬袖擦汗,若是王爷遇上这样的事,他倒不慌,王爷可是杀神啊,又怎么会让人欺负到头上呢。 但是 ,这不遇上事的是王妃嘛,他既担心王妃吃了亏,又担心王妃一个处理不好,惹恼了圣上,岂不冤枉。 “行了,找几个人,将今日之事,传出去,务必传得让父皇与皇祖母都知道。” 对,就该让圣上知晓,看看这个女人都做了些什么,竟然胆敢刺杀王妃,若王妃忍无可忍做出了什么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是不是,圣上就不应该怪罪王妃。 要快,要赶在王妃弄死那个女人之前,让所有人知道才行。 管家赶紧应下,转身去了。 “进去吧。” “是。” 穆雨推着主子进了西院。 在场的人见到他赶紧行礼:“王爷。” 宫辰渊抬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径直来到白沄婳身旁:“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儿?” 白沄婳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微微一笑:“她哪儿能伤到我啊。” “她若是要闹,让下人来处理就可以,犯不着亲自过来。” “这不是看书看得没有半点头绪,烦闷得很,出来找点乐子放松放松嘛,可吃过饭了?走,今日茯苓又做了好吃的,咱们回去用午膳。”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褚岑岑。 瞧见他们就要走了,褚岑岑如何肯罢休,当即就大声哭喊起来:“王爷,好歹我也是你的人了,你就任凭她们这么对我吗?若是皇帝陛下知道了,会怎么看你?” 白沄婳拳头一紧,骂她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威胁宫辰渊。 第175章 翻不起什么浪花 白沄婳转身行至褚岑岑面前,居高临下睨着她。 眸华淡如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褚岑岑心中冷嗤,哼,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 她对自己与皇帝所做的交易很自信。 皇帝一定是站在她这边的。 从皇帝愿意给璃王下药,助她计划成功,就可以看得出来。 而宫辰渊那么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那杯酒里加了东西,却还愿意喝下,醒来发现两人躺一张床上也没说什么,肯定也是喜欢她的。 不然,也不会愿意带她回璃王府。 就是白沄婳这个贱人太讨厌了。 她胡乱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红着眼,委屈巴巴地朝宫辰渊告状:“殿下,你都不知道……” 她伸手指着白沄婳和熙越:“她们趁你不在,都欺负我,殿下你看,我伤得好重好疼啊。” 她说得声泪俱下,我见犹怜。 宫辰渊听得拳头都硬了,自己控制轮椅转了个身,眼不见为净,艰难忍下了杀人的冲动。 白沄婳白了褚岑岑一眼。 自重生以来,她就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就连白月瑶身边的丫头宓儿都比这个女人聪明。 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她轻声唤了一声。 “熙越。” “是。” 熙越走到褚岑岑跟前。 褚岑岑还以为白沄婳是让熙越过来道歉的。 她轻蔑一笑,朝熙越伸手:“你现在扶我起来,然后跪下给我道歉,再自断双手,我可以考虑考虑不惩罚你。” “那我谢谢您了。” 熙越上去“啪啪”两巴掌,把褚岑岑给扇蒙圈了,然后抓住褚岑岑的手,一个过肩摔,直接将她给砸晕过去了。 “走吧。” 白沄婳不想再看褚岑岑一眼,转身跟在宫辰渊身边离开了。 围观的下人可都看见了褚岑岑方才有多嚣张,不仅想用毒针扎王妃,还想断熙越的双手。 那可是陪着王妃长大,可以和王妃共饮一杯茶的丫头啊! 他们对这个女人厌恶至极,反正王妃也没吩咐,所有人也就都不理她,纷纷离开各司其职去了。 褚岑岑就这么躺在院中的青石板路上,满头满脸的血迹,脸上两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狼狈至极。 房中,宫辰渊趁着白沄婳吩咐茯苓摆饭的当口,将那张写了八个名字的纸条放回了原位。 “好,就这么样吧,不用准备太多,下去吧。” “是。” 吩咐完茯苓,白沄婳转身朝里间走来。 宫辰渊知道她肯定是要问他去镇国公府谈了些什么,便先开口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还留着那个女人?” “哦没什么,就是发现这两天,有明王府的人在跟这个女人联系,我就想看看,她们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明王自以为派了个面生的人过来,就没人知道了。 可她前生就知道那个是明王府的人了。 “你看归看,千万要小心,三皇兄心思深沉,手段狠辣,非其他亲王可比。” 白沄婳如何不知。 她在前世,就已经见识过宫离彦的阴狠毒辣,手段残忍了。 算算日子,她容忍宫离彦那厮蹦跶得已经够久了。 如今那厮禁足之期已满,又出来搞事情了。 放心,她等着他也够久了。 宫辰渊又跟她聊起了其他事情,从被抓走的鬼魂聊到寻灵符的去向,再聊到阵法,以及猜测布阵之人是谁,幕后黑手又是谁。 彻底让白沄婳忘了问镇国公府的事情。 聊着聊着,茯苓就叩响了门,带着几个厨娘端着饭菜过来了。 而况星辰闻到饭香也不用人去请,拉着神医直接穿墙就飘了过来。 饭桌上,两人两鬼又聊了一会阵法的事情。 得出结论,实在不行,便让人去将浮尘找出来,请教一二,甚至是请他帮忙。 若浮尘也不行,便只能由况星辰借白沄婳的手画破阵符。 但是,那样就不能担保会不会惊动幕后之人了。 所以,这个方案放到了最后。 …… 皇宫,御书房。 护玄司首领贾方一身黑衣站在皇帝面前,将听到的,有关于褚岑岑要毒杀璃王妃的事情禀报了给皇帝。 皇帝冷冷一哼:“那个蠢女人,朕就不该指望她能成事。” 贾方想了想,道:“璃王妃并非外界所传言那般窝囊无用,再这样下去,微臣担心她会杀了褚岑岑。” “杀了就杀了,那个女人手上的东西已经到朕的手里,她就无用了,对于这件事,老七什么表现?” “璃王殿下倒是没做什么,只是看着两个女人斗,谁都不帮,不过璃王殿下今日去了镇国公府,与李家父子二人在书房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微臣的人靠近不了李长山的书房,查探不出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左右李长山手中已无兵权,老七的腿也好不了了,他们翻不起多大的浪来,倒是朕的其他几个儿子,最近闹腾得厉害,他们是不是以为朕就快死了,可以抢朕的龙椅了?” 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扶手,满脸怒容。 贾方仍旧沉着冷静:“陛下洪福齐天,只要找到绝世医经的下半部分,定能寿与天齐,千秋万世,几位亲王再怎么蹦跶也翻不出您的手掌心。” 这话取悦了皇帝,他冷静下来,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说说看,他们又闹出了什么花样吧。” “其他几位王爷依然与往常一样,四处拉拢官员,壮大势力,而明王殿下,前两日,派人去找了褚岑岑。” “他找褚岑岑做什么,也是为了绝世医经?” “因为隔得远,微臣的人并未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皇帝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一个两个真是反了,你去找褚岑岑问清楚,老三找她做什么?” “是。” 贾方行礼退了出去。 到了璃王府附近,贾方放出了与褚岑岑联系的信号。 可他等到了入夜也不见褚岑岑过来。 他趁着夜色翻进了璃王府。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也没敢靠近守卫森严的璃王的院子,只是去了褚岑岑住的院子。 所幸,璃王府的人都不愿意侍候褚岑岑,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他轻易就进去了。 到了,他却瞧见昏迷不醒的褚岑岑,就这么躺在院中的青石板路上。 这种天气,倘若他今晚没来,褚岑岑肯定被冻死了。 因着有话要问,他将褚岑岑扛进了房里,喂了药,灌了热水,又盖了所有能找到的被子。 他没敢点灯,坐在黑暗中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听到褚岑岑的呢喃。 他过去,一把将人给摇醒了。 褚岑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熙越在打她,掀开被子就还手。 却被贾方一巴掌给打清醒了。 贾方取出火折子,吹燃。 借着昏黄摇曳的火光,褚岑岑终于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是谁。 “贾大人?你怎么在这?是陛下有事找我吗?” 贾方冷冷看着她,直接开门见山:“明王的人找你做什么?” 第176章 这个女人不能留了 褚岑岑眸光躲闪,没敢正视贾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贾方何许人也,那可是护玄司的首领,褚岑岑这点小伎俩如何能骗得过他。 上前一把掐住褚岑岑的脖子,贾方的语气冷得像冰:“说不说?” 褚岑岑被掐得喘不过气,面红耳赤,双眼瞪大。 她以为自己就要死的时候,贾方松开了她,一把将她甩在地上。 “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你知道后果。” 这一刻,褚岑岑终于知道害怕了。 说到底,她的出身也只是一个侍候人的丫头,知识不够,眼界不宽,能力不强。 逃出药王谷之后,她一路被追捕,又遇上了盗匪,恰逢璃王带兵剿匪,解救了包括她在内的人质。 她自此就恋上了那个银枪白马救她于水火的璃王殿下,誓要到金陵城找到她的白马王子。 凭着在绝世医经上看到的几个方子,以及在药王谷学的浅薄的医术,她沿路救了几个人,赚了点银钱,一路顺风顺水到了金陵城。 可到了金陵城,她就不太顺利了。 天子脚下,能人异士之多,没有人会相信她,那么年轻,医术能有多厉害? 她找不到璃王,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只要站在高处,璃王就能看到她,想起她,来寻她。 她想了个既能让别人相信她的医术,又足以配得上璃王的名号:药王谷的圣女。 只要嫁给了璃王,她就不怕药王谷了。 机缘巧合下,她治了一位官夫人的头痛之症,被引荐到皇宫中给美人治病。 美人为了讨好太后,便又将她引荐给了太后,她用绝世医经上的一个方子治好了太后难以对人言说的妇科病症,太后便相信了她的医术高超,将她引荐给了皇帝。 为了能嫁给璃王,她用绝世医经与皇帝做交易。 虽然绝世医经只有上半部分,但也是举世无双的宝贝,皇帝一定很感激她,一定能保她富贵荣华的。 所以她才敢这么作。 可如今,被贾方这么一掐,她恍然就了悟了。 狡兔死走狗烹! 交出了绝世医经,她于皇帝已经无用! 她怕死,很怕很怕。 她跪了下来拉住贾方的衣摆,满脸惊慌:“我说,我说,我这就说。” 贾方甩开她,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冷冷看着她:“说吧。” 褚岑岑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明王的人,他们要我告诉他们,我是用什么办法让陛下赐婚我与璃王的。” “你告诉他们了?” “没有没有。” 褚岑岑慌乱地摆着手:“我答应陛下要保密的。” “他们见问不出什么,便让我杀了白沄婳那个女人。” 贾方挑眉:“所以你答应了?” 褚岑岑迟疑了一下才颔首:“嗯,答应了。” 只要除去白沄婳,她便是璃王唯一的女人了,她怎么会不答应呢。 “他们用什么跟你做交易?” “他们答应事成之后给我十万两白银。” 贾方扯出了一抹冷笑:“璃王妃应该不值这么多银两,看来你还是不打算老实全招了啊。” 褚岑岑瞪大了眼睛去看贾方,却又赶紧避开了视线。 她没想到贾方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她颤颤道:“他们让我观察璃王殿下的腿是不是真的不能好了?” 贾方看着眼前的人。 看来这个蠢女人还是泄露了秘密。 明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知道绝世医经能不能治好璃王的腿? 这个女人不能留了。 他摸向腰间,摸出了一把暗器,却在此时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声音。 他晦暗莫测地看了褚岑岑一眼,转身翻窗离开了。 窗扉将将阖下,门就被人推开了。 褚岑岑把视线从窗口移到门口,瞧见清华清苑走了进来。 看着两人手中的绳索,她突然有些慌了。 “你们想干什么?” 清华清苑两人不接她的话,直接走过去,清华一记手刀将她打晕了。 待褚岑岑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房间里。 环顾了一圈,阴暗潮湿,腥臭味刺鼻,还能听到不知是老鼠,还是虫子的悉索声,墙壁上挂着的油灯光线刺眼,让她能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刑具,以及刑具上暗黑色的血迹。 这是牢房! 她可是璃王侧妃,谁敢将她抓进牢房? “来人啊,来人啊!” 她愤怒地大喊! 脚步声响起,走进来了三个男人。 她抬头看去,发现为首的是穆雨。 “是你,你抓我做什么,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告诉殿下,让殿下杀了你。” 穆雨觉得好笑,这个女人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挥了挥,穆雨示意身后的两人过去。 褚岑岑还以为那两人是来放开自己的,正想笑,下一刻,却笑不出来了。 两人一人一边,将她架起来,绑在了木头十字架上,然后取来两根鞭子,一人一边,左右开工,二话不说就先将她抽了个体无完肤。 起初,褚岑岑还在骂,骂穆雨,骂白沄婳。 她骂得越大声,鞭子便抽得越重,然后她不敢骂了,改求饶了。 可在场的三人都没有听她的。 直到将她抽得奄奄一息,穆雨才让人停手。 缓缓走到褚岑岑面前,穆雨接过身旁男人手中的鞭子,用鞭子把手挑起褚岑岑的下巴:“愿意好好听话了吗?” 褚岑岑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又怕又怒:“是白沄婳让你来的?她嫉妒我与王爷同房,想杀了我?” 穆雨看着这个愚蠢的女人,当真是懒得再废话,抬手一挥,就是狠狠的一鞭子。 褚岑岑直接被抽得“哇”一口血吐了出来。 瞧见穆雨抬手又要再打,她怕了,真的怕了,赶紧开口服软:“我听话,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话,别再打我了。” 说着,她哭了出来,越哭越大声。 穆雨一个阴狠的眼神看过去,她吓得直接闭了嘴,不敢再哭出声。 让人将她放了下来,带到一旁的小桌子前,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 “将绝世医经上半部分默写出来。” 褚岑岑震惊抬头,他是怎么知道她有绝世医经的? 第177章 挑衅到门口了 此时,褚岑岑就是再愚蠢,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世上知道绝世医经的人不少,但是知道上半部分绝世医经在她手中的人却不多。 看来,白沄婳神医唯一的弟子之名,并非瞎编乱造的。 而那位神医,她也猜到了是谁。 这贱人还真是好命,竟然拜了药王谷少谷主为师。 她没想到当年少谷主带着下半部分绝世医经离开了药王谷,竟然是来了金陵城,还收了白沄婳这么一个草包做徒弟。 用脚趾盖想也知道,少谷主肯定是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白沄婳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白沄婳是如何得知,她就是拿走了上半部分绝世医经的那个人? 明明少谷主已经死了,而白沄婳之前也并未见过她,怎么就认定是她呢? 还有,既然,白沄婳知道绝世医经的上半部分在她手中,为何不直接叫她交出来,反而是让她默写呢? 她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浑浑噩噩的脑子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倏然瞪大了眼睛,白沄婳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已经用绝世医经上半部分与皇帝做交易了呢? 不会的,白沄婳没有这么聪明,肯定是璃王殿下猜到的。 肯定是! 可是,为何璃王殿下不帮她反而去帮白沄婳呢? 明明她就比那个草包好,比那个草包更适合璃王啊! “啪” 穆雨一鞭子抽在桌上:“写还是不写?” 褚岑岑此前被熙越打得吐了两次血,还险些被贾方掐死,又受了这一顿鞭子。 此时,她已经遍体鳞伤,疼得几乎要晕厥。 她艰难地挪了挪,坐直了身体,有气无力道:“要我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要见殿下。” 哼,还敢提条件! 穆雨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身旁的人。 那人接过小瓷瓶走到褚岑岑面前,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嘴,将小瓷瓶里的药喂了进去,然后一巴掌阖上了她的下巴,将她甩在地上。 “咳咳……呕……” 褚岑岑惊恐万状地去抠自己的喉咙,想把药吐出来。 毕竟是从药王谷里出来的人,她深知,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穆雨也不说话,就看着她自己折腾。 褚岑岑抠着抠着,突然感觉身上的鞭痕火辣辣地疼,而且还异常痒。 她忍不住伸手去挠,却怎么都挠不到痒处,只把本就血淋淋的鞭痕挠得皮开肉绽。 “啊!!” 看着满手的鲜血,褚岑岑惊恐地如同见鬼。 穆雨阴恻恻地道:“我倒是忘了给你的脸上也来上几鞭子,让你尝尝脸上开花的滋味。” “不要,不要……” 褚岑岑疯狂摇头。 毁容了还怎么嫁给璃王,她不要。 此时,褚岑岑觉得穆雨简直比地狱里的修罗还要恐怖。 她身上难受极了,四肢百骸都痒得受不了,一挠一手血。 “我写,我现在就写,你快给我解药吧,求求你,快点……” 她跪着哭求。 穆雨又掏出一个小瓷瓶抛到她身上。 褚岑岑慌乱接住小瓷瓶,拔开盖子就直接往嘴里倒。 凉丝丝的药水入喉,她瞬间就感觉身上的痒意减缓了,渐渐不再感觉到痒,只是依然痛到她浑身颤抖。 穆雨吩咐人将桌子抬到她面前:“好好写,弄脏一处,写错一处,我都抽你一鞭子。” 说罢,他转头吩咐人去取来一桶辣椒水,然后把鞭子放了进去泡着。 看着那漂着满满一层辣椒的水桶,褚岑岑惊得连连后退,不敢再有其他心思,在自己的衣裳上擦干净双手,就开始默写,字写得不算好,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但总算是写顺畅。 穆雨一直坐在她面前,目不转睛盯着她,直到她写完,才将所有她写过的纸张收好,带着人离开了,徒留褚岑岑待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与老鼠蟑螂为伴。 穆雨一路不停,将褚岑岑写出来的东西直接送到白沄婳那里。 白沄婳的房中,灯火通明。 她与宫辰渊都还没睡下,她正在听神医说着药王谷的事情,然后复述给宫辰渊听。 听到禀报,她赶紧让穆雨进来。 接过穆雨手上的十几张纸,白沄婳一张一张地翻看起来,她看完一张,便放一张到旁边给神医看。 她没看过绝世医经上的内容,就算褚岑岑有意无意写错三四处,她也看不出来。 但是…… 有神医在啊! 可能,褚岑岑是真的害怕那一桶辣椒水了,经过神医的检查,竟然没有发现一处写错的地方。 白沄婳不由得佩服,这个女人的记性是真好。 她转头吩咐穆雨:“行了,将那个女人丢到街上去吧。” 寒冬的夜,冷得让人掉牙,每呼吸一口空气,感觉都像是吸进了一腔的冰针,刺得肺腑生疼。 褚岑岑衣披头散发,衫褴褛,一身是伤,狼狈不堪的被丢在了璃王府门口的街道上。 看着就要关上的大门,她不管不顾冲上去。 她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才能进璃王府的门,若是这一次出去,就再也没有机会靠近璃王了。 可她刚爬上台阶,就又被穆雨一脚给踢到了街上:“滚。” 她又疼又难受又难堪,摇摇晃晃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她一边走,一边哭,一边骂:“白沄婳你敢这样对我,你不得好死,你等着,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她哭得厉害,骂得大声,完全没有注意身后不远跟着一个人,还有两只鬼。 两只鬼眼睁睁看着,那个黑衣男人一个那麻袋就将褚岑岑给套走了。 “嘿呀,还真有人等着。” 况星辰撞了一下神医的胳膊肘:“走,咱们跟着去瞧瞧。” 两只鬼一路跟着,想看看那个男人要把褚岑岑带到哪里去。 结果,况星辰发现,他们走的路线竟然与前几日那一股寻灵符的轻烟是相同的。 然后,就在那个结界外,他们被拦了下来,眼睁睁看着那个男的人扛着褚岑岑走远了。 两只鬼回去与白沄婳一说,白沄婳再与宫辰渊一说,两人两鬼都迷茫了。 还以为带走褚岑岑的,会是明王的人呢。 抓鬼的和抓褚岑岑的,会是一批人吗? 翌日一大早,管家带着门房的小厮慌张来报,璃王府门口有一具死状凄惨的女尸,看着面容眼熟,好似就是那个爱搞事的未来侧妃。 白沄婳与宫辰渊相视一眼,带着两只鬼一同出来一看,果然是褚岑岑,尸体已经僵硬了,不知道死了多久。 而且,她的鬼魂也不见了。 况星辰气得炸毛,撸起袖子,叉腰大骂。 “都挑衅到门口来了,简直嚣张至极,他妈的,别让老娘知道是谁干的,老娘打得你四肢尽残,夜夜尿床。” 第178章 用不着来那些虚的 璃王府的门口正临街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才刚过了年,就莫名其妙死一个人在门口,换做是谁都觉得晦气。 街上的人议论纷纷。 也不知璃王殿下究竟是惹到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那么大胆,竟然敢将尸体扔在璃王府的门口。 那可是杀神殿下啊,脾气暴躁得跟猛兽一样。 围观的人虽多,在看到宫辰渊出来的那一刻,很有默契地同时止了声音,没有一个人再敢议论一句。 宫辰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向外头围观的人群,仅是嫌弃瞥了一眼,褚岑岑那没有一处好肉,就连脸上也被人划了几刀的尸体,转头淡淡吩咐管家:“处理了吧。” “是。” 管家抬手偷摸抹了一把汗。 毕竟是皇帝明旨赐婚的侧妃,如今不知怎的死了,总要放到明处来处理才好。 不能让人诟病是主子和王妃弄死她的。 管家匆匆去找了柳埠。 “啥,又死人了?” 柳埠手中的茶盏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月内,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柳埠是烦得吃不下也睡不好。 这个年他算是过得一塌糊涂,一团稀碎了。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他还能罢工不成? 这不,一收到消息,他就带着人屁颠屁颠匆匆赶来了璃王府。 一是处理今日的事情,二是禀报上一回白岩书死的事情。 对于白岩书的死,白沄婳从头到尾都清楚,并没有什么异议。 只是,在看到跟在柳埠身后的那个丫头时,她的眸光停留了一下。 柳埠指着那个丫头道:“这个丫头是伺候林姨娘的,当初她的口供有点问题,下官便将她一同带走调查了,如今已经查清楚,此事与她无关,不过,她终究是靖国侯府的下人,下官带她过来,问问王妃,她要如何处理?” 白沄婳不置可否,反而问道:“口供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哦,是这样的,这个丫头说是白侯爷与游锦娘育有一子,后来,经下官查实,游锦娘确实有一个儿子养在府中,名为白玉生,但是,案发当日,王妃曾让仵作验过,游锦娘并未生育过,这是在场大家都听到的,那她的儿子又是从何说起?” “那你将这个丫头带回去可问到了什么?” “这个丫头倒是老实,说是曾听林姨娘提起过,游锦娘的儿子与……” 柳埠看了看白沄婳:“与王妃的姑姑,也就是当年的白家小姑奶奶白兮染有六七分相似,当年有关于白兮染的事情下官也听闻一二,想到了什么,于是便顺着线索去查,竟然查到了城外一处当年白兮染住过的庄子,在那儿见到当年照顾白兮染的下人。” 他挑眉:“王妃您猜,下官在庄子上查到了什么?” 白沄婳明知故问:“哦,那柳大人在庄子上查到了什么?” “下官从那个下人口中得知,当年白兮染竟然在那里生下了一个儿子,只是那孩子刚出生就被人抢走了,经下官层层盘查,发现游锦娘的儿子竟是从白兮染那里抢来的,经此,下官才明白,所谓白侯爷与游锦娘所生的私生子,竟是白兮染的亲生儿子。” 他顿了顿,一副不解的模样:“只是,下官感到奇怪的是,这一路的盘查,竟出奇的顺利,缺什么证据,缺什么人证,不消怎么查就都能查到,就像是有人早已安排好的一样。” 说罢,他抬头看向白沄婳,却并未见到白沄婳脸上的表情有何变化。 与聪明人说话,也用不着来那些虚的。 白沄婳放下手中的茶盏,朝柳埠道:“既然那孩子是我姑姑的儿子,还望柳大人能证明他的身份,还他一个公道,给他一个光明正大认祖归宗的机会,本王妃在此谢过了。” 柳埠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璃王妃为了这位表兄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白沄婳并未插手什么,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些方便而已,所有证据,证人的口供都是真实的。 他当即拱手道:“是,下官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白沄婳笑了:“看这事发生的,大年初几正值年假,还要劳烦柳大人亲自跑一趟,辛苦大人了,哦对了,上一回尊夫人来寻我看病,恰逢我手中的药没了,前几日好不容易才找齐了药,既然大人过来了,就顺便带回去吧,省得我再跑一趟。” 她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一个白瓷瓶,与一旁桌上的几个药包交给身旁的熙越。 熙越将东西双手递到柳埠手中。 柳埠看着手中的白瓷瓶与药包,有些怔愣,自家夫人有什么毛病,他自然清楚。 两人成婚多年,却未曾生有一男半女,这成了自家夫人的心头病,日日都郁郁寡欢,吃不下咽。 这不听说白沄婳是神医之徒,就借着与李伯均的情分舔着脸上门求医。 白沄婳倒是大大方方给看了,得出的结论是能治,但是缺药,得等! 他一双眼眸亮晶晶地看着白沄婳。 难道这就是…… 后者笑出了一排小白牙:“祝柳大人早生贵子,到时可别忘了请我与王爷去喝满月酒啊。” 柳埠大喜过望,就要给白沄婳跪下谢恩。 坐在轮椅上的宫辰渊眼疾手快拦住了他:“柳大人不必客气。” 一番寒暄过后,柳埠带着褚岑岑的尸体离开了,却留下了那个丫头。 就像他开头所说的,这个丫头是靖国侯府的人,本来该由李青萝处理的,但是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难免李青萝会一气之下,就将这个一直伺候林秀云的丫头给发卖到边疆去。 所以,他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将人交给白沄婳处理。 白沄婳看着那个丫头:“起来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大小姐,奴婢不辛苦,若非大小姐帮奴婢的弟弟治好了病,奴婢的弟弟就死了,帮大小姐做这些没什么的。” 白沄婳接过熙越手上的荷包递了过去:“你取回了卖身契便是自由之身了,这些银两拿着,回去做点小营生,亦或是找个男人嫁了都随你,走吧,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丫头泪流满面,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接过银两离开了。 看着人走后,白沄婳起身去了柳嬷嬷住的房间。 有了光明正大认祖归宗的机会,表哥和柳嬷嬷一定很高兴吧。 在门口,她就听到了房里有人说话,便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外听着。 第179章 只能闯一闯结界了 柳嬷嬷的声音有些沙哑:“难得大小姐如此通情达理,少爷,您就自己回靖国侯府去吧,不用管老奴,老奴在庄子上住习惯了,清清静静地挺好。” 白玉生坐在床前,正在一勺子一勺子喂柳嬷嬷喝药。 “您不仅照顾了我母亲,还帮我找到了真相,如今又照顾我,我怎么能留您老人家一个人在庄子上呢,您放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会有出息的,到时候报答婳儿与舅母,不会平白接受婳儿与舅母的帮助,所以您也不必觉得咱们占便宜了,只有您在我才能安心,您就跟我一同去靖国侯府吧。” “是啊,柳嬷嬷,你就听表哥的吧,他这些年过得艰难,好不容易一切都安定了下来,你又怎么舍得让他有挂碍呢?” 屋里的两人闻声一同看向门口,瞧见一身白衣的白沄婳逆光走了进来。 藕粉色的大氅,白色的狐狸皮围脖,衬得她本就清瘦的小脸更是精致小巧,好看得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女。 对于白沄婳,柳嬷嬷那是感激涕零,恨不能为她付出生命。 一瞧见她,柳嬷嬷就要起身行礼。 白沄婳赶紧过去按住她:“不必多礼,快躺下。” 柳嬷嬷推脱不过,这才顺着力道复又躺了下来。 白沄婳坐到床前。 “我阿娘并不是普通的女子, 不会与那些深宅大院里为了一点家宅利益斗得你死我活的女娘一样小心眼,我阿娘并没有儿子,会将表兄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的,所以,嬷嬷,你就放心吧。” 这话不仅说到了柳嬷嬷的心坎里去,还让白玉生的心也稍稍安了不少。 他既担心柳嬷嬷不肯跟他去靖国侯府,也担心柳嬷嬷去了会不被待见。 他只希望柳嬷嬷在剩下的时间里能过得好。 反倒他自己呢,如何都无所谓。 总不会比以往更差了。 再者,以他的能力,就算不回靖国侯府,也不会落得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可他前十九载的人生,让他无比渴望亲情,他想要靠近婳儿,想要回到真正的亲人身边。 他将用他的所有来报答婳儿,或许婳儿并不在乎,但是他不能不做。 等柳嬷嬷一碗药喝完之后,白沄婳才将来意说明。 房中的两人都震惊地看着她,良久都没有动作。 “真……真的?”柳嬷嬷老泪纵横,她的声音比她的身体更加颤抖。 瞧见白沄婳颔首,柳嬷嬷激动得几乎要从床上滚落下来。 “嬷嬷小心。” 白玉生扶住了她。 柳嬷嬷挣扎着要下床,白玉生拧过不过她,只好扶她下床。 双脚一粘地,柳嬷嬷就“噗通”一声朝白沄婳跪了下来,吓坏了两个年轻人。 白沄婳赶紧去搀扶:“嬷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柳嬷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两人的手,结结实实给白沄婳叩了一个响头:“老奴代小姐谢过大小姐。” 说罢,她又叩了一个响头:“老奴谢大小姐帮老奴圆了心愿。” 这一句话,让白沄婳心里咯噔一下。 柳嬷嬷本就是油尽灯枯,若是完成了心愿,心里没了牵挂,提着的那口气一松,很容易就…… 白沄婳连忙蹲下,与柳嬷嬷面对面,直视她的眼睛。 “嬷嬷,你不必感谢我,咱们是一家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快快养好身体,与表哥一起回靖国侯府去,咱们还要给姑姑立牌位,你还要看着表哥考取功名,出人头地,成亲生子,等你百年后,见到了姑姑,你要好好将这一切告诉姑姑呀。” “哦对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对……” 柳嬷嬷喃喃自语着被扶起来。 白沄婳松了一口气,转头却瞧见白玉生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轻声问。 白玉生对她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然后拱手一揖:“大恩不言谢。” 谢她救命之恩,谢她报仇之恩,谢她正名之恩,谢她接纳之恩,谢她相助之恩,以及此时给与嬷嬷希望的恩情。 这一揖,情深义重! 可白沄婳就是都懂。 她朝白玉生笑出了一排小白牙,然后微微福身还礼:“表哥客气。”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一切竟在不言中。 离开的时候,白沄婳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只鬼。 况星辰感性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过来,一手搭在白沄婳的肩膀上,把白沄婳搂进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了一抱。 “你说,这场景若是白兮染能看到多好啊,可以想象她能高兴成什么样子。” 师父本来就比她高,两人这样一勾肩搭背,白沄婳觉得自己此时就像被师父夹小鸡一样,夹在臂弯里。 她扭了扭身体,想要挣脱出来,奈何师父的力气太大,她便放弃了。 “师父,你有办法能找到姑姑吗?” 况星辰思索了一下:“为今之计,只能闯一闯结界了。” 夜里,一行五人两鬼站在了离皇宫只有三条街道的一处屋顶上。 “小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熙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活了十五年,这是小姐唯二的两次半夜带她出门,就连殿下也不再坐轮椅而是穿上了夜行衣一同出门,感觉像是要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一样,搞得她紧张兮兮的。 白沄婳转头看着她,然后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家小姐我呀,今夜要去做一件大事,你只管放手一搏就行,本小姐的性命安全可就都交给你了啊。” 关乎小姐的性命安全? 竟然这么严重! 熙越捏了捏手,严阵以待起来。 可她又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的是什么,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紧张又激动,手心里全是汗。 一旁的叶尘看着她这副模样,面巾下的笑容溢到了眼睛里。 面前那个散发着微弱银光的结界,只有鬼魂与身上有点玄门术法的人才能看得见,防的也是鬼与玄门中的符篆,对普通人却是无用的。 所以,白沄婳很清楚,设下这个结界的人,防的就是她,且对她的能力有所熟悉,不然不会如此有针对性。 她曾经试过到了结界里面才用寻灵符,但是寻灵符化成的轻烟不过转瞬之间就消散殆尽,所以,只能打破结界,才能使用寻灵符,找到鬼魂的所在之地。 但是,她不知道,结界里面,那人究竟准备了什么在等着她,所以,她只能带上帮手。 第180章 又死人 翌日一大早,管家带着门房的小厮慌张来报,璃王府门口有一具死状凄惨的女尸,看着面容眼熟,好似就是那个爱搞事的未来侧妃。 白沄婳与宫辰渊相视一眼,带着两只鬼一同出来一看。 果然是褚岑岑,尸体已经僵硬,不知道死了多久。 更为重要的是,她的鬼魂竟然也不见了。 况星辰气得炸毛,撸起袖子,叉腰大骂。 “都挑衅到门口来了,简直嚣张至极,他妈的,别让老娘知道是谁干的,老娘打得你四肢尽残,夜夜尿床。” 璃王府的门口正临街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才刚过了年,就莫名其妙死一个人在门口,换做是谁都觉得晦气。 街上的人议论纷纷。 也不知璃王殿下究竟是惹到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那么大胆,竟然敢将尸体扔在璃王府的门口。 那可是杀神殿下啊,脾气暴躁得跟猛兽一样。 围观的人虽多,在看到宫辰渊出来的那一刻,很有默契地同时止了声音,没有一个人再敢议论一句。 宫辰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向外头围观的人群,仅是嫌弃瞥了一眼,褚岑岑那没有一处好肉,就连脸上也被人划了几刀的尸体,转头淡淡吩咐管家:“处理了吧。” “是。” 管家抬手偷摸抹了一把汗。 毕竟是皇帝明旨赐婚的侧妃,如今不知怎的死了,总要放到明处来处理才好。 不能让人诟病是主子和王妃弄死她的。 管家匆匆去找了柳埠。 “啥,又死人了?” 柳埠手中的茶盏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月内,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柳埠是烦得吃不下也睡不好。 这个年他算是过得一塌糊涂,一团稀碎了。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他还能罢工不成? 这不,一收到消息,他就带着人屁颠屁颠匆匆赶来了璃王府。 一是处理今日的事情,二是禀报上一回白岩书死的事情。 对于白岩书的死,白沄婳从头到尾都清楚,并没有什么异议。 只是,在看到跟在柳埠身后的那个丫头时,她的眸光停留了一下。 柳埠指着那个丫头道:“这个丫头是伺候林姨娘的,当初她的口供有点问题,下官便将她一同带走调查了,如今已经查清楚,此事与她无关,不过,她终究是靖国侯府的下人,下官带她过来,问问王妃,她要如何处理?” 白沄婳不置可否,反而问道:“口供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哦,是这样的,这个丫头说是白侯爷与游锦娘育有一子,后来,经下官查实,游锦娘确实有一个儿子养在府中,名为白玉生,但是,案发当日,王妃曾让仵作验过,游锦娘并未生育过,这是在场大家都听到的,那她的儿子又是从何说起?” “那你将这个丫头带回去可问到了什么?” “这个丫头倒是老实,说是曾听林姨娘提起过,游锦娘的儿子与……” 柳埠看了看白沄婳:“与王妃的姑姑,也就是当年的白家小姑奶奶白兮染有六七分相似,当年有关于白兮染的事情下官也听闻一二,想到了什么,于是便顺着线索去查,竟然查到了城外一处当年白兮染住过的庄子,在那儿见到当年照顾白兮染的下人。” 他挑眉:“王妃您猜,下官在庄子上查到了什么?” 白沄婳明知故问:“哦,那柳大人在庄子上查到了什么?” “下官从那个下人口中得知,当年白兮染竟然在那里生下了一个儿子,只是那孩子刚出生就被人抢走了,经下官层层盘查,发现游锦娘的儿子竟是从白兮染那里抢来的,经此,下官才明白,所谓白侯爷与游锦娘所生的私生子,竟是白兮染的亲生儿子。” 他顿了顿,一副不解的模样:“只是,下官感到奇怪的是,这一路的盘查,竟出奇的顺利,缺什么证据,缺什么人证,不消怎么查就都能查到,就像是有人早已安排好的一样。” 说罢,他抬头看向白沄婳,却并未见到白沄婳脸上的表情有何变化。 与聪明人说话,也用不着来那些虚的。 白沄婳放下手中的茶盏,朝柳埠道:“既然那孩子是我姑姑的儿子,还望柳大人能证明他的身份,还他一个公道,给他一个光明正大认祖归宗的机会,本王妃在此谢过了。” 柳埠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璃王妃为了这位表兄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白沄婳并未插手什么,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些方便而已,所有证据,证人的口供都是真实的。 他当即拱手道:“是,下官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白沄婳笑了:“看这事发生的,大年初几正值年假,还要劳烦柳大人亲自跑一趟,辛苦大人了,哦对了,上一回尊夫人来寻我看病,恰逢我手中的药没了,前几日好不容易才找齐了药,既然大人过来了,就顺便带回去吧,省得我再跑一趟。” 她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一个白瓷瓶,与一旁桌上的几个药包交给身旁的熙越。 熙越将东西双手递到柳埠手中。 柳埠看着手中的白瓷瓶与药包,有些怔愣,自家夫人有什么毛病,他自然清楚。 两人成婚多年,却未曾生有一男半女,这成了自家夫人的心头病,日日都郁郁寡欢,吃不下咽。 这不听说白沄婳是神医之徒,就借着与李伯均的情分舔着脸上门求医。 白沄婳倒是大大方方给看了,得出的结论是能治,但是缺药,得等! 他一双眼眸亮晶晶地看着白沄婳。 难道这就是…… 后者笑出了一排小白牙:“祝柳大人早生贵子,到时可别忘了请我与王爷去喝满月酒啊。” 柳埠大喜过望,就要给白沄婳跪下谢恩。 坐在轮椅上的宫辰渊眼疾手快拦住了他:“柳大人不必客气。” 一番寒暄过后,柳埠带着褚岑岑的尸体离开了,却留下了那个丫头。 就像他开头所说的,这个丫头是靖国侯府的人,本来该由李青萝处理的,但是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难免李青萝会一气之下,就将这个一直伺候林秀云的丫头给发卖到边疆去。 所以,他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将人交给白沄婳处理。 第181章 她该高兴成什么样子 白沄婳看着那个丫头:“起来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大小姐,奴婢不辛苦,若非大小姐帮奴婢的弟弟治好了病,奴婢的弟弟就死了,帮大小姐做这些没什么的。” 白沄婳接过熙越手上的荷包递了过去:“你取回了卖身契便是自由之身了,这些银两拿着,回去做点小营生,亦或是找个男人嫁了都随你,走吧,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丫头泪流满面,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接过银两离开了。 看着人走后,白沄婳起身去了柳嬷嬷住的房间。 有了光明正大认祖归宗的机会,表哥和柳嬷嬷一定很高兴吧。 在门口,她就听到了房里有人说话,便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外听着。 柳嬷嬷的声音有些沙哑:“难得大小姐如此通情达理,少爷,您就自己回靖国侯府去吧,不用管老奴,老奴在庄子上住习惯了,清清静静地挺好。” 白玉生坐在床前,正在一勺子一勺子喂柳嬷嬷喝药。 “您不仅照顾了我母亲,还帮我找到了真相,如今又照顾我,我怎么能留您老人家一个人在庄子上呢,您放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会有出息的,到时候报答婳儿与舅母,不会平白接受婳儿与舅母的帮助,所以您也不必觉得咱们占便宜了,只有您在我才能安心,您就跟我一同去靖国侯府吧。” “是啊,柳嬷嬷,你就听表哥的吧,他这些年过得艰难,好不容易一切都安定了下来,你又怎么舍得让他有挂碍呢?” 屋里的两人闻声一同看向门口,瞧见一身白衣的白沄婳逆光走了进来。 藕粉色的大氅,白色的狐狸皮围脖,衬得她本就清瘦的小脸更是精致小巧,好看得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女。 对于白沄婳,柳嬷嬷那是感激涕零,恨不能为她付出生命。 一瞧见她,柳嬷嬷就要起身行礼。 白沄婳赶紧过去按住她:“不必多礼,快躺下。” 柳嬷嬷推脱不过,这才顺着力道复又躺了下来。 白沄婳坐到床前。 “我阿娘并不是普通的女子, 不会与那些深宅大院里为了一点家宅利益斗得你死我活的女娘一样小心眼,我阿娘并没有儿子,会将表兄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的,所以,嬷嬷,你就放心吧。” 这话不仅说到了柳嬷嬷的心坎里去,还让白玉生的心也稍稍安了不少。 他既担心柳嬷嬷不肯跟他去靖国侯府,也担心柳嬷嬷去了会不被待见。 他只希望柳嬷嬷在剩下的时间里能过得好。 反倒他自己呢,如何都无所谓。 总不会比以往更差了。 再者,以他的能力,就算不回靖国侯府,也不会落得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可他前十九载的人生,让他无比渴望亲情,他想要靠近婳儿,想要回到真正的亲人身边。 他将用他的所有来报答婳儿,或许婳儿并不在乎,但是他不能不做。 等柳嬷嬷一碗药喝完之后,白沄婳才将来意说明。 房中的两人都震惊地看着她,良久都没有动作。 “真……真的?” 柳嬷嬷老泪纵横,她的声音比她的身体更加颤抖。 瞧见白沄婳颔首,柳嬷嬷激动得几乎要从床上滚落下来。 “嬷嬷小心。” 白玉生扶住了她。 柳嬷嬷挣扎着要下床,白玉生拧过不过她,只好扶她下床。 双脚一粘地,柳嬷嬷就“噗通”一声朝白沄婳跪了下来,吓坏了两个年轻人。 白沄婳赶紧去搀扶:“嬷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柳嬷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两人的手,结结实实给白沄婳叩了一个响头:“老奴代小姐谢过大小姐。” 说罢,她又叩了一个响头:“老奴谢大小姐帮老奴圆了心愿。” 这一句话,让白沄婳心里咯噔一下。 柳嬷嬷本就是油尽灯枯,若是完成了心愿,心里没了牵挂,提着的那口气一松,很容易就…… 白沄婳连忙蹲下,与柳嬷嬷面对面,直视她的眼睛。 “嬷嬷,你不必感谢我,咱们是一家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快快养好身体,与表哥一起回靖国侯府去,咱们还要给姑姑立牌位,你还要看着表哥考取功名,出人头地,成亲生子,等你百年后,见到了姑姑,你要好好将这一切告诉姑姑呀。” “哦对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对……” 柳嬷嬷喃喃自语着被扶起来。 白沄婳松了一口气,转头却瞧见白玉生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轻声问。 白玉生对她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然后拱手一揖:“大恩不言谢。” 谢她救命之恩,谢她报仇之恩,谢她正名之恩,谢她接纳之恩,谢她相助之恩,以及此时给与嬷嬷希望的恩情。 这一揖,情深义重! 可白沄婳就是都懂。 她朝白玉生笑出了一排小白牙,然后微微福身还礼:“表哥客气。”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一切竟在不言中。 离开的时候,白沄婳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只鬼。 况星辰感性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过来,一手搭在白沄婳的肩膀上,把白沄婳搂进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了一抱。 “你说,这场景若是白兮染能看到多好啊,她该高兴成什么样子?” 师父本来就比她高,两人这样一勾肩搭背,白沄婳觉得自己此时就像被师父夹小鸡一样,夹在臂弯里。 她扭了扭身体,想要挣脱出来,奈何师父的力气太大,她便放弃了。 “师父,你有办法能找到姑姑吗?” 况星辰思索了一下:“为今之计,只能闯一闯结界了。” 夜里,一行五人两鬼站在了离皇宫只有三条街道的一处屋顶上。 “小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熙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活了十五年,这是小姐唯二的两次半夜带她出门,就连殿下也不再坐轮椅而是穿上了夜行衣一同出门,感觉像是要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一样,搞得她紧张兮兮的。 白沄婳转头看着她,然后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家小姐我呀,今夜要去做一件大事,你只管放手一搏就行,本小姐的性命安全可就都交给你了啊。” 竟然这么严重! 关乎小姐的性命安全? 第182章 闯结界 熙越捏了捏手,严阵以待起来。 可她又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的是什么,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紧张又激动,手心里全是汗。 一旁的叶尘看着她这副模样,面巾下的笑容溢到了眼睛里。 面前那个散发着微弱银光的结界,只有鬼魂与身上有点玄门术法的人才能看得见,防的也是鬼与玄门中的符篆,对普通人却是无用的。 所以,白沄婳很清楚,设下这个结界的人,防的就是她,且对她的能力有所熟悉,不然不会如此有针对性。 她曾经试过到了结界里面才用寻灵符,但是寻灵符化成的轻烟不过转瞬之间就消散殆尽,所以,只能打破结界,才能使用寻灵符,找到鬼魂的所在之地。 但是,她不知道,结界里面,那人究竟准备了什么在等着她,所以,她只能带上帮手。 白沄婳从随身包包里取出四张符纸,一边分发给其他四人,一边轻声道:“此符可以暂时让你们开天眼,只要你们往额头上一贴就可以看见摸到鬼魂了,时效一个时辰。” 鬼魂?! 除了宫辰渊,其他三人宛若晴天里一道闪闪天雷劈中了脑壳,纷纷怔在了原地。 宫辰渊轻哼了一声:“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 熙越,叶尘,穆雨,三人这才回过神来,学着宫辰渊的样子把符纸往额上一贴,符纸散发出莹莹流光,亮得几人赶紧闭上眼睛。 等他们睁开眼睛,就看到飘在他们面前,盯着他们看的两只鬼。 若非三人都是练武之人,定力比寻常人高,此时此刻定要吓的尖叫出声。 这个世上,竟然真的有鬼魂的存在。 熙越看看与小姐一样,一身白衣的况星辰,又震惊又好奇,视线落在况星辰旁边的男鬼的身上。 待她看清楚男鬼的面容时,她立即激动得红了眼眶,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深呼吸几下之后,她才轻声道:“神医先生,能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神医笑得和蔼:“我可是天天都能看到小熙越呢,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咱们办正事要紧。” 况星辰偏头问白沄婳:“小徒儿,准备好了吗?” 白沄婳从随身包包里取出三张破阵符,夹在指间,然后朝况星辰点头:“嗯,准备好了。” “那,开始吧。” 况星辰飘到白沄婳的身后,从背后伸手过来握住白沄婳的双手,然后一人一鬼一齐掐诀念咒。 咒语落,符纸出,三张符纸呈一个三角形贴在结界上滋滋作响,散发出柔柔金光,然后从三角形的中心慢慢开始撕裂,逐步化作荧荧流光飘散在空中,结界已破! “成了,不过也成功惊动了布下这结界的人,所以一定要快。” “是,师父。” 白沄婳又取出一张符纸,是用白岩书的血所画的寻灵符。 掐诀念咒,金光闪过,符纸化成一缕轻烟,往结界内飘去。 “殿下,咱们要快。” “好。” 一旁同样黑衣蒙面的宫辰渊牵起她的手,两人施展轻功朝轻烟追去。 后面的三人两鬼亦步亦趋跟上。 之前,白沄婳便拜托两只鬼去查过。 结界是围绕着皇宫布下的,皇宫就是结界的中心。 此时看着轻烟不偏不倚地朝着皇宫飘去。 所以,他们更加肯定,轻烟的最终目的地一定是皇宫。 但是,越往靠近他们就越震惊,是皇宫没错,却是皇宫里的冷宫。 也正因为是无人会来的冷宫,他们才能避开了护玄司的耳目来到这里。 皇宫,白沄婳不是没来过,以往的每一次来,她都会看见很多死状不一的鬼魂。 但是,今夜,她却一只鬼都没有看见。 不用多想,肯定也是被那个人给抓来了这里。 这么多鬼魂集聚在这一处地方,可想而知这里的情况有多糟糕。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四周暗得让人心底发毛。 一团浓重压抑的乌云悬在冷宫上方,空气中漂浮着只有况星辰和白沄婳才能看见的黑灰色气体。 也只有况星辰知道,这便是阴气,她悄咪咪告诉了小徒儿。 白沄婳惊得眸子瞪大! 但是,再害怕,事到如今,也不能退回去了。 尚未靠近冷宫,便已经能感觉到空气中异常的寒冷,那些冰冷的空气裹挟着阴森森的阴气,就像是一条条从地狱爬出来的蛇,寻着缝隙就想钻进他们的每一个毛孔里,让他们汗毛倒立,不由自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沄婳取出符纸,给每人分了一张:“塞进怀里。” 众人依言照做,顿时感觉周遭的温度上升了不少。 他们向来知道白沄婳有他们不知道的本事,没有一个人质疑的,继续跟着她往前走。 终于,五人两鬼站在暗处,看着冷宫紧闭的大门,一个个都想法不同。 白沄婳在想:哪个正常人会在冷宫里炼小鬼啊?不,应该是说哪个正常人会炼小鬼啊? 况星辰在想:这个地方阴气重成这副样子,难搞哦。 神医在想:我当初怎么就不顺便也练练玄门术法呢? 熙越在想:这地方也太恐怖了吧,一看就很危险,万一冲出来个怪物怎么办?不管,敢伤害小姐,打他! 叶尘在想:也不知待会儿打起来,肩膀上的伤会不会裂开,会不会拖累大家? 穆雨在想:嗯,好黑,好冷。 所有人和鬼都没有发现宫辰渊拧紧眉头,以及满是杀意的双眸。 他恍惚看到了十五年前那个小小的七皇子,站在冷宫门口,翘首看着外面,祈盼着送饭的小太监能快点过来,他就要饿死了。 屋里破烂的床榻上,是他病得没几日可活的母妃。 母妃也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可是,他等到入夜也没有一个人过来。 他和母妃是被父皇派人丢到这个鬼地方来的,他不知道自己和母妃究竟犯了什么错。 但是,从那些嘴碎的宫人口中,他听到他们的罪名是,母妃毒害了皇后腹中的孩儿。 他根本就不相信! 母妃那么善良的人,连一只鸟儿都不舍得伤害,又怎么会去伤害一个孩子呢? 第183章 借尸还魂之人 果然,后来,皇祖母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母妃是无辜的,是被人陷害的。 他和母妃终于可以搬回自己的寝殿了。 可是,母妃已经病入膏肓,日日咯血,药石无灵,不到半月便抛下他撒手人寰。 没了母妃,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他举步维艰! 若非在桃花树下遇到了那个小丫头,他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若非有皇祖母护着他,他也长不大! 虽然,后来,他为母妃报了仇,但是,人生早已改变。 宫辰渊回过神来,发现有只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柔嫩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 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眉眼,他眉间舒展,老天总算没将他苛待到尽。 “怎么?” 白沄婳看着他问道:“殿下,你在宫里头生活过,你可知,这冷宫里是什么情况?” 其实,宫辰渊并不想过多的回忆起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 但是,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眸,他心里僵硬疼痛的地方,莫名柔软松弛了下来。 他的小太阳,就算是在如此阴森的夜里,也亮得耀眼。 “这冷宫里一共有三个房间,中间的最宽最大,左边的其次,右边的最小,按你所说的,炼小鬼,需要画阵法,那么极有可能是在中间的那一间房,只有那里才能宽敞到足够画下一个这么大的阵法。” 白沄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咱们直接冲进最中间的那一间房里,一定能找到那些被抓来的鬼魂。” “未必。” 况星辰否决了她的话:“鬼魂也是要占地方的,那么多鬼魂不可能都挤在一间房中,而且炼小鬼并不是像炒菜一样,把那些鬼魂一股脑儿丢进阵法里去翻炒翻炒就能出锅,而是要一个一个的来炼。” 白沄婳听明白了,“也就是说,那些被抓来,还没炼到的鬼魂,就会被关在其他房间之中?” 况星辰点点头:“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咱们要快。” “好。” “咳咳” 白沄婳清了一下嗓子,把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自己身上。 她又从包包里取出一沓符纸,分发给众人。 “这些是能引渡鬼魂去地府的符纸,你们只要见到鬼魂就往他们身上贴就行。 若是分不清自己见到究竟是人还是鬼,照贴不误,这符纸对鬼有益却对人有害,所以,不必担心会贴错。 还有,这些是爆炸符,破法符,等等的符篆,你们之前也用过,遇到敌人时,你们就用,不用省着,我画了一大把,用完再找我要……” 她啰啰嗦嗦交代了一大堆。 重生之后,她异常的惜命,就是身边人的命,她都也想护着。 所以,就算在府里已经交代过一遍了,她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千万记着,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破阵的时候,肯定已经惊动了布阵者。 委实是时间紧迫,她不再多说,转身与师父对了一眼,一人一鬼达成共识,点了点头。 “进去吧。” “是。” 冷宫的大门上也布下了阵法,一般人是推不开的。 白沄婳冲过去,往大门上贴了一张破阵符。 穆雨与叶尘紧随其后,两人上前一边一脚,就将厚重的大门给踹开了。 一行五人两鬼,迅速冲了进去。 他们甫一冲进门槛,就迎面飞来了几个火球,那灼热的温度,感觉一接触就能将人烧成灰烬。 万幸大家早有准备,纷纷避开,然后将符纸抛过去,符纸与火球相撞在一起,立即爆炸开来,发出不小的动静,火光四射,散落到哪里就在哪里燃烧。 白沄婳知道,这些动静很快就会引来护玄司的人,必须速战速决。 一抬头,她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之上那个紫衣的男人。 果然是死而复生的“朱占文”。 只是,他一个外男,连皇宫都进不了,怎么会在这冷宫之中的? 要知道,炼小鬼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护玄司也不是吃干饭的,怎会发现不了? 难道,明王的势力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了吗? 皇宫是整个金陵城最不会被其他玄门中人察觉的地方,炼小鬼的时候不会被人打扰,冷宫又是整个皇宫之中阴气最甚之地,最适合炼小鬼。 这厮倒是会挑地方! 只见“朱占文”也在看着她,满眼阴鸷,结合他脸上青褐色的暗纹,让他看起来比况星辰他们还要像鬼。 四目相对间,白沄婳看见了“朱占文”眼里的怨恨与杀意。 白沄婳心中冷笑,她能弄死他一次,就能弄死两次。 按照之前安排好的,白沄婳与况星辰对付“朱占文”,其他人去解救鬼魂。 一声令下,各自行动。 白沄婳左手符纸,右手长剑,一个起跃落就到了“朱占文”面前。 突然,她闻到了一股尸臭,是从“朱占文”身上散发出来的,隔着面巾她都感觉那股臭气直冲天灵盖,不知若是没有面巾,会臭成什么样子,会不会直接臭晕过去。 借着房间里摇曳的烛光,她看到了“朱占文”不仅脸上,就连脖颈上,还有手臂上等等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都遍布青褐色的斑纹。 之前,她京兆府接杨叔叔和那些下人的尸身回去的时候,在他们的尸身上,也见到过这样的斑纹。 师父告诉过她,那是尸斑。 还有,之前师父也说过,“朱占文”已经不是一个活人了。 她想到了那一夜“朱占文”所施展的禁术,不是活人却能行动自如,还懂玄门法术。 当初和朱占文一起死的还有另一个人。 白沄婳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师父,他是不是被人借尸还魂了?” 对她有这么大敌意的玄门术士,除了吴金封,再没有其他人。 白沄婳能看到的东西,况星辰早就看到了,而且她还看出来因为吴金封的功力不到家,借来的尸体和他的灵魂根本契合不了,所以尸体才会腐烂,散发恶臭。 不过,按时间来讲,这具尸身应该坚持不到现在才是。 而且,连一具尸体都契合不了的功力,又是怎么能布下那么大的结界的? 第184章 三只小鬼 况星辰掐指算了算:“不好,他还有更厉害的帮手,小徒儿,你快去帮他们,不要去管其他鬼魂了,找到要找的,立即离开,这里我来应付。” 之前吴金封虽然能隐约感觉到鬼魂的存在,但是并不能看见。 借尸还魂之后,师父帮他开了天眼,他如今是也能看到鬼魂了。 他听到况星辰的话,哈哈大笑起来:“现在还想走,迟了,老子今夜就把你们的魂魄全都炼成小鬼,然后再把你们炼成鬼王,让你们亲口咬断自己亲人的脖颈,哈哈……” 况星辰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双指并拢,虚空画符,口中念咒,一个发着金光的符文在她的指尖形成。 然后,她迅速一挥手,符文朝吴金封射去。 吴金封冷笑一声,区区一缕幽魂也想对付他。 他自信地往前一步,双手一挡,符文射中了他的手,化作金色的点点星光,飘散开来,而他毫发无伤。 这么儿戏的符文,让他不禁失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笑着笑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几乎变得透明了,然后从指尖开始正在一点点的消散。 笑意在他的脸上生生转变成了恐惧。 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他回头,然后看见了朱占文的尸身“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而自己已经从朱占文的尸身里被打了出来,也变成了一缕幽魂,且还是正在魂飞魄散的幽魂。 “啊……” 他一声怒吼还没喊完,便已经消散殆尽了。 况星辰那看傻子的眼神就没变过,冷冷一嗤,转身找自己徒儿去了。 为了速战速决,这一击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功力,她好累啊,她需要恢复符。 “小徒儿,你搞定了没有,为师快累成鼻涕虫,都要爬不动啦!” 而白沄婳那边却不太顺利。 也不知这个吴金封究竟在这冷宫里待了多久,竟然被他炼出了三只小鬼。 她本来以为顶多就炼出了一只而已,没想到是三只,真是难搞。 那三只小鬼皆是双目赤红,尖嘴獠牙,一头白发凌乱飞舞,浑身上下都是青黑色,看起来就像是无间地狱里吃人的恶鬼,又丑又凶,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况星辰来到的时候,就瞧见白沄婳与熙越对付一只,穆雨与叶尘对付一只,宫辰渊自己对付一只,神医四处游走打辅助。 那些被抓来的鬼魂就被困在屋内的阵法里,出不去。 况星辰看了一眼,不仅白岩书的鬼魂在这里,就连白兮染的鬼魂也在这里,刚好,一次过解决。 白兮染正站在阵法的边缘看着白沄婳,眉头紧皱,小嘴紧闭,紧张得都要哭了。 她想出来帮忙,但是双手刚碰到阵法,就被结界上的流光给击得往后摔去。 试了几次,不但没有出来,她自己反倒受了不轻的伤,只能站在那儿干着急。 看到况星辰过来,她知道能救她于水火的人出现了,她兴奋地招手:“星辰,我在这里,在这里……” 况星辰朝她招招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看见她真的安静下来之后,才往神医那边飘去。 “喂,大叔……” 神医虽然一直在关注白沄婳他们的打斗,随时做好辅助的准备,但是心里一直记挂着独自留下来对付吴金封的况星辰。 此时,听到她熟悉的声音,迅速转过头,在看到她几乎要变得透明的魂体之后,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然后揪起,扯住扯住一般的疼。 “你站在那儿别动,我过来。” 神医立即转身朝她飘来,手中紧紧捏住一本书。 那是白沄婳担心他和况星辰出问题,而自己又赶不过来,给他们准备的符。 因为神医只能握得住书,碰不得符纸,上面的朱砂会灼伤他,白沄婳便用一本书夹着各种有可能会用到符,让他拿着。 他碰不得符纸,但是况星辰可以。 他一飘到况星辰面前,立即打开书本,翻到夹着恢复符的那一页,足足有二十张。 事情紧急,况星辰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了,拿起恢复符就使劲往自己身上用。 整整用了十八张,她才总算是恢复了点鬼样。 “好了,大叔,你手里有没有破阵符?” 神医颔首,把书本翻得哗哗作响:“呐,婳丫头说这张是,这张也是,还有这张也是,威力从前到后排列。” “我自己看得懂。”符都是她教小徒儿画的呢,况星辰伸手去拿最后一张。 因为没有白沄婳在,她只能靠自己来,只是这样,符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若是用普通的符,达不到破阵的效果。 她只能用最后一张威力最大的。 不出所料的,她的手指刚一碰到符纸,符纸就散发出金光,将她的手烧灼得噼啪作响。 她深知,若是等吴金封背后那个更厉害的人过来,大家就都危险了,而此时,小徒儿他们根本脱不开身。 所以,就算拼着自己受伤,她也要独自拿起符纸,然后过去把关着一众鬼魂的阵法打破。 金光将她的手伤得体无完肤,她也没松手。 神医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急得眼眶都红了,却又想不到办法来帮她。 “大叔,你别着急,我可以的,你把书拿稳当了就行……” “都这时候了,你还来安慰我。” “嘿嘿,我怕吓到你嘛。” 况星辰说得轻松,可脸上的痛苦,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须臾,她突然感觉自己轻松了一点,手上的痛苦也减少了一些。 她抬头,就瞧见神医正忍着被朱砂灼伤的痛苦,拿起恢复符一张一张往她身上贴。 深深看了神医一眼,她迅速抓起破阵符,然后掐诀念咒,朝阵法砸去。 “嘭” 符纸与阵法相撞,发出声响,然后化作点点星光飘散。 被关在里面的鬼魂大多都是没有灵智的孤魂野鬼,因为他们生前无人信仰,死后无人祭拜,根本就开不了智。 所以,就算阵法破开了,他们也依然是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做着刻板的动作,并没有多少鬼魂冲出来。 第一个冲出来的是白兮染,她冲过来抱着况星辰就嗷嗷直哭:“终于出来了,真是太好了,星辰,你没事吧?还好你们赶来,不然我就要变成那丑不拉几的恶鬼了,好可怕……” 第185章 前所未有的震撼 “你先松手,再摇下去,我就要散架了。” 况星辰被她摇得头昏脑涨。 白兮染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三只鬼同时转头看去,正见到熙越被打飞出去,眼瞧着就要撞上柱子了。 那么大的力道,若是撞上柱子,她这小身板说不定能把腰给撞断,落得个非死即残的下场。 而其他人都被小鬼缠着,连一只手都空不出来,根本救不了她。 “熙越……” 白沄婳惊呼一声,她想起了前世熙越惨死的场面,心脏几乎要停跳。 这一生,她绝对不会再护不住她的小丫头。 她运势正准备飞扑过去,面前却横插一只黑兮兮的爪子过来,对着她的手臂抓去。 “滚开!” 白沄婳不避不退,拼着受伤的危险也要去救熙越。 然而人的速度哪里比得上鬼,她尚未有动作,就被况星辰抱住往后飘去。 “师父,熙越危险,救熙越……” “放心,有人去救了。” 在熙越也以为自己要被撞死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团软软乎乎的东西,然后翻滚一圈掉在了地上,虽然也疼,但是无伤大碍。 她爬起来,终于看清楚了自己撞到的是一个人,烛火摇曳,光线昏暗,看什么都似是而非,当看到那个人的面容,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小姐。 “小姐……” 天啊,她撞伤小姐了!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她慌忙过去搀扶,靠近了才发现那并不是自家小姐,而是一只鬼,心里一慌,下意识就一把将面前的鬼给推开了。 熙越还没惊呼出声之前,她面前的白兮染就先出声了:“熙越小丫头,我救了你你还推我,哎哟我的老腰啊,还不快过来扶我一下。” 神医和况星辰被符纸击伤,婳儿他们被小鬼缠着,能在一瞬间就飘到熙越身后的就只有她。 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恩将仇报”。 咦?知道她的名字? 熙越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这一只鬼救了自己。 她赶紧一边道歉一边将白兮染给扶起来:“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啊,鬼大姐……” “什么鬼大姐,我是你姑奶奶,哎哟疼死我了,没想到当鬼了还会疼,小熙越,你要减肥了啊。” “嘿,虽然你救了我,但是你也不能占我便宜啊。” “我真是你姑奶奶。” 熙越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醒悟过来,这是小姐的姑姑,她不就是得喊姑奶奶嘛:“来,我扶您老人家起来。” “老人家?你这小娃娃年纪轻轻的就老眼昏花,我哪里老了?” “我这不是尊敬姑奶奶您嘛,嘿嘿。” 白沄婳瞧见熙越没事,她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继续专心对付面前的小鬼了。 她发现不管是刀剑,还是符篆,对面前的小鬼都没有太大的作用,怪不得之前师父说,就算是一只,师父也对付不了呢。 这边的动静委实太大了,很快就会引来护玄司的人,且师父刚才说过,吴金封背后还有高人。 彼时,大家都危险。 目前,大家是还能应付,但是人终究比不得鬼,是会消耗体力的。 她知道,不能再拖了,可她又没有办法能打破眼前的僵局,不由心里着急。 她一边打,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在师父梦中见过师父对付小鬼的办法。 这样的一心二用,终究是要吃亏的。 就算她的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不知疼痛的小鬼连续不断的攻击。 很快,她就被小鬼一爪子抓伤了手臂。 小鬼的爪子上不知是有什么毒,她被抓伤的地方瞬间变成了暗青色,还突突的往外冒黑血。 “婳儿……” “小姐……” 她听不到他们惊恐万状的声音,也察觉不到他们有多担心,她感觉自己脑子像是被人塞进了一颗烟火,噼里啪啦炸得她头晕眼花。 下一瞬,她就陷入了黑暗,就像当初进入师父的梦境时那样的黑暗,整个人都被黑暗吞没了。 她在黑暗之中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除了黑,什么都看不见。 恐惧,担心,无助,等等情绪充满了她的心。 她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心里越来越惊恐不安,因为她好像发现自己的记忆正在渐渐消失,她忘了其他人,忘了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几乎要忘了自己是谁。 倏然,她感觉嘴里有一股腥甜在蔓延,紧接着腹中泛起了一阵莫名熟悉的绞痛。 一条白玉一般晶莹剔透又肥嘟嘟的小虫子,出现在她的眼前,伸出又白又胖的小爪子,抓住她的鼻尖,扭扭曲曲顺着她的鼻梁往上爬,最后竟然呲溜呲溜就钻进了她的眉心。 然后,她感觉脑海中那一团迷雾,竟然全部消散了,整个脑海一片清明,所有记忆回笼,所有黑暗消散。 黑暗的边缘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照亮了她的眼前。 明月渐渐清晰,竟是宫辰渊的脸。 那好看的过分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心,眉心皱得紧紧的,嘴角还挂着血丝。 “你受伤了?”她抚上了他的脸,指腹轻柔的擦去他嘴角的血。 “婳儿,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宫辰渊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那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白沄婳从他的肩头伸出脑袋来:“发生何事?你怎么了?” 然后她看到了朝宫辰渊后背插过来的一只褐色的鬼爪,那又长又尖的指甲黑得发亮。 若是这一爪子插中宫辰渊,必定会直接穿透过去,然后把他的心肝掏出来。 所有人和鬼都被吓呆了。 说时迟那时快,白沄婳双手绕到宫辰渊的身后,一个她从未用过,甚至是师父都从未教过她的法诀在指尖诞生,一句她从未念过的咒语脱口而出,然后一个如阳光一般刺目的符文形成,朝小鬼攻击过去。 下一瞬,小鬼被击飞出去,在半空便化作点点星光,直接魂飞魄散了。 这一击,给所有人与鬼前所未有的震撼。 尤其是况星辰。 她看了看,自己越来越透明的手,笑了笑,也不知在想什么。 剩下的两只小鬼,貌似也被吓到了,转身就想逃。 白沄婳岂会容他们跑出去害人,当即推开宫辰渊,又故技重施了两次,直接送了他们一场魂飞魄散的大礼。 小鬼一消失,周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呼呼地风声提醒众人,此时还在冷宫之中。 冷风一吹,白沄婳终于也醒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震惊不已。 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第186章 不顾一切扳倒敌人的意义 转头去看师父,白沄婳想问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知道,眼前的危险虽然解除了,可事情却还没有完,而且自己也因为连番施法有些力不从心。 她又从包包中掏出一沓符纸,分给还处于怔愣中的熙越几人:“快,拿去贴那些鬼魂的脑门,送他们去地府投胎,免得再留在世上受苦受罪。” “啊?哦,是。” 几人醒过神来,赶紧行动。 白沄婳自己也不闲着,拿着符纸也过去贴。 当她看到白岩书的鬼魂时,毫不犹豫就一张符纸贴了上去。 只是,她并未见到游锦娘和褚岑岑的鬼魂,也不知是不是被其他人给贴上了符纸,她也没多留意。 没了鬼魂,没了阵法,一直悬在冷宫上方的阴气也消散的一干二净,露出了清明的夜空来。 “快,过去看看。” 外面传来了巡逻侍卫的声音。 一行人与鬼不敢再逗留,立即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只是,比来时多了一个白兮染。 回去之后,白沄婳以为自己肯定得画上一百张恢复符才让三只鬼恢复过来。 谁知道,竟然只需要三张,仅仅一鬼一张便足以解决问题。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惊又喜: “师父,我怎么这么厉害了?” 况星辰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从拜师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了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来得 竟然这么快。 捏了捏自己的手,她身上半点法力都没有了,就算现在系统突然出现,给她安排一具身体,她也没有办法再打出任何一个法诀,就是白兮染那样的鬼她都伤害不了。 她过去勾住白沄婳的肩膀拉到身前,笑得放肆:“小徒儿呀,你已经出师了,以后,为师可就要靠你罩着了啊。” 没有人知道,若是鬼有眼泪的话,她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如今连法力都没有了,可她却依然连系统让她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能回去吗? 回到爸爸,妈妈,外婆他们都还没死去的时候。 …… 年初七,是白岩书出殡的日子。 李青萝的心情本来就因为靖国侯府被烧毁而变的糟糕透了。 之前好不容易要回来的铺子田庄,也都需要她好好清查一遍。 又逢过年,虽然她身上带丧不宜给别人送礼与拜年,却也一大堆事情要忙。 府里的下人也得好好整顿一番,那些忠于白岩书,忠于林秀云的下人都需要清走。 而且,她还要准备翻修靖国侯府的事宜。 白府一脉单传,自白岩书死后,算是绝了香火。 往后,靖国侯府便是她的了,她想翻修得比以往更好看,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遍地花香,然后留给婳儿。 皇家无情,璃王与婳儿不过才成亲几个月,皇帝便又赐了一个侧妃给璃王,虽然后来这个侧妃死了,但是世事多变,难免不会下一个下下一个,她得给婳儿留一条退路。 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她根本就没有心思给白岩书好好举办丧事。 可外面看热闹的人都在看着,在那些人看来,不管如何,白岩书始终都是她的夫君,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白岩书所做的那些事就该随着他的死亡而一笔勾销。 再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你再闹,那就是你不懂事了。 虽然李青萝并不在乎那些人怎么想。 但是,她可以怨可以恨可以大闹一场,却不能让人说将军府教出来的女儿不懂礼数,没有慈悲之心。 可她终究不甘心啊! 凭什么人死了,做过的恶事就可以当没发生过,活着的人受过的伤害可还依然存在着,并不会随着作恶者的死去而消亡。 是以,她吩咐人在白岩书原来的院子那里随随便便搭了个灵堂,将白岩书与刘管家等人几人的尸体都摆在那儿。 棺材也一视同仁都是黑色的普通棺材。 游锦娘的尸体被柳埠带走了,至于带去做什么,李青萝并不关心。 带走也好,若是留在这里,她定将那个女人的尸体扔到后山喂狼。 那个梦里,游锦娘给她下药,害她一尸两命,现实中,游锦娘不仅害死了白兮染,还抢走了白玉生,恶事做尽,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所幸,得益于白岩书的为人,并没有几个人前来吊唁。 不然一大堆事情压下来,她本来忙得晕头转向了,还得分出精力来应付那些人,来假装她有多伤心,多难过。 她才不乐意呢! 所以,当白沄婳带着白玉生与柳嬷嬷到靖国侯府,说起让白玉生以白兮染儿子的身份认祖归宗的时候。 她先是愣了一会儿,就高兴地大笑起来。 “哎呀,有个人能帮帮我,真是太好了……” 继而,李青萝又想到了什么。 “不过,玉生啊,你的身世离奇,身份特殊,外头的那些人是会指点议论的,你怕吗?” 这些事情白沄婳已经安排好了,但她却也想听听白玉生的想法。 于是,李青萝,白沄婳,柳嬷嬷,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白玉生。 白玉生本来还在怔愣中,他想过回来面对李青萝时会发生的种种场景,却独独没有想过,舅母竟然这么轻易就接纳了他。 不仅如此,舅母还担心他的心情。 感动二字,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他红了眼眶:“外人怎么说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舅母您与婳儿,这世上我就仅有你们几位亲人了。” 想到他从小就从亲生母亲身边被抢走,又认贼作母,也不知他从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想也知道,以白岩书与游锦娘的为人,又怎么会对他好呢。 李青萝作为一位母亲,深深感到心疼。 她拍拍白玉生的肩膀,红了眼眶:“辛苦你了孩子,放心,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你就安心住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舅母都支持你。” 看着这一幕,白沄婳也红了眼眶。 这不就是她不顾一切扳倒敌人的意义吗。 快了,快了,很快她就能将敌人全都送去地狱,不管是阿娘,还是表兄,亦或是外祖父满府,还有宫辰渊,都可以随心的活着。 她想到了前世大家的下场,再对比一下眼前的情景,在乎的人都还活着,她不由自主落了泪。 越想越觉得庆幸,就越哭得大声。 其他三人纷纷过来安慰,却也被她感染得红了眼眶。 第187章 被盯上了 正在此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夫人,时辰到了。” 是吴娟的声音,来提醒白岩书出殡的时辰到了。 戏都演到这了,那个该演完,反正也只有这一次了。 吩咐吴娟安顿好白玉生与柳嬷嬷,李青萝便带着白沄婳出去了。 两人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站在靖国侯府门口,看着下人将棺材抬出了府,送上山。 却又因为方才大哭了一场,此时眼眶都还红红的,在旁人看来,那就是她们为白岩书的死而伤心不已。 街道两旁大多是看热闹的人,真正为白岩书送行的人寥寥无几。 可见他的为人有多失败! 隐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贾方,盯着李青萝母女两人看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瞧见真的没有什么异样,才转身离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白沄婳的眼神也看向那边。 她并不认识贾方,只是练武之人的感觉尤为敏锐,而且她重生了一次,知道自己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当中,不得不时时刻刻警惕着。 是以,被人盯着看了这么久,她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 她回头,轻轻招手。 宫辰渊安排过来保护她的暗卫,立即现身来到她身后。 “你可认识那人?” 暗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眸光暗了暗。 “王妃,那个是护玄司首领,贾方。” 白沄婳诧异。 竟然是护玄司的首领。 自己果然被皇帝盯上了吗? 白沄婳并没有傻到让暗卫去跟踪贾方。 那样只会害了暗卫和宫辰渊。 就是游锦娘那样属于护玄司末端的一员,都有能力隐藏二十年不被发现,何况护玄司的首领,杀死暗卫和查出暗卫背后的主子,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站在原地想了很久。 皇帝盯上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事情发展到如今,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李长山的外孙女这么简单了。 毕竟外祖父已经不是镇国将军,手中已经没有兵权。 不用再从她这里着手来对付外祖父了。 可,那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 她思虑良久,将前世的事情,重生之后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慢慢琢磨。 直到街上围观的人群都散去,直到送葬的队伍都回来了,她才恍然好似想明白了一切。 只是,还需要证据。 “婳儿……” 白沄婳从思绪中回神,转头就瞧见阿娘正在看着她。 然后一抬头,几个丫头也在看着她。 看见大家眼里的关心,她知道她们这是误会她了,以为她这是在为白岩书的死而伤心呢。 她立即扬起了笑:“阿娘,咱们进去吃饭吧。” 她特意带了茯苓过来,就是为了亲人相聚好好吃一顿。 因为带孝不能吃荤? 那是不存在的! 酒肉全上,怎么好吃怎么来,怎么开心怎么庆祝。 柳埠办事很利索,在翌日上午,便将有关于白岩书案件的通告贴了出来,还体贴的送了一份到璃王府。 通告上的内容不仅仅说明了白岩书之死的真相,还告诉了众人,白玉生的真实身份。 那上面赤红的官印,告诉了众人这件事比真金白银还真。 那些原本想要谩骂这个外室之子的群众,突然全都噤了声。 在白沄婳之前安排的人的特意引导下,白玉生的身份逐渐被人接受,甚至不少善良的人都心疼这个受尽苦难的小郎君。 白沄婳带着通告和白兮染,以及能让她看见白兮染的宫辰渊,一同回了靖国侯府。 马车上,白沄婳对白兮染道:“姑姑想让表哥见你一面吗?” 白兮染的眼眸立即亮了起来,却又瞬间暗淡下去:“还是不用了,他本来就没见过我,如今再见也仅是多一份牵挂罢了,就让他当他阿娘在九泉之下保佑着他。” 白沄婳知道她的担心。 白兮染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不仅没能去投胎转世,还被人用阵法困住,受了这么多苦,让表哥知道了,除了心疼自责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不如就这样,顺其自然。 柳嬷嬷拿着那份通告,喜极而泣,颤颤巍巍地要去把这个消息告知给白兮染。 白家祠堂里,没有白岩书的牌位,倒是多了一个新的牌位,上面写着“慈母白氏兮染之位”。 那一份通告被摆到牌位之前,柳嬷嬷拉着白玉生跪在地上,念念叨叨诉说着想告诉白兮染的话。 她的儿子不仅还活着,也已经找到了,还回到了靖国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让她放心…… 看着一直围着白玉生怎么都看不够的白兮染,白沄婳轻声道:“表哥,你若是有什么话想对你阿娘说,便告诉她,她能听到的。” 白玉生眼眶通红:“真的?” 白沄婳颔首:“相信我。” 转头看着牌位上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白玉生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落下来。 小时候,人人都说,游锦娘对他如此严厉,只是想他成才,如今他已经明白,那不过是不喜不爱,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孩子,又怎么会喜爱呢? 若是,他的阿娘还在世,若是他从未被从阿娘身边抢走,他会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呢? 对着那个牌位,白玉生将自己这二十年来想对阿娘说的话,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白沄婳带着其他人出去了,就留下天人永隔的母子以及柳嬷嬷在祠堂里。 姑姑的执念已了,很快就要去转世投胎了,正如表哥所希望的那样,她也希望姑姑与表哥来生再做母子。 她把姑姑留在了靖国侯府,她要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188章 除去左膀右臂 正月十五。 白沄婳一早就让茯苓准备了元宵,然后让宫辰渊派人送进宫去给太后,却只字不提要不要给皇帝。 宫辰渊知道小丫头记仇,不想把东西给父皇吃。 那他就乐意惯着。 所以当送东西的人问他要不要也给皇帝送一份的时候,他摆摆手说不用了。 吩咐完 ,他又照常带着穆雨等几个随从出去办事去了。 这几日,他总是早出晚归,有时他不仅带上了神医,甚至还拜托况星辰也一起去。 问他去办什么事了,他也不说,白沄婳便不再问,也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日日躲在家中研究阵法,以及思索对付宫离彦的办法。 她取出了那一张写着八个名字的纸张,看着那上面剩下的四个人。 要想对付宫离彦,首先要除去的便是这四个人,只要这四个人一除,宫离彦便算是断了一条臂膀了。 她的朱砂笔悬在纸张上方。 “那么便从你开始吧。” 她下笔划去了“刘兴德”。 刘兴德乃御史, 有监督百官之责。 可若是,监督者自己犯了错呢?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他一个小小三品的御史,拿着鸡毛当令箭,若是有哪个官员出了点什么问题,他总会小题大做一番,搞得文武百官不厌其烦,却又不想与他直接杠上。 主要是此人尤为记仇,一次搞不死他,事后定会被他报复。 有些低品级的官员更是为了讨好他,会给他好处,事事给他行个方便。 久而久之,他便飘飘然了,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甚至就连他的家人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刘家人仗着他御史的身份,简直胆大包天。 远离皇宫的昌盛街上的秦楼楚馆,赌坊酒肆,有好几家都是他们家开的。 起初,他们只是开了一家,后来为了青楼的生意能好,他们竟然派人到乡下,或诱拐,或暗抓,或强买强卖,总之用尽一切办法,弄了不少少女回来。 刚开始,那些少女还有逃跑的心思,逃了几个,被捉了回来当众用鞭子打死,尸体扔在院中警示三天之后,就再没有人敢逃了。 他们专拣姿色过人,又年轻貌美的少女。 都说饱暖思淫欲,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看见那些身姿曼妙,容貌过人的少女,岂会不动心,岂会不进去玩一玩? 秦楼楚馆的生意那是蒸蒸日上。 刘家的人尝到了甜头,开了一家又一家。 手中有了富余银子,他们的心就野了,便又开起了赌坊。 赌这东西,那是一沾上就很难戒掉的呀。 许多人输到身无分文了,赌坊就诱骗他们跟赌坊借,借了又输,输了又借,本堆本,利滚利,最后便是还不起的巨债。 那怎么办呢? 赌坊便鼓动他们卖儿卖女,甚至是用妻子抵债,没有妻女的,便卖住宅,甚至是卖命。 最后,那些人落得个妻离子散,无家可归的下场都还算是轻的。 因着刘兴德御史的身份,又因着许多官员都去他们家的青楼,而且,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明王,他赚的很多银子都分了明王一部分。 是以,对刘家做的这些事,那些官员要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有甚者,为了讨好刘兴德,还帮忙包庇。 刘兴德明面上并不参与这些营生,若是平时这些事情爆出来,被查被抓的顶多是他推出来顶罪的人。 白沄婳细细回想前生的记忆。 正月十五这日,刘家的秦楼楚馆,赌坊会闹出一件很大的事情,不仅会牵连到刘兴德,甚至是整个刘家都要锒铛入狱。 前生,这件事被爆出来后也闹了一会儿,却很快就被明王压下去了。 今世,她要赶在明王的面前,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压都压不下去。 做好详细计划之后,白沄婳取出一方帕子蒙面,带着熙越出门了。 她去了昌盛街,却看到满街的官兵,整条街不管是刘家的,还是其他人家的秦楼楚馆,赌坊酒肆,全数被封。 这是怎么回事? 正打算让熙越去打听打听,白沄婳便看到了自家舅舅与大表哥李清川,正在指挥官兵拿着封条沿街贴。 瞧见他们正要往这边看过来,她立即拉着熙越躲在了拐角处。 虽然她用帕子蒙了面,但是熙越没有,而且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偏头看了一眼街头巷尾围观的人,她想了想,给了熙越一个眼神。 熙越会意,转身融进围观的人群里打听消息去了。 不消多时,熙越便回来了。 “怎么是这副表情?” 看着熙越臭着一张脸,白沄婳好奇她究竟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熙越手一挥指着那些被封的地方,愤愤道:“小姐,您是不知道,这些地方竟然全都是青楼,而且里面的女子都是他们从各处抢来的,真是太可恶了。” “前几日他们抓了一名少女过来,没想到那竟是异姓王万俟王的郡主,人家万俟王府几乎满府出动四处寻找郡主,若是发现郡主被他们抓来了青楼,他们肯定就完蛋是不是。” “然而,更可恶的事是,他们得知了消息,竟然打算杀人灭口,想以此掩盖他们做过的恶事。” 这件事,白沄婳早就知道了。 虽然重生后,很多事情都没有按原来的轨迹走,但是这件事并没有改变。 白沄婳猜,可能是因为她还没去碰刘兴德,甚至连刘家的人都没有接触,所以,并没有改变有关于刘家人的事情的发展轨迹。 “然后呢。” 她问熙越。 “然后啊,就在他们准备下杀手的时候,咱们家大表少爷刚好路过,小姐您说,咱们家那几位表少爷是什么样的人,那是嫉恶如仇啊,这事被大表少爷瞧见了,您说他是管还是不管?” 熙越右手一拳头砸在自己左手的掌心:“那自然是管啊是不是,于是,便有了大表少爷英雄救美的事,后来,大表少爷带着那位郡主去了京兆府,正巧大老爷在京兆府与京兆尹柳大人喝茶,于是便一同前来了。” “那群恶霸瞧见万俟郡主跑出去了,担心她会报官,于是他们便打算杀了青楼里所有他们从各处抢来的女子,以求灭口保密,幸亏柳大人他们来得快啊,不然一个人都救不下来。” 白沄婳震惊至极! 原本她今日过来,便是打算做那英雄救美的事,将万俟郡主救出去的。 所以,她只带了懂武功的熙越。 没想到却被大表哥捷足先登了。 第189章 结果 不过,也幸被大表哥瞧见了。 前世发生的事情,白沄婳只记得日子,却不记得详细的时辰。 前生等到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且仵作说万俟郡主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夜里。 她有些后怕,幸好这一次有大表哥在。 松了一口气之后,她就突然反应过来,大表哥如此正人君子的人怎么会在青楼,又怎么会那么恰好瞧见本该被锁在青楼后院的万俟郡主?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李清川的脸上,路过青楼? 嘿,怕不是特意来的吧。 她站在昌盛街上看了很久。 看着官兵将青楼以及赌坊里面的人一个个都带走,连洒扫的婆子都不放过。 她才转身回去。 柳埠与大舅舅都不是畏惧强权的人。 尤其是两人还查办过之前的淫虐案,两人对此类事更是深恶痛绝,肯定会彻查到底,然后禀到皇帝面前去的。 有这两人在,这事就不怕闹不大。 这一回,刘兴德是逃不掉了。 虽然是阴差阳错,但总算是殊途同归,帮她除去了一个人。 既然这边已经不用她了,她就带着熙越去浮云楼买了牛肉,酱肘子,烧刀子,打算回去跟师父她们庆祝。 毕竟今天不仅仅是她的好日子,也是那些陷在恶魔窝里的姑娘脱离苦海的好日子,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就是不知道,那些姑娘被解救之后,将会何去何从,会怎么生活? 就算是被迫的,但是陷足过泥潭的人,不会轻易被人接受的,尤其是那些自认为自己清白无暇的假清高人士。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淫虐案的那些姑娘,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她记得之前好像让清华去查过那些姑娘的地址,一回到璃王府,她就将清华找了过来。 “之前淫虐案的受害者,你可还记得?” “奴婢记得。” “这样,这里有五百两银票,你拿去换成散银,然后逐一去看看那些姑娘,记得是暗中观察,若她们的家人愿意接纳她,对她好的,你留下一些银两,若是……” 白沄婳顿了顿:“若是她们过得不好,你觉得该如何?” 清华想了想,道:“王妃,奴婢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你且说来听听。” “是,奴婢觉得,她们若是家中过得不好,想独立出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衣食住行的问题,咱们不如开一家刺绣坊,聘请绣工厉害的绣娘过来,然后让那些姑娘进来学刺绣,学成之后,若她们想留下,便一直留下,绣成的工品可以出售,赚到的银两分她们一两成,若是不想留下的,她们出去也能有一门手艺谋生不是?” “你这主意好,那就交给你去办,再给你五百两,之后银两若是不够,你就去找熙越,让她拿给你。” 说着,她又取出五百两银票递了过去。 看着银票,清华却没有伸手:“其实,王府的所有财产王妃都可以支配。” “那不同,这件事是我自己要办的,哦对了,这一次昌盛街的受害者,若她们想来,你考察考察人品,合适的也收了吧。” “是。” “去吧。” 日子悄咪咪的过着,白沄婳一边筹备开刺绣坊的事情,一边等着刘兴德那桩案件的宣判。 在刺绣坊正式开张之后第二日,也就是二月到来的前一天,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也不知是墙倒众人推,还是有人在暗中帮她的忙,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 本以为有明王护着,刘兴德只是会被罢官而已,毕竟明面上,这桩桩件件他皆没有参与,顶多算他个治家不严,监管不周之罪。 没想到,竟是斩首抄家。 后来才得知,原来竟是刘家的人全部异口同声举报他。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幕后操纵的,所收入的银两,大头都是他拿,剩下的那部分,他又四六分,六给明王,四才是下面的人分。 银子是他拿,事却是下面的人担。 于是,他们不干了,都不需要商议,相互看了一个眼神就决定一起反水。 从那些人口中爆出来的事件,每一桩都足够杀刘兴德一百回。 抄家斩首,算是便宜他了! 其他的有关人员,该斩首的斩首,该坐牢的坐牢,该流放的流放,无一轻判。 刘兴德几人斩首那一日,白沄婳也带着几个丫头去看了。 从大理寺监牢一路到午门的路上,沿路都是提着烂菜叶,臭鸡蛋的人。 囚车一出了大理寺监牢的门,就有人朝他们砸东西,砸得他们满头满脸都是,脏污不堪,狼狈至极。 不知是谁还扔了石子,直接砸破了刘兴德的额头,血流不止。 不仅没有人同情他,大家都还拍手叫好! 熙越也跟着拍手叫好,看那些人砸得欢,她也从人家的篮子里取过一个臭鸡蛋,又准又狠地砸中了刘兴德的鼻梁。 疼得刘兴德哀嚎不止。 突然,在一片叫好声中,白沄婳突兀地听到了几声哭声。 她环视了一圈,细细聆听,然后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瞧见了几位年轻的女子扶着一位中年妇人,站在人群前面,看着押解刘兴德的囚车嚎啕大哭。 这人白沄婳认得,她重生之后,就细细查那八个人的资料,不仅仅是家人,就连他们身边的小厮都查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几个女人是刘兴德的妻妾与女儿。 刘兴德做出了那么多恶事,死有余辜,她们是哪里来的脸面还敢在这里哭的? 熙越也看到了她们,正想骂两句的时候,就瞧见站在那几个女人身旁的路人直接出手了。 本来砸刘兴德的臭鸡蛋,烂菜叶,不少朝那几个女人砸去。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你们吃着用我们家人的血做的馒头,穿着用我们家人的命做成的衣裳,享受了那么多年,没将你们一起治罪,算是便宜你们了,你们竟还有脸在这里哭?” 那个中年妇人,躲在自己女儿的身后,大声哭喊:“我家夫君做错了什么,明明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做的,与他何干,他是冤枉的啊,今日他蒙受不白之冤,苍天不会饶过你们这群下贱的刽子手的。” 这些话,无疑是掉落湖里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也彻底激起了人们心中的愤恨。 第190章 下一个要对付的人 不知是谁带头扑了过去,对着那几个女人就拳打脚踢起来。 围观的人都一拥而上,街上顿时一片混乱。 负责押解的官员担心有人趁乱劫囚,立派人上前去制止。 柳絮一看情况不对,拍了熙越的脑袋一下:“不要看了,小心那些人冲撞到小姐。” “哦对对,小姐快走。” 于是,白沄婳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就被几个丫头护着到了最外围。 场面越来越乱,人挤人,人推人,有人骂,有人吵,有人哭,闹得不可开交。 等官兵把激愤的人们都赶走,把场面都控制下来的时候,发现刘家的那几个女眷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 白沄婳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万万没有想到,激动的人群竟然如此可怕,犹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势不可挡。 看那几个女人的下场就知道。 衣衫几乎被扒光了,头发散乱犹如疯婆子,身上脸上处处抓痕,还有不少地方都出血了,几人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 白沄婳半点都不同情她们。 看她们能说出那些话,就知道她们与刘兴德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的目光落在囚车里刘兴德的脸上,看到的却是他那一脸冷漠,毫无生气,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毫不关心的神情。 原本她还以为,即便是坏事做尽的恶人,对血脉至亲,对枕边人,至少也会有那么一两分真心。 然而,这刘兴德俨然是一个天生无情又凉薄的人。 怪不得他会犯下如此多的恶事。 刘兴德一死,明王本就所剩无几的左膀右臂又少了一员,可以想象他的怒火到底有多大。 桩桩件件不管是明面还是暗里都能隐隐查到有她的影子,明王就算是个笨蛋也能猜到,事情与她有关,何况明王并非蠢人。 明王此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何况这厮原本就恨不得她去死,是以,绝对会对她做点什么的,届时事事难料。 她得赶在明王动手之前,彻底将他的人清除,到时候,独独对付他一个,胜算会更大。 白沄婳不再关注这边的事情,带着人回去了。 一回到房中,她便迫不及待地取出那一张纸条,却惊讶地发现纸张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劲,稍稍偏移了半个指甲盖那么大。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放纸张的盒子,上面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且这个藏盒子的地方,只有她自己知道,就连一直照顾她的那几个丫头也一无所知。 难道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她撇去满腹狐疑,取出名单,毫不犹豫地划去了一个名字,同时还把对付这个人的方法用一张纸记录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东西都放回盒子里。 为了以防万一,她思索片刻后,拔下了一根头发,轻轻地夹在纸张的折痕中间,将东西又藏了回去。 翌日一早,难得的是,不仅是宫辰渊,就连两只鬼都没有出门。 白沄婳诧异地看着他们,问道:“咦,竟然全都不用出门,可是事情都忙完?” 宫辰渊朝她伸手:“嗯,暂时忙完了。” 两只鬼相视一眼,也朝白沄婳点头:“嗯嗯,都忙完了,好饿哦,小徒儿,有饭吃没?” 花厅里,餐桌上。 白沄婳看着一大早便要喝酒的况星辰,笑着问道:“师父,何事这么开心?” 况星辰举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与旁边的神医对视一眼,继而笑得开怀:“难得今日不忙,喝点小酒庆祝庆祝。” “看来师父是真累坏了。” 白沄婳笑,给宫辰渊夹了一筷子菜:“你们究竟忙什么去了,忙了这么多日。” 宫辰渊回答得很随意:“是兵权的事情。” 白沄婳明白了。 自从宫辰渊伤了腿之后,他手中的兵权就已经上交,如今外祖父手中也没了兵权,若想要那个位置,兵权必不可缺。 还以为刘兴德的事情与他们有关呢,白沄婳松了口气。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吗?” “不用。” 餐桌对面的一人两鬼不约而同摆手。 哟,这么整齐! 白沄婳狐疑地看着他们,一起忙了这么多日,相互看不见的人和鬼这是相处出默契了? 宫辰渊面色不变,依然慢条斯理地给她挑鱼刺:“不过是一些琐事而已,之前拜托杨叔叔与况师父只是因为方便行事,现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只需坐等结果便好。” 况星辰在桌底暗暗给宫辰渊竖了个大拇指,这小子稳得一批。 之前,这小子拜托她和大叔去帮忙调查那个丧尽天良的贪官刘兴德,查出来的证据全都给了李家舅舅,后来又让他们去恐吓姓刘的家人全体指认刘兴德,终于整死了那个贪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要请求他们瞒着小徒儿,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便只能帮忙瞒着。 小徒儿这么聪明,她都害怕露馅了。 生怕白沄婳再看出点什么来,她赶紧举杯:“来来咱们喝酒。” 白沄婳彻底被她带偏:“大早上的,我才不喝呢。” “来嘛,来嘛,就喝一杯。” 陪着宫辰渊与两只鬼吃过早饭之后,白沄婳便带着几个丫头回靖国侯府看望阿娘,也是顺便看看姑姑。 姑姑现在执念已了,她隐隐有种姑姑会随时去投胎的感觉。 将她送上马车,看着马车走远了,宫辰渊立即转身回房。 片刻之后,他静坐于房中,凝视着那张纸折痕处的发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莞尔的笑容。 小丫头的疑虑已然开始萌芽,如此,便不能再继续偷看了。 所幸,剩下的人也不多。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那个被划去的名字,轻声念出:“苍珏……工部侍郎。” 原来婳儿下一个要对付的人是苍珏! 苍珏实非易与之辈,他必须再次抢在婳儿之前行动。 否则,婳儿擅自行动,很有可能会受伤的。 不过,究竟要怎么开始呢? 那个苍珏为人机灵,处事圆滑,左右逢源,根本就是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不似刘德兴那几个一般有着牵动生死的把柄,让人无从下手。 嗯?盒子里怎么 多了一张纸? 想了想,他拿起那张纸,缓缓展开。 第191章 她在报仇 看着纸张上的内容,宫辰渊扬起了笑,笑意直达幽深的墨眸里。 “这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若按这个方法来,说不得还真能让苍珏再也翻不了身。” 担心白沄婳会突然折返,他将计划记在脑中之后,谨慎地将纸张放回原处,连那根头发丝的位置都分毫不差,随后将盒子原封不动放回去。 重新坐回轮椅上,他朝着门口道:“穆雨。” 然而,推门而入的不只有穆雨,还有叶尘。 叶尘本就伤重未愈,此前又带伤去冷宫和小鬼打了一架,伤上加伤,回来就一直躺着,直到前两日才勉强能下地。 要不是鬼魂的事情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他那一夜都不想带叶尘去的。 “伤势未愈,为何不多歇息几日?” 叶尘轻摸受伤的肩膀:“属下已无大碍,可随主子外出执行任务。” 他知道大伙最近都很忙。 穆雨不止一次趁用饭时,端着饭盆前来探望,蹲在床前一边扒饭一边与他聊上几句,匆匆吃完饭,就又随主子去忙了。 眼见主子与兄弟们忙碌得连饭都顾不得吃,他又岂能继续躺在床上享受。 这几个人自小就跟着他,宫辰渊深知叶尘的想法与性子。 “行吧,总之注意,若是伤口有什么,一定要回去休息。” “是。” 叶尘高兴地笑了,立即过去帮主子推轮椅。 只是,他有些好奇,主子的腿已经恢复行走有一段时日了,但进出还是一直坐着轮椅。 他也不是不知道其他亲王对主子的忌惮,难道主子就要因为这些人的忌惮,一辈子假装一个残疾人吗? “主子,您的腿何时才能公之于众?” 他小声问了出来。 宫辰渊笑得神秘莫测:“时机未到,走吧,若是耽误了王妃的事,你们全都要打板子。” “是。” 主仆几人离开了房间,却看不见一直待在房中偷听的两只鬼。 看着几人走远的背影,况星辰撞了一下神医的肩膀。 “我说这小两口这段时间总是忙忙碌碌的呢,却原来都背着对方做了这么多事情,我就没见过这么宠媳妇的,小徒儿要对付哪个人,提笔一划,嘿,这臭小子就像是得到了指令的机器人一般,唰唰就开始行动了,还学人家雷锋哥哥做好事不留名。” 况星辰回想起这段时间所发生的大案,桩桩件件都与小徒儿有关,要么是小徒儿出谋划策,要么是小徒儿从中提点,小徒儿的目的明显得连她这个大马哈都能看出来。 她疑惑道:“大叔,你知道小徒儿为啥要对付那八个大官员吗?” 这些人死的死,丢官的丢官,总之就是一个家破人亡,可小徒儿也没有落得半点好处啊。 这么费力不讨好做什么,真是令鬼费解。 神医摇了摇头。 在金陵城住的时日长久了,他也清楚那八个究竟是什么人,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大官啊。 婳丫头一个闺中小女子,将那几位拉下马做什么? 也不怕万一失手了,被人报复怎么办? 他回想着有关于这几人的案件,桩桩件件不是砍头便是抄家流放的大案,难道婳儿纯粹只是为民除害? 可这也不像啊,做坏事的人多了去,为何婳丫头独独就对这几人出手? 神医坐在门槛上,陷入了思绪。 春日温暖的阳光穿透他的魂体洒落在地上,泛起淡淡的光晕。 况星辰坐在他身旁,无聊地伸手轻抚光线里轻舞跳跃的尘埃,知道他在想事情,并没有打扰他。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神医猛然站起身来,吓得旁边昏昏欲睡的况星辰一激灵。 “大叔,你做什么呀,你要吓死鬼啊。“ 神医不理她,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婳丫头虽然心地善良,却不会无缘无故去做某些事情,何况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连累自己甚至祸及亲人的事情。 这丫头谨慎且惜命,不会做傻事。 是以,婳丫头肯定是与那些人有着深仇大恨,她在报仇呢,不然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靖国侯府人员稀少,那个死去的白岩书一无实权,二无本事,招惹不到那些人头上。 李青萝一个深宅妇人就更不会了。 只有……李长山那个老头,位高权重,军功无数,确实是会招人嫉妒。 他站起身就往门外飘,速度之快,况星辰险些追不上。 “大叔,你要去哪里,大叔,你等等我呀。” 神医回头看了况星辰一眼,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楚,省得她一路念念叨叨的,干脆拉起她的手一起往外飘。 突然的接触让况星辰顿时哑了语言,小脸微红,心中虽然诸多疑问,此时也问不出口。 当两只鬼到了镇国公府,看见神医拉着她直往李长山的院子飘。 况星辰这才知道神医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 “你要找小徒儿的外公?” 神医轻轻颔首,此时虽然是上朝的时辰,但是长山那个老头已经赋闲在府,不用上朝了。 所以,他此时应该在府里才是。 神医拉着况星辰满镇国府寻找李长山。 前院没有,花厅没有,后院也没有。 最后,直到李伯均的书房,两只鬼才找到李长山的身影。 不过,与李长山一起在书房里的,竟然还有说是要出来办事的宫辰渊,而陪着自家主子一同过来的穆雨和叶尘就守在门口。 两只鬼相视一眼。 宫辰渊办什么事情要到镇国公府来? 他与李长山谈事情不在李长山自己的书房,为何要在李伯均的书房,但是李伯均却不在? 两只鬼立即穿墙进去。 屋里,宫辰渊端起茶盏正准备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案桌上,无风自动的书页,仅是一眼,他便敛下了眉眼,神色不动,继续喝茶。 放下茶盏,他看着李长山道:“婳儿这一次要下手的是苍珏。“ “苍珏?” 李长山重复了一遍。 他常年在外行军打仗,对朝堂上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却对这个苍珏印象深刻。 这可是一个将你卖掉,还能让你心甘情愿帮他数钱的人啊。 只是,这样一个人,明明会有更大的作为,为什么会选择站在明王那一边呢? 他抬头看向宫辰渊:“殿下,预备如何对付此人?” 第192章 没指望了 宫辰渊来到案桌前,提笔在空白的纸上写苍珏与陈涛两个人名。 他指着陈涛对李长山道:“此人是苍珏养在府里的谋士,苍珏并非本来就这么圆滑精明,很多事情都是陈涛在背后出谋划策,事事提点。” 他将陈涛与苍珏之间的联系一一解释给李长山听。 陈涛的父母早亡,就剩下他和妹妹相依为命,后来妹妹遭劫匪掳走,是苍珏救了她,并纳她为妾,养在府中,让人好吃好喝伺候着,比苍珏的正妻还要受宠。 陈涛为了报恩,便自愿做了苍珏的谋士。 这两人之间维系的纽带便是陈涛的妹妹陈蓉。 但是,若让陈涛知晓当年父母被害,妹妹被掳的幕后之人其实就是苍珏,他会如何对待苍珏? 这便是白沄婳写在纸张上的离间计。 计划是有了,但是还缺乏可以让陈涛相信的证据。 而且,难也难在这证据上,既要真实能让陈涛相信,又要不显得刻意。 “婳儿已经有些怀疑本王,本王近一段时日都不能再有动作,证据的事情,只能拜托国公爷了。” 李长山久经战场,面对的是直来直去的刀枪剑戟,自小学的也是孙子兵法,却琢磨不透文官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的阴险狡诈。 他不行,但是他的儿子行啊。 他的长子,那可是凭自己的能力混上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的。 于是,他将璃王送出去之后,便一直坐在前厅里翘首以盼。 一看到李伯均下朝回府,李长山就拉着他到了书房,将璃王告诉他的事情,一字不落全都说给了李伯均听。 两人完全没发现一直跟在旁边的两只鬼。 看见李长山父子俩商量许久都定不下一个方案来。 况星辰撞一下神医:“大叔,你说,咱们要不要帮他们去查一下啊?” 神医没有回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摆手示意况星辰继续听。 “诶,不是,你咋这样呢……” 况星辰恍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神医死了这么久还留在人间本就是因为执念。 担心着那本,不,是那半本绝世医经落入坏人的手中,也担心小徒儿被抢夺绝世医经的黑衣人伤害。 后来的后来,小徒儿的对象查出黑衣人是那个什么秦王的人。 而且,小徒儿与璃王联手已经将秦王给送上了断头台。 从那时至今也没有再出现什么黑衣人过来追杀小徒儿,以及抢绝世医经。 换句话说,也就是,神医大叔最初的执念已经解了,随时都有可能会去地府报到,然后去投胎转世。 神医大叔和她一样,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但是,小徒儿却又不知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执意要对付那八个官员。 如今,八个人里还剩下三个人呢,而且还是最不好对付的三个人。 大叔肯定是担心自己去投胎之后,小徒儿在对付那三人的时候万一出了什么点问题,怎么办? 那可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啊,怎么放心得下。 她看看神医,又转头去看李长山父子二人,最后目光在神医身上定格了很久很久,心里终于有了决定。 她的眸子里雾气氤氲,嘴角上却挂着笑。 系统那狗东西抛下她消失至今已经将近十年的时光。 当初系统告诉过她,只要她找到有缘人,时机成熟了,天道会告诉她任务是什么。 只要她完成任务就可以重生回去了。 可她至今都不知道有缘人究竟是不是小徒儿,更不知道任务是什么,还法力全无,鬼力又渐渐消散,估计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反正自己回去的事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又何必让神医也留下遗憾呢。 下定决心之后,她又支棱起来继续听李长山与李伯均讨论如何对付苍珏。 只是这父子两人好像也没能商量出个一二三来,又担心婳儿赶在前头动手了,急得直挠头。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李伯均又去把自己的长子李清川,以及李家二老爷李仲旻的长子李成溪给喊了过来。 祖孙三代四人坐在房间里商讨了许久。 从文武百官谈到与苍珏有过接触的人,再到苍珏所做过的事。 一直到日落西山都未踏出书房半步,老夫人担心出问题,差人来问了好几次,几人才出来吃晚饭。 老夫人问起他们躲在书房里,究竟商讨的是什么大事。 祖孙三人相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春闱的事情。” 过了正月,整个金陵城最大的事情便是春闱了。 因为皇帝的意思,李家就有三个人必须要去参加春闱。 一个是李家的长子嫡孙,李清川。 一个是有个经商鬼才的爹以后会继承无数家财的李成溪。 这两人跟着李长山打了好几年仗,小小年纪就已经立了不少军功,正是太阳初升时,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双双辞去了军中的职务。 当初皇帝金口玉言,指定了要他们参加春闱,考文官,文武百官可都听着呢,不去便是抗旨不遵,要杀头的。 还有一个是李家文武皆最有天赋,却被人偷了气运换了命,最后又被救回来的李麟泉。 他参加春闱纯粹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李家没有草包废物。 其实,即使他不去,最终皇帝也会让他去的。 皇帝想掌控李家,就绝不会让李家的男丁离开视线,不当武将,那便当文官,一生一世为皇帝卖命,死也得死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这个道理,自从李长山交出兵权赋闲在府之后,经过李老夫人谆谆教诲,整个李家的人都明白过来了。 明白是明白,可皇权至上,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长山带兵打了一辈子的仗,深知一支队伍里领头人的重要性。 这个领头人不行,那么他们就支持新的领 头人。 当初交出兵权,只为让全家人活命,既然皇帝不愿意让他们就这么离开,要将他们绑在眼皮子底下,还用什么春闱,文官等等来束缚他们。 那他们便将计就计,就在这个昏庸的领头人的眼皮子底下,换一种方式成长,壮大,然后用这股力量支持新的领头人与旧的领头人交战,把旧的领头人换掉。 这是一件敏感且重大的事情,一说到这个,李家的所有人全都默契地缄默寡言,埋头吃饭。 第193章 小徒儿有危险 “既然他们都不商量了,那咱们先回去,还是如何?” 况星辰凑到桌边,闻了一下李麟泉碗中的酒酿圆子。 看见她的动作,神医连忙将她拉开远离餐桌:“你做什么吃人家的东西?” “肚子饿嘛,我救了这臭小子一条命,吃他一碗酒酿圆子怎么啦?” 况星辰不满嘟囔。 “想吃什么回王府让茯苓给你做,走吧。” 神医率先往前走,却发现况星辰没有跟上来,回头问道:“怎么啦?” 况星辰讪讪一笑:“我走不动了。” 神医这才发现况星辰的状态很不对劲,不仅魂体变得透明,双腿更是从鞋尖开始,化作荧荧流光,正在一点点地消散。 他迅速飘过去,眸中的慌张显而易见:“怎么会这样,我身上也没带恢复符啊,这可如何是好?” 他慌得感觉心脏都快要恢复跳动了,而人家却还笑嘻嘻的。 想了想,神医走到况星辰面前,背对着她蹲下:“快上来,我背你回去找婳丫头。” 况星辰微微红了耳尖,最后还是飘了上去。 这是除了爸爸之外,唯一一个背过她的男人。 鬼魂是没有体温的,但是,不知为何,她仿佛感觉到神医宽广的后背如春日一般暖和。 她鬼使神差地把脸贴在神医的后背上,感受着那不存在的温暖。 若是,就这样消散于天地,算不算是少了些许遗憾呢? 也不知魂飞魄散之后,还能不能再见到爸爸妈妈? 还有没有……来世? 明明自己已经这么努力,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为什么系统要将她抛弃在这里? 为什么? 系统那个死骗子!! 神医察觉到了她的低落,不明所以,正想问点什么,却恍然想起除夕那夜,她也是这样很突然地就变得透明,突然就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这样了。 “接下来这样的情况是不是会经常发生?” “嗯。” 况星辰的声音闷闷的,好似带了哭腔,可鬼是没有眼泪的,她想好好哭一场都做不到。 变透明就是鬼力消散的表现,等到鬼力全部消散便是魂飞魄散之时,这个神医是知道的。 神医不知如何安慰,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问道:“还有多少时间?” “不知道。” “就没有一点办法?” “没有。” “婳丫头可知晓?” 况星辰摇头。 神医有些气急败坏:“你就没打算过告诉她?” “你不也没告诉她吗?” 两只鬼同时沉默了,大家都是一路货色,大娃就不要说二娃了。 两只鬼一边聊一边往璃王府而去。 半路的时候,况星辰突然想起了什么,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就忘记了呢。” 神医闻言问道:“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大叔,咱们快回去,小徒儿可能会有危险,咱们要去救她。” 神医有些不解:“婳丫头在璃王府里好好的怎么会有危险,不是有璃王那臭小子在吗?” 而且,他们在这么远,况星辰又是怎么知道婳丫头有危险的? 见神医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况星辰心里也有些着急,却又不能解释,只能不停催促神医快一点再快一点。 任何人都不知道, 因为系统任务的缘故,只要她收了徒弟,在给徒弟传授符箓的那一刻起,她的存亡便与徒弟息息相关了。 所以系统才会一再强调让她一定要找到有缘人。 随着徒弟的成长,她的功力会逐渐转移到徒弟的身上,直至全部。 系统告诉她,这是最后一个任务的附加条件之一。 在冷宫里打小鬼的那一次,她突然之间就功力全无,而小徒儿却功力大增,便足以证明系统说的都是真的。 几十年的功力说给人就给人了,她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毕竟要实现重生回到爸爸妈妈去世之前的这个愿望实在太大了,总要付出一些相应的代价的。 那时,小徒儿一连杀了三只小鬼,她也仅是整个魂体变得透明而已。 现在,她却变成了这副样子,连双脚都消散到了脚腕,可想而知,小徒儿遇到的敌人有多厉害。 小徒儿虽然有她的功力,却还不会娴熟运用,难免会吃亏,万一受伤,更甚至是……丢了小命。 那可怎么办? 所以,现在必须要立刻马上去救小徒儿。 看她这么着急,神医也急了起来,背着况星辰飘得飞快,不消多时便回到了璃王府。 神医把况星辰放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婳丫头。” 况星辰点点头,目光从神医离去的背影移到了院中。 正值黄昏,王府里一片安宁。 护卫站在各处值守,丫环仆妇行走在院中,各司其职。 叶尘和穆雨守在书房门口,宫辰渊应该在书房里。 而白沄婳和那几个丫头却也不见踪影。 “糟了。” 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情,况星辰拍了一下柱子:“不会还在靖国侯府吧……” “来来来,这个你先用着,我去找那臭小子。” 神医从回廊那边迅速飘过来,将手中的书摊开放在况星辰面前。 况星辰低头一看,书里夹着十好几张小徒儿功力大涨之后重新画的恢复符。 事情紧急况星辰便不再拖拉,拿起符纸便往身上招呼,符纸上的朱砂在触碰到她的手指的那一刻起就滋滋作响,金光流转,阵仗比小徒儿在冷宫里画的那些恢复符要更厉害。 当她贴到身上之后,金光更甚,却只有她和神医两只鬼能看见。 轻微地痛感过后,便是一阵舒畅,她不仅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消散不见的双脚也重新显现了出来,甚至…… 她疑惑地捏了捏双手,感觉到早已经消失的功力在身体里流转,虽然很少很少,但是终归是有的。 她不敢置信地又拿起一张符纸往身上招呼,金光消散过后,她仔细感受了一下,让她全身心都放松的舒畅过后,果然…… 功力又多恢复了一丝丝! 想到了什么,她满腔感动,看着自己的手,激动地嚎哭出声,却没有眼泪,状态有些疯癫,嘴里喃喃自语:“原来她都知道,她竟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