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被毁后,世子竟要以身相许》 第1章 逃婚当寨主,缺个压寨夫人 镇国大将军府,大将军秦启要嫁女儿了。 将军府一片张灯结彩,到处红绸高结,府中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太过分了!竟然一直瞒着我!我爹这是要把我卖给渣男啊!” 明天一早即将被嫁到晟文伯府的秦潇潇,气得火冒三丈,差点把房门给拆了。 难怪呢,他爹前两日回京述职,便将她送去京郊外的别庄玩乐,原来她爹竟然是瞒着她在布置将军府,准备明日一早把她捆上花轿送到晟文伯府贺家强行拜堂成亲! 丫鬟菱叶苦口婆心地劝解:“小姐,将军都是为了你好,他常年在外驻守,你和少爷无人管教,外面都传你的坏话,将军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你说定了贺家的婚事的,你可千万不要任性啊。” “你们以为那贺筠礼是个翩翩公子正人君子?”秦潇潇一边自个儿收拾行李一边讥诮道,“他就是个渣男,根本不值得托付终生!况且我秦潇潇哪里需要依靠男人而活?我今晚就走,谁要嫁渣男谁嫁!” “啊?小姐,你要逃婚?!”菱叶大惊失色,“你现在名声都成什么样了,你再逃婚,今后恐怕出门都要把人熏跑的,小姐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秦潇潇嘁了一声,“我娘生我和梦阳的时候走了,我爹忙着戍守边关,从小到大我活得逍遥恣意,开心就好,我要什么名声?” 因为和弟弟秦梦阳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弟,从小长得一模一样。 秦潇潇又有一颗叛逆的心,所以小时候装扮成弟弟去跟武师傅学习武功,长大后女扮男装去青楼或者小倌馆逍遥快活,虽然没人证明胡闹的人是她而非秦梦阳,但她的名声的的确确……非常不好。 但是她不在乎,自打降生在将军府的那一天起,她就决定这辈子要为自己活。 …… 翌日天还没亮,秦将军命令喜婆下人来给秦潇潇梳妆打扮。 秦潇潇表现得乖巧异常,并没有如秦将军意料的那般挣扎抗拒。 秦将军一脸欣慰,看到女儿穿着大红衣服出来拜别的时候,他喜极而泣,喃喃道:“潇潇,你可算是长大了,懂事了……” 秦潇潇向秦将军磕了个头。 没有人发现,伺候在秦潇潇一旁的菱叶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吉时到,贺筠礼迎到了将军府,轮到新娘的弟弟背新娘上花轿的时候,秦将军才发现,秦潇潇的孪生弟弟秦梦阳不见了。 秦将军只以为秦梦阳去忙其他事了,并没有多想,便走流程把女儿送到了贺家,拜了堂送进了洞房。 流霞横飞,天星渐闪,夜幕降临。 宾客散尽,贺筠礼醉意朦胧地进了新房。 “娘子,我来了。”他将身上的红色袍子褪了一件,拿起秤杆挑起了盖头。 虽然秦潇潇的名声不是特别好,但是贺筠礼认为,传闻不过是传闻,秦潇潇怎么可能去小倌馆呢? 他看过秦潇潇的画像,觉得她长得英姿飒飒,与平常的温婉娇弱女子不同,所以,贺筠礼对秦潇潇的长相很满意。 “夫……夫君……” 盖头掀起来后,一张柔婉娇美风华绝代的脸露了出来。 贺筠礼愣了下,怎么不是想象中的英姿飒爽? 不过没关系,娇美温婉的女人最招男人喜爱。 只是他有些疑惑,潇潇的嗓音怎么这么粗?于是他疑惑问:“娘子,你嗓子不舒服吗?” 声音跟男人的一样。 “秦潇潇”抬手掩唇,娇俏一笑,声音怪异又羞赧地说:“我这两日得了风寒,还请夫君莫要见怪。” “这样吗?”贺筠礼也没有怀疑,但见新娘的手又白又嫩,十分漂亮,只是比平常女子的大了一些。 他喉结咕噜一滚,倾身过去将“秦潇潇”给压倒,在她脸上亲了两口,“春宵一刻值千金,娘子,咱们开始吧。” 说话间,贺筠礼便已经急不可耐,手不安分地往某处探寻。 “嗯?娘子你……”摸到那里,贺筠礼怔了一下,接着面露失望。 秦潇潇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羞赧问:“夫君是不满意吗?” 贺筠礼有些尴尬道:“娘子这是……一点都没有,今后怎么哺育孩子?” “秦潇潇”抿唇浅笑,笑意动人,伸手去拉着贺筠礼的手往下探,低声道:“夫君,我胸口的二两肉,长错地方了,在这呢……” 咕叽,贺筠礼在娘子的带领下,摸到什么东西。 “啊!”他顿时大惊失色,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指着衣衫微乱的新娘,口舌打结,“你……你怎么是个……男人!” 美人伸手捂住小腹,朝她巧笑倩兮。 贺筠礼愣了片刻,随后茅塞顿开,再次开口大喊:“你不是秦潇潇,你是秦梦阳!” 秦梦阳见贺筠礼终于反应过来,便将头顶的凤冠给取了,恢复男子的神态,一脸歉意地说:“实在对不住了贺公子,我阿姐实在不愿意嫁给你,她昨天晚上就逃婚了。她说她配不上公子,还请贺公子另娶她人吧。” 秦梦阳说完,朝贺筠礼歉意地一躬身,准备起身走人。 “站住!”贺筠礼望着比自己微微矮那么半个头,男扮女装毫无违和感,甚至比大部分女子还要娇美的秦梦阳,咕咚咽了口唾液。 “秦梦阳,你姐跑了,你也想跑?门都没有!” 秦梦阳:“啊?贺公子想如何?” 贺筠礼喉结再次滚了滚,笑道:“和你姐洞房是洞房,和你洞房也是洞房,你还是过半个时辰再去前院与我母亲赔礼道歉吧。” 说完,贺筠礼一下扑向了秦梦阳。 秦梦阳大惊失色,忽然明白了秦潇潇逃走的时候为什么会提醒他“小心色狼”了。 …… 天色微泯,青州外几十里的山路上,一个穿着劲装的青年男子正驾着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慢悠悠行驶着。 马车中,坐着一个面如冠玉,相貌俊美,脸色微白,身穿纯白色交领衫的年轻郎君。 郎君的腰间,挂着一个玉质的小葫芦,栓葫芦的绳子打了个寓意长寿的龟背结,随着马车的晃动,小葫芦也跟着摇摇晃晃。 外面赶马车之人,是郎君的贴身侍卫,名叫高陵。 高陵看着前方颠簸的道路,朝车中的男子道:“世子,咱们提前悄悄回京,定然能够给王爷王妃一个惊喜,只是,凤凰谷距离京城百里远,山路又难行,属下担心路上遇到危险,属下一人对付不过来。” 马车中的莫清淮微微睁开一双桃花眼,细白的手指头摸着腰间的葫芦,语气淡淡道:“你怕什么?只要天黑之前咱们进了城不就行了?” “可是……”高陵有些忧心,“风神医说,前方入云峰上聚集了一窝山匪,属下担心……” “那窝山匪不过是一群丝毫不会拳脚的山民,山匪头也徒有其名,他们盘踞两个月,一次打劫都没有成功过。咱们若是遇上,要么给点银子,要么你下车去恐吓一番,没什么可怕的。” 莫清淮满不在乎。 高陵听了莫清淮的话,顿时打消了疑虑,放心地驾着马车前行。 马车又行驶了半个时辰,到了入云峰山脚,莫清淮实在被颠簸得受不了,便让高陵停了车,他要下车来歇一歇。 高陵知道主子大病初愈,将马勒停,莫清淮跳下了马,站在路上,伸了个懒腰,抬头欣赏着山中景致。 莫清淮出生便体弱多病,十岁之时被他的父母送到了凤凰谷,请凤凰谷中隐居的神医帮忙调养身体,如今过去了八年,身体终于大有好转,几日前他捎信回梁王府,告知王爷王妃他将在半月后回去,私下却悄悄领着高陵出发了,准备提前回去给父母一个惊喜。 “世子,那山上好像有山桃,属下去给你摘几个来解解渴。”高陵忽然看见了山下一片绿茵茵的桃林,桃树上一片红,看起来十分诱人。 莫清淮闻言看过去,也看见那片山桃,便点头让高陵去了。 两人完全没有把入云峰天龙寨的山匪放在心上,更不知道,这时候的天龙寨寨主,已经换成了刚刚逃婚出来的秦潇潇。 高陵离开一刻钟后,莫清淮站在马车边上,用白色手帕擦了擦白玉无瑕的面容上的汗水。 忽然,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伴随着一群男人的呼喝大笑。 莫清淮回头一看,便看见十来个手拿武器的山匪齐刷刷站在了路中间。 这些山匪一个个长得黑头土脸,个头参差不齐,多是矮小不已,手中武器也是木棍、钉耙、铁铲之类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寒碜。 唯有正中间一人,身材虽然较矮小,但是面白如玉,剑眉如峰,目若星辰,明眸皓齿,穿着一身蓝色劲装,右手提着一杆素木枪,气质不凡,与旁边的山匪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女扮男装的秦潇潇,现任天龙寨寨主。 秦潇潇看着面前肤白如雪貌若潘安的美男子莫清淮,顿时流了一脸的哈喇子。 这不比他爹帮他挑选的那个贺筠礼强上好几倍? 莫清淮看着猛然出现在身边的一群山匪,立刻反应过来,这些应该就是天龙寨的山匪了,他脸上毫无惧意。 秦潇潇将手中素木枪往地上猛地一滞,仰天大笑一声,高声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 “留下买路财?”莫清淮接过秦潇潇的话,看着眼前除了秦潇潇外衣衫褴褛的山匪们,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你们天龙寨在此盘踞两个月,一次打劫都没成功,委实是窝囊了些,今天本公子心情好,不想动手伤人,你们若是有点眼色,还是赶紧回山上去吧,以免一会儿我的侍卫回来揍得你们满地找牙。” 秦潇潇一愣,错愕地看着莫清淮,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正常人被打劫的时候该有的样子吗? 昨天她刚刚来这里的时候,遇上这窝山匪,还是出于本能有些犯怵。 好在结果是她三招之内把原寨主打得跪地求饶,并成功让他把寨主的位置让给了她。 站在秦潇潇身边的山匪们,都见识过秦潇潇的身手,此时颇有些狗仗人势,见莫清淮这般,忍不住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身量高大嗓音粗粝的小弟朝着莫清淮道:“好你个小白脸,俺们寨主武功天下无敌,你若是识相,赶紧把你的马车马匹财物一应交出来,俺们寨主便高抬贵手饶你不死!” “对,交出钱财,饶你不死!”小弟们大声应和。 莫清淮看着秦潇潇手中的素木枪,再看看她那“娇小”的身躯,满脸不屑。 这种长得像个小娘子似的山寨主,能有什么能耐,敢如此叫嚣? 他将一双手背在身后,淡淡道:“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公子手下无情了。” “废话少说!”秦潇潇抡起手中素木枪指向莫清淮的鼻子,高声道:“小妖孽,恭喜你今日羊入虎口,本寨主刚刚上任,正好缺个压寨夫人,你若是识趣,就跟着我上山一趟,以免我手中的素木枪不长眼伤了你。” 小弟们大笑着应和:“对,识趣的就自己将自己捆了,跟俺们上山给俺们寨主当压寨夫……人……啊?” 小弟们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众脸懵逼地看向秦潇潇,结结巴巴地问:“寨主,你说啥?” 秦潇潇剑眉倒竖,提高了音量扫视众人,大声质问:“怎么,没见过断袖啊?大惊小怪!” 第2章 身娇体弱,弱柳扶风 莫清淮听到秦潇潇是个断袖,还要将自己弄回去当压寨夫人,顿感被深深侮辱了,怒火蹭蹭蹭地往头上蹿,一双桃花眼怒视着秦潇潇,压着火气道:“大胆山匪,竟敢口出狂言,侮辱本公子,你可知本公子是何人?” “本寨主管你是谁,本寨主看上了你,你就乖乖跟本寨主回山寨去。”秦潇潇有恃无恐,只因她确信,眼前的公子,绝不是京中某位惹不起的世家贵人。 因为她这些年很混账,处处拈花惹草,京中的传言无人证实,但都是真的。 她打着“秦公子”的名号,不但逛青楼,逛小倌馆,还到处调戏京中相貌非凡的公子哥儿们。 当然,她心中有分寸,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因此,为了避免给她爹找麻烦,京中所有贵公子的画像她都熟记于心。 她确信,眼前这个貌若潘安的小白脸,肯定不是京城世家公子。 莫清淮寒着脸,对秦潇潇怒目而视,“你放肆!本公子乃京城梁王府世子莫清淮是也!你们这帮山贼敢如此无礼,本世子回京后立刻上书当今天子,派人来将整个入云峰倾覆,剿杀你们所有人!” 莫清淮心想,既然这帮山匪不怕自己,那总该害怕他的身份了吧? 大名曝出来,就算是朝廷大员,也要礼让他爹三分,谁还敢动他爹的儿子? 于是,他说完了这番话,便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颇有些自得地看着秦潇潇,等待着秦潇潇给他认错求饶。 谁料秦潇潇双眼眯了眯,随后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她身边的小弟们见秦潇潇笑,也跟着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 莫清淮脸上表情裂开了,问秦潇潇:“你不信?” 秦潇潇止住笑声,嫩生生的脸蛋上笑得浮起两朵云霞来。 “你骗骗别人还好,骗我可算是你马失前蹄了!你说你是梁王世子莫清淮,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莫清淮的表弟是也,他乃我的表哥!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莫清淮看着秦潇潇那猖狂的表情,顿时愣住了。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当山匪的表弟?荒唐! 秦潇潇见他不信,又开口道:“你可知道,梁王世子打小是个病秧子,身娇体弱,弱柳扶风,这些年来一直待在王府中养病,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你这牛高马大的模样,哪里娇弱了?” 莫清淮被秦潇潇的一番话弄得目瞪口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即眸光阴沉道,“你竟然用形容女人的词汇来形容本世子?本世子哪里身娇体弱,弱柳扶风了?” “你既不身娇体弱,弱柳扶风,你还装什么梁王世子?”秦潇潇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真是笑话,京城谁人不知道莫清淮从小体弱,一直待在家中养病,从不外出?况且秦潇潇她也是看过莫清淮的画像的,十八的年龄,长得跟十二三的初中小男生似的,因为他多年生病而没法发育成长。 而眼前这个足足一米九的傻大个,跟梁王世子长得是毫不沾边。 简直可笑,冒充谁不好,偏偏冒充莫清淮,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 “你竟然不相信本世子的话!”莫清淮被秦潇潇气到了,声音有些发颤,脸色也发白。 秦潇潇也觉得有些不耐烦,张口打断他:“少废话!今天本寨主看上了你,你说你是自个儿上山呢,还是本寨主把你绑了扛上山?” “你敢!”莫清淮桃花眼中泛着冷光,“有本事你就绑一个看看!” 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矮子,以为手中拿着一把素木枪就能吓到他? 他病已经好了,况且长了那么高的个儿,他就不信这个口出狂言的小矮子能把他扳倒了! 秦潇潇笑了。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起秦潇潇的厉害! 于是,秦潇潇抡起素木枪,猛地朝莫清淮刺去…… 不到半刻钟—— “寨主威武!” “寨主好样的!” “寨主不愧是武功盖世,一招就把这个小白脸制服了!” 小弟们举着手中棍棒,看着英姿飒飒的秦潇潇,欢呼雀跃。 秦潇潇满面春风,将手中素木枪扔给小弟,拍了拍手上的灰,大声吩咐小弟们:“把小白脸的马车,枣红马,车上的财物,还有他本人,都抬回寨中去,今天晚上摆上酒宴,本寨主要跟这个小妖孽洞房!” 她活了两辈子了,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呢,再不尝一尝,就要被他爹强行嫁给不喜欢的人了。 所以,及时行乐最重要。 “洞房洞房!”小弟们兴奋不已。 他们可从来没有在现实中见过两个男人洞房,想想今晚寨主和这个小白脸要……他们好期待,好刺激! 小弟们大笑着,四个人跑过去将被秦潇潇用素木枪一枪劈晕了的莫清淮左右抬了起来,欢快地往天龙寨而去。 …… 而此时,坐在一根桃树枝丫上的高陵,摘了一颗又大又红鲜美十足的桃儿,放在衣袖上擦了擦毛,啃了一嘴,顿时瞳孔放大,兴奋地自言自语:“好甜!世子一定很喜欢,我得多摘一点带回王府,说不定王爷王妃也爱吃!” 他足足摘了一大衣兜,仍旧不舍得跳下树来。 直到桃树的主人牵着一条狼犬来巡视,发现了偷桃的他,他才在犬吠和农夫骂骂咧咧声中撒腿往路上跑。 好在他功夫尚可,狼犬没有追上来。 只是他回到了方才停马车的地方,发现世子不见了。 高陵愣在了原地,疑惑不已,盯着地面看了片刻,又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朝着山里大喊了几声“世子”,没见回应,他又大喊了几声“莫清淮”,莫清淮依旧没有理他。 高陵面露担忧,喃喃自语道:“坏了,世子不会是扔下我自己跑了吧?” …… 秦潇潇一行人带着莫清淮和他的马匹马车之类的东西回到了天龙寨,立刻开始布置山寨。 秦潇潇昨天才来到天龙寨,这寨中简直穷得叮当响,弟兄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衣衫褴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丐帮大本营。 勉强将小弟们养了两个月的半大猪仔拉了一头出来宰了,秦潇潇又自掏腰包拿了十两银子,让小弟们下山去买了几十坛酒和几斗米以及一些菜回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怎么着也得吃饱不是? 时至傍晚,秦潇潇陪着小弟们吃饱了,喝了一大坛酒,便开始牵挂着那个貌美小郎君。 他把前寨主——憨憨大块头雷震天叫来吩咐道:“你带人去守着山门,若是小白脸的那个手下来要人,你便说咱们没有抓小白脸,先把人哄走了,再在山门口设埋伏,以免他去后又重返。” 雷震天看起来健硕如牛,可是力气还没有秦潇潇的大(当然秦潇潇有内力),自从他被秦潇潇打趴下,让出了寨主之位后,便把秦潇潇当成了大哥,对秦潇潇唯命是从。 这会儿秦潇潇吩咐他,他兴奋地答应了,随后一脸坏笑着问:“寨主,你是要去和小白脸洞房了吗?” 秦潇潇双眼放光,伸手扯了一把雷震天的络腮胡,起身,迈着醉步子往新房去了。 第3章 身体很诚实 此时的新房中,莫清淮正被绳子绑着上半身,躺在一个简陋得没有帘帐的木床上。 秦潇潇才来,都还来不及给屋子置办新家具,屋子里大家具只有一个长满虫洞的衣柜,一张年代久远的圆木桌,桌子上盖了一张粗布桌布,桌上象征性地摆了一套酒壶酒杯,点了两支大蜡烛。 不知过去多久,莫清淮从昏迷中渐渐醒过来,眼睛半睁半闭之间,看到眼前坐着个人。 他一时还没有完全清醒,没有想起来刚刚挨了一枪的事。 灯光摇曳之中,坐在眼前的人好像是个貌美的小娘子,眉如远山,面若桃花,身穿蓝色衣衫,朝他微微一笑,一双眼弯得如同月牙。 莫清淮一时产生了幻觉,心道这女子跟我娘长得好像,不会是我娘知道了我要回家的事情,提前来接我了吧? 想到这,莫清淮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娘。” 正醉眼迷离地欣赏着美男犹豫着该如何下手的秦潇潇闻言双手一下僵在了空中。 “娘?你哪只眼睛看到你姑奶奶长得像中年妇人了?再怎么着也得喊一声爹吧?” 她的长相英气,穿了裹胸扮成男子,连她亲爹秦启都要把她认成她弟的。 话音刚落,莫清淮迷迷糊糊果真来了一声“爹”,秦潇潇顿时眉开眼笑,高兴地应了一声:“诶,好大儿,你醒了?” 一听到秦潇潇的声音,莫清淮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睁大一双桃花眼,诧异地看着秦潇潇,动了动双手,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绑了起来。 莫清淮扭动着身子艰难地坐了起来,怒声呵斥:“你想干什么?” 秦潇潇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醉意朦胧的样子,脸红扑扑的,有种莫名的诱惑。 她朝美男子挑眉一笑,声音有些含糊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你长得这么对小爷我的胃口,不糟蹋了你可惜了。” “无耻之徒!”莫清淮眸子冒火,用力挣扎着想要将捆缚住上半身的绳子给挣脱,“你我皆是男儿,你竟敢轻薄本世子!” “小爷我就是喜欢男子,尤其是你这种长相倾城绝俗的美男子!”秦潇潇笑得眉眼弯弯,可在莫清淮的眼中,此时的她就是一个变态。 “滚开!你要是敢碰本世子,本世子发誓,要让你不得好死的!”莫清淮火冒三丈。 秦潇潇倾身靠向莫清淮,微微歪头,双眸拉丝地看着他,言笑晏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上辈子她是现代女子,老实巴交地为资本家和把她当赔钱货的父母当了二十几年的牛马,结果因为过度劳累而犯了心梗死了。 死后上了奈何桥,她后悔一辈子给人当了牛马,最后一点好报都没有,于是她发誓下辈子要为自己活一世,怎么开心怎么来,于是,喝孟婆汤的时候,她悄悄把汤倒进了袖子里,带着记忆,降生成了天启国大将军秦启的女儿。 她的愿望成了真。因为她娘早死,他爹是将军,是个痴情种,没有妾室,且常年在边关戍守,所以偌大将军府就她跟她双胞胎弟弟两个正经主子,还是奶娘把他俩带大的。 两人十岁的时候,奶娘回老家了,秦将军拜托两姐弟的姨母,也就是他们娘的姐姐,时不时来将军府走一趟,看着不要让两姐弟闹出什么大事就好。 于是,心理成熟的秦潇潇彻底放飞了自我。 秦潇潇因为怀揣着前世记忆,从小就桀骜不驯,叛逆非常,奶娘在的时候,让她往东,她绝对往西。奶娘走后,姨母时不时来看望他们两姐弟,让秦潇潇安安分分当大家闺秀,秦潇潇表面听话,等姨妈一走,她她便女扮男装出去青楼楚馆厮混,逍遥快活。 如今她爹让她嫁给晟文伯府二房的三公子贺筠礼,她偏要抓个美男子回来洞房,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圆上辈子死前留下的遗愿,怎么开心怎么来。 这一世她的长相五分像爹,五分像娘,眉毛浓淡适中,稍微一描就成了男人的剑眉。眼型是微圆的杏仁眼,五官比较立体,身材在女子中十分高挑,足有一米七,但她穿男装的时候相比于莫清淮这种一米九大高个儿男人来说便显得有些“娇小”。 莫清淮看着眼前的流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要是敢碰自己,自己一定会将此人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秦潇潇那眉眼生得实在是好看,她越凑越近,莫清淮越看越觉得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他,沦陷进秦潇潇那黑曜石一般的瞳仁中。 好吧,忽略他不要脸的下贱行径,这“男人”长得真不错。 秦潇潇靠到了距离莫清淮两尺远的地方,停住了,两人就以一种进攻和防守的姿势僵持着。 她看见了男人喉结滚了一下,那是紧张得咽口水。 秦潇潇也咽了一口唾液,那是看着男人那性感的嘴唇馋的。 酒壮怂人胆,秦潇潇她现在只想扑上去就将这个大美人吃干抹净。 但是莫清淮一点都不配合,他嗅着秦潇潇嘴里浓烈的酒味,一双眼死死盯着她,双手还在用力挣扎着,嘴唇翕动着放狠话:“滚开!混蛋,不要碰我!”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秦潇潇醉眼朦胧,伸手去挑了一下男人的下巴。 莫清淮一脸愤怒地别开后,白如雪的俊脸顿时也染上了一片羞恼的红晕,愈发显得诱人无比。 秦潇潇越发被美男勾得神魂颠倒,俯身往下,这次直接压到了莫清淮的胸口上,朝他眨眼,“你比我见过的所有的小倌都要好看,天呐,女娲娘娘绝对跟你沾亲带故,否则也不会把你捏得这么好看!” “你这个流氓!从本世子身上下去!”莫清淮看着秦潇潇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还bia唧捏了两下,他身体某处猛然起了异样的反应,他顿时恼羞成怒,脸红到了耳根。 “你很害怕?”秦潇潇摸着他胸口,说着醉话,“别怕,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但是听说很爽的,你要是实在是怕,尽管躺好,一切交给我就好了……” “你敢!”莫清淮气得眼圈都红了,想要挣扎,上半身被绳子捆着,下半身被秦潇潇身体压着,他动弹不得。 他实在是想不通,眼前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明明看上去这么瘦这么矮,怎么力气这么大?这难道就是高陵说的,习武之人的内力? 啊啊啊!救命! 秦潇潇掀开了他的衣服,俯身下去亲了亲莫清淮的胸口。 此时,房门外,雷震天领着一溜小弟蹲在地上偷听。 莫清淮:“滚开!别脱本世子的衣服!” 秦潇潇:“不脱衣服怎么进行下一步?” 莫清淮:“你个无耻下流之辈,本世子跟你没完!” 秦潇潇:“很快就完了,你不要急……” 莫清淮:“我要杀了你!” 秦潇潇:“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别动,一会儿歪了……” 片刻后,房中男人传出一声不受控制地舒服的低哼。 小弟拼命扯着雷震天的胳膊,兴奋得差点跳起来,眉飞色舞道:“大哥,听起来那小白脸很爽啊!” 秦潇潇却是痛苦大叫:“好疼好疼……” 众小弟:刺激! 第4章 真是表兄弟 只是半刻钟,秦潇潇一个女人,体验到了男人的痛。 她再也没有半分兴致继续下去,直接从莫清淮的身上站了起来,强行打断了莫清淮的快乐。 莫清淮猛然回过神来,看着秦潇潇跳下了床,夹着屁股以怪异的姿势满脸痛苦地走到了门口。 莫清淮连忙朝秦潇潇大喊一声:“喂,你给本公子松绑!你站住!” 他裤子还没穿齐整呢! 秦潇潇扭头狠狠地瞪了莫清淮一眼,面露痛苦道:“你把小爷我弄得这么疼,你还想松绑,休想!” 他大爷的好疼! 要是自己是男人,非得让这个臭男人也尝尝那种滋味…… 秦潇潇伸手将门给打开。 随后,雷震天和三个小弟一下从门外摔进了屋子中,表情由兴奋变成了做坏事被发现的心虚,眼珠子乱转。 秦潇潇也顾不得那里疼了,咻的一下挺直了腰板,怒不可遏地看着挣扎着站起来的一群人,“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让你们在山寨门口设好埋伏以免小白脸的下属来劫人吗?” 雷震天连忙解释:“寨主,俺都安排好了,山寨门口有两个兄弟守着的,只要有人敢来,立刻将他活捉!” 说着,雷震天一双眼睛悄咪咪往床上的白衣美男那处一瞟,随即心中感叹一句:“真他娘的大,难怪寨主喊疼!” 面上若无其事。 莫清淮感受到了一群人的目光,只觉的一张脸臊得慌,挣扎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裤子拉了起来穿上,又拉被子将自己给盖上了。 这个该死的……哦对了,他还不知道轻薄了自己的这个禽兽叫什么名字呢! 于是,莫清淮愤怒张口大声道:“你敢不敢留下你的名字?他日本公子定然让你不得好死!” 秦潇潇扭头往床上的小娇妻一看,见他气得横眉倒竖,一张白净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她忍住上去将他狠狠蹂躏一番的冲动,靠在门上,一脸无惧道:“本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京城晟文伯府二房三公子贺筠礼是也!” “贺筠礼?”莫清淮念叨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有些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他努力想了又想,最后,终于在脑海中找到了一丝线索。 他母妃的娘家是卓家,母妃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卓仁,母妃乃卓家大房所出嫡女,而贺筠礼的母亲,似乎也是姓卓…… 再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贺筠礼的母亲,是卓家二房的一个庶出女,这么算来,母妃和贺筠礼的母亲是堂姐妹,而自己跟眼前这个贺筠礼,真的是表兄弟啊! 莫清淮顿觉眼前景象晃晃悠悠,眼前一黑,气血上涌,险些晕死过去! 秦潇潇懒得问眼前人的名字,因为她调戏的美男太多了,名字说出来便忘了,索性也不问了。 “小妖精,要是你有本事逃出小爷我的魔爪,记得一定要去晟文伯府找我啊,我过几天就回去了。”秦潇潇嘿嘿一笑,转身出去,将门给关上了。 “贺筠礼!贺筠礼!本世子跟你没完!你等着!……” 莫清淮的咆哮声被门给关在了屋子里,小声了许多。 秦潇潇见雷震天一行人还依依不舍地不想走,在几人屁股上踹了一脚,大声道:“还看!小心长针眼!赶紧去山寨门口守着去!” “诶,寨主,俺们这就去,这就去!”雷震天也捂着屁股,一脸讪笑着往外跑了。 秦潇潇看着几个男人屁颠颠跑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雷震天,没有山匪命,偏偏要当山匪。过去两个月,他每次领着小弟们出山寨去打劫,要么被护送商队的镖局打得满地找牙,要么被被劫者装可怜骗过,产生同情心倒给人家银子,就他这智商,自己要是不来,他迟早要带着天龙寨一百号人饿死后没人收尸。 所以,自己不是来当寨主的,自己是来这里给天龙寨当妈的,还要负责他们衣食的那种! 该死,等秦启老头子继续被皇帝派离京城,自己就继续回京城享福去。 这个鬼地方,连个小倌馆都没有,更遑论美男了。 当然,今天弄回来这个,是个意外。 秦潇潇在房门口转了一圈,还是觉得小菊难受不已,想着还是回去躺一躺,休息一下。 她转身正准备回屋的时候,忽听山寨门口传来一阵骚乱声。 秦潇潇心头一紧,这大晚上的,必然是妖孽嘴里的属下来救人了。 她得赶紧去看看。 于是,她忘却疼痛,去大厅里拿了素木枪便往山寨门口跑。 果然,等到了门口,小弟们都点着火把,堵在门口,门外站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十四五岁少年,一脸稚气,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指着雷震天,怒气冲冲道:“雷震天,听说你们把我师兄抓走了,还不赶快把他交出来!否则让你们好看!” 秦潇潇挤到前头,用素木枪一下将少年手中的棍子打断了。 少年顿时一个激灵,哆嗦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 秦潇潇:“……” 这也太菜了吧,比屋里小妖精还菜。 罢了,她不欺负小孩子。 于是,秦潇潇将素木枪扔给了雷震天,双手环胸,大声道:“本寨主还没有问你是谁呢!” “寨主,寨主,”雷震天扯了下秦潇潇的衣袖,低声道,“他是二十里外凤凰谷医毒双煞风无痕的小徒弟将离。” “医毒双煞风无痕?”秦潇潇上下打量了将离一眼,随后悄悄问雷震天:“这么说这臭小子也许会放毒?他师傅很厉害吗?” 秦潇潇才来这里,对这地方不熟悉,还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凤凰谷。 雷震天小声回答:“据说风无痕医术毒术都天下无双,但是俺没见过,因为风无痕已经出去云游半年了,这个将离貌似医术一般般。” “哦~”秦潇潇放了心,再次看向将离。 这小子一看就没什么见识,自己一枪打断他的棍子,他脸都吓白了,这会儿小腿还哆嗦着呢。 秦潇潇一看他,将离又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狂咽口水,结结巴巴恐吓道:“我……我警告你们,赶紧交出我师兄,否则我师傅回来,一定……一定把你们给……” “把我们如何啊?”秦潇潇又将素木枪拿过来指着将离的鼻子,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少年跟着一步一步后退,那样子简直不要太窝囊。 “一定把你们做成人皮佣——啊!”恐吓的话还没有说完,将离后退着忽然绊到一块石头,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随之发出一声惨叫。 “哈哈哈!”雷震天带着小弟们发出一阵狂笑。 将离狼狈地爬了起来,趁秦潇潇不注意,手中掏出包药粉猛地往她脸上砸过来。 …… 此时山寨内,莫清淮挣扎着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还在尝试着将绳子挣脱。 只是那个流氓打的什么结,为什么他越挣扎绳子越紧呢?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莫清淮扭头一看,一个人影在房门口鬼鬼祟祟的。 他连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假装回到床上躺着。 随后,高陵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莫清淮趴在地上,衣服头发凌乱不堪,浑身狼狈,完全没有了平常纤尘不染的模样。 高陵愣了一下,随即喜不自胜:“世子,属下来救你了!” 第5章 夫人想去哪里 “快点把那臭小子给我抓起来!” 山寨门口,秦潇潇捂着一只眼睛看着拼命往山下逃窜的将离,愤怒吩咐雷震天和小弟们去追。 那臭小子,竟然往自己眼睛里撒辣椒面,太过分了!自己抓到他,一定将他手给掰下来! 雷震天带着小弟们冲了下去,秦潇潇便一手杵着素木枪,一手揉着眼睛去找水洗眼睛。 好不容易找到水洗好了眼睛,她试着睁了睁,发觉眼前还是花花的,看不清东西。 她直起身来用手背揉了揉,往左手边看去。 蓦然,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从自己身后鬼鬼祟祟猫着身子走过。 秦潇潇一时没有看清,只得朝着两人大喊:“站住!过来扶我一把!” “世子你快从后门逃!后门无人看守!”高陵推了莫清淮一把,抽出身上的佩剑便向秦潇潇冲了过来。 秦潇潇:什么?山寨后门没人把守? 这帮饭桶真是…… 她要被这帮没脑子的小弟给气死! 难怪那个胆小鬼将离在前门叫嚣,原来使的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啊! 容不得秦潇潇多想,她操起素木枪,招架住高陵凌厉横劈过来的一剑,兵器相撞发出叮铃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 秦潇潇身形如风,巧妙地避过高陵的又一次猛劈,随后枪尖一挑,直指高陵咽喉。 高陵急忙收剑后撤。秦潇潇的素木枪如游龙般灵动,瞬间便追上了他的步伐,枪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取高陵要害。高陵只得慌忙举剑格挡,剑身被震得嗡嗡作响,几乎要脱手而出。 他心中骇然,眼前这个身形瘦小且比他矮半个头的“男人”,武功竟然这样高强! 眼瞧着素木枪的枪尖直取他的心口,高陵头皮一阵发麻,但那枪尖在距离胸膛仅仅一寸的时候猛地收住,秦潇潇一脚踢在了高陵的腹部,明显是饶他一命。 高陵狠狠摔在了旁边的鸡圈上,将鸡圈都给摔坏了,里面的一群鸡咯咯咯地飞了出来,到处乱窜。 秦潇潇一跃飞过拦路的东西,往后门飞奔而去。 莫清淮刚刚逃出天龙寨的后门,常年生病身体缺乏锻炼的缘故,他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往后瞧,期盼着高陵赶紧跟上来。 然而,跟上来的不是高陵,而是手中抡着素木枪的秦潇潇。 方才打斗中,秦潇潇裹在头上的头发让高陵的剑挑散了,这会儿头型变成了高马尾。 她迎着夜风,穿着一身蓝色劲装,拿着素木枪,踏着黑夜奔驰而来,说不出的英姿飒飒,莫清淮不由看呆了。 月光洒落在秦潇潇的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她身形高挑,双腿修长,高马尾随着她的步伐猎猎而动,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中闪着摄人心魄的光芒,透出些邪魅。 莫清淮心中赞叹了一句:好生威武!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当他半张着嘴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时,秦潇潇手中的枪如同闪电一般往他刺来,在距离他鼻子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住。 枪风拂面,吹起莫清淮面上散乱的头发,秦潇潇嘴角勾出一抹狂狷不羁的弧度,清亮的声音高高响起:“夫人,咱们可是洞过房了的,你想往哪里去?” 莫清淮狂跳的心一下被冻住,那种神经质一般的悸动瞬间烟消云散,厌恶感油然而生。 这可是毁了他一世英名的山匪头!他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而泄愤! 想到这,莫清淮眉头一拧,闭上双眼,咬牙切齿道:“无耻狂徒!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 秦潇潇望着那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哈哈一笑,枪尖缓缓往下,抵到了他的腰上,挑着那寄在他腰间的绳结串起来的玉葫芦,“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怎么忍心杀了你呢?你腰间这个葫芦,不会是你喜欢的姑娘送你的定情信物吧?” 说着,她枪尖轻轻一挑,将葫芦连带龟背结绳挑了飞向空中,她一个闪身稳稳接在了手中。 “还给本世子!”莫清淮眉头一拧,闪身过来想要抢回去。 “真是你小情人送你的啊?”秦潇潇双眼发亮,左手把玩着小葫芦,右手用枪抵着莫清淮的胸口,不让他靠过来抢走。 莫清淮怒不可遏,“什么小情人?你还给我!” “放开我家公子!”莫清淮话未说完,高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潇潇感觉到身后有杀气,身体灵巧往旁边一躲,躲过了那恨不能将她脖子砍下来的一剑。 秦潇潇将手中葫芦塞进胸口,素木枪一横,枪身打到了高陵的胸口,他脚下一个不稳,后退了两步,面露痛苦。 秦潇潇叹息一声,道:“何必下死手呢?” “大胆贼人,你可知绑架梁王世子是什么罪?”高陵捂着疼痛的胸口。 秦潇潇一脸不在乎。 又拿这个身份来吓唬我? 若不是我看过梁王世子的画像,还真要被你俩给唬住呢。 “高陵,少与他废话!”莫清淮的声音又传来。 黑暗中,秦潇潇扭头看向莫清淮,谁曾想这家伙竟然学了将离那一套,趁秦潇潇不注意,一把将一包药粉洒在她的脸上。 秦潇潇飞快闭眼屏住呼吸,她以为这次还是辣椒粉,便伸手在脸上一抹,随后睁开眼一呼吸,一股怪异的香气顿时往她的鼻孔中窜进去。 她眼前一阵发晕,赶忙用素木枪杵着地面才站稳身子。 “这个混蛋污了本世子名声,我现在就亲手杀了他!”莫清淮拿过高陵的剑就要往秦潇潇的身体刺。 秦潇潇虽然头晕眼花,但她武功内力都是一绝,莫清淮这种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奈何不了她。 剑刺过来的瞬间,被她枪身一挑,剑一下弹飞了三丈远,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莫清淮现在只想杀了秦潇潇,准备去捡。 然而秦潇潇身后的山寨内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小弟们举着火把往这里飞奔了过来。 “世子,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先撤!”高陵也顾不得去捡自己的剑了,拉着莫清淮的衣袖转身欲走。 莫清淮心中千般不甘,但理智还在,只能朝秦潇潇高声扔下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本世子不会放过你的!” 秦潇潇头晕目眩,听清楚了莫清淮的话,便忍着眩晕道:“我贺筠礼……在晟文伯府等着……” 莫清淮拳头握紧:“晟文伯府,本世子记住了!” 第6章 娶了她弟弟 莫清淮和高陵在黑夜中一路狂奔,终于是成功逃下了天龙寨,在山路上和偷回了马车的将离汇合了。 莫清淮本来就缺乏锻炼,经过一路狂奔,他差点累死在半路,还是高陵将他连拖带拽带下了天龙寨,这会儿进了马车,莫清淮便瘫倒在了马车内的垫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将离在马车外紧张道:“你们两个赶紧走,否则那帮山匪又要追来了!等回了京城,世子你再让本地的县衙派一支官兵来将这群山匪给剿灭咯,我看那个新来的寨主武功霸道,若非其他山匪缺心眼,咱们也逃不出来!” 莫清淮在马车内用力捶了下车厢,怒不可遏道:“本世子要亲自带人来把这帮山匪剿了,把那个寨主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以解本世子心头之恨!” “好了好了,”将离紧张地说,“你们赶快走吧,一会儿山匪又追上来了。” 他师傅和大师兄都不在,如今凤凰谷就他一人,凤凰谷有瘴气,平常人不能进入,他得赶紧回去才安全。 莫清淮在马车中道了一句“走”,高陵与将离告了别,扬尘而去,将离也撒腿就往凤凰谷的方向而去。 山寨中,秦潇潇被莫清淮洒了药粉之后,昏昏沉沉两天才好,莫清淮也在两日后抵达京城。 此时已经是日头西斜霞光万丈之际,莫清淮进了城没有率先回梁王府,而是让高陵先驾马车问了一路到了晟文伯府门口。 那个山寨主说他是晟文伯府二房的公子,他得查证一番。 “请问贵府二房公子可在?”高陵下了马车去敲了门,问伯府的门房。 门房没有见过莫清淮和高陵,打量了他们好几眼,看到莫清淮掀帘子露出来的一张脸丰神隽逸,俊美无双,气质不俗,想来不是一般人,便恭敬道:“我家三公子五日前去了青州,还未回来。” 青州,不就是天龙寨所在的州府吗? 高陵又问:“敢问三公子去青州所为何事?何时回府?” 门房摇头表示不知。 事实上他怎么能不知呢?贺筠礼是听说那个逃婚了的未婚妻逃往青州方向去了,为了在将来老丈人面前表现表现,亲自去青州寻人了。 只是秦贺两家结亲新娘跑了的事情实在是太丢人,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高陵闻言点了点头,道了谢,回到了马车边上,看着莫清淮。 莫清淮双手紧握成拳,脸寒如冰,沉声道:“先回王府,等我再派人打听打听。” 回到王府,天已经完全黑了,一顶黑穹盖在京城上方。 王府的门房霎然看见莫清淮,辨认了好久才认出这是小主子回来了,顿时狂喜着飞奔回去禀报。 梁王和梁王妃欢天喜地地迎了出来。 梁王年逾四十,眼尾有浅浅的皱纹,容貌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俊逸非凡,他穿着深蓝色绣金纹的袍子,乍一看,身上威压十足。 而梁王妃才三十多,穿金戴银,衣衫是粉色,皮肤极好,保养得跟二十岁少女似的。 莫清淮和他娘一样生着一双桃花眼,眼睛亮闪闪的,总是给人眼含笑意很好相处的错觉。 梁王妃看到数年不见的病弱儿子竟然长得比她还高一个头,想伸手抱抱竟然还要垫着脚,一时间双眼雾蒙蒙,变成个惹人怜爱的小娇娘,用手摸着莫清淮的脸,哭着道:“娘的好儿子,都长这么高了,现在身体可好了?不是说还要十来天才回来吗?你父王和我都准备亲自去接你回来了。” 莫清淮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样摸过了,有些尴尬地将梁王妃的手给推开,笑着道:“多谢父王母妃挂怀,儿子的身子已经好全了,之所以提前回来,就是想给父王母妃一个惊喜。” “太好了,王爷,你看咱们儿子,这是长大了,成大人了,我们再也不用日夜挂怀了。”说着扑到了梁王的怀里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梁王被梁王妃撞得身子一晃,面色有一瞬间的惨白,但片刻便敛去了。 他伸手拍了拍梁王妃的后背,轻声软语地哄道:“珠珠不哭,儿子回来,应当高兴才是……” 莫清淮嘴角一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尴尬得脚指头抠地板。 他记得他十岁之前,爹娘就这样,恩爱的时候,母妃就是小奶猫,温声细语朝父王撒娇,然而母妃生气的时候,秒变母老虎,一巴掌能将梁王拍得找不着北。 那时候他还小,觉得父母这样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现在大了,懂了男女之事,看到父母当着自己的面抱着卿卿我我,莫清淮不由嫩脸一红,手足无措。 老两口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好半晌,梁王妃才止住了哭泣,梁王帮她擦掉了眼泪,柔声道:“珠珠别哭了,快领着儿子进屋子里,让下人准备吃的吧。” 梁王妃反应过来,连忙直起身擦了擦脸,过来拉着莫清淮的手便往正厅走,边走边道:“儿子,快进屋跟爹娘说说你这些年在凤凰谷过得如何?风神医是怎样帮你调理身子的……” 絮絮叨叨,到了正厅坐下,下人上了饭菜,梁王夫妇陪着莫清淮吃饭。 莫清淮心中有事,随意敷衍了两句,便开口问:“母妃,你不是有个堂妹嫁到了晟文伯府吗?她生了个儿子叫贺筠礼是也不是?” 梁王妃正在给莫清淮面前盘子里面夹菜,眼看已经堆积成了山,便放下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兴奋地说:“是啊淮儿,你和贺筠礼是表兄弟,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你那表弟可是闹了个大笑话!” “什么笑话?”莫清淮眉头一拧。 “哈哈哈,是这样的……”梁王妃还没有说,已经笑得扑倒在了梁王的怀里,用手去捶梁王的胸口。 梁王被捶得脸色一白,差点吐血,但却死死咬着嘴唇,佯装一点也不疼,悄悄将王妃的手给拉到自己腿上,让她捶自己的大腿。 好半天梁王才缓过气儿来,和莫清淮解释:“儿子,你有所不知,几日前贺筠礼和秦将军家的女儿秦潇潇成亲,结果秦潇潇不嫁,新婚头一晚跑了,她那个弟弟秦梦阳非但没有没有告状——” 梁王正说到兴头上,梁王妃猛地直起身自来,抢过话边笑边说:“秦梦阳非但没有把秦潇潇跑了的事情告诉秦将军,反而代替他姐姐假扮成新娘坐进了花轿,被抬进了晟文伯府,和贺筠礼拜了堂,送进了新房。 “因为秦潇潇和秦梦阳是双生子,长得极像,贺筠礼掀开了盖头,都没有发现新娘是假的,等把衣服给脱了才发现自己竟然娶了个男人回来。哈哈哈,笑死我了……” 第7章 贺筠礼不是东西 梁王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莫清淮却是有些不解,问:“母妃,那个贺筠礼是个蠢货吗?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他完全不知道,秦潇潇轻薄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分辨出来,所以无知无觉中连自己也骂了。 他心中已经无意识认定了那个强抢了他的人就是贺筠礼,已经恨上了毫不知情的贺筠礼了。 “这也不能怪贺筠礼,”梁王妃扯过梁王的袖子来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解释道,“那秦潇潇和秦梦阳,我是见过的,一对姐弟虽然分个男女,可是高矮胖瘦一模一样。若是两姐弟打扮成一样站在人前,别说外人,我猜就连秦将军也是分不出来的。” 莫清淮有些坐立不安,他只想知道贺筠礼的情况,爹娘怎么去说秦家两姐弟?和他有什么相干? 他正想打断,又听梁王妃兴奋道:“我听说,秦潇潇和她弟弟秦梦阳生反了,秦潇潇性格跟个男人一样,天天习武练剑,练就一身好武艺,委实是女中豪杰。 “而秦梦阳反倒生成个女子脾性,长相秀丽,性格腼腆,脾气又好,惹人喜欢,听说他私下里还会弹琵琶呢。我见过他一回,他来向我和你父王行礼,脸就红成了个猴屁股。” 梁王妃与普通世家女不同,并不觉得女子习武有什么丢人,反而很佩服有武功之人。 而秦大将军为了戍边而牺牲了陪伴教育两个孩子长大的时间,更让梁王妃打心眼里钦佩。 所以,别人都嫌弃秦潇潇粗鲁,传她一个女子极尽荒唐,暗地里议论秦梦阳侍弄艺人才会的琵琶的时候,梁王妃却并不苟同,正所谓爱屋及乌,秦将军那么优秀,他的儿女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梁王也跟从梁王妃的喜恶,梁王妃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梁王妃讨厌什么,他也就讨厌什么。 此时梁王也跟着笑着感叹道:“是啊,若是让这姐弟二人打回娘胎换过来,把秦潇潇的武功给了秦梦阳,说不定秦梦阳也能成为秦将军那样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呢,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莫清淮听得不耐烦,他急切道:“父王,母妃,你们快说说,贺筠礼娶了秦梦阳之后呢?他现在去哪儿了?” “之后还能如何?”梁王妃憋着笑道,“这世上哪有男子娶男子的事?秦梦阳假扮秦潇潇,等秦潇潇逃婚逃出了京城,秦梦阳当天晚上回了将军府,便被秦将军打了一顿。 “第二天秦将军又亲自上贺家赔礼道歉,不想和贺家退亲,毕竟,人人都说秦潇潇不好,秦将军花费了很大功夫才和晟文伯府说成了这桩婚事。 “可惜了,要是不发生这些事,你也早点回来,母妃就帮你娶了秦潇潇,那就再好不过了……” 莫清淮听母亲越说越离谱,立刻打断她,“母妃,你且说,既然秦潇潇名声不好,为什么晟文伯府愿意让秦潇潇进门?” 梁王妃眨了眨眼,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先打预防针:“儿子,我先跟你说好,我说的这些,都是传言,你不能和任何人说。” 否则她一个王妃爱八卦还总是悄悄派人出去打听世家内宅各种新鲜事的癖好,传出去了不得让人笑话,太后不得叫她去训斥一顿? 叮嘱完了,她才面露不愉道:“儿子啊,你有所不知,贺筠礼她娘,你本该称姨母的。 “从前我们还在你外祖父卓家的时候,我是大房嫡女,她是二房的庶女,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 “当初你父王求娶我的时候,她竟然也想嫁给你父王当王妃,因此还设计想要爬你父王的床,幸好让我给发现了。 “后来我成了王妃,她却嫁到了晟文伯府二房当主母,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但夺夫之仇不共戴天,所以你也不要把她当你姨母。” 顿了顿,梁王妃继续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打洞。贺筠礼就和他娘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表面上那贺筠礼看起来是个翩翩公子,实则这京城中哪户世家的破事能够逃脱你母妃我的眼睛? “贺筠礼他经常逛青楼喝花酒,跟你一样大,房里都有三个通房丫鬟了,而且,就在去年,贺筠礼还看上了万花楼的头牌袅袅姑娘,那袅袅还怀了贺筠礼的孩子。 “贺筠礼他娘还想在贺筠礼的正妻过门之前将袅袅和孙子偷偷养在外面,等正妻过了门再将母子接进门,但后来事情让大房知道了,袅袅和孩子都让贺家人偷偷处理了。 “虽然处理得比较隐蔽,但是这能逃过你母妃我的法眼吗?” 梁王妃说到这,露出个得意的笑来。 莫清淮则心中纳罕,母妃不会是在贺家安插了眼线了吧?怎么对晟文伯府的事情这么清楚 ? 梁王妃面露不悦,继续道:“孩子的事情过去后,贺筠礼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不但找青楼女子,还去逛小倌馆,那贺筠礼是男女通吃,这样的人,表面上装出一副正人君子,背地里却肮脏不堪,和他娘一样让人讨厌。” 莫清淮听完气得咬牙。 这还不清楚吗?贺筠礼他男女通吃,行为放荡,糟蹋了自己的人,绝对是他!等他找个借口把他抓到手,一定要先把他那嚯嚯人的命根子给剪了! 梁王夫妇没有注意到莫清淮脸都气白了,梁王还跟着补充道:“秦将军常年在外戍边,回京后听了京中编排他女人的那些话,害怕女儿嫁出去,便四处托人想要寻好人家,没想寻到了晟文伯府。 “晟文伯府也是看中秦将军手中权势,加上成亲之后,秦潇潇在京中无所依仗,只怕是贺家想要如何欺辱那孩子就怎么欺侮了。” “好在秦潇潇逃婚了,逃得太对了!”梁王妃眉飞色舞地说。 “畜生!人渣!”莫清淮听罢贺筠礼那些传言,气愤地一拍桌子,吓得梁王妃跳了起来,随后夫妇两人诧异地看着儿子,问:“淮儿,你怎么了?” 莫清淮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将拍得火辣辣疼的手掌悄悄放到桌子下方甩了甩,忍痛说道: “父王,母妃,那贺筠礼简直不是个东西!那样的人家,哪家的姑娘嫁过去不是去活受罪的?父王你说得对,那个秦潇潇逃婚逃得太对了! “贺筠礼这样的人,我恨不能一剑把他砍了,省得他去祸害更多的人!”莫清淮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梁王和梁王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句话:几年未见,咱们儿子脾气怎么变得这么暴躁了? 他们记得儿子刚刚走的那会儿,虽然才十岁,但是已经有世家公子的风范了。 如今听了贺筠礼的荒唐事,他便脸红脖子粗的。 “母妃,那你可知贺筠礼那混蛋现在去了哪里?”莫清淮问。 梁王妃闻言,道:“秦潇潇逃婚了,但是两家的婚约还在,听说贺筠礼是偷偷往青州去寻找她未婚妻了。” 莫清淮闻言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现在他已经一百个确定,贺筠礼的的确确就是在天龙寨当寨主。说什么找未婚妻,定然是去那无人管辖的地方胡作非为了! 贺筠礼,你等着,本世子马上就派人来将你砍了,正好你一个山匪头头死了,别人只会拍手叫好! 想到这,他忍不住看着碗里的一碟黄瓜片露出阴险的笑来。 “儿子,你……你这是怎么了?”梁王妃看着莫清淮那阴恻恻的笑,顿时头皮一麻,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 “啊……”莫清淮回过神来,连忙收住了那怪异的笑,回归美男子队列,想了想,又问梁王:“父王,王府的一百府兵,能否借我一用?” 梁王一愣,疑惑问:“你要府兵做什么?“父王,母妃,你们有所不知,孩儿回来的路上,在凤凰谷外遇到一群山匪占山为王,专门打劫过路商贩,强抢……民女,孩儿想带些人去将那窝山匪给剿灭,为民除害。” “一群山匪?” 梁王拧眉,“你身上无官职在身,剿匪的事情,不是你的职责,不如明日为父进宫请皇上在州府派人去就是。” “是啊淮儿,你这才回来,又大老远再跑回去,万一身体受不了怎么办?再说剿匪的事情多危险啊?”梁王妃应和。 莫清淮固执摇头:“不行,那帮山匪劫走了我……劫走了我带回来给父王母妃的礼物,与我有仇,我一定要亲自去!” 王妃面露忧心,明显不想让莫清淮去,莫清淮又道:“你们放心,那窝山贼不过百来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不会什么武功,只有那山寨的头子会些武功,根本不足为惧。” “哦?”梁王点点头,“既然如此,也不必派什么府兵去,为父把玄戈给你,玄戈武功高强,能够以一敌百,你带着玄戈和高陵去,定然能够将那群山匪剿灭的。” 莫清淮一喜。 玄戈是梁王身边的暗卫,是练武奇才,年龄和莫清淮差不多,但是武功高强,可以说,整个京城,找不出几个武功比他高的人了。 第8章 世子要履行承诺吗 莫清淮当夜就见到了玄戈,并让他在自己的面前露几手,确定了他的武功的确非一般人能比,莫清淮决定明天去宫中给太后请安之后,后天就带着人再去青州天龙寨找“贺筠礼”报仇。 第二天如愿进了宫一趟,中午回了王府,太后便派了一个御医来帮莫清淮把脉,确认一下他现在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御医把完了脉,说莫清淮身体大好了。 莫清淮看见,梁王在他院门外探头探脑,看见太医走出去后,便悄咪咪把人给拉到了一边,询问道:“御医,我儿子身体健康无碍,但是他病这么多年,那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御医一愣,有些尴尬道:“按理来说,身体康健了,世子应当会有那方面的需求,老夫诊着也没什么问题,具体就诊不出来了,王爷若是担心,找个女子一试就知道。” 梁王听罢连连赞同地点了点头。 御医走了,梁王回去就和梁王妃商量。 梁王妃也非常担心唯一的儿子那方面会不会有问题,想来想去,她灵机一动,道:“夫君,以前儿子在家的时候,萦波一直在照顾儿子,就让萦波去试试?” 梁王面露犹疑:“可是萦波年龄有些大了,会不会不合适?” “怎么,你是嫌我老了?”梁王妃已经年近四十,最不喜欢听人说的一个字就是老。 她上一秒还春风和煦,下一秒便成了母老虎,一把揪住了梁王的耳朵。 “哎呀呀!珠珠,你轻点轻点啊!一会儿让人看见了!”梁王躬着身子不断闪躲求饶,“我不是嫌你老,是说萦波啊,珠珠你在我心中永远是风华绝代的十八岁……” “哼!”梁王妃放开了梁王差点没被拧掉的耳朵,双手抱在了胸前,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我说萦波就萦波!萦波在我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年龄大一些,也有经验,知道吗?” “是是是,珠珠说什么就是什么。”梁王笑得谄媚,从后面拥住了梁王妃,在她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于是,晚上,莫清淮正躺在床上想着抓了“贺筠礼”之后应当怎样折磨他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地叩响了。 莫清淮以为是高陵有事,头也没回地道了一声“进来”。 门吱呀一声响,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如风一般踩着小碎步进来了。 莫清淮还望着帐顶,听到脚步声,便道:“来帮我捏捏腿。” 今天进宫走路走多了,腿怪酸的。 萦波悄无声息地跪在了床边,将一双纤纤玉手放到了莫清淮的大腿上,轻轻地按揉起来。 莫清淮自言自语道:“高陵,我想到了,等我抓到贺筠礼那个人渣,我要先把他的命根子给割了,让他以后还敢再祸害别的男人!” 萦波闻言脸色一变,手抖了一下,心道世子在外面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莫清淮还没有发觉不对劲,双手在空中当做刀划了两下,嘴角勾出个阴森森的笑,继续道:“这个该死的贺筠礼,当断袖就当断袖,竟然敢轻薄了本世子,本世子光割了他的命根子还不解气,还要把他的皮扒下来,再把他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扔到山里面喂狼!” “啊!”萦波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声音一出,莫清淮扭头一看,看见一个女子跌倒在自己的床前,他也吓得蹭一下坐了起来,愕然问:“你是谁?在本世子房间里干什么?” 萦波小脸煞白,嘴角抽搐了一下,结结巴巴道:“世子,你……你忘了奴婢了吗?奴婢是萦波啊……” “萦波?” 莫清淮愣了一下,盯着萦波的脸看了半天,渐渐记了起来。 自己十岁之前,在府里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就是萦波。 萦波先是在母妃身边伺候的,比自己大八岁,他记忆中的萦波,一直是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中等身材,老是抱着他在王府里面到处玩。 然而眼前的萦波,似乎是长变样了,脸变尖了些,身材丰满了许多,穿着件浅青色的薄纱外套,打扮得很是妖娆,眼神也不似当年那般单纯了。 莫清淮拧眉问:“谁让你来我房中的?” \"世子,是王妃让奴婢来伺候你的……\" 萦波说着,渐渐忘记了方才的恐惧,想起王妃的嘱咐,她立刻大起胆子,站起身来,开始脱自己的外套,让胸口若隐若现的风光展现在莫清淮的眼前。 莫清淮看着萦波的动作,渐渐冷下脸来。 “世子,你小的时候,奴婢经常抱你,背你,你还说等你长大了要照顾奴婢。奴婢在这些年留在府中,就是为了等你回来。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您回来了,世子可愿意履行当年的承诺?” 萦波说话之间,已经坐到了床上,伸手去摸上莫清淮的胸口。 莫清淮瞳孔一震,一股强烈的厌恶感从身体深处爬上来。 他毫不客气地一把将萦波从床沿上掀到了地上,声音中带着怒火,道:“滚出去!本世子不需要你的伺候!以后没有本世子的允许,你不准进来!” 萦波浑身无骨似的摔在了地上,摔得她发出一声尖叫,抬头惊诧地看着莫清淮。 “世子……” 小时候的世子可不是这个脾气暴躁的样子啊。 “滚出去!还要本世子再说一遍吗?”莫清淮更加生气了。 因为刚刚萦波的举动,让他想起了“贺筠礼”轻薄自己的场景。 那个畜生也将手伸到自己的胸口上摸,俯下身吧唧他的脸。 这也就算了,他让自己从男孩儿变成了男人,他恨死他了! 虽然……的时候特舒服……可是他莫清淮是那种为了一时舒服就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放了自己仇人的人吗? 贺筠礼,你给本世子等着! …… 萦波哭哭啼啼回去复命了。 梁王妃听了萦波的叙述,惊得合不拢嘴。 他们的儿子,被贺筠礼那个混蛋给睡了?!天呐!他们的儿子,病才好,就失了清白! 第二天一早,莫清淮都准备好了兵器和出门的物品,马上就要出发去青州天龙寨了,没想到这个时候高陵眉飞色舞地跑了进来,兴奋道:“世子,不用去青州了,贺筠礼回来了,咱们可以直接去找他报仇了!” 第9章 丢我秦启的脸 莫清淮大喜,连忙让高陵去将玄戈叫来,打算马上找到贺家去。 然而方想走,他忽然想到,自己怎么能这么大喇喇地去算账呢? 现在找了贺筠礼,将他杀了,自己非但要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而且他被贺筠礼睡了的事情,要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整个梁王府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想清楚了这些,他一时懊恼自己竟然让仇恨冲昏了头脑,便又带着高陵回去想对策去了。 …… 此时,大将军府门口,真正的贺筠礼让下人送了一封信到将军府门口。 之前两家差点都成一家人了,而且看样子两家的亲事还要继续下去,因此信一送来,门房飞快送去府里给了秦启。 秦启正在训斥秦梦阳,指着秦梦阳的鼻子,将秦梦阳骂得狗血淋头:“你是我秦启的儿子,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连一把刀都拿不住,从小给你请了武术师傅,我去边关的时候嘱咐你跟着师傅好好学武,你倒好,天天让你姐姐假扮成你跟着师傅学武功,你自己反而跑出去学什么破琵琶,现在好了,你姐姐养成了男人,你养成了女人,简直丢尽了我秦启的脸,我死了怎么跟你娘交代?” 秦启一米八的大个儿,加上常年带兵打仗练武,身材壮硕,还没有完全长开的一米七的秦梦阳,站在他面前,跟兔子站在老虎面前似的。 秦梦阳害怕这个常年看不到的陌生爹,被他训得缩着肩膀,冷汗直流,支支吾吾道:“爹,都是……都是姐逼我的……” “你要是不愿意她能逼得了你这个犟种吗?”秦启一声暴喝,秦梦脸色惨白。 “爹,我……” “给老子挺起胸脯,我秦启的儿子,绝对不能软弱成这个样子!把刀给我提起来,耍两圈给我看,若是做不好,我把你琵琶全砸了!” 秦启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将手中十斤重的钢刀往秦梦阳的手中扔。 秦梦阳连忙伸手接住刀柄,两只手笨拙地握住,有些费力地拿起来,绞尽脑汁想要回想一下平常秦潇潇舞枪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然后照葫芦画瓢给他爹表演一遍。 结果他努力抬起刀一甩,那刀便毫不听使唤,蹭一下从他的双手中逃脱,飞了出去。 哐啷啷一声,沉重的钢刀一下撞在了花园中的假山石上,激出金色的火花来。 秦梦阳肩膀一缩,心虚地瞟了秦启一眼,底气不足道:“爹,这把刀……不听我的话,自己飞出去了……” 秦启气得翻白眼,怒声吩咐旁边瑟瑟发抖的小厮:“滚去把少爷那一屋子的琴全砸了!” “爹,不要啊!那些琵琶都是我花了很多心思才弄到的……”秦梦阳慌张地阻拦。 秦启更加生气,伸手一把将儿子的身子给掀翻了,怒不可遏道:“你今后若是再敢弹那下九流的东西,我就宰了你的一根手指头!” 弹琵琶必须要十指齐全,少一根都不行的。 秦梦阳吓得脸色惨白,眼看他的贴身小厮无凭低着脑袋就往他的院子去,他急得不知所措。 要是他的那些宝贝琵琶都被砸了,他都不想活了。 正焦急万状间,木管家拿着贺筠礼送来的信满脸笑意匆匆走来。 “将军,贺家三少爷回京了,还送了一封信过来,想来是小姐有下落了!” 秦启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赶忙接过信打开从头看到尾,越看越是胡须直颤。 “这个逆女竟然跑到青州,躲到了土匪窝里去了,简直丢尽了我秦启的老脸!我要亲自去把她抓回来,再亲自把她送到贺家去!” 秦梦阳在旁听得心中咯噔一下,心道不好,阿姐暴露了,他得赶紧写封信去提醒一下,让她赶紧跑! 想到这,秦梦阳趁老爹发脾气的时候,偷偷溜回了屋子里,先将自己的宝贝琵琶找个地方藏了起来,随后又提笔写信。 写好了信,他把自己养了好几年的信鸽拿来,将信塞进了信鸽脚上的竹筒中,放飞到了空中。 听说老爹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准备立刻出发去青州抓人,秦梦阳悄咪咪躲在庭院中看他爹吩咐木管家再重新开始布置秦家,等着秦潇潇回来立刻办婚事。 这时候,下人来让秦启去吃饭了。 秦启应了声,转头眼神犀利地看向秦梦阳,冷声道:“滚过来,跟老子吃完饭,一起去找你姐!” 秦梦阳被那中气十足的呼喝声震得脑子嗡嗡作响,连忙怯怯地走过去,喊了一声爹。 秦启嘴角似笑非笑,带着秦梦阳去了膳房,上了桌便给秦梦阳舀了一勺碎肉。 秦梦阳有些懵。 他爹这大老粗,也会有这样细心关心他的一面,忽然有点想哭…… 然而下一秒,他真的哭出来了。 只因他爹阴恻恻道:“刚刚看到一只乳鸽从我头上飞过,被我一箭射了下来,你爹我在边疆半年才吃一次肉,看到这活蹦乱跳的鸽子就嘴馋。” 秦梦阳瞳孔猛睁,看着碗里被剁得稀碎的鸽子肉,顿时嚎啕大哭:“我的小黄豆!我养了五年的小黄豆!爹你怎么能把他吃了呢?” 秦启一巴掌拍在秦梦阳的后脑勺上,怒声呵斥:“你给我闭嘴!堂堂七尺男儿,为了一只臭鸟哭成这个鸟样,你真丢我秦启的脸!” 秦梦阳咬牙切齿地闭上嘴。 …… 吃过了早饭,秦启拉着秦梦阳一起骑马往青州去。 带上秦梦阳的原因,一是看着他不让他给秦潇潇传消息,二是秦梦阳连马都不会骑,一双手保养得比女子的还要好,秦启看不得自己儿子这样娇嫩,有意要让他手变糙,要锻炼出他的男子气概。 而此时的秦潇潇,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地已经暴露了,正在天龙寨教那群憨憨小弟一些简单的招式。 她决定等他爹离开了京城,自己就回去,而这群小弟呢,最好是劝他们从良,要么回去种地,要么去当个小镖师,否则他们迟早有一天是要被官兵剿灭掉的。 第10章 报仇雪恨的机会到了 当天半夜,秦潇潇正睡得香,便听到雷震天在她的门外疯狂敲门大喊:“寨主,不好了,你爹来了!” 秦潇潇睡得迷迷糊糊,乍然被吵醒,脾气暴躁地回了一句:“你爹来了!” “真的是你爹来了,寨主快起来!他说你还不去见他,他就放火把山寨门给烧了!”雷震天焦急大喊。 秦潇潇一下清醒过来,一骨碌翻滚起来,飞快穿好衣服,收拾好包袱,拿上自己的素木枪,便准备从山寨后门跑路。 雷震天追上来,焦急询问:“寨主,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秦潇潇回头道:“我走了,今后再不是你们寨主,你们也赶紧解散了回家种田去,否则早晚让官府派人剿杀了。” 说完也不管雷震天在身后大叫挽留,一股脑往山寨后门冲。 然而他低估了他爹的智商。 他爹一介武将,最会打仗抓贼,早在山寨的后门设下了埋伏。 等秦潇潇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埋伏好的人一下冲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秦启身边的得力亲卫。 秦潇潇投胎来的这具身体是练武奇才,虽然她才练了十多年的武功,但内功已经非常深厚,招式也凌厉无比。 她将围困自己的人花了半刻钟的时间全部打倒,准备继续逃跑。 双脚刚刚迈出山寨门口,忽然从空中飞过来一物,砰的一声插在了距离她脚尖半寸远的地方。 好在秦潇潇反应快,及时止住,否则自己的脚就废了。 她愕然抬头,随后看见他爹跟个巨人似的带着剩下两个亲卫气势汹汹地向她走来。 而她的那个便宜弟弟,一瘸一拐狼狈不堪地跟在后面。 秦潇潇扭头要跑,秦启的暴喝声传来:“秦潇潇,你这个逆女!再敢跑我打断秦梦阳的腿!” 秦梦阳:“??爹,我腿已经瘸了!” 秦启仿若未闻,见秦潇潇压根不受威胁,扭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跑,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上前拔起自己的刀便追上去。 方才那些被秦潇潇打倒的亲卫们爬起来拦住了秦潇潇的去路,秦启追上去,父女二人便在山寨后门口打了起来。 秦启从边关回来,还从来没有跟自己女儿交过手,他以为,自己这个女儿,有些武功,但也就一般般而已,三脚猫功夫。 然而现在交手了才发现,自己太低估这个女儿了。 他费了好大的劲,还在亲卫的帮助下才将秦潇潇擒住,并且用根绳子将她给捆了起来。 “秦将军,令爱这武功非同一般呐!果然虎父无犬女!”亲卫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秦启刚刚被秦潇潇用内力打了一掌,有些没缓过来,心中也是惊骇不已,但表面他还是装作瞧不起秦潇潇的模样,冷哼一声,口是心非道: “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竟然在我这个当爹的面前炫耀,逆女,你可知罪?” 秦潇潇被俘了,心中同样感慨于他爹的神功。 难怪能够当上大将军呢,她心服口服,但是她不愿意回去成亲,梗着脖子道:“女儿不知罪在何处!” “姐,爹说你不应当逃婚,说要立刻抓你回去继续成亲。”秦梦阳站在秦启身后,悄悄对秦潇潇使眼色,言下之意是让她找到机会赶紧逃。 秦启笑了,“逆女,你不知罪也罢,总归是要跟你爹回去的。” 于是,秦潇潇被秦启让人绑成了粽子,扔在马鞍上,堵住了嘴。 秦梦阳看到秦潇潇竟然被这样折磨,急得在旁边瘸着腿团团转:“爹,阿姐是女子,怎么能这样将她横扑在马背上呢?万一伤到了肚子,今后怎么办?你至少弄一辆马车来吧。” 秦启怒目圆瞪:“她偷偷背着我练了那多年的武功,还怕一点颠簸不成?” 丝毫不把秦潇潇当成娇弱女子对待。 完了又让他的亲卫们去将山寨里的人全杀了。 秦潇潇闻言从鼻孔中发出惊恐的哼哼声,奋力蹬腿挣扎着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秦梦阳赶忙跑过去将秦潇潇嘴里的布拔了出来,随后秦潇潇帮那帮傻蛋求情。 秦启一开始并不相信这帮山匪一百来号人一次打劫都没有成功过,亲自带人进山寨搜查一番,发现里面穷得连床都没有,又派人到山下的山民们嘴里问了一圈,得到了证实。 最后,雷震天哭喊着跪在了秦潇潇的面前,发誓此生要追随秦潇潇。 秦潇潇差点被感动到,秦将军给了雷震天一脚,雷震天立刻改口:“此生誓死追随秦将军!” 秦将军可是他们天启国的战神人物,家喻户晓,深受百姓爱戴。 最后,秦启让这帮人连夜将山寨给烧了,愿意投军的投军去,不愿意投军的就滚家里种地,否则再敢在此盘踞成匪,就领一支秦家军来将之踩成齑粉。 之后,秦潇潇秦梦阳两姐弟被秦启连夜捉了回去,第二天傍晚才到家。 秦潇潇双脚着地的一瞬间就哇哇吐了起来。 秦启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他抓来的敌军叛徒奸细那些,就是这样捆在马背上带回军营的,他们都没事,怎么潇潇就吐了? 木管家带着秦潇潇的丫鬟菱叶在门口等着,见秦潇潇被绑着摔下了马后拼命狂吐,顿时心疼不已。 木管家让人赶紧去请大夫。 菱叶看到秦潇潇吐得脸色惨白,一双眸子中满含泪水,都快急哭了。 秦梦阳也难得支棱起来怼了他爹两句。 秦启被怼的毫无脸面,上去揪着秦梦阳的耳朵怒吼:“小兔崽子,再对着你爹大呼小叫,把你腿打断!” 秦梦阳立刻怂了,和菱叶一起把秦潇潇送了回去。 秦潇潇休息到了第二天中午,便差不多能恢复如初了。 而她精神刚刚复原,菱叶就拿着一张帖子进了她的房中,哭丧着脸道:“小姐,贺三少爷请你明天傍晚去游太夜湖。” 秦潇潇拿过帖子来打开一瞧,随后将帖子扔到了地上踩了两脚,呸了一声:“死渣男,惺惺作态给谁看?” “当然是给将军看,”菱叶接话,“将军说了,明天他要悄悄跟着小姐一起去赴约,还要在旁边租一条船监视你,还说若是小姐你开跑,立刻把你狗腿打断!” “你说谁狗腿呢?!”秦潇潇狠狠瞪了菱叶一眼,菱叶吐了吐舌头,肉乎乎的脸蛋鼓了鼓,嘀咕道:“是将军说的,不是我说的。” 秦潇潇气愤不已,“谁家当爹的骂女儿是狗啊?” …… 与此同时,梁王府。 高陵兴冲冲地跑到了莫清淮的房中,“世子,属下打听到了,贺筠礼明天要约他未婚妻去游太夜湖,这正是世子你动手的好机会啊!” 莫清淮一听,噌的一下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放下手中毛笔,俊脸勾出一抹冷笑:“本世子报仇雪恨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11章 把他用麻袋套了 秦潇潇也试图去找秦梦阳求救,让他代替自己去赴约。 然而,秦梦阳整整骑了两天两夜的马,屁股和大腿都被磨破了,这会儿连地都下不了。 秦潇潇走到秦梦阳的院子中,就听到屋子里传出秦梦阳上药的时候鬼哭狼嚎的叫喊声。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也同样被磨破皮的肚子,暗自摇了摇头。 自己跟秦梦阳真的是生错了身体了啊。 他咋就那么娇弱呢?比被自己轻薄了的那个神颜男人还要娇弱。 想到那个男人,秦潇潇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腰间,摸到了当初抢过来的玉葫芦。 她将玉葫芦捏放在手心摩挲着,感受到玉质葫芦表面的光滑,心道原本的主人应当经常拿着这个玉葫芦在手中把玩摩挲吧。 她后来想了想,葫芦谐音福禄,那男人带着这个东西,应当是为了福禄长寿的寓意,而不是什么小情人送的。 想起那个貌若潘安的美男子,秦潇潇忽然有些心痒痒的。 她秦潇潇看上的男人,都还没有玩够,怎么就这么跑了呢? 她不甘心。 …… 第二天,秦潇潇从早到晚一直都在找机会逃跑,但是他爹安排了亲卫将她的院子围得跟铁桶似的,她根本没有找到机会逃跑。 和贺筠礼约定的时间一到,她逃无可逃,准备男装打扮去赴约,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当她穿着一身石青色的窄袖交领劲装,袖口用护臂缠起来,扎着高马尾,腰间别着宝剑走出秦家大门口的时候,秦启已经等在了门口。 看到女儿这般打扮,他脑海中最先闪过的一句话是:“不愧是我秦启的女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然而话到嘴边立刻拐了个弯,他板着脸怒道:“逆女,你这是要气死你爹吗?” 秦潇潇看着老爹吹胡子瞪眼,不以为然,瞪了他一眼,走到自己的汗血宝马前,大长腿轻而易举跨了上去,回头朝秦启一笑,挑衅道:“爹,你再不快点,就再也找不着你女儿了哦!” 说话间,一夹马腹,打马飞驰。 秦启反应过来女儿这是想趁机逃跑,赶忙上了自己的马,追了上去。 到了闹市区,父女两人就放慢了速度,缓缓往太夜湖而去。 太夜湖湖面上,霞光万丈,水波粼粼,还没有完全黑,但湖面上已经三三两两飘了些画舫河灯,画舫中坐着些花花绿绿的男女,水面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 秦潇潇到达目的地后,在湖边的一个亭子中坐了下来,秦启着悄咪咪地躲在旁边监视着秦潇潇,就怕她趁他不注意就跑了。 秦潇潇懒得理他爹,从衣兜里面摸出个脂粉盒子来,在脸上点了满脸的雀斑。 片刻后,亭子外传来脚步声。 秦潇潇扭头一看,看到一个长相上等,面色洁白,穿着一身蓝色圆领袍,玉冠束发,和秦潇潇差不多高的男子渐渐走近,在亭子外的帘子便朝秦潇潇拱了拱手,随后十分有礼貌地问:“请问是秦小姐吗?” 秦潇潇赶忙收好自己的脂粉盒子,走过去掀开了帘子。 贺筠礼那张白净的脸蛋立刻呈现在了秦潇潇的面前。 他长了一双狭长的偏丹凤眼的眼型,眨眼微笑之间,风流蕴藉,若非秦潇潇事先打听过贺筠礼的那些破事儿,还在青楼遇到过贺筠礼好几次,她都要以为贺筠礼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翩翩公子了呢。 她抱着手,满不在乎道:“三少爷,咱们又见面了。” 贺筠礼不动声色地将秦潇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当看到秦潇潇脸上的“雀斑”的时候,他的眼中悄然闪过一抹几乎察觉不到的嫌弃。 秦潇潇捕捉到了他眼中闪过的异样,心中嗤了一声,暗骂一句“果然是以貌取人的渣男。” 贺筠礼回复秦潇潇的上一句话:“秦小姐说笑了,咱们是第一次见。秦小姐真是调皮,怎么能够和梦阳交换身份大闹我们的婚礼呢?若是没有那晚的事情,咱们现在已经成了夫妻不是?” 秦潇潇呵呵一笑,“怎么,难道我阿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贺筠礼面色一僵。 秦潇潇难道是暗讽他有龙阳之好?怎么可能?这件事瞒得很好,应该没有人知道才是啊。 他佯装没有听出来,讪笑一声:“秦小姐说笑了,在下要娶的人是你,怎么会喜欢梦阳呢?” 秦潇潇懒得理他的虚情假意,走出亭子,懒洋洋道:“要游湖就快点,早点完成任务,我要回去睡觉去。”说着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故意将嘴扯得老大,让贺筠礼看到自己狰狞的面目。 贺筠礼:“……” 他心中腹诽:要是天启国允许男子娶男子就好了。 这个秦潇潇虽然长得英姿飒飒,可是跟他弟弟相比,贺筠礼还是觉得,她弟弟更加迷人。 新婚夜那天晚上的事情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他掀开了秦梦阳的盖头,立刻被男扮女装凤冠霞帔的秦梦阳迷得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他拉过秦梦阳的手来摸了摸,发现他的手相比女子的虽然有些大,但是细皮嫩肉的,又长又直,煞是好看。 当他发现秦梦阳是假扮的秦潇潇之后,只是愣了一瞬,随后就想霸王硬上弓,把这个十分对他的胃口的男人吃掉。 结果秦梦阳给了他鼻子一拳,大叫了一声。 门外的下人推门进去,发现了秦梦阳代替秦潇潇出嫁的事情,贺筠礼的算盘才被打破了。 现在看到秦潇潇的脸,他心中直感叹,这个女人实在是比不上她弟弟啊,尤其是那脸上的雀斑,真让人倒胃口。 两人在心中互相嫌弃着,然后上了画舫。 …… 与此同时,莫清淮与高陵以及玄戈悄悄沿着太夜湖寻找。 逛了一大圈,高陵终于发现了在湖中心坐在画舫中的贺筠礼和秦潇潇。他赶忙跑去莫清淮身边,伸手一指:“世子,贺筠礼在那艘船上!” 三人循着视线看过去,便看见贺筠礼和秦潇潇对坐在画舫中,一边喝茶,一边说话,一边赏傍晚的景致。 莫清淮一拍玄戈的肩膀,道:“看到了吗,贺筠礼,穿青色衣裳的那个。” 玄戈是个冰块脸,性格高冷,不爱说话,脸上没有表情,但是他常年在京,当然是认识真正的贺筠礼的。 听到莫清淮的话,玄戈眼神怪异地看了莫清淮一眼,心道:贺清淮穿的明明是蓝色衣裳,世子却说是青色衣裳,看来世子是色盲。 他假装没有发现世子的眼睛有病,只是嗯了一声。 莫清淮一声冷笑,吩咐道:“一会儿等贺筠礼一下船来,你就把他用麻袋套起来,扛到本世子说过的地方,本世子等着,这件事你能不能做好?” 玄戈眉目一凛,抱拳保证:“属下定不辱使命!” 第12章 我不管你拈花惹草,你别管我眠花宿柳 莫清淮把“贺筠礼”当做蝉,自己就是捕蝉的螳螂。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梁王妃听说了儿子悄悄来了太夜湖,料定莫清淮肯定是来私下与贺筠礼见面的,也偷偷追了过来,想亲眼确认自己的儿子是否真的是断袖。 秦潇潇和贺筠礼在画舫中坐了一会儿,秦潇潇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靠在座位中,一边往江面上东张西望,一边故意嗑瓜子后将瓜子壳吐在甲板上。 坐在她对面的贺筠礼看到她这种放浪粗鲁毫无教养的行径,脸上的嫌弃几乎快要隐藏不住。 这就是要嫁给他当正妻的人?他真的嫌弃至极啊! 他悄悄往岸上瞟了一眼,隐约瞟到了秦大将军在亭子中窥伺,他想要拉下脸来又要顾及秦大将军的面子。 像秦潇潇这种毫无教养的女子,他的确是一点都不想娶,但是他为了贺家,又不得不娶。 秦将军是从二品大将,不但深受皇帝的倚重,而且手中握着五十万大军的兵符,若是娶了秦潇潇,对晟文伯府和对他都是极好的。 等把人娶到了手,秦潇潇为他生了孩子,延续了后代,他便算是给了他娘一个交代了。再者,他和秦潇潇没有感情,秦潇潇想来也不会管他出去拈花惹草的事情,他依旧是那个自由自在的纨绔。 想到这些,贺筠礼对秦潇潇的成见似乎少了一些。 转而看向秦潇潇,此时的秦潇潇正侧脸盯着旁边画舫认真打量,好像有些痴迷了,她叭叭嗑瓜子的动作也停止了。 画舫上的黄色灯影投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她英挺的侧脸,五官线条柔和却不缺乏英气,浓密的睫影在鼻梁上投射出蝶翼一样的倒影。 由于灯火比较暗,她脸上的“雀斑”也完全看不见了,这下光光看五官轮廓不看皮肤,贺筠礼忽然有种惊艳的感觉。 这个秦潇潇,想来上了妆之后是极美的,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贺筠礼正兀自点头的时候,忽然见秦潇潇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左手一拍他的肩膀,力气之大,拍得贺筠礼一下矮了半截。 他骇然拧眉,正想开口,却见秦潇潇用手指着旁边画舫,一脸兴奋道:“三少爷,你瞧对面那公子长得可真是标志啊!” 贺筠礼一愣,扭头看着秦潇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她当着自己这个未婚夫的面,竟然直接夸别的男人长得标致,这是不守妇道! 他张嘴想要以未婚夫的身份训斥秦潇潇两句,秦潇潇却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过去,看向旁边的画舫中。 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纯白衣衫,纤尘不染,长发披散在肩头,手中拿着一根玉笛的长相清雅绝尘如同谪仙的公子。 秦潇潇双眼闪闪发光地看着那男子,喃喃道:“这样的男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贺筠礼看过去之后,表情一下僵住了。 只因那男子是五音楼的花魁郎清商。 是的,五音楼里都是男倌,里面的公子哥儿全部都是相貌不俗且各个都精通琴棋书画之人。 而清商是五音楼相貌最出众,最擅长音律之人,三年前他用一根玉笛吹奏一曲《凤凰台》而名满京城,成功当上了五音楼的花魁郎,且已经坐在那个位置三年而毫无动摇之意。 且不说他的笛声如何,只论他的长相,便能够让女人发狂,让男人变、性,只可惜他只卖艺不卖身。 贺筠礼看着清商,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液。 自己当初就是因为看了清商一眼,便成功由正常人变成了双x恋。 他忽然觉得心跟被猫挠了似的,好想找个宣泄口,好想得到那个男人…… “三少爷,怎么,你认识那个公子?” 秦潇潇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贺筠礼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收敛目光,佯装镇定摇头:“不认识。” “你不认识啊?”秦潇潇似乎很惊讶,“他可是五音楼的花魁郎啊,我经常去那里,见了他很多次了,我以为三少爷是断袖,应当知道他的。” “我……”贺筠礼一下就语塞了,自己是断袖的事情,秦潇潇果然知道,她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不行,他绝对不能承认,否则秦潇潇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他? 于是,他佯装惊讶,辩解道:“潇潇,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我是断袖的?我是正常男人,这点你绝对可以放心的。” “啊?你不是断袖啊?”秦潇潇眨眨眼,手捏着他的肩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毕竟,和自己将来夫君抢一个花魁郎,说出来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贺筠礼感觉自己肩膀都要让秦潇潇给捏断了,他疼得眉头紧拧,连忙往旁边躲开,面色难看道:“秦潇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我秦潇潇从小就喜欢美男子,面对清商这样的美男,我怎么可能错过?”秦潇潇一脸无辜,“对了,你要娶我也不是不行,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即使是和你成了亲,我的喜好也是不会变的,我不拦着你出去拈花惹草,你也别管我在外面眠花宿柳、到五音楼看舞听曲,这样咱们之间还算平等。” 贺筠礼看着秦潇潇一本正经地说了这一大箩筐的话,顿时目瞪口呆。 好半晌,他在内心思索着秦潇潇这话是不是故意说了气他以便让他生气然后提出退亲的,但秦潇潇那看着清商满脸兴奋甚至直咽口水的模样,证明了她果真是个放荡的女人。 贺筠礼顿时火了,寒着脸道:“秦潇潇,你一个女人,怎么能够在外眠花宿柳,去小倌馆厮混呢?” 秦潇潇满不在乎道:“只准你去秦楼楚馆找伎子寻欢作乐,就不允许我去找清商聊聊人生?” “荒唐!简直荒唐!”贺筠礼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秦潇潇,你一个女子,竟然能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我告诉你,嫁给我之后,我贺家家风严谨,绝对不允许你出门去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秦潇潇根本没有被贺筠礼的怒气吓到,而是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抬头看着他,哼笑道:“你出去拈花惹草是风流,我出去眠花宿柳是丢人?” “男人本性如此,试问京城贵公子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谁人不去花街柳巷?而你一个女子,嫁人之前理应在家学习礼仪规矩,学习针黹刺绣,出嫁之后便应当伺候夫君和公婆,为夫家孕育子嗣,繁衍后代,生下孩子之后,更要用心教养孩子。 “而你非但不这样,竟然还想婚后再去做那种礼法难容为人不齿丢我伯府脸面的事情,简直不知廉耻,枉为女子!我从前不相信外面的传言,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这种放荡下贱的女人!” 第13章 你有什么了不起? 贺筠礼一番话说得情绪激动,义愤填膺,气血上涌。 秦潇潇笑了,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气势夺人地走向贺筠礼。 她在女子中算是大高个儿,而贺筠礼也就一米八不到的个子,此时秦潇潇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莫名让贺筠礼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于是,他一步步后退,秦潇潇一步步逼近,一字一句道:“贺筠礼,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姑娘这么稀罕你?在你眼中,本姑娘嫁给你是高攀是吗?真是可笑,我爹是二品镇国大将军,你爹不过是七品国子监博士,你哪来的底气觉得你在我面前高人一等? “本姑娘今天能够腾出时间来跟你游一次湖,那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而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了不起。若非我爹逼迫,你以为本姑娘看得上你这种让苍蝇都讨嫌的腐肉吗? “自己什么德性,心里有点自知之明也就罢了,谁给你的脸来这里教训本姑娘,教本姑娘做人?你是觉得我秦潇潇此生非你不可吗?我告诉你,你这种渣男,我宁愿一辈子不碰男人,也绝对不会嫁给你,呸!” 贺筠礼惊慌失措,被秦潇潇一番气势汹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后退着,嘴里你你你了半天,硬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划船的船夫则悄悄偏头过来瞧了瞧,看到贺筠礼这副怯懦的模样,露出个似是而非的讥笑。 贺筠礼一时恼羞成怒,愤怒反驳:“秦潇潇,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泼妇,你以为除了我,偌大的京城,谁还敢娶你?京城的男人,谁看到你不跟看到疯狗一样四下逃窜……” “我让你骂我是疯狗!我就疯给你看!”秦潇潇一拳打在了贺筠礼的左眼上,贺筠礼惊呼一声,身子后仰,摔在了甲板上,震得船身猛烈地晃荡了一下。 “秦潇潇,你竟敢打你未来夫婿……” 贺筠礼捂着眼睛,还来不及爬起来,秦潇潇一步跨了过来,揪着他的衣领将上半身拽起来,朝着他的右眼又是一拳。 “啊!秦潇潇……” “未来夫婿?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秦潇潇左右开弓,没有使内力,几下将贺筠礼给打得鼻青脸肿。 旁边的画舫让这里的动静给惊到了,画舫上的人纷纷将视线移过来看热闹。 “怎么打人了?” “刚刚我看他俩还好好的啊。” “诶,好像是那个将军府的秦梦阳和贺筠礼,他们两家不是订亲了吗?怎么在这里动起手来了?” 秦潇潇往常女扮男装出去鬼混的时候,难免遇上认识的人,因为自己和秦梦阳是双生子,她扮成男装,便完完全全跟秦梦阳一模一样,因此有的人以为混蛋的其实是秦梦阳。 近处画舫中的人议论纷纷,看得津津有味。 而清商的画舫上,清商和对面的女恩客也朝这里看过来。 女子见清商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潇潇,不免好奇问:“清商公子,听说秦梦阳经常往五音楼去,想来你们是认识的吧?” 清商握着手中的玉笛,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潇潇的身影,不由露出个浅浅的笑来。 “不认识。” 女子扭头,“不认识吗?清商公子笛音举世无双,我听说秦梦阳私下里很喜欢音律,我以为秦梦阳跟你会有来往呢。” 清商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秦梦阳,那人分明就是秦潇潇。 他一开始也并不知情,只是自己在台上表演的时候,总是看到秦潇潇在台下给他捧场。 那时候他也以为秦潇潇是秦梦阳。 然而有一天,秦潇潇偷偷带着秦梦阳去找他,说秦梦阳好弹琵琶,想要找清商探讨音律,清商才发现,给自己捧场的人,一直都是会武功的秦潇潇。 而那女子却发现,清商看秦潇潇的眼中,满是欣赏之意。 女子有些诧异,再扭头看向秦潇潇,只见秦潇潇从甲板上站了起来,甩了甩揍疼的双手,踢了一下蜷缩着的贺筠礼,贺筠礼只管往往旁躲,结果一不小心翻掉进了湖水中。 秦潇潇没有将他拉起来的意思,自个儿跳起来踩到船栏上,借力往湖中一跃。 所围观之人顿时发出一阵阵惊呼,都以为秦潇潇要跳湖救人。 结果秦潇潇身轻如燕,脚尖踩着湖中一盏盏河灯,如履平地一般,用轻功瞬间飞上了湖岸上,衣摆随着夜风而动,只给众人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渐渐没入了黑暗中。 所见之人都看呆了,半晌之后才纷纷鼓掌叫好。 清商眼中的敬佩惊艳之色更甚,他忍不住心中喃喃:“没想到秦姑娘非但性格豪放不羁,与平常女子大相径庭,轻功都这般了得。” …… 一刻钟后,秦启露了面,将被打得鼻青脸肿且全身湿透的贺筠礼从湖中捞了上来,并向湖边一个茶楼中的小二租了一身衣衫给贺筠礼换上。 两人在茶楼中坐下,秦启眼中满是愧疚之意:“贤侄啊,我那个无法无天的逆女,平常不是这个样子的,今天她来之前喝了一些酒,想来是醉了,你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贺筠礼腿都瘸了一只,加上双眼被揍成了熊猫眼,双颊青肿如同一下长了二百斤,远远看上去狼狈不已,完全不是刚刚进来的时候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了。 现在就算他亲爹来了,也认不出他的脸来了。 他气愤不已,怒道,“秦将军,你有所不知,秦潇潇非但打了我,还说了一番天理难容的话!” 他将方才秦潇潇说的那些什么眠花宿柳的话添油加醋地在秦启的面前告了一状,将自己想要婚后自由的话隐瞒,秦将军听后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 “这个逆女简直反了天了!不过贤侄你放心,我的女儿我了解,她故意说这些话,一定是故意气你,她也绝对不是那种放荡之人,你放心,本将军回去一定把她绑了,押送到贺家赔罪!” “不用了,秦潇潇如此——” 他想说,秦潇潇这种比男人还要狠辣的女人,他惹不起,要是和她成了婚,迟早要被秦潇潇打死掉,还是把婚事退了吧。 只是话未说出口,秦启忽然大喝一声:“逆女!你给我站住!”随后扔下贺筠礼,飞速朝门口冲了出去。 贺筠礼吓了一跳,定睛往秦启追去的地方看去,便看见一身青色劲装的秦潇潇朝自己露出个邪肆的笑,一眨眼的功夫,父女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贺筠礼恨不能过去将秦潇潇扒皮吃肉,但是条件不允许。 好好的游湖,弄成了这个样子。 他心中暗暗发誓:秦潇潇,此仇不报,我贺筠礼誓不为人!你等着! 他握紧拳头,强压下怒火,准备回到自己的马车边上,赶紧回去看大夫。 谁料他刚刚付了钱走出茶馆,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他的嘴,一股异香传来,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他倒了下去。 玄戈一把抓住了软绵绵的贺筠礼,冷峻的面容丝毫动容都没有,拖着他便往另一边而去。 敢惹世子,你完了。 第14章 现在让你变太监 “世子,玄戈扛着麻袋过来了!” 此时京城某个安静的巷子中某个小院内。 莫清淮正坐在屋子中的小桌子上百无聊赖地喝着茶等待着,高陵守在门口,看到了踩着清冷月光而来的玄戈身上扛着的麻袋,他立刻高兴地回了屋去禀报莫清淮。 莫清淮闻言噔的一下放下了茶杯,飞快站起来。 玄戈动作很快,已经进了院子,到了屋门口,肩上果真扛着个麻袋,一脸严肃地说:“世子,属下不辱使命,将贺筠礼给你抓来了!” “将他扔到床上!”莫清淮指了指旁边的简陋小床。 玄戈凛然点头,大步走到了床边,将麻袋扔到了床上,床发出砰的一声响。 莫清淮上前一步,一把将麻袋给打开,随后,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从麻袋中露了出来。 莫清淮和高陵都吓了一跳,扭头看向玄戈,问:“你确定他是贺筠礼?怎么变成猪头了?还有,本世子记得他刚刚穿的衣服不是这一身啊。” 玄戈昂首挺胸,“世子,他就是贺筠礼,属下亲眼所见,他是被和他一起游湖的那个秦家秦梦阳揍成猪头,随后踢进了湖中,弄湿了衣裳。这身衣裳是之后换的。” “秦梦阳?”莫清淮愣了一下,不是说和他游湖的是她未婚妻秦潇潇吗? 忽然想起来母妃说过当初秦梦阳代替他姐姐悄悄嫁进了贺家,结果洞房的时候贺筠礼才发现“新娘”是男人。 再联系母妃说的,贺筠礼是断袖,他猜测,贺筠礼这个畜生肯定是当夜趁机占了秦梦阳的便宜,秦梦阳引而不发,今晚借着游湖的名头,假扮成他双胞胎姐姐,才把贺筠礼给揍了一顿的。 思及此,莫清淮嘴角一勾,冷笑一声:“好个秦梦阳,干得漂亮!” 高陵看着莫清淮瞅着贺筠礼的脸直冷笑,连忙将他早准备好的匕首递给了莫清淮,道:“世子,动手报仇吧!” 莫清淮将沉重的匕首接过来,利刃出鞘,寒光凛凛。 他说:“你们俩出去守着,当心有人进来。” 高陵立刻拉着玄戈出去了,并且将门给带上了,两人站在门口,侧耳听着屋中的动静。 “贺筠礼,没想到吧,本世子这么快就抓到了你。”莫清淮将贺筠礼身上的麻袋扯了下来扔到了一边,拿着匕首靠近他青肿的脸,啪啪地打了两下。 昏迷中的贺筠礼眉头拧了一下,没有醒过来。 莫清淮凑近去,仔细地辨认着他的眉毛。 贺筠礼的眉毛是剑眉的形状,但是不算太浓密,可以说是清秀。 莫清淮努力回忆了一下那晚轻薄自己的人,似乎,眉毛的确是这样的。 再看向他的鼻子,鼻梁高挺,好像……好像也没错。 莫清淮确认了,直直地盯着他的睫毛,喃喃自语道:“贺筠礼,你侮辱了本世子,本世子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的。你且好好享受着吧。” 说着,他视线往下,将贺筠礼胸口的衣服用匕首给挑开。 贺筠礼的皮肤很白,没有胸肌,但是胸膛挺宽阔的。 莫清淮伸手在他的胸上用力捏了一把,又阴恻恻地说:“你当初就是摸了本世子的胸,本世子摸回来了。哼哼哼。” 他又想起当时“贺筠礼”压在他身上,在他的胸口亲亲亲,他犹豫着要不要亲回去。 半晌后,他一咬牙:自己可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能不亲回去?怎么能够便宜了这个混蛋? 想到这,莫清淮俯下身靠了过去,微微噘起嘴唇,准备在小啾啾上亲上两口。 但在距离一寸远的地方,莫清淮打住了。 一想起他的小啾啾可能被别的男人女人亲过,他顿时打内心升起一股嫌弃之情。 还有,他闻着气味好像有些不对。 那天晚上的“贺筠礼”,俯身贴着他的时候,他好像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而眼前的贺筠礼,身上的气味,是檀香。 莫清淮直起身来,拧眉看着他,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不不! 莫清淮摇了摇头。 虽然自报家门很蠢,但是他想了很久,贺筠礼定然是笃定,以自己的聪明才智,他自报家门自己不会信,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之,将大名给抖了出来。 没想到吧,自己偏偏信了! 况且,他刚刚亲眼看到贺筠礼坐在画舫中,自己还亲自指给玄戈看了,玄戈肯定不会弄错的。 思及此,莫清淮又打消了心中怀疑,拿着匕首继续往下,将贺筠礼的裤子给扒了。 看着那个害人不浅的东西,莫清淮眼中露出凶光来。 贺筠礼,本世子现在就让你变成太监! 哈哈哈! 于是,莫清淮左手揪住,右手捏着匕首靠过去,歪着头努力找着角度,力求将那玩意儿给连根割掉。 昏迷中的贺筠礼感觉到那里有异样,渐渐转醒过来。 睁开眼一瞧,他看到了一个人头趴在自己的双腿间,左手拎着那个,右手举着匕首,正要下刀。 “啊!” 莫清淮惊叫一声,本能地伸腿一踢,正好将莫清淮手中的匕首给踢飞了。 他挣扎着往床上缩,惊慌失措道:“你想干什么?!” 莫清淮差点让贺筠礼踢到脸,幸好他躲得快,一下跳了起来。 看着贺筠礼大惊失色拼命用手去抓裤子的举动,莫清淮猛然回忆起了那天,他也是让混蛋扯掉裤子,然后自己惊慌失措地去拉裤子却没有成功,最终让他占了便宜的事情。 莫清淮顿时气血上涌,伸手一边扯他的裤子一边放肆大笑:“贺筠礼,你侮辱了多少无辜的男女,你将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今天就要为他们报仇!” 贺筠礼:天呐!这个长相精绝的男人怎么知道自己睡了很多男女的? 但是他睡的男女,都是青楼中自愿的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报应? 他也不会武功,被莫清淮那一脸愤愤的模样吓得不轻,一时间边开口求饶便抽空跑路: “这位郎君,在下知错了!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拎着裤腰带,一边拼命往门口冲。 莫清淮连忙追了上去,伸手想要抓住贺筠礼的后衣领,结果贺筠礼慌乱之中发髻散落,头发散在后背,莫清淮抓住了他的头发。 头皮传来一阵疼痛,贺筠礼不得不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 这一放手,裤子便掉到了地上,后面露了出来。 莫清淮让玄戈给贺筠礼下了软筋散,能够让他的“武功”暂时消失。 因此,眼前的贺筠礼这么弱,莫清淮只以为是药效作用,并不知道他根本不会武功! 莫清淮只一心想着报仇,用力将贺筠礼给弄翻在地,准备徒手将他的鹌鹑、给捏碎。 此时,门外的高陵和玄戈,被屋中的动静所吸引,都努力地将耳朵贴在门口,满脸姨母笑。 武功高强的玄戈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刺激的事情,不免分神,因此没有注意院门口大步走进来一个女人,正是一脸震惊的梁王妃…… 第15章 竟然和你表弟 等到梁王妃带着侍女萦波走到了门口,高陵和玄戈才回过神来。 看到梁王妃,两人都吓了一跳,玄戈更加深感于自己竟然因为一时的刺激和好奇而失职了。 高陵连忙出声高喊:“王妃,你怎么来了?——诶,王妃,你不能——” “滚开!”梁王妃在高陵的胸口上猛地推了一把,抬起脚一脚将门给踹开了。 屋中的情景顿时一丝不漏地落入了屋外人的视线中。 只见莫清淮正单膝压在衣衫不整的贺筠礼的胸口上,一只手捂着贺筠礼的嘴,另一只手拉着…… “啊!” 跟随而来的萦波尖叫一声,臊得回过身去,用手捂住了脸。 她看到了什么? 难怪那夜王妃让自己去勾引世子,世子对她恶语相向!原来世子真的有龙阳之好! 而被梁王妃推得跌坐在地上的高陵,一边震惊于梁王妃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一边张大嘴巴看着被压在地上的贺筠礼。 就连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玄戈,此时也瞳孔放大了好几分。 梁王妃嘴张得能够塞下一个鸭蛋。 错愕片刻后,她并没有一般女子的羞恼,不回避反而大步跨进了房中,一把将自己儿子从贺筠礼的身上给拽了起来,气急败坏道:“莫清淮,你这个伤风败俗的东西,我跟你说了什么?你竟然真的跟他苟合!跟我回去,看我不替你父王教训你!” “母妃,你误会了——哎呀!”莫清淮正想解释,却被梁王妃拽起来就往门口拖,他感觉自己的胳膊险些脱臼了,身子也跟着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母妃天生力大如牛,他是知道的,但是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粗鲁? “你闭嘴!等回王府再收拾你!”梁王妃怒不可遏,拽着莫清淮大步往外走。 高陵和玄戈面面相觑,连忙跟上,只留下一脸惊魂未定的贺筠礼,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了衣服,过了好半晌才回味起方才梁王妃的话。 什么?这个想要将自己命根子割掉的绝美男人,竟然是他表兄莫清淮? 他不是一直待在府里养病吗?竟然长这么大了,而且相貌竟然比花魁郎清商还要标致! 是因为自己母亲和梁王妃有旧怨,所以长大了的莫清淮才不故意找借口要把自己命根子给割掉吗? 天呐,太可怕了! 若是别人,他还可以事后报仇,可是那是梁王府,他小小伯府,他爹小小国子监博士,哪里惹得起? 贺筠礼一脸憋屈,惊慌失措地趁夜跑了回去。 而莫清淮被力大无比的梁王妃弄回了王府前厅。 这会儿的梁王妃,成功转变成了母老虎,掐着腰围着站在前厅中的莫清淮转圈圈。 “王爷,你快进去看看,看样子王妃是要打断世子的腿了。”高陵看到梁王匆匆从书房赶来,连忙小声道。 梁王连忙问:“世子他犯了什么错?王妃为何生气?” 高陵张口想要说,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世子说过,他让贺筠礼给毁了清白的事情,不允许告诉任何人的。 若是他此时告诉王爷,世子是为了报仇,那王爷定然要顺藤摸瓜问到起始原因,算了,还是不说了。 梁王见高陵一言不发,一甩袖子,自己进了正厅询问。 梁王妃的怒吼声传来:“你知不知道你是梁王府唯一的血脉?你出去养了几年的病,你父王和我都盼着你回来继承王府家业,你倒好,在外面不学好,成了个断袖,断袖也就罢了,我才跟你说过不要理会那个贺筠礼,你竟然直接强上了他,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莫清淮拧眉解释:“母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儿子不是在和贺筠礼……” “我都亲眼所见了,你骑在他身上,他衣衫不整,手里还抓着……,你还想抵赖?!”梁王妃气得胸口直起伏。 “珠珠,这是怎么了珠珠?”梁王一脸谄媚地走到梁王妃的面前,想要安慰一下梁王妃。 梁王妃杏眼圆瞪,在梁王走过来之前,怒喝了一声:“滚出去!” 梁王下意识地双手捂住两只耳朵,额头已经有冷汗冒了出来。 罢了,一个儿子而已,挨两下打不打紧,还是自己保命要紧。 于是,梁王递给莫清淮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嘴里念叨着“我这就走,呵呵”,转身一溜烟跑了。 莫清淮:“……” 父王,你这样子配当王爷吗? 莫清淮小心翼翼地看向梁王妃,再次开口解释:“母妃,你真的误会儿子了,我只是想要将贺筠礼的命根子给割下来……” “你还胡说八道!我跟贺筠礼他娘是不共戴天之仇,你和贺筠礼不过初见,又有什么仇怨,你要让他当太监?”梁王妃觉得儿子就是在给自己找补。 莫清淮一下噎住了。 自己和“贺筠礼”也是不共戴天之仇,只是,自己不能说出来,否则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握紧双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门外等待的高陵坐立不安,半个时辰过后,只见梁王妃终于是消了气,走了出来。 然而当他看向屋中的时候,发现莫清淮跌坐在椅子中,鼻青脸肿的模样,跟方才的贺筠礼不相上下。 高陵咽了咽口水,庆幸于自己这么多年不在王府。 梁王妃她绝对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难怪梁王这么怕她,天呐,世子才回家三天,就让自己亲娘打成了这个样子,世子恐怕得哭着回凤凰谷找风神医告状吧! 他跑进正厅去扶莫清淮。 …… 之后几天,莫清淮都没敢出门。 而秦潇潇,在揍了贺筠礼的当天晚上,也差点被秦将军揍了一顿。 但是,她武功太高了,又从来倔强,他爹拿着专门教训士兵的军棍,追着她跑了将军府十圈,使出浑身解数,硬是没有碰到她分毫。 最后,秦将军差点让秦潇潇气死。 第二天一早,秦潇潇还在睡懒觉,丫鬟菱叶就哭丧着脸来叫她: “小姐,你可别睡了,贺家来人了!” “来人了?”秦潇潇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困倦地问,“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贺夫人说你昨晚把他儿子打坏了,找你退亲来了。”菱叶一脸无奈。 第16章 退亲1 “退亲?”秦潇潇听到这两个字,立刻精神焕发,下了床,随便捞了一件外套披上,将头发扎个马尾,眉毛描得黝黑,随即大步往前厅而去。 刚到门口,秦潇潇就遇到了秦梦阳。 秦梦阳诧异地看了秦潇潇一眼,指了指她的头发和衣服:“阿姐,你……怎么不梳妆,还穿着男人的衣服来会客?” 秦潇潇也看着秦梦阳。 秦梦阳穿着一身白色的圆领袍衫,玉冠束发,面目线条柔和,微微一笑的时候,和秦潇潇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比秦潇潇还要柔美几分。 秦潇潇手勾着他的肩膀,便拖着他进了正厅。 屋子里,秦启和贺筠礼她娘卓氏各坐一边,两人也不知道聊了什么,双方面色都不太好看。 抬眼见秦家两姐弟进来了,秦启赶忙严肃地说:“潇潇,梦阳,快点来见过贺夫人。” 秦潇潇和秦梦阳同时抱拳给卓氏行了个男人才会行的礼:“夫人。” 卓氏看着两人都穿着男装,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是秦潇潇,哪个是秦梦阳,但见秦梦阳的五官更加柔和一些,放在身体两侧的十指又白又长又嫩,而秦潇潇的双手虽然白,但是比秦梦阳的要粗糙许多,卓氏自然而然地就把秦梦阳当成了秦潇潇。 卓氏来的时候还提醒自己,到了秦家,一定要忍住,忍住。 可是她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让秦潇潇揍成了那副猪头,她便情绪激动起来,站起身走到了秦梦阳的面前,伸出染着红色丹寇的指甲戳着秦梦阳的鼻子便道:“秦潇潇,我儿子与你无冤无仇,甚至还是你未来的夫君,你竟然把他打成了那副模样,你简直太不把我晟文伯府放在眼里了!” 秦梦阳视线往自己的鼻子上一瞅,后退一步,迫使自己的鼻子远离卓氏的手指头,满怀歉意道:“夫人,在下是秦梦阳。” 卓氏:“……” 认错人了,有些尴尬。 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向秦潇潇,刚想伸手去指她的鼻子,秦潇潇飞快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卓氏的手指头,朝她眨眼一笑:“哇,夫人的手指头好漂亮,如何保养得这么嫩如葱段的,能否将法子教给晚辈?” 卓氏:“……” 她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头,气恼道:“你以为你夸夸我,就能息事宁人?” 不过被夸了,她对秦潇潇的恼怒的确是少了不少。 秦潇潇笑呵呵道:“夫人,你有所不知,我之所以打了三少爷,是因为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你胡说,我家筠礼说了,分明是你先说那些不知羞耻的话的……”贺夫人正想指责秦潇潇,秦将军和秦梦阳立刻走过来打断了卓氏。 秦梦阳将秦潇潇给扒拉开,一脸歉意道:“夫人,你误会了,昨天打了令公子的,是在下,与家姐无关。” 秦梦阳心想,阿姐在外面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要是再传出殴打未婚夫的事,估计阿姐这辈子就毁了。 而自己作为阿姐唯一的弟弟,理应帮助阿姐将名声重新挽回一些。 秦启也连忙道:“贺夫人,正如犬子所说,昨夜小女背着我胡闹,又让梦阳装扮成她的样子去和令郎游湖,期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犬子血气方刚,所以才一时情绪失控打了令郎的,我这个女儿虽然有些顽劣,但是你我两家有姻亲,她怎么可能打自己未来夫婿呢?有将军府下人为证,她昨晚一直待在府中没有出去过。” 秦启这样说,一来也跟秦梦阳一样想要挽回一些秦潇潇的名声,二来他这样说的话,两家的亲事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马上就要出发去边关了,不想婚事毁了,这次婚事毁了,那女儿这一辈子恐怕也要跟着毁了的。 作为当事人的秦潇潇:“嗯?” “爹,梦阳,不是,昨天晚上打了贺——” 她想要大方承认,不料秦启怒呵她一句:“逆女,你住嘴!” 秦梦阳也过来推了秦潇潇一把:“阿姐,你不舒服,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跟父亲就好了。”完了叫了一声门外的菱叶,让菱叶将秦潇潇给拉了出去。 秦潇潇想了想,与其一会儿自己情绪失控骂人,还不如出去静观其变。 反正今天卓氏肯定是打定了退婚的主意,才会亲自上门来,就算他爹再如何从中斡旋,她跟贺筠礼这个渣男也再也不可能了的。 想到这,秦潇潇索性出了客厅,往旁边一闪,闪到了门边上藏着偷听。 屋中,卓氏想了半晌,这个秦潇潇和秦梦阳的确是长得太像了,说不定昨晚真的是秦梦阳假扮秦潇潇将自己儿子打了的。 于是,她不悦道:“既然是你秦梦阳打了我儿子,我势必要为我儿子讨一个公道!秦将军,你虽然是大将军,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自己位高权重而以势压人啊!” 秦启连忙道:“贺夫人见谅,你也知道,我一介武将,贱内又早亡,我常年待在边关,疏于对子女的管教,才让这对小畜生这般无法无天。 “不过贺夫人你放心,犬子打了你儿子,我正要教训犬子,然后领着他上门负荆请罪。至于夫人说得什么以势压人,实在是冤枉我了。 “不论将军府,还是晟文伯府,都是为天子做事之人,不存在以势压人之说……” 贺夫人冷笑:“秦将军说话好听也没用,你说你要教训你儿子的事情,先说定了,千万不要忘记上门请罪,否则我伯府就算是拼了这伯府之名,也要告到御前,请圣上主持公道! “另外,我儿子说了,经过昨夜之事,他实在是不敢高攀将军府,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认为两家的婚事没必要再继续下去,因此今日特地上门来,将两家的亲事给退了。” “夫人万万不可!”秦启惊慌道,“夫人,犬子犯错,与小女无关,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悔一门亲,小女知错了,可以改过,但是这亲事退了,今后小女一辈子都毁了……” “哼,秦将军,你女儿一辈子之所以会毁了,都是你一双儿女自己造成的,一开始大闹洞房,昨夜又把我儿子给打了,这难道还要算到我贺家的头上?” 门外偷听的秦潇潇摸了摸下巴,赞同地点头:“这话说得在理。” 旁边的菱叶无奈叹息:“小姐,你还点头呢,你这名声毁了,下辈子就没人要了!” “没人要不是正好?”秦潇潇满不在乎,“我可以潇潇洒洒一辈子。” “爹,姻缘讲究你情我愿,”屋内,秦梦阳劝秦启,“阿姐与我说过,贺三公子虽好,但是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既然还未事成,贺夫人已经对将军府不满,我看阿姐和贺三少爷的亲事还是作罢吧。” 第17章 退亲2 秦启让秦梦阳的话搞懵了,好半天才横眉冷竖,怒斥道:“你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 秦梦被秦启叱得微微缩了下脖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秦启骂完了秦梦阳,又一脸歉意地看着贺夫人:“夫人,儿女的婚姻大事,都是我们当父母的做主的,你不要听潇潇说什么不喜爱令郎的话,我瞧着令郎不论外貌还是脾性,都是极好的,我家潇潇也不是传闻中的那般刁蛮任性,夫人切莫因为一时激动而做出后悔之事啊……” “和你们秦家结亲才是我们贺家最后悔的事情!”贺夫人提高音量,“秦将军不必再说!总之秦潇潇和我儿子的婚事到今天为止便没有了,今后你我两家再无关系!” 贺夫人说完,拿出了退婚的庚帖,放到了桌案上,转身气冲冲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扭头看向秦梦阳,提醒道:“梦阳可别忘了上门请罪!” 秦梦阳眼睛都亮了好几分,连声应和:“是是是,夫人,梦阳一会儿就上门!” 没有害怕挨打,反而因为秦潇潇的婚被退了而开心。 贺夫人一走,秦潇潇便激动地跑到了正厅中,一拍秦梦阳的肩膀,眉飞色舞道:“好弟弟,姐姐没有白疼你啊!” 秦梦阳笑道:“阿姐,那个贺筠礼不是东西,你嫁给他肯定没有好日子过的!” 一旁的秦启却被气得直翻白眼,手一会儿指着秦潇潇,一会儿指着秦梦阳,吹胡子瞪眼道:“你们两个小畜生,这是要气死你爹吗?啊?” 秦潇潇扭头看向秦启,撅嘴道:“爹,你有所不知,那个贺筠礼就是个妥妥的伪君子,你别看他平常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事实上他私下里经常跑去青楼找妓女,这也就算了,他房中还养了三个通房丫鬟,昨晚他还说什么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我嫁过去就要专心给他生孩子养孩子,完了还不允许他去外面拈花惹草,这样三心二意的男人,我怎么能够嫁?”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什么德行,外人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秦启打断秦潇潇的话,颤抖着手指着她批评。 秦潇潇闻言顿时眼神闪烁,悄悄一吐舌头:“女儿什么德行?女儿除了喜欢舞刀弄枪,就没什么……” “你还想狡辩!木管家都告诉我了,这些年我鲜少回来,每次我回来或者你姨母来看你们两姐弟,你就给我装作一副听话的大家闺秀的样子,我们一走,你立刻胡作非为。你才满十三岁就女扮男装跑去了五音楼……” 秦将军想到这事就感觉肺都要被气炸了。 自己夫人那样端庄贤淑,温文尔雅,怎么生出来的女儿就跟个流氓一样?要是秦潇潇是儿子还好,偶尔逛逛窑子喝喝花酒无可厚非,可偏偏她是女儿! 一想到秦潇潇在五音楼和小倌们……,他恨不能将秦潇潇塞回她夫人的肚子里去回炉重造! 秦梦阳闻言立刻帮秦潇潇狡辩:“爹,你弄错了,去五音楼的是我,不是阿姐,我是听说五音楼的清商公子擅长音律,所以才去五音楼的……” “你还敢胡说八道!”秦启咆哮一声,“且不说你俩经常约着一起去,木管家看着你们长大,还分不清你们两人谁是谁吗?” 秦潇潇嘀咕一句:“爹,木管家都分得清我们俩,你这个当爹的却弄混了,是不是应该自我反思一下……” “你还敢顶嘴!”秦启暴怒,伸手一个暴栗就往秦潇潇的脑袋瓜砸来。 秦潇潇眼疾手快,拽着柔弱的秦梦阳就逃出了客厅。 秦启气得心脏疼,跌坐到椅子里面呼呼喘着粗气。 好一会儿,他呼吸渐渐缓了下来。 老实说,刚刚秦潇潇和秦梦阳一起走进来的时候,他和贺夫人一样,将两人给弄混了。 这一点,他的确很自责。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天启国的北关,常年受到周遭游牧民族的滋扰,他手中五十万大军,受他带领二十多年了,皇帝钦令他戍关,无召不得回京,也是对他的提防,他心系边关,不可能为了小家而撂下兵权不管大家。 他心中深深埋藏着对死去夫人以及一双儿女的深深愧疚,无法同任何人诉说。 如今秦潇潇长大了,自己不能尽养育之责,但女儿的婚事,他不得不管。 他打听过的,很多人都说贺筠礼是个不错的能够托付终生的人,况且贺家只是伯府,贺家人在朝廷职位权力都比较小,两家联姻,不会引来皇帝的猜忌,所以他才决定让女儿嫁到贺家去的。 然而他不知道,贺筠礼表面功夫做的太好了,他所做的荒唐事,外人都是不知道的。 除了梁王夫妇。 梁王妃知道贺筠礼做的那些荒唐事,是因为梁王妃的确在偷偷关注贺家,在贺家安插了眼线。 秦潇潇之所以能够打听出来,那是秦潇潇去青楼和小倌馆厮混的时候,好几次见到贺筠礼。 当然贺筠礼没有注意到她。 之后秦潇潇知道了自己和贺筠礼的婚事,又悄悄大半夜用轻功翻进了贺家观察了贺筠礼几天,才发现他是个伪君子的。 …… 婚事退了,秦潇潇感觉全身轻松。 她背着手在将军府四处转悠,看着府中下人将府中悬挂的红绸全部给摘了下来,心情极好。 但整个将军府,心情轻松的,只有她和秦梦阳。 两家退婚的事情,很快便在京城传开了,吃瓜群众唏嘘不已。 当天下午,秦启带着秦梦阳去贺家给贺筠礼道歉。 这过错是秦潇潇犯下的,秦潇潇自然得自己去。 到了贺家,她暂时听从他爹的命令,装作乖巧的模样,受了贺筠礼的二十鞭。 虽然心中憋屈,但是她也清楚这事不能再闹大,否则就要给他爹,给将军府惹来麻烦。 二十鞭而已,算什么? 回去养几天就好了。 退婚消息传进了皇宫,第二天宫里就来了旨意,皇帝急不可耐地催促秦将军赶紧去北关。 秦将军要离京的前一天晚上,将军府摆了家宴。 秦潇潇本来以为,老爹走了,自己的亲事也就告一段落了,却没料到,这天家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毁了秦潇潇的好日子。 第18章 逃不掉的亲事 往常秦启临行之前,都是拜托秦潇潇的姨母有空来看看两姐弟,今晚来的人却是秦潇潇的外祖母朱老太太。 秦潇潇的生母朱曼是昭义侯府的嫡女,但由于朱曼嫁进将军府才两年,生下秦潇潇两姐弟便去世了,朱老太太这么多年心中一直有些怪秦启。 而且朱老太太又很爱面子,生秦启的气多年,心中是担忧秦潇潇姐弟二人的,却拉不下脸面来秦家看看,只是悄悄让秦潇潇的姨母帮忙给俩姐弟送各种东西。 这么多年,也得益于秦潇潇的姨母到秦家看看后又去昭义侯府游说,朱老太太才渐渐放下了对秦启的气恼。 而今秦潇潇被退婚了,朱老太太实在是坐不住了,这才终于放下面子来了将军府。 秦潇潇上辈子没有感受过父母亲人给予的爱,所以这辈子被亲人关心,非常不习惯。 当朱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哭得跟个泪人一般,心肝宝贝地叫她的时候,她第一次失态,手足无措,一把将手给抽了回来,摸着后脑勺道:“外……外婆……啊不对,外祖母,你安好……” 朱老夫人哭得更凶了,苍老的双手拍在桌子上,哽咽着自言自语:“曼曼啊,你这个不孝女,生下一双儿女便抛下你亲娘走了,让我这个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不孝啊,可怜多水灵的孩子,没人管教,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既责怪朱曼,又责怪秦启没有好好管教儿女。 秦潇潇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老太太,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倒是秦梦阳走过去温声细语安慰了好半天,老太太才擦干了眼泪。 秦将军讪笑着道:“岳母,都是小婿的错……” “就是你的错!曼曼就生了这么两个孩子,你这个当爹的是怎么教养孩子的,你看看,这水灵灵的大姑娘,不梳妆打扮,倒弄个男子的衣服穿着,成什么体统?” 朱老太太想起早夭的女儿便泣不成声,不由自主情绪失控。 秦启也在心中责怪自己。 当初朱曼生产的时候,他从边关往回赶。 可是赶到了家,朱曼已经没了,只留下一双哇哇大哭没奶喝的子女。 下人说,朱曼难产,侯府的人都来不及赶到,朱曼选择保孩子,牺牲自己。 秦启痛不欲生。 若是自己早回来一刻钟,绝对不会同意保孩子。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可夫人没了,就真的再也没了。 秦启不停地朝朱老太太道歉,好半晌老太太的情绪才平稳下来,秦启吩咐开席。 朱老太太哭得双眼红肿,这会儿开席了,就让秦潇潇坐到她的左手边,让秦梦阳坐在她的右手边,看看秦潇潇,又望望秦梦阳,喜笑颜开,点着头道:“像,太像了,这两孩子,简直长得一模一样,都穿着男子服饰,我老婆子以为这是两个小子呢。” 说着不停地让下人给两姐弟夹菜。 秦潇潇有些尴尬,但想到方才老太太哭得那样伤心,便尬笑道:“外祖母,其实吧,我长得比较像男子,梦阳长得比较像女子。” 老太太看着秦潇潇,见她一副努力讨好她的模样,顿时脑海中的雾霾全部散尽。 很快用完了饭,老太太就左右拉着秦潇潇和秦梦阳的手,对秦启道:“梦阳是男子,婚事倒是可以晚两年再谈,但是潇潇是女子,如今已经十六了,又刚刚退婚,得赶紧托人重新寻一门亲事。” 秦潇潇闻言顿时头大。 她才摆脱了一个贺筠礼,又要开始重新物色未婚夫? 她连忙抓住老太太的手摇晃:“外祖母,我年纪还小,还不想嫁人……” 老太太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佯装生气道:“都十六了还小?总归是断奶了,该嫁人了。” 秦潇潇:“……” 秦启应和着老太太,恭敬道:“岳母所言甚是,只是京中之人对潇潇的品格多有误解,潇潇又刚刚退婚,恐怕想要再寻如意人家,会有些难度。岳母身份贵重,人脉广阔,小婿我明日又要奉命去北关,不知岳母可能为潇潇的婚事操心一二?” 昭义侯府是京城中的书香世家,名声的确很好,若是朱老太太能够为秦潇潇的婚事作保,想来应该还能给秦潇潇找个不错的人家。 而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 当初秦将军决定和贺家结亲,是两家都结了亲,老太太才知道这件事的。 又是秦家的家事,她不好插手。 早知两家会闹出退亲的事情,她还不如早些插手呢。 如今看着秦启也很希望她帮忙,她很开心。 朱曼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蔓蔓没了,她这个当外祖母的,一定要帮外孙女寻一个可靠的婆家。 秦潇潇手足无措,对老太太道:“外祖母,我才退了亲,想来京中也没有人敢要我,不如等再过两年,退婚的事情被人淡忘了,再给我寻夫家也不迟啊。” 能拖一天是一天啊,她一点都不想小小年纪嫁去人家给人生孩子伺候公婆。 她这身体才十六岁啊! 老太太又嗔了她一眼,“你这孩子不懂事了,等再过两年,你都成老姑娘了,更加不好说亲了。” “那就不说了呗……”秦潇潇小声嘟哝。 秦启高兴地对朱老太太拱手:“岳母,既然如此, 那潇潇的婚事就拜托您了!” 老太太摆摆手,淡声道:“潇潇是你和蔓蔓的女儿,我始终是个外人。不过我倒是知道许多靠得住的人家,到时候看好了,便写信告诉你,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这个当父亲的手中。” “岳母说的哪里话,岳母看中的人定然是极好的,况且您是潇潇的外祖母,不是什么外人,与我们是一家人……” 秦潇潇在一旁撇嘴。 最终决定权,不应当是她本人吗? 唉,这个地方什么都好,就是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翌日一大早,秦启走了。 秦潇潇和秦梦阳送老爹出了门,回来的路上,姐弟两人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虽然从小到大爹陪他们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年,可那毕竟是他的亲爹,每次送爹去边关,他们嘴里不说,但其实心中都悄悄担心,爹在边关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出意外,会不会遭不住边关的苦寒…… 回到将军府,憋了好几天的秦潇潇,美男瘾犯了,决定悄悄去一趟五音楼,看看清商美男的绝世容颜,再听听他吹曲子。 然而,让她惊诧不已的是,外祖母说为了她的婚事,在将军府住下来,声称秦潇潇什么时候重新找到未婚夫,老太太什么时候走。 这不是老太太决定的,是秦启求老太太留下的。 第19章 选美 老太太住进了将军府之后,侯府的人不放心,派了一大帮奴仆过来跟着伺候。 一向冷清的将军府,顿时热闹起来。 这也就算了,自打老太太住进来之后,每天要求秦潇潇早起去给她请安。 朱老太太倒不是有意要折磨秦潇潇,而是听说秦潇潇在府里没有教养没有规矩没有女子样,每天晚睡晚起,作息极其不规律,老太太是要教秦潇潇规矩。 于是,每天早上,秦潇潇天才亮,就被菱叶拉起来梳妆打扮,去给外祖母请安。 看着穿着女装的秦潇潇,老太太乐了,因为秦潇潇穿上女装,化了妆之后,妥妥一倾国倾城的美人,除了行动有些猥琐粗鲁像个男人,外貌简直和朱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老太太当机立断,请了一位曾经在宫中教规矩的嬷嬷来折磨秦潇潇,走路,吃饭,坐,卧,笑,讲话,这位嬷嬷都守在秦潇潇的身边,要是秦潇潇哪里做得不对,一板子就抽到了秦潇潇的手掌心。 秦潇潇咬牙隐忍。 毕竟她是外祖母请来的人,外祖母又是她娘的娘,她不对自家人动手。 为了早日摆脱嬷嬷的折磨,秦潇潇只能暂时收心,假装学会了规矩。 考核通过这天,嬷嬷走了,老太太看着站在面前穿着女装长相倾城乖巧给她行礼的外孙女,十分满意。 “很好,这才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嘛。”老太太啧啧夸赞,“当初你娘在闺中的时候,便是这般端庄又美丽,你和她相比,唯一的不足,就是太高了些。” 秦潇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长腿,反驳道:“我这个身高不正好吗?” “胡说,女子太高了,不讨男人喜欢,男人都喜欢娇小可人的女子。”老太太教训她。 秦潇潇不敢苟同。 一番说教之后,老太太让她回去休息,说马上开始帮她物色人家。 秦潇潇大喜。 这天晚上,身边终于没有嬷嬷看着她睡觉了。 老太太的人来检查过之后,秦潇潇嗖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朝外间的菱叶吩咐:“快,去梦阳那里找一身衣服来。” 她之前满衣柜的男装,全被外祖母拿去烧了,秦潇潇想要出去厮混,只能去借秦梦阳的衣服。 菱叶进来,看着秦潇潇已经在镜子前束发戴冠描粗眉了,不由劝慰道:“小姐,你不都学了规矩了吗?这会儿又要偷偷跑出去啊?” 秦潇潇回答:“自从和贺筠礼退婚之后,我都一个月没有出门了,快要憋死我了,快点去拿衣服去。” 菱叶嘀嘀咕咕,不情不愿地去找秦梦阳借衣服了。 片刻后,菱叶拿了一身石青色绣竹叶的圆领袍来,这是秦梦阳平常最喜欢穿的衣服。 秦潇潇不太喜欢这种款式,一看就是彬彬有礼的翩翩公子穿的,不符合她的设定。 她是女流氓,适合穿交领款式。 但秦梦阳没有那种款式的,她只能将就了。 一切准备就绪,她让菱叶守在屋子里假装她在睡觉,自个儿用轻功飞出了将军府,一路往五音楼去。 与此同时,梁王府,被梁王妃关了一个多月禁闭养脸的莫清淮,在高陵的帮助下,翻墙从墙上摔出了王府。 “呀,世子,你没事吧?” 高陵跳出了围墙,将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莫清淮扶了起来。 莫清淮站起来,吐了一口嘴里的泥土,气愤道:“走后门不好偏偏要翻墙,你想摔死本世子吗?” 高陵连忙解释:“世子息怒,王妃还派人守着后门呢,不翻墙你也出不来啊。” “本世子要是摔死了,还怎么找贺筠礼报仇?!”莫清淮被关了好几天,脾气暴躁得很。 高陵飞快将莫清淮白衣服上的灰土给拍干净,笑道:“世子你放心,这围墙不算高,摔不死人,最多摔断一条腿。” 莫清淮反手给了高陵一巴掌。 高陵不敢再言语,扶着莫清淮上了他白天偷偷准备的马车。 马车上,莫清淮手中摇着扇子,想来想去,掀开车帘问高陵:“你确定贺筠礼今天去了五音楼?” “属下一百个确定!”高陵信誓旦旦道,“属下做事世子还不放心吗?” 莫清淮:“呵呵。” 片刻后,他又担心地掀帘子:“高陵,我要不要戴个面具?要是让人看到本世子跑去五音楼,肯定有人要误会我有龙阳之好。” 高陵面露为难:“世子,这大半夜的,除了青楼楚馆营业,其他店铺早关门了,想要买面具也买不着啊。” 莫清淮摸着自己的脸,思索片刻,拿了一块白色的半透明帕子来系在耳朵上。 这样一瞧,他那双露在外面的桃花眼显得格外勾人,又戴着面纱,给人一种欲拒还迎的错觉。 不过世子并不知情。 …… 今晚是个好日子,因为秦潇潇出现在五音楼的时候,五音楼的老鸨春娘告诉她,今晚新来的一批美男竞选,所以一大堆美男会上台,今晚来的客人能够大饱眼福。 秦潇潇是这里的老顾客了,春娘和她很熟,私下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并不戳穿。 她见秦潇潇来了,立刻给她安排了二楼一个视野开阔的好位置。 秦潇潇何乐而不为呢? 来到二楼位置上坐着,选美比赛正好开始。 稳坐花魁位置的清商,今日穿了大红衣衫,先与另外三名小倌来了一段让人荡气回肠的音律表演。 表演结束后,秦潇潇就盯着清商大声叫好。 清商听到她的声音,在台上朝她的位置看了一眼。 但见秦潇潇穿着石青色绣竹纹圆领袍,清商有些发愣。 他到底是秦潇潇,还是秦梦阳?秦潇潇是不会穿这种衣服的,但是看行为举止,他更像是秦潇潇。 清商来不及多想,下了台去了后场。 随后,新来的美男一对一对地上台,拉下自己的白色蒙面纱,台下的人投票,选出容貌姣好的那一个。 秦潇潇很快就发现,上台之人,全是穿着白衣,戴着白色面纱的人。 “世子,我肚子忽然有些痛……”才到五音楼门口,高陵忽然抱住肚子,一副痛苦的模样。 莫清淮看着五音楼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耀眼的灯光,高台上的美男,台下坐着的大片男人,咽了口唾液。 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紧张。 他想让高陵过会儿再去方便,可一转身,高陵人影已经不见了。 他只能自个儿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刚刚踏进门槛,正好撞上春娘。 春娘一见莫清淮穿着白衣,脸上戴着白色面纱,立刻上前拽住莫清淮的手往里面拖,不悦地训斥道:“你是几号?第一轮都快结束了,你还在这里晃,快点去后台拿号上台去!” 第20章 小娇妻,咱们又见面了 莫清淮见一个老鸨竟然这样无礼地拽着他,他非常愤怒,下意识道:“大胆!放开本世——”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可是世子,让人知道他竟然来这种地方,他还有什么脸在京城待着? 于是,他硬生生拐了个弯,“有本事放开我!” “你嘴叫什么?!”春娘已经将莫清淮给拽到了后台,拿了数字“壹佰”的牌子贴在他的胸口,瞪着眼道:“赶快上台去!” “这是什么东西?”莫清淮望着胸口的牌子,不明所以,想要伸手将之扯掉。 “诶呀,是个犟种!先前没有好好调教吗?”春娘气急败坏地飞快摇着团扇,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两个身材彪悍的大汉:“来把他推上台!要是敢生事,下台后给他点颜色看看!” 两个牛高马大的壮汉如同巨人一般走过来,左右架着莫清淮的胳膊便将他往舞台的小门推。 莫清淮怒火中烧,心道自己堂堂王府世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挣扎着,奈何空有个大高个儿,武功啥的都不会,他被强行推上了台。 定睛一看,一楼二楼三楼,台子的周围,坐满了一个个虎视眈眈地客人。 这些客人多是男人,即使有女子在内,也女扮男装坐在人群中。 由于身体原因,莫清淮从小就很少出门,见到的人也不多。 如今乍然看见四周那么多双眼睛闪烁着灼灼的光芒盯着他看,他下意识地有些紧张。 前头上台的“玖拾玖”号男人,和他穿着一样的白衣,走到了台子中央,莫清淮扭头,看见幕后春娘和两个壮汉用拳头等着他,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舞台中央。 玖拾玖号美男伸手将脸上的面纱给去掉,在舞台中央转了一圈,朝四面的观众微笑。 众人一片欢呼,随后有人尖叫着给九十九号投票。 莫清淮大概是搞清楚了怎么回事,自己是误被春娘当成了新进来准备选美的美男了。 他顿时双拳紧握,眼中燃烧起一阵杀意。 堂堂王府世子,被人如此观赏,是可忍,孰不可忍? “快把面纱摘下来!” 莫清淮正在酝酿怒火,冷不丁听到距离舞台最近的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色眯眯地盯着他,催促他将面纱拉下来。 莫清淮眯了眯眼。 大胆狂徒—— “取下面纱!取下面纱!” 所有观众异口同声地大喊起来。 莫清淮只觉得自己的肺已经要气炸了,他准备甩袖便走,谁料从二楼某个方向忽然飞过来一个什么东西,猛地打到了他的面纱上,力道把握得极其精准,没有伤到他一分一毫,只是将他脸上的面纱给打掉到了地上。 那张倾国倾城的俊脸顿时展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下,所有人都呆住了,张着嘴愕然地看着眼露疑惑的莫清淮。 莫清淮的面容瞬间暴露在烛火通明的舞台上,宛如晨曦初破晓,清辉落凡尘。 他的五官精致得仿佛天工雕琢,剑眉斜飞入鬓,琥珀色的眸子星光点点,仿若桃花朵朵绽放,勾人心魄,鼻梁挺直,薄唇微抿间自有一股不可言喻的贵气。 那一刻,整个五音楼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无论是粗犷的男子还是伪装的女子,目光中满是惊叹与痴迷,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美得让人窒息的绝世美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惊艳,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倾倒。 啪嗒。 一颗花生从秦潇潇的手指中滚落,顺着二楼的席位一路往下滚落,掉到了一楼的舞台上。 她刚刚见这个男人久久不愿意放下面纱,便随意弹了一颗花生过去将他的面纱给打掉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面纱后面的面容,竟然那般倾城绝俗,还是秦潇潇的故人! 小娇妻顺着视线往秦潇潇看了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对,莫清淮的瞳孔猛震。 而秦潇潇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骇人的杀气。 秦潇潇朝着莫清淮一挑眉,用嘴型说了一句:“小娇妻,咱们又见面了。” “你站住!”莫清淮怒喊一声,一下冲到了舞台边上跳了下去,迈步就往楼梯口冲过去。 众宾客刚刚从莫清淮的美貌中回过神来,就看见莫清淮飞快往二楼冲去,众人瞬间有些懵。 整个五音楼的人,视线几乎都追随着莫清淮。 秦潇潇还不知道莫清淮的身份,而且现在看到他竟然参与了“小倌”选拔,更加确定他的身份平平,因此更加有恃无恐,非但不跑,还待在原位等待着美男主动找过来。 果然,片刻后,莫清淮出现在了楼梯口,目光如炬,朝秦潇潇疾步走过来。 秦潇潇吊儿郎当地靠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拈着一颗花生,一动都没有动弹一下,等着小娇娘投怀送抱。 “贺筠礼,本世子又逮到你了,哼哼哼!”莫清淮得意地走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上掏出一包软筋散,猛地洒向秦潇潇。 秦潇潇一惊。 娘的,这气味好熟悉!自己竟然不长记性,第二次被他洒药粉了。 她全身一绷,迅速往旁边空地上一滚,等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发觉不对劲了。 莫清淮狞笑着走过来,得意至极,伸手要抓秦潇潇。 秦潇潇爬起来抬手一挡,发现武功和内力都没有了。 咽了口唾液,秦潇潇后退了一步。 没事,这个男人不会武功,这样娇弱,就凭自己练了十年的肌肉,也能轻松放倒他。 想到这,秦潇潇顿时忧心全消,摆出一个架势准备迎战。 “世子,世子,交给属下!” 楼梯口忽然窜出一个熟面孔,正是刚刚方便回来一身茅房气味的高陵。 他冲到了莫清淮的身边,赤手空拳就往秦潇潇而来。 秦潇潇顿时骇然。 放在平时,来十个高陵自己也不怕的,但现在,自己失了武功内力,能打得过他才怪! 于是,秦潇潇当机立断,一把拿过座位旁边的花生盘往高陵脸上一扔,趁高陵和莫清淮抬手阻挡的空隙,转身撒腿就往转角处跑。 五音楼的占地面积很大,秦潇潇跑下了一楼,往后面一栋小倌们居住的楼层跑去,上了三楼,来到一间最大的房间前,撞开门就钻了进去。 正在换衣服的清商吓了一跳,看到秦潇潇的瞬间,俊脸一红,呆住了。 第21章 摸了一把腹肌 清商飞快用衣物挡在身前,不自然地问:“秦公子,你这是……” 秦潇潇完全不把他光着上身的举止放在眼中,也没空欣赏他的好身材,而是趴下去将被她撞开的门栓重新放回原位,将门给锁起来。 她嘴里急切地说:“清商公子,快找个地方给我藏起来,我仇家追来了!” “仇家?”清商看到秦潇潇这火急火燎的模样,一下便辨认出来,她是秦潇潇而非秦梦阳。 他知道秦潇潇武功盖世,如今竟然被仇家追得这般狼狈逃窜,可见她的仇家一定也是武功盖世之人。 秦潇潇等不及清商回应,飞快在他的房中转了起来,寻找能够藏人的地方。 她跑到了里间,一眼看到衣柜,连忙疾步走上去,将衣柜门打开。 一股清雅的檀香扑面而来,全是清商美男衣服的香味。 秦潇潇猛地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跨进去,清商连忙出声阻拦:“秦公子且慢!” 秦潇潇回头拧眉看他。 清商解释:“秦公子,若是有人进来搜寻,第一眼要搜寻的地方,定然是衣柜,因此你不能藏在衣柜里!” 秦潇潇一拍脑袋,喃喃道:“是啊,我脑子进水了!那我藏在哪里?” 清商的视线在自个儿屋中扫过,看向他床上的薄被,床底,房间内的屏风等等,都不能蒙骗过人。 最后他一抬头,指了指头顶的房梁,道:“秦公子,你藏到上面去。” 秦潇潇抬头一看,横梁粗壮,上面光线射不到,的确是藏人的地方。 可她试着往上跳,没跳起来,无奈道:“我被人洒药了,武功内力全失,上不去。” 清商:“……” 他拿着衣物,再次转头往房中寻找。 这时候,外面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高陵和莫清淮的说话声: “快,一间一间地搜,方才那混蛋就是往这层楼来了!” 秦潇潇顿时心脏狂跳,紧张不已。 要是今晚上被抓到,她敢笃定,小娇娇会把她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的! 清商秀丽的眉头一拧,拉住秦潇潇的手就往珠帘后面的浴间走去。 屏风后面,一个浴桶正装着半桶多的水,水上撒着花瓣,热气正袅袅直上。 秦潇潇眸子一亮,二话不说便快进了浴桶中。 水声哗哗作响,隐约能够看到秦潇潇的人影在浴桶中晃荡。 “砰砰砰!”有人在外面用力敲门。 高陵的声音传进来:“开门!里面的人,快点把门打开!” 清商眸色一沉,顾不得许多,将挡在身前衣物搭在了浴桶上,脱鞋跨进了浴桶中。 浴桶中的水一下漫过桶沿,洒了一地。 秦潇潇正努力憋气,冷不丁一个人影压了下来。 她连忙往旁边蜷了蜷身子。 但,清商的侧腰位置,还是贴在了她的脸上,而她的手,在水中,抓到了男人结实的大腿上。 清商顿时浑身一僵,双手紧张地抓着浴桶的边缘,脸色涨红,不敢动弹。 门外的人见长久没有人开门,便用力将门给撞开了。 高陵领着莫清淮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在清商的房中四处搜寻。 清商压了压心绪,扬声询问:“谁?” 莫清淮听到声音从珠帘后传来,迈步便往浴室而来。 反正这里面都是男人,他没什么好顾忌的。 高陵果然首先跑去翻衣柜,随后是床铺,撅着屁股看床底下。 莫清淮掀开珠帘进了浴室,看到屏风后有个人影坐在浴桶中。 转过屏风,对上清商的一张秀美白皙的俊脸,看到他洁白的胸肌上半部分露在外面,肌肉明显的双臂搭在浴桶边沿,一双瑞凤眼正略带警惕地看着他。 莫清淮看着清商的胸肌咽了口唾液,敛去羡慕之色,冷冷问:“刚刚有没有一个穿石青色圆领袍的男子进来?” 在水里憋气的秦潇潇逼得脸色涨红,肺中充斥着二氧化碳,十分难受,不由动了动,手忽然撞到了清商小腹上的腹肌。 她顿时眼前一亮,没忍住摸了一把。 清商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眉心拢了起来,抓着桶沿的双手用力到十指泛白。 莫清淮并没发现清商细微的动作,见清商不回答,便自个儿在浴室中找了起来。 清商压下身体异样,开口道:“在下一直在浴桶中洗浴,闯进来的人,只有你们二人。” 语气中带着些不悦。 莫清淮并不理会他的不悦,在浴室里搜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正准备出去。 没想到他走到了浴室门口,又顿住了脚步,视线灼灼地看着漂着花瓣的洗澡水。 有一种奇怪的引力,牵着他走向了浴桶边上。 清商顿时屏住呼吸,正想开口,莫清淮猛地趴下来,伸手就往水中拽,一把拽住了清商的大腿。 清商虽然卖艺不卖身,但归根结底还是小倌的身份,春娘要求所有小倌都把腿毛剃了。 所以,从水中露出来的大腿,光洁如玉,甚至比平常的女子肤色还白。 当然,比女子的粗,还有专门锻炼过之后的肌肉。 清商脸上闪过恼恨不悦,咬牙道:“这位公子请自重,在下只卖艺不卖身!” 莫清淮闻言一怔,嫌恶地放开了清商的腿,怒声道:“谁说本公子要你卖身了?!” 他是正常男人,现在最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误认为他是断袖。 显然,眼前的俊美男人——比自己差那么一点——就以为他是断袖,他很生气,想给他俊脸一拳。 在水中的秦潇潇,实在憋不住了,已经开始骨碌碌吐泡泡了。 莫清淮这个狗男人看到了那泡泡,眉头又拧了起来。 清商感觉到秦潇潇的手死死抓住她的侧腰,明显是快受不了了。 他有些焦急,眼前人还不走,那秦潇潇肯定要自己把自己给憋死掉。 咕噜咕噜,更多的泡泡从清商的胸口处冒出来。 莫清淮眸色一暗,死死盯着清商,命令道:“站起来!” 清商看着莫清淮,佯装镇定道:“在下没穿衣服,不方便。” “浴桶里有人。”莫清淮笃定地说。 “没有。”清商笃定地否决。 莫清淮伸手,准备将清商从浴桶中拽出来。 第22章 逃脱 莫清淮的手掌抓住了清商的胳膊,正准备用力将他拽起来,门外忽然再次传来喧闹声。 是春娘带着五音楼的打手来了。 刚刚看到了高陵和莫清淮一起追赶秦潇潇,春娘才反应过来,莫清淮根本不是什么来选美的小倌,而是来捣乱的。 她当即带着打手来抓莫清淮。 莫清淮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得不走出去。 秦潇潇终于逮到机会从浴桶中探出头来,用手将脸上的水给抹掉,张口趴在浴桶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清商看着浑身湿透的秦潇潇,她的衣服,头发,都紧紧地贴在身上,头皮上,虽然狼狈,但英姿不减。 他连忙小声而关切地询问:“秦公子,你没事吧?” 秦潇潇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扭头眨着眼摇头:“今天多亏了你,我没事。” 水珠从她的发丝、眉毛、睫毛上沿着脸颊滚落。 清商见她憋得涨红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连忙站起身来,从旁边的衣架上扯来一身白色的丝质睡袍裹上,跨出了浴桶。 秦潇潇也从浴桶中站起身来,水声再次哗啦啦地响起。 清商去自己的衣柜中拿了一身衣服给秦潇潇,又递了一根帕子给她,低声道:“方才那两人还没有走,说不定还会进来,你将就一下,换上这身衣物,从窗户逃出去。” 他怕秦潇潇嫌弃自己的衣服,因为他的衣服全部都是接待客人的时候穿的,而仅有的一身属于自己的,今天洗了还没有晾干。 秦潇潇却并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神情,真诚地道了谢。 清商心中微暖,走出了浴间。 外面,三春和莫清淮说话的声音传进来,秦潇潇一边换衣服,一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你敢拦本公子?你可知本公子是何人?”莫清淮看着一脸无惧的春娘,带着的凶神恶煞的打手,出言提醒。 “我管你是谁,你在我五音楼闹事乱闯,破坏了今夜的选美男活动,造成了五音楼莫大的损失,今日必须留下赔偿再走!”春娘挺着胸脯,厉声道。 “好大的胆子!我家公子是梁王府的世子,就算是砸了五音楼,也没人敢说什么。”高陵在旁怒声道。 屋中换好衣服的秦潇潇闻言呵呵一声冷笑。 又用这个借口?信你才有鬼! 她疾步走到浴室门口,向背对着他的清商做了个弹舌的动作。 清商转过头看,看见秦潇潇穿着自己的衣服,手指了指浴室的窗户,脸白如雪,动如脱兔,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我走了。”秦潇潇低声说着。 清商连忙向秦潇潇走过去,两人来到了窗户边上。 清商不像莫清淮那般娇弱,身上有很多健硕有力的肌肉。在他的帮助下,武功内力尽失的秦潇潇,成功从三楼跳到了二楼。 虽然摔了一跤,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碍,秦潇潇成功逃出了五音楼。 清商的房中,他看着秦潇潇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露出个温柔缱绻的笑意。 良久,回过神来一看,发现秦潇潇的湿衣服还搭在他的浴桶上。 他赶紧走过去,将衣服藏了起来。 而外面,春娘一开始并不相信眼前人是梁王世子。 因为京城人都知道,梁王世子常年生病不出门,又因为生病的原因,传言都说他长得跟十三岁的小男孩一个模样,矮个子,娃娃脸,脸色惨白如同鬼魅,风一来就能将他吹倒。 虽然没有人亲眼见过,但京城人都对此坚信不疑。 直到高陵祭出了梁王府世子的腰牌,春娘才知道,眼前的绝世美男的确是莫清淮。 莫清淮以为春娘会被他的身份镇住,没想到春娘的态度只是变好了,还是客气地提醒他,即使是世子,也不允许在五音楼乱来。 莫清淮多年不在京城,不接触外界,因此并不知道,像五音楼这样的小倌馆,能够在京城各种达官贵人中立足,身后都有强有力的靠山。 而梁王是闲散王爷,没什么实权,许多权贵并不忌惮梁王府,更多的是敬重。 最终,春娘看在梁王府的面子上,让莫清淮在五音楼搜了一遍,没要赔偿。 莫清淮走出了五音楼,气急败坏,坐在回府的马车中,捏拳用力地砸在车厢上。 尖锐的刺痛传来,他疼得拧眉,连忙将手抽回来在空中用力甩了甩。 高陵在马车外劝慰:“世子,你不用着急,这次抓不到人,还有下次,总归他贺筠礼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属下会一直关注晟文伯府,只要贺筠礼出门,总能抓到他报仇的。” 莫清淮怒不可遏道:“总是等也不是办法,需得想个办法引他出府。” …… 秦潇潇有惊无险地回了秦家。 不过她失了武功内力,只能从后门偷偷摸摸敲门回去。 守门的嬷嬷打开门看到秦潇潇头发湿哒哒的很是狼狈,诧异道:“小姐,朱老太太住在府中你都敢出去?这又是去了哪了?怎么这次头发弄成这个样子?” 秦潇潇摆摆手:“别问那么多,快关门睡觉吧。” 明天一大早还去给外祖母问安呢,得赶紧补个觉才是。 回到屋中,菱叶早就睡熟了,还在说梦话。 秦潇潇没有叫醒她,自己用帕子将头发擦干了,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闪现出莫清淮那张貌美如花的脸来。 她伸手到枕头下一摸,将白玉葫芦摸了出来,盯着它低声喃喃道:“你爽过了,疼的明明是我,你就那么狠心要将我大卸八块吗?” 葫芦不会说话,她睁开眼看着漆黑的帐顶,撵走后悔的情绪,忽又想起清商。 清商的面容虽然比莫清淮差一点点,但是他的身材是顶好的,又温润有礼,关键是能吹出天籁笛音。 想想在浴桶中自己的手在他的腹肌上碰过,秦潇潇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知不觉中,她抱着小葫芦睡着了。 不过睡了一个半时辰,菱叶就把她给揪了起来梳妆,要去给外祖母请安了。 秦潇潇顶着俩黑眼圈去了,敷衍着与老太太说了两句话,老太太见她一脸憔悴,心疼地让她回去补觉。 秦潇潇一觉睡到晌午,刚刚起来,朱老太太亲自来了秦潇潇屋中,一边看着她吃饭,一边一脸慈爱地说:“潇潇,我瞧着你最近规矩学得极好,也懂事听话了许多,行走坐卧都有了分寸,说明我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给你大舅母捎了个信,让她在朱家举办个赏菊宴,请些可靠的世家公子小姐参宴,宴会上你好好表现一番,借此机会,外祖母重新给你寻个如意郎君。” 第23章 画像 秦潇潇一听差点惊掉下巴。 她连忙放下筷子,摇头道:“外祖母,我从小到大只参加过一次宴会,还被人取笑是个野孩子,梦阳在宴会上也被人打了一顿,我们都不喜欢去什么宴会,还是算了吧,别给大舅母找麻烦了。” 朱老太太以为秦潇潇是害怕,便笑着安慰:“你放心,宴会是我让你大舅母办的,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要多规矩就多规矩,长得又好,别人见了你,只会夸你,没人敢取笑你。” “外祖母……”秦潇潇鼓着嘴一脸的不情愿,老太太却并不管她情不情愿,让自己身边照顾的老嬷嬷拿来一沓画像放在了秦潇潇的面前。 “潇潇,你看看,这些画像上的公子,都是外祖母这段时间帮你物色的,家世背景都不错,要样貌有样貌,要学识有学识,而且都是明理之人,你先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秦潇潇叹息着拿起画像,满不在乎地问:“要是我能够看上,外祖母就能帮我抢回来做我的夫君吗?” “胡说什么?”老太太脸一沉,佯装嗔怒,“你若是看得上的,祖母便四下安排人家公子与你见一面,若是人家也瞧得上你,那我便去信告诉你爹,若是你爹也同意,外祖母一定尽力帮你将婚事给谈妥,保你嫁给如意郎君,下辈子无忧。” 秦潇潇闻言撇撇嘴。 外祖母对她是真上心,只可惜,整个京城的公子哥儿,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她几乎都见过,从未见到过任何中意之人。 果然,打开画像一张张翻过去,在她眼里都是长相平平之人。 要说她最中意的,只有五音楼的清商和被她轻薄了的那个大美男。 只可惜,清商在五音楼伺候人,应当是个断袖,而且他的身份,即使自己真的喜欢他,也没有人会同意自己和清商在一起。 再说那个娇美男,自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还对自己恨之入骨,更加半分可能也没有。 朱老太太期待地看着秦潇潇,见他将一沓画像都翻遍了,连忙问:“怎么样?有没有中意之人?” “没有,长得太丑了。”秦潇潇随意敷衍着,继续吃饭。 “怎么会丑呢?”朱老太太眉头皱成一团,拿着画像一一看过,“外祖母给选的可都是一表人才之人,你这眼光也忒高了些吧。” “我眼光就是太高了嘛,所以选不到中意之人,我是不会嫁的。” 朱老太太看秦潇潇一脸认真,扭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嬷嬷。 嬷嬷连忙笑着道:“小姐,这些男子现实中都是翩翩公子,一表人才,只是画在纸上未免少了些真实之感,等小姐亲自见过了,肯定会有喜欢的。” 秦潇潇眯着眼假笑着。 没想到外祖母还挺开明的,愿意四下弄那么多男人的画像让自己挑。 朱老太太在为秦潇潇的婚事奔忙,梁王府,梁王妃也为莫清淮的婚事忙得焦头烂额。 “诶,你拿的那是什么?”梁王正在花园里给花儿修剪枝叶,看见高陵抱着一沓纸从身边走过。 高陵赶忙走向梁王,将手中的一摞女子画像递给梁王,解释道:“王爷,这些都是王妃中意的女子,全部画成了画像,拿去给世子挑选最心仪的。” “那么多?”梁王看着三十张画像,很是惊诧。 他一张一张翻了过去,忽然看到一张英姿飒飒的,便将之抽了出来,摇头道:“这张不行,不行,本王拿走了,你千万别和王妃说。” 高陵一脸狐疑,探头想要看清楚画像上的女子是不是个丑八怪,为什么不行。 但梁王自个儿看来看去,高陵硬是没看清,只听见梁王喃喃自语:“太凶了,本王便闹了个惧内的笑话,可不能让我儿子踏上我的老路。” 说话间,将剩余的画像拿给了高陵。 高陵不知道,那被抽走的画像上,赫然写着‘镇国大将军之女秦潇潇’。 画像送到了莫清淮的书房中。 高陵发现,莫清淮正提着笔描人物画,只是每描一笔都可见他咬牙切齿。 “世子,王妃让你从这些画像中选一个中意的女子,说是要帮你挑一个世子妃成亲呢。”高陵将画像放在了书桌上。 莫清淮搁笔,将画举起来,走到旁边一个架子上,沾了上去,又退到门边,手中举着飞镖,嗖的一声往画投去。 高陵蓦然发现,刚刚莫清淮所画之人,正是女扮男装的秦潇潇。 画工精湛,一笔一划勾勒得极其准确,尽显秦潇潇绝美中透出的英姿。 飞镖飞过去,扎到了秦潇潇的下巴。 啧啧啧,这准头也太差了吧,高陵摇着头,一脸嫌弃。 “哼,本世子的仇都还没有报,哪有心思成亲?”莫清淮又拿起一根飞镖飞了过去。 这次扎得更歪。 莫清淮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水平太菜,往前走了三步,继续放镖。 高陵抿唇道:“世子,王妃是误会你有龙阳之好,所以才着急要帮你选世子妃的。” “哼,龙阳只好……”莫清淮咬牙切齿,“一切都是贺筠礼的错,他让本世子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翻起滔天巨浪……” 啪,一支飞镖飞过去,正中秦潇潇的左眼。 数日后。 秦潇潇和秦梦阳被朱老太太暂时接到了昭义侯府朱家。 朱家总共两房,大房二房,并没有分家。 大房家主昭义侯朱顺,既朱老太太的大儿子,秦潇潇姐弟的大舅,是从四品上鸿胪寺少卿,有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了。 二房朱从身无官职,有一子一女,未婚,儿子朱斯年读书很厉害,今年刚刚十七,已经中了举人,朱家的将来,几乎都仰仗朱斯年。 秦潇潇和秦梦阳两姐弟去到了朱家,朱家人对他们表示了友好。 不过秦潇潇知道,这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毕竟,这么些年来,两家有着姻亲关系,但几乎不往来,秦潇潇甚至是第一次见到几位表哥和表妹。 这天晚上,众人在一起吃了顿家宴,不过秦潇潇的大舅以公务繁忙为由,没有参加这次家宴,二舅也不在家。 很明显,两位舅舅都不重视秦潇潇两姐弟。 但是秦潇潇不在乎,上辈子亲生父母都可以当她是外人,何况舅舅呢? 赏菊宴就在明天,吃完了晚饭,大舅母派人给秦潇潇送了些衣服首饰之类的,十分华丽。 秦潇潇看着这些繁复华丽的衣裳首饰,又开始冒坏主意。 “菱叶,你过来,把这些衣服拿去给梦阳,把他的拿来给我。”秦潇潇悄悄吩咐菱叶。 菱叶正在帮秦潇潇铺床,闻言大惊失色,连连摆手:“小姐,这里是朱家,可由不得你再乱来了!” “我哪里乱来了?我只是不想参加明天那烦人的宴会,反正只要梦阳扮成我不说话,没人认得出来。” “不行,小姐,这次奴婢可不敢跟你一起胡闹。”菱叶傲娇地哼了一声。 秦潇潇忍住捶她的冲动,自个儿抱着衣服悄悄往秦梦阳的房间去。 路过花园的时候,一个人影一不小心撞上了秦潇潇,秦潇潇内力早恢复了,站得稳稳当当,撞到她的人身体意外,眼看就要摔倒。 秦潇潇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男人的腰,来了个美救英雄。 第24章 惊艳 两人在昏暗的路灯照耀下,来了个近距离对视。 秦潇潇看清楚了,被自己拦腰抱住的男人,是她二舅家的儿子,她的表哥朱斯年。 “你没事吧?”秦潇潇看着面色微变的男人,关切地询问。 朱斯年只觉得闪到腰了,有些疼,揪着秦潇潇的肩膀有些艰难地站直了身子,声音冷冷道:“我没事。” 说完后转身就走,并不打算多和秦潇潇多说一句话。 秦潇潇看着朱斯年那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翻了个白眼,喃喃道:“我不扶着你,你摔下去撞到脑袋成了傻子怎么办?” 朱斯年听到了秦潇潇的话,并没有回应。 而他的贴身小厮广云走过来扶他,正好听到了秦潇潇的话。 走了好几步,广云才道:“少爷,这位表小姐,果真和传言中一般粗鲁没规矩,朱家可是书香世家,明天举办赏菊宴,说不定王府世子也会来,可别因为他们姐弟的到来而毁了朱家的名声。” 朱斯年脚步一顿,声音冷淡道:“不要胡说,世子常年生病,不可能来的。” 从前各家举办宴会,帖子都会象征性地送去梁王府,但是梁王世子从未出席过,归根结底是因为世子常年生病从不出门。 广云闻言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默了片刻,朱斯年又教训广云:“以后不许编排表小姐和表少爷,显得咱们侯府也没规矩,你若是再犯,便自去掌嘴。” 广云闻言连忙认错。 朱斯年伸手摸了摸刚刚被秦潇潇揽过的腰,觉得很反感。 他倒不是讨厌秦潇潇,只是鄙薄而已。 鄙薄的原因也不是听闻她的种种轻浮名声,而是因为,秦潇潇从小不学无术,待在家中舞刀弄枪,肯定大字不识一筐,他朱斯年才高八斗,从不和肚子里没有文墨的人接触。 即便今日自己在前厅看到秦潇潇的英姿后被惊艳,也不影响他对秦潇潇胸无点墨的轻视。 秦潇潇在朱家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秦梦阳暂住的客院。 “梦阳,开门!”秦潇潇喊了一声,见屋中灯亮着,她便推门而入。 没想到秦梦阳正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根翡翠短笛发呆,桌上的烛火映照着他柔和秀眉的眉眼,颇有清冷公子绝世而独立的氛围。 门响起的一瞬间,秦梦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笛子往身后藏。 秦潇潇一愣,一边将门关上一边问:“你藏什么?这个笛子不是清商送你的吗?有什么好藏的?” 秦梦阳将笛子攥在手中,眸中闪过异样的神情,但飞快便敛去了。 他轻声开口:“许久没有和清商合奏了。” “这样吗?”秦潇潇没有怀疑,坐到秦梦阳的身边,将自己抱来的女子衣服首饰放到桌上,谄媚地笑道,“梦阳,明天我想去男子席,轻松自在。” “啊?”秦梦阳反应过来,收了笛子,看着堆放在桌上的衣物,摇头道,“不行,阿姐,这次是大舅母为你举办的赏菊宴,你不能闹事,否则非但损坏你自己的名声,还要连累外祖母一家。 “外祖母为了你的亲事殚精竭虑,你要适可而止。” 秦潇潇因为秦梦阳的话而诧异,可心有不甘:“我知道,但是你我互换身份,你只要说嗓子不适少说话,没有人会发现的,你知道的,那些女子话 太多了,我跟她们在一起,她们肯定要各种找机会取笑我。” “那也不行。”秦梦阳这次不纵着秦潇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阿姐,爹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以后要看着你一些,爹在边关忙着战事,九死一生,切不可再因为我们的事让他分心了。” 一番话说得秦潇潇面色微囧。 秦梦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 “好吧,我听你的,明天宴会不胡来。”秦潇潇不好意思地说。 秦梦阳闻言低着头叹了一口气,喃喃道:“阿姐,爹走的时候,我好难过,想着他一把年纪了,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却要天天在边关遭受苦寒。我现在很后悔,小的时候我应该学武功,若是我的武功学成,便能够代替爹去守边关,让爹回来享享福。” 秦梦阳莫名的低落让秦潇潇有些手足无措。 她站起身来,一拍秦梦阳的肩膀,安慰道:“你急什么?大不了我扮成你去边关代替爹守关,爹回来,你照顾他就是了。” 秦梦阳被秦潇潇拍得身子一矮,连忙摇头:“那怎么行,你一女子,假扮成男子上战场,若是被发现,是杀头大罪。况且,我是男子,怎么能让你——” “行了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秦潇潇不耐多说下去,转身去开门,“我走了。” 秦梦阳看着秦潇潇的背影远去,继续叹息。 …… 翌日一大早,侯府就忙碌了起来,开始准备筵席,而被宴请的宾客也陆续接踵而至。 大伯母杨氏一大早就亲自跑去看秦潇潇,并且在她的监督下,将华丽的广绣锦云罗衫给秦潇潇穿上,为了限制她的行动,还给她梳了繁复的发髻,发髻间插着步摇。 秦潇潇要是敢快步行走,发髻上的步摇就会打她的脸。 最后,眉尖点上应景的菊花花钿,整个妆容完成。 菱叶陪着秦潇潇走到了宴客厅,宾客们一时间看呆了。 阳光透过柔软的云层,洒在秦潇潇身上,那一袭广绣锦云罗衫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云纹流转间,映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步摇随着她略微僵硬但掩藏极好的步伐轻轻摇曳,为秦潇潇添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温婉。 宾客们纷纷投来惊艳的目光,窃窃私语中满是赞叹。 宴客厅中的男女并未分席,中间只是用薄如蝉翼的屏风隔开,因此秦潇潇一来,屏风对面的公子哥儿们便纷纷歪着脑袋从屏风缝隙看过去。 他们都听说了,那个武功非凡的名声很差的秦潇潇,破天荒参与了这场宴会,而且还穿了女装。 大家都对这个女子感到好奇。 朱斯年刚刚入座,见众人都往秦潇潇的方向瞟,他也跟着瞟了一眼。 谁料这一瞟,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震了一下。 这个秦潇潇,原来打扮一下,便这样美丽…… 正分神之际,忽听门房大声而激动地吆喝了一声:“梁王府世子到!” 众人闻言,纷纷将落到秦潇潇身上的目光转移,转而看向门口。 一时间议论声此起彼伏: “梁王府世子?不是说世子病重不能出门吗?怎么会来参宴?” “听说世子身高三尺,长着一张娃娃脸,面容憔悴如同鬼魅,他敢出门来这里?” “那都是几年前的传言了,说不定世子现在病好了,长高了也说不一定。” “怎么可能?若是世子长高了,那这些年为什么不出门?” “……” 议论声传入秦潇潇的耳朵里,秦潇潇一个没控制住就想往门口探头看,被菱叶一把按回了座位,低声提醒:“小姐,注意言行举止!” 第25章 我们认识吗 今天的筵席主要是秦潇潇的舅母也就是侯夫人杨氏操办,听到了门房的声音,也是诧异不已,连忙起身带着他的两个儿媳以及朱斯年前去门口迎世子。 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袍,身姿挺拔的男子步入众人视线,他便是世子莫清淮。 莫清淮面容被晨光精心雕琢,眉宇间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清冷贵气,琥珀色的眼眸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带着几分纯净,让人一眼难忘。风轻轻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以及他月白锦袍,更添几分飘逸出尘之感。 莫清淮太高,进门的时候头似乎都要撞到门顶了,身后跟着的高陵小心提醒:“世子小心脚下。” 这假装高冷的模样,虽然很欠揍,但是毕竟是世子,要是被门槛绊倒了,丢的是王府的脸。 众人一下炸了锅。 “是谁说世子长相丑陋身高三尺的?” “这种长相,可以在京城排行首位了吧!” “这不会是假冒的吧?” “什么假冒的?王府的马车就停在门口呢,我看你是嫉妒世子长相惊艳吧!” “整个京城恐怕都找不出一个配得上世子的女子了吧……” “诶,刚刚秦潇潇似乎长相不俗,倒是和世子挺般配的,只可惜这个秦潇潇的品性……唉……” 此言一出,秦潇潇身边那些贵女们纷纷向秦潇潇投去羡慕嫉妒恨又掺杂着轻视的目光。 秦潇潇拧眉,这样看我干什么?我长得美是父母给的。 不过她此时在人群中,被屏风人头等等东西挡住,硬是没有看到世子莫清淮的正脸,只听到大舅母客气地请莫清淮到男子席位上坐下。 两三位长辈随意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将主场留给了年轻人。 可巧的是,秦潇潇的座位被大舅母安排在了女子席第一,男子席第一本来是为朱斯年安排的,正好在秦潇潇的对面。 莫清淮进来后,朱斯年便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莫清淮。 因此,秦潇潇和莫清淮,硬是没能看到对方的正脸。 莫清淮入座的时候,注意力便一直在男子席位中有意无意地搜寻。 昨天得到消息,昭义侯府举办赏菊宴,邀请了贺筠礼。 莫清淮猜想,贺筠礼这种下流之人,肯定喜欢来这样的宴会上占男女的便宜,所以他今天亲自来了。 他就不信他抓不到贺筠礼! 他坐下之后,高陵也站在他的身后悄悄地在男子席位上扫视,搜寻。 而屏风对面的女子们,都透过屏风的缝隙卖力偷看莫清淮,看得眼睛里一朵一朵桃花冒出来在空中乱舞。 嗜好看美男的秦潇潇更加是坐立不安,左右偏头努力想要看清楚正对面的莫清淮,奈何面前的屏风将两人挡了个正着,秦潇潇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反倒让菱叶拍了一下屁股,低声提醒:“小姐,坐好别动,当心闹笑话。” 秦潇潇再抓耳挠腮,看不到就是看不到,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站起来去看,只能强压下心中的酥痒,憋屈地拈了一口糕点放在嘴里咀嚼。 “表姐,你怎么了?”坐在秦潇潇右手边的朱琳琳悄悄喊了秦潇潇一声。 朱琳琳就是朱斯年他妹妹,二舅家的,比秦潇潇小一岁,活泼可爱,对秦潇潇没有鄙夷之情。 她见秦潇潇不停地张望,忍不住凑过来小声问:“表姐,你是不是想要看一眼世子长什么模样?” 秦潇潇朝朱琳琳飞快点头,道:“小表妹,急死我了,要不我跟你换个位置?” 朱琳琳连忙摇头:“不行,换位置太明显了,到时候大家要笑话你的。我跟你形容一下世子的长相。” 言落,朱琳琳凑到秦潇潇耳边,两人交头接耳,声音极低。 秦潇潇正听得双眼放光,秦梦阳从后面拍了下她的肩膀,“阿姐。” “梦阳,你怎么才来?”秦潇潇诧异回头,看着神情有些焦急的秦梦阳,手还在不停的整理衣领。 秦梦阳看着一脸好奇地朱琳琳,赧然解释:“舅舅家的床太舒服,不小心睡过了头。” 朱琳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低声道:“表哥,你快到对面坐吧,我哥哥给你留了位置了。” 秦梦阳点了点头,从一边绕过了屏风,来到了男子席位。 朱斯年看见秦梦阳,立刻高声道:“梦阳,来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左手边。 众人闻言纷纷向秦梦阳投去好奇地目光。 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都是惊叹于秦潇潇和秦梦阳长得太像的声音。 唯有莫清淮和高陵,看着秦梦阳一脸淡然地走到了座位上坐下,顿时惊得合不拢嘴,全身也无来由地热血沸腾。 秦梦阳坐到了朱斯年的左手边,笑着朝朱斯年点了点头,余光瞥到坐在朱斯年右手边的莫清淮,他好奇地看过去。 当他对上莫清淮那一双满含杀意的眸子的时候,冷不丁打了个摆子。 他有些不确定地往后看了看,想要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事实证明,莫清淮就是满眸杀意地看着他,而不是看着别人。 莫清淮有些摸不着头脑。 朱斯年赶忙向秦梦阳介绍:“表弟,这位是梁王府的世子殿下。” 世子? 秦梦阳很惊愕,脑海中的想法跟别人的一样。 世子不是常年生病不出府吗? 不过他飞快敛去了疑惑之情,朝莫清淮拱了拱手:“世子。” 莫清淮死死盯着秦梦阳,压抑着冲过去将秦梦阳脑袋拧下来的冲动,僵硬地朝他点了点头,随后露出个邪肆的笑容来。 秦梦阳:“……” 怎么感觉后背冷飕飕的?自己什么时候惹过这位世子吗? 莫清淮不知道,此时他完全将秦梦阳错认成了秦潇潇,以为他就是那天强了自己的那人。 真是岂有此理!他分明是秦梦阳,却骗自己他是贺筠礼,而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信了!所以,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找错了人?!那天被自己弄去小黑屋扒了裤子险些被阉割了的人,不是强了自己的人! 咚地一声,莫清淮气得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酒杯里面的菊花酒溅了满桌。 朱斯年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侯府哪里招待不周让莫清淮生气了,连忙询问:“世子可是有什么不满?” “世子消消火!”高陵赶忙在莫清淮耳边提醒了一句。 莫清淮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可是,他看着秦梦阳坐在那里一脸的云淡风轻假装不认识他,他就气得脸红脖子粗。 “秦梦阳!”他强压下怒火,双眸直勾勾地看向秦梦阳,“真巧啊。” 秦梦阳:“啊?” “世子,在下和你……认识吗?” 秦梦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中是诚挚又清澈的无辜。 莫清淮牙齿都要咬碎了,身体发抖,“你敢说你跟本世子不认识吗?” 秦梦阳看看朱斯年,又看看莫清淮,笃定地点头:“在下的确第一次见世子。” 第26章 刁难 莫清淮气得双手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双眸杀意浓烈。 “世子!不要动怒!”高陵感受到了莫清淮的异常情绪,连忙在身后扶了一下莫清淮的肩膀,莫清淮这才渐渐压下怒火,对着秦梦阳和朱斯年强颜欢笑。 而屏风的对面,秦潇潇正在和朱琳琳说话,她根据朱琳琳的描述,用手指头蘸酒在桌子上画出一个人的大头贴。 两人正玩得开心,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温柔女音:“秦小姐这是在作画?” 秦潇潇抬头看过去,原来是坐在朱琳琳下首的一个穿着红色衣衫的女子。 她爷爷是太傅苏毅,她名叫苏苒,不但长相清雅绝尘,而且在京城中颇具才名,被捧为京城第一才女。 秦潇潇并没有多想,而是礼貌朝她一笑,点头道:“我随便画个大头贴。” “大头贴?”苏苒一副好奇的模样,笑问,“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秦潇潇点头。 苏苒微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有意无意地透过屏风间的缝隙向莫清淮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可惜屏风很高,即便她站起来,依旧不能越过屏风看到莫清淮的脸,只有刚刚莫清淮进来的时候,莫清淮给她留下了惊鸿一瞥的印象。 压下心中失落,她在她丫鬟的跟随下走到了秦潇潇的身后。 看到桌子上的水渍后,苏冉冉嘴角淡淡一勾,刚想说话,不料她的丫鬟哎呀叫了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丫鬟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立刻憋笑道:“秦小姐,您的画工还真……真是别具一格,让人忍俊不禁呐。” 说完捂着嘴笑了出来。 “小玲,不许放肆!”苏苒立刻斥了丫鬟一句,随后转头满含歉意地对秦潇潇道,“秦小姐,实在是对不住,下人而已,口无遮拦,还请秦小姐不要见怪。” 秦潇潇还未多想,只当那个叫小玲的丫鬟只是说话比较直爽而已,就跟菱叶一个样,因此她摇头表示没关系。 没想到小玲被斥了一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再次抢着道:“秦小姐,并非奴婢炫耀,而是,我家小姐天生擅长作画,三岁的时候拿起笔便能做出一幅水墨画来……” “小玲!让你不要胡说八道!”苏苒适时发怒,开口训斥,“平常是我太纵着你了,你才不懂场合口无遮拦,等回去看我怎么责罚你!” 斥责完自己的丫鬟,又一脸诚挚地再次向秦潇潇道歉:“秦小姐千万不要误会,什么三岁做水墨,都是丫鬟胡诌罢了,想来秦小姐认真用纸笔作画,也一定能够做出让人为之惊叹的画作的。” 这话说的,秦潇潇下意识地拧了一下眉。 怎么感觉,这对主仆一唱一和,下人打着没规矩的理由贬低自己,同时炫耀主子画工非凡,而主子训斥丫鬟,不但彰显了自己的教养,同时说“秦小姐认真用笔作画,也一定能怎样怎样”,这不也是变着法贬低她秦潇潇的画像三岁小孩画的吗? 秦潇潇无语了。 她不过沾点水在桌面戳了两下,怎么就惹到她苏苒了? 而方才苏苒主仆的话,也成功让屏风左右的男女们纷纷议论起来。 有女子道:“苏小姐号称京城第一才女,据说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想来所作之画一定无人能及。” 屏风后面有个男子探头看过来,笑道:“苏小姐的画的确非同一般,在下听说上次端午夜宴,皇后娘娘还请苏小姐进宫去做了一幅《端午夜宴图》呢。” 这个男子秦潇潇见过,是宗正寺少卿的儿子阮岱。 “真的吗?这样说来,苏小姐果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众人纷纷向苏苒投去佩服的目光。 这下,有讨厌秦潇潇的女子,跑来秦潇潇的座位后面瞅了一眼桌上的人物小像,立刻瞅住机会嘲笑:“秦小姐,听说当年你母亲也是出自书香世家,想来应当也是丹青手,可秦小姐这画……简直一言难尽……” “你说什么呢?”朱琳琳一直坐在秦潇潇的身边,和秦潇潇交头接耳许久,已然喜欢上秦潇潇毫不做作扭捏的性格,这会儿听到有人贬低秦潇潇,立刻站起来帮忙说话。 秦潇潇拉回了朱琳琳,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别生气,表妹。” 她不喜欢这些女子间的明争暗斗阴阳怪气,看向苏苒,真诚道:“有道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秦潇潇擅长的地方并不在作画。不过既然今日宴会上我们有幸见到名震京城的苏才女,苏小姐又擅长丹青,不如就请苏小姐为我们做一幅赏菊宴的画作如何?” 苏苒:“嗯?”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秦潇潇,不是说她毫无教养吗?被人贬低她不应当当场发飙面露凶恶吗?这样才能凸显自己有教养有礼不是吗? 不过秦潇潇满脸真诚地看着她,她飞快改变了策略。 “既然秦小姐这般说,那我便献丑了。” 自己正好在众人面前好好露一手,到时候一定能够引得在场所有男子的赞赏,包括世子殿下…… “一人作画有什么意思?”方才帮苏苒说话的那个男子阮岱又站出来使坏,“咱们在坐这么多人,都出生名门贵族,也都通晓琴棋书画,与其苏小姐一人作画,还不如所有人画一幅菊花图,最后从这些菊花图中选出最佳和最差的那一幅当做纪念如何?” 在坐之人谁不知道秦潇潇从小逃学,什么琴棋书画根本不碰的? 所以众人都笃定秦潇潇会画出一坨狗屎出来,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秦梦阳见阿姐被人欺负,忍不住站起来想办法推脱道:“作画比赛虽然有趣,但是极其耗费时间精力,万一在座宾客有人不能久坐,作画耗费神思伤了身体怎么办?” 说着无意地瞥了正死死盯着他的世子。 众人闻言立刻就明白了。 莫清淮从小体弱多病,作画的确很耗费神思,万一世子作画作着作着累倒了可怎么办?在座之人可没人担得起责任。 方才提议的男子阮岱立刻闭了嘴不再言语。 而苏苒也准备自个儿展示一下自己的画功。 没曾想那看不起秦潇潇的女子不甘心放过让秦潇潇丢脸的机会,扬声道:“既然作画耗费精力时间,那咱们不如改为作诗如何?” 第27章 自不量力 作诗两个字一出,秦潇潇眼睛一亮,兴奋道:“好啊,作诗好,相信苏小姐学富五车,一定能够作出千古绝句吧?” 众人一愣,不是,秦潇潇怎么这么激动? 自己大字不识一箩筐,敢挑衅名动京城的才女苏苒小姐?这是自不量力! 这不是等着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一时间,女子们低头窃笑出声,而男宾席上的大部分男子,也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女子们的争斗。 苏苒看向秦潇潇,语气轻柔却面带忧心地说:“秦小姐,其实所谓的才女头衔,都是别人胡乱安在我头上的,我作诗也并不擅长,我看还是算了吧。” 这个样子在众人看来,就是在给秦潇潇台阶下。 因为秦潇潇不可能做出什么诗来,一定要做诗,届时秦潇潇肯定会很丢脸的。 而她这样说,一方面挑衅了秦潇潇,另一方面还显得自己善解人意,宽容大度。 “小姐你不要谦虚了,太傅大人都称赞过你写的诗呢。”她的小丫鬟又跳出来吹捧,再次引得众人们对她投来赞赏的目光。 秦潇潇淡淡一笑,道:“今天有幸遇到苏小姐这样善解人意的才女,我秦潇潇即便是丢人,也要跟苏小姐过上两招的。” “表姐,你不要冲动啊。”朱琳琳担忧地拉了拉秦潇潇的手臂。 “你放心,我这个人脸皮厚,不怕丢脸。”秦潇潇点了朱琳琳的脑门一下。 朱斯年轻视秦潇潇,但对苏苒这样的才女就很是敬佩,见状忍不住提意见:“既然如此,不如请秦小姐和苏小姐来比赛如何?今日既然是赏菊宴,那便在半刻钟之内做出一首有关菊花的诗,若是延时或者做不出来,便算输。” 他实在是很想见识一下苏小姐的学识。 朱斯年的提议,没有人反对,包括秦梦阳。 因为秦梦阳此时分神了,他一直被莫清淮盯着看,只觉得浑身紧绷,后背冷汗岑岑的,已经自顾不暇了。 他只想赶紧逃离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 这是属于秦潇潇和苏苒两人的比赛,剩余的人都在等着看秦潇潇的笑话。 第一场比赛拉开序幕。 苏苒柔柔地朝秦潇潇一笑:“请秦小姐先做。” 秦潇潇摊了摊手:“我还没准备好,还是苏小姐先请。” 众人一阵低低的讥笑。 秦潇潇并不在乎,看着苏苒。 苏苒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菊花,沉吟了片刻,朱唇微启,缓缓开口道: “金秋时节菊花开, 五彩斑斓映露台。 霜露难侵风骨傲, 清香一缕入诗来。” “好,苏小姐果真是才女,这么快便做出一首诗来!”阮岱立刻高声赞扬。 而正好能从屏风缝隙看到苏苒侧脸的朱斯年,忍不住开口道:“好一句霜露难侵风骨傲,姑娘果真有才。” 苏苒闻言羞赧地看了朱斯年一眼,柔声道:“朱公子谬赞了。” 赞扬声一片,此起彼伏,过去片刻,众人一副看好戏似的模样看着秦潇潇。 朱斯年坐姿不由自主变得有些散漫,因为他笃定秦潇潇做不出诗来。 “表姐,要不我帮你做一首吧……”朱琳琳一脸同情地看着秦潇潇。 秦潇潇嗤笑一声,一个没忍住,道:“苏小姐的诗,可以说是……直白易懂,韵味全无。” 苏苒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心有不满。 取笑她做的诗没有韵味,你秦潇潇又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他调整好笑容,道:“秦小姐请赐教。” 在众人鄙薄不满的视线中,秦潇潇飞速回忆上辈子背过的古诗,随后开口: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言落,等着看热闹的众人顿时露出诧异的神情,大惊道:“这首诗词采好生雄伟!” 朱斯年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瞳孔为之一颤,有种掀开屏风看看秦潇潇是不是在作弊的冲动。 那一直死死盯着秦梦阳的莫清淮也被秦潇潇的诗所吸引,忍不住道:“好个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都说秦小姐性格豪放,这首诗想象奇特,意境瑰丽,气魄宏伟,依本世子看来,这一局,秦小姐占上风。”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世子说得有道理,苏小姐的诗虽然工整押韵,但在意境上已经被秦小姐的压过了一头。” 方才还满脸自信微笑的苏苒,表情有一瞬间的裂开。 不是说秦潇潇胸无点墨吗?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诗来? 更可恶的是,自己明明是要吸引世子注意的,怎么反倒让秦潇潇赢得了世子的赞赏? 心中不甘,可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依旧强行微笑,柔声道:“秦小姐大才,苏苒自愧不如。” “苏小姐不要气馁,这一局是秦小姐走运。”阮岱给她打气。 “是啊,下一局,秦小姐就没那么走运了……” 阮岱的声音已经在人群中响了好几次了,引得苏苒向阮岱看了一眼,但见他是个相貌上佳但是和莫清淮完全没法比的男子,苏苒便完全没有在意,抽回了目光。 许多人对秦潇潇已经有所改观,都安安静静地等着两人继续做诗。 包括一心扑在仇恨上的莫清淮,也饶有兴致地透过半透明的屏风看着对面面容不详的秦潇潇。 秦梦阳发现莫清淮的注意力终于从自己身上转移了,他连忙悄悄往下蹲,矮了身子,趁人不注意,悄咪咪离开了席位…… 苏苒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继续开口吟了第二首诗: “秋来菊蕊绽金黄, 风动幽姿韵味长。 寒露难侵花影瘦, 独流香气满篱墙。” 阮岱道:“好!此诗语言简洁明快,意境优美,尤以花影瘦三字用得最好!” “……” 又是一阵吹捧,苏苒满含期待地看着方才露出赞许的朱斯年,以及旁边的莫清淮,等待着莫清淮夸赞她。 然而,她失望了。 朱斯年没有再用方才那样赞赏的眼神看她,莫清淮也一言不发。 朱斯年本来觉得苏苒的诗做得挺好的,可是听了秦潇潇的之后,他感觉苏苒的诗的确是缺少那么一点意境,没什么美感。 众人都期待地看着秦潇潇。 秦潇潇眯着眼思索片刻,再次开口: “花开不并百花丛, 独立疏篱趣味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风中?” 第28章 在下何时与世子有仇 此诗一出,全场顿时寂静无声,纷纷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潇潇。 良久,不知道是谁大声喊了一句“好诗”,随后几乎在场之人都激动地叫了起来: “真是看不出来,秦小姐能够写出这般立意深远的诗句来,简直太好了!” 秦潇潇闻言觉得脸有些发烫。 毕竟自己是偷借了他人的成果来给自己长脸。 “依在下看,秦小姐这首诗,意蕴盎然,内蕴深刻!” “是啊是啊,比之苏小姐的那一首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朱斯年通过屏风缝隙看着秦潇潇,眼神复杂,意味深长,且眼中明显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他开口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在下竟不知,秦小姐有此等风骨,在下佩服至极!” “表哥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秦潇潇一脸傻样地摸了摸后脖子。 而莫清淮也一脸的惊艳,忽然很想看看对面的秦潇潇是个什么模样,能够做出这般惊才绝艳的诗,只是屏风所挡,不能实现。 想了想,莫清淮也开口夸耀:“秦小姐的诗,与一般颂菊不俗不艳的诗歌不同,其中深有内涵,尤其最后两句,既写出了菊花傲骨凌霜,孤傲绝俗,也让本世子领略了秦小姐身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今日本世子没有白来一趟,收获颇多。” 莫清淮的肯定,无疑是给了秦潇潇非一般的赞赏。 世子都这样毫不吝啬地夸耀秦潇潇了,其余人自然也纷纷附和。 一时间,秦潇潇被众人捧上了天。 甚至,有人开始偷偷议论:“我看,苏小姐的才女名号恐怕是徒有其名吧,竟然败在了不学无术的秦潇潇手上。” “怎么能说秦小姐不学无术呢?依我看,秦小姐过去那些年都是藏拙呢,有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应当给秦小姐才是……” 被晾在一边的苏苒听到那些矛头转变的话语,杵在自己的座位上,又是恼恨又觉得丢脸,简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就挨着她坐着的朱琳琳,见状朝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故意大声道:“苏小姐,你方才说你的才女的名号是别人乱给你扣上的,我本来还不信,可经此一遭,也由不得在场之人不信了。” 苏苒的表情僵在脸上,这会儿再怎么想要挤出笑容也是挤不出来的。 她咬着嘴唇看了一眼秦潇潇,秦潇潇竟然睁大眼睛扬起眉毛得意地朝她笑,苏苒顿时觉得深受其辱,连忙别过脸去,对站在身后的丫鬟小玲艰难出声: “小玲,我喝了果酒,有些醉了,扶我去休息一会儿……” 小玲自知主子是丢人了,也没脸再说什么,起身往旁边休息的雅间走去。 对诗比赛结束,一时很多女子都跑到秦潇潇的身边来向她示好,与她说话,将她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想要见一眼秦潇潇的庐山真面目的莫清淮,看到那么多女子的脑袋凑在一起就觉得厌烦,忽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赶忙扭头往秦梦阳看过去。 然而这一转头,他才发现,座位上哪里还有秦梦阳的人影?就连他身后的小厮无凭也不见了踪影。 莫清淮连忙拍了一下一脸好奇踮着脚想要越过屏风看秦潇潇的高陵一下,向他使了个眼色。 高陵茫然低头问:“世子,怎么了?” “人呢?人呢?”莫清淮气急败坏地指着那里。 高陵这才发现秦梦阳不见了,连忙无辜摇头:“世子,属下也没注意啊……” “蠢东西!”莫清淮憋着怒火,强挤出笑意对左手边的朱斯年道: “朱兄,在下去走走。” 一般举办宴会主人家都会开放府中的花园,让宾客到花园中到处走走逛逛。 朱斯年客气点头:“世子请自便。” …… 秦梦阳方才从莫清淮的眼皮子地下逃跑之后,心中烦躁,支走了自己的小厮无凭之后,便寻了花园中的一块假山石坐着,冥思苦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世子? 一番思索无果,他也不敢再回宴会上,生怕又遇上世子,便打算自个儿回自己客居的院子。 至于阿姐,她在宴会上感到不自在的话,肯定会找借口离开的,自己不用担心。 秦梦阳站起身来,理了理坐皱的衣服褶子,又低头拍了拍衣摆上的灰。 抬起头的瞬间忽然撞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秦梦阳惊惧一瞬,后退一步,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被吓的。 莫清淮伸出右手杵在假山石上,身体拦在山石间狭小的过道中,纤尘不染的白衣,鬓边的青丝,随着过道中吹来的风,在空中轻柔地飘舞着,美如谪仙。 在外面守着的高陵看到莫清淮这种姿势,狠狠翻白眼。 世子这样子,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他在这猥亵小姑娘呢! 嗐,真是没眼看! 高陵摇了摇头,背过身去。 “世……世子殿下这是……干……干什么?”秦梦阳已经被高出自己一个头的莫清淮吓得语无伦次了。 “哼哼,”莫清淮低头看着脸色惨白的秦梦阳,邪笑着问,“你说本世子想干什么?”说话间,伸手拔出随身藏匿在腰间的匕首。 匕首的寒芒折射了阳光,照在秦梦阳的脸颊上,秦梦阳眯了眯眼,一瞬间,只觉得寒毛直竖,后背发麻。 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费力地咽了口唾液,“在下与世子……何时有过过节?还请世子明示……” 啪嗒。 身后是一条人工小溪,秦梦阳踢到一颗石子,石子滚进了小溪,溅起一个蒲公英似的小水花。 “你还给本世子装!”莫清淮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俊脸挂着的笑,那么好看,却又那么骇人。 “秦梦阳,本世子真是没有想到,你如此下流卑鄙,竟然告诉本世子假名字,哄骗了本世子那么久,差点让本世子阉割错了人!不过今天不会了,本世子确定,你就是那个下流无耻之人,今日本世子先帮你去势,让你今后再也不能坑害别人。” 说着,莫清淮捏着匕首就往秦梦阳的双腿间刺去。 “啊!”秦梦阳尖叫一声,又后退了两步,脚下一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向溪水中。 第29章 世子对我有好感吗 “你站住!”莫清淮以为秦梦阳是想要跳进溪水中借机逃脱,立刻俯身去想要将溪水中的秦梦阳给拽起来。 然而,秦梦阳根本不会水。 小溪约莫一米五宽,深也在一米五左右,按理来说,秦梦阳掉下去应当是插在水底才是。 但是,他仰头倒下去,后脑勺撞到了对岸的一块石头。 水花四溅,秦梦阳连挣扎一下都没有,便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莫清淮傻眼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男人,一条人工小溪能够把他弄死! 这怎么行?失身之仇,不共戴天,秦梦阳怎么能这么便宜地就死了? 莫清淮蹲下身,将匕首扔到一边,伸手去拽秦梦阳的脚踝。 手一滑,将秦梦阳的鞋子给拽脱了,人依旧往水里沉。 “高陵!高陵,快点过来!”莫清淮不耐烦地喊了两声。 高陵听到声音赶过来,看到往水底沉的秦梦阳,诧异万分,“世子,你怎么可以在这里就把人给杀了呢?” “你瞎了,不是本世子杀的,他自己摔下去的,快点把他捞起来!”莫清淮没好气道。 “啊?”高陵眉头一紧,慌忙摇头,“世子,属下是旱鸭子,不会游水……” “你!”莫清淮气得胸口起伏,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咬牙切齿地埋怨,“你连水都不会,本世子养你做什么?!” 高陵指着只剩衣服漂在水面的秦梦阳,焦急道:“世子,你会水啊,你快跳下去把他拉起来!” “你竟敢命令本世子?!”莫清淮愤怒地瞪着高陵。 高陵:“……” “属下知错。” “哼!”莫清淮冷哼一声,非但不下水,反而站起身来抱着手,邪魅一笑,“罢了,他要是死了,本世子的仇也算是报了,随他去吧,咱们走。” 高陵愕然,忧心地看着水中的人:“不……不救了?” “你见谁对仇人施以援手的?”莫清淮现在对高陵十分不满,恨不得回去就把他从王府撵走。 高陵感受到了莫清淮的怒意,不敢再多说。 主仆二人正准备转身走人,忽然听到小溪对岸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啊!” 紧接着,女子又大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莫清淮心中咯噔一声,本想转身飞快走人,没料到呼喊的女子一下绕过假山出现在了小溪对面,与他四目相对,正是苏苒。 苏苒本带着小玲在四处闲逛散心,逛着逛着就看到了小溪中漂着个人,吓得两人尖声大叫。 看到莫清淮的一瞬间,苏苒和小玲都愣住了,这……这水中的人不会是世子杀的吧? 两个女子瞬间汗毛倒竖,脸色惨白如纸,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莫清淮和高陵都意识到了什么,莫清淮当机立断,毫无顾忌地一下跳进了小溪中,抓住昏迷的秦梦阳,将他拽到岸边,高陵则在岸边接应,将人拽上了岸。 一时间,高雅出尘的莫清淮成了落汤鸡,衣服全部贴着身体。 但是即便沾水湿透,莫清淮也丝毫不丑,反而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他假装卖力地用双手按压着平躺着的秦梦阳的胸脯,抽空转头看向呆住的苏苒,道:“这位小姐,麻烦你去请一下侯府的府医,就说这里有人失足摔倒,后脑勺磕到了石头上,又掉进了水里,昏迷了。” 苏苒反应过来,心中的怀疑顿时打消,松了一口气。 原来人不是世子杀的。 同时,苏苒的脸飞快爬上两抹红晕,双手紧张地抓住帕子,一脸娇羞道:“世子有情有义,苏苒佩服,还请世子在此等候,苏苒这就去叫人!” 这可是让世子记住她的绝佳机会,她当然要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莫清淮朝苏苒敷衍一笑,扭过头去,咬牙切齿。 苏苒差点被莫清淮的笑给迷晕,转身走的时候,腿都软了,好在小玲扶住了她,她才没有摔下去。 二女走出老远,小玲这才兴奋道:“小姐,真没想到,世子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是个良善之人,看到有人落水了,便自降身份跳进了水里去救人!” 苏苒低着头,脑海中却一下一下回忆着莫清淮的身材。 他那样高,湿水之后,衣服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他的细腰和微翘又结实的臀部,还有…… 苏苒越想,脸越发红得厉害,死死咬着嘴唇,持续走神中。 “小姐,小姐?”小玲手在走神的苏苒面前晃了晃,苏苒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干咳一声,问,“怎么了?” 小玲眉飞色舞,继续道:“小姐,你刚刚看到了吗?世子朝你笑了!你说,世子是不是对小姐你有好感?” 苏苒想起了莫清淮方才那惑人一笑,瞬间心头一喜。 是啊,世子朝他笑了,至少代表,他是不讨厌自己的不是吗? 心中满怀欢喜,她赧然地开口斥责小玲:“你胡说什么?” “小姐,奴婢没有胡说啊。” “方才作诗,我做的两首诗,世子都没有回应,却两次都夸奖了秦潇潇,要说有好感,应当也是对秦潇潇有好感吧……”苏苒说着说着,方才心中的愉悦一下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自我怀疑。 小玲却不以为意,“小姐,世子夸的是秦小姐的诗,可不是夸秦小姐的人。秦小姐在京城名声那么差,长得也没有小姐你出彩,况且,世子也没有朝秦小姐笑,不是吗?” 苏苒扭头看了小玲一眼。 小玲见苏苒神情凝肃,有些害怕地问:“小姐,奴婢……说错了吗?” 苏苒却是嘴角一勾,戳了下她的脑门,“你说得对极了……” 主仆两人说笑着往前院去,找到了侯夫人杨氏,说了秦梦阳落水后被和清淮救起来但还在昏迷的事情。 杨氏一听秦梦阳竟然摔晕了掉进水中,顿时担忧不已,飞快命令下人去叫府医,自己带着妯娌子女们往花园假山去。 而此时的秦潇潇,围在她身边那些恭维的女子们终于散尽了。 她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扭头看看席位,见大部分男女都三两成群地去侯府花园中游玩了,她准备回去休息一会儿。 跟这些心眼跟针尖似的女子在一起,真的很累。 刚刚起身,眼前投来一道黑影。 朱斯年负手站在她面前,开口询问:“表妹,我想跟你单独说两句话,可行?” 第30章 表哥道歉 秦潇潇一脸狐疑,蹙眉问:“表哥,怎么了?” 朱斯年嘴唇紧抿,没说话,而是向秦潇潇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秦潇潇扭头看了菱叶一眼,便起身跟着朱斯年往游廊中走去。 游廊中的阳光被栏杆割裂成各异的形状,洒在地上,秦潇潇踩着那些细碎的阳光,跟着朱斯年到了游廊中。 朱斯年顿住脚步,刚刚扭头准备张口说话,但见秦潇潇一下跳到了栏杆上,一只脚稳稳当当地站在上面,身体恣意地靠在旁边漆红的木柱子上,双手抱在胸前。 朱斯年张了张嘴,被她这毫无规矩的行为弄得一时忘记了自己此行目的。 “小姐,小姐……”菱叶伸手轻轻戳了一下秦潇潇,朝她猛地使眼色,意思是有人看着呢。 秦潇潇呀了一声,连忙一纵跳到了地上,嘿嘿笑着,道:“抱歉啊表哥,我在家随心惯了,忘记这里是在你家了……” 朱斯年:“……” 他眼底神情有些复杂,好像在嫌弃秦潇潇,又嫌弃不起来,挣扎着,一对眉头拧在一起。 过了片刻,他才轻咳一声,淡淡说道:“我为昨夜的事情道歉,还有……感谢……” 秦潇潇这个人大喇喇不记那些小事,朱斯年这样一说,她狐疑道:“什么事?” 朱斯年讶然反问:“你忘了?” 秦潇潇想了想,忽而眉头一挑,笑道:“我想起来了,昨晚我在花园撞到你了嘛。你还险些摔倒了,该是我道歉才是。” 朱斯年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秦潇潇见他不说话,以为这就完了,转身便准备走。 朱斯年话还没有说完,见秦潇潇这就要走,情急之下伸手一把拉住了秦潇潇的手。 这一举动一出,秦潇潇倒是不咋的,毕竟她自己都数不过来自己拉了多少个美男的手,反倒是朱斯年跟碰到了火炭一般,猛地将手抽了回去,脸色惊慌而怪异。 他第一次摸女子的手,奇怪的是,想象中女子的手应当是小巧柔软细嫩的,可是秦潇潇的手怎么摸起来跟摸砂砾一样?她的掌心好像全是茧子。 秦潇潇似乎发现了他的怪异,抬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讪讪而笑:“实在对不住,我的手有些粗糙……” “……不,我没有嫌弃的意思……”朱斯年眼见话题要跑偏,赶忙鼓足勇气道歉: “我的意思是,昨天晚上,我撞到你,我还差点摔倒,多谢你出手相帮,拉了我一下……” “嗨呀,这多大的事?”秦潇潇哭笑不得,“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值得什么道谢?没事的话我走了。” 说完又准备走。 朱斯年见秦潇潇又要走,这下不敢拉她的手了,而是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拦住,别扭道:“我话还没说完。” 秦潇潇眉心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 若是没有搞错,昨天他是很讨厌自己的吧,这会儿拦着她的路是几个意思? 朱斯年看秦潇潇一副想生气的模样,赶忙开口:“你刚来的时候,我相信了外面的流言蜚语,误会了你,还有昨晚,你明明帮了我,我却对你态度冷淡。是以我现在专门为这件事道歉。还请表妹不要介怀……” 噗嗤,菱叶忍不住笑出声来,开口解释道:“表少爷,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家小姐性格随意,从不为这些小事介怀。况且讨厌我家小姐的人多的是,编排她的人也遍地,若是我家小姐因为这种小事就介怀,那早就累死了。” 朱斯年听着菱叶的话,看着菱叶那眉飞色舞的表情,不由皱了眉。 表妹身边的丫鬟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主子讲话插嘴也就罢了,还说这种话来! 他刚想出声呵斥菱叶一句,以免她爬上秦潇潇的脑袋拉屎,结果秦潇潇却丝毫没有觉得菱叶的话有什么问题,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朝朱斯年笑得坦然: “菱叶说得对,讨厌我的人太多了,我要是那么在乎,早就累死了。” 说完拉着菱叶转身就走。 朱斯年愣在原地。 怎么说呢,这个菱叶,要规矩,有那么一点,但也不是全有。 主仆两人肩并肩走过去,菱叶甚至还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腰,秦潇潇也不生气,伸手揪着她的耳朵打闹。 朱斯年:“……” 所以他的道歉,在秦潇潇看来,什么都不是。 无来由的,朱斯年有些生气,扭头冷着脸走了。 很快,秦梦阳被撞伤昏迷的事情就传到了朱斯年的耳中。 他连忙跑了过去,听下人说,人已经被抬回厢房了,府医也赶过去了。 等他一脸严肃地到达秦梦阳的院子的时候,看到秦潇潇已经坐在了秦梦阳的床边。 房中也没有几个人,就秦潇潇的大舅母杨氏和二舅母肖氏,以及站在旁边深深拧眉的府医。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差,可见秦梦阳伤得不轻。 而平常嬉皮笑脸的秦潇潇,此时也一脸严肃,扶着秦梦阳坐在床上,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放在距离他后脑两寸远的地方给他输内力。 朱斯年走到府医面前,低声询问秦梦阳的情况。 府医道:“表少爷后脑磕到了石头上,脑部可能有瘀血,堵塞了筋脉,所以昏迷不醒,表小姐正在用内力尝试着驱散瘀血,若是能够成功,便免于受针刺之痛。” “怎么会这么严重?”朱斯年喃喃。 站在一旁的侯夫人杨氏叹息道:“多亏世子殿下经过,及时发现梦阳手上掉进水中,还奋不顾身跳下去把梦阳给救了上来,若是没有世子,恐怕梦阳他……” 世子的相帮,不但救了梦阳,还帮侯府解决了麻烦。 若是秦梦阳死在了侯府,那不就是天大的麻烦吗? 说着说着,侯夫人忍不住抽噎了两声。 朱斯年母亲肖氏过来扶住朱斯年的胳膊道:“你大哥二哥都去感谢世子了,现在应当在前厅,你也去谢谢世子,改天给王府挑些谢礼过去。” 肖氏口中的大哥二哥,就是杨氏的两个儿子。 朱斯年拧眉点头,正想转身出去,忽听秦潇潇闷哼了一声。 众人回头看去,秦潇潇满头大汗,内力耗尽,脸色有些难看。 而秦梦阳依旧不见好转。 “潇潇,累着了吧?”杨氏赶紧走过去拿帕子帮秦潇潇擦擦汗。 秦潇潇开口勉强笑道:“多谢大舅母。” 自个儿接过帕子胡乱将汗水擦干,转而看向府医,秦潇潇道:“大夫,只能麻烦你来施针了。” “诶,好,老夫这就来。”府医快速去把放在旁边的药箱打开,拿出了银针。 秦潇潇拧眉大声道:“大夫你可要轻点啊,我弟弟他最怕疼了!” 第31章 今天的秦梦阳不对劲 大夫安抚道:“表小姐放心,表少爷还在昏迷之中,疼痛会大大减少。” “那你也要轻点!”秦潇潇非常担心秦梦阳。 大夫连声应着,拿着针走到床边,秦潇潇也从床上站起来。 结果,她内力耗尽暂时没法恢复,已经没有平常那样的力气。 她站起来的瞬间,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往身后倒去。 “小心!” 目及之人都连忙伸手去扶秦潇潇,但是朱斯年距离秦潇潇最近,最先扶住了她的两条胳膊。 因为秦潇潇只比朱斯年矮一丁点,所以朱斯年扶她的时候,有些吃力。 秦潇潇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找回了一些力气,自个儿重新站直了身体,讪笑道:“有点……腿软……” 朱斯年低头看着秦潇潇那双手抓着自己的胳膊的手,有些发愣。 “菱叶,快进来,扶潇潇回去休息一下。”朱斯年母亲肖氏赶紧把候在外面的菱叶叫了进来。 菱叶虽然平常很嫌弃秦潇潇男子一般的性格,但是这会儿看到秦潇潇累倒了,还是十分心疼。 从朱斯年手中接过秦潇潇的手,菱叶鼓着腮帮,小心地扶着秦潇潇走了。 只是扶得十分吃力,毕竟秦潇潇的个子太高了。 许久,朱斯年还能感受到刚刚被秦潇潇抓到的地方有种怪异的难以描述的感觉。 总之,这种感觉让他的心跳微微加速。 并未多想,朱斯年挥走了异样,去前厅找莫清淮道谢。 秦梦阳的事情,并没有让前院的客人们知道,也没有让朱老太太知道,害怕老太太急出意外。 前院休息的一间亭子中,杨氏的两个儿子刚刚向莫清淮表达了谢意走了。 莫清淮心中很有压力。 毕竟事情的真相是,他非但没有救了秦梦阳,反而是他原因,秦梦阳才会昏迷不醒。 人一走,莫清淮立刻站起来,焦急地在亭子中走来走去。 只见高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赶忙询问:“打听到了吗,人死了吗?” 高陵跑到了亭子外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摇头,一脸失望道:“可惜了,听下人说只是昏迷,恐怕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该死!”莫清淮气愤地一巴掌拍在石桌上,一脸不甘,“这个该死的贺……不对,该死的秦梦阳,怎么命这么硬?” “世子你不要着急,人还在昏迷,所以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他是不会说出来的。”高陵安慰莫清淮。 \"本世子是怕事情败露吗?\"莫清淮狠狠翻白眼,“本世子是怕他死不了,这仇又没有报成!” “可是万一他醒过来,告诉别人,是你把他推进河里的,怎么办?”高陵一脸担忧。 莫清淮再次一拍桌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本世子把他推下去的?明明是他失足掉下去的!还有,就算他醒过来,晾他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该死的就是他!” 对世子大不敬,梁王梁王妃都不会放过他的! 高陵闻言觉得很有道理。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世子,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贺……不对,是秦梦阳,有些不对劲?” 经过高陵这样一提醒,莫清淮也反应了过来,坐在石凳上,拧眉喃喃道:“是啊,感觉今天的秦梦阳,太弱了。他不是会武功吗?怎么今天这么蠢掉进了小溪里差点淹死?” 忽然,莫清淮想到了父王母妃说过的话。 “秦潇潇和她弟弟秦梦阳生反了,秦潇潇性格跟个男人一样,天天习武练剑,练就一身好武艺,委实是女中豪杰。 “而秦梦阳反倒生成个女子脾性,长相秀丽,性格腼腆,脾气又好,惹人喜欢,听说他私下里还会弹琵琶呢。” 思及此,莫清淮脑子轰的一响,脑海中某个念头闪过,他惊讶地瞪大双眼。 然而再回想方才屏风后面的秦潇潇,他又觉得不对。 方才的秦潇潇,能够做出那样优秀精彩的诗句,可见她并非传闻中那般大字不识一筐。所以,父王母后所说的秦潇潇武功盖世,秦梦阳是女子脾性之类的话,大概率只是虚假的传言。 况且也没有人说过秦梦阳不会武功,自己也不会蠢到连男女都分不清。 之前轻薄自己的一定是男人……吧? 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莫清淮还是告诉自己,轻薄自己的人就是秦梦阳,是个男人,不可能是女子。 秦梦阳今天就害怕自己报复,假装不认识自己! 对,事实就是这样! …… 在莫清淮一番自我说教之下,他打消了心中的怀疑,坚定了继续找秦梦阳报仇的想法。 这时候,莫清淮和高陵忽然看见朱斯年远远地往这里走来。 莫清淮眼前一亮,赶忙站起来,率先开口询问:“朱兄,梦阳兄如何了?” 神情满是期待和关切。 朱斯年由衷地感叹了一句:世子真是个大好人! 走过来,他朝莫清淮拱手一礼,随后道:“多谢世子挂怀,梦阳虽然暂时还在昏迷,但是大夫说针灸之后就能醒过来,歇几天就没有大碍了。” 莫清淮脸上飞快掠过浓浓的失望,朱斯年只看到莫清淮假笑着道:“梦阳兄没事就好,在下今日与梦阳兄一见如故,还盼望着哪天再聚,吟诗作对呢。” 高陵看着莫清淮那虚伪的嘴脸,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朱斯年又向莫清淮道了一遍谢,莫清淮心知今天是不可能再见到秦梦阳了,便起身告辞了。 朱斯年将莫清淮送到了门口,莫清淮还是那副笑得虚伪的嘴脸,转身出了朱家大门。 此时门外已经有人走了,挤在门口的马车松缓了一些。 莫清淮一转头,立刻拉下脸来,眼中的杀气渗人得厉害。 “小姐,小姐,世子出来了!” 此时,率先告辞的苏苒带着小玲悄悄躲在了一辆马车后面,看到了莫清淮。 苏苒望着莫清淮那张好看得让人头脑充血眼前发晕的脸,有些紧张地问小玲:“小玲,这样恐怕不行吧……” “小姐,世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看上他的女子定然多不胜数,小姐你要抓紧时间,利用一切能够接近世子并且能够博取他的关注和好感的机会,你相信奴婢,这个法子一定行的。” 说话间,小玲抢过苏苒手中绣着个苒字的帕子,趁人不注意,扔到了前方莫清淮和高陵的必经之路上。 苏苒看着自己那张绣帕,脸色有些发烫,心也跟着砰砰直跳。 她本是大家闺秀,礼仪教养深深渗透进血脉,总觉得利用这种方式去接近世子,实在有些下作了。 然而,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盯着大步往这边走过来的莫清淮。 第32章 苏苒的绣帕 小玲一脸激动,紧紧抓着苏苒的手,眉飞色舞道:“小姐,等会儿世子捡到你的帕子,我们就赶紧走出去搭话,吸引世子的注意!” 苏苒没有回答,心揪在了一起。 而此时大步往前走的莫清淮,胸口憋着一口气,根本就不看路。 他飞快往苏苒的帕子的方向走过来,距离绣帕越来越近。 三步,两步,一步! 苏苒心中狂跳,期盼着莫清淮趴下身将她的帕子给捡起来。 谁料——吧唧,莫清淮一脚踩在了洁白馨香的帕子上,那干净的帕子,顿时印上半个脚印。 “啊!”小玲和苏苒同时惊掉了下巴,小玲顿时气极,准备过去将帕子给捡起来。 谁料跟在莫清淮身后的高陵,也同样一脚踩在了帕子上。 “太过分了!”小玲怒声道,“竟然用脚踩小姐的帕子!” 苏苒也跟着气得发抖,咬牙责怪小玲:“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还不去捡回来烧掉!” “是,是,小姐,我这就去!”小玲说着往前大步走去。 就在她准备蹲下去捡帕子的时候,忽然从那边行来一辆马车,速度很快,小玲头皮一紧,不得不后退躲避。 等马车行驶过去之后,一滩灰尘在空中飞舞半天,呛得小玲直咳嗽。 待尘埃落定之后,小玲定睛一看,却发现苏苒的帕子不见了。 她慌了,连忙扭头看向苏苒:“小姐,小姐,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苏苒大惊失色,快步走过来跟小玲一起寻找。 然而侯府门口都找遍了,依旧没有手帕的影子。 “都怪你!都怪你!”苏苒都要急哭了,不断地指着小玲责怪。 那要是普通的手帕也就罢了,偏偏她们为了勾搭世子,选了一块绣着自己名字的手帕。 若是被女子捡去也就罢了,万一被心怀不轨的男人捡去,借此大放厥词,污蔑苏苒跟他有染,那她苏苒还有什么脸面活? 主仆两人焦急地将侯府门口找了好几遍,依旧一无所获。 却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刚刚行驶过去的那辆马车上。 原来马儿跑过去的时候,蹄子正好踩到了手帕上,并且将手帕带着扬了起来。 可巧,一阵秋风吹过,手帕被吹了起来,在空中飘着。 而马车中坐着的男子,正好掀开马车的窗帘往外看,却看见一方白色的手帕迎面飞来贴在他的脸上。 男子眉头一紧,嗅到了帕子上淡淡的香味。 他伸手将帕子给拿了下来,展开一看,发现白色的手帕上绣了个苒字。 且说这个男子不是别人,就是在宴会上一直帮着苏苒说话的男人,苏苒的倾慕者,宗正寺少卿的庶子阮岱。 阮岱看到苒字的一瞬,立刻就想起了苏苒那张娇美的脸,以及她的满身的才气。 他连忙叫停了马车,随后从车窗卖力地往后看。 果然,他看见了苏苒带着自己的丫鬟在侯府门口焦急地寻找什么。 阮岱当即就要下车去归还帕子。 然而,他掀开马车帘的一瞬间,忽然犹豫顿住了。 他暗地里倾慕苏苒很久了,但是他是家中的庶子,而苏苒是太傅的嫡孙女,深受宠爱,而且还是京城第一才女,阮岱深知自己根本配不上苏苒,因此,即便已经及冠,也不敢让他爹去帮忙提亲。 可是,今天,他捡到了苏苒的帕子,这不就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吗? 阮岱私心作祟,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放下了车帘子,继续让马车前行。 骨碌碌,马车飞快往前行走,阮岱拿着那根帕子,见上面似乎有些灰尘,他也不嫌弃,拍了拍,便再次将之放到鼻孔前努力地嗅着……好香啊! …… 秦潇潇在房中歇息了大概一个时辰,内力才渐渐恢复,而前院筵席也差不多结束了,天边红霞漫天。 菱叶开心地跑来道:“小姐,少爷醒了!” 秦潇潇闻言大喜,赶忙下了床准备去看秦梦阳。 秦梦阳面色发白地俯躺在床上,将下巴放在手背上,一脸心事重重地模样。 小厮无凭在旁边照顾他,端着一杯热水问:“少爷,喝不喝水?” 秦梦阳也不说话,也不摇头。 无凭知道他是不想喝,便抬着水杯走开,去将屋中的蜡烛点燃。 “梦阳,你醒了?”秦潇潇拎着个食盒,欢喜地走进房中。 秦梦阳听到了秦潇潇的声音,连忙将脑袋扭向门口,委屈地看着他,声音虚弱地唤了一声:“阿姐……” 秦潇潇走到床边将食盒放下,看着他缠着纱布的后脑勺,心疼地问:“疼不疼?” 秦梦阳委屈地嗯了一声,道:“疼。” 秦梦阳从小就耐不住疼,跟秦潇潇恰恰相反,秦潇潇的身体简直皮糙肉厚,也可以说她耐力极好。 “忍一忍,吃完了东西,喝一碗止痛的药,睡着了就不疼了。”秦潇潇笑着,将食盒里面的饭菜端出来放在可移动的小桌案上。 秦梦阳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秦潇潇给他准备了他最爱吃的饭菜,却没有胃口。 秦潇潇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以为他是疼得受不了才不想说话不想吃东西的。 秦潇潇难得地像个女人,用排骨汤泡了饭递给他,喃喃道:“大家都说,今天是梁王世子把你从水里救了出来,若是没有他,恐怕以后我都见不到你了。我打心眼里感激他,等过两天我要亲自去谢谢世子。” 秦梦阳眸光复杂地看着秦潇潇,接过碗拿在手中,并没有吃饭,而是问了秦潇潇一个奇怪的问题:“阿姐,你说,将军府和梁王府相比,是将军府在皇上的心中重要,还是梁王府在皇上的心中重要?” “啊?”秦潇潇被秦梦阳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愣怔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梦阳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沉默地看着秦潇潇,等待回答。 秦潇潇不知内情,只能道:“爹爹手握重兵,又是咱们天启国的战神人物,不光在皇帝心中,对于整个天启国来说,爹爹都是极其重要的人物,当然,除非哪天忽然出现一个年轻的能够取代爹爹的人。 “至于梁王府,虽然梁王没有实权,是闲散王爷,可梁王毕竟是皇帝的弟弟,是皇家血脉,对于皇上来说,只要梁王不影响他的统治权力,梁王也是皇上重要的亲人。” 第33章 看上世子了 秦梦阳听完秦潇潇的叙述,看起来心情极其差劲。 他将手中一口未动的饭碗放回了桌上,叹息着又躺了下去,淡淡道:“阿姐,我困了,我想睡觉了。” “可是你还没吃饭啊!”秦潇潇拧眉,“不吃饭伤怎么好?” 秦梦阳答非所问,低声道:“阿姐不要去王府找世子道谢。” “为什么?”秦潇潇不明所以。 秦梦阳不回答,秦潇潇无奈。 她起身的时候,偷偷向旁边的无凭使了个眼色。 无凭跟着秦潇潇走出了屋子,问:“小姐,怎么了?” “你注意着一点少爷,他有些不对劲,有什么异样,你赶紧告诉我。”秦潇潇吩咐无凭。 无凭点头:“我知道了,小姐。” 秦潇潇拎着食盒一边走,一边思考着秦梦阳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在宴会上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后来自己和苏苒比赛写诗的时候,梦阳就走了。 再接着是他跌进了水中,醒过来就这样闷闷不乐的。 莫非,他跌进溪水中的事情,另有隐情? 他为什么让自己不要去感谢世子? 正想得出神,迎面走来一个丫鬟,恭敬道:“表小姐,老太太请你过去她院子一趟。” 秦潇潇回过神来,扭头问菱叶:“你说外祖母叫我去干什么?” “老太太看过了少爷,得知少爷无碍,放了心,那就是关心小姐的亲事了。”菱叶道。 “哎哟好烦啊!”秦潇潇气鼓鼓道,“亲事亲事,外祖母怎么那么希望我早点嫁出去啊?” “大家都是为了你好。”菱叶苦口婆心地劝,“嫁了人才有倚靠啊。” 秦潇潇伸手不满地戳了一下菱叶的眉心,气闷道:“你就知道帮着别人说我!我秦潇潇是那种需要依靠男人的女人吗?” 埋怨归埋怨,秦潇潇还是乖乖跟着去了朱老太太的房中。 老太太已经洗漱好了,穿着睡衣坐在榻上,杨氏坐在旁边陪着说话。 秦潇潇一进去,老太太便笑着朝她招手:“潇潇,快过来,外祖母有话要问你。” 秦潇潇哭丧着脸喊了杨氏一声:“大舅母。”随即走到朱老太太身边坐下。 坐下之后她便一直动来动去。因为这样跟外祖母亲密地贴坐在一起,让她很不自在。 老太太并没有怪她,而是一脸慈爱地问:“潇潇,今日宴会上,可有中意的男子?” “没有!”秦潇潇不假思索,“半个也没有,全是一群弱……全是一群娇弱的男人。” 杨氏噗嗤笑出声来,打趣道:“潇潇,你又不是要找个夫君回家挨打,况且,世家子弟中,会武功的人也少之又少,你若是这般觉得,可难找得到如意郎君了。” 秦潇潇张口就想说:“那便不找了。”话到嘴边她又憋了回去,因为会被骂的。 老太太苍老的手摩挲着秦潇潇掌心的茧子,沉吟了片刻,反问:“真的没有瞧得上的?” “真的没有瞧得上的。”秦潇潇笃定地点头。 她以为这样说,老太太就会就此作罢,谁料她叹息一声,喃喃道:“你的相貌出众,今天那些男子中,的确没有两个配得上你的。既然如此……过段时间,是你的生辰,到时候再给你办个生辰宴,重新请一批公子来。” “啊?”秦潇潇愕然,“外祖母你别开玩笑,办宴会不花钱呐?” “为了你的亲事,花点钱算什么?”杨氏笑着接话。 秦潇潇:“……” 一次宴会已经让她反感不已了,遑论再办一次。 看着朱老太太和杨氏一副殷勤的模样,秦潇潇灵机一动,道:“其实……今天宴会上,我觉得有两位公子不错。” “哪两位?”朱老太太和杨氏同时双眼发亮。 秦潇潇眉毛一挑,怪笑道:“第一个是梁王府的世子殿下。” “啊?!”老太太和杨氏都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潇潇。 秦潇潇飞快地眨着眼睛,目光闪烁地说:“梁王府世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才高八斗,今天在宴会上他还夸了我两次呢。这样有礼有节又相貌非凡的男人,谁会不喜欢呢?” 此言一出,老太太和杨氏都面露难色。 好半晌,杨氏迟疑着说道:“潇潇,梁王府世子固然好,可是……他是世子啊,恐怕……” 杨氏后面的话不说出来秦潇潇也知道是什么。 王府择选世子妃,最注重的是家世和品行。 秦潇潇他爹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若是秦家和梁王府联姻,便可能会让皇帝产生忌惮。第二,秦潇潇的名声很差,梁王府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的人进府的。 正因如此,秦潇潇才会说出看中梁王世子的话。 朱老太太沉默半天,觉得秦潇潇太天真,想不通其中关窍,自己又不好说出原因来打击秦潇潇,便僵硬地问:“那……还有一位公子是谁?” 秦潇潇装模作样地撇撇嘴,假装很失落,随后说出了第二个人:“另外一位公子,是宗正寺少卿的二儿子,阮岱阮公子。” “阮岱?”杨氏沉吟片刻,问老太太,“母亲,这位阮公子,可是你画像上的。” 老太太笑着点头:“这个孩子不错,虽然在阮家是庶子,但是听闻品行端方,屋中一门妾室都没有,模样倒也还算周正。” “那太好了!”杨氏高兴得拍手,“潇潇既然觉得阮公子不错,那改天便将阮公子约出来,和潇潇见一面,若是成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秦潇潇看着两人开心的神情,笑而不语。 她知道阮岱的一些事。 一年前,她女扮男装去醉云楼吃饭的时候,正好碰到过阮岱。 那时候他一人在一个包厢喝闷酒,恰巧,才女苏苒受邀也在醉云楼吃饭。 当时阮岱不经意间看到苏苒一眼,眼珠子便黏在了苏苒的身上。 那种眼神,秦潇潇非常清楚,妥妥的一见钟情啊。 她当时并没有在意,直到今天在宴席上,秦潇潇再次注意到,阮岱看苏苒的眼神,非但没有变淡,期间的迷醉,惊艳,缠绵,更加浓烈不已,他还一直帮苏苒说话。 虽然苏苒并没有发现,但秦潇潇敢确定,阮岱一定不会娶自己的。所以他才故意说了阮岱的名字。 这样一来,她又能将自己的婚事拖一段时间。 当然,就算那阮岱答应了亲事,秦潇潇也有办法将之搅黄。 嘿嘿。她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 第34章 我要告诉王爷 梁王府,莫清淮书房中。 撕拉,莫清淮将亲手画的秦潇潇的画像撕了个粉碎,随即冷笑一声,将之扔到火盆中烧掉。 这样做,仿佛他亲手将秦潇潇大卸八块了一般。 至少能解恨一点点。 “高陵!进来!” 莫清淮一边喊着,一边拿来新的纸笔,用狂草写了一张小纸条,再拿起旁边的一把飞镖,将纸条夹到飞镖上,递给走进来的高陵。 高陵接过,狐疑地问:“世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悄悄潜入昭义侯府,把这个飞镖订进秦梦阳的房间里。”莫清淮道。 “啊?”高陵一脸为难,“世子,我的轻功不是特别好,恐怕想要潜入昭义侯府,没有那么容易,我也不会使飞镖……” 莫清淮暴躁地攥紧了拳头,怒道:“无论如何,把这张纸条送到秦梦阳手中!否则本世子扒了你的皮!” 高陵被莫清淮的怒火吓得抖了抖,连声称是,转身跑了出去。 世子在被轻薄之前,明明是个翩翩公子,脾气极好的,但自从从天龙寨逃回来之后,世子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 高陵怀疑,世子肯定是因为那一次而得了什么心理疾病…… “淮儿!”梁王妃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口,紧接着,人已经满脸笑意地来到了莫清淮的书房外。 高陵连忙将飞镖藏在了身后,屋中的莫清淮也飞快将准备拿来发泄的秦潇潇的画像手忙脚乱地塞进了后面的书架中。 “淮儿,你藏什么呢?”梁王妃进屋,正好看见莫清淮脸上的慌乱之情。 “没有。”莫清淮强装镇定,坐在书桌前,没有抬头。 “你啊你,跟个孩子似的。”梁王妃笑眯眯地坐在了旁边椅子中,“淮儿,你如今都快满十九了,世子妃的事情,得赶紧提上日程。” 莫清淮偏过头,烦躁道:“母妃,我都说了,你给的那些画像上的女子,我一个都看不上,我才不娶那些女子!” 换做平常,梁王妃得生气了,然而今日却没有。 她心情极好,红光满面:“画像你看不上,那就去看真人。马上就是中秋节了,到时候宫中举行宴会,五品以上官员都要带着家眷去参宴。到时候那么多世家贵女,你肯定会有看得上的女子。” “啊?”莫清淮拧眉不悦,“我不去,母妃和父王自己去吧,就说我的病恶化了,去不了。” 他从前在凤凰谷生活久了,习惯了安静,不喜欢那种场合。 “你敢不去?我打断你的腿!”梁王妃脾气一来,扬起手的瞬间,莫清淮立刻改口:“我去,我去,我最喜欢那种人多热闹的场合了!” “这还差不多!”梁王妃收回了手,很满意儿子的态度。 梁王妃一走,莫清淮赶紧把高陵给叫了进来,“把刚刚的纸条拿给我!” 高陵狐疑道:“世子这是不想害人了?” “本世子改个日期!”莫清淮没好气地说。 之前纸条上的日期是八月十三,如今要参加宫宴,他只能将日期改成八月十七。 日期改好之后,他再次将飞镖给了高陵,命令道:“赶紧送到秦梦阳的手中,好让他心中害怕,夜不能寐。” 高陵一脸为难,拿着飞镖出了莫清淮的书房。 世子这不就是存心为难人吗?高陵倒是看见世子射飞镖,他怎么不自己把飞镖射到秦梦阳的屋子里? 高陵正兀自抱怨着,一仰头,忽然看见了站在石子路上听着梁王说什么的玄戈。 高陵脑海中灵光一闪,当即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在花台后,看见玄戈与梁王说完了话,正在朝这里走来。 “玄戈,过来一下!”高陵悄悄朝他招了招手。 玄戈眉头一拧,冷着脸大步走来,问:“怎么了?” “世子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你有没有信心完成?”高陵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 玄戈一愣,狐疑问:“世子这次又要我去绑架谁?” “这次不要你绑架谁,世子说了,让你偷偷潜入昭义侯府,将这支飞镖射进秦梦阳的房间里面。” 高陵一边说一边将飞镖拿出来递给玄戈。 玄戈接过飞镖,看到上面有一张纸条,他却并没有产生好奇心扯开看内容,反而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世子有任务给我,为什么不叫我过去,反而让你转达?” 高陵神情一僵,脸色微变。 “这是你的任务对不对?”玄戈不悦道。 “我轻功不好,武功也比不上你的,更加不会使暗器,你帮帮我呗。”高陵立刻变了一副谄媚的嘴脸。 “不行,你骗我,我不会帮你的。”玄戈果断拒绝,转身要走。 \"你不许走!\"高陵一把拽住玄戈的手,玄戈一愣,神情复杂怪异地低头看了一眼高陵那粗糙的手。 高陵威胁道:“玄戈,你就帮我这一次忙,否则我就把你偷偷去小倌馆的事情告诉王爷!” 玄戈:“……” 他一把甩开了高陵的手,冰块脸上出现了一条裂痕,眼神闪躲,见惯生死而眼波不见变化的他,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神情。 “你……你胡说什么!”玄戈死死绷着脸。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高陵一脸坏笑,“那次咱们一起看到世子报复贺筠礼,回来之后,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魂不守舍的。前天晚上,你用轻功悄悄飞出了王府,戴了个面具,去了五音楼……” “住口!”玄戈冷冰又焦急地打断高陵的话,“我只是奉王爷的命令去五音楼办事……” “是吗?”高陵朝玄戈逼近了一步,玄戈冷峻的脸上慌乱不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屁股撞到了身后的花台上,差点倒了下去。 高陵一把揪住他的腰带将他拽了回来,似笑非笑道:“如果真是王爷派你去办事,那你紧张什么?” “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紧……紧张了?”说话已经打结的玄戈,死鸭子嘴硬。 高陵倾身过去,距离玄戈越来越近,悠悠道:“既然如此,那我去告诉王爷……” “慢着!”玄戈慌张地抓住了高陵的手,咬牙切齿道,“把飞镖给我。” 第35章 不会成太监了吧 月明星稀的夜晚。 秦潇潇吃了晚饭,便去秦梦阳的院子看他。 秦梦阳的状态好一些了,脸色也恢复了一些,穿着单薄的丝质睡衣靠在榻上,借着烛光,随意翻动着一本乐谱,旁边案几上,放着那只白玉短笛。 “梦阳,我来了。”秦潇潇手中拿着个陶埙,大步往秦梦阳的院中走。 不曾想,走到门口的时候,碰上了朱斯年。 “咦,表哥,你也来看梦阳?”秦潇潇低头看着朱斯年手中吊着两个药包。 朱斯年没想到会遇到秦潇潇,朝她淡淡一笑,道:“这是府中珍藏的雪蛤干,我见表弟这两日精气不济,便送一些过来。” “雪蛤?”秦潇潇勾着身子看了看,便嗅到了雪蛤干的气味,她嘀咕道,“据说雪蛤女子吃也挺好的,很滋补。” 她还听说,这东西对肾很好。 她嘿嘿一笑,边往屋中走,边问:“这东西,让梦阳吃,好吗?” “能够帮助表弟早些恢复。”朱斯年见秦潇潇怀疑,便解释了一句。 “哦。”秦潇潇意味深长地发声。 朱斯年却是有些发愣,悄悄瞥了秦潇潇一眼,心有所动。 秦梦阳听到两人的声音,下了榻穿上鞋。 秦潇潇进去后便将陶埙递给了秦梦阳:“你看,这个乐器你没学过的。” 这是秦潇潇白天特意出去买的,为的就是逗秦梦阳开心,因为他这两日一直闷闷不乐的。 果然,秦梦阳见到了陶埙,眼睛便发亮,接过后拿在手中翻看着,爱不释手。 “阿姐,谢谢你!”秦梦阳开心道。 “这个乐器很简单,我教你怎么吹。”秦潇潇坐到榻上,将按音手势教给了秦梦阳,之后还拿起来随意吹了两句。 站在旁边的朱斯年听到那两句曲调,双眸中闪过不可置信。 “表妹,你竟然会吹曲子……” 自己真的是小看她了啊! 秦潇潇淡淡一笑,道:“刚刚那首曲子叫《故乡的原风景》,来自东瀛。” 竟然还是异邦之曲,朱斯年眼中忍不住流露出钦佩之情。 秦梦阳却拔高音量道:“表哥,你可太轻看我阿姐了,我会的乐器,都是我阿姐教我的。阿姐非但在武功方面天赋极佳,在音律方面更加是难得的天才。” “果真?!”朱斯年眼中的钦佩已经溢出来了,面色甚至有些激动。 “自然是真的——”秦梦阳正想炫耀,让秦潇潇给打断了。 事实上,她上辈子学了乐器,没想到在音乐方面极其有天赋,尤其是琵琶。后来琵琶造诣很深,她相继利用兴趣学习了很多乐器。 但是投胎到了这具身体后,音乐天赋没有了,变成了练武天赋。 不过,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那些乐器拿出来她能够奏出来,却远远比不上上辈子了。 譬如弹琵琶,需要常年累月地练习,练出手指上的力量。 而琵琶又是民乐之中比较困难的乐器,俗话说“十年琵琶三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可见想要弹好琵琶十分不易。 重新投胎之后,她手上练出来的弹奏的力量都消失了,秦潇潇索性放弃了琵琶,改为练武了。 当然,脑子里那些关于音乐的知识都还在,所以她才能教给秦梦阳。 反正这一世,她所擅长的不再是音乐,索性装作自己不会,便没有人知道她懂乐器的事情。 秦潇潇扭头,看到了朱斯年眼中的欣赏之意,她调侃道:“表哥,现在是不是对我改观颇多?” 朱斯年一愣,随后诚心道:“表妹深藏不露,在下自愧不如。” 秦潇潇嘿嘿一笑。 朱斯年这才抽空走去旁边,将手中拎着的雪蛤放在桌上。 秦潇潇则准备和秦梦阳一起合奏一曲,让秦梦阳开心起来。 美妙的笛声伴着幽怨低沉的陶埙声音,别有一番韵味。 朱斯年偷偷扭头,看着秦潇潇的侧脸。 她到了侯府便一直穿着女装,头发很随意地用发簪固定在头顶,衣服也朴素简单,可朱斯年越看秦潇潇,越是觉得……其实她长得很美…… 两种乐器刚刚吹到乐曲的高潮,屋里屋外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不料秦潇潇的埙声戛然而止。 秦梦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见秦潇潇飞快抓起案几上的一个绿色冰裂纹铜盖的香炉往空中砸去。 秦梦阳和朱斯年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扭头看向空中,发现一个亮闪闪闪着红色的什么东西从窗外飞射了进来,而且差点飞到了秦梦阳的头顶上。 秦潇潇运着内力将香炉扔出去,原本脆弱的香炉瞬间被灌注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将那只飞镖往反方向弹了过去。 本以为危险度过,秦潇潇松了一口气。 不料下一秒,朱斯年发出一声闷哼,手中的两包雪蛤啪嗒掉到了地上,散了一地。 飞出去的香炉弹到了了门口,摔成碎片。 朱斯年面露痛苦,双手捂住双腿间,姿势别扭怪异,头上迅速浸出密密匝匝的冷汗。 “呀,表哥!”秦潇潇看见朱斯年浅蓝色的衣服,尤其是小腹那一部分,竟然被血染红了,她大惊失色,慌忙冲过去,伸手运足内力,便准备帮他疗伤。 朱斯年疼得跌坐在了地上,慌张地伸手拦住秦潇潇的手,脸色苍白如同一张白纸,艰难出声:“别……别碰我……” “表哥……”秦潇潇不得不收回手掌,可是看着他双腿间的血,秦潇潇心疯狂乱跳。 完了完了,朱斯年不会成太监了吧,完了啊,秦家和朱家算是完了! “无凭,快去请府医,快!”秦梦阳也冲到了朱斯年的身边,看着那因飞镖扎进去的位置,心中骇然。 秦潇潇快要急哭了。 刚刚若是她不出手,飞镖就不会拐弯射进了朱斯年的双腿间。 但是她不出手,飞镖也许就会扎进秦梦阳脑门。 她手足无措,心中怨气横生——是谁要杀她的弟弟?! 秦潇潇看向飞镖射进来的窗户,撒腿就往外跑。 啪嗒一声,秦潇潇扭头看了一眼,看到朱斯年竟然将飞镖给拔了下来,扔在了地上,飞镖的尖头上,已经沾着红彤彤的血。 秦潇潇咬牙握紧拳头,冲了出去,正好看见一个黑影跳上了院墙,又跳到了院墙外面的大树上,借着树,再次跳到了屋顶上,步履如飞,片刻便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秦潇潇脚下一用力,轻易跳上了房顶,追了上去。 第36章 这个表哥能处 虽然秦潇潇的武功轻功都很好,但是她一眼看出,前面那人的轻功在她之上,她在屋顶上追了片刻,便再也见不到那人影。 秦潇潇只能作罢,回到秦梦阳的院子中,查看朱斯年的状况。 府医来得很快,听着屋中传来朱斯年的闷哼声,秦潇潇非常想推门进去看看,但是他伤到的位置太尴尬了,秦潇潇不能进去。 “少爷,你忍着一点,老夫帮你把伤口缝起来,再上药。” 屋内,大夫给朱斯年用了麻沸散之后,拿着针道。 朱斯年点了点头,抬头看见了在门外徘徊的秦潇潇的影子,而旁边看着他的秦梦阳的脸色也很难看。 朱斯年想了想,出声道:“梦阳,这件事与你们没有关系,你不用焦躁。” “可是阿姐是为了救我,伤到了你,这是我和我阿姐的错。”秦梦阳声音沉沉地说,“若是舅舅他们知道了这件事……” “你放心吧,一点小伤,不会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的。”朱斯年忍着大夫针刺的疼痛道。 事实上,那只飞镖只扎进了朱斯年的大腿,虽然有些深,但正好扎进肉里面,没有伤到骨头,只需要休养个把月就能痊愈了。 秦梦阳并没有被朱斯年安慰道。 伤到的人是朱斯年,二舅和二舅母心中肯定是会怪秦潇潇和秦梦阳,但是会碍于两家和气,并不表现出来。 朱斯年看出了秦梦阳的疑虑,声音虚弱地对府医道:“我受伤的事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只需要给我药,今后我自己上药便好。” 府医缝针的动作一滞,犹豫了片刻,点了头道:“老夫知道了。” 秦梦阳很诧异,不确定地问:“表哥,你真的不怪我们吗?” “这原本就不是你们的错,而是那个刺飞镖进来的人的错,”朱斯年淡淡地说,“况且,就算真的是你姐伤了我,我们是一家人,我也不会怪她。”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府医帮朱斯年处理好了伤口,依照朱斯年的吩咐留下了药,提着药箱走了。 朱斯年刚刚在榻上穿上裤子,还来不及系上裤带,秦潇潇便一脸焦急地跑了进来,慌得朱斯年扯过榻上的垫子盖在大腿上。 秦潇潇紧忙问:“表哥,你要不要紧?那里……有没有大碍?”她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闪烁,指着朱斯年的两条大腿中间。 朱斯年愣了一下,俊脸微烫,干咳一声,“大夫说得过几天看看。” “什么?还要过几天才能确定吗?” 秦潇潇惊讶不已,一把将秦梦阳给拽到了一边,鬼鬼祟祟地问:“梦阳,他……他会不会成太监?” “太监?”秦梦阳被秦潇潇的话问惊住,太监两个字他说得很大声,让朱斯年听到了。 朱斯年手掐了掐放在大腿上的靠枕,尴尬至极。 秦梦阳瞟了朱斯年一眼,低声说:“阿姐,太监应当不至于,不过得养个把月。阿姐,表哥毕竟是我们两人害的,我心中过意不去。” “不,怪我,”秦潇潇道,顿了顿,她又摇头,“不,不怪我们,怪那个把飞镖扔进来的人,我刚刚出去追了,没有追到。” “啊,刚刚的飞镖呢?”秦潇潇忽然想到什么,赶忙询问。 朱斯年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上。 秦潇潇走过去将那尚且带着血迹的飞镖拿了起来,随即便看到飞镖中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方才几人都因为朱斯年受伤的事情而分了神,没有注意。 秦潇潇立刻把纸条给展开,看见上面写着龙章凤姿的字,是狂草。 “这什么字?看不清。”秦潇潇并不擅长书法。 “给我看看。”朱斯年出声。 秦潇潇将纸条拿去递给朱斯年,朱斯年眯着眼,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秦梦阳,八月十七,京西郊五十里外慈恩寺见,你若不来,秦潇潇死。” “什么?!”秦潇潇惊掉下巴,将纸条拿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似乎真是这样。 秦潇潇立刻回头看着脸色难看的秦梦阳:“你知道是谁给你的吗?你惹上了什么人?怎么有人敢威胁你?” “我……”秦梦阳脸上露出犹疑之色,“阿姐,我……我很少出门,从未得罪过什么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将这个纸条射进来……” 嘴上这么说,秦梦阳的底气却越来越不足。 他知道,这纸条,大概是梁王世子弄来的。 毕竟,那天他就想杀了自己,结果失败了,所以在策划下一次行动。 “岂有此理!”秦潇潇怒不可遏,手一捏,运足内力,手中的小纸条立刻变成了灰飞,飘飘洋洋落到了地上,唬得朱斯年脸色骇人,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液。 “竟敢欺负我秦潇潇的弟弟,梦阳,你且放心,等到八月十七,我去赴约,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狗胆包天,差点用飞刀刺伤你,还拿我的命威胁你,真是不自量力!我定扒了他的皮,让他知道敢欺负我弟弟的下场!” 说话之间,秦潇潇浑身冷意横生,让榻上坐着的朱斯年和旁边站着的秦梦阳都觉得后背一阵冰凉。 尤其是朱斯年,他知道秦潇潇会武功,但是不知道她这么吓人。 他好害怕!——但是……表妹好帅! 秦梦阳害怕秦潇潇惹上麻烦,立刻摇头拒绝:“阿姐,算了,不要去赴约。” “为什么不去?你被人欺负了,我秦潇潇能够坐视不理?”秦潇潇习惯性伸手在空中一抓,抓了个空才发现自己的素木枪没在。 秦梦阳还想劝,秦潇潇压根不听,愤愤然转身回去了。 回去睡了一晚,早上醒来,秦潇潇忽然想到了朱斯年。 她昨天晚上忙着生气,生威胁秦梦阳的人的气,这会儿起床,她才想起来,自己昨晚都忘记了跟朱斯年好好道歉了。 她赶忙跑去府外买了一些礼物,准备去赔罪。 结果,菱叶端着一碗白生生的东西进来,看起来非常好喝。 秦潇潇讶异询问:“这是你研究的什么新饮料?” 菱叶将碗递给秦潇潇,解释道:“小姐,今天一大早,表少爷让人送了十根雪蛤来,奴婢帮你做了椰汁炖雪蛤,快喝吧,这个可是滋补圣品。” “表哥送来的?”秦潇潇惊诧不已。 自己昨晚不就提了一句雪蛤女子吃也好,他就送来了? 好啊,这个表哥能处! 第37章 这个东西是壮阳的 秦潇潇一口喝完了一整碗椰汁炖雪蛤,挺着个肚子,拎着自己弄来的礼物就去了朱斯年的院子。 院子中有两个打扫的小厮,房门口是开着的,秦潇潇走到门口,轻轻喊了两声。 半晌屋中没有回应,朱斯年也没有出来,秦潇潇犹豫着走到门口,打算再大点声。 这时候,她听到屋中传来朱斯年的的闷哼声,好像是痛的。 原来,朱斯年的贴身小厮广云正在帮坐在榻上的朱斯年换药。 “少爷,你忍着些,一会儿就好了。”小厮广云道。 朱斯年嗯了一声。 秦潇潇站在门口,能够很清楚地听到里面的谈话声,因为门是开着的。 她正想开口,又听到广云的声音传入耳中:“少爷,要不这事还是让二老爷和二夫人知道吧。你伤到这个位置,应该让侯爷找宫中御医瞧一瞧,小的担心,今后会影响你的生育能力。” “应当没事的,”朱斯年语气有些不确定,“这件事不能闹大,否则会影响朱家和秦家的关系,甚至会毁掉表妹的声誉,我不想如此,她和表弟从小无人关心,若是在侯府也受到冷落,实在是太可怜了。” 广云闻言抿了抿唇,心中吐槽: “少爷,表小姐表少爷刚来的时候,你可没那么善良。这才几天啊,搁这儿装。” 表面上不动声色。 广云继续道:“少爷,那你的伤不能不管,小的瞧着严重,若是不请御医,今后影响生育,那可就追悔莫及,一辈子都毁了,连夫人都娶不到……” “不会的……嘶,轻点……”朱斯年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似乎痛极了难以忍受,片刻后他才声音颤颤地说,“你去外面帮我找医术高的大夫来看看就是了。若是治不好,我这辈子不能碰女人,这是我的命,我不会怪别人的……” 门外的秦潇潇听到这句话惊得合不拢嘴。 朱斯年是真伤到命根子了? 可是昨天晚上秦梦阳明明说没有大碍啊? 秦潇潇急了,在门口焦躁不安地转了个圈,然后开口大喊了一声:“表哥!我来看你了!” 广云很快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到秦潇潇,他一脸歉意道:“表小姐,抱歉,刚刚在帮我家少爷上药。你里面请。” 秦潇潇胡乱点了点头,大步走进了屋中。 朱斯年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榻上,朝秦潇潇浅浅一笑。 秦潇潇上前一步,焦急询问:“表哥,你伤到了……那里,怎么不告诉我,要瞒着我?” 朱斯年张了张嘴,双腿不自觉地拢了拢,向广云使了个眼色,广云退到了门外。 他眼中闪过一抹异样,随后笑着淡声道:“表妹你误会了,我只是伤到大腿,过几天便好了。” “你胡说,我刚刚都听到了。”秦潇潇一脸歉意,“你说你有可能成为一个太监,我……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放心,你不是要找医术好的大夫吗?我知道一个,据说他被人称为神医,一定能够治好你的……” “不用了表妹,”朱斯年连忙打断秦潇潇的话,眉头拧在一起,“大夫我自己会去找,不麻烦表妹。还有,我伤在那种地方,怪丢人的,只希望表妹帮我保密,不要和任何人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有些沉痛。 秦潇潇心想,完蛋了,自己可是闯了大祸了,害了别人一辈子,她这可怎么赔得起啊? “表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思考了片刻,咬牙说道,“你要是真的废了的话,我对你负责,我不嫌弃你成了太监,我养你一辈子!” 噗! 刚刚喝了一口茶的朱斯年被这话惊得把嘴里的水都吐了出来。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潇潇,眼神有些复杂。 自己跟广云说那番话,不过是想要博取一下秦潇潇的同情,她竟然说出愿意负责的话! 好生厚脸皮!好生没教养! 但是……他心中一点都不觉得这样无耻的表妹让人讨厌。 秦潇潇赶忙走过去,从旁边的架子上扯了条帕子给朱斯年将膝盖上的水渍擦干净,弱弱地说:“表哥,我知道我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缺点,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你也不喜欢我,可是毕竟是我害你成了这样,我秦潇潇是个敢作敢当的人,自己造的孽自己还。 “所以,表哥,若是你真的出了事,你也能接受我的话,我愿意负责的。” 不就是一辈子不碰男人吗?上辈子她就是这样过来的。 朱斯年:“……” 他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说不出来是好受还是不好受。 思索了好久,朱斯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我先请大夫,若是能够治好是最好的,若是治不好……那到时候再说吧。” 秦潇潇见他垂着眼睫,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她想,哪个男人命根子毁了会高兴的? 唉,多好的一个表哥啊,可惜啊,可惜。 都是那个威胁秦梦阳的人惹的祸。 秦潇潇暗暗发誓,一定要帮表哥和弟弟报了这血海深仇! 想到这,秦潇潇将自己带来的一个盒子递给了朱斯年。 “表哥,这是我特地给你挑选的赔罪礼。” 朱斯年有些讶异,“给我的?” 他有些期待地接过长长的盒子,打开之后,只看见盒子中躺着一根一尺长,手臂粗的……沙漠肉苁蓉。 “这……”朱斯年嘴角抽了一下,有种怪异的感觉,“表妹给我这么一株肉苁蓉做什么?” 秦潇潇眉飞色舞道:“表哥不是伤到那里了吗?我今天特意去医馆问了问,大夫都说这个东西是壮阳的,我就想,你吃了这个,应当会好得更快吧。” “……”朱斯年脸色发烫,神情也有些难看。 他将肉苁蓉给放进了盒子中,放到了一边,淡淡说了一句:“表妹有心了。” “不用客气,”厚脸皮的秦潇潇摆摆手,“其实大夫说,你今早给我送的雪蛤也有补肾的功效,不过外面的都没有你送我的那些质量好,我便改为给你送肉苁蓉了。以后表哥就把它泡酒喝,每天喝一小杯,这样一来,你肯定很快就能恢复如初的。” 朱斯年欲哭无泪。 补肾,跟伤到那个地方,是有区别的好吗? 这个表妹,是不是缺心眼? “哦对了,表哥,还有,我给你带了……哎呀!” 秦潇潇站起来往衣兜里面掏东西的时候,脚踩到刚刚洒在地上的茶叶,滑了一下,猛地往朱斯年的身上扑倒过去。 朱斯年毫无防备,被低呼着的秦潇潇一下扑倒在了榻上。 与此同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第38章 不该有的念头 秦潇潇看到近在咫尺的朱斯年的瞳孔骤然放大,洁白的俊脸飞快变得涨红,眉头拧成一个结,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秦潇潇压到了他双腿间的伤处了,让他痛得脸色有些扭曲。 若非听到门口的声音,秦潇潇差点犯了老毛病,在他的俊脸上揩油。 “你们……” 门口传来惊讶又不可思议的声音。 秦潇潇连忙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往门口看过去,这才发现,二舅母肖氏和朱琳琳两人站在门口,两人都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斯年,潇潇,你们两人大白天竟然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 不等秦潇潇解释,肖氏立刻来了火,张口便指责。 秦潇潇连忙摆手:“二舅母,你误会了,我刚刚脚滑了,踩到地上的水才滑倒,不小心撞到了表哥!” 朱斯年也一脸痛色地坐了起来。 他感受到伤口被扯裂了,有血流了出来。 他死死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又害怕血把衣服浸湿被母亲发现自己受伤的事实,又将刚刚秦潇潇送的肉苁蓉拿来放在大腿上掩盖血迹,咬牙解释: “母亲,你真的误会了,表妹确实是不小心滑倒后才把我撞倒的。我们二人绝对是清清白白的。” 肖氏见朱斯年并没有撒谎的迹象,这才打消了一些怀疑,笑容僵硬地看着秦潇潇,“潇潇,对不住了,舅母不应当这样说你的。” “没事的。”秦潇潇摆摆手,并不在乎。 她能够看得出,这个二舅母对自己的态度是极其冷淡的,就跟一开始的朱斯年一样,所以方才指责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反而站在肖氏旁边的朱琳琳,眼睛看看秦潇潇,又看看朱斯年,笑得意味深长。 肖氏走到了朱斯年的身边坐下,没有再理会秦潇潇,而是对朱斯年道:“斯年,还有两日就是中秋了,到时候宫宴,你就带着琳琳一起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 朱斯年一听眉头一拧,摇头道:“母亲,今年宫宴的时候我有事,还是让琳琳跟大伯母一起去吧。” 他腿受了伤,两日后可能还不能下床自由行走。 “你有什么事?”肖氏拧了拧眉,忽然心中有些异动,转头看秦潇潇:“潇潇你也不去吗?” “我?”秦潇潇莫名肖氏为什么要这样问,她想了想,道,“我爹不在京城,我跟我弟弟从来没去参加过。” “这么说今年中秋,你就跟你弟弟,一起在侯府过了。”肖氏似笑非笑,神情有些怪异。 秦潇潇点头:“外祖母说,我和梦阳得一直待在侯府,直到我的亲事成了。” “这样啊?”肖氏奇怪地笑了一声,这笑让秦潇潇有种不好的感觉。 朱琳琳过来拉住秦潇潇的手晃晃,撒娇道:“表姐,今年宫宴你跟我一起进宫呗,我一人去没意思。” “啊?我不去,我不想去。”秦潇潇飞快摇头。 她讨厌那种场合,各种女人坐一堆阴阳怪气,乱嚼舌根。 \"潇潇你就去吧。\"肖氏帮着劝慰,“你不是说你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吗?皇宫是规矩森严的地方,你正好去多看看,多学学。” 嚯,拐弯抹角说秦潇潇不懂规矩啊。 秦潇潇真诚的笑意已经没了,但是强迫自己挂着假笑,“多谢舅母一片好心,但是我很忙,不去。” 肖氏:“……” 心中腹诽:“果然没规矩,没救了。” …… 秦潇潇很快便离开了,屋中便只剩下朱斯年和肖氏两人。 “母亲,表妹又没有惹到你,你何必找她的不快?”朱斯年拧眉不悦。 方才他看出来了,自己母亲是一点都不喜欢秦潇潇。但是不喜欢就不喜欢,干嘛拐着弯骂人家? 肖氏脸上的笑容消失,面带怀疑地看着朱斯年,问:“你说,你不去宫宴,是不是因为她?” “什么?”朱斯年不解。 肖氏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因为秦潇潇留在家中,你才不去宫中参宴?” 想要多点和秦潇潇相处的机会。 “我……”朱斯年哑了嗓子,一时有些无语。 “斯年,潇潇虽然和你是表兄妹,但是她没有教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即便她爹是大将军又有什么用?我们朱家最看中的就是规矩教养,你将来娶妻,要娶像太傅的孙女苏苒那样的。 “且不说苏小姐相貌在京城中便找不到几个能与之匹敌的,她又有教养,在哪里都是落落大方的,让人挑不出错处。还有,你不是一直喜欢有才情的女孩吗?那天在赏菊宴上,听说你跟苏小姐聊得很不错。” 朱斯年听了母亲的话,默了片刻,解释道:“母亲,你误会了,我对表妹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当她是妹妹。不过你说她没有规矩,我不敢苟同。之前我也对她有些误会,现在才知道,她只是不像一般女子那样矫揉造作。 “至于苏小姐,我现在才发现,她头上的才女的名头,也许名不副实,相比于潇潇表妹,她甚至无法和表妹相比。” “哼!”肖氏冷笑出声,“你还说你对秦潇潇没有那种意思,都帮她说话了!” “我……我不是在帮她说话,我只是陈述事实。”朱斯年噎了一下,道。 “是吗?”肖氏眯着眼,半信半疑,“既然如此,那我和你爹就要帮你说亲事了。你心中可千万不要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以免毁了侯府的名声。” 这就是在暗示朱斯年,不要想着娶秦潇潇,以免毁了侯府的名声。 肖氏说完,起身走了。 朱斯年坐在榻上,神情有些难看。 他在想,换做以前,他是很想娶苏苒那样的才女为妻的,可是现在……他犹豫了。 …… 两日后。 秦潇潇最终在朱琳琳的软磨硬泡之下,穿上了宫装,跟着大舅大舅母以及朱琳琳入了皇宫。 皇宫之巍峨自不必说,不过秦潇潇没觉得有什么新鲜,只是感叹这高大的墙里,关着多少向往自由的灵魂。 刚刚入宫不久,四人正走在宽阔的大道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秦小姐,是你吗?” 秦潇潇等人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去,只见苏苒带着小玲一脸温柔笑意地走了过来,苏苒也是打扮得极其漂亮,一身鹅黄色宫装,看起来娇美温柔。 不过秦潇潇注意到的不是苏苒,而是跟在苏苒身后不远不近的男子——阮岱。 阮岱的一双眼睛,跟长在了苏苒的后脑勺似的,即便秦潇潇看他,他也压根没有注意到。 第39章 世子在看我 苏苒的名声在京城很大,因此秦潇潇中的四人都是认识她的。 苏苒也快步走上前来,先朝着秦潇潇她舅舅朱顺和舅母杨氏行了个礼:“小女见过朱大人和夫人。” 朱顺夫妇一眼看去,便觉得苏苒这个女子十分乖巧,很是慈爱地点点头。 朱顺道:“既然是潇潇的朋友,那你们就一起说说话吧。” 目送着两位长辈离开,秦潇潇才回头跟苏苒打了个招呼:“苏小姐,真巧啊。哦,还有阮公子。” 阮岱正好走到了苏苒的身后,秦潇潇连他一起打了招呼。 想到那天苏苒在宴会上装模作样炫耀的模样,秦潇潇又故意问了一句:“苏小姐和阮公子一起来的吗?” “嗯?”苏苒狐疑回头,正好看见阮岱有些仓皇地将眼神从她的脸上移开。 苏苒不明所以,礼貌地朝阮岱点了点头,随后对秦潇潇道:“秦小姐误会了,我们并不是一起的。” “哦,这样吗?”秦潇潇笑得意味深长。 阮岱却是主动走到了苏苒的身边,礼貌笑道:“苏小姐,真巧,咱们一起进去吧。” 苏苒恍惚间从这个有些眼熟的男人眼中看到了某种爱慕之情,让她有些不舒服,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拒绝道:“不了,我和秦小姐一起。” “那咱们三人一起。”秦潇潇立刻过来,站在了苏苒的左手边,而阮岱则在苏苒的右手边,她正好被夹在了中间。 三人并肩而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苒总是觉得,这个男子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身边靠过来,这让她更加难受。 终于,原本打算跟秦潇潇炫耀的苏苒,受不了阮岱,快步跑了。 至于炫耀什么…… 前两日她被太后请进了宫中,有意无意地提及她的婚事。 若是她成了梁王府的世子妃,那那天赏菊宴上被秦潇潇弄得丢掉的面子,便能找回来。而且,从那以后,她在秦潇潇面前,将永远有炫耀的资本。 至于她秦潇潇,父亲是大将军又如何?永远都是个没有规矩教养让人唾弃的女子。 …… 苏苒快步上前,留下了秦潇潇跟阮岱在后面。 “阮公子,人都没影了,别看了。”秦潇潇提醒了阮岱一句。 阮岱慌张地收回了了目光,朝秦潇潇敷衍地扯了下嘴角,并不愿意和秦潇潇多说什么。 朱琳琳在旁边扯了下秦潇潇的袖子,低声问:“表姐,这不是那天一直跟你作对的那个男人吗?你理他做什么?” 秦潇潇捏了捏朱琳琳的脸蛋,调笑道:“以后还得见面呢,当然要理一理。” 她已经跟外祖母撒谎自己喜欢阮岱了,见一面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是阮岱还不知道罢了。 到了宴厅,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了。 晚宴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朱琳琳拉着秦潇潇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睛开始在宴厅中好奇地扫视打量着。 “表姐,好多美人啊,全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那又如何?”秦潇潇拿了个荔枝来剥了塞进嘴里,“我是个女人,有什么好高兴的?” “不是啊表姐,这些女人,应当都是知道梁王府世子要来,所以才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的。” “世子也要来?”秦潇潇眼前一亮,有些兴奋。 上次在宴会上她就特别想看一眼世子的真容,结果没有看成,她一直有些不甘心。 朱琳琳视线在挨着龙椅近处的位置搜寻了一番,没有看见莫清淮的影子,有些失望。 她缓缓跟秦潇潇解释:“表姐,你有所不知,听说这次中秋夜宴,梁王世子要从这些参宴的世家贵女中挑选心仪的世子妃。那天世子去参加赏菊宴之后,他长得貌比潘安,恍若谪仙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了,这些贵女听说了,自然是要争着抢着打扮得美艳夺目,吸引世子的注意力了。” “所以你也有那种心思?”秦潇潇朝朱琳琳挑了下眉。 朱琳琳笑小脸一红,拉着秦潇潇的手撒娇道:“世子虽然长得俊朗,可是我还没有及笄呢……” 哦,是了,朱琳琳今年才十四岁呢。 秦潇潇摸摸她的头,苦口婆心地劝:“琳琳,这男人可不能光看脸,还要看品行,可不能因为男人有一副好皮囊就嫁了。” 两人聊着聊着,宴厅渐渐坐满了人。 帝后上座之后,却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皇帝皇后都已经年近五十了,皇帝看上去尤其疲惫,但威严十足。他疑惑问旁边的梁王:“淮儿怎么还没到?” 梁王连忙起身恭敬道:“臣弟这就让人去催一催。” 一旁更加苍老但是满目慈祥的太后笑道:“淮儿这孩子多少年不曾来参加宫宴了,想来是不习惯。咱们就不等他了,先开宴吧。” 皇帝点头,命令众人开宴。 音乐起,众人一边用餐,一边欣赏歌舞,气氛一片祥和。 大概过去两刻钟,宫人们来收拾残羹剩饭。 这个时候,但见两抹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直直朝着太后走去。 四下立刻起了轻微的骚动。 “快看,是世子来了!” “这位就是世子吗?天呐,果真如传言中那般貌若潘安!” “这可比画像上的俊俏多了!” …… 秦潇潇自然也听到了众人的讨论声,立刻循着视线看过去。 等莫清淮在太后面前跪下行完了礼,又依次拜见了帝后去了自己座位上之后,秦潇潇才看清楚莫清淮的脸。 “啊!”秦潇潇低呼一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冷着脸的莫清淮。 “怎么了表姐?你是不是也被世子的长相给惊到了?”朱琳琳兴奋地凑过来。 秦潇潇脸色惨白,骨碌碌一直咽口水,后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天爷,那个小白脸,那个被他轻薄了的小白脸,那个一直声称自己是梁王府世子但是秦潇潇不相信的傻大个儿,真的是世子! 此时的秦潇潇,如坠冰窟,恨不能给自己两个狠狠的耳光——糊涂啊秦潇潇,你怎么这么糊涂? 你真的是惹了不该惹的人,这次,即便你爹是大将军,即便你自己武功盖世,你都死定了! “呜呜呜!”她趴到桌子上,欲哭无泪。 “表姐,你怎么了?”朱琳琳见秦潇潇有些怪怪的,连忙推了下她。 秦潇潇抬起头,摇了摇头,“我没事。” 同时,宫人来上茶果点心酒水,秦潇潇偷偷往莫清淮的方向看了一眼。 莫清淮一脸的百无聊赖,视线正好扫过来,吓得秦潇潇飞快埋下了头。 而座位上的莫清淮,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张很眼熟的脸。 怎么这么像秦梦阳? 他连忙站起来,朝秦潇潇的方向看过来。 坐在秦潇潇侧前方的苏苒: 世子在看我! 第40章 一舞倾城 很多宫人都站在席位前上茶点果品,没几个人注意到莫清淮的异样,但梁王妃就坐在莫清淮身边,见状连忙问:“淮儿,你看什么呢?” 莫清淮摇摇头:“没什么。” 可眼睛依旧往秦潇潇的方向看。 梁王妃注意到了,以为莫清淮在看秦潇潇前方的苏苒,连忙将莫清淮拉了坐下,高兴道:“淮儿,那位是当朝太傅的孙女苏小姐,上次母妃给你的画像上也有她的。” “她?”莫清淮盯着低着脑袋的秦潇潇看,连脸都看不见。 “儿子,你是不是喜欢?喜欢的话,母妃帮你取回来!”梁王妃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莫清淮摇头:“我看看而已。” 怎么这么像秦梦阳?他想到秦梦阳有个双胞胎姐姐,这个人应当是秦潇潇。但是她坐在女子席位上,怎么感觉在刻意地躲避着自己的目光? 此时的苏苒,感觉到莫清淮的眼神一直在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自己,她只觉得一张俏脸都红到了耳根,不敢抬头和莫清淮对视。 这时候,宫人们上了茶点都下去了。 忽闻坐在上位的太后对皇帝道:“不是说今年宫宴,有四位世家女子准备了不一样的表演,给大家增添乐趣吗?叫上来看看吧。”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明白了。 这是内定了世子妃的人选了啊?而且是在四人之中选一个。 所有人翘首以盼,终于发现女宾席中站起来四个长相不俗的女子,其中一人果然包括苏苒。 女子们下意识地自我感叹,叹息世子妃的位置与自己无缘了。 四个女子站成一排,与帝后及太后行了礼,皇后适时开口:“你们四人都准备了才艺?这倒是新鲜,趁太后还有兴致,你们四人便上才艺,聊表孝心吧。” “是。”四个女子娇娇一应,去了后台准备去了。 片刻后,一个女子穿着舞衣出现。 音乐起,女子开始跳舞。 原本众人怀着极大的兴趣,还以为有什么新鲜的舞蹈。 结果,也就一般般。 大家看一会儿便没什么兴趣了。 接着第二个女子,第三个女子皆是如此。 一直到最后的苏苒上场。 苏苒轻移莲步,步入场中,一袭粉色的水袖裙,宛如初绽的莲花,既温婉又不失灵动。 她的头发挽成了一个灵蛇髻,几缕碎发轻柔地垂在额前,更添几分柔美。那双秋水明眸,在舞台的灯光下更显清澈明亮。 随着音乐响起,她的双手轻轻提起裙摆两侧,那长长的水袖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展开,在空中飞舞,掀起阵阵香风。 随着悠扬的乐声渐入佳境,苏苒的身姿也愈发灵动起来。水袖在她的操控下,时而如灵蛇般蜿蜒游走,缠绕指间;时而漫天飞舞,轻盈飘逸,遮盖了她的半张容颜,增添了几分朦胧美。 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当音乐达到尾声,苏苒猛然跃起,身轻如燕,旋转间水袖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铺展后又巧妙地收拢,仿佛一朵莲花绽放,美得令人窒息。 一舞罢,所有人都沉浸在苏苒的水袖善舞中无法自拔。 太后眼含笑意,目光中满是赞赏,轻轻击掌,眼中闪烁着慈爱的光芒:“苏小姐此舞,真乃仙姿玉色,灵动非凡,恰似瑶池仙子落凡尘,令人叹为观止。哀家多年未见如此精妙之舞,当真是大饱眼福啊。” 帝后似乎也对苏苒十分满意,皇帝高声道:“苏小姐果真才情出众,名不虚传,逗得太后如此开心,来人,赏苏小姐玉如意一对。” 苏苒眸光一亮,连忙躬身谢过。 苏苒下台之后,众人便知道,世子妃之位,非苏苒莫属了。 然而,皇后忽然出声了:“素闻苏小姐才名冠绝京城,不过本宫前两日倒是听到了一件趣事。” “哦?什么趣事?”太后问皇后。 皇后笑道:“数日前,苏小姐到昭义侯府参加宴会,据说与某位同样才情出众的女子对诗。让人意外的是,向来才华出众的苏小姐,竟然输给了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姐。本宫倒是有些好奇,是哪位小姐竟然赢了苏小姐,不知今日可到场了?” 此言一出,刚刚回到座位上红光满面的苏苒,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天在侯府那样丢人的事情,皇后怎么提起来了? 此时的秦潇潇,正在忙着往嘴里灌酒。 这个是御赐的果酒,平常都喝不到的,得多喝一点! 皇帝笑着回应皇后的话:“朕也有所耳闻,尤其是那句‘我花开后百花杀’和‘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可堪称为奇句。不知作出此诗之人,今日可曾到场?” 此言一出,朱顺连忙站出来回话:“启禀陛下,作出此诗之人,是镇国大将军之女,也是臣的外甥女,今日与臣一起进宫了。” “哦?是秦将军的女儿?”皇帝很震惊,但也对秦将军的子女很陌生。 因为秦将军常年不在京城,所以这么多年的宫宴,他从来没有参加过。 秦将军的子女,也从未到场过。 众人立刻在人群中寻找。 秦潇潇还在大口往嘴里灌酒。 这御酒味道果然与一般的酒不同凡响,得多喝一点,以后不进宫就喝不到了。 秦潇潇如是想着。 “表姐,表姐!”朱琳琳焦急地推了好几下秦潇潇,秦潇潇才回过神来,双眼有些迷醉地看着朱琳琳,问:“怎么了?” “潇潇,快去,皇上叫你呢!”杨氏小声提醒秦潇潇。 “叫我?!”秦潇潇扭头看向龙椅方向,对上了皇帝威严十足的龙眼,她顿时酒意消了一大半。 连忙起身,大步——不对,外祖母教过规矩的,今天自己是女子——连忙低着头恭敬地走到场中,行了礼:“臣女秦潇潇,见过太后,见过皇上,见过皇后……” 朱顺和杨氏见秦潇潇行礼并没有出现错漏,悄然松了一口气。 皇帝笑着:“免礼,抬起头来。” 秦潇潇起身,抬头微微含笑,看向皇帝。 皇帝皇后等人看到秦潇潇的一瞬间,眸中都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这个秦潇潇——丝毫不比方才的苏苒差啊!尤其是,她与普通的温婉女子不同,脸上没有女子的羞赧,眉宇间不见温婉,却有并不多见的英气,而且她的个子很高,莫名就给人一种气质绝妙之感。 皇帝下意识点头,称赞道:“果然是秦将军之女,倒是和秦将军五分相似。秦将军常年在外为国戍边,朕竟然忽略了秦将军还有一对子女。” 皇后眯着凤眸将秦潇潇上下打量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本宫向来听闻,武将粗鄙不堪,武将之女,平日里多舞刀弄枪,少了些女子应有的规矩教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方面也多粗俗,难登大雅之堂,你却能够做出名动京城的诗句?本宫倒是有些不信了。” 第41章 满座皆惊 皇后这话,就是赤裸裸地看不起秦潇潇。 这秦潇潇不在乎,毕竟看不起她的人,多了去了。 但是,皇后还表现出了对秦将军的不屑和鄙夷,这让秦潇潇非常不满。 太后也拧眉看了皇后一眼,道:“哀家看着秦小姐倒是落落大方,并没有皇后说的不懂规矩,而且,当天宴会上,那么多人看着秦小姐和苏小姐比赛对诗,难不成秦小姐还能当众作弊不成?”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带着笑意,但明显是帮秦潇潇说话了。 皇后被说得有些难堪,低头道:“母后说的是。” 秦潇潇确实不满。 她行了一礼,面带微笑,语气恭顺却不失坚定地说道:“皇后娘娘,小女父亲身为武将,为保家卫国,常年浴血奋战,历经生死。虽在礼仪文墨上不比朝堂文官,被视为粗鄙,但那沙场杀敌的英勇与忠诚,亦是为了护这江山社稷、护娘娘您和宫中众人的安稳。 “小女自小受父亲教诲,深知忠诚与担当之重。至于规矩教养,小女在外祖母的指引下多加修习,虽然比不上世家贵女,但小女绝不会在皇后娘娘前失了态。 “至于才艺,小女虽不敢与世家贵女比肩,但小女不才,粗通一些音律,也懂得以剑为舞。若是皇后娘娘不嫌弃,小女愿意献丑。” 一番话,说得皇后哑口无言,神情难堪。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皇帝呵呵笑道:“秦将军常年于沙场冲锋陷阵,只为护我朝安宁,虽然在文雅之事上有所不及,但秦将军这份护国之忠,值得敬重。” 转而笑对秦潇潇道:“秦将军为了天启国而牺牲了陪伴子女长大的机会,是为我天启国的忠臣。不过,昭义侯一家乃钟鸣鼎食之家,秦小姐既然得昭义侯府一家的教养,礼仪规矩自然不会差人一等。 “不过朕倒是有些好奇,秦小姐粗通音律,还会舞剑,那便借着中秋之夜,让人一饱眼福吧。” 秦启可是皇帝的肱骨之臣,天启国的疆域安稳可全部仰仗他,皇后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要针对秦启之女。 皇帝如是想。 秦潇潇朝皇帝一礼,大方道:“既然如此,臣女便不吝献丑了。” 半刻钟后,宫人寻来了一把名为‘凤凰于飞’的小叶紫檀木琵琶。 秦潇潇坐在了台中央,神情泰然自若,转轴调音。 四周的观众们纷纷目光灼灼地看着秦潇潇。 从来没有人知道,秦潇潇会弹琵琶。众人只听说秦潇潇胸无点墨目不识丁,也只听说,秦潇潇的弟弟秦梦阳会弹一些琵琶。 然而琵琶向来是最下九流的艺人弹来街头卖艺的,根本没有人瞧得上。 很多人都在看秦潇潇的笑话,朱顺与杨氏都为秦潇潇捏了一把汗。 皇后看着秦潇潇的脸,忍不住冷哼一声,低声对皇帝道:“想来也不过是弹出些靡靡之音,难登大雅之堂。” 皇上无奈地看了皇后一眼,低声道:“且好好听吧。” 四下安静下来。 秦潇潇轻抱琵琶,玉指轻拂,那激昂的旋律瞬间从她指尖倾泻而出。 一幅波澜壮阔的战争画卷徐徐展开。 画卷之中,大军在远处集结,隆隆战鼓响天彻地,气氛凝重而紧张,战争一触即发。 随着旋律的推进,节奏逐渐加快,仿佛能看到金戈铁马奔腾而来,喊杀声震天。 她的指法娴熟多变,轮指如骤雨,扫弦似疾风,强烈的节奏,带领着战场上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刀光剑影交错,令人惊心动魄。 曲中的滑音,宛如战士们的怒吼与嘶喊,悲怆而决绝。每一个音符都让人置身于战场上,感受着生死搏杀,硝烟弥漫。 在激烈的高潮部分,琵琶声如雷霆万钧,气势磅礴,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战火所吞噬。 直至最后,节奏渐缓,余音袅袅,仿佛战争的硝烟渐渐散去,留下的是一片悲壮与苍凉。 一曲罢,全场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甚至有人的身上都被琵琶声所感染而冷汗淋漓,鸡皮疙瘩层层叠叠。 这样的寂静,一直停顿了许久,最后,皇帝高声道了一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秦小姐一曲,满座皆惊,真让朕大开眼界!” 此言一出,四下爆出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众人仿佛都亲身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大战,激愤之情久久难以消散。 太后也是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问秦潇潇:“如此波澜壮阔的琵琶曲,与平常琵琶的柔婉之音大相径庭,哀家竟然从未听过,这是什么曲子?” 琵琶曲《十面埋伏》是中国古曲,以楚汉相争为背景,以垓下之战为主题创作的曲子。 然而秦潇潇投胎来的架空王朝,没有垓下之战,自然也就没有出现过这首曲子。 秦潇潇想了想,抱着琵琶一礼,道:“回太后,此曲名为《十面埋伏》,是一位神秘人传下来的古曲。描绘的是天启国所不存在的一个王朝中,楚汉两军在名为垓下的地方决战,名为刘邦的汉军君主设下十面埋伏的阵法,彻底击败楚军,迫使楚军君主自刎于乌江的事件。” “原来这首曲子描绘的是两军交战的激烈场面,难怪听得人热血沸腾!”皇帝大笑着说。 太后点头:“是啊,哀家久居深宫,听的都是柔婉之曲,乍然一听这样非同一般的琵琶曲,倒像是浴血重生了一般。” 皇帝龙颜大悦,朗声道:“秦潇潇,你这一身琴技,真是深藏不露,令在座之人汗颜。既如此,那朕便将这把‘凤凰于飞’赏赐与你吧。” 秦潇潇闻言眉头一动,开心道:“多谢皇上赏赐!” 秦梦阳最痴迷于琵琶,尤其是这种珍贵的琵琶,这把琵琶给他,他一定会高兴疯了的。 她抱着琵琶高高兴兴回了座位,恍惚间感受到一道炽烈的目光在她的后脑勺停留。 秦潇潇没有多想。 然而等她坐到座位上,抬头的瞬间,猛地对上了莫清淮一双要吃人似的眼眸。 秦潇潇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手滑将才弄到的宝贝给放脱了掉地上。 去他娘的,刚刚忙着应付皇后,都忘记了有一匹饿狼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秦潇潇慌张地将视线抽回来,心虚地低下头。 而就在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明白了,威胁伤害秦梦阳的人,就是莫清淮! 他是把秦梦阳当成了她秦潇潇,在报自己睡了他的仇! 第42章 你负责吗 秦潇潇要被莫清淮那眼神弄疯了,因为,自从他发现了秦潇潇心虚闪躲的眼神之后,莫清淮就一直盯着秦潇潇看,时不时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而坐在秦潇潇前方的苏苒,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世子不像是在朝她笑,而是……在朝她身后的秦潇潇笑! 这个想法一出来,苏苒的心中咯噔了一声。 她不确定是不是这样,所以她找了个借口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出了席位。 事实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即便她动了,莫清淮的视线也没有动,依旧看着方才的方向,也就是在看着秦潇潇。 苏苒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原本以为,世子会注意到自己,可是,从一开始见面,到现在,世子注意的人,从始至终都是秦潇潇! 可是凭什么?就如同皇后所言,秦潇潇是个粗鄙的武将之女,长得五大三粗,根本不像个女人,让人不耻,偏偏世子的目光就是盯着她不放。 她回想起来,刚刚自己跳水袖舞的时候,世子的眼神根本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可是等到了秦潇潇弹什么破琵琶,世子的眼神就一直如同火一般灼热地盯着秦潇潇,秦潇潇抢走了自己的风头,她很生气! 想到这,苏苒一双眸子不甘地看向秦潇潇——秦潇潇正瞪着莫清淮,朝他挤眉弄眼! 莫清淮双手握拳,双目赤红,一副恨不能飞过去将秦潇潇杀死的模样。 两人在用眼神激战,但在苏苒的眼中,这就变成了眉目传情! 苏苒再也没法待在两人中间当他们眉目传情的证据,拉着小玲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了。 秦潇潇盼望着宫宴快点结束,然后逃离此处。 然而,朱琳琳说,距离宫宴结束至少还有一个时辰。 秦潇潇想着,自己趴到桌子上装死算了。但是,天不由人愿,刚刚喝御酒喝多了,这会儿内急,还憋不住。 她只能站起来,悄悄从座位上出去,去寻找方便的地方。 而莫清淮,见秦潇潇捂着肚子站起来,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 “淮儿,你要去哪里?”梁王妃拉住莫清淮的袖子。 莫清淮找借口:“母妃,我出去透透气。” 梁王妃眼睛往那边一瞟,苏苒不是刚刚出去吗?儿子肯定是要出去和她偶遇。 梁王妃心中一阵窃喜,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莫清淮去了。 秦潇潇意识到,莫清淮看到她出来,也许会跟着出来,因此方便完之后,便带着菱叶往御花园开放的区域走去,想着等差不多宫宴快结束了再回去。 “小姐,这里好黑,我好怕啊!”御花园中到处黑漆漆的一片,菱叶被吓得紧紧抓着秦潇潇的胳膊不敢放手。 “别怕,有我在。”秦潇潇拍拍她的脑袋,拉着她到了湖边坐下。 这里距离宴厅已经很远了,听不到宴席上的吵闹声。 湖中的荷花已经凋零,荷叶也枯萎了,湖边上栽种着许多杨柳,柳枝随着夜晚的凉风摇曳着,四下甚至有蛐蛐声时不时鸣叫,显得夜晚静谧而惬意。 秦潇潇听着那蛐蛐声,忍不住往后仰躺在了湖边的一块人工石上。 “小姐,怎么有点冷啊?”菱叶缩了缩肩膀。 “冷吗?”秦潇潇耸耸肩,“我一点都不冷,你要是冷的话,去马车里拿我的披风披上。” 菱叶抱着胳膊道:“小姐你刚刚喝了酒,自然不觉得冷,我去拿披风来,以免风一吹,明早你喊头疼。” 秦潇潇摆摆手:“你去吧,别跑丢了。” “诶。”菱叶应了一声,起身往来时的地方走去。 秦潇潇就那样用手枕着后脑勺,看着天空寥寥无几的星星,思考着关于莫清淮的事情。 自己惹上了世子,应该如何才能祈求得世子的原谅呢? 依照当前的情况来看,他是极其恨自己的,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的,否则,那天他不会把秦梦阳当成自己,然后弄到了水里出了事。 她正想得入迷,冷不丁眼前有一张脸凑了过来。 那张脸长得非常好看,五官立体勾人,几根头发还从他的鬓边垂下来扫在秦潇潇的脸上,痒酥酥的。 只是,那花瓣唇的唇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呀!”秦潇潇一个激灵,慌忙准备坐起来。 但是莫清淮没给她机会,抬起脚毫不客气地踹在秦潇潇的肚子上。 秦潇潇眸色一凛,想要使出内力护体,可是一运功,他傻眼了。 自己的内力呢?怎么消失了? 莫清淮一下注意到了秦潇潇的诧异,得意道:“秦潇潇是吧?刚刚你躺在石头上的时候,本世子已经悄悄对你下了药,你武功已经使不出来了,乖乖受死吧!” 秦潇潇:“……” 该死的清淮,叒一次给自己下了药,而且这次她毫无察觉。 腹部被莫清淮的大脚踹得生疼,秦潇潇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眼看要掉进湖水中,她连忙伸手死死抓住了莫清淮的脚踝。 “放开本世子!”莫清淮大怒,从腰间隐蔽位置掏出一把十分小巧的匕首,猛地朝秦潇潇的手背刺去。 秦潇潇瞳孔猛地睁大,连忙放开了莫清淮的脚踝,去抓他捏着匕首的手腕。 然而眼看着就要大仇得报的莫清淮,一个激动癫狂,使出的力气太大,一不小心脚打了个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秦潇潇的胸口扑上去,手中争夺的刀也飞进了水中,发出噗通一声。 秦潇潇瞳孔越睁越大,莫清淮亦如是,紧接着,莫清淮的一双手,丝毫不偏地压在了秦潇潇的双“阮”上,花瓣唇印在了秦潇潇的嘴角上……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桂花香,伴随着御酒的气味,迎面扑来。 四目相对,莫清淮的两只手甚至吧唧吧唧抓了下。 ——“呸!” 莫清淮飞快挣扎着爬起来,一脸嫌弃地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来擦嘴,又蹲到湖边去拼命洗手,好像手上沾上了什么让人恶心的东西。 秦潇潇坐了起来,摸了摸差点被压成两块小饼干的“阮绵绵”,一脸痛苦无奈道:“世子,人家本来就没有,你捏什么捏?捏扁了你负责吗?” 第43章 写遗书 莫清淮足足蹲在湖边洗了半刻钟的手,听到秦潇潇这样说,他忍不住冷笑道:“当初你就是这样捏本世子的……” 噗,秦潇潇差点笑喷,无奈道:“大哥,你是男人,被捏一下那一对,你就要捏回来吗?” “对,本世子要把你对本世子所做的一切,统统还到你身上,让你痛不欲生!”莫清淮一脸狠厉地看着蹲在那里的秦潇潇,将擦过嘴的手帕扔进了湖中。 秦潇潇看着帕子飘在湖面上,又抬头看着那个高耸入云的男人,问:“你别忘了,当时我对你那样,你可是很爽的,既然要还到我身上,是不是也得让我爽一下?” 莫清淮:“……” “秦潇潇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想让本世子对你……,做梦去!本世子要将你大卸八块,扔进池子里喂鱼!”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而且,不知为什么,他见到这个女人,全身血液就忍不住往头顶飙,想要将这女人给弄死! 秦潇潇看着莫清淮那气得哆嗦的双手,毫不畏惧,道:“世子别冲动,你今晚不能杀我,要是我死在了皇宫,你就犯了杀人的罪。要是我是庶民也就罢了,你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掩盖罪行,奈何我爹是秦将军,我爹对皇上很重要,到时候皇上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你的。” “哼,你以为本世子不知道?”莫清淮邪笑着,“本世子今晚已经报了袭唇和袭胸之仇,今晚本世子不杀你。后日,咱们在慈恩寺决一死战,你敢不敢赴约?” “决一死战?”秦潇潇站起身来,看着莫清淮。 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武功,拿什么决一死战? “不要想着逃跑,你若是不敢赴约,本世子便拿你的弟弟秦梦阳开刀。那支飞镖你也看见了,本世子没法杀你或者你弟弟,但是本世子手下的人可以。” 莫清淮边说,边想象到了玄戈在慈恩寺后山将秦潇潇打残后自己上去补刀的场景,忍不住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秦潇潇原本吊儿郎当的模样已经不复存在。 她明白了,莫清淮是要自己和他手下的人决一死战。回忆起了那天晚上那个轻功在他之上的黑影,秦潇潇知道那个人绝对不好对付。 她表情变得严肃,眸色凛然地看着莫清淮,正色道:“我答应你赴约就是,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莫清淮眉心微微拢起,昭示着他的不悦。 秦潇潇道:“第一个要求,对战要公平,你不能再悄悄对我下药让我失去内力,第二,对战之后,无论是你赢还是我赢,你都要答应我事后不能再对我弟弟动手。” 莫清淮闻言神情闪烁。 他修长的大指和食指轻轻搓了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秦潇潇也努力在不太清晰的夜色中辨别着他的神情。 恍惚间,她看到莫清淮的嘴角似乎勾了一下。 片刻后,只听他爽快地答应:“行,本世子不再对你下药,事后也不对你弟弟动手。不过约战之前,你得留下一封遗书,说明原委,一开始是你惹了本世子,本世子才会找你报仇,以免将来你弟弟或者你爹来找本世子的麻烦。” 秦潇潇听到遗书两个字都愕然了。 他这是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太残暴了! 不过转念一想,都是自己犯贱,真的是人太闲就容易没事找事给自己惹麻烦。 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再也不垂涎什么美男了! 秦潇潇思索了片刻,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我答应你,总归这是我自己造的孽,合该由我自己来还!” 莫清淮眯了眯桃花眼,“现在就写遗书,否则本世子怕你反悔。” “哈?”刚准备走人的秦潇潇扭头错愕地看着莫清淮。 “本世子说,现在就写遗书。”莫清淮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秦潇潇无语道:“现在哪来的纸笔?” “这还不简单?”莫清淮哼笑一声,大长腿飞快向秦潇潇迈过去,将手伸向秦潇潇。 但伸到一半,他犹豫了,手停在半空中,跟自己较劲。 秦潇潇狐疑地看着他。 半晌后,他一咬牙,伸手将秦潇潇的手拉起来,用力拽住。 秦潇潇诧异不已,刚刚她碰了自己一下,还跑去拼命洗手来着,这会儿是要干什么? 只疑惑了片刻,秦潇潇就明白了。 莫清淮将秦潇潇的食指揪出来,扯到她的嘴边,命令道:“把你的手指头弄破。” “什么?”秦潇潇怔了怔,“你想要我写血书啊?不是,咱们去找一支笔一张纸就完事了,干嘛要自我折磨?——啊不,是折磨我?” “少废话,赶紧把你手指头弄破!”莫清淮再一次提醒。 “我不!”秦潇潇固执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她暂时失去了武功内力,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力气根本没法和莫清淮的比。 莫清淮见秦潇潇不同意,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趴下去,张嘴咬在她的食指指尖上。 “疼!”秦潇潇没料到他直接上嘴,连忙将手给抽了回来,但是已经晚了,手指头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正在汩汩往外冒血。 莫清淮将嘴里的血腥吐出来,紧接着撩起自己的衣摆,撕拉一声,撕了一块白色的锦布下来,递给秦潇潇,命令道:“写,快写!” 秦潇潇:“……” “写呗,这就写。”她不悦地抓过锦布来,借着还算清明的月色,开始写: “天启国,盛康十三年,秦潇潇与莫清淮相约于八月十七在慈恩寺后山练武台决一死战,此战过后,无论是秦潇潇死于莫清淮之手,还是莫清淮死于秦潇潇之手……” “慢着!”秦潇潇写到这里,莫清淮抓住秦潇潇的手,冷冷道,“本世子不会死,把这句擦掉。” 秦潇潇:“……” 她只能把这句给用血覆盖掉,继续写:“若是秦潇潇死于莫清淮之手,全系当初秦潇潇曾经得罪莫清淮,是以两人结下生死之仇,无论是谁,都不需要为我秦潇潇报仇。” 写完了遗书,秦潇潇还来不及从头看一眼,就被莫清淮抢了过去,拿在空气中用力扇了扇,等待血迹干涸之后,这才满意地收了起来。 秦潇潇把手指头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下,问:“满意了吗,世子殿下?” 莫清淮转身,邪笑道:“你可以等死了。” 扔下这一句,他转身便走,看起来背影颇为志得意满。 秦潇潇冷哼一声,又将手指头放在嘴里吮吸了两口。 片刻后,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学着莫清淮的样子,呸了两声,跑到湖边洗了洗手。 第44章 慈恩寺之约 莫清淮刚刚离开不久,菱叶终于拿着衣服找来了。 “小姐,我刚刚真的迷路了,好不容易才找过来,累死我了!”菱叶气喘吁吁地将衣服拿给秦潇潇披上。 秦潇潇拉着披风,摸摸她的头:“呆瓜。” 两人在湖边待了许久,直到宫宴结束,才回去和朱琳琳他们汇合,回了侯府,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秦潇潇又悄悄出了府一趟,准备明天和莫清淮约战的东西。 下午,她被外祖母叫去了,告诉她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阮岱答应跟她见面。 秦潇潇不以为然。 以她的观察,阮岱是个痴情种无疑了,他心里肯定只有苏苒一人,绝对不可能跟她秦潇潇沾上什么关系。 秦潇潇让外祖母帮忙将约见的日期尽可能往后推迟,总之越往后拖越好。朱老太太不疑有他。 晚上,秦潇潇又去向秦梦阳借衣服。 明天打架,总不能穿女装吧? …… 秦梦阳正拿着秦潇潇从宫中带回来的那把小叶紫檀琵琶拨弄试音,爱不释手。 不得不说,这把琵琶绝非等闲之物,琵琶的周身都用螺钿镶嵌出精美的图案,尤其是背板部分,是凤戏牡丹,覆手部分是镂空雕刻的一对凤凰双翼的形状,四根轴乃象牙雕刻,琴头也雕刻成凤凰的形状,且镶嵌着宝石。 这把琵琶,名叫‘凤凰于飞’,属于艺术品,价值无量,根本就让人不舍得拿来弹奏。 秦梦阳试着弹了一首秦潇潇教给他的《雨碎江南》,随即便被其音色所震撼。 秦潇潇推门而入,秦梦阳立刻欢喜道:“阿姐,这把琵琶是我这辈子所见音色最好,制作最精美的一把,你真的舍得借给我弹吗?” 秦潇潇满不在乎道:“你喜欢就拿走,我现在也不怎么弹,昨晚在宫宴上,我还是借助内力才能弹出《十面埋伏》的。” 是的,因为这辈子很少练琴,所以她的十指并没有多少力气,那种感觉会让练琴的人很烦躁,越是烦躁就越是不想碰。 秦梦阳见秦潇潇这样大方,便咕哝着要出去请工匠打造一个琵琶盒子。 秦潇潇走到他的衣柜边,问:“你有没有带轻便的衣服来?” “我的衣服都在衣柜里,你自己找吧。”秦梦阳一听就知道秦潇潇准备出去花天酒地。 “唉,我那套蓝色的劲装,最喜欢的,被外祖母烧了,今天去订做又来不及……”秦潇潇一边翻找一边埋怨着。 侍弄着乐器的秦梦阳忽然想到了什么。阿姐只有需要出门或者打架的时候才穿那套劲装。 “阿姐,你要去赴明天的约?”秦梦阳惊声道。 “对。”秦潇潇找了一身黑色交领衫出来,拿在身前比了比,“梦阳,其实,你之所以会收到那张纸条,都是我惹的祸,那人要找的仇人是我。” “什么?”秦梦阳紧张地将琵琶放到了榻上,“阿姐,你胡闹一向有分寸的,怎么这次会招来杀身之祸?” “等我明日回来会跟你解释清楚的。”秦潇潇对秦梦阳的衣服很不满意,因为没有找到一身适合打架的。 秦梦阳却是异常紧张:“阿姐,你不能去赴约,那天送纸条来的人,你都追不上,武功一定很不平凡,你绝对不……” “我自己惹的祸总要自己解决嘛,”秦潇潇给秦梦阳一个安抚的笑意,“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什么事的,明天乖乖在家等我。” 秦梦阳非常担心,但最后被秦潇潇一顿忽悠,放了心。 秦潇潇心有不甘地往自己的院子中走。 打架的时候穿那些大袖子的,很影响发挥的,一不小心自己会把自己绊倒。 正当她烦躁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她想到了朱斯年。 他会不会有劲装呢? 想到这,秦潇潇毫不犹豫地去了朱斯年的院子里。 学霸还在挑灯夜读,准备明年二月份的会试。秦潇潇敲门,将他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书,道:“进来。” 秦潇潇推门而入,看到他坐在榻上,腿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毯子。 秦潇潇眼神不经意地看了他的双腿间那一处一眼,笑问:“表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朱斯年干咳一声,语气不自然道:“好多了,多谢表妹关心。” 秦潇潇笑着坐到了旁边,眼睛又往他的内室瞟,问:“表哥,明天我要出门一趟,但是穿着女装不太方便,想问你借一套男装。” 朱斯年闻言立刻想起了纸条的事情,拧眉问:“你不会是要去赴明天的慈恩寺之约吧?” “你猜对了。”秦潇潇龇了龇牙。 朱斯年的反应跟秦梦阳一样,担心她遇到危险,让他不要轻易出门。 秦潇潇自然不以为然。最后说服朱斯年去找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出来。 秦潇潇看着那身劲装,很惊讶地问:“表哥,你天天读书,竟然有这种衣服?” 朱斯年用手撑着衣柜,缓解站立时候大腿伤处的刺痛,解释道:“这是我出门或者打猎的时候穿的。” “你还会打猎?”秦潇潇视线将朱斯年从头到脚扫了一圈。 他一副书生样,根本不像会骑马射箭。 朱斯年淡淡一笑,“会一点点。” 秦潇潇并没有多问,拿着衣服比了比,双眸含星,开心不已:“多谢表哥,这身衣服正合我意。” 朱斯年看着她的眼睛,拧眉问:“你明天会不会遇到危险?” “你放一百个心,”秦潇潇笃定道,“我的武功你还没有见识过。” 朱斯年没有说话。 他见过了,秦潇潇的身手。 当时她就那么随手抄起一个香炉便将飞进来的飞镖给扭转了方向,还有,她生气的时候,随意便将那张纸条捏成了齑粉。 可是那又如何,他还是担心。 第二天中午,秦潇潇悄悄翻墙从侯府后门离开之后,朱斯年立刻集结了府中的二十名护院,往慈恩寺去。 如果秦潇潇在慈恩寺遇到什么危险,这二十名护院,一定能够帮上忙的。 至于他的伤……没关系,坐马车,可以忍受。 第45章 对决 慈恩寺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秦潇潇是先跑回将军府拿上了自己的素木枪,然后骑着马到慈恩寺的。 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慈恩寺香火并不旺盛,寺庙很大,建在几座巍峨的高山之上。 里面的僧人也不多,香火不旺,便多靠自给自足,也就是自己种田种菜之类的。 秦潇潇到了山下,将马拜托给了山下慈恩茶肆的小二,抬头看了看绵延不绝的石阶,心道莫清淮真是有病,约架要约来这种地方。 等爬到山顶,都累死了,哪里还有力气打架? “客官,来喝杯茶吧。” 慈恩茶肆的小二一边给秦潇潇的马喂草料,一边转头对她道:“上慈恩寺至少得花上半盏茶的时间,得喝饱了水,或者带着一壶水,否则到半山腰就要渴得走不动道。” 经小二这么一提醒,秦潇潇这才想起这件事来。 他扶着马棚的木杆,抬头看了看山顶,发现慈恩寺的山后面渐渐有黑云密布,有些想要来一场暴雨的兆头。 秦潇潇不敢耽搁,去茶肆里面要了一碗茶喝了喝,随后扛着素木枪一步一步沿着石阶往上爬。 石阶上偶尔遇上一两个香客,跟秦潇潇一样,抬头看看寺庙后面的天空,焦急道:“要下大雨了,快些爬!” 越是往上,那边密密匝匝的乌云越是如同巨物一样往这边压下来。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石阶两边的树叶间传来唰啦啦的风吹树叶的声音。 紧接着,大颗大颗的雨点接踵而至。 秦潇潇又在心中骂了莫清淮好几句,护着怀里的一包药粉飞快往山上跑。 终于,她爬到了山寺的大门口,累得气喘吁吁,马尾和衣服都被淋湿了一半。 山门小僧正跑过来关门,乍然看见秦潇潇,眼前一亮,问:“施主可是与人有约于本寺后山的练武场?” 秦潇潇诧异道:“是的,约我的人已经到了吗?” “昨天晚上就到了,一直在等着施主呢。”小僧笑道。 秦潇潇:“……” 她脑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笨?人家昨晚就来了,养精蓄锐等她自投罗网呢! 想到这,秦潇潇暗自攥紧了素木枪的枪身,心中腹诽:“该死的莫清淮,是你先不仁的,休怪我不义!” 于是,她悄悄找了个机会,将怀中的药粉抹在了枪身上。 莫清淮每次都给她下会使她丧失武功和内力的药,这次她也去集市上买了一包同样的药。 自己要求莫清淮不能对她下药,但是莫清淮没有说她不能对他的人下药啊? 嘿嘿。 抬头看看天,雨怎么越下越大啊? 秦潇潇跟在小僧人的后面,一边往寺庙的后山走,一边问:“小师傅,下这么大的雨,难道约我的人还在后山等着吗?” “对,那三位施主说了,就算是下刀子,施主你也得过去。” 秦潇潇:“……” 该死的莫清淮,就这么盼着把她大卸八块吗? 于是,穿过了前院,中庭,后厢房,终于来到了慈恩寺的后山练武台上。 一眼看去,秦潇潇都傻眼了。 只因这练武台竟然是建在一块向空中凸出的巨大石块上的,而石块下方是万丈深渊,看不见底。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肆虐的狂风,将练武台上的每一寸青石板都浸透在朦胧的水幕之中。雷声轰鸣,仿佛天际的巨兽在咆哮,闪电不时划破天际,将练武台映照得忽明忽暗,更添几分惊心动魄。 四周的山林在暴雨的洗礼下,枝叶狂舞,发出阵阵呜咽,雨水沿着石块边缘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道白色的瀑布,直坠深渊。 而在练武台的一边,有一座飞鸟亭矗立在暴雨中,透过朦胧的雨雾,隐约可见中间有三道人影,一白两黑,轻轻晃动着。 秦潇潇扭头看向小和尚,道:“小师傅,雨下得这么大,我还是跟你回禅房休息一会儿吧,等雨小了再过来。” 小僧人却摇头:“这个小僧做不得主,施主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说完,他仰头看了看黑蒙蒙的天,念了句佛号,扭头走了。 留下秦潇潇一人看着对面亭子里面的三个人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又抓了一把药粉出来,用手指头捏成一个小丸子,准备一会儿要是打不过对方,便趁对手不注意,扔到他的嘴里。 反正以她的身手,一般人都是防不胜防的。 正在捏丸子的间隙,蓦然间,飞鸟亭中其中一个黑色的人影咻一下就使轻功往秦潇潇的方向飞来。 须臾之间,一把寒光慑人的利剑毫不留情地就朝秦潇潇的脑门刺过来。 速度太快,闪电乍响,剑身反光刺到了秦潇潇的眼睛。 秦潇潇惊叹于对方的身手果然不同凡响,同时捏紧枪身横空一挡,将对方的一剑荡开,她的身体也随之闪进了雨幕之中。 这时候,秦潇潇终于看到了玄戈的容貌。 他身着一袭紧身黑袍,雨水沿着他冷峻的面庞滑落,与额前垂落的几缕湿发交织在一起,为他平添了几分不羁与狂野。 他手中的长剑在暴雨中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剑尖寒芒闪烁,雨水触及剑身后,随着倾斜的剑身缓缓下滑。 他那双如同鹰隼的眼眸在雨幕中更显锐利,紧盯着秦潇潇,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冷冽。 雨,成了他这场对决中最冷酷的见证者。 雨水也飞快淋湿了秦潇潇的全身,水珠顺着眉毛往下,击打着她的纤长浓密的睫毛,让她视线有些受到影响。素木枪的枪身也湿了,上面抹的药果然如预料中的那般被冲掉。 秦潇潇有些焦躁。 随着一道炸裂的雷声响起来,两人之间的战斗,一触而发。 电光火石间,素木枪在秦潇潇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枪尖划破雨幕,带着呼啸之声直取玄戈咽喉。 玄戈身形一展,如同鬼魅般侧移,长剑轻旋,剑光如织,将秦潇潇的攻势一一化解,同时寻找着反击的契机。 雨滴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层朦胧的屏障,金属交鸣声在山谷间回荡。 秦潇潇脚下生风,时而跃起,时而低伏,利用雨水的掩护,不断变换着攻击角度,试图寻找玄戈的破绽。 玄戈则显得更为沉稳,他的剑法密不透风,收放自如,仿佛与这暴雨融为一体,难以捉摸。 正当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之际,秦潇潇霎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内力正在飞快地流逝着。 她猛地抬头看向飞鸟亭的方向,透过渐渐稀疏的雨帘,她恍惚看见了里面穿着白衣的莫清淮,朝她诡秘一笑。 秦潇潇瞬间意识到:这个不要脸的不遵守承诺,又一次给他下药了!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正分神之际,玄戈的剑猛地刺了过来,内力流逝一半的秦潇潇再也没法抵挡,趁机将捏着的药丸扔向玄戈的嘴,同时捏着素木枪被击出了好几米远,还差两步之遥,她便要掉下深不见底的悬崖! 第46章 同归于尽 秦潇潇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快,手拿着素木枪在地上作为缓冲,才没有掉下去。 转头看了一眼身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秦潇潇的心险些蹦出胸膛来。 她愤怒地扭头看向飞鸟亭中莫清淮,恨声道:“你这人毫无信用可言!说好的不再对我下药,你可恶!” 此时雨势已经小了许多,好像知道秦潇潇跟玄戈已经决战结束了,十分应景地,云开雾散。 站在亭子中的莫清淮,白色衣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旁边的高陵还贴心地为他撑开了一把雨伞。 莫清淮没要雨伞,大步走向小雨中,走向秦潇潇所在的方向。 他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无辜地说:“本世子说过,本世子不对你下药,但是没有说过不让别人对你下药。” 亮闪闪的桃花眼闪着星星一般的光,看起来像是只毫无害处的兔子。 秦潇潇气得发抖,她爷爷的,第一次见到和自己一样无耻的人! 莫清淮走到了秦潇潇的面前,确定了她的武功内力又一次完全散去了,他才扭头吩咐玄戈和高陵:“你们两个,距离远一些,不许偷看本世子复仇。” 玄戈没有任何意见,将剑收回鞘中,全身湿哒哒的,转身往远处走。而高陵则十分不舍,非常好奇世子会如何复仇,难道真要像世子所说的那般,将眼前人大卸八块? 他一步三回头,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秦潇潇眼见着两人走了,莫清淮又从身上掏出了另外一把匕首,狞笑着看着秦潇潇,道:“秦潇潇,你我之间的恩怨,今天算个清楚吧。” “等……等等……”秦潇潇紧张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万丈深渊,咽了一口唾液,谄媚地笑着,“世子殿下,能不能离悬崖远一点?我……恐高,腿软……” 莫清淮眯了眯眸子,看了一眼距离秦潇潇两步之遥的悬崖,也觉得有些瘆得慌。 他站起身来,甩了甩被雨水浸湿的披风,往后退了十来步,冷声命令秦潇潇:“过来!” 秦潇潇捏着素木枪,浑身被雨水淋成个落汤鸡。 即便如此,她站起来朝莫清淮走过去的时候,依旧英姿不减,莫名给人一种奇怪的压迫感。 当然,莫清淮不怕,因为现在的秦潇潇,跟个废人没有区别。 秦潇潇大步走到了他身边,黑色的眸子闪烁着,眉头一挑,想要趁机从旁边逃跑。 “想跑?” 莫清淮一声冷笑,忽然摆出个灵巧的动作,猛地从身后用左手扣住了秦潇潇的脖颈,右手拿着匕首抵在了她的脸上。 很明显,方才那一招,不可能是他会的,很可能是玄戈教给他用来专门对付失去内力后的秦潇潇的。 秦潇潇嗓子一下被压迫住,呼吸有些困难。 她尝试挣扎,但是没有内力的她,挣扎不过莫清淮。 “再动本世子把你踹下悬崖!”莫清淮冷冷威胁。 秦潇潇一下就怂了,低声下气求饶:“我错了世子,你想怎样?” “怎样?本世子说过,要报仇!” \"那怎么个报法?能不能放开我?我可以给你黄金万两……\" “少废话!”莫清淮左手一紧,秦潇潇立刻没法呼吸,嗓子里发出咔咔的声音。 他拿着匕首,往秦潇潇的胸口一点点往下滑。 “被……别……”秦潇潇瞪大双眼,不安地祈求着。 莫清淮不为所动,眼神中闪现着骇人的杀意。 他说:“让本世子想一想,怎样才能把你整整齐齐地卸成八块呢?” 秦潇潇:“……” “想起来了。”莫清淮变态地笑了笑,“先把你的双手双脚卸下作为四块,再把你的头割下来,把身体部分卸成三块,加起来就是八块了……” 说完,他捏着的匕首往秦潇潇的腹部切去。 腹部传来被匕首压迫的尖锐感,秦潇潇瞳孔猛地睁大——这个变态来真的啊! 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从心底荡起来,秦潇潇的身体猛地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拼命挣扎着,一把将他的匕首给掀飞了出去,掉在了一旁的水泥地上。 莫清淮怔了一下,连忙死死勒住秦潇潇的脖子,拖着她要去捡匕首。 秦潇潇举起素木枪,想要找机会打在莫清淮的后背上。 两人挣扎之间,猛地往崖边摔了过去,你勒着我,我咬着你,谁都不放手。 “你个野蛮的女人,你别动!”莫清淮愤怒命令着。 “我不动等着你真把我给卸了吗?!”秦潇潇抬脚,以一字马的形式,踹到了莫清淮的脑袋上。 “啊!”莫清淮发出一声痛叫,手摸索着捏住了秦潇潇的腮帮子。 秦潇潇脸上的肉被挤成了一团。 两人正在打得热火朝天,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高陵的一声惊呼:“世子,快回来!” 什么?回来? 什么意思? 秦潇潇和莫清淮都满头雾水,挣扎着往悬崖边上看去。 还有一段距离,根本不会滚下去的。 秦潇潇放了心,可是心才稳住,便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她和莫清淮同时感受到,身下的巨岩似乎在动,而且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要断了!岩石要断了!”高陵神情慌张惊恐地奔过来。玄戈则直接动用轻功,想要飞过来拉住莫清淮。 伴随着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已然来不及了。 那块凸出山体一丈多的巨石,莫名其妙地从中断裂了,而且以恐怖的速度猛地往山崖下坠去。 秦潇潇和莫清淮两人死死抓着对方,开始往万丈山崖自由落体。 秦潇潇深知摔下去两人一定会变成肉饼,她挣扎着往旁边看去,看到山崖的峭壁飞速上升。 好在她最宝贝的素木枪还还在手中握着。 她抓住枪身,使出吃奶的力气朝悬崖的峭壁扎进去。 砰的一声,枪尖正好卡在了崖壁的一道缝隙中。 秦潇潇右手死死抓住枪身,两人在素木枪的帮助之下,在空中弹了一下,好歹是暂时没往下继续掉落。 “你……” 耳边传来莫清淮紧张的声音。 秦潇潇感觉自己的右臂脱臼了,疼痛剧烈袭来,但是她不敢放手,要是放手,掉下去两人便会被摔成肉饼。 莫清淮沉重的身体坠在秦潇潇的脖子上,勉强发出声音来:“你不要放……” “都怪你!”莫清淮疼得面部扭曲,对上了莫清淮同样惨白扭曲的脸,怒气升腾而起。 再抬头看去,两人至少已经下坠两百来米了,低头看去,下方的深渊依旧深不见底。 莫清淮咬牙道:“本世子要跟你同归于尽!” “同个屁,抓紧了,别放手!”秦潇潇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莫清淮一愣,好像有些诧异秦潇潇会这样说。 他刚想继续说话,忽听咔吧一声,卡在岩石缝隙中的素木枪一下脱落,在两人的惊叫声中,两道人影继续下坠。 第47章 互相嫌弃 秦潇潇竟然没死,也没摔晕。 因为她们下坠的中途,遇到了好几个横亘在山崖峭壁上的歪脖子树作为缓冲。 而且,莫清淮比他重,一直在她的身下,所以每次撞树,都是莫清淮后背撞,一直到最后落进了山下的大河中,还是莫清淮垫底。 他晕了过去,被水冲走了,秦潇潇被水冲了一会儿,则依旧目色清明,右手还攥着那把素木枪。 只是这会儿右手脱臼了,没力气了,她奋力将素木枪换在了左手中拿着。 河水的冲劲很大,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靠着素木枪才爬上了岸。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在想,要不要去找莫清淮? 两人会掉下来,都是莫清淮惹的祸。 大爷的,死了算了,懒得管他! 秦潇潇心中狠狠地想着。 他被冲到了下游,自己假装不知道,往上游走,让他死在下游算了。 想到这,秦潇潇一咬牙,转身沿着河流上游就走。 不过,她刚刚走了十几步,忽然听到上游的密林中传来了狼嚎声…… 秦潇潇踉跄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前方有危险的东西拦路,她只能转身。 ……于是,在天即将黑透之前,秦潇潇看见了河水平缓的岸上,躺着个白色人影。 秦潇潇赶紧跑上前去,在莫清淮的鼻子上摸了一把。 还有气。 “世子,你醒醒!”秦潇潇在他的脸上打了两巴掌。 啪啪。 昏迷中的莫清淮疼得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世子,狼来了,快起来!”秦潇潇伸手去扯了下他的耳朵。 嘶,莫清淮面露痛苦,并且在秦潇潇的“报复”之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噗,他朝着秦潇潇的脸吐了两口满是泥污的水。 秦潇潇:“……” 她咬牙忍着脾气,用袖子将脸上的水渍擦掉,跪在他旁边,对着他迷茫的眸子,喊道:“世子,你倒是醒醒啊,听到狼叫声没有?” 莫清淮眨了眨眼,眸中渐渐缓回了一些清明。 他挣扎着坐起来,嘴里又开始倒抽冷气。 “你哪里受伤了?”秦潇潇问。 莫清淮眉头紧拧,咬牙忍受着痛处,道:“后背……好疼……” 秦潇潇闻言走到他身后看了看,顿时睁大了双眼。 只见他的后背上多处擦伤,血肉模糊,白色的衣物全破了,上面被水中的杂质给弄得脏污不已,最恐怖的是,他侧腰部分,还扎进去一根手指头粗的枝丫,虽然没有穿破身子,但看上去,实在很危险。 秦潇潇咽了一口唾液,嘴角抽动道:“世子,恭喜啊,你……可能腰子不保了……” “什么?”莫清淮忍痛,狐疑地看了秦潇潇一眼,同时伸手去尝试着摸自己的后背。 秦潇潇见状,拉着他的手往那根枝丫上碰,解释道:“树枝插进了你这个位置,里面是肾脏,要是你的肾脏出了问题,后果很严重的……” 莫清淮刚刚碰到那根树枝,剧烈的疼痛袭来。 他又嘶了一声,咬牙切齿地看着秦潇潇:“我若是死了,你也别想活!” 秦潇潇:“……” 她猛地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怒道:“你有没有搞错?一开始要不是靠我和我的素木枪,你已经掉下来摔死了!我的肩膀都让你坠脱臼了!” “掉下来的途中,我一直帮你挡住了树枝以及各种危险,你……”莫清淮气恼不已,“若是没有我,你也已经死了!” “你既然那么厉害,那你就一个人活给我看看!”秦潇潇站起身来,迈步就准备抛下莫清淮走。 莫清淮怔了一下,还有些不明白秦潇潇的意思。 但是下一秒,他汗毛倒竖了起来。 因为,在河流上游的树林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声。 秦潇潇竟然准备将他留在这里喂狼! 莫清淮一把抓住了秦潇潇的大腿,死死抱住,大声道:“你不许走!” 秦潇潇低头,看着湿发散乱地贴在后背的男人,道:“我不走可以,你得答应我,我们若是能够活着逃出生天,过去的旧账就一笔勾销。” 莫清淮闻言犹豫了一下。 “喂,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是要等着给狼宝宝填肚子吗?”秦潇潇不耐烦地催促。 莫清淮那双桃花眼又开始闪烁。 上次秦潇潇见到他撒谎的时候,他眼睛就这样的。 片刻后,他一咬牙,恨恨道:“本世子答应你,快点扶本世子起来!” 狼嚎的声音正在一点一点地靠近,这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秦潇潇和莫清淮同时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都知道,今天晚上要是找不到藏身之所,两人都得喂狼。 一切都怪莫清淮不讲信用,让山下慈恩茶肆的伙计给秦潇潇的茶水里下了药。若非如此,几只狼而已,秦潇潇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压下报复的坏心思,伸手将莫清淮给拽了起来。 不过动作粗暴了些,后背全是伤口的莫清淮发出一声闷哼。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好在有淡淡夜色,勉强能够让两人摸索着,沿着河岸一路往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狼距离两人也越来越近,秦潇潇回头,甚至能够看到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素木枪,虽然内力不复存在,但是她的招式还在,尚且能够给她一丁点安全感。 就在这时,一双狼眼忽然飞快朝两人靠近,秦潇潇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放开莫清淮就准备与之搏斗。 “快,那里好像有人家!”莫清淮忽然发出激动雀跃的声音。 秦潇潇闻言连忙回头,果然看见就在二十步开外的黑暗中,矗立着一栋小小的屋子。 两人都非常开心,也顾不得伤口疼痛,连忙朝着屋子疾步逃去,在群狼扑过来之前,猛地扑进了那个小屋子里,将摇摇欲坠的门给关上了。 狼群的恐怖呜咽声被关在了屋外,但是并没有消失,而是绕着屋子转圈圈。 “有人吗?”莫清淮试着喊了两声,根本没有人回应。秦潇潇用素木枪抵着门口,低声道:“这里满是霉味,应该很久没人居住了,快摸索看看,能不能找到蜡烛之类的东西。” 莫清淮应了一声,忍着痛小心翼翼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 好久过去,他传来痛苦的闷哼声。 秦潇潇连忙问:“你怎么了?” 莫清淮呼吸声很重,结结巴巴道:“没……没事……” 即使他不说,秦潇潇也大概猜到,他应当是受不了身上的伤带来的疼痛。 还得她出马。 她在屋中摸索了好久,最后摸到了一张满是灰尘的木桌,找到了半截蜡烛和掉到桌下的打火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点燃了蜡烛。 第48章 我帮你 泼墨的屋子中,终于亮起了一朵希望的微光。 秦潇潇将蜡烛用蜡油黏在桌面上,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莫清淮。 莫清淮就坐在门边上的墙边,用手扶着墙,低着头,距离很远的昏暗烛火,照不到他的脸上,因此秦潇潇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询问:“你还活着吗?” 莫清淮艰难地抬起头来,惨白的面色终于能够隐约看清了。 他额头似乎渗出了一片冷汗,眉头打了个结,很明显这个样子非常痛苦。 “我……”他话都说不出来,扶着墙想要站起来。 秦潇潇叹息一声,向他伸出一只手。 莫清淮拧眉,看着秦潇潇的手,不为所动。 秦潇潇冷笑:“都快死了,装什么清高?” 她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到这个屋子有三间,中间这间是堂屋,右边有一道小门,门里面隐约有床的影子,左手边应当是厨房。 眼见莫清淮在她面前死犟,秦潇潇直接趴下去双手圈住他的胸口将他给抱了起来。 莫清淮愤怒担忧虚弱道:“你……不要碰……” 话还没说完,秦潇潇已经拖着他进了房中,将他胸口朝下背朝上地放在了床上。 期间难免碰到他后背的伤口,他疼得满头大汗。 秦潇潇出去堂屋,抬起蜡烛,听到外面那些狼还在围着屋子绕圈子,听起来瘆人得厉害。 她走到堂屋左手边的屋子看了一眼,果然,里面是厨房,只是灶台已经塌了,里面还堆着些柴火。 秦潇潇动作飞快地生了一堆火,随即回到莫清淮躺着的房间里面。 这房间极其简陋,床上的被褥全是霉味,旁边还有一个倒了的衣柜横着,地上一些被老鼠咬破的衣物乱糟糟扔了一地。 秦潇潇将蜡烛放到了旁边摇摇晃晃的椅子上,伸手去拉了一下莫清淮的衣服。 “你干什么?!”莫清淮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若非受伤了,他一定会跳起来的。 “你紧张什么?”秦潇潇收回了手,“你都成这个样子了,我除了帮你看看你的伤,还能强了你不成?” “那可不一定!你这个女人……不要脸……” 莫清淮忍痛道。 秦潇潇嗤了一声,道:“我上次那是酒后乱性,今天不一样,我很清醒,外面一群狼虎视眈眈,我右肩还脱臼了,没心思做那种事。” 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他的侧腰的伤口,发现鲜血在不停地往外面冒,不由拧眉道: “插在你腰上的树枝,得赶紧拔出来,你刚刚应当是不小心碰到了,这会儿好像扎得更深了。” “拔出来的话,血止不住,本世子……会死得更快的……”莫清淮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秦潇潇看着莫清淮的伤口,忽然有些生气道:“都怪你,你要是不给我下什么药,我也不会失去内力,这样的话,外面那群虎视眈眈的狼我也不会放在眼里,况且我现在右肩脱臼了,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我若是不……对你下药,万一玄戈打不过你……怎么办?”莫清淮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而且,追根溯源,错的明明就是秦潇潇。 两人都都在心中狠狠地咒骂对方数十遍。 许久之后,莫清淮忽然叹了一口气,扭头对生闷气的秦潇潇道:“你坐过来……我帮你肩膀复位。” 秦潇潇一愣,扭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不是恨死自己了吗?“你有这么好心?” 莫清淮声音虚弱道:“你说得对,是本世子害了你……本世子心中有愧,向你……道歉。” 对于他忽然之间的态度转变,秦潇潇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扭头对上了莫清淮“澄澈”的眼睛,总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 但是莫清淮已经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向她伸出手来,“把肩膀给我。” 秦潇潇想了想,觉得这样的情况下他总不至于弄死她,这无异于自杀。 于是,她坐了过去,将肩膀给了莫清淮。 莫清淮忍着自己的伤痛,双手覆上了秦潇潇的肩膀。 不得不说,他那一对十指,又白又长又直,实在是好看得紧。 秦潇潇扭头看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液。 莫清淮眸中闪着奇异的光,一手捏着秦潇潇的肩膀,一手拉着她的胳膊,艰难地尝试着扭动着。 秦潇潇有些紧张。 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世子,真的会复位吗? “你为什么会接关节?”秦潇潇问。 莫清淮动作不停,努力寻找着正确的位置。 “我师傅教的……” “你师傅?” 秦潇潇回忆被勾了起来。 她想起两人在天龙寨相遇的时候,有个叫将离的小子跟高陵一起来救他,当时还提到了凤凰谷的“医毒双煞风无痕”那人。 秦潇潇又问:“这么说,你是从小就生活在凤凰谷,跟着风无痕学医?” “不是学医,是……治病……”莫清淮说着,忽然一个用力。 只听咔哒一声,他气喘吁吁地放开了秦潇潇的手,随后瘫回了床上。 伤口实在是太痛了,他受不了了。 秦潇潇呀了一声,惊愕地甩了甩右臂,诧异不已:“你还真有些本事!竟然真的接好了!一点都不疼了!” 莫清淮实在没力气再说话,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了一片一片的红色雪花,他要睡过去了。 “诶,你不行了吗?”秦潇潇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莫清淮没有反应。 秦潇潇又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脸蛋,男人依旧没有出声。 秦潇潇连忙站了起来,有些焦急地说:“你等着,我想办法给你找止血的东西来!” 有一种随处可见的蒿叶,能够止血,秦潇潇猜想屋子外面应当会有。 看在这个男人帮她把肩膀接回来的面子上,她不能放任他死在这里。 只是……外面那群狼是个问题。 秦潇潇有些焦躁地站起来,到堂屋中拿起了自己的素木枪,又看了一眼厨房中被她升起来的火。 她思索了片刻,最后捡起了一根燃烧旺盛的柴火拿在左手,咽了口唾液,硬着头皮,将房门给打开了。 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此时,“昏死”的莫清淮听到门的动静,嘴角悄悄地勾了起来。 第49章 准备后事吧 秦潇潇刚刚踏出门槛,便飞快转身将门从外面栓了起来,以免狼群趁她不在进屋将羔羊莫清淮给吃掉。 只是她没想到,关好门转头的瞬间,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甚至有一匹不要命的想要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扑过来咬住她的脖颈。 很明显,这些狼群已经饿了许久了,好不容易看到两块肥肉,他们压根不愿意放弃。 秦潇潇飞快抄起素木枪,猛地朝那匹狼刺过去。 还好这么多年练武的底子还在,让她的动作很迅速。 只听嗤的一声,锋利的枪尖不偏不倚插进了狼的腹部,温热的鲜血喷溅了几滴在秦潇潇的脸上。 空气中充斥着狼的哀嚎声以及难闻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后背发麻。 秦潇潇提着素木枪,使出浑身解数将扎进枪尖的狼甩了出去。 砰的一声,这一举动,对其他蠢蠢欲动的狼起了震慑作用。 他们没有退却,但都俯下身,死死盯着秦潇潇,不敢再轻易扑过来。 秦潇潇紧了紧十指,攥着柴火和素木枪,小心翼翼地靠着屋子的墙壁,走了十几步。 狼群紧随其后。 手心已经捏了一把汗,脸部也随着紧张的情绪而发烫。 好在她在狼群的窥伺下,发现了就在屋子旁边就有一丛那种蒿叶。 她一手拿着枪和柴火,微微蹲下身,摸索着扯了一大把,眼睛却始终看着那群狼,防止他们趁自己不备从后面扑过来袭击她。 好在,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她摘到了想要的草药,并且成功退回了门口。 进门的时候,又一只狼忍受不了饥饿再次扑了过来,被秦潇潇扔出的柴火打中了脑袋,秦潇潇也终于退回了屋中,关上了门,并且用枪将门给抵住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秦潇潇举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飞快进了屋,忍不住兴奋道:“世子,我弄到草药了!” 莫清淮虚弱无力地睁开双眼,扭头看过去,恍惚间对上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眸子里充斥着兴奋和希望。 莫清淮一愣。 她有那么高兴吗?她讨厌自己绝对不输于自己讨厌她,可是她弄到了草药,竟然这样高兴?莫清淮有些恍惚,觉得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秦潇潇并没有发现莫清淮的异样,而是快速走到蜡烛旁边,借着烛光将弄来的草药用双手揉出一些汁水,脱下自己的外套翻了个面,将草药放在上面。 如今这样的条件,连水都弄不到,只能将就一下了。 秦潇潇又走到莫清淮的身边,伸手往他的胸口下面摸索。 她感受到了莫清淮的抗拒,虚弱的质问声再次传来:“你想……干什么?” 秦潇潇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直接将他的衣服扒开,露出了一整个满是伤的后背。 被擦烂的衣物和他后背伤口的血肉黏在一起,拉下来的时候,神智有些不清的莫清淮,发出了一阵阵闷哼。 秦潇潇没有磨叽,衣服脱到他的侧腰的时候,直接将他的衣服撕成了两半,并将干净的地方撕成了好几条,留着一会儿包扎用。 接下来就要拔出那根树枝了。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秦潇潇伸手摸了下莫清淮后脑勺上凌乱但是已经干透了的头发,安抚似的: “世子,忍住,我要动手了!” 莫清淮没有回答,秦潇潇伸手捏住那根树枝,手中蓄力,随后……用力。 噗的一声,伴随着莫清淮痛得忍不住发出的低哼声,鲜血也由一开始的缓缓流出,变成水龙头拧开了开关一般,鲜肉翻出来,恐怖不已。 秦潇潇连忙将草药拿来按在他的伤口上,拿来准备好的布,将药草给绑在了他的伤口上。 在做这些的时候,莫清淮疼得不断发出低哼声,秦潇潇也下意识地精神紧绷。 等一切都完事之后,她发现自己干透了的衣物,又一次被汗水浸湿了,莫清淮也终于不动了。 秦潇潇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但是找不到水喝。 她俯身去看了看莫清淮,伸手在他的鼻孔前探了探,发现他没死,这才松了口气。 屋外的狼群徘徊了一整夜,呜咽了一整夜,但屋中的秦潇潇实在是累瘫了,坐在破椅子中很快就睡着了。 厨房中的火噼噼啪啪,燃烧到了半夜,终于熄灭。 …… 此时的密林中,好几拨人还在寻找秦潇潇两人。 原本白日里悄悄跟着秦潇潇来的朱斯年,万万没想到慈恩寺会出意外,练武台断裂,而且秦潇潇和莫清淮两人都坠下了万丈深渊。 寺庙中的二三十名和尚,在方丈的命令下,跟着朱斯年带来的那些护院,翻山越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别的小路到达了崖底下两人可能会坠亡的位置。 当然,高陵和玄戈也在其中。 只是,五十多人寻找了数个时辰,什么都没有找到。 朱斯年跟着护院们来到密林中,大腿上的伤完全被撕裂了,疼得他难以移动,况且夜已经深了,无法再继续寻找,众人便在空旷的位置生火,围坐成了好几个人堆。 “少爷,我帮你上药吧。”朱斯年的小厮广云从身上掏出了金疮药,递给独自坐在一堆火旁边的朱斯年。 朱斯年看了广云一眼,接过了药,捏在手中,声音有些失落:“我自己来。” 广云点点头,见主子这个样子很不对劲,便安慰道:“少爷,你别太担心,表小姐福大命大,而且武功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 朱斯年攥紧瓶身,正想说话,便听到旁边的火堆边,坐在一起的高陵和玄戈发声了。 高陵大声道:“世子不会武功,秦潇潇的武功让世子偷偷让人下药给暂时弄没了,这万丈悬崖,世子和秦潇潇绝对活不成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告诉王爷王妃,让他们准备后事吧。” 广云:“……” 他怕朱斯年因为这句话更加失落,忍不住大声道:“你胡说,秦小姐和世子的尸体都没有找到,你凭什么说他们已经死了?” 高陵闻言看了过来,望着广云,冷嗤道:“没有找到尸体,说明是摔得尸骨无存!正常人从一丈高的地方摔下去都能被摔死,遑论万丈深渊!世子和秦潇潇要是还活着,我倒立吃屎!” 玄戈正在用手拨弄着火堆,闻言手中动作一顿。 第50章 我饿了 他冷厉阴沉的眸子如同刀子一般扫到高陵的脸上,冷嗤道:“你就不能盼着世子的好吗?!” 高陵对上玄戈那恐怖的眸子,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玄戈身边,擦着他的肩膀又蹲了下去。 玄戈忍不住蹙眉,往旁边让了让。 高陵却好像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理所应当地说:“玄戈,我在世子身边的时候,你还没有来王府。你有所不知,世子那身子骨,娇弱得跟个女人一样。这也就算了,当初王爷王妃把我和世子送到凤凰谷,风神医不会做饭,风神医的大弟子不会做饭,小徒弟也不会做饭,世子就更不会做饭了。要是没有我陪着世子,世子早就饿死而不是病死了!” 玄戈将手中的柴火扔进了火堆,拧眉道:“既然风神医他们不会做饭,那你们去凤凰谷之前,他们怎么活下来的?” “他们一天三顿喝粥,吃野花野果,好不容易天上掉下来一颗鸟蛋,他们都是直接敲碎了壳儿倒进粥里拌着一起煮的。” 高陵回想起当初自己和世子吃了一个月的白粥,到最后看到白粥就差点吐出来的情景,不寒而栗。 玄戈听完了,冷冷道:“世子不会死的。” “世子活不了了,”高陵摇头叹息,“就算世子侥幸掉下来没有摔死,也一定会饿死的。” 看着高陵那笃定的模样,玄戈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来,朝高陵冷哼一声,扔下一句:“世子死了,你我也活不成!”转身独自往黑漆漆的林子走去。 高陵眉心一拧:“玄戈,晚上林子里很危险的,你不要一个人进去啊!” 一旁的广云咬牙切齿翻白眼,对朱斯年道:“从来没见过这样盼着主子死的下属。” 朱斯年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很难看。 他知道,人从这样高的地方掉下来,存活的几率几乎是万分之一。 所有人都知道,秦潇潇和莫清淮大概率是活不成了,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高陵只是把众人的心里话说出来了而已。 默了片刻,朱斯年低声道:“但愿表妹和世子都不要出事。” 尤其是莫清淮。 他若是死了,难免将朱家牵扯进去。 天亮之后,众人继续寻找。 只是,这些人是用脚走到山脚下的,难免跟秦潇潇他们坠崖的地方有些偏差。 而此时的破屋中,秦潇潇从破椅子里面挣扎醒了过来。 从窗棂中透出一些日光进来,刺得秦潇潇蹙了蹙眉。 耳边的狼嚎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山林中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秦潇潇从椅子中站了起来,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床上。 这一看,顿时对上了一双带着探寻打量之意的美眸,正攫着她的脸,把秦潇潇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醒的?”秦潇潇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莫清淮眸中怪异的神情飞速消散不见。 他收回视线,趴在床上,用双手枕着下巴,冷声道:“刚刚。” 嗓音还带着一些嘶哑。 秦潇潇哦了一声,喃喃道:“我以为你昨晚会死呢,没想到你命还挺大的。” 她起身,借着光线,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屋子的布局。 到处一片破败,地上各种简陋的家具倒了一地,又脏又乱,而且头顶的茅草屋顶还破了一个洞,若是下雨,雨水便能直接漏进来。 秦潇潇跑到门口,伸出了手掌,呼呼地试了几下,动作有些怪怪的。莫清淮蹙眉嫌弃道:“你干嘛?” “当然是看看我的武功恢复了没有。”秦潇潇转过头来白了莫清淮一眼。 莫清淮虚弱地说:“给你下的药,药效只有三个时辰,你的功夫应当昨天半夜就恢复了。” 秦潇潇发现果真如此。 她顿时觉得全身元气满满,拿起素木枪便打开了门,毫无畏惧地往外走。 如今恢复了功夫,就算来一头猛虎,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床上,莫清淮看着秦潇潇的影子消失在了门口,便挣扎着坐起来,将满是灰尘的被子从身上弄掉,低头看了看胸口,又扭头看了看后背。 身上血迹斑斑,但是已经干涸了。 他上身的衣服已经被秦潇潇撕烂拿来给他包扎伤口了,而当时摔下来的时候,身上的披风也不知道被弄到了哪里去,他现在根本没有衣服穿。 视线看向桌上,只见秦潇潇的外套铺在那里,莫清淮伸手去将之捞了起来,想要拿来穿上。 可他翻看的时候,发现这衣服不像是秦潇潇的,对于秦潇潇来说,有一点大。 他没有多想,将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秦潇潇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莫清淮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手,拧眉问:“你去哪儿了?” “去河边洗脸啊。怎么了?你干嘛穿我的衣服?”秦潇潇问。 莫清淮咽了咽唾液,答非所问:“本世子……饿了……” 秦潇潇一愣。 憋了一口笑,她挺了挺脊背,走到椅子中坐下,摸着肚子,装模作样道:“我也饿了,这可怎么办呐?” 莫清淮拧眉:“你不应该去给本世子弄吃的来吗?” “哈?”秦潇潇讶异地扭头看他,“世子,你从小娇生惯养不错,我也是将军府的小姐,凭什么要我伺候你,给你弄吃的?” 这话似乎让莫清淮有些尴尬。 他趴回了原位,孩子气般,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秦潇潇直起身子来,看向他的后背,眼珠子一转,道:“我出去找食物,拿回来你弄行吧?我的厨艺很烂。” 莫清淮眼皮动了动,也没有说话。 秦潇潇站起身来,又跑去拿着自己的枪,到了门口回头叮嘱了他一声:“你不要出屋子,否则那些狼发现了你,我又赶不回来,你只有喂狼了。” 莫清淮傲娇地哼了一声。 秦潇潇忍不住嘴角勾了一下,出去后将门给栓了起来。 莫清淮见人走了,连忙重新坐了起来,用手捂着肚子,拧眉叹息着。 好饿好饿好饿! 也不知道高陵那个废物什么时候来找他。 他一点都不想跟这个女人待在一起。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他的仇还没报呢,若是让秦潇潇活着回去,再找她报仇,是不是很困难? 第51章 强制 秦潇潇出去了半个时辰,肩膀上扛着素木枪,枪上扎着一条鱼,手中拿着一把大蓟,开门进来了。 莫清淮感觉后背的伤有些火辣辣的疼,因此一直躺在床上没动。 秦潇潇进来之后,先将枪竖在了门口,拿着大蓟走过来,笑吟吟道:“世子,该换药了。” 莫清淮睁眼一看,一眼认出了那草药是随处可见但是能够清热解毒消炎止血的大蓟。 “你认识这种草药?”莫清淮声音发虚地问。 “听人说过。” 秦潇潇淡淡说着,又像昨晚一样,将大蓟放在手中揉了揉,想要再次放在桌子上,结果又想起来自己外套被他给穿了。 她忍不住道:“把衣服脱了还我。” 莫清淮挣扎着坐起来,死死抓着领口,防贼一般,死死盯着秦潇潇:“你别想碰本世子!” 秦潇潇翻了个白眼,冲过去一把将他按在了床上,膝盖压在他屁股上,大声道:“别动!” “你怎的如此粗鲁?”莫清淮白皙俊俏的脸一下红到了耳尖,匍匐在床上用力挣扎扭动着身子。 秦潇潇一把将他霸占了自己的外套给扯了下来,露出了他的后背,以及裹着后背的条条缕缕的“绷带”。 “你就这么防着我?我实话告诉你吧,本姑娘要是想对你做点什么,就你这娇弱的身子,挣扎也是徒劳,还是乖乖躺着,给我省点心吧。”秦潇潇毫不客气,粗鲁的本性再次暴露。 “你……”莫清淮头发被秦潇潇扒拉到了一边,修长洁白的脖颈裸露在空气中,香肩半露,皮肤实在是白得诱人。 他恨声道:“秦潇潇,士可杀不可辱,你要再碰我第二次,就杀了我吧!” “呵,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多有骨气!”秦潇潇露出个邪魅的笑,扯过衣服的袖子,将他的双手手腕给覆住,绑在了床头。 “秦潇潇!秦潇潇!”莫清淮气得大声咆哮,拼命挣扎扭动着身子,后背的肌肉线条展露在空气中。 尤其是感受到秦潇潇的小腿以及膝盖压着他的屁屁,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飞速飙升,马上就要冲破脑门溅出来。 他想转过去从秦潇潇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秦潇潇运用着内力,似笑非笑道:“世子殿下,乖乖听话,我只不过要帮你换药而已,你要是乖乖听话,我又何必用强呢?” “你等着!总有一天,风水轮流转,你会栽到本世子的手中的!”莫清淮咬牙切齿放狠话。 “好好好,我等着,等着。”秦潇潇哄小孩似的,将“绷带”解开,将昨晚弄上去的蒿叶取下来扔到一边,着重看了看他侧腰那个血洞。 “你不要乱动,昨晚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你再动血又要流出来了。”秦潇潇提醒着莫清淮,伸出手在他还算紧实有一点点肌肉的腰上摸了一把。 这个男人,就是长着一张让所有人都嫉妒的俊脸,还有身高太可人。至于身材,跟清商没法比。 哦,对了,他皮肤白得很,甚至比秦潇潇一个女人的皮肤还白,手臂上甚至隐隐能够看到青色的血管。 莫清淮挣扎了半天,发现非但不能逃脱秦潇潇的魔爪,反而扯动伤口疼得他大汗淋漓,他索性放弃挣扎了,趴在枕头上,任由秦潇潇“胡来”。 秦潇潇一边帮他上药一边咽口水。 好想将他翻过来狠狠亲上一口。 良久,裹好伤口,秦潇潇将大长腿从他的翘臀上挪开,走过去将缠着他双手的袖子解开,笑意吟吟道:“世子,包扎好了。” 莫清淮双手垂落到床上,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额头上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还有一些汗珠挂在他高耸的鼻尖。 显然,秦潇潇的一番捆、调教,极大地刺激了他,他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的。 “好了!”秦潇潇见他不动,伸手摸了他的俊脸一把,“起来,做吃的去。” “不去。”莫清淮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像个受尽委屈后发脾气的小媳妇。 秦潇潇根本不会被他威胁到,反而一脸不在乎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中,翘着二郎腿,懒洋洋道:“你不去就等着饿肚子吧,我刚刚出去已经摘了两个八月瓜吃饱了。” “什么?你背着本世子……”莫清淮扭头愤怒地看着秦潇潇,本能地要责怪她,但忽然想到她昨晚说的话,又止住了话。 她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虽然野蛮粗鲁让人讨厌,但的确没有义务给他弄吃的伺候他。 想到这,莫清淮再次恢复了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秦潇潇也不管他,悄咪咪观察了他一会儿,见他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半晌没动静,便悄悄站起身来,再次拿着武器出去了。 她刚刚去河边的确是看到了远处的林子中恍惚间有色彩诱人的果子。 如果没有看错,那的确是八月瓜。 她骗了莫清淮,事实上自己并没有去摘了吃过,因为她抓那条鱼就花费了好长时间。 莫清淮那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想要他做饭,可能是痴人说梦。 秦潇潇想了想,大步朝着密林中走去。 她的体质很好,尤其是武功内力恢复之后,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在杂草丛生的密林中也如履平地。 很快到了林子深处,她果然看到了树上藤蔓上挂着的诱人的八月瓜。 这些野果一个个挂在藤蔓上,表皮颜色紫红,一些成熟的果实,果皮如同石榴一样裂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洁白如雪晶莹剔透的果肉,果肉中还镶嵌着黑色的芝麻大小的籽,像是夜空中镶嵌的星星。 秋风吹过,淡淡的果香顿时缠绕在鼻尖,久久不能散去。 秦潇潇顿时食指大动,借着身高优势,用素木枪勾下一根藤蔓,伸手摘下一个,剥开果皮,张嘴便咬了一口。 细腻软糯的口感,香甜的果肉,让人一口便上瘾。 她高兴地摘了好几个放在衣摆中兜着,快速往破屋走去,以免那个废物饿死在床上。 然而,当她远远看见破屋的时候,被震惊在了原地。 第52章 忠心 远远看去,只见那破屋破掉的房顶处冒出一团浓密的烟雾,好像有人放火把房子烧了! 秦潇潇想起莫清淮还在屋子里呢,她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飞快往回赶。 等到了屋子门口,伸手推开门,迎面撞上了仓皇从浓烟中逃出来的莫清淮,一脸的灰头土脸,洁白俊美的脸上,全是黑漆漆的锅底灰。 秦潇潇一把抓住他跳出了门槛,气喘吁吁地问:“你在里面干嘛呢?!” 莫清淮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子,拧着眉毛道:“自然是……生火做吃的……” “生火?”秦潇潇差点被他气笑,指着不断从窗棂和门口冒出来的浓烟问:“你确定你不是在里面烧房子或者在里面扔烟雾弹了?” 莫清淮举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黑灰,成功给自己擦成了小八嘎,但是他自己显然没有发现,而是眼神闪烁,底气不足道:“本来火已经……已经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回来,就被你吓熄灭了……” “我……”秦潇潇忍住朝他鼻子一拳的冲动,扯过他的手抱在胸前,将八月瓜塞在他的怀中,没好气道,“拿好了,我去看看!” 莫清淮看到八月瓜的一瞬间,桃花眼顿时飞出无数星星来,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他不受控制地吞了吞口水,悄悄瞥了一眼秦潇潇。 秦潇潇没有注意他,而是眯着眼一脸痛苦地躬着身子,尽量躲避着烟雾,没入了浓密的烟雾中。 进到小破厨房秦潇潇才发现,莫清淮竟然从外面弄了一根被雨淋湿的木头疙瘩在里面烧,难怪那么大的烟。 她险些双眼一翻背过气去。 拎着那个活疙瘩,秦潇潇被呛得七荤八素,走出破屋,将木疙瘩扔到了外面,她无语地看向莫清淮。 莫清淮手中抱着八月瓜,右手的手指头上沾着一些白色的果肉,他还以为秦潇潇没有发现,正悄悄地往袖子里藏。 还有,他嘴角也沾了一颗芝麻。 秦潇潇:“……” “吃吧,再不吃我怕你饿死在这里。”她没好气地说。 莫清淮一挺胸口,摆出一副傲娇又纤尘不染的模样,一张脸严肃得很,清了清嗓子,道:“本世子……多谢你了……” 秦潇潇看到他那脸上满是黑灰的模样就想笑。关键是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还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 真是…… 他优雅地将胸口抱着的八月瓜放到了破屋子旁边的草地上,动作轻柔地吃了三个后,伸手到衣领里面,似乎想掏根手帕擦擦手,但一掏才发现,这衣服根本不是自己的了。 摊开黑漆漆的手,他有些手足无措。 秦潇潇看着他那副做作的模样,猛翻白眼,伸手指了指河的方向:“去那边洗手,还有,洗脸。” 莫清淮点了点头,小心地往河边走。 只是,当他蹲到了河边,借着河水照了个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全是锅底灰,人中处还有一撇小胡子,嘴角上还沾着八月瓜果肉里面的黑芝麻…… 一时间,血液涌到了脸上,脸又烫到了耳根。 他恨不能现在就跳进水里把自己淹死! 脸上有灰也就罢了,自己偷吃还暴露了!而且还被自己最讨厌的臭女人发现了,她竟然故意憋着没有提醒他! 莫清淮双手拂面,只差哭出声来。 …… 秦潇潇将火升起来,又将小破屋收拾了一番,过去了大概一个时辰,还不见莫清淮回来,她以为人掉进河里淹死了,心头一凛,秦潇潇站起身就准备出去寻找。 但刚出门就看到,美男子规规整整地回来了,原本凌乱的头发被他找了根草扎起来,脸洗得干干净净,身上衣服上的灰土也没了,好像被他洗干净了,就连昨天还满是黄泥的鞋子也变得干干净净。 秦潇潇一挑眉,问:“你去洗澡了?” 莫清淮已然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没有,只是随便洗了洗。” “呵呵,我的衣服你穿得可舒服?”秦潇潇盯着他自然地穿在身上的衣服,心道那衣服还是他向朱斯年借的呢。 莫清淮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任何异样,淡声道:“等本世子回去,赔你一百件。” “关键是这衣服不是我的,是我表哥的。”秦潇潇如实地说。 “你穿别的男人的衣服?”莫清淮诧异反问。 秦潇潇见他露出鄙夷之情,嗤了一声,“你还不是穿我一个女人的衣服。” 莫清淮:“……” 这句话成功怼得他哑口无言。 他走到了屋中,发现屋子让秦潇潇收拾规整了一些,眸光微微变化,但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坐到了旁边的椅子里面。 秦潇潇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见他发呆,张口询问:“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够行动?” 他们不可能留在这里女耕男织,得他伤势好一些就得回去,否则家人肯定要担心死的。 莫清淮道:“再过两三日吧,不过高陵应该会来找我的。” “是吗?”秦潇潇挑了下眉,“你的属下对你可真忠心。” 莫清淮嘴角一勾,好像还挺得意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那忠心的属下高陵,正在密林里面,跟在玄戈的屁股后面劝慰着:“玄戈,你就别找了,世子的尸体肯定已经让狼吃掉了,咱们赶紧回去告诉王爷王妃这个坏消息要紧啊!” 玄戈冷着脸不理会高陵,努力地穿梭在丛林中,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四周的异样,看看能不能发现世子留下的痕迹。 林中的各种倒刺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刮出很多血痕,新旧交叠,新的还在往外渗出新鲜血液,旧的血液已经凝固了。 高陵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可以说是完全将玄戈当成了他的庇护伞,因此他脸上身上没有一点伤。 “玄戈,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 高陵见玄戈不理他,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不曾想玄戈猛地顿住脚步,高陵一个急刹不住,一下撞了上去,额头狠狠撞在了玄戈的后脑勺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嘶!”高陵狠狠拧眉,后退一步,玄戈也黑着脸转过头来,声音低沉又恼怒:“你这么急着回去找死,那你回去好了,我一定会找到世子的,即便是他被野兽啃噬得只剩下一颗牙齿,将世子的牙齿带回去,也是我作为王爷下属的职责!” 扔下这一句,玄戈再次扭头,继续往密林深处走去。 高陵愣了片刻,随后叹息着自言自语:“不是我狠心,而是世子掉下来,的确没有生还的可能啊……” 第53章 发病? 玄戈两人原本是跟朱斯年的大部队一起寻找的,但是山林太大了,走着走着众人就散了。 从慈恩寺派来的二十多位和尚,没有找到线索,也回去了。 朱斯年在林子中又待了一天,心焦不已。 找不到人,又不甘心,但是他在林子中穿行,伤口似乎感染了,疼得厉害,他只能让广云和几个护院先送他回去,留下十来个人继续寻找。 已经离开朱家两天两夜了,家里面没有消息,家人会担心,朱斯年必须暂时回去稳住众人,撒谎说秦潇潇暂时住在了慈恩寺。 若是最后没有找到秦潇潇或者只找到秦潇潇的尸体,谁都对此无能为力,众人能做的,不过是帮着料理后事罢了。 回去的马车上,朱斯年的心情很复杂。 他觉得难过,但更多的是觉得可惜,可惜秦潇潇这般“有才华的女子”,就这样殒命于万丈山崖之中。 至于高陵和玄戈,高陵觉得很无奈。 因为玄戈怎么都不肯走,固执地不眠不休地寻找莫清淮。 高陵害怕他会饿死在林子里面,只能一直跟着他。 索性他也不希望世子死掉,万一有什么奇迹呢? 天晚了,两人在林子里面打了野兔烤着吃。 玄戈烤了一串递给高陵,高陵接过,说了声谢谢,咬了一口,随后又叹息了一声。 玄戈冷冷瞥他一眼,原本不想理会,但是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你怎么了?” 高陵坐在火堆边上,一边吃兔肉一边道:“如果世子还活着,他这会儿是在吃树叶还是在啃树皮呢?” “不至于。”玄戈沉着脸,“世子没有那么废物。” “世子就是那么废物,他连火都不会生,”玄戈一脸无奈,“以前在凤凰谷的时候,风神医让他生火做饭,他差点把房子烧着了,还烧掉了一大片珍贵的草药,后来风神医都不敢再让世子碰火了。” 玄戈拧眉,“世子从小在王府娇生惯养,没有生过火,第一次难免生不着,多生几次便行了。” “你说得对,但问题是世子也就生过那一次火,后来我不敢让他碰了,怕他自己把自己烧死了王爷王妃要我陪葬。所以,到现在世子依旧不会生火,我才那么笃定世子只会吃树叶啃树皮。” 玄戈听完,觉得问题有些棘手。 堂堂世子,混成那个样子,岂不丢人? …… 与此同时,那个被讹传肯定在吃树叶啃树皮的世子殿下,正蹲在倒塌了一半的灶台前的一个火堆边上,拿着鱼忙碌地烤着。 火是秦潇潇生的,鱼的内脏是秦潇潇徒手掏的,剩下烤鱼这个环节,莫清淮觉得自己就这样看着等吃,有些过意不去。 秦潇潇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而不是任凭他使唤的高陵。于是,莫清淮主动请缨,要帮秦潇潇烤鱼。 秦潇潇乐得清闲,嘱咐他小心一些不要撕扯到伤口,跑到小破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儿。 毕竟昨晚她是睡在椅子里面的,不出意外,今晚她还是要睡椅子,所以趁现在补补觉。 破床虽然破,但怎么说也是床啊,她靠上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她便嗅到了一股浓郁的糊味儿。 秦潇潇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借着着红彤彤的晚霞冲到厨房,便看见原本一尺长的大肥鱼,变成了一串焦炭,串在树枝里面,莫清淮还拿起来嗅一下,似乎觉得不满意,继续放在火上烤着。 “世子,你这是闹哪样?!”秦潇潇一把夺过焦炭鱼,凑到眼前愕然地看着。 莫清淮茫然地回头,眨着眼道:“我在烤鱼啊。” “你这是烤鱼?你这是搞破坏吧!”秦潇潇气闷不已,“我见过笨的人,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笨的人,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莫清淮站起身来,指着鱼道:“鱼还没有熟啊。” “还没熟?!”秦潇潇气得翻白眼,拉着莫清淮走到门口,借着夕阳的光让黑炭更清晰,“你仔细看看有没有熟了!” 莫清淮表现得不明所以,拧眉道:“明明还没有熟,我尝一尝。” 说着,他伸手去撕了一块焦炭放在嘴里,嚼得咔嚓作响。 秦潇潇斜睨着眼看着他,等着他将鱼肉给吐出来。 结果,莫清淮咽了一块焦炭下去,吐了吐舌头,呆了一瞬,随后面上闪过一抹惶然无措,愣愣地说:“完了……” “是啊,完了,咱们今晚得饿肚子了。”秦潇潇没好气地说着。 生气归生气,东西还是要吃的,她准备起身出去,趁着天还没有黑,再去摘几个野果子。 今天摘了好些,都被吃完了。 但莫清淮拿着烤坏掉的鱼,转身往屋中走,好像瞎了一样,一头撞在了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 “哎呀!”秦潇潇惊叫一声,连忙蹲下去将他扶起来,嗔怪道,“你能不能看清楚再走路?怎么样,后背的伤有没有扯到?” 莫清淮被秦潇潇拉起来,伸手怪异地在空中摸索,好像变成了盲人。 秦潇潇发现了不对劲,连忙问:“你怎么?” “扶我过去坐着,我……我的旧疾发作了……”莫清淮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声音也变得低沉。 秦潇潇骇然,连忙把他扶到了椅子中,好奇地问:“你的旧疾是什么?眼睛看不见?” 她想起刚刚这个傻子拿着焦炭往嘴里喂的情景,心中有所猜想。 莫清淮叹息着开口,失落道:“才开始的时候,是看不清,过一会儿就会彻底看不见,也许味觉也会跟着丧失。” 顿了顿,他低着头喃喃自语,“师傅明明说过,已经治好了的……” 这话一出,秦潇潇恍然明白了什么。 她收敛了责怪的语气,小心地问:“都说你从小体弱多病,你从小在凤凰谷治病,就是这种病吗?” 莫清淮点头:“对,生来就有,发病严重的时候,会丧失五感,还会高烧不退……” “那……那怎么办啊?”秦潇潇急了,“你以前发作的时候,是怎么弄的?你师傅怎么帮你治疗的?” 只要知道法子,自己也许可以帮忙,不至于让他死在这里。 “以前发病的时候,我师傅会用他特制的药水让我泡澡,但是最近三年我都没有发病了,师傅说我的病应当是治好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给我研制了专门的药,让我随身带着,以免出现现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使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么说你随身带了药了?快拿出来吃下去!”秦潇潇庆幸地说。 莫清淮抬头,视线有些不聚焦地看向秦潇潇的方向,道:“我的药,在天龙寨的时候,被你抢走了……” 秦潇潇:“……” 第54章 真冷啊 她蓦然想起,当时在天龙寨,莫清淮逃走的时候,自己从他的腰间扯下了那个玉葫芦。 秦潇潇心虚地问:“那个葫芦里面,是你的药?” 莫清淮用手杵着额头,声音闷闷道:“对,我救命的药。” 秦潇潇更加心虚了。 她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沉下山的斜阳,有些焦急地问:“现在怎么办?你记不记得当初你师傅给你弄的泡澡的药的配方?” “记得又如何,难道你还能找齐那两百多味药给我泡澡?等你把药找回来,我恐怕已经死了。 “那……”秦潇潇一时间哑然。 她在门口焦躁地走来走去,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后,只听莫清淮叫她,道:“你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去看看外面有没有能够退烧的草药。” “退烧的草药?我不知道哪些草药能能够退烧啊。”秦潇潇拧眉。 莫清淮声音无奈地说:“最常见的车前草,我今天看到门口就有许多。” “车前草?”秦潇潇眼前一亮,“这个我知道!” 车前草就跟蒲公英一样,满地都是,十分常见,只是秦潇潇不知道这车前草还能退烧。至于大蓟能够用来治伤,她也是从前偶尔从他人嘴里得知的。 她连忙出了屋,趁着天边还有一点亮光,找到了好大一把车前草回来。 莫清淮已经进了屋中,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桌上蜡烛被他点亮了,烛光映在他的眸子中,闪烁跳跃着,但很明显,他的视线是虚无的,什么也看不见。 秦潇潇跑到火堆里,又拿了一根柴火出去了。 今天晚上两人都还没有吃东西,她得赶紧去再弄一些野果回来。 在她将野果兜回来的时候,外面的山林中又传来的此起彼伏的狼嚎声。 那群家伙正像昨晚那样围过来。 不过现在的秦潇潇根本不害怕,之所以将房门关上,是因为她不想乱杀无辜。 莫清淮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因为秦潇潇将果子递到他手中的时候,他笨拙地摩挲着剥皮。 秦潇潇见状,将果子拿过来,道:“我剥了喂给你。” 莫清淮眉头一拧,警惕地问:“你又想干什么?” “我说,你对我的戒备心怎么这么强?”秦潇潇叹息着,将剥了一半的果肉喂到了莫清淮的嘴边。 冷滑的果肉碰到了莫清淮的嘴唇,他下意识地后撤了一些。但意识到那是果子,不是秦潇潇的某个器官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张口吃下果肉。 他吃东西的时候,动作十分优雅,全然没有生病了该有的凌乱。这让秦潇潇感叹。 自己一个女人,吃八月瓜两口一个,莫清淮一个男人,那果子他要分三口才吃得完。 两人难得没有再互相嫌弃抵触什么的,吃完了果子,莫清淮便趴在床上睡了。 秦潇潇如同昨晚一样靠在椅子中,听着外面的狼嚎声,也渐渐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睡梦中的秦潇潇被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一瞧,原来是莫清淮出毛病了,趴在床上发抖,一张俊脸上满是冷汗,秀丽的眉头也拧在一起,呼吸很沉重。 秦潇潇赶忙过去推了推他,喊道:“世子,你还好吗?” 莫清淮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眸子,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喃喃道:“冷。” “冷吗?”秦潇潇伸手在他的脑门上一摸,一片冰凉。 不是说好的发烧吗,怎么这么冷? 秦潇潇怀疑自己弄错了,又伸手探入他的胸脯摸了摸,发现身体也是一片冰凉,秦潇潇有些骇然,感觉自己摸了一具尸体。 她赶忙跑到厨房去,将即将燃尽的火堆弄到了床边,烧得旺旺的,推了推莫清淮:“还冷吗?” 莫清淮微微睁开眼睛,眼中尽是茫然和虚无。 他嗓音嘶哑地说:“冷。” “怎么还冷啊?”秦潇潇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都害怕这火一不小心将床给烧着了,自己也被烤得手脸发烫。 但这对莫清淮似乎毫无作用。 在秦潇潇第三次把手放到他的额头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抓住了秦潇潇的手。 也许是秦潇潇的手被火烤得火热,让莫清淮感到了安心。 他紧紧攥住秦潇潇的手不放,甚至将脸贴了上来。 秦潇潇视线往桌上准备的车前草上瞟了瞟,有些犹豫,他说这东西是退烧的,可是此时的莫清淮并没有烧起来啊。 她尝试着叫醒莫清淮问一问,但他糊涂了,嘴里一个劲地喊着冷。 最后,秦潇潇无奈,起身将中衣脱去,躺到了他的身边,并且将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 贴到他身体的一瞬间,秦潇潇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这是什么怪病啊?怎么冷成这个样子?她有点后悔了,想要从被子里面钻出去来。 不过莫清淮没有给她机会,扭身过来抱住了她不松手。 梦里,莫清淮梦到自己又一次被扔进了冰天雪地之中,冷得他几乎快要昏厥过去,抱着手瑟缩在不知名的角落中不知所措。 倏然之间,天上掉下来一床大红色的厚实的被子。 那火红的颜色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显得十分耀眼,莫名给人带来了一抹温暖。 莫清淮没有多想,走过去将被子给抱起来裹在身上。 果然,这红色的被子实在是温暖得紧,还软绵绵的,他碰到的一瞬间,全身的冷意都被驱散了,也不再发抖。 他紧紧抓住被子往里面拱,尽量让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被子给包裹起来。 现实中,秦潇潇感受着男人的手在她的腰臀之间死死掐着,生怕她跑掉似的,她疼得咬牙,恨不能爬起来一脚将人踹飞,但还是忍住了。 想一想,他长得这么俊,身材也还不错,有便宜现在不占,以后就占不了了,于是,她伸手搂住了莫清淮的肩膀,避开伤处。 莫清淮不再发抖,脑袋靠在秦潇潇的胸口上,不再乱动。 两人睡了过去。 转眼星辰西坠,明日高升,阳光从窗棂透了进来。 莫清淮觉得自己昨晚睡得十分香甜,梦里那床被子还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 他缓缓睁开眼睛,神奇地发现,自己的视力也恢复了,能够看清东西了。 还来不及感到高兴,霎然发现入目之物一片雪白。 他脑海嗡的一声响,惊诧地缓缓抬头,随后看到了白花花的一片雪阮,被白色的绣花衣物遮盖了一半,侧身挤出浅浅的沟,视线往上,一人修长的脖颈映入眼帘,紧接着是微尖的下巴,还有,微微张着,流着口水的红唇…… “秦潇潇!”莫清淮心里咯噔一声,条件反射般地伸手用力一推。 熟睡中的秦潇潇毫无防备,翻身滚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第55章 嫌弃 秦潇潇被疼痛给撞醒了,睁开眼睛来,有些茫然地往床上坐起来的男人看了一眼,拧眉不悦道:“你干嘛踹我?” “你为什么在本世子的床上?你又趁本世子生病的时候占本世子的便宜!”莫清淮捏紧拳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秦潇潇。 她只穿了贴身衣物,某些部位虽然很平,但是隐约能够看得出来是女人。 这让莫清淮不由自主地红了耳朵,不自然地将脸别到一边。 秦潇潇觉得有些委屈,气呼呼道:“莫清淮,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昨天晚上你冷成了个冰块,我不眠不休地给你生火,把仅剩的衣服脱下来给你取暖,你还抓着我的手不放,我为了帮你恢复温度,被冻得……” 说到这,她“阿秋”打了个喷嚏,才继续道:“我被你冻得得了风寒,你非但不知感恩,还把我踹下了床!你太过分了!” 秦潇潇揉了揉屁股。 莫清淮闻言,半信半疑地看着秦潇潇。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觉得秦潇潇这种人那么不要脸,肯定是编谎话骗他,趁机又一次占他的便宜。 于是,他冷哼一声,道:“不可能!本世子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他那么讨厌这个女人,不可能主动抓着她不撒手。 “你不信?”秦潇潇咬牙,转了个身,指着自己的腰臀连接的微微爬坡的位置,“你看看,你非但抓我的手,还抓我这里,这里被你捏青了,你好好看看,手指印是不是你的。” 说着,她往床边靠了靠。 莫清淮脑子轰响,红着脸飞快地扭过头去,不愿意看。 但是他的余光还是不小心看到了秦潇潇的腰窝那个位置。 洁白的皮肤上突兀地有一些淤青,哦,顺便还看到了她紧实的纤细腰身。 脑海中某个怪异的想法一闪而过:这个粗鲁的女人竟然有那么漂亮的腰…… “看清楚没有?”秦潇潇的声音忽然闯入耳畔,将莫清淮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觉得自己的脸更加烫了,同时对自己产生了隐隐的恨意。 但不论如何,秦潇潇腰上的痕迹的确证明了她说的并非假话。 秦潇潇见他不说话了,这才不满地走过去,将被他压在身下的自己的中衣抢了过来,穿在身上,嘀嘀咕咕道:“总归咱们这次是扯平了,在天龙寨的时候,我轻薄了你,昨天晚上,你轻薄了我,咱们之间的账,可以一笔勾销了吧?” “一笔勾销?”莫清淮眉头狠狠一拧,“当时你对本世子做了什么,你心中不清楚吗?昨天晚上本世子就掐了你一下而已,怎么能一笔勾销?” 秦潇潇系腰带的动作一顿,歪头看着他,问:“你还想怎样?你还要我插回去吗?” 莫清淮:“……” 他被秦潇潇的口无遮拦深深地震惊到了,一时间哑口无言。 秦潇潇继续道:“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疼的是我,爽的是你,要深究起来,我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呢。” “无耻!无耻之徒!莫清淮被秦潇潇的污言秽语弄得面红耳赤,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又不允许他骂出太过难听的话。 他气得胸口猛烈起伏,只能下了床,穿上鞋,气呼呼地出了屋,摔门而去。 秦潇潇跟到门口,朝着男人的背影大喊:“喂,别乱跑啊,四周有狼!” 莫清淮跟没有听到一般,只顾大步往前走。 他现在真是恨极了自己,为什么偏偏要生这烦人的怪病,让他饱受折磨也就罢了,连武功也练不了,让他堂堂王府世子,被一个女人这样欺负。 莫清淮来到了河边,捧了几捧水往脸上一浇,半天才将恼恨的情绪给压下去。 后背伤口传来轻微的疼痛。 他伸手触了触,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最早明天就能出发回府去。 他想到高陵和玄戈,不明白两人怎么还不来找自己? 等他们来接自己,自己要先把秦潇潇这个多次轻薄自己的女人给活埋了再回去! 此时的高陵和玄戈,终于找到了河流边上。 艳阳高照,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是大白天,顶着烈日行走,还是热得厉害。 高陵蹲到河边,将满是汗水的手掌伸进了河水中浸泡,一股凉意顿时从双手传到了四肢百骸,高陵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 转头看到玄戈依旧在旁边的崖壁边上仔细地寻找蛛丝马迹,他连忙道:“玄戈,别找了,快过来洗一把脸。” 玄戈没有理会他,拿着剑挑开貌似断裂的藤蔓。 高陵见玄戈好像聋了一般,便将半条手臂伸进了河水中,用水用力将袖子搓洗了好几下,随后站起身,来到了玄戈的身后。 探身发现玄戈的脸上全是汗水,高陵伸出被冷水浸湿的袖子贴在了他的额角。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玄戈,完全没有料到高陵会有这样的举动,当即一把抓住了高陵湿哒哒的手腕用力往旁边一拽。 本来高陵应当往旁边栽倒的,没想到高陵却是一个旋身,摔进了玄戈的怀中。 瞬间,高陵后脑勺靠在玄戈的手腕中,抬着头盯着他,眨了眨眼,一副不理解的模样,道:“我只是想让你凉快一下,你怎么这般激动?” 玄戈望着没眼看的高陵,猛地抽回了手。 高陵终于摔到了地上,摔得他龇牙咧嘴,“玄戈,你这个人,一点情面都不讲!” 玄戈冷着脸,大脚踩着玄戈的手指头跨过去,冷冷道:“找不到世子,就别跟我说话!” “啊!”高陵疼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等玄戈的脚毫不留情地过去之后,他坐起来,捏着被踩肿的手指头,身心俱痛。 “玄戈,你好过分,枉我这两日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竟然——” 喊到这里,高陵的声音戛然而止。 玄戈扭头,发现高陵坐在地上,仰着头直勾勾地往天上看。 玄戈跟着抬起头,随即看到了崖壁上的一根断掉的歪脖子树上,挂着一件白色的披风。 两人同时眼睛一亮。 玄戈立刻施展轻功跳了上去,将披风扯了下来。 高陵立刻站起来,接过披风,双眼放光,激动地说:“是世子的披风!” 第56章 是我不对 一日一晃就过去了。 这一天,秦潇潇和莫清淮都没有说话。 秦潇潇倒是没什么,莫清淮早上生了一会儿气,便自个儿出了破屋,在附近林子里面瞎转悠,也不知道在转悠个什么劲。 秦潇潇没有管他,只偶尔注意着确认他不会被狼袭击,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河里洗了个澡。 傍晚的时候,她看见世子用一片很大的树叶包着一包什么东西从夕阳的方向,背着万丈霞光走了回来。 夕阳如熔金般倾泻而下,将天际染成了温柔的橘红,余晖中,莫清淮踏着细碎的光影缓缓而来,每一步都似轻轻踏在秦潇潇的心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冷与出尘。 他身姿挺拔,衣袂随风轻扬,仿佛自画中走出的仙人,不染尘埃。 待到走近了些,秦潇潇看到,他的面容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显立体,轮廓分明,那双桃花眼里仿佛藏着星辰大海,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秦潇潇刚刚从河里抓了一条鱼,扭头看见谪仙一般的男人,眼珠子差点飞出去,鱼也从手里掉回了河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秦潇潇呀了一声,连忙冲进平缓的河水里,将鱼重新给捞了回来。 好在鱼是被她掏空了内脏的,只被水冲出去一段距离,便被她抓回了手中。 上了岸,秦潇潇敛去花痴的表情,莫清淮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把树叶包裹着的东西轻轻放在了地上。 秦潇潇挑眉问:“这是什么?” 莫清淮朝她淡淡一笑,道:“你打开看看。” 秦潇潇:“……” 莫清淮对她笑了!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 她连忙伸手揉了一下眼睛,再次抬头看去,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他笑得愈发温柔而动人了。 晕! 秦潇潇鼻腔一热,鼻血差点喷了出来。 认识那么久,这个一向讨厌她的男人,竟然朝她笑了,她没在做梦吧? 莫清淮见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挑了下眉,道:“打开看看啊。” “好,好。”秦潇潇吸溜了一下口水,将鱼放旁边,蹲下身去打开树叶包,发现里面全部都是野果。八月瓜就不用说了,还有猫屎瓜,板栗,拐枣,覆盆子,满满一大包。 秦潇潇诧异抬头询问:“这些都是你摘的?” 莫清淮点头,眸子下意识地往左右转了转,神情不自然道:“早上的事情是我不对,而且这两日都是你在帮我疗伤,给我弄吃的,今天我的伤好多了,便主动去找了一些,算是对早上的事情道歉。” 秦潇潇看着他那张俊脸,忽然觉得心中一暖,忍不住道:“看来石头也是可以捂热乎的嘛。” 莫清淮没有理会她的这句话,道:“我洗一洗,今天晚上我们饱饱地吃一顿,明天我们大概就能出发一起回去了。” 说完,他拎起树叶的首尾,走到河边去清洗果子。 秦潇潇扭头看了一眼西边,确定太阳是在下落,而不是在上升。 她很开心,捡起鱼放到水中涮了涮,兴奋道:“好,你弄果子,我去烤鱼!” 莫清淮嗯了一声,秦潇潇开心地跑进屋去了。 她没有发现,莫清淮清洗野果的动作顿了顿,扭头朝她的背影露出一个邪肆的笑…… …… 烤鱼花费了两刻钟,秦潇潇手烤酸了,莫清淮还会主动帮忙和她换手。 虽然觉得尊贵傲娇的世子会这样很反常,但是秦潇潇觉得,两人怎么着也算是生死与共过了,他怎么着也不至于在野果里面下毒。 再说,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毒药可寻。 莫清淮拿着鱼在火上烤着,秦潇潇一边提醒着他不要再烤糊了,一边帮忙将板栗外面那层刺猬壳用她的素木枪给弄开。 板栗那层外壳的刺非常尖锐,秦潇潇看见莫清淮那嫩生生的十指上还被刺出血了。 想来他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会认识这些野果,实在很不寻常。 秦潇潇忍不住问:“世子你不是不会做吃的吗?怎么反倒知道这些野果能吃?” 莫清淮捡了一把板栗轻轻放到了炭火中,缓缓开口解释道:“以前在凤凰谷,我师傅他们经常弄这些野果回来吃,我偶尔也会跟他们一起上山,见过也就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啊。”秦潇潇挑眉,“你得的这种病可真奇怪,昨天晚上你冻成了一块冰,我都担心今天早上你醒不过来,没想到你非但醒了,视力恢复了,还跟没事人一样。” 莫清淮双眸看着忽明忽暗的火苗,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今早竟然恢复了。从前发病的时候,一般都会持续四五日的,严重的时候,五感尽失,我只能安静地待在屋子里,什么都做不了,连饭菜吃到嘴里都尝不出味道。” 秦潇潇听完不说话了。 生病向来是十分难熬的事情,何况他这种怪病,还经常发作。 砰。 火堆里面的板栗忽然爆开了一条口子,香甜的气味瞬间萦绕到秦潇潇的鼻尖。 沉闷怪异的气氛一下就被驱散了。 秦潇潇献媚似的,把热腾腾的板栗扒拉到自己面前,笑道:“世子的手这么嫩,我给你剥皮。” 莫清淮闻言眸子眯了眯,双眸直勾勾地盯着秦潇潇的双手。 滚烫的栗子把她烫得不断将栗子拿在两只手中扔来扔去。 等剥完了两颗栗子之后,她扯过莫清淮的衣摆来将香喷喷的果实放到了他的衣服上,笑道:“太烫了,等冷一会儿再吃。” 莫清淮看着冒着热气散发着香味的栗子,看秦潇潇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秦潇潇又接过鱼肉,撕了一块尝了尝,兀自点头道:“鱼肉也可以吃了,虽然差了一些盐和辣椒,不过也是不错的。” 她弄了一块下来,“我帮你把刺给弄掉。” “不用了,我自己来。”莫清淮将鱼肉接过来,缓缓吃着。 秦潇潇耽于美食,非常开心,觉得跟这样不嫌弃讨厌她的莫清淮相处起来十分舒服,却并没有发现莫清淮有些怪怪的。 两人吃得肚皮圆溜,一如既往地,晚上莫清淮睡床上,秦潇潇窝在椅子里睡。 翌日一大早,秦潇潇起来后便准备再去弄一条鱼来烤熟吃了,再看看莫清淮的伤势情况,能否上路离开此地。 等她走到河边洗脸的时候,便看到两道人影沿着河岸快速走了过来。 第57章 找到 高陵和玄戈同时看到了秦潇潇。 高陵率先朝秦潇潇跑过去。 秦潇潇脸上全是水渍,看到两人都十分惊喜,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声道:“你们两个终于来了!” “哼,你把世子弄到哪里去了?”高陵看到秦潇潇的一瞬间,便想到她是莫清淮的仇人,立刻沉着脸询问。 秦潇潇一愣,被高陵那冰冷质问的态度给弄懵了一下。 转头看着玄戈,玄戈也冷脸紧绷,手捏紧了手中剑柄,一副准备好战斗的模样。 秦潇潇眸子一眯,缓缓从河边站起身来,伸手将头上的马尾给扎紧了一些,嘴角一勾,反问道:“世子已经死了,而且是被我扔进了狼群被狼给咬死的,如何,你们要给你们世子报仇?” “什么?!”高陵大惊失色,“世子竟然是被你给害死的!” 不是被摔死的! 玄戈冷厉的眸子中也杀气乍现,扔出一句“你好大的胆子!”抽出剑便毫不留情地朝秦潇潇出手了。 那天在练武台上对决,秦潇潇第一次觉得这辈子遇上了一个对手,与玄戈打得酣畅淋漓,难分胜负,若非莫清淮下药,她也不会输。 所以,今天,她要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伸出长腿往脚下一勾,秦潇潇勾起一根四尺长的树枝,抛向空中,伸手稳稳抓住,运足内力,灌入树枝中,顿时脆弱的树枝便与长枪无异。 玄戈见秦潇潇竟然以树枝为武器,眉目一凌,将手中剑抛向一边,狠狠扎入土地中,他则拿着剑鞘当了武器。 两人的对战一触而发。 高陵深知自己不是秦潇潇的对手,但是玄戈可能是,他便站在一边观战,开口放狠话:“秦潇潇,即便你是大将军之女又如何?你杀了世子,今日我们便杀了你为世子报仇!” 玄戈和秦潇潇不理会,两人已然拿着无刃的兵器激战起来。 阳光斑驳地洒在两人周身,剑鞘与树枝碰撞,分明树枝看起来脆弱不堪,但与剑鞘碰撞,却发出清脆而激烈的声响。 秦潇潇身形轻盈,如同林间穿梭的灵鹿,树枝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凌厉巧妙。玄戈一如之前沉稳,内力浑厚且力量雄厚。 不过有一点,秦潇潇发现了,玄戈的轻功比她的好许多,而且他会巧妙地将轻功运用到战斗中,致使他高大沉重的身躯变得灵巧许多。 发现了这一点,天赋异禀的秦潇潇瞬间有了制敌之策,预判了玄戈的躲避招式,来了个出其不意。 高陵在旁边看了许久,正见两人打得难分胜负之际,眼睛一花,玄戈忽然中了秦潇潇的偷袭,被她灌满内力的树枝击中胸口,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高陵眼皮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后退的玄戈,关切询问:“戈戈你没事吧?” 玄戈正胸口闷疼,没料到高陵竟然会这样唤他,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死不了!” “我替你报仇!”高陵一咬牙,捡起玄戈的剑就要向秦潇潇刺过去。 秦潇潇抱着手往旁边一闪,还打了个呵欠,一副完全不把高陵当成对手的模样。 高陵成功被激怒,厉声道:“我一定要杀了你替世子报仇!” 说话间,利剑刺去。 就在剑尖距离秦潇潇的心脏仅仅两寸之远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住手!” 高陵听到那声音,动作霎时间便顿住了。 他缓缓扭头看过去,看到了莫清淮从不远处一个破屋中快步走了出来,肃然地看着他。 “高陵,你在干什么?还不把剑放下?!” 高陵和玄戈同时面露惊讶和狂喜。 “世子,你还活着!” 莫清淮走过来,一把将高陵手中的剑给夺走,扔到了地上,转头问秦潇潇:“他们没有伤到你吧?” 秦潇潇摊开双手,挑眉一笑:“放心,一点事都没有。” 玄戈和高陵也明白,他们是误会了秦潇潇了。 两人一起向莫清淮单膝跪地行礼,“世子恕罪,属下们来迟了!”之后又向秦潇潇道歉:“抱歉,秦小姐,是我们两人莽撞了,还请秦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行了,我刚刚也是故意哄你们玩的。”秦潇潇笑着让他们起来。 随后,高陵激动地看着莫清淮,“世子,属下以为,你和秦小姐掉下这万丈深渊,必死无疑,没想到你们真的没死,还……化干戈为玉帛了,这真是太好了!” 听到化干戈为玉帛几个字,莫清淮的眉头下意识地拧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但秦潇潇十分高兴。毕竟两人昨晚算是促膝长谈,相聊甚欢。 她扭头看着莫清淮,问:“世子,咱们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吗?” 莫清淮看了秦潇潇一眼,嘴角勉强地扬了扬,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而是转身往破屋走去。 “那我就默认你也是这样认为的了,”秦潇潇开心地跟在莫清淮的身后,“等咱们回京之后,便再也不算仇人了。” 高陵连忙跟上莫清淮,“世子,你不知道,这两日你坠下山崖,我跟玄戈可急坏了,不眠不休地到处寻找你,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跟在后面的玄戈闻言,不由拧眉。 不是,高陵他这么不要脸的吗?这两日他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悲伤,但是一直在劝他回京去不要再找了,这会儿他倒是表现得自己多么的有情有义,真是……有够虚伪的…… 到了破屋中,高陵和玄戈都被破屋的环境给惊到了。 “世子,你是怎么在这种地方生活两天两夜的?”高陵诧异不已。 以前在凤凰谷,条件虽然有些艰苦,但是也没有艰苦到这样的地步啊。 秦潇潇从旁边将昨晚吃剩的果子拿过来给二人,笑道:“世子殿下又不是小孩,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娇气,这些果子都是世子去摘的。” 高陵闻言十分惊讶,正想说话,莫清淮却站了起来,语气带着些莫名的冷淡,对高陵和玄戈道:“你们把这些剩下的果子吃了,我和秦潇潇出去一趟。” 说着看了秦潇潇一眼,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 “啊?” 秦潇潇拿这根拐枣往嘴里喂,不明所以,“世子有什么事吗?” 莫清淮自顾自走着,没有应声,秦潇潇不疑有他,跟着莫清淮出去了。 两人走后,在破屋中的玄戈一脸的疑惑不解。 高陵拿起一个八月瓜在大腿上擦了擦,递给玄戈,似笑非笑道:“看到没有,世子估计跟秦小姐患难与共因恨生情了。” 玄戈接过八月瓜,半信半疑问:“何以见得?” 第58章 算计 “是不是因为你是个断袖,所以看不懂男女之事?你没看到吗?世子身上穿着秦小姐的衣服,我估计这两日世子跟秦小姐一定是同吃同睡,感情自然是培养出来了。”高陵一脸笃定地将一颗野板栗咬开。 “谁说我是断袖了?”玄戈成功捕捉到了高陵对他的揶揄,顿时脸色难看又窘迫。 高陵大口吃着世子摘的果子,笑得满含深意,“我们都这么熟了,亲如兄弟,有什么话秘密不能透露给彼此的?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正常男人谁会去五音楼?” “住口!”玄戈站起身来,攥着手中的山核桃,怒气冲冲,“你若是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言罢甩袖走出了破屋。 高陵嘁了一声,不以为然,继续吃。 外面,秦潇潇跟着莫清淮走了一会儿,却见莫清淮没有停顿的意思,秦潇潇顿住脚步喊住了他:“世子,你想跟我说什么,不如在这里说。” 莫清淮走在前方,闻言也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秦潇潇,道:“一会儿就要离开,我们一起去摘几个果子路上吃吧。” 秦潇潇眨眨眼,好奇道:“你伤还没有好呢,摘果子的事情可以交给我或者你的两个手下,干嘛要亲自来?” “林子中景致不错,我想亲自来看看。”莫清淮说。 秦潇潇还是有些不理解,问:“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莫清淮的嘴唇无意识地抿了一下。 他就站在浓密的树林外侧,身形高挑喜人,好像林间某种化形的仙。 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秦潇潇,又勾了勾嘴唇,笑道:“昨天我进来摘果子的时候,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景致,犹如人间仙境,我想,你我过去虽然有些恩怨,但也该到了结的时候了,所以,我们一起去看那景致,从今以后,过去种种都一笔勾销。” “你带我去看……景致?”秦潇潇睁大双眼,一双黑曜石一般灵动漆黑的眸子,闪出奇异的光。 莫清淮点头:“嗯,快走吧,咱们边摘果子,边欣赏景致,过一会儿便出发回京城。” 听着男人温柔的语气,秦潇潇顿时心口一热,欢快地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跟这样一个大帅哥一起爬山摘果子欣赏美景,但凡是个正常女人都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她秦潇潇一向不正常。 两人穿梭在长满树木藤蔓的林子间,时不时,秦潇潇的嘴里还会发出一两声笑声。 很快,莫清淮带着秦潇潇来到了一棵野生的猕猴桃树下。 秦潇潇抬头便看见了满树挂着的毛茸茸的猕猴桃,顿时兴奋不已。 “昨天前天没有看到这棵猕猴桃树,今天正好吃点不一样的。” 说着,她快速走到了树脚,伸手抬头便开始摘果子。 莫清淮眸光微动,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秦潇潇的脚下,十指下意识地攥了攥。 秦潇潇手中摘了五六个果子,拿不下了,转头对莫清淮道:“世子,你过来帮我接着,你的手比较娇嫩,我来摘就好。” 莫清淮应声:“好。”他走到了秦潇潇的身边,伸手接过几个果子。 “你昨天不是摘了一片叶子来兜吗?”秦潇潇拿了一颗猕猴桃,没忍住嘴馋,掰开一颗咬了一口,甜蜜的果香顿时盈满口腔,她的眼睛也忍不住愈发亮了。 莫清淮嘴角带笑,伸手指了指她的身后:“那根枝丫上的果子比较大,你去摘,我去找树叶来盛果子。” “好!”秦潇潇愉快地点头,扭头看向莫清淮手指的方向,发现一根枝丫上的果子果然又大又饱满,十分诱人。 她大步走过去,没注意脚下有一滩堆积得比较浓密的树叶。 就在她准备伸手去摘果子的时候,忽然觉得右脚的脚踝一紧,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秦潇潇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脚腕传来剧痛。 “世子!”秦潇潇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等眼前视线清明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什么东西绑住脚踝,倒吊到了一丈高的树上,原本拿在手中的果子都撒了一地,高高扎起来的马尾也从空中倒吊着垂下来。 秦潇潇挣扎着朝地上的莫清淮喊:“世子,这附近有陷阱,你不要过来!” 站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的莫清淮见状,非但没有惊讶,反而咧出一抹阴险的笑来。 秦潇潇被倒吊在空中,血液大量涌向头部,头重得跟灌铅似的难受,花费了好大的精力,才隐约看清了莫清淮此时的样子。 他站在地上,非但对秦潇潇的处境无动于衷,而且还优哉游哉地蹲到地上捡被秦潇潇弄掉的果子。 “莫清淮?你……”秦潇潇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地喊了他一声。 莫清淮站起来,将果子用衣摆兜着,抬头对秦潇潇露出得逞的笑意,昨晚到今早的温柔面容全然消失不见。 “秦潇潇,你以为,本世子这么容易就会放过你吗?” “你!”秦潇潇顿时明白了一切,怒道,“莫清淮,你这是忘恩负义!快放我下来!” 难怪他昨天会在林子里瞎转悠,原来是在给自己设置陷阱! “忘恩负义?”莫清淮眯着眼,不屑道,“你何曾对本世子有过恩?你别忘了,我们之所以会掉下悬崖,会来到这里,本世子之所以会受伤,之所以会病发,都是因为一开始你将本世子掳到了天龙寨,轻薄于我,让我颜面扫地,追根到底,我们之间没有恩,只有怨。” 一番话,让秦潇潇无从反驳。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头往上看,发现绑住自己的脚腕的是几根缠在一起的手指头粗的藤蔓,死死套着她的脚。 她被这样倒吊着,感觉全身的器官都被往头顶的位置冲,难受至极,甚至说话都有些困难。 她想要利用内力或者轻功逃脱,却根本无济于事。 无奈,她只能看向地上的男人,“世子,我早已知道自己有错,你放我下来,你我再公平比试,你何故要这样偷袭于我?” “放你下来?”莫清淮冷笑连连,“你以为本世子傻吗?刚刚你跟玄戈比试,连玄戈这样的高手都打不过你,若是放了你,今后想要再找你报仇便是不可能了。” “莫清淮!” 秦潇潇倒着看他,感觉他脸变得有些扭曲,“莫清淮,你放我下来,你忘了当时坠崖的时候我用素木枪插入崖壁你我才捡回来一条命吗?你忘了那天晚上我冒着生命危险顶着狼群的压力去给你找止血草药吗?还要前天晚上,我……” “住口!”莫清淮忽然沉下脸,发怒了。 第59章 走人 “秦潇潇,”他眼中的怒气很吓人,几乎恨不得将秦潇潇的头拧下来。 他的表情也有些怪异挣扎。 “你说得对,若是没有你,本世子现在已然是死人了,但是当初若是没有你,也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一切!” 他咬了咬牙,俊美的脸上神情难看,“本世子不杀你了,但是,你乖乖倒挂在树上待上一天,今晚过后,你若是还能活着,我们之间的所有恩怨就一笔勾销。” “莫清淮!”秦潇潇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有些慌张,“你将我倒吊一夜,我会死在这里的,你知不知道我会呼吸困难,脑部充血,晚上还有狼群……” “到底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莫清淮打断她的话,深深地看了她好久,最后,终于不顾她的叫喊声,转身朝林子外面走去。 此处距离屋子有一段距离,莫清淮花了一刻钟走回去,看到玄戈站在河边,而高陵站在玄戈的身边与他说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两人纷纷扭头看过去。 见莫清淮独自一人,高陵忍不住问:“世子,秦小姐人呢?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 莫清淮神情冷漠,一双桃花眼有情变无情,一个眼刀飞过去,刀得高陵缩了缩肩膀。 两人都感受到了莫清淮有些不同寻常,便识趣儿地没敢多问。 见莫清淮进屋去,两人连忙跟上。 屋中,莫清淮站在床边将身上秦潇潇的衣服脱了下来扔在床上,身后的伤便露了出来。 “世子,你受伤了?你方才怎么不说?”高陵惊讶,连忙伸手去玄戈胸口摸,“你不是随身带着金疮药吗?快点拿出来给世子上药。” 玄戈不悦地拍开高陵乱摸的手,将药拿出来递给高陵。 高陵主动帮莫清淮上药。 解下他的后背的白色“绷带”的时候,高陵道:“世子的衣服被撕开了?难怪穿秦小姐的衣服。” “那不是她的衣服!”莫清淮忽然提高音量,吓得高陵的手一哆嗦,药粉洒得莫清淮的后背到处都是。 玄戈在旁看了高陵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高陵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等药上好了,高陵准备将方才的衣服拿给莫清淮穿上,却被他伸手接过随手扔到了桌子上,冷淡道:“这件扔在这里不要了,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给我穿。” 高陵一愣,隐约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不敢反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莫清淮穿上。 随后,两名下属去将吃剩的果子收起来,撕下衣摆弄成包袱装着,等候莫清淮的吩咐。 莫清淮站起身,整理好了仪容,大步往门外走,“回京吧。” 玄戈和高陵连忙跟上。 “那个……世子,那把素木枪……”高陵瞟到了竖在屋子中的秦潇潇的武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莫清淮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看向银晃晃的兵器,眸光闪了闪,最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带着两人便沿着河流上游而去。 那把素木枪,还有,秦潇潇的那件衣服,二者都被遗弃在了破屋子中,静静注视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 主仆三人顶着烈日一直往前行走,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已经是下午,太阳已经逐渐偏西。 莫清淮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好在三人进了一个村子,终于出现了土路,走在路上也没有方才翻山越岭那般累了。 “世子,属下去村子里看看,有没有马车或者马匹。”玄戈知道主子身体素质不佳,而且还受了伤,不可能走回去,便对莫清淮提议。 莫清淮伸手擦了擦汗水,抬头看着偏西的太阳,口干舌燥,点了点头。 高陵四处一瞧,发现路边有一块平整的石头,赶忙过去用袖子擦了擦,喊莫清淮:“世子,来这里坐着休息一会儿。” 莫清淮走过去坐下,微微喘着气,觉得后背的伤口有些火辣辣地疼。 高陵将包袱拿下来摆在草坪中,打开后选了一个软乎的猕猴桃递给他:“世子,吃这个解解渴,这个还是你刚才去摘的呢。” 莫清淮看着满是黄毛的猕猴桃,眸光微闪。 他伸手接过果子,用手剥了皮,喂到嘴边。 莫名地,脑海中浮现了前晚自己双目失明的时候,秦潇潇剥了八月瓜的果皮把果肉喂到他嘴边的记忆。 虽然当时他看不到,但是脑海中还是能够想象得出当时的情景。 咬了一口果肉,香甜顿时盈满口鼻。他有些烦躁地将不好的记忆甩开。 高陵在旁擦汗絮叨:“都入秋了天气还这么热,好在有这些果子解渴。世子,你多吃两个,若是吃完了,我和玄戈去附近的村子里帮你要一些吃的来。” 莫清淮没有回答,吃完了一个便不吃了,对高陵道:“你吃吧。” 高陵面色一喜,挑了一个八月瓜,一个猕猴桃。 他吃着猕猴桃,道:“这个八月瓜赏给玄戈吃吧,我看他比较喜欢这个。” 此言一出,莫清淮眸子闪了闪,狐疑地看着高陵,问:“你二人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高陵嘿嘿笑道:“本来关系没有这么好的,但是这两天属下和玄戈朝夕相处,我们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了。” “是吗?”莫清淮嗤了一声,“本世子看着玄戈倒是不想跟你多说什么。” 高陵嘿嘿一笑,谎言被拆穿,有些尴尬。 犹豫了片刻,他小心开口询问:“世子,你和秦小姐一起掉下悬崖之后,是……朝夕相处了两日吧?” 莫清淮闻言沉了脸,没说话。 高陵拿不准莫清淮到底在想什么,又问了一句:“世子,那个……秦小姐是不是一个人回去了?” 莫清淮眼睛微眯,不自觉溢出一些杀意,死死盯着高陵,“你那么关心她做什么?要不要本世子开了你,你今后去跟着秦潇潇混?” “不不不!”高陵赶忙摆手,“属下就是好奇而已……方才属下帮世子上药的时候,看到那绷带绑了个精细的蝴蝶结,想来这两天世子的伤应该都是秦小姐在照料吧? “世子,属下现在觉得,秦小姐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至少,她还会照顾世子不是吗?” 高陵还欲多说,冷不丁莫清淮伸手过来盯着他讨要东西:“匕首。” “啊?”高陵面露疑惑,“世子要匕首做什么?那天那把匕首掉到山崖下面,属下没找到……” “割你的舌头。”莫清淮阴恻恻地说,“再提那个女人的名字的话。” 高陵眼中闪过惊恐,慌忙伸手捂住嘴后退了两步,低头认错:“世子,属下再也不敢了……” 莫清淮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第60章 后悔了 玄戈去了半个时辰,还真在村子里面弄到了一匹马。 但是只有一匹。 莫清淮看着那匹毛发发白的老马以及上面肮脏不堪的马鞍,眉头紧蹙。 高陵赶忙将玄戈的外套给拽下来铺在了马鞍上,扶着莫清淮上了马。 正好莫清淮伤没好,便骑在马上慢悠悠地沿着路走,而高陵在前方牵着,玄戈在后面跟着。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三人慢悠悠行走,并没有走多少路。 此刻,看着天边最后一丝淡淡的光线,高陵道:“世子,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下,你在这里等着,属下去河边看看能不能抓到鱼,玄戈生一堆火。” 莫清淮没有反对,找了个石块坐了下来,看着玄戈在附近找柴火生火。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高陵抓到了一条很肥的鲤鱼,用树枝穿着架在火上烤。 火光掩映下,三个男人坐在一起,烤鱼的香味很快便在空气中传开了。 “世子,鱼烤好了。”高陵咽着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手中的鱼,将之一整条都递给了莫清淮。 莫清淮看着鱼肉发愣,蓦然间想起了昨夜,自己跟秦潇潇坐在一起,她把烤好的鱼肉递给了自己,说:“世子,我帮你把刺挑了吧。” “世子?” 高陵见莫清淮半天没接,看着鱼肉发呆,喊了两声。 莫清淮回过神来,接过鱼肉,用手撕了一小块,便递了回去:“剩下的你们吃吧,我没胃口。” “世子是哪里不舒服吗?”高陵和玄戈都很诧异,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们离开破屋的一路,世子就不对劲。 而且,他一开始很暴躁,现在是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莫清淮借着火光细致地将一小块鱼肉里面的刺挑了,吃下没什么佐料的鱼肉之后,他便靠在草地上,和衣而睡。 高陵和玄戈面面相觑。 两人将鱼肉分了,高陵话多,边吃边小声扯玄戈说话:“你听到了吗?” “嗯。”玄戈低声道。 闭上眼没有睡着的莫清淮眉头拧了下,他也听到了。 很遥远的狼嚎声。 高陵悄悄往玄戈的身边挪过去,声音压得更低:“这片林子那么大,里面估计是一群狼,我们这两晚一直听到它们的叫声。幸好咱们两人都有武功,否则狼群要是找过来,我们非得做了那群狼的腹中餐不可。” 玄戈缓缓吃着,没搭话。 默了片刻,高陵的声音再次传来耳中:“你说这附近的村民,要是大半夜的滞留在了山林里,会不会被狼吃掉?” “这还用问吗?”玄戈冷冷斜睨了高陵一眼。 “也是啊,”高陵自顾自地点头,“村民又不像我们这样会武功,要是晚上留在山上,早上肯定只剩下一堆白骨了,连血都要被狼给舔干净的。” “……” 高陵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低到莫清淮怀疑他是贴着玄戈的耳朵说的,但是莫清淮还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耳中。 他莫名烦躁不已,翻了个身,狠狠皱眉。 高陵终于闭了嘴,四下里只剩下火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在这样的声音催眠之下,莫清淮缓缓闭上了眼睛。 很快,秦潇潇入了他的梦境。 “世子,救命!”他独自走在林间,听到了悠远的地方传来的秦潇潇的呼救声。 莫清淮的心莫名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很难受。 他下意识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在茂密的林子中寻找着。 四周浓雾茫茫,秦潇潇的呼救声时远时近,带着哭腔,让人的心跳加速。 “莫清淮,救命,放我下来!” “莫清淮,我呼吸不过来了!” “莫清淮,有狼,救命!”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忽然闯入耳膜,距离莫清淮十分近,莫清淮心猛地震颤了一下,一扭头,就看见了秦潇潇被倒吊在树上,只是她此时距离地面不足三尺。 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地上围满了一大群眸子绿油油的狼,全部虎视眈眈地抬头望着被吊在空中的秦潇潇。 秦潇潇一脸惊慌,挣扎着想要从空中下来,但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无济于事。 地上,狼群的呜咽声让人鸡皮疙瘩一阵阵,从锋利的牙后面,狼群的涎水流了一地。 莫清淮顿住了脚步,心咚咚咚地狂跳不止。 他想要趁那群狼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跑过去将秦潇潇放下来。 但是,就在他迈步奔过去的时候,一头龇牙咧嘴的狼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猛地跳到了半空中,张嘴一口咬到了秦潇潇的脖颈上。 “啊!” 凄厉惊恐的惨叫声在林子之间荡开,莫清淮被这惨叫声骇得面色大变。强烈的悔意从心头蔓延开来,他迈步奔了过去,想要将秦潇潇从狼群的手中抢回来。 可是狼太多,他自顾不暇。 他非但没有抢回人来,还被一匹饿狼扑倒在地。 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狼群在须臾之间将原本鲜活的秦潇潇撕成了碎片,舔干了血,只留下森森白骨。 “世子……” “世子!” 悠远紧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莫清淮猛地睁开眼睛,随即看到了高陵的脑袋垂在他的面前,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发现自己额头上全是冷汗。 下意识地,他站了起来,对着还在发愣的高陵和玄戈命令:“跟我回去!” 高陵和玄戈一头雾水,看着还在守着火堆的玄戈,高陵问:“回哪里去?这大半夜的,不至于赶路吧?” “回破屋,去救秦潇潇!”莫清淮不容置喙,打头快步走向了那匹老马。 高陵和玄戈对视一眼,随即各自拿了一根柴火,跟了上去。 莫清淮上了马之后,便开始打马朝着原路快速行去,高陵和玄戈只能靠两条腿在后面跟随着。 好在那匹马年纪大了,跑得很慢,是以两名属下勉强能够追得上。 三人从破屋来到此处,缓慢行走了两个多时辰。 这会儿莫清淮骑在马上奔跑,玄戈和高陵不知疲倦地跟在后面狂追,花费了将近一个时辰,在月上中天的时候,回到了小破屋,找到了莫清淮布置陷阱的森林。 然而,当莫清淮借着月色抬头看去的时候,傻眼了。 藤蔓上没有秦潇潇的人影,只有一根藤蔓在漆黑的半空中,被夜风吹得晃晃悠悠。 第61章 得救 “世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高陵和玄戈气喘吁吁,不明所以。 莫清淮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 他想起了梦中的情景,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强压下不安的情绪,扭头吩咐玄戈和高陵:“快在四周找找,有没有什么异样,有没有什么尸骨……” 两名下属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借着月光在四周摸索寻找异样。 一圈下来,三人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地上有一截一截散落的藤蔓。 “世子。” 玄戈捡了一截藤蔓递给了莫清淮。 莫清淮接过后,用手摸了摸截面,发现截面很整齐,好像是被人用刀子割断的。 玄戈回想起莫清淮回来的时候说的那句“去救秦潇潇”,虽然猜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见莫清淮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开口道:“世子,看样子,秦小姐是被人用武器割断了藤蔓救走了。” “被人救走了?”莫清淮捏着藤蔓,喃喃问,“这附近有人居住吗?” “看样子……是没有的。”高陵望着莫清淮。 沉默片刻,玄戈又出声:“不过这两日,寻找世子你和秦小姐的人,不止属下和高陵,慈恩寺的方丈也带了人来找,不过他们昨天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便走了。 “另外,昭义侯府的朱公子也一起来了,他也是昨天早上走的,但是他临走之前,留下了五六个护院一起寻找。后来我们两批人走散了。不过想来,秦小姐很大可能是被朱公子的人给救了。” 语罢,莫清淮扔了手中的藤蔓,问:“朱斯年为什么会那么及时来寻找秦潇潇?” “朱公子应当是知道世子和秦小姐约战一事的。”高陵在旁提醒。 莫清淮闻言,垂着眸子沉思了片刻后,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又带着二人回到了原来的破屋里,一通检查,发现了秦潇潇的素木枪不见了,那件黑衣服也不见了。 …… 与此同时,夜色掩映下,一辆马车停在马路上。 马车的车辕上坐着个马夫,风灯被轻微的夜风吹得摇摇晃晃。 马车外面有四五个人围着一个火堆倒成一片,睡得鼾声震天。 马车内的空间,被灯笼点亮,昏黄黯淡。 “阿姐,好些没有?”秦梦阳看到斜靠在座位上的秦潇潇睁开了眼睛,叹了一口气,他立刻出声询问。 被倒吊带来的不适感,终于散去了,不过还有些轻微的恶心,秦潇潇有气无力道:“好多了。” 朱斯年赶忙摸了角落的麂皮水袋递到秦潇潇的面前,温声道:“喝点水。” 秦潇潇伸手接过,仰头咕噜噜喝了一大口。 反胃的感觉被压下去了一些,秦潇潇还了朱斯年水袋,两只手捧着脸,拧眉问:“我的脸还肿吗?” 她还觉得头有些肿,压迫到脑子里的血液好像还没有散去一般。 朱斯年温声笑道:“已经不肿了。” 秦梦阳心疼地看着秦潇潇,气闷道:“阿姐,世子怎么可以抛下你独自离开了呢?要不是我跟表哥及时找到你,你在林子中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秦潇潇没有将莫清淮设陷阱坑害她的事情告诉两人。 本来莫清淮说得对,一切都是因为秦潇潇而起,是她自己造的孽,就该她自己还。 本来被抛弃的那一刻,她非常恼恨,恨不得扒了莫清淮的皮。 可莫清淮他们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秦梦阳跟朱斯年就赶到了。 被救下来的那一瞬,秦潇潇喜极而泣,也庆幸万分。 她记得莫清淮说过的话。 “梦阳,你应该开心才是,因为莫世子承诺过,只要我能够活着回京,我跟他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他若还是个男人,今后就再也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所以,表妹和世子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呢?”朱斯年十分好奇的询问。 秦潇潇望着朱斯年的眸子,抿抿唇,尴尬地笑了笑,敷衍道:“是一些不太好的事,不过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酒后乱性,多丢人啊,秦潇潇才没脸说。 秦梦阳和朱斯年虽然非常好奇,但是秦潇潇不愿说,他们也没有追着问。 秦梦阳拿起座位上的包袱打开,拿了一些桂花糕给秦潇潇。 秦潇潇终于想吃东西了,便接过一边吃一边问朱斯年:“表哥,我听广云说你的伤严重了,要不要紧?” 朱斯年眉头蹙了一下,感受着大腿上轻微的刺痛,安抚地笑道:“放心吧,没什么大碍,上了药也不觉得疼。” 原本他昨早是要回府去的,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秦梦阳。 秦梦阳是因为秦潇潇一夜未归,想到和秦潇潇对战的人武功高强,因此心慌担忧,大早上带着些吃的就来慈恩寺找人。 两人见面后,朱斯年也不知为何,又反悔了,上了消炎药,又跟着秦梦阳去寻人。 秦潇潇想到朱斯年因为自己受了伤,自己失踪后又忍着伤势来寻找自己,内心又是感动又是自责。 不知不觉之间,看着这个表哥,她愈发觉得他是个极好的人。至少,他是真的关心她这个表妹的。 想到这,秦潇潇拿着桂花糕,递了一块放到朱斯年的手中。 朱斯年看着秦潇潇的动作,眸光微动,原本不想吃,但也因为秦潇潇看他时候那亮闪闪的眸子而有了些胃口。 此时月上中天,三人吃了一些桂花糕后,便倒在马车里面睡了。 秋日夜晚尚短,不过两个时辰,熹微晨光便透过马车的窗棂透了进来。 野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将熟睡的秦潇潇给吵醒了。 她困倦地睁开眼睛,正准备伸手揉揉眼睛。 然而,视线清明之后,她发现了一件让人诧异的事情—— 自己的头竟然枕在了朱斯年的大腿上,微微一扭头,视线就落在了某个尴尬的位置。 秦潇潇脑子轰地一声响,悄悄瞥了朱斯年的脸一眼,见他靠在窗棂上闭着眼睛还没有醒过来,她连忙伸手抓住马车的座位,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坐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她刚刚动了动,就发现朱斯年睁开了眼睛。 许是发觉腿上有东西,他低头皱着眉看下来。 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人怔愣了片刻,瞬息之后,男人的脸变得通红。 秦潇潇一翻身坐了起来,尴尬得说话都打结了:“不好意思……那个……我可能梦游了……” 第62章 误会 “没……是……是在下唐突了……”朱斯年比秦潇潇更加紧张,慌张地往旁边的座位挪动,手足无措。 结果太过紧张,头撞到了车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响,马车似乎也跟着晃了晃。 这样的动静将秦梦阳给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了朱斯年的异样,狐疑地问:“表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朱斯年既不敢看秦潇潇也不敢看秦梦阳,伸手掀开了马车帘子,背影有些狼狈地逃下了马车。 “阿姐,你是不是欺负表哥了?”秦梦阳一脸怀疑地看着秦潇潇。 秦潇潇只是尴尬,而非觉得害羞。这会儿朱斯年跑了,她立刻就恢复如常,伸手摸着左边脸颊,道:“就是不小心靠到他的大腿上睡着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秦梦阳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阿姐,你能不能有点正常女儿家该有的反应?” “什么该有的反应?你是想说我跟表哥有了肌肤之亲,是不是应该嫁给他,或者让他娶了我啊?”秦潇潇满不在乎地问。 “我的意思是,你脸就不能红一下吗?”秦梦阳无语道。 马车外,朱斯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知怎的,心忽然咚咚乱跳了两声。 肌肤之亲?互相嫁娶? 是啊,自己好像占了表妹的便宜了,自己作为男人,是不是应该负起责任?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朱斯年吓了一跳。他赶忙甩甩脑袋,将离谱的想法给甩开了。 且不说自己根本不喜欢秦潇潇,就算喜欢,自己母亲也不会同意的。她那么讨厌秦潇潇。 朱斯年扔下那些离谱的思绪,寻了个隐蔽处,让广云再给自己上了药。 之后,一堆人吃了一些干粮,便各自上路了。 而在回去的路上,朱斯年再也不主动扯秦潇潇说话。秦潇潇忙着补觉,抱着软枕靠在马车上睡了一路,一直到这一天结束,一行人终于赶回了京城中,回了侯府。 “三少爷,表少爷表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刚刚到门口,门房便高兴地迎出来,小厮跑进去通传了。 三人径直去了朱老太太的院子。 这两天朱老太太都没有见到三人,很是疑惑他们去了哪里。 朱斯年事先在腹中打好了草稿,坐在下首,恭敬地对老太太撒谎,“祖母,三日前表妹说要去慈恩寺上香,为姑父祈福,我不放心表妹一人,所以跟着一起去了。” 老太太一听,顿时皱眉,心情半喜半忧,看着秦潇潇道:“潇潇,你的一片孝心外祖母懂,但是慈恩寺距离京城这么远,香火也不甚旺盛,你要上香,为什么不去近处的明心寺,要跑到慈恩寺去呢?” 秦潇潇闻言,心中腹诽:我也不知道莫清淮为什么要约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决斗啊,兴许他脑子有毛病。 表面上她却扭捏道:“外祖母勿怪,我听说慈恩寺位置高耸,而且后山有一练武台,站在练武台上能够鸟瞰其他地方所不能见的风景,一时贪玩就去了……” “你啊你,”朱老夫人闻言将秦潇潇给拉到了自己身边坐着,又是嗔怪又是慈爱地笑着,“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贪玩,当年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像你呢?” 秦潇潇吐了吐舌头。 坐在一旁的肖氏却拧眉道:“既然是去上香,怎么去了这么几天?而且梦阳之前不去,昨早慌慌张张地赶去了,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啊?” 此言一出,屋中坐着的人纷纷疑惑地看向秦潇潇。 秦潇潇想要开口编造谎言,朱斯年开口了,“我跟表妹去的那日,刚刚到寺里就下起了大暴雨,将下山的路冲毁了,所以我和表妹暂时在慈恩寺中住下了,至于梦阳,他之前头受了伤,昨早觉得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去接我们。” 出意外的那天,朱斯年就往家中送了口信,只说他们暂时留在慈恩寺要过两日回来,并没有说明具体的原因。 回来的路上,朱斯年又让跟随去的护院都将这天发生的事情隐瞒,以免家人担心。 众人闻言纷纷表示原来如此。 一行人在朱老太太的屋子里陪坐了一会儿便纷纷回去休息了。 朱斯年刚刚回屋,正准备沐浴后休息,肖氏便来了。 “母亲,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 肖氏坐到了榻上,看着面上有些疲倦之色的朱斯年,面色凝肃。 “斯年,你可曾记得你说过的话?” 见母亲面色不虞,朱斯年隐约猜到了她来的目的,嘴上依旧问:“母亲指的是什么?” “哼!”肖氏冷哼一声,将手中拿着的团扇往榻桌上轻轻一拍,生气道,“你那天早上跟我说,你对你表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说得信誓旦旦,没想到转头就一声不吭偷偷陪着她去慈恩寺上香了,你实话告诉我,你们两人,到底是去慈恩寺上香,还是干了别的什么?” “母亲,你怎可如此想?”朱斯年一脸的不敢置信,“在你眼中,儿子跟表妹就是那种不顾规矩礼教不知廉耻之人吗?潇潇是我的表妹,于情于理,她去那么远的地方为他父亲上香祈福,我这个做表哥的不放心,跟着她一起去有什么问题?” “你是他的表哥,不是她的亲哥!”肖氏有些激动,伸手拍了拍榻桌,桌子上的茶杯跟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朱斯年无奈地站了起来,气闷地在屋中踱步。 “方才我已经解释过了,梦阳他头上的伤没有好,他没法陪表妹去上香,所以我才会跟着一起去的,母亲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潇潇。京中多少传言,不但指向她的教养,还指向她的行为。有人说她常常女扮男装打着梦阳的名头去五音楼,母亲不信你没有听过这些传言。” “可传言终究是传言,当不得真,传言还说表妹大字不识一筐,说她无才无德,可事实上,她非但胸有文墨,做出的诗句惊才绝艳,而且那天在宫宴上,她一曲琵琶惊艳四座,在京城都是传遍了的,皇上还御赐了她价值连城的‘凤凰于飞’,由此可见,那些传言都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 朱斯年为秦潇潇据理力争。 第63章 维护 肖氏不以为意,也激动地站起身来,与朱斯年争论,“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若是潇潇没有在五音楼出现过,那这方面的传言又从何而来?” “母亲又没有亲眼见过,凭什么笃定表妹是那种人?”朱斯年音量又提高了一些。 肖氏见朱斯年一直维护秦潇潇,终于忍不住火冒三丈,怒道:“你还说你只是把她当妹妹看,你若是跟她没有什么,何故一直帮她说话,与我对着干?” 侍立门口的丫鬟见母子两人吵了起来,都有些焦躁不安,但又不敢上前劝说。 朱斯年确是被肖氏的话说得一愣。 是啊,自己怎么会一直站在表妹的那边帮她说话呢? 一开始,自己明明很讨厌她的。 肖氏见朱斯年沉默了,也渐渐压下了火气,走到朱斯年面前,放软了声音,语重心长地说:“斯年,你别忘了,你明年就要参加会试了,你的任务是金榜题名,为朱家光耀门楣。 “至于你的婚事,不用你自己操心,等你及冠了,你父亲和我会为你挑选端庄识大体的姑娘。咱们朱家是诗书传家,最看中的就是规矩,万万不可能让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进门的。” 说完这番话,肖氏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朱斯年的神态。 朱斯年眉头拧成一团,看起来好像在仔细思索着肖氏的话。 片刻之后,他对上肖氏的眼睛,声音沉沉地说:“母亲你放心吧,我说过我对表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也不会娶她。我累了,还请母亲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朱斯年坐到了榻上,拿起凉茶喝了一口。 肖氏见朱斯年说这话的时候态度似乎很坚决,这才放了心,带着丫鬟离开了。 广云赶忙去浴室准备好热水,让朱斯年沐浴。 不过他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能坐浴,便站着让广云帮他擦拭。 沐浴完后到了床上躺着,他只觉得心情烦躁不已,久久难以入眠。 之后的两天,朱家一片相安无事。 秦潇潇也是劫后余生,早上起来去给朱老太太问安之后,便难得乖巧地回到自己屋子里犯懒睡觉,晚上又跑去跟秦梦阳一起讨论讨论乐理。 但是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一天,让众人惊愕的是,八月二十二的这天一早,太后让宫人送了一道懿旨到朱家,懿旨的内容,竟然是让秦潇潇进宫去一趟。 这道懿旨,让所有人都懵了,大家都不知道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秦潇潇更是一头雾水。 她思来想去,自己跟宫中的人没有任何交集,要说有关系的,就只有莫清淮一人,毕竟梁王是太后的亲儿子,而莫清淮就是太后的亲孙子。 难道是莫清淮将两人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太后,太后要找自己算账了? 想到这些,秦潇潇心中非常不安。 按照规矩,她回屋去好好打扮了一番。 又是大舅母杨氏盯着她打扮,看着她仪容过关,不至于进宫丢人,才拉着她的手道:“潇潇,此番太后让你入宫,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你不要害怕,舅母帮你细想过,你最近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进宫应当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你要记住,宫中的规矩,比家里的更严,你一定要收敛平常的脾性,千万不能胡来,知道吗?” 秦潇潇虽然性格大喇喇的,但是这种大事她当然是明白的。 大舅母这样关心她,也是害怕她在宫中出了什么差错,连累到朱家。 她保证道:“舅母你放心吧,如果我真的有什么错处,我会一人承担,绝对不会连累你们的。” “诶,舅母不是这个意思……”杨氏有些尴尬。 秦潇潇却是朝她笑了笑,出了门,到了府门口,坐上来接她的马车,便进宫去了。 一路上,秦潇潇都在想,不太可能是坏事。 一来,宫人们来传懿旨的时候,笑容可掬,那位孟嬷嬷也没有为难她,二来太后是派了马车来接她,而不是派人来架着她进宫。 很快到了宫门口,秦潇潇下了马车,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遇到了苏苒。 苏苒今日又是盛装打扮,头上发髻钗环层叠,身上穿着浅蓝色的宫装,裙摆上绣着精美的蝴蝶,走起路来,那些蝴蝶好像跟随着她的脚步翩翩起舞一般。 秦潇潇看到苏苒,拎着繁重的衣裙快步走过去跟她打招呼:“苏小姐,是你啊。” 苏苒看到秦潇潇,面色一怔,随即眉头一拧,眼神怪异地看着秦潇潇,语气有些不悦地问:“你……也是去见太后的吗?” 秦潇潇点头:“对啊,这么说,你知道太后让我们进宫去是所为何事吗?” 她看到苏苒的的时候,发现她面带笑意,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秦潇潇便更加笃定进宫去不是什么坏事,心也跟着安定了不少。 不过她好像惹到了苏苒,因为苏苒不想跟她说话,冷冷扔下一句“我不知道”,便率先跟着宫人进去了。 秦潇潇翻了个白眼,感觉到自己的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收敛情绪,跟了上去。 跟着孟嬷嬷在皇宫里面走了许久,两人终于到了慈宁宫的门口。 孟嬷嬷停下脚步,笑着对秦潇潇二人道:“两位小姐请稍等,奴婢进去通禀太后娘娘。” “有劳嬷嬷了。”苏苒一如既往的温柔又有礼,秦潇潇也道了句谢。 孟嬷嬷走后,秦潇潇悄悄瞥了一下左右,见四下没人注意她,便踮着脚偷偷往里面看了看。 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冷嗤。 秦潇潇拧眉,转头看向苏苒,问:“苏小姐鼻子不舒服吗?嗤什么?” 苏苒皮笑肉不笑,看着秦潇潇,“秦小姐,这里是宫中,不可随意张望,秦小姐连这规矩都不懂吗?” 秦潇潇收回视线,抿抿唇,“苏小姐这么说的话,为什么会跟我这个不懂规矩的人站在一起呢?” “那是因为——”苏苒有些激动,话说了一半便强行打住,不再言语。 她扬了扬下巴,目光直视着门内,嘴角带笑,“也许这次之后,秦小姐就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了,还请秦小姐珍惜吧。” 秦潇潇眸子微眯,反问:“这么说苏小姐今后会经常来这里?为什么?你跟太后是亲戚?” 苏苒更加得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眼都染上了一层笑意。 秦潇潇莫名其妙。 第64章 意想不到 此时的慈宁宫内,太后坐在主位,梁王妃坐在下首,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看起来十分愉悦。 而被莫名其妙拉到慈宁宫来的莫清淮,忍着还没有全好的伤,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听着自己的母妃和皇祖母拉家常。 “太后,两位小姐都已经到了,正在门口候着。”孟嬷嬷进来通禀。 “来了啊?”梁王妃眼睛一亮,立刻就想起身出去看看,被太后叫住。 “梁王妃,你别激动,请两位小姐进来就是。”太后笑吟吟道。 梁王妃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讪讪地坐回了原位,扭头就瞪了莫清淮一眼。 莫清淮:?关我什么事? 虽然被瞪了,但是他不敢言语。 太后向莫清淮招了招手:“淮儿,来这里坐下。” 她指了指梁王妃旁边的座位。 莫清淮看着自己母妃身边的位置,不清楚为什么皇祖母要让他挨着自己的母妃坐下,但他还是照做了。 “来人,抬上来吧。”太后又朝门口的宫人吩咐。 片刻后,只见宫人抬了一张半人高的大桌子进来,摆在了屋子的正中间,距离三人有一些距离。 紫檀木的桌子上,摆着三种花瓶共六个,另外还有两大把时令鲜花,以及两把大剪刀。 看着这些东西,莫清淮顿时明白了,扭头问太后:“皇祖母是要插花?” 太后朝莫清淮慈爱一笑,“是啊,哀家生平最爱鲜花,又闲来无事,便叫上两位世家小姐来插给我看看,打发打发时间。” 莫清淮闻言若有所思。 若只是打发时间,那叫自己和母妃来干什么? 他眸子微微眯了一下,抬头往门口看去。 正好,孟嬷嬷领着两个女子走了进来。 一蓝衣一绿衣。 蓝衣的是苏苒,绿衣的是秦潇潇。 莫清淮皱着眉看着走近的两个女子,正在猜想今日皇祖母跟母妃的目的,霎然对上了秦潇潇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霎时间,莫清淮眸光一亮,差点激动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天晚上到林子里没有找到秦潇潇,他心中一直怀着愧疚之情。 昨天他刚刚回到王府,昨晚本想找个借口去朱家打听一番,没找到机会,今天一大早,他又被强行拉进了宫来看望太后。 所以,他现在看到秦潇潇的一瞬间,才确定秦潇潇没死,所以有些激动。 而他的这一表现,十分清楚地落入了梁王妃和太后的眼中。 梁王妃看着儿子那双眼睛桃花乱飞,忍不住心中窃喜了一阵。 而走进来的秦潇潇看到了莫清淮,也是愣了一瞬间,但她谨记大舅母的话,在宫中不能乱了规矩,所以她很快恢复如常,跟着苏苒一起下跪行礼: “臣女见过太后,见过梁王妃。” “不用拘礼,都起来吧。”太后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视线在秦潇潇和苏苒两人之间扫来扫去,满意地点点头。 “谢太后。” 两人起身,皆微微低着头站立在原地,不同的是,苏苒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而秦潇潇则嘴角下压。 她想到自己被莫清淮算计差点死在山林里,实在是笑不出来。 太后紧接着说话:“你们两人不用紧张,今日让你们来,不为别的,只因哀家近来在宫外得了一些时令鲜花,开得绚烂又可人,任由这些娇花儿们在外头败了而无人赏玩,实在可惜,所以便命人采了回来观赏。 “不过哀家每次都让下人们插花,时间长了也不新鲜了,忽然想起来宫宴上你们二人,一个一舞动京城,一个一曲惊四座,都非一般女子。哀家便想,叫你们来随心插两只花儿给哀家赏玩赏玩,也是趣事。” 此言一出,秦潇潇张嘴诧异。 太后把她们两人叫来,就是为了插花? 插个球,她不学无术,根本不懂这种艺术。 反观苏苒,微微抬头,笑意吟吟道:“能得太后赏识,让臣女为您插花,实乃臣女之幸。臣女不才,平日里对插花也算有些心得,愿今日能插出令太后满意的作品。” 太后笑着点头:“那哀家就拭目以待了。” 苏苒款步走到桌前,轻轻拿起一枝鲜花,手法娴熟地修剪着枝叶,将花朵巧妙地搭配组合,口中还轻声说道:“这插花之艺,讲究的是色彩协调,高低错落,方能展现出花之韵味。” 秦潇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苏苒不愧是太傅的孙女,虽然作诗不咋地,但是插出来的花倒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不多时,苏苒的作品已初现雏形,她微微侧身,向太后福了福身:“太后,臣女这初步的样式,您可还满意?” 太后仔细端详,眼中满是惊喜:“不错不错,已然颇具风姿。” 苏苒继续精心修饰着,最终完成了一件精美的插花作品。 此时,太后看向秦潇潇:“秦小姐,不知你准备得如何了?” 秦潇潇讪讪一笑,直白道:“不瞒太后,臣女从未学过插花,实在不擅此道,还望太后莫要怪罪。” 太后温和地说:“无妨,尽力而为便是。” 秦潇潇一笑:“那臣女便随心而为了。”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前。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鲜花,秦潇潇不再紧张,心想反正自己也不懂什么技巧,索性就跟着感觉走。 她随手拿起几枝花,也不管什么高低错落、色彩搭配,只是凭着心中对美的直觉,随意摆弄着。只见她一会儿把这枝花插在这里,一会儿又觉得不妥拔出来重新换个位置。 屋中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她,莫清淮也不由自主地目不转睛盯着秦潇潇看。 梁王妃又偷偷看了儿子一眼,忍不住嘴角一勾。 不一会儿,秦潇潇的作品居然也完成了。虽然没有苏苒那般精致和讲究,但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自然之美,仿佛是山林间随意生长的花丛,透着一股自由和不羁。 太后看了,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笑着说道:“秦小姐这作品倒是别出心裁,虽无规矩却自成一格。” 秦潇潇笑了笑:“太后过奖了,臣女只是瞎弄罢了。” 梁王妃也说道:“这倒是新奇,有着别样的韵味。” 苏苒悄悄瞥了秦潇潇的花一眼,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鄙夷。果然是什么都不懂,真是丢人现眼。 太后笑道:“今日两位小姐的插花,各有各的风格,倒是与哀家身边的宫人所侍弄的不同,别有一番韵味。” 众人皆笑,慈宁宫内气氛一片融洽。 太后看向莫清淮,笑吟吟地问:“淮儿,你觉得呢?两位小姐的插花,你更喜欢谁的?” 话到此处,任凭莫清淮再蠢,也猜出了今天自己被弄到这里来的目的了。 为的是让他在这两个女子中选择一个。 第65章 选择 他将视线从秦潇潇的身上收回,冷淡道:“皇祖母,孙儿也不懂插花。” “也没让你点评,”梁王妃瞪了莫清淮一眼,“你且从两位小姐的作品中选一瓶你觉得喜欢的便罢。” “没有喜欢的。”莫清淮撇过头去。 “怎么会没有喜欢的呢?”太后看着莫清淮,意有所指道,“哀家倒是觉得,两位小姐的插花都很不错,尤其是苏小姐的插花,色彩搭配精妙,层次分明,意境巧妙,可见功底深厚。相比之下,皇祖母是更喜欢苏小姐的插花。你呢,淮儿?”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苏苒下巴扬得更加高,胸脯也高高挺起,像只高傲的孔雀。 当然,秦潇潇根本不嫉妒她,因为她的确有高傲的资本,而秦潇潇在这一方面并不擅长。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苏苒擅长琴棋书画,秦潇潇擅长武功,因此秦潇潇并没有觉得心中不平衡。 太后的话,表明了她更加希望莫清淮选择苏苒而不是秦潇潇。 莫清淮抿了抿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梁王妃转头跟莫清淮道:“淮儿,你根据自己的本性来就好,选择喜欢的,皇祖母和母亲都不会强迫你的。” 这也是太后的意思,太后那样说,只是说的她自己的偏好,她不会逼迫这个孙子。 莫清淮不想选,她很清楚皇祖母和母亲的目的,他一个女人都不想要。 这个秦潇潇,他讨厌还来不及,甚至一度巴不得她去死,虽然发生了那天在树林中的事情之后,两人已经恩怨两清了,但是这也并不影响自己讨厌她。 至于苏苒……莫清淮不讨厌,但是也绝对不喜欢。所有人都觉得她知书达理,端庄温婉,可是,莫清淮总觉得,苏苒她有些……做作。 在莫清淮犹豫的间歇,梁王妃拼命向他使眼色,示意他选择秦潇潇。 因为她方才看得清清楚楚,整个插花的过程,儿子的眼睛都盯在秦潇潇的身上,她笃定儿子是喜欢秦潇潇的。 秦潇潇没有理会梁王妃的眼神,而是看着太后道:“皇祖母,你是让孙儿选择插花,对吗?” 不是选人,是选花。 太后一愣,随即笑道:“你且凭自己的本心,选择自己喜欢的就好。” 莫清淮这才将视线挪到了桌上摆着的两瓶花上面。 此时,秦潇潇莫名其妙有些紧张。 虽然她知道自己插的花什么都不是,但是人的本性,都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赞扬的。 她下意识地希望,莫清淮不要带入私人恩怨,给她一个肯定。 她悄然攥了攥袖口。 苏苒嘴角始终带着自信的笑容,因为她笃定,太后都称赞了她的插花,莫清淮就算是瞎了,也应该选择她的花的。 屋子中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紧张。 莫清淮起身,缓缓向两瓶花走去。 屋中几人都等待着莫清淮的选择。 只见莫清淮缓缓向秦潇潇的插花走去,秦潇潇忍不住眸光微动,心道:好你个莫清淮,算你还有点良心。 而苏苒瞳孔微睁,看到莫清淮一步步走向秦潇潇的插花,她脸上自信的笑意渐渐消失,手心也攥了一把冷汗。 世子,你可千万不要眼瞎啊! 莫清淮走到了秦潇潇的插花面前,伸手去将一朵牵牛花给揪了出来。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说更喜欢秦潇潇的插花的时候,他冷嗤一声,看着秦潇潇的眼睛,毫不客气地批评:“真丑,色彩杂乱,层次不明,三岁小孩插的都比你差的好看。” 秦潇潇心一沉,脸色微变,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想起这是在慈宁宫,她只能将莫名的失落给压了回去,低头沉声道:“小女早已说过,小女不懂插花。” 苏苒则惊讶地扭头看向莫清淮,她以为莫清淮不会选择她的插花,没想到是虚惊一场。 一时间,她的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敛眸朝莫清淮一礼:“多谢世子喜欢小女子的插花。” “本世子只说秦潇潇插的丑,又没有说你插的好看,你谢本世子做什么?”莫清淮不客气地瞥了苏苒一眼。 苏苒:“……” 她的动作顿时僵在空中,脸也不自觉地开始发窘发烫,不知所措。 莫清淮的话让太后和梁王妃也跟着有些发懵。 “淮儿,你胡闹!”梁王妃不悦地斥责,“在你皇祖母面前,岂能如此无礼?” 莫清淮不等太后生气,立刻回到她身边,“皇祖母,孙儿也不懂插花,只是凭自己内心想法,确实两位小姐的插花孙儿都不喜欢。” “那若是非要你选一个更漂亮的呢?”太后拧眉看着莫清淮。 莫清淮跟着皱眉。 他的视线在秦潇潇和苏苒中间看了一眼,最后道:“若实在要选一瓶,苏小姐的插花还过得去。” 太后顿时喜笑颜开,梁王妃则有些惋惜地看了秦潇潇一眼。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让宫人将花瓶收拾下去,又命令孟嬷嬷:“去把哀家准备好的礼物拿来。两位小姐大老远跑一趟,总不能白来。” 孟嬷嬷应了声,去内殿拿了两个锦盒出来。 一个稍微大一点,另一个略微小一些。 大的给了苏苒,小的给了秦潇潇。 秦潇潇接过锦盒,道了谢,非常好奇锦盒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扭头看了苏苒一眼,却对上苏苒洋洋自得的眼神。 秦潇潇一怔,收回了视线,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太后又吩咐孟嬷嬷:“来啊,将两位小姐各自送回去吧。” 孟嬷嬷答应着,陪着秦潇潇和苏苒出了慈宁宫。 而莫清淮看到秦潇潇走了,眼珠子一转,对太后道:“皇祖母,让我母妃陪陪你罢,孙儿先走了。” 太后一副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的表情,似笑非笑,挥挥手:“去吧。” 人走之后,太后便对梁王妃道:“看来,世子妃的人选出来了,淮儿更加喜欢苏苒一些。” 梁王妃眉头微蹙,道:“母后,不对啊,我看着淮儿看秦小姐的眼神明明更加亲昵,而且,我亲眼在他的书房中看到,他偷偷画了秦小姐的许多画像,他应当更加中意秦小姐才对。” “但是他亲口说了,他更喜欢苏小姐的插花不是吗?”太后道,“今天我们弄出那么一场戏,淮儿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目的的。这说明,相比于秦小姐,他更喜欢苏小姐。若非皇帝的这些儿子们全部娶了妃子,哀家还想把苏小姐说给他们呢。” 两人又聊了许久。 而秦潇潇,刚刚走出皇宫大门准备上马车,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秦潇潇,你给本世子站住!” 第66章 表态 秦潇潇回头,看到莫清淮黑着脸朝她走了过来。 她脚已经踏上了车辕了,只能把太后送的锦盒放在车上,转而下车,站在原地看着他,冷冷地问:“世子有何贵干?” 莫清淮见秦潇潇竟然这般态度,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觉。 他走到了距离秦潇潇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低头攫着她的眼睛,沉声问:“你今天到慈宁宫去是什么意思?” “哈?”秦潇潇被他这话问得一愣。 “哈什么哈?我问你为什么要去慈宁宫?”莫清淮逼问。 秦潇潇无语道:“你脑子呢?没有太后的允许,我能去慈宁宫吗?” 这下轮到莫清淮愣了。 是啊,没有太后允许,她秦潇潇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慈宁宫? 莫清淮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不由狠狠皱眉。 秦潇潇见他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无奈道:“世子,你可不要忘了你说的话,只要我能活着回来,我们之间再无瓜葛,莫非世子又想反悔?” 莫清淮没有好脸色,“本世子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既然你说话算数,那你找我还有什么事?”秦潇潇对他也没有好脸色。 毕竟差点被他害死了,虽然一开始是自己惹出来的祸,但看到他的时候,秦潇潇心中还是不好受。 莫清淮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跟她,好像没什么话可说。 是啊,既然跟她无话可说,那他叫住秦潇潇做什么?有毛病吗? 秦潇潇见莫清淮神情怪异,半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觉得莫名其妙。 “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 扔下这一句,秦潇潇转身又要上马车。 “诶!”莫清淮莫名一急,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秦潇潇的手腕。 秦潇潇愕然,诧异低低头看了看他修长的五指,“世子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快说,我还忙着回家去呢!” 莫清淮看着秦潇潇对自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心中无来由地升起怒火来。 他紧紧抓住秦潇潇的手腕不放,怒道:“你对本世子是什么态度?” 秦潇潇一把抽回了手,不客气道:“我跟你现在毫无关系,你想要我什么态度?难道你以为我跟别的女人一样,需要讨好你吗?” “我……”莫清淮语塞。 眼见秦潇潇愈发不耐烦起来,莫清淮心中不知为何,十分焦躁。 怎么说,他好像想要找点什么借口把自己跟秦潇潇给联系起来。 可是,他绞尽脑汁,就是不知道找什么借口。 终于,在秦潇潇耐心彻底耗尽,钻进马车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秦潇潇,你忘了,你还欠本世子什么东西了吗?”他伸手将马车帘子掀了起来,看着车中的女子。 秦潇潇眯了眯眼,面露困惑,“我还欠你什么东西?” “本世子的药,还有玉葫芦。”莫清淮直言。 秦潇潇反应过来。 是啊,自己抢了他的救命药之后,一直将之放在梳妆台中,都放忘记了。 上次莫清淮还因为葫芦差点死掉。 想起这茬,秦潇潇有些心虚。她想了想,道:“我回去之后,让人把你的玉葫芦送去王府还你,作为赔偿,我多给你五百两银子。世子可还满意?” “不满意!”莫清淮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不满意?”秦潇潇眉心微皱,“是银子太少了?那我加到六百两——” 话没说完,莫清淮不悦道:“本世子还缺你那五百两?看不起谁呢?” “那你想怎样?”秦潇潇十分不解。 莫清淮浓密的睫毛一垂,桃花眼在眼眶中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半晌后,他嘴角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挑了挑,随即看着秦潇潇,“玉葫芦以及玉葫芦里面的药对本世子极其重要,本世子要亲自验一验,才能拿回来。” 秦潇潇忍不住笑了,“玉葫芦对你来说是宝贝,对我来说就是没什么用的破石头,难道我还能把你的药倒出来当饭吃不成?” 听起来她好像不愿意? 莫清淮心头一紧,赶忙道:“本世子不管,三日后,咱们在云埔酒楼见面,到时候你把葫芦还给本世子。” 飞快说完这些,莫清淮放下车帘,快速地后退了两步,生怕秦潇潇不答应似的。 秦潇潇的确不想答应,因为她觉得,不过还他东西而已,搞那么麻烦,是要找仪式感吗? 她连忙跟着掀帘子想要跟他说不用那么麻烦,但视线所及之处,莫清淮已经大步离开,进了宫门里去了。 秦潇潇没办法,只能被迫答应。 她的马车被宫人驾走之后,苏苒的马车才露了出来。 只见她掀着窗帘,有些嫉恨地看着秦潇潇离开的方向。 方才在马车里面她看得清清楚楚,秦潇潇和莫清淮非但在一起说话,莫清淮还抓了秦潇潇的手,最后他还将身体都探进了秦潇潇的马车里面。 虽然两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彼此在生彼此的气,但这也侧面说明,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让苏苒无法忍受地心生嫉妒,咬牙切齿。 气闷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又想通了。 自己已经是得到了太后和世子本人的认可了的,世子妃的位置,非她莫属,秦潇潇一个武将之女,从来就没有胜过她的可能。 很快,她就能在秦潇潇的面前炫耀,自己成了世子妃,而她秦潇潇,则永远是那个没有男人敢娶的声名狼藉的女子。 想到这些,心中所有的郁结顿时消散,苏苒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回到了苏家,苏苒的母亲及婶婶们纷纷迎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阿苒,进宫一趟怎么样?有没有见到太后和梁王妃了?她们的态度如何?” 数日前,苏苒和苏母就被太后叫到了慈宁宫一趟,太后提及苏苒的婚事,也提到世子莫清淮,苏母立刻就知道,太后是有意想要让苏苒为梁王府世子妃了。 苏苒被家人围着问个不停,顿时俏脸一红,目光本能地看向苏母。 苏母看出女儿害羞,便找借口将其他人打发走,领着苏苒到了回廊里,四下无人后才急切地问:“怎么样,太后和梁王妃表态了了吗?” 苏苒依旧害羞,小声地将今日在宫中插花的事情说了,随后羞赧地补充道:“母亲,太后和世子都表态了,女儿觉得,和世子的婚事,应当成了。” 第67章 好巧 苏母闻言欣喜道:“那可太好了,阿苒,从小你祖父便教你琴棋书画,母亲也费尽心机请宫中嬷嬷教你规矩礼仪,让你学习舞蹈,为的就是有一天你能够嫁入皇家。 “虽然一开始母亲希望你嫁给太子当太子妃,奈何你晚生了几年。现在所有皇子都有了正妃,你堂堂苏家大小姐,自然不可能去做侧室,算来算去,没想到梁王府世子正好到了议亲的年纪。 “虽然梁王没有实权,但是梁王夫妇十分亲和,如你所愿,世子貌若潘安,你又心悦于他,能够嫁给她,也是个不错的归宿。现在咱们只要静静等着皇上赐婚便好。” 说完这些,苏母还笑得合不拢嘴。 苏苒是他们夫妇唯一的女儿,是苏家倾注大把心血教养出来的,能够嫁入皇家,是苏家的愿望。 苏苒脸上的薄红还没有散尽,垂眸羞赧道:“女儿能够嫁给如意郎君,多亏了祖父和父亲母亲的教养。” 看着女儿这般端庄识礼,苏母越发欣慰。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来,忙问:“对了阿苒,你不是说中秋宫宴的时候,秦将军的女儿一曲惊艳四座吗?难道太后没有选中她一起考察?” 说到这,苏苒下意识地拧眉,有些不高兴道:“母亲,你有所不知,今日太后也将她一起叫到了宫中去。她与我一起比赛插花。” “看样子她是输了。”苏母语气笃定,面露轻蔑说,“都说她从小无人教养,能懂什么插花?” “的确是她输了,可是,出宫的时候,女儿看到她跟世子在宫门口说话,还有些拉扯不清。”苏苒说着,眼中溢出一些嫉妒之色。 “拉扯不清?”苏母微微诧异,“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拉扯不清?怎么京中从来没有传言说他们两人有什么关系?” “女儿也不知,不过看起来世子和秦潇潇互相不对付。” 母女二人思索了许久,最后苏母安慰苏苒:“阿苒,总之世子和太后都亲口选择了你的,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总归等到赐婚圣旨一下来,你跟世子之间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你也不要焦躁,我去求你祖父进宫去跟皇上提一提,你便可放心了。” 此言一出,母女二人都安了心。 是啊,有太傅在,她们还担心什么呢? …… 朱家,秦潇潇刚刚到家,也是被众人围住,秦梦阳关切地询问:“阿姐,太后让你去宫中做什么?有没有为难你?” 秦潇潇神情轻松道:“你们放心吧,太后是花瘾犯了,让我进宫插花给她看呢。” \"啊?\"众人讶异不解。 杨氏想了想,想起什么似的,道:“太后娘娘的确很喜欢鲜花,听说每几天就会派人从外面采购时令鲜花送到慈宁宫去。” “可是太后为什么要请潇潇你进宫去插花?你应该什么都不懂吧?”肖氏看秦潇潇的眼神,隐约多了几分鄙薄。 秦潇潇耸耸肩,“我也想不明白啊,太后还让我随心所欲插花就好。罢了还给我赐了一对耳环呢。” 她不明白才怪。把她跟苏苒一同叫去,还叫了莫清淮,罢了还让莫清淮做选择。 除非她的傻了才不明白缘由,只是不想把没有可能的事情说出来。 “太后竟然赐你东西了?!”朱琳琳跟在秦潇潇的身边,一脸的艳羡。 秦潇潇将那个锦盒拿出来递给朱琳琳,笑道:“表妹喜欢就给你了,我没有穿耳洞,戴不了耳环。” 朱琳琳一双眼睛睁得更大,小心翼翼地接过锦盒,在众人的注视下,打开了锦盒,发现里面是一对上好的东珠耳环。 “哇!东珠!”朱琳琳顿时双眸放光,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潇潇,“表姐,你真的舍得把这个耳环送给我吗?” “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又是我的妹妹,你喜欢我当然愿意给你啊。”秦潇潇笑容真诚。 一行长辈倒是惊奇不已。 没想到太后送的东西,秦潇潇说送人就送人了。 之后秦潇潇又去见了朱老太太,安了她的心,连忙回自己房中,到梳妆台中翻找什么。 菱叶抬着给她做的木瓜炖雪蛤进来,狐疑问:“小姐,你找什么呢?” 秦潇潇头也不抬,“我之前带回来的那个用绳子编起来的玉葫芦呢?” “玉葫芦?”菱叶想了想,将碗放在桌子上,“被我收起来了,你这性子,东西随意扔在梳妆台上,若是我不帮你收好,肯定找不着了。” 秦潇潇闻言催促道:“快找出来我看看。” 菱叶去柜子里将莫清淮的玉葫芦小心的拿了出来。 秦潇潇接过之后连忙坐到床上,拿着玉葫芦仔细翻看。 莫清淮说葫芦里面装着药丸,可秦潇潇看过好几次都没有发现。 这次她将玉葫芦凑近了看,发现葫芦头上有个凸起来的小凸点。 她手指头抚上去用力一按,啪嗒一声,盖子便弹开了。 满满一葫芦绿豆大小的红色药丸露了出来,甚至还有三粒弹到了床上。 浓烈的药味顿时扑面而来。 装得这么满满当当的,难怪她拿着把玩,从来没有听到过里面有响声呢。 由此可见,莫清淮他师傅,应当是十分疼他的,害怕他发病没了,做了这么多药丸给他备着。 想起莫清淮他师傅,秦潇潇又想起了朱斯年的伤来。 一天没见,也不知道他的伤养得怎么样了? 秦潇潇将葫芦塞到了枕头下方,准备去看一眼朱斯年。 但等到他院子的时候,广云说朱斯年在看书,秦潇潇便没有进去打搅他。 她心中记挂着三日后要把葫芦还给莫清淮的事情。 于是,三日后,她准备好了六百两的银票,带着玉葫芦准备去云埔酒楼。 刚刚出门,她却看到了朱斯年。 “表哥?”秦潇潇发现他正要乘坐马车,“表哥,你这是要出门吗?” 朱斯年从马车中抽出脑袋,看到秦潇潇后眸子微亮,笑道:“我昔日同窗今日入京,我们相约在云埔酒楼相见。表妹出门做什么?怎么不带着菱叶?” 秦潇潇惊喜道:“表哥也要去云埔酒楼?好巧,我也要去那里,正好,我们一起吧。” 说着,她大步走出门,来到了马车边上。 朱斯年怔了下,随即一笑,下了马车,将秦潇潇率先让进了马车内,他随后才跟进去。 秦潇潇坐定之后才道:“菱叶腿太短了,走路跟不上我,我出门不喜欢带着她当累赘。” 朱斯年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看起来春风和煦,面容十分动人。 而此时,肖氏站在庭院中,正好看见秦潇潇进了朱斯年的马车,忍不住狠狠拧眉,低声对身边丫鬟道:“潇潇怎么又缠着我儿子?” 第68章 傲娇的世子 丫鬟眨眨眼,道:“也许少爷和表小姐一起出门有什么事呢。” “少爷是去云埔酒楼见同窗,表小姐又能去云埔酒楼做什么?”肖氏面上非常不满,紧紧攥着手中绢帕。 眼瞧着马车帘子放下,秦潇潇和朱斯年的人影一同被挡住,马车渐渐驶离朱家大门,肖氏冷着脸吩咐:“去派人跟着,我倒是要看看,这个秦潇潇天天缠着我儿子想要干什么!” “是,夫人。” …… 秦潇潇二人很快到了云埔酒楼,车夫在外面道了一声“到了”,朱斯年帮秦潇潇掀开车帘子,笑道:“表妹先请。” 秦潇潇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酒楼的牌匾,大步走了进去。 到了柜台,她问朱斯年:“表哥预订了包厢了吗?” “嗯,订了三楼三号包厢。”朱斯年道。 “那表哥先上去吧,我在门口等一等。”秦潇潇一边说一边在酒楼中张望了一下。 朱斯年狐疑问:“表妹是与何人相约在此会面?” 他看了秦潇潇一眼,她是女子打扮, 朱斯年猜想秦潇潇是和某位女伴会面。 秦潇潇却并不说,敷衍道:“一位朋友,他应当还没有来,我在这里等等他。” 朱斯年见秦潇潇不愿意说,也没有多问,率先上楼去了。 看着朱斯年的影子消失了,秦潇潇才走到柜台边上,低声问:“掌柜的,今日梁王府有没有人来订过位置?” “梁王府的人?”掌柜的拧眉想了想,道,“三日前就来订了今日的位置了,不过还没有人来。” 秦潇潇点了点头,便随意在一楼坐着等待。 约莫过去两刻钟,秦潇潇等得不耐烦,第一百次往门口看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莫清淮在高陵的跟随下走了进来。 “掌柜的,我们三日前订的包厢还留着吗?”高陵上前问,秦潇潇则眼前一亮,站起来快步往莫清淮走过去。 “世子,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半天了!” 莫清淮转过头去,对上了秦潇潇那张笑得恣意的脸。 她今日穿着米色的衣裙,衣领袖口和裙摆上都点缀了嫩黄色的莲枝纹,看上去很清新。秦潇潇也未施粉黛,头发随意地用一根玉簪挽了一半在头顶,昭示着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子。 另外,那个玉葫芦被秦潇潇吊在了腰间,腰间还多了一个白色的荷包。 莫清淮看了秦潇潇的细腰一眼,淡淡道:“你竟然早到了,那便上楼吧。掌柜的,上一桌招牌菜。” 说着,他一脸冷淡地上了楼,秦潇潇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跟着上了楼。 三人来到三楼的五号包厢,秦潇潇跟着莫清淮进入包厢,扭头关门的时候才发现,三号包厢竟然就在五号包厢的对面。 好巧不巧,三号包厢的门开了,秦潇潇和朱斯年正好目光撞在了一起。 朱斯年:“表妹,你……你跟他……” 他看到了门里的莫清淮正皱着眉看他,不由讶异:“表妹相会的人,就是莫世子?!” 莫清淮也没藏着掖着,随意地朝朱斯年颔了颔首,朱斯年也拱手行礼,随后目光复杂地看着秦潇潇。 秦潇潇朝朱斯年笑了笑,暂时没做解释,关上了门,独留朱斯年在门外发愣。 到了座位边上,秦潇潇选了距离莫清淮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张口表达对他的不满:“世子是闲得发慌吗?还个东西而已,何必专门跑来这个地方?” 莫清淮睨了秦潇潇一眼,一副与你无关的模样,道:“本世子乐意。” 秦潇潇撇撇嘴,伸手去将腰上挂着的玉葫芦以及荷包取了下来放到桌面上,开门见山,“这是世子的葫芦,荷包里面是五百两银票,上次说好的。” 莫清淮见状,伸手将玉葫芦拿过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又打开了葫芦嘴,看到里面药丸没少,这才满意地将葫芦给收了起来。 转而看向静静躺着的荷包,他心中莫名泛起了一道涟漪,问秦潇潇:“这个荷包不会是你绣的吧?” 秦潇潇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世子觉得我像是会绣荷包的人吗?” “不是你绣的?那是谁绣的?”莫清淮莫名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秦潇潇想了半天,犹疑着说:“大概是我的婢女菱叶绣的吧。” “大概?” “也可能是她出去买的。”秦潇潇不确定。 反正就在她梳妆台旁边,她看到后,正好拿来装银票。 “诶,你问荷包做什么?你应该打开看看里面的银票。”秦潇潇不解地提醒。 莫清淮一脸嫌弃,并不伸手去碰,傲娇道:“你觉得本世子是那种人吗?” 秦潇潇一愣,“哪种人?” “那种什么人绣的荷包都接的人。”莫清淮说这话的时候,傲娇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秦潇潇猛翻白眼,伸手去将荷包拿过来,将里面的银票取出来推到了他面前,将荷包收了起来,随意问:“你不要菱叶绣的荷包,那要谁绣的?” “秦潇潇,你能不能有诚意一些?既然是你的钱,不应该用你绣的荷包装着再给本世子吗?” “啊?”秦潇潇一副不理解的模样,“我都说了我不会绣荷包,我只拿得动素木枪,扛不动绣花针。” 莫清淮看着秦潇潇那副别扭的模样,嗤了一声,将她的银票推了回去:“既然你这么没有诚意,这钱本世子也不稀罕。” 秦潇潇:“……” 这个世子殿下,好像有些不太正常。 是因为自己害得他身心受了伤才这样的吗? 秦潇潇伸手将银票拿了回来装好,忍不住笑道:“是你自己不要的,我还不乐意给了呢。” 五百两银票,相当于现代五十万了。虽然将军府产业多多,每年在管家的打理下进账也很多,但是她才不跟钱过不去呢。 莫清淮见秦潇潇似乎很开心,下意识地盯着她微弯的眼睛看了两秒。 随后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高陵,却见高陵看着他二人,笑得一脸促狭…… 咚咚咚。 门被人敲响,伙计在外面喊:“客官,你们要的招牌菜来了。” 高陵连忙开了门。 秦潇潇起身让伙计上菜,忽然发现对面包厢的门是开着的,而她又一次对上了坐在对面的朱斯年的眼睛。 怎么感觉……怪怪的? 第69章 喝醉 朱斯年跟自己的同窗李公子一边用饭一边聊天。 但是当秦潇潇上楼进了五号包厢之后,朱斯年便总是走神。 李公子跟他讲话,讲了半天,发现朱斯年没有回应,这才发现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口。 对面五号包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朱斯年索性站起身来将包厢门给打开了,面对着门口坐着。 所以,当伙计送饭进去的时候,秦潇潇才会对上朱斯年的眼神。 秦潇潇愣了一下,狡黠地朝朱斯年眨了眨眼,朱斯年随即回以一笑。 这一举动让莫清淮看到了眼中,而李公子也将两人的眼神交流看清楚了。 等伙计上完了菜走了后,门再次关起来。 莫清淮看着秦潇潇拿起筷子就开吃,张口询问:“你是跟你表哥一起来的?” 秦潇潇点头:“对,顺路。” 莫清淮拿起碗筷用茶水洗了一遍,喃喃问:“你跟你表哥关系很不错吗?” 秦潇潇想了想,道:“兄妹之情,这不很正常吗?” 兄妹之情? 莫清淮回想了方才朱斯年朝秦潇潇露出的笑,心中笃定,那绝对不是什么兄妹之情。 朱斯年包厢内,两人吃完了饭菜,伙计换了茶水上来,李公子看着安静喝茶的朱斯年,促狭一笑,问:“对面那位姑娘跟朱兄认识。” 朱斯年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她是我表妹。” “表妹吗?”李公子点点头,意有所指道,“看来朱兄对你的表妹很不一般。” 此言一出,心不在焉地朱斯年心咚地一颤,眸子微沉,低声道:“李兄慎言,在下跟表妹只是兄妹。” “你们是兄妹不假,但是我又不瞎,看得出来,除了兄妹之情,你还对她有些别的心思。”李公子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朱斯年。 朱斯年闻言脸色愈发沉了下来,矢口否认:“李兄不要胡说,我只是把她当成表妹,不敢亵渎。” 李公子见朱斯年不愿意承认,摇头叹了口气。 两人又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本来是要喝酒的,但是朱斯年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能喝酒。 然而对面的包厢,秦潇潇却觉得好不容易蹭上世子的饭,只吃饭实在花不了几个钱,便故意让伙计上了云埔酒楼最贵的酒“玉琼浆”。 这种酒浓香扑鼻,味道醇厚,一壶便价值十两,酒上来之后,秦潇潇便殷勤地给莫清淮斟酒: “世子,咱们难得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一顿饭,怎么能够少了美酒呢?” 莫清淮伸手盖住自己酒杯,拒绝道:“我不能喝酒。” 他从小到大身体不好,从来不碰。 秦潇潇想到了这一茬,便自己给自己倒酒。 玉琼浆入口口感极好,带着淡淡的回甘,入腹也没有火辣之感,秦潇潇眼前一亮,想起了上次在宫中喝的御酒味道跟此不相上下,她忍不住一直喝。 莫清淮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伙计说这酒后劲很大,你少喝一些。” “什么后劲,我喝半壶一点感觉都没有。”秦潇潇说着,继续喝。 莫清淮拧眉道:“你若是醉了,本世子可不管你。” “谁要你管?我不会醉的。” 秦潇潇说着,喝完了最后一口。 然后,她便打脸了。 半刻钟后,酒劲开始渐渐上头,秦潇潇感觉眼前摇晃起来。 “哼,还说不会醉……”莫清淮嗤笑一声。 秦潇潇强打起精神,甩了甩脑袋,站起身来,想要去拿桌子那边的茶。 然而这一站,头更加晕,她腿一软,身子往旁边倒去。 理智尚在,秦潇潇伸手去抓桌子,没想到眼睛花了,抓到了铺在桌子上的桌布。 瞬间,桌上的杯盘全部被拽到了地上,各种饭菜也都摔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一阵响,声音听起来十分吓人。 莫清淮和高陵都看呆了。 等反应过来,莫清淮赶忙走过去拉住摔在地上的秦潇潇的手,一脸嫌弃道:“都说了这酒后劲大,你偏偏不听,现在醉了吧?” 高陵则开门出去叫伙计进来收拾。 莫清淮胡乱拽了秦潇潇的手两下,发现她依旧晕晕乎乎,有些站不起来,他只能伸手到她的腋下,用力将她提起来坐到凳子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忽然走了进来。 莫清淮抬头一看,发现是脸色微微不悦的朱斯年。 正好莫清淮的手还抓着秦潇潇的胳膊,被朱斯年看到了,同时他也误会了。 “世子这是想做什么?”朱斯年黑着脸走过去,一把将他从秦潇潇的身后推开。 “做什么?”莫清淮不悦道,“你看看这地上,都是她弄得,本世子好心把她扶起来,你竟然质问本世子。” 秦潇潇只觉得头越来越晕,眼前越来越花,身子一歪,靠到了站在身后的朱斯年身上。 朱斯年心一颤,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肩膀,但依旧很生气。 他看着莫清淮,声音冷冷道:“莫世子,我只想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今天都不应该约见我表妹来此,更不应该让她喝酒醉成这样。她是女子,名声大过一切,若是让人瞧见她喝醉之后被世子如此拉扯,今后让她如何见人?她的名声被世子毁了,世子难道能够负责吗?” 这话说得莫清淮心中不快,面露愠色,“朱公子,你是秦潇潇的表哥,难道不知道她的品性?她这样的女子,还会在乎自己的名声?真是可笑!” “莫世子不要仗着自己是世子便如此污蔑我表妹!”朱斯年更加恼怒,一双眸子看着莫清淮,几欲喷火。 莫清淮不甘示弱,“本世子说了,她就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世子不要过分!”朱斯年彻底火了。“你是世子又如何?这般侮辱我朱斯年的表妹,我朱斯年依然敢找你算账!” 若非莫清淮是世子,他绝对冲过去给他一拳。 但最终他还是压下了火气。 他伸手将秦潇潇给拉了起来,冷冷瞪了莫清淮一眼,扶着昏昏沉沉的秦潇潇走出了包厢,往楼下去。 秦潇潇脚步不稳,晃晃荡荡,张嘴口齿不清道:“没有,世子没有……” “表妹,你放心,有我在,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占你的便宜!”朱斯年一脸怒容,扶着秦潇潇下楼到了来时的马车,将她塞了进去。 第70章 暧昧 高陵回到包厢的时候,只看见莫清淮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生闷气。 高陵四处看了看,没见着秦潇潇,不由好奇问:“世子,秦小姐人呢?” 刚刚还醉得站都站不住,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莫清淮没有回答,站起身沉着脸往外走,不悦道:“她去哪儿了与你何干?” “不是,世子,属下不是关心她,只是你们方才不是好好的吗?是不是你惹怒了秦小姐,她生气了?”高陵解释。 “本世子惹怒她?”莫清淮扭头,好气又好笑,“从来都是她惹怒本世子!” “……” 高陵识趣儿地闭上了嘴,跟着气冲冲的莫清淮走出了包厢。 路过三号的时候,见到里头空空如也,高陵才想到,秦潇潇应当是被她那位表哥带走了。 …… 秦潇潇和朱斯年坐在马车上,车夫载着他们往朱家走。 秦潇潇越发醉得厉害了,两颊跟抹了厚厚的胭脂似的,双眼紧闭,靠在车厢上,嘴唇微微撅着,好像有些难受。 朱斯年看了看,忽然觉得,她这脸红的模样,好可爱。 “不会醉……”秦潇潇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 朱斯年看了她良久,悄悄坐得靠近她一些。 这时候,马车正好行驶到转弯处,原本就坐得不稳的秦潇潇,跟着惯性往一边倒去。 朱斯年头皮一紧,下意识地歪过身子去,伸手接住了秦潇潇的脑袋。 就这样,秦潇潇身体歪歪地靠在了朱斯年的身上。 朱斯年怔住了。 他低头看着秦潇潇的头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表……表妹……”他伸手微颤地推了推秦潇潇的头。 意识混沌的秦潇潇发出一声嘤咛,“表哥,怎么了……” 朱斯年紧张得喉咙有些发紧,声音微哑道:“你起来,坐过去。” 然而,这话说出来,秦潇潇好像没有听到,非但没有挪过去,反而伸手一把搂住了朱斯年的腰。 朱斯年身体猛地一僵,呼吸都停滞住了。 他一动也不敢动,感受着腰间那双手停留在那里,半晌也不挪开,秦潇潇甚至还往他的胸口蹭了一下。 朱斯年如临大敌,僵硬了好半天,他才渐渐放松了一些,再次试图叫醒秦潇潇。 然而,无济于事。 在马车的不断摇晃中,秦潇潇的脑袋越来越往下垂,重力的作用,秦潇潇的头顶着朱斯年的腹部不断往下滑,十分危险。 这迫使朱斯年伸手插到秦潇潇的腋下,用力将她给拽起来,秦潇潇也顺势将下巴靠到了朱斯年的肩膀上。 淡淡的桂花香夹杂着浓烈的酒味,飘进了男人的鼻孔中,让朱斯年身心都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痒难受,这迫使他不停的吞咽唾液。 此时若是有人从远处看,便会误以为两人交颈相拥,彼此贴着对方的身体,十分暧昧。 朱斯年没有再伸手去碰秦潇潇,任由她就这样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直到朱家的大门口。 “少爷,到了。”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提醒。 朱斯年恍然回过神来,连忙低声呼唤秦潇潇:“表妹,醒醒,到家了。” 秦潇潇没有回应没有动弹。 朱斯年又叫了两声,还是这样,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想了想,他吩咐车夫将马车驾到角门,让下人去将菱叶叫出来。 站起身来,朱斯年将醉得不省人事的秦潇潇轻轻扶起来靠回了车厢上,先行下了马车,等在门口。 片刻后,菱叶和朱琳琳从角门出来,掀开车帘看见秦潇潇竟然醉倒了,十分惊讶。 “哥,你跟表姐这是去哪儿了?表姐怎么喝酒醉成了这个样子?”朱琳琳和菱叶费力地将秦潇潇扶了下来。 朱斯年往后避让着,假装自己没有碰过秦潇潇,道:“我们去云埔酒楼,她去见她的女伴,不小心喝多了。” “见女伴还喝酒?”朱琳琳诧异。 “行了,这事不要说出去。”朱斯年嘱咐菱叶和朱琳琳,否则对她名声有碍。 朱琳琳晓得,点头道:“我知道了,放心吧哥。” 说着扶着秦潇潇从角门进入。 朱斯年一直跟在三人身后,直到秦潇潇被扶回了自己的院子,朱斯年才转身也回自己的院子去。 * 肖氏院内。 肖氏听了她派去跟踪朱斯年和秦潇潇的下人的回禀之后,愕然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小厮点头肯定道:“小的不敢胡说,小的亲眼看见表小姐跟一个男子上了云埔酒楼三楼包厢,后来表小姐喝醉了,又是少爷扶着她下楼的。” “哼!”肖氏气愤不已,紧紧捏着手中的茶杯,“这个秦潇潇,果然行为下贱,白日里便与男子在云埔酒楼私会!还同那男人喝了酒,又让我儿子送她回来,就她这样的行径,简直败坏我朱家的名声!” 肖氏的贴身丫鬟秀秀在旁面露焦急之色,道:“夫人,这样不行啊,表小姐若是在秦家也就罢了,可是她现在在朱家,这样的行径要是被人知道了,别人指定要议论朱家,说不定还会影响四小姐的婚事。” 朱琳琳现在才十四,马上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肖氏沉着脸站起来,在屋中踱步,攥着手中的帕子喃喃道:“可恶的是三少爷还一直维护她。看来这个秦潇潇就是个小妖精,也不知道用什么狐媚手段勾得我儿子对她另眼相看,真是气死我了!” 秀秀眼珠子一转,提醒道:“夫人,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奴婢想来表小姐定然生性如此,这样的人不能留在朱家,否则将来一定会连累朱家的。” “嗯,你说得有道理。”肖氏十分赞同,“她仗着有老太太的偏爱,在朱家胡作非为,还引诱我儿子。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把她早些赶走,远离朱家,以免影响我儿读书和前程。” 只是,老太太说过,秦潇潇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就不让她离开。 想要赶走她,恐怕不容易。 秀秀见肖氏一脸的凝云,笑着提醒道:“夫人,想要赶走表小姐,其实并不难,只要让她犯些错,惹得老太太和大夫人不快,到时候她自己也没脸留下来。” 肖氏闻言眼睛一亮,秀秀凑到她的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第71章 意外 秦潇潇被送回了房间便开始呼呼大睡,中间秦梦阳来看她,她也不醒。 莫清淮回到王府之后,也一直闷闷不乐,坐在书房中,看着被他用飞镖扎破两只眼睛的秦潇潇的画像直发呆。 “世子?”高陵站在门口悄悄朝里面探头。 莫清淮没有听见。 “嘘。”梁王妃朝高陵做了个手势,高陵闭了嘴,回到原位,梁王妃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当她看到桌子上的画像的时候,不由拧眉出声:“淮儿,好好的画像,怎么弄破了?” 莫清淮猛然一惊,抬头看到了梁王妃,立刻一把将秦潇潇的画像揉成了一团,扔到了旁边放废纸的竹篓里。 “哎呀!”梁王妃惊叫,“淮儿,你疯了吗?那不是你喜欢的女子的画像吗?怎么揉皱了扔了?” 说着想要去捡回来。 莫清淮拦住梁王妃,沉着脸道:“母妃胡说什么?” “母妃哪里胡说了?画像上的不是秦潇潇吗?你难道不喜欢她?”梁王妃眼角含笑,一脸促狭。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她这样的女子,我讨厌还来不及。”莫清淮矢口否认。 梁王妃看着莫清淮那别扭的神情,心中哪里不知道儿子在别扭什么? 不过是儿子大了,有喜欢的人,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想了想,梁王妃眼珠子一转,随即笑道:“既然淮儿不喜欢秦潇潇,那必然是喜欢苏苒了。” 莫清淮闻言,眉头拧得更紧。 “母妃何出此言?” “那天在慈宁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梁王妃道,“母妃相信你不会不知道你皇祖母跟母妃的用意吧?苏苒的插花儿和秦潇潇的插花儿,你选择了苏苒的,那就是心悦于苏苒。你皇祖母已经决定了,让皇上帮你和苏苒赐婚,你既然喜欢她,那母妃让你父王进宫去帮忙提一提,争取将你的婚事早日提上日程。” 此言一出,正在喝茶的莫清淮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洒了大半出来,溅得红木书桌上水星点点。 他将茶盏放下,直接拒绝:“我不成亲,更不会和苏苒成亲,我也不喜欢她。” “胡闹!”梁王妃脸色一沉,“秦潇潇和苏苒,是你皇祖母和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你必须选一个娶了。” “母妃你和皇祖母是什么眼神?”莫清淮鄙薄,“那秦潇潇根本一点都不像女人,你们为什么精挑细选选了她?” 选个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梁王妃不以为意,“虽然秦潇潇的名声有些不太好,但是母妃我不在意,我看这姑娘性格直爽,既会做诗也会弹琵琶,你皇祖母也很喜欢她弹的琵琶。” “你们喜欢是你们的事,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秦潇潇,那就必须要娶苏苒,她端庄有礼,温婉动人,还是京城出名的才女,若非你运气好,还轮不着你挑呢。”梁王妃很嫌弃地看了莫清淮一眼。 “哼,”莫清淮嗤声,“什么才女,不过是沽名钓誉……” “好了!”梁王妃忽然变脸,“总之这两人,你必须选一个,若是你不选,那就听你皇祖母的,选苏苒,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着,梁王妃站了起来要走,已然帮莫清淮敲定了。 莫清淮见状,急忙道:“不行,母妃!” “怎么?”梁王妃回头不悦地看着他。 莫清淮脸色怪异,一脸的犹豫别扭,似在挣扎思考做抉择。 过去了好久,莫清淮才开口道:“母妃,再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可行?” “这么多天了还没有考虑好?” “不过才过去三天而已。”莫清淮找借口,“毕竟是我的终身大事,母妃还是让我仔细斟酌一番再做决定吧。” 梁王妃见儿子难得认真严肃,便知他的确是想好好思考一番,探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给你一段时间好好考虑。我明日进宫去跟你皇祖母说说。” 莫清淮一喜,连忙道谢。 朱家。 秦潇潇早上醒过来,头疼得厉害,菱叶熬了醒酒汤来,秦潇潇喝完了,一直歇到快用午饭的时候,才缓过来。 “小姐,你也真是的,喝个酒没有节制,醉成这个样子,你别忘了,这里是侯府,不是将军府。”菱叶在旁边絮絮叨叨。 秦潇潇坐到梳妆台前,看着宿醉后看起来有些憔悴的脸,喃喃道:“我也不晓得那酒后劲这么大,喝完了一壶,站起来就醉了,而且醉得越来越厉害。我都忘了昨日怎么回来的了。” “昨日当然是表少爷送你一道回来的。” 菱叶走过去帮秦潇潇梳妆。 秦潇潇努力回想了一下,实在是记不起来。 菱叶又道:“一会儿要在花厅用饭,小姐穿得得体一些。” 秦潇潇从镜中看着她问:“团圆饭?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侯府大房二房吃一顿饭。”菱叶解释。 秦潇潇点点头,选了件浅绿色的交领窄袖衫,洗漱了一会儿,收拾妥当,就往花厅去。 穿过巷子的时候,秦潇潇遇上了肖氏。 肖氏手中抬着个天青色的攒金丝酒壶,缓缓地往那边走。 秦潇潇有些疑惑,怎么是肖氏自己抬,而不是丫鬟帮忙抬?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出于礼貌,她追上去喊了一声:“二舅母。” 肖氏顿步,转头亲昵地看着秦潇潇,笑道:“潇潇去花厅呢?一起吧。” 秦潇潇笑着回应,看着她抬着的盘子,道:“二舅母,我帮你抬吧。” 肖氏也没有推辞,将之递给了秦潇潇。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酒壶里面散发着淡淡的果香,沁人心脾。 秦潇潇忍不住吸了两口气,眼睛一亮,问:“二舅母,这不是宫中才有的御酒吗?好香啊!” “对,这是二十年前先帝御赐给朱家的,仅仅一壶,只剩最后一点了。”肖氏笑着解释。 秦潇潇诧异道:“这么说这酒窖藏至少二十年了!可是个好东西啊。” 虽然昨天才醉得要死不活的,但是闻到这样诱人的醇香果酒,她忍不住又想喝了。 肖氏笑着点头,提醒道:“你小心着些,这是你外祖母最爱的,可千万不要打翻了,她会生气的。” 秦潇潇一听这话,顿时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摔一跤将这酒给打翻了。 然而,几人走到花厅里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秦潇潇的后面撞了她一下,秦潇潇手一抖,手中的托盘连带着酒壶往地上摔了下去。 第72章 闯祸 花厅里全是人,主子下人等等挤满了屋,都在忙着摆饭。 放在平常,秦潇潇完全能够凭借飞快的速度将之接回来。然而此时,她身体踉跄了一下,前面也站着两个人,手中的盘子即将落地,她本能地栖身去抓。 只是手就差盘子半寸之遥,斜侧里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制止了她的动作。 砰的一声响,酒壶连带着盘子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巨大的响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只手的主人拉着秦潇潇直起身来,关切的声音传来耳中:“表妹你没事吧?” 朱斯年以为秦潇潇要摔倒,所以去拉她。 秦潇潇呆在原地,看着溅得到处都是的酒壶碎片以及里面醇香诱人弄湿地毯的酒,半晌说不出话。 旁边的下人们也纷纷让到了一边,看着地上的狼藉一片发愣。 秦潇潇抬头看了看拉着自己的朱斯年,刚刚想开口,就听到肖氏沉痛的声音传来:“哎呀!潇潇,我不是才跟你说要小心一些吗!这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酒就这样没了!” 杨氏也走过来,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又扭头看了看朱老太太。 “母亲,这酒壶,是……” 朱老太太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地上的酒壶碎片,顿时脸色遽变,满脸哀婉惊愕。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将碎片捡拾起来!”杨氏立即吩咐怔愣的丫鬟。 “这是老侯爷生前最喜欢的酒壶,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朱老太太声音发涩,都要哭出来了,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眼中全是凄婉。 秦潇潇这才明白,原来最珍贵的不是那壶御赐酒,而是装酒的酒壶。 她顿时心中咯噔一声,连忙蹲下身去跟丫鬟一起捡拾碎片,而秦梦阳也从人群中挤过来一起捡拾,蹲在秦潇潇身边,小声地喊了她一声:“阿姐……” 秦潇潇一边捡拾,一边抬头看着一脸惋惜哀痛的朱老太太道:“对不起外祖母,我不是故意的……” 朱老太太没有回她,像是过于在意这个酒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潇潇在忙乱地捡拾碎片中,被碎片划破了手指头,轻微的刺痛,原本没什么,可是她心中忍不住跟着难过。 杨氏走过来,脸色不愉地将秦潇潇给拉了起来,语气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潇潇,这里交给下人吧,你去换一件衣裙。” 秦潇潇心虚地看了杨氏一眼,又看了朱老太太一眼。 果然,老太太生气了。 虽然她没有指责秦潇潇,但是秦潇潇能够感觉出来。 她接过那个瓒金的酒壶盖子,拿在手中,苍老的双手微微发抖,嘴唇颤抖着。 秦潇潇默默站起来,将手中的碎瓷片递给了杨氏,又对朱老太太道了一声:“对不起,外祖母……” 这次老太太抬头看向了她,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 秦梦阳连忙帮秦潇潇说话:“外祖母,方才人太多了,阿姐许是不小心被撞了一下才会把酒壶给摔碎了,这些碎片给我吧,我一定找人将之修复得完好无缺的。” “梦阳你这说的什么话?”肖氏看向秦梦阳,“有道是覆水难收,这个酒壶是老侯爷生前最喜爱的东西,碎成了碎片,还如何能够修复呢?” 转而看着心虚抿唇的秦潇潇,“潇潇,你也是,方才舅母就提醒过你,让你千万要小心,早知道你会这么粗心,我就应该自己亲自抬过来的。” “二舅母……”秦潇潇看了肖氏一眼,张张口,想要说其实是有人推了她一下,但是一想到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他们所有人对自己来说也只是亲戚,而不是家人。 说出来,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 于是,秦潇潇索性闭了嘴,什么都没说。 “好了!”老太太忽然提高音量,十分不悦,她的视线停在了肖氏的脸上,批评道,“你做事向来毛躁,潇潇也不知道这酒壶是老侯爷留下来的遗物,怪不得她。” 肖氏闻言低下头,掩下眼中不悦,福身请罪:“母亲教训得是,都是儿媳毛躁。” 朱老太太没有再看她,而是看向秦潇潇,面色严肃道:“你快去把衣服换了,大秋天的,穿着湿衣冻坏了,你母亲要心疼的。” 秦潇潇咬着嘴唇点头,转身出了花厅,默默走进黑暗中。 菱叶从后面跟了上来,两人走了许久,旁边渐渐没人了,菱叶才道:“小姐,二夫人明明知道那酒壶重要,可是却只告诉你酒的金贵。” 秦潇潇没有说话。 主仆二人回屋去换了衣服,重新回到了花厅。 花厅已经收拾妥当,那个酒壶碎片也不知道被收去了哪里。 这是一顿压抑的晚宴,老太太没有说话,只吃了一点点就起身去了,留下的人自然也没有心情继续吃。 “阿姐。” 吃完饭回厢房的路上,秦梦阳跟了上来。 “阿姐,明天我出去找匠人把那个壶修补好,外祖母应当就不会怪你了。” 秦潇潇摇着头道:“二舅母说得对,碎掉了又怎么能够修补如初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秦梦阳挤出一个笑容来,想要缓和秦潇潇的心情。 秦潇潇叹息一声,道:“不知道外祖母心中会怎样伤心。” 她似乎能够理解那种感受的。 她爹往常回来,经常独自坐在屋中拿着她娘的遗物看。 她娘原本有一个遗物,是她娘怀孕的时候亲手用竹片编织的竹叶扇,做得非常精美,说是要送给她爹的。 但是,秦梦阳三岁的时候,正当调皮,将那把扇子给弄坏了。 因此,秦梦阳被秦启狠狠地揍了一顿。等四下无人的时候,秦启就抱着那把扇子偷偷流眼泪。 秦潇潇想,大概晚上,外祖母也会流眼泪。 正想着的时候,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回头,看到朱斯年快步跟了上来。 路灯照耀下,他的表情看得不甚清楚,但是秦潇潇也能隐约辨别出,他的心情是不好的。 她停了下来,唤了他一声,“表哥,刚刚谢谢你扶我。” 方才她趴下去想要接住托盘的时候,朱斯年还以为她要摔下去了,便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虽然是好心办坏事,害得她没有接住酒杯,可他终究是好心。 朱斯年走到秦潇潇的身边,却没有说这事,反而问:“你手没事吧?” 第73章 责怪 秦潇潇一愣,抬起手看了看,看到食指上那条被划破的伤,轻微刺痛。 她有些诧异,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件小事,朱斯年竟然注意到了。 她笑道:“这点小伤,没事的。” 朱斯年不以为意,伸手从身上掏出个瓷瓶来递给她:“这是我这几天抹的药,正好,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给你抹。” 秦潇潇想说她这么小的口子根本用不着上药,但看着他一脸的担忧,她最终收下了,笑着道谢:“谢谢表哥。” “嗯。”他走在秦潇潇和秦梦阳的身边,轻声道,“今天晚上的事情,是我母亲的错,不怪你,当时花厅这么多人,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祖母只是今晚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明天她肯定就不怪你了,祖母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我知道了。”秦潇潇对他一笑,“谢谢你安慰,明天我会跟梦阳一起去寻找工匠,尽量把酒壶给复原的。” 朱斯年一听,心头一动,道:“我知道一家瓷器老板,他手下有烧瓷器的工匠,也许他会修复酒壶,明日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秦潇潇和秦梦阳闻言都很高兴,当即答应了下来。 于是,第二天正午,秦潇潇和秦梦阳都穿上男装,跟着朱斯年准备一起出去。 “站住!” 三人刚刚走到角门,身后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 三人同时回头,随后便撞上了肖氏不悦的眼神。 “母亲?”朱斯年疑惑地看着肖氏,“你有什么事吗?” “你们三个人要去哪里?”肖氏的眼神在秦潇潇和秦梦阳中间转来转去。 秦潇潇和秦梦阳虽然不明白肖氏为什么不高兴,但秦梦阳还是走上去有礼有节道:“舅母,我和阿姐一起出去寻匠人修补碎掉的瓷瓶。” “瓷瓶碎掉,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肖氏对着朱斯年发火,“你不在家里好好温习课业准备会试,每天无所事事,是有十分的把握明年能够高中吗?” 这话说得朱斯年脸色难看。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母亲为什么发火,无非是自己又跟秦潇潇一起出去。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跟她一起。 于是他解释道:“母亲,我认识一位会修补瓷器的匠人,所以才带表弟表妹一起去的。” “哼。”肖氏斜睨着秦梦阳,“寻找匠人而已,何须你亲自去一趟?你别忘了,你是读书人,从小到大,我们花了多大的心血在你身上,你却这般辜负我们的良苦用心,将来若是因为这几日的不务正业而落榜,让朱家的脸往哪里放?” 这话委实难听了些。 秦潇潇觉得,肖氏是在指责自己带坏了朱斯年。 毕竟,不务正业这四个字,一向是别人套在她头上的。 “母亲,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朱斯年脸色越发难看,欲要走上去劝阻肖氏回去。 秦潇潇强行挤出笑意客气道:“二舅母说得对,昨晚的祸事是我闯的,我不应该多手多嘴帮你抬酒壶和托盘,也应当告知外祖母,是有人故意从后面推我,我才会手滑,摔坏了外祖父留下的遗物。” 肖氏闻言,表情有些发僵,也有些心虚。 她以为秦潇潇不知道自己故意让人从后面推她,原来她只是没说…… 秦潇潇对肖氏说完,转而对朱斯年道:“谢谢表哥愿意带我们去寻找工匠,不过祸事毕竟是我闯下来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表哥还是赶紧回去看书吧,我可不想背上带坏好学生的坏名声。” 说完,秦潇潇拉着秦梦阳,转身便往门口走。 “表妹……”朱斯年看着秦潇潇和秦梦阳出门的背影,心头一紧。 良久,他转头看向肖氏,怒道:“母亲,你为什么要陷害表妹?” 肖氏被朱斯年质问得一怔,脸色有一瞬的惨白。 过去了须臾,她才矢口否认:“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允许你跟我这样说话的?我可是你母亲!” 朱斯年并没有被道德捆绑,沉着脸道:“你有错在先,正因为我是你儿子,更应该帮你指出来。” “你……你……”肖氏气得手抖,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小妖精的话,认为是我陷害她?” “母亲一向对她有偏见,况且,儿子又不瞎,如何看不出其中真相?”朱斯年攥紧拳头,压抑怒火。 “你……”肖氏心虚了,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用孝道来压人,“你竟然这般跟我顶嘴,这是不孝,若是传出去咱们母子不睦,明年定然影响你会试……” “那也是母亲你惹的祸!原本我跟表妹在府中只是寻常相处,你偏偏要疑神疑鬼,不相信我们,才会惹出这桩事来,母亲自该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 朱斯年说完这些,气愤地转头回书房去了,独留下肖氏站在原地差点气得吐血。 因为肖氏这番话,秦潇潇和秦梦阳心情都不好。 两人坐在马车里,秦梦阳默了半天才问:“阿姐,二舅母为什么要害你?” 秦潇潇摇头,无奈道:“不知道,也许是觉得我品性差,不喜欢我,看不惯我吧。” “可是阿姐你并不是别人想象中的那般啊。虽然你经常跑去五音楼看美男,但是过分出阁的事情你其实并没有做出来。我知道的。” 秦梦阳一脸同情地看着秦潇潇。 秦潇潇对上傻弟弟黑白分明的眼神,蓦然有些心虚。 在五音楼最出格的事,是摸了清商的腹肌。这不算什么。可是她气怒去天龙山,喝醉的时候把人家世子给睡了,这事的确出格,甚至差点害了她…… “阿姐,”秦梦阳并不知道秦潇潇做的坏事,继续道,“阿姐,食色性也,你喜欢看美男其实没什么,我不会说你什么的。” 这话说得秦潇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梦阳见秦潇潇成功被自己逗笑,也跟着笑了。 “那我晚上带着你去五音楼。”秦潇潇跟他挑挑眉。“你不是一直想跟清商切磋音律吗?你们也好久没见了。” “还是过段时间吧,”秦梦阳推拒,“咱们先去把外祖母的酒壶找人补好。” 第74章 要接客了 秦潇潇和秦梦阳寻了好几家瓷器铺子,问了掌柜的,掌柜的都表示不能修补碎成了渣的瓷器。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家瓷器铺表示可以修补,但是不一定能够修补到完好如初,两人决定让这家瓷器铺试一试。 他们说好三日后来拿,便转身出了铺子。 时辰尚早。 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是头顶的太阳跟大火轮一样,热辣辣的。 “梦阳,这里距离五音楼挺近的,咱们去找清商要些茶喝。”秦潇潇一时兴起,叫车夫把马车往柳街赶。 “诶,不行阿姐,现在是白天!”秦梦阳急忙阻止,“要是让人看到怎么办?” 他也就去过五音楼五次,而且每次都是半夜三更偷偷跟秦潇潇一起去的。 秦潇潇不以为然,“放心吧,大白天的,五音楼还没有营业,没有客人。” 她是里面的熟客,春娘会让她进去的。 “不行,阿姐……” 秦梦阳很抗拒,因为他实在是害怕被熟人撞见他去五音楼。毕竟,有些事情,只有晚上做才安心。 秦潇潇根本不理会他的请求,让车夫打马到了五音楼,下了马车便拉着他往门口走。 秦梦阳吓得用袖子挡着脸。 “你别挡了,反正你的脸跟我一个样。”秦潇潇提醒他。 秦梦阳反应过来,悄悄放下来袖子,往街道两旁偷看。 果然,大白天,五音楼旁边没什么人,大门紧闭,门口也没人看守。 秦潇潇拉着秦梦阳绕了好半天,绕到了五音楼的侧面,一棵杏树从里面探出头来。 “阿姐,你这是……”秦梦阳不明所以。 秦潇潇道:“正门没开,咱们翻墙进去。” 说着,她脚尖轻轻一点地,轻而易举地跃上了两米五高的围墙。 “阿姐,我……”秦梦阳面露为难。他根本一丁点武功都不会,手举起来倒是勉强能够摸到墙头。 秦潇潇蹲在墙上,将手往下伸:“我拉你上来。” 秦梦阳举起手,一开始还担心秦潇潇拉不住他,然而秦潇潇只是抓着他的手掌轻轻一用力,拎小鸡似的轻而易举将他拉上了墙头,随后又抓着他的两腋,将他弄到了院墙里面。 两人堪堪站稳,就听到一道尖细妖娆的声音传来。 “哟,哪里来的小贼,大白天的就敢偷摸进我五音楼来。”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春娘身姿摇曳,摇着一把绣牡丹的缎面团扇笑意吟吟地走了过来。 秦梦阳一看到春娘就脸红了,站在墙角不敢动,秦潇潇冲过去抱住春娘的手摇来晃去,嘿嘿笑道:“春娘,我来找清商讨碗茶喝。” 春娘斜睨着秦潇潇,似笑非笑道:“你来得不巧了,今日清商怕是没心情陪你们吃茶。” 秦潇潇疑惑问:“为什么?他在陪客人?可是现在天色还早呢。” “哼,现在不陪客,晚会儿得陪客。”春娘眼中含着与平常不同的笑意,秦潇潇非常灵敏地发现了不对劲。 正想要多问,春娘撂下他二人便摇着扇子走了。 秦潇潇连忙拉着秦梦阳,穿过前庭中的花花草草,绕到了后面居住的那栋楼。 一路上遇到些在庭院中锻炼身体的小倌们,一些穿着整齐,一些却没穿上衣。 这些小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浑身是肌肉,有一些身材看上去娇娇弱弱的,是专门服侍男客的,少数胸肌腹肌发达,洁白的皮肤上汗水挂着,看起来十分让女人心动。 “秦公子来了?” “两位公子?跟我去屋中吃茶吧?” 小倌们围过来拉住秦潇潇的秦梦阳的两条胳膊想要往他们的住所里拖。 秦潇潇趁机摸了两把腹肌,笑着说过会儿再来,秦梦阳则双颊绯红滴血,若非秦潇潇拦着,他已经让如狼似虎的男人们给拖走了。 很快来到了清商的房间外,秦潇潇敲了敲门。 过去好半晌,清商才来看门。 男人抬头的瞬间,秦潇潇便注意到了他眼中浓浓的忧愁。不过在看到秦潇潇的时候,清商眸子一亮,立刻精神振奋道:“秦公子,你们来了?快进来。” 秦梦阳低着头跟着秦潇潇进了屋子中,秦潇潇自顾自来到了榻上,抬起一杯凉茶就往嘴里灌了一口,随后才问:“清商,你怎么一脸的忧愁?发生什么事了?” 清商跟着坐了过来,给秦梦阳也倒了茶,秦梦阳接过茶盅,缓缓喝了一口。 “我……”清商犹豫着,俊脸上挂满了忧愁,“我今晚要接客了。” 噗。 刚刚喝进去的茶水,让秦梦阳给喷了出来,他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嘴,拧眉道:“你不是只卖艺吗?” 秦潇潇见秦梦阳有些激动,看了他一眼,秦梦阳立刻心虚地低了头。 只见清商坐在榻上,用手拨弄着榻几上放着的竹笛上的流苏,声音沉沉道:“你们许久没来,有所不知,前两日五音楼举行花魁大赛,我身子不适,没有参加,花魁郎的位置被新来的人夺走,所以,现在我不再是花魁郎,必须要接客了。” 秦二人闻言都很惊讶,尤其是秦梦阳,一脸徨急不安,起身看着清商道:“是何人夺走了你的花魁郎的位置?他有什么本事?要你接待的客人又是谁?” “新来的花魁郎名叫绯影,擅长剑舞,博得许多客人的喜爱。”清商慢悠悠地说,“至于我要接的客人……五音楼的规矩,我不能告诉你们。” 秦潇潇愤愤道:“不就是剑舞吗?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我倒是要去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能够凭借此夺走你的位置!” 说话间,秦潇潇已经窜起来要去找人了。 “秦公子……”清商眼疾手快拦住了秦潇潇,叹息道,“我本就是这花街柳巷之人,身份卑贱低微,既然在五音楼,总会有这么一天,怪不了别人。” 秦潇潇扭头看着清商,男人眼中一半是不甘,一半是沦落到此处的无奈。 她记得,以前清商说过,他从小是个孤儿,流落街头食不果腹,后来差点饿死,但是遇到一个女人,施舍他饭食,救他于鬼门关。 清商本以为那女子是好人,不料那女人却是个专门诱拐男女童的人贩子,她是一眼看出清商长相不凡,所以故意将他救活后卖到了京城。 经过为期数年的培训,清商学会了一手好音律,又凭借出色的长相,在三年前的花魁郎大赛中夺得头筹。 第75章 赎身 秦梦阳忍不住问:“你要接的客人,是男是女?” 秦潇潇也很好奇,看着他半晌后,见他垂下眼睫,掩饰眸中黯淡之色,沉声道:“是……男客。” “这可不行!”秦梦阳连连摇头,有些激动地说,“你绝对不能接客,我阿姐当你是好朋友,我将你当成知音,我知道你不想接客……”顿了顿,他似乎是思索,片刻后灵机一动,双眸一亮,道:“我想到了,我们可以帮你赎身!” “啊?” 秦潇潇和清商异口同声,惊愕地看向秦梦阳。 秦梦阳打定主意,认真地看着清商,严肃地说:“我想要帮你赎身!你说,你卖身契值多少钱?” 秦潇潇也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应和道:“对啊,我们可以帮你赎身,这样你就不用接客了。” 清商眸中闪过诧异之色,不敢置信道:“你们……真的愿意帮我赎身?” 二人飞快点头。 “可……”清商看着秦潇潇,犹豫道,“我只是个卑贱的清倌,况且,我从未帮你们做过什么,不值得……” “什么值不值得,”秦潇潇拍拍胸脯,“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在想,多好多俊的一个男人啊,被那些色眯眯的老男人糟蹋了多可惜啊,现在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把你当成好兄弟,梦阳把你当成知己,我们自愿为你赎身。” 秦梦阳点头附和。 清商想了想,正想说什么,秦潇潇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房间,去找春娘去了。 屋子中一时间只剩下清商和秦梦阳两人。 秦梦阳看着清商那张俊逸的脸,似乎有些腼腆,温声道:“你心情不好,咱们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吧。” 清商点点头,转头看向里间摆在角落中的古琴,建议道:“你吹笛子,我弹古琴。” 两人一拍即合,不久后,屋中便传出了悦耳的音乐声。 *** “你竟然要帮清商赎身?你可知帮他赎身要花多少银子?” 春娘的屋中,春娘正斜躺在贵妃榻上抽神仙烟,袅袅的烟雾弥漫在屋中,呛得秦潇潇皱了皱鼻子。 “我不知道才来问你的嘛。” “哼。”春娘嗤笑一声,眯着眼看着秦潇潇,鼻孔里又吹出两团烟来,“即便你家中有些家底,恐怕也赎不起他。” 春娘知道秦潇潇的身份,更加知道秦家的家底,还知道秦潇潇出来挥霍,绝对不会花他爹为国尽忠的俸禄。 秦潇潇坐到一边,眨着眼问:“不会上万两吧?” “呵,”春娘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潇潇,“清商可不是一般的清倌,他是我五音楼花费十年的时间才培养出来的,如今才赚了三年的银子,现在想要把他赎走,这亏本的生意,我们五音楼可不愿意做。” “那你倒是说,到底多少钱,你们才不亏本嘛。”秦潇潇有些急了。 秦家倒是有许多银子,一些是她爹多年戍边所得的俸禄和赏赐,另外一些是她娘当年的陪嫁。 但是秦潇潇知道老爹用一辈子的幸福换来的银钱,不是拿给她挥霍的,所以,自从秦潇潇长大一些之后,她便要了一些本钱,这些年自己用人经营了一些铺子,自己赚了许多钱,大概有五万两。 春娘直起身子来,将烟斗在榻几上叩了叩,叩出一些燃烬的灰,随后朝秦潇潇比了个十字。 秦潇潇惊得跳了起来,愕然道:“十万两!那么贵?” 春娘笑道:“知道你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你也不会花你爹辛苦用军功换来的银子来给一个清倌赎身,还是量力而行吧。” 说着,她站了起来,伸手抚平衣服上的褶子,准备走人。 秦潇潇连忙叫住她:“春娘,看在咱们关系这么好的份上,你就……少要那么一点吧。” “那可不行,”春娘转头看着秦潇潇,“你也知道,这五音楼,我只是个帮忙打理的,不赚钱也就罢了,亏钱是万万不能的。” 她绕过了屏风,忽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对了,你以前不是帮人杀人赚过赏银吗?不如凭借你的武功,多赚一些回来,这样就能帮清商赎身了。” 秦潇潇摇头;“不行,上次任务累死累活我才赚了一千两,远远不够,再说我很挑的,我不乱杀无辜的。” 春娘又转了进来,笑眯眯道:“这次不同,这次是沧州首富悬赏。他的三个女儿都让江湖上让女子闻风丧胆的采花贼‘花影盗’奸污了,沧州首富告到了官府,但是那花影盗号称武功轻功天下无双,没人拿得住他,官府的人也是如此。 “因此,沧州首富悬赏十万两白银,一定要杀了花影盗给他的女儿报仇。迄今为止,折损在花影盗手中的江湖侠士已经几十人了。你要是能够去将花影盗杀了,非但为民除害,还能挣到十万两。” 秦潇潇一听,眸子顿时亮了亮,兴奋地站起来,开心道:“那太好了!我最喜欢为民除害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春娘向她泼冷水,“花影盗武功天下无双,绝非浪得虚名,你想要除掉他,恐怕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秦潇潇神情严肃了许多,顿了顿又转头看向春娘,祈求道,“不过,在我回来之前,能不能不要让清商接客啊?” 春娘闻言,摇着扇子上下打量了秦潇潇一眼,一脸促狭,“怎么,你这么喜欢清商?是要将他赎回去服侍你?” 秦潇潇嘿嘿一笑,“清商长得这么好看,要不是怕被人议论,我早把他赎回去了。” “你啊,”厨娘用扇子敲了敲秦潇潇的头,“活得那么肆意,我可羡慕你了。” “我才羡慕你天天能够看美男呢!” 两人笑着一起往外走。 待迈出了门槛,秦潇潇才看见,清商竟然站在门口。 “秦公子。”他低着头,眸子中闪着怪异的光,“在下……” 眼看他要向自己行大礼,秦潇潇立刻过去拉住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朝他挑眉一笑。 清商看着秦潇潇,等她走向前的时候,他盯着她的后脑勺,眸光不由自主地变得炽热灼烫了几分。 第76章 遇到 秦梦阳被秦潇潇留在了五音楼陪着清商。因为他们花了银子,要清商相陪,做做样子。 秦潇潇则回了侯府,跟侯府知会一声,骗他们自己和秦梦阳这两天要出门一趟,过两日才回来。 收拾好东西,秦潇潇便躺在床上想计策。 既然那花影盗号称武功轻功天下无双,且那么多人都折在了他的手中,那定然有几分本事,秦潇潇担心自己打不过,所以必定得想一些计策的。 咚咚咚。 菱叶在外面道:“小姐,表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秦潇潇从床上坐了起来,扯了外套来披上。 这时候朱斯年走进来,看见秦潇潇正在整理腰带,连忙低下头,非礼勿视。 秦潇潇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让他坐在外间的桌边,让菱叶抬安神茶进来。 已经临近子时,现在吃凉茶不合适。 “表哥,你有事吗?”秦潇潇从衣柜里面拿了一件黑色的劲装朝朱斯年走过去。 朱斯年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跟梦阳要离开京城几天,是不是因为我母亲?” “啊?”秦潇潇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事跟他娘有什么关系。 朱斯年一脸歉意地看着秦潇潇:“表妹,对不起,我母亲是因为太过于关心我的学业,所以一时想歪了,昨晚才会做那件事,今早还对你态度不好,我替她向你道歉。” 经他这样一说,秦潇潇这才想起来酒壶的事。 她大咧咧地笑了笑:“我都知道,我不会怪舅母的,还有,我出去是有些事情要处理,跟二舅母没关系。还有,今早的事情,我和梦阳也没有放在心上,你母亲是长辈,教训一下我们这些晚辈也是应该的。” 朱斯年没想到秦潇潇这般大度,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思索片刻后,他又道:“既然这样,你一个女子,出去办什么事不方便,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替你去办。” “不用不用。”秦潇潇连连摇头,“我自己去就好。” 那可是杀人呐,朱斯年一个文弱书生,能够杀什么人? 朱斯年却是以为秦潇潇刻意疏离自己,心中不由有些沉郁,垂了垂眸子。 “表哥,”秦潇潇没有注意到他的失落,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了,“上次我借你的衣服穿,结果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今天我回来的路上,照着你的衣服买了一件赔给你,做工面料都差不多,希望表哥不要嫌弃。” 朱斯年眸色微闪,接过衣服来展开看了看,发现果然和自己上次借给秦潇潇穿的那件差不多,他忍不住咧嘴笑道:“表妹有心了。” 秦潇潇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发窘地说:“我知道你们穿的衣服一般都是家中的绣娘量身缝制的,但是我不会做衣服,表哥你将就着穿。” 朱斯年眸子都亮了好几分,拿着衣服左看右看,“我看着这衣服比府里的绣娘缝制的还要好。” 秦潇潇知道他在说客气话,跟着笑了笑。 两人在屋中稍微坐了一会儿,秦潇潇怕肖氏发现,便将他给赶走了。 翌日一早,秦潇潇去给外祖母请了回安,便背着包袱去街上各个药馆中买毒药。 但是药馆中售卖的毒药只有老鼠药,少量砒霜等等,并不能满足秦潇潇的要求。 逛了好几家药馆都没有买到想要的,秦潇潇只能放弃。 正背着包袱准备翻身上马的时候,迎面行过来一辆马车。 “诶,秦小姐,好巧啊。” 是高陵,跟在马车边上,看到秦潇潇,他立刻开心地打了声招呼。 秦潇潇这才认出来是王府的马车,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翻身上了马。 “站住。” 车帘掀开,冤家莫清淮躬身下了马车,走到秦潇潇的马前面,抬头看着马背上的秦潇潇。 秦潇潇眼神淡淡地看着莫清淮,问:“世子这是要找麻烦吗?” 莫清淮眉头悄然挑了一下,视线在她的背上的包袱,马上的素木枪,以及穿在她身上的劲装上一一掠过,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出门。”秦潇潇回答。 “本世子方才见你从药馆里走出来,你生病了?”莫清淮问。 “没生病,逛着玩。”秦潇潇道。 莫清淮忍不住掀唇一笑,“你骗谁呢。” 秦潇潇见他笑,也跟着笑了笑,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一下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询问:“那个医毒双煞不是你的师傅吗?你应该会制作毒药吧?” “你要毒药做什么?”莫清淮走过去摸了摸秦潇潇的马儿的鼻梁,抬头认真询问。 “杀人。” “杀人?”莫清淮眉目一凛,严肃道:“杀人犯法,你要杀谁?” 秦潇潇道:“杀朝廷钦犯不犯法吧?我要去杀一个采花贼,他自恃武功高强,无人能够奈何他,奸淫了无数良家女子,我要去为民除害。” “可是那个花影盗?”在一旁站立的高陵忍不住插嘴问。 秦潇潇点头,“你知道?” 高陵走过去拍了下面无表情站在马车另一边的玄戈一下,神情惊恐道:“玄戈说那采花贼武功高强,可怕得很!” 莫清淮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惊讶,看着玄戈,问:“果真如此?” 玄戈点头:“嗯,三年前属下曾经跟花影盗交过一次手,他的武功在属下之上。” 这话一出,秦潇潇的心蓦然加快了跳动,有些不安。 这样说来,自己还不一定能够杀掉花影盗,还有可能折在他的手里。 莫清淮沉吟了片刻,抬头很不客气地对马背上的秦潇潇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去杀花影盗,不要去丢人现眼了。” “你说什么?”秦潇潇拿起素木枪,不悦地往莫清淮的鼻子上指,让玄戈一剑拍开了。 高陵见主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连忙道:“秦小姐,世子是关心你,故意刺激你不让你去,怕你被采花贼打死掉……” “叫你胡说!”莫清淮黑着脸抬手给了高陵脑袋一巴掌。 高陵挨了打,委屈地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秦潇潇眨眨眼,睁大眼睛看着莫清淮。但见他眸光闪了闪,轻咳嗽了一声,不自在地对她道:“你不是要毒药吗?你说要哪种毒药,本世子可以卖给你。” “你果然会制作毒药?”秦潇潇开心地跳下了马,有些激动地说,“你给我下的那种能够丧失内力的药,卖几包给我。” 莫清淮点头,吩咐高陵回去取药,自己则跟秦潇潇走到了药馆的廊檐下站着说话。 第77章 冤家路窄 此时阳光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了药馆下的一小片天地,凉快了一些。 莫清淮鼻尖上挂了一些细碎的汗珠,扭头看着秦潇潇的时候,秦潇潇好想伸手去摸一把他鼻子上的汗。 不过没有等到她动手,莫清淮已经自己掏出手帕擦掉了。 他难得语气平常地说:“玄戈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高手,连他都对付不了那个采花贼,你确定你能杀得了他?” \"我没有把握,所以才问你有没有毒药的。\"秦潇潇抱着手,背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回答。 莫清淮蹙眉反问:“若是仅仅凭借一包毒药就能杀掉他,也不会有那么多高手折损在他手中了。”顿了顿,他劝慰一般,“你不若别去了,万一杀不掉采花贼,自己折进去岂不吃亏?再说,官府不是在通缉他吗,你等着官府去抓他就行。” “这怎么能够等?”秦潇潇不满,“那花影盗不知道害了多少花季少女,官府要是有那本事,早就抓住他了。既然抓不住,那他多活一天,就要多一个无辜少女遭殃。这种为民除害的事情,我秦潇潇义不容辞。” \"嘁。\"莫清淮露出一些鄙夷的神情,像是想到了什么,微恼道,“当初你在天龙寨当寨主的时候,对本世子做了那种事,你以为本世子会相信你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话说得,秦潇潇莫名有些心虚。 她摸了摸鼻子,低眸道:“那件事不是说好不提了吗?” 莫清淮冷哼了一声。 两人静默片刻,莫清淮转头看了玄戈一眼,忽然心有所动。他向玄戈勾了勾手指,玄戈一脸正色地朝他走过来,低声问:“世子有什么吩咐?” 莫清淮趴到他的耳边说了什么,玄戈听后眸光微闪,愕然地看了看莫清淮,视线又不自觉往秦潇潇身上瞟了一眼。 “世子,属下……” “怎么,你不听本世子的命令?”莫清淮板着脸问。 玄戈脸色一变,连忙抱拳低头谢罪:“属下知错,王爷说了,今后属下唯世子之命是从!” 这般表现让莫清淮很满意,他伸手拍了拍玄戈的肩膀,玄戈又偷偷瞄了一眼百无聊赖打哈欠的秦潇潇一眼,转身走了。 “你们说我坏话啊?”秦潇潇瞄到玄戈走了,连忙凑过来询问莫清淮。 脸距离莫清淮有些近了,骇得他倒退了两步,板着脸道:“本世子是那种会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吗?” 秦潇潇一笑,“那可不一定,你那么恨我,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说我呢。” 这话一出,轮到莫清淮心虚了。他想到自己在书房中画了那么多秦潇潇的画像,还向她扔了那么多的飞镖,顿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站在一处乘凉,一时间没什么话说,正觉得无聊之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二人面前。 秦潇潇立刻伸长脖子看过去,自然而然地伸手勾住莫清淮的肩膀,低声道:“你看这马车这么华丽,里面肯定是个美人。” 莫清淮扭头看了秦潇潇那不礼貌的手一眼,皱了皱眉,却没有伸手推开,而是嫌弃道:“在你眼中不是美男就是美人,真无耻。” “食色性也,谁人不爱看美人?要是你是五音楼的清倌,我一定帮你赎身,请回家去天天看……” 秦潇潇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口无遮拦了,连忙闭了嘴。 但是已经晚了,莫清淮生气了,怒气冲进了他的眼中,他恨不能眼中射出刀子剜了秦潇潇的肉。 “世子?”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婉动听的女声。 秦潇潇和莫清淮同时扭头看过去,只见方才马车中下来一位穿着粉衣的清丽女子,头上钗环重叠,云鬓昳丽,端雅大方,步步生莲,若非是旧相识,秦潇潇定然要擦口水的。 “小女见过世子。”苏苒脸上飞快爬上了一抹红霞,缓缓地向莫清淮行了个万福礼。 莫清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不用拘礼。” 苏苒站起身来,视线转到秦潇潇的脸上和她搭在莫清淮肩膀上的手上,神情一僵,立在原地挪不动步子了,微微结巴道:“秦小姐和世子……在这里做什么?” 虽然秦潇潇是女扮男装,但是苏苒下意识地就知道她不是秦梦阳。 秦潇潇知道她不喜欢自己,还将自己当成了对手,对她也没了多少感觉,淡声道:“偶遇而已。” “偶遇?”苏苒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勉力维持着,声音微颤道:“苏小姐和世子……还真是有缘……” “还行吧。”秦潇潇将手从莫清淮的肩膀上放了下来,没有再搭理苏苒。莫清淮也将目光挪开,毫无目的地看着街道上攒动的人头,没有与苏苒搭话。 苏苒面子更加挂不住了。 她向跟在身边的丫鬟小玲使了个眼色,小玲立刻会意,连忙开口道:“小姐,你得了风寒,快进去药馆看看大夫,不要久站。” 话落,方才还面色红润的苏苒用绣帕掩着嘴娇声咳嗽了两声,两道柳眉微微拧起来,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秦潇潇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有些嫌弃。 生病还能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来看大夫吗? 小玲扶着苏苒往门里走,走了两步,忽然猛地推了苏苒一把。 苏苒低呼一声,直直地朝莫清淮撞了上去。 秦潇潇知道莫清淮也是个娇弱的,生怕苏苒把莫清淮撞到了,莫清淮又撞到她身上,她连忙往旁边跳开了一步。 莫清淮没有武功,来不及闪避,美人正好撞了他一个满怀。 “小姐对不起!”小玲一脸惶恐,“奴婢脚崴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了小姐,请小姐责罚!” 道歉来得太快,苏苒反应过来,来不及说话,伸手抓住了莫清淮的胳膊。 莫清淮眉心拢起一层凝云,躲避瘟神一般连连甩开了苏苒的手,后退两步,不悦道:“苏小姐请自重!” “我……” 刚刚站稳的苏苒险些又让莫清淮给推倒了,柳枝一般柔弱的身子撞到了门框上。 “哎呀!苏小姐!” 又一道女声传了来,秦潇潇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长相娇憨的绿衣少女,身后跟着一大群侍卫婢女,疾步走了过来,少女飞快去扶了苏苒一把。 秦潇潇不认识那女子,只是在旁边瞧着。 苏苒看清绿衣女子后,连忙让到一旁行礼:“十七公主。” 十七公主?秦潇潇有些诧异眼前人竟然是公主,她赶忙走出来拱了拱手。 十七公主看了秦潇潇一眼,只把她当成个男子,随意点了点头,而后噘嘴看向莫清淮,娇声道:“清淮哥哥,大庭广众之下,你轻薄了苏小姐,势必要娶她为妻了!” 第78章 打抱不平 十七公主这话一出,莫清淮当场愣住了,拧眉反驳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轻薄她了?” 秦潇潇眸子一亮,心道莫清淮这是被碰瓷了啊,连忙后退一步抱着手开始看戏。 十七公主不过十三四岁,脸上肉乎乎的很是灵动可爱,指着莫清淮,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方才我看得清清楚楚,苏小姐不小心摔到了你身上,你们两人都贴在一起了,肌肤相亲,你当然得对苏小姐负责了!” 莫清淮被十七公主的话弄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不过是不小心碰到手而已,算什么肌肤相亲?” 天启国的民风相对来说算是开放的,否则也不会出现五音楼那种光明正大的小倌馆。但是也没有开放到唐朝那种地步,只是相对好一些罢了。但是其中也不乏一些思想比较保守的人,比如十七公主的生母欣贵人,自己十分注重男女大防,十七公主受其影响便也比较保守。 她拉着苏苒气呼呼地说:“清淮哥哥,你明明占了苏小姐的便宜还不想负责,未免也太不是男人了吧!你这样子,让苏小姐今后怎么见人?我母妃说了,女子失了清白,只能去庙里当尼姑,苏小姐长得这般面若桃花,难道你不心动,忍心看他去庙里当尼姑吗?” 她年纪小,声音尖,这一番话让出入药馆的人都投来了好奇地目光,打量着几人。 苏苒已经面容滴血,羞得无法抬头,小玲却不甘心放过这样好机会,连忙过去拉着苏苒的胳膊,看着莫清淮,声音哀戚地恳求:“世子,我家小姐正当花季,今日感染了风寒出来买药,没想到会出意外,不小心撞上了世子,若是世子不肯说句话,我家小姐恐怕再也无脸见人了…… “小玲!”苏苒羞恼地扯了一下丫鬟的手,低声怒斥道,“你闭嘴!” 这话不就是帮忙坐实了自己丢了名节清白吗?若是将来能够和世子成了倒好,若是不成,自己真的就没法见人了。 “小姐……”小玲还要说什么,让气怒的莫清淮冷冷刀了一眼。 “清淮哥哥……”十七公主还想帮着说话,同样让一身冷冽气息的莫清淮给吓到了,闭上了嘴巴。 莫清淮看向苏苒,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你们主仆二人是觉得本世子眼瞎,还是好欺负?哪个病人生病了还有精力精心打扮上街买药?再说苏家大族,府中没有府医?小姐生病还要亲自出来走一趟?另外,方才你们两人好好走着,到底是故意摔倒撞上来,想要刻意跟本世子制造身体接触的意外,还是不小心摔倒恰巧撞上来,难道要本世子点明吗?” 苏苒闻言,顿时脸顿泛白,难看至极。 旁边看热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对着苏苒指指点点,一些女子眼中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饰地朝她们主仆二人投来。 好好一个美人,竟然耍心机,大街上就主动向男子投怀送抱,目的就是逼迫人家负责,真不要脸! 苏苒再也没脸待下去,一双眸子中水雾点点,死死咬着嘴唇,朝十七公主福了个身,转身捂着脸穿过人群,飞快上了自己的马车,小玲也追了上去。 在众人的打量中,马车飞快绝尘而去。 十七公主嘴撅得翻上了天,恨恨地瞪了莫清淮一眼,咬牙切齿地说:“清淮哥哥,你说话太伤人了!你真过分!” 说完一跺脚,带着宫人婢女便走了。 看热闹的观众渐渐散去,莫清淮的怒气却还没有散去,转而将矛头指向秦潇潇,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责怪道:“你刚刚怎么不帮我说话?” “啊?” 看热闹意犹未尽的秦潇潇回过神来,眨眨眼道:“帮你说什么?你跟苏苒不是一对吗?” “什么一对?你胡说八道什么?”莫清淮不悦。 秦潇潇嘁了一声,满不在乎道:“那天去慈宁宫,你母妃和太后的目的,不说我也是明白的,当时你跟太后一样,都选择了苏小姐不是吗?你们不是内定是一对了吗?” 莫清淮脸色涨得发红,激动道:“我选的是花,不是人!再说,当时你插的花太丑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没有选你的。” “解释什么,”秦潇潇睨他一眼,“我又不在乎。就算你选到我,我也不会嫁给你,哼。” “你!” 莫清淮一怔,看着秦潇潇大步走向了自己的马,连忙跟上去,揪住她的手腕,“你凭什么拒绝本世子?当初是谁招惹我的?现在你竟然嫌弃我!” “行行行,别提当初的事,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酒后乱性!”秦潇潇将他的手甩开,伸手摸着自己的马的肉嘟嘟的嘴唇,“世子,苏苒这种类型的女子,不是你们男人最爱的吗?我要是男人,能够娶到她这样的美人,定然回去烧高香,你怎么就瞧不上人家呢?” 莫清淮争着去摸了马嘴一下。 结果马儿似乎很不喜欢他,张嘴就要咬他的手指头,好在他躲得快,否则手指头就要掉两根下来。 秦潇潇憋着笑,听到他说:“那个女人矫揉造作,本世子看不上。” “呵,你有没有搞错,你是世子,不是皇子,挑挑拣拣……”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高陵终于回来了。 “世子,秦小姐!” 老远的,他就在人群中招手,拿着两瓶药,“秦小姐,你要的药我给你找来了!” 他的到来,成功让争吵的秦潇潇和莫清淮住了嘴。 秦潇潇接过两个瓶子仔细查看,一个红色的瓶塞,一个绿色的瓶塞。 秦潇潇想要打开红色瓶塞看看,莫清淮扯住她的袖子阻止道:“你想中毒吗?红瓶塞是毒药,吸一些进鼻子里去你马上就会丧失武功三个时辰。” “这么厉害?”秦潇潇赶忙停手。 “嗯,绿色瓶子是解药,你用毒药之前,自己先吃解药。”莫清淮提醒。 秦潇潇点头,将两瓶药都塞进了包袱里面,好奇地问:“世子,你配的毒药?” “嗯。” “你配这种药做什么?” 莫清淮不回答,高陵张口插话:“世子从天龙寨回来之后就配制了这种毒药,专门对付秦小姐你的。” 莫清淮:“……” 看着高陵龇着一口大白牙,他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 秦潇潇却并没有生气,反而调侃莫清淮:“不会做饭的世子,看来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啊。” 第79章 荷包 莫清淮难得没有生气。 秦潇潇将两个药瓶都收了起来,认真看着莫清淮,问:“世子要多少钱?等我杀了采花贼回来就给你银子。” 莫清淮愣愣地看着秦潇潇,没想到她真要给银子啊。 本来不过两瓶药而已,他随手制成了一大堆,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他根本没打算要钱。 可看着秦潇潇那副认真的模样,莫清淮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思索片刻,嘴角一勾,故意道:“这毒药制作过程繁杂,药材也都是平常所难以找到的,两瓶药价格不下百两。不过看在你是用这药为民除害的份上,等你归来,亲自送一百两给我。” “一百两吗?” 秦潇潇眉头拧了一下,觉得太贵了。 可转念一想,有的药材的确很贵,她在集市上又买不到这种神奇的药,一百两能够帮她除掉采花贼也是值得了。于是,她点头:“行,一百两就一百两。我回来就给你。” 说完翻身上了马要出发。 “诶。”莫清淮揪住了马笼头,抬头看着他,“本世子还没有说完呢。” “你还有什么话说?”秦潇潇看着天色渐晚,有些焦躁。 莫清淮眸子闪了闪,跟个狡黠的狐狸一般,只是秦潇潇并没有注意到。 他说:“上次你要赔偿本世子五百两,用别人绣的荷包装着银票给我,一点诚意都没有,这次必须是你亲手绣的荷包,本世子才会接受,明白吗?” 秦潇潇翻了个白眼,“我不会绣什么荷包。” “我不管。”莫清淮哼了一声“必须是你亲手绣的荷包,本世子才接受,否则就是你没诚意。” 这回轮到高陵在旁边翻白眼,心道:这俩一个嘴巴有毒,一个脑子是木头,真是没眼看。 秦潇潇担心着再耽误赶不到沧州了,只能敷衍着答应道:“行行行,我回来就亲手绣。” 反正到时候她随便让菱叶绣一个,说是自己绣的,莫清淮又分辨不出来。 莫清淮这才满意,将修长的手指头从马笼头上收了回来,看着秦潇潇拉着缰绳,转身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高陵看着马背上的人影,又看了看莫清淮,发现他眼中情绪复杂。 高陵忍不住道:“世子,那个采花贼那么厉害,你确定秦小姐不会死在外面吗?” 莫清淮瞪了他一眼,骂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随即道:“虽然她武功在玄戈之上,但是玄戈都说了,他不是那采花贼的对手,秦潇潇一人之力,肯定杀不了采花贼。” “那世子还放心她去?”高陵诧异。 “我已经让玄戈偷偷去跟着她帮她一起杀花影盗了,应当不会出纰漏。” “啊?”高陵睁大双眼,“那么危险的任务,世子你竟然交给玄戈去!” 他面露惶然,担心得在原地踱步。 “不交给玄戈,难道交给你这个废物去?再说,这不还有秦潇潇吗?你眼中就知道玄戈,把本世子放在哪里了?”莫清淮倏的发怒,扬手给了高陵后脑勺一巴掌。 高陵不敢躲,生生挨了一巴掌。但一想到在河边的时候玄戈都不是秦潇潇的对手,心中的担忧顿时散了一大半。 秦潇潇的背影渐渐隐没在了人堆里再也看不见,莫清淮才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 苏苒回去的路上一直哭个不停,眼睛都哭肿了,为着方才的事情,她已经无脸见人了。 小玲心虚劝慰,但是苏苒并不理会。若非苏苒脾气好,她早挨几巴掌了。 等到了苏家大门口,苏苒下了马车,用手拿着帕子覆盖在脸上,肩膀抽动着往门里走。 “小姐,小姐,奴婢错了……”小玲在旁边小声而小心地致歉,苏苒没有理会。 到了庭院中,苏苒还是伤心不已,低着头快步往前,没想到脑袋一下撞到了一个人。 “苒苒,你这是怎么了?”一道苍老但是遒劲有力带着些担忧的男音传来,苏苒一抬头,对上了自己祖父苏毅那双苍老但是充满精神的双眼。 苏苒连忙止住了哭声,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福身行礼:“祖父。” 苏毅看孙女哭得眼圈通红,拧眉问:“谁欺负你了?怎么哭成这样?告诉祖父,祖父帮你教训他去。” 当街耍手段结果失败还被羞辱的事情,苏苒哪里有脸跟祖父说出来?只摇着头说没事,带着小玲快步往后院而去。 苏毅一瞧,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但是他又不好问,便让苏母去问问。 苏母到苏苒屋里的时候,苏苒还在抹眼泪。一双眼睛越发哭成了两个小馒头。 苏母快步上去,心疼道:“哎哟苒苒,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快跟母亲说说,我们都要急死了。” 苏苒别过脸去不说话,苏母只好问小玲。 小玲脸色难看,支支吾吾半晌,最终开口道:“夫人,小姐今日心血来潮,想要出去走一走,没料到路上会遇到梁王世子。” “莫世子?”苏母眼睛一亮,反问道,“那你不应该高兴吗?” 前两日苏苒从慈宁宫回来,还说她跟莫世子应当是成了的,看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出了什么意外。 小玲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半真半假地说:“莫世子不知为何跟秦小姐在一起,秦小姐也不知道使出了什么狐媚手段勾住了莫世子,致使莫世子对小姐爱答不理,小姐心中难受,所以才哭成这样的。” 苏母听罢面露诧异:“秦潇潇?上次你就说这个女子与世子认识,现在听你这么说,她是真要抢走你这桩好姻缘吗?” 苏苒止住了哭声,红着眼委委屈屈地看着苏母,道:“母亲,女儿心悦世子,而且当下世子也是女儿最好的选择了,女儿怎么甘心他被人抢走?” “这可不行!”苏母惆怅道,“秦潇潇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丫头,哪里配跟你抢世子?” 苏苒定定地看着苏母,等待着她的下一步举止。 苏母又想了想,伸手摸了摸苏苒的手,宽慰道:“苒苒,你等着,我这就去跟你祖父说去。你跟莫世子的姻缘,可千万不能让秦潇潇给抢了,你祖父一定能够帮得上忙的。” 第80章 赐婚 正厅里,苏毅听了苏母的话,不怒反笑。 他轻轻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笑道:“原来是为着婚事,就哭成这个样子,还真是孩子气。” 苏母在公公面前很恭敬,温声道:“父亲,苒苒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况且又是入了太后的眼的,若不是她晚生了几年,定然是要嫁给皇子的,如今她已经错失了良机,嫁给莫世子是最好的,可偏偏莫世子跟那位秦小姐也不知是什么渊源,若是放任下去,说不定莫世子这个好女婿就要成为秦家的了。” “哼。”苏毅听到秦家,面上露出了一丝不屑,背着手在厅堂中走了两步,“秦启这个老匹夫,且不说他不在京城,就算是在京城,也休想跟我苏毅抢孙女婿。” 苏毅是太傅,最最看中的就是礼节,最看不起的就是武官,因为武官言行举止十分粗鄙,秦潇潇他爹是武官,苏太傅也就跟着看不上秦潇潇。反过来,武官大多数也看不上拿不动武器的文弱文官。 苏母低着头,等着苏毅的下一句。 苏毅背着手想了想,随即道:“现在正好,趁秦启不在京中,我去请示陛下,让陛下给苒苒和莫世子赐婚,这般,即便那秦潇潇有心与苒苒争斗也无济于事。” 苏母一听立刻眉开眼笑,恨不能苏毅现在就飞进皇宫去求赐婚圣旨去。 次日,苏太傅身着朝服,神色肃穆地踏入皇宫,早朝结束后,苏毅便往御书房去,为孙女请求赐婚圣旨。 来到御书房,苏太傅恭敬地跪地行礼,朗声道:“陛下,老臣苏毅,有事启奏。”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放下手中朱笔,微微抬眸,示意他起身说话。 苏太傅站直身子,微微躬身道:“陛下,老臣之孙女苏苒,年已及笄,老臣斗胆,恳请陛下为其赐婚。” “苏苒?便是中秋宫宴上那跳水袖舞的女子吧?”皇帝回忆了一下,露出赞赏的神情,道,“苏卿孙女才华出众,一舞倾城,容貌绝佳,既然已经到了适婚之年龄,不知苏太傅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苏太傅微微抬眼,恭敬道:“回陛下,实不相瞒,臣对梁王府莫公子十分中意,莫世子一表人才,又有皇家风范,且前段时日,太后娘娘请了臣孙女和莫世子到慈宁宫,试探了一番,得知莫世子与臣孙女彼此中意,臣特请求皇上为两个孩子赐下一道赐婚圣旨。” 皇帝微微沉吟,想了想,挑眉道:“朕已然知晓此事,且知太后对苏小姐也很中意,既然有了太后的默许,苏老还急什么?” 苏太傅闻言,叹息道:“陛下有所不知,当日太后请了臣孙女去慈宁宫,一同请了秦将军之女,经过一番考验,臣孙女有幸得到太后娘娘的另眼相看。且当时莫世子也表态了,愿意选择臣孙女,拒绝了秦将军之女秦小姐。 “但是,陛下不知,秦小姐被拒绝后,许是心有不甘,三番两次刻意接近莫世子。秦小姐之父秦启将军,贵为大将军,常年驻守边关,为国有功,令臣心生敬服,可秦将军毕竟是一介武官,其女难免礼仪不周,难登大雅之堂,断断配不上莫世子,更配不上皇家。老臣唯恐世子被其迷惑,坏了前程,故恳请陛下赐婚,以正视听。” 皇帝听着苏太傅的话,眸色微微闪烁。 他往后靠了靠,不难看出来,他对苏太傅的话并不苟同。 沉吟片刻,皇帝道:“苏卿之言有失偏颇。虽然秦将军是武将,不比文官们注重礼节,不过秦潇潇朕是亲眼见过的。中秋夜宴的时候,苏太傅没有到场,可惜没有见到秦潇潇弹奏得一手好琵琶,行为举止也并无不雅。” 苏太傅闻言心中咯噔一声。 他没想到皇帝会赞赏秦潇潇,顿时手中捏了一把汗,低着头不敢随意言语。 片刻后,皇帝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你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既然莫世子和苏小姐两情相悦,秦潇潇再插足进来的确不太妥当,而且太后也赞同这门婚事,那朕便赐你一道圣旨,以安卿心吧。” 苏太傅心中一喜,连忙跪地谢恩:“老臣叩谢陛下圣恩。” 皇帝笑得很是温和,摆摆手让苏毅出去了。 皇帝的承诺,对苏苒来说,无疑是一粒定心丸。 那厢,梁王府。 莫清淮晨起后,便赖在床上不起,从枕头下面摸出了玉葫芦,拿在手中轻轻抚摸把玩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当时秦潇潇将这个葫芦抢走的场景。 那时候他看着那个扎着高马尾,手中抡着素木枪,朝他肆意大笑的女子,有一瞬间是惊艳心动的。 现在想来,秦潇潇的确是长得与众不同,别样的美,与那些烂大街的大家闺秀完全不一样。 当然,最让他佩服的,还是她那一身比玄戈还要优秀的武功。 对了,他们两人去沧州捉拿花影盗,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正失神之际,外面传来高陵焦急的敲门声:“世子,起床了吗?快些出来,前院来圣旨了!” 圣旨? 莫清淮眉头一紧,什么圣旨会下到梁王府来?难道是…… 他心头一跳,赶忙一骨碌起身,披上外衣就往前院去。 梁王和王妃已然等着了。 来传旨的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卫瑾言。公公脸上挂着笑意,一看就是有喜事。 果然,圣旨内容如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太傅苏毅之孙女苏苒,温婉贤淑,才情出众,端庄有礼,堪称女子之典范。梁王府世子莫清淮,英姿勃发,年少有为。二人实乃天作之合。 今特赐婚苏苒与莫清淮,择良辰完婚。望二人婚后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为我朝臣民之楷模。 钦此。” 卫瑾言念完了圣旨,笑眯眯对莫清淮道:“世子请接旨吧。” 莫清淮怔在原地,脸色跟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梁王妃低声提醒他,他才僵硬地站起身来,前去接过圣旨来,紧紧攥在手中。 卫瑾言与梁王抱拳道:“恭喜王爷,府中即将有喜事了。” 梁王笑呵呵道:“多谢公公亲自走一趟,跟本王进屋去吃杯茶再走吧。” 卫公公也不推拒,跟着梁王进了厅中。 众人皆是喜气洋洋,唯独莫清淮高兴不起来,将圣旨塞在了梁王妃的手中,转身气恼地往后院去。 第81章 忧心 梁王妃看到莫清淮心情失落,一下就猜到了他的心情,大步跟了上去。 “站住。”她不悦地朝着莫清淮的背影命令。 莫清淮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恹恹地唤了一声:“母妃。” “别给我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梁王妃语气不悦,“当初我就劝你,既然喜欢秦潇潇,那就选她,现在皇帝给你和苏苒赐了婚,你又给我做出这副模样,别逼我给你大嘴巴子。” 莫清淮死鸭子嘴硬道:“我不喜欢秦潇潇,我更不喜欢苏苒,我谁都不想娶。” “是吗?”梁王妃斜睨着他,“你这张嘴,怎么这么硬?” “我说的是实话。”莫清淮固执道。 梁王妃冷笑一声,“若是你不喜欢秦潇潇,你把玄戈派去跟着她做什么?” “我那是……”莫清淮找借口,“秦潇潇去抓采花贼为民除害,我身为皇室之人,也想尽一点绵薄之力……” 这话说得他眼神闪烁,自己都不信。 梁王妃也懒得拆穿他了,冷冷道:“不管如何,如今赐婚圣旨已经下来了,你必须乖乖娶了苏苒,都一万岁了的人了,别再给我发小孩子脾气,给王府添乱,一会儿我便把你的生辰八字拿到宫中去给司礼监合婚,挑选个好日子,尽早和苏小姐完婚。” 说完这些,梁王妃转身便走。 “母妃……”莫清淮不甘心地跟了两步,然而梁王妃并没有理会他。 他心中又气又急,想不通,自己明明跟母妃说过,要考虑一段时间,没想到赐婚圣旨这么快就下来了。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选择秦潇潇的——虽然自己不喜欢她,但毕竟娶了她比娶了苏苒好些。 如今圣旨已经下来了,想要收回成命,怕是不可能了。 莫清淮有些颓丧地回到了屋中,随手抄起一本《孙彬兵法》翻看着。看着看着,手一滑,书掉到了地上,他没去捡起,反而伸手去拿了自己的玉葫芦来,发痴地看着。 * 五音楼。 夜晚,丝竹管弦之音在耳边时远时近。 秦梦阳侧躺在清商的床上,看着外间靠在榻上拿着乐谱翻看的清商。 两人已经以这样的姿态保持了两天了,什么也不干,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坐起来合奏一曲。 真是奇怪,往常两人相见都不会觉得尴尬的,可是现在为什么气氛会变得这样微妙呢? “清商。” 秦梦阳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无聊,从床上坐了起来。 清商也随之而起,看着他问:“怎么了?” 秦梦阳想了想,道:“我阿姐去了两天了也没有消息,你说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当时她提出去杀花影盗的时候,秦梦阳就心中不安,奈何他从来就拗不过秦潇潇的任何决定,被迫留在了这里,心有不安地等着。 清商闻言,原本轻松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忧郁。 他站起身来,穿在身上的缎面蚕丝睡衣便如同水一般哗啦啦垂了下去,高大英挺的身姿,健硕的胸口隐约可见肌肉线条分明。 他将拿着乐谱的手背到了身后,在外间走来走去,沉声道:“希望秦姑娘不要出事,否则我心中如何过得去?” 秦潇潇是为了赚银子帮他赎身才去的沧州,若是出了事,他这辈子都会心中不安的。 许是为了安慰自己,顿了片刻,他又喃喃道:“秦姑娘的轻功我见识过,能够依托河灯在水上漂,若是她打不过那个花影盗,应当能够逃回来吧。” “对,阿姐一定不会出事的。”秦梦阳下了床,笃定地应和着。 两人各自在心中担忧了秦潇潇片刻后,秦梦阳看着清商那挺拔壮硕的身躯,忍不住问:“清商,你的身材是如何练出来的?” 清商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闻言有些讶异地看了秦梦阳一眼。 见他盯着自己的胸脯似乎有些艳羡,忍不住笑了。 只是那笑带着些苦涩。 回到榻边坐着,随手翻看着乐谱,他低声喃喃道:“我六岁便被卖到了五音楼,十三岁开始,为了迎合恩客,每日都要锻炼一个时辰以上。” 秦梦阳这才知道,原来那好身材是被逼练出来的。 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单薄的胸脯,秦梦阳想了想,又问:“那……你平常是如何锻炼的?” “你想锻炼?”清商看向秦梦阳,视线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划过。 秦梦阳白皙的脸不觉间变得有些红红的。他低头轻声道:“我和阿姐刚刚满六岁的时候,我爹回来便给我请了一个武术师傅,可不知为何,我于练武方面毫无天赋,一看到武术师傅便全身发抖,站立不稳,更别谈跟着他练武了。 “后来我阿姐发现我看到武术师傅就害怕,便装扮成我的模样每天去应付师傅,没想到阿姐却对武功有着异样的天赋。从那之后,她每天假装成我的样子跟着师傅学习,这一学就是十多年,练成了一身难遇对手的武功,至于我,则迷恋上了音乐,耽误了练武,也就从来没有锻炼过身体。” 清商见秦梦阳低着头,似乎有些懊悔,便出声安慰:“你不必这般,说起来我还羡慕你从未锻炼过。” “为何?”秦梦阳睁大眼睛询问。 清商依旧苦笑,“我锻炼是为了取悦他人,而非取悦自己。” 秦梦阳微微怔愣住,思索片刻后,他宽慰道:“无事,等我阿姐回来帮你赎身,你便再也不用陪着那些恶心的臭男人了。” 清商闻言嘴角微微扬了扬,随后又有些忧心道:“只是,你阿姐帮我赎了身,不知愿不愿意收留我。” “你想跟着我阿姐?”秦梦阳诧异询问。 清商点头:“理论上来说,秦姑娘替我赎了身,那么我便是她的人了,下辈子会跟着她,唯她马首是瞻,只是……” “只是我阿姐是女子,你不能跟着她,”秦梦阳赶忙替秦潇潇推拒,“若是外人知道我阿姐养了一个……乐人在府中,恐怕今后便再也没法找婆家了。” 清商听着,沉默着,神情有些失落。 他从小学习的都是如何伺候人,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技艺。离开了五音楼,又不能跟着秦潇潇,他又将何去何从呢? 第82章 死了没有 三日后的夜晚。 莫清淮坐在书房心烦意乱地弹古琴,将琴弦都绞断了两根。 心中正烦躁不已的时候,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世子,别弹了!”高陵的声音响起来,“玄戈回来了!” 悠远的古琴声戛然而止,莫清淮噌的一下弹了起来,宽大的白色袖子扫过,空气中拂过一抹清风,桌上的一张张画像跟着掉到了地上。 他并未注意到,大步上前开了门,抓住高陵的衣领便问:“秦潇潇还活着吗?” 高陵摇头,焦急道:“属下没问,但是玄戈受伤了……” 话未说完,莫清淮扔下高陵,疾步往玄戈居住的地方去。 玄戈是府中一等下人,跟高陵同住在一个小院子中。 疾步踩踏着细碎清冷的夜色,莫清淮很快到了玄戈的屋外,老远就看见了里面屋中昏黄的灯光从窗户纸透了出来。 莫清淮快步上去一把推开了房门,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熏得他皱紧了眉头。 玄戈赤裸着上半身,前胸部分有一道斜喇到侧腰的伤口,上面的血已经结痂了,看起来挺吓人的。 开门声响起,看到莫清淮推门而入,他噌地一下弹了起来,手中卷起来的绷带不小心掉到地上散开了。 高陵赶忙去把绷带捡起来拍了拍,又用嘴吹干净上面的灰。 莫清淮张口就想问秦潇潇,可一想到玄戈受那么重的伤,便生生打住,转而关心他:“你伤势如何?” 玄戈低头忍着疼痛恭敬行礼:“多谢世子关心,属下并无大碍。秦小姐比属下伤得更重。” “什么?!”莫清淮瞳孔震颤,也忘记了装,下意识地焦急询问,“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玄戈忍痛解释:“那个花影盗委实狡猾,武功又高强,若非秦小姐,恐怕属下都回不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 秦潇潇离开京城,骑着快马,在天黑之前到达了沧州,连夜打听花影盗的消息。 不眠不休,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终于确定花影盗还在沧州城里,秦潇潇便决定白天休息,晚上行动。 而玄戈是奉莫清淮的命令,暗地里帮助秦潇潇。不料秦潇潇十分警觉,当天晚上,玄戈刚刚找到她,差点让她一片树叶封了喉。 得知玄戈是莫清淮派来的,她十分诧异,眼珠子在眼眶里骨碌碌转了好几下,随后不满道:“不需要你帮忙,原本十万两赏银,你来帮我,到时候我岂不是要跟你分银子?” 玄戈连忙保证自己不会跟她抢赏银,秦潇潇却摆摆手道:“即便你不要,可你帮了我,就代表我欠你,我心有不安,就必须要分给你,不行不行,你还是赶紧走吧。” 玄戈说什么也不走,最后秦潇潇苦着脸妥协了。 于是,当天夜晚,两人一起出去找花影盗的动静。 可惜当晚没有任何收获。 翌日一早,秦潇潇便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她去雇了一队乐人敲锣打鼓,自己扮成新娘,让玄戈扮成新郎,然后驮着她在城中的大街小巷游街。 讲到这里的时候,莫清淮打断玄戈,神情微恼地问:“你真的扮成新郎了?” 玄戈察觉到莫清淮的情绪,有些心虚地解释:“秦小姐说,她没银子再雇佣其他人当新郎了……” “那为什么要你驮着她?怎么个驮法?你给本世子说清楚!” 玄戈被莫清淮的神情骇得脸色难看,悄悄挪了挪凳子,支支吾吾道:“秦小姐说,她……她要把她的美貌展示给全城人看,之所以要属下驮着她,是因为……” “因为什么?”莫清淮急切地问。 “因为……因为……”因为半天也说不出来,玄戈低头支吾,“属下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知道,当时秦潇潇斜坐在他的肩膀上,手时不时地就往他手臂上结实的肌肉上摸一把,搞得他十分难为情。 “可恶!”莫清淮可谓是十分了解秦潇潇,气得将玄戈喝水的茶杯给砸了,“这个秦潇潇肯定是老毛病又犯了!” 又想着占男人的便宜。 高陵眨眨眼,哀叹道:“早知道有这般艳遇,世子应当亲自跟去的,那样的话扮成新郎的人就是世子了。” “你说什么废话?!”莫清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重得跟猪似的,本世子驮得动她吗?” 高陵反应过来,是啊,世子那么弱不禁风的,背都不一定背得动秦潇潇,更遑论用肩膀驮了…… 莫清淮气冲冲地勒令玄戈继续讲。 ……那样假扮新郎新娘在大街上逛了一圈,果真有效。 当天晚上,两人同在一个屋子中,秦潇潇假装睡在床上,玄戈则坐在桌边放哨。 半夜的时候,房顶传来轻微的响动,玄戈立刻装作喝醉了,趴在桌上沉睡。 片刻后,房门的门栓被人挑开,一个人影悄悄开门摸了进来。 听脚步便知道来人轻功绝佳。 花影盗来到了秦潇潇的身边,伸手就要轻薄。 秦潇潇猛地抽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粉向花影盗洒去。 谁料这人竟然蒙着面,根本没有吸进去毒药。 花影盗意识到中计了也不慌,与秦潇潇和玄戈打了起来。 “那贼人实在是狡猾,而且武功在秦姑娘之上。”玄戈似乎想起了当时战斗的惊心动魄,眉心拧在一起。 “属下和秦姑娘联手,勉强是花影盗的对手。谁料不光我们有所准备,花影盗也有所准备。他趁属下不备的时候,向属下洒了迷药,属下当即倒地,花影盗拿着剑刺过来。当时若不是秦姑娘眼疾手快,替属下拦了一下,属下恐怕已经毙命了。” 说到这里,三人的神情是又紧张又难看。 高陵给玄戈倒了一杯水喝了,他才继续讲。 “属下中了迷药,不是花影盗的对手,胸口又被他划了一道。之后秦小姐奋力抵抗,趁机挑下了他的蒙面布,这个过程中,秦小姐后背受了一剑,倒在地上便不动了……” “她昏迷了还是死了?”高陵焦急地拽着玄戈的袖子。 玄戈看着紧张的莫清淮,摇头道:“秦小姐是装的,她趁花影盗把她抱到床上意图不轨,放松警惕的时候,故技重施,将世子给的毒药洒向了他,花影盗这次没有躲过去,被秦小姐一枪刺死,还将头给割了下来。” 说到这里,莫清淮和高陵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去了一些。 但莫清淮还是没有完全放心。秦潇潇后背中了一剑,不知道现在如何,他有种去看看她的冲动。 第83章 罚俸三个月 莫清淮大步往外走,走到了门口,玄戈赶忙叫住他,问:“世子,这么晚了,你还要去看秦小姐吗?” 莫清淮脚步一顿,矢口否认:“本世子回去睡觉!” 心思被下属拆穿,他很生气,但是根本不敢承认,好像一承认他的尊严就会全没了似的。 “哦。”玄戈压根不知道世子在想什么,但是出于好心,还是提醒道,“世子,秦小姐进城后就去五音楼了。” “五音楼?”莫清淮愕然询问,“她不是受了重伤吗?不回去看府医,去五音楼做什么?” “属下不知,这还是秦小姐说漏了嘴属下听到的。”玄戈一边让高陵帮他处理伤口,一边老实回答。 莫清淮瞧着他那苍白的脸颊,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一刻钟后,莫清淮派个小厮给玄戈送来了上好的金疮药。玄戈看到后还挺震惊的,同时心中也暖洋洋的,心道世子可真是个有良心的主子。 然而小厮的话却让高陵和玄戈都说不出话来了。 小厮道:“玄戈,世子说了,要扣你三个月的月例。” 玄戈:“??” 他一头雾水地看了看高陵,有些委屈地问:“我可是做了什么让世子不高兴的事情?还请示下,属下好改过。” 小厮摇头:“世子什么都没说。” 完了转身便走了。 玄戈只能扭头看高陵,疑惑地询问:“世子为何要罚我的月例?” 高陵坐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睨了玄戈一眼,一脸同情道:“谁让你要假扮新郎而且当牛马给人骑的。” 玄戈反应了片刻,弄明白了高陵话中之意,愕然道:“世子他因为秦小姐而罚我?!” …… 五音楼中。 秦潇潇刚刚负伤归来,不敢回侯府,害怕朱家人看到她受伤了担心她或者追问她。又想到秦梦阳还在五音楼,肯定记挂着她的安危,便连夜来了五音楼。 此时,她正趴在五音楼一个空客房中的榻上,任由五音楼的大夫帮她处理着后背的那一道剑伤。 伤是伤在右侧,幸亏没有伤到要害,只是连夜骑马赶回来,反而颠簸严重了,这会儿还在汩汩地往外流血。 “啧啧啧,”大夫看着秦潇潇面无血色地趴在榻上,那么重的伤她竟然一声不吭,啧啧称赞道,“这位公子好耐力。” 秦潇潇还是男子打扮,露着后背,由于常年练武,后背有些肌肉,大夫根本没有认出她是女子来。 待清理完了伤口,大夫想要帮他包扎的时候,她才道:“不麻烦老大夫了,我喜欢女人伺候,叫两个美人来帮我包扎吧。” 大夫:“……” 真是要色不要命的。 大夫只能留下金疮药和纱布拎着药箱出去了。 正好此时清商等在门口,脸色焦急,嘴唇紧抿,而秦梦阳又去找春娘借丫鬟去了。 看到大夫出来,清商以为是处理好了伤口,焦急之下都忘记了询问大夫便快步走了进去。 然而才进屋他就怔住了。 她看到秦潇潇光着后背躬着身子爬了起来,虽然背对着他,可她一整个洁白的后背都让他收入了眼底。 虽然视线抽回得及时,可他还是看清楚了,她的后背和肩膀都洁白如玉,蝴蝶骨位置有很薄的肌肉,虽然有肌肉,却是一点都不难看,只是那一道敷着止血药的伤口显得十分骇人。 清商飞快退出了房间,随手带上房门,脸部发烫的同时,心中十分难受。 她是因为自己才受了伤,而且差点殒命。这样的救命之恩,他应当怎样报答呢? 正兀自想着,秦梦阳焦急带着春娘以及一个伺候春娘的丫鬟来了。 “哎哟,伤得重不重啊?”春娘老远就发出焦急的询问,疾步走到了门口。 清商连忙叫住春娘:“她应当还没有包扎,需要丫鬟去帮一下忙。” “我知道。”春娘说着,带着丫鬟就推门进去了。 秦梦阳则在原地焦急地转圈圈,眼圈都有些红了,自责道:“都怪我,我应当跟阿姐一起去的,阿姐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该怎么跟我爹交代啊?” 屋中,春娘看到秦潇潇后背的伤都忍不住皱眉,连忙吩咐丫鬟去给秦潇潇包扎,自己则坐在旁边拧眉望着,轻声询问:“要不要紧?大夫怎么说?” 秦潇潇趴了回去,配合着丫鬟给自己包扎,有气无力道:“放心吧,死不了,不过养两天的事情。” “还放心!”春娘不满道,“看着你那后背的大窟窿,我都担心你的心会不会从窟窿眼里掉出来!没想到这个花影盗这么厉害,是我太高看你了。” 秦潇潇忍着疼痛,伸手拽过旁边的一个包袱,从里面抽出了一沓银票,笑道:“你虽然是高看了我一些,不过我还是拿回了十万两银子,给你,把清商的卖身契给我吧。” 春娘的眸子顿时一亮,扔了手中的扇子就去接过那一沓银票。 只是银票上还沾了些黑乎乎的血,闻起来实在是让人胃里翻腾。 她一边数着数,一边嫌弃道:“这上头是你的血还是花影盗的血?” 秦潇潇下巴耷拉在枕头上,缓缓道:“花影盗的,我把他脑袋割下来拿去给沧州首富换银票的时候,不小心沾上去的。” 春娘闻言越发嫌弃了。 数了两遍确定数没错,春娘便站起身喜滋滋道:“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拿清商的卖身契来。” 一边往外扭动着丰腴妖娆的身姿还一边嘿嘿嘿地笑个不停。 很快她便回来了,手中的确拿着一张卖身契。 秦潇潇接过卖身契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眼角眉梢逐步笑意横生。 “清商在外面吗?”秦潇潇忍不住立刻就要跟清商分享这个好消息。 春娘笑道:“他在外边,我去叫他。”说着带着自己的丫鬟走了。到门外见了清商,春娘便道:“恭喜你重获自由身,收拾收拾东西,跟着秦姑娘回家伺候她去吧。” 清商闻言脸色瞬间有些不自在。又听春娘让他进去,他便强压下不受控制跳得有些紊乱的心,与秦梦阳一起推门而入。 秦潇潇已经穿戴整齐坐了起来,看到清商便拿着卖身契跟他高兴地招手:“清商,快,这是你的身契!” 第84章 把衣服脱了吧 清商走过去接过卖身契,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眸光闪动,捏着身契的指头泛白颤抖。 望着秦潇潇那没有血色但是笑得灿烂的面容,他眸光晦暗闪烁,抑制不住地感动,向秦潇潇抱拳郑重道:“多谢秦姑娘救命之恩,从现在开始,在下便唯秦小姐马首是瞻,无论秦小姐要在下做什么,即便是赴汤蹈火,在下也在所不辞!” 秦潇潇被清商这般认真的言行给镇住了。 呆愕了好半天,描摹了好几遍清商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秦潇潇的渐渐从愕然变得有些不正经。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嘴角一咧,眉峰微抬,问:“你的意思是,要对我以身相许?” 清商神情一僵,下意识地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掩盖眸中难以言说的星光,声音莫名地发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在下之意,在下听凭秦小姐的差遣……” 秦潇潇嘴角一勾,看向秦梦阳,声音虚弱但是莫名下流地说:“梦阳,你先回屋去吧。” 秦梦阳:“……” 他抿了抿嘴唇,磨叽了片刻但还是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劝慰秦潇潇:“阿姐,你伤成这样,不要乱来……” 秦潇潇朝他做了个鬼脸,等他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秦潇潇轻声咳嗽一声,道:“你刚刚说,你要唯我马首是瞻,那倒是不必,只是我这两日有些累,想要你帮一下忙。” 清商抬眼,眉头微拧,认真地问秦潇潇:“秦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秦潇潇嘿嘿一笑,视线在清商的脸颊上摩挲了片刻,之后沿着他小山包似的喉结渐渐往下,移动到了他的胸口,试探着道:“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把你衣服脱了?” 清商差点一个没站稳栽了下去。 “秦姑娘,你……你不要乱来……你身上还有伤呢。”他面色怪异地看着秦潇潇,面上浮起一层薄红。 秦潇潇看着这个比妖精莫清淮也就差那么一点点的男人,喉咙忍不住咕噜了一下。 又见他攥着拳头,一副面色微微羞恼但并没有朝她发脾气的模样,秦潇潇愈发起了逗弄的心思,调笑道:“清商,你方才还说要唯我马首是瞻呢,我不要你马首是瞻,但是就是想要看看……” 她指了指他的肚子。 清商低下头,拳头攥得更紧,脸上做出一副天人交战的模样。 良久,他忽然露出个下定了决心的模样,一咬牙,终于动手去解开自己的腰带。 秦潇潇连忙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好风景一般。 片刻后,清商那结实健硕的身材在空气中展露无遗,胸肌腹肌饱满而不夸张,线条分明,如同精心雕刻的艺术品,看得人鼻血翻涌,是个女人都恨不能上手去摸摸。 秦潇潇伸手摸了一下人中处,发现没有流鼻血,这才放心下来。毕竟还在受着伤,不能冲动。 然而就在秦潇潇眨眼的瞬间,清商忽然伸手去解裤带,耳朵红得滴血,剑眉却还死死拧成个结,好像秦潇潇在逼良为娼似的。 秦潇潇意识到他误会了,连忙出声阻止:“等等,脱了上衣就好,裤子就不必了,我这身子遭不住。” 清商动作一滞,像是深深松了一口气似的。 他低着头,嗓音深沉地问:“秦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秦潇潇龇了龇牙,忍受着伤痛有些艰难地趴下去将鞋袜给脱了,随后转身趴到了榻上,用手掌枕着下巴,闭着眼睛笑道:“麻烦给我揉揉脚,我的脚底好酸啊。” 清商一下怔住,视线看向秦潇潇微微发红的脚底板以及像海胆触须一样乱动的脚趾头,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只是……揉脚吗?” 秦潇潇吸溜了一下口水,声音满含笑意,但是懒懒地趴着没有动弹,道:“我屁股更疼,骑马骑的,但是揉屁股的事情就算了,你帮我揉揉脚就好。”顿了顿,忽又补充道:“还有柔柔手指头,昨晚跟采花贼打了好久,手也酸了。” 恍惚间,秦潇潇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清商没有说话,抿紧了嘴唇,犹豫了片刻,他缓缓上前去跪在了秦潇潇的榻边,伸出宽大的手掌去捏住了秦潇潇的一只脚。 手指刚刚按上去,秦潇潇便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听到这声音,感受到她的肌肤温度,清商感觉自己的心让细微的闪电点了一下,奇异的火花划过了身体,并且向某个神秘的地方涌去。 他慌忙将怪异的感觉勉力压了下去,面上若无其事地帮秦潇潇揉着脚底板。 秦潇潇舒服极了,忍不住扭头看着他的胸肌和腹肌,眼睛飞出朵朵桃花。难怪那些有钱的姐妹要请八块腹肌的美男技师来服务,这也太幸福了吧? 她敢保证,要是天天看着这胸肌腹肌,她的伤绝对好得飞快!。 不过一点秦潇潇注意到,清商是双膝跪在地上的。 秦潇潇找到机会伸手到男人结实的胸肌上摸了一把,随后道:“清商,我可不是把你当小倌,只是太累了请你帮个忙而已,你不要朝我下跪,你坐起来,坐在我榻上。” 清商闻言抬头看了秦潇潇一眼,眸光烁动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他还是点头嗯了一声,坐到了榻上,侧身帮秦潇潇揉脚底板。 秦潇潇舒服得时不时就发出一声喟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人将头埋得很低,似乎是怕看到什么似的。 揉了半刻钟的脚底板,秦潇潇道:“可以了,换手指头吧。” 于是,清商挪动位置,坐到了另一边,伸手拉过秦潇潇的左手,开始按摩。 秦潇潇更加容易地就能看到他腹部的搓衣板了。 “清商,明天你暂时跟我们回将军府住下,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跟我说,我出去帮你安排。”她眼睛亮亮地说。 清商动作顿了顿,抿唇想了想道:“在下还没有想好今后要做什么……” “没事的,你慢慢想。”秦潇潇宽慰道,“像你这般多才多艺,干什么都行。” “那,”清商低头发现秦潇潇盯着自己的胸肌看,他连忙挪到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现,问,“在下能否留在将军府?” 秦潇潇发出一声狐疑之声,抬头看着他,问:“你方才说的唯我马首是瞻,不是开玩笑?” 清商顿时神情严肃道:“秦姑娘如今是在下的大恩人,在下绝无虚言!在下愿意一辈子为秦姑娘做任何事!” 第85章 偷看 秦潇潇见他没有开玩笑,也跟着正经起来,拧眉思索了片刻后,她开口道:“我知道,你待在五音楼很多年了,可能除了伺候恩客,没有擅长的事情。不过没关系,你这般的男子,我情愿花钱看脸看身材,你什么都不用干,坐着让我欣赏就好了。等你哪天想通了你想做什么,我和梦阳就送你去。谁让咱们是朋友呢,对不对?” 清商低着头换了秦潇潇的另外一只手揉捏,眸中闪动着难掩的似乎想要流泪的情绪。 良久后,他才道:“秦姑娘大恩,在下一辈子都还不完。” “你不用想这么多,”秦潇潇笑着,看着他的俊脸,“咱们说好了,你在没有想好去处之前,就待在将军府,反正你跟梦阳是知音,你陪着他他定然是高兴的。” 至于自己,自己宁愿欣赏他那张脸一辈子。 虽然跟莫清淮比差了一点点,但是也足够让整个京城的女人都为之倾倒了好吗? 两人就这样说定了,于是清商便在帮助秦潇潇按揉手掌和脚掌之间来回轮换。等他觉得手酸胀难忍,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秦潇潇竟然已经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太舒服了。 清商忍不住笑了笑,站起身来拉被子轻轻盖住了她的身体,又将她的两只脚都塞进了被子中,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捡起自己的衣物穿上,走了出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他刚刚离开屋子,一个面具男从旁边的阴影中闪了出来。 窗纸上被人捅了个洞,很明显,方才面具男在外面偷窥。 这会儿清商走了,面具男便打开了秦潇潇的房门,偷偷走了进去。 来到榻边,他将脸上的面具给取了下来,露出莫清淮那张倾国倾城但是神情十分难看的脸。 与其说秦潇潇是熟睡了,不如说她是因为伤太重昏迷了,反正睡着了脸色还是十分苍白。 莫清淮在她的身边蹲下,看着她毫无反应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看到秦潇潇,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来,她受了很重的伤,比玄戈那个大男人受的还要重,应当是十分疼的,可她却是一句疼都没有喊过,甚至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说笑笑,这一点,莫清淮很佩服她。 当然,也有点担心。要是她死了,自己的一百两银子还有荷包找谁要去? 二来,莫清淮神经质地觉得很生气,想把她扯起来揍一顿,因为,这个母老虎冒着生命危险杀花影盗赚银子,竟然是为了帮花魁郎赎身! 这个女人还真是死性不改,眼里除了如花美男,还有什么? 关键是,她霍霍自己一个人也就行了,为什么还要霍霍第二个男人?莫清淮恼火极了。 他咬牙切齿地将手伸向她的后脖颈,很想掐她的脖子一下。 可手碰上她的披散在后背的头发后,终究变成将她凌乱的头发轻轻地往旁边扒拉开,理了理。 手缩回来的瞬间,他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桂花香味。 莫清淮眉头颦了下,身体微微前倾,确定了,她应当是用桂花制成的熏过头发,或者洗澡后用桂花露抹了身子。 淡雅的香气,一点也不冲鼻子,甚至能够给人一种抚慰烦乱心绪的力量。 莫清淮恼火的心情就这样莫名地被抚慰了。 他伸手去衣襟里,将随身带来的两个药瓶拿出来,轻轻地放到了旁边摆在地上的榻几上。 红色瓶子里是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粉,绿色瓶子里是伤口愈合后帮助祛除疤痕的药膏,两瓶药都是御赐之物,十分珍贵。 梁王一般都将之偷偷藏起来的,这次让莫清淮偷了两瓶出来。 做完了这些,莫清淮站起了身,重新戴上鬼脸面具,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出去,从五音楼的围墙翻了出去,高陵打着呵欠在那里接应他。 约定好的鸟叫声响起,高陵从瞌睡中醒过来,连忙回了一声,翻到了墙上,趴下去将莫清淮给拉到围墙上,再跳了出去。 这次莫清淮没摔了。毕竟自己腿那么长,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便显得脑子有些不太行了。 理了理袖口,莫清淮钻进了马车里,高陵上了车辕驾车。 哒哒哒,马儿拉着马蹄驶离了五音楼上百米,高陵才忍不住扭头抽空对马车中的莫清淮道:“世子,属下觉得你这样做不对。” 莫清淮正靠在马车中胡思乱想,乍一听高陵来了这么一句,疑惑问:“什么不对?” 高陵一边拉着缰绳一边扭头道:“世子,你可别忘了,现在你跟苏小姐已的赐婚圣旨已经下了,你们两人的婚事也是板上钉钉了,你这样大半夜地去私会秦小姐,是不对的……” “谁跟你说本世子去私会秦潇潇了?”莫清淮微恼,抬起脚想要踹车辕上的高陵,奈何距离太远,踹不到。 高陵趁着天黑狠狠的翻了个莫清淮看不见的白眼,摇头叹息一声,接着道:“世子,你一听说秦小姐回来了,迫不及待偷了药来送给她,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不是私会是什么?” “闭上你的臭嘴!”莫清淮咬牙。 什么偷药?什么私会?什么孤男寡女?没一个字是他爱听的! “世子,你就承认吧,你明明喜……” “你再胡说,扣三个月月例!”莫清淮起身上前掀开帘子一巴掌偷袭了高陵的后脑勺。 高陵话没说完,哎哟叫了一声,扭头委屈道:“世子,属下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么老老实实跟苏小姐成婚,要么想办法把婚事闹黄了,不然……” 话没说完,莫清淮又是一个暴栗打在他的后脑上。高陵生怕自己变成个傻子或者白痴,虽然很想教训世子,但还是压住了那股冲动。 莫清淮回到了车厢中,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把婚事闹黄,把婚事闹黄…… 第86章 安置 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秦潇潇才从睡梦中醒来。 动一动伤口,觉得没有昨晚疼了。她手撑着榻坐了起来,打了个呵欠,随即看到了放在榻几上的两瓶药。 秦潇潇面露疑惑,将之拿起来看了看,最后发现两个瓶子都是玉质,瓶底还各有一个御字。 之后大夫来复查她的伤口的时候,她拿给大夫看了看,大夫说一个是金疮药,一个是祛疤膏,都是极其珍贵的药,应当是宫中所有。 秦潇潇拿着两个瓶子若有所思,之后让丫鬟将金疮药帮她洒在了伤口上,再将剩下的小心翼翼地装了起来。 能够将御赐的药悄悄送给她的人,恐怕没有那么两个。 她笑了笑,起身穿戴整齐,去找秦梦阳和清商。 两人早已收拾妥当,坐在清商的屋子中等着秦潇潇,见秦潇潇背着个包袱还扛着素木枪而来,秦梦阳赶忙走过去帮她接过,关切道:“阿姐,我来拿包袱吧。” 秦潇潇没有拒绝,转而看向走出屋同样背着个包袱的清商,笑问:“你就这些东西吗?” 清商点头道:“嗯,一些谱子,还有小巧的乐器,其余的都不要了。” 留下那些,不过是衣服,而且是专门穿在身上讨恩客开心地衣物,他厌恶至极。 三人离开五音楼的一瞬间,秦潇潇非常明显地看到了清商脸上那种逃脱牢笼的愉悦,好像终年被乌云遮蔽的月亮,终于毫无顾忌地将月光洒在了大地。 三人先回了将军府。 木管家如同往常一样在庭院中指挥着下人忙碌着,转头看见秦潇潇他们从角门进来了,顿时老脸一喜,兴奋道:“小姐,少爷,你们回来了?朱老夫人帮小姐找到夫家了?” 当初朱老太太来带秦潇潇两姐弟走的时候,明确表示过,秦潇潇没有找到夫家,便不会让她回来。 所以木管家见秦潇潇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长相极佳的男人,瞬间误会了,老泪纵横道:“太好了,小姐你终于又……” “木管家你误会了,”秦潇潇强行打断他擦眼泪的举动,“这位是我弟弟的好友,从其他州县来的,要在府上住一段时间,我和梦阳特地送他来家的,完了我们在外祖母家里还有事情没有处理。” “啊?”木管家看看秦潇潇又看看清商,流到一半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小姐原来还是未找到夫婿啊?唉!”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今早刚刚收到将军送回来的信,将军定然是要询问这件事,恐怕又得失望了。” 秦潇潇不以为然,吩咐道:“我爹的信一会儿给我,木管家你先让人给清……” 说到这秦潇潇忽然顿住,她转头问清商:“你本名是什么?” 清商是他在五音楼的名字,现在出来了,自然能不用就不用了。 清商似乎恍惚了一下。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在下只记得本来姓商,全名是什么已经忘了。” 被拐骗到五音楼之后,负责教习的妈妈会要求艺人将本名忘记,若是没法忘记,便要挨打。没有人想要挨打,便只能将从前的姓名深深埋进脑海中,加上清商当时才六岁,那么多年过去了,能够记得姓氏也算不错的了。 秦潇潇点点头便对木管家继续吩咐:“给商公子安排最好的客房,派人去收拾出来,今后商公子的一应开销跟梦阳在家时候一样。” 木管家闻言点点头,转身便去吩咐了。 秦潇潇迫不及待要带清商去客院,抓住他的胳膊就往那边走。 清商被秦潇潇抓得有些不自在,跟在秦潇潇身后,问:“秦小姐,你……你的伤不要走这么快,当心……” “放心吧,今早上了药,一点都不疼。”秦潇潇安抚。 她说的是真的,她也没想到,那瓶上好的金疮药药粉上在伤口上,好像有止痛的功效,她完全感觉不到疼。 清商不信,眼中难免露出一些忧心之色。 秦梦阳跟在后面,看着秦潇潇抓着清商的胳膊,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很快来了客院中,秦潇潇让秦梦阳陪着清商,自己则回去收拾些衣物之类的带去侯府。 两刻钟后,秦梦阳来找到秦潇潇。 “阿姐。” 他手中拿着个木匣子,秦潇潇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他装钱的匣子,已然猜出了他的的目的。 果然,秦梦阳跨进了门槛便道:“阿姐,先前说好的我们一起出钱把清商赎出来的,这些银子……”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秦潇潇打断了:“这是你存着娶媳妇的,自己留着,我也没有花钱。那十万两是白得的,不算我出的。” 秦梦阳顿时面露不满:“阿姐,你出生入死差点死在外面,才赚到了十万两银子,怎么能叫白得的呢?我们说好的一起赎回清商的,怎么能让你一人出银子?” 秦潇潇闻言抿唇一笑,“梦阳,清商是大美男,你也知道我的德行,就喜欢看美男摸腹肌,所以赎回来他是归我的,你一个男人出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龙阳之好呢。” 秦梦阳闻言眸光微闪。 他也知道秦潇潇是故意这样说,为的就是不要自己的钱。 可是他就是要出钱,一定要出的,铁了心要出的。 清商不是阿姐一人的。 所以,最后,秦潇潇接受了傻小子存了好多年才存下来的全部家当——两万两,转头让木管家拿去帮忙置办产业去了。 等到再过三五年,这两万两连带着利息还给秦梦阳,就当她这个做姐姐的给他的娶媳妇的本了。 秦梦阳并不知道秦潇潇的算盘,只是见她收了银子,十分开心。 待暂时安置好清商后,秦潇潇便与他告别,一起回昭义侯府去了。 照样先去见了老太太。 如今天气渐渐凉了一些,老太太在自个儿的屋子里,逗她养着解闷的大胖橘猫。 猫儿养了三四年了,经常跑出去野,因此秦潇潇和秦梦阳乃是第一次见着胖橘。 “外祖母,我跟梦阳回来了。”秦潇潇笑吟吟地走过去与朱老太太一起摸了一下正在翻肚皮的猫。 老太太一喜,哎呀了一声,惊讶道:“你们两个这几天去哪儿了?忽然回来也不跟外祖母说一声!” 这次杨氏肖氏等人都不在。 两人早就想好了借口的。秦梦阳将随身拿来的礼盒打开,递给朱老太太看:“祖母,上次我和阿姐不小心弄坏了外祖父留下来的酒壶,我跟阿姐心中过意不去,出去找工匠将之修补如初了。” 第87章 送礼 老太太闻言眸子一亮,连忙让身边的嬷嬷接过礼盒打开一看,见里面的酒壶真的被修复了,看起来跟之前毫无差别。 她惊喜又惊讶地问:“这个是怎么修复的?竟然修复得这般完美!” 秦梦阳笑着解释:“外祖母,这是用特质的胶水粘连起来,修复过的地方上了漆又上了釉,只是修补的工匠说,今后这酒壶不能再盛酒了……” 说着说着,语气中难免多了些心虚自责。 朱老太太其实早就消了气了,伸手安抚地摸摸秦梦阳和秦潇潇的肩膀:“外祖母也不是真的怪你们,就是当时心中难过。这两日来外祖母也想通了,外祖母因为一个酒壶而难过,实在是不应该,外祖母向你们道歉。” 秦潇潇和秦梦阳相视一笑,分别两边抱着老太太撒娇喊着外祖母,三人看起来其乐融融。 “对了,潇潇,”朱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来,笑着道,“你先前不是说你中意阮家的那个阮公子吗?后日阮家夫人送了一张帖子来,约你二舅母一起去明心寺礼佛,到时候你就跟着一起去,见见阮夫人,你二舅母也帮你把把关,看看阮公子那孩子品行,若是不错,那你们的婚事也可早日定下来,也了却我老婆子的一桩心愿。” 秦潇潇一听,先前脸上的温笑立刻消失不见。 之前忙着各种事情,都忘记了这一茬了。 想了想,她问:“外祖母,我看二舅母那么忙,其实不用劳烦她一起的……” “这可不行,”老太太摇头,“婚姻大事,必定要有大人帮你把把关的,你大舅母忙着管理后宅事务,你二舅母空闲多,而且她是主动提出跟你一起去明心寺的。” “主动?”秦潇潇看了秦梦阳一眼,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啊,”老太太笑着回答,“到时候你二舅母也要带着你表哥一起去,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 竟然还要带上朱斯年? 秦潇潇想不通了,毕竟二舅母是非常明确地表现出,她不希望秦潇潇靠近朱斯年的。可到时候去明心寺他又要带着朱斯年一起去,心中是打的什么主意? 姐弟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便一起离开了朱老太太的屋子。 秦梦阳心中跟秦潇潇一样想不通,拧眉道:“阿姐,二舅母难道想通了,允许你跟表哥走近了,所以才要带着表哥跟你一起去明心寺?” 秦潇潇摇摇头,猜测道:“也许是因为我要跟阮岱相看,所以故意带着表哥去看看吧。” 两人沉默着走着,秦梦阳忽然想起来,刚刚木管家把爹的信拿给秦潇潇,秦潇潇还没有打开看呢。 这会儿想起来,他便提醒;“阿姐,爹的信呢?” 秦潇潇也才想起来,连忙从身上摸出了信来,两人站在鹅卵石铺就的路上就读了起来。 内容是报平安的,还有问秦潇潇的婚事。 看完之后秦潇潇便有些烦躁,将信纸扔给了秦梦阳,冷着脸道:“就这么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烦死了!” 秦梦阳见状安抚她:“好了阿姐,反正是早晚的事情,爹也不过是关心你。” 秦潇潇赌气似的,“这次你回信吧,我才不想理他。还有,那些冬衣和护膝以及围脖跟着信一起寄去,别说是我让人做的,才不想让他高兴。” 秦梦阳闻言忍不住偷笑。 虽然阿姐嘴上天天说着老头子烦人,可每年入冬之前都会托人给送去保暖的东西以及边关没有的吃食。 嘴上说着不理,行动却是拦不住。 秦潇潇便独自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走到花园中,她遇到朱斯年站在一棵浓香的桂花树下面,老远就朝她点头。 看起来心情好像很好。 秦潇潇嗅着袭人的花香,心情好了许多。 她走上前去,朱斯年笑得春风和煦,“表妹,你和梦阳回来了?” “嗯。”秦潇潇笑了笑,“表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么一问,朱斯年眸子微闪。这时候秦潇潇才注意到站在他身边的广云手中拿着个匣子,他将之递给了朱斯年,朱斯年又转而递给秦潇潇,道:“昨日是你和梦阳的生辰,我是给你送生辰礼的。” “生辰?”秦潇潇恍然想了起来,九月初一是她和秦梦阳的生辰,但是很显然他们本人都忘记了,因为他们从来不过生辰,朱家也没有别人想起来,朱斯年竟然知道。 她忍不住娩出一个笑容,伸手接过了那个匣子,打开一瞧,里面躺着三个泥金彩漆的手指头长的圆鼓鼓的瓷瓶,瓶子上绘着桂花美人。 “这个是锦绣阁新出的桂花露,我听说你平常最喜欢桂花露,所以特地给你选的。”朱斯年笑着解释。 秦潇潇闻言诧异道:“锦绣阁的桂花露?这很贵的。” “你的生辰礼,自然不能草草打发了。” 秦潇潇眸子微闪。事实上最开始不是她喜欢桂花露,而是菱叶那丫头觉得,京中的大小姐都要用这种东西,秦潇潇在性格上已然先天不足,后天可得借助外物来补一补,所以几乎每次伺候秦潇潇洗澡洗头都要在水中滴上一滴桂花露,久而久之秦潇潇都习惯了。 她眼睛笑得如同两颗月牙,问:“表哥怎么知道我常用桂花露而不是蔷薇露?” 说到这,朱斯年便有些心虚。 他能说他是靠近秦潇潇的时候嗅到这淡淡的香味的吗? 他撒谎道:“跟你院中下人打听的。” 秦潇潇没有怀疑,由衷感谢。 “对了,表妹,后日去礼佛,我跟母亲与你一起去。”他提到这个看起来很高兴,自顾自地说,“想来是母亲想通了,不再胡乱揣测我们之间的关系。” 秦潇潇挑眉促狭地笑:“我们之间什么关系?” “自然是……”朱斯年眼神微微闪烁,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薄红,磕磕巴巴道:“咱们不是兄妹关系吗?” “嗯,兄妹关系。”秦潇潇笑着,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可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妥当,又将手给缩了回来,“那后日我见阮公子的时候,表哥可是要帮我把关,帮我说说话哦。” “阮公子?”朱斯年脸上的笑容转为疑惑,“阮岱吗?” “对啊,二舅母没跟你说吗?我们之所以要去礼佛,其实就是因为我跟阮岱要相亲啊。” 朱斯年脸上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望着秦潇潇转身离开的背影,他感觉心中十分难受。 第88章 上心 这次去明心寺礼佛,是要住在明心寺三日的。 在去之前,肖氏早已差人去寺庙中通传过了,寺庙中也是备好了厢房了的。 朱家就准备了一辆大的马车,肖氏和秦潇潇以及朱斯年三人坐在里面。 至于为什么这样,从肖氏看秦潇潇依旧有些虚伪的假笑中就能够猜出来,她是要盯着秦潇潇和朱斯年,不让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马车中,秦潇潇懒洋洋地靠在位置上打瞌睡,睡得沉了,口水不知不觉地从嘴角流了一滴出来。 肖氏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后,她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有些失落的朱斯年,眼中的鄙薄和不屑完全压不住。 朱斯年完全能够猜得出来肖氏的眼神在表达什么意思:“你看看,这就是你觉得千好万好的表妹,真是丢人恶心!” 朱斯年没有给予肖氏什么反应,反而轻轻站起身到了秦潇潇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掏出手帕轻轻帮她擦了下嘴角。 “诶,你……”肖氏立刻就想出声责怪,朱斯年手放在嘴巴前嘘了一声,肖氏的话卡在嗓子里,没有说出来。 反观秦潇潇,咂了下嘴,头歪了歪,继续睡。 朱斯年非但没有表现出嫌弃的神情,反而由衷地露出个轻浅的笑来。这可把肖氏气得不轻,恨不能一脚将秦潇潇给踹醒过来,将她撵下马车。 她真是搞不明白,自己的宝贝儿子,向来是喜欢知书达理的姑娘的,怎么现在会被这样粗鲁的秦潇潇给迷得神魂颠倒呢? 气了一路,一直到到达了目的地,肖氏才找着机会,狠狠地推了秦潇潇一把,忍着厌烦道:“潇潇,别睡得跟猪似的,已经到了!” 秦潇潇被推醒了过来,清楚地看到了肖氏眼中的鄙夷。她并没有计较,只是揉了揉眼睛,起身打了个呵欠,下了马车。 朱斯年在车下等着她,朝她挤出一个笑容来,秦潇潇回之礼貌一笑。 明心寺跟慈恩寺大相径庭。 慈恩寺门庭冷落,香客非常少,明心寺却每天都有很多香客,且京中贵妇们很多。 进了大殿,肖氏领着秦潇潇和朱斯年先是上香拜佛,捐香油钱,求时运签等等,完了便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往后院的客院而去。 朱家往年也都是肖氏来礼佛为朱家人祈福,也都是固定住这个院子的。 三人带着随行的丫鬟走进去一瞧,发现院子很大,足够住上七八个人。 院中栽种了一些芭蕉树,只是如今入了秋,多了些枯黄的叶。院子的东南角还有一个小小的飞鸟亭,亭子中摆放着用竹子编制成的桌椅板凳,看上去十分雅致。 “潇潇,这几晚我住在这间,你就住在我旁边的房间,”肖氏指了指正中间的一个房间,笑着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口吻说,罢了又指了指最东边的那个屋子,“斯年,你住那间。” 秦潇潇没什么异议,爽快地答应了,带着菱叶便进了屋。 屋外剩下朱斯年和肖氏。 朱斯年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冷声反问肖氏:“母亲是担心我跟表妹住得离得近会发生什么是吗?” 肖氏嗤了一声,“你们两个只要乖乖待在院子里或者我眼皮子底下,我自然不担心什么。但是这两日你要听母亲的话,可不要找机会去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母亲一向自诩知礼懂礼守礼,也请不要说些难听的不合适的话。”朱斯年丝毫不客气,怼了就转身走。 肖氏被气得咬牙,死死攥着手中帕子,脸色难看。 丫鬟秀秀连忙在旁边劝慰:“夫人不要生气,阮夫人和阮公子应当很快就会到了,等阮公子和表小姐的亲事定下了,表小姐便能回将军府去,到时候少爷和表小姐见不着面,时间一长,少爷自然就忘了表小姐了。” 肖氏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些。 她转头看了看秦潇潇的屋子,忽然笑了笑,对秀秀道:“这位阮夫人虽然不太喜欢她的庶子,不过我私下让人打听过了,她十分中意潇潇,若不是她的嫡子已经有了正室,说不定她要把潇潇张罗给他的嫡子当夫人呢。” 秀秀了然地笑着,道出缘由:“阮夫人是个势利人,虽然表小姐名声不太好,但是秦将军受宠,每年都会得到圣上亲赐的许多赏赐,秦家非但有权,财力也不可小觑,偏生阮家穷困潦倒,正好需要将军府这样的人家联姻来帮扶。” 肖氏笑着,心情已然大好了。 她一边往自己的屋中走一边低声道:“只要我们假装不满这门亲事,阮夫人为了达到目的,一定会耍一些手段,咱们且等着瞧便是。” …… 在明心寺礼佛有早课晚课,早课要在卯时两刻跟着师父们打坐念经学佛法半个时辰,晚课则是用手腕粗的木头雕刻菩萨或者佛祖的雕像。 当然,这晚课上不上是由客人来决定,大部分人根本不会雕刻,也懒得动手费心思。这全然取决于礼佛者的诚心。 肖氏是很诚心的,因此当天就让寺庙中的小沙弥送来了雕刻的轻木和雕刻刀,各自送到了三人的屋子中。 秦潇潇看着盘子中的轻木和雕刻工具以及一张雕刻入门说明书,非常好奇。 从来没有接触过木雕的她,当即拿着刀就削起了木头。 菱叶在房间里一边帮着收拾,一边提醒:“小姐,你悠着点,你后背伤还没好,当心削到手指头。” 她后背的伤用了莫清淮偷偷送的药已然好了大半了,秦潇潇根本没放在心上,她只是觉得削这木头很解压好玩,正削得起劲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菱叶去开门,看到是广云。 “表小姐,”广云悄咪咪往左手边肖氏的房间看了一眼,低声道,“少爷说这木头不一定要雕的,小心伤到手。” 秦潇潇闻言朝他举起手中木料,笑道:“我觉得挺好玩的。” 广云闻言,又看了看肖氏的房间的方向,鬼鬼祟祟从身上掏出了一只手衣:“少爷说了,表小姐若是要雕,便戴上手衣,以免受伤。” 菱叶过去接了手衣道了谢,拿过来帮秦潇潇戴上,小声嘀咕道:“小姐,表少爷对你很上心,只可惜二夫人不喜欢你,否则你们两人若是成了,便能圆了将军的愿望,你身边也能多个照顾你的人,该多好啊。” 第89章 争吵 秦潇潇动作一滞,抬头用一种奇怪不解的目光看着菱叶,问:“你在胡说什么?” 菱叶顺势在秦潇潇的旁边坐下来,提醒道:“小姐,表少爷明明就喜欢你,你不要跟我说你感受不出来。” 秦潇潇将手中刻到一一半的雕像放在了桌上,抿抿嘴,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们是表兄妹,谈什么喜不喜欢?” “表兄妹不是更好吗?”菱叶提醒,“若是小姐你能嫁到朱家,岂不是亲上加亲?” 秦潇潇忍不住嗤笑出声,伸手掐了掐菱叶的脸蛋,“你也说了,二舅母很讨厌我,就算是我们两个两情相悦,我也不可能嫁给他的,况且,我永远都不可能喜欢自己的表哥的。” 话说到这儿,菱叶叹息了一声,一脸同情地看着秦潇潇,秦潇潇准备继续雕刻木雕,不曾想外面忽然传来啪的一声,好像是花盆摔到了地上。 菱叶连忙去打开门向外看,秦潇潇也随之看去。 没想到两人都看到了朱斯年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他的木雕。 很明显,他方才听到了秦潇潇和菱叶的对话,然后后退的时候,将花盆给撞倒摔碎了。 秦潇潇顿时一阵尴尬,解释道:“表哥,我跟菱叶就是……开玩笑而已……” 朱斯年神情慌乱而颓败,眸中闪烁着明显的心碎。 这种眼神秦潇潇很清楚。 上辈子有一个男生喜欢她,向她表白,被她拒绝之后,那男生就是这种心碎的神情。 所以,朱斯年是听到自己说自己不可能喜欢他而心碎了。 肖氏听到了动静开门出来查看情况,却只看到朱斯年有些失魂地回了自己的屋子,秦潇潇屋门口的花盆摔碎了,菱叶正在收拾。 肖氏脸上露出深深的不满,冷着脸大声斥责菱叶:“你这个丫头是怎么做事的?寺庙清净之地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带你来做什么?若是伺候不好主子,早些滚回秦家去!” 这话简直难听至极,很明显,她将自己对秦潇潇的不满给发泄到了菱叶的身上。 秦潇潇向来把菱叶当成好姐妹的,闻言便憋不住火气,走出门扶着门框冷冷看着肖氏,皮笑肉不笑道:“菱叶是我教出来的丫头,舅母这般指桑骂槐又何必,不如直接指着我的鼻子让我滚回秦家去。” 肖氏看着秦潇潇冷着脸,丝毫没有平时恭敬有礼的模样,愣了一瞬。 这个死丫头,在朱家一个多月,吃朱家的用朱家的,这会儿还敢顶撞长辈,简直无法无天! 她气得脸色僵硬,张口就回怼回去:“潇潇,你一个小辈怎么对舅母说话的?难怪外头都说你没教没养的,今天我可算是见识了!” “既然舅母这样大度,为何还会跟我这个小辈计较?”秦潇潇冷哼一声,“我这个人的行事准则,向来是别人怎么对我,我便怎么对她。” 这话就是拐弯说肖氏这人也不咋地。 肖氏气得胸口猛烈起伏,伸手指着秦潇潇的鼻子就骂:“你这个没规矩的东西,难怪别人都说你有娘生没娘养,我今天算是真真的见识了,也终于省得为什么我好好的儿子变了品行,跟我这个当娘的不亲了,看来就是跟着你这种人学坏了的!” “二舅母你……”秦潇潇眼睛都红了,双手忍不住紧紧攥成了拳头,打人的冲动都有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亲舅母会对自己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有娘生没娘养,非但骂了她,还骂了她那个难产而死的可怜母亲,肖氏怎么可以这样? “小姐,你别冲动!”菱叶眼看秦潇潇要炸毛,连忙跳起来捂住了她的嘴,用力将她往屋子里面拖。 朱斯年也飞快开门出来,疾步至肖氏面前,厉声呵斥:“母亲,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说这些不是事实吗?她没有来到朱家之前,你多听话多孝顺,现在呢?你非但不听我的好言相劝,还敢跟我顶嘴,现在你还维护她而拉踩我这个做娘的,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肖氏说着说着,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竟然哽咽了起来。 朱斯年扭头看了一眼院子中,看到随带来的朱家下人都在一旁边悄悄看戏,他连忙和秀秀一起将肖氏给拉进了屋子里,又吩咐下人不许将方才的争吵传出去,否则便要打了板子发卖,这才进屋去安慰肖氏。 眼看好好的礼个佛,亲戚之间弄成这个样子,实在是难看得很。 秦潇潇和菱叶关了门在屋中,秦潇潇气还没消,因为肖氏说的那些话,便捏着拳头一拳将桌子给砸了个大窟窿。 桌子破裂发出乓啷的声音,委实吓人得紧。 菱叶坐到凳子上捂着脸大哭:“小姐,都是奴婢惹的祸,小姐你也是为了奴婢抱不平才与二夫人起了龃龉的,小姐你责罚奴婢吧。” “这哪里能够怪你?”秦潇潇砸了桌子,气还没有全消,“她早就看不惯我,我也忍了许久了,原本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她偏偏要贬你损你,指桑骂槐地贬斥我秦家,这不就是见我爹不在京中,我娘又死的早,觉得我秦潇潇好欺负吗?若不是看在她是舅母,又是表哥的母亲的份上,我早吐出这口憋闷的气了,何必给她今日的机会这般骂人?” 说着又一脚将桌子腿给踢断了,屋里哐啷啷乱成了一团。 菱叶只能止了眼泪过来拉着她,抽噎着劝道:“别踢了,一会儿伤到脚有你好受的!” 秦潇潇咬牙切齿地坐回了床上。 菱叶蹲下去一边抹眼泪一边收拾地面一边劝慰:“小姐,朱秦两家毕竟是姻亲关系,且当初是老太太好心接小姐少爷过来的,虽然这次错不一定在小姐,可小姐实在不该跟二夫人闹得这样僵,今后朱秦两家应该怎样相处呢?” 秦潇潇闻言,心中升起了深深的无力之感。 “当初我就不应该来朱家,无端惹了这些麻烦。” 菱叶想了想,叹息道:“方才争吵,小姐你并没有回怼太多,讲的话也不算太难听,事情应当还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秦潇潇冷笑,“还要怎么转圜?” 菱叶抿抿唇,小声道;“小姐,我知道你不可能愿意去道歉,可二夫人毕竟是长辈,更加不可能过来道歉。为了朱秦两家的脸面,小姐你还是受受委屈吧。” “不可能!”秦潇潇一下坐了起来,气鼓鼓道:“今天的事,不对的明明先在她,我不会去道歉的。” “小姐,将军在外九死一生,难道你还要让这种家宅之事传到边关去让将军心中分心难受吗?” 第90章 调和 提起秦启,秦潇潇立刻就想到他在边关冒着严寒酷暑,吃着粗粮,忍受着常年的孤独,保家卫国放弃家庭妻子儿女,秦潇潇心软了下来,肚子里的火瞬间消弭了。 菱叶见秦潇潇耷拉下了肩膀,继续道:“小姐,你想想,若是消息传到边关去,将军正好在边关打仗,一听说你非但在秦家闯祸,还跑到了朱家跟二夫人闹别扭,将军定然会分心,一分心就容易出意外,到时候也许将军他再也……”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菱叶又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秦潇潇心完全软了下来,“我知道老头子在外面不容易,我不应当再让他不省心,但是,让我道歉,至少让我缓一缓,明天再去吧。” 菱叶闻言一喜,连忙道:“好,小姐你先在屋子里再平静平静,我先去找二夫人道歉。” 说完便快步推门出去了。 秦潇潇躺到了床上,用手捶了捶膻中穴。 错的明明不在她们,菱叶却这么高兴去道歉。这便是寄人篱下的滋味吧。难怪身世可怜的林黛玉会这么多愁善感。 她决定了,等礼佛完了,她也不管朱老太太同不同意,她一定要带着秦梦阳回秦家去,省得看人脸色。 菱叶去了大概半个时辰,等再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朱斯年。 光看菱叶的脸色便知道,肖氏应当是接受了菱叶的道歉,不过朱斯年深深地垂着头,满脸的愧疚不安。 秦潇潇从床上坐了起来,难免迁怒于他,别过脸去哼了一声。 “表妹……”朱斯年站在了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声音沉沉地说:“我是来替我母亲方才说的那些话道歉的。” 秦潇潇又哼了一声。 朱斯年低头又酝酿了片刻,接着道:“我母亲平常不是这样的,只是今早出门来,我因为读书的事跟她吵了两句嘴,她憋了半天,最后把气撒在了你身上,事实上她不是有意的,她也为方才说的那些话感到后悔,只是拉不下脸来同你致歉,所以我才代替她来,表妹不要生气了,气到自己身子不值得。” 菱叶在旁边应和着,倒了一杯茶来递到秦潇潇手中。 秦潇潇接过茶用力捏了捏茶盏,半晌后才道:“你娘是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但是你既然替她来道歉了,我看在咱们两人往日的交情上,勉强放下今日争吵之事。” “我就知道表妹是个大度之人!”朱斯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笑逐颜开,转身去亲自倒了一杯茶来递给秦潇潇。 秦潇潇看了他一眼,故意晾他半晌后才接过茶喝了一口。 “表妹喝了这杯茶,就代表着不再计较这件事了。”朱斯年趁机道。 “哼。”秦潇潇将茶递了回去给朱斯年,“我可以不计较,但是需要时间来消气。” “我知道。”朱斯年笑道,“今日母亲和表妹便不见了,明日早课的时候再见。” 双方就这般,在菱叶和朱斯年的调和劝解下,没有再继续争吵。 当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来阮夫人带着阮岱到了寺庙,来请见肖氏和秦潇潇,两人都借故推脱了,秦潇潇自个儿坐在屋子里面继续雕刻佛像。 一宿无话。 翌日天刚刚亮,菱叶便将秦潇潇从床上拖了起来,梳洗一番去了讲经堂。 本以为这下要跟肖氏尴尬见面,没想到肖氏称病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想见秦潇潇还是没脸见秦潇潇。 早课结束后,朱斯年便来扯秦潇潇说话:“表妹,我方才请寺里的师傅准备了咸菜粥,我悄悄带了一些虾仁来,我们一起吃吧。” 秦潇潇闻言立刻扭头看了看四周,见和尚们都已经没了影,这才道:“佛门清净地,你竟然带着荤腥来,好不正经!” 语气带着些玩笑,朱斯年便知道秦潇潇已经全部消了气。 他笑着回答:“我并不是信佛之人,只知晓必须食用荤腥,才有力气读书做事。” 两人说笑着回了院子里,为了不再让肖氏心生不快,秦潇潇让菱叶去拿了虾仁回自己屋中吃。 刚刚吃完早膳,秦潇潇都准备上床睡回笼觉了,门口朱家一个嬷嬷来到肖氏的房门口通报:“夫人,阮夫人带着阮公子在雅竹苑置办了素菜,请夫人和表小姐一会儿过去一叙。” 秦潇潇的房门没有关上,因此听得清清楚楚。 哦,相亲时间到了,秦潇潇顿时瞌睡全部被撵跑了,连忙爬了起来,走到门口往肖氏的房门看过去。 肖氏的声音从屋中闷闷地传来:“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那嬷嬷回去复命了,肖氏派秀秀过来提醒秦潇潇好好打扮一番。 秦潇潇当然不会认真打扮,毕竟这不过是做做样子敷衍一下,秦潇潇知道阮岱不会看上自己,自己也不会看上阮岱。 半个时辰后,她换上了素净的衣物,随意挽了个飞天髻便出去了。 肖氏看到她的一瞬间,眉头便拧了起来,张嘴不悦道:“不是让你好好打扮吗?” 秦潇潇语气冷淡道:“佛门清净地,打扮得太招摇了,佛祖会怪罪的。” “哼,强词夺理。”肖氏一脸不屑,却不能让阮夫人等太久。 她转头朝朱斯年的屋子看了一眼,“斯年,出来,跟我们一起过去。” 原本朱斯年正在屋中心不在焉地雕刻木雕,闻言眸子一亮,扔下木头和刻刀便出来了,走过来的时候他的衣服上还挂了一些木屑。 他的视线与秦潇潇对了一下,掩不住的喜悦。 肖氏道:“你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朋友,今天正好也来了明心寺,一会儿给你表妹相看了那位阮公子,我便跟你去见见她。” “嗯?”朱斯年有些莫名,“我的青梅竹马的朋友?是谁?我为何没有印象?” 肖氏笑道:“一会儿见到了你就知道了。走吧。” 说完带着几人出了院子。 朱斯年忍不住转头看秦潇潇,一副疑惑的模样,巧了,秦潇潇也非常好奇他的青梅竹马是谁。 第91章 夸耀 很快到了雅竹苑,也就是阮岱母子所暂住的院子中。 老远的,院中一方石桌上摆着的素菜素酒,素点心,水果便映入眼帘。 桌边站着一个紫衣妇人和天蓝色圆领袍男子,正是阮夫人和阮岱。 见到肖氏等人来了,阮夫人立刻带着阮岱与之见礼,满脸堆笑:“朱夫人来了,快快请坐,我们母子昨天刚到寺里就想请夫人和公子小姐吃膳,可惜夫人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肖氏连忙装模作样地捂着嘴咳嗽了一声,笑道:“劳你挂心,不过偶感风寒,已经差不多了。” “那就好。”阮夫人说着,视线转向站在一边的秦潇潇,顿时眸光一亮,夸张地呀了一声,走过去亲昵地抓住了秦潇潇的手,“这位就是秦小姐吗?都说秦小姐生得仙姿玉貌,贤良端庄,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这模样简直不输天上的仙女啊。” 这一通乱夸,秦潇潇只感觉到了满满的虚伪,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抽回自己的手,不咸不淡道:“夫人谬赞,潇潇愧不敢当。” 说着抬眼去看站在后头的阮岱。 果然不出所料,阮岱见了她,没什么反应,跟见到普通女子没什么不同,而且脸上很明显地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岱儿是被秦小姐的美貌惊得忘记说话了,发什么呆呢?快过来见礼。”阮夫人扭头狠狠地瞪了阮岱一眼,语气却装得十分慈爱。 阮岱这才走了过来,向肖氏和秦潇潇拱手。 “阮公子客气什么?”秦潇潇皮笑肉不笑,“咱们可是旧相识了。” 阮夫人闻言立刻抓到了话题,一边张罗几人坐到石墩上,一边好奇地询问:“秦小姐和岱儿竟是旧相识?这我倒是意想不到了,是什么时候造就的缘分,快说来我们听听。” 阮岱淡淡看了秦潇潇一眼,没有说话。 朱斯年看着阮岱,道:“想必是上次朱家举办的赏菊宴上吧。” “哦,是了,我想起来了,”阮夫人看起来有些激动,“上次贵府举办的赏菊宴,蒙贵府看得上,请了岱儿去参加。” 肖氏淡笑着点头,并不多言,秦潇潇适时道:“说起来,上次赏菊宴,我和阮公子初次相见,阮公子似乎对当时宴会上的另外一位女子十分感兴趣,因此还帮着那位女子来刁难我呢。” 说着,秦潇潇眯着眼,直勾勾看着阮岱。 阮夫人一听怔了一下,有些尴尬。 她看出来了,秦潇潇对自己的庶子似乎不大来电,而阮岱也跟她明确说明了,她并不喜欢秦潇潇,他只是迫于自己的淫威才跟着来此的。 阮夫人顿时有些急了,连忙打圆场道:“秦小姐这般相貌,这般才气,我敢说京城找不到第二个能跟姑娘相比的人了,我这个儿子也不是那等瞎眼之人,怎么会帮别人来刁难秦小姐呢?我猜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还记得当天岱儿回去之后便与我提起过秦小姐,说秦小姐才气惊人,让他折服呢。是不是,岱儿?” 阮岱看了阮夫人一眼,发现她又用眼神威胁他,袖中的十指悄然攥了攥,终于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来,点头道:“秦小姐的确才气逼人,花姿月貌。” 说得很是勉强,秦潇潇也不搭话,肖氏也没有理会,气氛简直尴尬到了极点。 坐在秦潇潇对面的朱斯年见状,忍不住低头嘴角咧了起来。 他就知道,表妹不可能看得上阮岱的。毕竟宴会那天,他也是清楚地看到阮岱对苏苒的维护的。 一个喜欢上了别的女人的男人,表妹不可能会喜欢的。 只是朱斯年并没有高兴太久,朱家的嬷嬷走了来,悄悄在肖氏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还没有动筷子,肖氏便站了起来,有些歉意地对阮夫人道:“夫人,不好意思了,我有些事要犬子去一下,让潇潇留在这里同你们一起用饭吧。” 阮夫人站起来,有些惋惜道:“这一大桌子菜,都是寺中师傅精心准备的,夫人有事,我也不好强留,便只能晚饭再聚了。” 肖氏点了点头,起身拎了一下朱斯年的肩膀。 “表妹……”朱斯年不放心秦潇潇一人留在这里,想要叫秦潇潇一起离开。 阮夫人连忙安慰:“放心吧,秦小姐惹人喜爱,留在这里与我说说话也好。” “诶,表妹……”朱斯年十分不情愿,却还是被肖氏给拖走了。 院中一时间只剩下秦潇潇和阮夫人以及阮岱。 秦潇潇本就无心相亲,也没有打算表现什么,见到肖氏一走,便故意翘起二郎腿,伸手拉过一碗米饭来,拿起筷子便开始搛菜,在嘴里包了一嘴饭才抬头对阮夫人道:“夫人,我这个人比较能吃,实在太饿了,你们既然不吃,那我自己吃了。” 阮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阮岱更加不客气,站起身来一甩袖子,哼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岱儿,岱儿!”阮夫人连忙起身跟了进去。 秦潇潇不管他们,自顾自地吃了个饱。 刚刚吃完放下碗筷,她正打算走人,阮夫人扯着阮岱的手腕出来了。 “秦小姐,你们两个是冤家,叫做不打不相识,可别轻易放过了这段缘分,到时候后悔啊。”阮夫人依旧没有表现出对秦潇潇的厌恶。 秦潇潇一挑眉,看向阮岱。 也不知道方才阮夫人跟阮岱说了些什么,这会儿阮岱的神情松快了一些,走到了秦潇潇的面前,勉强着道:“秦小姐,明心寺东边有一片桂花林,我们一起去采撷桂花如何?” 秦潇潇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打了个嗝,睁大眼点头:“行啊,正好我去消消食。” 说着转身便往外走,阮岱跟了上去。 阮夫人瞧着两人走远了,连忙招呼身边丫鬟:“你偷偷跟着去,监视着二少爷,他若是敢忤逆我,回家去我立时便扒了他的皮!” 那丫鬟连忙跟了上来。 秦潇潇与阮岱走到了那片桂花林中,袭人的桂花香飘香十里,到了其间更加香得人忍不住心情大好。 这会儿阳光透过树叶破碎地撒了一地,秦潇潇站到了一棵桂花树下,开门见山地问:“阮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阮岱闻言,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立刻便化为乌有。 第92章 不耽误你 阮岱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地看着秦潇潇。 两人身高相差不多,秦潇潇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微微偏着头,等待着他说话。 “秦小姐,”阮岱看着秦潇潇,“我便直说了,我们两人之间没有可能。” 秦潇潇闻言忍不住挑了下眉,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阮岱见她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失望或者惊慌地的情,略有些惊愕。 他继续道:“我听说秦小姐心悦在下,但是在下早已有心悦之人,这辈子若是不能娶到心悦的女子,宁愿一辈子不娶妻,只是今日不得不见,在下便趁此机会跟秦小姐说清楚,在下不想耽误秦小姐,还请秦小姐另觅良人吧。” 秦潇潇闻言,忍不住露出个赞许的神情来。 她后退两步,靠在了桂花树的树干上,右脚屈起来往后踏在树干上,双手抱在胸前,下意识地做出男子才会有的动作。 “真没想到,阮公子还是个情种呢。”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过,你那位嫡母似乎很希望咱们两人能成,你能说服她吗?” 这话一出,阮岱原本严肃淡漠地眉宇间,多了一丝掩藏不住的忧心。 沉吟片刻后,他拧眉望着秦潇潇,虽然他的相貌不算出众,但也绝对不是其貌不扬,这样看人的时候,便真的给人一种多情痴缠的感觉。 他道:“方才秦小姐的态度,我也看出来了,想来秦小姐说的对在下有意不过是玩笑而已,阮家在京中权势低,家底薄,在下绝对配不上秦小姐,还请秦小姐帮忙拒了这门亲事,在下感激不尽。” 秦潇潇忍不住笑了。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笑。 她向阮岱投过去一个赞许的目光,“真没想到,阮公子竟是这般让我佩服的正人君子,虽然你我两人无缘无分,但是我看好你。但愿阮公子能够得偿所愿,娶到心仪的人吧。”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比较小声,带着祝福的语气。 上次在赏菊宴上,阮岱一直帮着苏苒对付自己,这让秦潇潇对他产生了偏见,觉得这人不是好东西。 但今日听他所言才明白,他不过是正常恋爱心理。若是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也定然会无理由地帮他说话的。 阮岱却是一声苦笑,摇头自嘲道:“借秦小姐吉言,不过阮某这辈子恐怕要独身到老了。” “为什么?”秦潇潇拧眉,“你既然喜欢苏苒,那就去试着追求她啊,总是这样悄悄跟在她身后默默注视,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的心意,爱就大胆说出来,你一个男人,怎么这样扭扭捏捏的?” 阮岱有些意外,意外的是秦潇潇竟然知道自己喜欢苏苒的事情,但是这意外很快让他心中的失望沉痛给压了下去。 他的嘴角的苦笑愈发维持不住了,转而变成了一脸的心碎。 “她已经被赐婚给了莫世子,我即便现在表达心意又能如何?” “什么?”秦潇潇瞳孔睁大,诧异反问,“你说苏苒已经被赐婚给了莫世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阮岱见秦潇潇这般惊讶,嗤笑一声:“就在前几日。只是这般大的事情,莫世子可谓是京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秦小姐竟然不知道。” 秦潇潇下意识地紧拧眉头。 前几日的事情,前几日她正好去沧州抓花影盗了,因此不知道这件事,回到朱家之后也没有人刻意将这件事告知她,她自然不知道。 阮岱见她这副表情,不免笑道:“想来秦小姐心中也有失落之意吧。” “我失落?”秦潇潇哈哈一笑,“你想多了,我并无意于莫世子。” 一开始看上他,是因为他那张如花的脸,后来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哪里还敢有占便宜的心思?与其中意他一个花瓶,还不如中意清商呢,毕竟清商看起来力气更大。 阮岱看秦潇潇的确不像是失落伤心的模样,便停止了这个话题。 两人之间的话说的差不多了,便准备随意逛上一圈,胡乱采一些桂花做做样子便回去。 往桂花林中走了十来步,忽见重重树影后面多出了两抹人影,一抹青灰色,一抹白色,一个影子高大,一个娇小,很明显是一男一女,相对着在说话。 等看清楚两人的面容之后,秦潇潇今日第二次惊讶住了。 那一脸书卷气的男人,不正是表哥朱斯年吗? 方才吃饭的时候肖氏将朱斯年给拉开了,便是来见那姑娘吗? 秦潇潇眯了眯眼睛,极力看清楚那女子。 那女子长得娇俏,衣着素净,跟朱斯年讲话的时候,脸上堆着迷人的笑。 只是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她忽的低头抽泣了起来。 朱斯年见状从身上掏出手帕递给她拭泪,开口好像在安慰。 秦潇潇脑海中立时浮现了昨天菱叶说的话:“小姐,表少爷是喜欢你的,难道你觉察不出来吗?” 此时的秦潇潇呵呵一笑。 幸好自己是不喜欢朱斯年的。 她转身对阮岱道:“我要回去睡觉了,阮公子自便。”说着转身大步离开。 阮岱有些莫名,看着秦潇潇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看朱斯年。不巧的是,朱斯年正好扭头看过来,他眼中似乎盛着些慌乱,连忙与身边白衣女子说了什么,抛下她便快步向秦潇潇追去。 回到院子中,去敲秦潇潇的门。 菱叶来开门,疑惑地看着朱斯年,问:“表少爷,你找我家小姐有什么事?” 朱斯年伸长脖子往里看,低声恳求道:“表妹她忙吗?我有话跟她讲。” “哦,小姐睡了,表少爷下午再来吧。”菱叶说着要关门,却被朱斯年用力推开。 “表妹……”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便看见外间榻上,秦潇潇躺在上面,睡得正香,嘴巴微张,摆开了一个大字,看起来十分惬意。 朱斯年微微愣住。 他方才以为秦潇潇生气了,现在看来,并没有。 她没生气,不是好事吗?可是为什么自己心中感觉空落落的,有毛病吗? 第93章 离我儿子远点 阮岱回到院子中的时候,莫名有种全身轻松之感,见嫡母也不在院子里,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他准备回去雕刻佛像,为心爱的女子祈福。 刚刚推开自己的房间门,阮夫人却坐在他的房中,抬头用一双微细长刻薄的眼睛瞧着他。 “回来了?跟秦小姐聊得如何?” 阮岱刚刚升起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他走上前去行了礼,“母亲。方才秦小姐已经与我说清楚了,她对儿子无意,我也无意于她,还请母亲理解,无缘无分的两人,不可能在一起的。” “胡说八道!”阮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早上那热情的笑意此时丝毫不见,看着眼前的庶子,她眼中都是鄙薄和狠厉。 她走过去伸手狠狠地戳了一下阮岱的脑门,怒道:“你一个贱人生的庶子,走了狗屎运才跟将军府攀上这么一点关系,你非但不知道顺着杆子往上爬,反而蠢钝如猪,开口拒绝了秦小姐,装什么痴情郎,无端让人恶心,呸,下作东西!” 阮岱的生母曾经是阮夫人的陪嫁丫鬟,当年趁着阮夫人有孕偷偷爬了阮老爷的床有孕,他生母才被提为了贱妾。 因为身份低贱,阮岱在府中受尽了白眼,他不满八岁的时候,生母被阮夫人找借口打死了,身边没有了照拂的人,他更是被阮夫人欺压惯了,这么多年来几乎都是生活在阮家的阴暗处,无人问津。 他因此自卑,偷偷暗恋了苏苒三年而不敢表白心迹。 可自卑归自卑,嫡母要让他娶不喜欢的女子,他却突兀地长了一根硬骨头。 当即反驳道:“儿子下作,配不上秦小姐,所以才不敢娶她。” “你放屁!”阮夫人双手掐腰如同菜市口的泼妇,“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自苏太傅家那个苏小姐被赐婚给了莫世子,你便整日失魂落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装着什么鬼。” 阮夫人哼笑着,绕着阮岱转了个圈,打量一条狗一样打量他,恨不能朝他吐两口口水。 “你自己什么贱种,自己撒泡尿照照,看清楚自己的德行,再想想你配不配得上人家苏小姐!” 阮岱低着头一言不发,对于阮夫人对他的踩踏贬低,无动于衷,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似乎是早已习惯了。 阮夫人见这个庶子不理会自己,更加恼怒,上前去一巴掌便扇在他的脸上,厉声道:“你哑巴了?你倒是说话啊!” 阮岱木然地伸手摸了摸被打得火辣辣的脸,垂着眸子,咬了咬牙,沉声道:“儿子不会娶秦小姐的。” “你……”阮夫人气极,又围着他绕圈,“好啊你个下作东西,竟敢忤逆嫡母!你等着,回去你爹非把你狗腿打断,看你娶不娶秦小姐!” 面对阮夫人的威胁,阮岱忽然掀唇一笑,放下了捂在脸上的手,抬眸看着阮夫人:“若是秦小姐不愿意嫁给儿子,即便父亲母亲打断儿子的腿,又有什么用?” 阮夫人闻言忽然反应过来,是啊,如果秦潇潇不愿意,那他们逼着阮岱娶她,她就会嫁过来吗? 阮夫人一下便找到了新的担忧的事情。 不行,阮家在京中门第低,产业少,而将军府则算是高门大户,若是能够攀上秦家,对阮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得想个办法,让秦潇潇不得不嫁给阮岱! 阮岱不知她心中盘算,自个儿走到了桌子边上坐下,拿起雕刻出佛祖的头的木头继续雕刻。 虽然才雕刻了三分之一,但已经足见他在这方面很是擅长,佛像慈眉善目,双目半阖,一副渡化苦难的慈悲模样。 屋中响着唰唰唰的声音,木屑在他的手指下飘逸着,落满了一桌子,如同堆满了雪花。 …… 秦潇潇睡了半个时辰才起床,打着哈欠,眼里盈满了泪花。 她看了看桌边,菱叶在那里趴着睡觉,外面一片寂静。 她伸了伸懒腰,准备出去透透气,刚刚打开门,肖氏的声音便传来了。 “红雨,斯年就在屋中,你要与他论诗,且进去吧。” 肖氏拉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子,走到了朱斯年的门口,伸手将门给推开了。 原来这女子就是方才桂花林中跟朱斯年说话的那女子,名为杜红雨。 此时她眼睛微微红肿,很明显方才哭得很伤心。 门开了,朱斯年就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些微尴尬的笑意。他抬头看到了秦潇潇站在自己儿门口好奇地看着他们,更加尴尬了。 “杜姑娘,在下诚心雕刻佛像,无心论诗,下次吧。母亲,既然杜小姐是与你偶遇,母亲便陪她说说话,纾解一下忧郁的心情,我一个男子不好多和她接触,以免损坏她的声誉。” 说着,朱斯年伸手便将自己的房门给关上了。 但见杜红雨的脸色一白,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咬着嘴唇看着肖氏,轻声道:“夫人,朱公子他……” “红雨,你别在意,他一向是个书呆子,没事,我带你去我屋中坐坐,后日我们才离开明心寺呢,你这两日就跟我一起吧,想来你那去了的父母也会感激我对你的照拂的。” 肖氏说着,亲昵地拉着杜红雨便向这边走来。 秦潇潇没有叫她,淡淡瞥了一眼杜红雨,正准备关门回屋,肖氏竟然主动叫住了她: “潇潇,怎么这么没规矩呢?来,跟杜小姐认识认识。” 秦潇潇抿抿唇,不情不愿走了出去,朝那红着眼的杜红雨扯了下嘴唇。“思雨小姐,你好,我叫秦潇潇。” 杜红雨连忙朝秦潇潇施礼:“秦小姐。” 肖氏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潇潇,忙不迭道:“潇潇,这位杜小姐她娘跟我是闺中密友,杜小姐跟你表哥是青梅竹马,两人小时候关系十分要好,以前杜小姐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我还跟她娘开过玩笑,等思雨长大了,要把她指给你表哥呢。” 秦潇潇静静听着,看着肖氏眉飞色舞,半晌后,她回了一声:“哦。杜小姐节哀。” “诶,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的呢?”肖氏瞪了秦潇潇一眼,“思雨她娘几年前就去世了,如今守孝三年已经满了。” “所以呢?”秦潇潇挑眉。 肖氏见秦潇潇完全没有同自己预想的那般露出心碎惊慌的模样,顿时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潇潇,你听好了,将来要进我朱家门的人,可能包括思雨,但是绝对没你什么事,你若是识相,趁早离斯年远一些!” 昨天吵了那么一架,肖氏也懒得维持亲戚间该有的颜面了,直截了当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第94章 破落户 这话一出口,红雨顿时尴尬至极,秦潇潇也完全没料到,肖氏竟然这么沉不住气,昨天才吵过一次,她今天又一次撕破了脸。 秦潇潇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将两家的关系弄僵,这件事不应当连累其他人,尤其是不能让在边关的老爹担心。 在心中劝慰自己一番,秦潇潇深深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二舅母你放心,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如你想的一样挤破脑袋想要做你的儿媳妇。” 说完,她用一个满含同情的眼神看向站在一旁双颊通红的红雨,随后转身进屋,毫不客气地关上了房门。 红雨被弄得难堪不已。 自己明明只是恰巧来上香,恰巧遇到了自己生母生前的好友肖氏,肖氏于是热情地要留她一同在明心寺礼佛,还说朱斯年也在。 红雨想到自己幼时跟朱斯年的确是一起玩过的,便特地与朱斯年叙叙旧,提起了自己父母双亡,独留自己一个女子孤苦伶仃,难免伤心哭红了眼。 她实在是想不通,肖氏为什么要说自己将来可能进朱家门呢? 而且听秦潇潇说的话,感觉自己是个主动倒贴的便宜货。 她顿时心中又羞又恼,红着眼看向肖氏,道:“红雨感谢夫人收留之恩,可红雨并未对朱公子有过那般心思,也不屑于做那等坏人姻缘的恶女,今日是红雨叨扰了,红雨这就告退了。” 说完这番话,一身白衣的女子毫不犹豫地转身,虽然背影纤弱,可下颌却抬得很高,仿佛一根折不断的傲骨。 “诶,红雨,红雨!”肖氏看着杜红雨离开,还说了那番话,顿时气急败坏,对着女子的背影大声道:“你现在没爹没娘的,我可是同情你,看你可怜才留你的,你倒是站住啊!” 红雨已然走到了门口,闻言顿了顿脚步,双手紧紧攥在手中,片刻后迈开脚步,比方才走得更快了。 等人完完全全消失在了门口,肖氏再也憋不住,一脚踢开了自己的屋门,走进去一屁股坐在了榻上,奋力拍打榻几泄愤,怒不可遏道:“什么东西!我朱家高门大户,我儿子才干卓绝,将来是要当状元郎的,我看得上那死丫头,想要你将她说给我儿做妾,那已经是对她莫大的恩赐了,没想到这死丫头这样不识抬举,自己什么破落户,给我装什么清高?气死我了!” 骂完这些,她依旧觉得不解气,攥住随意雕刻了几道的木头狠狠地砸在地上。 那木头已经初具圆条形,被扔出去后便顺着木地板骨碌碌往前滚去,一直滚到了门口。 秀秀赶忙过去将木雕给捡了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打算将木雕重新放回去。 肖氏厉声道:“拿出去扔掉去!什么心诚则灵,我拜了这么多年的佛,每年都雕刻佛像,到如今都雕了十几个了,今年惟愿我儿诸事顺遂,却被那个狐狸精勾得三魂没了七魄,真是气死我了!” 秀秀见状只能将佛像拿出去给外面伺候的嬷嬷,让嬷嬷偷偷拿去扔了,进屋了再去安慰肖氏: “夫人消消气,当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哼!”肖氏冷哼一声,“现在我最气不过的就是杜红雨!” 越想越气,最后她直接骂了句小贱人。 秀秀应和着道:“夫人,杜小姐家道中落,如今家中只有一个丫鬟陪着她,靠着做些针线拿出去换钱过活,听说连三餐都是问题,这般落魄,夫人恕奴婢胡言,奴婢觉得她身份还不比不上朱家的粗使丫鬟呢,何必招进府里平白拉低了三少爷的身份呢?” 经过秀秀这般将杜红雨踩低,肖氏心中总算是舒服了一些,又是一声冷哼道:“你说得对,我是看在她母亲的份上才想要帮她一把,没想到她竟然将我的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这般的话,她那死去的母亲见状,也对此无话可说了。” 主仆二人又是一阵互相安慰,肖氏终于完全消了火。 罢了也不雕刻什么佛像了,要上床去休息,吩咐秀秀看着朱斯年和秦潇潇的屋子,别让这两人有单独见面的机会,以免秦潇潇又招惹朱斯年。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夕阳余晖层层叠叠地打在屋檐瓦舍上,如同金子在跳跃,美丽非凡。 吃饭时节,阮夫人又派人来请秦潇潇几人去一同用饭,但是谁都没去。 这下阮夫人急了。 才早上见了面,如今拒绝,就表明了朱家的态度。 她愈发坐立不安起来,十分害怕自己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眼看着月上柳梢头,阮夫人在院子里焦急地转来转去,想着法子。 忽然,一个妙计爬上了脑海。 …… 因着白天的事情,朱斯年心情烦闷不已,便打开房门,决定一人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秀秀见朱斯年一人出去了,并没有去见秦潇潇,秦潇潇屋中也点着灯,一道人影投射在了窗户纸上,她便没有管。 朱斯年沿着明心寺后院专门供香客留宿活动的区域行走,走着走着,远远瞧见东边月影婆娑间,一个望月亭矗立在黑影之中。 月色流转之间,望月亭下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隐约能够看到亭子里面坐着一个人。 朱斯年一时有些好奇那亭子中的人是谁,便抬步走了上去。 待近了才发现,原来亭子里的正是阮岱。 他坐在石墩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棋,他正无精打采地看着棋盘发呆。 朱斯年正愁找不到人排解烦忧,连忙上前去搭话:“阮兄一人在此对弈吗?” 阮岱抬头看了朱斯年一眼,笑道:“闲得无聊。” 于是,两人便坐在一起,借着天边清冷的月色,一团昏黄的烛光对弈,偶尔出口说两句话。 而此时距离两人不远处的树影后面,阮夫人的丫鬟正在窥探。 她只远远看着道人影跟阮岱在一起,看得并不清晰,只以为秦潇潇已经让人请了过来。 她心中一喜,连忙转头去找近处的值夜僧人,将一壶加了料的茶递给他,请求道:“师傅,我家公子在望月亭中与人对弈,只是他白日与我们下人闹了些龃龉,我们送去的茶他恐怕不愿意喝,能否麻烦师傅跑一趟?” 值夜僧人助人为乐,当即笑着答应下来,抬着茶水送了去。 第95章 帅哥强吻我 值夜僧人将茶送到之后,朱斯年和阮岱下棋正下得起劲,也没有听到僧人说什么,只胡乱道了谢。 朱斯年正好有些口渴,便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问阮岱要不要喝,阮岱说自己不渴。 两人没有察觉有什么异样。 躲在那边偷看的丫鬟,却是注意到两个人影中有一个人影喝了茶,连忙跑回去向阮夫人通禀:“夫人,喝了喝了,奴婢看到二少爷还是秦小姐,喝了下药的茶了。” 阮夫人正坐在自己屋子里耐心等候着结果,闻言连忙放下手中蒲扇,仔细问:“是谁喝了茶?” 丫鬟闻言面露难色,支吾道:“二少爷防着奴婢,奴婢不敢靠过去,怕二少爷怀疑,所以奴婢也没看清到底是秦小姐喝了茶还是二少爷喝了茶……” “你……”阮夫人正想斥责她怎么办的事,丫鬟连忙强词道:“夫人,不管是谁喝的茶,总归药效发作了谁都跑不了,而且说不定奴婢在回来的途中,他们两人都喝了茶也说不定呢。” 阮夫人闻言觉得有理,连忙站起身来,欣喜急迫地说:“走,快点带人去捉奸去,可别错过了好时辰啊。” 丫鬟兴奋地跟在后面。 阮夫人走了两步,忽的脚步一顿,咦了一声,问:“香儿不是把秦小姐引着去了望月亭了吗?怎么事情成了,她还没回来?” 这丫鬟闻言也意识到了这茬,她脑子一转,猜测道:“香儿说不定是迷路了。” “哼,这死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阮夫人抱怨着,飞快往外面走。“别管她了,赶紧去找朱夫人看戏要紧。” …… 香儿有毛病,的确是天黑就会迷路。她原本奉命去引秦潇潇的,由于迷路,早该完成的任务,拖到了现在,她终于是摸到了秦潇潇几人住的院子门口。 上前敲了敲门,朱家的嬷嬷来开门,香儿便问:“秦小姐在吗?” 嬷嬷扭头看了秦潇潇的屋子一眼,里面亮着灯,她点头:“在。” 香儿连忙道:“我家夫人想要请秦小姐见一面,说是有些重要的话,想要同秦小姐说清楚。” 她的语气很急促,因为她方才迷了一刻钟的路,害怕太晚了。 嬷嬷于是去敲开了秦潇潇的门。 秦潇潇听着嬷嬷的通传,想着阮夫人应当是要同自己说清楚两家结亲与否的事情,便放下手中的木雕起身出了屋。 菱叶自然不担心秦潇潇,她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又武艺超群,而且大半夜出门都是常事,只嘱咐秦潇潇早点回屋睡觉。 秦潇潇到了院门口,香儿见了她,连忙拉着她的手急迫地说:“秦小姐快跟奴婢走吧,我方才来的路上耽误了些时辰,这会儿晚了,回去要受责罚的。” 秦潇潇也愿意做个好人,便跟着她走了。 只是她们前脚刚走,后脚阮夫人就来叫肖氏,借口去望月亭赏月。 肖氏没有拒绝,跟着去了。 秦潇潇跟着香儿到了望月亭二十几步远的地方,香儿便指着亭子中道:“秦小姐请过去吧。” 话未说完,亭子中的场景也来不及看清楚,香儿转身忙着回去复命了。 看着香儿那副急吼吼的模样,秦潇潇莫名其妙,挠挠头走了上去。 此时,阮岱和朱斯年下棋下到了一半,朱斯年忽然用手杵着额头,不说话也不动了。 阮岱疑惑问:“朱兄这是怎么了?” 朱斯年嘶了一声,伸手扯了扯衣领,低喃道:“不知怎么,有些头晕,热得厉害。” “这般凉爽的秋夜,怎么会热呢?”阮岱有些不解,起身伸手去摸了摸朱斯年的额头。 这不摸不要紧,一摸他忍不住惊讶道:“朱兄这是发高热了吗?” 朱斯年没回答,又用手扯了扯衣领,嘴里气息也粗了一些。 阮岱正有些慌乱无措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女声:“表哥生病了?” 扭头一看,正是秦潇潇,她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身侧。 阮岱赶忙道:“秦小姐,朱兄好像是发高热了,你在此处看着一下,在下去找值夜僧帮忙请寺庙中的医僧来帮忙看看。” 朱斯年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秦潇潇,秦潇潇面露担忧,道:“麻烦阮公子了,我先把我表哥扶回去,你找到医僧请他直接去我们院子中吧。多谢了。” 阮岱嗯了一声,也顾不得收拾棋盘,转身飞快离开。 秦潇潇看着用手杵着额头的朱斯年,心中虽然疑惑为什么是朱斯年和阮岱在这里而不是阮夫人在这里,但眼下朱斯年“生病”了,她也忙不得想其他的,伸手便去抓住朱斯年的胳膊,用力将他给拽了起来。 火一般的热度瞬间从朱斯年的身上传过来,秦潇潇愕然,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诧异道:“表哥,你怎么这么烫啊?” 正在意识混乱中的朱斯年,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桂花香味袭入鼻孔中。 又听到秦潇潇那熟悉的声音,身体忽的产生了一种控制不住的欲望。 他被秦潇潇拖着踉跄了两步,张嘴便喊了一声:“潇潇……” 秦潇潇嗯了一声,扭头看他,关切道:“你再忍一忍,我马上送你回去请大夫看看。” 毫无防备的,朱斯年搭在秦潇潇肩膀上的手一动,转而抚上了她的耳朵。 秦潇潇一个激灵,脑海一颤,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那个念头还抓不住,朱斯年转过身来就将她推到了身后望月亭的柱子上,二话不说,微微低头便急切地吻了过来。 “表——” 后面的话还说不出口,被滚烫的唇堵了回去。 她的脑海中忽的一个念头炸开:帅哥强吻我了,嘿嘿! 她秦潇潇这辈子下流事情干多了,从来都是她主动占帅哥便宜的,从来没有帅哥敢占她便宜的。 敢强吻她的男人,朱斯年还是第一个。 秦潇潇忍不住在心中夸了他一句:你有种! 不过就在她走神的功夫,朱斯年狠狠抵着她,左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右手就去撕扯她胸前的衣服,嘴里粗喘的气息中勉强挤出几个字:“潇潇,我……我要你……” “诶!”秦潇潇惊叫一声,伸手抓住领口,提醒道:“亲一嘴就够了,别得寸进尺啊!” 朱斯年恍若未闻,双手扯住她衣领用力往两边一扯。 秦潇潇见他不听,顿时恼怒,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朱斯年痛呼一声,身体一歪,嘭地摔到了地上。 “啊!” 一道尖叫声从亭子外面传来,是阮夫人的声音。 她大叫着,扯过一个丫鬟手中的灯笼冲过来,嘴里还叫着:“岱儿,你这个畜生!竟敢侮辱秦小姐!” 第96章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夜色漆黑,只有旁边放着的宫灯里散发出淡淡微光,加上月光,能够隐约看得清,方才秦潇潇跟朱斯年两人交颈在一起,大家都还没有看清楚秦潇潇和朱斯年的长相。 阮夫人这样一说,所有人都以为方才秦潇潇跟阮岱在一起干什么。 肖氏也是如此。 她借着灯光,目光梭巡过待在栏杆边上的秦潇潇和被秦潇潇一巴掌打摔在地上眼冒金星找不着北的“阮岱”,忍不住嘴角勾起来。 她就知道,只要自己表现出对阮岱和秦潇潇婚事的不满,阮夫人一定会有所行动。 她抱着手站在一旁看好戏。 而朱斯年,正沉浸在欲望控制的失态带来的兴奋愉悦中,被秦潇潇一巴掌打懵了,摔倒地上后,只觉得脑子一阵天旋地转,由药物控制产生的欲望暂时消失了个干净。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阮氏扑过来揪住他的肩膀就对他拳打脚踢,嘴里哭喊着:“你这个逆子!你这个畜生!你这样对秦小姐,把秦小姐的清白都毁了,今后让秦小姐怎么见人?” 朱斯年被搡得难受,挣扎着奋力推开了阮氏,站了起来,微恼道:“夫人你弄错了!在下不是令郎!” 此言一出,旁边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秦潇潇伸手摸了摸嘴唇,又悄悄将被扯开的衣领被拉好,脑海中思绪飞转,很快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是那种特别在意自己名声的人,况且只是亲亲而已,她憋住笑声在旁边看戏。 在场之人再傻,也听出了说话人的声音不是阮岱而是朱斯年的。 阮夫人和肖氏顿时五雷轰顶一般,双双脚下一软,若非下人搀扶着,险些都摔倒在地。 肖氏却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耳朵似的,从秀秀手中抢过灯笼快速走到了朱斯年的面前,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朱斯年微红的脸。 他眼神闪躲飘忽,为方才出格清醒亲吻秦潇潇以及撕扯她的衣服的行为而后悔又羞赧。 “竟然是你!”肖氏看清了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自己劝慰了几百次的儿子,竟然真的跟自己最看不起的女子在这望月亭中私会,还被所有人抓了个正着! 她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扬起手就给了朱斯年狠狠一巴掌,大骂道:“畜生!你这个畜生!” 朱斯年头都被打偏了,刚刚消失的星星又在头顶转圈圈。 眼看肖氏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扬起手还要再打一巴掌,秦潇潇连忙闪身过去一把接住了肖氏扬在空中的手,紧紧攥住,大声道:“一巴掌够了吧,我们是被人陷害的。” 肖氏奋力扯回了自己的手,朝着秦潇潇的脸就啐了一口,怒道:“都是你这个狐狸精!你勾引我儿子!” 秦潇潇:“……” 她忍着恶心用掏出菱叶给她绣的帕子,将脸上的口水擦干净,刚想开口,朱斯年上前护在秦潇潇的面前,低头看着肖氏,急切道:“母亲,是儿子的错,儿子方才不知道为何,全身滚烫发热,不受控制地轻薄了表妹,与表妹无关……” “你还维护她!”肖氏忍无可忍,拿着灯笼就朝朱斯年的脑袋甩过去,“我看就是这个狐狸精给你下了药,为的就是嫁给你!” 朱斯年没想到肖氏竟然这么激动,什么都不顾拿着灯笼就往自己脑袋上砸,这是要他的命啊! 他慌乱之下伸手去挡。 没想到肖氏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右手砸朱斯年,左手趁机一巴掌挥向秦潇潇。 夜间光线本来就暗,加之肖氏手中那一盏灯又让她给砸灭了,而且场景混乱不堪,秦潇潇一个没留意,右脸颊就生生挨了一巴掌。 秦潇潇这辈子还没有被人打过巴掌,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愤怒之际,抬起手就还了她一巴掌,打得肖氏痛呼一声,踉跄着往旁边狠狠摔到地上。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朱家下人连忙过来扶,肖氏眼泪都出来了,指着秦潇潇你了半天,被秦潇潇一句话堵住:“你给我闭嘴!你这般为老不尊,若不是看在你是我长辈的份上,这一巴掌我早就呼你脸上了!” 肖氏用手指着秦潇潇,又开始“你你你”,秦潇潇上前一步,准备抬手将她的手给拍开,谁曾想肖氏竟然一个哆嗦,好像被吓到了一般,下意识地就抬起手来抱住脑袋。 秦潇潇:“……” 一巴掌就打怕了,真够怂的。 她忿忿不平地冷哼一声,转头看向朱斯年。 朱斯年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眼见秦潇潇挨了巴掌,自己母亲也挨了巴掌,实在是不知道该安慰谁,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秦潇潇气闷道:“都怪你!你没事找人下什么棋?大晚上的喝什么茶?” “潇潇……我……”朱斯年手足无措,经她一提醒,他又想起方才强吻的事,红肿的脸颊更加红了。 “潇潇,对不起,我……”他想要解释,结果秦潇潇起身就走。 他忙问:“你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算账去!”说话间,她人影已经没入黑暗中。 这时候几人才发现,方才还看戏的阮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没了影。 且说此时的阮夫人在干嘛呢? 她趁着秦潇潇和肖氏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飞快溜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从自己随身带来的行李中翻出个药瓶,递给了她的丫鬟,紧张地吩咐:“快点把这个药拿去扔了,千万不能让人发现我们在明心寺对朱斯年下了这种药。” 丫鬟答应着接过药瓶,准备将药拿去扔掉。 不曾想刚刚走到院子中,院门都还来不及打开,咻的一声从半空中飘落一个黑影在她的面前。 丫鬟吓得惊声尖叫,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借着屋内射出来的灯火,她看清了来人是秦潇潇,顿时结结巴巴道:“秦……秦小姐想干什么?” “你大爷的!”秦潇潇俯身抢过了药瓶攥在手中,抬头看着呆在屋里的阮夫人,厉声斥问:“怎么,夫人这是想要消灭证据,将来好找借口编排本姑娘不守妇道勾引男人吗?” 秦潇潇不傻,通过香儿方才来请自己去望月亭的事情,结合朱斯年中药的事情,她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第97章 签字画押按手印 从早上吃饭的场景,加上两家家世背景推算,阮夫人定然非常想要促成秦潇潇和阮岱的亲事。 只是肖氏和秦潇潇都对这门亲事表现出冷淡,阮夫人一急,便想出了鬼点子。 只要阮岱和秦潇潇发生了一点什么,那秦潇潇必定得嫁给阮岱了。 谁曾想,朱斯年会跑去跟阮岱一起下棋呢? 谁又想得到,阮岱没有喝下了药的茶,结果被朱斯年给喝了呢? 秦潇潇不得不叹息,阮夫人的下人办事,可真是靠不住一点。 她这会儿抢过了证据装进了口袋里,大步走进了阮夫人的房中,那驾驶,那大高个儿,那凌人的怒气,简直跟要杀人似的。 阮夫人被吓得不住地往屋子里后退,又问出了方才她丫鬟问的话:“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秦潇潇笑得怪异,那英气十足的眉眼,让人不寒而栗。 她大步走到了阮夫人的身边,阮夫人惊叫一声,秦潇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抓住了她的双手将她头给按在了放木雕的桌子上。 桌子上阮岱雕刻的木屑都还没有收拾干净,阮氏顿时吃了一嘴的木屑,挣扎着大叫着救命。 但是这香客住的院子是独立的,秦潇潇又是习武之人,只要运转一点内力,阮夫人便毫无招架之力。 秦潇潇按着她的脖子,从上首质问她:“说!药是不是你让人下在茶水里,想让我跟你儿子发生点关系,好以此要挟我嫁给你儿子!” “不……不是,不是……”阮夫人厉声尖叫否认着。 秦潇潇见她不承认,抓住她的肩膀大声威胁:“还不承认,我便卸了你的肩膀!”说话间,手上已经暗自用力。 “啊!”阮夫人只感到一点疼痛,便开始哇哇大叫着求饶:“秦小姐住手!我承认,就是你说的那样的,可是我也是想要你做我的儿媳妇儿啊……” “那现在呢?”秦潇潇一笑,用力一扔,阮夫人便撞到了桌子上,翻身站起来的时候,头上身上脸上全部都是木屑。 她将脸上的木屑给抹了,看向已经退后两步的秦潇潇,眼泪都要吓出来了,哆哆嗦嗦道:“秦小姐好生……厉害……” 这样的悍妇女魔头,谁人敢娶啊?她怎么早不知道秦潇潇竟然是这等母老虎? 幸亏今天出事的不是阮岱,否则秦潇潇进了阮家门,她这个当婆婆的不知道哪天就要让秦潇潇当成老虎打死了。 “哼。”秦潇潇抱着手往旁边椅子里面一坐,视线移到了门外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丫鬟身上,出声命令道:“你,去找纸笔来。” “找纸笔做什么?”阮夫人缩在桌子后面,疑惑又害怕地询问。 “你管我干什么!赶紧找来!”秦潇潇一声吼,丫鬟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找方丈借纸笔了。 一刻钟后,秦潇潇将一张白纸铺在桌上,再将蘸了墨的毛笔塞进了阮夫人手中,命令道:“写吧,把你今日想要如何陷害我和阮岱的事情写下来,把结果改成陷害不成,什么都没有发生。” “啊?”阮夫人愣住了,“写……写了做什么?秦小姐……” “你说干什么?”秦潇潇稍微一提高音量,阮夫人手中的笔都吓掉了。 “赶紧写!写完了在末尾签字画押摁手印,以免你将来以此事倒打一耙来毁坏我秦潇潇的名声!” 阮夫人闻言,又惧又怕又佩服地看了秦潇潇一眼。 老实说,今天晚上被恐吓了一顿,她的确有出去乱说一通毁掉秦潇潇名声以解心头之恨的想法,没想到这个悍妇竟然直接给她将这条路给堵死了。 看着秦潇潇那沙包大的拳头时不时在眼前晃一晃,阮夫人便觉得肝胆都要破裂了,只能硬着头皮按照秦潇潇所说,将自己暗害秦潇潇和阮岱结果没有害成的事情写了下了。 完了秦潇潇拿起纸张从头看到尾,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她签字画押按手印之后,秦潇潇这才将纸张折好放进了兜里,临行前又朝着阮夫人威胁:“夫人可千万不要出去胡说八道啊,否则到时候毁掉的不光是我秦潇潇的名声,还有你们整个阮家的名声。我秦潇潇是个不太看重名声的人,但是你们阮家,阮老爷是当官的吧?想要晋升便要考核,考核便要看人品,到时候阮夫人因为这件事连累到阮老爷晋升,阮夫人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言罢,秦潇潇又是朝她眯了眯眼睛,笑得一脸真诚,旋即转身大步离开。 阮夫人见着秦潇潇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外,这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凉风往屋子里一吹,她全身都是冷飕飕的,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 …… 秦潇潇回到院中的时候,肖氏正在朱斯年的屋子里同他吵架。 方才阮岱已经请医僧来给朱斯年开了药丸,将那股药效压了下去。 他向来是孝顺之人,此时任凭肖氏如何骂他,他都一言不发,呆呆地坐在榻上,垂着脑袋。 秦潇潇在院子中驻足,听到那激愤的骂声,恍惚间想起来,这里好像是明心寺吧? 从前从来没有发现,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秦潇潇才知道,难怪朱家不让肖氏掌家呢。 她这样的脾性,不把朱家毁了才怪。 秦潇潇站了一会儿便回屋睡觉去了。 菱叶知道了方才的事情,走过来一边帮她宽衣一边小声担忧地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秦潇潇的气已然消失了大半,懒洋洋地靠在榻上道:“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菱叶借着烛火发现了秦潇潇右边脸颊上有些肿,赶忙用热帕子帮她捂着,喃喃道:“二夫人怎么能够动手打你呢?这也太过分了!” 秦潇潇想起她还朝自己吐口水呢,顿时一阵反胃,连忙将脸洗了个十几遍,直搓到整张脸跟熟透的虾一般红才罢休。 菱叶帮她敷着脸,她觉得累极了,脑海中思绪翻涌,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天都没有亮,菱叶焦急地来推她,说了什么话。 秦潇潇只觉得困倦至极,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胡乱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等睡到晌午爬起来后,菱叶撇着嘴进来,嗔怪道:“小姐终于醒来了,你可知天不亮二夫人拉着表少爷便离开了,让我们两个自己走路回朱家去呢。” 第98章 颠倒黑白 秦潇潇愕然睁大眼睛:“他们抛下我们跑了?!” 菱叶委委屈屈道:“表少爷那般对你,如今联合着二夫人这般欺负人,要是将军知道你在家里受了这般委屈,不知道得哭得多伤心呢!” 说着说着,她自个儿委屈得掉起了眼泪。 秦潇潇走出去瞄了一眼,发现朱家的下人果真都撤走了,肖氏和朱斯年的屋子也都空空如也,秦潇潇咬牙暗自骂了一句“朱斯年渣男”,又转头去安慰菱叶:“好了,别哭了丫头,就这点小事值得浪费自己眼泪吗?” 她拿袖子在菱叶脸上擦了擦,又道:“不就是走回去吗?才多大点路?就能把两条腿走断了不成?我知道你脚嫩,到时候你走不动了,我背你行不?” 菱叶闻言顿时破涕为笑,娇嗔一声,撒娇似的:“小姐你就知道长一张嘴胡说!” 秦潇潇笑着捏捏她的脸蛋,吩咐道:“去收拾东西,我们也回去吧,否则肖氏那个神经病恐怕要拿梦阳撒气。” 毕竟秦梦阳跟她长了一模一样的脸。 …… 且说肖氏生拉硬拽,将朱斯年拽回了朱家,立刻将朱斯年给锁在了屋子里面,并且让朱斯年不许将他和秦潇潇的事情说出来。 她才不想自己儿子因为这件事去娶秦潇潇。 她有自己的打算,原本昨晚就是阮夫人要算计秦潇潇和阮岱,那她就当算计成功了吧。 朱老太太见肖氏领着朱斯年自个儿回来了,却不见秦潇潇的踪影,便将肖氏叫过去询问原因。 看着懒洋洋靠在榻上的老太太,肖氏扯谎道:“母亲,斯年有些不舒服,我先带他回来了,至于潇潇,她说她想留在明心寺将佛像雕刻完整了再回来,实是一片诚心,我也不好说什么,便让她留在那里了。” 朱老太太听罢哦了一声,却是蹙眉道:“潇潇一个未出阁的孩子,你留她和一个小丫鬟单独在明心寺,我怕会出什么事,你还是再跑一趟去陪着她,明天再一起回来吧。” 肖氏:“……” 她就是故意想要秦潇潇没有马车坐,让她自个儿走回来了,怎么老太太又让她去接人啊? 她犹豫着推辞道:“母亲,其实儿媳也感染了风寒,头有些疼,恐怕……” “那就让管家派马车去接。”老太太靠在榻上,眼中有些担心,“她一个小女孩在外,我始终是有些担心的。” 肖氏点头应了一声,盘算着让管家明天晚一点去接人。 说完了话正准备退出去,老太太叫住了她:“等等。” 肖氏眸色一闪,心中有些发慌,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只问:“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朱老太太让身边伺候的嬷嬷将自己从榻上扶了起来,喝了一口旁边的参茶,问:“这次你带着潇潇去明心寺,明为礼佛,实为与阮家相看,你还没说那两孩子之间怎么样,能不能成事呢。” 说着,老太太眼中似乎露出了一些不满之情。 肖氏低着头,沉吟着,心中想了许久,最后下定决心,忽的抽噎了起来。 朱老太太一愣,紧张地站起来,走到肖氏身边询问:“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 肖氏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仰头期期艾艾地对老太太道:“母亲,那个阮家公子简直不是人!他和他那混蛋娘都挺喜欢潇潇的,可是阮夫人脾性似乎不大好,潇潇不太喜欢阮夫人,便不想成了两家的婚事,有心晾着他们母子,没想到阮家母子竟然使出下流手段,就在昨夜,趁人不注意,轻薄了潇潇……” “什么?!”朱老太太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怒声反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肖氏眸光闪烁,不敢看老太太的眼睛,低头道:“儿媳说的千真万确,我带去的奴仆都看到了,他们都可以作证,阮夫人当时还故意拉着我去看了,大家都看到了……” 朱老太太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便昏了过去。 满屋子的下人都冲过来扶住了老太太,将他拉回了榻上坐着,给她顺气。 老太太气得恸哭骂道:“好大胆的阮氏母子,为了能够娶到我的宝贝外孙女,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来人,去,给我备马车,我倒要亲自去阮家问问,他们怎么敢有这样的胆子,是看秦家没人,欺负到我外孙女的头上来了,我那可怜的敏敏要是知道她的孤女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可不得气得从棺材里面爬起来!” 敏敏就是秦潇潇她娘的闺名。 朱老太太说着,忙不迭就要往外走,恨不能现在就飞去阮家算账去。 众人一看这还了得,连忙过来劝慰:“老太太息怒,不要冲动啊!” 虽然老太太平常身体比较硬朗,但是如今肖氏的话已经让她气得翻白眼,再往阮家去一趟,再被气上一回,万一气晕了那还了得。 肖氏也连忙上前阻拦,假哭着道:“母亲,这事事关潇潇的名声,万万不能宣扬出去啊!” 这话一出,老太太激动的情绪忽的就平静了许多。 肖氏见状,连忙继续道:“母亲,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人看着,潇潇的名声已经毁了,若是再闹大了,朱家的名声也必定跟着受牵连,为今之计,只能找个日子与阮家坐下来好好谈谈,虽然潇潇吃了亏,可她也只能嫁给阮家了,左右不过到时候多要一些聘礼,算是阮家给潇潇的补偿。” “哼!”老太太一口怒火堵在胸口,恨声道,“阮家这般算计我那可怜的外孙女,这么便宜就想要娶走潇潇,他们休想!一个小小的阮家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潇潇嫁过去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且等潇潇回来我问清楚,若是她不愿意嫁,大不了我老婆子养她一辈子!” 肖氏闻言惊诧地看向老太太,没想到她竟然愿意一辈子养一个没了名声的外孙女! 还想要多劝,老太太却让她赶紧去将秦潇潇给接回来。 肖氏无奈,退出了老太太的屋子,又去将昨天晚上撞到秦潇潇和朱斯年暧昧的下人再次威逼利诱了一遍,这才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准备去让下人接秦潇潇。 至于真相,她不担心。 下人们都是她的人,她让他们说秦潇潇是被阮岱轻薄了,下人们便只能依言行事。至于阮家,肖氏想,他们巴不得秦潇潇嫁过去呢,因此一定会帮忙做假证。至于朱斯年,只要尽快将秦潇潇和阮岱的婚事定下来,他再怎么不舍,也得放手。 第99章 破窗 肖氏来到了游廊中,慢慢吞吞地走着,一副闲适模样。 朱老太太虽然知道了发生了秦潇潇和“阮岱”身上的事情,但是她下令当时在场之人不能说出去,朱家治家之严,下人也嘴严。 这会儿下人们依旧在各忙各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时候,秦梦阳的小厮无凭忽然拎着个鸟笼从前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将鸟笼举得高高的,嘬着嘴逗鸟笼里面的东西。 肖氏一眼看出,鸟笼里面是一只全身雪白的鸽子。 无凭逗得出神,走到了肖氏面前才猛然发现肖氏,连忙放了鸟笼行礼。 肖氏讨厌秦潇潇,如今连带着也讨厌秦家的下人,愠怒开口斥骂:“你什么东西,走路不看路,逗弄一个畜生,险些撞到主子,是不是秦家所有人都这么没规矩?” 无凭低着头,虽然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心中忿忿,但他也不敢还嘴,只能道歉。 肖氏望着他低垂的眸子,喃喃了一句:“上行下效,全部是一群要脸的东西!” 无凭藏在袖口中的手紧了紧。 肖氏又走过去,看着那只鸽子,问:“从哪儿弄来的?” 无凭压下不满,僵硬回答:“我家少爷之前死了一只鸽子,管家重新找了一只听话的送来给我家少爷。” “哼,”肖氏盯着那只缩着脖子的白鸽,冷笑着面露鄙夷,低声骂道:“斗鸡走狗,不务正业……” 无凭见肖氏走远了,这才咬牙切齿,拎着鸟笼去了秦梦阳院子,将方才肖氏骂的那些难听话同秦梦阳说了一遍。 秦梦阳尚且不知道秦潇潇发生了什么,只觉心中悲凉,望着鸟笼中的鸽子,喃喃道:“终究是寄人篱下,时间长了难免惹人嫌恶。” 无凭深知秦梦阳脾性与秦潇潇大相径庭,秦潇潇没心没肺,秦梦阳却是多愁善感的,有些担心他。 秦梦阳顿了顿,又道:“也许是阿姐又惹到二舅母了,等她回来,无论这次亲事成与不成,我们都得回秦家去了。” 无凭点头赞成道:“寄人篱下哪里比得过家中自在?” 秦梦阳打开鸟笼,伸手去摸了摸里面的鸽子,忽然笑了,眼睛微亮道:“有了这只日行八百里的信鸽,今后与父亲来往家书便快多了。” 说到这儿,他一瞬间便开心起来,让无凭取笔来,他立刻给秦启写了一封问安信,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罢了将信绑在信鸽的腿上,撇着嘴道:“上次小黄豆被爹吃了,这次小绿豆给爹送家书,爹该不会这样残忍了吧?” …… “砰砰砰!” 剧烈的撞门声从屋子里传来,在朱斯年的院子荡开,听得人心惊胆颤。 院子里伺候的人都不敢往那里看。 “开门!把门打开!”朱斯年在屋子里大声叫唤。 下人都被肖氏叮嘱过,不敢违背命令。 “广云!”朱斯年大喊他贴身小厮的名字。 广云对他很忠心,很听话,但是今天不知道被肖氏弄到哪里去了,他叫了几百遍广云也没有出现。 眼看着日渐西斜了,朱斯年心中十分担忧秦潇潇,害怕她误会自己是抛弃她自己跑回来的。 事实上是肖氏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将他绑住塞了嘴巴,然后将他强行带了回来。 门被一把大铜锁给锁上了,窗户也被肖氏让人用钉子钉死了,她是铁了心想不让朱斯年出去。 可天无绝人之路,视线扫过旁边的一条春凳,他连忙走过去将之举起来,来到后首的窗户边,用力砸窗户。 声音很快引来了下人,但是窗户已经被他砸破了一个水桶大小的洞,他从洞口钻出去摔在了地上,下人又来拉他,焦急地劝道:“少爷,你不能出去,夫人说过你不能出去……” “让开!”朱斯年非常生气,“你们今日不听我的话,明日便全不用在我院子中做事了,都让开!” 他愤怒地掀开了下人们,飞快往院外走去。 等到了庭院中,但见肖氏还在那优哉游哉地赏花呢。 看到朱斯年竟然跑了出来,肖氏大惊失色,慌忙问:“你不在屋里好好养病,跑出来做什么?” 朱斯年怒道:“母亲,你简直太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现在不要出来捣乱,赶紧回去给我好好养病!”肖氏才撒了谎,可不能让这个蠢货给毁了。 朱斯年一双眼忿忿地瞪着她,转身要出去让人备马然后去接秦潇潇。 肖氏当然不同意,上去拉着他,母子两人闹了起来,这时候,刚刚去朱老太太屋中听说了秦潇潇“失节”之事的杨氏和朱琳琳一起走了过来,两人脸上都是散不开的凝云。 “哥,你跟母亲在闹什么?”朱琳琳跑过去将揪着朱斯年袖子不放的肖氏给拉开。 肖氏见杨氏来了,连忙挤出个笑来,道:“大嫂,斯年他身体不舒服,却偏要出门,我正劝他回去呢。” 杨氏拧眉看向朱斯年,道:“斯年,现今因着你表妹的事情,你祖母正心中不好受呢,你们就不要再闹给她老人家添堵了。” 朱斯年眼眸中隐隐有些血丝。 他面露愧疚与激动之情,只道:“表妹的事情,都怪我,我现在就去将表妹接回来,我会对她负责的。” 说完,他转身趁机飞快往外走,让车夫备马车。 杨氏和朱琳琳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这事不是怪阮家吗?怎么斯年他自己揽责?” 转而见肖氏面色时阴时阳,杨氏又问:“弟妹这是怎么了?诶,母亲不是老早就让你去接潇潇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肖氏别过来脸去,敷衍着道:“这不正要去吗?” …… 朱斯年坐着马车,摇摇晃晃,思绪纷乱,思索着一会儿见到秦潇潇应当说些什么。 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可是不知道表妹她会不会同意呢? 若是她不同意,他应当怎么办? 先前他总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可昨晚在药物的控制下强吻了秦潇潇,让他的心中忽然就明白了,他是想要娶她的,况且他亲了她,按照朱家的礼仪规矩,他必须要负责的。 正想着一会儿应该怎样开口,冷不丁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100章 生米煮成熟饭 原来秦潇潇和菱叶正在寺庙的大门口,与一个僧人说话。 秦潇潇让僧人借一匹他们养的马给她,她要骑马带着菱叶回去,等到了家再派人将马送回来。 但是那僧人认识肖氏和朱斯年,却是不认识秦潇潇,毕竟她第一次来明心寺。 僧人不愿意借马,怕秦潇潇骗人,秦潇潇就从头上拔了金簪要跟他作抵押。 朱斯年看到秦潇潇的一瞬间,眸色顿时一亮,不等马车停稳便跳下马车,疾步走了过去,老远就大声道:“表妹,不用借马了,我来接你了!” 秦潇潇和菱叶闻言转过身来,看到朱斯年的一瞬间,秦潇潇有些诧异。 这家伙不是妈宝男,听他妈的话不理自己了吗?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她收了金簪,冷冰冰地看着朱斯年。 朱斯年走到了她身边,目光落到了她淡红的嘴唇上,脑海里蓦然回想起昨晚唇舌相接的那一幕,他的脚步一顿,脸瞬间便红了。 秦潇潇发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嘴唇上,伸手捂住嘴唇,冷哼一声,拉着菱叶越过朱斯年就走。 朱斯年回过神来,赶忙追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明心寺的门口香客已经几乎散完了。 望着前面的人影越过了马车,朱斯年疾步追了上去,拦在了秦潇潇和菱叶的面前,解释道:“表妹,我今早是被我母亲绑回去的,我没有想要抛下你的意思。” 秦潇潇脚步一顿,微微鼓着腮帮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当真?” 朱斯年举起手来就发誓:“我说的若是假话,天打五雷……” “行了行了!”秦潇潇翻了个白眼,“我这个人最不相信的就是男人的誓言。” 说完,她转身爬到了朱斯年的马车上,朱斯年隐约觉得秦潇潇似乎是不生气了,心中一喜,连忙跟着上了马车,菱叶也爬到了车辕上,车夫打马而行。 风灯点亮,萤火一般的火苗在暗紫色的空气中飘忽着。 马车中,朱斯年点亮了宫灯,将灯罩罩了上去,马车内瞬间亮堂起来。 眼瞧着秦潇潇靠在车厢上一声不吭,朱斯年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表妹,昨晚的事……我……我对不起你……” 秦潇潇眼皮懒懒地一掀,淡淡道:“你不是被那个老女人算计了吗?我又没怪你。” 朱斯年一愕,十指捏着衣摆蜷了蜷,犹豫片刻后道:“潇潇,我……我毁了你的清白……” “不就是亲一口吗?什么清白不清白的,”秦潇潇浑不在意,甚至在马车的摇晃之中,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朱斯年看着她那副惫懒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她压根不在乎,自己亲了她,还撕扯开她的衣服,她竟然不在乎! 可是他在乎啊。 他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站起身来坐到了秦潇潇的身边,秦潇潇吓了一跳,扭头狐疑地看着他,往旁边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问:“你干嘛?” 朱斯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表妹,虽然这件事你不放在心上,可是我真真的是欺负了你,于情于理,我都要对你负责的。你自己不在意,别人却未必会原谅你我,我不能因为我的行为让你受到伤害,更加不能毁了你的一辈子,所以……” 说到这儿,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衣摆,缓解自己的紧张,秦潇潇歪着头带着些玩味的神情看着他,“所以什么?” 朱斯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将视线落在了她红红的嘴唇上,喉结轻微地滚了滚,声音哑哑地说:“我想娶你,对你下半辈子负责,可以吗?” 秦潇潇蓦然睁大双眼,身体往后退缩了一下,后腰撞在了宫灯上,宫灯被撞倒了,她呀了一声,赶忙扭身去捡,朱斯年却已经抢先一步俯身去将灯捡了起来,放回了她身后的原位。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朱斯年才发现自己此时几乎与秦潇潇的身体贴在一起,他一手抓着车辕,身下就是秦潇潇。 秦潇潇缩着身子,双手护在胸口,美眸略含警惕地瞪着他。 朱斯年几乎是一低头下巴就能撞到她的额头的。 他慌忙红着脸直起身,坐回了原位,尴尬地干咳一声,开口道:“抱歉,吓到你了。” 秦潇潇随即坐起来,拍了拍胸口,喃喃道:“我还以为你怕我不答应要生米煮成熟饭呢!” 朱斯年:“……” 他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低声道:“我不是那种人。” “不是就好。”秦潇潇吐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抱着手道:“若是你有那种心思你就死定了,我发火的时候下手可没轻没重。” 朱斯年:“……” 他想到昨天晚上她连自己母亲都打了,心中顿时又爱又恼的。 不过他不怪秦潇潇,毕竟是肖氏先动手的,而且后来肖氏也把气都撒在他身上了。 他站起身坐回了秦潇潇的对面,以免自己再做出冲动之举来。 秦潇潇这时候再次开口道:“表哥,你也看出来了,你娘恨我恨得要死,我怎么可能嫁给你呢?况且,我们之间不过是亲了一下,没有严重到需要负责的地步。这件事就揭过去吧。” “表妹……”朱斯年被秦潇潇就这样拒绝了,心中顿时又急又痛,有些激动地说,“我若是不娶你,我们的事情传出去,你还怎么做人?我朱斯年虽然是一届文弱书生,可也是敢作敢当之人……” “你放心吧,”秦潇潇打断他,“阮夫人那里,我已经解决好了,她不会也不敢将我们的事情说出去。可能说出去的也就你娘,但是我知道她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所以她应当也不会说出去的。” “不,她……”朱斯年惭愧地低下了头,“她已经说了,我出门的时候,伯母和琳琳都知道了这件事了……” “哈?”秦潇潇惊愕不已,“怎么可能呢?你娘怎么可能说呢?她恨不能全世界都不知道这件事啊。” 秦潇潇心中困惑良多。 正好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已经到了。 秦潇潇还没有想通,带着疑惑下了马车,自顾自地往府里走。 朱斯年也从她的态度中看出来了,她根本就不想嫁给自己,他跟了秦潇潇片刻后顿住了脚步,看着她的背影,心如同被一块巨石压下来,好像碎了,又疼又不甘。 而就在这样的不甘和心碎中,他脑海中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并且驻足。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之下,他迈步飞快往秦潇潇冲过去,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101章 对我负责 秦潇潇正大步走着,准备回自己房中去换衣服,然后再去见外祖母,没料到朱斯年忽然冲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她本能地就要伸出另外一只手去给他一拳。 好在看清他的面容之后及时收了手,否则今日朱斯年就要血溅当场了。 菱叶见状后,自觉往后退到了两人看不见的地方等着。 此时约莫是戌正时刻,府里已经掌了灯,下人们也几乎停止了劳动,因此路上并没有人。 朱斯年失了分寸,拉着秦潇潇往路旁的花丛里走了两步,两道身影完全隐没在了黑暗和花丛里。 秦潇潇睁大眼睛,只能够隐约看到他的轮廓。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拳头可是很硬的。”她低声道。 朱斯年却紧紧抓住她的一只手,黑暗中隐约可见他的神情激动又焦灼,他说:“潇潇,嫁给我好吗?我想要娶你!” 秦潇潇拧眉用力将手抽了回来,却被他趁机抓住了另外一只。 她摇头:“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不会嫁给你的,你是我表哥。” “潇潇,”他声音激动,身体微微靠近,炽热的气息喷在了秦潇潇的脸上,“潇潇,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了吗?” 秦潇潇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撞在了后面的花丛上,发出刷刷的声音。 她一时间的确没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开口询问:“我说了什么?” 朱斯年伸手去帮她挡住了后腰,以免她被尖锐的花枝刺伤或者刺疼后腰,然他自己的手却被戳破皮了,却完全没有收回来的意思。 他帮秦潇潇回忆道:“你忘了,那天晚上,我们在梦阳的屋子里,从窗口射进来一只飞镖,差点刺到了梦阳身上,得亏你反应快,拿香炉将飞镖给挡开了。但是飞镖却飞向了我……” 秦潇潇倏然想起了这件事,她忍不住呀了一声,脑海中回想起了当时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你要是真的废了的话,我对你负责,我不嫌弃你成了太监,我养你一辈子!” “表哥,我知道我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缺点,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你也不喜欢我,可是毕竟是我害你成了这样,我秦潇潇是个敢作敢当的人,自己造的孽自己还。 “所以,表哥,若是你真的出了事,你也能接受我的话,我愿意负责的。” 秦潇潇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气愤道:“我怎么把这么大的事情忘记了?” 朱斯年见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用又小又轻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说过的要给我负责的话,还算数吗?” 秦潇潇抽回自己的手,低头看向他那个位置。 虽然什么都看不清。 默了片刻,她自责地问:“表哥你……你真的成太监了吗?我……我真的害了你一辈子吗?” 朱斯年的眸光在黑暗中闪动着。 他不想撒谎,可是,相比之下,他觉得用谎言来娶了她,自己今后才不会后悔。 他咬了咬牙,对上秦潇潇认真且期待的神情,点了点头,艰难地说:“我……我的确已经……已经不能行那种事了。” 秦潇潇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双肩耷拉了下去,自责道:“我这个莽夫,我竟然毁了你一辈子,我……我……” 她说着说着声音里渐渐染上悔恨而非伤心的哭腔,想要发火打自己一顿给朱斯年报仇。 朱斯年见她扬起手赶忙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抓住她往自己的怀中揽过来,用力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道:“我不怪你的,我只想娶你,你能兑现诺言吗?” 秦潇潇咬着嘴唇,过了好半晌,她推开朱斯年,直起头来,道:“我……我想一想。” 朱斯年见她态度动摇了,心中万分高兴,已经将那股欺骗她的愧疚感完全抛之脑后了。 他声音都清亮了许多,喃喃道:“太好了,明年会试一过,我便要举行加冠礼,到时候我便能够娶你了,太好了!” 秦潇潇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若是自己嫁给他,那自己岂不是要一辈子守活寡? 可是不嫁给他,那自己更加不是个人。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呜呜! 朱斯年见她情绪沉重,便只能收敛了自个儿的兴奋劲,道:“我先送你回去换衣服,咱们再去……”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完,蓦然间一道尖锐又激动的声音传来,生生将朱斯年的话给淹没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发疯的鬼影尖叫着就朝秦潇潇扑了过来,抓住秦潇潇的衣领,巴掌便飞了过来。 肖氏骂着:“贱人!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我打死你!我就是死我也不会让我儿子娶你的!” 秦潇潇脑瓜顿时嗡嗡作响,她反应极快,迅速往旁边抽身躲开。 肖氏扑过来的时候力气太大,没想到秦潇潇躲开了,她一个急刹不住,撅着屁股一头扎进了旁边的花丛中。 “啊”的一声惨叫,朱斯年愣了片刻,赶忙过去将肖氏从花丛里面拔出来。 这时候秀秀以及其余的丫鬟也打着灯笼过来了,灯光往肖氏的脸上一照,发现她脸上被尖锐的花枝划出了四五道血痕,发髻也被花枝勾得乱七八糟,发饰歪歪斜斜。 “二夫人!”下人们手忙脚乱,肖氏疯了一般,全然没有了世家大族女子应该有的风范,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个发了疯的疯婆子。 朱斯年沉了脸,忍着怒火道:“快点送母亲回去上药!” 肖氏不肯,扭头一瞥见秦潇潇安安稳稳站在旁边,愤愤地盯着她,她怒火再次喷涌而出,一把挣脱开下人的手,像头疯牛一样往秦潇潇撞过去。 此时秦潇潇站在两个花丛边上,有心想要避开却被花丛拦了路,来不及了。 想要出手给肖氏一掌却又顾忌着她是自己的舅母,怕把她打死了,只能伸手去挡着。 然而肖氏此时力大无比,脑袋狠狠撞到了秦潇潇的胸口上,秦潇潇顿时被撞得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胸口传来了尖锐的刺痛。 她顿时痛呼一声,伸手一把将肖氏给掀开,手抚上了胸口。 丫鬟举着灯照过来,随后惊叫出声:“啊!流血了!” “表妹!”朱斯年大惊失色,疾步冲过来扶住秦潇潇,这时候才发现,她的右胸位置,扎进去一根尖锐的发簪。 第102章 受伤 一时间,旁边所有人都慌了,四下乱成了一团。 朱斯年看着秦潇潇捂着胸口咬牙,好像是太疼了,她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发软,眼看人要软倒下去,朱斯年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惊慌而又急切地吩咐众人:“快点去请府医!快!” 肖氏跌坐在一旁,已经被吓得全身瘫软,脸色惨白,方才那股疯劲也没有了。 秀秀赶忙过来将肖氏给扶了起来,肖氏一把抓住秀秀的手,声音颤抖着解释:“我……我没有杀她,我……” 她虽然恨秦潇潇,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命啊。 秀秀也心中骇然,但是一见肖氏这般,情知她并非故意,转念一想,道:“夫人不要着急,应该是你头上的发簪不小心扎进了表小姐身上,奴婢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这边的喧闹很快就传到了朱老太太的屋子里。 老太太听说秦潇潇见了血,差点吓得昏厥过去,好在她身体向来康健,没出什么毛病,挺了过去,随即手忙脚乱急吼吼地要去看秦潇潇。 而朱斯年在慌乱之间,抱着秦潇潇竟然去了自己的院子里,等看到了自己的屋子才反应过来走错了,但又怕再颠簸秦潇潇受不了,索性将她抱到了屋子里放到了自己的榻上。 一时间,几乎整个朱家的主子都涌到了朱斯年的院子里去看秦潇潇的状况。 府医也飞快赶了来,但见到秦潇潇是伤在胸口就犯了难,他一个男人,根本不好帮着她处理啊。 榻被朱斯年吩咐下人挡了屏风,秦潇潇就躺在屏风后面,朱斯年在床边急得双眼微红。 府医却是退到了外面,对朱斯年道:“少爷,还是去外面请医女吧,表小姐伤到的位置,老夫不好帮忙处理啊。” 这时候,杨氏,杨氏的两个儿媳都扶着朱老太太焦急地走了进来,秦潇潇的两个舅舅,两个表哥也都赶来,还有朱琳琳和秦梦阳,男人们在侧屋焦急等候着。 “我的儿……我的儿……”朱老太太转进屏风看到挣扎着要坐起来但是面色死灰一般的秦潇潇,立刻老泪纵横,上去就按着她的肩膀痛哭:“她可是你的舅母,她怎么发狠来害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外祖母,我……没……没事……”秦潇潇想要坐起来,却硬是被生生按了回去躺着,搞得她十分无奈。 杨氏在旁焦急道:“这会儿都这个时辰了,出去怕是找不到医女,潇潇的伤耽误不得啊……” 众人急吼吼的,秦梦阳挤过人群,来到榻边,大声对众人道:“当务之急是要帮阿姐止血,菱叶,快拿药来。” 方才听说秦潇潇出了意外,秦梦阳和菱叶立刻去给秦潇潇取药。 正好,之前莫清淮给的药还剩好多呢,菱叶伺候秦潇潇,知道这个药效果堪称神奇,只要撒一点到伤口上,就能止住血。 偏偏众人都不放心菱叶,在旁吵吵嚷嚷,急惶纷乱。 秦潇潇被吵得头脑发晕,却只能忍痛提高音量道:“外祖母,舅母,嫂嫂们,我不需要医女,我自己就能处理,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 “你,你能处理?”朱老太太一边哭一边看着她满是鲜血的胸口和手掌,半信半疑,又不愿意走开,生怕自己走开一会儿秦潇潇就死在榻上。 秦梦阳深知这点伤对于一向皮糙肉厚的秦潇潇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众人都挤在屏风旁边不愿意走,他只能起身去驱赶她们。 秦潇潇终于坐了起来,看到朱老太太被扶到了屏风后面,她才死死咬着牙,伸手握住还扎在胸口的那根发簪,用力一拔,嗤的一声,她痛得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此时走到屏风旁边的朱斯年正好看见这一幕,以及秦潇潇那疼得满头冷汗的模样,心跟着颤了颤。 他从来都不知道,秦潇潇竟然是这般坚强之人,换做是男人也不一定这样能忍,可是她非但把金簪给拔了下来,而且就那么哼了一声,便再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秦梦阳起身叮嘱菱叶:“小心一些,伤口若是太大,就要用针缝合。” 菱叶动作迅速地将秦潇潇的衣服脱了下来,应着声,秦梦阳已经拉着朱斯年出了屋子。 沾水的帕子将伤口旁边的血迹擦干净,秦潇潇拿着药瓶将药粉洒在了伤口上,在菱叶的帮助下缠上了纱布,随后才小心地躺回了榻上,微微地喘着粗气。 菱叶又帮秦潇潇擦去脸上的汗水,面露心疼道:“小姐你之前两次受伤,都是为了去赚悬赏的银子,被贼人所伤,这次却被二夫人用金簪扎伤,若是运气差一点扎到要害,可就完了。” 秦潇潇有些虚弱地说:“伤重不重我能感受到,这次没事,不过养两天的事。可我气不过——” 她话锋一转,眼中顿时露出喷薄的怒火来,伸手死死抓着榻上的褥子,咬牙道:“肖氏她再恨我,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吧!我咽不下这口气!” “别动气,别动气!”菱叶连忙伸手拍着她的手背,“生气最是伤身子了。” “我知道生气最是伤身子,”秦潇潇反手捏着菱叶的手,疼得丫头龇牙咧嘴,听到秦潇潇愤声道,“要是我嫁给了表哥,肖氏会不会被气死掉?” “啊?” 菱叶眨眨眼,“都这个时候了,小姐你怎么想着嫁人呢?” 秦潇潇冷哼一声,“为了我自己犯下的错,我必须要嫁给表哥,而且,我嫁给了他,就让他搬出朱家,让肖氏见不着儿子,见着的时候,我还要故意对她不敬不孝,气死她这个当婆婆的!” 菱叶翻白眼道:“小姐,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表少爷吗?你确定你嫁给表少爷是为了报复二夫人吗?” “你不用说了。”秦潇潇已经下定了决心,还被愤怒给支配了,根本没有认真聆听过自己的内心,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肖氏想要干什么,她偏偏不让她得偿所愿。 外头,朱斯年等人急得团团转,听不到屋子里面的动静,又见秦梦阳没有特别担忧,朱斯年忍不住问他:“表妹不知如何了?” 秦梦阳回答:“表哥你放心吧,这点伤对我姐来说不算什么。上次她伤了后背,差点要命……” 说到这他忽然瞥到朱老太太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怕吓到他老人家,连忙住了嘴。 第103章 巴掌 朱斯年闻言睁大眸子,正想追问,没想到旁边侧屋传来啪的一声。 两人连忙走进去,只见二老爷——也就是秦潇潇的二舅,朱斯年他爹朱从,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肖氏狠狠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响亮,而且是当着全家人的面打的,让肖氏的面子全都丢尽了。 然而肖氏又羞又恼但不敢还手,毕竟她差点害死了秦潇潇,她自己还心有余悸呢。 “打得好!”朱老太太见状,在两个孙媳妇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过去。 肖氏和朱从连忙低下头来。 肖氏捂着火辣辣的脸,低着头眼中满含委屈和愤怒,张口便为自己辩解:“母亲,儿媳不是有意的,儿媳是不小心撞上去才害得潇潇出了意外的。” “幸好你是不小心,你要是有意的,我今天就做主把你休弃回去,我朱家容不得你这等心思狠毒的恶妇!”老太太声音里满含痛楚和怒火。 肖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眼泪哗啦啦就流了出来,抬头委屈道:“母亲,儿媳在朱家这么多年,帮着大嫂治家,生了斯年,即便没有什么功劳也有苦劳啊,如今儿媳不过是气不过,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让那个贱……让潇潇给勾了魂去,带累得斯年他不尊不孝,还时时与我顶嘴,我心中愤愤不平……” “你胡说!”朱老太太厉声打断她,“潇潇多听话的一个好孩子,你身为她的长辈,非但不怜惜她,还差点害了她的性命,你还好意思挑潇潇的不是!” “母亲,儿媳冤枉啊,那个贱人……” “你还骂人!”朱从走过来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在肖氏的脸上,肖氏被打得翻倒在地,顿时尖声大哭起来。 朱从怒道:“你给我闭嘴!你再无理取闹,推卸责任,不用母亲做主,我现在就去休书一封,连夜送你回肖家去!” 朱从向来是个温顺的人,负责管着朱家外面的各种生意,庄子等等。 而肖氏则性格有些火暴,夫妻二人性格正好互补,朱从也多忍让肖氏,今日却是当众打了肖氏两巴掌,可见他真是气急了。 朱斯年赶忙过去拉住朱从,以免他再扇自己母亲巴掌。 肖氏哭得更凶了,用手捶着胸口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我兢兢业业为朱家生儿育女,管理家宅,从未犯过错,这件事错的明明就是秦潇潇,你们都不知原委,却都来责怪于我,还要休了我回肖家去,可是秦潇潇根本没死成啊……” 这话一出,老太太忍无可忍,趴下去又给了肖氏一巴掌,怒哭道:“你这意思是,我宝贝外孙得死了你才甘心才认错吗?” 肖氏浑身一抖,虽然老太太人老一巴掌打得并不重,她还是不敢置信又屈辱地咬牙瞪着她。 “母亲,你不要说了……”朱琳琳眼看闹成这样,当大人的不好维护肖氏,她只能跪到她身边劝慰。 没想到肖氏一把推开了她,丝毫不领情。 一时间对肖氏的斥责声此起彼伏,肖氏原本害怕秦潇潇被自己不小心刺死了,心中害怕,这会儿知道秦潇潇死不了,她便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恶的是所有人都帮着秦潇潇说话,她几乎要气晕过去。 杨氏帮朱老太太顺了顺气,老太太问了一句:“你说此事的原委都在潇潇,你说清楚,刚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肖氏看着朱老太太眼中的怒火,正想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外祖母,我来说……” 众人齐齐转头过去,便看见脸色惨白的秦潇潇竟然在菱叶的搀扶下从主屋中走到了侧屋来,好像被金簪刺中伤口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是因为秦潇潇用了御药,那药好像有止痛作用,因此这会儿伤口不怎么疼了。 朱斯年见状飞快跑过去扶住了他。 这一殷勤的举动,让在场的长辈都看得一愣,心中顿时产生了异样的情绪。 刚刚肖氏说,秦潇潇勾了朱斯年的魂…… 朱从忍不住盯着秦潇潇的脸仔细打量。 “表妹,你出来做什么?一会儿我会着人送你回你的院子去的。”朱斯年一边扶着秦潇潇的胳膊,一边低声道。 秦潇潇没有理会他,而是忍着疼痛到了朱老太太的面前,看了看还跪在一旁死死盯着她恨不能将她给吃了的肖氏,倏然也跟着跪了下去,嘴一瞥,眼睛一红,加上她受伤后惨白的面容,让她此时看起来破碎又可怜,哽咽道:“外祖母,求您为外孙女做主!” 老太太连忙心肝宝贝地叫着,将秦潇潇给拉了起来,落泪道:“快别哭也别跪,你二舅母虽然不是有意要害你,可外祖母还是会为你做主的,你不哭啊。至于阮家那里,明天外祖母就让你大舅去他家算账帮你找公道,你别担心啊。” 说着用帕子帮秦潇潇拭泪。 秦潇潇低头看着才到自己肩膀的老太太,悄悄瞟了肖氏一眼,一咬嘴唇,哽咽道:“祖母,难道你不知道外孙女的委屈另有所指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朱从在旁焦急询问:“潇潇,难道你二舅母还从别的地方欺负了你?你告诉二舅,二舅替你做主。” 秦潇潇心头一动——原来自己和朱斯年的事情,肖氏没有说出来啊。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抬起手来拭泪,道:“潇潇另有委屈,却是说不出来,只能跟外祖母一人讲。还有,需要二舅二舅母和表哥留下来。” “好好好,你们其余人都去外面候着,让潇潇单独跟我说话。”朱老太太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从侧屋里走了出去,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了秦潇潇,老太太,朱从夫妇,朱斯年几人。 老太太看着秦潇潇那惨白的脸色,心疼得无以复加,道:“好了,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出来。” 肖氏却是意识到了秦潇潇要说什么,站起来就想张口阻止,但没想到朱斯年动作飞快地跪了下去,飞快出声道:“祖母,孙儿不是人,轻薄了表妹,毁了表妹清白,想要求娶表妹,求祖母成全!” 说完就朝老太太磕了个头。 第104章 发誓 站在旁边的朱从闻言身形一晃,差点自己崴了自己的脚。 他怔愣了片刻,随即就想过去将朱斯年揪起来给他两巴掌。 没想到肖氏抢声道:“不对!斯年你疯了!分明是阮家那个阮岱轻薄了秦潇潇,你胡说八道,为什么要替他顶罪?” 这话一出,朱从再次怔住,秦潇潇和朱斯年同时扭头愕然地看着肖氏。 秦潇潇拧眉道:“二舅母,我与你是有几辈子的冤仇,你若是替表哥开罪我还能想得通为什么,可你竟然还如此侮辱作贱我冤枉我,是觉得没娘的孩子好欺负吗?”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肖氏振振有词,好像昨晚亲吻了秦潇潇的人真的是阮岱一样,“你老早就勾引了我的斯年,又怕被人诟病,趁着你被阮家那个庶子毁了清白,转而嫁祸给斯年,想要借此机会嫁给斯年,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的如意算盘就不要想打响!” 原本听得朱斯年的话,朱从跟老太太都十分震惊又气愤,可现在被肖氏如此巧言令色,强词夺理,朱从和老太太顿时有些不敢确定,欺负秦潇潇的到底是朱斯年还是阮岱? 秦潇潇觉得,自己算是领教到了肖氏的无耻,她被气得心口疼。 上次后背受伤,抹了莫清淮给的药,这药似乎有麻醉的功效,根本感觉不到多疼,这次却是被肖氏气得疼得厉害。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捂住伤口,有些难耐地说:“二舅母,当初我刚刚来到朱家的时候你就不喜欢我,误会我对表哥有别样的心思,后来你为了赶我走,又故意让人将我推倒把外祖母的酒壶打碎了,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情,无论你身边的下人,还是阮家夫人,大家有目共睹,我本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表哥,可是你疑神疑鬼,为了不让我嫁给表哥,不惜冤枉我,说我清白被阮岱所毁,可事实明明是……是表哥他强行……” 说到这,她呜的一声哭了起来。 “潇潇不哭,外祖母相信你。”老太太连忙过来拉住秦潇潇的手,随即转头看向肖氏,怒声呵斥:“你这个坏胚子,简直坏透了!可怜斯年竟然会摊上你这么个黑心肝的东西当娘!” “母亲,儿媳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可以听她的不听我的呢?”肖氏还想要继续诬陷,朱斯年攥紧拳头,怒道:“母亲你够了!你可知道你对潇潇偏见之深已经疯魔了?” 朱从看看肖氏,又看看朱斯年,还是不确定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朱斯年,你看看你,我说的难道有错吗?自从这个妖女来了我们家,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书也不读了,现在还帮着外人来这般对我,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肖氏冲过去就要打朱斯年。 朱从一把将肖氏给拽到了一边,扬起手,肖氏见状缩着肩膀就闭了嘴,往后躲去。 刚刚几巴掌已经打出了她的心理阴影,因此看到朱从的手她便下意识地害怕。 朱从瞪着她冷哼一声,警告她一眼,旋即看向朱斯年和咬着牙齿的秦潇潇,严肃问朱斯年:“你说,你是不是真的欺负了你表妹?” 朱斯年看了秦潇潇一眼,有些说不出口。 他怕让秦潇潇难堪,自己做了这种事也觉得没脸。 他点了点头,正想说话,秦潇潇忽然站出来,挺直胸脯道:“若是表哥敢做不敢当,我秦潇潇今天就死在这里,绝不受辱!” 说完,她装模作样地伸手去头顶想要拔一根簪子,结果一摸摸了个空,有些尴尬,她只能扭身伸手从朱老太太身上取了一根簪子,对着自己的脖子作势就要刺下去。 “潇潇!”朱斯年惊叫一声,冲过来一把抢了秦潇潇手中的发簪,紧张道:“潇潇,你不要冲动,我说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朱从见秦潇潇这般,立刻就相信了秦潇潇所说的那番话,心中顿时产生了愧疚之感。 朱老太太也被秦潇潇吓了一跳,连声哄劝。 朱从连忙道:“潇潇,二舅相信你,你受了委屈,我们朱家一定会补偿你的。” 秦潇潇闻言悄悄瞥了肖氏一眼,眸中似乎闪过了某种得逞之色,随即反问朱从:“二舅要如何补偿我?” 不等朱从回答,朱斯年立刻对朱从道:“父亲,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求父亲答应,让我娶了表妹,让我对表妹负责。” 朱从:“……” 朱老太太闻言叹息着插嘴道:“斯年,这种事情光光你一人请求有什么作用?潇潇,你说句话,你若是答应,再去信给你爹去,只要你爹答应,咱们两家亲上加亲,也是一桩好事。” “我不同意——” 肖氏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嘴。 朱从转头看过去,见肖氏红着眼状若疯魔,冷哼一声:“由不得你同不同意!”转而大声对外面道:“来人,把二夫人送回屋子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丫鬟拉着肖氏走了出去。 杨氏等人在外面探头探脑,非常好奇屋子里到底在谈论些什么。 不过门再次被关上了。 朱从和朱老太太都看向秦潇潇,秦潇潇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得逞,面容正色道:“我秦潇潇虽然从小没了娘,爹爹又常年在外,可我也有着不容任何人随意践踏的尊严,如今和表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并非我所愿,若是表哥果真想要负责,想要娶我,我便要提出我的要求。” “表妹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朱斯年一下就喜笑颜开,神情激动。 秦潇潇面容变得认真起来,正正地望着他的眼睛,问:“你能够做到永不负我吗?” 朱斯年立刻举手发誓:“我朱斯年对着天地发誓,只要表妹愿意委身于我,我一辈子不相负,一辈子不纳妾,一辈子对你一心一意,若是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哎哟哟,说什么死不死的!”朱老太太嗔怪地瞪了朱斯年一眼。 朱斯年眸中的郑重严肃,却是做不得假的。 秦潇潇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誓言,竟然有一瞬间的感动。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种感动给压下去了,转而看向朱从和朱老太太,问:“外祖母,二舅,你们可赞同表哥的话?” 秦潇潇指的当然是“永不纳妾”这句。 毕竟在这样的时代,不纳妾的男人少之又少。 朱从拧眉,犹豫道:“这……” “这什么这?”朱老太太瞪了朱从一眼,“你大哥不就没有纳妾吗?” 老太太说的是秦潇潇大舅朱顺,他只娶了杨氏一人,生了两个孩子。 而朱从则纳了一个妾室,生了朱琳琳。 第105章 定亲 说实话,朱从是有些不赞同朱斯年不纳妾的,但是朱老太太笑意吟吟拉着秦潇潇道:“潇潇,你进了朱家门,只要帮助朱家繁衍子嗣,多生几个大胖小子,斯年绝不纳妾。” 言下之意,要是没孩子,还是要纳妾的。 秦潇潇看向朱斯年。 他说了他不行了,生不出孩子,那他岂不是非要纳妾? 朱斯年连忙道:“祖母,父亲,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和潇潇多生几个孩子给你们的!” 秦潇潇:“……” 看着他那激动兴奋的模样,秦潇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来他还打算瞒着啊。 朱从和老太太见两人互相愿意,便暂时应下了亲事,打算明日就去信询问秦启的意见。 事情说定之后,朱斯年脸上的笑怎么都藏不住,秦潇潇倒是情绪一般,但是困得厉害,只想回去睡觉。 至于朱家其他人,有震惊,有欢喜,有担忧。 震惊的,比如大舅朱顺,欢喜的,比如朱琳琳,担忧的,则是大舅母杨氏。 杨氏也是大家出身,教养极好,做事稳重理智,朱家在她的管理之下井井有条。 但她也多多少少听说过秦潇潇曾经名声不太好,因此有些担心她进朱家门会不会对朱家有什么不利。 但是老太太因此斥责了她两句,秦潇潇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女儿的女儿,又多年没有管过她和秦梦阳,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和心疼,现如今倒是愈发偏宠了。 杨氏见老太太和朱从都答应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秦潇潇刚刚回到屋中准备休息,秦梦阳便焦急地追了进来。 “阿姐,你是怎么想的?”他对秦潇潇决定嫁给朱斯年的事情大惑不解,因此要来问个清楚。 秦梦阳不是外人,秦潇潇便懒得起来,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怎么,我不能嫁给表哥吗?” 秦梦阳在旁边坐下,拧眉道:“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嫁给他?你是这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的人吗?” “但问题是我也没有喜欢的人啊。”秦潇潇扭头看着秦梦阳,“爹天天盼着我赶紧嫁了,我也被逼得没办法了,烦不胜烦,正好我觉得表哥应当是个不错的人,嫁了也就省得爹整天催催催。” “可是二舅母呢?”秦梦阳满目忧愁,“如今你们的关系已经僵到不可缓和的地步了,等你嫁进了朱家,应该怎样和二舅母相处?你这脾气,她若是惹了你,我担心你会把她打死啊。” 秦潇潇嘿嘿一笑,躺在床上,俨然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 她说:“我若是嫁进了朱家,我就每天气肖氏一次,你知道的,生气发火最是让人日子难过,她恨我,三番五次害我,我也不要她好过。” “那你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秦梦阳觉得秦潇潇有些犯蠢,“你气她,自己难道就不会被她气到吗?” “非也非也!”秦潇潇摇头,“我得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夫君,她失了一个宝贝儿子,怎么算都是她亏了的。” 顿了顿,秦潇潇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扬,补充了一句:“说不定等我和表哥成亲的时候,她都不在朱家了。” “什么?”秦梦阳没听明白后面一句话的意思。 秦潇潇却是没有解释,赶他走人,自己要休息了。 当时他们几人在屋子里,肖氏发癫,说话难听,已然全没了平常的规矩教养,更遑论她伤了秦潇潇还说了一句“她又没死”,这种话简直不是人说得出来的。 秦潇潇要嫁给朱斯年,肖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也许她还会犯什么错也说不一定。 …… 莫清淮和苏苒的赐婚圣旨下来之后,两家可谓是喜气洋洋,唯独莫清淮闷闷不乐,整日里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婚事给退掉。 可是这是皇帝赐婚,想要退婚谈何容易?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想法子请钦天监说几句假话,说自己跟苏苒的八字不合,不适宜成亲。 然而钦天监是个老古板,不是个容易收受贿赂的人,若是事情败露了,必定引得皇帝大怒,所以莫清淮还在斟酌思考着如何才能将事情给办妥。 怪只怪他从小不在京城,生活在山野之中,如今回来不过两三月,根本没什么人脉。 想来想去,他想起自己幼时太子对他还不错,太子比他大十岁,每每出宫便会来王府找他玩。 他便主动去和太子拉了拉关系,想要让太子帮帮他的忙。 可太子是忙国之大事的人,恐怕没空搭理他的婚姻小事。 他现在无比后悔,后悔当初没有选择秦潇潇的插花,而是选了苏苒的插花。他简直恨死自己这死要面子的脾气,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世子,不好了,不好了!”高陵忽然匆匆跑了进来。 莫清淮正拿着一本书在屋子里思索对策,被高陵吓了一跳,书都掉到了地上。 他生气地将书捡了起来,气道:“不是让你去射飞镖给那个女魔头送信吗?你着急忙慌干什么?秦潇潇收到纸条了吗?” 高陵摇头:“还没射进去,属下听到了一个会让世子你哭鼻子的消息。” 莫清淮瞪了他一眼。 高陵卖了卖关子,才唉声叹气道:“世子,你跟秦小姐算是有缘无分了,你不知道,如今你要娶苏小姐,秦小姐则和他表哥订婚了。” 啪,莫清淮手中书又一次掉到了地上。 他顾不得去捡,本能地迈步就往外走。 “世子你要去哪?”高陵连忙将书捡起来扔到了桌子上,追了上去。 莫清淮却又猛地顿住脚步,神情怪异地扭头过来,怒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秦潇潇他爹都不在京城,谁帮她订的亲事?难道还能是她自己订的不成?” “不不不,”高陵连忙解释,“属下找朱家的下人打听过了,听说是去信问过了秦将军,秦将军非常高兴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莫清淮顿时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那秦潇潇呢?她自愿跟那个姓朱的定亲?不是被强迫的?” “不可能是被强迫的。”高陵笃定摇头。 “为什么?”莫清淮咬着牙问。 高陵支吾了一会儿,声音渐弱道:“秦小姐强迫她表哥倒是差不多……” 第106章 进贼 昭义侯府,夜晚。 深秋风渐渐冷了,夜晚的风刮得天边的明月似乎是西坠了两分。 秦潇潇正在屋子里和菱叶一起收拾离开的行李。 早就说过的,婚事定下来,他跟秦梦阳就要回家去的,毕竟别人家不比自己家里舒服。 菱叶看了看受伤后不过两三天就活蹦乱跳的秦潇潇,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小姐,你先休息吧,我来收拾就好了。” “没事,一起收拾完一起睡。”秦潇潇说着,将之前朱斯年给他拿的雪蛤装进了盒子中。 她才吃了五只,剩下五只舍不得吃,想着寄到边疆给他爹去。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来人呐!有贼闯进来了!快来抓贼!” 秦潇潇和菱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哪个狗胆包天的小贼竟然敢来偷侯府,是不要命了吗? 作为武力担当的秦潇潇,自然是要出去帮帮忙的。 刚刚踏出院子,远远看到忽明忽暗的灯光在侯府各个巷道里闪烁着,院门口一棵枝叶繁茂的桂花树后面,忽然窜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直挺挺地往秦潇潇冲过来。 秦潇潇眉目一凛,在那黑影冲过来的瞬间,一个闪身迅速躲开,再反手一掌打在了那人的后背。 只听黑夜中传来一声闷哼,黑影往前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秦潇潇愣住了,这就是那小贼吗?怎么这么不经打?这就晕了? “小姐,小姐,没事吧?”菱叶拎着八角宫灯就冲了出来,来到了那躺在地上的小贼边上,她惊讶道:“呀,这贼这么快就抓到了?” 秦潇潇道:“废物一个。” 菱叶提着宫灯蹲下身往小贼的脸上一照,随后惊讶得叫出了声:“啊!小姐,这……这是……是……” 太过惊愕,半天没说出来。 秦潇潇被她弄得没了耐心,跟着蹲下身看去,只见一张妖孽的脸歪在地上,双眼紧闭。 秦潇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人怎么是……莫清淮?! “他怎么在这里?”菱叶替秦潇潇问出心中疑惑,秦潇潇心念转动间,好像想起了什么。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护院们大喊道:“贼往那边去了,快!!” 秦潇潇心头一跳,想到上次他把自己弄到树上挂着的事情,下意识地就想把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然而脚步移动间,又想起后背的伤,前胸的伤,上次抓花影盗,都是他帮了忙,顿时觉得自己不该忘恩负义,于是,她不等菱叶反应过来,俯下身双手插进他的腋下就把他往屋子里拖。 “诶,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啊?”菱叶不可思议,秦潇潇快速吩咐:“把院门关起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菱叶:“……” 虽然觉得不妥,但是她也阻止不了,只能照做。 将人拖进了屋子里,秦潇潇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伸手在他的脸上拍了几下,叫道:“醒醒,小贼。” 莫清淮没有反应,秦潇潇叫了好几声都没用,她便吩咐菱叶:“把桌上冷茶水拿来把他泼醒。” 菱叶愕然道:“小姐,他可是世子……这样不好吧……” “他又不醒,我有什么办法。” 菱叶只能去将桌上的茶壶拿了过来,秦潇潇拎着茶壶把,把嘴对上他的脸就要往他脸上泼,莫清淮立刻咵咵跨地咳嗽了几声,睁开眼睛一把将她手中茶壶推到一边,黑着脸道:“你想谋害皇亲吗?” 秦潇潇哼笑道:“怎么不接着装了?” 莫清淮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拍拍衣服上的灰,抱怨道:“你一个女子,怎么这么粗鲁?” “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娇弱?”秦潇潇与他互相嫌弃。 “世子真是好雅兴,大半夜来侯府当小贼,若是传出去可不丢死王府的脸了。”秦潇潇一边说一边将茶壶拎回了桌上,顺势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莫清淮拧眉道:“你才受过伤,怎么能喝冷茶呢?” 杯子才到唇边,秦潇潇便顿住了,歪过头去神情怪异地看着他,问:“你大半夜的,是来关心我的吗?” 莫清淮在秦潇潇旁边坐下,抢过她手中茶杯重重放在了桌上,一如既往冷着一张脸道:“你自作多情干什么?本世子是来要债的。” “要债?”秦潇潇眨了眨眼,恍然想起了自己还欠他一百两,连忙道:“抱歉,最近有点忙,忘记这事了,我这就去给你拿银子,多给你一两的利息哈。” 说着,她亲自站起来去已经打包好的包袱里面找银子。 菱叶在旁边偷偷观察着莫清淮的神情,发现他视线在屋中扫视了一圈,随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潇潇的后背看,眼中似乎透着些……担忧? 菱叶顿时有些不可思议,紧接着,莫清淮声音传来:“你很忙?忙什么?忙着跟你的表哥卿卿我我吗?” 正在翻找包袱的手一顿,秦潇潇扭头看向莫清淮,觉得他说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呢? “听说你跟着你的表哥去上了一次香,回来后便把亲事定下了?动作还真是够快的。”莫清淮嗤了一声。 秦潇潇拿着银票过来,一把拍在桌子上,不客气道:“要论快,比得上世子你吗?我前脚才踏出京城,你后脚就跟苏小姐定亲了呢。” 菱叶在旁看着,觉得两人的语气神态以及说出来的话都透着股酸臭味。 莫清淮莫名有些心虚,没有回秦潇潇的话,目光转到桌上的银票和一两碎银上,问:“荷包呢?” “荷包?”秦潇潇眼神闪烁,转而看向菱叶,干咳一声道:“菱叶,那个……我这两天绣的那个荷包呢?快拿出来给我。” 一边说一边飞快朝菱叶挤眉弄眼。 菱叶从来没有得过秦潇潇关于荷包的任何指令,莫名其妙道:“什么荷包?小姐你什么时候绣荷包了?” 秦潇潇:“……” 莫清淮看向秦潇潇,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来,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正想着如何糊弄过去的时候,院门忽然被重重地敲响了。 朱斯年在外面大喊:“潇潇,快开门!府里进贼了!” 第107章 犯贱 屋中三人顿时一个激灵,吓得跳了起来。 慌乱之间,秦潇潇大声对着屋外喊:“表哥,没事的,贼没有到我这里来,我已经睡了!” 她跟朱斯年的婚事刚刚定下,若是让他发现大半夜的莫清淮在自己房间里跟自己说话,那她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莫清淮也有些慌乱,扭头就在秦潇潇的屋子里面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然而她今天刚刚把行李都打包了,到处空荡荡的,衣柜门也是敞开着的,好像不太好藏人。 外头朱斯年继续敲门,声音焦急:“表妹,小贼狡猾,恐怕翻墙进你房中,你快开门,我进来帮你搜一搜院子里。” 看来是非进来不可了。 莫清淮跨步就往衣柜走过去。 他今天难得没有穿白衣,而是穿了一身漆黑的夜行衣,由于方才被秦潇潇拖进来,他的后背上的灰尘十分明显,头发上还沾着一根草,但是他浑然不觉。 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 秦潇潇想起来,自己身份被莫清淮识别出来的时候,自己跑到清商的屋子里躲藏。当时清商说,衣柜是人们搜查东西的时候下意识最先搜查的地方。 于是,她一边大叫着回应院外的朱斯年:“表哥你等一下!”一边跑过去将前脚刚刚跨进衣柜的莫清淮给拽了出来。 “干什么?”莫清淮回头拧眉看着她。 秦潇潇道:“不要藏这里。” “那藏在哪里?” 秦潇潇抬头看了看房梁,上面黑漆漆的一片,倒是正好能够和他的夜行衣融为一体,然而他说:“我不会轻功。” 秦潇潇无奈,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的床上。 屋子里能够藏人的地方也就是床上了。 他连忙将莫清淮拉到床边,用力将他推上去,伸手拉被子就帮他给蒙了起来。 但是问题又来了,这个人太高了,这床跟他差不多长,以至于他上去后,被子盖到了头,脚又露出来,他只能将身体蜷缩起来,可蜷缩起来,一眼就能看到被子是鼓起来的。 外面朱斯年焦急地又唤了一声,见秦潇潇这么久没反应,非常担心小贼把她劫持了或者怎样了。 秦潇潇只能脱了鞋爬到床上坐着,将膝盖给蜷缩起来,让菱叶又抱了一床被子来盖住,这样从外面看就看不出里头有人了。 莫清淮没料到秦潇潇忽然上了床,且他一转头就撞到了她侧腰上,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他的身体顿时绷了起来,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试着动了动,秦潇潇伸手进来就给了他脸上一巴掌,低声警告:“别动!是想被人捉奸在床吗?” 莫清淮:“……” 菱叶连忙出去将院门给打开。 朱斯年焦急地推门而入,看到菱叶就问:“潇潇呢?” 菱叶往他身后一看,他后面站着两个护院,手中都拎着灯笼,拿着棍棒。 菱叶有些心虚:“小姐她……她已经睡了……表少爷你带着两个护院进来,恐怕不太合适吧……” 朱斯年道:“你有所不知,小贼现在还没有踪影,可见逃得快,武功应当不凡,恐怕他们藏在院子里某个角落,对表妹不利。放心吧,他们不会进屋,只在院子里搜一搜。” 菱叶只能放他们进来。 两个护院拎着灯笼在院子里仔细搜查,朱斯年则走到了秦潇潇的屋子门口,却并没有推门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关切询问:“表妹,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有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动静?” 屋内一片沉默,朱斯年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表妹?你没事吧?” “表妹?” 喊了三声都没有回答。 忽然,屋内传出秦潇潇的一声尖叫:“啊!” 朱斯年伸手推开门就冲了进去,慌忙循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秦潇潇坐在床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脸色微微发红,眼神闪躲。 她真是没想到,莫清淮这个狗贼,竟敢伸手挠她的痒痒肉。 她虽然武功高强,身板硬朗,皮糙肉厚,比大男人的耐力还强,可小腹的位置最怕痒。 方才莫清淮伸手碰到了她的腹部,她一个没忍住尖叫出声,差点一脚将莫清淮给踹飞下了床。 朱斯年推门而入的瞬间,两人立刻安静下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秦潇潇脸上一瞬间的红润却没有散去,看上去跟平常有些不同,朱斯年顿时立在了原地。 他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神情也有些发僵。 看着眼神闪烁的秦潇潇坐在床上,两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朱斯年没有走过去掀被子,却结结巴巴地问:“表妹,你……你生病了吗?” 秦潇潇眯着眼对他挤出个怪异的笑容,道:“今天晚上……有点冷……” “冷吗?”朱斯年扭头往外面看了看,面色怪异,“更深露重吧。” 他帮秦潇潇找了个借口。事实上他觉得一点都不冷。 这个时候,被子里的莫清淮忽然发癫,手再次伸向秦潇潇的痒痒肉的位置,捏了一下。 秦潇潇顿时扭动起身体,差点张口大笑起来。 她慌忙低下头去,将头给埋在了被子里面,死死憋着笑声。 菱叶脑子飞快转动,跑到床边去挡住了朱斯年的视线,焦急道:“小姐,是不是动到伤口了?奴婢帮你看看。” 秦潇潇恨不能给莫清淮一个大比兜,可实在不敢轻举妄动怕被朱斯年走过来掀被子。她只能将头埋在被子里嘤了一声,实在是憋不住笑,怕一张嘴笑出声来。 朱斯年面露惶忧,想要走过去却还是止住了脚步,菱叶连忙扭头对他说:“表少爷,奴婢要帮小姐换药,换完了药该睡了,这屋里确实没有进贼,表少爷不用担心,还是先回去吧。” 朱斯年见秦潇潇埋着头,又觉得今天晚上实在有些怪异。 他很想走过去掀开秦潇潇的被子,但是他的教养和第六感都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这时候,两个护院已经在外面搜好了院子,说没有发现异样,与此同时,管家匆匆跑到了院子外面,没有进来,大声对里面道:“三少爷,贼从西侧门跳墙跑了,没有抓到。” “真的跑了吗?”朱斯年看了看秦潇潇的床,犹豫了片刻,最终温声对秦潇潇道:“表妹没事就好,上了药早些休息,明早我送你回府去。” 言落才转身出了院子。 “呼!”秦潇潇直起身来,听着脚步声远了,才深深呼出一口气,一把掀开了莫清淮身上的被子,怒不可遏道:“你手犯什么贱!” 第108章 流鼻血 莫清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手会犯贱,但是他就是故意的,要是让朱斯年捉奸在床,他蒙着头就跑,到时候朱斯年一定会毁了跟秦潇潇的婚事。 他站起身来,一步跨到了地上,一边整理凌乱的衣服和头发,一边道:“要论起犯贱,本世子可比不上你。” 秦潇潇:“……” “你赶紧滚吧,别让人看到了产生误会。”秦潇潇示意菱叶将银票拿给他,“荷包反正我是不会绣的,你若是偏要的话,我只能让菱叶给你绣一只了。” 莫清淮沉着脸道:“我说了很多遍,要你的诚意。” “你到底是看中我的诚意呢,还是故意找借口要靠近我?”秦潇潇毫不客气地戳穿他。 莫清淮闻言神情一僵,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来的难看。 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他发火了,怒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以为本世子跟你一样吗?不就是个荷包吗?不就是一百两吗?本世子不稀罕!” 说着,他银票也不要了,荷包也不要了,转身就大步往外走。 秦潇潇被逗得哈哈大笑,指着他的后背道:“你这是被我戳穿了害羞吗?笑死我了!” 走到门口的莫清淮身形一僵,倏地扭过头去,一双眸子冷冰冰地盯着秦潇潇,好像要吃人似的,把菱叶都吓了一跳。 秦潇潇却不是吓大的,面对他忽然的变脸,秦潇潇只是止住了笑声,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挑衅一般地问:“怎么着,我说的不对吗?世子你向来脸皮薄……” 话未说完,莫清淮忽然疾步向秦潇潇走了过去,菱叶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还以为世子殿下要吃人呢。 但他却一下死死抓住了秦潇潇的左手手腕,弯下腰额头几乎顶到了秦潇潇的额头上,双眸含着些怒火,沉声道:“秦潇潇,你再折辱本世子,信不信我……” 他的说话的时候气息便扑到了秦潇潇的脸上,一张俊脸离得太近,让秦潇潇有些不自在,她不由往后仰了仰身体,似笑非笑地问他:“信不信你怎样?信不信你现在强吻我吗?” 莫清淮:“……” 抓着秦潇潇的手赫然用力,他有种想要抓狂的冲动。 秦潇潇痛呼出声,连忙用力想要将手给抽回来。 莫清淮从她的呼痛中终于获得了一些成就感,于是接着将身体往前倾,再一次拉近了与秦潇潇的距离。 眼瞧着秦潇潇快要倒床上了,菱叶在旁边吓得脸红脖子粗,手足无措道:“小姐,世子,你们不要乱来啊,我还在这里呢!” 没人理会她。 秦潇潇终于后背跌到了床上,莫清淮伸手杵在她的一侧的床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发现秦潇潇已然躲不开了,才低声威胁道:“你要是再惹我不悦,我现在就大喊一声,将所有人都引过来,让所有人,尤其是你的表哥看到,你深更半夜将本世子留宿在你的房中,你说,到时候你跟你亲亲的表哥的亲事,会不会就此作废呢?” 听到这些,秦潇潇拧眉不悦道:“我刚刚帮忙掩护你,你反过来又要算计我,你身为世子的尊严呢?” “尊严?”莫清淮冷笑,“当初遇到你,本世子的尊严就被你毁了个干净,你还敢跟我提尊严?” 秦潇潇仰躺着看着他的眉眼,气恼道:“反正现在你我各自婚嫁,已然井水不犯河水,你干什么要来毁我姻缘?” “本世子就是看不惯你,更看不惯你嫁得如意郎君安稳生活。”他胡诌道。 “你有病!”秦潇潇又用力抽了抽手腕,“你要是敢毁我姻缘,我就去毁你姻缘,咱们来互相伤害啊!” 莫清淮听到“我就去毁你姻缘”几个字的时候,心头一动,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发癫的觉得开心。 “互相伤害?”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盯着秦潇潇的嘴唇看了一眼,倾身下去就想“互相伤害”。 “啊!”菱叶吓得尖叫一声就蒙住了脸。 “啊!”秦潇潇举起没有被他捉住的右手,捏拳照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 “啊!”莫清淮痛呼一声,翻身滚到了床上,双手捂住鼻子,紧闭双眼,在床上疼得翻滚个不停。 秦潇潇一下站了起来,照着他的腿又是一脚,掐腰怒道:“老子才被强吻过,现在最讨厌别人强吻我!” 莫清淮:“……” …… 一刻钟后。 被当做贼撵跑了三里地的高陵又回到了朱家侧门,重新跳到了围墙上,正好看见一个影子朝这里挪过来。 夜太黑看不清,他摘了一片树叶吹了一声哨子。 片刻后,那人影走了过来,声音怪异地道了一声:“是我!” 高陵连忙低声道:“世子你总算是回来了,银子要到了吗?” 今天晚上莫清淮忽然发癫说要来找秦潇潇讨债,高陵怎么劝说他都不听,无奈只能陪着他来翻朱家的围墙。 高陵假装贼被朱家护院追赶吸引注意力,莫清淮则趁机混进了秦潇潇的院子里去。 这会儿莫清淮回来了,他连忙询问“讨债”状况。 但是莫清淮没有理他,而是伸手示意他将自己拉到围墙跳出去。 这一拉手高陵就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怎么手上黏糊糊的还一股血腥味? 安全出墙后他赶忙询问:“世子,你怎么了?” 莫清淮又用手捂住鼻子,嘴里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 高陵怀疑他肯定是被揍出了鼻血,赶忙拉着他去了藏在隐蔽处的马车,点亮车厢里面的灯笼一瞧,果然,莫清淮鼻子旁边糊了红彤彤的血,虽然用手帕擦过,但是没擦干净,已经干涸了,手上衣服上都抹了一些。 高陵连忙驾马车往王府赶。 本来两人是偷偷出来的,没想到今天被梁王抓了个正着。 梁王看到莫清淮鼻子流血,吓了一跳,连忙叫来了府医。 莫清淮撒谎说是撞到了柱子上把鼻子撞出血了,府医当场戳穿他:“不可能,撞到柱子怎么会把鼻梁给撞裂了呢?这明显是被力气大的人打了一拳!” 第109章 怀疑 “什么?谁把我儿子的鼻梁打裂了?”梁王妃神色严肃地走了进来。 莫清淮顿感不妙,连忙用手捂住鼻梁,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有人敢打本世子?胡说八道!” 王府的府医却是个耿直性子,梗着脖子信誓旦旦道:“老朽行医几十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世子的鼻子,一定是被人用拳头砸伤的!而且看这力道,应该是个男人打的!” 梁王妃见莫清淮神情有些闪躲,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向府医摆摆手:“你先出去等一会儿。” 府医困惑道:“王妃,老朽要帮世子包药……” “先出去,一会儿再一起包!”梁王妃说着,一双眼不怀好意地盯着莫清淮。 莫清淮顿时后背一阵发麻,捂着鼻子站起来往身后退。 “珠珠……”梁王头上也跟着出了些冷汗,小心翼翼道,“你悠着点,儿子都是快成婚的人了……” “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难怪经常半夜不在家,一定是又去五音楼了!要是让人知道你养了个断袖,可要丢死王府的脸!你滚出去,我今天不打得他满地找牙,他就会再犯!”梁王妃满脸怒容,吓得梁王,府医,高陵等等一干人丢下莫清淮便跑。 莫清淮看着梁王那仓皇逃窜的背影,哀戚大喊:“父王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嘭”,话没说完,高陵将门给关了个严严实实,生怕血溅到他身上。 莫清淮视线回转到梁王妃的脸上,咽了一口唾液,弱弱地说:“母妃,你误会我了,我没有去五音楼……儿子不是断袖……”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梁王妃上去一把揪住了莫清淮的胳膊。 …… 一刻钟后,门开了,梁王妃走了出来,举起袖子擦干头上的汗水,命令府医:“去帮世子把胳膊接起来,本妃回去睡了。” 府医吓得脸色苍白,冷汗岑岑,战战兢兢走到了屋里。 这下莫清淮不光鼻子流血,左手耷拉在身侧,脱臼了…… 梁王这才猫着身子跑进来,看到莫清淮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他满脸的自责,唉声叹气道:“淮儿啊,你也别怪你爹,你不在家的这几年,我比你惨多了。” 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委屈的事情,情难自抑,伸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莫清淮喃喃道:“难怪当初父王要把我送到凤凰谷,若非如此,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父子二人同病相怜,唉声叹气。 府医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同情不已。 他活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狠的娘! …… 翌日,朱斯年如约,一大早去秦潇潇的院子里,命令下人帮她将行李被搬出了门。 明明来的时候没几样,但是在朱家待了几个月,行李便多出了两大箱,秦梦阳那里亦然。 行李搬空之后,朱斯年便送秦潇潇到门口。 一同来送行的还有杨氏和大儿媳,朱琳琳,而肖氏,这几天一直被禁足,不能离开屋子。 杨氏客套留秦潇潇姐弟多在朱家待几日,秦潇潇笑着拒绝了,道:“当初跟外祖母来此已经说定了,等我亲事有了眉目便回秦家去,只没想到竟然来此跟表哥凑了一桩好姻缘。况且秦家已经数月没有主子,虽然我和梦阳不擅管家,可家中也需要有个人。” 秦潇潇虽然本性下流,但是遇到值得尊敬的长辈,说话还是会过过脑子。 朱琳琳过来拉着秦潇潇的手依依不舍道:“表姐,那你跟表哥可得早日挑选好日子成亲,等你嫁到了朱家,我们就又能常在一起玩了。” 杨氏的大儿媳,也就是秦潇潇的大表嫂笑着道:“叔叔得等到明年正月才及冠呢,及冠之后又要参加会试,之后一连串事情,恐怕成亲的事还早呢。” 一说到成亲,朱斯年便有些不好意思,粉白的脸上染上薄薄的红色,看向秦潇潇。 秦潇潇与他对视一眼,伸手摸摸琳琳的头,道:“你要想我,尽管到秦家来找我,反正都是一家人。” 朱琳琳于是说过两天就去秦家玩。 几人随意说了几句,朱斯年便送秦潇潇和秦梦阳回秦家去。 两家距离还是有些远,坐马车不紧不慢地行走,需要花上半个时辰,中间要经过一条条繁华的街市。 三人坐在一辆马车里,秦梦阳俯身去逗鸟笼里面的鹦鹉,秦潇潇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便掀开车帘往外看,朱斯年则坐在秦潇潇的对面,望着她的脸,欲言又止。 又走了片刻,朱斯年终于开口道:“表妹,昨天晚上……你没事吧?” 秦潇潇放下窗帘扭头过来,心思微动,眨着眼道:“没事啊,表哥怎么这么问?”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朱斯年好像发现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这么问。 朱斯年神情有些怪异,秦梦阳也直起身来,好奇地看着朱斯年,道:“听说昨晚朱家进了贼,表哥是担心我阿姐吗?其实不用担心,她武功那么好,一般人伤不到她的。” 朱斯年眉头轻轻蹙起来,软声道:“这我知道,只是,我有些奇怪,昨晚为何我敲了许久的门,表妹才去开门呢?” 秦潇潇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心虚起来。 她发誓她跟朱斯年的亲事敲定之后,她便打算从良,不再招惹美男去了,但是昨晚是莫清淮这个神经病忽然发癫,竟然想要强吻她,想要故意毁她姻缘报复她。 虽然说被她打了一拳,可是若是朱斯年发现了莫清淮去她房中的事情,他肯定会有所怀疑。 现在想想,她真不应当让他进去屋里的。 朱斯年见她眼珠子在眼眶中骨碌碌乱转,很明显是在找借口,便严肃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秦潇潇想了半天,只道:“我当时已经睡了,表哥大半夜敲门,我起来穿衣服,自然要花些时间。” 朱斯年见秦潇潇这般说,心中轻微叹息。 事实上,昨夜他进秦潇潇屋中便察觉有些不对劲,后来出了秦潇潇院子之后,他便悄悄站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当时他隐约听到屋中传来对话。 他生怕屋子里忽然走出什么不该走出的人来,心中无来由地跟着害怕,便强迫自己离开了。现在想起来,他真是既好奇又后悔,昨夜应当多留一会儿的。 秦潇潇知道朱斯年已经怀疑自己了,心虚不已,赶忙撂开车帘子往外面探头,转移注意力。忽见到外面一家“刘记豆腐脑”,秦潇潇赶忙道:“我饿了,咱们去吃豆腐脑吧!” 第110章 炫耀 “豆腐脑?好啊,我正好也饿了。”秦梦阳不等朱斯年搭话便掀开车帘跳下了车去。 秦潇潇朝着朱斯年眨了眨眼,见他眼中似有犹疑,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像小女儿撒娇一般:“表哥,我既然与你说好了亲事,你应当相信我的品格吧,你不要多想,好不好?” 说话间露出一副带着些祈求的表情。 这个是朱斯年第一次在秦潇潇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颇感意外,也觉得新鲜且动人,心一下就软了,紧绷的嘴角便跟着扬了起来,笑道:“好,我相信你。走吧,去吃豆腐脑。” 两人之间怪异的龃龉顿时烟消云散。秦潇潇高兴地下了马车,站在外面等着朱斯年。 朱斯年眼睛不受控制地被她的眉眼吸引住,心中一片激情澎湃,心道:“她今后会是我的妻子,会与我携手一生。” 他忍不住打心里欢喜。 下了车,转头往豆腐脑店看去,只见秦梦阳已经在排着队向他们招手:“快些!一会儿没了!” 秦潇潇连忙扯了下朱斯年的衣角,奔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家刘记豆腐脑实在是生意火爆,来此排队购买的人排得很长,三人排了许久的队,终于要买到了,店主却一脸歉意道:“实在抱歉,今日已经售罄,后面的客官明日再来吧。” 没有买到豆腐脑的人顿时发出一声不满的叹息,随后各自散去了。 秦潇潇顿足道:“眼看着就要到我们了,结果就没了!真是气死人了!” 秦梦阳应和着。 朱斯年想了想,安慰道:“不吃豆腐脑也罢,前面一条街有个酒楼,我们去酒楼吃吧。” “那表哥请客!”秦潇潇立刻高兴起来,三人又说笑着回了马车,往下一条街去。 等到了地方,便重新下车到那家酒楼去。 酒楼中也提供早膳,三人各自要了喜爱的吃食吃得肚子圆滚滚地出来,秦潇潇兀自夸着他家的吃食也不错,走了几步,忽然扭头看到一人,脚步顿时停住了。 “怎么了?” 朱斯年和秦梦阳都循着秦潇潇的视线看过去。 原来这家酒楼旁边便是一家绸缎庄,而绸缎庄门口,正走出了一堆少女,这堆少女中间簇拥着一个容貌最是动人的粉衣女子,正是苏苒。 她打扮得比上次见到秦潇潇的时候还要隆重,头上钗环无数,发髻如云,妆容精致,衣服贵重又精致,漂亮是漂亮,但是走在这大街上,未免也太扎眼了些。 秦潇潇不由自主地想,到时候她跟莫清淮成亲的时候,得如何打扮才能压过今天的妆容呢? 她身边的四五个少女,都一副巴结讨好的模样。 “苏小姐,你今日怎么这样漂亮?” “怎么能说今日漂亮呢?苏小姐一直以来都是京城中最漂亮的人。” “就是啊,苏小姐不光容貌倾城,还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难怪会被太后看中,又得皇上亲自赐婚给莫世子呢!” “是啊,苏小姐跟莫世子,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少女们将苏苒都夸上天去了,而苏苒却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站得端庄笔直,转头去道一声:“各位小姐们谬赞了,我哪有你们说的这般好?” 丫鬟小玲适时道:“小姐你就别谦虚了,太后和皇后都十分满意你,昨日又从宫中派了好多东西来呢……” 众人闻言都露出羡慕的神情来。 因为站得近,这群人的话清清楚楚传进了秦潇潇等人的耳中。 事实上秦潇潇之所以站着看了片刻,是因为苏苒今日的确非常漂亮,不觉便多看了两眼。 美人呢,谁不喜欢看? 只是看了片刻,秦潇潇便准备走开回马车里去。 谁曾想苏苒忽然将视线移了过来,跟秦潇潇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怔了一秒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昂首挺胸,露出两分得意的神情,扬步就朝秦潇潇走了过来,一边笑道:“秦小姐,真巧啊,咱们不久前才见过呢,没想到今日又在这里碰到。” 秦潇潇一瞧她那高昂的头颅,就觉得她要来挑事。 她于是敷衍笑了一声,转身准备走,懒得跟她掰扯。 没想到苏苒加快脚步就朝她走过来,大声道:“秦小姐跑什么?难道是没脸见我不成?” 秦潇潇顿时脚步一顿,扭头不解地看着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苒自然走到了秦潇潇身边,她那群女伴也就跟了过来,都好奇地打量着秦潇潇。 而其中一人兴许关系跟苏苒比较好,也恰好认识秦潇潇,不等苏苒开口,她便嗤笑一声,扬声道:“秦小姐?我听说当初你有幸得太后传召,与苏姐姐一同入宫插花,结果当时莫世子也在场,秦小姐插出来的花难登大雅之堂,苏姐姐的花却是颇得太后娘娘和世子的赞赏喜爱,也因此成就了苏姐姐和莫世子的一桩好姻缘呢。” 说着,那女子便捂着嘴哼笑出了声,一副鄙夷模样。 秦潇潇翻了个白眼,道:“至少我被太后娘娘请进宫去了,而你是哪家的葱?你替别人得意个什么?莫非到时候苏小姐成婚还要捎带你进王府不成?” 这话说得那女子一下哑了声,脸上羞成一片,跺脚道:“你胡说什么?!” 苏苒见自己好友面露赧然,顿时有些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像是警告。 女子连忙退到了人群后方,不再多言。 苏苒这才淡笑对秦潇潇道:“苏小姐可还记得,当日我们一同在慈宁宫宫门外等候太后传召,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秦潇潇记性不太好。 苏苒嘴角一扬,走到秦潇潇的近处,靠近她,低声笑道:“当时我说,秦小姐也许是最后一次踏足慈宁宫,而我,却会还有无数次。” 秦潇潇闻言张了张嘴,笑道:“原来苏小姐是来跟我炫耀来了。不过我一点都不羡慕你,你完全没必要。” 苏苒却是不信,脸上神情愈发得意。 她挺着胸脯端着,面带笑意,没说什么,小玲走过来,张口便毫无顾忌道:“传闻先前秦小姐似乎与世子有些私交,可是那又如何?秦小姐不过武将之女,哪里能跟我家小姐相比?我家小姐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贤良温婉,有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勾栏技艺,拿到宫宴上去献技,真是好笑,博得了一时的掌声又能如何?最后世子妃之位,还不是我家小姐的。” 不得不说,小玲那张嘴真是贱得很,实在讨打。而苏苒又惯常会在人前装模作样。 譬如现在,小玲说了半天,将主子想说却是不好说出口的话都说了出来,苏苒才厉声斥责她:“小玲,休得胡言!” 第111章 回怼 看似是严厉斥责了自己的丫鬟,实则是故意放任她说了这番话,真是虚伪至极。 秦潇潇忍不住想笑。这点小心思,是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稍作思索后,秦潇潇哼笑一声,目光如炬地看向小玲:“你叫小玲是吧?可你是否知晓,当日宫宴上,我就是用这样的勾栏技艺博得了太后与皇上的夸赞,你不过一个丫鬟,却如此贬低,莫不是觉得自己比太后和皇上还要慧眼如炬?如此公然驳斥太后和皇上的话,你简直好大的胆子!” 小玲一听秦潇潇竟然搬出太后和皇帝来驳斥自己的话,意识到自己是说错了话,顿时脸色发白,张口想要反驳。 然而秦潇潇没有给她机会,转头看向苏苒:“苏小姐,平日里人人都夸耀你贤良温婉,端庄识礼,可如此温婉端庄识大体的大家闺秀竟然教出这般口不择言的丫鬟来,到底是因为苏小姐太过窝囊蠢钝连一个丫头都管不好,还是说你有意纵容下人,借她的口说出一些会拉低你身份却不得不说的话,借此维持你高洁但是虚伪的嘴脸?” “你……”苏苒没料到秦潇潇竟然当众戳穿了她的心思,顿时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 但是秦潇潇还没放过她,继续道:“还有,你不过与莫世子定下婚事,便来我面前这般炫耀,却不知,这世子妃之位于我而言,它不过是路边的一颗普通石子。我秦潇潇如今已经觅得如意郎君,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觊觎世子妃之位? “另外,我要奉劝苏小姐一次,不过得了赐婚给世子而已,何必如此得意忘形?命运多变,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你当心今日如此张扬,他日风筝飞得太高,一旦断了线,重重摔到地上,到时候是死是活也未可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苏苒气急败坏,忍不住指着秦潇潇的鼻子发怒。 她这不是诅咒自己将来会跟莫世子出什么意外吗? “你明明就是嫉妒我能够嫁给莫世子,”苏苒一口咬定,好像秦潇潇不跟她争,她便失了炫耀的乐趣,“你何必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真够虚伪的!” 秦梦阳跟朱斯年就站在秦潇潇的左右两边,早就想要说话,但是很显然,秦潇潇根本不怕这些人,也不需要他们帮忙,便没插嘴。 这会儿苏苒手指头都戳到了秦潇潇的鼻子上了,朱斯年才拉着秦潇潇退后一步,上前挡在秦潇潇面前,冷脸道:“苏小姐可真是无聊又可笑,你以为世上所有女子都像你一般爱慕虚荣吗?” “秦公子,你……”苏苒惑然不解。 她回忆起上次在赏菊宴上,朱斯年明明还用那种赞赏又崇敬的眼神看过她,怎么这次竟然这样维护秦潇潇? 而且当众说她爱慕虚荣,这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放? 随即她便冷了脸,怒道:“朱公子凭什么说我爱慕虚荣?我与世子的婚事乃是皇上亲赐,岂容你们在此置喙?” 秦梦阳也帮秦潇潇说话:“苏小姐莫不是弄错了,一开始明明是你来招惹我阿姐,贬低我阿姐,炫耀你的婚事,而我阿姐却从未中意过世子妃之位,苏小姐自以为我阿姐有心与你争,却不知我阿姐已经和我表哥定下了亲事。” 秦潇潇见状,连忙伸手挽住了朱斯年的胳膊,昂首挺胸道:“在我眼中,我表哥比你的世子好一百倍,我才不喜欢你的世子妃之位呢。表哥,梦阳,我们走吧,别再看这只花孔雀在这里开屏献媚,真无聊。” “你说谁开屏献媚呢?”苏苒低头看了看今日自己的装扮,又是气得跺脚,都有些维持不住往日的端庄了。 然而秦潇潇却不想再与他掰扯,一手牵着朱斯年,一手拽着秦梦阳,就往马车那边走。 而朱斯年,在秦潇潇主动挽住他的胳膊的一瞬间,身体顿时僵硬成了一块铁板,脑海中轰隆隆一声巨响,好似被雷劈下来给定住了一般,挪不动腿。 还是秦潇潇拽着他,他才如同僵尸一般怪异地跟着走到了马车里。 他世界里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感知不到了,除了被秦潇潇挽住的那只手,产生微微发烫的感觉。 他被拉到了马车上,僵直地坐到了座位上,良久后才反应过来,秦潇潇早就已经放手了,此时正在跟秦梦阳抱怨:“这个苏苒是不是有病?跟我这里炫耀什么?” 秦梦阳这时候恍然想起一件事来,道:“阿姐,原来上次你被太后宣进宫去,竟然是有关莫世子妃的位置。” 朱斯年回过神来,心中忽然咯噔一声,有些不舒服。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秦潇潇,问:“表妹,原来……原来太后曾经有意将你当做世子妃的人选,我们竟然都不知道……当时……在慈宁宫中,发生了什么?” 他这是在试探,因为他有些后怕,秦潇潇竟然差点成了别人的人,而他一无所知,如今又是庆幸又是害怕。 秦潇潇也反应了过来,朱斯年如今跟自己已经定下了亲事了,想必内心会有别样的想法。 她想了想,笑道:“表哥你不用担心,我这样的品性,不适合当世子妃,更加不想当世子妃。” “真的不想吗?”朱斯年又问了一遍。 秦潇潇笃定地点头:“真的。” 见她眼神诚挚,朱斯年这才微微放了心。 秦潇潇这时候掀开窗帘,又看到了街对面,苏苒那一群人,还站在原地,而且苏苒还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很明显是被她气到了。 秦潇潇切了一声,正要放下帘子,忽的,方才吃早膳的酒楼二楼,有一张有些眼熟的人脸落入眼帘。 秦潇潇一惊,连忙起身将整个脑袋都探出了马车,想要看得仔细些。 她要是没有产生错觉,那男人是站在酒楼二楼的一个包厢的阳台上,身上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衣,正将一双阴鸷的眼放在楼下苏苒那一群人的身影上辗转观望,不怀好意。 秦潇潇眯了眯眼,那男人忽的将视线转了过来,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接触。 秦潇潇身后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待想要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时,马车行驶远了,再也看不到那人。 “怎么了?”朱斯年见秦潇潇行为有些异样,担忧地问。 秦潇潇抽回身,神情微肃地摇头,看向秦梦阳,道:“我好像看到花影盗了……” 第112章 带你去治病 “花影盗?”秦梦阳和朱斯年同时拧眉。 虽然花影盗是前段时间在沧州一带横行,但朱斯年常常外出与一些世家公子结交,所以听说过花影盗的事情。 这会儿听到秦潇潇这样说,朱斯年疑惑问:“我听说,前段时间那个淫贼在沧州被江湖侠士所诛杀,表妹怎么知道他?又怎么会在京城见到他呢?” 秦梦阳连忙应声道:“是啊阿姐,花影盗已经死了,你是不是看错了?” 秦潇潇也觉得有些奇怪。她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头,拧眉道:“也许是我昨晚没睡好,方才眼花了呢。” 朱斯年听秦潇潇说没睡好,便忘了问秦潇潇是如何知道花影盗的容貌,只伸手去将那边的引枕放好些,让秦潇潇过去靠着睡一会儿。 秦潇潇点点头,过去仰躺在了上面,闭上眼假寐。 等到了秦家门口的时候,秦潇潇起身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秦梦阳和朱斯年也先后下来,木管家从门内走出来,看到秦潇潇在那伸懒腰,旁边还站着指挥下人搬行李的朱斯年,他老人家立刻笑得合不拢嘴,上前来一礼,道:“小姐,少爷,朱公子,你们回来了?老奴才刚让人备好了将军从边关寄回来的特殊奶酒,正好请朱公子尝一尝。” 秦潇潇一听,立刻睁大眼问:“奶酒?是马奶酒吗?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喝过正宗的马奶酒呢。” 她说着,已经率先大步走进了府中,朱斯年和秦梦阳相继跟上。 家中没有长辈,就秦潇潇和秦梦阳,所以有客他们两人便在前厅招待。 乳白醇香的马奶酒摆在桌子上,木管家吩咐下人将早饭搬上来。 这么多年,秦家能够井井有条,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木管家的管理,况且木管家又是看着姐弟二人长大的,两人早已将他当成家人。 秦梦阳让木管家坐下来一起吃饭,秦潇潇却忽然问:“木叔,清……商公子呢?快去把他一起叫来用饭。” 木管家一拍脑袋,歉意道:“瞧老奴这记性,朱公子来,一时间太高兴便忘了商公子,老奴这就亲自去请。” “不用,让无凭去。”秦梦阳说着,吩咐侍立外面的无凭。 不过半刻钟,清商便跟着无凭来了前厅门口。 他先是见了礼,才看着秦潇潇道:“秦姑娘回来了?” “嗯,快来坐下一起吃饭。”秦潇潇指了指在自己身边的座位。 清商却并未在秦潇潇身边坐下,而是走到下首坐下,随后看向朱斯年,眸色微闪道:“听闻朱公子跟秦小姐已经订下了亲事?” 朱斯年闻言心头就是一紧。 怎么说呢,他感觉,这个男人看秦潇潇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而且,他为何一见面就问起亲事来?他跟秦潇潇和秦梦阳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住在秦家? 一系列问题刚刚蔓延上脑海,朱斯年刚想说话,秦梦阳便率先开口对清商道:“商公子,我阿姐跟我表哥确实已经订了亲。” 清商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些怪异的情绪,他转头看了一眼秦潇潇,声音有些沉沉地说:“恭喜秦小姐。” 秦潇潇也没有特别高兴,只道了一声谢。 朱斯年又问起清商的身份,秦梦阳再次道:“商公子是我的朋友,从南边来的,因和我一样爱好音律,所以我便留他在府中久居。” “原来如此。”朱斯年悄然打量着清商,见他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斜眉入鬓,面皮白净,穿着一身浅青色的长衫,身量高挺,气质竟然在自己之上。 顿了顿,他又眯眼道:“不过,在下怎么感觉,商公子……好像有些面熟?” 秦潇潇和秦梦阳闻言心中咯噔一声。要是让朱斯年知道清商是他们姐弟赎回来的,又要说不清了。 于是,秦潇潇赶忙笑着敷衍:“表哥,我才见着商公子的时候,也觉得商公子面熟,可能是他长着一张大众脸吧,所以谁看到他都觉得眼熟。” 清商:我长得很大众吗?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朱斯年还是相信秦潇潇和秦梦阳的话的,虽然对清商没有多少好感,也没有多问,几人便动筷子吃饭。 秦启常年驻守在北关,却是从来没有寄回来过马奶酒。但去年天启国和北边的突厥部落开放了商贸关隘,如今有些商人便游走在两国之间,马奶酒才得以送了一些来京城。 马奶酒味道微微有些酸,度数不高,喝多了也不会醉,众人便高兴地多喝了一些。 饭后,秦梦阳带着清商去玩弄音律去了,朱斯年却忙着告辞回去看书。 秦潇潇送他到门口,忽然问他:“表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找你有些事。” 朱斯年疑惑问:“什么事?何不现在说?” 秦潇潇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微微敛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那里受伤不行,是我造成的,我想过了,我必须要对这件事负责。” 朱斯年:“……” 他原本白净的面皮一下红了。 从来没见过有女子会把那方面的事情挂在嘴边的,而秦潇潇说起来甚至脸都不红一下。 他干咳一声,别过脸去,低声道:“你不是已经负责了吗?” 秦潇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带你去找大夫看看吧,也许能治好也说不定。” 朱斯年身形一晃,险些没站稳。 天知道,他根本没有伤到命根子,只是他当时故意哄骗秦潇潇的,谁想到如今她说她要带着自己去看大夫? 他眸光微闪道:“不用了,我早已私下找过好几个大夫看过,他们都说已经药石无罔了。” 他决定,等他们成亲的当晚,再把真相告诉秦潇潇,只有这样,心中有愧的秦潇潇才不会在中途变卦毁亲。若是到时候她发现了真相很生气,那也已经嫁给他,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现在欺骗她,觉得自己有些下作,可为了得到心爱之人,耍点心机也无可厚非,他可不想什么都不干,任由自己喜爱之人成了别人的才追悔莫及。 秦潇潇却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听他说找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法治好,便拧眉道:“既然普通大夫治不好,那我们就去找医术高明的大夫,表哥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寻到了大夫,就跟你一起看。” 朱斯年心想,医术高明的大夫也不是到处都是,便答应了。 将朱斯年送走之后,秦潇潇回屋里思考了半晌,便打定主意,挑了一些礼物,带着菱叶往梁王府去。 第113章 不是人人都爱翻墙 秦潇潇去王府门口递帖子的时候,正好遇到高陵在门口训斥王府小厮。 高陵看到秦潇潇从马车上跳下来,眼前一亮,连忙走出来,笑着道:“秦小姐是找世子吗?” 秦潇潇有些心虚地笑笑,让菱叶将马车里的礼盒和帖子递上去,道:“不知道世子可愿意见我?” 高陵连忙接过礼品盒跟帖子,飞快点头道:“世子肯定愿意见你,你等着,我这就去通传!” 说着快速进门去了。 菱叶有些底气不足地拉了拉秦潇潇的衣角,道:“小姐,那天晚上你才把世子的鼻子打出血了,他会愿意帮你的忙给你介绍神医吗?” 秦潇潇并不知道自己将莫清淮的鼻梁给打裂了,但怎么着都是见了血的,她心中也有些没底。 高陵进去一刻钟后,又拎着礼盒拿着帖子,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见秦潇潇和菱叶还满怀期待地等在门口,高陵犹豫着走出来,将礼盒重新塞回了菱叶的手中,一脸歉意道:“那个……秦小姐,世子他……他有些不舒服,不太想见客。” 秦潇潇顿时失望,但有些不死心,问:“他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什么时候会恢复?等他恢复了,我再来看他可好?” 高陵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秦小姐,那个……你确定不知道世子哪里不舒服吗?世子他现在……有些生你的气……” 秦潇潇心中咯噔一声,又想起了那一拳。她试探着问:“世子他鼻子应当还好吧?” 高陵撇撇嘴,道:“鼻子还粘在脸上,只是大夫说要养上两个月。” “啊!”秦潇潇跟菱叶都吓了一跳,秦潇潇连忙问:“世子的鼻梁不会被我给……打断了吧?” 当时莫清淮发癫想要强吻,她只是出于本能地出拳,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好像是用了一点内力的。 高陵叹息一声,道:“鼻梁被打裂了,现在还包着药,见不得人呢。” 秦潇潇脚下一个绊子,差点摔了下去。 心中忽然一阵后怕,也惊讶不已。 自己伤了他,梁王和王妃都不来找自己算账的吗?莫清淮也就这样生自己的气就算了,不来找自己要医药费? 秦潇潇心中愈发觉得愧疚,还非常想要看看莫清淮现在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 这时候,门内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问:“高陵,你不好好照顾世子,在这儿干什么?” 高陵连忙转头看过去,发现是梁王妃,赶忙道:“王妃,世子说他不需要人一直守着,让属下出来转转。” 秦潇潇一见是梁王妃,下意识地就想躲。但是梁王妃却已经看到了她,眸光忽然一亮,跨出门槛来,笑道:“这不是将军府的秦小姐吗?今日怎么有空来?快进来坐一坐。” 秦潇潇赶忙摆手:“多谢王妃,我只是……只是路过。” “是吗?”梁王妃看了一眼菱叶手中的礼盒,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 秦潇潇生怕梁王妃问起莫清淮鼻梁裂开这件事,赶忙找个借口跑了。 莫清淮这人她惹得起,但是王爷王妃她可是惹不起的。看这架势,梁王妃应当不知道儿子的鼻梁是她打裂的,她还是赶紧跑,找到机会再来找莫清淮请罪吧。 梁王妃站在门口看着秦潇潇大长腿轻而易举迈上了马车,笑意吟吟地对高陵道:“高陵,听说秦小姐武功不凡,你常常在外面跑,可见识过?” 高陵瞄了梁王妃一眼,见她眼中都是慈和的笑意,眼珠子转了转,摇头道:“属下天天和世子待在王府中,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秦小姐会武功。” “唉。”梁王妃忽然叹了口气,“我倒是听说她武功非常好,若是我再年轻个十五六岁,定然要结交秦小姐这样的女子为好友,跟着她学一身武艺。” 高陵瞳孔微怔,抿唇不语,心中却道:“王妃你可别啊,你现在已经够厉害了,要是你学了武功,说不定王爷早被你打得英年早逝了,这世上更不会有世子这个人。” 想到那天世子被梁王妃暴打一顿的场景,高陵缩了缩肩膀。 …… “什么?秦潇潇竟然不翻围墙进来看看本世子!” 院内,鼻梁和左手都裹着纱布的莫清淮听到高陵说秦潇潇走了,气得把手中的书扔到了地上。 高陵嘴角微抽,翻白眼道:“世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翻围墙吗?况且,现在是白天,你和秦小姐都各自定亲了,她也不好大白天就翻墙进来吧。” 莫清淮很想生气,但是只要微微做表情,他的鼻梁就疼,他只能气呼呼地回到椅子里坐着,咬牙憋屈道:“听说她受伤了,本世子眼巴巴将御赐的药送给她,没想到她伤好之后就把本世子打成这个样子,真是忘恩负义!” 本来梁王那里还有御赐的药的,但是被梁王妃给没收了,要让莫清淮吃点苦头长教训,莫清淮只能忍着痛捱日子。 高陵抿抿唇,问道:“世子,秦小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是不是你昨晚去要债的时候想要对她图谋不轨,所以才挨揍的?” 莫清淮抄起旁边的茶杯就想砸高陵,高陵眼疾手快地跳出了屋子,在屋外道歉:“世子,属下知错了,再也不敢胡言了!” 莫清淮这才将茶杯放了回去,开始回忆昨晚自己的荒唐想法。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他怎么就发疯想要去强吻她呢?当初她把自己强行按在床上的时候,他可是恨不能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的,这才过去几个月,他竟然想要主动倒贴! 呵,真是犯贱! 犯贱归犯贱,可秦潇潇没进来看他一眼,他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连晚饭都没有吃。 夜里睡在床上,也没心思看书,他只是呆呆望着天花板,一会儿想着跟苏苒退婚的事情,一会儿又想着秦潇潇跟朱斯年定亲的事情,脑海中像是被塞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正昏昏欲睡之间,他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咚的一声响。 莫清淮以为是高陵在外面,喊了一声,结果没人应。 他便下了床,打开房门看出去。 没想到门口的地上放着个黑色的包袱。 第114章 凭什么你能我不能 莫清淮一脸疑惑,将包袱捡起来,拿到了屋中,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打开,然后看到了里面放着几根人参,两朵珍贵的天山雪莲,几张银票,共有一千两。最让他惊愕的是,他曾经偷偷送给秦潇潇的那两瓶御赐之药竟然回来了。 他立刻认出来,这是秦潇潇送来的了。 打开药瓶看看,里面的药粉和药膏还剩一半。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喃喃自语道:“这个憨姑娘,你以为这药是万金油,什么伤都能治吗?” 这话一出,他忽然听到房顶的瓦片上传来了咔嚓一声响,好像是有人在上面将瓦片给踩碎了。 莫清淮连忙仰头看去,正好看见房顶上一个洞,一个黑影从洞口外一闪而过,还带落了一些灰尘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进了莫清淮的眼睛里。 “啊!”莫清淮故意痛呼一声,用手捂住了眼睛。 结果,房顶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并且越来越远,好像上面的人已经跑了。 莫清淮忍不住张口大喊:“秦潇潇,你站住!” 秦潇潇没有站住,她看了莫清淮一眼,见他从鼻梁上缠了一圈纱布到后脑勺,左手也用纱布缠着吊起来,看起来很狼狈,但是似乎是死不了,她该送的东西都送到了,也就放心了。 她踩着瓦片用轻功往王府侧前方跳过去,准备离开王府。 结果,当她经过某个小院子的时候,忽然看到院子中站着个人影,好巧不巧,他抬头一眼看见了秦潇潇。 秦潇潇心头一惊,刚想奔入黑暗,结果那人在下方大喝一声:“什么人!” 秦潇潇一下听出了那人的声音是玄戈发出来的,她心中暗自叫苦,玄戈轻功本就比她的好,她想要偷偷逃跑,结果玄戈已经飞身跳上了屋顶,将她当成了刺客之类的,那把宝剑直直朝着秦潇潇就刺了过来。 …… 一刻钟之后,莫清淮的房门被敲响。 高陵在外面声音贱贱地说:“世子,睡了吗?” 莫清淮还拿着药瓶坐在桌边发呆,闻言不耐烦地说:“干嘛?” “世子,那个……秦小姐来了,等着见你呢。”高陵将脑袋顶着门说。 莫清淮噌地一声站了起来,一激动,鼻梁便疼得他倒抽冷气,眼泪快出来了。 他心口一阵狂跳,忍痛问:“她在哪儿?” “就在门口呢。”高陵回答。 莫清淮顿时脸有些发烫,站起身来在屋中转悠了两圈,忽的想起了什么,连忙伸手捂住眼睛,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门口站着三个人,高陵,玄戈,秦潇潇。 秦潇潇躲在两个男人后面,看起来有些尴尬。 玄戈见莫清淮捂着眼睛,连忙担忧地问:“世子眼睛怎么了?” 还不等回答,高陵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拖走了。 一时间只剩下秦潇潇站在门外,莫清淮站在门里。秦潇潇因为方才偷偷送东西的举动而尴尬,莫清淮因为她偷偷摸摸的举动而生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莫清淮才冷嗤一声,道:“送些人参就想让本世子原谅你吗?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躲在屋顶上?你知不知道,你踩落了灰掉到我的眼睛里,现在连看都看不见了。” “啊?”秦潇潇微惊,见他还用手捂着眼睛,连忙道:“我去让高陵叫府医……” “不用了!”莫清淮连忙摇头,“把眼睛里的沙子吹走就好了。你进来吧。” 他说着,也不管秦潇潇答不答应,自顾自地走进了屋中,秦潇潇犹豫了片刻,还是迈步跟了进去。 莫清淮兀自坐到了中屋的榻上,手还放在眼睛上揉着,秦潇潇见他一副“痛苦”的模样,担忧地问:“那个……要我帮你吹吹吗?” “要!”莫清淮几乎是不假思索,激动地应了一声,应过之后忽然又觉得有些嘴脸难看,便微微低着脑袋。 秦潇潇于是走到他身边坐下,道:“我帮你吹吹就吹吹,把手拿开。” 莫清淮装模作样地将手放了下来,睁着一双桃花眼和秦潇潇对视,眸中闪动着别样的光芒。 要是放在平常,秦潇潇得被这双眼睛迷得晕头转向,可是现在,他这副鬼样子,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秦潇潇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笑。 她伸手去微微撑开他的眼皮,朝着他眼睛吹气,吹着吹着便喷笑出来。 “你干什么!”莫清淮一把推开秦潇潇,抓起榻几上的帕子把脸上的口水擦掉。 秦潇潇忍笑道:“抱歉,你这个样子太丑了……” 莫清淮将手帕摔到榻上,不满道:“你敢说我丑?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初见的时候,什么小白脸,小妖精,比五音楼的小倌还要好看这些词,是谁用到本世子的身上的?” “小白脸,小妖精?”秦潇潇一愣,也没发现他眼睛好了,用力一想,想起来自己强抢他的时候,就是被他的美色迷得神魂颠倒的。 莫清淮哼了一声,梗着脖子道:“现在才过去多长时间,就嫌本世子丑,你的良心何在?” 秦潇潇:“……” 她往旁边坐开,不确定地说:“怎么我感觉你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 “你才是小媳妇!”莫清淮狠狠地瞪了秦潇潇一眼。 秦潇潇体谅他是病人,叹息一声,道:“行行行,我是小媳妇,你是……”忽然觉得不对劲,连忙摇头,“什么小媳妇,我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吗?怎么能随便用这种词呢?” “是,这词不能随便用。”莫清淮看了秦潇潇一眼,情绪渐渐沉下去一些。片刻后,他忽然郑重地说:“我有问题问你。” 秦潇潇一副随和模样,点头说:“看在你的鼻梁是被我打伤的份上,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莫清淮想起自己要问的问题,忽然有些不自在,便伸手去捏着桌子上的茶盏,犹豫片刻后才道:“你为什么要打我?” 秦潇潇正伸手去摸他榻几上的糕点往嘴里塞,吃得正香,闻言指了指他的鼻子,眨眨眼道:“你说你鼻梁吗?” “不然呢?!”莫清淮一把将她手中糕点抢走,没好气地说。 秦潇潇也没生气,重新拿了一块,边吃边道:“你要强吻我,我不打你打谁?” 莫清淮耳朵一红,提高音量,振振有词道:“你从前难道没有强行对我那样吗?凭什么你可以对我那样,我不可以对你那样?” 秦潇潇一口糕点差点喷出来。 她连忙抓过旁边的白开水灌了一口,深深呼了一口气。 第115章 请求帮忙 喝完一大口水后秦潇潇深深呼了一口气,道:“放做以前的话,亲一亲我倒是不在乎,不过现在你我都是定亲的人了,我不能对不起我表哥的。” 莫清淮:“……”他怎么又忘记这一茬了呢? 现在听到秦潇潇这样说,他顿时烦躁不已,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糕点,喃喃道:“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这话说得小声,秦潇潇正在咀嚼点心,没听清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郑重地说:“我今天也是为打了你的事情来道歉的,本来不想来你房中的,但高陵说你无论如何都想见我一面。现在也见过了,我包袱里面的给你带了些药材和银票,还请世子原谅。” 莫清淮仰头看着她的脸,抿着嘴唇没说话。 顿了顿,秦潇潇忽然想起什么来,道:“对了,莫世子,还有一事我想请你帮忙,那便是引荐一下你的师傅的,你说过他医术精绝。” 说着,秦潇潇又龇牙笑了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谄媚一些。 莫清淮眸子眯了眯,声音不由多了两分关切,问:“你生病了吗?” 他师傅是医毒双煞风无痕,是个隐世的神医,但是脾气不太好,一般人想找他根本找不到,也只有重病之人才会去找他。 秦潇潇也没有隐瞒,直接道:“我表哥之前因为我受了伤,身体留下了一些隐疾,普通大夫没办法治好,我便想起你那位师傅。不知世子可否愿意帮个忙,与他说一声?” “不愿意!”莫清淮想都不想就开口拒绝了。 秦潇潇:“……” 她也想过莫清淮会拒绝,但是竟然拒绝得这么干脆。 不过毕竟是自己求人帮忙,人家乐意帮是情分,不乐意帮是本分。 秦潇潇掩饰了脸上的失望之情,扯了下嘴角,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叨扰世子养伤了,再见。” 说着转身准备走。 莫清淮忍不住叫住她,别扭地说:“你这就走了?” 秦潇潇停步转头看他,莫清淮对上她略微带着些期待的视线,自己跟自己赌气似的,终于开口道:“我师傅今年年三十晚上会回凤凰谷,到时候你们去找他,我会事先给我师傅写一封信去。” 秦潇潇眸色一亮,惊喜不已,恨不能原地蹦起来。 她连声道:“多谢世子!你真是个大好人!” 莫清淮扭过头去,心中腹诽:谁要做大好人?他恨不能看着朱斯年病死才好呢。但是一想到秦潇潇到时候要守寡,还是算了吧。 这种女人成了寡妇,到时候不知道又要去危害多少良家男子。 秦潇潇走后,莫清淮便颓然地倒在榻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翌日,东宫传来消息,太子莫邕今日得空,约莫清淮到云埔酒楼一聚。 昨夜想了一夜,秦潇潇既然已经跟别人定了亲,莫清淮决定以后便不要再打搅她罢。 但是与苏苒的婚事,他还是想要退掉。毕竟他打心底里对苏苒喜欢不起来。 之前他与太子说过想要退婚的事情,今日太子应当是给他答复。 毕竟涉及圣旨之事,并不好办,因此莫清淮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他命人将绑在脸上的纱布拆了,鼻梁还有一些肿,梁王妃本不想让他出门,但听说是太子相邀,还是将上好的接骨膏药给了他抹在鼻梁上。 上药之后,鼻梁上的肿痛便感觉不到了,莫清淮这才有脸出门。 驾着马车去云埔酒楼的路上,路过某条街道,高陵忽然喊了他一声:“世子你看!” 莫清淮好奇高陵让自己看什么,便掀开车帘探出头去。 高陵指着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古月阁门口,道:“世子,你看,那不是苏小姐吗?她好大的排场,还打扮得这么隆重。” 莫清淮循声看去,果然,苏苒打扮得跟一只花孔雀一般,才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她身边带了十几个仆从,排场之大,跟公主出宫一般。 另外,苏苒旁边还有一个同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正是苏母。 苏母走路的时候,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古月阁门口的客人挡了路,小玲立刻大声喊:“世子妃嫁到,赶紧闪开!” “嚯,都还没成亲呢,就叫上世子妃了!”高陵忍不住咋舌。 莫清淮顿时脸色难看,拧眉道:“这便是皇祖母帮我精挑细选的未来世子妃?” 这都还没有嫁入王府呢,便这般借势?况且梁王府又没有什么权势可言,莫清淮真搞不懂苏苒和苏母在炫耀些什么。 而苏苒和苏母似乎也觉得小玲的言行不太妥当,低呵了她一声。小玲噤了声,但是脸上依旧写着高傲两个字。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古月阁,消失不见后,莫清淮才又对高陵道:“行事这般张扬,今后入了王府,恐怕是要给王府招来麻烦。” 高陵点了点头,随后跟莫清淮一样疑惑,道:“属下听说太傅大人一向谦和,受人敬重,可儿媳和孙女行事怎么这么不讨喜呢?” 莫清淮叹了一口气,放下帘子。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到了云埔酒楼门口。 高陵来帮忙掀开了车帘,扶着莫清淮下了车,径直往三楼包厢而去。 包厢内,坐着一位锦衣华服,长相俊朗的青年,年约二十七八岁,身上穿着月白色的银丝绣纹蟒袍,玉冠束发,器宇轩昂。 门被敲响之后,一声沉稳的嗓音响起,太子莫邕道:“进。” 包厢门随之被推开,莫清淮走了进来,但见太子已经从座位中站起身来,背着双手,面含笑意看着他。 莫清淮连忙过来行了礼。 太子一身皇家才有的不怒自威的气势,但笑起来又让人觉得很平易近人,跟当今天子一般。 他开口道:“不必多礼,坐下吧。” 两人相对而坐。 太子开口道:“上次宫宴上相见,本宫惊叹于你竟然长这么大了,本宫记得,数年前你离开京城去凤凰谷的时候,你才到我胸口呢。” 莫清淮见太子跟从前一样,总是对自己满含笑意,总将他当成弟弟,心头便跟着轻松了起来。 “上次宫宴本想与殿下叙旧,但殿下国事繁忙,我也不便叨扰。”莫清淮说。 太子并不介意,让身边随侍的宫人倒茶。见到莫清淮左手有些怪异地垂在身侧,太子关切询问:“清淮手不舒服吗?” 莫清淮连忙道:“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休息两日便没有大碍。” 于是两人各自喝了一口茶,随后太子便开口说正事。 第116章 犯贱找打 茶杯中浅褐色的茶水中升起袅袅青烟。 太子直截了当询道:“依本宫看来,苏小姐是太傅的孙女,听闻她满腹经纶,知书达理,长相也并不比旁人差,既得陛下亲自赐婚,你为何还想要与她退亲呢?” 莫清淮也放下了茶杯,但是里面的茶几乎没有喝过,只是稍微碰了一下嘴唇而已。他习惯喝白开水。 想到太子向来待自己极好,莫清淮也不打算隐瞒,认真道:“我并不喜欢苏小姐,而我父王并无实权,所以我娶妻也不要必考虑太多,但求两情相悦。” 不像各位王爷或者皇子一样,娶妻总是带着些目的,多求权势之臣的女儿。 他继续道:“我既不喜欢人家,娶了人家进门,也多半是会辜负了人家一辈子的,所以想要退亲。” 况且从近来苏苒多番出门炫耀之举来看,苏苒恐更爱权势才对。 太子看出莫清淮并未撒谎,深呼出一口气,转头看了眼窗外熙攘的人群,浓眉微微拧了一下,又笑道:“两情相悦。这么说你有喜欢的女子了?” 莫清淮眸色微闪,修长白净的食指在红木桌面敲了敲,犹豫道:“也许吧。” “也许?”太子挑眉看了看他,眼神带着些大哥哥逗弄不知事的小兄弟的戏谑。 莫清淮有些赧然,只能抬起茶杯来假装喝茶掩饰。 顿了顿,太子摇头道:“圣旨已经下达,想要退亲,父皇多半不会同意的。” 莫清淮早已料到了结果,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失望。 “不过,”太子话锋一转,“现在事情出现了转机。” 莫清淮眼眸一亮,连忙放下茶盏,问:“什么转机?” 太子见莫清淮这般激动,忍不住笑了笑,道:“突厥使臣不日将抵达京城,意图与我天启国交好,如今秦将军送来消息,突厥可汗欲求娶一位公主下嫁为突厥可汗王妃,两国结为秦晋之好。” 秦将军三个字一出来,莫清淮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秦潇潇来。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想偏了,连忙将思绪拉回来,问太子道:“殿下的意思是,皇上想要从宗室之女中选择一名女子替嫁?” 太子笑了笑。 不是想要,而是,国与国之间和亲,向来如此,王室一般不会将真正的公主嫁到异国他乡,一般都会选择宗室之女赐封公主后嫁出去。 望着面色隐有担忧的莫清淮,太子好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他笑着安抚道:“这件事本宫不做手脚,苏苒顶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父皇也定会要求她在突厥使臣朝觐时献艺。而现在的突厥可汗,向来喜爱中原温婉娴雅的女子,苏苒有一半的几率会被选中。而国与国之间,能以和平解决的事,便不会用战争去解决。毕竟战争一旦发生,遭殃的便是百姓,损坏的便是国本。” 言下之意是,若是突厥使团真的看上了苏苒,皇帝大概是会取消莫清淮和苏苒之间的亲事,让苏苒代替公主远嫁突厥。 但是太子表示不会插手,事情的结果到底会如何,还要看天意。 莫清淮却并不相信天意。 跟太子告别之后,他咬牙心一横,决定去宫中闯闯祸。 …… 当天傍晚,正在王府和梁王妃手牵手坐在后院秋千上看落日的梁王,听到前厅说皇上派人来传口谕。 夫妻二人连忙去前院接旨。 结果,皇帝让太监卫瑾言来口头批评了梁王一顿,说梁王教子无方,还罚了梁王三个月的俸禄。 梁王夫妇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梁王妃起身后连忙问卫瑾言:“卫公公,陛下他为何会说我们教子无方?莫非是莫清淮今日出门闯了什么祸事?” 卫瑾言见两人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善意提醒道:“王爷王妃,今日申时,莫世子进宫求见陛下,请求陛下收回世子和苏小姐的赐婚圣旨,还说他并不喜欢苏小姐,想要娶与他两情相悦的女子为妻,惹得陛下大怒。陛下下令打了世子十板子,还带累了王爷和王妃。” “什么?!”夫妇两人下巴都惊掉了。 “这个逆子才挨了揍皮就变厚了!”梁王妃气急败坏。 还是梁王担心儿子,连忙问:“犬子如今在何处?伤得可重?” 卫瑾言连忙安慰道:“王爷不要担心,当时有太子殿下求情,世子又是陛下最疼宠的侄子,手下的人不敢下死手的。” 言落,只听外面响起了马车声,以及高陵一惊一乍的声音:“世子小心点!玄戈你轻点,弄疼世子了!……” 梁王夫妇赶忙跑到门口一瞧,原本鼻梁和肩膀受伤的莫清淮,现在走路也瘸了,一点平常仙姿玉貌的模样都没有了,玄戈和高陵一左一右将他从马车上小心地扶了下来。 梁王妃那暴脾气,冲过去就想给莫清淮一拳,梁王连忙从后边抱住了梁王妃的腰,低声道:“珠珠别激动,卫公公还在这儿呢。” 梁王妃强行压下怒火,看着卫公公告辞离开了,再看向沉着脸一言不发,面色发白的莫清淮,她装了满腔的怒火,还是被压了下去。 算了,就这么一个儿子,再打梁王就要绝后了。 可是梁王妃还是要弄清楚莫清淮今天为什么要犯傻进宫去讨打。 莫清淮上了药,趴在床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梁王妃走进他屋中,坐到床边,张口就骂:“莫清淮,你脑子被驴踢了吗?我一早告诉过你,圣旨已经下来了,你想要陛下收回成命,那是不可能的,你今天是犯什么贱?在家我打得不够狠,你就要去宫里挨打是吗?还要连累你父王被罚俸三个月!” 莫清淮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 他说:“宫里的太监打得比母妃轻很多。” “你!”梁王妃气极,想要一脚踹在儿子屁股上。 想想还是算了,万一踹成残废了,她可能再生不出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儿子了。 莫清淮叹息了一声,又道:“母妃出去吧,你就当儿子是犯贱找打吧。” 说完他闭上眼睛,不再言语,那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梁王妃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没有娶到心爱的女子,为此发一次疯,挨了打,长了记性,以后就该乖一些了。 现在让他好好反省吧。 想到这些,梁王妃便叹息一声,出去了。 屋中陷入了静寂,莫清淮重新睁开了眼睛。 今天他这一举止,就是为了告诉皇帝,只要皇帝愿意,他随时可以跟苏苒退亲。 若是将来苏苒真被突厥使团看中,到时候皇帝便有更大的几率收回他和苏苒之间的赐婚。 第117章 故人潦倒 转眼入了冬。 自从那晚和莫清淮见过一面之后,秦潇潇已经在家中乖乖待了半个月。 这天她收到了高陵带来的口信,说莫清淮已经给风无痕写了信,说了朱斯年想要找他看病的事情。 若是没有意外,过上半个月将会收到风无痕的回信。 秦潇潇很高兴,想着朱斯年听到有神医的消息,应当会很高兴,于是准备约见朱斯年,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朱斯年遣人来说,一会儿来接她,两人相约在京中各处逛逛。 两人也二十多天没见了,秦潇潇觉得有必要增进一下感情,便答应了。 朱斯年在午时准时到了秦家门口,秦潇潇穿了女装出来,两人一起坐马车。 车上,朱斯年说:“方才我路过古月阁,古月阁的伙计说,他们新进了一批首饰,我带表妹去看看吧。” 许久没见,他见着秦潇潇的时候,脸便有些红红的。秦潇潇爽快地答应了,笑道:“去了古月阁,正好我也给琳琳挑些首饰。” 朱斯年笑道:“琳琳那丫头,天天念叨着要来找你,不过今日她偶感风寒,便没能一起来。” 秦潇潇让朱斯年回去问好,忽又想起一件事来,问:“对了,你母亲最近如何?当时她可是极力反对我们之间的婚事。” 提起肖氏,朱斯年脸上的笑容便不由自主淡了几分。 他说:“我母亲已经接受了我们两人的亲事,前两日父亲已经解了他的禁足。” “这样吗?”秦潇潇挑了下眉,倒是有些不信肖氏会善罢甘休。 事实上,肖氏的确没有善罢甘休。 她被禁足之后,每日在房中闹脾气,后来还跟朱从吵了好几次架。 朱从忍无可忍,当着她的面写了一张休书,肖氏像是被吓到了,便乖觉了起来。 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朱从见吓到了肖氏,也就将那休书给撕了,最近解了她的禁足。 但朱斯年觉得,近来肖氏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不对劲,可他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为了让秦潇潇远离烦忧,他什么都没有跟她说。 两人慢悠悠到了古月阁中,上到三楼,朱斯年给秦潇潇挑了一套金镶玉的头面,秦潇潇也给朱琳琳挑了一套东珠头面,价格不菲,另外给杨氏和肖氏各自挑了一对手镯。 虽然不想理会肖氏,但是她毕竟是朱斯年的母亲,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 朱斯年见秦潇潇花费颇大,心中过不去,又私下让广云去胭脂铺给秦潇潇挑了时新的胭脂来送她。 朱斯年的心意,秦潇潇欣然接受了。 逛累了之后,两人便打算找一家酒楼吃饭。 没想到这次秦潇潇又在街上看到了苏苒。 不过她在马车中,苏苒并没有看到她。 朱斯年也瞧见了苏苒,忍不住嗤笑道:“自从莫世子和苏小姐被赐婚之后,苏小姐似乎恨不能天下皆知此事,我这个月已经见她盛装打扮在外招摇四次了。” 秦潇潇不由道:“不知道莫世子会不会介意自己未婚妻这般在外抛头露面呢?” 虽然这个朝代对女子还算宽容,可像苏苒这般行为还是有些过分。 朱斯年看了秦潇潇一眼,笑得温柔,轻声道:“我不知莫世子如何想,但是我只想把表妹一人藏起来,不想让任何男人觊觎。” 秦潇潇眨眨眼看着朱斯年,见他似笑非笑,感觉这样子是在……说情话? 可惜秦潇潇完全感受不到一点甜蜜之感。 朱斯年见秦潇潇没什么反应,似乎觉得有些落寞,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秦潇潇正想着是否要回应一句,行驶的马车外面忽然传来两声女子的惊慌尖叫。 与此同时,赶车的马夫猛地拽住了缰绳,马儿被迫放慢了脚步,秦潇潇毫无防备,险些由于惯性一头栽出去。 她连忙伸手抓住车厢,朱斯年也一下揽住了她的腰,关切询问:“吓到了吗?” 秦潇潇挣开他的手,不以为然,“没事,我瞧瞧外面怎么了。” 听这动静,好像出车祸了。 她赶忙打开车厢往外瞧。 车夫张口厉声呵斥:“你这姑娘走路怎么不看路呢?!” 距离马前蹄不过一米远的地方,一个姑娘扶着另外一个姑娘脸色仓皇地站了起来,两人都脸色难看,一脸的惊魂未定。 两人都是一副瘦弱的模样,且都穿着粗布衣裳,身形单薄,在冬季的空气中被冻得动作有些僵硬。 “怎么回事?”朱斯年探出身子来,与秦潇潇一同看过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愣住了。 这两个女子中的一人,不正是当初在明心寺见过的杜红雨吗? 秦潇潇还记得清楚,当时肖氏故意让杜红雨去找朱斯年,秦潇潇以为这个杜红雨是个绿茶,结果发现她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并不愿对朱斯年谄媚倒贴。 杜红雨已经被身边的丫头扶了起来,两人正在互相检查对方有没有受伤,眼中满是关切。而地上还洒落三四样品质一般的首饰,一只玉镯已经被摔碎成了三瓣,还有一根银簪上面的珠花已经被马蹄踩碎了。 杜红雨身边那丫头捡起坏掉的首饰便哭了起来,焦急道:“小姐怎么办,都坏掉了,当不了银子,今年冬天连过冬的衣物都买不起,咱们要冻死在京城了!” 杜红雨望着那些坏掉的首饰,眼中净是心疼和忧心,转而又多出了一分恼怒,她抬起头来想要找马车的车主理论,结果便对上了朱斯年和秦潇潇惊愕的眼神。 秦潇潇率先跳下了马车,朱斯年也跟着下了车。 杜红雨眼中的恼怒瞬间化为了乌有,清冷眸子微亮,惊讶道:“朱公子,还有……”她想了想,想起秦潇潇来,继续道,“秦小姐,原来是你们!” 秦潇潇看到她手心处擦到地上出了血,粉白的手腕上沁出丝丝血迹,连忙道:“杜姑娘,实在抱歉,这里转弯处,车夫驾车没注意,撞碎了你们的东西,吓坏你们了吧。” 杜红雨瞧着秦潇潇和朱斯年在一起,也没有去看朱斯年,只与秦潇潇说道:“没事的,我知道你们不是有意的。” 她旁边的丫鬟却是站出来直言道:“你们认得我家小姐便好,这些首饰我们本来要拿去当铺当了的,可是因为你们都坏掉了,你们必须赔我们!” 杜红雨见状顿时臊红了脸,轻轻拽了拽丫鬟的衣袖,低声道:“小欣,别说了,朱公子幼时与我相识,你忘了吗?” 故人相见,当时在明心寺的时候,肖氏给她换了锦衣,将她打扮得灵秀,如今真容乍现,让朱斯年见到自己潦倒至此,杜红雨只想赶紧走开一些。 第118章 清高 杜家本是商人,曾经在平州一带富甲一方,小欣是从小伺候杜红雨的丫头。 后来杜家生意一朝失败,家中银钱赔了个精光,杜父受不住要债人催命似的讨债,竟然自缢身亡。 家中留下杜母和十岁的杜红雨,杜母便变卖家产还了债,带着杜红雨上京来想要投靠旧相识。结果路上杜母便因为贫病交加去世了,留下杜红雨和小欣两人。 杜红雨骨子里清高,不愿意求人,与小欣在京郊贫民窟里讨生活,因为读过书,写得一手好书法,也懂得绣花,靠着两项技艺,勉强糊口。 她和小欣名义上是主仆,事实上早是患难与共的好姐妹。 杜红雨清高,小欣却并不,相反,她为了生活,练就了一身泼辣脾性。 如今杜夫人留下的几件首饰被弄坏了,她也不怕三七二十一,掐着腰就要赔偿。 生活不易,为了糊口,小姐要尊严,她可不在乎。 这会儿杜红雨拉着她不让她说,她生怕这些救命的钱打了水漂,反而提高了音量,大声道:“这些首饰值当百两,两位公子小姐掏钱吧!” 秦潇潇看着小欣那挺着胸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但不生气,反而被逗笑了。 她连忙叫菱叶过来,道:“听到没有,杜小姐这些首饰值当百两,还不拿荷包来?” 说着向菱叶使了个眼色。 菱叶会意,偷偷在荷包里多塞了百两的银票,递给了小欣。 小欣立刻收了身上的刺儿,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朱斯年见着杜红雨潦倒至此,见秦潇潇脸上并无介意,便试探着开口:“杜姑娘,在下与表妹一会儿正好要去酒楼吃饭,不知杜小姐可否有空与我们一道?” 杜红雨想都不想立刻拒绝:“不用了,多谢朱公子和秦小姐美意,我们还有些事,便不叨扰了。” 说着红着脸低着头拽着小欣就走。 秦潇潇两人情知杜红雨是怕被人耻笑,也没有多想,兀自上车去了。 之后小欣便拉着杜红雨拿着银子去店里买过冬的棉衣棉被。 到了店里打开荷包的时候,小欣忽然呀了一声。 杜红雨连忙询问:“怎么了小欣?” 小欣从荷包里拽出两张百两银票,惊诧道:“小姐,他们钱给多了。” 杜红雨当即道:“一百两足够赔那些首饰还多余了,剩下的银票你送还去给朱公子和秦小姐吧。” “啊,小姐……”小欣将银票收起来往身后藏,一脸的不情愿,“小姐,咱们两人一年到头才赚几个银子,你还要买书和笔墨,我看这多出的一百两是那位秦小姐故意给咱们的,也是一片好心,咱们收下吧。” “不行!” 杜红雨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她虽然长得清秀娇美,穿着粗布棉衣难掩娇色,霎然沉下脸来生气,也有些吓人。 “你我虽然穷困潦倒至此,但手脚皆在,能靠自己双手,便不需要他人无端接济,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可不想因为这一百两折了腰杆,赶紧将银子送回去!” 小欣撅了噘嘴,又将荷包给拿了出来,将其中一百两银票抽了出来,极其不情愿,“那小姐一会儿先回去,我到朱家去送银票。” 如今秦潇潇和朱斯年都不知道在哪里,要还东西只能去朱家或者秦家。但杜红雨跟朱斯年算是旧相识,便倾向于去朱家而不是秦家。 杜红雨对此没有异议。 朱斯年跟秦潇潇逛了大半日,晚上先跑到秦家吃饭,因此小欣走到朱家门口的时候,朱斯年根本还没有回来。 她在朱家的角门探头探脑张望了片刻,看到一个婆子在守门,问她找谁。 小欣忙道:“我找朱家二房的少爷,不知他可在?” 那婆子闻言眉头拧了拧,上下打量了小欣片刻,见她身上穿着粗布衣裳,大手大脚的,不像是富贵人家的丫鬟,便没好气道:“你找三少爷什么事?” 小欣眼珠子转了转,怕自个儿人微言轻,给了银子被眼前人昧了,辜负了杜红雨的心愿,便执拗道:“要见了三少爷才能说。” 婆子翻了个白眼,从门槛上站起身来,懒懒道:“你等着,我帮你瞧瞧去。” 说着起身往前院去了。 可巧在廊庑下遇到了肖氏,肖氏又是朱斯年亲娘,便将这件事跟肖氏说了。 肖氏早被关禁闭弄得无聊至极,这会儿听说有人找自己儿子,便亲自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来到角门,看见小欣正在门口转圈圈等着。 傍晚的风更冷了,夕阳照在她干瘦的身材上,她咬着牙搓着手,打了个摆子,扭头就瞧见了肖氏正站在门口上下看她。 小欣见多了商贩走卒穷困男女,但是很少跟这样高门大户的贵妇人打交道,一见肖氏斜着眼看她,立刻有些范怂,开口便带着些小心翼翼,问:“你是朱少爷什么人?” 秀秀跟肖氏一起来的,闻言立刻嗤了一声:“没规矩!” 肖氏扬手制止了秀秀,眉头微蹙道:“你不是杜红雨身边那丫头吗?” 当时她坐着马车偶尔在街上看见了杜红雨跟小欣在街上卖绣花团扇,看见小欣掐着腰跟一个不小心弄坏了他们团扇的胖夫人吵架,那样子凶巴巴的,因此肖氏印象深刻,也便记得小欣的模样。 小欣微微有些诧异,手中揣着那张银票,小心地看着肖氏。 肖氏朝小欣笑了笑,看起来很是和善,道:“我是朱斯年的娘亲,是你家小姐找我儿子有事吗?” 娘亲? 小欣闻言细细一打量,顿时想起来了,多年前她也是见过肖氏的,那会儿杜家还在,她和杜红雨都才六岁。 一时间心中的担忧都放下来,面上也露出一些笑容来,她将银票递给了秀秀,解释道:“今天白日我跟我家小姐在路上遇上了朱公子和秦小姐,发生了一些误会,当时秦小姐赔偿了我们一些银子,但是多给了一百两,我家小姐让我送还回来。” 秀秀接过了银票,肖氏看了看那折得整齐的银票,微微敛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秀秀清楚地感受到了她不悦的情绪,不想也知道是因为朱斯年和秦潇潇在一起。 但是肖氏非但没有发作,反而谢过了小欣,让秀秀给了她一块碎银子,道:“现在天黑了,你租辆马车回去吧。” 小欣也没有推辞,接了银子便走了。 肖氏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脸上立刻覆上一层寒霜,扭头吩咐秀秀:“快去叫人悄悄跟着她。” 第119章 亡命徒 半个月后,秦潇潇又收到了高陵的口信,说风无痕回了莫清淮信,说腊八的时候,风无痕会来京城一趟,风无痕看在莫清淮的面子上,愿意帮朱斯年看看他的隐疾。 秦潇潇又是一阵千恩万谢,给高陵塞了一摞谢礼。 高陵拎着回了王府,拿到了莫清淮的手中。 莫清淮看着那一摞花里胡哨的礼盒就不想打开。 秦潇潇能有什么好谢礼?不过是几根百年人参,一沓银票等等之类的。高陵见莫清淮不拆,非常好奇礼盒里面藏着些什么东西,便站在礼盒边上搓手,循循善诱: “世子,你难道不好奇秦小姐给你的谢礼是什么吗?” 莫清淮走到火炉边坐着,看着茶壶在火上烧着水,水汽从茶壶嘴里面冒出来,往窗口处飘。 他懒洋洋道:“你想拆就拆吧。” 高陵眼睛一亮,连忙伸手将四五个礼盒全部拆开了。 果然,人参,五百两银票,翡翠摆件。 高陵拿着那翡翠白菜摆件看了看,小小的跟手指头差不多大小,觉得无趣,又放下了。 他伸手将最后一个轻飘飘的礼盒打开了。 只见里面躺着个荷包。 “世子,大好人?” 莫清淮正靠在躺椅上晃荡着,听到高陵别扭地说着这句话,忍不住扭头看过去。 高陵诧异道:“这荷包也太丑了吧!玄戈绣的大概都比这个好看!”他满脸嫌弃。 莫清淮却是噌的一下从躺椅里跳起来,两步跨过去,一把抢过了那个荷包。 只见荷包的布料是用织金锦缎缝制的,颜色是浅粉色的,用的线却是黑色的,针脚粗得跟一串黑蚂蚁在上面爬似的。 而荷包的正面,也非常不用心地用很粗的黑线绣了几个很丑的大字:“世子,大好人!” 翻个面,背面也有三行很小的绣得歪歪扭扭的黑字:“多谢为我未婚夫介绍名医,大恩不言谢,诚心绣上一个荷包,另附谢银和人参、玉白菜,聊表心意。” 莫清淮看着这个丑得没眼看的荷包,很想随手将之从窗户扔出去,可拿在手里又觉得心里热热的,舍不得。 高陵忍不住在旁道:“世子,这就是你一直要求秦小姐的心意吗?简直丑得惨不忍睹!” 莫清淮将丑荷包珍视地放进了袖子里,卷了卷才道:“你方才说玄戈绣的都比这个好看,你怎么知道?” 高陵闻言眼神闪烁,挠了挠头道:“其实也不是了……只是我看见他缝衣裳的时候,针脚都比这个荷包要细……” 莫清淮冷哼一声,沉声道:“滚,本世子看见你就烦!” 高陵撇撇嘴,嘟囔道:“需要的时候就挥之即来,不需要的时候就嫌人烦……” 莫清淮破天荒没有生气,等他走后,又将那丑得需要洗眼睛的荷包拿出来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找了把剪刀来将上面“未婚夫”三个字给挑掉了。 …… 冬月十五,突厥使团入京,由鸿胪寺官员接见后,皇帝为表诚意,特命皇后主持举办宫宴,要求四品及其以上官员,家中有女儿年满十五且未婚的,都要带到宫宴上去。 与此同时,突厥可汗将要求娶一位公主迎回突厥为王妃的消息,也在京城中不胫而走。 这些要求进宫参宴的贵女们自然明白此次入宫的目的。 只是谁都不愿意被敕封为公主远嫁到万里以外的突厥,因此姑娘们完全不像上次中秋宫宴那般勉力打扮得花枝招展,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个个敛去了容色,垂头丧气往宫中去。 秦潇潇老父亲是二品将军,按照规矩必须得去。 因为家中无父母,她便到朱家,跟着大舅和舅母一起入宫。 大舅朱顺是鸿胪寺少卿,也负责从旁接待突厥使团。 这次朱斯年也跟着一起入宫。 到了宫宴上,四人也发现了此次宫宴比上次要沉闷许多。 突厥使团坐在左边上首,距离皇帝很近,臣子们以及携来的家眷们依照官阶等级排下去。 秦潇潇选择跟杨氏坐在一起,听着杨氏和隔壁座位的一位夫人说话。 那夫人应当是杨氏的旧识,夫家是卫尉寺少卿韩大人的夫人,杨氏便称呼她为韩夫人。 只见韩夫人正低声跟自己女儿说话,母女两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杨氏好奇问:“韩夫人和令爱脸色不大好,莫不是有什么事?” 韩夫人坐在杨氏下首,两人紧紧挨着,闻言便转过头来与杨氏说话,道:“朱夫人没听说吗,最近京中出了个亡命徒,已经杀害了两名花季女子了。我与我女儿入宫来的路上,又瞧见京兆府的人在抬了一具女尸,那样子可太吓人了!” 杨氏闻言微微睁大眸子,用手捂住嘴,惊讶地问:“这么说凶手还没有找出来?” “自然是没有,”韩夫人一脸惊魂未定,压低了声音,凑过来道,“你有所不知,听说那亡命徒是专门挑妙龄且长相极佳的女子下手,先是要毁了女子的清白,然后再将无辜女子以残忍的手段杀害!” 杨氏闻言不由咽了一口唾液,情不自禁地扭头看了秦潇潇一眼。 秦潇潇就坐在杨氏右手边,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她正陷入沉思,脑海中不由浮现了那天在酒楼上瞥到的极其像花影盗的人影。 怎么感觉像是花影盗到了京城?可花影盗明明已经死了。 杨氏看她,她立刻回过神来,对她一笑,道:“舅母你放心吧,京兆府一定能够很快侦破案子,抓获凶手,琳琳不会有事的。” “我不是担心琳琳,是担心你啊。”杨氏蹙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秦潇潇忍不住笑出声来,“舅母,我会一些三脚猫功夫,就算是那凶徒找上门来,我也不怕。” 杨氏不以为意。她没有见识过秦潇潇的武功,知道她会武功,但也以为她真的是“三脚猫”而已。 这时朱斯年在秦潇潇身边低声道:“表妹,不如你还是去朱家吧,你和梦阳在家,姑父不在,我有些担心你们。” 望着他眼中比杨氏更甚的担忧关切,秦潇潇不由想到上次莫清淮那个娇弱身子轻而易举翻了朱家的围墙,进了自己的院子来的事情。 朱斯年不会以为他们家的护院武功很厉害吧? 秦潇潇憋住笑,又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最前方的位置上的莫清淮。 没想到轻而易举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而莫清淮那双桃花眼,闪着灼灼的光,在发现秦潇潇转过去的时候,他慌忙移开了视线。 第120章 使团 秦潇潇下意识地拧了下眉。 怎么感觉莫清淮贼兮兮的? “表妹。”朱斯年又在秦潇潇身边叫她。 秦潇潇将耳朵凑过去一些,问:“怎么了?” 朱斯年神情怪异,将手中剥了的一个橘子放到了秦潇潇的手中,犹豫道:“你没注意吗?从我们一进宴会,莫世子便一直看着你。” 声音带着些难察的酸涩不悦。 秦潇潇拿着橘子往嘴里喂了一瓣,莫名道:“他看我?不会吧,我现在也不欠他钱。” 朱斯年:“……” 见秦潇潇一脸坦然,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便抿了唇没说话。 秦潇潇感觉不到,但是自己身为她的未婚夫,却是非常清楚莫清淮看秦潇潇的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这让他很生气,很想冲过去质问他为什么要盯着秦潇潇。但是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况且律法也没有规定眼睛不能看人。 他只能忍着怒火。 很快,宫宴开始了,皇帝在龙椅上,与突厥使团们说客套话,突厥使团也将他们从突厥草原上带来的各种朝贡之物献上,表示他们的友好。 光看突厥使团对皇帝的恭敬模样,众人便看得出来他们的诚心诚意,皇帝让太子和诸位封王了的皇子一齐向吐蕃使团敬酒。 这番你来我往后,突厥使团为首的正使面带微笑,起身恭敬地说道:“尊敬的陛下,我等在突厥便听闻天启国国富民强,礼仪周到,有大国风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突厥上下对天启国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此外,我等还听闻天启国的女子端庄温柔,才艺非凡。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观赏一番天启国公主的舞艺,以饱我等眼福?”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心中略作思量。 他还清楚地记得上次宫宴苏苒一舞倾城,秦潇潇曲惊四座。 突厥人这般说,皇帝的视线便扫向了盛装打扮的苏苒,以及还在大口往嘴里塞橘子吃的秦潇潇。 但突厥人说的是“公主”,他不得不将视线看向坐在欣贵人旁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的十七公主莫惠兮。 莫惠兮是皇帝的幺女,年仅十四,也是皇室唯一未嫁的公主了。 她前头的一些夭折,大部分是嫁人了的。 十七公主早被知会过,今日要在宫宴上献艺。为此欣贵人已经去求过皇帝,哭了几场。十七公主本人却是毫不在乎,因为她长相比较一般,年纪又小,即便在宫宴上献艺,突厥使团也大概率看不上她。更遑论她从小也没学过什么舞蹈,如今临时抱佛脚学了一曲舞,只是拿来敷衍了事而已。 这会儿接收到了皇帝的目光,十七公主莫惠兮立刻主动站起来,道:“父皇,儿臣愿为父皇和突厥使团献舞一曲。” 皇后立刻笑道:“小十七有这份心,快快上台,莫让远方的客人们久等了。” 十七嗯了一声,去换了衣物来,随后款步走到殿中央,音乐缓缓响起。 十七公主努力地回忆着那些刚学会的舞步,尽力展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然而,毕竟她学习舞蹈的时间短暂,且本身天赋也并非绝佳,整个舞蹈虽中规中矩,却缺乏惊艳之感。 一舞罢了,殿内有片刻的安静。 突厥使团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间并未流露出太多的赞赏。 正使微微欠身,面带微笑礼貌说道:“多谢公主献舞,这一舞虽美,不过我等并未从中看到独属于天启女子的美感,不知可否再请一位公主上台为我等再献上一舞?”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沉,心中有些不悦。 十七实在表现得太一般了,让他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然也不好翻脸,皇帝只能道:“诸位使者有所不知,如今朕的爱女,在宫中的也只有十七了。诸位若是还想要欣赏舞蹈,便只能请在座的臣子之女献舞了。” 正使也明白,和亲皇帝一般不会让自己亲生女儿去,只会从臣子们之中选择合适的女子。况且刚刚那位十七公主长相和舞蹈,都入不了他们的眼,还是看看其他美人吧。 之后,三四位臣子之女纷纷上台献艺,使臣们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但都没多少惊艳。 终于,坐在苏苒身边的苏母忍不住心中暗自得意。 其他人的失败正好衬托出自己的女儿的优秀。 苏母向来是个喜爱炫耀的人,尤其是看到那些上台的女子们一个个跳的什么舞,简直难以入眼,她便心中发痒,忍不住推了推苏苒:“苒苒,快上台去,到你表现得时候了。” 苏苒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苏母,拧眉道:“母亲,我已经跟世子订了亲了……” “订了亲又如何?有谁规定订了亲就不能上台去献舞?再说,你瞧那些女子,上台了那么多,突厥使团那眉毛拧成什么样了?可见他们并不满意。还有皇上,你瞧,他在有意无意看你呢,不就是暗示你上台去吗?” 苏苒闻言看了皇帝一眼,发现皇帝果然在看她,她不由得心中一热,一股自豪感冲上了脑门。 苏母继续怂恿:“现在需要你上台去将咱们天启国的面子给挣回来,快去,跳你最拿手的水袖舞,让你的美名传扬到突厥去。” “可是……”苏苒还是有些担心。 苏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道:“你已经跟莫世子订了亲,何况是皇帝下的旨意,即便突厥使团们看中了你,也绝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苏苒被最后一句话成功说动了。 于是她起身微微欠身,对皇帝道:“陛下,臣女苏苒愿为陛下和突厥使团献舞一曲,以显我天启国女子之风采。” 皇帝已然等候多时,连忙点头应允。 苏苒换上舞衣,袅袅婷婷地走到殿中央,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她的舞姿优美,轻盈如燕,犹如仙子下凡。突厥使团众人看得目不转睛,纷纷赞叹不已。 一曲舞毕,苏苒一脸高傲地回到座位上。突厥使团中爆发出赞叹声和掌声,正使再次起身,眼里的激动之意溢于言表:“陛下,天启国女子之舞,果然名不虚传。我等今日大开眼界,深感天启国文化之博大精深。” 皇帝龙颜大悦,对突厥使团的赞美之词颇为受用。 紧接着,正使忽然起身询问:“不知方才那位献舞的姑娘姓甚名谁?” 此言一出,皇帝和太子等人心中微动,视线纷纷看向了刚刚回到了座位中的苏苒。 苏苒尚且不明白突厥正使话中之意,而是面带笑意地微微低下头去。 太子莫邕道:“这是本朝太傅的孙女,苏小姐。” “原来是太傅的孙女,难怪这般才貌双绝。”正使的视线停留在苏苒的身上,令苏苒和坐在苏苒身边的苏母只觉得全身散发着令人瞩目的万丈光芒。 然而下一秒,两人都笑不出来了。 突厥正使道:“我等奉可汗之命从万里外来到京城,诚心与天启国结交,为表诚意,突厥大汗愿意求娶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为王妃,方才我等皆被苏小姐的才貌所折服,我等代表大汗意愿,愿意突厥边境两座城池为诚意,换以求娶苏小姐为王妃,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第121章 瞧上 才端着茶杯准备喝一口水的苏苒手一抖,差点把茶杯给弄掉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突厥正使,紧接着看向皇帝。 皇帝面色微凝,看了苏苒一眼,又看了那一脸诚心地突厥使团一眼,声音缓缓道:“苏小姐是我京城第一才女,正使真有眼光。不过,苏小姐已经被朕赐婚给了梁王世子。正使若是有心与天启结交,那就重新选一个女子吧。我天启这么多女子,也各有各的优势。” 苏苒和苏母闻言这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看皇帝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想要让步的意思。 突厥使团互相对视一眼,随即正使又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再看看吧。” 他们坐下来,之后继续有女子上台献艺。 然而苏苒的舞蹈的确是所有上台女子中最优秀的,相貌也是最出众的,突厥使团们看那些后上台的女子们,已觉得黯淡无光,这时候便扭头在台下人中用目光梭巡。 忽然,正使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一个女子身上。 那女子梳着一头单螺髻,正在和坐在旁边的男子低声说笑着,姿色容貌竟然在苏苒之上。 正使的眸色一亮,连忙偏头问坐在旁边的鸿胪寺少卿朱顺:“那位穿白色衣服的女子是谁?竟有这般绝色容貌!” 朱顺顺着视线看过来,便看见正在和朱斯年低声说话的秦潇潇。 朱顺立刻猜到了突厥正使打得什么主意,立刻笑道:“那位小姐正是本官的外甥女,也是我朝秦大将军之女秦小姐,马上就要嫁入我朱家,成为我侄子的妻子。” “秦将军?!”正使一听到这三个字,后面朱顺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见,只是脸色都白了三分,说话都有些不自然了。 “秦将军骁勇善战,生得五大三粗的,竟然……竟然有这般绝色的女儿……”想到秦启曾经多次将突厥打得屁滚尿流,正使便心有余悸。 而秦潇潇抬头的瞬间,忽然发现那突厥的正使在看自己,她立刻猜到这正使想要把歪主意打到她头上,立刻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正使瞬间好像看到了秦启大将军身穿盔甲手握武器站在他面前满脸戾色的模样,他顿时如芒在背,连忙将视线从秦潇潇的身上移开。 “怎么了,表妹?”朱斯年发现秦潇潇瞪人,将剥好的石榴籽放到一个碟子中推给她,疑惑询问。 秦潇潇道了一声谢,摇摇头,视线扫过那群突厥人,淡淡道:“没事。” 只是目光不小心看到了跟突厥使团坐在一个方向的莫清淮。 这次莫清淮没有目光闪躲,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盯着她手中的石榴。 盯了一会儿,他也从旁边的盘子里摸了一个石榴来,转头看向旁边的梁王妃,又将石榴递过去给梁王妃,跟她说了句什么。 结果梁王妃反手给了他手背一巴掌,看样子很生气。 莫清淮手中的石榴掉到了地上,也不再看秦潇潇了,而是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 “表妹笑什么?”朱斯年见秦潇潇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便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看到了莫清淮。 秦潇潇这才发觉自己的目光好像在莫清淮那边停滞得有些久了,连忙收回了视线,摇头道:“没什么。” 事实上她心中却是在猜想,方才莫清淮肯定是见朱斯年给自己剥石榴,他发癫,好像说:有人给你剥石榴,也有人给我剥石榴!那就是我母妃! 然而梁王妃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莫清淮当场打脸,所以才低了脑袋。 秦潇潇忍不住想,他这个有娘的世子,还不如自己这个没娘的呢。 宴会结束之后,突厥的使团也没有再表态要求娶哪家的贵女。这让众人都心存好奇。 而苏苒母女以及太傅等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让苏家没想到的是,不过一个月后,新的圣旨下来了。 皇上取消了苏苒和莫清淮的赐婚,转而封了苏苒为平安公主,代替十七公主嫁入突厥。 苏家人顿时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翳。 苏苒是孙太傅最疼爱的孙女,怎么舍得让她去和亲吃苦?于是他求见了皇帝。 可他失望了。他弄清楚了皇帝之所以会收回圣旨的原因。 原来突厥使团们看中苏苒,而苏苒又已经定亲,他们拿不定主意,便去信给突厥可汗,并且附带了苏苒等一众女子的画像回去。 可汗看了苏苒的画像之后,当即决定一定要娶苏苒为王妃,为了让皇帝答应,他将原本的两座边境城池改为了四座,诚心十足。 一个女人,一桩婚姻,一张圣旨,跟四座城池比,当然是四座城池划算。 若是换做战争夺取,那四座城池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兵力钱粮才能夺来。所以,皇帝答应了突厥可汗的请求,与突厥签订了和平条约,约定两国二十年内不起战事。 当然,突厥可汗也不是傻子,他要求苏苒嫁到突厥后,要将中原闻名天下的养蚕织布技术、中原的农田种植技术、烧瓷技术、各种文化典籍等带到突厥。 天启国力强盛,耕织技术发达,文化先进,却不吝于将这些技术传播出去,显示国威,而突厥献给天启国的四座城池,在五十年前也曾经是天启国的疆土。他们这般,不过是将曾经抢走的土地还了回来,同时,突厥也能够借这二十年的和平时间发展国力。 能够和平相处,谁愿意打仗呢? 于是经过两国商议,最终签署了这个于两国各自有利的条约。 有人欢喜有人愁。 苏太傅万般不舍得,可毕竟是太傅,心系国家,牺牲一个孙女能够换回曾经的四座城池,还能宣扬天启国的国威,孙太傅最终也答应了,而且还让苏母去劝说苏苒。 苏母向来见识不远,如今只在心中后悔,宫宴上就不应该推苏苒出去献舞,如今后悔都来不及。 她来到了苏苒的院子里,远远听到里面传来的哭闹声。 苏苒拿着一把剪刀要自尽,下人在旁边拼命劝说阻拦。 “苒苒,你这是干什么呀?”苏母走过去一把抢走了苏苒手中的剪刀,哭着询问。 苏苒一改往日的端庄,如今哭得眼睛都肿了,厉声对苏母道:“都怪你怂恿我去献什么舞,都怪你,我恨死你了!” 第122章 风神医 苏母哭着叫屈:“苒苒,看上你的是突厥使团,你怎么能够怪我呢?” “不怪你怪谁?当初宫宴上,秦潇潇也是曾经曲惊四座的人,她身边的人怎么不怂恿她上去献艺?你却要怂恿我去献艺,要我为你赢得那些虚无缥缈的虚荣心,我就不应当听你的,我恨死你了!” 苏苒哭着扑在桌子上,原本花容月貌的脸,如今上面泪痕斑斑,狼狈不已。 苏母觉得女儿可怜,但也不觉得全是自己的错。 她委屈道:“你净怪在我的身上,你若是不想在大家面前招摇炫耀,我也劝不动你啊。” 苏苒停止了哭声,惊愕地看了苏母一眼,随后哭得更大声了。 母女二人于是互相责怪,苏母没有办好苏太傅交代的差事,只吩咐下人看好苏苒别让她再自尽,自个儿也气冲冲地回房了。 …… 莫清淮的婚事被取消了,圣旨也下了一道到梁王府,作为安抚之意,圣上还赏赐了一些东西。 莫清淮已经好久没有这般轻松了。 虽然天气已经极冷了,可他没有穿大氅走在刚刚铺上一层薄雪的石径上,也不觉得冷。 他心情好极了,也跟着兴奋,兴奋起来,便满脸红光,非但不觉得冷,反而有些热。 他的脚印刚刚踏上地上的那一层薄雪上,很快被越来越大的雪给覆盖了。 独自在花园中走了许久,高陵来传消息,满脸堆笑道:“世子,好消息,风神医已经到了云间客栈了。” “师傅终于来京了?”莫清淮又惊又喜,连忙道:“我亲自去请他到王府来!” 风无痕对莫清淮来说就是再生父母。当初若是没有他,莫清淮恐怕早就得怪病死了。而且,在凤凰谷的那些年,风无痕几乎将莫清淮当成自己的儿子。 回到京城之后,莫清淮老是被梁王妃揍,连高陵都怀疑梁王夫妇不是莫清淮的亲生父母,风无痕才是莫清淮的生父。 莫清淮当即换了衣服便去云间客栈接人。 在二楼的一个普通房间内,莫清淮见到了须发皆白的风无痕。 风无痕如今已经年过六旬,但是精神矍铄。 自从确定莫清淮的病好了之后,风无痕便天南海北地游历,风餐露宿的,可越跑身体反而越好。 莫清淮见到风无痕的时候,老头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衣道袍,头发梳理得很敷衍,胡须也没有好好打理。他正坐在屋内的桌边吃叫花鸡。 “师傅,您终于来了。”莫清淮非常开心,“徒儿接你去王府居住。” 说着,莫清淮就让高陵去收拾风无痕的行李。 “不用不用。”风无痕吃鸡吃得满嘴流油,津津有味,抽空含糊不清地说,“为师是江湖中人,不想跟朝堂之人有什么瓜葛。” 莫清淮愣了愣,解释道:“我父王母妃都是闲人,远离朝堂……” “但是你父王是王爷,你母妃是王妃,身后是皇族和世家大族,为师只当你是病人,是徒弟,可没当你是世子。”风无痕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莫清淮赶紧摸出手帕递过去,随后为难道:“可是,师傅对徒儿有救命之恩,师傅难得进京一趟,父王母后都巴巴地想要见你,亲自向你表示感激……” “行了行了!”风无痕用莫清淮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和嘴,然后将手帕扔还给了他,“你不是拜托为师帮你给什么救命恩人看病吗?赶紧把他叫来,为师看了就要回凤凰谷去,省得京中那些世家大族听到风声都来烦为师!” 说话间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莫清淮向来知晓风无痕脾气古怪,根本不屑于帮达官贵人看病,而自己跟秦潇潇都是例外。 他只能答应着,道:“那就委屈师傅在客栈等一等徒儿,徒儿去给师傅采购一些吃食,让高陵去把那位病人给叫来。” “快去快去。”风无痕摸了摸肚子,跑到床上靠着,想要跷二郎腿,发现他年纪大了,跷二郎腿似乎不太好,便生生压了下来。 莫清淮和高陵一起离开了云间客栈,原本说好高陵去叫人,莫清淮去买吃的,结果出了门莫清淮便变卦了,要亲自去叫秦潇潇。 高陵看着莫清淮那红光满面钻进马车的模样,摇头叹息道:“情种啊情种,你退婚了,人家秦小姐可还没退呢。” 莫清淮在马车上,催促着车夫快点。 等到秦家门口的时候,那匹马累得拼命呼热气。 莫清淮跳下了马车,踩在了刚刚堆积起来的雪地上,感觉脚底软软的,跟踩在云朵上似的。 正好木管家在指挥下人出门来清扫门口的积雪,抬眼瞧见了莫清淮。木管家愕然道:“这不是莫世子吗?亲自上门来,不知有何贵干?” 一阵寒风吹来,莫清淮觉得有些冷,将双手卷在袖子中,道:“秦小姐在吗?与她约好的大夫现在云间客栈等着,让她速速带上病人,与我一同去云间客栈。” 木管家闻言有些发懵。 什么大夫?谁生病了?秦潇潇没说过啊。 他也不敢耽搁,毕竟世子亲自来了。 莫清淮在门口等了不到半刻钟,便看到从秦家大门中冲出一抹大红色的人影来,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上一秒还在十米开外,下一秒已经闪现到了莫清淮的面前。 一阵淡雅的桂花香味在鼻孔前闪过,接着是一张英气逼人的俊俏脸蛋出现在面前。 莫清淮心中微热,眨了眨眼,往后退了一步,还不等他开口,秦潇潇便欣喜地问:“你师傅来了?太好了!快,我去叫我表哥。” 说着就催促莫清淮上马车,弄得她才是主人而莫清淮就是个传话的小厮似的。 提起朱斯年,莫清淮方才一路奔来的激动和欢喜瞬间都烟消云散,胸口渐渐变得有些憋闷。 见他站在马车外面发呆,秦潇潇推开车门催促:“世子发什么呆?快上来啊!” 莫清淮这才回过神来,闷闷地上了马车,与秦潇潇一起坐在车厢内。 秦潇潇反客为主,吩咐车夫:“去昭义侯府朱家!” 车夫看了莫清淮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照做了。 第123章 被拆穿 马车是王府的,规格比秦家的大一些,里面装饰陈设也华丽一些,而且还摆了炭盆,熏了淡淡的香。 莫清淮坐上来之后,秦潇潇立刻将车门关好,将帘子拉严实了,搓着手往手上呼气,又凑到炭火上方烘烤了一下,道:“抱歉啊世子,你方才说让速度快一些,我便没有让人准备马车,只能暂时坐一下你的马车了。” 莫清淮瞧着她冻得有些红的脸蛋,声音微冷地说:“看来你很关心你表哥的隐疾。” 虽然他很好奇那隐疾到底是什么,但是秦潇潇从未说过,他也没有多嘴问。 秦潇潇正色道:“当然关心了,那可事关我终生性福。” “终生幸福……”莫清淮冷淡地重复了一遍,不知其中所指,“秦小姐跟你表哥还真是伉俪情深。” 秦潇潇这才发觉莫清淮情绪很不对劲,嘴角下压,表情跟吃了苦瓜一样难看。 她这才想起苏苒和他之间的亲事已经被皇帝下令取消了,便以为他是因为这件事而难过,连忙强迫自己露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莫世子不要难过,你和苏小姐之间的事情,我非常理解。虽然你们人不能在一起,但是我相信,只要你们的心在一起,你们之间的真情一定会感动上苍……” 说着说着她觉得自己的话实在是虚伪至极,说不下去了,便尴尬地笑了笑。但见莫清淮目光凉凉地看着她,她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胡扯而生气,话锋一转,便道:“世子不要难过,说实话,你和苏小姐有缘无分,这是天意,不过你要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你哪只眼见看到本世子伤心了?!” 莫清淮毫无预兆地发怒了,一下扑到了秦潇潇的身边,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双目微红,凑到距离秦潇潇很近的位置,说话时候的白色雾气一下喷到了秦潇潇的脸上。 秦潇潇一下愣住,所有神情僵在脸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微红的双眼,她悄悄往后靠了靠,低声道:“世子不生气,那抓我的手干什么?鼻梁好了吗?” “你!”莫清淮胸口起伏严重,抓着秦潇潇的右手越捏越紧,左手却是握成了拳头,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像是在极力抵抗着什么非同寻常的情绪。 马车晃动之间,两人的身体也跟着轻微地晃动,莫清淮白色狐狸毛围脖上搭着的一缕头发垂落下来,被炭盆传来的热气吹得轻轻地往秦潇潇的脸上飘拂,传来酥痒之感。 秦潇潇刻意地将头往一边别过去,低声提醒道:“世子自重,我现在是要去找我表哥,找我未婚夫。” 这话如同千斤巨石沉沉地砸在莫清淮的心口,他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憋闷,憋得一双眼睛越发通红。 在马车转弯,带动着他身体晃动,他马上就要压到秦潇潇的前一秒,他终于还是抽身飞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与秦潇潇之间隔着一个火盆遥遥相望。 秦潇潇也不再扯他讲话,两人相对无言,很快到了朱家。 他看着秦潇潇下了车,进了朱家门。 又过去一刻钟,朱家备了马车,秦潇潇和朱斯年一起从里面走出来,朱斯年脸色有些不自在,但是看到他之后,还是走过来与他行了礼,感谢他捎秦潇潇过来。 莫清淮望着秦潇潇站在他的旁边,他还伸手揽了一下秦潇潇的肩膀,随后向他露出一个微带着些挑衅的笑意。 莫清淮气得关上车门,大声吩咐车夫:“走!” 但是到了云间客栈,朱斯年就笑不出来了。 莫清淮将两人引荐给了风无痕,随后自个儿去了师傅隔壁的房间里闷闷地坐着。 很快,秦潇潇也从外面进来了,脸上带着些惶忧。 莫清淮自己给自己倒了热水喝,也没有理会秦潇潇。 屋内,风无痕将自己的包袱拿出来,翻出脉枕放在桌上,淡淡吩咐朱斯年:“坐下吧,把手伸出来。” 朱斯年眼中闪过些心虚。 他坐到了凳子上,将手搭在脉枕上,扭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神情惶惶。 风无痕手摸上他的脉搏,道:“面色红晕健康,张嘴我看看。” 朱斯年张开嘴,伸出舌头来,风无痕看过之后,眉间顿时挤在一起,喃喃道:“舌苔薄白润泽,没有异常。脉象也稳健有力,你说说看,哪里不舒服,老夫听听。” 朱斯年闻言将手给抽了回来,犹豫片刻后,直言道:“神医,实不相瞒,在下身体并无异常,也没有隐疾……” 秦潇潇和莫清淮以及高陵等在隔壁,忽然听到旁边传来风神医生气怒骂:“好小子,就为了诓骗你的未婚妻,就让老夫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你可知你浪费了老夫多少时间?气死老夫了!” “神医,你小声一些,求你了……” 朱斯年谨慎小心地恳求声,很轻易地传到了秦潇潇的耳朵里。 她连忙扭头看向莫清淮,莫清淮淡淡道:“我师傅脾气很暴躁,也许朱兄惹怒他了。” 秦潇潇立刻站起身来,快速走到风无痕的屋子外面敲门:“神医,表哥,发生了什么事?” 莫清淮连忙跟了过来。 风无痕拉开了房门,满脸铁青,气呼呼道:“这小子身上哪来的隐疾?明明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你这小姑娘,能不能有点脑子,遭人骗婚了也不知道,哼!” 说着,他一把将朱斯年给推了出来,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秦潇潇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风无痕的话是什么意思。 满脸盛怒地转头看向朱斯年,朱斯年眼神慌乱,一把抓住了秦潇潇的两条胳膊,焦急道:“潇潇,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秦潇潇一把甩开他的手,怒不可遏,“你竟然为了让我嫁给你,说了这么无耻的谎言,你太过分了!” “表妹,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朱斯年看着秦潇潇气得咬牙,心跟着慌乱起来。 他本以为,只要跟风无痕说明自己为什么要假装有隐疾,风神医会帮着他一起骗一骗秦潇潇的,好歹促成一桩好姻缘也是修德了。没想到风无痕竟然因为自己浪费了他的时间勃然大怒,直接将他的心思告诉了秦潇潇。 如今秦潇潇得知真相,竟然这般恼怒,他一下就怕了。 秦潇潇咬牙道:“你知不知道我因为这件事,心中一直觉得愧对你,不安了许久,还想尽办法帮你找名医医治,到头来你却是好好的,是正常人,你骗得我好苦啊!你太过分了!” 第124章 气不过 莫清淮在旁边看呆了。 秦潇潇非常生气,朱斯年想要拉着秦潇潇解释,结果秦潇潇力气太大,轻轻一推,朱斯年差点摔到了了地上。 “表妹,表妹!”朱斯年站稳了去追,但秦潇潇已经下了楼,转眼便没入湿漉漉的街道中,不见了踪影。 莫清淮连忙追了下去,到了客栈门口,两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世子,”高陵追到了莫清淮身后,咧开嘴笑道,“恭喜啊,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莫清淮还没有反应过来,狐疑地看着高陵。 高陵道:“看这模样,秦小姐和朱公子怕是好不了了,世子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可抓紧咯,别像之前一样磨磨蹭蹭,错失良机了。” 莫清淮微微一愣,视线在冷风吹拂的大街上扫来扫去,虽然找不到秦潇潇的人影,可刚刚还压着他的那块石头,这会儿却是忽然消失了,他心情又好了许多。 …… 秦潇潇也知道朱斯年肯定会跑到秦家去找她,便刻意没往家跑,在街上溜了一圈,又回到了云间客栈的门口。 莫清淮见到她的时候,她手中拎着各种礼品,可是一张脸拉得老长,横眉倒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她大步爬上楼梯,来到了风神医的屋子门口,正要敲门。 莫清淮见到她这怒发冲冠的模样,竟然有些发怵,试探着喊了一声:“秦潇潇?” 秦潇潇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莫清淮还站在方才那间屋子门口,一半身子在门框里,一半身子在门框外,露在空气中的双手被冷风冻得微红,看她的眼神多少带着些小心翼翼。 秦潇潇感觉他现在好像有些怕自己,连忙收了脸上的怒火,尽量做出心平气和的模样。 莫清淮这才放松了些,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潇潇将手中的礼品展示给他看:“喏,请你师傅看病,总不能连谢谢都不说一声吧。方才出去转了一圈,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些布料吃食之类的。” 莫清淮脸上露出俊美的笑,刚想说话,秦潇潇面前的门就开了。 风无痕探身出来,一把接过了秦潇潇手中的礼物,笑得十分高兴:“这女娃子真懂事,让老夫看看你都给老夫带了些什么礼物。” 秦潇潇连忙跟着风无痕进了屋中,与风无痕道:“多谢神医,若不是你,我还蒙在鼓里呢。” 风无痕一边拆了一个礼盒,从中拿了一块芙蓉糕吃,一边摆手道:“老夫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 这时候莫清淮走进来,十分好奇地问:“师傅,朱公子是骗您他得了什么病?” 不等风无痕开口,秦潇潇便气愤地说:“他骗我说他是太监。” 站在门口偷听八卦的高陵差点闪了腰,莫清淮也是愣了下,随后有些不自然地问:“他……他为什么要这样骗你?” 这个时候,他也想起来跟秦潇潇一起来的路上,秦潇潇说的关乎她终生幸福这句话的意思了。 秦潇潇看了莫清淮一眼,“你忘了当初你让玄戈往我弟弟房间射飞镖的事情了吗?当时眼看要伤到我弟弟了,幸好我在,我便用香炉挡了一下,结果那飞镖转了个弯一下射到了我表哥……那里,当时我吓坏了,我便一直以为我表哥被我弄成了太监了。结果今天见了风神医,才知道是射到大腿上了。多亏了风神医告诉我实情,否则我表哥不知道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玄戈他……”莫清淮脑海中浮现起这件事,扭头看向高陵。 当时他不是派高陵去做这件事的吗?怎么变成玄戈了?还有,玄戈竟然差点伤到了秦梦阳,这是怎么办事的?! 莫清淮一个眼刀飞向高陵,高陵吓得赶忙将身子往门外躲,却不知道莫清淮已经盘算着将他和玄戈的月例再各自扣掉三个月的。 风无痕将秦潇潇送的其中一盒糕点吃完了,便坐在桌边道:“你表哥的伤我看过了,只差一寸他就成太监了。不过利用这事骗婚,实在是不应该。” 秦潇潇心中暗自发怒。 送完了谢礼,她以为风无痕会跟着莫清淮去王府住上两日,结果风无痕跟莫清淮说了两句话,确定了他的病没有复发,竟然连客栈都不愿意住上一晚,执拗地走了。 莫清淮不放心风无痕,便让高陵跟着风无痕,驾着王府的马车送风无痕回凤凰谷。 完事后,秦潇潇和莫清淮一起站在秦潇潇和朱斯年来的时候一起乘坐的那辆马车旁。 秦潇潇扭头看了看莫清淮,道:“世子,要不让朱家的马车送你回去吧。” “那你呢?”莫清淮能够从她的眼里看到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情绪。 秦潇潇显然还没有从朱斯年欺骗她的怒气中走出来,赌气道:“我现在回去,他肯定追到秦家去,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那你要去哪儿?”莫清淮拧眉问。 “喝酒去。” 一醉解千愁。 秦潇潇知道莫清淮不喝酒,便吩咐车夫送莫清淮回去,她则迈步踏上湿漉漉的地面,往五音楼的方向走去。 五音楼距离云间客栈就三条街,横穿过去,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不到。 从前她总是去五音楼,也总是要点好几个美男伺候她,一个给她弹琴,一个给她喂酒,一个给她按摩,当初那日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可如今,她是订了婚了人,朱斯年的欺骗让她生气,所以她故意选五音楼来喝酒。 但只是喝酒,她这次不点美男相陪了。 春娘给她安排了一个很宽阔的房间,给了上了一些酒菜,走的时候还笑嘻嘻道:“你是要成亲的人了,可惜了,咱们五音楼的新花魁,舞剑可是一绝,你不要陪侍,可是你没有艳福了。” 说着,她扭着妖娆的身姿出去了,顺便将房间门给关上。 屋内放了炭盆,温暖中夹杂着一丝冷气。 秦潇潇扭头往窗户边看,发现窗户开了。 她起身走了过去,发现这深冬腊月,皑皑白雪中,一颗红彤彤的泛着冷光的斜阳竟然挂在西边的柳树上,将枝叶上的白雪都印上了一抹抹火焰般的红。 不过还是冷。 秦潇潇将窗户关紧实了,脱掉身上的红色狐裘斗篷,坐到了桌边,拿着酒就喝。 边喝他边想,朱斯年真是太过分了,即使喜欢自己,想要娶自己,也不应该这样欺骗自己啊。她真的很生气,生气得想要把他打一顿,然后赌气和他把婚事给退了。 可是一想到他这个人还不错,跟他共度余生,即便没有爱情,也是划得来的。 不知不觉间,酒壶已经空了一半。 她脑子已经开始发晕了。 与此同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异样的响动。 “小郎君长得可真俊啊,走,陪本小爷喝酒去……” “滚开,别碰我!” 第125章 争风吃醋 熟悉的声音经过关严实的门传进来,显得有些闷闷的,但是秦潇潇还是一下就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来。 此时秦潇潇的神经在酒精的刺激下,已经变得亢奋起来,她醉了。 她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往外边回廊里看。 只见一抹白色高大的身影,正在被一个女扮男装穿着青色锦缎圆领袍的女子缠着。 女子跟秦潇潇一样,头发用玉冠束了起来,五官清秀,眉眼轻佻,伸手抓着莫清淮的腰带。 莫清淮一张俏脸上满是恼怒。 他伸手刚刚将那女子的手从自己腰带上扯开,那手又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将手从肩膀上扯开,那手又挽住了他一个多月前脱过臼的左边胳膊上。 看起来那女子也是有些武功在身上的,莫清淮怎么都挣扎不开,转头想要叫高陵,又想到高陵被他叫去送风神医了。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他的脸上爬上一抹薄红,大声道:“你再不把你的手拿开,本公子会让你后悔的!” “哟,还本公子呢,”那女子有恃无恐,围着他转了个圈,“你不过五音楼的小倌而已,本小爷看上你是你的福分,来,把本小爷的这杯酒喝了,今晚陪小爷了……” 说着,女子踮着脚将酒杯往莫清淮的嘴边凑过去。 秦潇潇伸手拍了拍脑门,暗道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随后打开门走到了回廊上站着,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响,杯子里的酒撒了一地,巨大的响动也吸引了那女子和莫清淮的注意,两人齐齐看了过来。 莫清淮看到秦潇潇的瞬间,眸子顿时亮了,刚想开口求救,谁料双颊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的秦潇潇来了一句:“放开那个小妖孽,他是我的!” 莫清淮:“……” 小妖孽?我是她的?怎么感觉像是回到了天龙寨了?他没在做梦吧? 正狐疑之间,身边的女人终于抛下她走到了秦潇潇面前,与秦潇潇对视。 只是她没有秦潇潇高,也没有秦潇潇俊俏,说话的时候难免要将头抬得老高。 她掐着腰大声询问:“你是哪根葱?竟敢跟本小爷抢男人!他是小爷我先看上的!” 秦潇潇脸上的醉意越来越明显了。 她迈开步子往前,脚踩到了地上的碎瓷片,发出咔咔的声音。 回廊上其他院子中的小倌跟客人开门的开门,掀窗的掀窗,都伸出脑袋来看热闹。 那跟秦潇潇对峙的人,不知是千金小姐,还是江湖游侠,反正她就是仗着自己会一身武功,根本不把秦潇潇放在眼里。 秦潇潇一步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秦潇潇嘴角一勾,咻的一下瞬移到了莫清淮的身边,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挑衅似的看着女子,笑得邪肆,醉醺醺道:“你看,我抱住他了,他是我的了。” 莫清淮:“……” 他有些僵硬地扭头看了看秦潇潇揽着自己肩膀的手,又扭头看了看两颊酡红一身酒气的秦潇潇,随后他眼里盛满了星光,咽了一口唾液。 那女子没料到秦潇潇速度这么快,还趁她反应不过来之际,竟然将她看中的美男给抢走了,她顿时怒不可遏,厉声道:“他是我的,你还给我!” 说着便向秦潇潇冲过去。 秦潇潇动都没有动一下,看着那距离越来越近的女子。 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人,都不由睁大了眼睛,呼吸紧促,担忧地看着秦潇潇,心道这人是不是傻了,怎么等着挨打啊? 然而,就在那女子即将碰到秦潇潇的前一秒,忽听一声痛呼,紧接着,一个黑影飞出了一丈外的地方,砰的一声巨响,重重摔到了楼板上,激起一层灰来。 看热闹的众人定睛一瞧——天嘞,咋他们都没看到秦潇潇出手,那人已经飞出去了?这是什么绝世神功?怎么这么快? 等众人回过神来看向秦潇潇的时候,但见她搂着莫清淮,在莫清淮半推半就之下,两人已经进了屋子中,砰的一声将房门给关上了。 这时候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有客人问陪她的小倌:“这是你们五音楼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她指的是莫清淮。 那小倌不满地哼了一声,道:“不知道,没见过!” 客人紧紧看着秦潇潇和莫清淮进去的房门,嘿嘿笑着,暗自道:“下次本姑娘要找这个新来的小倌服侍。他娘的长得也太好看了些!” …… 屋中,秦潇潇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给莫清淮,醉意朦胧地说:“来都来了,不陪我喝一杯吗?” 莫清淮脸上的微红已经散去了,但是看秦潇潇的眼神似乎多了些很明显的缱绻。 他没有接秦潇潇的酒,而是抬头问她:“你经常来这里吗?” 秦潇潇见他不喝,很不满,走过去拿着酒杯强行喂到了他的嘴边。 莫清淮:“……” 自己这算不算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酒杯撞到了他洁白的牙齿上,他想起今天师傅跟他说过,他上次犯病是因为受伤引起的,身体其实已经恢复正常了,能够喝酒的。 于是他张嘴,秦潇潇就将一杯酒强行灌进了他的喉咙中。 他这辈子第一次沾酒,烈酒入喉,只觉得喉咙烧得厉害,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咳嗽的时候,他听到秦潇潇说:“我以前来,都要叫好几个美男陪我的,我可以一边喝酒,一边摸他们的胸肌和腹肌。有时候心情好,就去找清商给我吹笛子,清商的笛子可是京城一绝,实在是人间仙乐……” 秦潇潇说完了,莫清淮也停止了咳嗽。 酒精飞快从他的胃部蔓延全身。他白嫩的脸颊上已经浮起了跟秦潇潇脸蛋一样的红色来。 秦潇潇又在倒酒,他看着她的手,看到她粉色的指甲捏在酒杯上,清冽的酒水从壶中流进了小小的酒杯里,洒了一些出来,渗透进了她的衣袖里消失不见。 他生气地说:“秦潇潇,你真是个放荡的女人!你怎么可以找那么多男人陪你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你怎么不找了?” 秦潇潇拿着方才强灌莫清淮的酒杯将酒一饮而尽,莫清淮看到她的嘴唇停留的地方,好像就是他刚刚喝过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秦潇潇喝完了一杯才回答他:“要不是因为我已经订婚了,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叫十个美男来陪我,哼!” 第126章 我要亲你 莫清淮惊得张大嘴巴,看着秦潇潇,秦潇潇趁机又倒了一杯酒来喂到他嘴里。 这下他没有被呛到。但是两杯酒下肚后,他的胃里火辣辣的,脸也比刚刚更红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可以找那么多美男?再说了,那些美男算什么?” 有谁比得上他的美貌? 秦潇潇觉得用杯子喝酒不过瘾,就拿了一个酒壶塞到了莫清淮的手中,自己也抱了一个壶,拉了凳子紧紧贴着他坐下,伸出左手就勾着他的肩膀,靠着他,动作极其自然娴熟,一看就是经常这样干。 她仰头喝了一些酒,喝得急了,酒壶里的酒顺着壶嘴儿漏了出来,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流进了领口里。 莫清淮见了,眉头轻轻一皱,伸手去领子里面摸了帕子来,转头轻轻用帕子擦拭她脖子上的酒,温声说:“这大冷天的,弄湿了衣服要生病的。” 秦潇潇一下愣住了。 她感受到他手中柔软的蚕丝手帕轻轻在脖子上的皮肤上划过,像是温热的牛乳流淌而过,扫得她心间痒痒的,也跟蚕丝一般手软。 雾蒙蒙的眼睛低垂下,秦潇潇看到了他的侧脸,距离自己的下巴仅仅一寸之遥。 秦潇潇醉醺醺,声音含糊地说:“你是莫世子吗?我是不是眼花了?喝醉了?” 他怎么可能这么温柔? 莫清淮只觉得头脑在空中乱转,身体也轻飘飘的,像是飘在云朵上一样。 他的心情有些好,有些亢奋,身体也有些发热。 他轻轻抬头,这下他的脸毫无防备地蹭到了秦潇潇的下巴上。 外面又飘起了大雪,可是屋中温暖舒适,两人的皮肤都温热又柔软,摩擦过去的时候,像是打火石碰撞在一起,激起了一连串细小的火花。 两人同时往两边拉开了一些距离,但是,莫清淮的视线划过了秦潇潇绯色的嘴唇。 他想起方才秦潇潇用他喝过酒的那一处喝,想起她的嘴唇压在酒杯上,陷进去一些好看的弧度。 此时,她的嘴唇上还挂着一滴透明的酒露,在烛光的映射下,泛着诱人的光芒。 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了脑海,莫清淮凸起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他在想,那一滴沾在她的红唇上的酒露,一定很甜,他好想尝尝。 这样想着,他胆子忽然就大了起来。 他忘记了第一次秦潇潇轻薄他的时候他心中的厌恶痛恨,忘了上次自己想要强吻她的时候她的反抗以及那携带着内力将他鼻梁打裂了的那一拳。 现在,秦潇潇双眼满含醉意地与他对视,眼中没有轻佻,没有杀意,没有想要给他一拳的冲动。 他觉得她变温柔了。 莫清淮胆子豁地大了好几倍。 他任由手中的帕子掉到了地上,伸出双手去捧住了秦潇潇的脸,凑过去,鼻尖抵到了秦潇潇的鼻尖,轻声说:“秦潇潇,我想要吻你。” 秦潇潇没有说话,但是她咯咯地笑了两声,只是两声,莫清淮歪头将嘴唇覆盖到了她的嘴唇上。 笑声被堵住了。 一股电流猛地从全身划过,莫清淮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可是他的嘴唇贴着秦潇潇的嘴唇,他不想挪开,只想让这亲密的触碰持续很久很久。 他的双手动了动,一只手变为捧住她的后脑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 他从未有过亲吻的经验,只是任由四个唇瓣贴在一起,轻轻地摩擦,这样的感觉已经让他觉得妙不可言。 然而秦潇潇醉得厉害,在这种绝世美男的蛊惑下,她受不住撩拨,伸手搂住男人的腰,将他的肩膀一按,莫清淮一下就倒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他吓了一跳,酒又醒了一大半。 这时候,目光清明,他看到秦潇潇俯身下来。 他虽然很不满秦潇潇这样反客为主,但还是希望两人有更多的亲密接触。 就在秦潇潇即将碰到他的时候,窗户边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正醉意朦胧的两人同时扭头看过去,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蒙面人猛地推开了窗户窜了进来,两颗奇怪的东西朝着两人飞了过来。 秦潇潇一下全清醒了。 她翻身快速站了起来,一手将莫清淮从凳子上推到了地上,一手抓起旁边搭在凳子上的垫子,将那蒙面人射过来的东西弹开。 只听啪嗒啪嗒两声,两颗石子掉到了莫清淮的身边。 莫清淮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视线看向秦潇潇,她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翻身跳到旁边的棋盘边上,抓了一把黑色棋子,灌以凌厉的内力,猛地往那蒙面人的面门洒去。 谁料那蒙面人可恶,闪身到了莫清淮身边,抓住他的肩膀,用他来挡那些棋子。 秦潇潇见状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慌乱。 那棋子被她灌入了强劲的内力,莫清淮那弱鸡似的身子骨,若是躲避不及,只怕要被那些棋子完全洞穿! 她慌忙扑过去,使出一掌将距离莫清淮面门不过两寸远,还带着一阵劲风的棋子给打掉。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七八个棋子完全掉落地上,且在地毯上弹了一下。 见莫清淮没有受伤,秦潇潇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那蒙面人实在是狡猾,趁着秦潇潇救莫清淮而分身乏术的瞬间,他手中又弹出了一颗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打到了秦潇潇的胸口。 秦潇潇身体猛地一阵发麻,再想要动弹,已经不能了。 娘的,穴位被封住了! 莫清淮看见秦潇潇一下僵在了原地不再动弹,他心头一跳,刚想扑过去,谁料下一秒,他旁边的蒙面人也将他的穴位给封住了。 “哈哈哈!”蒙面人后退一步,看着相对而视的两人,猖狂大笑。 秦潇潇眼中怒火冲天,大声斥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那蒙面人走到了秦潇潇的身边,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蛋,问:“你就是秦潇潇吗?” 秦潇潇垂眸,看着男人粗糙的手,面露厌恶。 莫清淮非常生气,气自己没用,不会一丁点武功,非但帮不了秦潇潇,反而成了她的拖累。 他盯着那蒙面人,愤怒道:“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许伤害她!” 第127章 要睡你们 蒙面男人闻言,将手从秦潇潇的脸蛋上拿开,转而向莫清淮走过去。 莫清淮警惕地看着他。 “你……”蒙面男人看向莫清淮的神情变得古怪。 也许是方才忙着定住两人,没来得及仔细打量。现在将视线挪到了他的脸上,蒙面男人难免有些怔住。 他不过和秦潇潇差不多高,差莫清淮一截,看他的时候,就必须得抬着脑袋。 莫清淮对上了他细长而泛着淫邪的光芒的眼睛,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是男人吗?”蒙面人伸手去捏住莫清淮的下巴,有些困惑,但是更多的是惊艳。 莫清淮:“……” 他气恼不已,转而看到跟他一样陷入危险的秦潇潇,她竟然因为蒙面男人的话而喷笑出来。 莫清淮更加生气。 但是那个男人盯着他的脸啧啧称奇,道:“我花影盗睡了那么多女人,第一次见到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 此话一出,秦潇潇和莫清华同时面色骇然大变,异口同声问出口:“花影盗不是死了吗?!” “哼!”他转头看向秦潇潇,上一秒还惊叹于莫清淮美貌的眼神,一下盛满了恨意。 “都是你杀了我大哥!你,秦潇潇!”他愤怒地盯着秦潇潇,似乎要把秦潇潇的身体攫出个洞来。 秦潇潇恍悟道:“原来你是花影盗的弟弟!难怪跟他长得一样丑,一样下流!” “你!”蒙面男人一愣,随即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蒙面巾,指着自己的脸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丑了?!” 蒙面黑布被扯掉,男人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他长着一张很方的脸,肤色黝黑,双眼细长,黑眼仁儿很小,眼白也有些泛黄,一看就是生性淫邪之人。 他的那双眼睛一盯着女人看,就会让女子感觉到他藏在眼底的淫欲。 与此同时,秦潇潇也的确从他的五官中分辨出来,这人确实跟花影盗有五分相似,同时他也是那天在酒楼上盯着楼下女子看的男人,花影盗的弟弟。 不过现在他顶替了他哥哥的身份,成了第二个花影盗。 秦潇潇还不确定他的身手,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秦潇潇眼中的警惕,花影盗走过来,又在秦潇潇的脸上摸了一把,笑道:“你秦潇潇长得的确美极了,否则也不会觉得我丑。不过没关系,我收了人的银子,同时也是为了替我大哥报仇,我今天就奸了你,再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拿回去祭奠我大哥!哈哈哈!” 秦潇潇忍受着他粗粝的指头在自己脸蛋上刮过的让人恶心的不适感,还来不及张口,莫清淮便激动地开口询问:“是谁让你害她?” 秦潇潇当然也是非常好奇的,她和莫清淮同时看着花影盗,期待从他的嘴里听到答案。 然而,花影盗又是哈哈大笑一声,“我偏不告诉你们!我今天的任务,就是要睡我大哥没睡成功反而搭了性命的女人,再一把掐死你!” 说着他伸手就想去扯秦潇潇的衣领。 秦潇潇没法动弹,咬着嘴唇也不说话。 由于刚刚喝了酒,这会儿她身上还有浓浓的酒味,掺杂着从发丝和皮肤中透出来的淡淡的香味。 莫清淮见一向狂妄的秦潇潇竟然闭上了眼睛,一副准备受死的模样,他慌得大喊一声:“你住手!别碰她!” 花影盗闻言手便从秦潇潇的领子上撤了回去,扭头看向莫清淮。 “你急什么?一会儿就轮到你了!”花影盗眸光在他的身上上下扫过。 莫清淮闻言瞳孔一震,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他怒道:“我是男人!” “我知道你是男人,但是世界上像你这么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花影盗说着,竟然忘记了秦潇潇似的,又往莫清淮走去,“本大爷不介意和你玩一次。” 莫清淮:“……” 他想要发怒,想要握拳,可是被封住了穴位,让他觉得全身变成了一块僵硬的石头,除了能够说话,什么都干不了。 “你敢碰我们中的任何一人,你都会不得好死!”莫清淮恨声。 “不得好死,哼,怎么,凭你这个小白脸想要让我不得好死?”花影盗走到了莫清淮身边,伸手一把抓住了莫清淮的腰。 莫清淮惊慌失措地看向秦潇潇,却看到秦潇潇双颊通红,似笑非笑,他顿时心碎了一地。 自己这般担忧她,她竟然这样等着看自己被这个恶心的男人给糟蹋然后看笑话吗? 莫清淮想哭,哭他为什么要生这样一张俊脸,被一个女人糟蹋也就算了,至少这个女人挺漂亮,现在挺对他的胃口,可现在还有个肮脏丑陋恶心的男人要摧残他! 莫清淮怒道:“将你的脏手拿开!” 花影盗的确把脏手拿开了,但不是因为被莫清淮的愤怒吓到了,而是因为莫清淮太重了,搬不动。 这让花影盗有些烦躁,他伸手挠了挠头,道:“算了,老子还是先玩女人吧!” 说着就又要往秦潇潇走去。 莫清淮心一跳,赶忙出声阻止:“慢着!别碰她!你将本公子穴位解开,我不会武功,任你摆布!” 从前被秦潇潇那啥的时候,他试图用身份压制她,结果秦潇潇不信。现在他便不用身份来恐吓人了。 万一以后传出去,自己一个世子,非但被女子睡了,还被男人糟蹋了,他真的不用活了! 花影盗闻言一怔,转头上下打量他一眼,随后淫笑着点头:“好啊,我解开你的穴位,你来伺候本大爷,哈哈哈!” 莫清淮忍着心中的不适和全身的鸡皮疙瘩,看着花影盗走过来,然后伸手在他的穴位上一点。 莫清淮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肩膀耷拉下来。 他看了秦潇潇一眼,觉得她有些奇怪。 她为什么这么半天什么都不说?为什么她鼓着腮帮子,好像憋了一口气一样,脸色涨红? “来,过来!”花影盗跑到旁边榻上斜躺着,“来伺候本大爷,否则我一个石子就能要了你们的命。” 他手中已经夹着一枚方才秦潇潇弄到地上的棋子,看样子,只要莫清淮敢轻举妄动,他就要将棋子发射过来,要了他的命。 莫清淮眸中渐渐染上一层怒意。 他悄然攥紧了拳头,做出要走过去的模样。 就在花影盗面露满意之色的时候,他倏然转头往秦潇潇的身边奔过去。 秦潇潇一眼就看出来,他举着手,要帮自己解开穴位。 可是他会点穴吗? 然而他毕竟没有学过武功,速度在他自己看来算是非常快,在习武之人眼中却是慢极了。 就在他距离秦潇潇仅仅三步之遥的时候,花影盗手中的棋子已经朝他的面门袭来! 第128章 等待 莫清淮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在临死之前,他扭头看向秦潇潇,大声道:“对不……” 对不起,我实在太无能了,保护不了你! 然而他才说出两个字,忽然惊奇地发现,秦潇潇猛地朝他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搂住他的腰将他从那要命的棋子之前拉开。 等他站稳身子,诧异地看向秦潇潇的时候,她的左手正揽着他的腰,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那颗飞来的棋子,脸上露出一抹邪肆的笑,但是嘴角却挂着一抹血迹。 莫清淮看着那抹明媚得恍若万丈朝霞的笑容,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感觉全身从未有过的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温暖如春。 他失神只在那么片刻,秦潇潇手中的棋子却已经灌进强劲内力,毫不客气地朝花影盗射了回去。 花影盗大惊失色,猛地从榻上跳了起来,慌张地往旁边躲开。 啪嗒一声,那颗黑色的棋子打中了榻边上的花瓶,花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竟然直接炸裂碎成齑粉,花瓶里面的梅花花瓣飞了满天。 危险极了。 但是莫清淮望着飘飘忽忽的花瓣,却觉得,浪漫极了。 花影盗闪身到了窗户边上,眼中露出惊骇之色,望着秦潇潇大声道:“你竟然能够冲破我点的穴道!” 虽然嘴角挂了点血,可那内力依旧浑厚得让人害怕。 秦潇潇不跟他废话,莫清淮还靠在她身边,他便伸手一把将他发冠上的玉簪给拔了出来,再次以同样的手法,毫不客气地往花影盗射过去。 莫清淮只觉得头皮一松,心道为什么要拔我的发簪?待要伸手去摸头顶发冠的时候,发冠已经滑了下来,掉到了地上。 那发冠是和田玉雕刻成的,落地后便被摔成了三瓣。 转而看向花影盗,他竟然连还手都没有,一脚踹开了窗户,闪身跳了出去,就这样……逃了! 秦潇潇连忙放开莫清淮,来到窗户边上查看。 只见莫清淮的发簪已经深深钉进了窗棂上,甚至穿透了窗棂,而簪子身上沾了一些红色的鲜血。 她一把将发簪给拔了出来,捏在手中,愤愤道:“可恶,竟然让他跑了!” 她拿着簪子转身看向莫清淮。 他已然披头散发,一手摸着后脑,双眼看着秦潇潇的右手,露出些惊惧的神情,双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妈呀,这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太可怕了! 认识这么久,他头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武功之深不可测,难怪像玄戈这样的高手都要甘拜下风。 秦潇潇看到他后退的步子,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你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害你。” 莫清淮站直了身子,似乎又看到了方才她脸上的温柔。 温柔? 他猛然想起什么来,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她没有打死自己,是自己运气好,还是她没舍得下手? 秦潇潇看到他摸嘴唇的动作,也赫然回想起两人刚刚醉酒,然后,荒唐地亲上了! “啊!”秦潇潇惊叫一声,满脸懊恼,将手中簪子扔到了莫清淮手中,一咬牙一跺脚,脸红发怒,“莫清淮,你竟然趁人之危!” 莫清淮往后退了一步,反驳道:“是你自己喝了酒,又灌了我两杯酒,这怎么能够怪我呢?” “都怪你都怪你!”秦潇潇一脸慌张,坐立不安,在屋子里转圈圈,“我表哥要是知道我跟他订了婚还跟你接吻,他要气死掉的!不行,我得赶紧走了!” 她说着就急匆匆往外面走。 莫清淮头发还来不及重新束起来,追上去一把抓住了秦潇潇的胳膊,拧眉道:“他都这样欺骗你了,你还不跟他退婚吗?” “退婚?”秦潇潇脚步一顿,扭头拧眉道,“我当初下定决心要嫁给他,也已经做好了收心的准备,他又没有背叛我,我为什么要退婚?” 说着一把将手扯了回来,又要往外跑。 “等一下!”莫清淮感觉自己的心裂开了一个口子,方才产生的悸动,澎湃,兴奋,在这一刻化为乌有,他心情失落到了极点。 高陵说他的机会来了,可是,机会来了又走了。 他一肚子苦水,想要往眼睛里面涌。 秦潇潇焦急地扭头过来。 “你的……你的斗篷忘了。”莫清淮说着,走向旁边的衣架,将秦潇潇今天穿在身上的大红色的热烈的斗篷取了下来。 秦潇潇走过来接过,莫清淮递给了她,拽着她的胳膊,看到她嘴角还有一点血迹。 他想起方才花影盗说她冲破穴位,所以嘴里吐了血,莫清淮问:“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秦潇潇愣了愣,觉得胸口有一点闷疼。 但是她不放在心上,她摇着头,自个儿将斗篷给披上,低头系带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唇角传来轻柔的感觉。 是莫清淮用他的手指在轻轻地擦拭她嘴角已然干涸的血迹。 秦潇潇早就酒醒了,这会儿清醒得很,连忙后退一步,自个举着斗篷的衣角在嘴角擦了擦,留下一句:“今日之事全当没发生,世子,告辞。” 说完,秦潇潇毫不留恋地,大步地往门口而去。 门被打开,与另一边的窗户形成了对流,呼啸的冷风灌了进来,携裹着一些白色的雪花。 温暖的屋子顿时变得寒冷无比。 莫清淮后退着到了桌边,俯身下去将自己的手帕捡起来,将倒掉的凳子扶起来,坐上去,拿过酒杯,第一次主动喝酒。 …… 回到将军府,已经是后半夜了,整座府邸静悄悄的。 秦潇潇从围墙跳了进去,踩着厚厚的积雪,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身后留下了一串明显的脚印。 这样的深冬夜晚,应当是漆黑的,但是由于苍茫大地雪色连天,竟然能够看清夜里的景象来。 秦潇潇思绪纷乱地走到了自己的院门口,正在想是谁让花影盗来害自己,忽然看到她院子门口坐着个人影。 秦潇潇顿住脚步,头歪了歪,问:“菱叶吗?” 那人影一动,晃悠悠站了起来,高大宽广,明显不是个女子。 “潇潇,是我。” 朱斯年抱着双手,身体已经冻僵了,头顶肩膀都堆了厚厚的白雪,讲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秦潇潇心头一惊,他竟然还在这里! 第129章 争执 “你怎么在雪地里坐着?要是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你冻死在这里了,岂不是要我秦家负责?!”秦潇潇生气又惊讶,靠近他的时候,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冷气。 朱斯年却是挤出一个笑容来,打颤道:“我……我只求表妹原谅我,只要你原谅我,我即便是……冻死在这里……也值得了……” “……”秦潇潇深深叹息一声,上前去将院门给推开。 朱斯年已经冻得连走路都有些僵硬了,秦潇潇无奈,只能伸手到他的腋下牵着他。 他身上的冷气将秦潇潇都冻得打了个寒颤。 菱叶早就睡了,听到动静才披衣服起来,见朱斯年差点成了个雪人,又是煮姜汤又是烧热水,屋内的地龙也烧起来。 一通忙乱,朱斯年用热水洗了手脚脸,喝了姜汤,换了温暖干燥的衣服,在炭火边上烤了好久才缓过来。 秦潇潇见他的脸上渐渐烤出了两团红来,伸出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摸了摸他的脑门。 朱斯年趁机拉住她的手,面含笑意道:“放心吧,我没有发热,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潇潇将手给抽了回了,还有些生气,道:“你这是对我使苦肉计吗?我告诉你,若是今后你还骗我,就是你冻死在了雪地里,我见到了也要绕道走的!” “没有下次了,潇潇。”朱斯年面色红润,眉眼散发着让人有些心动的温柔。 “倒是你,这么晚才回来,身上一股子酒气,是被我气到了,去酒楼里喝酒消愁吗?”朱斯年一脸歉意。 此话一出,秦潇潇眼神便有些闪躲,低头有些心虚道:“你猜对了。” 若不是自己跑去五音楼喝醉了和莫清淮亲了下,又看到他傻乎乎地坐在雪地里挨冻,秦潇潇才不会这样轻易地原谅他呢。 朱斯年也没有怀疑秦潇潇什么,总之两人之间的不快算是消散了,他便起身去了客院歇息。 第二天一早,秦潇潇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离开了秦家,随后自己去了京兆府一趟。 若是自己没有猜错,最近京城出现的少女被杀案,就是花影盗干的。 她去见了府尹刘冰,将昨晚自己在五音楼见过花影盗的事情说了一遍,少不得要跟着府衙的人走一趟。 眼瞧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府衙一众人都希望能够赶紧将花影盗抓获并且绳之以法,然而那家伙十分狡猾,武功虽然比不上他哥,脑子却是好用不少。 秦潇潇眼看着府衙那帮三脚猫功夫的捕快,实在很忧心,以他们的武功,什么时候才能将花影盗给抓获? 一向喜欢为民除害的她,被问完了话,走到府衙门口后,脚步一顿,又扭身回去见了刘冰。 刘冰处理完公务要回家吃饭,见秦潇潇去而复返,便问:“秦小姐可是方才遗漏了什么有用信息?” 秦潇潇摆手道:“不是,我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悬赏千两银子抓花影盗?要的话就把这活儿交给我,我保证将花影盗五花大绑送到府衙交给刘大人。” 刘冰闻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上下斜睨她一眼,笑得还算客气:“秦小姐,秦将军武功盖世,本官甚是佩服,但是这武艺可不会遗传,秦小姐还是快回府去过个好年,以免再被花影盗盯上,陷入险境。” 说完摸摸头上的官帽就走了。 秦潇潇跟在他后面道:“刘大人,人不可貌相啊,你没瞧见我比你还要高一个头吗?” “嗯?” 刘冰扭头看了秦潇潇一眼,随后双眼一瞪,气得吹鼻子哼一声。 竟敢嘲笑自己矮! “刘大人,若是一千两没有,八百两也行啊,刘大人,再不抓到花影盗,会有更多的姑娘遭殃的……”秦潇潇看着刘冰压根没有理会自己,自个儿走了,她停原地叹了一口气。 做好事没有奖励,做起来很没劲的啊。 还有十来日便要过年了,木管家指挥着下人们出去采买食材,收拾府里,准备迎接秦将军回家过年。 皇帝的意思是,开年的时候,就要送平安公主苏苒远嫁突厥,秦启回守边关的时候,正好同路,便能够顺带护送和亲公主和突厥使团往西北而去。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采办年货,朱家也不例外。 这天朱斯年被杨氏叫出门,跟管家一起采买食材。 半月前已经下过了一场大雪,如今快过年了,天气反倒温暖了许多,只是天上偶尔飘着毛毛雨,地面总是湿漉漉的。 朱斯年出门的时候,肖氏让他到云林街一家名为“琳琅轩”的刺绣店中帮忙买一些过年用的刺绣手帕,特意指出手帕上要绣上玉兔抱绣球的图案,因为今年是兔年。 朱斯年出门后就让其他人去采购食材,自己带着广云去琳琅轩。 到达琳琅轩的时候,老远就看到店门口围了一圈人,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听起来像是两个女人在吵架。 广云拨开人群和朱斯年挤了进去,随后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原来是店铺的绣娘在跟另外一个穿着厚厚棉服的泼辣丫头吵架,而这个丫头,前段时间朱斯年才见过,正是杜红雨身边的小欣。 “明明说好每个一百文绣了给你们,我和我家小姐手指头都绣出血了,手帕上头还绣了你们琳琅轩的标识,为何我们今日拿了这两百条手帕来,你们却出尔反尔?把价钱压到了八十文?你们这样也太不讲信义了!”小欣一巴掌拍在了柜台上,将柜台上堆叠起来的手帕都拍掉了好几条掉到地上。 地上被进进出出的客人踩得全是泥,手帕掉下去便脏了。 那绣娘见状反而指着地上的手帕道:“诶,这几条脏了,八十文都不值得,只值五十文了。” “你太过分了!我们当初可是签了契约的,你现在怎么出尔反尔呢?”小欣气急败坏。 绣娘却是将契约给拍在了桌子上,指着上面的字道:“上面写的是八十文,怎么就变成一百文了?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见老娘没丈夫,觉得老娘好欺负吗?” 小欣当即目瞪口呆。 她明明记得当时他们写的是一百文,怎么变成八十文了? 少了二十文,那两百条手帕给了他们,她们就被坑了四两银子呢! 小欣气不过,怒道:“这个契约是你伪造的,你有本事把原来的契约拿出来!” 第130章 帮忙 “你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地胡说八道,我们琳琅轩是做长久生意的,一天入账无数,怎么可能为了坑你们区区四两银子就伪造契约,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绣娘也不是个好人,指着小欣的鼻子骂,口水喷得到处都是。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坑我们四两银子,但是我们当初就是签的每条手帕一百文,今天你们必须以每条手帕一百文的价格把我们的手帕买了!”小欣的样子看起来非常霸道。 她这句话也成功引得旁边看热闹的人的不满,纷纷指责她:“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还强买强卖呢?” “什么强买强卖?当初是她们琳琅轩看我和我家小姐的绣品好,特意找上门来,让我们连夜赶制出两百条手帕,并且绣上琳琅轩的标识,拿到琳琅轩来卖给她们,是她们出尔反尔,你们这些人没有弄清楚状况,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小欣扭头朝着围着的众人大声呵斥。 绣娘闻言毫不示弱,“你们两个才是胡说八道!不要以为在我这里装装可怜,就能蒙骗了大众的眼睛……” 此时杜红雨也在小欣的旁边。 只见她和小欣两人的手指头都用白布缠了起来,脸色也蜡黄无比,眼底下两团浓重的乌青,明显好几天没睡好了。 杜红雨拉着掐着腰的小欣,满脸写着难堪,低声劝慰:“小欣,算了吧……” 小欣怒气冲冲地甩开了杜红雨的手,听着绣娘的话,终于是气极,扑过去揪住她的头发,怒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今天没有胡说八道,但是要为我和我家小姐讨回公道!” 绣娘没想到小欣竟然还打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头发已经被她被扯掉了一撮,疼得她尖声大叫。 她连忙伸手一抓,尖锐的指甲就在小欣的脸上抓出了五道血手印。 琳琅轩其她小绣娘见状都跑去帮主绣娘的忙,小欣有一个小姐,却是不会做出与人扯头打脸的事情来,很快小欣便被那些绣娘推倒摔在地上,还挨了几巴掌,衣服都扯烂了,脸上全部都是指甲印。 这阵扭打实在发生得太快,那群人欺负了小欣一人,还要继续,杜红雨嘴唇都咬出血了,冲过去想要拦着,被绣娘一下推倒,脑袋磕在了旁边绣架上。 朱斯年连忙大喊一声:“住手,别打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便跟着广云一起将绣娘们拉开,朱斯年则去将杜红雨给扶起来。 好不容易将混乱的两方给分开了,那边一个小绣娘让小欣掐哭了,小欣站起来依旧气不过,顾不得自身狼狈,怒骂道:“你们以多欺少,有什么脸哭?今天就是告到府衙去,我也不怕你们!” “别吵了!”杜红雨被朱斯年扶起来后,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后终于是壮了些胆子,提高音量大喊了一声,走过去将小欣给拉了回来。 她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却是强撑着没有哭出来,“小欣,算了,我们走吧。” 她跟小欣无权无势,连四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而这家琳琅轩在此林立多年,价格昂贵也客人不断,就算身后没什么人,光光比拼财力,她们两人也是比不过的,说不定会被倒打一耙。 杜红雨说完之后,走过去将她们连接几天几夜赶制出来的手帕收拾了,抱在怀中挤出了人群。 小欣见状,十分不甘地追了出去,朱斯年也和广云追了上去。 “杜小姐,杜小姐请留步。”朱斯年喊了两声,杜红雨便顿住脚步,扭头看过来,双眼通红。 “杜小姐,在下帮你们报官。”朱斯年道。 杜红雨却怏怏地摇头:“朱公子一番好意,我们主仆心领了,但是不必了。” “为何不必了?”广云插话问,“方才我和我家公子都听到你们说了,是她们先背信弃义的,你们就应当报到官府,不能任由他们这么欺负了去。” 杜红雨终于没忍住掉了泪,拿帕子擦了泪,脸上露出苦涩神情:“我们原先是签了契约的,可是如今契约不知为何变了,即便官府介入,他们办案也讲究证据,我们也落不到什么好。” 广云闻言一时无语,转头看了眼朱斯年,朱斯年视线却落在杜红雨身上抱着的包袱里面露出来的手帕上。 只见那手帕上绣的正是玉兔抱绣球的图案,而且随便拿出两条手帕来对比,上面的兔子都绣得活灵活现,脑袋圆圆,憨态可掬,可爱无比。 手帕是蚕丝的,绣工针法非常优秀,丝毫不输于名家绣娘的手艺。 朱斯年抬头对杜红雨笑道:“你这些手帕正是我们想要的,不如你便将你手中的手帕全部卖给我吧。” 杜红雨闻言瞳孔一震,愕然道:“朱公子,你……你买这么多手帕去做什么?” 朱斯年知道杜红雨可能误会自己了,连忙道:“杜小姐不要误会,在下正是奉家母之命买一些手帕回去,作为新年贺礼送给客人的。” “那太好了!”满脸血迹头发乱糟糟的小欣欣喜插话道,“我们正愁这些手帕没地方处理,还以为以我家小姐的性子,这些手帕要白绣了呢。你瞧,我们两人手指头都绣出血了的!” 她说着抬起手来给朱斯年和和广云看,两人看了一眼,又见杜红雨将手指藏了起来,心中都有些同情。 朱斯年当即道:“之前我母亲也在琳琅轩买过这种蚕丝手帕,两百文一条,那我便以两百文的价格将你手中的手帕都买走吧。” 经过三次相遇,朱斯年也看出来了,杜红雨从小在富贵窝长大,虽然如今入了尘泥,骨子里却还有些傲气。 他以这样的价格买走她们的手帕,于他们朱家来说没什么变化,于杜红雨她们来说却比先前多赚了一百文。 杜红雨正斟酌着要不要接受人家的好意,小欣已经算清楚了账目,将杜红雨怀中的手帕抢过来塞到了广云的怀中,道:“总共四十两,给我们现银吧,省得我们跑去兑换银票。” 广云笑了笑,回返马车将手帕放进了马车中,又拿了四十两来给了小欣。 小欣接过清点之后,当即忘记了方才受过的种种委屈,乐得合不拢嘴。 杜红雨欠身道了谢便准备走,朱斯年忽然想起什么来,赶忙叫住她:“杜小姐,等一等!” 第131章 绣荷包 杜红雨脚步一顿,扭头看向朱斯年,温声问:“朱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朱斯年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立在她三步远开外,道:“在下见杜小姐针法卓绝,可否另外帮我绣一个荷包来,在下另有重谢。” 杜红雨微愕,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当然可以,朱公子要什么图案?” 朱斯年想了想,问:“不知小姐可会绣比翼鸟?” “比翼鸟?”杜红雨略微一想,便想起来那天遇到他和秦潇潇一起从马车上下来,还有朱斯年看秦潇潇的那种缠绵缱绻的眼神,立刻猜到这荷包也许是要送给秦潇潇。 她微微一笑,道:“可以。” “太好了。”朱斯年忍不住高兴,“姑娘留一个地址吧,过三日后在下派人去取。” “到时候我让小欣送到朱家便好了。”杜红雨说完欠了欠身,便拉着小欣走了。 片刻后,广云见朱斯年脸上写着些期待,忍不住调侃道:“少爷,小的只见过女子给男子送香囊,像公子这般给秦小姐送香囊的,倒是头一次见。” 朱斯年微微一笑,道:“我见她好像最爱桂花香味,绣了香囊,里头放着些桂花,时时能够嗅到,心情便能时刻保持喜悦。” 广云想到上次秦潇潇生辰的时候朱斯年给秦潇潇送了好几瓶桂花香露,也许人家这会儿还没用完呢。 “对了,”朱斯年忽然敛去了面上笑意,扭头看向依旧客人熙熙攘攘的琳琅轩,“杜小姐毕竟幼时与我有些情义,见她落难我也没有不帮扶一把的道理,你去查一查琳琅轩绣娘出尔反尔的事情。” 广云答应着去了。 夜里,朱斯年看完了书准备睡下,广云才敲门进来,身上带着些寒气,头发上还沾染了细细密密的毛雨,像是落满了一头蒲公英。 “少爷。”广云低着头走过去。 朱斯年扭头看向他,问:“查出什么了吗?” 广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支支吾吾道:“查出来了,是……是……” “是什么?”朱斯年拿了一条帕子扔到他手中,示意他擦头发。 广云接过帕子,将头发上的雨水擦干净后才接着道:“琳琅轩的绣娘说了,是有人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故意找杜小姐买绣品,当时契约上签的的确是一百文,等杜小姐他们绣好绣品拿来之后,又伪造了契约,改成了八十文。” “岂有此理!”朱斯年一把将手中的书拍在床铺上,愤愤不平,“是谁?与杜小姐主仆有仇吗?竟然如此坑害一对可怜主仆!” 广云低了低头,将帕子攥在手中半天,才低声道:“是……是夫人……” “谁?”朱斯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广云这才提高了音量,道:“是你娘。” …… 肖氏还没睡,端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夫人,少爷来了。”秀秀推门进来,轻声提醒。 朱斯年随即进屋,见肖氏像是在念佛,便没有出声,径直走到了旁边一个绣凳上,安静地坐着。 秀秀出去将门关上,将冷风关在了门外,屋内又是一团温暖。 约莫过去一刻钟的时间,肖氏终于念完了一段佛经,睁开眼看向朱斯年,面露笑意,道:“斯年来看我了?” 朱斯年神情淡然,倒了一杯热水喝下后,开门见山道:“母亲今日故意叫我去琳琅轩,让我撞到杜小姐主仆被人欺负,想要干什么?” 肖氏闻言神情微变,好像很诧异朱斯年竟然知道了这件事。 但见朱斯年并不像从前那般生气发怒,心便放下去了一些。 她想了想,冷笑一声,起身下了床,走到了朱斯年身边坐下,道:“你忘了吗?之前在明心寺,娘想要让杜红雨给你做妾的,谁曾想那死丫头不识抬举,竟然当众拒绝了,我气不过,故意要找人刁难她出口恶气。至于今天你去会遇到她们主仆,那是你们之间的缘分,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是吗?”朱斯年盯着肖氏,好像要从她眼中看到她撒谎证据。 可是肖氏一脸坦然,丝毫不像撒谎,也没有跟从前一般生气发怒。 他沉默了许久,心中却是有些计较。 今天会碰到杜红雨,绝非偶然,定然是肖氏从中安排。 她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想让自己跟杜红雨产生一些瓜葛,好来离间他跟秦潇潇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些,朱斯年嗤笑一声,站起身来,看着肖氏,凉声道:“母亲,还有几日,姑父就会从边关回来,到时候父亲会和他一起商议我跟潇潇的婚期,我们之间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无论母亲你如何不愿,也该顾及一下我们朱家的颜面,想一想儿子的未来。” 他马上就要会试了,天子门生,名声极重要。 肖氏斜睨着朱斯年,没有说话。 朱斯年起身毫无留恋地走了,只听吱呀两声,屋中隐约只留下一些冷风,且很快就被屋中的暖气给侵蚀干净了。 肖氏呆呆地看了门口许久,倏然一把抓起方才朱斯年喝过水的杯子狠狠砸到门上,骂了一句:“白眼狼!” …… 京城郊外,夜色中矗立着一座简陋的小院子,院子收拾得整齐干净,一盏油灯燃着豆大的火苗,杜红雨坐在油灯下,正在仔仔细细裁剪布料缝制荷包。 自从答应了帮朱斯年绣荷包之后,杜红雨白天写春联,晚上绣荷包。 但是她的手之前绣花绣烂了还没好,现在每缝一针便疼得厉害。 小欣坐在旁边绣缝同样能够拿出去换钱的口水兜虎头鞋虎头帽之类的东西。 听到杜红雨疼得倒抽冷气,她心疼道:“小姐,你只负责白天写春联就是了,这个荷包交给我吧。” “不行!”杜红雨放下剪刀和布料,哈了口气,戳了戳手取暖,“我一定要亲手绣成这个荷包。” 家中贫苦,买不起炭火,白天黑夜都有的忙,没空砍柴,晚上只能一床棉被搭在腿上取暖。手露在外面,自然冻得厉害。 “小姐你不会……”小欣见杜红雨这般认真,心头忽地一跳,有些诧异。 “我怎么了?”杜红雨掀开膝盖上的棉被,起身到旁边逼仄简陋的书房里,一边去翻书找书中关于比翼鸟的描绘,一边狐疑地询问小欣想说什么。 事实上小欣在想,小姐是不是因为朱斯年三番两次帮忙,喜欢上朱斯年了。可一想到她的脾性,是个不愿意被人说中心事的性子,便将想问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只悄悄地观察着杜红雨的神态举止。 她想到,这两天杜红雨白天在旁边简陋的书房里写春联,手冻得通红,空闲下来,她便抱着一本书,时而面露笑意,时而暗自神伤。晚上绣荷包的时候,不经意便发起了呆。 在遇到朱斯年之前,杜红雨可从来不像这样的。 所以,小欣笃定,杜红雨是悄悄喜欢上了朱斯年,可是碍于如今落魄身份,无法也不敢表明心意,才这般时而欢喜时而愁苦的。 小欣并不知道朱斯年跟秦潇潇的关系,是以决定帮杜红雨一把。 第132章 回家 三日后,小欣将杜红雨绣好的荷包送到了朱家门口。 正好朱斯年在家,让广云将荷包接来,他检查了一下,对上面绣着的比翼鸟十分满意,便让广云拿了十两银子去给小欣。 小欣看到那十两银子都惊呆了,眼睛里闪着爱财的光。 来的时候,杜红雨嘱咐过小欣,说最多五百文,多的银子不要。看小欣犹豫着想接又不敢接,广云便转达朱斯年的话:“我家公子说了,这十两银子分作两份,一份给杜小姐,一份给你。” 言外之意,杜红雨只要五百文,那五百文给她,剩下的就是小欣的。小欣跟杜红雨情同姐妹患难与共,小欣不可能私吞了剩下的银两,最多是偷偷藏起来,等到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小欣非常高兴,接过了十两银子,拿着去城里采办年货了。 …… 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九,该买的东西都买了,秦潇潇和秦梦阳以及朱斯年一大早就去城外十里地接秦启。 秦潇潇和朱斯年骑马,秦梦阳不会骑马,便坐马车。 从早上等到中午,秦启带着的人马总算是到了。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脸被风刮得全是皴裂,又黑又红。 老远看见队伍,秦潇潇连忙翻身下马带着朱斯年和秦梦阳迎了过去。 “老爹,你总算回来了!”秦潇潇奔过去拽住了秦启骑着的汗血宝马的马笼头。 “伯父,我们望眼欲穿,总算把你盼回来了。”朱斯年面含笑意,礼仪周到。 秦梦阳也跟过来,躲在秦潇潇后面笑着看着老父亲。 以往秦启回来,秦潇潇和秦梦阳也是会来接的,但是哪一年都没有今年这样让秦启高兴的。 他视线最先落在朱斯年的脸上,脸上写满了欣慰,笑道:“斯年也跟着来了?” 朱斯年点头:“往年学业繁忙没能抽空一起来接将军,还望将伯父见谅。” 秦启笑着翻身下马,结果双脚着地的时候他腿一软差点跌了下去。 秦潇潇跟朱斯年赶忙一左一右牵住了他的胳膊,秦潇潇拧眉问:“爹腿怎么了?” 秦启勉强站住了,缓了一会儿才站稳,摇头道:“无事,骑马久了有些麻木了。” 秦梦阳站得离秦启五步远,道:“爹不会是老寒腿犯了吧?” “什么老寒腿?你哪只眼睛看到你爹我老了?”秦启抬头瞪了秦梦阳一眼,忽然发现他站得离自己这样远,不由拉起脸来,“兔崽子,滚过来,怕我吃了你不成?” 秦梦阳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 “臭小子!”秦启抬脚就踢了秦梦阳一腿,“男子汉穿这么鲜艳的衣服,娘丽娘气的,脱下来!” 秦梦阳:“……” 这就是怕老爹的原因,在他面前,呼吸都要挨打。 秦梦阳伸手拉着青色的披风不愿意脱,看了朱斯年一眼,躲到秦潇潇身后,咕哝道:“表哥也穿的这个颜色,上面还绣花了,表哥岂不是比我更娘?” 秦启闻言一愣,这才发觉朱斯年的披风跟秦梦阳的很像。 朱斯年面露尴尬,秦启连忙道:“你表哥是读书人,是要考状元的作文官的,穿鲜艳一些才符合他的秉性,哪像你一天天不学无术!” 秦梦阳是练武废,学文也一般般,唯独擅长的就是音律。 秦潇潇见秦梦阳一副怂样,笑着安抚秦启:“爹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忙着训斥梦阳了,京中子弟都这样穿,你总不能让他裸奔吧。” 秦启闻言胡子抖了抖,冷哼一声,矛头指向秦潇潇:“你忙着顾顾你自己吧,一个女儿家家的,天天打扮成男人模样,成何体统?” 秦潇潇:“……” 朱斯年见状,连忙笑着转移话题:“姑父不远千里回京来,还是快些入朝复命,今日朱家特意为姑父摆了接风宴,我们先去朱家恭候姑父了。” 秦启闻言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朱斯年的肩膀,道:“还是斯年懂事。” 秦潇潇和秦梦阳心想他们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啊,秦启这是见面习惯挑刺,是老毛病,得治。 秦启入朝觐见了皇帝后,便依言与秦潇潇和秦梦阳一起去朱家用了一顿接风宴。 两日后过年,还是得回家去过的。 这厢两家吃团圆饭,那厢莫清淮出门跑到小酒楼独自喝闷酒。 自从上次跟秦潇潇在五音楼喝了一次,他便学会了喝酒,闲暇的时候总是闷闷不乐,得空就跑到云埔酒楼喝闷酒,还专门挑上次喝醉了秦潇潇的玉琼浆。 高陵送风无痕回凤凰谷回来了,作为莫清淮的贴身下属,莫清淮去哪儿他都得跟着去。 这会儿莫清淮喝酒,他也得跟着一起喝。 玉琼浆十两银子一壶,量又少,实在贵得很。 高陵跟玄戈的月例都被扣了三个月的,这段时间穷得叮当响,。 所以,莫清淮说请他喝玉琼浆,他就偷偷在身上藏了个酒袋,趁莫清淮喝醉的时候,他将玉琼浆偷偷往自己酒袋里面倒。 这么好的酒,带回去哄骗玄戈跟自己划拳,他酒量很浅,喝两口就开始犯傻,犯傻的时候高陵就可以轻易从他身上坑存起来的银子。 莫清淮喝醉了就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每次看着桌上摆着的三四个空酒壶,他都以为是自己喝的,事实上他只喝了半壶,剩下的两三壶都让高陵偷偷倒进酒袋了。 这次主仆两人正喝得开心,包厢门被敲响。 小二探头进来对高陵道:“下面有位姑娘找你。” “什么?姑娘?”高陵一脸莫名,她想了想,自己认识的姑娘,也就王府中那么两个,莫非是王妃发现了莫清淮来喝酒,派萦波来找人了? 想到这,高陵赶忙起身跟着小二下了楼。 没想到来人不是萦波,是个穿着绿色棉袄的丫鬟,站在云埔酒楼的门口,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在做什么亏心事。 高陵走上去盯着她看了好久,才终于认出来,拧眉道:“你不是那个……苏小姐身边的丫鬟吗?” 没错,来人正是苏苒的丫鬟小玲。 高陵想到苏苒跟莫清淮的婚事已经解除了,想不通她找自己有什么事。 小玲见了他却拉着他往云埔酒楼外走,一边走一边道:“高陵,我找你帮个忙……” “什么忙找我帮?我跟你很熟吗?你找别人去吧,我忙得很,喂……” 高陵被小玲扯了出去,一同来的苏苒趁机悄悄摸到了莫清淮的包厢里。 第133章 求世子救命 莫清淮正喝得迷迷糊糊,猛然听到推门声响,他以为是高陵回来了,便张嘴用有些含糊的声音道:“高陵,来,继续喝……” 苏苒今日精心打扮过的,里头穿了浅粉色的对襟绣花棉袄,外头罩了桃红色的狐裘斗篷,妆容艳丽,远远看去跟夏天池子里开的一朵莲花似的。 莫清淮抬眸看到那一抹红色,香风扑鼻,随即一个激灵,等看清苏苒已经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酒便醒了大半。 他抬头拧眉望着她,见她眼圈微红,泫然欲泣,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酒盏,冷冷问:“你怎么在这儿?” “世子!”苏苒噗通一声就朝莫清淮跪下去了,珍珠般的眼泪也顺着眼角啪嗒啪嗒往下滚,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伸出葱段似的手抓住了莫清淮的衣摆,凄凄惨惨道:“世子,求求你救救我吧!” 莫清淮被苏苒的举止吓了一跳,连忙从座位中跳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苏苒连忙膝行跟上去,抬头望着他,好一幅美人落泪图。 莫清淮后背撞到了屏风,便住了脚,伸手去将衣摆从她的手中扯了回来,有些不耐烦道:“你我有什么关系?你遇事不去求你的太傅祖父,求我一个没有官职的世子做什么?” 苏苒见莫清淮将衣摆扯了回去,便伸手拽住了他挂在腰间的葫芦吊坠,依旧凄凄哀哀:“世子,您知道的,我原本与您已经订了婚,可是突厥使团一到,我为了我们天启国的颜面才上台表演水袖舞,却因此被突厥使团看中,可我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想嫁给世子你,我不想远嫁到突厥去。如今我祖父也让我必须远嫁,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求世子你的,你帮帮我吧!” 莫清淮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道:“你确定你是为了天启国的颜面才上台献舞的吗?你难道不是为了在所有人面前炫耀吗?” 没想到莫清淮一语中的,苏苒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是,当初是她母亲为了炫耀,为了赢得一片喝彩,满足她们母女的虚荣心,她才会上台去献舞的。 莫清淮紧接着道:“你如今已经被封为了平安公主,马上就要前往突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想让本世子怎么救你?你的祖父都救不了你,本世子又怎么救得了你?” 苏苒闻言眼泪掉的更快了。 莫清淮赶忙将自己的玉葫芦给拉了回来,用手捏着,生怕被她抢走掉。 苏苒见莫清淮十分厌恶自己碰他,只能收回手,哽咽道:“世子,你好狠的心,看在咱们之间的情分上,你也不应当狠心地看着我就这样嫁去突厥,你知道突厥距离京城几千里,突厥人蛮横无比,我从小生活在深闺中,被我父亲母亲锦衣玉食地娇养着长大,怎么能够受得了那样的地方?” 莫清淮被苏苒的话无语到。 他迈步走到了另一边,让自己离她远一些。 “在赐婚圣旨下来之前,本世子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圣旨下来之后,你我也从未有过任何交集,所以,本世子跟你不存在任何情分。另外,突厥偏远是事实,你从小生活在深闺中,被锦衣玉食娇养着,受不了突厥,难道本世子能够替你去和亲吗?” “……”最后一句话委实让苏苒愣了一下。 但见莫清淮说完了准备转身离开,苏苒赶忙回过神来,扑过去抓住了莫清淮的手,恳求道:“世子,我不是要你替我去和亲,你只要娶了我,我便不用去和亲了,求你了……” “苏小姐自重!”莫清淮烦躁无比,一把甩开苏苒的手,“你我已经没有瓜葛,我也不会娶你,奉劝你不要乱来,否则误了和亲,谁都担待不起!” 如今她可是和亲公主,清白极其重要,若是让人发现她和亲之前竟然单独跑来找他,说不定又要惹出一些麻烦来。 然而苏苒想的却和莫清淮恰恰相反。 小玲帮她出的主意,说只要和亲之前她跟莫清淮发生点什么,那和亲公主势必得换人。虽然到时候皇帝可能发怒,但是莫清淮毕竟是世子,皇帝不可能治罪于他们。 苏苒虽然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可是却并不精通于国家大事,想不到的是,若是到时候和亲人被换成了别人,势必要惹怒突厥人,说不定两国又要爆发战争,苦了的又是两国无辜的百姓。 苏苒想不到这么远,只顾着眼前利益,也听不进莫清淮的话,见他要走,慌乱之下一把从后面死死勒住他的腰,哭着祈求:“世子,求你了,你帮帮我,我不想去和亲,求求你,我只要嫁给世子你!” 说话间她手便伸到莫清淮的领口想要扯开他的衣领,到时候衣衫不整,让人看见,便会以为他们发生了点什么。 莫清淮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弱是弱了点,但那是在秦潇潇面前,如今苏苒不过一个普通内宅女子,哪有力气跟他抗衡? 他用力将苏苒从身后扯开,苏苒慌乱之中踩到了自己的斗篷,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苏苒眼见莫清淮要走,情急之下张口就喊:“来人啊!世——” 她想说世子轻薄她,然而话未出口,莫清淮拿起一个酒壶过去朝着她头顶便砸了下去。 苏苒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莫清淮松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酒壶,摇了摇头。 真是不禁打,他都没有用力呢,酒壶还是好的,她这就晕了。 冷哼一声,莫清淮站起身将酒壶放回了桌上,打开房门往外面看了一眼。 由于马上过年了,酒楼生意冷清,走廊里没什么人,他于是拽着苏苒的腿将她拖了出去,放在外面长廊中。 等做好这一些,他累得满头大汗。 高陵满头雾水地回来了,一边走一边咕哝:“有病吗?无缘无故请我喝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哎呀,世子,你这是?” 他抬眼终于看到了莫清淮站在那里,身后躺了个人。 高陵吓得跳了起来,惊恐问:“世子你杀人了?” 第134章 你配娶我吗 “杀你大爷!”莫清淮想给高陵一个大嘴巴,“赶紧下去叫小二,说这个女人晕倒在包厢外面,正好被本世子撞见了。” “啊?”高陵却没有听到他的吩咐,只听到那句“杀你大爷”,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问,“世子你怎么可以说这么粗俗的话?你是跟……跟秦小姐学的吗?” 莫清淮翻了个白眼,自个儿打头下楼去了。 …… 苏苒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马车中。 脑袋很疼。抬眼看去,马车很小,布置简陋,大冷天的也没有烧炭火。 她有些懵。自己这是坐在谁的马车里?莫清淮人呢?小玲人呢? 自己不会被人拐卖了吧? 想到这,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扭头却看到对面坐着个披着墨绿色披风的男人,男人正认真小心地打量着她。 见她醒过来,男人立刻露出个欣喜的笑,轻声问:“苏小姐,你醒了?” “啊!”苏苒吓得往后退,后背撞在了行驶中的马车车厢上,诧异惊恐地问:“你是谁?!这是哪儿?你想干什么?” “苏小姐,你……你忘了,在下是阮岱啊。”阮岱有些失落地看着她。 阮岱? 经他这般一提醒,苏苒赫然想起来。眼前这人自己是见过两次的,好像就在朱家的赏菊宴上,所以越看越觉得熟悉。 可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他在同一辆马车内,心中依旧惧怕。 她生得这般绝色,觊觎她美貌的人比比皆是,万一眼前是个色狼呢? 她伸手拉了拉身上斗篷,兀自往车厢角落里面退了退,警惕地看着阮岱。 阮岱却是坐在原位不动,也看出了她的惊慌,开口解释道:“苏小姐不用担心,这是在下的马车,在下方才去云埔酒楼,正好看到苏小姐晕倒在那里,现在在下是要送苏小姐回去的。” “送我回去?”苏苒上下打量他,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事实上,阮岱的确是撒了谎。 他今日在家中又被嫡母刁难,心绪烦乱,便打算到酒楼喝酒消愁。 没想到正好看到苏苒鬼鬼祟祟上了楼。 阮岱从来都是藏在暗处暗恋苏苒的,这次见她上了酒楼,行为举止有些莫名,阮岱一时好奇便悄悄跟上了楼。 然后他便听到了她和莫清淮说的那一番话。 心碎归心碎,等莫清淮和高陵走后,他便趁人之危将苏苒给抱回了自己的马车中,想要趁此机会距离她近一些,跟她独处一段时间。 他还记得当初秦潇潇跟他说过,既然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所以他这次胆子大了些,敢跟苏苒说话了。 苏苒掀开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只见街道上人群稀疏,冷风习习,确实是回苏家的路,她放心了一些,又问:“那我的丫鬟呢?” “你的丫鬟没事的。”阮岱宽慰,“一会儿咱们到苏家,她自然也到了。” 苏苒有些不解,为什么? 然而阮岱忽然问了她一个让她怔愕的问题。 他问:“苏小姐,你是否不想去突厥和亲?” 到了嘴边关于小玲的问题一下就被苏苒忘记了。她看着坐在面前长相斯文相貌还算俊朗的男人,不客气地反问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阮岱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冷淡,甚至透出一些鄙夷来。这让他心碎。 不过他并未因此生气,而是轻声道:“在下听说突厥距离京城好几千里,那里是茫茫的大草原,物资匮乏,那里的人缺乏礼仪教化,男人凶悍,女人泼辣,他们靠着水草养活牛羊,又用牛羊养活人类,所以一年中都要跟着水草而搬家。最重要的是,那里距离京城那么远,苏小姐娇生惯养,去了那里便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苏小姐肯定不愿意去突厥。别说苏小姐,任何一个京城女子都不可能愿意去。” 苏苒并没有因为阮岱说得完全是她想的那样而与他亲近几分。 马车中有些冷,她将手放到斗篷里面,看着他身上穿着过时了的布料缝制成的披风,语含轻视道:“我是不愿,可是那又如何?连世子都帮不了我,你难道能帮我不去突厥和亲?” 阮岱注意到了苏苒的手被冻得有些红,连忙伸手到座位边上拿起来一个简陋的手捂递了过去。 苏苒并没有领情。她家里一等丫鬟用的手捂都比他手中的精致。 她不屑。 阮岱悻悻地缩回了手,继续方才的话题。 “世子不是不能帮你,而是不愿意帮你。” “你胡说!”苏苒直起身来,激动地反驳,“世子说了,他帮不了我!” 阮岱定定地看了她良久,眼中流露出失落的光芒。 她眼中只有莫清淮。 可他也知道,无论相貌,家世,还是其他方面,他都比不过莫清淮。 他叹息了一声,也就甘愿在那些物质方面败给莫清淮了。 苏苒有仇似的瞪着他,他却并不恼,反而低声道:“我有办法不让你去和亲。” “真的?”苏苒双眸一亮,满含希冀,不受控制地激动地看着他。 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阮岱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被她所需要的欢欣。他受了鼓舞似的,连忙点头道:“真的。” “你快说是什么办法?”苏苒太激动,甚至起身往前挪了挪,这使的她距离阮岱近了不少,阮岱也轻易地嗅到了从她身上飘出来的某种香味。 光光是靠近她,嗅到她身上的气味,阮岱便觉得自己已经昏昏然像是升了天,处在极乐中一般。 “你快说啊!”苏苒见他看着自己发呆,那眼神掩不住的深情,她顿时烦躁厌烦。 阮岱回过神来,这才道:“苏小姐,若是你愿意,在下愿意抛弃所拥有的一切,带着你远离京城,远走高飞,只要咱们离开了京城,你就不用下嫁给突厥了……” “什么?你胡说八道什么?!”苏苒不等阮岱说完,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面颊上染上恼羞成怒的薄红。 阮岱以为她没听清,攥了攥拳头,重新道:“在下愿意带苏小姐走……” “你住嘴!你无耻!”苏苒冲过去给阮岱结结实实一巴掌。 阮岱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脸颊上已经升起火辣辣的疼痛。 他诧异地转头看向苏苒。 苏苒咬牙切齿道:“你是什么东西?你配娶我吗?” 第135章 贬低 阮岱挨打的左脸火辣辣地疼,右脸却是一片煞白,好像忽然间受到了什么很强的刺激一般。 他呆怔地盯着苏苒,看着她长着一张艳丽的脸,可是却说出一堆让他难堪的,贬低他的话。 阮岱父亲是宗正寺少卿,正四品,专门负责管理皇族宗亲事务,按理来说,其官位也并不算低。 奈何阮岱本人是庶子,在家中并不受宠,而苏苒祖父是一品太傅,德高望重,所以苏苒打心眼里瞧不起阮岱。 阮岱捂着被打的脸颊,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那火辣辣的疼痛仿佛从脸上一直蔓延到心底,让他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他怔怔地看着苏苒,那艳丽的脸庞此刻却如同尖锐的刺,扎得他遍体鳞伤。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良久,他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苏小姐,我……我只是想帮你。” 苏苒冷哼一声,眼中满是厌恶:“帮我?你也配?你不过是一个庶子,有什么资格说帮我?你以为你是谁?我苏苒宁愿去突厥和亲,也不会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阮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却又无法割舍对苏苒的深情。 “苏小姐,我知道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你。但我的心意是真的,我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阮岱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苏苒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付出一切?你能给我什么?财富吗?我苏家应有尽有;还是地位?你父亲是四品官位,我祖父却是一品太傅,德高望重,门生遍地;亦或是说你要给我什么殊荣?我为了逃脱和亲,跟你私奔,你我都成了过街老鼠,我苏苒都没脸活在世上了,还谈什么殊荣?” 苏苒一番犀利难听的话说得阮岱哑口无言。 他怔怔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喜欢了数年的女子,原来背地里并不是如人前那般端庄识大体,温柔贤淑讨人喜爱。 他精心在自己内心为苏苒编织的好形象轰然倒塌了,五雷轰顶一般,他几乎想要倒下去。 苏苒鄙夷地嗤笑一声,道:“你什么都给不了我,与其选择跟你远走高飞,我还不如远嫁突厥当王妃!哼!” 阮岱的脸色愈发苍白,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今他算是知道,苏苒的眼中,只有权势地位和财富,而自己,什么都拿不出来。 苏苒走到马车门口打开了车门,愤怒地朝外面的车夫道:“停车!停车!让我下去!” 车夫勒停了马,扭头看了进来,只看到阮岱眼神像是破碎的琉璃一样,让人心疼,而苏苒的脸上则堆满了怒火。 苏苒气闷,但是娇弱,没有下人的搀扶,她没法从车辕上跳下去,只能拎着自己的裙摆小心翼翼地尝试用脚够到地上。 终究是暗恋多年,放在心尖上的人,阮岱看到她的那副模样,顿时心软了。 他收敛情绪,钻出车厢,率先下了车,立在了苏苒的面前。 苏苒伸手护在胸前,一副防贼的模样,厉声质问:“你想干什么?我现在可是平安公主,你别想乱来,否则……” 话未说完,被阮岱打断了。 他说:“苏小姐,天色已经晚了,这里距离太傅府还很远,在下让车夫送你回去。” 说着看向了车夫,车夫点了点头。 苏苒愣在车辕上,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阮岱又开口,声音破碎喑哑:“外面风大,苏小姐快进去吧。” 苏苒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不善地瞪了阮岱一眼,重新钻进了马车中。 虽然这个马车又小又冷又简陋,可是她不可能走回家去,她的脚会被磨起泡的! 马车渐渐消失在了一片氤氲的冷雾中,阮岱却还久久地站在冷风中,身影高挑但瘦削,面色惨淡,满眼心碎。 …… 大年三十转瞬便到了。 这天晚上,秦启陪着一双儿女用年夜饭,身边还坐着木管家,还有一个秦启搞不清楚身份但是看着比秦梦阳顺眼的清商。 清商行为举止十分有礼且周到,长得比秦梦阳壮不少,秦启偷偷问了木管家,说商公子是秦梦阳的朋友,借住在秦家已经几个月了,每天指导秦梦阳锻炼身体,还会跟带着他一起看书。 秦启因此很是喜欢清商。 吃过了年夜饭,便要守岁。 不过秦启天天在边关劳累,回家来还是好好休息要紧,他被两姐弟劝去睡了。 老爹睡了,秦梦阳便深深松了一口气,提议到屋顶上坐着合奏。 今夜竟然有个好夜色,明月从东边升起,携来满空星辰。 虽然很冷,却并不影响过年的热闹幸福气氛。 三人在屋顶坐着,清商吹笛子,秦梦阳弹琵琶,秦潇潇拿着软剑剑舞,三人合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笛声婉转悠扬,如同一缕轻柔的微风,与天边的星辰交织在一起,琵琶声则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剑舞更是精彩绝伦。 那剑没了杀意,却溢出满满的潇洒肆意,将空气切割成片片冷爽的气息,衣裙随着夜风飞舞,脚踩榻着凹凸不平的瓦片,却如履平地,瓦片翻飞而起,又在下一剑的挥动下整齐地落回了原位。 剑舞与琵琶声、笛声完美融合,明月高悬,星辰璀璨。 笛声结尾,余音袅袅。清商放下了笛子,痴迷地看着那个站在月下云中的高挑飒飒人影,久久挪不开眼。 一直到秦梦阳从旁边推了一下他,他才回过神来。 好在夜色微茫,谁都没有注意到清商对秦潇潇的注视。 秦潇潇呼了一声,将手中的剑往地面一扔,原本软软的剑便扎进了地面石砖里面,轻轻颤抖。 她走到清商的身边坐下,笑道:“今天晚上好畅快,应该喝酒的。” 清商见她拿袖子擦汗,连忙伸手去掏了一块帕子递给秦潇潇,秦潇潇自然地接过擦了擦汗水,又扔回了他手中,道了一声谢。 这时候,清商的手伸到衣领中,想要把老早给秦潇潇准备的礼物趁此机会拿出来给她。 然而手才摸到个小盒子,菱叶站在下方仰头喊:“小姐,朱公子来了。” 秦潇潇一听,欣喜道:“表哥来给我送礼了吧?我倒要看看有些什么!” 说着一纵从接近两丈高的屋顶跳到地上,兴奋地跑了。 清商有些失落,只能将礼物给塞了回去。 第136章 误 会 朱斯年带了好大一个包袱过来,里面全部都是他精心准备的除夕礼物。 秦潇潇把他带到暖阁中,将包袱打开,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各种首饰,新衣,小吃,甚至还有逗小孩的木雕等等。 不过最让秦潇潇中意的,是他带来的一把匕首。这是他请京中的着名的铸剑师铸造的,融入了珍贵的陨铁,锋利无比,十分珍贵。 匕首十分秀珍,比手掌长一些,朱斯年从包袱里面拿出个很奇怪的绑带,对秦潇潇道:“你把左手的袖子撩起来。” “干什么?”秦潇潇好奇无比,但还是听话地将左边袖子给卷起来了。 朱斯年面露神秘,拿着那个奇怪的绑带,看到那一截露出来的洁白如同莲藕的小臂时,他犹豫了一下,有些羞赧。 秦潇潇等着他,他还是将绑带绑到了秦潇潇的手腕上,接着又翻出了刀鞘固定在那绑带上,最后将匕首插进了刀鞘内。 秦潇潇可算是明白了。 袖子放下来,那秀珍的匕首便被藏了个严严实实。 “你经常出门,虽然我不知道你出门做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会武功,总要用到武器防身,这把匕首藏在袖子里,或许能够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治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朱斯年看她的眼神温柔得几乎要化成水了。 秦潇潇被他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去把玩着绑在手臂上的匕首,道:“多谢你。对了,我也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说着她转身便跑出了暖阁,让菱叶将自己给他准备的东西拿来。 那是一幅空寂大师的真迹《寒梅图》。空寂大师是这个时空的一个备受文人追捧推崇的高僧,最擅长画寒梅,圆寂百年,存世的寒梅图不过几幅,秦潇潇费了好大的功夫,跑了好多地方才弄到手的。 果然,朱斯年看到寒梅图之后激动不已,爱不释手,一副恨不能抱着它睡觉的模样。 不过美人在身边,还是先放一放。 他道:“对了,我还有一样礼物给你。”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了那个荷包递给秦潇潇:“这个是我请人特地给你绣的,你既喜欢桂花,我还准备了一些桂花香,你可随身佩戴。” 秦潇潇接过荷包,双眸微亮,问:“这是请谁绣的?竟然比菱叶的手还巧,好漂亮,我很喜欢。” 朱斯年神秘地说:“谁绣的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喜欢便好。” 秦潇潇当即去他带来的包袱中翻找了一些香料出来,准备塞进荷包现在就挂起来。 朱斯年在旁帮她弄香料,她则实在觉得这个荷包缝制得精致无比,便拿着左右翻看,又将里面那一层布给拉了出来看。 没想到这一扯,便发现里布上也绣了两行小小的字。 “咦,有字。”秦潇潇连忙凑近了将那两串字念出声来:“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 读到这秦潇潇还以为朱斯年趁机表白,但没想到旁边还有更小的几个字,夜晚烛火照着竟然有些看不清。 秦潇潇起身凑到了烛台前,这才看清了上面的字乃是:“青梅竹马意难忘,借此荷包表心意——红雨赠斯年”。 秦潇潇张口念到一半便住了口,脸上的好奇,欢喜等等,完完全全消失了。 朱斯年还疑惑这是怎么了,走过来看清楚了上面绣着的字迹,顿时脸色难看。 转头见秦潇潇一双眸子冷冷地望着他,朱斯年慌忙摆手道:“表妹,你听我解释……” 你听我解释,这句话是渣男专属语录,秦潇潇一听便觉得心中愤愤,根本不想听他解释什么,转身便往外走。 朱斯年将荷包扔到了包袱上,追了出去,拉住了秦潇潇的胳膊,焦急道:“表妹,我不知道这上面绣了表白的话……” “所以这是杜红雨绣了送给你的,然后你拿来送给我?” 秦潇潇心头堵得慌,一口怒气上不了也下不去。 她想到在明心寺桂花林中,自己看到朱斯年跟杜红雨一起站在树后,两人面对面地和说话,说着说着杜红雨便哭了,朱斯年掏手帕给她擦眼泪。 又想到后来肖氏提过一嘴,说要杜红雨给朱斯年做妾,秦潇潇气便不打一处来。 朱斯年噎了一下,随即补充道:“这的确是我请杜小姐帮忙绣的,但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要送你礼物而已,我也不知道她会绣这些字迹在上面,表妹,你要相信我。” 秦潇潇没动,背对着他,脑海中在纠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他。 这时候,又从北面吹来一阵风,秦潇潇打了个寒颤。 朱斯年想到不久前,自己因为欺骗秦潇潇自己有疾被风无痕戳穿,秦潇潇勃然大怒,一天没理他,直到半夜。 那天他寻找秦潇潇的路上,其实遇到了自己那位同窗李公子。 李公子见他满脸颓丧,关切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便将自己惹恼了秦潇潇的事情说了。 而李公子是已经成亲有家室了的人,见状便凑过来给他支招,道:“你想要让她原谅你,其实很简单,有两个方法。” 朱斯年闻言眸色一亮,忙问:“什么方法?” 李公子挑了挑眉,凑到他耳边道:“第一个方法是装可怜。女人一般心肠软,看到你可怜,不论之前你犯了什么错,对方一般都会原谅你。” “那第二个方法呢?”朱斯年深觉李公子真是了解女人,很是佩服。 李公子嘿嘿一笑,“第二个法子,朱兄这般守规矩的人,恐怕做不出来。” 关子卖得朱斯年心如猫爪,连忙催促他:“你倒是说啊,我还要去哄好我表妹呢。” 于是李公子悄咪咪道:“要是成了亲,那没什么是睡一次解决不了的,要是没有成亲,那就强吻她,让她屈服于你的攻击之下。” 当时朱斯年听得面红耳赤,当即选择了第一个方法,装可怜。 于是那天他在秦潇潇的院子里冻了大半夜,结果秦潇潇真的原谅他了。 而现在,秦潇潇第二次生气了。 朱斯年脑海中一下冒出了当时李公子告诉他的两个法子,装可怜,强吻。 但显然现下他没法装可怜,心念转动间,便伸手拉着秦潇潇的肩膀将她给掰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秦潇潇的脸蛋隐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中,灯火微明的时候,她眼中的怒意便清晰地映入朱斯年的眼帘。 朱斯年温声恳求:“表妹,我发过誓的,除了你,我不会纳妾,不会喜欢上她人,你愿意相信我吗?” 秦潇潇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腮帮子有些鼓起来。 朱斯年看着她的侧脸,心跟着砰砰跳了起来。在年夜彻夜点亮的路灯的照耀下,秦潇潇的五官比一般女子深邃而迷人,绝美无双,看得朱斯年怦然心动,终于大着胆子,凑到了秦潇潇的面前。 只是还没碰到那两瓣嘴唇,菱叶惊慌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不好了,表少爷,不好了,琳琳小姐让人掳走了!” 第137章 琳琳失踪 秦潇潇和朱斯年同时朝菱叶看去。 丫头脸上满是焦急。 秦潇潇想到,朱琳琳还没有满十五呢,对于朱家那种家风正规矩严的家族来说,未出阁的女儿在外消失了一夜,那她很可能就嫁不出去了。 朱斯年所有心思当即消散得无影无踪,焦急询问:“什么时候的事情?谁来传的话?” “是朱家门房传的话,说是琳琳小姐一出事就来通传了,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呢。”菱叶疾声回答。 朱斯年看了秦潇潇一眼,急忙道:“表妹,我去找琳琳,你等我回来,你要相信我,我跟杜小姐真的……” 不等他说完,秦潇潇便打断他的话:“现在别管这些,要紧的是先将琳琳找回来。” 说着,秦潇潇大步往外走,朱斯年也无心多想,跟上秦潇潇。 来到庭院中,秦梦阳跟清商都在那里等着,要一起去找人。 秦潇潇拉过木管家吩咐:“这件事不要惊动我爹,他从北关回来,双腿定是风湿犯了,让他好好休息。找人的事情我们去便好。” 木管家闻言微愕。秦启年轻的时候征战四方,曾经中过埋伏,双腿在冬天的冷水里泡了五天五夜,因此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一到冬天便疼得钻心,但是这些年从来都是瞒着秦潇潇和秦梦阳的,擦药也是偷偷摸摸的,秦启和木管家都以为秦潇潇两姐弟不知道这件事呢。 听秦潇潇这般说,木管家忍不住双眼有些湿润。 秦潇潇却没工夫看着他感动,一同跟三个男人,带着些秦家的护院便分批出门去寻人了。 这些人中,会武功的只有秦潇潇一人,她如今心中有些猜测,掳走朱琳琳的人,极有可能是花影盗。 自从上次花影盗从五音楼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秦潇潇有心想要查找他的下落早点为民除害,却无从下手。 没想到他今日竟然将魔爪伸向了朱琳琳,秦潇潇真后悔当初在五音楼没有从窗户追出去。 秦潇潇本来打算一人去寻找,但朱斯年声称担心秦潇潇的安危,便跟着秦潇潇一路走过了京城的数条街道。 武侯铺和京兆府也派了人帮忙寻找。 一直到了天亮,京城条条街道都找遍了,都没有人影。 秦潇潇和朱斯年在城西接近城门的地方遇到了一辆马车,马车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斯年,上马车来!” 马车帘子掀开,探出来的脑袋却是肖氏。 秦潇潇愣了一下,并未与她说话。朱斯年面露尴尬,走上前两步,问:“母亲,你可寻到琳琳的下落?” “有,我天不亮出的门,据说有人昨晚看到你妹妹被人带着出了西城门,我们现在去西郊找。”肖氏说着,斜睨了秦潇潇一眼。 朱斯年闻言惊喜道:“果真?那我们快出城去寻人,潇潇……” “谁说我要她上车了?”肖氏不客气地打断了朱斯年的话,“我只要我儿子上来,快点!” “不行!”朱斯年果断拒绝,“那母亲自己去寻,我跟表妹一路。” 说着他便走向秦潇潇。 秦潇潇并未多言,带着他便往城门方向走。 只是走了没几步,肖氏在马车里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两人不由顿住了脚步,回转身去看。 这时候秀秀从马车里伸出脑袋来,焦急地对朱斯年道:“三少爷,夫人让你气出心梗来了,你快别忤逆她了。” 朱斯年闻言便急了,连忙转身往马车跑过去,秦潇潇也看了过去,有些担心她真的心梗,早不梗晚不梗,耽误找朱琳琳的时辰。 秀秀帮肖氏抚着心口顺气,肖氏却是悄悄眯起一只眼睛瞟了过来,不偏不倚,被秦潇潇看了个正着。 呵,原来是装的。看来她今日是不想看着朱斯年跟自己一起了。 秦潇潇看着朱斯年傻傻地急得满头大汗,便抛下他们自个儿往城门去了。 出了城秦潇潇便有些头疼,没有马,靠着一双脚走路找人,实在是有些费力。 但是现在都出城了,想要回去骑马也不切实际,她只能沿着一条土路一路往前,路上偶尔遇到早起入城的百姓,拦下问一问。 走了约莫五六里路,秦潇潇便转进了一个很是偏僻破败的村子,进村后才发现村子里面没有人,到处杂草丛生,断壁残垣,荒凉无比。 秦潇潇稍微想了想,看到一座很高的泥土建筑的房屋,她便利用轻功跳了上去,站在茅草屋顶往四周鸟瞰。 村子果然人迹罕见,本应当是生机勃勃炊烟袅袅的早上,却到处冷冰冰一片,有些倒塌的房屋院墙内,野草长得比人还深,北风一来,那些枯黄的野草便往南方倒去,发出唰唰唰的声音。 秦潇潇猜不到这里的人去了哪里,站在最高处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正准备跳下屋顶的时候,有一道黑色人影忽然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个男人,穿着黑色夜行衣,肩头扛着一个大麻袋,正往一个盖瓦房的屋子中走。 院子里的草被踩得往两边倒去。 秦潇潇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那黑衣人,正是久寻不见的花影盗! 她立刻使出轻功往那院子飞跳过去,尽量让自己不要让花影盗发现。 等她在那残破院子中落下脚步,轻手轻脚走到窗户前,透过窗户往里看的时候,花影盗正俯身要去轻薄被他放在床上昏迷过去的女子。 那女子长着一张娇俏秀美的脸庞,双眸紧闭,却不是朱琳琳,而是……杜红雨! 秦潇潇惊讶又意外,但没时间多想朱琳琳去哪了。 身边没有带武器,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朱斯年给她的匕首,连忙悄悄伸手去袖子里将之拔了出来,对准窗户中的花影盗后背便扔过去。 本以为是万无一失,花影盗这次必死无疑,没想到外面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喊叫:“秦潇潇,你在这儿干什么?” 这喊声成功让花影盗转过头看过来,他发现了差点扎进他的后背的匕首,慌张往旁边躲开。 啪的一声,匕首擦着昏迷的杜红雨的脸飞了过去,割掉了她的一缕头发,头发顺着空气轻轻飘落到地上。 差点要了她的命! 秦潇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扭头狠狠瞪了一眼毫无预兆出现在院门口还专门坏事的肖氏,等再回头的时候,花影盗已经从后门跑了出去。 今日势必要将这个淫贼诛杀,以免他再为害一方。 肖氏,秀秀,还有朱斯年都来了,秦潇潇便不再担心杜红雨出事,直接去追花影盗了。 第138章 算计儿子 朱斯年只来得及喊一声秦潇潇,她和花影盗的人影已经一前一后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然后,三人都惊叹于秦潇潇那轻功简直跟飞一模一样,呆愣在了原地好久。 最后肖氏推了朱斯年一把,冷哼道:“你看看,这般比猴子还野的女人,我真不知道你看上她哪一点了!” 朱斯年方才被肖氏弄到了马车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潇潇已经没了踪影,他急得不知所措,而肖氏却说秦潇潇出了城肯定沿着最近处的村落找人,于是坐在马车上追了过来。 一路上肖氏又开始各种说秦潇潇的坏话,朱斯年简直要被那些话逼疯了。 这会儿肖氏又开始叭叭叭,他连声制止:“好了,你别说了,找琳琳要紧。” 说着往破屋子里走去。 等到了屋子里,他才惊讶地发现,躺在那小破床上的人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杜红雨。 他万分不解地回头道:“怎么是她?琳琳去哪了?” 他没有注意到肖氏眼神微微闪烁,肖氏道:“我怎么会知道?” 她走到了床边,上下将昏迷中的杜红雨打量了一下,随即笃定道:“她肯定也是被那个花影盗给掳来这里的,看着衣衫还是齐整的,身子应该还干净吧?” 此言一出,朱斯年神情怪异地看向肖氏,问:“母亲你怎么知道花影盗?” 在昨晚之前,他都没见过花影盗,而肖氏却是方才看到那黑衣人一眼,就说杜红雨是被花影盗掳来这里的。 还有,杜红雨出现在这里,肖氏关心的为什么是她身子干不干净?肖氏之前还说自己利用绣手帕的事情陷害杜红雨呢。 朱斯年想来想去,忽然目光一沉,脸色凝肃地盯着肖氏,道:“母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猜测……猜测方才那人是花影盗,”肖氏飞快地驳斥,“我只是关心杜红雨,你瞧瞧她昏迷不醒的样子,秀秀,快去马车里把水拿来。” 秀秀诶了一声,转身跑到外面他们驾过来的马车上将一个水袋拿来。 肖氏走到破床边上,将昏迷的杜红雨给抱到了怀中,轻轻地喊了两声。 杜红雨的眉头轻轻动了动,却依旧没有醒过来,秀秀便将水袋拿过去往杜红雨的嘴里喂了一些。 朱斯年在一旁看着,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般情况下只有出远门才会在马车上备水袋,总感觉这次肖氏是有备而来。 但是他顾不得多想。如今秦潇潇去追花影盗了,琳琳还是下落不明,他想了想,便对肖氏道:“母亲,你们先将杜小姐带回去,我继续去找琳琳。” 如今朱琳琳消失一晚上了,朱斯年非常担心她出什么意外。 肖氏见朱斯年往外走,连忙粗暴地把杜红雨给推回了床上,有些激动地过去扯住朱斯年的胳膊,焦急道:“你怎么能够独自去找琳琳?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再说,秦潇潇不是去追那个黑衣人了吗?等她追到了把人带回来,一问不就知道琳琳的消息了不是吗?” “万一潇潇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朱斯年觉得此时的肖氏实在是冷漠,她不关心秦潇潇自己能够理解,可是他觉得她甚至根本不为琳琳的失踪感到一丁点焦急。 肖氏见自己根本拦不住朱斯年,连忙向秀秀使了个眼色。 秀秀赶忙追上去,在破败的院门口拦住了朱斯年,将手中的水袋举到他面前,道:“少爷你先喝口水吧,方才奴婢见着秦小姐轻功那般厉害,武功自然不在话下,说不定你去找她,还要给她拖后腿呢。” “我去找琳琳。”朱斯年拧眉不悦。 他当然看到了秦潇潇方才那顶尖的轻功,这会儿更担心手无缚鸡之力的朱琳琳。 “好,找人耗费体力,少爷喝口水再去。”秀秀又将水袋往朱斯年面前递了过去。 朱斯年见着秀秀一副迫切的神情,眯了眯眼,怀疑地说:“你这么想让我喝水,难道这水有什么……” 朱斯年想说这水有什么问题吗?但是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忽然传来一阵闷疼。 后面的话生生卡住,他眼前一黑,倒在了枯草上。 肖氏看着倒地的儿子,连忙扔了手中的木棍,蹲下身去摸了摸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这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仰头招呼呆在一旁的秀秀,不悦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少爷抬进去,一会儿秦潇潇该回来了。” 秀秀回过神来,心道肖氏有些疯魔了,连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 但是她跟了肖氏多年了,也不敢忤逆她,连忙蹲下去跟肖氏一起,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朱斯年弄到了屋子里。 那破床委实是又脏又乱,上面还有老鼠屎。 肖氏让秀秀将床给重新整理了一下,这才将两个昏迷的男女弄回了床上。 …… 花影盗跑得实在是太快了,秦潇潇几乎追出了五里地才抓住了他。 然而一番逼问之下,他竟然说他根本没有去过昭义侯府,更加没有掳走朱琳琳。 “这么说你只掳了杜红雨?”秦潇潇用匕首抵着花影盗的脖子,将他逼到了树林中的一棵大树上。 花影盗被吓得脸色难看,冷汗淋漓,道:“我这段时间都躲在郊外养伤,昨天晚上踩点路过麦冲村,看到杜红雨在河边洗菜,那样貌也是一等一的,我便趁她熟睡后把她掳到了这里……” “淫贼,我打死了你!”秦潇潇听得头顶冒火,没忍住给了他好几巴掌。 这个花影盗根本不像第一个花影盗——也就是他哥,至少他哥没他这么废物又贪生怕死! 秦潇潇几巴掌打得花影盗鼻血都流了出来,他慌忙道:“别打了!女侠饶我一命吧,把我交到官府去吧,说不定还能换一些赏银!” 秦潇潇一听有理,不过她心念转动之间,想到了什么,又问:“之前京城中那几个无辜的姑娘,是不是你杀的?” “是,是我杀的……” “那我再问你,你上次说,有人让你来侮辱我的清白,那个人是谁?” 上次在五音楼遇到这个淫贼,差点着了他的道。 花影盗闻言眸色微闪,支支吾吾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眼神闪烁,一看就是在撒谎!”秦潇潇拿着匕首就狠狠在他的肩膀上扎了一刀。 第139章 大错 花影盗疼得厉声惨叫,那叫声将林子中的鸟都惊飞了一大群。 秦潇潇拔出匕首,恶狠狠地问:“你说不说?!” “我真的不知道,”花影盗如今的模样狼狈至极,脸被秦潇潇打肿了,鼻孔嘴角都有血迹,也许是害怕极了,他全身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当时有一个人悄悄给我塞了纸条,附带一百两银票,纸条上说只要我能够把你的清白给毁了,就给我五百两……” “在什么地方?哪个人?”秦潇潇气怒,抓住关键线索询问。 花影盗回答:“当时我在客栈吃饭,只感觉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纸条和银票就掉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我没有看到给我钱的人是谁……” “你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杀了你!”秦潇潇举着匕首作势要往他的心口捅。 花影盗惊叫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秦潇潇的匕首蹲在空中。看他的样子,的确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将匕首收回了鞘中,封住他的穴位,从林子中弄来些藤蔓,将花影盗给五花大绑,准备带回去。 不过她想了想,朱斯年那性子,应当不会扔下自己独自回去,现在应当还在方才那个破屋子里等自己吧。 于是秦潇潇将花影盗给带往方才的地方。 花影盗这样的祸害,一刀砍了他太便宜他的,应当交给京兆府来用大刑伺候一顿,再枭首示众,以安民心,且给那些失去女儿的人家一个交代。 到了早上那破院子外,秦潇潇发现肖氏的马车还停在那里,马夫正靠在车厢上,手里拿着马鞭百无聊赖地甩来甩去,打发时间。 秦潇潇拽着花影盗一到,车帘子掀开了,肖氏和秀秀探出头来,看到了花影盗,都是大惊,诧异对秦潇潇道:“你竟然把人抓回来了?!” 秦潇潇转身将花影盗的穴位给定住,为肖氏和秀秀那悠闲的模样觉得奇怪。 怎么这两人完全不关心朱琳琳? “琳琳找到了吗?”秦潇潇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原因让这主仆不担忧了,所以便问了出来。 没想到肖氏反问:“琳琳不是被他给抓走了吗?我们就等着你把他抓回来问他话呢。”她指了指定在地上的花影盗。 秦潇潇:“……” 她不耐烦地抿了抿唇,“琳琳没消息。表哥呢?杜小姐呢?” 肖氏闻言讪讪一笑,指了指屋子里,道:“杜小姐好像是被吓到了,斯年说想要安慰她一下,我们就出来等着了。” 秦潇潇闻言心中一沉,想到昨晚荷包上表白的话,一股不浓不淡的醋意便漫了上来。 她让肖氏几人看着花影盗,自己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只是视线刚刚落在那关的严严实实的破门板上时,秦潇潇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步子也跟着变小了一些,甚至不敢走过去推开门,害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画面。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当初乐意和朱斯年订婚,那是看出来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不可能在自己冒着危险去抓花影盗的时候在屋子里跟别的女人乱来。 想到这,秦潇潇心中的担忧便又消散了不少。 踩着被践踏得狼藉糟乱的枯草,秦潇潇终于走到了门口。 那一扇摇摇晃晃的门,轻轻一推便发出吱呀一声响,声音尖锐刺耳,难听十足。 而伴随着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情景,让秦潇潇完完全全石化在了那里。 床上躺着的朱斯年好像是被门的吱呀声给吵醒了,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随后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冷气,伸手去摸后脑勺。 抬起胳膊的瞬间,他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是光着膀子的。 还有,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他的胸口。 他低头一瞧,顿时被吓得猛地弹了起来——竟然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趴在他的身上!而他自己也没有穿衣服! 朱斯年晴天霹雳一般,一把将身上的人给掀了起来,起身要下床找衣服,这时候他才发现秦潇潇就站在门口,双眼含着怒火和泪花,死死地盯着他,一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模样。 朱斯年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是看到秦潇潇这样,他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完了,完了,他跟秦潇潇之间,完了。 果然,秦潇潇握紧拳头,一拳将门给砸了个窟窿,怒斥了一声“你这个渣男”,转身风一般往外飞快离开了。 朱斯年连忙跳下床将满地的衣服给捡起来,飞快穿上。 而杜红雨也终于悠悠醒了过来,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正疑惑自己现在在哪里的时候,她发现了站在面前穿衣服的朱斯年,发现了自己赤身裸体。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连忙拉住那脏破的被子遮住身体,看向朱斯年,双眼飞快变红,大串大串的泪花已经掉了出来。 她昨天晚上明明在家跟小欣一起守夜,守到了五更天(三点到五点)才熬不住睡了过去。 可是为什么一觉醒来她会跟朱斯年双双躺在床上? 她第一反应就是朱斯年已经毁了她的清白,再看朱斯年穿上衣服便毫不留恋地往外走去,她哭着大喊:“朱斯年,你站住!” 朱斯年脚步踉跄一下,在门口停下了。 杜红雨厉声询问:“我与你有什么仇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朱斯年心头一怔,扭头反驳:“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你什么都没做,这是什么?”杜红雨哭着从被子里面扯出了自己的底裙,白色的裙子上,有一朵殷红的血迹。 朱斯年看到之后,脚下一软,不受控制地跌到了地上,头顶如同有雷声轰鸣,天旋地转。 杜红雨流着泪穿上了衣服,走出了破屋,走到了朱斯年的身边,顿住脚步,低头看着颓然如丧考妣地坐在地上朱斯年,哽咽着,利刃一般的嗓音灌入他的耳朵。 她说:“朱斯年,我恨死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外面的马车,站在马车旁似笑非笑的肖氏,杜红雨都好像什么都没看到,沿着土路往前走去。 终于,肖氏看着杜红雨哭着走了,这才嘴角一勾,转身走进了院子,走到朱斯年的面前,换了一副关切的嘴脸,伸手要去拉他起来:“儿子,地上凉,快起来……” 朱斯年一把将肖氏推倒在地,双目染血一般瞪着她,厉声道:“你滚!你不配为人母!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第140章 完了 刚刚可是肖氏将自己打晕了,等醒来之后,自己便跟杜红雨睡在一起,朱斯年哪能不明白是肖氏算计了他跟杜红雨呢? 此时朱斯年心中只觉得可笑可悲。 他望着被自己推倒摔在地上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肖氏,冷笑道:“叫了你这么多年的母亲,我原本只以为你不过是嘴贱,说话难听,没想到你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不惜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进去,你毁了我一辈子你知道吗?” 秀秀赶紧去扶肖氏起来,肖氏脸上露出委屈又痛心的神情,她踉跄一步想要走过去抓朱斯年的手,朱斯年却如同躲避瘟神一样避开,一双眼睛毫无温度地看着她。 肖氏心中咯噔一声,慌了。 她连忙为自己解释:“斯年,母亲这都是为了你啊,你有所不知,母亲找人帮你算过了,秦潇潇她根本就不是你的良配,若是你要跟她在一起,你的仕途会被她毁掉,她会克你一辈子,还有……” “你住口,你够了!”朱斯年眼泪总算是掉了两行下来,又怒又气。 “从今以后,你休想再听到我喊你一声母亲!” 说完这些,朱斯年压下胸口起伏,也不管肖氏眼中如何惊慌,如何出声为自己辩解,他都不再理会肖氏,而是大步往外走。 当初对着秦潇潇和祖母以及父亲发过的誓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 “我朱斯年对着天地发誓,只要表妹愿意委身于我,我一辈子不相负,一辈子不纳妾,一辈子对你一心一意,若是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他还清楚地记得,秦潇潇当时眼中闪过的一抹感动。 明明昨晚,他们还欢欢喜喜地在暖阁中一起互赠对方礼物。虽然有荷包那个小插曲,可是昨晚一整晚跟秦潇潇穿梭在大街小巷寻找琳琳,朱斯年看出了,秦潇潇已然不再为荷包的事生气。 明明很快他就要及冠,及冠之后他们就能把婚期定下来,然后他再八抬大轿把她迎进门,与她朝夕相处,相守一辈子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他心如绿洲瞬间干涸,沙尘漫天,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他沿着来时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走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广云匆匆赶来遇到了他,欢喜地说:“少爷,四小姐找到了!” “找到了?”朱斯年死灰一般的眸子亮了一瞬,随后重新暗了回去。 广云注意到朱斯年不对劲,关切询问:“少爷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朱斯年没有回应。 广云又道:“对了少爷,属下刚刚来路上遇到秦小姐了。” 听到秦潇潇,朱斯年连忙问:“她怎么样了?” 广云有些莫名,道:“少爷昨夜不是一直跟秦小姐在一起吗?”他挠了挠头,“秦小姐刚刚拽着个人,说是为害一方的花影盗,她说她要将人送到京兆府去。” “她看起来不难过吗?”朱斯年连忙追问。明明在看到他跟杜红雨躺在一起的一瞬间,秦潇潇眼中的愤怒,伤心,几乎让朱斯年的心如同搅碎了一般疼。 广云想了想,道:“属下遇到她的时候,她的确看上去有些沉郁,不过那个花影盗被他打得狠了,胳膊好像被秦小姐卸了一条——咦,属下还是第一次知道秦小姐这么厉害呢。” 他说着打了个摆子,眼里透出些钦佩掺杂着惧怕的神情来。 朱斯年忽然转头盯着他,广云被这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咽了咽唾液,结结巴巴问:“少爷,怎……怎么了?” 朱斯年忽然道:“这么说她不那么生气?” “生气?生谁的气?”广云一脸莫名其妙。 谁料下一秒,朱斯年迈开步子就飞快往前跑,如同脱缰的野马。 “少爷,你慢点……”广云都追不上了。 而朱斯年则边跑边想,既然秦潇潇没有那样生气,她是否会因为这件事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被算计而选择原谅他呢? 他的心中忽然弱弱地燃起了一小蔟希望的火苗。 秦潇潇一向大度,也许她会原谅自己的。 朱斯年握紧拳头。 还没有完全结束的冬天,奔跑中冷风如同刀子一般割在他的脸上,脚下的土路随着他的步子扬起尘土,过了好半天才恢复如初。 * 秦潇潇将花影盗送到了京兆府,交到了刘冰的手中。 刘冰没有给她赏银,秦潇潇因此气愤非常,一怒之下一拳砸在府衙门口的石狮子上。 只听轰隆隆一声响,石狮子脑袋掉了。 府尹刘冰连忙带着捕快出来查看,就看见秦潇潇坐在在掉下来的石狮子脑袋上面哇哇大哭起来。 刘冰一下子懵了。 他想发火,但是视线瞟到那没头的狮子身上,胡子便抖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液。又想到他爹前两天回来了,更是他当府尹最不能得罪的人。 斟酌了好半天的辞藻,刘冰才开口一脸为难道:“秦小姐,本官非常感谢你将花影盗抓获送了来,为民除害,本官也想要给你一些赏银,可是这得本官上折子,皇上见了高兴,说不定就会赏赐你,你可别在府衙门口哭,有损官家天威啊。” 秦潇潇仰起头来,脸上全是泪痕。 昨晚一夜没睡,她的脸色不大好看,眼下方有两团乌青,这会儿哭得眼泪到处都是,让她看起来狼狈极了。 她瞪着刘冰。 刘冰又看了一眼旁边没头的石狮子,悻悻道:“你若是急于要赏赐,要不本官明天给你提一篮子鸡蛋……” “谁要你的臭鸡蛋!”秦潇潇差点没被气笑。 刘冰见她嘴角扯动着,又哭又笑的,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讪讪道:“秦小姐家大业大自然看不上一篮子鸡蛋,不过……这个石狮子,秦小姐可得赔啊……” “哼!”秦潇潇站起身来,踢了狮子脑袋一脚,胡乱擦了擦眼泪。 妈的,生气归生气,为什么要破坏公物呢?还要赔钱,真不值得! 她整理好情绪,扬长而去。刘冰赶忙派了捕快跟着秦潇潇去取赔款。 秦潇潇失魂地回到了秦家门口,看到朱斯年等在那里。 她先让管家取了钱给捕快,随后便站在朱斯年的面前,眼神凉凉地看着他。 两人就站在冷风中,过了许久,朱斯年才开口道:“潇潇,你相信我吗?” 第141章 决裂 秦潇潇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深呼吸一下后,双目微红道:“我相信你的人品,但是你被算计,跟杜红雨之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想我们也不必继续下去了。” 朱斯年大惊失色,一把抓住秦潇潇的肩膀,神情激动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被算计,你相信我,那你原谅我好吗?潇潇,我求你了,你原谅我……” 方才在府衙门口,秦潇潇已经发泄过了,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朱斯年的双手将她的肩膀掐得有些疼,她后退一步,神情凄凄,道:“表哥,即便我原谅你又能如何?你跟杜红雨已经那样了,以她的性子,你势必要对她负责的,否则必定酿成大错。而我秦潇潇断断不能接受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所以,我们之间必须结束。” 秦潇潇向来想要做个铁石心肠没心没肺的人。 她想自己跟朱斯年之间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应当不会太难受。 可她的强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她想要发火,想要痛哭,想要去将肖氏那个害人精给剐了,可是她忍住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哭喊发火,伤肝伤身,还不如想通一些,尽早接受事实。 所以她将差点掉出来的眼泪咽到肚子里去,转身便走。 “潇潇,不要走!”朱斯年从后边死死勒住了秦潇潇的肩膀。 这是他出于本心对秦潇潇做过的最出格的动作。要是放在从前,拉一下她的手他都会觉得自己无耻下流,可是现在他只想做一些更出格的事情。 他将下巴压在秦潇潇的肩膀上,凄凄艾艾,声音嘶哑哽咽,“表妹,我不娶别人,我只娶你,我这辈子只要你。” 秦潇潇立在原地。 两人都站在秦府外面的墙角下面,府门口的守门小厮看不见他们。 而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一,门口的道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经过。 朱斯年搂着秦潇潇,一把将她拽到了墙边,抵住她的身体,微微低下头,嘴唇上都是泪水,印上了秦潇潇的嘴唇。 秦潇潇被他吓了一跳。 因为朱斯年从来就是一个温文尔雅,遵循礼教的人。 他们在一起这几个月,他连她的手都不敢牵一下。 然而现在的朱斯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的吻热烈而疯狂,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他紧紧搂着秦潇潇,双手死死掐进了安默儿腰里,有些疼。 但是嘴唇被他咬住,吮吸,他闭着眼,泪水被裹挟进了嘴里,又苦又涩。 秦潇潇起初有些惊愕,但很快,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缓缓闭上双眼,任由他最后一次在自己的嘴唇上肆虐。 这个吻,充满了痛苦与无奈,却又有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朱斯年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的心中满是悔恨。 他如今还抱着侥幸,秦潇潇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强吻而选择原谅自己呢? 然而事实并没有如他所愿。 当他呼吸凝重地离开了她的唇,秦潇潇缓缓睁开眼睛,嘴唇被吸得有些红肿,可是完全没有应该有的旖旎,只有即将决裂的悲哀,还有她眼中的决绝。 “潇潇……”朱斯年想要伸手去捧住秦潇潇的脸,但秦潇潇躲开了。 她视线从他的脸上挪开,看向乌云沉沉的天边,声音清冷,且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表哥,你回去吧。我会跟我爹说清楚,让他明天帮我去朱家退亲的。” 说完,她转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厚重的木门打开,发出沉重的声音,再合上,紧闭。 朱斯年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走了,心痛得好像被人用刀一刀一刀刺穿,鲜血四溅。 秦家的大门,将永远不会再为他打开。 …… 秦潇潇以为自己不难过,可进了门,眼泪又不争气地在眼睛里打转。 她懊恼地抬起袖子擦干净,死死咬着嘴唇,准备回去睡觉。 如今朱琳琳找到的消息,已经通知到了秦家,所以寻人的众人一早便回来了。 秦潇潇刚走到庭院,正厅里便传来秦启的声音。 “潇潇,回来了?” 秦潇潇连忙用力揉了揉眼睛,防止老爹发现自己哭过,然后才抬眸看过去。 只见秦梦阳站在秦启身边,距离他三步开外,做好“快要挨打撒腿就逃”的架势。 秦潇潇挤出个笑,声音怪怪地说:“嗯。” 父子二人距离秦潇潇都比较远,看不清秦潇潇眼睛的湿润。 秦启喃喃问:“听说琳琳找到了?是在哪儿找到的?昨天晚上她去哪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秦潇潇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爹,我昨晚没睡,现在回去补觉去。” 秦启见秦潇潇脸色的确有些难看,便让她好好去休息,等初二的时候,再一起去一趟朱家。 秦潇潇走后,秦梦阳没忍住打了个呵欠,试探着问:“爹,我也一晚上没睡,能不能……” “不能!”秦启扭头一副看到屎的样子,“去,庭院里扎马步去!” “爹,我……”秦梦阳实在是不知道老爹怎么这么嫌弃他,他想哭但是不敢,委屈万分。 “别叫我爹!”秦启冷脸训斥,“你看看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一阵风来就要吹倒,再看看你姐姐,她都能够抓到朝廷钦犯为民除害了!我在家这段时间,你给我认认真真,每天扎一个时辰的马步,腿敢抖一下,我就给你一军棍!” 秦梦阳苦着脸去了,在秦启目不转睛的盯视下,在廊檐下扎起了马步。 秦潇潇回到自个儿院子里,踢了鞋上床就睡。 可是闭着眼睛眼泪就控制不住往枕头上掉。 睡醒了,她也没去吃晚饭,拎着素木枪跑到花园里练枪泄愤。 可怜一棵棵桃树刚刚冒出新芽,便被她的素木枪无情地折断了许多枝丫。 等耍够了,她累极,一屁股坐在了桃树下方,背靠在树干上发呆。 正失魂落魄间,斜侧里忽然伸出来一只手,给她递过来一个青瓷酒壶。 秦潇潇抬头一看,美男清商正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温声道:“心里难受,可以喝酒。你若是愿意,也可以跟在下说说。” 秦潇潇愕然地接过酒抱在怀中,问:“你……你知道了?” 清商有些尴尬,道:“我正好在院子里,听到你跟朱公子说的话了。” 第142章 我要睡你 清商今日披了件黑色的狐皮大氅,头发没有束起来,披散在肩头,与寻常的世家贵公子很是不同,但是却迷人得紧。 秦潇潇看到他那张坚毅的俊脸,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轻笑一声,指了指自己旁边。 清商也不嫌脏,跟秦潇潇一样坐了下去,将酒壶打开,仰头喝了一口。 秦潇潇看了一眼青瓷酒壶,道:“这不是云埔酒楼的玉琼浆吗?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清商朝她一挑眉,“刚刚买回来。” 秦潇潇心情莫名又好了许多,拔了瓶塞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醇香扑鼻,绵长痴缠,很有些年份的好酒。 “可惜只一壶太少了。”秦潇潇晃着里面剩下的酒水,有些不满。 清商扭过头来看她一眼,道:“一壶喝下去也够你醉许久了。” “你怎么知道?”秦潇潇睁大眸子问他。 “梦阳告诉我的,有一次你去云埔酒楼回来,醉得不省人事,你当时也就是喝了这么一壶而已。”清商声音中带着些莫名的暖意。 秦潇潇想了想,那不就是跟莫清淮一起去酒楼的那次吗?事后还是朱斯年送自己回来的。 唉,不想朱斯年。秦潇潇摇了摇头,再喝了一口,道:“现在我的酒量变好了许多了,一壶玉琼浆已经喝不醉我了。” 说着,她再次扬起酒壶,将剩余的酒全部倒进了嘴里。 喝得太猛,许多酒从嘴角漏了出来,沿着下巴往下淌。 清商连忙道:“喝慢点,别呛到了。” 秦潇潇喝完了一壶酒,将空酒壶撩到了地上。 四周都是泥土和草,倒是没有摔碎。 罢了她扭头看着清商,眼睛通红地说:“我喝了一壶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买这个玉琼浆是不是假的?” 清商第一次见秦潇潇这样没心没肺肆意潇洒的女子红了眼伤了心,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蹙眉道:“秦小姐,你不要难过,人生总是要经历一些伤心事……” “谁说我伤心了?”秦潇潇扬声咬牙,“不就是分手吗?又不是没了对象活不了?没了对象我又能恢复从前那样肆意妄为的日子,你说对不对?” 清商:“……” 肆意妄为?是随便跑去五音楼摸美男腹肌调戏美男的日子吗? 他正兀自回忆着以前,每次自己在台上表演音律的时候,秦潇潇就会坐在台下一脸花痴地看着他,有时候她又叫了一群小倌去陪她喝酒,让小倌们帮她按腿揉肩,清商则坐在角落里弹古琴。 清商庆幸于她对自己是不同的,因为她从不低看自己,跟她独处的时候,他们会讨论音律。唯独那次她躲避到自己房中浴桶里,还有她杀了花影盗得了赏银来替他赎身的时候,她摸了自己的胸腹。 他越想越远,却忽然觉得手中一空,定睛一瞧,秦潇潇已经抢过了他手中的酒壶,将自己才喝了一口的酒咕噜咕噜全喝完了。 “诶,秦小姐,喝那么多酒伤身体……”清商劝解她。 秦潇潇不以为然。 “为什么喝了两壶还是没有感觉?”秦潇潇生气了,将空酒壶狠狠摔在地上。 啪嗒,青瓷壶裂成了两瓣,一些剩余的酒液流了出来,顺着枯草嘀嗒下落,渗透进泥土里。 这青瓷其实也算上等瓷器了,毕竟这么一小壶酒就十两银子,不可能拿个破陶罐装。 秦潇潇走过去踢了一脚,然后转身定定地看着清商。 那眼神,好像将清商当成了伤她心的渣男了。 清商有些害怕,嘴角勉强挤出个笑,“秦小姐,你……” 秦潇潇却忽然走过去,拽住他的胳膊便走。 “秦小姐,你干什么?”清商被秦潇潇拽着走,脚步飞快,看起来有些狼狈。 秦潇潇边走边恨恨地说:“我现在恢复单身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都管不着我!” 清商心道也没人管你啊。 很快,在秦潇潇粗鲁的拖拽下,清商跟着秦潇潇回了院子里。 天已经蒙蒙黑了,空气中飘着些星星点点的毛毛雨,给人一种沉郁的感觉。 菱叶才把屋子里的烛台点亮,准备好了洗澡水,转头就见秦潇潇拽着清商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小姐,你干什么?!”菱叶吓了一跳。 谁好人家姑娘会把外男拽进自个儿房间里啊?——哦,她家小姐不是什么好东西。 菱叶想通了,便只剩下狐疑。 “小姐,你还没吃饭呢,小姐,你跟商公子……” “你出去,关门,别让人进来。”秦潇潇飞快吩咐,声音凉凉的,而且看起来像是在生气。 菱叶很少见秦潇潇这样,也不敢多说什么,听话地走了出去,将门给拉上了。 屋内,秦潇潇拽着清商到了榻边,将他按在榻上坐着,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来了一句:“我要睡你。” 清商差点让自己口水呛死,咳嗽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抬头看着秦潇潇,“秦小姐,你喝醉了……” “我没醉!”秦潇潇两颊红彤彤的,跟平常喝醉的时候一样,可是吐字却是清楚得很,眼神还很认真。 她俯身过去伸手要将清商给按倒在榻上。 然而她忘了,清商可不像莫清淮那么娇弱,一推就倒。 他常年锻炼,力气很大,秦潇潇这样一推,他只是微微后仰了一下,双手稳稳当当地撑在榻沿上,摇头道:“秦小姐你不要冲动,做出事后后悔的事情。” “谁说我冲动了?”秦潇潇声音更大,咬牙恨恨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早上看到杜红雨趴在我表哥身上的时候我有多气?” 清商:“!” 难怪亲事板上钉钉的两人硬是把钉子重新拔了起来。 秦潇潇伸手按在清商的肩膀上,用力推着他,清商暗自挺直了背脊,不让自己躺下去。 秦潇潇继续道:“他可以在我们定了亲后跟别人睡,我为什么不能在解除婚约之后跟别人睡?” “秦小姐……”清商脸色渐渐发烫,“你现在正在气头上,在下不会趁人之危的……” “我偏要!”秦潇潇运了内力一把将清商给按倒在了床上,自己跟着爬了上去,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看着他。 清商的头发铺在了榻上,眉头紧拧,紧张的看着秦潇潇,隆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第143章 临门刹一脚 “秦小姐是良家女子,在下不配……” 清商想起了曾经的身份,忽然有些自卑。 秦潇潇满不在意,她俯下身去,两人近在咫尺,说话的时候呼吸便交缠在一起,夹杂着浓重的酒气。 “我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你曾经说过,你要唯我马首是瞻的,你今天为什么不听我的!”秦潇潇语气有些激动。 眼里分明没有半分情欲。 清商看着秦潇潇的眼睛,她的眼圈微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想哭又死死憋着没哭。 清商心中微动。她眼里没有半分情欲,可是他却有些意动。 秦潇潇见他半天没说话,赌气似的伸手去扯他的衣领。还来不及阻止,大氅扯开,秦潇潇的手已经探进身体,抚摸上他胸口紧实的肌肉,带着冬日的冰凉。 一石激起千层浪,轻微的酥痒迅速在身体四肢百骸传开了,清商瞬间变得有些激动。 一晃神的功夫,低头一瞧,胸口已经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看到那完美得让人流鼻血的身材,秦潇潇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所有的烦恼一下跑了个无影无踪。 她望着男人的胸肌,十指按在上面,咽了咽唾液,踢了鞋子,翻身上榻,俯下身要去一亲芳泽。 清商眉头一皱,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难耐的闷哼。 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看着秦潇潇,认真问:“秦小姐,你真的要吗?” 秦潇潇没有回应,清商只觉得胸口贴上了她冰凉柔软细腻的脸颊。好吧,不回答就当默认了。 清商抓住秦潇潇的手,一个翻身,反客为主,将秦潇潇给压在了身下。 秦潇潇低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晴明,好像忽然醒酒了。可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叹息一声,将双手扬过头顶,靠在后面的软枕上,闭上眼睛。 这神情动作清商十分清楚。 这是等着他去伺候。 清商的心跳如同擂鼓,耳垂红得滴血,精神又开始紧张起来。 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浓重无比。 秦潇潇张开嘴唇,吐出一口气来,好像在催促他似的。 清商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去一点一点将她斗篷的结拉开,解下斗篷。 修长的十指微微颤抖着拉开她的衣领,露出脖颈处的一片雪白。 清商颤抖着,俯身上去,吻上了她的脖颈,动作极其轻柔,好像在吻一个飞在空中的泡泡,轻轻用力就会将她弄破似的。 秦潇潇眉心动了动。 清商嗅到了那独属于她才有的香气,让他有些头昏眼花,欲罢不能。 在这个气息的激励下,他胆子大了一些,吻也重了一些,不过依旧是让嘴唇在她的皮肤上摩擦蠕动,往她的耳垂移过去,蜻蜓点水,滴答。 左手缓缓伸到她的腰部,感受着那纤细的腰身,右手则拉着她的领子再次往边上扯开了些,让更多洁白的肌肤暴露在他的眼前。 清商将嘴唇从她的耳垂移开,又移到锁骨处。 肌肤里透出令人销魂的淡淡香气。 清商犹豫着,抬头看向秦潇潇。 他心中其实还有顾虑。自己和她若是……她今后怎么嫁人?她一时气昏了头,不顾后果,自己是不是不应当随着她一起胡来? 清商想要再问她一次。 然而抬头看向她,才发现她呼吸均匀,双颊酡红,根本没有想跟他睡的意思,而是……真睡着了…… 清商呆了一瞬,旋即低声唤:“秦小姐?” 秦潇潇没有反应。 一时间,内心纠结不已。他是要继续呢,还是就此放开?若放开,可都被她勾起来了,他非常不甘心!可继续的话,势必会毁了她! 那些女扮男装去五音楼的女子,大都不是处子。 谁都不会把第一次交给青楼小倌,那无异于给自己断了后路。 想到这,清商最终下定决心,临门刹了一脚,没有再趁人之危。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将她微微敞开的衣领给拉上,再将斗篷给她系上。扭头瞧了瞧床上,走过去抱了一床被子来给她盖上。 菱叶在外头隐约听到了一些说话声,正焦急不已。 她了解秦潇潇的性子,可谓是放荡不羁,她非常担心秦潇潇一个冲动之下毁了自己,这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踹门进去打断两人。 没想到清商开门出来了。 菱叶连忙拦住他,恶狠狠地问:“你把我家小姐怎么了?我家将军可是回来了的!” 清商闻言脑子轰隆一声响。 是啊,秦将军回来了!方才他要是一个没忍住,等菱叶去将秦启叫来,他怕是小命不保! 想到这茬,清商脸色白了一瞬,回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秦潇潇,心有余悸,对菱叶道:“她只是喝醉了说胡话,现在已经睡着了。” “是吗?”菱叶半信半疑地瞪了他半天。 清商装得一脸坦然,点头道:“你去看看。” 菱叶跳进去检查了一番,发现秦潇潇脸上没有任何异样,衣服也非常整齐,况且两人在屋中也就待了一刻钟,就算是清商不行,也不会这么快收拾齐整的。 想到这菱叶才放了心,催促着清商赶紧离开秦潇潇的院子。 …… 朱家。 朱琳琳被朱从叫到前厅里跪着骂了一顿。 原因是,朱琳琳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出门,守岁守到半夜不知发什么疯跑到柴房睡着了。 朱琳琳的贴身丫鬟找了半天没找着人,正好在夜半看到个黑影从朱家的围墙上掠过,丫鬟便以为朱琳琳被坏人掳走了。 朱家和秦家因此连夜在京城找人,还报到了京兆府和武侯铺,结果呢,今天一早朱琳琳从柴房醒过来,揉着眼睛打着呵欠来到前院,看到朱老太太在焦急万分。 搞来搞去是个大乌龙! 朱从勃然大怒,当即狠狠地骂了朱琳琳一通。 此时的朱琳琳跪在厅中哭得梨花带雨,委屈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为什么会到柴房去睡,我又不是疯了,父亲你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朱从见朱琳琳还顶嘴,更加生气,猛拍桌案,怒道:“你还敢顶嘴!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一大家子上百号人因为你的胡闹都急疯了!” “我没有胡闹,我没有胡闹!”朱琳琳提高声音,坚决不承认是自己胡闹。 此时肖氏坐在旁边,看着朱琳琳态度冷淡,朱琳琳的生母徐姨娘想要帮着求情又不敢开口,怕惹得朱从更加恼火。 朱从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时候,朱斯年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声音沉沉道:“父亲,事有蹊跷,还是先调查清楚再训斥琳琳也不迟。” 第144章 报复 朱从看向朱斯年,见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皱眉问:“你怎么了?” 朱斯年没有说自己跟秦潇潇之间的事情,而是走过去将朱琳琳从地上扶了起来,用手帕帮她擦了擦眼泪,再转头看向朱从,道:“父亲,琳琳不是小孩,不会这般胡闹,也没有梦游症,不可能无缘无故半夜跑去柴房睡觉。” 朱从一听回过味来了。 是啊,方才太生气了,一时间没往深处想。 他顿了顿,看向朱琳琳,严厉道:“你说,昨天晚上你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 朱琳琳哭得一双眼睛肿得跟小笼包似的,赌气不理朱从,只道:“睡觉之前当然在守夜。” 朱从闻言脸色不悦,徐姨娘担心朱琳琳又挨训,连忙走过去温声问:“琳琳,你好好想想,或许真的有像你哥哥说的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朱琳琳于是仔细回想,倏然眼睛里闪过一抹光亮,道:“我当时太困了,喝了一杯热水,就自个儿回房去睡,但是……我好像走到花园里,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刚刚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柴房。” “这么说那杯水有问题,”朱斯年沉吟片刻后,看向朱从,“父亲让人查一查那杯水吧。” 朱从觉得有道理,转头看向坐在旁边脸色难看的肖氏,淡淡道:“你管着内务,你去查查。” 肖氏正因为早上儿子说再也不会唤她母亲且方才相见果真无视她而心中憋苦,这会儿朱从跟她说话她甚至没听到。 朱从不耐烦地又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起身道:“我这就派人去查查。” “还是我去吧。”朱斯年冷冰冰地瞥了肖氏一眼,也不等朱从同意,自个儿走了出去。 事实果然不出朱斯年所料,他发现昨天晚上朱琳琳喝水的茶盏中被加了蒙汗药。而下药之人,是肖氏房中的一个小丫鬟。 朱斯年将人带到了正厅,丫鬟跪在地上,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朱从闻言勃然大怒,噌的一下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指着肖氏瞪眼:“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人是肖氏房中的,又因为前段时间肖氏闹得厉害,所以现在的朱从对肖氏偏见很深,所以下意识觉得是肖氏指使那小丫鬟干的。 肖氏连忙起身,无辜摇头:“老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朱斯年在旁边冷笑:“一个小小的丫鬟,跟琳琳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琳琳?” 朱琳琳也觉得委屈愤怒疑惑,立在徐姨娘旁边,挽着生母的手腕,咬唇想要指责肖氏,但是不敢也不能。 “几十年的夫妻情分,老爷都不问一问这奴才为什么要害妾身,就觉得事情是妾室做的?”肖氏咬牙愤愤地指着厅子里跪着的那个丫鬟。 朱从脸色有些动容,于是视线转向丫鬟,厉声问:“谁指使你给四小姐下蒙汗药?如实招来!否则家法伺候!” 朱家家法,犯事者要用手指头粗的柳条浸了盐水抽后背,不会造成重伤,但是破皮之后,盐水浸入伤口中,疼痛难忍。 本以为那小丫鬟还要狡辩一下,然而只是听到家法两个字,小丫鬟便招了,她哭道:“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心悦库房陈管事的儿子陈寻,昨早上夫人让奴婢去库房取东西的时候遇上了他,奴婢便向他表明心迹,没想到陈寻拒绝了奴婢,正好被四小姐撞见,四小姐教训奴婢不知廉耻,奴婢气不过,所以,昨天便在小姐喝的水中下了蒙汗药,又把她拖到了库房中,报复小姐……” 此言一出,朱琳琳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气呼呼道:“你这个丫头,你不知道朱家规矩不允许下人私相授受吗?我那是好心提点你,你竟然……竟然恩将仇报!气死我了!” 她被气的一张俏脸通红,委屈不已,看向朱从,拉着他的胳膊,“哥,你要好好教训她!她太过分了!” 朱斯年任由朱琳琳气闷,不为所动,只是冷冰冰地看着肖氏。 肖氏闻言起身走到那丫鬟身边,蹲下去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在她的脸上扇了两巴掌,怒道:“贱人!平常在我院子里伺候,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副勾搭人的本事,不要脸的东西!” 小丫鬟挨了打,捂着脸低着头呜呜地哭泣。 这件事从朱琳琳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似乎的确只是丫鬟报复。 除了朱斯年,所有人都没有怀疑。 最后,朱老太太做主,将那小丫鬟打了十鞭子,等着年一过就发卖出京城去。 朱斯年告别了朱老太太,便闷闷不乐地走在道上,准备回去。 这时候肖氏飞快追到了他的身边,急急地问:“斯年,你妹妹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不要……” “呵。”朱斯年朝肖氏冷笑一声,“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何必跑来跟我解释?” 肖氏闻言眼皮一跳,僵在原地。 朱斯年凉凉地看着她,道:“看在十八年养育之恩的份上,奉劝你一句,那些穷凶极恶的江湖人,以后不要再招惹了,否则父亲知道真相,将你休弃是小事,若是因此丢了性命,便是大事了。” 肖氏不由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朱斯年的背影,呆愣了半天,才惶惶地伸手出去叫,“秀秀,秀秀……” 秀秀连忙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夫人。” 肖氏慌张不已,“斯年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他知道我做的事情了?” 秀秀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青儿毕竟是夫人院里的人,少爷怀疑夫人是在所难免的。” 青儿就是刚刚那加害朱琳琳的丫鬟。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肖氏抓紧了秀秀的手,“他说江湖中人,他一定是知道了,否则不会那样说的……” 秀秀睁大眼睛道:“不可能吧,夫人去找那人,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啊,而且用的银子也是夫人您自己私库里的,少爷不可能知道的。” 肖氏一听也是啊,也许朱斯年只是乱说呢,否则以他现在这大不孝的性子,怕是要拿刀把自己给砍了的! 想到这些,肖氏又微微放下了心,张嘴念了句佛。 这时候秀秀提醒道:“夫人,杜小姐那里……” 肖氏这才想起来,忙道:“是了,那个小贱人可不能让她威胁斯年,你快去备车,我要亲自去见见她,好好打压提点她,可不能让她起了飞上枝头的心思。” 第145章 要报仇 小欣一早起来发现杜红雨不见了,等了许久也没消息,连忙到村子周围问邻居有没有人看到她,结果大家沉浸在过新年的喜庆中,谁都没有看到杜红雨。 小欣急得团团转,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城去报官的时候,她看到杜红雨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小姐,你一大早去哪儿了?可算是回来了!急死我了!”小欣飞快跑向杜红雨,拉住她冰凉的手,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头发乱糟糟的?” 再往下看,杜红雨的鞋帮上沾满了泥土和枯草杂志,甚至连平常整洁的裙摆上也沾了些干掉的苍耳子。 看到小欣的一瞬间,杜红雨趴在她的肩膀上痛哭出声,哽咽道:“小欣,我不想活了……” 小欣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她拉起来,担忧地问:“小姐,是不是哪个瞎了眼的狗东西又想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去帮你打他!” 说着便撸起袖子,一副气极了要吃人的模样。 杜红雨摇了摇头,死死咬着嘴唇,下嘴唇都让她咬出血了。 “那是怎么了?”小欣从未见杜红雨这般,一时间担忧不已,伸出手去帮她擦眼泪。 杜红雨最终憋回去眼泪,摇头道:“算了,算了,去烧热水吧,我要洗澡。” 说着,她依旧踉踉跄跄往院子里去。 小欣一脸担忧,跟进去关上院门,见杜红雨进了房中,她便去厨房灶台前生火烧热水。 热水烧好之后,用木桶提到了又小又暗的浴间里。 浴间里只有一个木头简易毛巾架,上面放着洗澡用的毛巾和澡豆,高处有一道窗户,几缕光线透进来。 不像大户人家,屋中有地龙,这浴室什么也没有,连浴桶都有不起,洗澡只能就着桶拧帕子擦拭身体。 杜红雨将那条带血的底裙脱下来,拿着看了一会儿,随后一咬牙,将之扔在了地上。 小欣烧好水提过来之后,看到被她扔在地上的白色裙子,连忙将之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拧眉道:“小姐,这不是你最喜欢的裙子吗?怎么扔在地上……” 话未说完,她忽然看到了上面的血迹,忽然愣住了。 她联想到杜红雨那失魂落魄悲伤万分的模样,又根据裙子上血的位置,一时间哑然。 杜红雨将桶拎了进去,重重地放在地上,里面冒着热气的水洒了许多到地上。 小欣试探着问:“小姐,这是……是月信吗?” 杜红雨恨恨地看了过来,没有回答是与不是,而是恨声道:“拿去烧了!” 说罢关上了浴室的门。 小欣呆愣在了门口,半天后才用满是茧子的粗糙的手死死抓紧裙子。 不用说她也猜到了,小姐这是被人欺负毁了清白了。 是谁?她要去为小姐报仇! 杜红雨生得漂亮娇俏,若不是落了难,也是大家闺秀,且读书识字知书达理。 这些年来,她越长越漂亮,每每跟她一起出去做活计,卖绣活或者买东西,总有些登徒子来趁机揩油,但是因为小欣泼辣,每每有人不长眼咸猪手伸过来,小欣能够抄起石头把对方的脑袋砸出个大窟窿来。 她以为,在自己的保护下,小姐总有一天会找到个好婆家,摆脱如今这种困难的现状。 谁想到,她一朝失了清白,别说今后找个好婆家,就算找个普通农家汉子,都要被诟病的。 小欣越想越气,胸口起伏得厉害。 杜红雨在浴室里洗了两刻钟,等再开门出来的时候,双眼已经肿了起来,全身抖若筛糠,可怜不已。 小欣不知道她是被冻的还是心中难受哭得全身发抖,她将那条裙子给烧了,便沉着脸问:“小姐,是谁,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把他头拧下来!” 杜红雨默默走进了书房,什么都没有说。 小欣不甘心地追了进去,见杜红雨拿了一本书紧紧掐着书皮,根本没有看书的心思,她忍不住道:“小姐,吃了亏可不能自己憋着,凭什么?我们虽然贫贱,却也不是生来让人糟践的!你不敢追究,还有我呢!” 杜红雨摇着头,声音沙哑带着哭腔道:“算了,算了,谁让他对我们有恩呢?” “什么?”小欣睁大眼睛,“这么说还是熟人了?”小欣一张巴掌重重地拍在木门上,“那就更不是东西了!” 她转了出去,在院子里搜寻了一圈,瞧见了一把锄头。 她走过去拿起锄头,将锄头把给褪了下来,拿在手中比划了一下,似乎在找着最容易揍人的角度。 这时候,院门外忽然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小欣连忙放下锄头把,走过去开门。 没想到门一打开,立在门口的竟然是小欣曾经见过的肖氏跟秀秀。 如今小欣并不知道发生在杜红雨身上的事情正是肖氏搞出来的,她只记得当时肖氏和朱斯年都给她过恩惠,脸上便挂了笑,道:“朱夫人吗?您是找我家小姐的吗?” 肖氏昂起下巴,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模样。她没说话,秀秀冷冷道:“是,杜小姐回来了吗?” 回来了吗?他们怎么知道小姐曾经出去过? 小欣疑惑归疑惑,还是将肖氏跟秀秀让进了院子中,道:“在家呢。” 肖氏一进院子,抬眼一打量,这院子简直破败不堪,地上没有铺青石板,完全是黄土被踩实了,不曾长杂草。 院子西边角落有个鸡圈,里头关了一只公鸡三只母鸡。 由于天气冷的缘故,四只鸡蹲在鸡圈里打盹。 肖氏拿着帕子捂住了鼻子。 再往前边扫去,三间茅草屋,左边的小一些,似乎是厨房,中间应当是堂屋和房间,右边小小的是小书房并浴室耳房等。 此时书房门正开着,肖氏一眼看见了从书房凳子里站起来红着眼看着她的杜红雨。 肖氏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吩咐小欣:“去煮茶去,我跟你家小姐有话说。” 小欣见肖氏主仆这般看不起人,之前所有的好印象顿时烟消云散。 不过主人待客之道的确有奉茶这一礼,她转身去厨房烧水泡茶去了。 杜红雨从书房走了出来,冷眼看着肖氏。 肖氏迈步走进了客厅,找个了竹编椅自个儿坐了下来。 第146章 践踏尊严 堂屋里收拾得也十分整洁,不过家具简陋,没有地龙,没有炭火,大冬天的坐下来便觉得手脚冰冷。 杜红雨走进屋去,站在肖氏面前,冷声问:“夫人想干什么?” 肖氏见杜红雨大年初一穿着一身素净的棉衣,头发还披散在肩头,半干不湿的,完全没有梳洗,肖氏仿若忘了早上自己算计她跟朱斯年的事情,面露鄙夷,心道,果真是身份低贱的没教养的东西。 她看向杜红雨煞白的脸色和红肿的双眼,哼了一声,道:“我来做什么你心中没数吗?你被花影盗下了药才会跟我儿子发生意外的。” “什么?”杜红雨睁大眼睛,有些震惊。 肖氏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只手放在竹编椅的扶手上,淡淡道:“怎么?你不相信吗?” 杜红雨仿若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僵在原地。 过了好半天,她才摇头,不敢置信地说:“不可能!若是那样我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你骗我!” “呵,你还不信?”肖氏嗤笑一声,“今天早上,我和我儿子找到你的时候,花影盗正趴在你的身上,你衣衫不整,一副狐媚样,明显是被花影盗下了媚药。我儿子为了救你留在了你身边。” 秀秀怕杜红雨一个乡下丫头没见识,不明白后面一句话的意思,便帮着解释道:“杜小姐可能不知道,有些媚药吃下去,必须要男人来帮忙解掉,否则会血脉贲张而死。” “谁知道你之前有没有被那淫贼玷污了清白?”肖氏冷飕飕地补充。 杜红雨听后,双颊红透,又羞又怒,扬声怒吼道:“不可能!你们骗我!不可能!” 她太过激动,声音尖利刺耳,成功传进了小欣的耳朵里。 小欣心头一跳,赶忙用一个碗将才煮好的茶水端到了堂屋外。 她正好看见了肖氏从竹编椅里面站了起来,鄙夷地看着杜红雨,“杜小姐,按理来说,我跟你娘是交好的,你跟我儿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儿子理应将你收回家去做个贱妾,但是,我们朱家高门大户,极其注重清白,我们都不确定你之前有没有可能被那个淫贼弄脏了身子,所以,你和我儿子之间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 说着,她向秀秀使了个眼神。 秀秀连忙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大大的钱袋,放到了旁边的竹制桌子上,道:“这里是五十两银子并一百两银票,杜小姐且拿着,今后找个好婆家。” 杜红雨没忍住哭出声来,此时只想一头撞死在桌子上。 肖氏昂着头,领着秀秀就想走。 然而没想到,杜红雨忽然抓起桌子上的钱袋,用力扔向两人,哭喊着道:“谁稀罕你们的臭钱,拿着滚!” 她自恃清高,原本以为被朱斯年毁了清白,看在他们两人曾经认识朱斯年又帮过她几次的分上,她都选择忍气吞声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了,没想到肖氏来说了那些将人的尊严放在脚上践踏的话——什么淫贼侮辱她,什么她一脸狐媚,话里话外嫌她脏,连侯府的贱妾都不配,还用钱来羞辱她,她再也忍不下,杀人的心都有了。 肖氏和秀秀吓了一跳,连忙抬起手来挡。 那沉重坚硬的银子正好砸在肖氏的手臂上。 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厚,不然铁定很疼。 肖氏勃然大怒,厉声道:“你这个没规矩的东西竟敢……” 怒吼还没有全部出来,身后又传来另一道声音:“你这个恶妇!你儿子毁了我家小姐你还敢找上门来胡说八道践踏人尊严,我烫死你!” 是小欣,她将一大碗滚烫的茶水朝着肖氏的脸上就泼去。 肖氏厉声尖叫,慌忙伸手挡。 这次那滚烫的茶水完完全全浇到了她的右手手腕上,一股剧烈的火辣灼烧感从手臂传来,肖氏疼得跳了起来,拼命甩着手哇哇大叫。 “夫人,快把衣服脱下来……”秀秀焦急劝慰。 “脱什么脱?你不是说你是高门大户的夫人吗?能这么不要脸在别人家里脱衣服吗?滚出去!”小欣将手中碗随手放到桌上,跑过去对肖氏拳打脚踢。 秀秀连忙阻拦。 然而小欣从小干粗活长大的,力气非常大,一下将肖氏发髻扯散了,肖氏踉跄着后退,脚绊倒了门槛,拉着秀秀一屁股摔了出去,滚到了院子里的泥地上,身上沾了黄泥,主仆二人缠在一起,半天没起来。 肖氏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狼狈,火冒三丈,睡在地上怒声骂道:“贱人,两个下作的贱人,乡野村妇……” “还敢骂人,今天我打死你们给我小姐报仇!” 小欣撸起袖子往院子角落跑去,伸手将方才褪下来的锄头把扛过来,扬起来就往肖氏身上打。 “啊!”肖氏和秀秀连连惨叫着,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疯狗一般往院门口跑。 小欣紧追不舍,扬着锄头把对准肖氏的后脑勺便打了下去。 砰的一声,肖氏已经逃到了院门口,硬生生又挨了一棒。 她尖叫一声,往前摔了个狗吃屎,后脑勺被打出了一个窟窿,咵咵地往外冒血。 奇的是,早上她也是用一根棍子,给了朱斯年后脑一棒。当时朱斯年晕过去了,但是没出血。 现在她也挨了别人的揍,怎么没晕过去? 她娘的头晕眼花,好疼! 杜红雨从屋中冲了出来,拉住小欣。 小欣扔下锄头把,叉着腰大声威胁:“你是高门贵妇是吗?你别忘了当年你跟我家夫人一样,也是商户之女!还有,要不是你不要脸抢走了我家夫人的姻缘,你以为你能进高门大户,能当侯夫人?呸!装什么清高,臭不要脸!以后你再敢来践踏我家小姐的尊严,我一棍子打掉你的脑袋!” 肖氏听到小欣那些话,顿时脸成了猪肝色,难看至极,心中恶念横生。 可是小欣简直比秦潇潇还要凶悍,肖氏觉得自己这辈子看到小欣都要绕道走的。 她捂着后脑勺,在秀秀的搀扶下,捡起银子,狼狈地爬上了马车,逃命去了。 望着那马车远去了,小欣吐了口口水,随后才捡起锄头耙,拉着杜红雨进了院子。 第147章 人面兽心 主仆二人进了屋中,小欣非常担心杜红雨会因为那些难听至极的话想不开,便围着她一直宽慰她。 杜红雨则因为方才小欣偶尔提起的一句话,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小的时候,在她身边的奶娘曾经偷偷跟她说过一件事。 很多年前,肖氏和杜红雨的母亲是闺中密友,两家都是平州生意大户,除了生意,两家也都注重诗书传家,又与一般的商人不太一样。 而朱从是京城昭义侯府二房的嫡子,相比于读书,更擅长生意。 那一年朱从曾经去平州走商,乘船途中发生了意外落了水。正好当时肖氏跟杜红雨的母亲也在那条河上乘船嬉戏,撞见了落水的朱从。 当时杜红雨的母亲不顾自身风寒初愈跳到水中救了人,后果是疾病加重落下终身病症。 朱从醒来之后,寻找救命恩人欲报答,却被肖氏冒名顶替,并且“挟恩图报”,成功嫁入了京城昭义侯府。 即便如此,杜红雨的母亲从未怪过肖氏。一来她一直将肖氏当成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二来她也不是看中权势之人,无心远嫁,而是嫁给了同为商人的杜父。 只是后来杜家遭了难,生意一落千丈,求到肖氏面前,肖氏害怕当年自己假装成朱从救命恩人的事情败露,拒绝了帮助杜红雨的母亲。 这些事杜红雨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不知真伪,都是听当初的奶娘悄悄说的。 但所谓无风不起浪,不论如何,肖氏当年的确是杜母的闺中密友,如今却这般欺负杜红雨一介孤女,实在让人心寒又气愤。 ** 肖氏偷摸回到朱家的时候,天快黑了。 她不敢叫人知道她偷偷去了麦冲村,而且一身的狼狈,让人瞧见必定生疑,后脑破的一个大洞,被秀秀用一条手帕裹起来,已经止了血,却还是很疼。 她从侧门偷偷进屋,没想到还是撞见了朱从。 朱从从回廊中走过来,夫妻两人撞了个正着。 朱从背着手将她打量了一眼,看到她头上裹着手帕,全身狼狈,神情微微不悦,道:“琳琳的事情才了,你又去哪儿了?” 肖氏连忙顿住脚步,略微站在秀秀的身后,道:“去……出去走走……” “大过年的应该全家团圆,出去走什么?”朱从走近了一些。 肖氏连忙往旁边躲藏,这无疑让朱从的怀疑更甚。 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她头上的手帕被扯了下来,看到了上面的血迹,惊道:“这是怎么弄伤的?你躲什么?” 肖氏眼神微闪,支支吾吾道:“方才出去……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了下去,磕到了石头上。” “磕伤了?”朱从露出些关心的神情,“大年初一受了伤可不是个好兆头,快偷偷去让府医包扎好,不要让老太太知道这件事。” 老人家比较迷信,大年初一见了血,定要多想。 肖氏闻言如蒙大赦,赶忙拉着秀秀跑了。 当晚用过了团圆饭回到屋中,肖氏越想越气。 两个贱民,竟然把她打成这个样子!她可是堂堂昭义侯府的夫人,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而秀秀见肖氏这样,也心中忿忿,怒道:“夫人,这两个村妇实在是不识抬举,给她们一百多两银子,已经算是给了她们面子了,她们竟然不要,还动手伤了人!” 这件事不宜闹大,毕竟是肖氏算计人家在先,闹大了她们也落不得好。 肖氏因此十分生气,将把玩了好多年的佛珠重重地扔在地上,哗啦啦,一连串的沉香木雕刻的佛珠滚得满屋子都是。 她胸口起伏得厉害,双目喷火,憋了好半天才扭头吩咐秀秀:“你想个办法,不治死那两个小贱人,我心口始终憋着一口气!” 况且,当时小欣嘴里来了一句“你抢走了我家夫人的姻缘”,肖氏被狠狠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会被提起。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朱家知道,尤其不能让朱从知道,她得想办法让那两个贱人闭嘴! 秀秀虽然年纪不大,二十五六,但是跟了肖氏很多年了,脑子又机灵,有很多事情都是她在旁边帮忙出谋划策。 这会儿她抿着嘴唇想了半晌,倏然灵光一闪,看向肖氏,道:“夫人,奴婢想起来了,您之前派人去查杜小姐的事,不是查到他们她们建房时候的那件事吗?……” …… 当天晚上,杜红雨一直在灯下枯坐了到半夜才睡下,小欣看到杜红雨那副魂不附体的模样,万分心疼。 晚上睡下后,她便打定了主意,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个姓朱的毁了小姐一辈子,她娘又来这般折辱践踏,要让她们忍下去,绝无可能! 她要去朱家找人报仇! 而秦家,秦潇潇大中午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起身打开门一吹风,更是疼得厉害。 菱叶赶忙将早备好的醒酒汤给端来,秦潇潇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很是不同,怪好喝的,忍不住问:“你熬的?” 菱叶摇头:“不是,是商公子一大早起来借了厨房熬的,一直在灶上温着,让你醒了就抬过来。” “哦。”秦潇潇心情好了许多,喝了半碗。 菱叶瞧着秦潇潇跟没事人一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有什么事情就直说。”秦潇潇瞟她一眼,她才鼓起勇气道:“小姐,你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但是也要有个分寸啊,下次不要再让商公子进你房中了,将军还在家呢。” 经她这么一说,秦潇潇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来了,伸手捏了捏眉心,不耐烦道:“不就是进屋来坐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菱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她说:“小姐,你们昨天晚上在屋里说的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我都听到了!要不是你提前醉倒了,现在已经完了!” 不知怎的,秦潇潇这次醉了酒,竟然对昨晚的事情异常清晰。 当时她跟清商说想要睡他,她记得清清楚楚,也记得当时他小心而轻柔地吻她的脖子。 本来她是觉得十分舒服又解气的,奈何酒喝多了,没想到还没进入正题竟然睡着了。 唉,可惜了。下次想要大着胆子重新睡他,可难找机会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边整理了一下头发,问:“商公子人呢?” “在前院和将军讨教武功呢。”菱叶将碗勺收拾好抬在手中。 秦潇潇眉头一挑,“他对武功感兴趣?” 菱叶摇摇头,冷哼一声,看起来因为昨晚的事情对清商很是不满,“不知道,但是想来将军是看不出他人面兽心,对他还挺有好感的。” 第148章 不好预感 “人面兽心?”秦潇潇好笑地看着菱叶。 菱叶扭头又是一哼,道:“他想要趁小姐醉倒了做那种事,不是人面兽心吗?若不是看在小姐你和少爷的面子上,我一早告到将军那里去了。” 秦潇潇转过身来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似笑非笑道:“你可不许这么干哦,说不定将来他要成为你的姑爷呢。” “啊?!”菱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秦潇潇嘿嘿一笑,俨然将分手后那些心碎的情绪全抛到了脑后。 她穿上了大红色的斗篷,还特意精心梳了发髻,上了妆,然后才到前院去。 天没有下毛毛雨,地上和空气一样干燥,天寒地冻的。 然而秦启和清商各自拿着一杆枪,两人迎着干燥的冷风耍枪耍得威风凛凛,秦梦阳在旁边站着,有些惴惴。 他从来不知道,没有学过武功的清商,在父亲的随意指导下,已经学会了一套枪法。 秦梦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曾经跟自己一样被认为不学无术只会点音律的人,忽然被发现了另一样天赋,且飞快得到了老爹的赞赏,秦梦阳觉得自己会很惨。 果然,那两人打完了一套枪法,站在那里擦汗,秦启的目光犀利地扫了过来,张口就道:“逆子,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给我蹲在旁边扎马步?” 秦梦阳面露痛色,开口祈求道:“爹,扎马步好累,能不能换一种锻炼方式?” “这是最基本的锻炼方式!这你都嫌累!”秦启怒道。 “爹,你不知道,其实我从小就体弱多病……”秦梦阳两根手指头对在一起互相戳戳戳。 秦启走过来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我是你爹,你小时候体不体弱多不多病我会不知道吗?” 秦梦阳惨叫一声飞出三米远,摔在了旁边花台中,吃了一嘴枯草。 秦启看到儿子这般娇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提高音量怒吼道:“真是废物!给我爬起来,今后每天早上你给我挑着五十斤的砖石绕着秦家跑十圈!” 如今秦家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若是秦启有个有出息的儿子,将来还能子承父业,奈何自己生了这么个废物,秦启越看越想把他打回去回炉重造! 清商忙在旁劝慰:“将军,新年新气象,不要动怒,在下和秦兄弟相处数日,发现他相较于学武,更加擅长习文,每日挑五十斤的砖石绕着这么大的秦府跑十圈,对现在的秦兄弟来说可能太难了,还是慢慢来吧。” 秦启今日对清商颇有好感,因此他这一劝,火便消了一半。 他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枪递给了木管家拿着。 这时候,秦潇潇从后院走来,老远便喊了一声:“老爹!” 几人闻言看过去,顿时眼前一亮。 秦潇潇很久没有这样认真打扮过了,原本英气的眉毛被她稍微修剪了一些,画上了远山眉,头上梳了飞仙髻,戴着珍珠发簪,眉尖还点了一朵桃花花钿。 加上她穿着大红色的斗篷,面含笑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秾丽吸睛,貌美无双。 清商不知不觉看呆了,紧紧看着她的耳垂,不知不觉中喉结滚了一滚。然而他飞快想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耳朵瞬间红到滴血,连忙将视线从秦潇潇的脸上挪开,不知该放在哪里。 秦潇潇瞟了清商一眼,假装没看到他的窘迫,而是看向秦启,问:“爹还不去朱家吗?” 秦启见秦潇潇打扮出来这样貌美,十分欣慰又自豪。 他道:“就等你了。” “我不去,”秦潇潇走到如蒙大赦的秦梦阳身边,将他头上的枯草给拈了下来,杵着他的肩膀,淡淡道,“麻烦爹帮我去退亲吧,我本人就不去了。” “啊?” “什么?” 秦启跟秦梦阳异口同声,以为自己听错了。倒是清商已经知道了秦潇潇跟着朱斯年的事情,站在一边保持沉默。 秦梦阳站起身来,拧眉道:“阿姐,你跟表哥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退婚?” 况且,看起来,秦潇潇这精心打扮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要退婚。 秦启愣了好片刻才拉下脸来嗤了一声,道:“真是胡闹!你别忘了,之前你才跟贺筠礼退过一次婚,这次还退,你是安心不想嫁人吗?再说,你表哥多好的一个人,无缘无故为什么要退婚?” 秦潇潇从袖子里抽了块手帕出来扔在花台上垫着,坐了上去,满脸不在乎,淡淡道:“我想要退婚,自然是有缘故的,爹爹你只管去问问表哥是怎么回事,他也会答应退婚的。” 秦启和秦梦阳一时间呆住了,心中也有了些思量。 上次秦潇潇和贺筠礼退婚,是因为他人品不行,但是这次呢,朱斯年的人品,秦梦阳是看出来了的,绝对不差,况且两人前天晚上还腻腻歪歪互相送新年礼物呢,今天就忽然提出来要退婚,那定然是昨天两人之间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秦梦阳关切询问:“阿姐,你跟表哥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启也有些担忧地看着秦潇潇。 秦潇潇对上两人的目光便有些不忍,忙压下心中差点翻涌上来的情绪,大步走过去将木管家手中的枪拿来胡乱耍弄着。 “爹还是去问问朱斯年吧。” 秦启似乎从这话中品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莫非是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他便没有再多问。 反正说好今日要去朱家一趟,于是回去换了身衣服,便带着秦梦阳一起往朱家而去。 本来是满心惴惴,可是到了朱家之后,发现朱家众人一如既往的热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最应当出门来迎接秦启的朱斯年母子却不在。肖氏可以理解,但朱斯年呢?秦启奇怪地问朱从:“怎么不见斯年?” 朱从面含歉意道:“他感染了风寒,发烧起不来床,实在是抱歉。” 秦启点了点头,秦梦阳忙道:“我去看看他吧。” 熟门熟路到了朱斯年的房中,朱斯年果然发烧正在昏睡,两个丫鬟和广云在旁边照顾他。 秦梦阳便悄悄将广云叫出去询问:“你可知你家少爷跟我阿姐之间发生了什么?” 广云茫然地摇了摇头,蹙眉道:“不知道,也许是吵架了,昨日我家少爷回来便浑浑噩噩,半夜便起了热,他也未曾提过与表小姐的事。” 秦梦阳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烧得满脸通红迷迷糊糊的朱斯年,忧心地去了前厅。 而秦梦阳刚走没一会儿,朱斯年便醒了过来,广云将药端过来给他喝了,他听说秦启来了,便准备去见客。 然而没想到,小厮跑来通报,道:“三少爷,外头有个村姑打扮的姑娘,说是叫杜红雨的,在东角门等着,说要见你一面。” 朱斯年闻言心中忽地咯噔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兜头袭来。 第149章 报仇 昨天发生了那件事,他心中只想着和秦潇潇之间的事情,心痛于两人之间竟然就这般成了陌路,一时间难以接受,竟然一病便病倒了。 一心想着秦潇潇,自然也就忘了杜红雨。 这下听了门房的通报,他才想起来秦潇潇说过的,以杜红雨的性子,自己跟她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自己势必要负责的,否则恐怕会发生一些严重后果。 朱斯年顿觉头痛难忍,根本不想出去见人。 可逃避终究解决不了问题,他还是下了床,让广云伺候自己穿戴整齐,随后脚步踉跄地离开了院子,往东边角门而去。 …… 前厅里,一家人正坐在一起聊天吃点心,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但是秦启和秦梦阳都在踌躇着,想要问问秦潇潇和朱斯年之间的事情,奈何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小厮惊恐焦急的通传声:“不好了,不好了!” 侯爷朱顺闻言不悦地看出去,“大过年的口无遮拦,还有没有规矩?” 那通传的小厮自个打了自己一嘴巴,随后才焦急道:“三少爷在角门外被一个女子刺伤了,那女子现在还在跟府里下人打架呢!” “什么?!”朱从听到自己儿子受伤了连忙站起来,匆匆往外面走。 当然,肖氏不想见秦启父子,称病了,否则已经炸毛了。 朱老太太连忙起身,在儿媳孙媳的搀扶下赶到东角门查看,秦启父子也跟着去看。 到了门口,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弄懵了。 原来来人不是杜红雨,而是杜红雨的丫头小欣。 此时她手里拿着一根木头簪子,簪子上已经见了血,很明显是已经刺伤了某人。 她周遭围了三个侯府的护院,正一脸警惕地盯着她,防止她再次伤人。 朱斯年还发着烧,脸色通红头重脚轻地站在一旁,左手捂着右手手臂,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来,广云从旁边扶着他不让他倒下去。 小欣扎了朱斯年一簪子,却仍然不解气,现还在找机会想要冲开三个围着她的护院再次袭击朱斯年。 朱从见到儿子受了伤,明显是小欣所为,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呵斥:“哪里来的疯妇,刺伤我儿,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报官去!” 管家闻言转身就要去,却听到一道有些嘶哑地声音传入耳中:“慢着,别……别报官!” 说话之人正是受害者朱斯年。 被团团围住的小欣厉声大喊:“你们去报官!受害的是我和我家小姐,你们报官我们也不怕!”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朱老太太见此情况也大概猜出了,定然是朱斯年做了什么对不起小欣的和她家小姐的事情,否则朱斯年不会阻止报官,小欣也不会有恃无恐。 她见朱斯年的伤也不重,便吩咐广云:“先扶三少爷回去找府医处理伤口。”转而看向跟母鸡炸毛似的小欣,还算镇定道:“这位姑娘,想来你是受了什么委屈,还请进府中去说。” 朱家重誉,而且家风清正,朱老太太和朱顺都从不允许朱家人以权压人。 小欣看着朱家这一大家子人,手中紧紧握着木簪,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 事关杜红雨的名节,她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将事情抖落出来。可是因为有着肖氏昨天上门闹的那一通,她又担心自己跟着进了朱家,便成了羊入虎口。 她手中紧紧攥着木簪,没有看到肖氏,便问朱斯年:“你娘呢?她为什么不敢出来?难道是怕自己做的事情被抖落出来,没脸见人吗?” 众人又是一愕。 朱斯年脑子晕乎乎的,忍着身体不适,道:“你放心吧,你家小姐的事情,我会给一个交代的。” 众人都看着小欣,小欣见朱老太太慈眉善目,众人眼里没有杀意,只是警惕和怀疑,最终打定主意,跟着进了朱家的角门。 事情涉及朱斯年,朱顺便让朱从将小欣带到了偏厅询问情况,老太太也一起。 “你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要刺伤我的孙儿?”老太太坐在主位,望着站在下首一脸忿忿的小欣,脸上的笑意已经敛去,此时看着小欣,不怒自威。 小欣斜视着老太太,只道:“等朱公子回来,我只想问他,要如何给我家小姐一个交代。” 朱从闻言面色不愉,“你且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要交代也不迟。” 小欣捏紧拳头,冷冷道:“朱公子先毁了我小姐的清白!非但没有一声致歉,昨日朱夫人还找上门,对我们小姐一通侮辱,说我家小姐给朱公子做妾也不配,给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就想息事宁人,简直太欺负人了!” “这绝不可能!”朱老太太闻言气恼地拍桌而起,“老身孙儿从小到大克己守礼,乖顺听话,乃翩翩君子,你倒是说说,你是何人?你家小姐又是何人?缘何敢上门来血口喷人?!” 大户人家面对她们这般弱势之人向来盛气凌人,小欣早已见怪不怪,压根不怕,只转头看向朱从,问:“这位便是朱家二老爷吗?” 朱从冷睨着小欣。 小欣继续道:“说起我家小姐的身份,也许二老爷知道。” 这话一出,母子两人顿时疑惑地互相对视一眼。 “十八年前,二老爷到平州走商,货船出事,为一位女子所救,而那位女子,便是二老爷的夫人。”小欣道。 朱从闻言眉头一紧,惊讶道:“你认识我夫人?” 小欣冷哼一声:“二老爷的夫人,与我家逝去的夫人,曾经是闺中好友。我家小姐六岁的时候,跟朱公子还在一起玩过呢。” 这般一提醒,朱从想了起来。 朱斯年六岁的时候,被肖氏带着回家去探亲,在平州居住了一个月。他当时忙于生意并未一同前去。不过他知道肖氏有一位闺中女友姓王唤王氏,还有一个女儿姓杜,叫杜什么他便不记得了。 朱从想了好半晌,回过味儿来了,惊讶道:“你是说,我儿子跟你家……杜小姐……” 自己儿子将曾经青梅竹马的姑娘的清白毁了? 朱从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不过心中还是半信半疑。 而小欣后面的话却让朱从脑袋轰轰作响。 “二老爷有没有想过,当初将你从水中救起的人,不是令夫人,而是我家夫人呢?” 朱从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等他回过神来想追问的时候,朱斯年却已经包扎好了,撑着身体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朱老太太刚发火对小欣道:“你胡说八道!我孙儿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况且他已经订婚,岂容你来胡说毁人姻缘?” 朱斯年却打断了老太太,一脸凄惶道:“祖母,小欣说的不错,孙儿的确……犯了错。” 第150章 虚假的恩情 老太太和朱从一下愣在了原地。 老太太觉得脑子嗡嗡的,仍有些不信自己听到了的是事实,站起身来走到朱斯年的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急切地问:“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朱斯年兀自低下头,一脸沉痛地说:“祖母,孙儿……孙儿不是有意的,那都是意外……” 老太太闻言只觉得脑子发晕,一个站立不住险些倒了下去。好在朱从从后头接住了老人。 朱斯年压着情绪,扭头问小欣道:“杜小姐……她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小欣恨不能再狠狠地扎朱斯年几簪子。她想起昨天肖氏那欺人太甚的行为,愤声道,“你娘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昨天那般折辱我和我家小姐,当时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吗?”她想到当时肖氏被自己打得仓皇逃窜的模样,蓦然间又觉得很解气,忍不住冷笑道:“恐怕是被我打怕了。” 朱从赫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肖氏的伤,讶然问:“是你……是你打伤了我夫人?” 难免生气起来。 小欣浑然不怕,道:“你们朱家自恃是高门大户,是侯府,便能随意欺辱我们平民,用银子折辱人一番,拍拍屁股便走人吗?” 话虽难听了些,可朱斯年证明了自己的确是欺负了人家姑娘,而肖氏虽然被打了却闷声不出气,可见是做贼心虚。 想清楚了这一原委,朱从便紧紧抿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太太扯住了朱斯年的衣袖,又气又急:“你都跟潇潇定了亲了,竟然又做出这种事来,你怎么跟她交代?这件事她知道了吗?若是不知道,便瞒着她——” 老太太如今很想秦潇潇能够嫁进朱家来,把对女儿的亏欠补偿在外孙女的身上,因此,她想要瞒着秦潇潇,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却不料朱斯年道:“潇潇已经知道了,我会和她退亲,改对杜小姐负责的。” 此话一出,朱老太太终于是在再三再四的震惊之下,一口气上不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 今年过节朱家事情真是多,年三十闹乌龙,年初一肖氏朱斯年病重,年初二老太太气晕过去。 秦启和秦梦阳原本就是带着疑惑来的朱家,经过小欣一番闹,也算是明白了秦潇潇为什么要让秦启来帮忙退婚。 朱斯年单独见了秦启一面,神情恍惚,满脸悲痛地向他认了错,提出了愿意和秦潇潇退婚。 秦启当时被气得差点在朱家发作起来。当初人人看好的一段姻缘,转瞬之间就化成了烟云,实在是让人唏嘘。 总之朱斯年认了错之后,秦大将军也没有表示接不接受,甩袖离去,恐怕两家刚刚缓和的关系,又要重新冰封起来。 小欣将肖氏昨日的所作所为全部抖给了朱从,然后负气回去了。 肖氏自恃了解杜红雨,她那样清高的人,被毁了清白,宁愿一头撞死,也不会找上门来,却没想到小欣将杜红雨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根本不允许自己小姐受委屈,竟然在她还没来得及报复的时候便找上门来将她做的丑事抖了出来。 老太太晕了,她不敢去看,索性继续装病。 听说了秦潇潇跟朱斯年退了亲,她暗自窃喜,又兀自忧心朱从会不会来找自己麻烦。 心中惴惴地到了晚上,朱从还是来了她院子中。 听到下人通传,她慌忙在秀秀的搀扶下躺了下去,背朝着床里,哎哟直叫唤:“头好晕啊……” 秀秀装模作样地在旁抚慰:“夫人忍一忍,府医说养上两天就好了……” 朱从走了进去,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床上的肖氏。 秀秀扭头道:“二老爷来了,夫人这会儿正难受呢。” “你出去。”朱从扫了秀秀一眼,眼神不善。 秀秀只得低着头出去,屋中一时间只剩下朱从和躺在床上的肖氏。 肖氏似乎感受到了那不善的目光,实在装不下去了,便伸手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看她的样子,倒真像是病得不轻。 “老爷,你来了?”她用手揉着太阳穴,无精打采地说。 朱从异乎平常地宁静,他走到了床边,坐在了旁边的春凳上,望着肖氏,眼中却隐隐藏着些惊涛骇浪。 肖氏忽然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慌,这迫使她在朱从说起白日的事情前抢先激动道:“老爷,白天那个乡下丫头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万万不要听她胡说八道,一个贱民而已,她的话怎么能够轻信呢?” 朱从冷冷望着她,愈发望得她后背一阵发寒。 她只能从床上爬起来,急忙地走过去,坐在旁边拉着朱从的手,焦急道:“老爷,我们几十年的夫妻,你不会愿意相信一个外人,而不相信妾身吧?” 朱从将手抽了回来,一声冷笑道:“你连咱们的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我如今还真有些犹豫是要相信你,还是要相信一个外人。” 肖氏心中咯噔一声,眼中一阵慌乱。 斯年怎么会把自己将他一棍子打晕后算计他和杜红雨的事情都告诉朱从呢? 自己养的亲儿子,怎么越来越不知道心疼她这个做母亲的了呢? 心中正兀自责怪朱斯年,忽听朱从一声嗤笑。 他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沉沉地说:“我才知道,那丫头的主子,叫杜红雨,当年你跟她的母亲,似乎关系还不错吧?” “是……是……”肖氏声音有些颤抖,“当初我们是闺中密友,也跟老爷你提过,只是后来我远嫁到了京城,我们两人便很少来往了——” 肖氏的话还没有说完,朱从蓦然开口打断她,扭头来定定看着她,拧眉问:“夫人,我记得去年夏天你曾经带着琳琳去太夜湖游玩,当时你不小心从船上落到了湖中,险些发生意外?” 这话一出,肖氏瞳孔骤然睁大,全身也止不住有些发起抖来。 她慌张地开口解释:“老爷有所不知,当时太夜湖里面全是藤蔓,妾身被藤蔓缠住了脚……” “可琳琳说,你分明就是不会游泳。”朱从眸色赫然沉了下去,死死盯着她。 今天小欣故意跟朱从提了一嘴,引得朱从怀疑当年救下自己的人不是肖氏而是杜红雨的母亲王氏。 当时朱从还对此将信将疑。她想起了去年肖氏落水一事,当时肖氏也是这样跟他解释的,因此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然而今天他特地去问了朱琳琳,朱琳琳笃定地告诉他,肖氏根本不会游泳。 所以,当年自己落水,救下自己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肖氏! 第151章 看清 肖氏慌忙走过来抓住朱从的袖子,“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需要我解释吗?”朱从骤然提高了音量,一把将肖氏的手狠狠甩开,蓦然动了怒,“你当年冒充我的救命恩人,挟恩图报嫁入朱家,行为不耻!我朱从跟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竟然今日才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肖氏惊慌失措,噗通一声朝朱从跪下,紧紧拽着朱从的袖子,哽咽道:“老爷,你听我解释,当年我对你一见钟情,我也是想要跟你一生一世,才会故意冒充你的救命恩人嫁进朱家的!” 朱从胸口剧烈起伏,脸色一片铁青,难看至极。 他根本不想跟肖氏废话,如今只觉得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几年的女人嘴脸如此虚伪又恶心。 他猛地甩袖子,怒道:“滚开!” 肖氏拽着他不放,哭得越发大声激动了:“老爷,当年我顶替王诗然嫁给你,是……是怔得了她的同意的,她……她根本就不想嫁给你,她……”肖氏神情闪烁,胡编乱造。 朱从看着她的神情,怎么能够看不出她在撒谎。 只是听到王诗然这个名字,朱从有些微微愣怔。 原来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叫做王诗然,也就是杜红雨的生母。 他看了涕泗横流的肖氏一眼,面露厌恶,摇头嗤笑:“肖婧啊肖婧,当年我感念于王诗然的救命之恩,可是却从未想过要娶她,而你处心积虑冒名顶替了她对我的恩情嫁进了朱家,你敢说你不是因为眼红于朱家的权势地位,想要摆脱你只是商户女的事实吗?” 且不说肖氏本就是商户之女,地位低下,还是个远离京城的商户之女,这样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话,八辈子也进不了朱家这样的高门大户,除非耍手段。 一语中的,肖氏如同被雷劈中一般,一时间难以动弹。 “老爷,妾身……” “若只是你一时贪念,你我二人成就一世姻缘也就罢了,王诗然将那恩情让给了你,助你嫁入朱家,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过来忘恩负义,算计于自己昔日恩人,你真是天下最毒的毒妇!” 朱从越说越激动,最后忍无可忍,俯下身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肖氏的脸上。 肖氏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唤,跌倒到了地上。 她蓦然发怒,爬起来朝着朱从嘶吼:“朱从,事实上就是我肖婧嫁给了你,我成了侯府的夫人,摆脱了商人的身份,我这辈子得偿所愿,而她王诗然却嫁给了商人,永远低我一等,永远被我踩在脚下,哈哈哈!” 她笑得歇斯底里,双目猩红。 当年她跟王诗然是好姐妹不错,但是王诗然长得比她漂亮,学识比她出众,王家的生意比肖家的做的好,比肖家有钱,到了议亲的年纪,那些男人总是围着王诗然转。 而她,没有任何一方面比得过王诗然,她早就心生嫉妒。 朱从坠河那天,她就是故意约王楚然去无人的河边,想要趁机将这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好姐妹找机会按死在水里! 谁曾想王诗然阴差阳错救下了朱从,反而成就了肖氏的姻缘! 想到这些,肖氏的笑声更加大声了,她好像疯魔了一样,仰着头,双手打开在两侧,大声地说:“王诗然,你看到了没有,你的好女儿,如今沦为了贱民,下贱的贱民,连饭都吃不起的贱民,而我成了高门贵妇,我儿子成了大少爷,将来有一片大好前程,你看到了,你一定嫉妒得要死吧?哈哈哈!” 朱从见鬼一般踉跄了一步,后背撞到了门板上,指着肖氏道:“你个恶妇!你个白眼狼!你简直是个疯子!” 蓦然听到朱从的声音,肖氏猛地回过神来,眼中的那一股疯劲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她眼神慌乱地朝朱从奔过去,大声恳求道:“老爷,那些都过去了,都忘了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妾身保证,今后再也不会犯了……” “你滚开!”朱从一脚踹在肖氏的膝盖上,肖氏痛呼一声再次倒地,朱从拉开房门,厉声道:“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为人!更不配为斯年的母亲!从明天起,你就搬去庄子上好好反省,为你造下的孽恕罪吧!” “什么?”肖氏脸色顿时惨白无比,不敢置信地看着朱从。 “我说,你滚!离开朱家,再也不要回来了!” 朱从咆哮一声,拉开门毫不留情,逃也似地走了。 不给她一纸休书,那是为了给朱家留些颜面!若非如此,朱从绝对不会再容忍这样的女人跟朱家沾上一点关系! 肖氏爬起来仓皇地追出去,追到了院门口,两个婆子却从外面砰的一声将院门给关上了,且上了一把大大的锁。 “开门!朱从,你回来!”肖氏拼命拍门哭喊,然而回应她的是天边的烟火,新春的烟火,别人都在沉浸在幸福的全家团聚中,她却一下子被丈夫和儿子抛弃了,像是陷入了冰冷漆黑的地狱,谁都听不到她的嘶吼喊叫。 …… 到了晚上,朱斯年又发起了高烧,且怎么都退不下来,把广云和院子里的下人们吓得不轻。 朱从一脸颓丧地从肖氏那里来看儿子。 朱琳琳和徐姨娘都在陪着朱斯年,两人眼中的关心做不得假。 在不知道肖氏人品之前,朱从和肖氏其实算是相敬如宾。毕竟当初自己并不喜欢肖氏,而是在她的一通挟恩威胁之下才将她娶了。 后来之所以将徐姨娘纳入了府中,是因为徐姨娘做得一手好菜,实在非常对朱从的胃口。他不是特别喜欢徐姨娘这个人,因为她也并不算十分漂亮。 可如今在朱斯年院中见了她,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对孩子才有的慈爱,朱从从未觉得徐姨娘这般顺眼顺心。 大冷天的,她拧着冷水帕子,敷在朱斯年的额头上,一双手冻得通红。且她常年做饭给朱从,十指并不纤细好看。 “娘,我来吧。”朱琳琳在旁边轻声说。 徐姨娘慈爱一笑,道:“这大冷天的,你的手可不像娘的这般皮糙肉厚的,还是好好保养着。” 说着,拿着冰冷的帕子帮朱斯年轻轻擦拭着额头,眼中又流露出心疼之色,喃喃道:“夫人如今也病着,不能来看少爷,少爷又遇着这样的事情,恐怕心中难受,想不开,这几日你多来陪陪少爷。” 朱琳琳应着声,扭头便看到了朱从走了进来。 母女二人连忙起身行礼。 朱从看了徐姨娘冻得通红的双手一眼,又看看昏睡中的儿子,温声对徐姨娘道:“玉娘,从明天起,内院的事务暂时交给你打理吧。” 第152章 去反省 徐姨娘一听就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老爷,这怎么可以?妾身只是妾室,万不敢……” “你不用推辞,”朱从打断她,“内院大事交给正房大嫂做主,你只用负责些小事。” 即便是小事,那也是肖氏曾经负责管理的啊。 “可是夫人……”徐姨娘眼中担忧明显。 朱从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夫人身体不济,明天开始会去庄子上养病。” 此言一出,徐姨娘跟朱琳琳都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然而转念一想,那震惊神情又都收敛了下去。 白天朱斯年跟秦潇潇退婚的事情,阖府上下已然全部知晓。 而退婚的原因,下人们不知,或者说知道的也讳莫如深假装不知,主子们却也知道了个大概。 反正就是肖氏从中作梗,应当是惹怒了朱从,朱从才会决定将肖氏给送到庄子上去。 想通了这些,徐姨娘也不再推辞。虽然朱家内院大事都是大房杨氏拿主意,但二房那些小一些的事得她们自己管。 罢了,朱从摆摆手让母女二人出去,他坐到了朱斯年身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老实说,他跟肖氏长得两分相像,跟自己三分相像,剩下五分自由发挥,且发挥超常。 他以为因为肖氏,他现在会讨厌这个儿子,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他心疼儿子。 他守了朱斯年许久,听到朱斯年在昏睡中时不时开口喊:“表妹”,或者是“潇潇”。 他的脸烧得通红,他想起白天朱斯年说到要跟秦潇潇退亲的时候,他眼中难以掩饰的沉痛。 这会儿他或许在做噩梦,梦到了秦潇潇,他又说:“潇潇,别走。” 朱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轻手轻脚走到了门口。 然而开门的声音响起,朱斯年却醒了过来。 他用虚弱的声音唤了一声:“父亲。”随后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朱从只能转身回到床边坐下,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声音沉沉问:“好些了吗?” 朱斯年抬起手满脸痛苦地揉了揉眉心,嗓子火辣辣地疼。 明明比白天难受很多,但他还是点点头:“好多了。” 朱从满脸忧心地看着他,喃喃道:“斯年,你是我们朱家的未来和希望,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而自暴自弃。” 朱斯年将这话听到了耳朵里,好半天才迟钝地转过弯来。原来父亲知道他是因为秦潇潇才这般的。 一时间无话。 朱从起身去倒了一杯热水来给他喝下,又道:“杜红雨那边,我已经派了两个嬷嬷去安抚。” 儿子现在这副模样,恐怕不太可能去安抚人家。他自己想要想开,放下秦潇潇,应当还要些时日。 朱斯年将水杯放到了床头柜子上,声音嘶哑道:“等孩儿病好了,便去见杜小姐一趟。” 朱从点了点头,顿了顿,终是提起了肖氏。 “你母亲……明日去庄子上住……” 他带着些试探的意味,怕朱斯年不忍心。毕竟这十七年来,他们母慈子孝,肖氏没犯过什么大的错,朱斯年对肖氏也孝顺有加。 朱斯年眸光微动,眼中闪过了不忍之色。 朱从没有跟他讲当年肖氏冒代王诗然救命之恩的事情,只道:“她即便再不喜你跟你表妹在一处,也不应该去坑害无辜的杜小姐。我听说那一对对主仆已经很惨了……” 想到杜红雨,朱斯年便想到了自己幼时跟着肖氏去平州那段时日。 虽然年久日深,六岁的记忆也忘得差不多了,可一些大致的画面还有童年的情义还留在脑海中。 他记得当时肖氏跟王氏看起来关系十分要好,而王氏也长得温柔漂亮,还亲手给他做了平州的菱粉糕。 那是一种跟北方菱粉糕不太一样的味道,深得他心。 也正是因为有那一段记忆,他便愈发不能忍受肖氏的所作所为。 一个人怎么能够在自己最好的朋友死去后去算计她的女儿呢? 想到这些,朱斯年心中那对母亲的不忍,一下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忿忿不平。再想到肖氏毁了自己跟秦潇潇一辈子的姻缘,他忍不住握紧双拳,闭眼痛声道:“她的前路,父亲决定便好!” 于是朱从知道朱斯年不会阻止他。 心中不忍又如何?作恶的人就应该有报应。 朱从伸手轻轻拍了下朱斯年的肩膀,“睡吧,早些养好身体,你祖母那边也担心。” 朱斯年点点头,睡了下去。 门吱呀一声关上,他睁眼看着摇曳的烛火,看到红色的蜡泪往下滑。在那摇曳的火焰中,恍惚间看到秦潇潇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滴到了枕头上。 翌日,大年初三,天还没有亮,肖氏被朱从让人捆了起来,用马车悄悄地送去了城郊外的庄子上。 春天虽然已经有了冒头的迹象,可这并不代表天气已经回暖了。 乡下尤其冷。 那乡下的院子,年久失修,潮湿阴冷。 肖氏站在这破败的院子里,张大嘴巴,满眼的不可置信。 前日她去杜红雨和小欣住的院子的时候,由自觉得那院子穷酸寒碜,她无比嫌弃。 可眼前的院子,比杜红雨居住的大一些,却是破败不堪,没有一点人气。 院子里长满了到脚踝的杂草,三间瓦房,房顶的瓦黑漆漆一片,毫无温度可言。 秀秀走过去推开了主屋的门,门发出咯吱一声响,好似女鬼在人耳朵边上惨笑,让人毛骨悚然。 屋内虽然铺了砖石,可是并没有地毯,也没有地龙,阴冷摄骨。那些家具也简陋无比,上面堆积着厚厚的灰,手指头轻轻触上去,便能留下很深的印子。 肖氏受不了,扭头恨恨地对管家道:“我可是朱家的正室夫人,你们怎么能够让我住这种地方?” 管家脸上保持微笑,“二夫人,这是二老爷吩咐的,老奴只是听命行事。” “你放屁!”肖氏怒不可遏,“我跟老爷二十几年的夫妻,他怎么可能这样对我?你们带我回去,我要问个清楚!” 管家见肖氏想往院外跑,赶忙抢先一步跑了出去,让派来守门的两个婆子将门锁了起来。 他在外头高声道:“夫人,二老爷说了,您好好在这里反省,里面除了没有吃的,其他穿的用的都有,吃的庄户每天会送来的,您不用担心!” 肖氏踩着厚重的枯草上去用力踢门,怒声道:“狗奴才!开门!让我出去!我要回平州娘家去!” 除了秀秀在旁边叹息劝慰,没有人理她。 第153章 相约 秦启从朱家回去之后便一直气闷不已,当然是因为秦潇潇的事情。 秦潇潇白天看起来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可是到了晚上,一家人坐着一起吃饭,几人便都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也没吃多少,便各自闷闷地回去睡了。 没曾想,秦启也许是太气了,翌日一早起来,风湿又犯了,疼得他脸色惨淡。 这时候清商站出来道:“将军是风湿之症,虽不算大病,却极其折磨人。在下倒是听说,康定街里住着一个江湖郎中,对于这些顽疾颇有研究,或可请那位郎中来为将军看看。” 的确,风湿这种病不是大病,就如同蚂蚁蚀咬皮肤,要不了命但是极其折磨人,也十分难治愈。 而秦启犯病的时候,秦潇潇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莫清淮的师傅风无痕,可风无痕前段时间回凤凰谷过年了,一时间也请不来,如今听了清商所言,便只能派人去请那位江湖郎中瞧瞧。 然而下人派去了,那郎中脾气大,说大过年的不出诊,想看病自己上门找他去。 无奈之下,秦潇潇决定送秦启去康定街。 不过老爹很倔。他在马背上待了几十年,如今让他坐马车去康定街,他硬是不答应,也有可能是不服老,不想让儿女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忍着双腿疼痛硬是跨到了马背上。 嘴上不说,但是他爬上马背,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 秦潇潇没有戳穿他,而是让秦梦阳留在家中,清商跟着他们一起去。 如今年还没有完全过完,有的街道有灯会,有的街道贩卖各种小吃,玩具等等,烟火气比往常都浓重许多,也热闹许多。 故而三匹马走在街上,便有些无处下脚。 秦潇潇拽着马缰绳,倏然看见了一个小摊子上摆满了各色的手工荷包,荷包上的花样各式各样,有动物,譬如鸳鸯,有植物,譬如蓝铃花。 她看到一个荷包上绣了很简陋的鸟,跟那晚朱斯年给她的那个完全没法比。 秦潇潇竟然情不自禁地出了神,脑海中想,他现在在做什么?父亲说昨天他发烧了,今天好了没有?听说昨天小欣去朱家闹了一通,今天他该要去杜红雨家给杜红雨一个交代,一个承诺了吧? 正兀自想着,忽然觉得身子一个惯性向前扑了一下,原来是身下的马儿被抓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秦潇潇回过神来,懊恼自己为什么婆婆妈妈,既然分手了,就赶紧放下,为什么还要想起他来呢?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拦住了自己马的,竟然是高陵。 这家伙正朝她挤眉弄眼,指了指旁边站在秦启的马前向秦启躬身一礼的莫清淮,小声笑道:“秦小姐,真巧啊,我跟世子出来看灯会,这都能遇到你,你跟我家世子真有缘分。” 秦潇潇愣了愣,嘴角淡淡扯了个弧度。 莫清淮虽然贵为世子,但是很佩服秦将军保家卫国忠肝义胆,所以朝他行礼。 秦启回了礼之后,莫清淮便恭敬问:“新春佳节,秦将军和秦小姐还有……”他看了一眼另一匹马上的清商,微微愣了一下,接着道:“还有这位公子,这是要去何处?” 秦启不想被人知晓自己腿疼得走不动道,所以随口道:“今晚不是还有一晚的灯会吗?走马出府观灯。” 走马观灯? 显然莫清淮根本没有信秦启的鬼话。他转身看向秦潇潇,看到秦潇潇神情好似不像平常那般恣意,眼里藏了心事。 他走到秦潇潇的身边,站在马下抬头看她,压低声音问:“你们真的是来观灯的?” 秦潇潇想起秦启受病痛折磨,若是那位郎中不能治好父亲的病,到时候免不了又要求到莫清淮那里。 所以,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敛去了眼中的抑郁,歪头向莫清淮笑道:“正是呢。世子也来观灯?真巧,要不一起吧?” 莫清淮一时睁大了桃花眼,像是不敢相信秦潇潇会主动邀请他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偷看了秦启一眼,轻咳一声,面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羞赧,低声问:“你愿意跟我一起看灯?” 秦潇潇眨眨眼,点头道:“晚上我请世子吃糯米圆子。” 莫清淮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扉被春风敲开,温暖不已。 他忙不迭点头道:“行,那现在……” “不过我们现在有事,”秦潇潇打断他,略微想了想,她眸色一亮,征求莫清淮的意见,“世子可否等一等,我事情完了便去找你。” 莫清淮笑着点头,那笑实在是好看得紧,一下将秦潇潇这两日的阴霾给驱散了大半。 “我去云埔酒楼等你,我们吃完了饭再一起去看灯。”莫清淮说着,扭头冷冷地扫了一眼往这里看过来的清商。 清商接收到莫清淮那不善的眼神,默默收回了目光,脑海中却浮现了当时自己还在五音楼时的那件事。 秦潇潇闯进他的房间,躲到了他的浴桶里,说她惹了惹不起的人,而那个人可能会要她的命,就是莫清淮。 清商很好奇,从前看起来有深仇大恨的两个人,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关系有些亲密? 心中有些憋闷,清商捏着缰绳的双手用力攥紧,转而对秦启道:“将军,咱们走吧。” 秦启也正在打量莫清淮和秦潇潇,心中疑窦重重,闻言点点头,又催促秦潇潇。 等三匹马走后,高陵忍不住兴奋地对莫清淮道:“世子,这次你跟秦小姐是真的有缘了,今天晚上可否放属下一次假?您跟秦小姐需要独处!” 莫清淮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高陵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你跟玄戈约好了?”莫清淮问。 高陵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属下们也想去看灯。” 莫清淮笑着哼了一声,道:“两个大男人看什么灯?玄戈答应了吗?” “他不答应也得答应。”高陵一脸得意。 他昨晚威胁玄戈跟他一起出来逛逛,否则就要把玄戈喜欢男人的事情抖出来。玄戈果然答应了他的要求。 莫清淮却是没有再追问他和玄戈的事情,而是蹙起眉头问高陵:“方才跟秦潇潇在一起的的那个男人,不是之前五音楼的花魁郎清商吗?” 第154章 相见 高陵回过神来,点头道:“好像是啊,上次属下跟世子去五音楼好像见过他。” “不是好像,是的确。”莫清淮方才愉悦的神情消失殆尽,不满地说:“秦潇潇才退婚,这个清商便出现在她身边……” “他想跟世子你抢人!”高陵惊讶而快速地呼出声来。 莫清淮脸色更加难看了,咬牙气闷道:“这个臭女人,真是死性不改!” 身边天天都是美男围着,不过再美,抵得过自己吗?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 秦潇潇追上了秦启和清商,随后便发觉了老爹向她投来有些怪异地目光,严肃,审视,甚至有些不悦。 秦潇潇奇怪道:“爹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秦启手中抓着缰绳,冷哼一声,问:“你跟莫世子是什么关系?” 这可问住了秦潇潇。 她发觉清商也拧眉看着她,似乎很好奇她的答案是什么。 秦潇潇认认真真地想了想,好半晌才道:“算是……不打不相识吧,以前可能是仇人,不过后来恩怨两清了,这会儿应该算是朋友。” “从仇人到朋友?”秦启看着秦潇潇,很是不满,“你这死丫头,我就知道你在家就会闯祸!跟你表哥定亲之后倒是收敛了些,这下才解除婚约,你是不是又想着闯祸了?” 此言一出,秦潇潇看向清商,蓦然脸颊微热,有些赧然。 是啊,那晚要是没有醉倒了,说不定就闯祸了。 清商更是两只耳垂红透了,连忙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给挪开。 秦潇潇咳嗽一声。本来不尴尬的,可为什么现在看到清商反而要脸起来了? 她将冻僵的手放在脸上,将脸上的热度给赶跑了,才开口道:“爹你这话说的,我闯了祸,可也没叫你收过摊子嘛。” 秦启一想也是,哼了一声,又警告道:“你跟莫世子还是不要凑得那么近,否则,你才退了婚,难免惹人闲话。” 闲话说她跟莫清淮有些什么,然后才会跟朱斯年退亲。 秦潇潇不以为意。 要说暧昧,自己此时跟清商才叫暧昧呢。 等过段时间,从失恋阴霾中走出来,她一定要好好占一占清商美男的便宜! 想到这,秦潇潇又不自觉看向清商。 看到他那绝美的侧脸,完美的下颌线,凸起的喉结,衣服后面健硕的身材……秦潇潇油腻地舔了下嘴唇。 …… 到了康定街,找到了那位郎中。 本以为那郎中应当有些医术,可他住在巷子中,一副流氓地痞的模样,只确认了秦启双腿是风湿,便扔了一沓黑乎乎的贴膏药给他们,要了十两银子。 秦潇潇感觉他们被坑了。 可也不能白来一趟,买了膏药,也得试一试到底能不能有效果。 回府之后,秦启便在双腿上贴满了膏药,坐下来休息。 而秦潇潇见着天色将晚,惦念着方才跟莫清淮的约定,连忙换了衣物让车夫备好马车。 她方走到门口要出门,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秦小姐且等一等。” 清商一脸沉郁地追了出来,站在门口。 秦潇潇顿住脚步,挑眉问他:“什么事?” 清商走到了秦潇潇的身边,低头欲言又止,手攥着披风,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过去了许久终于一咬牙开口问:“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忘了吗?” 秦潇潇一听是说这件事,赶忙将他拉到了马车后面人看不到的地方。 见秦潇潇是这般反应,清商狠狠蹙眉看着秦潇潇,看着她手拉着自己的披风,抿着唇等待着她的话。 “清商,那个……”秦潇潇有些讪讪,“那天晚上我喝得有些多……” “所以那只不过是醉酒后一时冲动吗?”清商眼中似乎多了几分心痛,好像被人欺骗了情感之后惨遭抛弃的可怜狗狗。 秦潇潇心道自己也没有欺骗他的感情啊。 再说当时只光他亲了自己几下,自己连摸一下他的搓衣板都还没来得及就睡着了,算起来自己亏了些,他怎么这么委屈? 想了想,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冲动是有一些的,不过……” “不过什么?”他追问。 秦潇潇笑了笑,道:“不过我不后悔。” 清商眉宇间的锐色慢慢消减,变得柔和了许多,双眸如同晴阳覆雪,亮堂惊艳。 那眸子挡不住的喜悦,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你今夜出去,我跟你一起,可好?”他小心地询问秦潇潇。、 秦潇潇想也不想地摇头:“不行,我今天晚上有正事。” “正事?见莫世子,什么正事?……”清商眸中的光渐渐又黯淡下去。 脑海中回忆起方才路上相遇一人在马上一人在马下对视说话,莫清淮那满脸春色的模样,清商心中便升起烦躁嫉妒之情。 秦潇潇连忙解释:“我有求于莫世子,这不赶着去请他吃饭讨好他吗?” 讨好? 这个词,清商更加不爱听。 他紧紧抿着嘴唇,看到秦潇潇脸上有些慌慌,似乎是赶着去见莫清淮。 他想了想,张口要了个承诺:“秦小姐,明日咱们一起出城跑马如何?” 城外有一个富商组建的马场,平常会有人去那里跑马解闷。 秦潇潇想了想,这两日心情的确郁闷得厉害,出去发泄一下应当能够更快忘记那些烦心事。 她点了点头:“好啊,就这样说好了,不过现在我得走了。” 清商听闻秦潇潇答应了,这才眉目舒展,放手让她上了马车。 秦潇潇赶忙叫车夫打马去云埔酒楼。 然而路上堵车严重,堵人也严重,等到云埔酒楼的时候,莫清淮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秦潇潇赶忙走进包厢,一脸歉意道:“实在抱歉,路上人太多了。” 莫清淮见到秦潇潇进来,脸上那不耐烦的情绪立刻消散如烟,起身来朝她一笑,道:“其实本世子也才来不久。” 秦潇潇径直坐到了他的对面,抬起桌上的热水便喝了一口,随后才去打量莫清淮。 白日里见他的时候,他穿得很随意,与平常没什么区别,但这次却像是精心打扮过一般,身上穿了天蓝色圆领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玉冠竖起来,披着如意暗纹的天蓝色大氅,大氅上有柔软的白狐狸毛,衬得他那张脸清雅绝尘,让人移不开眼。 秦潇潇光看他一眼,便下意识地垂下头去。 他娘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伸手摸了摸鼻孔,确定自己没有流鼻血。 第155章 盘丝洞? 莫清淮见秦潇潇低下头,自己也莫名有些不自在。 桌上空空如也,他连忙起身叫小二去叫菜上来。秦潇潇连忙道:“世子,今天晚上我请你吃。” 莫清淮拎着水壶的手顿在空中,看着秦潇潇,嘴角一扬,似乎猜到了她今日同意来见自己,是带了某些目的的。 他并未戳穿,反而爽快道:“好啊。” 之前好几次秦潇潇说欠他银子,他都没有收。在这儿吃一顿最多不过十多两,对秦潇潇来说不算什么。 饭菜很快上桌,两人在微微怪异的气氛中吃完了饭,天便黑了下来。 外面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喧闹声。 秦潇潇赶忙起身跑到窗边,打开窗户往下看,看到一大群人从下面街道上走过,原来是舞狮队伍。 她眼前一亮,赶忙扭头看向正在慢悠悠用茶水漱口用白手帕擦嘴的莫清淮,“世子,走,咱们下去看舞狮吧!” 莫清淮还来不及回答,已经被秦潇潇拽着一只手拖了起来,踉跄了一下,赶忙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楼下,正好舞狮队从门口经过,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热闹非凡。 舞狮队后面还有舞灯队伍,长长的一条龙灯,在一群人的手中飞舞着,栩栩如生。 秦潇潇回头看了莫清淮一眼,笑靥如花道:“你等我一下!” 说着一溜烟跑进了人群中。 莫清淮生怕她扔下自己跑了,连忙叫了一声:“秦潇潇!” 视线则一刻不停地看着她红色斗篷的背影,看着她头顶漆鬟髻上绑着的红色发带。 她在女子中个子很高,脚步轻快,一开始莫清淮还能看到她的背影。然而随着她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人群越来越拥挤,她的背影渐渐被人群淹没,被舞动的龙灯所掩盖,终于完全消失在了人群中。 莫清淮眉头不由一拧,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好像秦潇潇走了便不会回来了一般。 那可不行!他好不容易约到她,才吃了一顿饭,话还没说上十句呢! 莫清淮忽然想,秦潇潇不会偷偷找借口跑了吧? 想到这儿,他迈步就往方才秦潇潇离开的方向,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不断寻找秦潇潇的身影。 好在他比一般人都高,一百个人中还找不到一个有他高的人,他很快就在人群中发现了秦潇潇的背影。 只见她站在一个胭脂铺面前,背对着自己,好像在买什么东西。 莫清淮心头一喜,赶忙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柔声道:“潇潇,你在干什么?” 被他推了一下的女子转过身来,当看清她的面容时,莫清淮吓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原来这人并不是秦潇潇! 虽然她跟秦潇潇的打扮一模一样,穿着红色斗篷,梳着漆鬟髻,绑着红色发带,身量也差不多,可是那张脸…… 不能说不好看,只能说平平无奇,左边脸颊的正中央还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眼睛细长,给人色眯眯的感觉。 那女子被推了一下,恼怒地回头骂道:“干甚……” 话未说完,她手中的胭脂盒子啪的一下掉了地上,摔得粉碎,空气中立刻弥漫着呛人的劣质香气。 女子张大了嘴,惊艳地看着莫清淮,口水差点流了出来。 莫清淮跟见了鬼似的,扔下一句“认错人了”,转身就想跑。 然而那女子从后面一把揪住了他的大氅,用力挤到了她的面前,细长的双眼紧紧盯着他的脸,轻浮放荡地问:“这位公子一个人吗?” 莫清淮抿紧嘴唇,压着怒气道:“不是。” “胡说,公子明明就是一个人,”女子说着,故意挺起胸脯往莫清淮靠过去,“巧了,小女子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灯如何?这样还能有个伴儿……” 莫清淮立刻想要抬起手将她给推开,奈何这个女子竟然比秦潇潇还脸皮厚,将胸脯挺的高高的就想往他身上撞。 他不想碰到她,更不想碰到她那种位置,只能后退着躲开这女子的魔爪。 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将将后退两步,脚后跟便踩到了另外一个人,身后立刻传来了女子尖锐的怒骂:“谁啊,瞎了吗?” 莫清淮本能回头去看,谁想再次对上了一个女子的目光。 这次这女子穿着绿色的披肩,脸上画了浓浓的桃花妆,可是一张脸圆溜溜跟个大饼似的,是个胖子。 同样的,胖女人看到他,跟饿狼见了小羊羔一般,口水直接流了三尺长,双眼放光地盯着他,嘴里惊叹着:“好俊俏的公子!”双手摊开,一副要扑过来的样子。 周遭纷纷有女子转过身来看着他,每一个女子长相不一,穿着不一,可看他的眼神都是一样的,似乎恨不能将他扑倒,当场强奸! 莫清淮觉得自己不小心落入了盘丝洞,围在自己身边的女子都是恶心的蜘蛛精,他觉得头皮发麻。 这时候,那个红衣女子又扑过来趁机在他的胸口摸了一把,莫清淮怒火中烧,张口道:“大胆!你可知本世子……” 耳边充斥着女子的尖叫欢笑声,完全将他的声音给淹没了。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将高陵和玄戈给带出来,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正在他不知所措,被一群女人围着占便宜的时候,忽然一个梳着漆鬟髻的女子伸手狠狠拨开了人群,拉住了他的手腕,一下将他从盘丝洞中解救了出来。 他只觉得视线被满城的花灯晃得有些朦胧,脚步也有些踉跄。 等终于看清楚了抓着自己手腕的人是秦潇潇的时候,他深深松了一口气,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愤愤,伸手一把将秦潇潇给抱进了怀中。 秦潇潇:“……” 幸灾乐祸的笑容僵在唇边,右手拿着两只大大的晃荡的鱼灯,左手还残留着方才抓着他手腕逃跑的余温。 就这样,她被莫清淮紧紧抱住,让她一时间僵在原地,半晌反应不过来。 莫清淮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吸着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在她耳边道:“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那些女人像饿狼一样?她们欺负我今天没带随从!” 第156章 糖人 秦潇潇僵了好半天,才伸手去他的胸脯上将他推开。抬头看他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委屈。 “……” 莫清淮望着她略带惊愕的眉眼,倏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干了什么,倏的脸一红,抿唇不敢直视秦潇潇的眼睛,喃喃道:“方才那些女子……跟妖精一般,我又不能打她们……” 秦潇潇咬着嘴唇憋笑。纵然方才被他抱住的一瞬间有种说不出的奇异的感觉,但也飞快被她压了下去。 她后退了一步,将手中一只鱼灯递给他,笑着道:“今晚是我约你的,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莫清淮:“……” 他僵直地伸手去接过了那个鱼灯,修长的十指紧紧捏着灯杆。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被一个女人保护,可是他……他承认他废物了些。但也多亏了自己的废物,方才秦潇潇的举动,她说的话,让他的心震颤得厉害,暖得厉害,像是被温暖的春风包裹住。 他低眸又抬眸的瞬间,对上秦潇潇那明亮的双眸,心再次跟着轻轻地颤抖着。 “走,我们拿着灯,去看傩戏!” 秦潇潇拿着灯在他面前晃了晃,昏黄温暖的光影打在她的脸颊上,映衬得她眉间的红梅花钿格外耀眼明媚。 莫清淮方一点头,秦潇潇便抓住他空了的那只手,拉着他往另外一边拥挤的街道而去,去看傩戏。 四周喧嚣至极,可是莫清淮什么都听不见,唯独听到秦潇潇的声音飞过来传入耳中:“抓好了,否则一会儿又遇到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我可不能保证她们跟我一样受不了疼痛半路跑了。” 莫清淮:“??” 他脑子钝了一下,然当秦潇潇转过头来朝他坏笑的时候,他忽然明白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天龙寨那次,她强行将自己按在床上的那次,他们已经…… 一阵热浪从脚底窜到了脸颊,烧得他面颊通红。 那次两人似乎已经对穿了。可是她受不了痛,才进去那会儿扔下他便跑了。 莫清淮:“……” 不是,这个女人为什么这种事情都能拿出来开玩笑?她难道就一点都不会觉得窘迫吗? 莫清淮咬紧牙关,如今不知道应该是生气,还是应该羞赧。 秦潇潇又转过头来朝着他促狭一笑,旋即带着他挤到了一个戏台子面前,与他手臂贴着手臂站立着,指着台上的傩戏道:“快看,那个带着怪兽面具的,好有艺术感……” 莫清淮神思回到了现实中,顺着她右手指的方向看去。 台上唱傩戏的人衣着怪异,迈着怪异地步伐,嘴里唱着听不懂的戏文,脸上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表演引得台下观众们一阵阵叫好鼓掌。 莫清淮看了两眼,耳边是各种喧嚣嘈杂之声,内心却是一反常态的平静。他能够清晰感受到秦潇潇的左手紧紧牵着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比自己的小,可是却很有力,掌心温热,也没有想象中的光滑,而是带着很厚的茧子,那是她从小练武留下的印记。 莫清淮又微微偏头看着站在身边的秦潇潇,看着她不同往常的装扮,看着她高高耸起的发髻,看着她明媚大笑的侧颜,每一寸都深深刻进了自己脑海中。 他压根没有心思看戏,却是看了她的侧脸庞上,忽然张嘴喊她:“潇潇。” 秦潇潇看戏入迷,他喊了两声,她才回过头去看他,疑惑问:“怎么了?” 交握的双手动了动,他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你跟朱斯年结束了吗?” 秦潇潇一怔,脸上的喜色顿时敛去了一大半,拉着他的手也下意识地往回收。 莫清淮连忙紧紧抓住,眼中闪过一丝徨急,道:“我只是问问,抱歉,不该现在提起来的……” 然而话未说完,秦潇潇立刻变了脸,那抹笑重新回到了脸上,她高声道:“是啊,结束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又可以去五音楼了!” 莫清淮:“……” 早知道不问了。 他抿着唇,微恼道:“五音楼有什么好?与其去找那些男人,还不如——” 话到嘴边他忽然僵住了。 自己在想什么?与其去找别的男人,还不如来找自己吗?自己什么时候甘愿成了秦潇潇取乐的工具了? 他咬牙便在心中狠狠鄙夷了自己一番,为自己消失了的尊严感到羞耻又气怒。 然而秦潇潇却是捕捉到了什么,在一片灿烂的火光中歪头朝他笑,一脸促狭地问:“不如什么?” “……” 他已经说不出口,更别提真的当她的取乐工具了。他右手用力捏了秦潇潇的手一下,转移话题道:“走吧,傩戏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那边。” 说着拽着秦潇潇便走。 秦潇潇也不用内力,任由他拽着自己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另一边走去。 她跟在莫清淮的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嘴角竟然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这时候,两人经过来一个糖人摊,秦潇潇将莫清淮往回一拽,高声道:“我请你吃糖人!” “糖人?”莫清淮视线有些好奇地看向摊子上的各种形状的糖人,面露好奇。 秦潇潇转头对他道:“你不是很小就去凤凰谷治病了吗?应当没吃过糖人吧?” 莫清淮闻言心中微动。她竟然心细想到这些。 他点了点头,与秦潇潇各自选了一个喜欢的图案,糖人做成之后,秦潇潇吃着走在前头,依旧拉着他的右手,生怕他走丢了似的。 莫清淮则将糖人举得高高的,生怕将之蹭到旁边的行人身上。 两人在热闹的人群中穿梭而过,去吃了糯米圆子,尝了煎饼果子,喝了特制的“茶撞奶”,直到夜深了,人群渐渐稀少了一些,莫清淮看着手中快要被人群挤破的鱼灯,提议去将鱼灯放到护城河中,秦潇潇答应了。 来到河边,河水中漂着不多不少的各色河灯,五彩缤纷,绚烂夺目。 将鱼灯上的灯杆拆下来,将鱼灯放进了水中,看着两盏灯碰碰撞撞渐渐飘远了,两人便坐在河边略微休息。 这时候秦潇潇扭头看向莫清淮,蓦然发现他手中竟然还捏着方才那糖人。 她呀了一声,“你还没吃完?” 莫清淮刚想说话,岂料秦潇潇附身过来张嘴就将他那小狗糖人的狗头给咬了。 “诶……这是我的! 莫清淮扑过来伸手就想去将还露在秦潇潇牙齿外面的糖人给抢回来。 秦潇潇哪里肯让他得逞,咬着糖人扭头往旁边躲,结果,莫清淮用力过猛,手一歪,杵到了她胸脯上,紧接着整个人都扑到了她身上,将她压在了河边的台阶上。 第157章 甜蜜 “唔……” 虽然胸口没有二两肉,但是至少是个女人,被压到实在疼,秦潇潇含着糖哼了一声。 回过神来的时候,莫清淮已经将手移开,但是整个身体撑在她的上方,居高临下,用灼灼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秦潇潇眨了眨眼,牙关一松将咬着的糖人给吐了出来,正色道:“你想……” 干嘛两个字还没有出来,莫清淮打断她的话,“给我尝一尝。” 秦潇潇正疑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莫清淮忽然趴下来,用牙齿去将她掉落在胸口衣物上的一小块糖人衔了起来,在秦潇潇惊愕的目光中,迎上来,与她四唇相贴。 秦潇潇瞳孔猛地放大,赶忙伸手去想要推开他。 然而他迅速按住了她的双手,舌头一顶,那块糖便被送进了她的嘴里。 甜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柔软的触碰让人身体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秦潇潇咧嘴一笑——狗男人,这么会玩! 莫清淮却已经直起身子,喉结滚动,看着她,呼吸颤抖着说:“你欠我的,不要动武。” 河上漂浮的河灯沉沉浮浮,温暖的火光在波纹的荡漾反射下,照在了莫清淮那张美如冠玉的脸上,忽明忽暗,温柔至极。 小小的糖块被秦潇潇的舌头压到了舌底,双眸一眯,轻笑道:“世子,你莫不是昏了头了?” 从前恨自己入骨,巴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如今也没有喝酒,却主动来跟自己搞暧昧。 秦潇潇有理由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但是对方轻柔喑哑的嗓音传入了自己的耳朵里,他又靠过来,道:“没有,我很清楚我现在在做什么。” 言落,他再次俯身过来,堵住她的唇,将她嘴里的糖给抢了过去。 混迹花丛的秦潇潇,第一次遇到这么甜的吻,只觉得情趣满满,于是将双手抬起来,抱住他的脑袋,想要进一步品尝这个美男子的滋味。 毕竟自己一开始就被他的美色冲昏了头脑,如今他主动送上门来,她哪有不好好占便宜的理由? 冷风从两人脸庞的缝隙中吹过,吹走了灼热浓厚的呼吸声,正当秦潇潇有些把持不住的时候,灵巧的耳朵忽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靠近。 她猛地睁开眼睛,一把将莫清淮从身上给掀开,坐了起来。 莫清淮亲得正入迷,品尝着她嘴里的渐渐被化开的糖块,谁料到秦潇潇竟然一下把他给掀了起来。 他后背撞到了石阶上,痛得他发出一声闷哼,顿时有些恼,张口斥道:“你干什么?” 秦潇潇干咳了一声,用他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有人来了。” 莫清淮闻言脑子一凉,全身上下那一股热意顿时消散了个干净,悄悄转头,果然看到远处两个人拎着河灯往这里走了过来。 他连忙跟秦潇潇一样坐直了身子,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那两人越走越近,一直走到了他们面前的河水边上,开始放河灯。 四周的灯火并不十分明亮,可是安默儿和莫清淮对视一眼,都能大致看清对方的相貌。 莫清淮抽回视线,将嘴里最后一丝甜蜜的味道吞入腹中,这次隐隐有些后悔方才的举止。 那两人还蹲在湖边说话,秦潇潇跟莫清淮便往旁边挪了一些,但依旧坐在石阶上。 秦潇潇扭头看着莫清淮,直截了当地问:“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莫清淮被问得心中有些发虚,闭着嘴没说话,也不好意思去看秦潇潇。 秦潇潇见他不答,便靠了过去,调笑着道:“莫世子,你也学坏了?敢主动招惹我了?” 莫清淮:“……” 他抿抿唇,转头,脸色微红,轻装镇定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过跟你学的罢了。” “呵,跟我学的?”秦潇潇翻了个白眼,“你既然跟我学,就不应该拿我做实验,应该重新找个女人挑逗,你知道的,我脸皮厚。” 莫清淮:“……”他攥了攥拳头,莫名在胸口堵了口气。 秦潇潇却又凑了过来,毫不要脸地说:“我如今已经分手了,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玩?玩什么?”莫清淮莫名其妙。 “你说玩什么?”秦潇潇一笑,坏坏地问:“像咱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种玩法……” “……”莫清淮的脸拉得更长,面对秦潇潇说的话怒气不减反增,冷声道:“在你眼中咱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随意,只能称为玩吗?” “不然呢?”秦潇潇撤了回去,双手杵在身后的台阶上,昂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嘴角带笑道:“难道你想跟我认真吗?我如今已经被两次退婚了。” 莫清淮怔了下,半晌后似乎明白了她话中之意,神思微动,他认真看向秦潇潇的侧脸,道:“两次退婚又如何,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我不愿意!”秦潇潇飞快打断了莫清淮的话。 “我还没说完呢!”莫清淮皱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秦潇潇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我才恢复单身,我要去五音楼,享受被美男簇拥的感觉,我才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话一出,莫清淮第二次被激怒了。 他猛地从台阶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怒视着秦潇潇,愤愤道:“你把本世子当什么?方才我们才……” “我把你当美男。”秦潇潇飞快回答,“美男就是用来观赏取乐的。” “你!”莫清淮已然火冒三丈,气得身体战栗。 他不明白,明明方才两人还那样甜蜜,为什么转眼间就翻脸了?——哦不对,是自己翻脸了。 他咬牙,望着秦潇潇,看到她始终朝自己露出个似笑非笑的面容,那怒气更加往头顶蹿。 这个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只有他一个? “世子,我……” “别叫本世子!”莫清淮这一瞬间愤怒极了,扭过身去,怒无可遏,“你要玩,去找别的男人玩,本世子不奉陪!本世子要找的女人,是从一而终的,不是浪荡无羁的!” 扔下这句,莫清淮也不顾前边会不会再遇到如狼似虎的女人,径直找自己的马车去了。 秦潇潇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忽然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倒下去靠在了石阶上,渐渐黯淡的目光望着黑沉如墨的夜空。 第158章 遇旧 秦潇潇后半夜才回到家,已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然而当她打着哈欠走回自己院门口的时候,院门旁边的枇杷树后忽然闪过来一个人影。 院门门框上方吊着两只被夜风吹动的红灯笼,借着里面淡红色的光,秦潇潇看清了来人正是清商。 她惊讶道:“你还没睡吗?” 清商走过来拧眉看着她,声音沉沉道:“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秦潇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跟莫世子……做什么去了?”他问。 秦潇潇伸手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道:“吃了饭看了一会儿灯,一时贪玩,反应过来便晚了。” 实在困得厉害,她眼中满是泪花。而清商好像一点都不困,看了秦潇潇许久,忽然伸手从胸口领子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长匣子,递给了秦潇潇,声音也放软了些,道:“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本来除夕那夜想要送给她的,然而当时秦潇潇跟朱斯年还没有退亲,清商犹豫了,没有送出来。 如今两人没有瓜葛了,清商送起礼来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秦潇潇用力撑着自己的眼皮,伸手将那盒子接过来,但是困倦让她没有现在就打开的欲望,而是勉强地道了声谢,伸手推开院门。 清商有种追上去的冲动,但只是前进一步,见秦潇潇身影没了进去,里面又传来菱叶开门出来说话的声音,清商攥了攥手指,有些不舍地转身离去。 …… 这夜秦潇潇做了个春梦,是自己跟莫世子。 她中午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捂着扑通扑通跳的心脏,暗骂自己是个渣女。 不过三四天过去了,对朱斯年的种种不舍,终是压下去了一大半,想起来两人的决裂,也没有想哭的冲动了。 菱叶抬着洗漱水进来,唠唠叨叨劝她不要老是这么晚睡早起对身体不好。 秦潇潇浑然听不进去,擦了脸梳了头发,转头看到昨天晚上被她塞到枕头下又掉到了地上的清商昨晚送给她的盒子。 她好奇地走过去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块墨玉,墨玉用镂空雕刻技术,中间雕刻成了一只鹿。 “这是什么?”菱叶好奇地询问秦潇潇,秦潇潇道:“昨晚清商送我的。” 雕工精美,而且秦潇潇很少见到墨玉,鹿又是祥瑞长寿的象征,秦潇潇不由一弯唇角,捏在掌心,十分喜爱。 菱叶却是哼了一声,咕哝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潇潇抬眸看着她,问:“你对清商意见很大?” 菱叶鼓着腮帮子道:“谁让他那天晚上想要轻薄小姐?” “这不是他的错,”秦潇潇站起身来捏捏她的脸,“是我自己要求的,不怪他,再说,我还占便宜了呢。” “什么嘛!”菱叶被秦潇潇留在房中跺脚,“小姐你可长点心吧,吃亏的是你!” 秦潇潇不以为意,摆摆手道:“去给我弄吃的,我吃完饭还要跟清商去跑马呢。” 菱叶气得脸都绿了,秦潇潇下午跟清商一起出门的时候,她看到男人便瞪他。 清商跨到了马背上,跟秦潇潇一起走出了一段距离,才拧眉道:“菱叶似乎对在下很不满。” 秦潇潇回头看了一眼秦家的大门,淡淡一笑:“不用管她,过两天就好了。” 清商骑在马背上,眉间却紧在一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握着缰绳的双手不由紧了两分。 犹豫了许久,他才试探着问:“菱叶可是因为在下曾经在五音楼待过,所以……所以不满在下?” “怎么会呢?!”秦潇潇惊讶,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清商看起来不高兴的原因。她连忙道:“你现在是商公子,不是五音楼的花魁郎,我们没有任何看不起你的意思,还有,菱叶也根本不知道你在五音楼待过。” 清商看着秦潇潇,紧紧抿着嘴唇,眼中流露的某种自卑的情绪,在秦潇潇的劝慰之下,最终消失了。 等到达京郊马场的时候,他的脸上总算蔓延上了往常温柔的笑意。 两人都在马场中选择了良驹,随后绕着偌大的马场跑了十来圈。 原本以为如今过年,马场应当人很少,却正好相反,客人很多。 而且,两人中途坐在旁边休息的时候,遇到了相熟的人。 不,应当是认识清商的人。 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从两人面前经过。 其中一个穿着靛蓝色圆领袍的女子看到了清商,呀地叫了一声,而后惊讶地走到清商面前,高声道:“你不是清商吗?怎么来这里了?五音楼应当不允许你们这些小倌来这里吧?” 这女子应当是曾经去找过清商的恩客,所以认得清商。 然而清商见到她,听到她的话,脸色霎时变得有些难看,将脸微微偏到了一边,冷声道:“阁下认错人了,在下不是什么小倌。” “呵,我还点你陪过我呢,你忘了,你吹的《凤凰台》那首曲子名冠天下……” 那女子话未说完,秦潇潇站起来挡在清商面前,冷声呵斥:“走开,他是我兄长,不是什么五音楼的小倌,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很明显,清商完全不想提起在五音楼的过往,秦潇潇看出来了,所以站起来帮忙说话。 那女子听秦潇潇这般说,还一副凶狠的模样,顿时有些悻悻,偷偷打量了清商一眼,跟自己的女伴走开了。 秦潇潇这才转身看向清商,他压着眼睫,看起来有些忧郁。 她正想提议说再去跑两圈,冷不丁斜刺里又走出来一个身材肥硕的油腻中年男人,大冷天的摇着一把扇子附庸风雅,挺着浑圆的肚子。 然而他才看到清商的瞬间,顿时双眼放光,冲过来一把抓住清商的手,一脸油腻地说:“清商宝儿,原来你在这儿啊!” 秦潇潇:“……” 清商顿时眉头狠狠皱起来,连忙将肥胖男人一把推开,从座位上站起来,生气道:“阁下请自重!” 那男人脸色变了一圈,又恢复了方才那满嘴流涎色眯眯的模样,重新抓住清商的一只手狠狠地亲了一口,淫笑道:“宝贝儿,大爷我听说你被人赎走了,可把我伤心坏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赎你的恩客是他吗?”他指着秦潇潇,又询问秦潇潇:“诶,你要多少银子?本大爷要把他买了!” 第159章 墨玉 那满脸肥肉的中年男人说着,还要伸手去摸清商那张俊俏的脸。 清商被气得浑身发抖。 从前在五音楼是迫不得已,要忍受那些恶心男人的调戏。可现在他已经不是五音楼的小倌了。 他更不是娇滴滴的莫清淮,用力将将男人推开,怒道:“滚开!” “诶!你不过是象姑馆里下贱的娈童,你竟敢推开本大爷!”胖男人气呼呼地后退了两步,扔了手中的扇子,一卷袖子,再次准备去占清商的便宜。 秦潇潇见状,冲过来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肚子上,厉声道:“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他是我兄长,谁准许你骂他,占他的便宜了?” 那男人痛呼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地面仿佛都为之一震。 他嘴里发出哎哟的一声痛呼,由于身形肥硕,半天都爬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指着秦潇潇和清商,怒道:“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大爷无礼,你们知不知道我亲家的兄长的侄子的姐夫可是大理寺少卿……” “我还是你爹呢!我打死你个口不择言的狗东西!”秦潇潇走过去揪住他的衣领便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打得那家伙哭爹喊娘,趁着秦潇潇换手的功夫爬起来喊叫着跑了。 秦潇潇还不解气,撒腿便追了上去。 那男人转了个弯,往一栋供客人休息的楼里跑去,秦潇潇在后面大喊:“你个狗东西,你给我站住!” 清商在后面叫她:“秦小姐,别追了……” “不行,我要他给你道歉!”秦潇潇回头看了清商一眼,给他安抚的一笑,脚下却没有停,等再回过头转弯的时候,没想到迎面走来一人,秦潇潇和对方都来不及刹车,撞了个正着。 秦潇潇哎哟一声,一屁股跌到了地上,对方和她一模一样。 等定睛瞧过去,秦潇潇诧异地睁大双眼。 “世子,你没事吧?” 高陵从后面转过来扶摔在地上的莫清淮。 他今天又穿回了白色大氅,也不知道是撞疼了还是怎么,脸色有些难看。 被高陵扶起来之后,莫清淮便冷森森地看着秦潇潇,好像昨晚两人一起看灯看戏逛街买小吃那些事混没发生一般。 他也不过来扶秦潇潇,只冷冷看着她自个儿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莫清淮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当然是来骑马的了。”秦潇潇又拍了拍手,准备越过他去抓方才那胖子。 莫清淮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将她从头打量了一遍。 她今天又穿了石青色的男装,扎着高马尾,袖子绑缚起来,眉毛描得浓了些,腰间挂着一只绣着荷花的荷包,还有一枚镂空雕刻成鹿的墨玉。 视线停留在那块墨玉上,莫清淮的眸色难得一见地变得幽深了两分,在秦潇潇即将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干嘛?”秦潇潇看向他,没好气地问。 莫清淮低头看着她的玉佩,问:“这玉佩哪儿来的?” 秦潇潇低头看了一眼,正想说话,却听到后方传来清商的声音:“那是在下送给秦小姐的。”清商大步走了过来,恭敬地朝莫清淮躬身礼了一下。 “你来了,”秦潇潇面对清商立刻换上一副笑意吟吟的嘴脸,“方才那侮辱你的死胖子跑了……” “算了,不用管他了。”清商说着,双眼却看着莫清淮,眼神有些不善,似乎……带着点挑衅意味。 但莫清淮却将视线重新回到了秦潇潇腰间那块玉佩上瞄了一眼,问清商:“这玉佩是你的?你买的?还是……” “这是在下从小戴在身边的玉,上面雕刻的鹿乃长寿吉祥之瑞兽,为了感念秦小姐对在下的恩情,在下特将此玉送给秦小姐。”清商缓缓解释,看了秦潇潇一眼。 她正拿着那块玉仔细翻看,眼中泛光。 莫清淮目光深深地看了清商半晌,倏地伸手抓住秦潇潇的胳膊,拉着她就走。 “诶!世子你干嘛!”秦潇潇猝不及防,被抓得打了个踉跄。 莫清淮冷声道:“跟本世子走!” “凭什么?你这么快忘了你说的话了?”秦潇潇愤愤然,学着他昨晚的语气装模作样道:“本世子要找从一而终的女子,而不是浪荡不羁的!” 莫清淮倒是反常地没有回怼秦潇潇,而是用力拽着他往另一边去,清商见状想追过来,不料高陵一闪身挡在了他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公子住脚,世子跟秦小姐有话要说,你不能去打扰。” 清商眉头狠狠一皱,往旁边跨步想要越过去,高陵挺起胸脯。 清商伸手在他胸脯上一推,他冷不丁后退了一步,面露惊愕。 原来不是所有男人都跟世子一样弱啊? 他有点顶不住,眼看清商要越过自己追上去,高陵一把抱住了清商的双臂,扭头大喊:“戈戈快过来!” 哥哥? 清商有些疑惑。 下一秒,玄戈黑着脸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挡在了清商的面前,不动如山。 清商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 秦潇潇没有动粗,任凭莫清淮将她拉到了马场的另一边。 毕竟都是熟人了,别的不说,啃都啃过好几次了,也算有点情谊,便不动手了。 两人站定后,她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赶紧说,说完我要去骑马去。” 莫清淮神情严肃,低头看着她,问:“你可知道清商是何人?” 秦潇潇莫名其妙,蹙眉道:“他以前是五音楼的花魁郎啊。” “现在呢?” “现在他被我赎走了。”秦潇潇嘴快,一不留神说了出来。 莫清淮一愣,随即面露不快,质问一般:“你上次去抓花影盗得的十万两,原来是为了帮他赎身?!” 秦潇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用手捂住嘴,双眼闪躲,心虚不已。 至于为什么心虚,那是因为当时莫清淮派玄戈去帮自己,还险些丢了命。 莫清淮果然跟自己想象中的一样生气。 他抓住秦潇潇的肩膀用力捏了一下,秦潇潇痛呼出声,也没还手。 男人又收回手,在原地气鼓鼓地踱来踱去,好半晌才压下了那股火气,转而无奈道:“算了,先不追究这件事,我且问你,你打听清楚清商的底细了吗?就将他赎回去了?” 第160章 骑马 秦潇潇莫名其妙,道:“他说他小时候跟家人走失了,是被拐卖到五音楼的。” “所以他的身份并不明确,对吗?” “天下这么多从小就走失且失去记忆的人,清商的身份不明也很正常啊。”秦潇潇替清商辩解,同时又觉得莫清淮怪怪的,不禁又问:“你为什么问他的身份?” 莫清淮指了指她腰间的墨玉,道:“你取下来我看看。” 秦潇潇将墨玉取下来递给了莫清淮。 他接过后拿在手中仔仔细细地翻看。 这墨玉上面还不止有镂空雕刻的鹿,鹿的两只眼睛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图案,若不凑近了看,几乎很难发现。 莫清淮看清楚上面的图案后,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惊愕,但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如常。 他指着给秦潇潇道:“你看,这个图案,可不是咱们天启会用的图案。” 秦潇潇凑过去,脑袋凑到他耳畔旁,与他一起仔细看过,发现那图案的确有些诡异,不过秦潇潇并没有见过。 她忍不住抬头问他:“这图案既然不是天启国人会用的,那是哪国人会用的?难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咱们天启国的人?” 莫清淮眼神闪了闪,随后解释道:“这图案似乎在哪本书上见过,只是年深日久,记不清了。也许这玉佩是别人的,偶然到了他手中……” 秦潇潇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但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如常了,这让秦潇潇以为自己不过是产生了幻觉,问:“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这玉佩是清商偷的?” 莫清淮脸一黑,拧眉问:“我这么说了吗?再说,你跟他关系这么好吗?这么维护他做什么?” “他是我赎回家的,我当然要罩着他。”秦潇潇挺了挺胸脯,一副当老大的架势。 莫清淮的脸简直黑得跟锅底一样,可见十分生气。 秦潇潇见他这般,不知怎的反而有些兴奋,好像见着他因为自己不高兴,她便开心。 他自己生了半天闷气,就这样直勾勾看着秦潇潇,秦潇潇扭头就走:“我去跟清商骑马!” “你站住!”莫清淮将她拽了回来。 秦潇潇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头紧紧捏着自己的胳膊,甚至夹在自己的腋下,碰到自己的侧胸。 她朝他坏笑:“干嘛?又袭胸?” 莫清淮手指头跟碰了烫手山芋一样缩了回去,咬牙沉默了好半晌,才放软了声音,道:“别陪他骑马了,教我骑马吧。” “哈?”秦潇潇诧异地看着他。“你不会骑马吗?” 他耳朵微红,赧然道:“教我……” “可以,”秦潇潇盯着他紧紧抿着的红润性感的嘴唇,挑眉道:“让我亲一下,我就教你骑。” 莫清淮:“……” 最终,秦潇潇没有抵抗住他美色的诱惑,跟着他一起去选马,并且充当他的牵马马夫,跟他在马场上饶了好半天。 可他骑在马背上,脸色依旧难看,身体不住晃悠,双手紧紧抓着马缰绳,一副要掉下来的模样。 秦潇潇实在看不下去了,对他道:“你下来,我示范给你看。” 莫清淮于是下了马,看着秦潇潇在马上认真地教他如何握缰绳,如何把控方向,如何保持平衡。 秦潇潇正低头顺着马的鬃毛,嘴角挂着明媚的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按照我说的——啊!” 她忽然大叫了一声,猛地扭头过去,惊诧地看到,莫清淮向她露出个狐狸般的笑,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手一下搂住了她的腰,右手抓住了她握着缰绳的右手,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高喝一声:“驾!” 马儿瞬间迈开四蹄往前冲去,迎着微凉的冷风沿着马场奔驰往前。 秦潇潇只觉得身体在马背上颠簸着,腰被那只手紧紧搂着,有些痒。 他滚烫的呼吸在耳边穿梭,搔得她缩了缩脖子。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搂着一起在马上狂奔,这种感觉刺激又肆意,关键是身后是天启国第一美男。 秦潇潇感觉自己心动了,忍不住悄悄偏了偏头,抬眸去看他。 她看到他嘴角往上扬着,垂眸的瞬间,浓密纤长的睫毛撞到下眼睑,桃花眼明亮,如坠星辰。 秦潇潇咽了口唾液。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喊叫:“哇!马上的那对真是郎才女貌……” 秦潇潇寻找了半晌,发现马场外面站着的高陵,玄戈,还有清商。 清商深深地看着他们两人在马背上,前后相贴,莫清淮拥着秦潇潇,几乎将她整个人捂在了自己怀中,在马上,扭头朝清商露出个挑衅的笑,算是还了方才他跟秦潇潇一起骑马对他的炫耀。 玄戈就站在清商的旁边,因为是习武之人,他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清商身上传出来的戾气。 这个人跟莫清淮还有朱斯年很不一样。 在五音楼里的时候,他迫于无奈,总要让自己的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假笑。 可是自从离开了五音楼,他便很少笑了,除了秦潇潇在身边,他总是皱着眉头,好似满怀心事,一般人很难靠近他被他接受。 他们三人在马场外围站了许久,一直到秦潇潇跟莫清淮足足跑了五圈,马儿累得放慢脚步,莫清淮才勒停了马,跳到了地上,转而伸手去给秦潇潇。 秦潇潇将手搭在他的手中,跳下来的时候,几人都看到她双颊通红。 不可能是害羞,只能是兴奋或者被风吹的。 她忍不住捏拳捶了一下莫清淮的胸口,跺脚嗔怪道:“你这个骗子!还骗我说你不会骑马!明明骑得这么溜!” 莫清淮朝她一笑,并未解释什么。 高陵递了一块手帕给莫清淮,莫清淮却递给了秦潇潇。 秦潇潇自然地接过擦了擦脸,一脸发泄过之后的畅快淋漓。 她玩得高兴了,可跟清商一起回去的路上,清商却闷闷不乐,一言不发。 秦潇潇疑惑询问他怎么了,他只是勉强地转过头来朝秦潇潇僵硬笑笑,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回到秦家的时候,两人一起跨进门槛,正要分道各自回院子,秦潇潇却忽然顿住脚步,伸手去将腰间挂着的墨玉佩解下来递给他。 “这个玉我还是还你吧。” 清商愣怔在原地,拧眉问:“为何?你……你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秦潇潇解释,“只是我觉得太贵重了,你不是说这是你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吗?也许是你亲人来给你的呢。”事实上秦潇潇想起莫清淮说的话,不敢要这玉佩。万一这东西事关他的身世呢? 清商目光沉沉地看着那块墨玉,犹豫片刻后,默默将玉佩接了,紧紧攥在手中,看着秦潇潇转身离开。 第161章 自尽 朱斯年的病终于在大年初六的时候好了,不再发烧。 不过嗓子却还没好,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火辣辣地疼。 广云伺候他喝完了药,人要走的时候,被他叫住。 广云扭头问:“怎么了少爷?” 朱斯年咳嗽了两声,坐在床上,脚踩在地上,双手搭在穿着睡衣的膝盖上,低声问:“这两天,表妹她……她怎么样?” 广云闻言便低了头,抿着嘴唇不忍说。 听到主子轻声叹息,他才开口道:“秦姑娘应当挺好的。退婚那日,她在家跟商公子耍枪,初四跟秦将军出去了一趟,晚上又跟莫世子去看灯,玩到半夜才回来,昨天又跟商公子还有莫世子一起去马场,玩得尽兴,今天她没有出门,小的打听到她在家跟商公子一起练习射箭……” 朱斯年听罢不受控制地猛烈咳了起来,直咳得脸色泛白,上气不接下气。 广云有些自责,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撒个谎呢。 朱斯年眼中流露出痛色,扭头看向被他挂在房中的那幅寒梅图。 那是秦潇潇除夕那一夜送给他的,价值不菲。 他看了许久,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忆着两人之间并不算多但是让他难以忘怀的过往,过了许久,才转头吩咐广云:“备马车,去麦冲村。” 麦冲村就是杜红雨和小欣的家。 那里距离朱家有三十多里,每次小欣进城都要靠两条腿走,所以要费很长时间。 但朱斯年去,自然是乘马车,花了三刻钟不到,在日渐西斜的时候,他们的马车进了村子,到达了那个院子旁。 不过过去数日,天气渐渐暖和了不少,院门口一颗桃树已经冒出了嫩绿的芽尖儿。 “少爷,到了。”广云跳下车辕,去将厚重的车帘子掀开。 朱斯年从马车内屈身而下。 大病初愈,他还畏寒,所以穿着很厚的大氅,微风吹过那黑色的毛领,竟然有些萧索之感。 广云正准备去敲门,却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叫:“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那声音里充满了徨急惊恐,仿佛被什么吓到了一样。 朱斯年一瞬间预料到了什么,也顾不得敲门,快步上前去推门,好在院门并没有从里面上栓,一推就开了。 两个男人进入院子里,看到堂屋门大开着,屋中房梁上垂下来一根麻绳,麻绳上吊着个穿着棉衣的女子,正是杜红雨。 小欣在下面费力地抱着她的双腿想要将她放下来。 朱斯年和广云都吓得不轻,什么都顾不得,快速冲进了屋中,与小欣合力将杜红雨从房梁上放了下来。 也不知道人自尽多久了,杜红雨一张脸乌青,脖颈上一条通红的勒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小欣哭着去摸了摸杜红雨的鼻子,似乎感受不到呼吸,她双目通红地扭头瞪着朱斯年,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愤怒万分:“都怪你!” 朱斯年神情紧张,拉过杜红雨的手腕摸了摸,发现还有微弱的脉搏。 他不想去碰她,连忙对小欣道:“她还有轻微脉搏,快想法子救她。” 小欣闻言眸色一亮,赶忙伸手在杜红雨的胸脯上用力按压了许久。 随着一阵虚弱的咳嗽响起,杜红雨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看到小欣的一瞬间,她眼眶立刻红了起来,眼泪顺着两颊便落了下来。 小欣扑到她怀中抱着她,边哭边骂:“你疯了吗?你死了,我怎么办?这么多年,咱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咱们都过来了,为什么你这次偏偏想不开呢?” 杜红雨嗓子被勒得疼痛不已,开口的时候声音比朱斯年的还要难听。 不过看样子她像是后悔了,趴在小欣的肩膀上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抛下你的,小欣,我刚刚看到我娘了,她也说我不应该自尽的,我应当和你互相照应,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哭了许久,浑然忘记了朱斯年和广云还站在旁边。 朱斯年想到那天早上的情形,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很想立刻转身回家去。 然而刚刚走到门口,小欣叫住了他。 “你站住!” 朱斯年顿住脚步,扭头看过去。 杜红雨依偎在小欣的怀中,腮边还挂着泪水,冷冷地看着朱斯年。 小欣这才不客气地问:“你们来干什么?来羞辱我们的吗?” 朱斯年没有因为小欣的态度而生气,甚至情绪都没有太多波动。 他看着杜红雨,淡漠地说:“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小欣冷笑一声,抱着杜红雨,“什么交代?让我家小姐给你做贱妾?呸!你休想!我们小姐是天边云一般干净的人物,就算是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会去你们家受你们白眼!” 那天她去朱家闹了一通,回来的时候,朱从派了两个朱家的婆子跟她一起来。 说是安抚她们,可那两个婆子看她俩的眼神却掩饰不住地充斥着鄙夷。 小欣想将她们赶走,可是那两人一直没走,说是奉命要守着杜红雨。 主仆两人还时不时听到她们讨论,杜红雨入了朱家门,是要做贱妾还是侍妾。 小欣听得火冒三丈,拿着扫帚追着她们打,她们就说,杜红雨连贱妾都不配,这种无媒苟合的女人,表面装作清高,背地里犯贱,跟妓女没什么两样…… 杜红雨就是听了这些话才一时想不开,等今早那两个婆子走了,她便拿了麻绳要上吊。 然而朱斯年冷淡地看了杜红雨许久,道:“不是贱妾,是娶你做正室夫人。” 杜红雨和小欣闻言都惊得合不拢嘴,怀疑自己听错了。 朱斯年淡淡解释:“一来在下辱没小姐,本就该负责,二来……”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当初杜小姐的母亲对家父有救命之恩。” 原来如此。 原来是真的,原来他和朱从都知道了。 杜红雨垂下头,两只苍白的手紧紧攥住被子,流下屈辱的眼泪。 纵使幼时有些情谊在,可是他们彼此对对方都没有任何感觉。 朱斯年娶她,一来是为了负责,二来是为了报恩。 朱斯年说完,也不问杜红雨的意见,只冷冷道:“二月之后,家中会请人正式上门提亲,这段时间望杜小姐不要再做傻事。” 说完,他再无多余的话,转身边走。 第162章 可愿等我 秦启马上就要启程去边关了,那天去巷子中买的一沓狗皮膏药,似乎有那么一点用,贴上之后似乎风湿有所好转,这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秦潇潇和秦梦阳一起帮老爹收拾了许多去边关用得到的东西,譬如重新请工匠打造的宝刀,穿在盔甲里面的护心镜,各类上好的伤药,边关买不到的吃食等等,足足装了三大马车。 对此秦启笑着嗔怪这对儿女,说他们太婆婆妈妈了,木管家却在旁边对秦启抹眼泪,说这两个孩子虽然顽劣了些,但确确实实已经长大了,不用再为他们操心,反过来他们会为将军操心了。 然秦启忽然想起一件事,顿时面露忧心,叹息着跟老管家道:“潇潇这被退了两次亲了,今后可怎么办呐?” 说起这件事,木管家却面露笑意,对秦启道:“将军,您在家这几日,莫非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秦启闻言有些怔忡,管家笑着提醒道:“商公子啊。” “他吗?”秦启想了想,随即跟着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点头道:“这几日他倒是虚心向我讨教武艺,人品看起来也不错,相貌也是上佳,若是潇潇有意,倒是个不错的女婿。只是……” “将军担心什么?”木管家问。 秦启眉头一拧,眉宇间挤出很深的川字纹来,道:“我只听说他是梦阳和潇潇的朋友,从南方而来,却不知道他具体的底细。” 管家闻言笑道:“这个简单,老奴这就派人偷偷去调查一番。” 秦启点了点头,正想着这事,外面忽然传来通禀:“将军,商公子求见。” 秦启一愣,赶忙将人叫了进来。 让秦启意想不到的是,清商竟然换了一身戎装,从前不太打理多数时候随意披散的头发,被他高高束了起来,显得眉目间英气十足。 他进来后便朝秦启行了一个武将礼,吓了秦启一跳,赶忙去将他扶了起来。 清商起身后,望着秦启,严肃认真道:“在下想要跟着秦将军一起从军,还请将军答应!” …… 秦潇潇和秦梦阳听说清商要从军都十分惊愕。 等见着他的时候,秦潇潇被他那一身英武帅气的打扮迷得五迷三道,差点忘了来问他什么。 清商手中拎着一杆普通的长枪,站在庭院中,看着秦潇潇满眼桃花乱飞地朝自己走来,紧抿的唇角便微微扬了起来,笑道:“秦姑娘,你来了。” 秦潇潇被他一声低沉磁性的嗓音唤醒,连忙走过去,伸手就抓住了他充满力量肌肉结实的小臂,捏了一把才问:“你为什么要跟我爹去从军?” 清商看了小臂上那白生生的修长五指一眼,面露笑意,道:“当初得蒙秦小姐和秦兄弟的帮助,我才从五音楼逃离,到了贵府之后,我想了很多出路,但是都不确定自己想要做什么,直到秦将军回来,得闻他在战场上的风姿,是以我心中对秦将军钦佩不已,也想同他一样上战场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然他也有私心,那就是,他看出了秦启十分喜爱会武功的男子,或者说能上战场之男儿,于是他自请跟着秦启上战场,能够讨得他的欢心,说不定秦启一高兴,便将秦潇潇许配给自己了也说不定。 秦潇潇并没有劝清商留下,而是面露艳羡之色,有些不高兴地说:“要是我是男人就好了,这样我也同去,只是,凭什么不允许女人上战场啊?” 清商诧异:“你也想上战场?” “我当然想,”秦潇潇将右手举起来,用力握了握拳头,“我这一身的武艺,不上战场都没有用武之地。” 清商笑了笑,伸出手来抚上她的拳头,“我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可听秦将军说,战场上充满了危险,一不留神便会丢了性命,这样危险的事情,交给我们男人来做便罢了。” 秦潇潇哼了一声,并不苟同。 她退到廊檐下的石阶上席地而坐,昂头看着他,神情严肃了两分,道:“你跟我爹可千万不能在战场上出什么啊,尤其是你,你可不能死了。” 他虽然勤于锻炼,最近几日又得秦启和秦潇潇指导武艺,到底不像秦潇潇这般从小习武。 清商闻言微微敛眸,静默之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走到她身边坐下,半晌才道:“我有句话想要同你说。” “你说啊,我听着。”秦潇潇看着他,眼神澄澈而坦荡,清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眉宇间蹙成一团凝云,像是自己内心在挣扎着要不要说出那番话来。 终于,过去许久,他才对上秦潇潇的眼睛,问:“秦小姐,你可愿等我回来?” “哈?”秦潇潇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商的声音便越发沉了,深邃的眸色闪了闪,又如同一滴墨滴了进去,变得更幽深了两分,闪着些奇异的光,道:“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尽量让我配得上你,挣得军功,今后旁人提起我,想到的不是我曾经在五音楼待过,而是我曾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 他伸手按在了秦潇潇杵在地上的手背上,宽大的五指收拢,将她整个手掌都包裹进去。 秦潇潇看着他,看着看着,眼中便多了些春色。 她将空闲那只手伸过来,大胆地伸到了他的脸庞,用大手指顺着他浓密的剑眉上划过,又去触碰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似笑非笑道: “老实说,你这副长相,的确是做大将军的料。” 清商不明白秦潇潇这话的含义,却看到她微微靠了过来,眉目含笑,低声用言语挑弄般地说:“我的秉性你应当清楚,我从前便喜欢去五音楼看男色,如今跟我表哥退亲不过十来日,我便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你还敢要我这样的女人?” 带着些茧子的手指头从脸上划过,一阵酥酥麻麻的瘙痒传来,清商面色和身体都绷得有些紧,喉咙发涩。 他有些不敢看距离自己太近的那双眼睛,嗓音低沉道:“你说这些我都知道,事实上你去五音楼,却从未有过失身之举,而且,你与朱公子定亲的那段时间,你从不招惹别的男人,我都知道的,若是我能等到你,你也会为我如此的,对吗?” 第163章 各种豆 这一番话说得秦潇潇略略发怔。 用力一回想,自己以前虽然经常去五音楼找男人,但是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没有失身。 可是,在天龙寨那次,实在没有抵抗住莫清淮的美色诱惑——嗯,大概从后门进去,自己尚且算完璧吧。 心念转动间,手背又传来触感。 清商将她的手压在了自己的脸上,拢眉看着她,认真地询问:“你愿意等我吗?” 秦潇潇这才回神,他又道:“那天晚上,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 “是肌肤之亲,但是临门一脚我不是睡着了吗?你也没有——哦不对,”秦潇潇抽出手来指着他的鼻尖,诧异问:“你不会趁我喝醉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吧?” 清商见她这般,没忍住笑出了声,左手蜷成半拳抵着薄唇,半晌才抬眸看她,反问:“不过一刻钟,能做什么?况且,我若真做了什么,菱叶恐怕早把我腿打断了。” “哦……”秦潇潇点了点头,觉得有理。 斟酌了片刻,她又歪着头凑过去,仔仔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笑道:“你长得可真是好看呐。” 清商:“……” 所以呢? “你容我考虑一下这件事。”秦潇潇认真想了想,用手摸着下巴,“等你今年年底跟我爹一起回来,我再给你答复,行吗?” 她可是才恢复单身不久,还没有去花丛里逛上两圈呢,哪里甘心再次为一个不太确定的男人守节呢? 果然,这话一出,清商眼中便黯淡了一些。 一年的时间,意味着秦潇潇可能跟很多男人亲近,至少还有个莫清淮。清商是非常知道秦潇潇的。 可……至少她给自己机会了。 想清楚这些,清商面容凌然起来,郑重地对秦潇潇道:“秦小姐,在下离开后,一定会奋勇杀敌,建功立业的。” 他觉得秦潇潇犹豫,定然跟自己曾经在五音楼待过有关,所以他一定要尽早摆脱过去那重身份,让秦潇潇心无顾虑地答应自己。 秦潇潇觉得他认真起来,眉头微拧的样子,看起来深情又迷人,她一颗心脏便在胸腔横冲直撞,欲念控制着她忍不住想抱住他啃一嘴。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伸手去捏住他的下巴。 清商为之一愣,眸色晦暗中,喉结上下一滚,忍不住向她红艳艳的嘴唇靠过去。 “咳!”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很刻意且响亮的咳嗽声。 吓得两人猛地回过神来,秦潇潇直接跳了起来,一蹦三米远,转而看向站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抬头假装看鸟的秦启。 秦潇潇老脸一红,嗔怪一声:“爹你怎么走路没声?” 清商也连忙站起来,耳朵红得滴血,走过去向清商抱拳行了个礼:“秦将军……”那声音底气十分不足。 秦潇潇觉得老爹有毛病,偏心! 因为他转过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骂了句“小姑娘家家的没羞没臊!”对清商却是和颜悦色,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慈声问:“都收拾好了吗?” 清商压下那股异动,飞快地恢复了平静,点头道:“已经都收拾好了。” “那就好,差不多出发了。”秦启说着,又回头瞪了秦潇潇一眼,领着清商走了。 秦潇潇不高兴地往跨院走去,只是走了没两步,忽然听到围墙上传来一声呼哨。 回头一眼,竟然是玄戈! 他站在秦家的围墙上,在秦潇潇疑惑又惊诧的目光中,用轻功飞到了她面前。 秦潇潇赶忙往他身后看看,问:“世子让你来的?” 玄戈点了点头,将藏在身后碗口大的瓷罐子拿了出来,递给了秦潇潇。 秦潇潇接过后便嗅到了一股清淡的药味,好奇问:“这是什么?” 玄戈神情认真回答:“世子听说秦将军双腿有风湿之疾,这是他询问风神医之后用得到的药方亲手做成的药膏。” “亲手做的?!”秦潇潇诧异地拧开了瓷罐子,看到里面乳黄色的药膏凝固成一团,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细碎的药碎。 她感激又感动地看向玄戈,玄戈面色不改,继续道:“风神医说此药对风湿有奇效,连续涂抹一个月便能治疗顽疾。” “那你等一下,我去……” “世子说他不需要秦小姐感激,”玄戈打断了秦潇潇的话,“银子王府多的是,不差秦小姐那几百两。” 说完,等不及秦潇潇反应,玄戈已经用轻功重新跳上了围墙,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 她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来不及说。 顿时心软成了一滩烂泥,秦潇潇抱着那一大罐药,送去给了秦启。 秦启见了药还很困惑,问:“这是何处弄来的?” 秦潇潇本来想直说,可见清商站在旁边,又想起他方才说的那番话,便改了口,道:“爹你先用,到时候腿治好了,我再告诉你。” 秦启便将药罐放进了行李中。 抬头看了看天,春日的暖阳已经渐渐升高,出发的时辰到了。 平安公主苏苒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送亲队伍加上护卫队,近两百人。另外秦启带着一队精锐士兵随行,让朝廷非常放心。 太子代表皇室以及鸿胪寺官员将苏苒送出了城便回去了,秦潇潇则跟秦梦阳一直将秦启送出城十里,与秦启和清商告了别,才打道回府。 回程走了许久,秦潇潇脑海中还印着清商临别时看着她的那深沉认真又缱绻甚至带着些莫名的野兽般占有欲的眼神。 她骑在马背上,越发觉得清商这人有些与众不同。以前在五音楼,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秦梦阳勉强学会了骑马,慢悠悠地跟在秦潇潇的旁边,兀自咕哝道:“我把小绿豆送给清商了,也不知道小红豆会不会难受。” 秦潇潇扭头看向他,不解地问:“小红豆是谁?” 秦梦阳眨眨眼,道:“我给小绿豆找的娘子啊。” 秦潇潇:“……”她翻了个白眼。 秦梦阳叹了口气,念叨起来,“从前我养了五年的小黄豆,被爹给宰了,一儿半女没有留下,这次我吃了教训,事先给小绿豆找了个伴儿,昨天晚上我还让他们洞房了,说不定等过段时间就能生一窝鸽子蛋,到时候小绿豆万一又被爹吃了,他好歹有个后代……” “你能不能换个名字,绕得我脑袋都晕了!”秦潇潇再次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秦梦阳却没有接这茬,忽然痛呼一声,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摔到了地上。 第164章 再遇 秦潇潇赶忙跳下马背,准备去将痛得龇牙咧嘴的秦梦阳给扶起来。 他最近才学习骑马,还完全没有掌握其中诀窍,因此一个不留神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然而秦潇潇的手刚刚伸到秦梦阳的面前,另外一只手忽然从侧面伸过来。 秦梦阳没有看清,只是那只手距离自己更近,便抓着那只手站了起来。 罢了才发现,那只手的主人不是秦潇潇,扭头看过去,竟然是久未见到的朱斯年。 两姐弟都有些微愣。 朱斯年往后退了一步,神情哀伤而深沉地看了秦潇潇一眼,刚想开口,秦潇潇已经率先抢话道:“表哥,真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表哥。这个称呼,许久没有听到了。 朱斯年的心被这两个字刺了一下,缓慢地流血,痛。 好像什么都没变,他看到对面女子朝他笑着,露出一排很白的牙齿,可是眼中没有光亮,对他也不像从前那般亲近了。 他双手藏在袖子中,悄无声息地攥紧,眼神有一瞬间的痴缠,却飞快变淡,好像看普普通通的人一样看着秦潇潇,道:“我随大伯来送行。” 秦潇潇和秦梦阳这才想起来,朱顺是鸿胪寺少卿,送和亲公主和突厥使臣团出城,朱斯年是朱顺的侄子,跟着一起来也无可厚非。 秦潇潇往朱斯年身后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些送行的陌生人,并没有看到大舅。 她也没有多问,只是略显尴尬地说:“哦,我跟梦阳来送我爹。” 跟他说话的时候,秦潇潇发现他很明显比从前瘦了许多,眼中总是透着的那股温润气质早已不见踪影,浑身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凄凉。 秦潇潇脸上笑得灿烂,可是心中一下一下往上泛苦水,让她不忍再看着他,便强挤着笑意,找了个很虚假的借口,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转身翻身上了马背,用力一夹马夫,扔下秦梦阳自己跑了。 一路疾驰,两滴苦涩的泪掉下来,被初来的春风吹散不见。 “阿姐!”秦梦阳有些不满秦潇潇扔下他跑了,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心碎地看着秦潇潇背影的朱斯年,道:“表哥,我们一起回去吧。” 朱斯年连忙收回了视线,微笑着点了点头。 秦梦阳这才去爬马背,跨坐上去后晃了好半天才保持平衡。 朱斯年从后面打马追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虽然秦潇潇跟朱斯年闹翻了,但秦梦阳跟朱斯年却还是保持从前的友谊。 秦梦阳没话找话,问:“最近你在做什么?” 朱斯年淡淡道:“不过跟寻常一样备考。” 距离会试已经不足一月了。 秦梦阳是不爱读书的,从前参与过两次科举,如今是个秀才,却怎么都不愿意继续读书了,因此倒是不怎么关心会试。 他想了想,好奇地问:“听说表哥前段时间举行了冠礼了?” “嗯。”朱斯年依旧淡淡的。 他是正月十二的生辰,但是因为跟秦潇潇的事情,冠礼的时候根本没有办宴会,只请了族中德高望重的族老吃了饭。 秦梦阳一声叹息,“本以为你及冠之后,便能定下跟阿姐的亲事,怎料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有分无缘。” 朱斯年勉强扯出个笑容来,“但愿表妹早日觅得良人。” “你也是。”秦梦阳笑笑,看着他凉凉的表情,忍不住好奇问:“那……表哥是不是要娶了那个杜小姐?” 两人为什么会取消了亲事,秦梦阳自然是听秦潇潇说了的,只是后来的事情怎样处理,便没有再听说了。 朱斯年悄无声息地攥紧了马缰绳,面色不变,语气却是勉强,“父亲决定会试过后便着人去提亲。” “哦。”秦梦阳抿了抿唇,见朱斯年着实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去挑其他话题了。 …… 秦潇潇骑着马进了城之后才放慢了速度,脑海中思绪纷乱,心情也不大好,便随意拉着马缰绳,信马由缰,走在城中官道上。 迎面跑过来一队京兆府衙役,身上都带着武器,而尽职尽责的府尹刘冰也在其中,一张脸十分严肃,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秦潇潇不由猜测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江洋大盗,需要抓人,有没有悬赏? 念及此,她在马上叫了一声:“刘大人!” 刘冰走在衙役们侧面,闻言循声看过来,见是秦潇潇,立刻想起了年前她将狮子头打爆的那副场景,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走上来道:“秦小姐,真巧,这是去何处?” “我送我爹出城。”秦潇潇一边说着一边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改方才忧郁的心情,满脸期待地问:“刘大人这是要去抓犯人?有没有悬赏令之类的?” 刘冰闻言眸色闪了闪,欲言又止。 秦潇潇一眼看出端倪,忙问:“这是怎么了?” 刘冰支支吾吾好半晌,才悻悻道:“秦小姐有所不知,那个……花影盗,越狱了……” “啊?!”秦潇潇不敢置信,“不是,京兆府的牢房用橡皮泥做的吗?这能说越狱就能越狱的?” 她上次花了多大功夫才将人给救出来的啊! 想到这茬,秦潇潇不免有些生气。 刘冰解释道:“秦小姐你有所不知,昨天还好好的,今早起来人就不见了,本官一查,那花影盗竟然来了个金蝉脱壳。” “何解?”秦潇潇拧眉。 “昨晚有人去探监,买通了一个衙役,那人跟花影盗调换了身份。” “没审那探监人吗?”秦潇潇问。 刘冰道:“今早发现的时候,人服毒自尽了。毒藏在牙后。” 那不就是死士吗? 秦潇潇暗暗有些担忧。 按理来说,花影盗一个江湖中无恶不作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怎么会有人花钱买死士助他越狱?莫非他还有什么哥哥弟弟之类的? 刘冰没空跟秦潇潇多聊,自知失责,得带着衙役们赶紧找到花影盗的踪迹。 …… 朱斯年闷闷地回了家,刚进屋,广云拿着一封信进来,上面沾着红色的液体,犹豫道:“少爷,夫人的信……” 朱斯年扭头看了一眼,淡漠道:“不看。” “可是……”广云面露不忍,“刚刚庄上来传信,说夫人病得厉害,想要见你一面……” 第165章 惨状 自从肖氏被送到庄子上之后,已经遣人回来好几次。 不是朱斯年心狠,而是一开始肖氏便装病说不行了,朱斯年着急忙慌赶到庄子上,结果发现被骗了。 被骗了也就罢了,肖氏还三番两次收买送饭的庄户打听杜红雨和朱斯年之间的事情。 听说两人即将定亲,肖氏便将自己带到庄子上的那些首饰金银之物给了一个送饭的妇人,托她去办了一件事。 数日前,杜红雨和小欣被同村的一个称李老汉的老头逼迫,欲要让杜红雨做他的儿媳。 原来几年前主仆二人刚刚到麦冲村的时候,暂时没有住处,便花了些积蓄请村中人帮忙建了自己的房屋。 不幸的是,当时李老汉的儿子李杨在帮忙的过程中从房梁上摔了下去,摔断了腿。 当时杜红雨和小欣给予了李杨赔偿,那家人也没有追究。 然而李杨断腿好了之后,走起路来却有些瘸,因为此事,李杨如今三十岁还没有娶到媳妇儿。 肖氏得知了这桩事,便托人给了李老汉一些值钱的首饰,买通李老汉让李杨娶杜红雨为妻。 杜红雨主仆自然不从,遭到了李老汉和李杨的毒打,结果小欣为了保护杜红雨,左眼竟然被打瞎了! 杜红雨无奈,只能求到朱家帮忙。 朱从得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竟然又是肖氏,差点气死过去。 于是勒令今后不允许给庄子上送去任何东西,只每天让送两餐饭去不让肖氏饿死在那屋子。 有时候想到肖氏那些年也是慈母,朱斯年兄妹都于心不忍。 可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就那么偏执,不满于儿子的婚事,就变得这么恶毒呢? 朱斯年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过着煎熬的日子,现在一点都不想去见肖氏。 当时朱从吩咐看守的婆子,除非肖氏真的病重或者出什么事,否则不要来通传她的事情。 而现在广云又收到了肖氏的信,那信上还沾着血迹。 于是他担心这次肖氏是真的病重。 朱斯年瞟眼看到了信上的红色液体,被吓了一跳。 接过来嗅了嗅,的确是血腥味,他忍不住眼皮跳得厉害。 毕竟是生下自己,养了自己十八年的母亲,即便做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朱斯年却也不忍心看到她病死的。 当下便让广云备了马车,带着府医,备了一些吃的,连夜往庄子上去。 …… 嘭! 一声巨响。 一个盛满滚烫茶水的茶壶从屋中飞了出来,摔成了碎片。 “夫人……”秀秀惊叫一声,慌张的跳到一边,可裙摆上还是溅上了一些水。 肖氏看着门外碎成一地的茶壶,红着眼怒吼道:“这茶是人喝的吗?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种茶水!” 又苦又涩,难喝至极! “夫人,可是府里把茶都断了,今晚这些碎茶叶,是最后一点了,今后想喝都没了……”秀秀越说声音越小,低着头后退了两步。 “你胡说!”肖氏恨得牙痒痒,“我还是肖家的夫人,肖家不可能连茶叶都不送来了!一定是这帮看守的狗奴才刻意扣下了!我写给斯年的信他们定然也没有送出去,真是一帮势利眼!” 肖氏想起自己才来庄子上那会儿,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点家当,各种首饰还值些钱。 那些下贱的农户以为自己失了势,每天送来的饭菜粗糙难吃,简直连府中狗吃的都不如。 她食不下咽,只能给送饭人塞首饰。 后来又用首饰向看门婆子打听杜红雨的情况,再想法子找李老汉去为难报复杜红雨等等,她带来的首饰几乎花完了。 结果李老汉和李杨的事情败露了,朱家原本还送来的各种衣物,茶叶,甚至是蜡烛,都被他们断了。 今天最后一点碎茶叶烧了拿过来,肖氏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怎么喝得下去? 她一怒之下将茶壶给砸了。 蜡烛已经用完了,屋中只能点油灯。 夜风袭来,豆大的火焰晃了晃,差点熄灭。 秀秀赶忙走过去将门给关上,颓丧地回到屋中,坐在硌屁股的条凳上。 肖氏坐到旁边,脸上还堆着怒火,道:“朱斯年这个白眼狼!我真是白养他这么大了,见到沾血的信,他也不来看我这个娘吗?” 说起血,秀秀便觉得手疼,下意识地将右手藏到了身后。 因为早上肖氏强迫她放了半碗血用来写血书,博取朱斯年的同情。 到现在秀秀还觉得头昏眼花的。 肖氏恨恨地看了那昏暗的油灯一眼,忽然扭头吩咐秀秀:“你去给我弄些吃的去。” 秀秀面露茫然,抬起头来,为难道:“夫人,方才有人送来晚饭,你就应该吃了的,你知道的,这院子里也没有粮……” “你真是废物!”肖氏不待秀秀说完,一脚踹过去,将秀秀连人带凳子踢倒狠狠摔在了地上。 秀秀歪倒在地上,额头磕到了条凳的尖锐的角,顿时破了皮,鲜红的血顺着眉毛和脸颊流了下来。 触手一片温热,秀秀发出一阵惊叫,从地上站了起来。 肖氏却是冷冷斜睨着她,冷声道:“我白白让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往常见你主意挺多的,如今却是个废物!连吃的都没法子弄来,我要是早知道,养一条狗,饿了还能杀了它果腹!” 一番话说得秀秀咬紧嘴唇,双手死死捏着衣角,眼中漫出一些恨意来。 自从到了庄子上,肖氏已经打过她好几次了,每次稍微不顺心,要么骂得难听,要么是甩巴掌,或者随手抄起一样东西就扔过来。 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肖氏浑不放在眼中。 朱家也没有赶尽杀绝,吃的每天管饱,穿的虽然粗糙,也是饿不死的,可肖氏偏偏受不了,忘不了曾经当正室夫人的牌面! 终归是忍下了这口恶气,秀秀艰难道:“院子里有些野地瓜藤蔓,奴婢去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些……” 她说着,捂着破皮流血的额头,走了出去。 院子里很快传来了刨地的声音。 肖氏伸手捂了捂瘪下去的肚子,双目猩红充满恨意。 不行,她得想办法离开这里,逃回平州娘家去。朱家这帮人真是禽兽,竟然这样对她! 心中正盘算着,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肖氏狐疑地往外看了看,忽然看到一个人影飞快地窜了进来,闪现到了她的面前。 等看清来人面容的时候,肖氏尖叫一声后退着跌坐到地上,指着那人惊恐道:“你不是……不是在大牢吗?” 第166章 砍死 来人披着一身满是脏污的粗布麻衣,隐约能够看到里面是血污的白色囚衣。 看上去他长久没有洗漱过,头发已经结成了一绺一绺的,两腮连接着下巴上的胡须有寸许,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异味。 他正是年前被秦潇潇抓进了京兆府,如今又成功越狱的花影盗! 肖氏看到他,明显吓坏了。 也顾不得花影盗身上散发的异味,肖氏勉强站起身来,战战兢兢地往后退。 “呵呵。”花影盗看着肖氏,一声不怀好意的冷笑响起,“你个老娘们,我们说好的,老子替你做事,事后你给我银子,再把我从牢狱中救出来,没想到你他娘的竟然出尔反尔!” 肖氏看到花影盗从身后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吓得后退,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没有出尔反尔,你看到了,我被送到了庄子上来了,我根本就……就出不去啊……” “放你妈的屁!” 花影盗被关在府衙监牢中的第一天,就盼望着肖氏赶紧想办法救他出去,可是左盼右盼肖氏也没有动作,反而让他在牢里过了年,还受了好些酷刑,别人全家团圆的时候,他在牢里受罪,与老鼠跳蚤为伴。 现在想来,只怪自己太蠢了,竟然相信了肖氏的话。 当时自己被秦潇潇抓住了,肖氏悄悄给他塞了银票,还说他先去牢狱中蹲两天,自己会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他看在肖氏给的银子多的份上相信了她。 结果呢,自己落得一身伤。 所以,他越狱成功后,立刻就来找肖氏了。 肖氏被他那句“放你妈的屁”惹怒了,反而壮了几分怂胆,大声反驳道:“你也没有办好我交代给你的事啊!我让你把秦潇潇给奸污了,谁料到你竟然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反而栽到了她的手里,真是跟废物!” 肖氏竟然还敢提秦潇潇! 在五音楼那次,自己差点让秦潇潇一根玉簪解决了,花影盗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他怒火中烧,横刀过去便架在了肖氏的脖子上,双眼呼呼往外喷火,厉声道:“你还敢提她!要不是她,老子也不会进牢狱!” 那刀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刀刃并不特别锋利,可是花影盗拿着死死顶在肖氏脖子上,难免陷了一些进入皮肉中。 肖氏厉声尖叫起来,偏生又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大动脉就被割开! 偏偏这人又嘴贱,边叫边大声威胁:“我可是侯府夫人!你这个江湖上的败类,你敢杀我你会被朝廷通缉,被碎尸万段——” 花影盗用力一压刀身,刀刃陷进去更多,血从皮肉中挤了出来,尖锐的疼痛让肖氏头皮一炸,顿时一怂,全身抖如筛糠,眼泪哗哗流了出来。 花影盗一脸狠厉,嗓子里发出困兽般恐怖的声音:“你这个死娘们!老子今天来就是来要回尾款的,给老子闭上你的嘴,再喊老子立刻把你脑袋割下来!” 他本就是采花加杀人的江湖败类,若不是肖氏还答应过他五千两银子,他都懒得废话就把她剁了! 望着男人露出的凶恶,肖氏终于不敢嘴贱了,哆哆嗦嗦道:“我……我现在没有银子,银子都在朱家……” “什么?!”花影盗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手上力道又强了几分。 肖氏哽咽道:“我现在没有银子,你要银子,得……得等我儿子来,我让他给你……” 花影盗不确定肖氏所说话是真是假,想了想,将那柄刀从肖氏的脖子上拿了下来,恨声道:“老子不信你,你现在给我去屋里找去!” 万一她有银子,但是故意不给他呢?他现在觉得这个女人做得出来。 肖氏被他从后面猛地推搡了一下,连忙伸手摸着出血的脖子,咽着唾液往里屋走。 反正她现在是真没钱。自己拿不出钱,花影盗应该暂时不会对她下手吧? 思及此,内心多了些心安。 当她前脚刚刚踏进里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院子外面传来了马车滚动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隐约还听到有人说话:“快点……” 肖氏一下就认出来那是儿子的声音,她即刻狂喜起来,也不管花影盗,朝着外头就大喊:“斯年,救命啊,快来救我,有人要杀我,斯年——” 边说她还边发了疯一般往外面跑,还以为自己速度快能够跑出去,还以为花影盗没有拿到银子不会杀她。 谁想到她经过花影盗身边的时候,看到了男人眼中的狠厉嗜血!他举起刀一刀砍过来,肖氏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后脖颈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还伴随着骨头被斩断的声音! 那尖叫还有一半卡在嗓子里来不及喊出来,她已经往前扑倒在地,血流喷涌,一个巨大的口子在头与身体的连接处出现,恐怖骇人。 “救命啊!”门外响起另外一道呼救声,花影盗冲了出去,看到是刚刚在院子后面刨地的秀秀。 她刚刚在外面偷听。 花影盗拿起手中的刀扔了过去。 三尺长的刀在黑暗中翻转了几圈,噗的一声,从秀秀的后背贯穿到前胸。 跟肖氏一样,她扑倒在地,没了声息。 花影盗看着两具尸体,冷哼一声,疾步奔入院子中,利用轻功从院墙跳了出去。 下一秒,院门终于开了,朱斯年带着广云以及府医冲了进来,却只看到血泊中的两具尸体! “娘!” 朱斯年飞奔向肖氏,看到了她后脖颈,头和身子几乎被砍下来,那半粘在身体上的头,双眼还睁得老大,似乎死不瞑目! “娘!”朱斯年抱起肖氏用力拥在怀中,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 肖氏的死讯传到秦潇潇耳朵的时候,她呆了一下。 随后的反应不是为她难过,反倒是在想,朱斯年肯定难受至极。 果然,跟秦梦阳去朱家吊唁的时候,看见朱斯年跪在棺木前,脸色苍白万分,比上次在城外遇到的时候还有瘦,甚至显出形销骨立,摇摇欲坠之感。 秦潇潇去上香的时候,他看到秦潇潇,先是愣了一下,眼中沉痛的哀伤一闪而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当秦潇潇是陌生人一般,低下了头去。 第167章 转换对象 经过辨认,凶手遗留下来的凶器,是京兆府捕快所佩戴。 经过一系列的调查,确认凶手系刚刚越狱的花影盗。 只是刘冰暂时不明白花影盗不去杀那些花样少女,为什么要杀了肖氏这个半老徐娘。 京兆府的人疑惑不解,可朱家朱从朱斯年等人,尤其是朱斯年,猜得到其中缘由。 肖氏,杜红雨,自己,花影盗…… 当初朱斯年得知肖氏算计自己跟杜红雨的时候,他便已然明白了,他甚至还提醒过肖氏,不要跟那些江湖中人做交易,以免有一天丢了性命! 谁料到会一语成谶呢? 他既知道肖氏跟花影盗有来往,却没有戳破,还让她和秀秀独自去了庄子上…… 满院的白幡飘飞,前院的哭声时远时近地传到后院来。 秦潇潇低着头闷闷经过花园的时候,看到朱斯年颓然地坐在一棵桃花树下。 明明已经入了春,桃花开得那样盛,可是春风吹动花瓣落到他的发丝上时,却显得他那样悲痛可怜憔悴。 秦潇潇顿了顿脚步,握紧拳头,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打招呼。 朱斯年抬起头看到了秦潇潇,看到她白色的裙摆在风中摆动,脸上似乎有些歉疚之情。 他垂下眼睫,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随即开口:“表妹都不愿理我了吗?” 秦潇潇驻足良久,最后还是迈步走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嗫嚅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朱斯年抬头看她,似乎有些不解。 秦潇潇视线拂过他苍白至极的脸庞,喃喃道:“一切不好的事,都是从我进入朱家开始的……” 朱斯年愣怔了许久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然而他的想法跟秦潇潇的不同。他看着秦潇潇,眼中闪过一抹柔色,但很快就被那自责和悲伤掩盖。 “这怎么能够怪你呢?要怪只能怪我母亲心胸狭隘,心思不纯……”两行泪从他的脸颊滑落,他抬头看着花影在空中飘舞,嘲讽似的,“这该是她的报应吧。” 十几年前,她做下的第一件坏事——冒领了杜红雨母亲对朱从的救命之恩,十几年后,她忘恩负义。当年王氏遭难她都没有伸出援手,那般自私凉薄,不但毁了杜红雨和朱斯年的一生,甚至让一心为主的小欣瞎了一只眼。 …… 往西北而去的队伍,已经缓慢行进将近二十多日了,却只走了一半的路程,还要再走二十日,才能到秦启驻守的边境城。 换作以往,秦启已经到了。 但是这次,他肩上挑了护送和亲队伍的担子,虽然内心有些焦灼,可也不能催促着队伍快走。 那苏苒可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如今又是公主,每天缓行半日便喊累,要众人停下来休息,否则她便以自己乃“平安公主,身份高贵,没有人敢得罪”为由,恐吓众人。 突厥似乎很在意此次和亲,所以也不敢让苏苒太受累。 如今越是往西北而行,气候便越发干燥,一路的景致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倒是让苏苒有些新奇。 不过风景看多了也觉得乏味。 她坐在马车中看到自己原本细嫩的双手愈发干燥,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两颊也一日不抹润肤露便发疼起皮,心中简直后悔到了极点。 后悔什么呢?当然是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答应阮家的那阮岱,同他一起私奔! 只要跟他私奔了,自己逃脱了和亲的命运,等风声一过,再将那个傻子甩了,凭借自己的美貌和学识,她想要重新找到一个身份地位都不俗的男子依靠,也不是不可能。 “公主,您要的水。”马车的车帘被掀开,陪嫁来的宫女递了一个水囊进来。 苏苒接过水囊,看到麂皮制成的水囊,便有种将之扔在地上狠狠踩上两脚的冲动! 想当初在家的时候,她哪次喝水喝茶不是用的上好茶具,喝的御赐茶叶? 一个高大的人影忽然出现在视线中,苏苒想要扔了水囊的冲动一下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呆呆地看着那道高大的人影,左手掀着窗帘,一时间失了神。 那是跟着秦启来的清商,不过没人知道他叫清商,所有人都唤他商公子。 苏苒是这两日才看到清商的,而见到他的第一眼,苏苒便被男人那英俊的面容深深吸引了。 诚然,她曾经觉得,那京城万千男子,论起容貌,只有一个莫世子能够配得上自己,可如今见了清商,苏苒觉得,清商也配得起。 他从马背上翻身下马,高大俊挺的躯干,宽肩窄腰,迷人无比。他走到了秦启的身边,与秦启说着什么,迷人的微笑从他的嘴角蔓延出来。 苏苒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既然现在没法让那个阮岱带自己私奔,那能不能换一个男人呢? 凭借自己的美貌,正常男人都会被自己吸引吧? 苏苒想着,面上忽然闪过一抹羞赧之色,她放下来窗帘,微微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脸。 今日一行人马到了城中的驿站休息。 苏苒被安排在二楼最大最豪华的屋子里,门口时刻守着陪嫁来的宫女。 外头已经日影西斜,初春的晚风拂在面上,又凉又干。 她走到窗户边将窗推开,看到这间房后面是个小院子,院子里栽了几棵银杏树,嫩黄的叶子刚刚长出来一些,被傍晚的风吹得沙沙作响。 彤红的晚霞洒在薄薄的叶片上,让这些叶子闪着红黄绿交织的奇异又绚烂的光泽。 树下,秦启正在指挥着清商练武。 苏苒的双眸一下就亮了起来,透过树叶间隙,一瞬不瞬地盯着清商那抹穿玄色袍的身影。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秦启走了,可清商似乎要多练一会儿,独自留在了树下。 银枪在他的手中耍得并不那么流畅,可是力道很足,加上他原本就有力,苏苒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他力拔山兮的气概。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 苏苒想了想,灵机一动,连忙回到屋中,拿了一块自己从家中带来的手帕,在上面滴上两滴花露,揉了揉,放在鼻孔前嗅了嗅,确认香气均匀了,苏苒才走到床边,将手帕朝着清商的头顶扔去。 轻柔的手帕飘飘悠悠,缓缓飘向清商。 男人抬头的瞬间,一记枪刺过去,刺穿了手帕。 他正狐疑之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道悦耳女声:“呀!我的手帕!” 清商拧眉看向苏苒。 光线黯淡,看得不是很清晰,又听苏苒道:“商公子,那是我的手帕,烦请你帮我送回来。” 第168章 生恨 清商将手帕从枪尖上取了下来,看着上面被扎破的洞,陷入了沉思。 苏苒在房间内等了约莫两刻钟,清商还是没有将她的帕子给送还回来,这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难道这个男人没长眼睛,看到她这么个大美人,不想找机会靠近? 咚咚咚,门被人敲响了,她心头一喜,猜想定然是清商将手帕送回来给自己了,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 她连忙去开门。 然而打开房门,门口站着的不是清商,而是一个婢女。 婢女手中抬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条手帕,一条是她方才扔向清商的那条,中间破了一个洞,绣着的栩栩如生的百合花瓣遭到摧残,十分可惜,另一条却是崭新的,上面绣着兰草。 苏苒不明所以。 拿起那条新的帕子,她问婢女:“谁让你送来的?” 婢女恭敬回答:“是商公子,他说他不小心弄坏了公主的手帕,已经重新去买了一条赔给公主。” 苏苒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惊诧不已。大晚上的,人生地不熟的的,也难为他找地儿买手帕! “他人呢?”苏苒没有见着清商,很不甘心。 “商公子跟秦将军在一起,他让奴婢向公主表达歉意。” 苏苒一把抓住手帕,冷哼一声,关上门回屋去了。 她想着第二天相见,清商会来找自己道歉吧? 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件事对清商来说好像没发生。他似乎只是当苏苒是陌生人,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从小被众人捧着长大的苏苒,根本受不了这般被人冷落,再看清商的眼神,已经多了些怨愤。 这日众人行进到一条河边,停下来休整。 河在左手边,右手边则有一片低矮的杉树林,男子们见了河,好些人忍不住脱了衣服下了水。不过距离苏苒比较远,以免冲撞了公主。 因为已经是春季,林子里也长了郁郁葱葱的草。 马车内闷热,苏苒下了车,让婢女在林子旁边树荫脚下铺了垫子,坐在那里休息乘凉,视线时不时就往距离自己一丈外的清商身上瞟。 清商和秦启在一起说话,秦启则拿着一个瓷罐,将裤腿给撩了起来,正在抠着瓷罐里的药往腿上擦。 这就是当时莫清淮送来的药,需要连续擦一个月。 药味很淡,甚至带着些清香。 两人在那儿不知说了些什么,清商的脸上时不时浮出笑意来。片刻后,他站起身来,神情复又恢复了平常的肃穆,往苏苒这边大步走了过来。 苏苒知道他不是要来找自己,而是要去与自己另一边的突厥使臣团说话。 当男人距离自己不过四五步远的时候,她忽然起身,故意往前走过去,假装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身上,然后哎呀一声,摔到了地上。 这手段还是当初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玲教给她的。 不过这次和亲她没跟着一起来,因为苏太傅看着那丫头心思不正,总是挑事,怕到了突厥王庭闯祸,便找了个借口将她赶出了苏家。 但是小玲曾经教给苏苒的各种手段,苏苒都是学了个融会贯通。 她摔在地上的刹那,清商往后退了一步,拧眉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根本没有想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苏苒只能伸手去想要抓清商的裙摆,但是没有抓到,他又退了一步。 婢女连忙过来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清商看着她,开口道:“公主何不小心些?” 听起来是关心之言,可是苏苒隐隐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透出来的洞察她的心思的神情,还有一丝……鄙夷。 一时间万分羞恼,她红着脸发怒:“你好大的胆子!撞倒了本公主,连道歉都不会说一声吗?万一本公主出了什么事情,影响了和亲,你担待得起吗?” 清商眼神冷了两分,嘴里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嗤,随后躬身抱拳请罪:“在下无心之过,还望公主海涵。” 苏苒冷哼一声,退回了方才的位置上坐下,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走向了突厥使团。 视线扫过周围护送她去和亲的侍卫,官员,以及突厥使团,尤其是大将军秦启,一股恨意兜头袭来。 凭什么?!凭什么去和亲的不是那个秦潇潇?而是自己? 苏苒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粉色的指甲几乎将手帕给掐烂。 若是自己路上不见了,这些护送她的人,是不是都得担责? 他们推自己去和亲,牺牲自己,根本不把自己当成天启的子民,就连一直疼爱她的祖父,也不顾她的死活,那凭什么要为他们去牺牲呢? 浓烈的恶意从心底蔓延上来,苏苒猛地起身,扭头看向身后的杉树林,二话不说便往里走。 陪嫁来的婢女有十个,都是宫中精心挑选的,但贴身伺候的有两个,平常苏苒要去方便,便是那两个跟随。 两人见苏苒忽然往林子中走,便以为她是要去方便,连忙跟了上去。 苏苒左转右转,越走越远,那两个女婢见状,连忙对苏苒道:“公主不要走得太远,以免遇到危险。” 苏苒这才回头,找了个草丛茂密的地方佯装蹲下去。 那两名女婢见状便一人在一边背对着苏苒放风。 其中一人距离苏苒比较近。 苏苒看准了她的后脑勺,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而后猫着身子悄悄靠了过去。 距离那婢女只有三步远的时候,婢女听到声音想要转过来,没想到后脑勺忽然传到一阵剧痛,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她便直挺挺地摔了下去,发出了异响。 另一边的那个婢女听到了动静,转头看了过来。苏苒佯装惊慌,大喊道:“快过来,她怎么晕倒了?!” 那婢女面露诧异,赶忙走了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同伴,蹲下身去叫喊她的名字。 苏苒趁机将藏在身后已经带了血的尖锐石块扬起来,对准了婢女的后脑勺…… 众人在路边等了许久不见苏苒和两名婢女回来,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秦启连忙命令众人前去寻找。 清商也跟着起身去寻。 和亲公主若是丢了,那负责护送之人都要被治罪。 苏苒发了疯一般穿过了杉树林,抬头看了看天,但见日头已经有西斜的势态,她找准了东南方向便飞奔而去,因为京城以及天启的其他州府都在东南。 第169章 出事 苏苒太高估自己了,或者说她太低估随行护卫了,因为在乌金西坠的时候,清商和一众侍卫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找到了她。 她原本穿着整整齐齐的华丽宫装,却由于逃跑而弄得满身尘土,娇俏的脸上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浮现出一丝恐慌。 清商和那些侍卫站在距离她一丈开外,语气中透着不悦,道:“请公主跟我们回去,继续北上去和亲。” 苏苒跌坐到地上,咬牙切齿。 忽然间她灵机一动,摔倒在地上,望着清商道:“我的腿摔坏了,商公子过来背我,否则我便不回去!” 侍卫们面面相觑,隐约猜出,这个和亲公主是不是对清商有好感,想要借机靠近他? 清商眉头拧在一块儿,面露不悦,直接拆穿她:“公主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便受伤了?当我们瞎了吗?” 苏苒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来对准自己的脖子,恼恨地威胁:“你来背我!” 清商不得不走过去,忍着内心的厌恶将苏苒背了起来。 一行五六人缓缓往来路走去。 苏苒趴在清商的背上,嗅到了他身上独属于男人才有的夹杂着淡淡汗味的气味,她用力吸了一口,心想要是这个男人愿意接纳自己,带自己远走高飞该多好啊! 抬头看了看,其余的护卫走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距离两人有些距离。 苏苒于是凑到了清商的耳边,放软了声音,娇滴滴道:“商公子,你可知,本公主嫁去突厥意味着什么?” 清商没理她,沉着脸走自己的路。 \"我花季一般的年龄,却要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凭什么?\"苏苒恨声说着,用力掐了掐清商的肩膀。 轻微的刺痛传来,清商忍着。 苏苒见他不理会自己,但能够看到他的侧脸,看到他的耳朵,苏苒于是凑了过去,张嘴便要咬下去。 只是没有得逞,清商忽然猛地将她给摔到了地上。 “公主请自重!”他不悦地望着她。 后背的骨头撞到了地上的一块石头,疼得苏苒掉了眼泪。 看到她流泪,清商却难得地有几分动容,于是苏苒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趴伏在地上,任由泪珠像珍珠一样往下落,楚楚可怜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商公子,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去千里之外穷山恶水处遭人凌辱吗?” 原野上有风来,吹动她的发丝,愈发显得她娇俏可人,可是清商依旧无动于衷,好像地上的人是块木头。 苏苒鼻尖也红了,膝行两步到了清商面前。这次终于抓到了他的衣摆,她放低声音恳求他:“商公子,你带我走好吗?我们去无人的地方,苒苒愿意放下身份,愿意委身于你,为你生儿育女,伺候你终生!” 乍然听到这番言语,清商以为自己听错了,愕了一瞬,随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小姐,苏太傅品行高洁,道德崇高,为天下读书人之表率,在下在京中之时也曾听说,公主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号,却没想到空有一身才气,却是个品行低劣,将私心置于国家之前的自私小人。” 一番话说得苏苒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黑,苏苒勃然大怒,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本公主!” “公主原来还记得你是公主,只是在下提醒你一句,不要忘记公主前面还有和亲两个字。”清商冷冷道。 “你!”苏苒恼羞成怒,握紧方才那簪子,扑向清商,欲要发泄怒火。 然而还没有得逞,清商抓住她的手将簪子夺走扔到一边,劈头将她打晕在地。 那几个侍卫这才走过来。 他们方才多少都听到了苏苒说的那番话,面色都有些古怪。 清商如今碰都不想碰她,只转头对几个侍卫们到:“麻烦诸位将公主带回去吧。” 清商虽然尚且白身,但是众人都知道他跟秦启将军关系匪浅,便听他的话,将昏迷的苏苒给抬了起来,背对着夕阳往中午停歇的地方而去。 最后一丝晚霞湮灭,黑夜踏着星光爬上来。 远远看去,河水边稀稀拉拉有些火光。 抬着苏苒的一名侍卫疑惑道:“难道大家都还没有回来?怎么都没有生火?就那么几片火光?” 往常众人也会经过郊外,晚上便安营扎寨原地休息,火光一簇簇的,老远便能看清楚。 可今晚……清商等人飞快发现了不同寻常,空气中似乎散发着一股血腥味! 他们连忙加快脚步飞奔过去,等靠近白天休息的地方时,几人都傻了眼了——只见地上躺满了一具具尸体,全是随同来和亲的人! 他们竟然全部被人杀死了! 清商只觉得头皮炸裂,后背一凉,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高声道:“快找秦将军和诸位官员!” 说着他已经从被人毁掉的和亲的物品中找到了火把点燃,其他几名侍卫连忙放下苏苒,捡起火把,在一地的尸体中寻找生还之人。 找了好半晌,也数了数,尸体有一百三十多具,包括突厥的几位使臣,从京城同来的几名官员,但是秦启和突厥副使都不在,突厥的正使却死了。 其他少了的尸体,似乎都是今天出去寻找苏苒的人。 几人还发现,这些人死的时候,似乎都没有挣扎,伤口全在心脏部分,旁边有摔碎的碗碟,冷掉后洒在地上的饭菜。 其中一个懂得些药理的侍卫拿起一碗饭看了看,随后惊呼出声:“这饭菜里面被下了蒙汗药!” 真相呼之欲出——送亲使团包括突厥使团在内,晚饭被人下了蒙汗药,凶手在他们晕倒后,对着心脏补刀,将人全杀了! 清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秦将军去了哪里?他不会也被害了吧? 内心慌乱之时,不远处忽然听到了某种鸟类咕咕叫的声音。 众人举着火把找了过去,看到了一堆杂物下面,压着一只鸟笼,鸟笼中一只白色的鸽子,不安地跳来跳去。 这只鸽子正是他们来时秦梦阳送给清商的小绿豆。 第170章 反悔倒戈 秦梦阳做了一个很大的鸽舍,将小红豆跟她的两枚蛋关了进去。 鸽子蛋略微比鸡蛋小一些,被小红豆压在身子下面。 如今已经孵了近二十天了,眼看着小绿豆就要儿女双全了。 秦梦阳蹲在鸽舍面前,伸手指去戳了戳小红豆的脑袋,与她说话:“你加油哦,等过年的时候你相公回来,会发现他竟然当爹了,到时候他一定会高兴坏了的!” 无凭抬着谷子站在一边感慨道:“真没想到,一晚就中,小绿豆虽然是只鸟,可真够猛的。” 秦梦阳抓了一把谷子放在食盒里,看着小红豆一边啄食一边孵蛋,颇有些自得地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挑中的信鸽!等这两颗蛋长大了,我要把它们训练成最好的信鸽!”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咕咕咕的声音,一只全身雪白的鸽子从围墙外飞了进来,径直从打开的窗户飞了进去,落在了房中摆在琴架上的琵琶的琴轴上。 “啊呀,你男人回来了!”秦梦阳惊喜地跳了起来,连忙跑进屋中,将小绿豆抓了起来,举到面前,将腿上的信取了下来,又将小绿豆送去跟小红豆团聚,这才将信纸展开。 他本以为清商会送回来什么好消息,比如他们已经成功抵达了边城,比如秦启双腿顽疾已经好了之类的。 可当他看清信上的内容时,却被吓得全身发抖,面色惨白。 无痕发觉了秦梦阳的异样,连忙关切询问:“少爷,出什么事了吗?” 秦梦阳张了张嘴,勉强吐出几个字:“父亲他……他出事了……” …… 送亲团出事的消息,和突厥撕毁两国友好条约的消息几乎是前后脚被八百里送回京城的。 朝堂上,一向温和的皇帝勃然大怒,怒斥突厥不守信用。 朝臣们也群情激愤,站出来指责突厥人。 原来,与天启签订合约的突厥可汗阿史那及干,本意以四座边境城换娶天启国和亲公主苏苒,合约签订成功。 但是及干的儿子,也就是突厥的大王子野心勃勃,与及干理念不同,根本不愿意割地去换取一个他国女人,还要对敌国卑躬屈膝。 在使臣团与天启国打得火热的这段时间,突厥内部发生了一些异动,只是瞒得比较隐蔽,探子没有窥探到消息。 直到十日前,突厥可汗及干忽然重病卧床,昏迷不醒,于五日前突然离世。 大王子阿史那吴吉发动政变,以和亲公主乃不洁之身为由,撕毁了与天启国的合约,并且秘密派了几名死士乔装打扮,与突厥使臣团副使里应外合,将天启的送亲使团与突厥外交使团杀了个干净。 大将军秦启和苏苒至今下落不明。 另外,突厥新登上王位的阿史那吴吉趁着秦启不在的间歇,派大将摄图偷袭天启边城苏城。 苏城虽然防守坚固,可军中出了叛徒,导致天启军队损失重大,如今那名叛徒还在追查之中。 当务之急,一是要派人寻找并接回苏苒,二是要寻得秦启的下落,三要往边关拨粮草辎重,做好对付突厥的准备。 朝廷很快便商议好了对策,皇帝任命太子莫邕为兵马大元帅,调集十万兵马开往苏城,应对突厥。 另外着令各个州府派人寻找秦启和苏苒的下落。 消息传到秦家的时候,秦潇潇正在收拾行李,准备马匹,意欲往西北而去。 因为秦启失踪的事情,近日秦家一片死寂,人人脸上都挂着担忧。 秦潇潇晚上睡觉梦到爹爹死于非命,她吓得从床上惊坐起来,一边擦拭额头的冷汗,一边大半夜便要出发去找人。 菱叶好不容易劝她等到了天亮,她去见了秦梦阳,让他装扮成自己待在家中不要出门,而自己要用他的身份出门。 秦梦阳也从来没有这样焦急过,甚至还哭了鼻子。 秦潇潇伸手帮他擦了擦眼泪,嫌弃了他一番,让他管好家里里外事务,随后出门跨上了马背,往西城门而去。 刚刚出城走了不到十里地,忽然看到前方大路上立着一人一马,正是一身白衣的莫清淮。 看样子,他像是专门等着秦潇潇。 秦潇潇勒停了马,疑惑询问:“世子这是来送我吗?” 一黑一棕的两匹马脑袋凑到一起嗅了嗅,莫清淮神情比以往都认真,道:“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秦潇潇有些发愣,“你知道我要去找我爹?” 莫清淮点头:“嗯。” 秦潇潇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世子不要开玩笑了,你连饭都不会做,路上还要我照顾你吗?” 面容俊逸的男人闻言脸色有些发窘,却并没有生气,他拍了拍跨在马鞍上的包袱,道:“我带了干粮和水袋,不用你做吃的或者找吃的。” 秦潇潇想不通他发什么癫要跟着自己去,只觉得他娇生惯养的跟着自己只会是自己的拖累,对着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通劝说,希望把他劝回去,可是他固执非常,根本劝不动。 最后秦潇潇佯装生气,打马自个儿往前飞奔,莫清淮也追在后面,不离不弃。 也许这半年来他是锻炼过的,体力竟然变好了许多,骑术也不赖,秦潇潇慢的时候,他也慢,秦潇潇生气拼命往前跑的时候,他也轻易便追上了。 最后秦潇潇死了心,任由他跟着自己,在马上警告他:“世子要是拖我的后腿,可别怪我冷血无情抛下你自个走了!” 莫清淮闻言微微一笑,道:“本世子绝不拖你的后腿!” 没想到他竟然说到做到了! 两人在骑着马疯跑了一天,落日西斜的时候在荒郊野外停了下来。 跳下马背的时候,秦潇潇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屁股,面露痛色。 莫清淮连忙伸手从包袱里掏出个药瓶递给了秦潇潇,道:“缓解疼痛的药,吃了便不疼了。” 秦潇潇接过,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他又伸手去包袱里面摸了好半天,摸出两个馒头,两块风干肉,还有一个水囊。 他递了一半给秦潇潇,面上带着些嘚瑟的神情。 秦潇潇忍不住问:“你竟然还知道带肉干出门!” 莫清淮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本世子不会做吃的,不代表本世子是傻子!” 第171章 受辱 秦潇潇一想,也是哦,他又不是傻子,只是……有些娇惯。 他温雅小口地吃一口肉干,又吃一口馒头,脸上隐隐显出一些疲惫来。 肉干很硬,但是嚼起来却满口生香,回味无穷,秦潇潇吃了一块,颇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手指头。 莫清淮起身将包袱递给了她,道:“里面还有。” 说完后,他拍了拍手上的馒头屑,用随身帕子擦了擦嘴,转身往旁边的林子中去。 秦潇潇连忙打开包袱找肉干,发现原来包袱里面不止有吃的,还带了些出门必备的东西,例如火折子,匕首,好几个颜色不同的药瓶。 她一边嚼着肉干一边扭头往林子里面看,隐约能够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在林子里晃来晃去,时而站起来,时而蹲下去。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那位一向下不了厨房的贵公子竟然抱着一大捆柴火走了出来,头发被树枝挂散了一绺,耷拉在额头前。 他回到了秦潇潇的身边,将柴火放下,神情微窘,对正在喝水的秦潇潇道:“你来生火吧。” 上次差点将屋子点着的场景历历在目。秦潇潇没有取笑他,在天黑之前将火给点燃了。 莫清淮又起身去包袱里面摸出一个黑色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绕着两人洒了一个圈。 秦潇潇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我在家配制的驱赶野兽毒虫的药粉。”他回答。 “这有用吗?” “也许吧。”莫清淮弄好一切后,便回到了秦潇潇的身边,脱下外套铺在地上坐着,呆呆看着火苗。 一开始秦潇潇还怀疑那药粉的效用,但这一夜安然无虞地过去后,两人身边甚至连蚂蚁都没有出现一只,秦潇潇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傲娇的贵公子,其实也还有些用处的。 至少有了他的药粉,两人晚上能够睡个好觉,得以安心休息。休息好了,白天才能够好好赶路。 …… 七日后,秦潇潇和莫清淮到了当初和亲团出事的所属县城。 事实证明,找人这种事,还是人多力量大。 因为他们两人还没有开始寻找秦启的下落,便在县城得到了秦启的消息: 秦将军已经到了苏城指挥我军与突厥作战了。 担忧数日的秦潇潇乍然得知了这个消息,提在嗓子眼好几天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现下苏苒没有消息,各地官府的人还在找。 秦潇潇不关心苏苒,而是关心与苏苒一起消失的清商,所以她还要继续在附近逗留。 她要找清商的事情没有告诉莫清淮,但莫清淮一直跟在她身后,问她:“你要去边关找秦将军?” “嗯。” “你还要找那个清商吗?” 秦潇潇闻言回头看了看他,发觉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她牵着马走出城门,抿唇道:“你跟我来是为了找我爹的,如今我爹的消息有了,我不想麻烦你,你回京城去吧。” 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不适合他,看他的脸,都被太阳晒起皮了。 两匹马儿齐肩并进,马蹄踩踏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莫清淮声音微微发沉:“我们一起出来的,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人自己回去呢?” 秦潇潇看他一脸疲惫,觉得心中过意不去,脸上就露出个歉疚的神情来。 莫清淮笑了笑,继续跟着秦潇潇。 * 此时,某处不知名的山谷中一条隐蔽的小道上,一个女子正在仓皇逃命。 这个女子穿着蓝色的宫装,但是宫装破烂脏污,脸上也沾满了灰尘,原本精致的妆容已然不复存在。 宫装甚至破破烂烂,像是被人撕坏了,迫使她的胸口一大半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两条胳膊也露在外面。 这个女子就是苏苒。 她仓皇地顺着偏僻的山路逃跑,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往后看,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她。 山路崎岖弯折,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林子里偶尔传来鸟叫声,但是却找不到能够救她性命的人。 “站住!小美人!~” 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来,苏苒听到那声音头皮已然发麻。 再次回头看过去,果然,那道熟悉而恐怖的人影追了上来。 是那个男人! 几天前,送亲使团出事,清商和余下的几名侍卫决定暂时带她回京。 然而她们不过走了几里路,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忽然出现,将侍卫们全部杀了。 她后来得知,那人正是从京城逃命至此的花影盗! 当时她眼睁睁看着清商也被花影盗刺了一刀,她差点被吓疯了,连忙趁乱逃跑。 没想到花影盗却追了上来,在野地里便奸污了她。 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死百了。 她是苏家的千金,是被众人呵护着长大的小姐,锦衣玉食,学书识礼,是被当成太子妃或者皇子妃培养的人。 一朝被一个长相丑陋身份下贱的淫贼奸污了,她根本受不了那打击。 当时她就拔下簪子想要自戕。 结果呢,簪子抵在胸口好几次,疼痛让她根本就下不去手,她试了好几次,最终放弃了。 算了,天大地大,活着最大, 除了花影盗,没人知道她已经失贞了,她只要活着逃走,躲过了和亲,隐姓埋名,就能够找到一个身份地位不凡的男人接纳自己,安稳一辈子。 她还不知道,突厥可汗吴吉撕毁条约的借口,就是她已经不洁了! 花影盗也没有杀她,而是带着她一路往西北而去,她不知道这个恶心的男人想要干什么,或许还要送她去和亲吧。 她在昨夜趁着花影盗熟睡的时候,趁机逃跑,特意挑选了无人的山谷密林中躲藏。 结果花影盗还是追了上来! 如今回头看着那个让她恶心又毛骨悚然的男人,她心中充满了绝望。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前跑,结果太急没看路,绊到一个石头,狠狠地摔了下去。 花影盗那张满是色欲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狞笑挂在嘴边。 “名震京城的苏才女,和亲公主,号称绝美无双,都被我花影盗睡了,还跑什么?你以为你逃得过我的手掌心吗?” 苏苒拼命爬了起来,焦急万分想要继续往前逃,但花影盗已经追了上来,一把从后面抓着她的后脖颈,嘴巴凑过来就要亲她。 苏苒早已尝过好几次那口臭了,但实在是适应不了,这会儿还是想吐。 她紧闭双眼,羞愤欲死。 然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痛哼,后脖颈一松,苏苒睁开眼睛,发现身边多了个人——竟然是清商! 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插进了花影盗的后背里。 花影盗吃痛,可没死,反而翻转身体跟清商扭打在一起。 清商是为救和亲公主而来的,他既然跟了秦启,便自在身上背了一些使命。 他和苏苒都还不知道两国和亲已经成了泡影,只是内心谨记,和亲事关两国和平,他身为天启的子民,自当为了国家而效力,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保护和亲公主。 第172章 恩将仇报 苏苒在旁边忐忑地看着,恐惧让她全身颤抖,脸色惨白。 清商不过跟秦启和秦潇潇学了一个多月的武功,只会一些简单招式,胜在从小锻炼,力气比较大。 他用力箍住花影盗的脖子,试图将他勒死。但是花影盗和秦潇潇一样,是从小习武之人,就算是后背中了一刀,依旧如同没事人一般。 眼看着花影盗就要挣脱开来,清商只能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苏苒,用眼神示意她来帮忙。 苏苒读懂了清商的眼神,却没有过来,反而扭身抛下了清商,自顾自地顺着小径飞奔而去。 方才清商肯定听到了花影盗说的话,知道了她已经失去贞洁的事情,若是清商活下来,自己不洁的事情,肯定会被他透露出去! 况且,这个男人还要抓自己回去和亲呢! 她不去和亲,让他跟花影盗斗吧,最好两人都死在这里,这样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了! 她要隐姓埋名,去追求自己应得的人生! 那抹仓皇的人影很快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清商不敢置信,苏苒就这样抛下自己走了。 他只能使出浑身解数,跟花影盗缠斗。 好在方才花影盗被自己刺了一刀,否则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在一番缠斗中,清商渐渐落入下风,但他瞅准机会,推着花影盗撞到了一块石头上,并且一脚将他踹下了旁边的一个很高的埂子下面。 只听刷刷刷一连串声响,花影盗顺着藤蔓重生的埂子滚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响。 清商站在上头往下面一瞧,那人趴在地上,后背的匕首陷进去更多,身边的灌木丛被压塌,叶片上甚至溅了一些血。 清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忽然想到扔下自己独自跑掉的苏苒,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他转身,面色惨白,伸手扶了扶前几天被花影盗刺中的腹部,疼痛已经让他满头大汗。 但他一咬牙,忍着剧痛,往苏苒消失的地方追去。 苏苒从小娇生惯养,根本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一双小嫩脚步子也迈不大。 且这七八天的行走逃窜,脚底都被磨破出血了,扔下清商逃了没多久,她便痛得受不了,只能找个石块坐下来休息。 他没料到清商还能活着回来,而且这么快便追了上来。 当她看到那个俊逸非凡却让她厌恶的男人惨白着一张脸走过来的时候,苏苒怒火中烧,跳起来朝着清商愤怒质问:“你阴魂不散!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清商捂着腹部缓缓走了过来,疼痛已经让他没有力气再行走,他坐在了苏苒旁边的石头上,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是和亲公主,你难道不知道你这般逃跑,很可能会让天启国陷入背信弃义的口舌中,让突厥找到进犯天启的借口吗?” “这与我何干?我本是苏家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和亲本是公主的职责,凭什么拉我去受那份苦?”苏苒几乎是跳起来,气愤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清商冷笑一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是金枝玉叶不错,但是你忘了是谁给你的大小姐的身份?你既然不愿意去和亲,便不配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天子给你的身份和食禄!” 苏苒咬牙切齿愤愤然:“公主比我享受了更高的身份和更加丰厚食禄,她比任何人都应该去和亲!我不甘心,也不服!” 她说着,转身便要继续抛下清商逃跑。 然而清商快速起身上前一步拽着她,声音冷寒地威胁:“你再想逃跑,别怪我不客气!” “你敢对我……” 苏苒威胁的话还没有叫嚣出来,清商抓着她的胳膊狠狠扯了一下。 只听吧嗒一声,她的左手小臂和大臂竟然被清商给弄脱臼了!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苏苒发出一声惨叫,也再不敢逃跑了。 她只能跟着看起来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清商,一步一步朝着回京城的路上走去。 两人在傍晚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官道上,于是当晚便在道路旁边寻了个大石块,靠在旁边休息。 清商去找吃的,便用撕下来的衣带条将她捆绑在石头上,不让她跑开。 如今苏苒对清商除了恨还是恨,即便他长着一张英俊非凡的脸蛋又如何? 苏苒捂着脱臼的左手,恨不能把他给杀了! 清商不在乎苏苒怎样想自己,怎样看自己,他现在只想赶紧将苏苒送回京城去,然后返回去寻找秦启。 夜里,山林里响起猫头鹰的叫声,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如同传说中山中的恶鬼,让人毛骨悚然。 苏苒被吓醒了,她扭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靠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清商。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隐隐约约看得见他眉头紧拧,左手还是捂着小腹。 苏苒知道那是被花影盗刺的。为什么没有把他刺死呢?苏苒恨恨地想着,悄悄起身,缓慢地往他身边挪过去。 捆着她的布条被她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解开,她现在又找到了逃跑的机会了。 但是逃跑之前,她要消除再被他追上的后患。 尖锐的发簪在月色下闪着凌冽的寒光,苏苒的嘴角勾出一道诡异的笑。 清商隐约之间感觉到了身边有动静。原本他不该睡得这么沉的,可是腹部的伤太耗费神思精力了。 伤口的疼痛从腹部袭来。他呼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却蓦然发现了蹲在面前的人。 来不及反抗,尖锐的发簪已经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清商赫然睁大了双眼,对上苏苒溅了血的眸子,在夜色下闪着冰冷的寒光。 一惯娇美的脸露出狰狞的笑意,苏苒拔出发簪,又狠狠扎进了清商的胸口…… “商公子,我早劝你带我走,我都放下身段来求你,愿意委身与你,你却不知好歹,偏偏死活要将我往火坑里面推,今天我便让你后悔你的所作所为!” 苏苒厉声说着,又补了一簪子,直到她感觉到脸上传来温热的液体触感,她才拔出簪子,看着清商重新闭上了眼睛。 …… 第173章 自己哄自己 耳边传来哭声。嘴里一股苦涩的味道蔓延,伴随着奇异的清香。 入目却是一片漆黑,有人说话的声音传入耳中,听得不太真切,时远时近。 “我杀了你!” “别冲动,她是……” “你快救救他,他不……” “……呜呜,放开我……” 真吵啊,清商好想伸手捂住耳朵。 “他有救了!快来看看!” 刚将一些绊了碾碎的药丸的水灌进清商喉咙的莫清淮注意到没了气息的清商眉头忽然动了一下,他连忙转头朝那边的秦潇潇高声道。 秦潇潇站在苏苒的面前,手中拿着苏苒的簪子,恨不能也在她的胸口扎上三个洞给清商报仇。 苏苒被吓得发出一阵阵惨叫声,哭泣声,怒骂声。原本清高自大的小姐如今狼狈不堪。 若不是因为她是和亲公主,若不是现在朝廷正在找她,若不是害怕杀了她会惹祸,秦潇潇已经把她宰了给清商赔命了。 好在莫清淮说清商有救了,秦潇潇将那只带着清商的血的簪子扔在了满是沙砾的地面,转身快步跑到了清商的面前。 清商的胸口袒露着,胸口三个孔洞以及腹部狰狞的刀伤都暴露在空气中,让人触目惊心。 莫清淮连忙去将清商的衣服拉来遮住了他袒露的胸肌和腹肌,以免秦潇潇看到。 不过此时的秦潇潇心思不在搓衣板上,而是盯着清商的脸,伸手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轻声呼唤:“清商,你醒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没有回应,手也很凉。 秦潇潇忍不住问莫清淮:“你不是说他有救了吗?你的药有没有用啊?” 她现在越来越庆幸莫清淮跟着自己来到了这里,并且带了一大堆药。 他们一早沿着官道奔驰而来,遇到了逃跑的苏苒,并且逼问出了清商的下落,得知苏苒这个贱人竟然杀了清商! 找到清商后,莫清淮从他随身携带的玉葫芦中倒了两粒风无痕为他配制的救命药丸和水给清商喝了下去。 莫清淮伸手摸了摸清商的脉搏,点头道:“他活了,但是伤重昏迷。” 秦潇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沉重的担忧终于退却了些许,低声喃喃道:“幸好,幸好他没死,吓死我了!” 莫清淮嘴唇紧抿,面色不是很好看,心头萦绕着轻微的醋意。 她这般担心这个男人。 不过醋归醋,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莫清淮又翻出了一堆药瓶,要帮清商上药。 秦潇潇抢过药瓶:“我来我来!” 莫清淮黑着脸:“你来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吗?” “什么我不该来?”秦潇潇拉开了清商胸口的衣服,拔了瓶塞就往清商的伤口上倒药粉。 莫清淮一把将她推开,忍着怒火道:“他是外男!你是女子,你跟他什么关系?你怎么能看他没穿衣服的样子?” “这不是穿着裤子吗?”秦潇潇翻了个白眼,却被莫清淮推开,怎么也不让秦潇潇碰清商。 动作间难免触碰到昏迷的清商,清商疼得拧眉,眼皮沉重的他,却听到秦潇潇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秦潇潇,你过去,让我来。”莫清淮放软了声音,同她商量一般。 “可是……” “可是什么?”莫清淮看到秦潇潇那副为清商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忍不住生气起来,“你心中能不能有些数?” 秦潇潇蹲在一边,看着莫清淮气呼呼地将药粉抹在清商的伤口上,帮他包扎的时候,故意在他的伤口压了压,昏迷中的清商便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她也跟着生气,不满道:“你才是该心中有数的那个!你能不能不要趁人之危?你轻点啊!” 秦潇潇愈发在乎清商,莫清淮就越发气得头顶冒烟,烦躁地将那裹伤口的布条扎了起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怒视着秦潇潇,牙齿都要咬碎了,“秦潇潇,你当本世子是什么?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本世子才不会去帮自己的竞争对手包扎伤口!” “那我都说我帮他包扎啊。”秦潇潇拧眉。 “你……”莫清淮闭了闭眼,用力压下心口憋闷,好不容易恢复些理智,垂眸看着她,认真问秦潇潇:“咱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难道就当做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懂吗?” 秦潇潇怔了怔,隐约间明白了他为何而生气。 他是吃醋了? 可是自己跟他也没有确定关系,他生哪门子的醋? 秦潇潇冷哼一声,赌气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你要我懂什么?” 莫清淮:“……” 他受不了了,伸手抓住秦潇潇的手腕,怒声质问:“一开始到底是谁招惹我的?完事了便假装失忆吗?” 声音很大,秦潇潇缩了下肩膀,有些心虚,心虚便底气不足。她扭头看了眼苍白憔悴跟纸片似的清商,来了一句:“你小声一些,吵着清商了。” “……” 莫清淮狠狠甩开秦潇潇的手,转身往旁边飞快走了过去。 秦潇潇看着莫清淮走了,有些过意不去。 但看到脆弱要死的清商,她摇摇头,安慰自己:现在清商更需要自己的关心。 至于莫清淮,等他闷气生够了,自个儿会回来的。 秦潇潇去路边弄了一些树枝来搭了个凉棚,将清商给挪进去。 午后,她正在给依旧昏迷但是气息越来越明显的清商喂水,听到凉棚外面传来脚步声。 莫清淮脸上乌云散去,一脸灰土地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只拔了毛的野鸡。还有一根鸡毛插在他的脑袋上。 他将光秃秃的野鸡扔在了地上,原本脸上很平和,但见秦潇潇趴在清商面前小心翼翼地给他喂水,差点又醋起来。 忍!忍住!心胸狭隘的男人,是不招女人喜欢的! 莫清淮将重复了几百遍的话重新重复了一遍,调整好心态,向秦潇潇挤出个微笑,软声软语说:“秦小姐,麻烦你去烤鸡。” 秦潇潇眨眨眼。 果然,她就知道,这个男人自己生气,又能自己把自己哄好的,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 她站起身来,将水袋塞进了莫清淮手中,朝他笑道:“世子竟然能够凭一己之力猎到野鸡,真棒啊!” 说着凑过去撅着嘴隔空亲了他一下。 莫清淮:“……” 第174章 边关 莫清淮脸红了一下。 但是心情莫名跟着好了一些。 他给清商喂水,转头看着秦潇潇在外面生火烤鸡。 烤好之后将鸡分成了三份,她和莫清淮一份,清商一份。 清商总算是醒了过来,看到秦潇潇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看他脸上充满了疑惑,秦潇潇便蹲在他身边,将烤好的肉一点一点撕小了放进干净的树叶上递过去,对他道:“你放心吧,都过去了,那个小贱人,被我抓回来了。” “小贱人?”清商一时不明白,扭头看到莫清淮坐在旁边的石墩上看着他,他目光便下意识地沉了两分。 秦潇潇伸手指向了还被困在凉棚外面的苏苒。 哦,今天一整天,秦潇潇和莫清淮似乎都没有鸟她。 如今她正有气无力地靠在外面的石头上,像块破布被扔在那里。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闻到烤鸡的气味,她没法克制的吞咽着唾液,双眼紧紧盯着秦潇潇手中的烤鸡。 秦潇潇看过去的时候,她却仇恨地瞪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今天喊了不下百遍的话:“秦潇潇,你不得好死!” 秦潇潇嘁了一声,懒得鸟她。 清商面色惨淡,见苏苒堂堂和亲公主被绑成个粽子,心中虽然恨她对自己下手,但更担忧这般会给秦潇潇惹祸,开口道:“如若不然,把她放了吧……” “那可不行!”秦潇潇一边咬了一大口鸡肉,一边站起身走出去,围着苏苒打量了一圈,嘴边挂着坏笑:“我们绑着苏小姐,也是怕她乱跑,到时候又被花影盗抓去了怎么办?我们都是为了苏小姐好啊。苏小姐,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们的,对不对?” 苏苒扭头狼狈地看着她,厉声怒斥:“秦潇潇,你等着,她日我一定会血洗今日之耻的!” “你要洗也应当找花影盗洗啊。”秦潇潇面露讥笑,“现在全国上下都知道你被花影盗糟蹋了,还是清商还有我以及莫世子救了你呢,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此话一出,苏苒顿时疯狂大叫起来,哭喊着道:“你胡说!我没有被糟蹋,你这个贱人,你冤枉我!啊!” 今早秦潇潇就已经将突厥以苏苒不洁为借口撕毁合约的事情告诉了苏苒,苏苒已经发过疯,哭了一场了,现在秦潇潇故意提起来,她又被气哭了。 若非她对清商下死手,秦潇潇也不会这样对她的,但是秦潇潇没想到,往常自视甚高的她,竟然这般坏得透顶!对付坏人,要诛心,诛心当然要毁掉她最在乎的东西。 秦潇潇一点也不同情她,冷冷看着她从石头上滚到了地上,哭喊了一阵便变为嘤嘤嘤的哭泣。 莫清淮对苏苒的遭遇冷淡得很,而清商此时也觉得很解气,一边吃着撕碎的鸡肉,一边虚弱地询问秦潇潇关于和亲团的事情。 秦潇潇耐心地将所知道地情况告诉了清商,清商听罢有些震惊,又担忧道:“不知秦将军现在如何了?当时我没有找到他,他遇到了突厥派来的死士,想来受了些伤。” 这秦潇潇也想过,但是即便秦启真的受伤了,也不会透露出来,以免在苏城动摇军心。 也正是因为担心老爹受了伤,秦潇潇才决定到苏城一趟的。 以前没想到,莫清淮还能给人看病,这倒是正好带着他去给那些受伤的战士们治治伤,发挥一下他世子身份的作用。 …… 清商虽然伤重,但是莫清淮带来那些药效果十分不赖,几人在原地休整了五日,清商便能够正常行动了。 在这期间,寻找苏苒的人追上来,将苏苒带了回去。 秦潇潇倒是不担心苏苒回去如何报复自己,毕竟自己的确没有伤害她,而伤害她的是花影盗,并且一直想要逃跑的也是她,料她也没那张脸胡乱咬人。 只是,突厥可汗将她失节的事情宣扬得全世界人都知道,她下辈子也不能做她的春秋大梦嫁给太子皇子世子之类的享福了。 于是秦潇潇和莫清淮以及清商三人便一起往边关而去。 时间来到十日后。 三人刚刚跨进了苏城,便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由于战火起的缘故,城中行动的百姓稀少,大街上倒是穿着轻甲拿着武器的兵士更多。 空气中弥漫着严肃的硝烟气味,莫名让人觉得紧张。 听说天启的士兵驻扎在苏城外以北十里外,与两国的分割线尕裟河另一头的十万突厥大军遥遥相对。 这一个月以来,突厥跟天启已经交战四次,双方打了个你来我往,各有胜负。 打听到现在太子殿下跟秦将军都在城外军营中,秦潇潇便与莫清淮和清商马不停蹄地准备出城去。 但是三人来到城门口被拦了下来。 士兵说城外现在烽火连天的,出去乱跑会遇到危险。 秦潇潇只能从马背上跳下来,对士兵道:“我是秦将军的儿子秦梦阳,特地不远千里来边关帮我爹打仗保家卫国的。” 莫清淮和清商闻言面露错愕,莫清淮在马背上清商提醒她:“潇潇,别胡说!” 秦潇潇没理他,笑着对士兵道:“能让我们过去吗?” 士兵面露诧异,盯着秦潇潇从头到脚打量了许久,摇摇头,喃喃道:“跟秦将军长得也不像啊,你可别骗人……” 秦潇潇叹了口气,回头指着莫清淮,“你不相信我的身份,那你瞧瞧他,他是京城梁王府的世子,你看他这满身的贵气,总该不是骗人的吧?看在世子的份上,让我们过去,太子殿下跟世子也是相熟的。” 于是那士兵又抬头打量马上的莫清淮。 但见他实在是一身光风霁月的气质,芝兰玉树的姿态,眼神不由直了直,盯着他半天挪不开眼来。 这北关原本不是什么好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人全都晒得黝黑,像莫清淮这般长相俊美加上皮肤白皙的男人万中找不出一个来。 “欸,欸,”秦潇潇忍不住推了那士兵一下,提醒道:“兄弟把口水擦一下。” 士兵黑脸一红,连忙举起袖子擦了擦嘴角,嘿嘿笑道:“三位且等着,属下这就派人去请示秦将军和太子殿下!” 秦潇潇错愕地扭头看着骑在马上目光平淡的莫清淮,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脸问:“感情是因为我长得丑,人家才不通融吗?” 清商在旁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第175章 上战场 莫清淮却依旧正色,跟着下马走到了秦潇潇的面前,面色不愉,低声道:“你说过你只是来看看你父亲的,怎么能够瞎胡闹?” “来都来了,我怎么能够光看一眼就回去呢?”秦潇潇狡黠地朝莫清淮眨眼睛,莫清淮这才发觉,自己让秦潇潇给骗了。 他一把拽住秦潇潇的胳膊,沉着脸威胁她:“你不能上战场!否则本世子就把你是女子的身份抖出去,你知道的,那是杀头的大罪!” “你敢?!”秦潇潇直起脖子,面色也跟着认真了两分,“你若是敢出卖我,你我就全当陌路,谁也不认识谁!” 她走到了清商马匹旁边,以目光询问清商,意思是,你也要出卖我吗? 清商已然看出了秦潇潇眼中的固执,知道若是劝她走,反而会让她生气,便顺着话道:“秦小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在下都支持你。” 这番话把莫清淮气得够呛,咬牙切齿,反观秦潇潇,反而向他露出挑衅的目光,好像他莫清淮倒是成了什么敌人一般。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莫清淮只能在城门口走来走去,不断地在心中安慰自己,试图让自己不那么生气。 那位士兵去了不过一刻钟便骑着马回来了,脸上带着些喜色,恭敬地来到莫清淮身边行礼道:“世子殿下,太子殿下有请三位速速到军营!” 不等莫清淮回复,秦潇潇便迫不及待地转头催促清商:“我们快走吧!”耍小脾气似的,故意忽略了莫清淮,与清商骑马往前而去。 莫清淮又从清商的脸上看到了那抹得意又有些邪魅的笑。 但他无可奈何,秦潇潇生气了不理他,他非但要想法子把她哄开心了,还要找理由将秦潇潇劝回去。 那波谲云诡的战场,即便秦潇潇武功天下第一,莫清淮还是不放心她去的。 —— 太子莫邕在王帐等了一刻钟,便看见三骑前后进了军营中,下了马,士兵们查验了三人的身份,领着人进来了。 刚进军营,秦潇潇立刻收敛平常调笑的嘴脸,规规矩矩地跟在莫清淮的身后,边走边悄悄用余光扫周遭的环境。 “参见太子殿下!”莫清淮和清商的声音响起来,秦潇潇慢了一拍,跟着行礼:“微臣秦梦阳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亲自将莫清淮给扶了起来,听到秦潇潇的话,却将含着些惊愕的神情看向了秦潇潇。 秦潇潇直起身来,对上了太子带着些打量的目光,她忽然有些惴惴。 自己两次参加宫宴,也远远见过太子,自己认识他,莫非自己假扮成秦梦阳,他就这样认出自己来了? 正不安的时候,却听太子道:“原来你便是秦将军的公子,竟然与令妹长得分毫不差,本宫差点认错了人。” 秦潇潇连忙扯着嗓子用从前常用的男声道:“家姐与我是孪生姐弟,殿下认错也是常事。” 太子温和的笑意渐渐冷淡下来,走到秦潇潇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秦将军为了战事身负重伤,如今正在帐中养伤,情况不容乐观,你赶紧去看看令尊吧。” 秦潇潇心头一惊,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草草地向太子行了一礼便在士兵的带领下往旁边的营帐而去。 莫清淮想要跟上,却被太子留下来单独说话。 秦潇潇本以为,就算父亲受伤,也不会有多严重,否则怎么可能独自来到军营呢? 可当她看见昏迷躺在榻上的秦启的时候,心跳陡然加速。 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住秦启的手焦急地喊:“爹,你这是怎么了?” 眼泪难以控制地掉了几颗下来。 军医正好在旁边,见状连忙劝秦潇潇:“公子不要激动,秦将军需要静养,不可吵闹,不可随意动作,以免撕裂伤口!” 清商连忙轻轻抚了抚秦潇潇的肩膀,低声询问军医是怎么回事。 原来,秦启当初遇到吴吉派去的死士,已经受了伤,而就在三人到达军营的两日前,军中出现了叛徒,这叛徒也是之前暗中与吴吉勾结趁机偷袭军营的那人。他本是一名副将,却投敌叛国,被秦启揪出来后,竟然当场发难,用佩剑刺向秦启的心脏。 原本这个叛将也跟在秦启身边两年之久,秦启对他还有扶持之恩,因此根本没想到他会下死手。 好在当时佩剑偏离心脏一寸,否则秦潇潇来此看到的便只能是秦启的尸体了。 秦潇潇火冒三丈,虽然那叛将已经被处决了,可一气之下恨不能将那人的尸体挖出来鞭尸。 清商拉着秦潇潇,温声安慰:“人已经死了,仇也算报了,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治好秦将军的伤势。” 军医道:“将军已经昏迷两日了,还未度过危险,老朽医术不精,如今只能看秦将军自己的造化了……” 秦潇潇咬紧牙关,走过去跪在榻边,几乎将嘴唇咬破才将眼泪给压了回去,开口毫不客气道:“老爹,你不许死,你赶快醒过来,否则你儿子就要去战场上送死去了!” 秦启双眼紧闭,压根听不见秦潇潇的声音,脸色呈现一种濒死的灰白色,胡须软趴趴地在下巴上纵横着,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生息。 秦潇潇伸手去抓住他全是茧子的手,冰冷的温度传入掌心,带给人不安。 她放软了声音,哽咽道:“爹,你一定不能有事,你不是天天盼着你女儿能够觅得一个好夫婿吗?你要是现在死了,你女儿便得偿所愿,非但一辈子不嫁人,还要一辈子泡在五音楼里……” 清商从身后扶住秦潇潇的肩膀,低声劝慰:“你不要太难过,我相信秦将军不会有事的。” 正在此时,他们忽然听到营帐外有士兵焦急地通禀:“报!突厥有异动!正带领人马向军营挺进,距离营地已不足三里!” 秦潇潇和清商顿时精神一震,秦潇潇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地跨出这个营帐,重新来到了太子的营帐外,直接冲了进去,冲着一脸肃容的莫邕便半跪下去行了一礼,高声道: “殿下,请允许我代替家父上战场,安定众将士之心!替家父报仇雪恨!” 第176章 战场风云 秦启在苏城带兵十几年,是众将士的主心骨,中流砥柱,一遭受伤昏迷,军中定然军心动荡。 突厥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想要趁机打天启一个措手不及。 太子和诸位将军正担忧此事,没想到秦潇潇竟然跳出来表示要代替秦启上战场。 不是太子和诸位将士看不起人,而是众人多少都知道,秦将军是天启国的战神,可生了个儿子秦梦阳却是不太立得起来的,压根不会武功。 太子脸上露出怀疑之色,莫清淮站在秦潇潇的身边,拧眉望着她,试图用眼神劝诫她不要冲动。 秦潇潇再次道:“我知道太子殿下不信任我,毕竟京城中都传言我秦梦阳是个庸庸碌碌无为之辈,可我毕竟是我父亲的儿子,多多少少学了一些武艺在身上。如今我不需要任何军职,只求以一名士兵的身份跟随诸位将士上战场,即便我不能有他人的作为,但只要能够杀死一名突厥,为我父亲报仇,即便我死在战场上,此生也值得了!” “秦……梦阳!”莫清淮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将秦潇潇给拽了起来,冷脸怒斥,“你不要胡闹了!战场不是儿戏!万一你丢掉了性命怎么办?” 秦潇潇推开他,义正言辞道:“我知道世子是关心我,但若是天下男儿都因为害怕丢掉性命而不愿意也不敢上战场,那这偌大的国家,又该由谁来守护呢?” “可是你是——”女子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秦潇潇再次向太子抱拳:“请殿下成全!” 太子本也犹豫着,因为如今秦启受伤昏迷,他又听说秦梦阳不太会武功,此时“秦梦阳”上战场,无异于去送死,可,秦潇潇一番话将他说得心念微动,另外,他从莫清淮对秦潇潇的关心中发现了端倪。 莫清淮不是断袖,可他看秦潇潇的眼神却是不同寻常的,因此,眼前的“秦梦阳”,也许…… 太子没有拆穿秦潇潇,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莫清淮,随即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秦公子便换上战甲,与其他士兵一起上战场迎敌吧。” 传闻中秦潇潇武功不凡,太子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也有所耳闻。他骡子是马,拉出去溜一圈就知道。秦潇潇是女子,可心中无畏,也许上过一遭战场,以后便再也不敢胡闹了。 秦潇潇面露喜色,连忙站起身来谢过了太子,随后郑重地看向莫清淮,这下换上了请求的神情,恳求道:“世子,我父亲如今危在旦夕,可否请你……” 话未说完,只见莫清淮冷哼一声,背过身去,气呼呼地不愿意再看她。 突厥很快就要打进来,秦潇潇知道莫清淮不会不管秦启,她不再说话,转头走了出去,飞快换上战甲,拿上武器,与清商一起跟在了士兵之中,出营帐前去迎战。 此次突厥士兵突袭,由突厥的一位名为阿泰安的将军率领,兵力两万。 而天启此处军营则人数在一万左右,由另外一名名为陈曦的将军为主将。 天启的大部分兵力还分布在城中和其他城郊,当下便是以少对多。初上战场的秦潇潇和清商还有些发懵,心中也不安。 然而随着击鼓声响起,两军如同潮水般交锋,生死存亡之际,谁都没有空闲去多想什么,只是瞅准了敌人的战衣,不要命地往前杀。 秦潇潇拿着枪,一枪将身前的三个突厥士兵穿了个透心凉,再抽出带血的武器,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响天彻地的喊杀声和擂鼓声回荡在耳边,她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抡起枪大喊一声,又冲向蚂蚁一般的人群。 太子和陈曦等人站在高台上远远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启用秦启所创立的各种阵法,利用鼓声引导士兵们排阵,围困,突破等等。 不同的鼓点代表着不同的含义,训练有素的士兵们都依照着鼓点而布阵杀敌。 战场的后方,接连不断的伤兵被送到了伤兵营中,军医们忙碌个不停,浓烈的药味和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受伤的士兵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莫清淮刚刚从秦启的营帐走出来,看到那些伤兵们的鲜血将地面染得通红,他的心便不安地狂跳起来。 他担心秦潇潇再回来的时候,会缺胳膊少腿,或者直接性命不保。 他捏紧了腰间随身携带的玉葫芦,大步往前方的高台而去,走到了太子的身边。 他企图在数以万计的人群中找到秦潇潇的身影,可事实证明,那是在做梦。 太子正在着令士兵去传令,让其他城郊的将领带兵来增援。 两军战况,莫清淮一眼扫过,立刻判断出了情势。 突厥人有备而来,以骑兵居多,虽然我军士兵的战斗力也不差,但我军骑兵大部队并不在这个军营。 人数原本就不占优势,加上地上的打马上的,更加打不过。又因为少了骁勇善战的秦启大将军,军心微有动摇,我军已经出现败退之势。 “殿下,”莫清淮呼唤太子,太子转过头来,一脸紧急地看着他。莫清淮望着战场,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他沉声对太子道:“如今突厥士兵多是骑兵,灵活性强,而我军多为步兵,灵活性相对较弱,且增援兵士不能立时赶来,当下应当以防守为主。” 太子认真地看着莫清淮,问:“你可是有制敌之策?” 莫清淮攥紧袖中拳头,直截了当道:“依我之见,应当改换阵型,现以巨方阵打头,以防守为主,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太子眼中有些愕然。 他知道莫清淮这些年独自待在凤凰谷,闲来无事总是看书,虽然不善与人交际,可却是满腹经纶。只是没料到他竟然涉猎兵法。然与众将士相比,莫清淮可以说是毫无战场经验,太子有些迟疑要不要采取他的建议。 他话说完之后,将军陈曦忽然发言道:“末将以为,世子所言有理,还请太子殿下立刻命令鼓手改变鼓点,组集巨方阵以应对敌人。” 陈曦是除却秦启之外另外一名大将,从军几十年,战斗经验丰富,虽然没法和秦启媲美,但也绝对算是见将领中的佼佼者。 有了他的话,太子立时下令改换阵型。 然而秦潇潇与清商刚刚入军营,没有受过训练,根本听不懂各种鼓点的含义。 秦潇潇只是拼了命往前杀,原来手中的枪都被她刺断了,她夺了突厥士兵手中的大刀,抢了一匹战马,骑在马上,一刀两个小朋友,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去。 第177章 擒贼擒王 一开始,清商紧紧跟在秦潇潇的身后,然而战场上人多如蚂蚁,而且遇上敌人之后便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战斗,谁都没法顾及到他人,有的时候一刀砍过去甚至会砍在自己的队友身上。 因此很快清商便找不到了秦潇潇的身影。他无奈只能尽自己所能拼命地杀死面前的敌人。 舔血的厮杀持续了半个时辰后,鼓点变换,清商发现士兵们正在飞速集结成一种方阵,他心中判断着局势有所变化,便跟着诸位士兵而动,很快他进入了一个方阵中,后盾军拿起高达两米的厚重护盾筑起一面面铜墙铁壁,而足足三米长的特制长矛由两个士兵举着扬起,盾牌外围迅速长出无数的利刃。 马上的突厥人冲过来,马脖子正好扎进我方高举的长矛中,鲜血横飞。 马背上的突厥人不能推进,若是他们想要强行进攻,打头的兵马便难以避免地跌到我方的巨方阵中,被乱剑刺死。 巨方阵的优势就在于易守难攻,对方若是没有足够的优势,便难以攻克。而突厥人又不善排兵布阵,且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型,一时间竟然没法拿我军如何。 再说秦潇潇,她一路狂奔,竟然在乱军中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等再次抬头看时,她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然没有同胞了,举目四望,四周全是穿着带毛领的标志性突厥战甲的突厥人。 这些突厥士兵大部分人高马大,比普通的天启士兵都要高。 秦潇潇一路杀过来,身上全是突厥人的血,也许是她杀了太多人,此时她被无数密密麻麻的突厥士兵淹没了,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无数双眼睛含着惊恐惧怕警惕和痴狂看着她,好像森林深处一群野狼盯上了一个带着弓箭的猎人,虎视眈眈却有所忌惮。 秦潇潇一人杀进人群中,那份骁勇无畏早已经让周遭的士兵们都心生忌惮,可是她那独步天下的武功便是她让人忌惮的利刃。 秦潇潇一人骑在马上,被包围了。 她终于终于意识到了害怕,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距离我军大部队几千人,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若是不做点什么,任凭她武功天下无敌,也不可能以一敌百。 她扭头往我方高台看过去,一眼看见了那一袭白衣的莫清淮。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是看到他在高台上来回地移动,那意味着他在焦急地踱步。 再看向方才清商出现的地方,那里已经被突厥士兵占领,清商不知道被人群冲到了哪里去。 秦潇潇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孤立无援,要么战死在人群中,要么自己想办法杀出重围。 她扭头看向了突厥士兵的后方,看到百步之外同样坐在高台上指挥战事的突厥将军阿泰安。 这个人距离自己已经算是很近了,他也注意到了秦潇潇,被她的勇猛惊得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她问身旁谋士:“那个天启士兵是何人?竟然独身杀到我军后方?!” 突厥的谋士摇头表示不知道,没有人见过秦潇潇。 阿泰安仰天大笑,高声命令士兵:“活捉那个天启士兵!” 这样的猛将,若是能够策反,无异于是突厥的一大助力。若是策反不能成功再砍了也不迟。 阿泰安的嗓音粗犷洪亮,被淹没在人群中的秦潇潇都听到了。 呵,想要活捉她?自己战死在这里,也算是为老爹报仇了,被活捉了,只有受辱的份,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将军之女,军人身上的骨气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透入了骨髓。 数十个士兵骑马奔冲过来,锋利的弯刀将秦潇潇身下马的马腿砍断,秦潇潇心头一跳,连忙一踩马鞍,借力跳了起来,在空中一跃,利用轻功往旁边飞跃而去,踩着突厥士兵的脑袋,在人群的上空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朝着阿泰安而去。 这般绝妙的轻功看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连着阿泰安也瞪圆了眼睛。 “快抓住他!” 突厥士兵们高声喊着,有锋利的刀擦着秦潇潇的耳朵飞过来,冰冷的刀刃没有触碰到她的耳朵,可是锋锐的剑风却在她的耳朵上划了一个小口。 她侧脸躲过,扭头的一瞬间,又看到有一列弓箭队用突厥人独有的弓弩对准她。 无数只箭将要飞过来,她会被射成一只刺猬。 她目光一扫,看到一匹马背上突厥士兵手中扛着战旗,她连忙踩着人头跳了过去,在弩箭飞过来的时候抢过旗子灌入内力将那些箭用旗子卷住。 后方的清商,不光清商,看到这么多突厥士兵围攻一人,终于发现了秦潇潇的位置。 清商不顾死亡四伏,跳出了巨方阵,夺了一匹马什么都不顾地往秦潇潇地方向冲过去。 而在马儿奔跑途中,他忽然看到一抹白色人影忽然出现。竟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莫清淮!他怎么上战场了? 来不及多想,莫清淮已经开口紧张对清商道:“我有毒药作掩护,跟我一起去救她!” 清商微微愣了下,莫清淮已经递过来一粒药丸,随后便往突厥士兵中冲了过去。 那一抹白色在人群中格外扎眼,突厥士兵们很轻易注意到了莫清淮,纷纷朝他涌来,想要取他的性命。 然而他们根本没法靠近,一把毒药粉撒过来,但凡吸进去一些粉末之人,立时觉得头晕眼花,全身无力,倒地不起。 秦潇潇扭头看见了莫清淮,骇得脸色巨变。 他这样不会武功甚至体力孱弱的人,杀进战场,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是秦潇潇现在救不了他,她压下心中愤怒焦躁,往阿泰安所在位置杀过去。 层层叠叠的利刃飞来,又被她用武器挡开,可是身上的力气总有耗尽的时候,她觉得累极了。 阿泰安尚且没有意识秦潇潇已经距离他不到五十步,依旧站在那里,看着一个突厥士兵手中举着大刀向秦潇潇砍去。 尖锐的疼痛从臂膀上传来。 秦潇潇痛呼一声,扭头看过去,发现自己左手手臂已经出现了一一个深可见骨的刀伤。 秦潇潇咬牙忍住疼痛,继续往前冲去。 此时的阿泰安终于意识到了秦潇潇想要擒王,连忙高声命令:“杀了他!拦住他,杀了他!” 有人将长矛对准了可以立刻要了秦潇潇的命的地方,秦潇潇再次从马上飞跃而起,拿起手中的刀灌入浑身内力,试图向阿泰安扔过去。 她本可以成功的,可是忽然一只弩箭飞过来,咻的一下刺穿了秦潇潇的小腿。 她痛呼一声,从半空中坠落。 下方有无数尖锐的刀等着她坠入地狱。 她恨恨地看着阿泰安的方向,心有不甘。 她想砍了他,却办不到了。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后背跌入无数利刃中。 她今天杀的突厥人定然上百了,死在这里也不亏。 没料想猖狂大笑着的阿泰安笑声戛然而止,一只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射进了阿泰安的嘴里,直接将人后脑勺给贯穿了! 秦潇潇感觉自己吸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紧接着便全身脱力,身子却被人给托住了,整个人坠坐到了某人怀中,下巴撞到了他的肩膀上。 耳边传来熟悉的高喝声:“阿泰安已死,尔等速速缴械投降!” 第178章 初捷 突厥士兵们还在懵逼之中,附近的人只觉得口鼻中吸入了一些奇怪的药粉,纷纷失去力气倒地。而距离远的幸免于难的士兵则看到了两个天启人骑在马上冲了过来。 其中一个是白衣的莫清淮,他用一支属于突厥的弩箭射杀了他们的大将军阿泰安。 另一人则是清商,在阿泰安倒地的瞬间,在突厥人们惊诧的目光中,他冲破人群而去,将阿泰安的脑袋给割了下来,举在半空中,高声重复了一遍莫清淮的话:“阿泰安已死,尔等速速放下兵器投降!” 主将已死,再战也是徒劳无功,他们甚至不知道应该听谁的号令,纷纷丢盔卸甲,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只是一瞬间,这一场大仗我方便转危为安,转败为胜。 天启的士兵们趁机转守为攻,追赶突厥士兵,斩杀和俘虏突厥士兵上万人。 而秦潇潇,在一片渺渺茫茫的意识中飘飘忽忽,小腿上的疼痛却将她从朦胧的混沌中撕扯回来,药物又将她重新拉回去,她被疼痛和药物拉扯着,左右为难,在现实和虚妄中摇摆。 莫清淮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抱着她,任由她的下巴耷拉在自己的肩膀上。 清商赶了过来,砍死了想要偷袭莫清淮的几个突厥人。 他的脸上身上也多多少少都是血迹。而莫清淮更为吓人,因为他穿着白衣,此时整个后背都被血染成了红色,原本完整的衣物被武器割得残破不堪。 清商手里拎着阿泰安的人头,皱眉问莫清淮:“你没事吧?” 莫清淮摇了摇头,拽着缰绳,抱着秦潇潇,掉头往我方主战场而去。 清商跟在他旁边,看着秦潇潇,心中很不是滋味。 可以说,他们三人之所以能够斩杀了敌军主将,少了谁都不能成功。秦潇潇先是在前杀了一条血路,一路往阿泰安奔去,吸引了诸多突厥士兵的注意力。莫清淮和清商随后去帮忙,莫清淮虽然不会武功,甚至可以说是连刀都不一定挥得动,可他的毒药起了极大的作用,让敌人措手不及。 清商在混乱中夺了一把敌人的弓弩,正愁怎么使用的时候,莫清淮朝他道:“给我,我会用!” 清商只能将弓弩丢给莫清淮,在莫清淮一箭射杀了阿泰安之后,清商又冲上去将他的头给割了下来。 当然,这样万千敌人中取主将首级的事情,百场战斗不见发生一次。 当三人回到了高台边上的时候,太子和陈曦急忙慌赶过来。 莫清淮有些艰难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将秦潇潇扶了下来,走路踉跄着,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太子急忙让人过来想要将他怀中的秦潇潇抬走,莫清淮却紧紧抱着她不放手,太子无奈,只能让人扶着莫清淮去伤兵营。 清商也跟在后面。 一刻钟后,鸣金收兵,士兵们收拾着战场,太子焦急地赶去看望莫清淮。 “你怎么能够亲上战场?你本不会武功,若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本宫如何向王叔交代?” 虽然多年未见,可十年前的情意还在,看着莫清淮坐在伤兵营中全身裹满了纱布,太子心疼不已。 莫清淮忍痛行了一礼,转头看了一眼躺在旁边没有声响的秦潇潇,眼神柔软了一瞬,声音微哑道:“多谢殿下关心,可她能够不顾生死上战场,我身为世子,更不能胆怯落后于人。” “你真是糊涂啊。”太子心有余悸。又转头看了看秦潇潇,才问:“她怎么还在昏迷?” 看起来她的伤比莫清淮的要轻一些,不至于昏迷不醒啊。 莫清淮这才道:“我给她吃了昏睡的药。睡着了就不疼了。” 那一箭贯穿整个小腿,还有手臂上深可见骨的那道伤,看起来都疼。 “难道你不疼吗?”太子蹙眉问莫清淮。莫清淮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疼,怎么能不疼呢?他身上也受了四五道伤,虽然都是皮外伤,不会要命,但是这是他这辈子受过的最严重的伤了。 可是,他不想昏睡过去,他想要看着秦潇潇。 因为清商就在秦潇潇的另一边,伤得更轻,也一刻不停地看着秦潇潇。 莫清淮心中有些孩子气,担心自己要是睡过去,秦潇潇又会跟着清商上战场去,留他一人在后方担惊受怕。 太子从莫清淮看秦潇潇的眼神中轻而易举地发现了端倪,忍不住摇了摇头,露出无奈一笑,道:“你们三人可是此次成功制敌的首要功臣,好好养伤,等你们伤好了,本宫大大有赏。” 将军陈曦也对这三个初上战场的愣头青另眼相看,眼露赞赏。再看向那昏睡中的秦潇潇一眼,忍不住开口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老夫这次算是看错眼了,实在不应当轻视秦公子。” …… 秦潇潇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浆糊,裹着纱布的手臂和小腿传来木然的感觉。 她从榻上爬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小的营帐中,营帐外有发黄的斜阳射进来,外面隐约有些人声。 她赶忙下了地,跛着脚一瘸一拐地往外跳,想要找人问一问自己的父亲现在如何了。 账外一个士兵殷勤地扶她去了秦启的帐篷外,还没有掀开帐帘,他便听到秦启和莫清淮说话声传入耳中。 “世子受了伤,应当好生休养,怎么敢劳烦世子来帮老夫治伤呢?”秦启的声音带着一些疏离。 莫清淮给他看过了伤势,神情恭敬道:“在下的伤只是皮外伤,已经没有大碍了。秦将军伤到心脉,在下不放心其他军医。” “没想到世子竟然有这般精绝的医术,老夫往日却从未听人提及,佩服佩服……” 两人的声音都透着一种大病初愈的微哑和病态,秦潇潇掀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爹字刚刚叫出口,还来不及欢喜,她才想起自己左腿受伤没力气,一脚踩下去,噗通一声往地上扑了上去,摔得她哎哟一声,疼得她龇牙咧嘴。 帐中两人都愣了一下,莫清淮赶忙上前来将秦潇潇给扶了起来,蹙眉嗔怪:“你伤成这样,怎么不在自己帐中休养,这下扯动伤口了吧?” 第179章 敬而远之 秦启看到秦潇潇的一瞬间还是高兴的。因为他苏醒之后,太子和陈曦都来找过他,夸他养了一个好儿子。 他以为是秦梦阳开窍了,终于扔下那没什么用的琵琶来战场上为国建业了。 但是他此时看到秦潇潇,看到她摔倒,看到莫清淮对她的关心,他立刻便明白了,自己那个废物儿子根本没来,来的是自己操碎了心的女儿。 “胡闹!简直胡闹!” 秦潇潇刚刚被莫清淮扶起来,便被秦启的怒火震得抖了一抖。 她也顾不得疼痛,连忙瘸腿跳过去劝慰:“爹你别生气啊,身子要紧!” 秦启咳嗽起来,又扯动着胸口要命的伤口,疼得他胡子不住地颤抖,脸色跟打了一层蜡一样僵硬难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伸手一把推开秦潇潇,继续发怒: “你可知女子入军营是杀头之罪?你胡闹也要有个度啊!” 秦潇潇吐了吐舌头,忍着伤口疼痛在榻上坐了下来,一脸委屈道:“爹,我也是担心你,才会扮作梦阳来看你,幸亏我来了,还把世子带来了,否则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启伤到心脉,若是没有莫清淮,他的确是九死一生了。 秦启眼神怪异地看了莫清淮一眼,有些哑然,无言以对。 秦潇潇见状连忙扯出个笑,“爹,我是以梦阳的身份入军营的,只要你不说,谁都不会知道我是女子。再说,我昨天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立下了战功,即便被太子殿下发觉了我是女子,我也能功过相抵,不至于丢掉性命。” 莫清淮在旁边提醒她,大战是在三日前了。 秦潇潇愣了一下——自己竟然昏睡了三天了? 秦启却不依不饶,拉着脸道:“我不管你如何狡辩,等你养好伤之后,立刻启程回京城去!战场上危机四伏,岂是你一个女儿家能够待的地方?” 说着还别有深意地看了莫清淮一眼。 莫清淮立刻顺着秦启的话道:“秦将军放心,再过十天半月,在下就带着潇潇一起回去。” “你是我的谁啊?你凭什么带我回去?也不看看是谁带你来的!”秦潇潇压根不想回去,且被莫清淮这自作主张的决定弄得有些烦躁,忍不住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提着受伤的腿往外跳。 莫清淮愣了一下,赶忙追上去,扶住了秦潇潇的胳膊,放软了语气,轻声道:“你如今这副模样也没法再上战场了,我和秦将军也只是想要你平平安安的……” “我不用你们管。”秦潇潇一把甩开他的手,“我自己的人生自己做决定,我想去哪就去哪,你也不是我的谁,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劝我的?你凭什么?” 莫清淮僵在原地,苍白的脸色凝滞着一抹委屈。 他只是关心她而已,可是她为什么生气了? 可秦潇潇没有接受他的关心,她心中只想到清商就没有劝自己离开,而是尊重自己的想法,于是她故意撂下莫清淮,瘸着腿问了士兵,自个儿又往清商所在的营帐去了。 莫清淮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心中坠着铅,沉甸甸的。 这时候,秦启将他叫回了营长,开口就问了个他难以回答的问题:“敢问世子和小女是什么关系?” 莫清淮一下就被问住了,张了张嘴,想了半天也没个确切的答案。 他抿抿唇没开口,秦启看着叹了口气,直截了当道:“世子莫怪,老夫一介武夫,说话直白。小女性情老夫最是清楚,不是个安分的,况且她已经退婚两次,想来是配不上世子的。即便世子不嫌,恐怕王爷王妃也看不上小女。” 秦启把自己和秦潇潇放在极地的态度,事实上就是在跟莫清淮说,他不同意两人在一起。 莫清淮在原地怔了许久,试图趁机表达自己的心意。 然而秦启开口直接堵死了他的路: “前段时间老夫回京见到了商公子,商公子不像犬子不学无术,而是与老夫一样志在沙场,此外,潇潇和商公子在我秦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日日相处,我看在眼中,也甚是觉得这两人十分般配。” 也?所以,除了秦启,秦潇潇也对清商很满意,是吗? 这就是秦潇潇一直不愿意跟自己表态的原因吗? …… 三天过去,天黑了,秦潇潇躺在自己的榻上,辗转反侧。 她想到莫清淮一个武功都不会的世子,因为担心自己,不惜闯入危机重重的战场,因此弄得遍体鳞伤,自己非但没有感谢他,反而生他的气对他发火。 他大概也被自己骂生气了吧,不然不会三天没来看自己。 人有时候就是犯贱,面对自己亲人或者某人的关心,老是觉得别扭,非但不能坦然接受,还要故意装作不稀罕那样的关心,满身是刺地将对方的好意踢回去。 可是当关心自己的人消失了,远离了,自己又开始后悔。 现在的秦潇潇就是在犯贱。 淡淡的夜色从营帐外面透进来,几只蚊子嗡嗡嗡地在耳边叫个不停,叫嚣着想要吸她的血。 她烦躁地伸手去枕头下面摸出一个香囊来。 里面装着紫草之类的驱蚊香料,透着一股中药味。这是白天军医让人送来的。 军营这么讲究的吗?竟然还给士兵发放这样精致的驱蚊香囊? 她失眠了,脑海中一直在想,莫清淮这家伙怎么沉得住气不来找自己?就算来吵一架也行啊! 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到了中午醒过来,她终于忍不住,杵着一根当做拐杖的军棍,佯装无意地走到了莫清淮的营帐外面转了一圈,还故意扯一个士兵说话,把声音提得高高的。 这样子,他应该知道自己来了吧? 然而她分明听到了营帐里面有人在捣药,哒哒哒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断了一下,依旧继续。 莫清淮起身拍了拍大腿上的药粉,又重新坐下去,继续捣药。 他擅长制作各种药,这是他在凤凰谷十年学得精之又精的东西,总算在战场上派上了大用。 秦潇潇还在营帐外面讲话,还时不时发出粗犷的笑声,莫清淮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想要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秦公子真是霸王转世,战场上好生厉害!”有人夸秦潇潇。 秦潇潇摸着后脑勺尬笑:“没有没有,当时多亏了莫世子和商公子相助。” 什么霸王转世,她是女人诶。 莫清淮忍不住嘴角一勾。是啊,她真厉害,几日前记功,秦潇潇竟然杀了三百多个突厥士兵,刀都砍烂了四把。 “潇潇,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让莫清淮不喜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笑凝滞在脸上,捣药的动作用力了几分,石臼和石杵相撞几乎闯出火花来。 清商手中抬着一碗药,正要去看秦启。 秦潇潇的注意力一下就被清商给吸引了,她立刻表示要跟他一起去看爹爹。 两人就这样相约而去了。 营帐外面的声音消失了,四处归于平静,只有捣药的声音显得突兀不已。 莫清淮扔了石臼,站起身来,走到营帐外,远远看见秦潇潇和清商一起进了秦启的营帐里面。 他们两人的背影,看起来很般配。 第180章 闹别扭 莫清淮也不是傻子,他知道秦启为什么会选择清商而不选择自己。 自己的父亲是梁王,而秦启手握重兵,两家若是联姻,势必引来天子猜忌。 天子的猜忌,最是要命,即便你根本没有那样的心思。 况且,秦潇潇对他的态度也有些模棱两可,这让他心中没有底气,更加消沉。 再看到秦潇潇和清商亲近,两人如同一对夫妻一般一同去看望秦启,他的心里便被灌了铅一般,一寸一寸往下沉,失落感油然而生。 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他站起身走出了营帐,去外面整整待了一天,天黑了才回营帐。 营帐里面没有点灯,但是其他营帐有光,遥遥透了进来,他能隐约看到眼前物件的影子黑压压地贴在地上,孤零零地保持沉默。 莫清淮什么都不想干,心情消沉,只想躺到榻上闭上眼睛睡觉。 他走过去准备坐到榻上把鞋脱了,不曾想一屁股压到什么东西,榻上竟然传来一声克制的呻吟。 即便没有灯光,什么都看不清,光光听嗓音,莫清淮也轻而易举听出了那声音的主人是秦潇潇。 他一下弹了起来,尽量睁大眼睛,黑暗中发觉秦潇潇从榻上直起身子来,伸手抱住曾经受过伤的小腿,嘴里不断倒抽冷气发出嘶嘶声。 莫清淮怔在原地,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事实上秦潇潇已经来了好久,且等得无聊瘫在他的榻上睡着了。 她抱着脚仰起头,睁着眼睛透过墨染浓黑的空气看着他,低声道:“你小声一点啊,小心隔壁帐篷的人听到!” “怕什么?你现在不是男人吗?别人听到又能如何?”莫清淮很快便将心中那股激动压了下去,换上了淡然的态度,走过去将灯给点亮了。 帘帐上立刻印上了两道人影,一人站着,一人坐着,一人仰视,一人躲避。 秦潇潇见他如此冷淡,像是吞了一口黄莲水,心中苦苦的很难受。 莫清淮回转身,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以及刻意的漠然。 他开口就赶人:“你该回去了。” 秦潇潇一愣,眨了眨眼,眼中星光微闪,她连连摇头说:“我等了你一个时辰了,天都黑了才等到你,你怎么见了我就赶我走呢?” 等他? 莫清淮心中微动,面色却依旧保持淡漠,声音更夹进去一缕冷雾。 “等我?有事吗?” “有……”秦潇潇伸手摸了摸鼻子,转而又摇头,“其实……其实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声音很僵硬,她有毛病似的不想把自己对他的关心表现出来。 莫清淮嗤笑一声,背着手转过身去,声音:“原来你也会关心本世子。” 但凡加了“本世子”三个字,那就说明他生气了。可这次他生气跟往常不太一样。 往常他能自己把自己气得头顶冒烟,今天却是态度极其冷淡,面对秦潇潇,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秦潇潇腆着脸来了,不搞清楚状况是不罢休的。 她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放软声音道:“世子,其实那天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帮我,我心中一直记着的。我听说你伤得很重,我——” “不算重伤,不需要别人关心。”莫清淮转身坐到了榻上,踢了鞋躺上去,闭上眼睛就赶人,“你走吧,本世子要睡了。” “莫清淮!”秦潇潇跺了下脚,结果又弄得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也顾不得许多,走过去一屁股将他挤了进去,伸手去摇了摇他的胳膊,“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那天对你说了重话,惹你不高兴了是吗?我现在跟你道歉行不行?” 莫清淮也是有伤在身的,而且不仅一道,虽然自己有上好的药膏,可也好不了那么神速。 他疼得眉头紧拧,转过头瞪着秦潇潇,怒道:“你放手!想要谋杀本世子吗?” “弄疼你了?!”秦潇潇好像很惊讶,又很自责,“你快起来我看看,伤口有没有撕裂了,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这话一出,秦潇潇觉得自己简直太没有底线了,竟然求着人要去给人上药,这还是曾经的自己吗? 莫清淮想要甩开她的手,她不愿意放开,两人你推我搡,都扯到了彼此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闷哼声交缠着。 “你放开本世子!”莫清淮声音沉沉,压抑着怒火。 秦潇潇死皮赖脸,伸手拽住他的领口,固执地说:“我不放!除非你原谅我!” “原谅你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你不要口是心非,我猜到了,肯定是因为我这两日没有来看你,所以你生气了。”秦潇潇笃定地说。 “呵。”莫清淮冷笑着,手抓住了秦潇潇的手,秦潇潇的手则攥着他的领子。 胸口裹着伤口的纱布露了出来,药味也被秦潇潇吸进了鼻孔中。 “你呵什么呵?”秦潇潇没好气地问,瞪着他。 可那双桃花眼却看向了旁边,里面没有星点飞出来,更没有散发柔软和温情旖旎。 他淡淡道:“不要自作多情。我早已经看清,你可以在无数的男人中周旋,我跟他们比又算得了什么?我堂堂一个世子,能够找到比你好过百倍的女人,又何必跟别人一样对你曲意逢迎?” 咕咚,一块大石狠狠地从万丈高空砸下来,秦潇潇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疼,密密麻麻的细纹从表面向深处蔓延,一颗心瞬间碎成了一小颗一小颗的石块。 脑海嗡嗡作响,秦潇潇还在呆愣中,莫清淮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了她。她差点滚到地上。 “莫清淮,你……”她用力一咬牙,指关节被捏得咯吱作响,“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莫清淮没有再看她一眼,背过身去,拉被子盖在身上,没有回答,而是道:“你走吧,去找愿意逢迎你的人。” 不管是不是真话,秦潇潇都一时没法接受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她走过去一把将烛台打翻在地,屋中霎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也不管脚疼不疼,秦潇潇扔下一句:“你不要后悔!”大步离开。 第181章 醉话 秦潇潇不知道莫清淮到底有没有后悔,但是他之后几天也没有来找过自己,而是自个儿待在自个儿的营帐里面养伤,弄药。 越是这般,秦潇潇心中越是难受。 从前跟清商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地欣赏他的美貌,跟他调笑,占他的便宜。 然而现在跟清商在一起,她脑海里老是想着莫清淮那个小气鬼到底在干什么。 清商约她一起在军营里四处走走,她没什么兴趣,只想跑到榻上躺着。 清商看起来倒是越发春风得意,每天往秦启的营帐里跑两趟,跟秦启聊天,拉近关系。 秦潇潇不去找莫清淮,莫清淮也不来招惹秦潇潇,在秦启看来,就是自己的女儿总算是懂事了。 他一开心,伤就好得快,伤好得快,就让人搬了一坛酒和清商喝了起来,并且将秦潇潇叫去谈话,明里暗里暗示她,问她想不想跟清商在一起。 秦潇潇心中烦躁得很,军营中又不能随便饮酒,好不容易见着点酒,咵咵喝了三碗,已然飘飘欲仙。 微醺的秦提问:“潇潇啊,为父十分中意商公子,为父记得当初在家中,你俩关系还十分亲密,想来你也中意商公子吧?” 清商便扭头,眼中含着雾气和期许,定定地看着秦潇潇,期待听到她肯定的答案。 秦潇潇语气含糊,抬着碗还要喝酒,被秦启按住手,声音严厉了几分:“你倒是说话啊。” “有什么好说的?爹不是对他很满意吗?”秦潇潇看了清商一眼,语气中带着些赌气的意味。 而这话落在微醺的秦启耳中,那就是女儿赧然不好意思回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秦潇潇冷哼一声,站起身便往外走。 清商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不解其意。 秦启则拽了清商一把,端着半碗酒要道:“来,好小子,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喝了这碗酒,我便答应你跟潇潇在一起了,哈哈哈!” 清商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会儿,好半晌,眉目间才爬上了激动的喜色。 他赶忙抬起酒杯敬秦启,欢喜道:“多谢秦将军成全!” “说实话,相比起朱斯年,老夫更加喜欢你,”秦启直言,“朱斯年虽然对潇潇好,但是一介文弱书生,把潇潇交到他手中,老夫还是不太放心,更何况潇潇秉性耿直,进了世家大族,少不了要被公婆为难,世家大族又重规矩,她这样的性子,不适合。” 清商灌了一碗酒,胆子便大了一些,问:“可是……在下的身份——” “你不用说,”秦启一脸豪爽,“我来之前已经已经知道了你的过去,你没有因为身患泥淖而消沉,反而壮志凌云,愿意随着老夫一起入军营建功立业,老夫就是喜欢你这样忠君爱国不畏艰险的性子。” 清商心中所有的担忧顿时打消了,眉眼愈发舒展开来。 两人虽然相处几十岁,可却十分投缘,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到了夜深。 而秦潇潇,喝了酒非但没有让她的烦躁消弭,反而一种怪异地情绪愈发在心中疯长。 她的脚步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指引着,不受控制地往莫清淮的营帐走去。 但是到了那漆黑的营帐面前,她又胆怯了,犹豫着,害怕莫清淮一如之前不想理会她。 放在从前,别人不理她,她决计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丢掉了尊严,想要主动扑过去。 但是这种主动不是刚刚遇到他那时候的蛮横,她心中开始顾及他的感受。 她在原地踟蹰着,把自己的头都转晕了,终于还是没有那份狗胆走进去。 她决定还是回去睡觉吧。 转身的瞬间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一看这身高就知道是莫清淮。 秦潇潇倒退了一步,神经质地有些慌:“你……你原来不在里面啊。” 事实上莫清淮已经在她身后站了半刻钟了,这个呆子竟然没有发现她。 看到她的一瞬间,内心无疑是欣喜的,但是一想到方才听到清商和秦启一起坐在营帐里面说话,他心又沉了下来。 秦潇潇身上也有酒味,所以她也跟他们一起喝了。 莫清淮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绕过秦潇潇试图自个儿进入营帐,然后一人品尝孤单被人冷落的滋味。 秦潇潇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焦急地说:“莫清淮,你真的不愿理我了吗?” 她的手温度有些高,透过夏天单薄的衣料传到了莫清淮的皮肤上。 他扯了扯胳膊,秦潇潇抓得越发紧了。 他扭头,借着夜晚昏暗的光线看着她的脸,发现她脸上隐隐透出些可怜的祈求来。 呵,能够在女魔头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真是稀奇啊。 莫清淮故作淡漠地说:“何来不理你之说?你身边男人多的是,不缺我这一人,我也没兴趣。” 他说着用力扯自己的衣袖。 秦潇潇拽得更紧,眉头紧皱,委屈地说:“我身边没有男人,就你一个!” 这话他会相信才有鬼! “清商算什么呢?”莫清淮反问。 秦潇潇一噎,抓着他手臂的十指渐渐收紧,无言以对。 常言道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她做了那么多年的渣女,一朝对男人动情,可是这个男人却不理他了。 诶,慢着,动情? 秦潇潇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睁大眼看着眼前面露不耐烦的男人。 她对莫清淮动情了?怎么可能?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会动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可是,他如今对自己的冷漠,让她没法接受,这是动情,还是渣男渣女的特有秉性——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 秦潇潇愣在原地好半晌,脑海中一片乱麻。 “放手,去找你的清商,不要来打搅本世子。”莫清淮被秦潇潇抓得生疼,忍不住用力一甩袖。 但是原本壮如牛的秦潇潇,今晚却变得娇娇弱弱的,他那么一甩袖子,她身形一晃,竟然软软地跌到了地上,那受过伤的小腿很不巧地撞到了地上固定帐篷的石头上。 秦潇潇疼得发出一声呻吟,坐在地上抱着那里将头深深埋在大腿上。 第182章 是喜欢你的人 莫清淮以为秦潇潇是故意装的,便站在那里没动,等着她自己站起来。 他还故意说难听的话发泄自己心中的醋意:“你不用这样,这套对清商有用,对我没用。” 秦潇潇仰头,紧紧咬着嘴唇,抓着固定帐篷的木柱子艰难地站起来。 这个时候莫清淮才发现,她那伤口处,似乎晕出了一些黑色的血迹。 莫清淮心头一惊,慌忙蹲下身去,伸手在秦潇潇小腿上一摸,只觉得指尖温热黏腻,应当是石头将她几乎痊愈的伤口给撞开了,所以有血流了出来。 一瞬间,所有的醋意,装出来的漠然都烟消云散,莫清淮想都没想,伸手就将秦潇潇给抱了起来,大步走进了营帐,将她放在了榻上,飞快转身去将蜡烛点燃,又找来药和纱布,蹲在榻边,闷声要去看她的伤口帮她上药。 但是秦潇潇却伸手捂住了伤口,定定地看着他的脸。 莫清淮抬头蹙眉低声道:“放手,帮你上药。” “你不是不愿意理我吗?”秦潇潇声音有些哑哑的。 “那也不能看着你变成瘸子。”莫清淮赌气地说着,拿着帕子去轻轻擦拭她指缝里渗出来的血。 他的动作很轻柔,搔得秦潇潇心中一软,某种奇异的情绪不知不觉冲向了脑海,控制着她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 她不管流血的腿,而是让到一边,俯身过去伸手抱住了莫清淮的肩膀,将下巴压在了他的颈窝里。 拿在手中的药瓶和纱布都掉到了地上,莫清淮有一瞬间的眼前发黑。 直到他嗅到了秦潇潇身上的酒味,感受到自己的后背被她抓得生疼,也差不多撕裂伤口,他才敢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 可是他没有慌乱,而是问:“你又喝多了发疯吗?” 秦潇潇被这话气到,故意狠狠捏他的后背,他疼得发出一声闷哼,恼怒地说:“放手!你若是想要占便宜,去找清商!” “清商清商清商,你提这么多遍清商,是吃醋吗?”秦潇潇依旧把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交颈而坐,紧紧相贴。 莫清淮被戳破了心思,但是不想承认,嘴硬地说: “吃醋?你是谁,值得本世子吃醋?不要自作多情了!” “我是谁?”秦潇潇忽然抬起脑袋,直勾勾地看着他,灯火在她的眸子里跳跃着,忽明忽暗,让她变得难得地温柔了起来。她嘴角咧起来,压低了声音,歪头道:“我是喜欢你的人啊。” 刚刚准备继续放狠话的莫清淮眼眸睁大,愣愣地看着秦潇潇,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是她熟悉的气息扑在鼻孔前,酒味夹杂着轻微的汗味,还有一种独属于女子的香味,提醒着他,他没有幻听。 “我是喜欢你的人”,这句话越来越大声地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那张抹着烟霞的脸庞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男女之间靠近后应有的生理反应终于姗姗来迟,莫清淮有些慌乱地伸手挡住了秦潇潇的脸,逃避似的,将头扭到一边,结结巴巴道:“你……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多。”秦潇潇抓住他的手,凑到他的脸庞,软软地重复了一遍:“莫清淮,我喜欢你。” 这次她真的没有喝多,只能算是酒壮怂人胆,她将自己对自己的猜测表达了出来,靠近他,试探着他的反应。 两颗时远时近的心终于越靠越近,越来越能感受到彼此散发出来的炽热。 咚咚咚,它们跳动着,回应着对方的邀约。 莫清淮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奇怪,从前她对自己来说若即若离,他却甘愿放下尊严去主动靠近她,可现在她真真切切地对他说明了心意,他却不敢相信,不敢面对,甚至有种要逃离的冲动。 可是两颗心之间扯着一根无形的弦,又叫他不舍得抽身。 秦潇潇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倒在了榻上,他抵抗着,将脸别到一边,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初见的时候她对他的荒唐行为。 现在想起来已经足以让他面红耳赤。 老实说,那件事让他那段时间心理产生了阴影,所以脾气暴躁易怒,对她恨之入骨。 但是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恨她了,反而是对她心动,可是这个时候,他被狠狠践踏过的尊严被捡了起来,抑制着他臣服于她。 他不愿意被她压在身下,他脱口而出:“你不要仗着你有武功,又要对本世子用强!” 秦潇潇僵在空气中。 本来是趴在他身上,正要去啃他的俏脸的,被他的话点了一下,她停了动作,道:“那要不你对我用强?” 莫清淮:“……” 他也僵在那里半晌没动,感受着她的双手杵在他的胸口上,带来沉沉的压力,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两人尴尬地僵持了好半晌,最后秦潇潇觉得不太对劲。 现在的情况,不是应该是旖旎春色,娇喘吁吁,欲罢不能吗?怎么能够尴尬? 她拱了拱屁股,试图爬起来。 莫清淮连忙搂住她的后背,紧张地命令:“别走!” “我不——” 我不走,就是手酸了。但是话还没说完,营帐外面远远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意识到,营帐中点着灯,两人的影子会清楚地投出去,外面经过的人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发现他们在干什么。 秦潇潇连忙扭头往榻旁边几案上的烛台看了一眼,距离不算远,她想要起身去将灯给吹灭。 莫清淮以为他要走,猛地一个翻身反客为主,将她压在了身下,长腿往蜡烛踢过去,蜡烛咕嘟一声掉到了地上,鲜红的蜡油撒了一地,明亮的火苗闪了闪,终于在士兵到来之前熄灭了。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秦潇潇睁着眼睛,感受到他凑过来,嘴唇印在了她的脖颈上,吮吸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旖旎猝不及防,她张嘴哼唧了一下,被莫清淮飞快伸手捂住了嘴。 声音堵在嘴里,他的呼吸一下变得粗重,不顾一切地去亲吻她的耳垂。 秦潇潇很想发出声音,但是外面齐刷刷的脚步声走了过去。 这是帐篷,不是屋子,但凡有人进来,他们在军营中干这种事就要被人发现,很有可能是要被军棍杖责的。 可是越是怕被人发现,内心就越刺激。 莫清淮一手捂着她的口鼻,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腰间,找准痒痒肉掐了下去。 第183章 如果你肾虚不行怎么办 秦潇潇终于没忍住叫了出来。 但是莫清淮死死捂着她的嘴,她的声音闷闷地堵在嘴里,她在榻上翻滚蹬腿,伸手去将他的手从自己的痒痒肉上面扯开。 挣扎之间束发的发带脱落,秦潇潇一袭柔软的头发铺散在榻上,莫清淮便将头埋在她的发丝间嗅着,手还在跟她打闹着。 翻滚之间,被褥被弄得乱七八糟,衣服也被扯得凌乱不堪。 原本大热天穿得就少,男人的手一不小心从秦潇潇的领口戳了进去,按到了一团雪团子。 秦潇潇低呼一声,不甘示弱地伸手往他的某处捏过去。 他痛得闷哼一声,直起身子来压住她的手,气愤地低吼:“你想让本世子做太监吗?!” 秦潇潇缩回了手,不满道:“是你先捏我的!” “我不是故意的!”莫清淮感觉手烫得要命,好想找块冰来握在手中。 秦潇潇在他身下拱了拱脑袋,低低的笑声从唇缝中溢了出来,坏坏地说:“你好大啊。” 莫清淮:“……” 他要疯了!这个女人太不要脸,他原本那方面的心思都生生褪去了一大半。 秦潇潇见他不动了,又有些急切起来,在他身下扬起手圈住他的脖子,嘴唇抵着他的下巴,跟吊在一棵树上似的,蹭着他刚刚长出来的一点点胡茬,小声地问:“世子,不来了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说着嘴唇蠕动去亲吻他的喉结,换她去挑逗他。 变小的火苗重新烧了起来,莫清淮俯身,捧着她的脸,嘴唇从她的额头摩挲到她的下巴,攫住对方的柔软厮磨,浅尝,蘸取露珠,润泽自己。 衣服都扯了一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动作。 呼吸紊乱的秦潇潇睁开眼睛拍了拍他的后背。 黑暗中,莫清淮眉头紧皱,想起了一件要紧事。 他开始纠结。秦潇潇推他,愠怒道:“呆子,做这种事的时候,能不能上点心?” “不行。”莫清淮抽身起来,将秦潇潇肩上的衣物拉了起来,躺到了一边。 “你干嘛啊?你不行吗?”秦潇潇不悦道。 莫清淮沉默了好半晌后,终于扭头问秦潇潇:“我想知道,你之前还和哪些男人……有过?” 秦潇潇心思顿时散了大半,莫名有些扫兴,闭着嘴没说话。 莫清淮推她,以为她没听清。 他柔声唤:“潇潇?” 秦潇潇叹了口气,还是没说话。 莫清淮恍惚间明白了她不说话的缘由,便猜到了她也许是误会了自己,忙换了个问题:“潇潇,你会愿意跟我成亲吗?” “不知道。”秦潇潇愈发烦躁了,想都不想,胡乱敷衍了一句。 莫清淮感受到她情绪强烈的变化,他连忙翻身过去,望着黑夜中她的轮廓,低声道:“我只是在想,你若是并不想与我成亲,那我便没有权利对你做那样的事情,既然做了那样的事情,势必要对你负责。” 秦潇潇一愣,扭头与他面对面,望着黑夜中他漆黑的眼仁,微微小心地问:“你不是嫌弃我?” 莫清淮轻笑出声,提醒她道:“在天龙寨的时候,你我都那样了。” 记忆被唤醒,秦潇潇猛地想到那个时候,她强行坐了下来去,但是他挣扎得太厉害,导致他走错了路,保住了她的mo。 她以为他知道的,原来他不知道啊。 秦潇潇没忍住笑出了声,慌忙伸手捂住嘴,可还是笑得肩膀耸动。 莫清淮狐疑地问:“有那么开心吗?” 秦潇潇笑了许久,肚子都笑疼了才止住笑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有些无奈地说:“你好纯洁啊。” 莫清淮:“???” 秦潇潇又挪过去,直起身来伸手去勾他的下巴,他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提醒道:“这种事情,发之以情,止乎于礼,既然你还没有考虑好,那还是克制一下,我不想你事后后悔。” 秦潇潇愈发觉得,原来他不光空有一身好皮囊,他的品行也是不错的。 不过她还是存了一些试探的心思,提醒他道:“我过去常常去五音楼,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注重第一次,但是我这个人的观念是,人生苦短,绝不让那些世俗的观念捆罚我身,我只想纵享人生。” 话落,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 莫清淮好半晌没有说话。 秦潇潇心提到嗓子眼,又渐渐失望,准备起身离去。 莫清淮终于抓住了她的手,俯身轻轻吻了下她的脸庞,低低地说:“我想与你在一起。” “所以呢?”秦潇潇反问。 “所以,我不在乎从前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今后,我愿尽我所能,让你后半辈子称心如意,让你心满意足,这样,你就不会想去找别人了。” 这样的话,若是对普通女子说,对方一定会被感动得痛哭流涕,可是秦潇潇没有痛哭流涕。 她对着他充满柔情的眼睛,认认真真地想了好半晌,问了一句:“如果你肾虚不行怎么办?我能不能去找厉害一点的男人?” 莫清淮:“……” 最终两人还是压下了那股发之以情的冲动,莫清淮起身重新将帐篷里的蜡烛点燃了,认真地帮秦潇潇检查了小腿上的伤,上了药,准备送秦潇潇回去。 秦潇潇没要他送,怕被人发现,悄咪咪狗狗祟祟出了他的营帐。 此时都是后半夜了,军营里除了巡逻的士兵,到处静悄悄的。 她偷摸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躺到榻上去,闭上眼睛,心情美好。 却不知,她偷摸从莫清淮的营帐出来,已然被人发现。 那人高大的身影掩在墨色中,眸色冷如冰川,双拳攥得咯吱作响。 他刚刚从秦启的营帐出来。 秦启喝得有些多,跟他说了醉话,说要将秦潇潇许配给他。 清商虽然知道那是醉话,可是,秦启喜欢他,想要他做他的女婿,那不是假的。若是自己再努力一些,秦潇潇就能够成为他的人。 但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秦潇潇深更半夜从莫清淮的营帐中出来。 他和莫清淮两人半夜待在一起,待了多久?做了些什么? 内心深处已然有暗流悄然涌动,嫉妒的种子埋下。 他一夜睡不着,早起的时候,看到士兵将带血的床单从莫清淮的帐篷中抱出来,这样的情景,迫使嫉妒的种子在清商的心里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第184章 情绪失控 清商走过去一把拽住了士兵的胳膊,士兵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他才松了一口气,客气道:“原来是商校尉,您可有什么事?” 上次秦潇潇三人合力砍了阿泰安的头之后,清商便被赋予了正六品上昭武校尉的头衔,原本秦潇潇和莫清淮也依次被封了校尉,但是秦潇潇的受封被秦启替她婉拒了,莫清淮也自己拒绝了封赏。 对清商来说,一战便受封校尉,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事情了,太子近来在军营对他们三人都青眼有加,更别提其他人。 清商扯过了士兵手中的床单,指着上头的血,脸黑得墨染一般,咬牙切齿地问:“上面的血是谁的?” 士兵挠了挠头,为难地说:“这个……应当不是世子的,不过世子说昨晚秦小公子去了他营帐一趟,应该是秦小公子旧伤复发了吧。” 他并不知道秦潇潇是女子,但在莫清淮的营帐外面伺候,看出来莫清淮跟秦潇潇关系不错,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清商一把放了床单,大步往秦潇潇的营帐去。 秦潇潇已经起来了,正在屏风后面换衣服,清商进门带着怒意,直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秦潇潇的手。 秦潇潇吓得尖叫一声,连忙低头一瞧,发现自己穿了裹胸,只是中衣的衣带还没有系好,胸口有一片雪肌露了出来。 她松了一口气,狐疑地缩回自己的手,不解地看着清商,蹙眉问:“你怎么了?” 他在自己面前一向是和颜悦色的,这般板着脸生气还是头一次。 而她这一扭头更加了不得。 脖子和锁骨处两枚红痕毫无遮掩地暴露进了清商的视线中。 清商瞳孔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体几乎在发抖。 连草莓都中了,那床单上的血还能是什么血? 他死死拽住秦潇潇的手腕,几乎是悲痛出声,颤抖着质问她:“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秦将军答应了我什么?” 秦潇潇莫名其妙,但见他眼眶发红,不同寻常,只得小心翼翼地问:“我爹答应了你什么?” “他答应我,将你许配给我为妻!”清商声音抬高了两分,努力克制着不对秦潇潇发火。 发火,他也没什么资格,只是嫉妒迫使他压抑得发疯。 秦潇潇惊得瞪大双眼,随即气愤地甩开他的手,飞快穿好中衣,披上外衣,气呼呼地说:“我爹他疯了吗?他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他凭什么把我随便许给别人?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说着她就要去找秦启问个清楚。 清商追上来拦在她的面前,认真地问:“你不同意吗?” 秦潇潇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也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朱斯年,想起自己跟他被迫断绝了关系。 也许是此时的清商跟曾经的朱斯年一样用那样认真的眼神看着他,问她愿不愿意同他在一起。 若是放在以前,她定然要走过去勾着他的下巴调笑,用渣女的手段去吊着他,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一下就没了渣女霍霍人间的心思,甚至面对他的认真,她觉得有些没法收场。 清商见她久久不语,面色犹豫,上前抓住她的手,语带霸道地说:“潇潇,我要你嫁给我,你答应我好吗?” 秦潇潇吓得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今日说话的语气,怎么会这样不容否决?他还是曾经在五音楼那个任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清商吗? 他好像变了个人。 “潇潇!”他再次上前一步,伸手掐住她的肩膀,眼球上甚至爬上了一些可怕的红血丝,声音低沉却似天空传来的闷雷,“嫁给我!你爹都答应了我,你嫁给我,嫁给我!” “你放开!”秦潇潇被吓得脸色发白,一把将他给掀开。 清商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到地上,好在他手快抓住了旁边的木杆,躬身直勾勾呆愣愣地看着地面,浑身颤抖。 秦潇潇咽了一口唾液,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嗓子微哑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是他不是我?!”清商几乎是嘶吼出声,厉声质问,引得距离这里一丈远的秦启从自己的营帐走了出来,一脸诧异地看着两人,问:“你俩怎么了?” 秦潇潇看到秦启的一瞬间怒火就升了起来,扔下清商大步走过去质问老爹:“爹,你疯了吗?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秦启有些懵,但是被自己女儿这般质问,他面子上挂不住,立刻挺起腰板,大声呵斥:“你个逆子,怎么跟你爹说话的?!” “你又是怎么当爹的?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想法吗?”秦潇潇气极,俨然没了平常嬉皮笑脸的大孝女模样。 秦启被秦潇潇气得不轻,想要发火,可转头看看四面,到处都是军中士兵,他压下火气,一甩袖子回了自个儿营帐。 秦潇潇跑了,清商也在看到秦启的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飞快敛了情绪。 他想,秦启毕竟是秦潇潇的父亲,只要他能够坚持己见,让秦潇潇嫁给他,他最后一定能娶了秦潇潇的。 当初秦启不是也没有征求秦潇潇的意见就把她许给了贺筠礼吗? 这依旧是个父母之命大过天的时代,秦潇潇就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凭她一人,是不可能拗得过整个社会的。 清商心想,他一定要得到她,无论如何。 只是刚刚见到秦启,正要说话,太子忽然派人来传召诸位将军。秦启忙忙地扔下了清商去了王帐。 原来太子意图主动对突厥发动进攻,想要尽早将突厥给打回老家,因此请诸位将军去商讨制敌之策。 等秦潇潇消了气回来之后,对突厥的突袭计划已经制定好了,明日诸位将军便要带兵出击。 太子命清商带一百人马今夜子时悄悄出发跨过尕裟河去偷袭突厥兵营的后方粮草,成功后陈曦将军带一万骑兵袭击敌营,秦启等诸位将军等待增援。 秦潇潇从秦启的嘴里知道了这些计划,当即道:“去偷袭敌营粮草的事情,何不交给我?我明明有武艺在身。” 清商刚刚上了一次战场,冒险出去很容易送命。 秦启呵呵一声冷笑,道:“清商如今有军衔在身,你只是一介白丁,自然不能用你。” 第185章 主动进攻 秦潇潇哑然。 她即便不满老爹将她该得的军衔拒绝了,但她也知道那是为了她好。 若是她封了军衔,却是女儿身,那便是欺君之罪,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被砍脑袋呢? 吃亏就吃亏在自己是女儿身上。 秦潇潇咬着嘴唇生闷气。 这时候,已经换上了盔甲的带上武器的清商走了进来。 秦潇潇立时想到今天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就那样搁置了,不过清商看起来倒是恢复了平常模样,对她一笑,随即走过去与秦启行礼:“将军,末将已经见过了太子殿下,马上出发。” 秦启神情严肃地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嘱咐道:“一定要小心,若是出了意外,安全为上。” 清商抱拳道:“末将明白。” 说完就准备走。 秦潇潇没忍住,追上去道:“清商,我扮成小兵跟你一起去。” 清商脚步一顿,转头眸色晦暗地望着她,似乎有些感动,问:“秦小姐是担心在下吗?” 担心是有的,但是秦潇潇不想承认。 她语气淡淡地说:“我不是担心你,我是觉得偷袭敌营的粮草这样的大事应该交给一个武功厉害的人去做更加稳妥。” 清商的感动硬生生被她的话给打散,神情随之落寞,语气僵硬道:“这是太子殿下的决定,况且偷袭敌营十分危险,我不愿你去做危险的事情。” “你也知道这是危险的事情,你——” 秦潇潇话还没有说完,清商已经迈步走了出去,身上的铠甲撞击发出咵咵的声音。 秦潇潇攥紧拳头,在原地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大步往太子的营帐而去。 秦启看着这个固执的女儿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声气,起身去点兵了。 议事已经结束,太子已经回了自己的营帐。 只是秦潇潇被请进去的时候,发现莫清淮竟然也在里面。 秦潇潇悄悄向他挑了下眉,朝他咧嘴一笑。 莫清淮轻咳一声,假装没看见秦潇潇的挤眉弄眼。 太子从将军案前站了起来,视线在秦潇潇和莫清淮之间梭巡了一圈,似笑非笑道:“秦公子来找世子吗?”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秦潇潇觉得太子的神情有些奇怪,好像在逗弄一对小情侣。 她也没有多想,上前跪地一礼后站起身来,急切道:“殿下,我想与商校尉一起去袭击敌营,请殿下准许!” “哦?”太子看了莫清淮一眼,问他:“秦公子竟然想跟商校尉一起行动,清淮怎么看?” 莫清淮眉头一拧,严肃地说:“这件事极其危险,还请殿下不要任由秦公子胡闹。” 秦潇潇:“……” 太子闻言哈哈一笑,露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对秦潇潇道:“秦公子看到了,世子不答应你去,可不是本宫不让你去。” 秦潇潇哑了。 太子这么听莫清淮这小子的话?怎么这么奇怪? 她憋着一口气,挪步上前悄悄用手指头勾了勾莫清淮的手指,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两人到了营帐外,秦潇潇才紧张地问:“你不会醋我跟清商一起吧?” “面对这般大事我怎会掺入儿女私情?”莫清淮否认,“我只是担心你,你忘了上次在战场上伤成那副样子了吗?” “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道理?要是人人都畏惧受伤死亡,那还打什么仗?”秦潇潇有些激动。“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 “潇潇,你别激动,”莫清淮轻声安慰她,“我知道你不是那样贪生怕死的人,你且不要着急,清商虽然武功不如你,但是你也不能轻视他,我们都相信他能够完成这次任务。他来军营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吗?你若是为了他好,便把机会让给他,让他实现自己的抱负。” 这话说得委实好听,让有些激动的秦潇潇平静下来。 她看了看莫清淮,问:“他真能完成任务吗?” 莫清淮笑着点头:“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能够立下一功的。” 清商也不是无能之辈,秦潇潇安下心来,乖乖在军营中等待着。 子时三刻,尕裟河方向炸开了一朵烟花,那是清商偷袭敌营成功的信号。 早已掩藏在黑夜中的陈曦将军立刻向敌营奔袭而去,发起猛烈的进攻。 秦启也做好了准备,领着两万士兵随时等待增援。 敌营距离我方营帐几十里远,但秦潇潇在营帐中似乎都能够听到那边的喊杀声。 秦启不让她上战场,她浑身热血沸腾,激动地在营地中来回踱步。 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太子也不允许她跟着上战场,自己上次在战场上的表现难道不够勇猛吗? 秦潇潇想趁人不注意偷偷去。因为她觉得即便自己不听命令,太子也不会杀她。 约莫到了寅时,不停有捷报传来,太子在营帐里发出爽朗的大笑声,高声道:“清淮,多亏了你的计策,本宫还真是小瞧你了!” 秦潇潇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此次作战计划竟然是莫清淮这个花瓶策划的! 莫名有点小骄傲怎么回事? 秦潇潇正咧嘴笑,忽然一个斥候军冲进来,焦急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太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连忙询问:“怎么?难道大军失利?” 斥候的声音传出营帐,秦潇潇听了个清清楚楚:“商校尉回营途中遭到埋伏,被突厥人抓走了,另外,苏城北门十里外出现了突厥士兵,他们似乎想要趁机从北门攻城!” 斥候兵的声音充满了紧急,秦潇潇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立刻掀帘子走了进去,高声请示太子:“殿下,请允许我前去营救商校尉!” 太子和莫清淮脸上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愕,太子命令营帐外的士兵进来,吩咐道:“传令周琦将军做好准备,在北门外迎战突厥。” “是!”士兵去传令了,秦潇潇狐疑地问:“太子殿下难道知道突厥会偷袭北门?” 太子一脸胸有成竹,指了指站在旁边的莫清淮:“这可都是世子算无遗策啊。今夜我军偷袭突厥之前,世子便料到突厥会趁机攻打北门,只是他们想不到,本宫已经让周琦将军埋伏在了到北门的必经之路上,突厥这次算是栽在本宫手里了。” 秦潇潇诧异地看向莫清淮,他却面露凝重,语带歉意对秦潇潇道:“潇潇,商校尉出事,是意外。” 第186章 身世 清商没想到,自己成功烧毁了敌营的粮草,回营的途中会正好遇到一群突厥士兵。 他们由一位突厥将军带领,正要赶去支援主力军。 清商带的人本来就少,偷袭敌营的时候已经折进去三分之二,如今身边只剩下二十多人。 二十人哪里是突厥五千士兵的对手? 他们将二十多人全部杀死,唯独留下了清商一人,将他给绑了。 那突厥将军吩咐下属:“将他绑到王帐,交给可汗处置!” 清商保住了一命,被蒙着眼睛送到了突厥可汗阿史那吴吉面前。 一路上清商虽然被蒙上了眼睛,可他的其他感官却十分敏锐。 他偷偷计算着方向,数着时间,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可汗王帐所在的位置。 阿史那吴吉不过年过二十 ,清商看到他的时候,直觉这人比自己还要年轻些。 他五官深邃,身材壮硕,头发编成一一缕一缕的小辫子,发尾镶嵌着红宝石,脖子上戴着用牦牛牛角打磨成的饰物,身上披着藏狐毛披风,眼神锐利地打量着清商。 清商站在他面前,任凭旁边的突厥士兵怎么踢他的小腿弯他都不跪下去。 吴吉抬了抬手,示意士兵住手,他则扭头对旁边一个同样编着鞭子的属下招了招手。 属下凑到了吴吉的面前,吴吉问他:“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天启国的小将长得很像一个人?” 那属下眯着眼将一脸正气地清商打量了一遍,随即朝朝吴吉点了点头,却低声道:“大汗,恐不会这么巧。” 吴吉摆了摆手,起身将身上的藏狐毛披风扯下来扔到一边,走到清商身边转了一圈,面露笑意,问:“你叫什么名字?” 清商腰背不曾弯曲半分,冷冷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吴吉哈哈大笑,冷嗤道:“要杀你还不容易?若是本汗没有弄错,你应当就是擒杀了本汗的爱将阿泰安的那个商吧?” 清商抿唇不语,吴吉继续道:“你让本汗痛失爱将,怎么能够那么便宜就死呢?你既然是天启军中的校尉,应当很清楚苏城的布防,只要你画出布防图,本汗可以考虑让你少受一些罪。” “我只是小小的校尉,连诸将议事都没有资格参与,又怎么可能清楚苏城的布防?”清商矢口否认。 吴吉也不恼,嘴角勾着阴鸷的笑,道:“本汗一向听闻生活在中原的男人骨头硬的很,那就让我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也那么硬?” 说着,让人将清商抓出去,关了进牢房中,开始用刑。 天色已经将明,不断有士兵传来战报,且多是对突厥不利的战报。 听了这些战报,阿史那吴吉才勃然大怒,厉声骂道:“该死的天启人,狡猾至极!” 谋士上前来战战兢兢地提议:“大汗,可否考虑用方才抓来的那个小将与天启谈条件?” 吴吉闻言怒气顿时消了大半,点头阴恻恻地笑道:“好,让人去找一找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标志之物,派使者送去给天启人。” 一个士兵去了一刻钟,带回来一个沾血的墨玉,放在托盘里拿来给吴吉看。 吴吉看到那块墨玉之后褐色的瞳孔微闪,拿起墨玉用手抚摸着中间的鹿和怪异的图案。 身边谋士诧异道:“这不是柔然王室所用之物?” 吴吉冷笑一声,望着手上沾染的红色血液,阴恻恻道:“真是天助我也!来人,派人到柔然王庭,请柔然王出兵相助我突厥,条件是,我愿以柔然走失的王子的消息为交换。” ** 柔然和突厥毗邻而居,常年活动在天启国北方,和突厥一样,以游牧为生。 二十年前,柔然可汗郁久闾卢依年轻气盛,常常派兵滋扰天启北境,天启皇帝忍无可忍,派一百万大军大举进攻柔然,直接攻陷了柔然王庭,夺了柔然牛羊三百多万头,占了柔然三分之一的国土,柔然由此向天启称臣。 而柔然可汗的独子郁久闾商也是在那场战役中走失的。 郁久闾卢依在那场战役中受了伤,没法生育,只有郁久闾商那么一个儿子,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却一直未果。 所有人都说王子其实早就死了,郁久闾卢依便从宗室中过继了一个王子来作为下一任柔然可汗来培养。 谁又想得到,二十年来寻子未果,儿子走失的时候贴身戴的玉佩会忽然被突厥可汗派人送来? 年近五十的柔然可敦见到那块墨玉的时候,当即痛哭出声。 (可敦是可汗王后,相当于中原的皇后。) 柔然可敦当年是郁久闾卢依从天启掳来的,因为长得貌美被封了王妃,熬了十几年熬到了可敦的位置上。 因为是天启人,所以她在给自己儿子的玉上雕刻了祥瑞之兽鹿,且在中间加了柔然独有的柔然王室才会用的图案。 原本当年郁久闾卢依是被天启打怕了的,时隔二十年,骨子里对天启还有阴影,他想要寻回亲生儿子,却犹豫害怕惹怒了天启国天启又派人打过来。 养子郁久闾苏丰却自请愿意带兵援救突厥,并且接回郁久闾商。 郁久闾苏丰这十几年来十分贤能,卢依觉得这个养子靠得住,便答应了他,给了苏丰五万柔然骑兵,前去增援突厥。 柔然会出兵相助,在天启的意料之外。 虽然兵力只有五万,但是柔然这二十年来休养生息,兵强马壮,苏丰带兵增援突厥的同时,卢依这个老狐狸趁机调派五万骑兵进攻天启北境边城犀角城。 太子莫邕和诸将领一番商议,决定调派陈曦将军领兵五万前去支援犀角城,余下兵力留在苏城与突厥柔然联军对决。 当下军中情势危急,太子又令从其他州府调派兵力增援,护卫苏城。 同时,潜伏在突厥军中的细作终于搞清楚了柔然会出兵援助突厥的原因——商校尉极有可能是柔然走失了二十年的王子! 太子当机立断,决定派人悄悄潜入突厥救回清商,借机逼柔然退兵。 只是要深入敌营,这样危险的任务,不能随意交托常人。 太子不得不考虑武功盖世的秦潇潇。 然而派人去请秦潇潇时才发现她早已留下书信一封,人已经偷偷出发去了突厥王庭。 第187章 兄弟会面 突厥王庭一个帐篷内,虚弱的清商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前两天受过鞭刑,他前胸后背都被打烂了,疼痛让人几乎想要自尽,但是他咬牙挺了过去。 只是让他没想到,他从小带在身边的玉佩被一个突厥士兵拿走后没多久,他便被从地牢里面带了出来,送到了宽敞的帐篷里面,还有大夫来帮他看伤。 他也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思考,自己被他们拿走的玉佩,肯定是不同寻常之物,让突厥可汗停止了对他用刑。 他从铺着羊毛毡的榻上直起身来,伸手拉开胸口的衣物,发现衣物后面全是血印子,疼得让人浑身战栗。 帐篷外面灰蒙蒙的一片,正是半夜。 他忍痛悄悄下了榻,走到帐篷外悄悄往外面打量了一圈,发现帐篷外面有一圈栅栏,栅栏的周围围了一圈突厥士兵,应是看守着不让他逃跑。 内心叹息一声,他正准备回营帐中去思考一下逃跑的方法,却忽然听到一声刷啦啦的响声,抬头一瞧,一只白色的鸟停在了他手边的帐篷上。 清商惊愕走过去,借着外面微弱的火把的光一瞧,发现飞来的鸟正是鸽子小绿豆! 当初秦梦阳与他说,这只鸟很通人性,清商还不相信,没想到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它像是知道叫出声会被敌人发现,因此没有像平常送完信一样咕咕叫,而是飞到了清商的肩膀上,比bia叽一声,拉了一坨屎。 清商:“……” 他紧忙抓住小绿豆,走进了帐篷,从它的腿上取下了小竹筒里面的信看了一遭,又急匆匆从中衣上撕下一块小小的白布,用血简单画了一副地图,循着脑海中的回忆,标明了可汗王庭的位置。 再把地图卷起来塞进了竹筒中,放走了小绿豆。 小绿豆在夜空中沿着来路飞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看守在帐篷周围的突厥士兵以为那不过是普通的野鸟,并没有怀疑什么。 之后三四日,清商没有一点关于天启的消息,这让他惴惴不安,怀疑小绿豆到底有没有把信送到秦启或者秦潇潇的手中。 在养伤的过程中,他倒是发现这些突厥人对他十分客气,让他愈发怀疑起吴吉的目的来。 这天晚上,两个突厥的婢女刚刚给他送了药来,就有人来传话,恭恭敬敬对清商道:“商公子,可汗有请。” 清商诧异又怀疑,试探着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吴吉明明说过要让他好好受罪,现在这般对他,是想用利益收买他,让他主动投降,或者献出苏城的城防图? 那突厥士兵道:“商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于是,清商怀着沉重的心情,穿上了突厥人准备的衣服,被带到了王帐。 王帐宽敞整洁,只是刚刚走到王帐门口,清商就听到了里面传来许多人觥筹交错的声音。 清商前脚跨进去,坐在王位上的吴吉看到了他,立刻站了起来,露出与先前阴仄仄截然不同的神情,笑着高声道:“商王子来了?赐座!” 王帐中的那些突厥的官员纷纷向清商投来了各种各样的目光,挤出佯装客气的笑意。 清商感觉自己踏进了老虎窝,还不明白为什么吴吉称呼他为王子。 只是面对侵略天启国的敌人,他是没法露出什么好脸色的。 他挺直脊背,如同傲立的青松一般,立在王帐的门口,冷哼道:“素闻突厥人做事一向直来直往,如今可汗这般又是何意?” 吴吉嘴角一勾,放下手中的酒杯,杯中马奶酒洒在几案上,他爽朗的笑声在王帐中传开来,引得臣子们面面相觑。 等吴吉笑够了,他才开口解释:“是本汗疏忽了,竟然没有查清楚商王子的身份便对你用了刑,实在抱歉。” “什么身份?”清商没好气地问。 这时候,坐在上席中一个年龄十八九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穿着狼皮制成的坎肩,头发虽然也编成一根一根的小辫子,但是用一根发带扎在了头顶。 他五官深邃,跟所有的异族人有着一样明显的特征,双眼眼型却有些狭长,眼瞳是浅褐色的,一看就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兄长,你是我柔然走失多年的王子啊,我是奉父汗之命前来接你回柔然王庭的!”他就是郁久闾苏丰,如今的柔然王子,郁久闾卢依的养子。 清商在原地呆愣了一瞬,随即便没忍住笑出了声,一脸讥讽地看着坐在上座似笑非笑的吴吉,大声道:“我说过,我死都不会投降,也并不知晓什么苏城城防图,大汗实在不用费尽心机,用这样的手段来骗我!死不过一睁眼一闭眼的一瞬,就算你们今日将我斩杀于此,我清商也绝不求饶一声!” 他说着一扭头,看到了守在门口的突厥士兵腰间别着的弯刀,快步冲过去就想要抢刀自刎,以免受辱。 王帐中众人都发出一阵惊呼,吴吉在坐上高喊:“拦住商王子!” 看门的突厥士兵立刻按住刀柄,郁久闾苏丰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清商的手腕,厉声道:“兄长!你就一点不疑心你的身份吗?我是你的弟弟郁久闾苏丰,父汗和可敦可都在等你回柔然啊!” 清商被迫停下手中动作,扭头打量着阻拦自己的苏丰。 苏丰一脸激动,眼中甚至含着一些眼泪,也不知道他在激动些什么。 清商觉得脑子嗡嗡作响,父汗,可敦,母亲,这些字眼在他的脑海里面撞击着。 装着久远记忆而被深藏于地下的一口坛子,被人用石头砸开了一个缝隙,一缕阳光透过缝隙射了进来,那一缕记忆如同有神识一般,开始蠢蠢欲动,在漆黑的罐子中横冲直撞,想要破罐而出。 脑子传来一阵抽痛,清商伸手扶住脑袋,脚步踉跄了一下,面露痛色。 吴吉连忙道:“商王子快上座,今日我突厥与柔然大军联手,挫败了天启士兵一回,正是庆祝的好时候!诸卿随本汗定要痛饮到酣畅淋漓才好!” 突厥的臣子们重新恢复了方才热闹的气氛,推杯换盏。 唯独清商,像是个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被人架着坐到了上座。 第188章 舞姬 清商被人按在座位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摆在面前的烤羊腿,喷香的肉味冲进他的鼻孔,他却看不见也闻不见。 苏丰就坐在他的身边,神情依旧激动,一双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忍不住叹息道:“兄长,事关柔然王室血脉,弟断不会说谎,我从小听可敦说起你,说你走失的时候才六岁,想来是不记得幼时的事情了。” 清商没有回应他,他继续叹息道:“这么多年来,父汗和可敦一直在找你,你去了何处?为何会去帮天启人攻打突厥人呢?你可知咱们草原部落深受中原人欺压,天启人可是咱们的宿敌啊。” 清商终于有了反应,情绪激动地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怒道:“你住嘴!你们凭什么说我是柔然人?证据呢?!” 声音太大,竟然在喧闹的王帐中引来了众人的侧目,四周一下安静下来,纷纷盯着两人。 苏丰看了看众人,起身跟吴吉致歉,吴吉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却在苏丰坐回去之后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四周重新恢复了喧闹,苏丰才继续对清商道:“兄长,实不需要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身份,因为你长得与可敦四分相似,与父汗三分相似,你若是不信,等跟我回王庭便会得到证明。” “住嘴!”清商握紧拳头,额头有挣扎愤怒的青筋凸起,他双眼冒火地对苏丰道:“我是天启人,我死也不会背叛我的国土!” 苏丰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模样,摇着头嗤笑了一声,随即自个儿端起马奶酒仰头一饮而尽。 由于内心有一些奇怪的回忆种子渐渐破土,清商内心开始挣扎起来,像是生活在阴暗中的生物感受到了射进来的阳光,让他想要爬出去,又害怕那阳光太过明亮将他全身灼得体无完肤。 后来的宴席,发生了什么,清商一概不知道。 直到有一波舞姬穿着露腰的舞裙鱼贯而入献舞,一条带着浓烈的香味的轻纱啪的一下打在了清商的脸上,他猛地站起身来,也不顾座中所有人诧异的眼神,逃出了王帐,身体本能地就想要朝着苏城的方向跑。 姿态随意地坐在王位上的吴吉并没拦着情绪失控的清商,只是命人不要让他逃出突厥王庭便好。 这样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一下子接受。 他也不关心清商到底是不是真的柔然王子,他关心的只是突厥的利益。只要稳住清商,就能够拿捏柔然王室,让他们一直站在突厥一边共同对抗天启。 不过想要稳住清商,恐怕要花些心思。 什么心思呢? 吴吉的视线扫向下面的一众舞女中,并且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动作僵硬但是面容姣好的舞姬身上。 那舞姬身形倒是跟旁的舞姬相差无几,但是面容俏丽,与其余五官深邃的突厥舞姬不太一样,带着些中原人才有的柔美,一双眼睛纯黑色,却又闪着亮闪的光芒。 她两手手腕挽着轻纱,穿着鲜艳的大红裙,在一群金色舞姬中十分显眼夺目。 不光吴吉,几乎所有在场的男子都被那舞姬吸引了目光。 虽然她舞姿僵硬,但是长得实在好看。 当发现众人看她的时候,她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握住手中轻纱,用力往旁边两个突厥腰间挥去。 两名突厥士兵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两柄弯刀已经到了女子手中。 她左右握着弯刀,踩着鼓点舞了一曲突厥人从未见过的凌厉飒飒的弯刀舞。 舞毕,吴吉盯着女子看起来又细又韧的腰看了一眼,随后抬头问她:“你是中原人?” 女子放下弯刀,敛去舞动时候的自信神情,眼中显露出诚惶诚恐,声音微弱道:“回大汗,小女子是中原人,刚……刚被掳来突厥王庭不久……” 在秦潇潇和莫清淮等人到苏城之前,突厥士兵常常纵马骚扰苏城外天启国的一些村落,抢走百姓们的财物,杀人放火,当然,看到漂亮的女子便掳来,以示对天启国的挑衅。 吴吉打量了美丽女子好半晌,伸手摸着下巴审视着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 清商在王庭各处帐篷中横冲直撞,终是没能逃出去,最后他还是被送回了他的帐篷里面,呆呆地坐在榻上,发了许久的呆。 夜深后,王帐里的臣子们散了,却有脚步声往这里靠过来。 两簇灯光渐渐飘来,最终停在了清商的帐篷门口。 突厥士兵在外面高声道:“商王子,大汗有令,给您送来一位绝世舞姬,聊表歉意,请商王子务必收了。” 清商无动于衷,一个袅袅婷婷的人影却走了进来。 他头都没抬,冷冰冰道:“不必了,我不近女色,更不会与你们突厥人或者柔然人有任何瓜葛。” 突厥士兵的脚步离去,那女子却径直走到了清商的身边,一只手向他伸过来。 清商立刻伸手飞快攥住了伸过来的手,刚要发火,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商公子好大的火气,弄疼人家了。” 清商脑子轰隆一声,一抬头,一张明媚熟悉让他心跳怦然加速的脸就在自己身前,朝他歪头挑眉一笑。 秦潇潇挤了挤眼睛。 清商张了张嘴,连忙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次抬起头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惊道:“潇潇你……” “嘘!”秦潇潇飞快将食指放在了唇边,示意他小声一些。 清商反应过来,赶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悄悄看了看外面,发现一个突厥女子在外面鬼鬼祟祟,很明显是在监视。 他假装没看见,将帐篷拉严实了,退了回去。 情绪平静了一些,他才注意到,秦潇潇穿着突厥舞姬的衣服,双肩裸露,胸口一片洁白的皮肤毫不掩饰地露在外面,腰肢又细又紧实,还有一双大长腿在大红色半透明的裙子和金色腰链后面若隐若现。 清商瞬间觉得自己一双眼睛无处安放,慌忙移开视线,压低声音,结结巴巴小声地问:“你怎么来了?你可知道敌营多危险?” 第189章 演戏 秦潇潇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无所适从的眼神,而是拉着他一起坐到了榻上,朝他低声道:“小绿豆给我传了一张血地图,上面标记了突厥王庭的位置,我猜想应当是你偷偷传出去的,所以我就循着地图上的位置找来了。” 话及此处,清商非常惊愕,道:“小绿豆竟然这般通人性,它是如何寻到你的?” 秦潇潇耸了耸肩,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它视力比较好吧。” 这当然是玩笑,两人也没有揪着这件事没放。 清商想了想,又拧眉生气道:“方才用轻纱打在我脸上的人是你?” 秦潇潇吐了吐舌头,嘿嘿笑道:“你跟个呆子似的,有美人都不看一眼。” “你怎么能够冒这样的险?”他气得浑身哆嗦,伸手攥住她的一条胳膊,“万一……万一吴吉看上了你怎么办?” “那好办。”秦潇潇一脸轻松,“最好是他想要宠幸我,我正好趁机砍了他的脑袋。”说着,她又露出个惋惜的神情,“可惜了可惜了,这个吴吉似乎不是个好色之徒。不过来你身边也好,我正好想办法救你出去。” 清商站起身来,在秦潇潇面前走来走去,脸上满是惆怅。 秦潇潇问:“怎么,我来救你,你不高兴吗?” “你……”他转头忧心忡忡地看着秦潇潇,叹了一口气,脑海中莫名想起了“柔然”两个字,忍不住问:“潇潇,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身世?” 秦潇潇微微一愣。 在她来之前,其实已经知道了传闻,说他是柔然走失的王子。 秦潇潇想了想,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眨着眼道:“什么身世不身世的,我们是朋友,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不跟我翻脸,我秦潇潇永远愿意为你两肋插刀,怎么样,我够不够意思?” 清商抿紧薄唇,眸色变换地看着秦潇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候,秦潇潇忽然面露警惕之色,悄悄指了指外面。 清商警觉起来,秦潇潇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悄声道:“有监视的人又来了,咱们得做点什么。” 清商刚想问要做什么,秦潇潇忽然扑在他身上大声哭求:“商王子,求求你不要赶我出去,可汗说了,你若是不接受我,我只能被献给突厥的其他士兵,求求你看在你我都是中原人的份上,帮帮我,不要赶我走,求你了!” 清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秦潇潇的意思,鼻孔中嗅到浓烈的脂粉味,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才一把推开她,佯装愤怒道:“走开,我帮不了你!” “商王子,商王子……”秦潇潇一屁股“摔”在榻上,伸出手背在眼睛上揉着,佯装哭得十分伤心。 两人投入进演戏中,秦潇潇“强迫”清商要了她,清商宁死也不,最后清商答应了秦潇潇在他的营帐中过夜,那监视的突厥女子走了。 人走后,秦潇潇深深呼出一口气,疲惫地趴在了床上,有气无力道:“终于打发走了,我实在是演不下去了!” 清商也松了一口气,坐在榻的另一头,扭头看了一眼她露在外面的后腰,轻声问:“现在怎么办?” “先睡一觉再说吧,为了找到这里,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呢。”秦潇潇翻骨碌横在床尾躺着,拉了薄被盖在身上,“我收到了你的信后,又让小绿豆送信给莫世子,希望他能够收到。” “小绿豆能听懂你说的话?”清商忍不住问。 “我也不知道啊……”秦潇潇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弱,“实在不行,我就杀出一条血路……” 最后,她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浅浅的呼吸声。 清商:“……” 看来她找来花了很大的功夫,否则也不会累成这样。 这床对于他们这样身材高大的人来说委实小了些,秦潇潇横躺在床尾,膝盖以下的腿便耷拉在地上。 清商想到那天她对自己的态度,她拒绝他的话,心乱如麻。 吹灭灯火,在黑暗中驻足了许久,清商最终走到秦潇潇身边,将她抱了起来,扳正她的身体让她一人独享这张床,他则靠在榻上,闭上双眼。 翌日天刚蒙蒙亮,秦潇潇咻的一下睁开眼睛,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清商见她一下变得精神奕奕,完全没有平常待在家中那副懒散闲适的模样,有些反应不过来。 秦潇潇一边伸手胡乱扯了扯衣物,让她显得凌乱,又用手指在嘴唇上胡乱揉了揉,将唇脂弄乱,一边扭头对已经醒过来站在身边的清商道:“快,把衣服扯乱。” 不用解释清商也知道为什么,他脸色微红地跟着照做了。 没一会儿,吴吉便派人过来将秦潇潇带去问话了。 清商站在营帐中,担忧地看着秦潇潇装作诚惶诚恐地离开。 吴吉正在王帐中听着一个突厥臣子禀报着什么,脸色看起来很是轻松。 秦潇潇立刻竖起耳朵,但是只隐约听到了柔然两个字,她进去后那臣子刚刚说完,退出了王帐。 吴吉脸上透着些宿醉后的疲倦,见到秦潇潇后,开口便问:“怎么样,昨晚伺候得商王子高兴吗?” 秦潇潇低着头做了个鬼脸,抬头又乖乖回答:“大汗,商王子他……他似乎有所动容,但是奴也不知他心中有什么顾忌,不愿意碰奴……” 吴吉冷哼一声,从宝座上站起来,走到秦潇潇面前转了一圈,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看了一眼她的嘴唇,见上面的唇脂乱糟糟的,眯眼问:“这是什么?” 秦潇潇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是……是奴用手弄乱的……” “哈哈哈!”吴吉满意地笑了,放了秦潇潇的下巴,恐吓似的,道:“算你聪明,你若是有那胆子骗本汗,本汗保证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大汗英明神武,奴不敢!”秦潇潇诚惶诚恐。 吴吉转身悠哉地踱回了王座上,神情变得严肃,命令秦潇潇:“本汗留你一命,你必须有点作用,将商王子的一举一动报给本汗,明白吗?” 秦潇潇飞快点头:“奴明白!” 第190章 老狐狸 见完了吴吉,秦潇潇出了王帐,故意挑了一条错路走,假装在王庭中迷了路,横冲直撞之间,将整个王庭的布局给牢牢记在了心里面。 但是她的异样很快就引来了突厥巡逻士兵的怀疑。 突厥士兵们拦在她的身边,视线盯着她从头梭巡到脚,又从脚梭巡到头,厉声喝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王庭里胡乱走动,是不是天启人派来的奸细?!” 秦潇潇惊慌又无辜地摇头辩解:“军爷弄错了,奴不是奸细,奴昨晚才被送来王庭,刚刚从大汗那里出来,大汗命奴去服侍商王子,可是奴对此地不熟悉,不小心走错了路,奴不是故意的!” 突厥士兵们竟然十分警惕,一左一右拉着秦潇潇把她重新带到了吴吉的面前。 吴吉见到秦潇潇,有些诧异,等问清楚缘由之后,他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又重新打量了秦潇潇许久。 秦潇潇为自己辩解了许久,最终吴吉没有拿她如何,派人将她送回了清商的营帐前。 秦潇潇以为吴吉相信了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刚刚走进木栅栏,送她来的两个突厥士兵便离开了。 秦潇潇刚准备进去,抬头忽然看见郁久闾苏丰从清商的营帐中走出来,身边跟着四个柔然的侍卫。 秦潇潇远远顿了顿脚步,悄悄打量了一下苏丰。 老实说,从前跟清商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清商的长相属于浓颜系,面庞硬朗,鼻梁高挺,眼睛深邃,完全是建模脸,那时候还没有怀疑过他的人种。 如今见多了突厥人,柔然人,秦潇潇忽然觉得,清商似乎真的与他们很像,除了眼睛跟他们颜色不太一样。 苏丰的眼睛是浅褐色的,清商的则跟中原人差不多墨黑。 秦潇潇顿了顿,低着头缓缓走过去,脑海中又想起过年的时候清商送给自己的那块墨玉。 当时莫清淮就提醒过她,他的那块玉似乎很不简单,那是不是莫清淮当时已经怀疑起了清商的身份,但是却没有戳破呢? 思索之间,面前已经停了一个人,秦潇潇抬头,正好对上了苏丰一双狭长而含笑的眼睛。 那种笑一看就不达眼底,秦潇潇可不会被这样的笑迷惑而认为他是个好人。 她后退一步,行了个礼。 苏丰问:“昨夜是你伺候商王子的?” 秦潇潇颔首道:“正是奴。” 苏丰见她紧紧低着头,声音便放温和了几分,道:“你虽然是天启人,但是不必怕本王子,你又不是柔然人掳来的不是吗?” 秦潇潇静默不语,装作一副眼含悲痛的模样。 苏丰又上前一步,笑道:“商王子迟早要回柔然去的,你好好伺候本王子的兄长,说不定到时候他回柔然会带你一起去呢。所以,你在这里不用害怕。” 说完这些,苏丰才迈步离去。 过了片刻,秦潇潇才转头悄悄看了他背影一眼。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秦潇潇在这个时空生活了这么多年,国家大事还是知道的。 苏丰是柔然王从宗室过继来的,柔然名义上下一任可汗。 假如秦潇潇是苏丰,知道柔然王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即将回来,将要抢走属于自己的王位,她哭都来不及呢。 所以这个人要么是个笑面虎,要么是个大傻子。 只是不知道清商现在是怎么想的,他内心一定很是挣扎痛苦,秦潇潇决定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自己想清楚了,自然愿意和自己坦白。 看在这么多年的情义上,无论他选不选择回柔然,秦潇潇都决定保护好他。 走进营帐中,清商果然一副愤愤痛苦的模样,只是看到秦潇潇之后,他飞快敛去了那些情绪,问她:“吴吉叫你去有没有伤害你?” 秦潇潇走过去端起旁边的木桌子上的羊奶嗅了嗅,压了压方才被吴吉怀疑后的惊讶,并没有喝,而是反问他:“你觉得他伤得了我吗?” “可我还是担心你。”清商皱眉说。 秦潇潇笑了笑,问他:“这奶谁送来的?” 清商看向羊奶,道:“吴吉的婢女。” “哦。”秦潇潇应了声,端起酒杯想要往嘴里灌。 “诶……”清商上前猛地抢了杯子放回木桌上,疾声道:“不能喝!” 秦潇眨眨眼,佯装懵懂地问他:“怎么不能喝?” 清商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才道:“今后送来我帐篷里的东西,要谨防有毒。” 秦潇潇啊了一声,连忙放下手中杯子,却也没问为什么,听话地点了点头:“嗯嗯,小心一些。” 清商觉得秦潇潇怪怪的,好像她明明知道要小心,又装作一副蠢笨的模样。 苏丰因为清商的身份来这里,而且笃定清商就是商王子,苏丰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但是曾经对清商满腔敌意的吴吉,却为了利益,不得不暂时保护清商的安全。 所以吴吉送来的东西,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可谁又能确定,苏丰会不会借吴吉的手除掉清商呢? 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两人静默了片刻,清商悄无声息地站在榻边叹气,良久后,他忽然问秦潇潇:“潇潇,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我骗了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再也不理我?” 秦潇潇手杵着下巴,扭头看着她,神情故作松开地说:“我们认识多久了?” 清商似有所悟,“三年多了。”顿了顿,他又道:“可是我们是从我离开五音楼之后,关系才亲近不少的。” “对你来说是,对我来说,我第一次去五音楼见到你,便……”秦潇潇想说便被他迷得三魂跑了七魄,但想想自己既然跟莫清淮表明了心意,便收了调戏人的心思,只道:“便把你当我的好哥们了。” “好哥们”这个词,清商听得心中刺挠,攥了攥拳头。 秦潇潇继续道:“有些欺骗是逼不得已,只要不要伤害到我和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我会理解你,绝不生你的气。” 看着那如花笑靥,清商内心好像黄连水掺了蜂蜜,有苦有甜,难受至极。 秦潇潇站起身来,想要在屋中找一找有没有纸笔之类的,她好将自己方才冒险摸出来的王庭的布局图画出来。 然而这里找不到纸笔,非但如此,从帐篷外面忽然走进来三个突厥的婢女。 秦潇潇和清商立刻停止了谈话,疑惑地看着三人。 三人走进帐篷,朝清商行了礼,恭敬道:“商王子,大汗让奴们三人近身伺候你。” 第191章 挣扎 秦潇潇立刻便明白了。 那个狗吴吉,因为自己方才在王庭乱走的行径,怀疑了自己,立刻就派人来监视她跟清商了。 娘的,算是小瞧这狗男人了。 她兀自在心中将吴吉骂了八百遍,清商不悦道:“我说了我不是商王子,也不需要你们突厥人的伺候,你们走吧!” 三个婢女互相对视了一眼,神情恭敬但是不容拒绝道:“大汗有令,要奴三人必须伺候在商王子的身边,否则奴三人都会受罚,请商王子不要让奴们为难。” 清商扭头看了秦潇潇一眼,秦潇潇抿抿唇没说话。 从这时候起,这三个突厥的婢女便一刻不停地守在了营帐的门口,清商和秦潇潇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报到吴吉那里去。 秦潇潇气得不轻,脸上却不敢表露出什么异样来。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秦潇潇便为难了。 昨晚还好,她睡床上,清商靠着床眯了一宿,然而现在,那三个婢女却守在帐篷外面。 秦潇潇将灯给吹灭了,踢了鞋子跑到床尾睡着,又听一个婢女在外面提醒:“小琴姑娘,大汗要你好好伺候商王子,务必代替大汗让商王子高兴。” 小琴是秦潇潇到这里的化名。 这就是提醒秦潇潇必须要跟清商做点什么了。 秦潇潇差点没忍住把那婢女的脑袋拧掉。 清商倒是比秦潇潇镇定了一些,眼中甚至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他伸手按了按秦潇潇的肩膀,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道:“情势所迫,委屈你一下。” 秦潇潇咬紧牙关,挪到了床头睡着。 清商在地上站了片刻,看到秦潇潇躺在被子里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在警告他一般。 他不觉间脸色有些发烫,扭过身去脱了外套,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到了秦潇潇的旁边。 要是放在从前,秦潇潇一定会露出个花痴的神情,然后趁机挪过来占他的便宜。但是现在的秦潇潇跟变了个人一样,非但没有主动靠过来,还死命往狭窄的床榻里面挤了挤,尽量不让自己靠近清商。 清商悄悄扭头,隐约看到她的轮廓,两人中间隔着一拳宽的距离,而这道距离,却在无形之中悄然放大了许多倍。 四周静默,营帐外面的草原上似乎传来了草虫的鸣叫声。 清商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发热,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迫使他想要做些什么。 然而他还来不及有所行动,秦潇潇却忽然凑了过来。 心咕咚一声猛烈跳了一下,身体一震,他以为她会做些什么,却听到秦潇潇道:“以后不要跟世子说这件事。” “……” 秦潇潇说完了这句话又飞快转回身背对着他。 清商微微发烫的身体一下子坠入了冰窟,冷气从心头蔓延到了全身,冻得他身体发抖,伴随着胸口郁结的怒气。 怒气,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小肚鸡肠了,从前他只是在人后悄悄注视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五音楼中身份低贱的小倌,所以根本不敢肖想她。 可是后来她为了帮自己赎身,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杀了花影盗。他脱离了淤泥,渐渐能够靠近她。 在她和朱斯年定了亲的那段时间,他很安分,也没有太多奢求,可是后来她退了婚,自己的野心开始滋长,想要靠近她,得到她,而当时的她也给了自己回应了的。 那晚的事情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他在她的要求下亲了她,甚至差点踏出了那一步。 只是为什么,他终究比不上莫清淮呢? 他哪一点输给了他?容貌,还是身份地位? 这样想着,他便愈发好奇,于是他一把伸手抓住了秦潇潇的肩膀,将她强行掰了过来,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秦潇潇毫无防备,吓得差点惊叫出来,睁大眼诧异地看着他,低声问:“你干什么?” 清商挪了挪身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问:“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啊?”秦潇潇愣了好半晌,终于透过如渊墨色看到了他眼中的愤怒。 秦潇潇伸手在他的胸口上用力推了一把,拧眉恼道:“现在是谈论这种事的时候吗?” “我不管,我只问你,你是因为我曾经身份低贱所以才选择他而不选择我的吗?”清商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虽然嗓音被刻意压得又低又沉,只有彼此能够听见,秦潇潇却还是觉得有人拿锤子一下一下砸着她的心口。 她握紧拳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望着他的眼睛道:“我若是看不上你的身份,我从一开始就不会与你结识。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招惹你的。对不起。” 说完,她转过身去。 可是这样的答案清商一点都不满意,他挤过去伸手从秦潇潇的腋下穿过,死死捏住她的肩膀,下巴抵住她的后脖颈,声音又沉又哑,闷声道:“我不答应,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你放开!”秦潇潇怒了,想要用内力将他挣脱,可又担心动静太大引得外面监视的人的怀疑。 她只能扭动着身子挣扎。 可她没有用内力,便与平常女子没有太多差别,力气终究是比不过清商的。 秦潇潇无奈叹息着问:“你能不能不要选在这样的情况下发作?” 男人的呼吸声渐渐粗重起来,滚烫得好像蒸笼里面喷出来的水蒸气,灼得秦潇潇用力缩着脖子发抖。 他的声音贴着皮肤传来:“潇潇,你不要动,你既然选择了他,那可怜一下我行吗?” 秦潇潇哑声。 可怜他?怎么可怜他?难道他真想现在做出什么事情? 秦潇潇无奈道:“不行。” “不要你做什么,”清商急切地说,“让我抱着你就好,不要躲好吗?” 秦潇潇:“……” 这算什么啊?这样深处敌营,而且外面都是监视的人,清商怎么这样没轻没重? 莫大的悔恨如同飓风卷得她脑海嗡鸣。 自己真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到帅哥就走不动道,完了还当渣女,当了渣女又忍不住对某个人动情,实在是个不称职的渣女。 她现在欲哭无泪,只能任由清商这样抱着,不敢动弹。 主要是队友不以大局为重,她得支棱起来保证两人的安全。 然而她又怎么猜得到身后男人的心机呢? 第192章 送消息 正是因为在这样危险的境地,清商知道她不会拒绝自己,以免闹出动静惹人怀疑,所以他大着胆子,强行从后面抱着她,占有着她身上的气息和温暖。 他闭着眼睛,脑海中思绪翻飞,乱如麻绳。 身份,地位,爱情,女人,这些东西中,清商一开始最看重的是身份。 因为他陷在污泥被人践踏的时候,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他那个时候想要摆脱低贱的身份。 后来他逃离了五音楼,感受到秦潇潇和秦梦阳对他的亲近体贴,他以为身份并不重要。他甚至差点就得到了秦潇潇。 可事到如今,有人告诉他他是柔然王子,秦潇潇还选了世子,让他重新抓住了身份这两个字眼,他的心好像被拧成了两条细绳,一头拴着爱国情怀,一头缀着巨石一般的新身份,中间还有一条名为爱情的东西扯来扯去。 三条细绳在他的身体中搅动乾坤,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能理清那些东西。 唯有此刻,靠着秦潇潇,吸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听着她有力的心跳,感受着她被自己握在掌心,他内心才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一开始,他们肌肤相贴,前胸后背靠在一起,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滚烫,随着他浓重的呼吸起伏。 可也许是被自己强行抱着的人太僵硬,冰冷重新从心底透过皮肤沁了出来。 身体的异样渐渐被他压了下去,秦潇潇也终于放松下来,感受不到威胁,且也打心底中信任这个男人,她睡着了。 清商放松了掐着她肩膀的五指,嘴唇在她的头发上亲吻着,又从后脖颈的肌肤上摩挲而过,最终困意袭来。 次日两人同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清商又莫名平静了下来。 他低着头起了身,站到旁边去穿上了自己的外套。 秦潇潇随之坐起来,拉了拉睡得有些乱的头发和衣襟,暗自松了一口气,反倒不敢看他了,气氛一下陷入了尴尬中。 她慌忙在脑海中找了一根线来理,去想其它的事情。 于是她想到了自己想要将突厥王庭分布情况的图纸传递出去的事情。 只是她来的时候确实是冲动了些,怕莫清淮吃醋,怕被父亲和太子拦着,所以偷偷一人而来,没有与任何人有联系。 如今吴吉又怀疑他俩,派人监视着他们,她想要将消息送出去又谈何容易? 但是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 这一夜如常而过,清商强行抱着她又睡了一晚。 第二天傍晚,三个监视她们的婢女有两人离开去拿吃的。 这次两人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吃的被放在盘子中抬进帐篷的时候,秦潇潇和清商都发现,其中一个突厥婢女竟然换人了。 不过两人也没有多想,静默地坐在桌子两侧,看着三个婢女摆盘。 那个新来的突厥婢女将一盘烤牛肉送摆在秦潇潇的面前的时候,忽然伸出中指的手指头在在秦潇潇的面前的桌子上轻轻地敲了三下。 秦潇潇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一下看到那婢女的指甲盖上用黑色的墨迹画了一个小葫芦,葫芦嘴的地方又用蓝色的颜料画了一根丝线。 秦潇潇脑海轰隆一声响,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这个婢女是莫清淮弄进来的! 两人之间的缘分从天龙寨而起。那时候秦潇潇轻薄了莫清淮,狗胆包天抢了他戴在腰间的葫芦。 至今秦潇潇还记得他的葫芦上用米蓝相间的丝线打了一个寓意长寿的龟背结。 后来两人掉下悬崖,也因为秦潇潇没收了他的葫芦导致他差点病发死在破屋里。 这件事只有秦潇潇和莫清淮知道,或者最多莫清淮身边的高陵也知道。所以秦潇潇敢肯定,这个婢女一定是莫清淮想法子弄进来的。 她心头一热,急切地看着她,想要问问莫清淮现在的情况,但此时旁的婢女也在摆弄碗碟,说话也不可能。 婢女手指头又有意无意地敲了一下那盘烤牛肉上的某处。 这烤牛肉是一整块的,烤得黑红喷香,也不知道选的是哪个部位的肉,中间却有一根牛骨。 而那牛骨的截面,看上去有些怪怪的。 秦潇潇正不明所以,三个摆盘的婢女便退到了门口候着。 秦潇潇假装一边吃牛肉,一边伸出手指头去碰了碰那骨头,没想到一碰才发现,骨头的截面竟然通了,里面塞着一小卷纸。 秦潇潇赶紧将那纸弄了出来塞进袖子里面。 纸上带着热气,烫得她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清商坐在她的对面,注意力一直在她的身上,因此将她和那婢女之间的小动作看了个清清楚楚。 又见秦潇潇面露痛色,心中难免担心。 等吃完了晚饭,洗漱完,三个婢女退到了帐篷外面,清商才找到机会问她:“白日里你藏了什么东西到袖子里面?” 秦潇潇警惕地看了看门口,先爬到了床上,将捏了一天的纸从袖子里面拿了出来,向清商招了招手。 清商脱了鞋上了床,坐在她身边,两人凑在一起,轻轻展开了裹成一圈的纸条,便看到上面写着一行狂草:“里应外合,擒贼擒王”,后面画了一个小葫芦,葫芦嘴上飘着白蓝相间的带子。 秦潇潇跟从前一样不太看得懂狂草,却是见过莫清淮的字迹的。 以前莫清淮向她下战书,邀她去寺庙决战,用的就是这样的字。 他低声问清商上面的内容。清商念给她听了,随后眉梢间便爬上了掩饰不住的醋意,问:“世子吗?” 秦潇潇连忙点了点头,扑身过去将纸在蜡烛上点着,拿在手里烧到了尾巴,扔到床下,才点头道:“嗯。” 清商一手紧紧攥着薄被,一边低声问:“你们准备怎么做?” 秦潇潇眉开眼笑,道:“既然世子用这样的法子传消息进来,那我也用同样的法子传消息出去。” 吴吉是个警惕的人,要将消息放在那个婢女身上带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 顿了顿,她认真地看着清商,道:“你帮我。” 尽管吴吉怀疑他们两人,秦潇潇被限制了自由,吴吉对清商却很是客气。 白天他还被吴吉请出去骑马了。 清商紧抿着嘴唇,半晌后点头:“嗯。” 秦潇潇见他还算识大局,松了口气,道:“若是吴吉再请你出去,你试着弄清楚突厥王庭侍卫的巡视情况还有布防情况。”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一切以你的安全为上。” 第193章 鸿门宴 说完这些话,秦潇潇便缓缓睡进了被子中,如同前两晚一样背对着清商。 清商也跟着睡下去,却没有像前晚昨晚一样伸手从秦潇潇的腋下探进去,只是靠到她的身后,望着她的后脑勺,轻声道:“谢谢你。” 秦潇潇假装没听到,没应声。 一夜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第二日吃早饭的时候,那个婢女又来了,秦潇潇撕了一小块布用血给莫清淮写了回复,用同样的办法,将布塞进了牛骨中,被突厥人带了出去。 * 在可汗王庭外面,属于突厥人的一个小集市中,打扮成药材行商的莫清淮一行人住在一家突厥人经营的木屋客栈里。 两国虽然已经开战了,可两国开通了贸易,很多商人看准了时机,想要趁战争赚一笔战争财,尤其是打仗需要很多药材,因此这个距离可汗王庭很近的小镇子中,像他们这样的药材商人并不罕见。 高陵刚刚端了一些吃的进房间,玄戈便匆匆进来,关上了房门。 他们两人是才从京城赶来的。因为莫清淮一开始是偷偷离开王府跟着秦潇潇离京的,后来他在边关立了功的消息传回了京城,梁王便命令高陵和玄戈赶紧赶到边关来照顾莫清淮。 昨天给秦潇潇送了信之后,莫清淮便在焦急等待着回复。 这会儿见玄戈急匆匆回来了,莫清淮立刻询问:“有消息了吗?” 玄戈点了点头,伸手将从垃圾堆的骨头里翻出来的秦潇潇回复的白布递到了莫清淮的手中。 展开布料,上面便传来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上面的字迹全是用鲜血写成。 莫清淮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莫名觉得心疼。 一览上面的内容后,他的神情松快了一些。 沉不住气的高陵立刻问:“世子,有没有秦小姐的消息?” 莫清淮面上缓缓露出笑意,点头道:“她现在成功以舞姬小琴的身份潜伏在突厥王庭中,与清商在一起,一切顺利,我们静待她搞清楚突厥王庭的侍卫轮换情况和布防情况便可。” 高陵和玄戈闻言都松了一口气,高陵想了想,又问:“世子,那咱们现在要不要做什么准备?” 说到这儿,莫清淮面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愁虑。 玄戈和高陵互相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只听莫清淮悠悠道:“若是早知道来此会用到毒药,我应当带一些来的。” 他擅长制毒,会制很多种毒药,但是大部分毒药使用的时候都十分容易被察觉出来,而能够做到丝毫不被人发觉的那几种毒药,需要几种珍贵的药材。 他们虽然采购了大批药材来佯装贩卖,可这些药材中没有能够制成他需要的毒药的种类。 他这两日用他们所拥有的药材研制出了一种新的毒药,一旦一人服用后,能够在无知无觉中产生传染性,传染给他人,病症是让人浑身瘙痒,头脑发晕,只是药性不强,不足以毒死人,却很折磨人。 莫清淮打算将这种毒药无知无觉地下到突厥王庭中。到时候再伺机行动。 于是,他转身吩咐玄戈和高陵:“先不轻举妄动,等我研制出特制毒药的解药,会交任务给你们。” 玄戈和高陵点了头,面容认真。 * 可汗王庭,秦潇潇的信送出去之后,心中便一直想着什么时候会有回复,因此她显得心不在焉的。 傍晚,吴吉派人来请清商,说是让他一起去吃饭。 清商立刻记起了秦潇潇说过的请他帮忙打听王庭侍卫轮换情况和布防情况的事情,他豪不推辞地起了身,准备换上衣物去见吴吉。 只是让二人没想到的是,吴吉让秦潇潇陪着清商一起去。 他们不知道吴吉要搞什么鬼,但秦潇潇心想只要离开营帐,自己就能借机观察王庭的布局,得到一些也许有用的信息,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两人梳洗一番,便跟着突厥婢女往王帐而去。 今晚跟跳舞那晚不太一样,王帐里面只摆了两张宴客桌,右手边坐着苏丰,左手边的位置是空着的,吴吉如常坐在他的王位上。 桌上摆着招待贵客的珍贵美酒以及各色美食,这些美食却是用中原人的杯盘盛着,筷子是玉质的,盘子是汝窑的,小巧玲珑,很有质感。 清商入座之后,秦潇潇站在他身后,吴吉高声发话:“商王子,本汗听说你这十几年一直生活在天启国的京城,本汗特地命人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中原弄到的一套汝窑杯盘酒器,饭菜是本汗找京城的厨子做的,美酒也是从京城的云浦酒楼买来的玉琼浆,商王子尝一尝,饭菜茶酒可符合胃口。” 站在身边的秦潇潇看不见清商的面容,但是她是有些惊讶的。 吴吉因为曾经向清商用了刑,如今还在花心思讨好稳住他以免他惹麻烦呢。 坐在对面的苏丰看着清商不为所动,面露笑意道:“兄长放心,等你回到柔然王庭后,你若是不习惯柔然的生活,弟便请求父汗和可敦照着你在京城生活过的地方布置你的宫殿,务必让兄长满意。” 清商抬眸冷睨了面含笑意的苏丰一眼,冷嗤一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淡淡道:“不劳费心。” 苏丰似乎被清商冷淡的态度刺痛了心扉,眼中溢出哀伤的神情,垂眸去抬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坐在王位上的吴吉见清商不动,又浓又密的眉毛蹙在一起,高声问:“怎么,商公子对本汗的招待不满意?” 听这语气便是不高兴了。 秦潇潇连忙在清商身后悄悄用脚尖碰了碰他的椅子。 清商立刻便反应过来,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对吴吉道:“大汗招待周全,在下并无不满。” 当下的情况不宜惹恼吴吉。 然而吴吉并没有因为清商的话而恢复和颜悦色,反而提高了嗓音,冷脸道:“可本汗见商王子一副心情不愉的模样,想来不是酒菜招待不周,而是其他地方伺候得不好咯。” 此言一出,清商和秦潇潇的眼皮都跳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这顿饭似乎并不是他们来之前想的那样简单。 一种不祥的预感莫名袭来,让秦潇潇手心攥了一把汗。 果然,不等清商回答,吴吉的视线便挪向了秦潇潇,眸色一深,指着她笃定道:“定然是你这个贱奴没有伺候好商王子,来人,把这个没用的东西拉出去砍了!” 第194章 生死之间 这一瞬间,秦潇潇的内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色一瞬间变成了铅灰色。 她飞快在自己脑海中考虑着,是否是自己跟莫清淮传消息的事情让吴吉发觉了。 但她顷刻间便否决了这个猜测。若是这般的话,那个被莫清淮派进来的婢女一定出事了,但事实证明自己跟清商来的时候,那婢女还好好的。 既然不是这样,那吴吉就是找借口想要除掉自己,这说明他心中还是怀疑自己的。 那他怀疑自己,是因为那天自己在王庭到处瞎走吗? 这还是说不通,若是那样的话,他应当早就找借口除掉了自己了,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只是瞬间,她已经想到了诸多的可能。 两个突厥士兵已经大步从营帐外面走了进来,清商扭头,脸色比秦潇潇的还要难看,他立刻就想要出声阻止,但秦潇潇飞快从他后背悄悄按住他的肩膀,在两个突厥士兵走来之前,走到了正中间,噗通一声跪到了地面,一脸委屈地大声喊冤: “大汗,奴尽心竭力伺候商王子,没有一处不让商王子不满意的地方——” “满不满意本汗从商王子的脸上就能看出来!”吴吉打断了秦潇潇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清商。 一瞬间,秦潇潇又想通了一件事。 吴吉这个老狐狸恐怕不单单怀疑她,还怀疑清商和她的关系了。 他如此这般,一来能够从清商的反应中试探清商对她的态度,无论清商是什么反应,吴吉都会今日把她这个可疑的人给除掉,以绝后患! 她哑了声,心脏由狂跳渐渐恢复正常,那是因为想通了其中关窍,她便绝望了,当下之际,有什么法子自救呢? 她想不出来,但只求清商能够猜出吴吉的心思,不要中了吴吉的圈套。 只要清商能够跟她撇开关系,至少他就是安全的。 秦潇潇于是扭头看了一眼清商,这一眼中饱含着她对他的提醒。 老天爷,清商千万不要冲动啊! 事实证明,清商并没有秦潇潇想象中的那样傻,因为他脑海中各种想法跟秦潇潇一模一样。 他悄然攥紧了手中的玉箸,又渐渐放松下来,随后面色如常,眼神淡淡地看了秦潇潇一眼,起身对吴吉抱拳一礼,语气平静但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大汗,小琴姑娘服侍得在下很满意,并无不妥。在下之所以心中不愉,是因为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世,与小琴姑娘无关,还望大汗不要因为在下一时之失迁怒无辜。” 秦潇潇闻言忍不住诧异地看了清商一眼。 他之前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柔然王子,也无法开口和她坦白,如今为了维护他,他竟然主动提及。 一个人从小生活了十几年的国家,这个国家给他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温暖,他在这个国家结交了各种各样的朋友,爱上了这个国家的女人,甚至为了这个国家他披甲上阵愿意为国捐躯,可有一天被他当做故土的这个国家忽然不是他的国家,而成了他的敌对国,他心中该是如何的痛苦挣扎啊? 秦潇潇觉得若是放在自己身上,自己断然接受不了的。 清商的心一定痛到了极点吧? 他们都以为,吴吉看在清商尚且对突厥有用的面子上,应当会放过秦潇潇的。 可是他站在王座前,盯着秦潇潇,发出了一声冷笑,邪魅地说:“一个天启国的贱奴而已,连如何服侍男人都不会,这样没用的女人,留着也没用。商王子,不是本汗不给你面子,而是这样的贱奴杀了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说着,他向两个突厥士兵摆了摆手。 秦潇潇和清商立刻就明白了,这几晚他们睡在一起,却什么都没做,秦潇潇根本没有“服侍”清商,吴吉因此怀疑秦潇潇,借此机会要除掉她! 那两突厥士兵立刻一左一右拽住了秦潇潇的腋窝,将她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清商浑身轻微地颤栗起来,秦潇潇看到他扭头惊恐地看着她,好像看到了她因为他死在了突厥王庭的场景。 他的拳头紧紧捏在袖口里面,用力到泛白。 秦潇潇立刻向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清商眼眶渐渐泛红,转头双手抱拳。 他不能看着她因为自己死在这里。 秦潇潇紧张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而就在清商的恳求话语刚刚溢到嘴边的时候,坐在右首的苏丰忽然站了起来,高声道:“可汗且慢。” 王帐中的众人都是一怔,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苏丰。 秦潇潇也搞不懂这个男人想干什么。不过那两个扯着她的腋下的突厥士兵放了手,腋下的疼痛减缓了许多。 只见苏丰走到了中间,向王位上的吴吉鞠躬一礼,抬起头来,面上仍旧带着浅浅笑意。 吴吉眯着眼看着他,凉凉地问:“苏丰王子有何话说?” 苏丰扭头看了狼狈的秦潇潇一眼,叹息了一声,露出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眼神,对吴吉道: “可汗,实不相瞒,小琴姑娘的长相,实在是万里挑一,在下第一眼见到,便惊觉世上竟然有这般美丽的女子。” 清商和秦潇潇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脑子嗡嗡响了两声。 苏丰看了清商一眼,又道:“那晚宴会上,本王子便想要向可汗讨要这个女子,只是可汗将她给了吾兄长,弟不好开口。如今兄长既然不满小琴姑娘,便将她让给我吧。” 吴吉闻言,那双狼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丰,好似要将他整个身体给戳穿。 但是苏丰的神情始终坦然,找不出一点破绽,笑意好像黏在了嘴角,别人一巴掌拍过去也不一定能将那笑容给拍掉。 吴吉哼笑一声,神情松了松,却依旧道:“既然苏丰王子爱美人,本汗可以给你重新找十个。草原上的女人难道会比中原女子差吗?” “可在下只中意小琴姑娘啊。”苏丰笑吟吟地神情终于转换成了无奈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固执。 吴吉的眸光一瞬间闪过一抹怒意,转瞬即逝。 最终,他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恢复草原人爽朗的模样,道:“既然苏丰王子不嫌弃这个女人,那这个女人便给了苏丰王子,王子想要如何处置,本汗都不会插手。” 苏丰一听,立刻颔首感谢,回到座位上与吴吉举杯喝酒。 清商咬紧牙关,目光深沉地看了吴吉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柔然的援军是苏丰带来了,吴吉为了不让苏丰带柔然士兵离开,失去对抗天启士兵的助力,向苏丰妥协了。 只是秦潇潇想不明白,苏丰为什么要救她? 第195章 虚伪的笑 秦潇潇不会蠢到以为苏丰是个好人。 无论如何,他都是清商潜在的最大的敌人,秦潇潇绝对不会相信他。 只是,莫清淮跟自己好不容易取到了联系,却就这样断了。 命是保住了,可没法跟莫清淮里外呼应,她很是烦躁。 想来想去,她又放了心。只要信照常地送进来,清商就能收到,清商收到了,势必会想法子送来给自己。 她安心了一些,被苏丰的两个婢女引着送到了一个很小的帐篷里。 这个帐篷比之前清商的帐篷要小一些,床也不宽,收拾得很简陋。 而自己的帐篷旁边,就是苏丰的帐篷,从外观看起来,他的帐篷便很是豪华。 秦潇潇坐到了床上,一边努力思考着苏丰救自己的目的,一边看着柔然的侍卫抬进来一个浴桶,一个半透明绘制着八骏图屏风。 一桶桶热水被送了进来,灌满了浴桶,袅袅的热气从水中升腾而起,往屏风上飘来,撞上了屏风上的骏马,骏马身上便挂上了一些露珠。 这个苏丰不会今晚真要自己跟她睡觉吧? 可看他那随时笑吟吟的样子,也不像是色狼。 “小琴姑娘,王子让奴婢们务必伺候好你,请姑娘宽衣洗浴吧。”柔然的婢女可比突厥的要有礼貌又温柔多了,莫名驱散了人心中大半的不安。 秦潇潇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屏风后脱了衣服,进了浴桶,才让两个侍女过来帮她洗头发擦背。 水温正好合适,水面还洒了一些蜀葵的粉色花瓣。 强烈的舒适感排山倒海地将秦潇潇淹没,她靠在浴桶的边上,心想,这个苏丰,还挺会讨女人欢心啊。 自从来了边关,她已经许久没有用浴桶舒舒服服洗一个热水澡了,竟然舒服得昏昏欲睡,很快忘了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的危险。 在水雾氤氲中,她神识渐渐模糊,忽听帐篷门口有婢女道:“王子。” 秦潇潇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慌忙用手环在胸口,隔着屏风悄悄往外面看。 苏丰的声音传入耳中:“小琴姑娘可洗好了?” 柔然婢女道:“奴们正准备帮小琴姑娘更衣。” 透过半透明的屏风,秦潇潇隐约可以看到苏丰似乎是进了她的帐篷,发觉了屏风后的影子,苏丰便背过身去,温声对秦潇潇道:“小琴姑娘,方才吓到你了吧?” 秦潇潇十指下意识地掐进了两条胳膊,闭着嘴没有说话。 没有听到回应,苏丰便轻笑了一声,又喃喃自语道:“想来小琴姑娘定然是吓坏了,不过不要紧,今后小琴姑娘就住在这里,只要本王子在这里,便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你。” 秦潇潇觉得脑海空空如也又乱七八糟,实在是捋不出什么头绪。 但是有一个念头飞快闪过——她要装成个蠢材,因为只有蠢笨的人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念及此,她便张嘴,用吓坏了之后心有余悸结结巴巴地声音道:“奴……多……多谢王子的救命之恩。” “小琴姑娘不用客气。”苏丰应声,“我们草原人洗浴不用浴桶和屏风,这是本王子临时让人寻来的,委屈小琴姑娘了。姑娘洗好之后便可安心休息了,本王子明早再来看你。” 说完,男人迈步出了营帐。 秦潇潇愣了愣,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指甲用力掐了掐皮肤,尖锐刺痛传来,提醒着她不是做梦。 看来这个苏丰果然不是个色鬼,秦潇潇松了口气。 不论他救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现下看来,自己暂时是安全的,吴吉也不会再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来。 秦潇潇顿觉心情好极,从浴桶中站了起来。 让她惊讶的是,柔然婢女竟然拿了一套天启女子的衣物来给她穿。 甭管苏丰是什么目的,这一刻她是很感激他的。 睡在了香软的床上,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秦潇潇甚至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一缕柔光在面前闪过,一夜过去,她睡得饱饱的,从梦中爬出来,睁开眼就准备伸个懒腰。 不料一张含着笑意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帘中,秦潇潇下意识地就想弹起来,忽然想到当下的境况,连忙从鲁智深硬生生转变成了林黛玉,拉着被子盖在胸口,低眉做出一副又羞又怕的模样缩到了床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自己床上的郁久闾苏丰。 苏丰狭长的眼睛弯了弯,笑问:“小琴姑娘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秦潇潇连忙掀了被子一脚踏到地上,跪伏在地上,努力让自己扮演好一个卑贱奴隶诚惶诚恐的角色,道:“奴只是被突厥掳来当牛做马的奴隶,身份低贱,请王子不要折煞奴。” “本王子可没有把你当牛做马。”苏丰起身走过来将她扶了起来,秦潇潇连忙后退了两步,依旧低着头。 只是苏丰跟她差不多高,她低着头也能够看到他衣服上的狐毛装饰物。 “小琴姑娘,本王子既然把你要来了,你便是本王子的女人,本王子不会对自己的女人如何,女人是用来疼宠的,可不是用来恐吓的。” 他说着走过来,伸手自然而然地拉过秦潇潇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又放开。 他的手不算好看,指节凸起的地方有很生硬的褶子,完全比不上莫清淮的或者清商的。 她抬起头小心地看了男人一眼,又飞快低下头。 这下看清楚了,他虽然嘴角挂着笑,可是眼睛里并没有笑意,那笑更像是习惯性或者是例行公事而挤出来的。 再者,他说爱慕自己,眼睛里没有一丁点的爱慕或者惊艳之意。 那种爱慕自己的眼睛秦潇潇是非常清楚的,无论是朱斯年还是莫清淮亦或是清商,他们看自己的时候,即使不笑,眸子也闪着星点亮亮的光,好像清晨的露珠看到了太阳折射出的芒。 苏丰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是看着一根木头。 呵,那就看谁的演技好了。 秦潇潇语含哭腔,状似被他的话感动得痛哭流涕,望着他的眼睛,双眼诚挚,道:“多谢王子大恩,奴今生无以为报,但求有来生。” 苏丰笑着点头不语。 第196章 计划开始 这一天,秦潇潇在帐篷里歇了一天。 之后,苏丰就带着她在突厥王庭内可行动的地方散步,带她出王庭去隔壁的小集市上逛逛,还给她买胭脂水粉讨她开心,可谓做足了一个男人疼宠一个女人的架势。 时不时来几句暧昧的情话,凑过来摸摸她的手背或者头发,但是更加逾矩的动作却没有了。 在他的甜言蜜语浇灌之下,秦潇潇隐隐猜到了他的意图。 若是果真如她猜想那般,秦潇潇只想在心中冷笑一声,心道:呵,男人,你可太天真了。 他心中的小九九不一定能够实现,但是在他的算计之下,秦潇潇反而更加清晰地弄清楚了可汗王庭的侍卫巡视情况。 这日刚刚跟着苏丰回到王庭,两人一前一后,秦潇潇跟在苏丰的后面走着。 斜眼忽然看到清商从旁边走过,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眼。 清商脚步微顿,看了秦潇潇一眼,看样子似乎是有话要对她说。 秦潇潇悄悄从袖子中掏出自己昨晚才画出来的布防图,准备找机会拿给他。 苏丰忽然扭转头来,秦潇潇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将布防图攥在手心。 苏丰朝秦潇潇温温一笑,靠她很近,柔声问:“今日累吗?” 秦潇潇觉得相处几天,自己对他的恐惧应当散去许多了,温柔答道:“不累。王子累了吗?奴送你回去休息。” 说着,她故意扭头冷漠地看了清商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之前没能力保护自己。 这样冷漠的眼神让苏丰看到了眼里,他嘴角勾了勾,又转头看向清商。清商装出看秦潇潇只是寻常人的模样,仿佛那几天秦潇潇“伺候他”,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苏丰嘴角笑意愈发明显了,又扭头对秦潇潇道:“真没想到,兄长全然不看在你曾经服侍他一番的情意,如此冷漠。” 秦潇潇适时低头咬唇,看上去似乎心痛又绝望。 “无妨,”苏丰伸手轻轻摸了摸秦潇潇的脑袋,安慰她,“有本王子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秦潇潇点头,感动地说:“能遇到王子,是奴之幸。” 远远看去,两人完全就是一副眼中只有彼此的小情侣。 清商佯装不在乎,实则掌心都要被自己掐烂了。 若是可以,他真想现在冲过去一拳将苏丰的脑袋打爆! 就在他咬得牙关咯吱作响的时候,吴吉的亲信忽然匆匆跑到苏丰身边,声音紧张地说:“苏丰王子,大汗有请你去商讨要事!” 苏丰见他一副紧张模样,立刻猜到该是事关战事,立刻冷肃面容,叮嘱秦潇潇道:“你先回营帐,本王子一会儿去陪你用饭。” 秦潇潇巴之不得,看到他脚步飞快地跟着吴吉亲信走了,连忙看向清商,朝他使了个眼色。 清商眸色微沉,似乎明白了秦潇潇的用意。 秦潇潇往前走了几步,身后跟着柔然的侍女。 清商忽然迈步朝她走来,走到她的面前拦住她,冷冷看着她,好像与她有仇一般,张口不客气道:“看来苏丰王子对你不薄啊?伺候过我的女人,他也看得上?” 话虽难听,但秦潇潇知道是演戏,她适时噗通一声跪到他面前,恳求道:“求商王子饶恕,奴不过是为了活命。” 清商伸手过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秦潇潇痛呼一声,伸手去覆在他的手背上,想要将他的手掌拽下来。 两个柔然侍女惊叫着来阻止清商,却不知道在清商捏秦潇潇下巴的瞬间,他手中的纸条已经悄无声息送到了秦潇潇的手中。 “哼,你这样的女人真不配活着。”清商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秦潇潇则柔弱地歪倒在地上,趴在那里凄凄艾艾。 待清商甩袖离开之后,两个柔然侍女将秦潇潇扶了起来,气愤地抱怨:“商王子怎么可以这般对小琴姑娘呢?” 秦潇潇装模作样地举起袖子拭了拭泪,哽咽道:“我本以为我服侍了商王子一场,那天可汗发怒,他应该会救我的,谁曾想他袖手旁观也就罢了,现在趁苏丰王子不在,还这般对我,呜呜呜……还是苏丰王子有情有义,我愿意报答苏丰王子的恩情,一辈子为他当牛做马!” “小琴姑娘说错了,”婢女扶着她往帐篷走,笑着安慰,“苏丰王子不要你当牛做马,只会一辈子疼宠你的。” 秦潇潇感动得痛哭流涕。 回帐无人后,她连忙将纸条拿出来,展开一瞧,是莫清淮写来问候情况的,上面的狂草自己熟悉又亲切,结尾处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小葫芦。 翻了个面,清商则将他弄到的侍卫轮换情况和布防情况用血画了上去,竟然与秦潇潇这几日打听到的一模一样。 秦潇潇忍不住会心一笑,将纸条给处理掉。 三日后,莫清淮再次送来了消息,将他的计划告知了秦潇潇和清商。 两人心中都有了底,莫清淮的计划便悄无声息地开始实行。 这天苏丰带着秦潇潇出去骑马,傍晚才回来,入营帐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大夫用袖子捂着口鼻拎着药箱一脸仓皇地从王帐走出来,王帐中隐约传出吴吉发怒的声音。 苏丰脚步一顿,上前拦住了那大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大夫有些惊惧地说:“王庭内有人感染了怪病。” “什么怪病?”苏丰脸上的笑意消失。 大夫紧紧捂着口鼻,道:“我行医多年也未见过这般怪病,皮肤瘙痒,头疼脑热,浑身无力,且王庭中有好几个侍卫都感染了这种怪病,还会传染!” 苏丰闻言一惊,慌忙拉着秦潇潇后退一步,掏出一张羊毛帕子捂住秦潇潇的口鼻,道:“小心不要被传染了。” 秦潇潇伸手将羊毛帕子按在口鼻上,瓮声瓮气地说:“王子也要小心啊。” 苏丰却一脸担忧地说:“本王子是男人,身体健壮,怪病要传染,也会先找上柔弱女子,所以你才应当小心。” 秦潇潇眨了眨眼,心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柔弱了? 第197章 传染病 大夫蒙着口鼻去了,苏丰带着秦潇潇回去后,便一脸歉意地对她说:“这几日你便不要乱走了,以免沾染上那怪病。” 秦潇潇见他脸上隐有担忧,道:“王子也不要太过担忧,那位大夫不是说了吗,这种怪病只是会让人浑身瘙痒,头疼脑热,全身无力,他没有说过会致命。” 苏丰笑着点了点头,但眼底却透着一些忧心。 虽然不要命,可是这种病要是传入军中,一定会影响柔然和突厥士兵的作战能力。 前两日两军又跟天启士兵爆发了一场战斗,双方打了个平手,但是若是突厥和柔然士兵染病,天启士兵趁机攻来,两国联军必然不是对手。 当务之急要封锁消息,还要找到大夫来弄清楚这种怪病到底是什么,配出药方,从根源上阻止怪病的传播。 苏丰忧心忡忡地离开了,秦潇潇躺到了床上,翘着二郎腿,伸手从荷包里面摸出了一粒药丸。 这种药丸就是治疗这种怪病的解药,是莫清淮偷偷递进来的。 秦潇潇望着这药丸许久,脸上划过一抹得意之色,准备将药丸给扔进嘴里,忽又犹豫了。 自己一个“弱女子”,倘若怪病传染而来,身边的人都染病了,只有她好端端的,岂不惹人怀疑? 最终秦潇潇还是没有吃那一粒药丸,而是将之塞回了荷包,随身携带着。 * 这所谓的“怪病”传染得很快,只过去短短三日,突厥王庭竟然有半数的人染上了。 抬眼瞧去,那些染病的人一个个无精打采,却又抓耳挠腮,干活的全都有气无力。 就拿伺候在秦潇潇帐篷外的那两个柔然婢女来说,她们连抬水来给秦潇潇洗漱都累得气喘吁吁,头上冒汗,脚步虚浮,有时候连一杯茶握在手中都握不住,掉到地上打翻了。 因为苏丰没有让秦潇潇出门,秦潇潇幸免于难,暂时还没有感染上。她反而很好奇染上莫清淮有意弄出来的病是种什么感觉。 让她诧异的是,听说吴吉也染病了,搁在帐篷里发脾气,而看起来身体不咋地的苏丰却没有染病。 傍晚的时候,他来了秦潇潇的帐篷,在门口让两个婢女拿着点燃的艾草在他的身上足足熏了一刻钟,进门后又脱了身上的外套,换了件柔然人常穿的羊毛窄袖交领袍。 秦潇潇赶忙跟他行了礼,苏丰笑道:“起来吧,不要离我太近,万一我身上已经染了病气,传染到你身上便遭了。” 秦潇潇感激地站起来,苏丰走到抬进来的一张桌子边上坐下,让秦潇潇坐在他的对面。 外面已经是晚霞漫天,火烧云在西方染红了大半个天,地面也映得通红一片。 苏丰问秦潇潇:“这两日闷坏了吧?” “还好,有王子送来的话本子解闷。”秦潇潇说着,装作不经意地问:“不知外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苏丰倒了一杯羊奶放在秦潇潇面前,道:“虽然这种病传染速度快,但是正如你所说,没有人因此送命,眼下情况还好。” “那就好。”秦潇潇端起羊奶,违心地笑着道。 “看来你是闷坏了。”苏丰道,“这两日吴吉可汗请了五六位大夫进王庭来研制药方,均一无所获,可汗一怒之下将那些大夫都杀了。” “真的?”秦潇潇一脸惊惧,手抖了抖,杯子中的羊奶撒了一点出来。 苏丰敛了笑意,静默了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潇潇拧眉问:“王子怎么了?” 苏丰伸手握住秦潇潇的手,一脸认真地说:“小琴,你我相识也有十来日了,你可愿意真心待我?” 秦潇潇愣了下,有点没明白过来他这话之后打的算盘。 不过她反应飞快,立刻道:“我对王子这辈子都不会有二心!” 苏丰闻言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苦笑,让两个婢女送了一坛子马奶酒进帐,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喝了起来,秦潇潇装作贤淑的模样帮他斟酒。 数杯过后,他看起来微醺,伸出胳膊将秦潇潇给拉到了他的旁边坐下,用手揽住她的脖子,望着她。 秦潇潇在心中狠狠地翻白眼。 方才还说要离自己远一些,害怕身上的病气传到自己身上呢,这会儿又是喝酒又是动手动脚的,也太自相矛盾了吧? 苏丰不知秦潇潇心中吐槽,胳膊一用力,一下将秦潇潇拽到了他的怀中,紧紧搂着她。 秦潇潇咬牙忍住全身的不适,还要勉强装出娇羞的模样,累得她想要掀桌子不干。 “王子,你喝醉了。”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用胳膊肘抵着他的胸口,以免自己整个身子都粘在他的胸口上。 苏丰摇头道:“本王子没醉,本王子只是想要找个人说说话。小琴,你可愿意倾听本王子肚子里的苦水?” 秦潇潇扭头,脸差点撞到他的嘴上,吓得她赶忙拉开了距离,违心地笑着,装作真诚地说:“王子救了奴的性命,奴能够倾听王子的苦水,是奴的幸运。” 苏丰闻言,又喝了一杯马奶酒,左手撑着脸庞,右手揽着秦潇潇的肩膀,幽幽道:“小琴,你兴许不知,本王子五岁被大汗选中,养到了他的身边。” “你说的是柔然的大汗吗?”秦潇潇问。 “正是我父汗。”苏丰声音沉了沉,倒像是真的难受起来了。“我到父汗身边的第一天,便有人告诉我,今后父汗才是我的亲生父亲,将来我会继承他的王位。” 秦潇潇尽量强迫自己成为一位合格的倾听者,时不时回应一下他。 他继续道:“我小小年纪,身上便被寄予了厚望,父汗完完全全将我当成柔然将来的继承人培养。 “我为自己被选为继承人而骄傲,也从不辜负父汗的教养,努力学习骑马射箭,学习一个柔然继承人所应该学会的一切,我勤奋刻苦,从来不敢懈怠,即便生病了也要强撑着身体爬上马背,因为作为一个继承人,精绝的骑术是必不可少的。 “在我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苦努力下,我赢得了父汗和诸位臣子的赞赏,他们都说我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继承人。” 话到这里,秦潇潇已经猜出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他又喝了一口酒,眼中出现了沉痛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痛恨还是装出的痛恨。 他重重地将杯子放到了桌上,拧眉道:“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可是有一天有人说,父汗的亲生儿子要回来了,要拿回属于他的继承人之位!” 第198章 真面目 秦潇潇脑子转了转,陪着他一起演戏,一脸为他打抱不平的模样:“王子从小为了当一个合格优秀的继承人,付出了那么多,那个位置本就已经非王子你莫属了,怎么能够让给别人呢?” “你也觉得王位将来应当属于我是吗?”苏丰握紧秦潇潇的手掌,一脸激动地询问。 秦潇潇只觉得被他碰到的地方有一串串蚂蚁爬过,很是难受,想要抽回来又怕惹得他怀疑,只能忍着,道:“王子所说的那个抢走属于你的位置的人,是商王子吗?” 苏丰索性将下巴放在了秦潇潇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叹息着,道:“我即便不舍又能如何?我即便曾经让父汗和臣子们满意又能如何?我始终只是从宗室过继来的,父汗的亲生儿子回来了,我只能让位,不甘心又能怎样?” 秦潇潇心中一阵冷笑。 演技可真好啊,在我这个“卑贱的奴隶”面前都能装出一副这般仁义的模样,也真够辛苦的。 见秦潇潇不说话,苏丰扭头看着她的眼睛,循循善诱:“小琴,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潇潇心中打鼓,想了想,废话道:“上天不公,怎么忍心对仁义的王子这样呢?” “仁义?”苏丰苦笑一声,闭了闭眼,“本王子现在一点都不想要这颗仁义的心,本王子带着五万兵马来相助突厥,事实上身上背负了父汗要求的使命,他要我安全送回商王兄,若是王兄出了什么事,父汗便要降罪到本王子的身上。” 顿了顿,他忽然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了一丝秦潇潇从前从未见过的狠厉,他冷笑一声,道:“父汗毕竟亲手教养我长大,即便我一不留神,没有护好商王兄,父汗也不可能狠心将他辛苦养大的养子杀了吧?” 话到此处,一切已然清晰明了了。苏丰想要利用他对秦潇潇的救命之恩,挟恩图报,借她的手杀了清商! 苏丰伸手轻轻捏住秦潇潇的下巴,又换上了那副温柔的满含笑意的模样,轻声对秦潇潇道:“小琴,那日吴吉想要杀了你,是本王子救了你,而商王兄却一心自保,置你于不顾,这样的人,配当柔然下一任可汗吗?” 秦潇潇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这些个臭男人怎么动不动就要捏女人下巴,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帅吗? 她忍着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敷衍着语气生硬地回答:“王子的救命之恩,奴无以为报,只求来生……” “本王子不信什么来生!”苏丰忽然提高了音量,用力捏着秦潇潇的下巴,眼中杀机再现,“小琴,你既然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那就今生报答吧。” 秦潇潇疼得皱眉,不动声色地试图悄然从他的怀中挣脱。 然而苏丰一下发现了她的意图,捏着她下巴的手稍微变换,变成了抚摸着她的脖子,大指和食指轻轻靠近她的咽喉,只要用力,就能掐死她! 此时若是有旁人看到,便会发现,苏丰不是暧昧地拉着秦潇潇坐在他怀中,而是从后面控制了她的生死! 若是秦潇潇只是普通女子,她恐怕要吓得瑟瑟发抖。 奈何她心中已然明镜似的,清楚了他的算计。 既然他要利用自己除了清商,他现在便不可能杀她,况且她有武功在身,想杀她也没有那么容易。 实在害怕不起来,只能装样子,哆哆嗦嗦问:“王子……王子要奴做什么?” 那只掌心很多茧子的手状似无意地在秦潇潇的脖颈上划来划去,酥酥麻麻中带着坚硬茧子刮蹭带来的刺痛,让秦潇潇极其难受。 苏丰另一只手动了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很快,他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纸包递到了秦潇潇的鼻孔前,嘴巴凑在秦潇潇的耳边笑着道:“小琴,你别怕,本王子说过,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对你如何的。我只是要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把这里面的药粉下到商王子的饮食里面。” 秦潇潇颤抖着伸手去接住了牛皮纸药包,将之拉开了一些距离,不让它离自己太近。 她问:“这是什么?” 苏丰的手依旧停留在秦潇潇的脖子上,她说话的时候,能够感到她的嗓子在颤抖。 苏丰回答:“这个你没必要知道。你放心,若是商王子在突厥王庭死去,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死于现下在王庭中传染的怪病。” 秦潇潇眸中闪过了惊诧,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苏丰。 真是好计谋好心机啊! 若是清商死在了这里,死在了突厥王庭,死在了这场“怪病”中,即便柔然王怀疑,派人来查,只会查到她的头上。 谁让清商之前对她“见死不救”呢?清商死了的话,那场病或者自己就是罪魁祸首——因为当时吴吉想要害死她,清商没开口救她(事实上当时清商还没来得及开口求情,吴吉便抢先一步了),她因此怀恨在心,随后找到机会下毒害死了清商,以为报复。 秦潇潇之前觉得吴吉是只狐狸,现在看来,这位笑面虎苏丰也不简单。好在自己如今算是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也好有所防范。 苏丰见秦潇潇盯着药包沉默,终于将手从她的脖子上拿开,秦潇潇也松了一口气,从他的怀中逃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此时的心机男脸上哪里还有什么醉意啊? 他眼中甚至露出了一些发自内心的笑意,抬手倒了一杯马奶酒送到秦潇潇面前,轻声道:“小琴,等我回了王庭,带你一起回去,将来给你封王妃如何?” 清冽的马奶酒飘着淡淡的清香,秦潇潇放到唇边碰了碰嘴唇,并没有喝。 见他还演戏,自己也乐得陪他一起,问:“王子难道不嫌弃奴身份低微吗?” “本王子不看重身份。”苏丰笑着,“况且,在本王子眼中,你的美貌足以让人忽视你的身份。” 他仰头一口喝完了杯中酒,嘴角含笑地看着秦潇潇,“商王子昨日已经感染了怪病,你一会儿去看他。” 秦潇潇心头微惊。这是要让她现在就动手啊。 无可奈何,她点头嗯了一声。 苏丰似乎是不那么信任她,按住她的手腕轻声问:“小琴,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秦潇潇脑子转得飞快,立刻道:“王子对奴有救命之恩,奴一定竭尽全力,帮助王子成事!” 苏丰对秦潇潇的回答很满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199章 写诗 帐篷中传来难捱的喘息声,秦潇潇踟蹰着走到了清商帐篷外面。 两个柔然的侍女跟着秦潇潇一起来的,在门口,那三个照顾清商的突厥婢女拦住了秦潇潇。 “小琴姑娘留步,大汗有令,不让你随意乱走走动。”一个突厥婢女冷飕飕地提醒秦潇潇。 秦潇潇悄然看了一眼莫清淮安排进来的那个婢女,与她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婢女警惕地装作不认识秦潇潇。 秦潇潇双手交叠在腹部,大声朝帐篷里面道:“商王子,奴听说你病了,特来探望!” 帐篷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清商披着一件薄外套打开帐帘走了出来。 清冷的月光和温暖的火光交织在一起,打在彼此的脸上,清商眼中闪过一抹抑制不住的欣喜,随即被掩了过去。 他冷冷扫了秦潇潇一眼,讥笑道:“你我有什么交情?你来看我?苏丰王子让你来的吗?” 声音透出些许生病时候的虚弱。 秦潇潇凄惶地说:“商王子,即便你那般对待奴,奴心中也记挂着曾经伺候你一番的情义,奴听说你病了,请示了苏丰王子后,特地借厨房为您熬了一碗药膳。” 说着转身,将婢女手中的食盒接了过来,抱着递给清商。 清商一时间不清楚秦潇潇的用意,第一反应是,秦潇潇莫非是借机会给自己送着“怪病”的解药? 然他立刻否决了自己的糊涂,因为莫清淮上次已经让人偷偷送了两颗解药进来,他跟秦潇潇各一颗,他没吃,所以才患上了怪病。 秦潇潇见清商垂眸沉思,忽然哼笑一声,道:“商王子不愿接受奴的一番好意吗?” 清商抬头,愣了愣,凉凉地说:“我不稀罕。” 秦潇潇转过头去,望着天边一弯孤月,露出一个自嘲的神情,喃喃道:“奴数日前被他们掳来了这里,本不愿再苟活于世,奈何那晚宴会上大汗将奴赐给了商王子。奴心想,至少王子曾经在天启生活了十几年,也算是半个天启人,奴与王子在一起,也不算是贪生叛国。奴尽心于床笫之事上伺候王子,期盼有一日王子回国能够带奴一起走,谁曾想,奴于王子而言,真真只是个低贱的奴而已。” 清商眸子微愕,被“床笫之事”几个字刺得脸色发烫,幸得夜晚光线不亮,旁边的几个婢女都没有注意到。 他微微扭过头去,冷冷道:“自作多情。” “呵。”秦潇潇装模作样地伸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算是奴一片真心错付。今晚这碗汤,王子务必喝下,全了奴一片心意,也作绝交之物。” 秦潇潇说完,将食盒递给了清商。 表演得也差不多了,清商伸手去接食盒。 两只手相碰到一起,秦潇潇悄然捏了捏他的指头,望着他的眼睛,忽哽咽出声,眼泪哗哗流了出来,张口激动道:“临别奴欲赠王子诀别诗一首,今后你我便是陌路。” 清商的手指微微发颤,面上却依旧凉凉,道:“说。” 秦潇潇低头看着手中食盒,缓缓念道:“羹汤尚暖忆前尘,梦里同游爱意真。故有床前交颈卧,言毒未料断缘嗔。王子好自为之!” 念完她绞尽脑汁拼凑出来的一首打油诗,她痛哭一声,放了手,转身快步离去,好似多看他一眼都要断肠。 突厥和柔然人并不十分了解中原文化,因此五个婢女只听了个大概,猜想这首诗在讲什么床笫之情。 又想到秦潇潇和清商前三晚共枕而眠,秦潇潇对清商生出一些爱情也不无可能,因此压根没有怀疑什么。 秦潇潇走后,突厥婢女便对清商道:“商王子,夜深了,进帐篷去吧。” 清商左手半握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一边扭头往帐篷中走,一边在心中重复着方才秦潇潇念的那首诗。 “羹汤尚暖忆前尘,梦里同游爱意真。故有床前交颈卧,言毒未料断缘嗔。” 想着想着,他已经进了帐篷,走到桌前,将食盒里面的药膳抬了出来。 引人垂涎的香味顿时萦绕鼻尖,一下打乱了清商的思绪。 药膳是熬成汤的,汤里面有一些细碎肉沫,汤汁浓郁,带着清淡的药味,上头还漂了三颗红色的枸杞。 这真的是秦潇潇做的吗? 话说他似乎还没有吃过秦潇潇亲手熬的汤,味道应该不错吧。 他嘴角勾出一抹和煦的笑意,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往嘴边送。 放在里面的瓷勺被汤温得发烫,烫得清商打了个激灵,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羹汤尚暖忆前尘,梦里同游爱意真。故有床前交颈卧,言毒未料断缘嗔。——汤里有毒!” 清商心头大惊,慌忙将勺子扔回了碗里,一股冷意从心底蔓延而上! 原来秦潇潇将“汤里有毒”这四个字放进了诗里,组成了藏头诗! 只听嘭的一声响,他愤怒地将一碗汤掷在了地上,碗成了两瓣,药膳也洒了一地。 帐篷门外的三个婢女连忙走了进来,望着地上狼藉一片,呆怔不解。 清商冷笑着,一脚踢飞了食盒,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厉声命令:“扔出去!” 两个突厥侍女连忙问:“商王子这是怎么了?” 这事有必要解释一下,清商道:“这个女人简直虚伪至极,我那天没有救她,谁知道她会不会在汤里下毒来毒害我?!” 两个突厥侍女惊诧不已,赶忙蹲下身去收拾地面,唯有莫清淮派来的那个婢女似乎明白了什么,什么也没说。 秦潇潇回到帐篷,心中有些不安,害怕清商没法明白她的提醒。 她正在浴桶里心不在焉地洗澡,挡在面前的屏风忽然一歪,苏丰一张冷森森的脸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秦潇潇的面前。 她走神太过竟然完全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秦潇潇慌忙往水里沉了沉,伸手护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地看着他,问:“王子,怎……怎么了?” 男人常常抿在嘴角的笑意终于消失了。 他俯身过来,伸手按在桶沿上,五指用力,指甲盖泛白,一双狭长的眼里幽沉沉射着寒光,幽幽对她道:“商把你送去的汤碗砸了,你舍不得杀他,是吗?” 第200章 神医 堵在心口的一块石头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 秦潇潇眼中闪过一抹庆幸,佯装惊惧地说:“奴……奴没有,奴已经按照王子的吩咐把汤送了过去,喝与不喝,奴也不能左右商王子的——” “你这是狡辩,知道吗?”苏丰面色平静,却莫名透着些让人不安的寒意。 秦潇潇装佯摇头。 苏丰嘴角掠过一抹嘲讽,伸手按住她一边肩膀。 肌肤相碰,湿漉漉的水珠弄湿了苏丰的手掌心。 光洁的肩膀上爬上去一些鸡皮疙瘩。 苏丰心想,她是怕了吗? 嘴里却问:“你念的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水中的花瓣飘飘荡荡,间隙间隐隐露出一些瓷白的肌肤,馥郁芳香幽幽萦绕在鼻尖,却一丝旖旎都没有。 两人各怀鬼胎。 秦潇潇咽了一口唾液,低声道:“只是……只是普通的诗。” “是吗?” “……” 两人定定望着对方许久。苏丰似乎想要用那冰凉的眼神将秦潇潇看穿,奈何秦潇潇与之对视,丝毫没有心虚,只有对一国王子的惧怕和敬意。 良久后,苏丰竟然先将目光从秦潇潇被烟雾熏得淡粉的脸颊移开了。他直起身子,背过身去,道:“既然你会吟诗,那必然会写字。”她吩咐两个婢女拿来纸笔摆在了桌子上。 秦潇潇捂着身子从桶里站起来,扯过快速胡穿上,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了桌边。 苏丰盯着她,看着水珠从她的头发上滑落,浸湿了白色的衣衫。 秦潇潇拿起毛笔,写下了方才念出来的那首诗:“羹汤尚暖忆前尘,梦里同游爱意真。故有床前交颈卧,言毒未料断缘嗔。”将第二句中“梦里”两个字改为“梦幻”,将第四句“言毒”改为“言笃”。 搁下笔,小心翼翼将诗递给了苏丰。 苏丰接过,微微眯着眸子看了许久。 她并不擅长软笔,写的字很丑。 秦潇潇手心攥了一把汗,害怕他从诗中看出什么端倪。 空气中只听到纸张发出的欻欻声,四周静谧不已,仿佛只能听到心脏在胸口疯狂地乱跳着。 良久后,苏丰将纸张折叠了起来,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潇潇。 秦潇潇咬了咬嘴唇,垂下眼帘。 方才她与清商说的那番话,苏丰定然是知道的。只是她猜不到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怀疑她。 “罢了,既然这次没能成功,便下次吧。”苏丰叹了口气,用无奈的口吻道说着,转身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终于恢复了那副面含笑意的模样,“把头发擦干,早些休息。” 秦潇潇感激地说:“多谢王子肯信任奴家!” 苏丰笑而未答,转身大步离开。 …… 木屋客栈,一个染上怪病的突厥女子,一边用手挠着脸颊,一边接过莫清淮写给她的药方,半信半疑地问:“这药真能治好我的怪病吗?” 莫清淮神情淡淡地坐在桌子后面没出声,玄戈冷冷替他回答:“你若是不信,大可将这药方扔了,没人强迫你按方抓药。” 那突厥妇女被玄戈的臭脸弄得很不高兴,在旁边侍弄药材的高陵连忙走过来笑着道:“大姐你放心,只要吃了我们开的药,保证你药到病除!若有虚言,你尽管找上门来打我的嘴。还有,我这里有药方上的药,你也可以在我们这里抓药。” 那突厥妇人见高陵一脸客气,气消了一大半,问:“既然你们这里有药,怎么不早说?给我抓一副。” 高陵连忙转身去将包好的一副药拿来递给了妇人,嘴里解释道:“我们是贩药商,量大的生意才做,但是自从来了异国他乡,药材都卖不出去,我们也只能做起药馆的生意来了。” 突厥妇人冷睨了高陵一眼,并不因为他的话对他产生同情,抛下几个铜板,转身走了。 高陵赶忙跟上去,确定女人已经离开了,才关上门回到莫清淮身边,如释重负道:“可算是把咱们能治病的消息无声放出去了!” 莫清淮一手摸着腰间葫芦,淡淡嗯了一声,道:“大概晚上便会有人找上门来了。” 玄戈和高陵连忙扭头看了看窗边,还是如日中天之时,热辣辣的阳光从天上射下来,照得空气中起了一道道透明的浮波。 真热啊,这地方,又干又热,黄土漫天的,原本白生生的世子,皮肤似乎都晒黑了一些。 高陵起身去盆架旁,将出汗的手放在冷水里浸没,取得丝丝凉意。 他扭头问莫清淮:“世子为何不将那毒药研制得更毒,能够直接毒死人的那种?这样说不定阿史那吴吉能就此中毒而亡呢。那就省了好大的力。” 莫清淮抬起碎茶叶泡成的茶放到嘴边,正准备喝一口,垂眸发现黄褐色的茶水上漂着许多粉尘,杯底甚至掉进去两颗砂砾。 他只得放下茶杯,慢悠悠地回答高陵:“一来这毒药有传染性,万一传到了我军军中,岂不是害了自己?二来潇潇和清商都在王庭,万一我送进去的解药没有到他们手中怎么办?” “原来如此。”高陵了然地点点头,转头见玄戈默默拎着茶壶去重新讨要干净的茶水去了。 半天的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熬了过去。 傍晚来临,灼人的太阳终于往西边跌去,轻柔的凉风从大开的窗口吹了进来。 白日里那位妇人一脸激动地领着自己的儿子和丈夫来了,开门之后,她脸上的病气已然消失不见,兴奋地对莫清淮道:“你可真是神医啊!我中午吃了你开的药,不过两个时辰,身上不痒了,头不疼不发热了,浑身也有力气了,我这就带我儿子和丈夫再来找你开几方药回去!” 莫清淮望着那女人的丈夫和孩子病恹恹但满怀希冀地看着他,勾唇笑了笑,扭头看了一眼高陵。 高陵立刻去包了三封药拿给了他们。 几人开心地离去。 第三天,这无药可医又折磨人的怪病有人能治的消息飞快传到了突厥王庭中。 第201章 联合 莫清淮几人从木屋客栈搬到了一个破败的屋子中,将好几车各色草药都堆放在那里,太子派过来的几名高手则装扮成守药的人,高陵和玄戈在门口支了一个小摊,专门负责将药包卖给那些来求药的普通人。 自从来到这颓废的屋子后,莫清淮便没有再出面,让玄戈穿着他的衣物,假扮成头儿,所以那些来求药的人都以为玄戈才是这群人的药商老大。 “你别板着脸,这样根本不像是老大。”傍晚求药的人少了,高陵找了一块镜子来放在玄戈的面前,指着镜子里面的面瘫提醒。 玄戈紧抿嘴唇,卖力地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以让自己看上去亲人一些。 然而他从小到大几乎不笑不说话,这会儿扯着个虚伪的笑比让僵尸笑还要困难。 他嘴都要抽筋了,高陵还是不满意,索性放下镜子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捏着他的两个腮帮子往两边扯,扯到他露出了一排牙齿,高陵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才像个正常人,保持住,别动啊。” 玄戈:“……” 咚咚,莫清淮在屋中敲了两下门,让高陵进屋。 高陵一边叮嘱玄戈一边扭身进了屋。 只见莫清淮已然换了一身衣物,将系在腰间的葫芦取了下来,换上了太子的腰牌。 高陵连忙问:“世子,咱们要出发了吗?” 莫清淮点头:“嗯,快些收拾,随我同去。” 高陵飞快去换上衣物,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原来的中原人打扮。 他看了一眼门口,见玄戈还直挺挺地坐在外面的小摊上,高陵担忧地说:“世子,属下觉得应该让玄戈跟你去见阿史那寔君,万一阿史那寔君是鸿门宴,属下武功不及玄戈,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属下——” “正因为玄戈武功高强,万一秦小姐遇上了什么危险,玄戈正好凭借高强的武功把她和清商一起救出来,届时我们的人也好行动。”莫清淮不容置疑地打断了高陵的话。 高陵无言。 去见阿史那寔君也是闯龙潭虎穴,也说不准到底是突厥王庭危险,还是阿史那寔君的部落更危险。 阿史那寔君是突厥上一任可汗的弟弟,即阿史那吴吉的叔叔。 寔君是老可汗的拥护者,赞成突厥和天启国联姻,和平相处,结果老可汗死后,吴吉立刻发动政变,将突厥内部的保守派找各种理由杀的杀,贬的贬。 因而寔君对现在的吴吉非常不满。奈何他并非嫡出,拥护他的人很少。从血缘上来说,他便输给了吴吉。 他自带领了亲卫一千从可汗王庭分裂了出去,太子也是前两日才与之取得联系。 既然他对吴吉不满,那想要除掉吴吉,就可以从寔君身上入手,所以莫清淮要装扮成太子亲自去见寔君,说服他跟自己一起对付吴吉。 玄戈仰头看了看渐渐没影的太阳,伸手摸了摸扯得发酸的脸颊,转身进屋。 来之前王爷要他听从莫清淮的吩咐,他便听莫清淮的吩咐。 无论是去突厥王庭,还是去寔君部落,都有很大的几率遇到危险,玄戈心中担忧,却说不出关心的话,只是拧眉望着莫清淮。 莫清淮带着高陵走过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沉沉道:“无论如何,救出秦小姐和清商,这是本世子的命令,你必须完成。” 玄戈伸手捏了捏藏在身上的匕首的刀柄,点了点头。 莫清淮扯了扯嘴角,与高陵一起出去,再带上四个护卫,骑马悄悄往寔君部落的方向去了。 * 就在苏丰安排给秦潇潇的“刺杀任务”失败后的第二天,秦潇潇也终于感染上了怪病。 早上她趴在床上,只觉得脑髓被人用一根棍子搅在一起,疼痛难忍,身上也传来一阵阵的瘙痒,伸出指甲去挠,却是越挠越痒,无济于事。 好在她的忍耐力一向很好,发现挠了没用之后,她便忍着没再去挠。 晨光熹微之间,两个婢女如常进来帮她梳洗,见秦潇潇脸色有些发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惊讶道:“小琴姑娘你也染病了?” 秦潇潇感觉抬手去按一按太阳穴缓解头疼的力气都没有,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婢女挠了挠被抓得发红的脖子,笑道:“小琴姑娘运气好,方才奴婢听说,突厥大汗已经找到了能够治好这病的大夫,已经派人去请了,到时候王子一定会请大夫来帮忙治好小琴姑娘的!” 秦潇潇闻言眼皮一跳,眼珠子一转,假装不经意地问婢女:“不是说之前吴吉大汗都砍了好几个大夫了吗?这说明这怪病非常难治,是什么大夫竟然有这样好的医术?” 婢女想了想,抿唇道:“奴只听说那大夫是中原人,已经治好了上百人的怪病了。” 秦潇潇闻言便知道是莫清淮已经开始实施计划了,心中不由一凛,既紧张又兴奋。 莫清淮最后一次传来的消息是,他会让玄戈装扮成大夫混进王庭来给吴吉看病,到时候秦潇潇便找借口与玄戈里应外合擒拿吴吉。 若是杀不了吴吉也无妨,只要她和清商安全逃离突厥王庭也是好的。 兴奋之余,秦潇潇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吴吉的身边见着玄戈。 他知道玄戈武功不差,只要自己跟他联手,一定能够活捉或者诛杀吴吉。 …… 一大早,玄戈刚刚起床,心中想着莫清淮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刚刚打开门,迎面撞上了一队突厥士兵。玄戈眸色一沉,手已经本能地伸向腰间,握住了那把匕首。 突厥士兵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看到他便厉声问:“你就是能够治好传染病的那个中原人?” 习惯迫使玄戈不想开口鸟人,但是想到了高陵的嘱咐,他强行收敛了冷冽的神情,尽量装出一副亲人的模样,扯着嘴角点头:“正是。” “去,带上药箱,跟我们走。”突厥士兵毫不客气地推了玄戈一下,玄戈收敛内力和招式,装成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踉跄着后退一步,问:“去哪里?” “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再废话老子们一刀砍了你信不信?!”突厥士兵恶狠狠地恐吓。 玄戈视线往两个突厥士兵后面瞟了瞟,看到后面还有至少十个突厥士兵。 他强行面露恐惧,却倔强道:“你们不会是要拉我去给突厥的什么高官治病吧?我只帮突厥普通百姓治病,绝不帮突厥做官之人治病。” 说着伸手想要去将门关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突厥士兵一脚踹过来,左右控制住了玄戈,另外一人跑进屋中一通乱翻,找到了一个药箱,打开检查了一番,没有从中发现凶器,拎起来便走。 玄戈一脸愤怒地被“带走”了,剩余假扮成助手的太子侍卫在后面喊冤:“放了我们东家,你们要带我们东家去哪儿?!” 第202章 大夫 突厥人蒙着玄戈的眼睛,将他带进了突厥王庭,却不知道,王庭的位置早就泄露了。 玄戈装作普通人那般一路挣扎着,最终到了王庭的门口,士兵拉着他,在他的身上一通摸索。 “这是什么?!”搜身的人一下就摸到了他别在腰间的匕首,噌的一下将之抽了出来,一脸警惕地看着玄戈。 那匕首十分普通,没什么特点。 玄戈蒙眼的布料被扯了下来,他拧眉看着尖锐的匕首对准自己的鼻尖,咽了口唾液道:“防身用的。” “防身?”突厥士兵讥笑,“就这么一把破匕首,能防什么身?要防身还得是我们突厥人专用的月牙弯刀!” 他们低头看着牛皮千锤百炼后制成的刀鞘,全部露出得意的神情。 玄戈没说话,匕首被没收之后,他便被带到了吴吉的寝帐中。 帐篷内一瞬间暗了下来,吴吉坐在榻上,身上没有穿外套,只穿着中衣,胸口挂着一块硕大的象征尊贵身份的黑色宝石,两只手肘抵着膝盖,躬着身子,披散的小辫子头发垂在面庞两侧,两个婢女一个在帮他按揉太阳穴,一个在帮他捶腿。 感受到光线乍暗,吴吉抬头,便看到了身形高大的玄戈被两个突厥人反绑着手,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鹰隼一般的眸子寒光一闪,吴吉眯着眸子,精神振奋了一下,直起身来,声音深沉地问:“你是大夫?” 直觉告诉玄戈,这个吴吉,似乎一眼将他看穿了。 也对,来之前莫清淮便提醒过他,他浑身上下全无半点大夫的温雅气质,加上天天板着一张脸,不像是大夫,倒像是个杀手。 不过莫清淮早有准备,他不慌。 吴吉向抓着玄戈的突厥士兵吩咐:“把雅格叫来。” 不过半刻钟,一个身形又矮又瘦,脸像猴子似的三十多岁男人被突厥人带来。 这个雅格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突厥人,眼睛里透着精明又阴邪的光芒。 进门的时候,雅格那双眼睛在玄戈的身上飞快扫过去,随后越过他走到了吴吉面前,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躬身一礼:“见过大汗。” 吴吉睨了玄戈一眼,吩咐雅格:“去看看,他会不会武功。” 雅格嘴角咧得很大,一张嘴几乎占了半张脸。 他走到了玄戈的面前,不由分说便向玄戈发难。 玄戈控制着身体中想要反击的本能,被雅格一拳打在了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直接跌到了地上,吐了一口血出来。 吴吉和雅格见状,都不为所动。 雅格蹲下身,伸手沿着他的手臂上的肌肉摸了摸,又挪到了他的胸口摸了摸。 会武功的人,常年练武,身上所形成的肌肉形状跟平常人是有区别的。 然而雅格并没有从玄戈身上的肌肉上发现什么端倪,小眼聚着灼亮的光盯了玄戈一会儿,玄戈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痛声道:“我只是个大夫。” 雅格没有理会他,又伸手将他的一双手拉起来,拉开掌心仔细瞧了瞧,又摸了摸,发现上面虽然有茧子,却根本不是习武之人应该有的茧子。 一番试探检查,终究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雅格起身回头对吴吉道:“大汗,这人的确不会武功。” 吴吉闻言松了一口,放了心,摆了摆手,命令玄戈:“听说你能治好现下流行的怪病,过来帮本汗看看。” 玄戈却好像成了雕塑一般,赖在地上不起来,冷声道:“我说过,我不会给突厥当官的人看病!” 吴吉眼中寒光一闪,冷飕飕问:“你再说一遍?” 玄戈不怕死地重复。 早被这怪病折磨得身心俱疲的吴吉顿时大怒道:“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留着又有何用?来人,拉出去砍了!” 反正这几天他已经砍了好几个大夫了,多这一个也不多。 玄戈抬头冷睨着吴吉,嘴角扯出个讥讽的冷笑,道:“作为突厥的可汗,也就只有个砍人脑袋的本事。” “你说什么?!”吴吉几乎被气得跳起来,起身一把抽出佩刀,握在手中就想亲手解决了玄戈,以解心头之恨。 只是他忘记了,这怪病的一大病症就是让人浑身无力,那沉重的玄铁宝刀,对于平常的他来说,轻如鸿毛,如今握在手中,却像握住了铅石一样。 他手一抖,哐啷一声,宝刀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大汗息怒!”苏丰的一个宠妃从外头掀开帘子焦急地走了进来,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苏丰,伸手帮他在胸口上顺气。 “滚开!”苏丰掀了一把,却没将宠妃甩开,气得他脸都绿了。 他只能命令士兵将玄戈拉出去砍头。 宠妃恳求道:“大汗你不要冲动,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个中原人是唯一能够治好这种怪病的人,若是你杀了他,你的病,儿子的病怎么办?” 经女人一提醒,吴吉忽的反应过来,自己三岁的儿子也染病了。 虽然这种病迄今为止还没有死人,可是却十分折磨人,他想起儿子那一脸难受咬牙想哭又强撑着不哭,憋得脸色紫红的模样,忽然有些心疼起来。 气也消了一大半。 他只得命令士兵:“把他关进地牢里用刑,打到他肯为本汗治病为止!” 宠妃连忙嘱咐士兵:“千万不要伤了他的手和性命!” 士兵应声,一左一右牵着玄戈拖了出去。 天渐黑,秦潇潇走出帐篷,眉尖隐隐担忧地四处看了看。 两个突厥的婢女从她的营帐面前走过,互相低声讨论着,讥笑着。 “都说中原人骨头硬,我看根本抵不过咱们草原人。” “是啊,听说大汗让人用带着倒刺的鞭子把那大夫的皮肉都打烂了,又往他身上浇了一桶盐水,一桶辣椒水,这样重复了四次,那中原大夫最终还是受不了疼痛,答应了帮大汗治病。” 秦潇潇骇得脸色遽变,心中隐隐为玄戈担心。 他娘的这个吴吉,这么残暴不仁,简直不是人! 第203章 危机暗藏 再此被带到吴吉面前的时候,玄戈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破成了一条一条的,前胸后背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液中还残留着盐水和辣椒水,滴滴答答往地上落。 吴吉还坐在早上那个位置上,虽然病痛未好,可看上去志得意满,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突厥士兵将药箱提过来放到了玄戈的身边,压到了地上夹杂着血丝和辣椒面的浅红色液体上。 每动一下,浑身便是抽筋拔骨的痛,即便耐力极好的玄戈,也已经满头冷汗,双手伸过去碰药箱的时候,他痛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浑身哆嗦个不停。 吴吉嘴角含笑,望着他狼狈地跪在那里,淡声道:“先把你的伤治一治吧。” 玄戈艰难地打开了莫清淮提前为他备好的药箱,分别从一红一蓝两个瓷瓶中倒出了四粒药丸,喂到了嘴里。 很快,身上的剧痛慢慢变弱,那些绽开的血口子也不再流血。 终于,该受的罪也受了大半,他有些颓然地晃晃悠悠站起来,朝吴吉走过去。 雅格就站在吴吉的身边,这说明吴吉的警惕性很重,雅格在身边才能时刻保证他的安危。 玄戈走过去,从药箱中拿出了脉枕,帮吴吉把脉,又将莫清淮教给他的话说了一遍,最后确定了吴吉的病情,道:“大汗身上的确是这段时日所流行的怪病,治疗起来并不困难。” “不难?”吴吉眸色一沉,冷笑着,“你若是能够成功治好王庭中所有人的病,事后本汗可以饶你一命,否则你也不用踏出王庭半步了。” 玄戈艰难露出不满的神情,闭了闭眼,道:“要治好这种怪病,需要一种不可或缺的药材,名为七叶莲。” “七叶莲何处有?”吴吉问。 玄戈低下头,眼神微闪道:“只有南诏国有这种草药,突厥没有。” “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说八道。”吴吉好像一眼看破了玄戈的心思,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凌乱带血的头发,“再不实话实说,本汗割了你没用的舌头。” * 当天夜里,一队三十人的突厥人士兵奉命去往先前莫清淮等人存放药材的那个破败屋子。 装扮成守药材的十个侍卫早就做好了准备,假装从梦中惊醒,被突厥人叫了起来,要求他们交出治疗怪病所要用的全部药材。 这些突厥士兵要求十个守药人驾着马车将药材给他们送去王庭,打算药材送到之后,便将人给砍了。 只是突厥人没想到,送药人在跟随突厥士兵去王庭的途中,与早就埋伏在路上的二个天启士兵联合,杀了突厥士兵,抢走了他们的衣物,扮成了突厥人悄无声息地混进了突厥王庭。 由于是天黑行动,当太子的侍卫混进可汗王庭的时候,灯火微暗,谁都没有注意到异样,只是照常搜检装药材的布袋子,以免里面携带了凶器。 清商和秦潇潇一样,都知道这次行动。 他们都知道玄戈已经混进来,三人得想办法汇合,到时候才好行动。 七月的明月高悬在空中,层层叠叠的乌云从远处飘来,渐渐遮盖了一半月光。 秦潇潇从装睡中睁开眼睛,悄悄坐了起来,从荷包里面摸出莫清淮给的解药,扔进喉咙中,咽进肚子里。 一刻钟后,身上的瘙痒,头痛,无力感等尽数消散,浑身顿时舒畅不已。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往帐篷门口走过去,拉开了帘子,往外一瞧,时常伺候自己的两个柔然侍女各自站着打瞌睡。 她扭身来到床边,从头上拔下苏丰当时讨好她时送的簪子,灌入内力,在隐蔽处的帐篷上划开了一个口子,猫着身子钻了出去。 那厢,清商也知道计划已经开始了,也正找机会尝试着联系秦潇潇。 他是被允许在突厥王庭中走动的,因此大喇喇走出帐篷,三个婢女并没有拦着她,却紧跟在他的身后。 清商假装要去散步,打发那两个突厥婢女离开,留下了卧底。 两个突厥婢女至今还不知道跟她们一起待了许久的婢女是卧底,放心离开了。 人一走,清商立刻紧张地问婢女:“现在情况如何?” 婢女跟在他侧后方压低声音道:“玄戈现在正在吴吉寝帐中,商公子尽量去王庭的门口等着,奴婢想法子去通知秦小姐。” 清商想了想,秦潇潇应该也吃过了解药了,武功便也能用了,点头道:“好。” 婢女嗯了一声,悄然往秦潇潇营帐的地方而去。 清商则往突厥王庭门口而去。 行了不到一刻钟,远远看到有一队突厥士兵领着一个人往这边走来。 夜色太浓,远看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谁。出于警惕考虑,清商闪身隐入了一个帐篷背阴处,悄无声息地打量着来人。 铠甲在行走之中发出咔咔声,越来越近,而跟在突厥人身后的那人,脸被火光照亮,也终于被清商看清楚了。 他蓦然睁大双眼,眼瞳震颤,惊得张大嘴巴合不拢嘴——那男人,不就是当时毁了和亲公主清白,差点要了他的命,掠夺几百花样少女贞操的花影盗吗?! 他为什么在这里? 清商脸色在月色的映衬之下变得惨白无比! 几乎只是一瞬间,清商联想到吴吉与天启国撕毁两国合约的理由:和亲公主苏苒失去清白,对突厥无礼。而在花影盗奸污苏苒之前,吴吉已经撕毁了两国合约。 这说明吴吉早知道花影盗会奸污苏苒,而现在花影盗突然出现在突厥王庭,这只能说明,当初就是花影盗跟吴吉联手,背叛国家! 他下意识忽略了自己已然是柔然人的事实,为花影盗的行为气得牙痒痒。 一行人从旁边走过,没有发现他。他在一片激动混乱的思绪中飞快抓到了一个头绪——他得立刻去阻止秦潇潇去吴吉的王帐和玄戈汇合。 万一遇到花影盗,说不定他们的计划还没有实施,便会被拆穿,届时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清商即刻转身,前去寻找秦潇潇。 第204章 杀了他 秦潇潇刚刚准备穿过去清商帐篷的必经之路上,忽然看到夜色中对面的帐篷旁边一个隐秘的阴影处有一人正在悄悄往她这边走过来。 若非她经年习武,是很难发现对面那人的。 很快,他们彼此发现了对方,也认出了对方。 秦潇潇便连忙放慢脚步,压下重心,蹲到了身边帐篷下面,等着清商过来找自己。 借着夜色的掩映,清商成功摸到她身边。 他伸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便是打招呼了。 秦潇潇用唇形问他:“你来了?” 清商却拧眉朝她摇了摇头,伸手往路上指过去。 唰唰唰整齐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两人都看到了突厥士兵带着花影盗正在朝这边走来。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吴吉的王帐和寝帐,秦潇潇顿时惊得合不拢嘴,脑海中思绪万千,飞快地闪过和清商见到花影盗的时候一样的想法。 她也终于明白了,花影盗跟吴吉狼狈为奸,投敌卖国! “该死!我要杀了他!”秦潇潇没忍住,握紧拳头一拳捶在了地上。 地面长着一些被踩得七零八落的杂草,发出轻微的刷刷声。 清商伸手握住她的手,贴近她的耳朵道:“我去将突厥士兵引开,你去杀了花影盗,千万不能让他去王帐。” 两人一拍即合,清商站起身来,躲过巡逻士兵,很快岔到了另一条道路上。 秦潇潇手中捏了一把汗,等待着。 花影盗已经跟着突厥人走到了自己面前的帐篷前面。 正在此时,对面帐篷忽然有人大喊:“是谁?!有刺客!” 为花影盗引路的突厥士兵齐刷刷看过去,不由分说拿着武器留下花影盗便去追赶刺客了。 路上只留下了花影盗一人,他扭头有些不安地往黑暗中看了看,又看了看面前的路,准备沿着路独自往前。 墨色中忽然什么东西刺破空气朝着他的脑门飞了过来,花影盗瞳孔骤然放大,在那个裹挟着强劲的内力的一根尖锐节节草差点插进自己脑门的前一秒,猛然往旁边一让,堪堪逃过一命。 他慌忙扭头往暗器袭来的地方一瞧,一个人影已经朝他飞扑过来,手中攥着发簪,毫不留情地就往他的心脏位置刺。 花影盗慌里慌张地躲藏着,嘴里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秦潇潇的脸已经被她撕了一块衣角布料挡住,即便两人近在咫尺,花影盗也没有认出她来。 她一言不发,一门心思放在杀了这个狗贼这件事上。 刚刚进来的时候,身上的武器被突厥士兵剿了,花影盗只能赤手空拳抵挡秦潇潇的攻击。 他原本就不是秦潇潇的对手,这会儿秦潇潇手中还拿着一根发簪当做武器,他更加不是对手,只是半刻钟的功夫,他身上已经被秦潇潇刺了好几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突厥王庭乱了起来,到处充斥着片片喊杀声。侍卫们都在追刺客。 有人会经过这里,会发现秦潇潇和花影盗在打斗,会发现秦潇潇的异样,发现她会武功,因此她必须速战速决。 她伸手使出蛮力死死勒住了花影盗的脖子,在花影盗的挣扎中将他拖到了帐篷的阴影处,掀翻在地,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 “啊!”花影盗嘴里发出惨叫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看着眼前蒙面人拿着簪子毫不客气向他刺来,他惊恐地大喊:“女侠饶命!” 秦潇潇诧异——他竟然认出了自己是女子来了。 不过没关系,他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女侠,只要你饶了我,我给你千两……”后面的恳求声还没有说出来,簪子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胸膛。 花影盗目眦欲裂,伸手一把拽下了秦潇潇脸上的蒙面巾。 那张熟悉又让花影盗恐惧的脸映入眼帘。 鲜血从嘴角溢出来,想要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恨恨地看着秦潇潇,似乎想要在临死前将眼前的女子给生吞活剥。 然而他已然做不到。 秦潇潇哼笑一声,拔出了簪子,道:“你这个畜生也有今天。” 花影盗张了张不甘的嘴唇,眼睛一闭,腿一蹬,歪头没命了。 秦潇潇直起身子,飞快将发簪上的血在花影盗的衣服上擦了擦,又举起袖子在自己的脸上胡乱一抹,狠狠踹了男人两脚。 有人嘴里喊着什么,往这个方向赶了过来。 秦潇潇分辨准了方向,快速站起身来,往安全的地方逃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前脚刚刚消失在原地,后脚郁久闾苏丰带着一队柔然士兵,走到了花影盗的尸体身边,举着火把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半晌。 …… 秦潇潇准备立刻去跟玄戈汇合,然后放出信号,与成功潜伏进突厥王庭的那三十个人发起行动,一举歼灭大部分还患有怪病的突厥士兵,并且杀死吴吉。 信号是一根藏在运进来的药材中的烟花,需要那名卧底的婢女前去吴吉寝账摸清楚状况,确认时机成熟后将烟花点燃。 可是现在找不到那婢女,清商那里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 作为主力的她必须先确定玄戈也没事。 她正悄然往寝帐的方向去,老远就看见了吴吉的寝帐中亮着灯火,里面隐约透出几个站立着的人影,而寝帐外面也围着五六个时常巡视的侍卫。 秦潇潇正准备悄悄潜伏过去,谁料到旁边忽然传来两道女子的声音:“小琴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 秦潇潇身体一僵,立刻直起身子,从鬼鬼祟祟变成光明正大散步的样子。 那两个柔然侍女病歪歪地走了过来,朝她笑道:“小琴姑娘大半夜出来也不与奴们说一声,害我们一通好找。” 秦潇潇敷衍地笑着,道:“我只是头疼得厉害,出来透透气。” 说着装模作样地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两个柔然侍女走到她身边一左一右扶着她,道:“小琴姑娘,是王子让奴婢们来寻你的,说是今夜好像有刺客潜伏进来了,外头很危险。你快跟奴们回营帐去,王子已经请了一位大夫等在他的营帐中,正等着为您治疗呢。” “大夫?”秦潇潇眸光闪烁,脑海中飞快闪过了玄戈的脸。 苏丰今天的确说过,只要那位“大夫”治好吴吉的病,就请他来给自己治疗。 秦潇潇不想去但是又怕推辞引来怀疑,不得不跟着一起去。 第205章 暴露 秦潇潇很快回到了苏丰的营帐外面,看到帐子中灯火通明,有两道人影从帐篷上应了出来。 她心咚咚咚地跳着,猜测着里面是否真有玄戈。 “带小琴姑娘进来看大夫。”苏丰无悲无喜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传了出来。 两个侍女应了声“是”,掀开帘帐,扶着秦潇潇走了进去。 帘帐掀开的一瞬间,秦潇潇看清楚了,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人是神情如常的苏丰,另一人是一个陌生的大夫,手上拎着药箱,并非玄戈。 也说不出来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不安,现下秦潇潇也不知道玄戈那里如何了,情况不明。 自从被苏丰要来之后,秦潇潇还是第一次来苏丰的帐篷呢,先前都是苏丰每天往她的帐篷去看她,她从不过来的。 这狐狸竟然在帐中靠边的位置放了一个半人高的凳子,凳子上放了一个香炉,炉子里燃烧着浅淡的檀香。 秦潇潇缓缓走了过去,苏丰朝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挨着他的座位,道:“来坐本王子的身边。” 秦潇潇装作一副乖乖的样子,坐了下去,心中却说不出的七上八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拧眉问:“是不是不舒服?” “头有些疼。”秦潇潇僵硬地笑着,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今夜外面有些乱,商王子被当成刺客抓起来,又被放了,闹了个笑话,是吓到你了吧。”苏丰笑了笑,安慰道:“现在没事了,本王子白日让人请了一位大夫来,帮你看看。” 秦潇潇点点头,那大夫便走到了她的左手边,让她将手伸出来把脉。 苏丰则紧挨着她坐在右手边,眼神平静地看着。 香炉中飘出来丝丝缕缕的烟雾在空中散开,檀香味闻久了,渐渐习惯了,好似没了气味。 秦潇潇吸了吸空气,忽然敏锐地发现,空中除了檀香的气味,似乎还夹杂了另外一种气味。 而那气味,似乎是从右手边的苏丰身上飘出来的。 秦潇潇眼皮跳了跳,扭头看向他。 借着旁边亮堂的烛火,她蓦然发现,苏丰袖子上的白色狐狸毛上,隐约沾了一些红色的液体。 常年见惯生死的秦潇潇,不可能嗅不出来那是鲜血的气味。 他出去过?在什么地方沾上了鲜血? 心中的不安更甚。 秦潇潇被大夫摸着脉搏的手无意识地蜷了蜷,大夫的声音立刻响起来:“不用紧张,放松。” “怎么了?”苏丰的声音紧接而来,秦潇潇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摇头:“没事。” 苏丰身体微微动了动,伸手过来拉住她的另外一只手,问:“你方才出去做什么了?” 秦潇潇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双眼却无辜地望着他,道:“奴觉得头痛,出去透透气,怎么了?” “本王子方才出去找你了,却看到一具尸体,本王子问过了,说那具尸体名叫花影盗,是突厥可汗请来的客人。”苏丰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狡黠,看着秦潇潇,问:“你说,这突厥王庭戒备这么森严,是谁杀了那个花影盗呢?” “奴不清楚。”秦潇潇摇头。 “会不会是王庭里出了奸细呢?”苏丰朝秦潇潇一笑。 心中咯噔一声,秦潇潇慌忙按下狂跳的心,点头装傻子:“肯定是。” 该死的,狐狸成精了,这是试探自己啊! 看来他是看到了花影盗的尸体,他袖子上的血就是他看到花影盗的时候粘上去的。 秦潇潇暗自将苏丰骂了八百遍,庆幸自己演技好。 这时候,大夫把好了脉,起身对苏丰行了个礼道:“王子,这位姑娘的病,老夫能治好。” 苏丰跟着站了起来,眼中写满了怀疑:“吴吉可汗找了那么多大夫都不能治这种病,你凭什么能治?” 那大夫并没有因此生气,而是走到了药箱旁边,从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对苏丰道:“这药瓶中的药汁极其珍贵,乃是用千年龙骨制成,能够治愈世上九成的疑难杂症。” 秦潇潇听得差点没忍住笑喷出来。 千年龙骨,骗骗别人还差不多。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龙,更何况千年龙骨。 秦潇潇以为苏丰这样狡猾的人断然不会相信,却没想到他拧眉沉思了片刻,抬头对大夫道:“既然这样,就把你的龙骨制成的药给小琴喝了。若是没用的话,本王子拿你是问!” “是是是!”大夫面上虽然有些惧怕,眼中却很是自信。 他让婢女去抬了一杯热水来,当着几人的面从药瓶里面滴出一滴粉色的药汁来。 原本清澈见底的热水立刻变成了浅粉色。 大夫将杯子递到了秦潇潇的面前,笑道:“姑娘请喝。” 秦潇潇看着杯子中那红色的液体,咽了口唾液。 俗话说颜色越鲜艳毒性就越强,她不敢喝。 苏丰在旁看着她问:“怎么不喝?喝下去病就能好。” 秦潇潇攥紧了拳头,脑海中思绪纷杂。 这大夫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大半夜的来? 苏丰这么奸诈的人,怎么会相信他的什么“千年龙骨”的鬼话? 还有,方才苏丰分明是在试探她,他怀疑她,更怀疑她身上有常人难有的武功。 只要喝了这碗“药”,就能让她任人摆布吧?! “快喝啊,喝完了头便不痛了。”苏丰将杯子从大夫手中接过来,递到了秦潇潇的面前,咄咄逼人。 这么心急,地要自己喝下这不知是何物的药啊。 秦潇潇打定主意,不能喝! 可苏丰那近在咫尺的狡诈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不得不接过杯子来。 这一刻秦潇潇很感激苏丰准许她穿着天启人的衣物,大袖子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她悄悄将药倒进了袖子中,放下杯子后又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嘴唇,乖巧笑道:“喝完了。” 苏丰将杯子递给了侍女,让三人离开。 秦潇潇跟着站起来,笑道:“奴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苏丰笑道:“本王子送你回去。” 两人说着往外走。 秦潇潇心中打定了主意,一会儿趁这个老狐狸不注意,将他给解决了,省得他坏事。 外面凉风习习,吹在脸上,帐篷内的檀香被完全吹散在了空气中。 秦潇潇走了两步,忽然觉得头一阵眩晕感袭来。 她脚步一顿,惊恐地扭头看向旁边的男人。 月色下的笑容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你……你……”秦潇潇想要说话,却惊觉眩晕感飞快抽离了她浑身的力气,她一个站立不稳,身体往旁边歪去。 苏丰一把扶住了她,凑到她的耳边,笑吟吟地说出一句让秦潇潇头皮都炸开的话:“那杯药才是解药啊,你真是自作聪明了,秦小姐。” …… 第206章 坐收渔利 在意识完全消散之前,秦潇潇隐隐约约看见苏丰朝她笑,笑如同一只只尖锐的利刃向她刺来,要她的命。 她嘴唇嗫嚅着,一个字的说不出来。 身体往地上滑,苏丰便跟着她一起蹲到了地上,轻轻将她放在了地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你肯定很好奇本王子是什么时候识破你的身份的。” 秦潇潇:“……”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苏丰伸手去将她发髻中的簪子给拔了出来,拿到秦潇潇的面前晃了晃。 他说:“花影盗胸口的伤是发簪留下的。” 秦潇潇:“……” “哦,对了,”苏丰站起身来已经准备走了,忽的又想起什么似的,扭身过来看着躺在地上只剩下一丝气息的秦潇潇,“提醒秦小姐一声,这根发簪没有刺进花影盗的心脏,他当时穿了软猬甲。” 秦潇潇真后悔啊,当时怎么没有把花影盗的脑袋给拧下来? 若非他忽然出现,也不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即便莫清淮的计划安排得那样周密,还是没有算到花影盗这根搅屎棍会忽然出现在突厥王庭。 秦潇潇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一切都完了! ……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寂静的可汗王庭上空,乌云再次遮盖了渐渐残缺的月亮。 玄戈已经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待着信号烟花炸响,等待着秦潇潇找借口到王帐跟他一起擒拿吴吉。 可等来等去,他只听说外面闹了刺客,其余什么消息都没有。 直觉告诉他,定然是出了意外。 总归他们的人已经插入了王庭中,若是出了意外,那计划便往后拖延,重要的是保证秦潇潇和清商都没事。 他准备找个借口离开。 吴吉也靠在榻上睡着了,雅格守在吴吉的身边,双手抱在胸前正在打瞌睡。 身上的伤又开始痛了起来。 玄戈悄悄打开药箱,又摸了四个药丸吃了下去。 正准备悄无声息离开王帐的时候,万籁俱寂的王庭上空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嘭!”一朵绚烂的烟花在王庭上空炸响,大地似乎都抖了一抖。 所有昏昏欲睡的人一下清醒了过来。 吴吉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疲惫的双眼闪过一丝茫然,扭头看向站在身边也精神一振的雅格,问:“怎么了?!” 雅格摇头表示不知道。 唯有玄戈神情一拧,听到外头传来了喊杀声。 没想到信号炸响了,这就意味着行动还需要继续。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秦潇潇在哪里,但是玄戈还是将手中的药箱狠狠摔在地上。 瓶瓶罐罐碎了一地,药箱也成了好几瓣,夹层弹开,藏在里面的一把软剑一下掉了出来。 吴吉大惊失色,用尽全身之力厉声问:“你干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玄戈已经恢复了原来冷酷的模样,那软趴趴的软剑像是蛇忽然长了脊骨变得坚硬,带着凌冽的杀意向吴吉刺了过去。 吴吉身上的病根本还没开始治呢,这会儿要反抗都没有力气。 他大喝一声:“雅格!” 雅格抽出身上弯刀便迎了上去。 帐篷外面那些突厥士兵听到动静,纷纷跑进来保护吴吉。 原本王庭中的侍卫足有上千人,但是因为怪病的传播,超过一半的侍卫染病,根本没有战斗能力。 他们如今只是纸老虎而已。 潜入王庭的三十个天启人,都是太子精挑细选的高手,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但可汗王庭士兵侍卫人数也不容小觑。 在一阵阵混乱的打杀声中,地上很快躺满了尸体,伴随着火药被引爆后产生的巨大爆炸声,一个个帐篷着起了大火,沉睡中的一众突厥的臣子惊慌失措地逃了出来。 火药是藏在运草药进来的马车夹层中的。 清商刚刚被突厥人送回自己的帐篷,听到骚乱响起,便知道计划已经实施了。 他打晕了那两个看守他许久的突厥婢女,焦急地想要找到秦潇潇。 然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闪烁中,巨大的爆炸声中,入目都是仓皇逃命的突厥臣子们,他们连忙往吴吉的寝帐而去。 走到一半,忽然看见郁久闾苏丰带着他的柔然侍卫,脸上再没有虚伪的笑容,而是冷若冰霜。 他身边跪着那个莫清淮派进来的卧底婢女。 婢女被柔然侍卫控制着,脸上写着不怕死的倔强。 苏丰冷笑一声,对卧底道:“既然计划开始了,那怎么能够中断呢?你们天启人便和突厥人打着吧,本王子先走了。” 卧底侍女拼命挣扎着,但她不会武功,苏丰转过身,扬了扬手。 侍卫举起刀一刀砍死了婢女。 昏黄的火光掩映着血的颜色照在苏丰的脸上,照着他嘴角那一抹冷若冰霜的笑意。 他带着身边侍卫婢女,既不去向吴吉报信,更不派人去帮他,而是准备离开突厥王庭,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刚刚走到门口,只听黑暗中传来呼哨一声,一支弩箭刺穿微泯夜色,朝苏丰呼啸而来。 即便反应飞快,往旁边奋力一闪,那支锋利的弩箭还是狠狠射穿了苏丰的肩膀。 他痛得发出一声闷哼,飞速转头往弩箭飞过来的地方看过去。 一片衣角飞消失在帐篷后面,清商拿着弩箭闪身躲过。 柔然侍卫们以为是无的乱箭,焦急地扶住受伤的苏丰,道:“王子,先离开此地要紧!” 苏丰没有看到暗箭伤人的是谁,心中虽然有气,但也知道现在留在这里容易被误伤,只能咽下那口气,任由侍女扶着他飞快往王庭外走。 没有要了苏丰的命,射穿他的肩膀也算出了一口恶气,清商抓紧弓弩,去找秦潇潇。 傻子也知道计划已经被苏丰这个搅屎棍知道了,他非但没有提醒任何一方,反而伸手搅弄风云。 若是清商猜得不错,刚刚那烟花就是苏丰放的。 清商运气还算不错,很快赶到了吴吉的寝帐外面,看到了玄戈正在跟雅格殊死打斗,而吴吉则被忠心的侍卫护着,准备逃命。 清商远远又朝着吴吉射了一箭。 这次距离有些远,天才微微亮,看得不太准确,这一箭射到了吴吉的脚背上。 吴吉痛呼一声,突厥士兵立刻分出人手向清商扑过去。 吴吉刚刚逃了没多远,方才经过的一个帐篷忽然发出一声巨响,火药差点要了他的命。 火药光挑中突厥人炸,许多人被炸得血肉横飞,至死也不知道何处来的火药。 第207章 黄雀在后 两帮人打得不可开交。 最终,由于我方偷偷带进去的火药,让突厥人闻风丧胆,许多突厥臣子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索性投降了,被我方侍卫赶在一起,用绳子捆了起来,其中包括吴吉的宠妃和儿子。 玄戈才受过鞭刑不久,身上伤口皮开肉绽,虽然吃了莫清淮事先准备的止痛药,感觉不到疼痛,可这会儿打架还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杀掉了雅格的时候,吴吉早就被突厥士兵护送着跑没影了。 此时清商来到他身边与他会合。 两人一合话才知道彼此都没有见到秦潇潇的人影,清商当下决定,玄戈继续去追吴吉,他留下来寻找秦潇潇。 玄戈不同意,因为莫清淮临行时对他说过,即便杀不了吴吉,也要成功救下清商和秦潇潇。 如今王庭虽然被他们的人困住了,可他们的人数不占优势,除却秦潇潇,玄戈就是武功最高的那个人,他若是走了,恐怕控制不住场面。 最终两人都留下来四处寻找秦潇潇。 …… “大汗,他们没有追来!” 护卫吴吉逃走的侍卫没有发现追兵,追上吴吉禀报。 仓皇失措的吴吉闻言深深松了一口气,又听护卫一脸沉痛地说:“可……可雅格勇士他……” 雅格是吴吉身边最得力的一名护卫,竟然被打得半死的玄戈给杀了,吴吉气得火冒三丈,仰天长啸发泄怒火。 如今身边就剩下五十多名没有患病的护卫,逃离了王庭,身处茫茫无边的草原,众人心中都充满了绝望。 而突厥的那帮大臣也都跑散了。 侍卫长见吴吉愤愤,上前战战兢兢道:“大汗,属下们现在护送您去寔君王爷部落。” “他若是看到本汗落难,恐怕要直接倒戈!”吴吉没好气地说。 侍卫长一想也对,当初吴吉对天启发动战争,阿史那寔君是对吴吉最不满的人,恐怕趁着吴吉落难,想要趁机篡位也为未可知。 侍卫长试探着道:“那,大汗如今……” “去猗王爷部落。”吴吉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下定决心。 阿史那猗是吴吉的亲弟弟,跟吴吉乃一母同胞,虽然吴吉上位之后对猗不算太好,但怎么着也是亲兄弟。 吴吉了解猗,他手下虽然才几百号人,但是心软,见自己落难,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侍卫们得了令,便扶着无力的吴吉上了马,一路沿着草原上的一条河流往草原深处而去。 …… 此时草原另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上千人骑着马而来。 马上其中几人,正是白衣的莫清淮,黑衣的高陵,以及四位护送的侍卫。 其余人是吴吉的叔叔阿史那寔君以及他所带领的一千人马。 莫清淮成功策反了寔君,以太子的身份许给了寔君好处——只要成功捉拿吴吉,天启将拥护寔君为突厥的新一任可汗,并且出兵帮助寔君收复突厥各部落。 寔君对突厥人来说也许是个罪人,他为了实现一统突厥八部落的梦想,不惜向天启俯首称臣。当然,这样没有脊梁的人,却正好是天启能够掌控的。 一行人行至近前,莫清淮率先勒马驻足,寔君便上前笑脸问:“太子殿下可是要在此分道扬镳?” 莫清淮面色沉凝道:“吴吉定然要逃往阿史那猗部落,王爷带七百人前去阻截,擒获吴吉,如何处置便是王爷的自由,本宫无权插手。还请王爷借三百骑兵予本宫,本宫天晚便归还。” “好说好说,”寔君看起来十分豪爽,“不过是三百骑兵而已。” 他扭头回去,点了边上的两百骑兵,让一骑兵队长带领着跟着莫清淮走。 莫清淮在马上颔首谢过,随即打马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高陵跟在莫清淮的马后面狂奔,逆着风扯着嗓子高声问:“殿下,我们去哪里?” “拦截想跑的人。”莫清淮在前头回应。 “谁啊?”高陵不解。 莫清淮白袍在风中翻飞,脸上泛着一些被风吹起的潮红,扭头朝高陵微微一笑:“一只狐狸。” “狐狸?”高陵脑子一滞,差点就以为他们真的是要去追一只草原上的狐狸了。 …… 两个时辰后,带着护卫藏进了一个草原低洼处,等待柔然士兵来接应自己的郁久闾苏丰,最终没有等到柔然士兵,莫清淮先一步带人把他围了。 苏丰就坐在低洼处升起来的火堆旁,烤着一只野兔,脸上满是疲惫。 转头看到高坐在马背上勒着马缰绳居高临下冷冷看着自己的莫清淮,苏丰先是一愣,随即便苦笑出声,一把扔掉了烤到一半的兔肉,起身拍了拍手,望着莫清淮,问:“你便是那个策划者吗?” 策划一举擒王灭掉吴吉的人。 莫清淮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在五十多人的柔然人中寻找女子的人影。 然而寻遍了,却没有秦潇潇的人影。 莫清淮不由蹙眉问:“秦小姐人呢?” 苏丰倒也不诧异。毕竟他都料到自己会来此处等待接应,能找到这里来,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曾经把秦潇潇要到了身边的事情呢? 苏丰沉吟了片刻,看了看莫清淮身后的突厥骑兵,对秦潇潇的事情避而不谈,反而道:“我们柔然可以退兵。” 从前突厥和柔然都不是天启的对手,两国联合之后兴许还能一战,让天启头疼。 可如今,莫清淮身后跟着的突厥人,足以让苏丰想清楚,突厥内部的暗流已经涌到了湖面上,突厥已经被莫清淮成功挑拨生了内乱,短时间内不可能支棱起来。 突厥定然很快就会退兵,那么奔赴来突厥支援的柔然士兵也没有继续为突厥人卖命的必要。 莫清淮却不吃苏丰转移话题这一套,沉着脸道:“如今你们柔然也没有其他选择,我只问你,秦小姐人呢!” 这次他的语气中明显带了一些怒火。 苏丰想了想,最终叹息道:“昨天晚上本王子见到她最后一面的时候,她正在跟花影盗打斗。本王子这几十个护卫也插不了手,独自离开了。如今本王子也不知道秦小姐在何处,或许……还在突厥王庭,已经跟你的人汇合了呢。” 莫清淮听到“花影盗”三个字的时候,眼皮便是一跳。 他立刻命令身后三百突厥士兵:“带上苏丰王子,跟本宫一起回突厥王庭!” 第208章 废了 深入骨髓的痛将秦潇潇从昏迷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微微一动,两只手腕痛得她从嘴里发出呻吟声。 她艰难睁开眼睛的同时,感觉到什么粗糙的东西从脸上一滑而过。 “秦潇潇。”有个人的脸近在咫尺,正在伸手摸她的脸。 秦潇潇脑子轰隆一声,被眼前的花影盗吓了一跳,扭头一瞧自己的双手,她才发现,自己两只手的手腕,竟然被两根铁钉钉在一个十字架上!难怪这么钻心的痛! 此时两人竟然身在一个土牢中,空气中充满了粉尘,光线极其微弱,四面有土墙,地上堆积着坍塌的泥土,旁边一个土台子上燃着一根火苗微弱的蜡烛,照亮这方寸之地。 秦潇潇微微一挣扎,两条手腕便痛得她全身战栗,面色如土。 须臾之间,她已经全身冷汗淋漓了。 再看站在眼前的花影盗,他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跟他打斗时候的那件衣服,身上好几个被簪子扎破的窟窿,黑红色的鲜血已经凝固了,血腥味充斥在鼻尖,让人欲要作呕。 可他至少是自由的,不像秦潇潇被他钉进了十字木架上,压根不能行动。 看秦潇潇这般狼狈,花影盗满是血迹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狞笑着说:“你也要今天啊,秦小姐!” “你是打不死的小强吗?”秦潇潇忍痛鄙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即便死到临头,她还是不带怕的。 花影盗并不因此生气,脸上的神情愈发得意。 他喃喃道:“你骂我也没用,如今你到了我的手里,只能任我摆布。” “你放屁!”秦潇潇翻了个白眼,“四周都塌了,我死在这里,你也要死在这里,你有什么好嘚瑟的。” 花影盗一愣,扭头往四周看了看。 是啊,昨晚苏丰将秦潇潇扔下,让他自行处理。他只想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弄死秦潇潇,于是选了个地牢,准备将她奸杀报仇。 然而四周忽然被火药炸塌了。 醒来再看,旁边有一道铁质的门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弯了腰,但没有全然折断,还在苦苦支撑着落下来的泥土和石头。 不过只是看了一眼,花影盗知道出去怕是难了,他脸上便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神情,哼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天我花影盗命就到头了,但也有你这个大美人陪葬,哈哈哈!” 秦潇潇:“……” 她尝试着动了动,还是难以忍受手腕的剧痛,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花影盗越是见着秦潇潇这般,越是兴奋。 他猥琐地走过来,伸手在秦潇潇苍白的脸蛋上左摸右摸,嘴里感叹道:“这脸真他娘的嫩,老子这辈子临死前能睡了你也值了。” 秦潇潇扭头忍受着咸猪蹄在脸上摸索,紧闭双眼不愿意看他的脸,厌恶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种事,你还真不辜负你‘花影盗’这个称呼!” “过奖过奖!”花影盗像是感觉不到身上的痛,一心只想着那等肮脏事,伸手就想袭胸。 “啊停停停!”秦潇潇连忙出声阻止。 花影盗的手停在半空中,冷眼看着她,问:“你想耍什么花招?” “你好歹在江湖上也鼎鼎有名,怎么能够乘人之危?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吗?你把我放下来,反正我现在武功内力都使不出来,你放我下来不是更方便吗?”秦潇潇循循善诱。 “呸!”花影盗嗤笑道,“你个小妮子,鬼心眼贼多,老子才不会上你的当!” 他在秦潇潇的手上吃了好几次亏,现在根本不愿意相信秦潇潇。 秦潇潇又扬声道:“看你一副不怕死的模样,难道是以为吴吉还会来救你吗?” 花影盗闻言眸光一闪,秦潇潇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心思,继续道:“吴吉如今自顾不暇,哪有空闲来救你?你放我下来,我们合力将那块石头给挪走,这样兴许我们两人都能活命,出去后我们再公平对决如何?” 公平对决几个字飘进了花影盗的耳朵里,非但没有生效,反而让花影盗跳脚怒道:“你武功在我之上,谈什么公平对决?!老子现在只有一个目的,睡了你,再把你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说话间,花影盗毫不犹豫扑到秦潇潇的身上。 轻微的动作便会让手腕的疼痛十分敏感,何况花影盗撞上来,身体的力量便拖着秦潇潇往下坠。 从前秦潇潇以为自己耐力非一般人能比,可如今面对这种钻心的痛,她忍不住张嘴发出呻吟声,冷汗如同雨水从她的额头上冒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 她双脚倒是没有被钉住,但是被两条绳索绑在十字架上。 花影盗正在啃她的脖子,手在她的身上放肆地占便宜,她又痛又恶心,事到如今,嘴再硬遮掩内心的恐惧绝望,恐惧绝望还是从心底深处攀岩而上,让她想死的心都有。 可她不想死在这里,更加不想被一个恶心的人糟蹋了死在这里。 那双满是茧子的手触碰到她前胸的肌肤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莫清淮,一股羞愤便如同充满生命力的藤蔓破土而出,片刻之间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控制着她做出一个让她自己都不敢想的举动。 她猛然攥紧了双拳,全身肌肉绷紧,爆发出一股让人恐惧的力量。 她仰头从喉咙里发出痛苦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叫声,将花影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三步,拉开了与秦潇潇的距离。 当他看清楚秦潇潇竟然生生将双手从两颗三寸长钉钉穿了她手腕的铁钉中拔出来的时候,他被眼前的女人吓得腿一软,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铁钉钉帽带走了一块血肉,鲜血噗的一下从手腕喷薄而出,溅到了秦潇潇的脸上,与此同时,两条绑着她的脚腕的绳子竟也被生生绷断了,秦潇潇一下滑落到了地上,脸上全是自己的血,双眼里盛满了痛苦,满头的乌发都已经让汗水打湿了,脸也变得扭曲起来。 她趴在地上极速地喘着粗气,试图缓解着手腕间的痛苦。 原来她也只是个怕疼的人。 但花影盗还是怕,因为秦潇潇的武功。 他咽着唾液,扭头往四周看了看,试图找到什么武器来对付秦潇潇。 秦潇潇赫然抬头,双眼通红,充满了即将要复仇的杀意。 她在花影盗爬起来之前,猛地向他扑过去。 花影盗惊叫着想要闪躲,因为他明白,秦潇潇若是将内力灌入拳头,一拳就能打烂他的天灵盖。 最终他没有躲过去,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料到秦潇潇的拳头送到一半忽然脱力地耷拉了下去。 她发出一声惨叫。 花影盗一愣,从恐惧中抽神一瞧,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指着她幸灾乐祸道:“太好了,你废了,哈哈哈!你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