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首富之姿，休个夫君怎么了？》 第1章 贬妻为妾 冬至，京城大雪，天出奇的冷。 屋檐下，孟娇娇挽着袖子搓洗着衣服，雪花时不时的飘进洗衣盆里，一双手冻的红萝卜似的。 青黛放下水桶，急忙去抢：“小姐，您的手再洗衣服就真不能要了！奴婢来洗，奴婢一定能洗干净！” “婆婆的衣服不喜欢别人沾手，让她知道了少不得又要生气，还是我来好了。而且你看看自己的手，又能比我好多少？”孟娇娇轻轻推开青黛，笑道，“你去看看灶上的药熬好了没有，婆婆马上就该吃第二遍药了。” 青黛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自打姑爷出事儿，老夫人病了就想着法的难为您，可现在姑爷不是回京了么，她怎么还……” 孟娇娇眼睫一颤，旋即低头将衣服从水里捞出来拧干，语气平静：“生病的人想得比别人多也是正常，何况她这是心病。大夫也说了，她不能气急，咱们好手好脚的，不跟病人计较。” “奴婢不说就是了，左右姑爷已经回了京，等过几日归家来，小姐的苦日子就熬出头了。” 孟娇娇一直在松鹤堂忙了两三个时辰，才和青黛冒着雪回自己的院子。 进门看到坐在屋子里的裴玄，孟娇娇明显愣了一下。 眼前穿着青蓝色长衫的俊美男子，可不是她那死了三年又活过来的夫君。 三年前，裴玄送衡阳公主和亲东突厥，途中遇前朝余孽伏击，整个送亲队伍的人都死了。 老夫人惊闻噩耗一病不起，没成想三年过去，裴玄和衡阳公主非但活着回来，而且立下大功。 二人在奏报上言，当初二人保住性命之后，依旧前往了东突厥，在东突厥蛰伏三载，设计使得东西突厥斗起来，一年前又引回纥也加入进来。 现在三个部落打的厉害，不管最后谁胜都将元气大伤，如此庆国可得十年安稳。 明阳帝欣喜万分，当即册封衡阳公主为护国公主、裴玄为正三品的中书侍郎。 裴玄立功回来，一直徘徊在朝堂上，今日是第一次归家。 两人成亲夜就分开了，如今再见，孟娇娇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下意识把肿胀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正想说什么。 裴玄起身开口，盯着她半句啰嗦的话也没有，“我和衡阳公主的事情，你可是已经知晓？” 孟娇娇楞了一下，他和公主立了大功，回来的消息满京城都知道，她作为他的妻子怎能不知？ 裴玄瞥了一眼孟娇娇：“我和公主同生共死，皇上已经同意赐婚，日后你找准自己的位置，莫要生事。” 孟娇娇惊讶抬眼，目光定定地看向裴玄：“公主金枝玉叶，愿于你为妾？” 裴玄看傻子似的看着孟娇娇：“你在混说什么？公主天之娇女，又立下大功，怎么可能做妾？我是她的驸马，她自是我的正妻。” “孟氏，原本以你的身份，一道旨意下来就行了，但是你我到底有夫妻的名分在先，我总要亲自告知你一声。” 好一个孟氏。 好一个正妻。 裴玄高高在上的语气，仿若他能亲自过来对她已是天大的恩赐，若她不感激涕零的接着就是不识好歹。 孟娇娇心口发凉，全没有想到，等他三年，竟然是这样的下场，她眼神冷了下去，看着他的脸：“你可还记得提亲那日如何说的？” 三年前，裴玄登门提亲，在她的父母面前发誓：“能得娶娇娇为妻乃此生之幸，定与娇娇白首偕老永不相负。” 裴玄自然记得。 他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不耐烦道：“当日我的话确实出于真心，也想要和你举案齐眉过一生。可现在我已经是正三品的中书侍郎，你商贾出身，日后若是见了大场面，你让家里如何自处？” 他就差在脸上写着，只有公主那般高贵的人才配做他的妻子。 孟娇娇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瞧瞧，读书人的背信弃义都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她抬起眸子，语气冷淡：“父亲可知晓此事？” “自然。”裴玄点点头，说起衡阳公主的时候，声音里不觉带了赞许，“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对家里人都很和气。知道父亲看重三弟的功课，特意给三弟找了先生，三弟的功课较从前精进了不少。” “精进了？”孟娇娇手指按在算珠上，道，“你很清楚裴元从前书读的如何，是我请来了靑崖先生为他授课，我除了操持府中大小事物，每日都要督促他的功课，不敢有一日懈怠，他方才考取了举人。” 她做事情全自于本心，本没想邀功，可裴玄话说到这里，也该让他知道她在裴家三年的辛苦。 “从前你身为裴家主母，操持后宅，这些本就是你应该操持的事。家里出了个举人，你面上不也有光嘛？”裴玄有些不悦，不明白孟娇娇在闹些什么，“何况，若是他真无才无德，就算是请了靑崖先生来也无用。” 孟娇娇只觉面前的人陌生的很，她好像从未了解过他。 她一字一顿：“所以，说这么多，你是要贬妻为妾？” 第2章 怎么还有心思盘账 裴玄看了她一眼，道：“裴家诗书传家，怎么会做出贬妻为妾的事情来？你只上表言明自己蠢笨丑陋羞于和公主争辉，自愿为妾侍奉公主左右即可。” 见孟娇娇脸色沉下来，他又道：“公主心胸宽广，还说府中依旧让执掌中馈。日后你若能学得公主两分品性，洗去一身铜臭之气，也算是你天大的造化了。” 呵！ 孟娇娇怒极反笑：“在你眼里，我在裴家的三年竟是一文不值？” “你怎么满眼都是钱？”裴玄眼中闪过厌恶，怒斥，“且不说这些事，本就是你自己愿意。这三年，裴家也不曾亏待于你，该给你的体面和权利你都有了。你满京城去看看，几个官宦家会让商贾之女掌管后院。” 自己愿意？ 体面和权利？ 他从未知道这几年，裴家过的怎样的日子。 孟娇娇攥得本就肿胀的手指发痛，心口瞬间冷了下去。 “既如此。”孟娇娇见他不耐烦，眼前一晃，恍若这三年时光在匆匆流去，“那你可以回去了。我不为妾。” “你！”裴玄没想到看着娇软的孟娇娇这样固执，气的俊脸发红，但对上孟娇娇坦荡的双眼，他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气愤地拂袖而去，“你好自为之吧！” 孟娇娇看他青蓝的衣摆在门口打了个旋就消失了踪影，嘴角扯出一抹讽刺。 “姑爷怎能如此待您？这些年他人都不在，您伺候婆母，操持家里，遭了多少罪。若不是您拿嫁妆银子贴补，裴家怕是连口热粥都喝不起！”青黛气的咬牙，“当初若不是他承诺老爷永不纳妾，小姐怎生会嫁到这家里来？！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大少爷若是在……”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孟娇娇重新坐下来，不过短短的功夫，已经沉浸下来，轻声道，“如今唯有庆幸嫁进来就了守国孝，还未与他做真正的夫妻……先别哭了，你去将咱们的账册拿过来。” “姑娘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盘账？”青黛抹了一把眼睛。 孟娇娇手指在算盘上拨弄了几下，玉珠相撞，清清脆脆的声音十分的动听。她道：“我不会为妾，为难的就是他们，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青黛瞪圆了眼睛，“可咱们哪儿能抗衡得过公主啊！到时候要是被休弃……” 她说到这个，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呸！他们凭什么休了您呢，瞧我这个嘴！只是大少爷要是在天有灵，知道您被这么为难，怕是要心疼死了。” 提及兄长，孟娇娇红了眼。 当初裴玄在外游学遇到马匪，孟娇娇的哥哥为救他丧命死，裴家为报救命之恩，主动登门求的亲。 可哥哥若是知道她过成这样，怕是心肝都要疼裂了。 孟娇娇强忍着泪意，轻声道：“我知道，我过的好，哥哥才会安心。去吧，将账册拿过来。” 如今，在裴家人眼中，她是无亲人可依的孤女，就如同水上浮萍一般，风吹向哪里就只能飘向哪里，半点由不得自己。 而衡阳公主不同，她出身高贵，又为庆国边境稳定立下大功，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惦记着她的牺牲，她若嫁给了裴玄，裴玄就是同皇家结了亲，裴家在京城的地位自然就提了上去，裴家人可不巴巴盼着公主过门。 贬妻为妾难听，他们是想她自请为妾。 孟家是庆国首富，当初她十里红妆过门，光是嫁妆就装了三船从南到北运过来，这些财富，裴家不会放走。 但自请为妾也不过是他们的权宜之计，她这个糟糠之妻，于公主而言是个污点，只要有她存在，外头的人就会觉得皇威压人，强抢他人夫婿。 她注定要死在这个府里，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辩解。 到时候理由多的是，偶感风寒缠绵病榻，裴家竭力救治，仍不治而去。 时间一长，世人就会慢慢忘记，她曾经，是裴府的大夫人。 第3章 我想休夫 青黛将两个箱子放在地上，喘着气道：“小姐，账册全都在这里了。” 孟娇娇亲手打开右边的箱子，抽出账册仔细翻看。 她的陪嫁单子就用了七十多折。 五色羽缎六百、貂皮八百张、大东珠六百颗、红蓝宝石五千快、珊瑚树十株……当铺十二家、古玩铺六家、玉器店四家、庄子十座、京城五进的院子三座…… 除此，另有数百万两银票压箱底。 她心里发酸，父母陪了这么多东西，是盼着她一生安稳，却不想这些东西竟会成了她的催命符。 “这三年您贴补了不少好东西给裴家，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了。早知道这样，这些东西就是拿去给街边的乞丐也不给了他们！” 想到这些东西，以后还要继续往裴家填补，青黛肉疼得不行。 孟娇娇目光坚定，“所以，我们得走。” 青黛瞪圆了眼睛，“走？” 孟娇娇已经嫁进裴家三年，要是想走，要么被休，要么和离，更甚者，只能死了才能出这府门。 哪一个，都不是好结果，青黛心疼地红了眼，“小姐，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要是被休了还好，若是真死在这府里，老爷他们……” 见青黛直哆嗦，孟娇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谁说我要被休甚至去死？我这条命，是父母给的，不该折损在这样的地方。” “那您？” “我要休夫！”孟娇娇一字一顿道。 夫家为大，常有七出之条休妻，还从没听过休夫的。 青黛短暂的震惊之后，就立刻回过神来，打起精神：“小姐不管做什么，奴婢都跟着您。” “好。”她没说怎么做，只是看了一眼繁复的账册，“咱们要先把手头能用的现钱都理出来，若是不幸这场算计我没能赢，成了被休的那个，账面上多少东西能带走，我们要心中有数，提前布置。还有那些摆在明面上带不走的庄子铺子，也要看看如何安置。” 青黛跟随孟娇娇多年，理个账册信手拈来，这会也顾不上哭了，赶紧爬起来跟孟娇娇一块整理。 两人这一整理，就到了次日凌晨。 孟娇娇按下账册，眼底清明。 这些年只管着经营，没有仔细盘算过，如今一盘算才发现，父母几乎是把孟家都给了她，光是账面下不为人知的财富就有千万两白银。 这都够养活半个庆国的了。 其余的庄子铺子，还在滚利经营。 好在她进门时听了母亲的劝告，知道财不露白，即便是跟最亲近的人。 是以除了那些明面上的嫁妆，她表露在裴家人面前的东西不过是孟家财富的万分之一。 就这，也足以养裴家三代了。 这些钱，她不准备留给裴家，她还指着这些东西，换她跟青黛的性命。 一切盘算完，她右手覆在胸口，掌心下是自小贴身带着的玉佩，感受绵绵的暖意传来，杂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一家四口的命，如今还有青黛，都靠她一个人活着了，她不会死的。 外面有人说话，青黛匆匆把账本收拾好，掀开帘子出去看了回来道：“是松鹤堂的珍珠姐姐，老太爷这个时候让您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是不是好事，还不一定呢。”孟娇娇起身跟着一起向外走。 这天，终究是变了。 地上的雪已经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吱呀吱呀的。 裴家一直以书香门第自诩，裴玄的祖父和父亲都只没什么大才华，读了一辈子的书也不过考到了个秀才。 在孟娇娇嫁进来之前，一家子守着祖上传下来的破败院子，过的十分拮据。 裴老爷子膝下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但除却裴玄，老二裴松是个不会读书的，老三裴元刚刚考中了举人，但名次十分的靠后。 如今，裴玄是裴家重振门楣的全部希望。 孟娇娇到了松鹤堂，发现花厅里并没有裴老爷子，只有裴松的夫人赵氏。 “大嫂来了，快坐下喝杯热茶。父亲他们里面和母亲说话，咱们妯娌先聊聊天。”赵氏拉着孟娇娇的手，满脸喜气，“大哥死而复生还立下大功，大嫂也算是苦尽甘来熬出头了。” 孟娇娇没应这话，她将手抽回来，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慢喝着。 裴老爷子喜欢喝茶，这云雾茶还是她花重金让人特意炮制的，一两茶就要一两黄金。 赵氏被冷落也不恼，依旧笑眯眯道：“等大哥和公主成了亲，咱们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到时候咱们走出去多威风，大嫂说是不是？” 孟娇娇将茶盏放在桌上，道：“父亲最是品行高洁，岂能让夫君停妻另娶？若是传扬出去，置父亲颜面于何地？这样的话，弟妹以后就不要说了。” “大嫂，你……”赵氏没想到孟娇娇上来先将裴老爷子推了出来，卡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是我听说皇上十分看好衡阳公主和大哥，到时候赐婚的圣旨下来，咱们总不能抗旨吧？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孟娇娇表情平静：“二弟妹放心，若真有那一日，我定然死在你前面。” 赵氏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孟娇娇的脸色不像说笑，谨慎道：“大嫂，咱们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轻言生死？再者你如今是孟家唯一的骨血，就是念着仙去的孟家双亲，也不能轻言生死啊。” 第4章 你想撂挑子 孟娇娇沉默，似乎被说动了。 赵氏再接再厉：“大嫂，咱们女人一生荣辱都在夫君身上，若大哥成为驸马，你还能没有好日子？若日后你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儿，只要讨了公主欢心，这孩子的前程不就有了？” 女人嘛，一辈子不就为了夫君和孩子活着。 “大嫂，这改换裴家门庭的关键时刻您可不能犯糊涂啊！您现在拦着大哥，说不得日后你的孩儿还要怪您阻了他的青云路呢！” 孟娇娇偏过脸不看赵氏，硬声道：“此事你不必多说，我是不会同意的。” 赵氏敛起脸上的笑，嗤笑道：“大嫂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一商户之女，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公主进门？” 孟娇娇一记冷眼看过去：“你身上的云锦也是我这个商户之女所赠，既瞧不起商户之女，想来也看不上我的东西，不如统统打包了还回来。” “赵氏，不得无礼！”裴老爷子和裴松裴元从内室出来，呵斥道，“即便公主进门，日后你们也都要敬重孟氏！若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就家法伺候！赵氏，给你大嫂赔不是。” 赵氏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迎着孟娇娇的嘲讽的眼神，道：“是我说错了话，还请大嫂不要怪罪。” “当不起你一声大嫂。”孟娇娇起身，看着裴老爷子，“若我坚持不同意为妾，父亲会让裴玄一根白绫勒死我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裴家书香门第，怎么会出此等事情！”裴老爷子被孟娇娇话吓一跳，回过神就更加生气，“既你如此不顾全大局，就将管家之权交出来。赵氏，以后你来管家！” 这三年来，孟娇娇一直行止有度，在银钱的事情上也从来不斤斤计较，他们都以为今日会十分顺利，她即便不痛快也会顺从配合。 没想到孟娇娇竟然是油盐不进。 孟娇娇站在门口，背对众人挺直了后背：“明日一早，我就让人将管家对牌送过来。” 老爷子眼神阴翳，垂下脸皮的褶皱里都是怒意，他盯着孟娇娇，只觉得她与从前判若两人，让人轻易拿捏不得。 “大嫂，父亲也是为了你好。”老三裴元上前拦住孟娇娇的去路，他穿着国子监的学子服，腰间压着一块青玉玦，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孟娇娇，“向来驸马都是要守着公主一人的，可父亲和大哥念着你这三年的辛苦，这才费尽心思的为你做了安排，你怎的还不领情？你就没想过万一真惹了公主被赶出去，你又无娘家撑腰，到时候你怎么办？” 孟娇娇看着这个小叔子，国子监的先生果然很好，瞧瞧才进去读了多久的书，就已经能言辞凿凿的指责她了。 可他怕是忘了，依照他的资质连国子监的门槛都摸不着，是她用了人情、花了银子将他塞进去的。 孟娇娇看着他义愤填膺的脸，问：“今日还不到放旬假的日子，你怎的回来了？” 裴元一脸得意：“有公主嫂嫂的面子，国子监的司业和学政都待我极好，我想何时回来就何时回来。” “如此，甚好。”孟娇娇笑了笑，抬脚走出了屋子。 第5章 大长公主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有的人都没想到孟娇娇会忽然变得如此硬气，连老爷子的面子的都不给了。 孟娇娇这是破罐子破摔，要跟家里撕破脸了吗？ 裴老爷子面色阴沉：“公主必须要风光进门！” 谁也不能阻拦裴家光耀门楣的机会！ 原本就是身份卑贱的商户女，现在就连那做生意的娘家都没有了，孟娇娇再不乐意还真能跟裴家翻脸不成？ 裴玄已经是朝廷正三品的官员，做妾已是抬举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孟娇娇就带着青黛去祭拜双亲和兄长。 寒冬未过，三座坟头上都覆了白雪。 孟娇娇跪下，亲自将祭品一一摆好：“爹爹娘亲、大哥，我来看你们了。” 将带来的纸钱丢进火中，跳跃的火苗映的她眼神明明暗暗，她轻声道：“爹爹，我做了一个决定，您肯定会肉痛，但也一定会支持女儿的是不是？你不是常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嘛？可不许在梦里骂女儿败家。” 孟娇娇认真磕头，眼泪无声落下，陷下两个小雪窝。 青黛扶着孟娇娇起身，哽咽道：“小姐，不管您做什么，老爷夫人都会支持您的。” “是啊，他们从不让我受半分委屈的。”孟娇娇看向对面隐隐可见的山头，道，“走吧。” 青城山台阶九百九十九，孟娇娇一步步走上去，跪在寺庙前。 山上的风呼呼吹着，寒意刺骨，孟娇娇面容平静，青黛挪了挪了位置想给孟娇娇挡一些风，可也没什么作用。 半个时辰过去，山门始终紧紧关着。 青黛担忧道的：“大长公主的身份如此高贵，只怕不肯见小姐。咱们是不是想些别的法子？再这样跪下去，奴婢担心您的身体扛不住。” “无妨。”孟娇娇摇头，她在心里盘算过，大长公主是她如今最好的一条路。 大长公主是当今明阳帝的亲姑姑，一手扶持当时势弱的明阳帝登上皇位，皇上坐稳龙椅之后迅速放权，主动来护国寺清修，再不问朝堂之事。 但皇上却十分敬重大长公主，她说的话，皇上总能听进去几分。 禅房中，苏嬷嬷叹息：“孟氏还在外面跪着。” 大长公主将手里的毛笔放在架子上，看了一眼窗外的梅花，无奈道：“皇上已有赐婚的意思，本宫总不能因为一个孟氏就让皇上出尔反尔吧？本宫是不会见她的，让她下山去吧。” “奴婢刚刚也是这样说的，可那孟氏执拗的很，死活不走。外面这样冷，奴婢担心她跪出个好歹，传出去影响殿下的名声。” 大长公主久居高位，最讨厌被人威胁，冷冷道：“她既愿意跪就让她跪！若人人跪一跪本宫就予取予求，那本宫成什么了？芸娘，你不必心软。” “这孟氏也是可怜，听说娘家人都死绝了，她在裴家侍奉三年好不容易夫君回来了，又要从正妻变成妾室，她不甘心也正常。” 大长公主沉默，好一会儿才道：“这世上不甘心的人多了去，本宫还能挨个去帮他们伸冤？本宫自己尚不……罢了，你让她死了这条心，早早下山去吧。” 苏嬷嬷心疼的看着大长公主，应声离去。 大长公主无心写字，怔怔的看着窗外，如此大的雪，北边更冷吧。 “殿下，您看这个。”苏嬷嬷很快去而复返，却是将一枚金镶绿松石戒指捧到大长公主面前，“孟氏问殿下可还记得当初欠下的人情？” 看着戒指，长公主有些意外，拧着眉头道：“让她进来吧。” 第6章 愿捐出全部家产 孟娇娇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头。 大长公主看着她：“皇上金口玉言，既已答应了赐婚，衡阳公主是一定会嫁进裴家。你若现在离去，本宫的这个人情依旧有效。” 孟娇娇低垂着头，屋子里放着炭盆，她冻僵的身子慢慢回暖，对于大长公主的态度，她丝毫不意外。 所幸，她原本就不是来哭求的。 她抬起头，看着即便一身素衣依旧难掩皇家气势的大长公主，道：“民妇不是求大长公主劝皇上取消赐婚的。” 大长公主有些意外，不是为着这个，那还能为什么？ “民妇是想同大长公主做一桩生意。” 做生意？ 大长公主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看一旁的苏嬷嬷也是一脸惊讶，就知道自己没听错。 她淡淡道：“本宫不缺银子，也没兴趣做生意。” 孟娇娇轻声道：“殿下不缺银子，那北地的将士呢？京城尚且如此寒冷，只怕北地更是滴水成冰。” 大长公主瞳孔一缩，盯着孟娇娇，眼带冷意：“你想说什么？” 不愧是当初可以扶持皇子上位的大长公主，气势威压非一般人可比，孟娇娇跪在地上，只觉双肩像是被人按住了似的，忍不住的想要俯下身子求饶。 她稳住心神，道：“谢世子自十三岁上了战场，一直在北地抗击突厥，立下战功无数，却因三年前的战败备受诋毁，朝中拨给的粮草军备也越来越少，今年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北地将士的棉服却迟迟没有送过去，大长公主身为母亲，只怕要日夜惦记谢世子。” 大长公主脸色铁青，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小小年纪便上了战场，想到他此刻在北地卧冰饮雪，如何能不心痛？ 公主府能动用的钱财都已经悄悄送了过去，现在已经无钱可送。 但这样的话，绝不该出自一深宅妇人之口，她面色凌冽：“是谁让你同本宫说这些的？” 难道是宫里那位仍旧不放心她们母子？故意安排孟氏试探？ 孟娇娇道：“民妇出自商贾之女，娘家在黄兰城有商铺，我爹娘每年都要去巡视生意，他们亲眼所见北地将士的艰难的。但爹娘说，北地百姓十分敬重谢世子。” 大长公主看着孟娇娇的脸，见她眼神坦荡，若不是极会演戏那就当真如此想的。她神色缓了一些，察觉到落在身上的威压陡然消失，孟娇娇暗暗松了口气。 “民妇的嫁妆还算丰厚，民妇愿意将所有嫁妆捐给北地将士，只求和裴玄和离。” 刚刚跪在山门外，她又仔细盘算了一遍，想让大长公主助她休了裴玄难度太大，此刻不是赌气的时候，速速脱身最为要紧。 所以，和离也行。 大长公主大吃一惊，竟是要和离？ 孟氏的父亲孟万山素有财神爷的美名，此人极擅做生意，积累的家业不可计数，当初孟娇娇嫁给裴玄的十里红妆可是震惊了整个京城，连她这个大长公主都有所耳闻。 但这些，都抵不过皇家脸面。 “你若此时离开裴家，皇家就要担上一个欺辱原配抢人夫婿的恶名，皇上不会答应。” 再者，皇上一直忌惮他们母子，又岂能同意孟氏将嫁妆送去北地？ 孟娇娇继续道：“民妇知晓今年许多地方遇到了天灾，皇上既要顾着边疆又要想着百姓十分不容易，民妇愿意捐出孟家所有家产，帮助百姓度过难关。” 大长公主猛的站起来，向前一步盯看着孟娇娇：“你说什么？” 孟娇娇的嫁妆已经让人瞩目，更不要说孟万山的家产。而且要紧的是，若皇上真得了孟万山的家产，大概是会同意孟娇娇的嫁妆资助北地。 如此，她儿危机可解。 大长公主重新打量孟娇娇，这个跪在下面的年轻女子，何止是聪明，百万家财说舍就能舍的魄力也非一般人能有的。 “你娘家已无亲人，若再没了家产，你以后要如何度日？” 孟娇娇苦笑：“如大长公主所说，民妇娘家已无亲人可依，拿着这么多钱财，犹如稚子抱金于闹市，早晚要人财两失。而且民妇除了想离开裴家，也想为父母报仇。” 眼底划过伤痛，她道：“民妇的双亲在了黄兰城，死在了突厥人手里的。我没法亲手为他们报仇，只能盼着北地的将士吃饱穿暖，狠狠杀突厥人！” 看着即便跪着也依旧挺直了后背的人，大长公主沉默之后，道：“即便和离，外人依旧会觉得是你的过错，你又无娘家撑腰，日子必定难过。若你愿意，本宫可为你求个平妻之位，日后也可给你庇护。” 孟娇娇摇头：“民妇多谢大长公主好意，但民妇还是想和离。裴玄和公主感情深厚，民妇横在中间算什么？与其在内宅一日日的熬着，倒不如走出去。” “你为裴玄守了三年，可见是心中有他的，你当真愿意就此离去？” 心中有裴玄吗？好像也没有很难过。 从前嫁给裴玄是父母之命，守在裴家三年是遵从道义，现在想要离开是本心。 “民妇不愿为不值得的人潦草一生。”孟娇娇眼神坚定。 大长公主看着她，道：“你倒是想的明白，你回去等消息吧。这枚戒指拿回去，日后若遇到难关，还可来找本宫。” 孟娇娇松了口气：“民妇谢大长公主恩典。” 第7章 皇上同意和离 孟娇娇离开后，苏嬷嬷道：“有了孟氏捐赠的嫁妆，小世子在北地的困顿可解了。不过这孟氏当真不像是商贾之女，即便是京城贵女，也未必有她的见识和聪慧。” 竟然知道把孟家的家产给皇上，自己的嫁妆捐给北地，难道她也知道皇上忌惮北地？ 不，她一个商户之女如何知道皇家的暗流，怕也是惦记着为父母报仇，歪打正着了。 “准备准备吧，本宫要进宫探望皇上。”大长公主心里盘算，要如何让皇上同意和离，他们这位皇上可最是看重皇家脸面。 大雪中的皇宫少了几分往日的威严，多了些雅静，大长公主的马车行驶在行驶在长长的甬道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明阳帝坐龙椅上，身穿着明黄色的帝王服，虽笑着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帝王之威。 大长公主按照规矩行过礼之后，明阳帝赐座，道：“朕还说过几日雪停了去山上探望姑母，姑母怎的冒雪宫了？” “今日一大早，裴大人的夫人孟氏上山求见，她说了许多，本宫觉得应当同皇上禀报此事。” 明阳帝笑容微敛，“孟氏想求朕不要给裴玄和衡阳赐婚，竟然还闹到了姑母面前，当真是该死！” 大长公主叹气：“那孟氏虽出身商户，却也在裴家守了三年，如今夫君忽然要娶公主这么尊贵的人进门，她在裴家的身份尴尬，不甘心也是正常的。本宫也是担心她万一想不开走了死路，传出去污了皇家威名。” 明阳帝看着大长公主：“姑母是想让朕为衡阳另择夫婿？” “自然不是。衡阳身份尊贵且又立下大功，断断没有为一商贾之女让了夫婿的道理。” 明阳帝面色缓和下来，含笑道：“依姑母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置这孟氏才能既能成全衡阳和裴卿一对有情人，又不损了皇家名声？” 大长公主道：“本宫同她说可以求皇上让她做裴大人的平妻，能侍奉公主也是她的福气，可这孟氏倔的很，非说不能和离就死，本宫只得先将人稳住，进宫来和皇上商量对策。” “孟氏放肆！” “可不是放肆！听说这孟氏从前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自小性子娇纵，做什么全凭自己心情。她说只要能和离，她愿意捐出孟家的全部资产救助受灾百姓，一应调度也交给朝廷分配。” 虽是给皇帝送银子，但怎么送也是有技巧的，皇帝要脸面，若因为孟娇娇给了银子就同意她的请求，传出去可不咋好听。 明阳帝沉思不语，大长公主继续道：“这孟氏既铁了心不想留在裴家，强留下来也是给衡阳添堵，万一再闹出点什么事，后面更要麻烦不断。” “依姑母的意思是让她和离？可……” 大长公主笑道：“姑母偶遇孟氏，觉得十分合眼缘，想将人要到身边来侍奉佛主，如此，她便不好再与尘世有牵挂了。” 明阳帝眉目舒展：“能得姑母的眼缘，也是她的造化了。” 大长公主感慨：“她既没福气伺候衡阳，那就只能跟着我在山上吃斋念佛了。” “姑母很少进宫，没想到竟然大冷天的为着孟氏跑这一遭，可见着实是喜欢这孟氏。”明阳帝含笑道。 “请皇上恕罪。”大长公主起身行了大礼，“此次进宫，我也有私心。” 明阳帝依旧在笑，却是没有立刻让大长公主起身体，道：“姑母为庆国百姓着想，如何能算私心？朕和百姓都要感激姑母才是。” 大长公主道：“孟氏说愿意将自己的嫁妆捐给北地将士购买粮草军备……还请皇上恕罪。” 明阳帝已经在笑着，可眼底已有不悦：“父母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姑母惦记自己的孩子也是应该的。不过北地的粮草军备自有朝廷操心，孟氏一个后宅夫人竟操心到了朝廷上，可见不是个安分的。” 大长公主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态度越发的恭敬：“皇上如此说倒是抬举了她，孟氏想捐嫁妆给北地乃是因为孟万山夫妇死在了北地，她说自己捐了嫁妆也算是为自己爹娘报了仇。” 明阳帝眼底寒意褪去，走下来亲手将大长公主扶起来：“这孟氏倒是个孝顺的，朕若不同意倒是要辜负她的一片孝心？也罢，就允她和离。姑母总是这般守规矩，难不成姑母说的朕还能不信？” “皇上信任我，我就更不能隐瞒皇上。” 第8章 惦记嫁妆 裴玄刚回府，就被裴松拦在了影壁前：“大哥，大嫂一大早出门午后才回来，她别是出去找门路想阻碍您和公主的婚事。” “孟家的坟地在青城山附近，她去祭拜了。”裴玄不以为意，孟娇娇那样的身份，能找到什么门路？ 不过孟娇娇态度坚决，连管家权都不要了，他还是要派人盯着，免得真闹出事情来。 裴松还是不放心，皱眉道：“一大早出去午后才回来，祭拜用这么久吗？” “祭拜后去山上进了香。”裴玄道。 不管孟娇娇是跑去孟万山夫妻坟前哭还是去求神拜佛，都说明她并没有自己表现的那么冷静。 如此也好，等她发现所有的路都走不通，自然会乖乖听话。 “宫里赐婚的旨意不日就会下来，府中要好好修缮一番，缺的东西也要尽快补上。公主身份高贵，万不能受委屈。赵氏既已接管中馈，对这些事情就要上上心。” 听出裴玄的不满，裴松立刻委屈起来：“大哥娶公主是裴家天大的喜事，我和赵氏都想赶紧操办起来，可大嫂卡着银子不给，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啊。” 原以为二房接管了中馈，以后用钱能方便起来，可他和赵氏看到了什么？一个空空如也老鼠来了都要哭着走的库房。 他们找管家要，管家说孟娇娇卡着银子不给。 以前孟娇娇管家的时候，家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想要什么吩咐一声就有人送过来。可现在等到他们管家了，孟娇娇就不往外拿银子了，哪有这个道理？ 他一个做小叔子的不好说什么，所以在这里等裴玄。 “大哥，大嫂既已嫁进来了，就是咱自家人。如今迎娶公主是府里的头等大事，咱们有力气应该往一块儿使，她不给银子算怎么回事？亏得之前一家子敬着她，就没有这样办事的。” “果然是商户之女上不得台面！” 裴玄脸色难看，还以为孟氏多有骨气，管家权说不要就不要，原来是仗着手里的银子逼迫他，手段既粗糙又下作。 但她若想以此威胁他回头，那是万万不能的。 裴松凑上前道：“大哥，你跟大嫂好好说说，以后裴家发达了她也风光。她就算为自己，也该主动将银子拿出来操持大哥和公主的婚事。” “我去找她！” 他直接去了拂羽居，“孟娇娇！” 青黛正端着燕窝，猛然听到踹门声，吓的险些摔了手里的碗，她匆匆跑到孟娇娇跟前：“姑娘，姑爷来了。” 孟娇娇打着算盘，头也不抬，“先将燕窝吃了，凉了该闹肚子了。” 青黛十分担忧，但她向来听话，犹豫了一下就站在屋子里一口一口吃的了起来。 裴玄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当即气红了眼睛。 上好的血燕！ 那么小小一碗怕是要十两银子不止，孟娇娇竟然给一个丫鬟吃上好的血燕！ 她果然是故意的！ “孟娇娇，我是一定会迎娶公主进门，你做的越多越让让人厌恶！” 孟娇娇看了一眼裴玄：“你想娶便娶，与我何干？” “你是听不懂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耐烦道，“你既已经将管家权交出来，就该将银子一并放在公中。还是你说的不理中馈只是虚张声势？” 孟娇娇看着裴玄脸上的愤怒和嘲弄，只觉得这人陌生又好笑。 “裴家有没有银子你不清楚的话可以去问老爷子。”孟娇娇看了一眼裴玄，见他眼神飘忽，忽然想起另外一种可能。 她看着面前的衣冠楚楚的男人，缓缓道，“你说的银子，该不是我的嫁妆吧？” 第9章 公主登门 裴玄不看孟娇娇的眼神，冷哼一声：“你既享受了裴家庇护和风光，合该回报一二。但你无才无德，也就只能出一点银子了。” 孟娇娇直接气笑了，她知道裴玄无耻，但不知道他这么无耻。 “拿原配的嫁妆银子另娶？裴玄，你算盘打的可比我好多了。” 裴玄面色阴翳：“孟氏，我已经给你留了脸面，若你还想在裴家待下去，就老老实实的将银子交出来。” 孟家早已经没了人，以后孟氏是要在裴家待一辈子的，自然要享受到日后裴家的荣耀，既如此，她拿出点银子怎么了？ 知道裴玄的打算，孟娇娇直直的看着他：“我若不拿银子，你当如何？” “我给你三日的时间，若三日之后你还是如此不懂事，就不要怪我不顾念夫妻情分了！” 裴玄甩袖而去，孟娇娇盯着屋外的大雪，眼神沉沉。 夫妻情分？他和她何曾有过夫妻情分？！ 迎娶公主的事情迫在眉睫，裴家对她没多少耐心了。大长公主只让人传消息说事情已经办妥，却没说什么时候帮她离开裴家。 青黛已经吃完了血燕，见孟娇娇不说话，十分担忧：“裴家这是明晃晃惦记上了姑娘的嫁妆，若他们真将姑娘关起来，咱们可怎么办？” “公主进门之前咱们都会无性命之忧，这两日若有人刁难，你远远的避开，不要逞强。忍过这几日就都好了。”孟娇娇道。 如今只盼着大长公主不会让她等太久。 “给鹿竹传话，让她三日之内，清点出咱们账上的所有银子。” 青黛小脸绷紧：“现在清点银子，会不会惹了裴家人眼？万一他们不做人，见姑娘不给银子直接抢怎么办？” 孟娇娇面色沉静：“裴家人现在不会明抢，但这个时间不会长，所以要抓紧时间，动作也隐秘些。” 裴玄和衡阳公主还没到京城的时候，她的人已经在已经先传了消息进来。 知道两人在路上同进同出姿态亲昵，她就开始让手底下的人将明面上的铺子、庄子该变卖的变卖，再另做出一份账册来。 那时想的是以防万一，现在只能庆幸自己的直觉。 当初她嫁进裴家的时候，父亲除了陪嫁了金银财物之外，还给了她几个得用的帮手，后面父母出了意外，她又接管了不少老人，不过都是暗地里进行的，明面上还是只有几房陪嫁帮她打理铺子庄子。 只要她还活着，有这些老人在手，撒出去的银子她就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第二日用过早饭，青黛从外面进来，忧心忡忡道：“姑娘，奴婢听府里的小厮说，衡阳公主今日要过府探望老夫人，奴婢担心公主来者不善……” 孟娇娇表情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公主总不会将咱们都打杀了。” 撇开裴玄和公主的情情爱爱，她是佩服衡阳公主凭一己之力搅乱三个部落的本事的。北地百姓得到的安稳是真的，庆国士兵得以修养也是真的。 能将家国百姓放在心上的公主，能有多坏？ 她一直不太明白，这样一个有家国大义的公主，怎么看不透裴玄光鲜面皮下的卑鄙无耻？难不成公主也是被他骗了？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孟娇娇压下去了，且不说皇上都已经要赐婚了，她自己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有何资格去担心别人？ 孟娇娇正出神，外面传来声音：“衡阳公主驾到！” 衡阳公主名宋玉芙，生母位份低下，她原本并不受宠，但因为此次立功被皇上封赏，如今在京城风头无两，就连皇后嫡出的公主也不及她体面。 公主有品级在身，孟娇娇身为臣妇，该行叩拜之礼。 她规规矩矩的跪下：“民妇孟氏见过公主。” “日后都是姐妹，起来说话吧，没得让人以为本宫仗着身份欺负你。” 一声轻笑自头顶响起，孟娇娇起身，看清了衡阳公主的脸。 玉质柔肌，态媚容冶，加之皇家公主的华美服饰，当真是气势逼人，只是看着孟娇娇的眼神透着轻蔑。 第10章 和她想的不一样 衡阳公主进了屋子坐下：“从前本宫就听说过你，庆国首富的掌上明珠，当初的十里红妆可让京城热闹了许久。” 孟娇娇安静的听着，没接话。 裴玄握住衡阳公主的手，温声道：“公主为了庆国百姓吃尽苦头，又岂是孟氏这等浑身铜臭味的蠢笨妇人能比的？再者孟家人已经死绝了，哪还有什么庆国首富？” 孟娇娇面色陡然一冷：“裴玄！如今你我还有夫妻的名分，用如此恶毒的话说自己的岳家，岂是君子所为？不知朝堂上的御史大人知道你今日所言，会是如何反应？” 裴玄也自知失言，却并不将孟娇娇的怒气放在心上：“你休要用御史威胁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对公主的心意。” “裴郎莫要生气，孟氏失了父母敏感一些也是有的。”衡阳公主拍了拍裴玄的胳膊，冲着他轻轻摇头，又看向孟娇娇，“裴郎在突厥辛苦三年，也算是为你父母报仇了。” 裴玄嗤笑：“她向来粗鄙，只怕压根不识知恩图报四个字。公主无需同她废话。” 衡阳公主摇头：“倒也不能这样说。孟氏，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即便是本宫也只能遵从。此处并无外人，你若对赐婚不满，不妨对本宫直言。” 孟娇娇垂眸：“皇上英明神武，民妇并无不满。” 用钱换得自由身，这笔买卖她不觉得亏。 衡阳公主看了她几眼，扭头看裴玄：“本宫说的话，孟氏怕是不信。你和她到底夫妻一场，还是你同她说把。” “公主大度。” 裴玄十分感动，看孟娇娇就越发的不喜。 “之前我就说过，若你能学得公主两三分就是你的大造化了，偏你不知珍惜。也罢，我和公主成亲后会住在公主府，允你留在府中继续管家。但你切不可仗着公主宽容就肆意妄为，否则，即便公主不同你计较，我也决不轻饶！” 呵！ 裴玄还真以为她多愿意管裴家这个烂摊子？ 孟娇娇也不说话，只嘴角噙着冷笑看裴玄。 裴玄被盯的恼了，拉着宋玉芙的手：“公主，咱们走，无需跟这等蠢笨之人多说。” “到底是你同孟氏成亲在先，虽然如今你同她没了情意，但我也不会仗着身份就欺负她。”宋玉芙笑了笑，“也罢，你同我一起进宫，我打算将父皇赏赐的东西规整一番送去户部，裴郎刚好帮帮我。” 裴玄惊讶：“那是皇上褒奖公主的，为何要送去户部？” “入冬以来连降大雪，京城周遭不少百姓都受了雪灾，那些金银之物也是白白放着，倒不如捐出去为百姓换一碗热粥。” 裴玄赞赏：“公主大义！” 他视线扫过孟娇娇屋子里的摆设，皱眉道，“我和公主心意相通，也是牵挂着百姓。你既非要留在裴家，就要改了往日的奢靡。你屋里的这些东西，清点好一并送去公中库房，回头捐给受灾的百姓，也能为你积一点好名声。” 孟娇娇心中冷笑，自从见了衡阳公主生出的违和，这会儿终于落在了实处。 衡阳公主确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苛责的话，可她只要处处表现出自己的宽容，裴玄就能精准打击到她身上。 不需疾言厉色就能达到目的，还能博个好名声。 这一点，很值得她学习。 孟娇娇道：“公主果然是女子楷模，我虽粗鄙也愿东施效颦。青黛你将我桌上的单子拿过来给公主瞧一瞧，若不够，就再添一些。” 裴玄面露鄙夷，今日公主过府是对的。孟娇娇这不就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也开始在公主面前讨好卖乖了，早这样不就好了。 青黛去而复返，孟娇娇将单子递给公主，宋玉芙看到上面的东西微微眯起眸子：“孟氏，你当真舍得？” 上面的东西啊，折算下来价值几万两。孟家首富，果然名不虚传。 孟娇娇点头：“是有些不舍，但公主说的对，不过是些死物，若能捐出去帮助百姓度过难关，比封在箱子里有用。” 宋玉芙眼神复杂：“既如此，你将东西清点出来吧。” 裴玄正要在宋玉芙面前表现，闻言当即道：“我会安排几个人过来帮忙清点。” “有裴侍郎这话，我就放心了。”孟娇娇含笑，“裴侍郎让人按照单子，先去松鹤堂抬那一整套的楠木家具和千张床，再去老爷子书房取《太清楼帖》、《踹淳熙秘阁续帖》、《西岳华山碑》等三十六本法帖。” 裴玄眸子陡然收紧，孟娇娇竟然是这个打算！ “孟氏！” 第11章 公主戴了我的簪子 孟娇娇像是没看到他的愤怒，语气平缓：“前年，老夫人朝我借五千两银子为府里二爷置办聘礼。一家人我倒是不计较这些银子，只怕传出去有碍裴大人的的名声，万一被人误会裴家用大儿媳的嫁妆娶小儿媳就不好了。” 裴玄脸色铁青，孟娇娇是故意让他在公主面前颜面扫地！这个女人果然还是心心念念要搅合了他和公主的婚事。 他恨恨道：“从前我不在家中，母亲不得已才如此。如今我既回来了，该你银子一分都不会少少。” 孟娇娇叹气：“我知道裴家不会惦记我的嫁妆银子，但我若将银子拿回来倒显得我计较。不如就如公主所言，还是将那些东西捐给受灾的百姓。” 青黛小声道：“去年三爷进国子监，从姑娘这里讨了两方古砚和一方翠玉珏。还有姑爷你身上的的衣服料子也是姑娘嫁妆里……” “砰！” 裴玄一脚踹翻了青黛：“来人，将这个不知尊卑的丫头拉出去乱棍打死！” 孟娇娇快步上前，张开双臂拦在了青黛面前，看着裴玄因为愤怒有些扭曲的脸，缓缓道：“我嫁妆中有一支金满池娇荷叶簪，你可见过？” 裴玄眼神发虚，“孟氏，你……” “裴郎，孟氏既不愿意捐就罢了！”衡阳公主从头上拔下簪子丢在了地上，冷冷道，“你既丢了簪子，本宫这支就赏你了。” 裴玄冷冷扫了一眼孟娇娇，追着衡阳公主而去。 孟娇娇扶着青黛站起来：“腿可还能动弹？” “奴婢躲的快，虽然跌了一脚，肯定没伤到骨头，您瞧瞧灵活着呢。”青黛摇头。 孟娇娇捡起地上的簪子，手指抚上荷叶上的“娇娇”二字，嘴角噙着冷笑。 裴家是铁了心要从她这里抠银子出来，也不知道大长公主那边到底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只盼能快着些。 昏迷多日的裴老夫人清醒了过来，外面都传是因为衡阳公主亲自探望的缘故，很是为公主在外面刷了一波好名声。 孟娇娇知道了不过一笑了之。 晚饭过后，松鹤堂那边来请孟娇娇，说是老太太请她过去说话。 因为衡阳公主登门，府里特意装饰过，原本光秃秃的树干上缠着丝帛制成的绢花，有雪花落在上面，倒是三分红梅白雪的味道。 青黛愤愤不平：“不是说府里没银子，好好的料子用来缠树枝就有银子了？” 孟娇娇笑：“这也值得你生气？都是些不值钱的料子，瞧着红艳艳的，用不了两日就会沤掉烂掉。若用流云纱做绢花，花瓣多一些密一些，白日看过去云蒸霞蔚，夜里还泛着莹莹光泽，那才好呢。” 青黛忍不住笑：“那他们怕是舍不得。” “掏自己的钱自然舍不得。” 孟娇娇带着青黛进了松鹤堂，裴老夫人果然精神了不少，正靠在大迎枕上和赵氏说话，看到孟娇娇笑的一脸慈爱：“娇娇来了，快到母亲身边来。“” 赵氏佯装抱怨：“果然，大嫂才是母亲心尖尖上的人，母亲刚刚还夸我好来着，大嫂一来就将我赶一边儿去了。” “你大嫂识大体顾大局，对我又向来孝顺，我不疼她疼谁？”裴老夫人拉着孟娇娇的手，“日后别说是家里的兄弟妯娌，就是其他人，也万万不能让我的娇娇受委屈。” 裴老夫人态度亲昵，不知道的还以为孟娇娇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孟娇娇神色淡淡，伺候裴老夫人三年，她早摸透了她的脾气。 刻薄的人忽然换了笑模样，不过是看她油盐不进，现在裴玄又跟她彻底闹翻了，这才出来唱红脸。 “娇娇，母亲才知道大郎和公主的事情。若是寻常女子，母亲怎么也不能同意，可那是公主啊，皇上的女儿……就算是为你自己的性命，也不能硬犟了知道吗？” 孟娇娇看着裴老夫人：“所以母亲，也是赞同裴玄贬妻为妾的？” 第12章 每日给五百两 裴老夫人叹气：“我不赞同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真拉着咱们一家子去抗旨送命？大郎已经同我说了，他和公主成亲之后住在公主府，日后咱们这府里还是你说了算。大郎是我的儿子，即便不住在一处，他挣来的荣耀也是咱们的。咱们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 “从前我是个死了夫君的寡妇。”孟娇娇抽回了自己的手，“依母亲的意思，日后我也当裴玄死了？” 老夫人脸色一僵：“你这孩子，大郎是你夫君，你怎的能如此说他？你后半辈子还指着他过日子呢。大郎和公主的事情既改变不了，你不如大大方方的操持了他们的婚事，多花些银子换个好名声也是值得的。” 孟娇娇道：“不当吃不当喝的，我要这名声做什么？” 老夫人有些不耐烦了：“大郎的心已然不在你身上，若你连我的好意也辜负了，你以后的日子还能好了？” 孟娇娇嘲弄一笑：“他的心既然不在我身上，我还要上赶着帮他另娶？我从不做这么亏本的买卖。” 老夫人恼了：“果然是出身商户，公主下降这么大的事情，你竟也敢说是买卖？公主和大郎的婚事必须办的体面，你愿意出面操办最好，若不愿费这个心，就将银子拿给老二家的，你自去清闲。” 孟娇娇压不住嘴角的讥诮，真虚伪，瞧不上她这个商贾之女，还惦记商贾之女的银子！ 瞧瞧给裴家人热闹的，为了从她手里抠银子，扮黑脸的红脸的，威逼利诱的招数层出不穷，戏班子都没他们会演。 从前，她想着既已嫁过来，孝顺老人看顾兄弟都是应该的。即便裴玄死了，该是她的责任她也不推卸。 所以只要不过分，他们花点银子她也不放在心上，左右她能赚回来。 可现在，已然知道裴家一门子狼心狗肺，现在她是宁可自己的银子打水漂听个响，也不想白白便宜了他们。 孟娇娇起身道：“老夫人这样的话，这几日我已经听了许多。” “孟氏！”裴老夫人终于装不下去了，气急败坏，“大郎已经是正三品的侍郎，你扪心自问你配的上他吗？我好声好气同你商量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若不领情，就不要怪我不顾念往日情分。” “也罢，老夫人既然提到了情分，我退一步就是，我可以拿银子给二弟妹用于府内开销，但想用我的银子为裴玄另娶，除非我死。” 扔下这话，孟娇娇扬长而去。 裴老夫人气急败坏：“她竟敢如此无礼！来、来人……” 赵氏拍着她后背帮忙顺气：“母亲，依照儿媳看孟氏已有了松动的痕迹，她今日能拿出银子供给府中开销，明日就能拿银子迎公主进门。” 裴老夫人一脸狐疑：“当真？” 她是没看出来孟娇娇有服软的意思。 “她这是给自己找台阶呢，你等着瞧吧，很快用不着咱们劝，她自己就会主动将迎娶公主进门的事情揽过去。咱们现在还是别将她逼的太紧了，万一她真抹脖子死了，可是会影响大哥前程的。” 裴老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再给她几日功夫。” 一个孤女，还真能闹翻了天不成？ 青黛也在担心：“姑娘怎的给银子了？” “给点念想，免得他们狗急跳墙，你以后每日拿五百两给赵氏。”孟娇娇叹气。 只盼着长公主动作能快着些。 第13章 丑人多作怪 天色擦黑，裴玄从宫里回来直奔松鹤堂，在路上又派人通知了裴松和赵氏两口子，裴元还在国子监就没叫他。 裴玄拿出孟娇娇列的那张单子放在桌上：“衡阳公主捐了皇上的赏赐救济受了雪灾的百姓，孟氏也要捐。” 裴老夫人嗤笑，“她这是知道自己身份跟公主没的比，就想着拿银子显摆？丑人多作怪！” 裴松撇撇嘴：“每日只肯给家里五百两银子开支，她自己出去撒钱倒是大方。” “是啊，大嫂怎的内外不分啊。衡阳公主身份尊贵记挂百姓，大嫂却是为了自己的好名声就不管自家人死活。”赵氏十分不满。 要说每日五百两银子也不少了，可若想要从中捞点油水就很不够了。 “你特意将人都叫来，不只是为了孟氏要捐银子的事吧？”裴老爷子道。 裴玄将单子推到了裴老爷子面前，叹气道：“父亲看这个。” 裴老爷子扫了一眼，顿时脸色铁青：“孟氏！” “她捐什么了？”裴老夫人见老爷子被气长这样，就知道要不好，难不成孟氏将自己的银子全捐了？ 裴玄道：“孟氏捐了松鹤堂的所有家具、送给父亲的字帖名画、给二弟娶亲时出的聘礼，还有一些赠给母亲和弟妹的首饰。” 这下满屋子人都傻眼了。 孟氏她怎么敢的？！ 她以后还要在裴家过日子，就这么将裴家人全都得罪了，就不怕后半辈子艰难？ 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大哥不能让她这么乱来！你知道的，我可没银子给她！”裴松头一个跳起来不同意。 赵氏脸色也十分难看，嘟囔道：“没听说过给出的聘礼还往回要呢。” 裴老夫人想到自己日日睡的千张床，气急败坏：“我就知道孟氏是个祸害！大郎，她要折腾折腾自己的嫁妆去，咱们不用理会她！” 按照孟娇娇的单子，裴家上下都要扒一层皮。 孟娇娇既然充好人给了他们，那就是他们的！ 裴玄摇头：“这件事已经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必须捐。户部会来人清点，这单子上的东西一件不能少，否则满朝都会知道裴家贪慕孟氏的嫁妆。” 虽然他们觉得孟家人死绝了，孟氏的东西就该是裴家的，可总有些挑事儿的人。在迎娶公主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闹出来。 只是，这孟氏到底是怎么将单子递去户部的？户部的人也穷疯了，拿着单子就去见皇上了，后来这单子就到他手上了。 “把东西规整出来吧，等日后我和公主成了亲，会有更好的。”裴玄安抚道。 听了这话，众人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裴老爷子道：“孟氏行事张狂，以后就好好待在她那院儿里不要出来了。免得在你和公主成亲之前，闹出其他事来。” 至于成亲之后，孟氏是死是活就好办了。 裴玄点头：“儿子明白。” 裴老爷子又问：“这孟氏既不肯为妾又不愿意拿银子操办你和公主的婚礼，继续这么拖下去，公主可有不高兴？” 裴玄看了看裴松两口子：“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歇着吧。” “大哥，咱们一家人有事一起商量……”看裴玄皱眉，裴松讪讪一笑，拉起一旁的赵氏，“那我们这就回去了。” 裴玄挥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人也下去，道：“我今日在宫中得了一个消息，大长公主要选一个八字相合的女子为国运祈福。” 裴老爷子面色舒展：“你是说孟氏……她若能被选上，倒是天大的福气。” 大长公主常年在青城山上的寺庙，跟出家差不多少，被选上的女子，自然也要上山侍奉佛主。 “孟娇娇身份低下，大长公主能看上她”裴老夫人不像裴玄父子那般委婉，直接问道，“你可是已经有了万全的法子？” 裴玄笑：“大长公主将选人的事情交给了钦天监副使，我和那人有些交情。而且我怀疑大长公主选人这事儿，原本就是为了我和衡阳公主的婚事。” 第14章 被国子监开除了 “此话何意？”裴老爷子忙问。 裴玄脸上露出得意，他道：“知道大长公主常年在青城山上礼佛轻易不下山，可前两日却冒着大雪进了宫，不久就传出大长公主选人的消息，还恰巧有人将消息透露给了我。” “你的意思是皇上……是了，皇上看重你和衡阳公主，自不会让孟氏一个商户之女横在你们中间。但不管是你休妻还是孟氏暴毙都会引人非议，但让大长公主出面将事情揽过去，此事可解。” 裴老夫人担心：“皇上当真是宠爱公主，不过这孟氏心中存了怨恨又牙尖齿利，该不会在大长公主面前说咱们的坏话吧？” “母亲多虑了，若当真是儿子猜的那样，大长公主带孟氏上山就算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事，又怎会真的将她留在身边？”裴玄含笑，“即便为了衡阳公主，大长公主也不会亲近孟氏的。” 裴老夫人大喜：“孟氏去念经，她的嫁妆不必带走吧？” “自然不必，她既是为国运祈福自该清心寡欲，怎好再奢靡享受？”裴玄道。 户部的人是第二日登门的，户部侍郎带着几个下属，对着单子上的东西一一清点，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裴大人为国立功，家里的夫人也如此深明大义，下官替受灾的百姓深谢二位。” 裴玄拱手：“卢大人客气了，能为百姓出一份力也是孟氏的荣耀。” 户部侍笑了笑，看众人清点的差不多了，一挥手：“抬走。” 裴玄将人送出去，转过身脸上的笑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吩咐管家：“将拂羽居锁了吧。” 拂羽居。 青黛给孟娇娇换了一壶热茶，道：“姑娘昨日让人买了这么多吃食，是不是料定咱们会被封了院子？” 孟娇娇抱着暖手炉，一只手翻书，道：“放心，锁不了几日。” 她若料的不差，大长公主要出手了。 “只要和姑娘在一起，奴婢什么都不担心。不过经这么一遭，老夫人的屋子怕不是搬空了，这会儿指不定多生气呢。”青黛有些幸灾乐祸，“活该！” 一群白眼狼！ 孟娇娇道：“也未必多难过，公主如此贤德，等她进了门自会好好孝顺老夫人。” 青黛“啊”了一声，小脸就垮了下来：“老夫人那般刻薄，福气倒是好。” “的确好福气啊。”孟娇娇也感慨。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享的了这天大的福气。 孟娇娇被关了起来，那每日的五百两自然也就没了，裴玄只能将皇帝之前的赏赐拿出来。 孟娇娇也盼着呐。 虽然没了孟娇娇的银两支持，裴家人日子不似从前那般自在，可只要想到他们马上要成为皇亲国戚了，日子会更风光，裴家人就觉得还能忍下去。 不过为保万一，裴玄在衡阳公主那儿探了口风，确定大长公主的确会将孟氏弄走，他最后的一点担忧也没了。 他刚走到门口，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府门口，马车还未停稳，裴玄就急匆匆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老三，你怎的又回来了？”裴玄面露不悦，“即便有公主的面子在，你也不可这么频繁的请假。” 裴元气急败坏：“大哥，孟娇娇害我！我被国子监开除了！” 听得他被开除，裴玄变了脸色：“你讲话说清楚，国子监到底为何开除你？又跟孟娇娇有什么关系？” 国子监那是什么地方？即便孟娇娇银子再多，也不可能将手伸进去，更不要说随意开除学子。 裴元眼神闪烁，道：“大哥还记得靑崖先生吗？从前都是他为我授课，后来公主嫂子给我换了个更厉害的先生，我跟他就不怎么见面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难道是孟娇娇找人以此攻讦你不尊师重道？”裴玄面色难看，若是如此，孟娇娇还真是恶毒，一出手就要毁了裴元的前程。 第15章 舞到了正主面前 裴玄带着裴元直奔拂羽居，他们冲进院子的时候，孟娇娇正在院子里围炉煮雪，一旁的青黛剥着刚烤好的板栗，主仆二人既悠闲又自在，丝毫没有被困的窘迫和惶恐。 瞧见这一幕，裴玄原本的七分火气，直接变成了十分。 “为何要毁了三弟的前程？我不信你不知道名声对读书人的重要性？孟娇娇，你当真比我想的还要恶毒十倍百倍！” 孟娇娇嗤笑：“这世上还有比裴大人你更无耻更恶毒的人吗？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是不是你故意散播三弟不尊师重道，害他被国子监开除？” 孟娇娇惊讶：“他被国子监开除了？有公主嫂子护着，谁敢开除他？” “你不必在这里攀扯公主，你现在立刻去见靑崖先生，我不管你是跪也好求也好，都必须要让靑崖先生出面澄清谣言，否则……”裴玄眼神狠厉，“我虽不能将你如何，但你这丫鬟不小心坠湖而死还是有可能的。” 孟娇娇脸色大变，裴玄现在不敢让她，就拿她身边的人威胁。 卑鄙无耻！ 她冷声道：“你既要我去求人，总要让我知道国子监开除他的理由是什么吧？裴玄，你觉得国子监会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几句话就上赶着得罪你这个正当红的中书侍郎？” 裴玄拧着眉头，竟然觉得孟娇娇说的有些道理，他看向裴元：“国子监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 裴元看了一眼孟娇娇，道：“国子监的先生让我们以雪景作一首诗，靑崖先生说我的诗是抄的。” “靑崖先生怎会看到你写在国子监写的诗？”裴玄问，他知道靑崖先生在文人中很有名气，可也不能左右国子监。 “靑崖先生和国子监祭酒是故交，当时他们也在国子监的后山赏雪。先生就将我们写的诗词送过去请他们点评。”裴元恶狠狠的盯着孟娇娇，“我并未触怒过靑崖先生，若不是有人从中挑唆，好端端的，他针对我干什么？” 裴玄看向孟娇娇：“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孟娇娇看向裴元：“既要我去求人，我也总要知道你写了什么诗吧？” 裴玄知道孟娇娇说的对，看向裴元：“将你的诗背出来。” 裴元仰起头：“风竹婆娑银凤舞，云松偃蹇玉龙寒。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 裴玄惊讶：“你写的？” 这诗实在不错，他不在家的三年，裴元在学业上果真大有长进，以后加上有公主请的先生悉心辅导，来年科举定然榜上有名。 孟娇娇嘲弄一笑：“这事儿我去求靑崖先生也无用。” “孟氏，你当真不要你这丫鬟的命了？” “听我把话说完。”孟娇娇打断裴玄的威胁，看向裴元，“今年下头一场大雪的时候，我在松鹤堂侍奉老夫人，间隙在外间练字，当时写的就是这首诗，你看到了并且记在了脑子里，对吗？” 裴元嗤笑：“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说出去有人信吗？” 裴玄也不信。 “孟氏，你休要胡搅蛮缠，若不然……” “腊转洪钧岁已残，东风剪水下天坛。剩添吴楚千江水，压倒秦淮万里山。风竹婆娑银凤舞，云松偃蹇玉龙寒。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孟娇娇念完整首诗，看向裴元，“你记性不错，可惜只看到了后面四句。” 裴玄震惊，再看裴元铁青的的脸色就明白了，这诗当真不是他写的了。 可怎么会是孟娇娇，她竟有此才华？ 不！绝不能是孟娇娇！这首诗只能是裴元所写。 “孟娇娇你还真虚伪，竟在靑崖先生面前卖弄三弟写的诗！一个商户之女装什么有才华！” 裴元心彻底放下，冲着孟娇娇笑：“如此就劳驾大嫂走这一遭了！” 孟娇娇摇头，弄虚作假就罢了，竟还舞到人家正主面前，不开除你开除谁！ “这首诗是靑崖先生五年前和好友在一起赏雪所做，那位友人就是如今的国子监祭酒。”孟娇娇看着裴家兄弟二人，“如此，你们还要我去找靑崖先生求情吗？” 第16章 你去求公主啊 裴玄面色铁青，在他惯有的认知里，孟娇娇就是一个只知道银子的庸俗女人，拿捏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孟娇娇变得如此强硬了？浑身长满刺，让人无处下手。 他盯着她：“若你真像自己说的那般对三弟读书的事情上心，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前程被毁？” 孟娇娇嗤笑：“为什么不能？是我摁着他的头让他抄袭的吗？说来也奇怪，从前他在国子监待的好好的，怎的你一回来他就做出了这等不体面的事？难道是你克到了自家兄弟？” “孟娇娇！” 孟娇娇毫不打怵的看回去，不客气道：“如今裴大人炙手可热，裴家一举一动被都人看在眼里。你有功夫给我罗织罪名，倒不如去求求你高贵美丽的公主。说不得公主出面，这事儿就能遮掩下来了呢，也好保住你们裴家的好名声。” 裴元眼睛一亮：“大哥，咱们现在去找公主嫂子！” 裴玄可不相信孟娇娇这么好心提醒他，但裴元的事情也的确不能再耽误了。 “孟娇娇，你一定会后悔的！” 撂下狠话，裴玄带着裴元匆匆离去。 “记得把院门锁上，万一我再跑出做点什么，裴大人又要着急上火了。 嘲弄的话顺着北风追了出去，两人身子齐齐一僵，都没回头。 青黛疑惑道：“姑娘怎的还为他们着想，催着他们去找公主帮忙？” 孟娇娇冷笑：“自然是因为找了也无用啊。” 若真是抄她的，亦或者是没什么名气的学子，用不着公主出手，裴家就能将事情压下来，裴元还真不会有什么事。 可他作死啊，连靑崖先生的诗也敢抄，也不想想那样的诗是寻常学子能写的出来吗？ 诗透着诗人的风骨、思想、眼界和格局，除非能有人一直源源不断的给他当抢手，否则即便这次裴玄没有撞在国子监祭酒手中，早晚也要被人拆穿。 裴玄是立下大功劳，可正因为万人瞩目，就更不能行错踏差。抄袭这种事情放在哪儿说都不体面，谁沾谁脏手。 她能想到的，衡阳公主还能想不到？ 孟娇娇慢悠悠道：“好好养精神，裴家的好戏还在后面呢。” 青黛翻了个白眼：“裴老爷子总将文人风骨挂在嘴边，可拿姑娘银子的时候可一点不手软，难怪唱戏的说读书人坏起来比街上杀猪的还可恶。” 孟娇娇乐不可支，双手捏了捏青黛的包子脸：“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奴婢就是这个意思。”青黛将自己的脸从孟娇娇的手里挣脱出来，揉了揉脸道，“奴婢也没心思看他们的戏，跟着姑娘离开这里才是要紧的。鹿竹已将外面的事情处理妥当，咱们的人随时可以撤出京城。” 孟娇抿了一口茶水，眯起眼睛道：“她办事我向来放心，你也放心，用不了多久了。” 松鹤堂，裴老爷子脸色铁青：“靑崖先生在文人中十分有声望，有不少故交和学生在朝为官。三郎的事情处理不妥当，非但他的仕途要断送，就连大郎你也要受人攻讦。” 裴元哭道：“父亲、大哥，你们要帮我啊！我不能这么就被毁了，我还要科举当官，和大哥一起光耀裴家门楣呢！” “大郎，你去找公主，就说三朗年纪小一时糊涂，这件事还是要体面的遮掩过去才行。”裴老爷子气的直拍桌子，“这孟娇娇果然是来祸害咱们裴家的！” 她侍奉婆母就好好侍奉，一个商户写什么诗词！她若不卖弄，三郎又怎么会看到？看不到也就没有今日的麻烦了。 “大郎，祭酒再有威望也是吃朝廷俸禄，若衡阳公主开口，他未必不会松口。” 裴玄脸色难看，让靑崖先生和国子监祭酒两个有名望的大儒给裴元背书，就说那诗的确是裴玄所作？ 他真当了驸马都不敢这样想！ 裴玄只觉得这段日子事事不顺，原本以为好拿捏的孟娇娇忽然长了刺，两个兄弟，一个游手好闲等着他养，一个好容易有了长进又惹出这么大麻烦。 他总觉得自己跟掉进泥坑沼泽里似的，个个都在拖后腿。 赐婚的旨意却迟迟未下，皇上定是在等大长公主出手，如今他只盼着大长公主动作能快些。 他和公主成亲后，他住进公主府，就能少沾点这边的麻烦。 第17章 铁定回不去了 裴玄道：“柳祭酒德高望重，原是皇上特意请来威震国子监那些出身高贵的学子，想要让他改口是不能的。我先带三弟去靑崖先生那边赔不是，只要他能谅解这事儿就还有转机。” “靑崖先生脾气大的很，他肯定不会帮我遮掩的。”裴元垮了脸，“从前他就对我没什么好脸色。若是他能顾念一些从前的情意，当时就该帮我遮掩了才是。”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裴玄烦躁不已，还得耐着性子道，“靑崖先生虽然名声在外，可他能被孟娇娇请来教你读书，只怕也不是真的目下无尘。我们拿些值钱的东西过去，你将姿态摆正了，再加上我如今的身份，想来他会给几分薄面。” 连孟娇娇那种身份的人都能请动他，更何况他了。 裴玄对自己很有信心。 看出裴玄脸色不好，裴元赶忙点头：“我都听大哥的，大哥要不要先给衡阳公主打个招呼？公主身份尊贵，她愿意递句话，靑崖先生里子面子都有了，这事也能更保险一些。。” “我会派人跟公主说，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出一份体面的东西作为赔礼。皇上赏赐的东西我已经放在了公中应付家中开支，而且里面并没有适合送给靑崖先生的。父亲，您看呢？” 裴老爷子脸色不好看，道：“当初孟氏既然能请动靑崖先生，不如这次还让她出面，礼物也让她顺道备下就是了。” “此事若只有靑崖先生，可以这样办，可还有国子监祭酒看着呢。”裴玄明白老爷子不舍得，可裴元的事情总不能让他舍了脸面还要搭东西，他直言道，“我记得父亲收了不少的古籍，先拿出来应急吧。” 裴老爷子眸子一紧，刚被户部的人清走一批法帖，他正难受呢，他不看裴玄，只道：“还是让孟氏出面吧。” 裴玄不耐烦了：“父亲，孟氏现在有些发疯，这几日不要去招惹她。忍耐过这几日，等大长公主将人带走，父亲想要什么样的字画买不到？” 他到底为的谁？ “父亲，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多耽误一刻，这事情就要多一份麻烦。儿子保证，今日拿了您多少东西，日后都会补偿给您。” 裴老爷子想着孟娇娇嫁妆日后尽归裴家，再想想长子的前途，点点头：“你们现在就跟我去书房，速速将此事办了。” 裴家没什么底蕴，家中的丫鬟小厮也都是半路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这些人或许不看好孟娇娇，但却没有人不喜欢孟娇娇手里的银子。 知道孟娇娇是个大方的，这些丫鬟小厮都上赶着给她跑腿，要不然上次怎么那么容易将消息送去户部呢。 所以即便拂羽居被锁了，孟娇娇还是知道了裴玄带着裴元去找靑崖先生赔礼的事，就连他们父子三人在松鹤堂的话都一字不差的传了过来。 孟娇娇让青黛赏了一块银子，小丫鬟离开之前一再保证若有其他什么消息还来告诉她们。 “靑崖先生必定是不会搭理他们，可公主若真递了话，国子监那边说不得真让人回去继续读书了。”青黛现在是见不得裴家人有一点好，只盼着全部倒大霉才好。 孟娇娇将笔放在架子上，笑道：“先生和柳祭酒是故交，自然也是个有脾气的。这国子监，裴元是铁定回不去了。” 第18章 挨打 青黛愤愤不平：“若不是看姑娘您的面子，姓裴的哪配先生教导？自从知道裴家背信弃义欺负您，先生就憋着一口气呢，如今逮着机会肯定不会给他们好脸。” 孟娇娇叹气：“这几年一直得先生照看，现在还要给他老人家添堵，是我的不是了。” “姑娘可别这么说，先生最喜欢的就是您了。前几日鹿竹将咱们铺子里收的古书古画送过去了，先生嘴上说他只负责保管日后肯定要还您，可一双眼睛黏在了那些书画上就拔不出来。” 孟娇娇笑的眉眼弯弯，她能想象的出小老头一边心动那些书一边意正言辞的样子。 他明明知道，她既送过去就是给他了嘛，却还回回嘴硬。 一直到了半夜，裴玄和裴元才灰头土脸的回来。 “那老东西真是可恶，东西全收，却一句好话没有！大哥，你让公主嫂子将那老东西赶出京城得了！最好将国子监祭酒也罢了官……一个两个的都认不清局势。” 裴元在靑崖先生处受了气，又冷又饿，说起话来口不择言。 “不狠狠收拾一番还真以为咱们裴家好欺负呢！大哥，他们这是踩着你的脸要…… “啪！” 裴玄一巴掌甩在了裴元的脸上，眼神阴狠：“你给我闭嘴！” 裴老夫人也吓了一跳：“大郎，有话好好说，打你兄弟做什么？况且他说的也没错，这些人怎么能不给裴家和公主面子呢？” 裴老爷子虽然没说话，可看皱着的眉头明显也是这个意思。 裴玄捏了捏额头：“父亲，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麻烦公主了。” “公主没答应帮忙？”裴老爷子不悦，“她都要嫁给你了，怎的连这一点忙都不帮？” 裴老夫人也道：“大郎，即便公主身份高贵，你也要在她面前立住了才行。从前跟孟娇娇没翻脸的时候，孟娇娇出银子可从来没小气过。” “公主没说不帮，只是她一直敬佩咱们家文人风骨，您让我怎么跟她开口说三弟因为抄袭靑崖先生的诗被国子监开除了？说了让公主如何看待咱们裴家如何看待我？”裴玄顿了顿，抛出一句狠话，“公主也不是非要嫁给儿子不可。” 公主说的没错，原本是裴元的事情，若是他牵扯太深被皇上知道了，说不得皇上会取消赐婚。 他愿意救裴元，但不能将自己搭进去。 裴老夫人尖叫：“公主和你在突厥在一起三年，又一道回来，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她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 “母亲，公主不是寻常女子，她要是真不愿意找驸马，皇上还能勉强了她不成？”裴玄幽幽道，“原本孟氏的事情迟迟不能解决公主已经不悦，最后还是皇上出手了。若咱们府上麻烦不断，您说皇上会怎么想？” 裴老夫人不甘心道：“那日公主过府，我看她对你十分爱重的啊。” “公主没说什么，但皇上会不会觉得裴家家风不好，会不会想着给公主换个驸马？若真如此，儿子的前程也就到头了。” “那、那就不管三郎了吗？”裴老夫人傻眼了，“三郎可是你亲弟弟啊。” 裴老爷子沉声道：“三郎的事情就此打住，日后请了先生在家念书也是一样的。” 裴玄松了口气，道：“父亲放心，三弟也只是暂时受委屈，等过个一年半载这件事情过去了，有我和公主照看着，三弟照样前途大好。三弟也不要怪我刚刚动手打你，你刚刚说的那些若传出去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国子监祭酒品级的确没他高，可那是因为那位只想做国子监祭酒！ 裴老爷子点头又敲打肿了半边脸的裴元：“三郎你也要懂事些，忍过这些日子，以后自有好前程等你。” 第19章 我要孟氏的嫁妆 裴元也只能应下，可还是忍不住道：“大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迎公主嫂子过门啊？” 裴老爷子也看裴玄：“大郎，孟氏的事情不能一直拖着，拖的越久变数越大，于你也就越不利。 “父亲放心。”裴玄道，“只要公主不改变心意，这婚事就不会有变动。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会找公主商议此事。” “既你心中已有成算就回去歇着吧。”裴老爷子看着裴玄已经站起来，轻叹道，“大郎，我和你母亲都盼着你们兄弟守望相助的，你二哥是个不成器的，日后也只有三郎能帮上你几分了。他年纪小不知轻重，你要多照看他一些。” 裴玄心里不不痛快，却还是恭敬道：“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翌日上午，裴玄去见了衡阳公主。 衡阳公主和亲三年归来，虽然立下了大功，但也不好一直住在宫里了，所以明阳帝赐下了公主府，如今修缮完毕，她也搬了进来。 庆国打了几年的仗，国库里早就没钱了，说是修缮也很有限，屋子里的物件还多是之前皇帝赏赐下来，摆出来充个门面。 衡阳公主一个人在屋子里下棋，她摩挲着寒凉的棋子，半晌沉着脸丢了回了棋盘上。 冬日还是要用暖玉的棋子才好啊。 裴玄被人引进来的时候，衡阳公主在写字，看到他进门笑道：“还以为裴郎恼了我再不来了呢。” 裴玄道：“我岂不知道公主的好意思？三弟已经同意在家中思过，还要劳烦公主帮他安排个先生。” “裴郎是专程托我找先生才来的吗？我以为裴郎是想见我。”衡阳公主放下手里的笔，拉着裴玄的手落座，很快就有丫头奉上了热茶。 裴玄喝了一口就知道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好茶叶。 “我自然是恨不能时时刻刻都见着公主。”他温声道，“但今日我的确有另外一件事情，公主听了不要不生气才好。” 衡阳公主疑惑：“裴郎说说看。” 裴玄将茶放下，缓缓道：“若我若我想孟氏的嫁妆，公主可会觉得我无耻？” 衡阳公主惊讶：“我知裴郎品行高洁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裴玄叹气：“我最近才知道孟家做了许多见利忘义的事情，其中还牵扯到了人命。现在事情被人翻了出来。在外人眼中，我和孟氏毕竟有夫妻的名分在，真闹出来我也要受牵连，只怕皇上就不肯为我和公主赐婚。” 衡阳公主大怒道：“孟家怎敢如此！那些苦主现在何处？可有报官？” “我发现的及时将人拦住了，没让他们报官，也说了会赔偿他们，现在算是将人稳住了，可若想让那些人放弃报官，还是要给银子才行。裴家家底不丰，所以我才想到孟氏的嫁妆。” 衡阳点头：“既是孟家的祸事，用孟家的银子平息理所应当。可我看那孟氏将银钱看的极重，你想从她手中拿出银子怕是不容易，若你将事情告诉她，她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孟家已经没人了，孟氏现在又嫉恨我对你的情意，我怕她宁愿拖着我为孟家收拾烂摊子也不肯拿出银子。公主，她和你实在是云泥之别啊。” 他想要孟娇娇的银子，原本是想在裴家将事情办了的，可知道裴老爷子和裴老夫人都偏心老三，他就改了主意，来找衡阳公主合作了。 “我担心公主从别人口中知晓此事，会以为我是贪慕孟氏嫁妆的人，所以提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公主。别人怎么看不重要，要紧的是公主不要误会我。” 衡阳公主抚摸裴玄的脸，“不管裴郎做什么，我都信你。” “还要劳烦公主帮我周全此事。” 第20章 翘首以盼 “我和裴郎是要做夫妻的，自然要帮着你。” 衡阳公主脸上带着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事情。 孟氏一定会被赶出裴家，嫁妆肯定要留下，就没听说过谁上山念经要带着大批嫁妆的。 可这嫁妆留在裴家如何分配处置就是个问题。 衡阳公主道：“裴郎为孟氏所累，如今还要帮她收拾烂摊子，也是难为你了。不过孟氏既被选中了要上山祈福，孟家的那些龌龊事情就不能在这之前闹出来。若不然，父皇可是要生气的。” 选一个父母有人命官司的女人为国运祈福，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还有，在事情爆出来之前，你要和孟氏撇清关系，如此不管孟家做了什么孽才不会连累你。” 衡阳公主看着裴玄，柔声道：“裴郎若信我，就告诉我那些苦主现在何处？我派人将他们保护起来。” 裴玄面色一僵，随即笑道：“这样的事情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那裴郎刚刚说的要我帮忙周全是何事？” 裴玄道：“那些人没什么耐心，须速速将事情处理了。可否请公主催一催大长公主那边动作快一些。还有就是我的私心了，我想尽快和公主成亲。” “我亦如此。”衡阳公主满脸笑意，“我下午就去拜访姑祖母，你这几日也尽快准备起来。姑祖母的人登门那日，万不要让孟氏闹出乱子来。” “公主放心。” 裴玄回府就找了裴松，兄弟二人在书房里叽叽咕咕的商量了半天，天色擦黑的时候，裴松带着小厮出门去了。 消息照样很快送到了孟娇娇手里，孟娇娇笑着摇摇头，继续低头看书。 青黛气坏了：“这些人忒不要脸！惦记姑娘的钱还要抹黑孟家的名声！真是一群猪狗不如东西！” “不必生气，随便他们折腾。”孟娇娇道。 青黛傻眼：“可若真让他们做成了就……” “好丫头，人家辛辛苦苦谋划一场，咱们不好现在就泼冷水，让他们去准备吧。”孟娇娇见青黛还在发愁，无奈道，“放心，最后吃亏的一定不是咱们。” 她现在就盼着裴玄部署的周全一些，花费的精力和银子都多一些，只有抱着极大的希望，回头落地上的时候才更疼。 无比期待。 嫁到裴家三年，都没这几日的乐子多。 在裴家人和孟娇娇的翘首以盼中，京城中终于传出了长公主要选八字相合的女子为国运祈福的消息。 家中有姑娘的人家都激动起来，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又深得皇上敬重，若能在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两年再回来嫁人，身价都要提高不少。 可紧接着又有人说，祈福的时间不保证，可能是一年半载，也有可能是十年八年。 蠢蠢欲动的心全凉了下来，如花似玉的姑娘耽误上十年八年黄花菜都凉了，纷纷歇了自家姑娘被选上的心。 选谁谁倒霉啊，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嘀咕。 腊月头一天，带着大长公主徽记的马车进了城门，消息迅速在城内传开了，都想知道谁是这个倒霉鬼，等马车停在裴家门口的时候，后面已经乌泱泱跟了一大群人。 “怎的停在了裴家啊？我记得他们家也没有年轻的姑娘啊？”有人不解。 “裴侍郎马上要尚公主了，说不得大长公主不是为着选人，而是送贺礼呢。” 立刻有人反驳：“还没成亲送什么贺礼？再者就算要算大长公主也该送到衡阳公主那边。” 京城的百姓生活在天子脚下，还是有些见识的。 “裴家只有三位夫人，难不成是哪个丫鬟被选上了？” “有这个可能，要不然总不能是裴家的女主子？马车上的人要下来了，咱们马上就知道到底在吗回事了。” 众人歇了口舌之争，都围在裴家门口。 第21章 权势的好处 裴家人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裴玄带着裴松裴元亲自出门迎接，裴家老爷子和老夫人在花厅等着。 “苏嬷嬷一路辛苦。”裴玄姿态做的十足，“嬷嬷忽然登门，可是大长公主有吩咐？” 苏嬷嬷看着道貌岸然的裴玄，只觉厌恶。 赐婚的事情外面的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她是清楚的，不管描绘多少，都不能掩盖裴玄为了攀附公主要舍弃原配妻子的事实。 这样的人即便立下大功，也很难让人喜欢。 如此凉薄，孟氏能离开裴家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心里厌恶，但苏嬷嬷早就活成了人精，面上自然不会露出一丝一毫自己的情绪。 她看了看围观的百姓，道：“钦天监推算出，孟氏的八字极好，便选定了她为国运祈福，我今日登门是特意来接人的。” 裴玄皱眉，怎的在外面就将这事说了？外面还有这么多百姓呢。 可他也不敢说苏嬷嬷做的不对。 围着的人有胆子大的喊道：“这位女大人，孟氏都成亲了，还怎么上山祈福？” 苏嬷嬷正色道：“选人只看八字是否相合，并不考虑成婚与否。” “可若去个十年八年，这孟氏还算裴家夫人吗？” 赐婚的事情京城上流圈子都知道，可寻常百姓不清楚，只知道现在将人家主母选走了，这裴家后宅怎么办？裴大人另娶个新夫人？那回头祈福结束了，孟氏还能回来？ 苏嬷嬷语气平静：“既要侍奉佛主，孟氏自热要断了尘缘。裴大人，还要劳你出一份和离书。” 看热闹的人傻眼了，同情孟氏的时候也都暗暗庆幸，幸好自家女眷没选上啊，不然这不是被耽误了花期就是要被拆散夫妻缘分。 孟氏真可怜，夫君好不容易回来了也当官了，她却要上山念经了。 裴玄心里踏实了，垂眸道：“能为国运祈福是孟氏的福气，只是……还请嬷嬷日后在山上可以照看她一二。 苏嬷嬷道：“自然。” “外面天寒地冻，嬷嬷请进来喝杯热茶。” 一行人进了府，裴家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看热闹的人。 苏嬷嬷问：“昨日就已经让人将消息送了过来，裴大人可已经告知了孟氏？她是何态度？” 裴玄叹气道：“为国祈福是孟氏的福气，只是她性子鲁钝不能理解其中意义。为免她横生枝节，我还未将此事通知她。” 苏嬷嬷皱眉：“裴大人这样做，就不怕她今日闹腾？咱们是请孟氏为国祈福，总不能将人捆了带走。” 裴玄立刻赔礼道：“是我考虑不周，嬷嬷进屋子里喝会儿茶，我立刻将人安抚好带过来。” “裴大人可要快着些。” 裴玄匆匆朝着拂羽居去，让人打开了锁，就看到孟娇娇带着青黛站在院子里。 她披着红色斗篷，眉眼清冽明艳，正满脸嘲讽的看着他。 “看到我，裴大人很意外？是不是在想我怎么还没晕死过去？” 裴玄的确疑惑，但肯定不会承认：“孟氏，钦天监选中了你为国祈福，接你的人就在外面，你现在就要他们走。” 孟娇娇心里乐意的很，但她不能表现出来，若不然后面的戏可就不好看了。 她幽幽道：“为了让我给公主腾地方，裴大人还真是苦心安排啊。” “你现在说这些也没用，现在你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是乖乖上山祈福落得个好名声，二是抗旨不尊身首异处。”裴玄怕苏嬷嬷等着急了，说话很直接，“你自己不怕死，也要想想孟家其他族亲，违抗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孟娇娇冷笑：“即便我上山祈福，也要占着你正妻的位置！你说衡阳公主会不会膈应？” “接你的嬷嬷说了，既是为国祈福就要了断尘缘，所以我会给你一封和离书。” 看着孟娇娇一脸震惊，裴玄只觉得痛快。这几日他被孟娇娇怼的怀疑人生，常常觉得事情失控，如今看到她这副样子，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你若早早答应为妾，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裴玄笃定她已经没有退路，“孟娇娇，这就是权势的好处，也是你和公主之间隔着的天堑！” 他马上就要摆脱这个粗鄙的女人，成为当朝驸马！ “裴大人如此喜欢权势，可要一辈子高高在上才好。” 孟娇娇冷笑一声，抬脚向外走去。 裴玄觉得孟娇娇的话很不对劲儿，但想到她现在也只能说两句狠话，依旧脚步轻快的跟上了去。 第22章 和离书 看到孟娇娇进来，裴老夫人立刻笑道：“娇娇啊，这位是大长公主身边的苏嬷嬷，今日是特意来接你上山为国祈福的。我就说，你这孩子是有大福气的。”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看裴老夫人面色铁青，孟娇娇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想早早的赶我出门，好迎公主过门吗？” 马上要走了，现在就怎么痛快怎么来。 “孟氏！当着苏嬷嬷，你胡言乱语什么呢！大长公主选中了你，是你的福气，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裴玄一脸歉意：“让嬷嬷见笑了，孟氏性子粗鄙才会胡言乱语，还请嬷嬷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皇上既然都已经授意让大长公主带孟氏上山了，就不会轻易改了主意。但孟氏若是闹的难看终究不好。 “孟氏，道理我已经同你说清楚了，你只管上山为国祈福，若日后归来，裴家总有你一席之地。”裴玄看着孟娇娇的眼神带着警告。 孟娇娇冷笑一声，冲着裴玄伸手：“不是要给我休书？拿来吧。” “夫人是为国祈福，拿的是和离书。”苏嬷嬷开口，“难道裴大人没有同夫人说清楚？” 青城山之后，苏嬷嬷就知道孟娇娇是个脑子清楚的，她既在今日同裴家为难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她愿意帮她一把。 毕竟，她还要给他们小主子捐银子啊。 就、看在银子的面上。 “我看夫人似有怒气，不如说出来。既要祈福，心里就不能带着怨气。若是因此影响了大事，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感受到苏嬷嬷的好意，孟娇娇心中轻笑，这嬷嬷也是个妙人。瞧瞧这三两句话，裴家人的脸可比外面天色还难看。 “能为国祈福，民妇心甘情愿。只是眼见着裴大人要迎新人进府，我这旧人有些不甘罢了。”孟娇娇红着眼道，“多说无益，休书也好和离书也罢，裴大人给我吧。自此以后，我同裴大人就再无关系了。” 见孟娇娇不再发疯，裴老夫人赶忙道：“大郎，快些将休书哦不，是和离书！快将和离书给了孟氏。” 眼瞅着就能将孟娇娇赶出家门了，可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让出岔子，能早些赶出门就不要拖拉了！ 裴玄袖里准备的是休书，可苏嬷嬷既然开口了，他只能道：“嬷嬷在此处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写和离书。” “裴大人请便。”苏嬷嬷看向孟娇娇，含笑道，“夫人也坐下等吧，想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孟娇娇苦笑一声：“是啊，若不是此处没有笔墨纸砚，只怕当场就能写了给我。” 裴老夫人眼皮狂跳，孟娇娇这是在阴阳裴玄迫不及待要和离啊，可她也不敢再随意开口了，实在是怕了孟娇娇不管不顾发疯。 忍过这一时片刻将人赶出去就好了。 忽然，管家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大冷天的竟然跑出了满头汗：“老太爷，外面好多人围了咱们大门，叫嚷着要大夫人偿命呢！” 裴老爷子震惊：“出了何事？谁要让孟氏偿命？” 若是之前孟娇娇遇到了麻烦，他们定然高兴，可苏嬷嬷都在这里了，要接孟娇娇上山的消息也传了出去，这个时候若闹出事来，这是在打大长公主的脸呢。 再者孟氏还是裴家妇，一个不好，裴家也要跟着丢脸。 裴老夫人大怒，指着孟娇娇：“你、你到底在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在家猖狂也就罢了，怎的出去也如此跋扈？！大郎娶了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老夫人慎言。”苏嬷嬷淡淡道，“能为国祈福的人嫁进裴家就是倒霉？您这话让大长公主和皇上怎么想？” 裴老夫人傻眼：“我、我……” 这嬷嬷不是为着衡阳公主嫁进裴家扫清障碍的吗？怎么好像在帮着孟娇娇说话？ 不对，肯定不是帮着孟娇娇，那就是为了皇家脸面…… 裴老爷吩咐管家：“你出去弄清楚，好端端的那些人为何要寻孟氏的麻烦。” 孟娇娇嗤笑，好端端的？这就给她定罪了？ 她道：“既已闹到了门口，不如大家一起移步出去看看。” 第23章 爱惜羽毛 裴家门口乌泱泱围了许多的人，有之前来瞧热闹的，也有来闹事的。 闹的最凶的一拨人，有年轻力壮的汉子也有白了头发的老人，更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哭的叫的让头皮发麻。 看到裴家大门打开，一群人蜂拥而上又被府中家丁拦住。 “孟万山害的我们家破人亡！我们要讨一个公道！孟万山的女儿既然是你们裴家的夫人，你们裴家就得给个说法！若不然，咱们就去告御状！” “咱们知道你们家出了大官，你们不要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你们好过！” “我们那么多人不能白死了，裴家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对！必须给个说法！” 裴老爷子脸色铁青，压根不想搭理孟娇娇的事情，可这些人牵扯到了裴玄，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诸位有什么误会不如直言，若当真是孟氏的错，我们裴家绝不包庇。”裴老爷子特意点出孟娇娇是孟娇娇，裴家是裴家。 “孟万山为富不仁，他看中我们村的温泉就让我们整个村子的人搬迁。那可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老祖宗都埋在那里，给再多的银子我们也不可能答应。” “可我们万万没想到孟万山如此丧心病狂，为了得到温泉，竟然半夜在村子里放火，房屋烧没了不说还死伤了几十个人。孟万山还让人看着我们，不许我们告状，有不听话的都打死了！我们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逃出来的！”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震惊。 孟万山！庆国首富！活着的时候铺路修桥，遇到灾年带头施米施粥，这样一个人人眼中的大善人背后竟然如此残忍？ 难怪富可敌国，原来私下里手如此黑。 再者若不是确有其事，这些灾民又怎么会冰天雪地的跑到裴家找麻烦？就不怕被关进大牢？ 裴玄拿了和离书出来的时候就听说门口发生的事情，立刻赶了过来。他看向人群中脸上带疤的男人愣住，明明约定的是三日之后，怎的提前了？ 疤痕男人看着裴玄出来，给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嚷道：“你们都是当官的，官官相护，肯定是向着你们自己人！” 传话的人说了，为了不引起怀疑，将裴大人也一起带上。 裴玄脸色难看，这群蠢货！私自改了闹事的事情不说，怎么的还敢往他身上攀扯！ “刚刚听了几句，你们既然说孟万山害你们，可有什么证据？” 疤痕男人连忙道：“我们就是大田村的村民，现在的大田村已经变成了温泉庄子。这就是证据啊。” 苏嬷嬷脸色怪异：“你们确定是大田村的温泉庄子？” “是啊，没错，我们还带着自己的户籍呢，我们真是大田村的村民。”疤痕男人道。 裴玄见苏嬷嬷脸色不好，赶忙道：“嬷嬷不要生气，孟万山是否真的做下此事还有待调查。您放心，若真有此事，我绝不包庇，定要给这些村民一个交代的！” 苏嬷嬷没理会他的话，只问：“和离书写好了吗？” 裴玄立刻双上奉上：“和离书在此。” 心里的不安尽数没了，苏嬷嬷还是站在皇家这边的，早早将和离书交给孟娇娇，断了同孟家的关系，就不怕这些脏水泼到他身上了。 孟娇娇看着裴玄，一双眸子里尽是嘲讽：“这些人污蔑我父亲，事情还没弄清楚，裴大人就迫不及待的给我和离书，还真是爱惜羽毛的很。既如此，裴大人放心，以后孟家的事情就和裴大人再无任何瓜葛。” 她咬破手指在和离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递给青黛收起来，重新看向那些闹事的人：“我和裴玄已经和离，如今就是一个孤女，你们有什么冤屈只管跟京兆府尹说，不必怕官官相护了。” 裴玄脸刷的就黑了。 孟娇娇！ 第24章 豁出去 原本是打着孟娇娇要为国祈福不得不和离的名头，可现在让孟娇娇一说，倒成了他害怕被孟家连累才要和离。 这若是被那些多事儿的御史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参他了。 孟娇娇果然是他的克星，走都要走了还不安生。 他心里烦躁却不敢当着这么多人怎么着孟娇娇，狠狠瞪了一眼闹事的人，都说了过几日闹开，为何要擅自提前？！ 疤痕男人：金主让我们继续闹！ “青天大老爷要给我们做主啊！”呼啦啦地上跪了一片。 京兆府尹皱眉：“你们状告孟万山杀人放火只为了几个温泉庄子？可据本官所知，孟万山夫妇已死了，至于孟氏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你们就算告也不该找她的麻烦。” 刀疤男人喊道：“大人，她已经被休了！就不是裴家的夫人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啊！” 京兆府尹惊讶，想起最近京都里的传闻，看裴玄的眼神十分的意味深长了。 “你们来闹之前，这孟氏可还是裴家妇。” 裴玄：“……” 他硬着头皮上前解释：“孟氏被大长公主选中了为国祈福，须得了断尘缘，我们不得已才和离的，实没想到会有人告状。” “裴大人不必解释，我都明白。” 裴玄气结，一看那眼神就知道压根没信他的话。 孟娇娇冲着京兆府尹福了福身，道：“我相信家父的人品，他是绝不会做出杀人夺地的事情。还请大人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京兆府尹总觉得大田村这个地方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 他看向闹事的人：“你们既要状告孟万山杀人放火，可有证据？” 疤痕男人哭道：“青天大老爷，孟万山做事狠辣，我们能保住性命就已是万幸，又哪里有证据。现在只盼着大老爷为我们伸冤。” 青黛破口大骂：“呸！没有证据就靠着你们上下嘴皮一翻就说我们老爷说坏人？那我还说你们是被人找来难为我们姑娘呢！” 裴玄眼神闪了闪，虽然今日的事情发生的提前了，可现在也只能按照计划了。 他道：“刘大人，孟万山已经死了也没法对峙，但这些百姓实在可怜，不如就让孟氏用嫁妆给些补偿，让他们以后好好过日子，这事也就罢了。” “裴大人是笃定我父亲杀人放火了？”孟娇娇冷声道。 裴玄无奈：“是不是的也说不清了，可你看看这些衣不蔽体的百姓……孟氏，你怎的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呢？” 孟娇娇怒极反笑：“你既有恻隐之心为何要用我的嫁妆安抚他们？裴玄，慷他人之慨，你真是大方啊！” “我是为了你考虑！难道你真的想让你父母在地下都不得安生？你又不缺那点银子，何必跟百姓如此计较？” 孟娇娇仰起头，一脸的傲气：“我相信我父亲清白，若给了银子岂不是就认下这些恶事？刘大人，民妇恳求严查此事，若我父亲当真犯下大罪，我愿以命相偿。若最后查无此事，我也要这些人的命！” 她手指指向告状的百姓。 闹事的人被孟娇娇眼底的寒意惊住了，齐齐的后退一步。 疤痕男人结结巴巴道：“你开口就要人命，你们孟家都是怀种！” “我不说了么，若证实是真的，我这条命还有我的嫁妆、孟家的家产就全都给你们了。不说我的这条命，你们知道我有多少嫁妆吗？知道孟家有多少钱吗？” 孟娇娇看着那群人，勾唇一笑：“我手里的钱你们十辈子都花不完！我为父亲的清白愿意豁出全部身家和自己的性命，你们为亲人伸冤就不敢豁出自己的命吗？” “你、你……” “若你不敢就是诬告！诬告可是要打板子流放的！这冰天雪地的，流放上几千里你们老的老小的小怕是都要死在路上了！” 京兆府尹也看出来了，这群人就是来闹事的，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孟娇娇就已经先将人镇住了。 他轻咳一声：“来人，将这些人带回去好好盘问，有冤伸冤，若当真是红口白牙的污蔑他人就打了板子流放！你们放心，本官是定要还你们大田村村民一个公道的。 第25章 风波起 明德殿。 为国祈福的女子先要进宫拜见皇上之后，才能跟着大长公主上山，因此今日宫里的几位主子都呢。 明阳帝和赵皇后坐在上首，皇帝下首是一身素衣的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旁边是明艳四射的衡阳公主，坐在赵皇后下首的则是瑜贵妃。 瑜贵妃生的三皇子，比赵皇后生的太子大了一个月。 赵皇后生了嫡子，瑜贵妃生了长子，朝堂上就立嫡立长一事一直争论不休，宫里皇后和瑜贵妃的关系自然也好不了。 她压住嘴角的冷笑，垂眸喝了口茶水。 她不知道明阳帝是为了孟家的家产，只当明阳帝看重衡阳公主坚持要成全她和裴玄。说什么为国祈福，不过是遮掩皇家夺人夫婿的丑事。 “内务府已经在准备你大婚的事情，日子定在年前也不算仓促。”明阳帝看着衡阳公主道，“你是朕册封的护国公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衡阳公主起身拜谢：“父皇已经安排的很好了，儿臣感激万分。” “公主和裴大人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二人又是吃尽苦头才喜结良缘，这婚事自然马虎不得。昨日皇上还催着我给公主寻一些好东西添妆呢。”瑜贵妃笑道，“臣妾还从未见过皇上如此疼爱一个孩儿呢。” “父皇对儿臣的好，儿臣心里都明白。只恨儿臣是女儿身，不能为父皇做更多的事情，但以后儿臣一定会……”衡阳公主小脸憋的小脸通红，却还是仰起头道，“儿臣一定会督促驸马为父皇分忧的。” 衡阳公主一脸孺慕的看着明阳帝，这让明阳帝十分的受用。 若不是有和亲的事情，他大概一辈子也想不起后宫里还有这么个女儿，可现在这个女儿让庆国边境安稳下来，他也愿意给她脸面。 “你和驸马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即便是看不惯他们，赵皇后也不会这时候的扫兴，反而凑着趣说了些开心的话，大殿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但这份好心情在听说裴家门口闹起来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皇上，裴大人门口有人伸冤，状告裴大人的岳父孟万山杀人夺地、草菅人命，非要裴家和孟氏给个说法，现在已经将裴家围了。” 众人面面相觑，赵皇后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什么事儿都赶在了这一日？” 明阳帝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摇头，表示事情不是她安排的，只要安安稳稳将人接走就是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他又看向衡阳公主，他这个女儿既有本事搅的三个部落不安生，收拾一个孟氏还不是轻而易举？她有手段他没意见，可将手段耍到了他眼皮子底下就不行了。 明阳帝眼神明暗变化，自衡阳公主归来后，头一次对她生出了不满。 “衡阳，裴家的事情你可知道？”明阳帝问。 知道皇帝对自己起了疑心，衡阳公主了立刻摇头：“儿臣不知。” 裴玄不是说将那些人看住了？他到底要做什么？ 衡阳公主道：“清者自清，儿臣相信京兆府尹一定能将事情调查清楚的。。” 明阳帝既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就不是这么三两句能过去的，反而觉得她心机深沉，闹出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如此镇定，果然心思深沉。 “传朕旨意，命京兆府尹带领相关人员一起进宫。” 第26章 宫里的东西 圣旨很快送到了裴家大门口，京兆府尹道：“你们刚刚不是说要告御状，现在本官亲自带你们去见皇上，有什么冤屈只管说。” 以疤痕脸为首的这群人都傻眼了，怎么就闹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可比天上的神仙还遥远呢。 而且听说皇上不高兴了说砍头就砍头…… “不、不告了……我们不告了……”疤痕快要哭出来了，他只想闹一闹弄点银子，没想着将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啊。 其他人也都急了，已经有人开始推搡那疤痕脸男人。 “是你说的来这里哭一哭闹一闹就有银子，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啊，咱们一点银子没见着现在还要将命搭上去……你这个丧天良的……大人，是他，是他找我们来闹事的！说是事成之后每个人给我们一两银子！” 京兆府尹道：“教唆百姓围困官员府邸，攀诬他人是大罪！” 疤痕男人脸色惨白，他求助的去看裴玄，可裴玄这会儿压根不跟他对视。 金主不管他了，他得死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是、是这位裴大人让我来闹事的！是他！”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 裴玄找人污蔑自己的岳父孟万山？ 京兆府尹也不理解：“裴大人为何要这样做？于他有什么好处？” “小人、小人不知道啊，但真的是这位大人指使我们的！”疤痕脸急切道。 裴玄嗤笑：“刚刚说孟万山杀人放火，这会儿又说本官花钱雇了你们？说，到底是指使你们来算计本官的？” 他侧身看京兆府尹：“大人，我怀疑是有人想借着孟家的事情来陷害我，现在被拆穿了又想拉我下水。背后之人心思实在狠毒，请刘大人严查此事还我一个清白。” 他的确找了这些人闹事，可那又如何，他并未留下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 “你可有证据证明是裴大人指使的你们？”京兆府尹问道，“若没有就同本官一起进宫见皇上去，到时候自有法子让你们说实话。” “我、我……”疤痕脸吓的浑身哆嗦，其他人也嚎哭了起来。 孟娇娇忽然道：“裴大人不若就承认了吧，不然这些百姓可就要送掉性命了，你能忍心？” “污蔑朝廷命官乃是大罪！”裴玄沉声道，“孟氏，即便你我和离，你也不必如此狠毒。” “刚刚他们污蔑我爹的时候，你不是说既没证据不如就赔给他们银子，毕竟他们都很可怜。”孟娇娇看着裴玄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嗤笑，“怎么轮到裴大人就不能包容一二呢？” “这人既然没法子证明自己的话，裴大人不妨认下来，也好免去这么多百姓的牢狱之苦。裴大人觉得如何？” 你裴玄不就是喜欢慷他人之慨吗？现在机会给到你，你倒是慷慨啊！ 京兆府尹嘴角抽了抽，这孟氏的嘴好生厉害！ “陛下还在宫里等着，诸位就一起进宫去吧。”他催促，“莫要让陛下久等。” 孟娇娇颔首，扫了一眼裴玄：“看来裴大人是要眼睁睁看着这些百姓去死了，真是铁石心肠呢。” 刚刚裴玄指责孟娇娇的话，这会儿全部还了回来。 裴玄冷冷道：“皇上自有圣裁！”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疤痕男人吓的“嗷”的一嗓子就扑过去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我、我有证据。”疤痕男人从袖子里拿出一枚荷包举过头顶，“大人请看，这荷包是裴大人找我的时候不小心掉下，被我捡了。” 荷包是红缎刺绣，纹饰是插有麦穗的如意瓶，两旁芙蓉花各一。 京兆府尹不懂绣品，想着孟娇娇曾是裴玄的妻子，就问：“这可是裴大人的荷包？” 孟娇娇将荷包接过来检查摇头：“不是。” “不是就好……” “但这荷包以金线描边，应当是宫里的东西。” ！！ 第27章 面圣 京兆府尹脸色严肃起来：“孟氏，此时非同小可，你可确定？” “大人若有所怀疑，不如待会儿就让宫里针线局的嬷嬷检查一番，她们定能分辨的出来。” 涉及到宫里，京兆府尹再不敢耽误了，带着一行人急匆匆进了宫。 明阳帝听完京兆府尹的叙说，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衡阳公主，冷声道：“来人，传针线局的嬷嬷。” “皇上，何必劳师动众的。”大长公主轻叹一声，“苏嬷嬷从前就是针线局的，是不是宫里的手艺她一看便知。” 明阳帝道：“将东西拿给苏嬷嬷。” 苏嬷嬷先行礼，从托盘上哪起荷包仔细检查，很快将荷包放回到了托盘上。 赵皇后问：“如何？可是宫里的东西？” “回皇上娘娘的话，这荷包确实是宫里针线局的手艺，而且荷包上还绣了名字。”苏嬷嬷道。 “有名字？” 赵皇后起身将荷包拿过来看了，冷笑一声东西递给了明阳帝：“如意瓶中间绣着“玉”字，配上两边的芙蓉花，这可不就是咱们衡阳公主的名字。” 那人指证东西是裴玄掉下的，现在又证明是宫里的出来的，真相已经跃然纸上了：裴玄和衡阳公主花钱雇人污蔑孟万山。 至于为什么？ 呵！ 孟万山是谁？那可是庆国的首富，赚的钱海了去。这两人是既想赶走孟娇娇，又惦记人家的钱。 明阳帝难堪至极，孟家的钱财是要给他呢，没想到他还没拿到手，就有人抢在他前面惦记上了。 明阳帝抓起荷包直接砸在了衡阳公主脸上：“宋玉芙！你好的很！” 衡阳公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这荷包是针线局里做的，可未必就是从女儿这里流出去的啊！女儿绝不会做这等事情，还请父皇明察。” 裴玄也道：“微臣也冤枉，恨只恨背后之人心思狡诈，陷害微臣不说还要拖公主下水！请皇上下旨查出此等心思歹毒之人！” 瑜贵妃也帮着求情：“皇上，臣妾也觉得这事有蹊跷。裴大人和衡阳公主九死一生才回来，若这么轻易的就被人污蔑了，岂不让人心寒？这件事咱们不妨从头开始查，是谁污蔑孟万山、孟万山究竟有没有杀人放火……一层层的查下去，总能查出幕后黑手来。” 京兆府尹道：“回皇上，温泉庄子的事情应当同孟万山没有关系。” “刘大人没审没查的就如此笃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瑜贵妃没好气道。 衡阳公主和裴玄都是表明了要支持三皇子的，瑜贵妃想着孟万山赚那么多的钱不可能没有几件脏事，只要查出来，荷包不荷包的就不重要了。 明阳帝没理瑜贵妃：“刘卿，你为何说温泉庄子同孟万山无关？” 他知道刘淳这个人，身为京兆府尹，每日处理都都是京城的麻烦事，虽圆滑但办事绝对靠谱，他既这样说定是有证据。 京兆府尹道：“微臣之前听大田村的时候就觉得耳熟，刚刚忽然想起来，那庄子是三皇子买下的。三皇子修庄子的时候，还曾向工部借过人。” 所以跟人家孟万山一点关系没有！ 瑜贵妃傻眼，她没想到自己帮了人家半天，最后这火烧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皇上，您看看这就是污蔑！找一群百姓闹事，就将衡阳公主、裴大人还有三皇子全部搅合进去了。此人心思歹毒可见一斑！” 赵皇后道：“刚刚贵妃说的有道理，不管是谁的庄子，到底有没有杀人抢夺还是要查一查的，没有最好，若真有……这事情可是要伤及皇家颜面的。” 她有看向跪在后面的孟娇娇，轻叹一声：“这就是孟氏吧，也是个可怜的。” 好端端的被人抢了夫婿，还因为手里的钱被人惦记。 即便明阳帝觉得皇家公主抢了孟氏的夫君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会儿也有些不自在，毕竟人许了他大笔钱财，结果临走还闹出这等事情。 衡阳公主和裴玄冤枉不冤枉还得调查，但孟氏肯定是真可怜。 “孟氏，你为国祈福乃是大义，若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明阳帝道。 孟娇娇摇头：“能为国祈福是民妇的福气，民妇没什么要求。民妇知道今年雪灾，不少百姓都遭了难，民妇愿意捐献孟家所有家产助百姓度过难关。” 明阳帝原本想着悄悄将此事办了，但没想到孟娇娇会在此时提及。 但，她选择这个时机说出来很合适。 大长公主眼神微亮，这姑娘比她想的还要聪明。 “孟万山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家财无数，你舍得？” 孟娇娇笑了笑：“我爹活着的时候常说他赚的是百姓的钱，现在将这些钱还给百姓也是应该的。再者没了这些钱，民妇日后也能过清静日子了。” 裴玄震惊，她捐了！她竟然全捐了！ 那么多钱，她怎么能！ 若不是此刻在皇宫，他都要冲上去问问孟娇娇是不是疯了！她是不是疯了！ 大长公主道：“孟氏既有这个心，皇上就成全了她吧。” 赵皇后也道：“皇上，孟氏如此大义，该赏。” 她儿子是太子，孟娇娇捐给皇上，就等于捐给她儿子！这是自己人！ 明阳帝虽然早就知道孟氏钱财会归国库，可这会儿听孟氏亲口说出来，还是十分的动容：“孟氏你想要什么奖赏，只管说。” 孟娇娇磕头，哽咽道：“民妇的爹娘惨死黄兰城，民妇想将自己的嫁妆捐给黄兰城的将士，只盼着他们奋勇杀敌，如此也算我尽了为人子女的一番孝心。求皇上成全。” 裴玄的心冰凉，嫁妆也捐了！ 孟娇娇将她的嫁妆也捐了！ 第28章 孟娇娇成公主了 孟娇娇做出这件事比捐嫁妆本身带给他的冲击更大。 他是正三品的中书侍郎，她是一个没了娘家的商户之女，她的生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一直以为自己将孟娇娇牢牢捏在了手心，看她胡搅蛮缠、撒泼耍赖都觉得是垂死挣扎。他高高在上看她如蝼蚁。 在今日之前，他一直都这样想的。 可万万没想到，孟娇娇会在最后时刻闹这么一出。她捐了孟家所有家产不说，竟然连自己的嫁妆都捐了。 别说孟娇娇心中有大义，她分明就是不想给他留一点银子。 夫妻一场，她竟如此刻薄歹毒！ 裴玄恨不能撕碎了孟娇娇，可皇上在上面坐着，他什么都做不了。即便用了全部的力气克制，他的身体还是在颤抖。 衡阳公主也没想到孟娇娇会这样，孟娇娇的嫁妆已经让人眼红，更不要说孟家的家产，她说捐就捐了！ 裴家没什么家底，全指着孟娇娇的嫁妆维持体面，她现在全捐了，以后裴家怎么办？难不成还要她来贴补不成？ 想到这儿，衡阳公主也忍不住了。 “父皇，孟氏为天下百姓忧是好的，可她到底是一个弱女子，没了钱财傍身以后还如何度日呢？”衡阳公主一脸担忧，“依女儿的意思，不如让她只捐了孟家家产，她自己的嫁妆还是留着吧。” 瑜贵妃还在气恼裴玄和衡阳公主陷害孟娇娇却将三皇子牵扯进来的时候，这会儿也没开口帮他们说话。 没错，瑜贵妃已经笃定就是这两人想害孟娇娇，却因为才回京城搞不清状况，将三皇子的庄子说成了孟万山的。 这点小事都搞不明，日后还能指望他们帮三皇子？不帮倒忙就是好的了。这会儿她对两人持观望态度，自然不会再开口帮腔。 大长公主笑道：“到底是衡阳心软，现在还记挂着孟的日后。” 孟娇娇的嫁妆可点明了要捐给北地她儿子那边的，宋玉芙不敢打国库的注意，就盯上了北地，还真是知道柿子捡软的捏。 衡阳公主心中一惊，也反应过来自己得罪了大长公主，赶忙道：“姑祖母……我只是担心她日后……” “既担心，不如衡阳你随本宫上山祈福，就让孟氏继续留在裴家？”大长公主冷冷道。 她在皇上面前小心，不代表宋玉芙能在她面前蹦跶。 她儿子还在北地挨冻受饿呢，好不容易有孟氏捐的粮草，宋玉芙还要打劫，她岂能容忍？ 衡阳公主干巴巴道：“姑祖母说笑了，孟氏是特意选出来八字相合之人，岂是我能取代的。” “本宫从不说笑。”大长公主不轻不重道，起身看向明阳帝，“皇上，到孟氏自己的东西还是让她自己做主。咱们皇家虽然尊贵，但也没有连人家自己的家财也要一并安排的道理。” 赵皇后也道：“臣妾觉得姑母言之有理，不若这样吧，就让臣妾收孟氏做个义女，日后等她祈福下山，臣妾为她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另寻良人。如此，孟氏后半辈子也算有了着落。” 皇家的义女没什么份量，但说出去好看，再者孟氏祈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即便日后真要出一份嫁妆，那也有宫里内务府操办。 所以皇后这话说的一点压力没有。 大长公主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孟氏既要为国祈福又捐赠了如此多的银钱助庆国百姓，实为女子楷模，该赏。” 若不是儿子那边等着粮草救命，她也不会上急切的去占一个孤女的便宜。即便孟娇娇说了是一场买卖，可她知道自己占便宜了。 此刻能帮孟娇娇讨点好处，大长公主还是十分乐意的。 明阳帝点点头：“朕亦有此意，孟氏虽为女子但心中有大义，那捐让皇后收作义女，赐封号荣盛公主。” 没有封地的公主，在封号上明阳帝还是很大方的。 衡阳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忙活一场什么都没捞着不说，还让孟娇娇白得了个公主的封号！ 一个商户之女，日后就跟她同一品阶了？ 裴玄更是一脸茫然，孟娇娇成公主了？ 第29章 因为我有钱 出了宫门，京兆府尹带走了疤痕男人继续审问，即便明眼人都能看出到底怎么回事，但表面上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大长公主和衡阳公主都被皇帝留下说话，所以这会儿出宫的只有孟娇娇和裴玄两人。 从昨日开始大雪就已经停了，宫门口早就打扫干净了，但有北风卷过来的时候，屋檐上的雪沫子还是会扑人一脸凉意。 裴玄看着孟娇娇，眼神复杂，且带着不甘心的愤怒：“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要同我鱼死网破的？” “我未想过和你鱼死网破，不过是为自己争一条生路罢了。” “我是朝廷正三品的官员，娶了公主以后仕途定然会更进一步，以你的身份能给我做妾已是高攀。你为什么不愿意？” “我为什么要愿意？” 孟娇娇觉得裴玄脑子里的水都冻成了冰渣子，要不然正常人他问不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她看着裴玄，想着自己当初嫁他时也没什么心动，不过是父母觉得裴玄是个读书人，又信誓旦旦的说会对他好，于她来说是不个不错的夫君。 她当时想，能让大哥舍命相救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就嫁了吧。 她手里有银子，不靠着谁也能将日子过的舒舒坦坦，所以即便值得裴玄死了，她也没想着离开裴家。 可现在看，倒是要庆幸裴玄死而复生，若不然她还要养着裴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呢。 现在就很好。 至于那三年，她权当修行了。 “裴玄。”她看着他，很认真道，“若你先迎了公主进门，又登门要我这个商户之女做妾，我虽然不屑但也不能说你错，毕竟人分三六九等，身份有也云泥之别。可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能轻易的说出让我自请为妾，你这个人的心就已经坏透了。” “那是公主，我……”裴玄想为自己辩解，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盯着孟娇娇美艳的脸，难以置信道，“你早就知道自己会被选择为国祈福？” 他觉得自己对孟娇娇所有的固有认知都在这一刻被打碎了。 若孟娇娇从一开始就打算了离开，那他们这段时间的威逼利诱甚至于后面圈禁岂不是在闹笑话？ 而孟娇娇则是一直冷眼看着他们上下折腾？ “那日你祭拜过你父母之后就去青城山见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为何会见你？你就是个商户啊！” 孟娇娇嫣然一笑：“自然是因为我有钱啊。” 冲击太大，裴玄脑子一阵阵眩晕，他死死盯着孟娇娇：“你、你用你所有的嫁妆换大长公主为你开口？你宁愿将你的钱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想留给我？孟娇娇，你果然从未将裴家当成你自己的家。” “裴大人这话真可笑，我把钱留给你，你就不娶公主了？还是说日后你就不会要我的命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孟娇娇也不忍着了。 “你敢说你不是想先稳住我将公主娶进门，等回头过个一年半载，就让我病逝在你裴家后宅？” “我没有！” “是没有还是不敢承认，你自己清楚。”孟娇娇冷冷道。 她活着一日，就是裴玄辜负发妻另攀高枝儿的证据，就是衡阳公主强夺人夫污点，这两人是一定不会让她活着的。 “裴玄，看你苦心算计最后什么都没得到，我真高兴。”孟娇娇轻笑，“你找那些人污蔑我父亲的招数可真蠢，若我是你，就等着我上了山再出手。” 裴玄猛的瞪圆了眼睛，还想说什么，却只看到孟娇娇走远的背影。 他心里极度的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 第30章 钱都没了 裴家上下都在松鹤堂等消息，见着裴玄，裴老夫人第一个开口：“皇上是不是下旨要查孟万山的脏事？孟娇娇有没有被下大牢？” “是啊大哥，孟娇娇被抓起来，咱们就可以准备起来迎公主进门了。”裴元兴奋道。 裴老爷子见裴玄脸色不好，赶忙问道：“大郎怎么不说话？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难道皇上因为孟万山迁怒你，不肯为你和公主赐婚了？” “和离书已经给了孟娇娇，孟万山的事情就跟咱们没关系啊！大郎你跟皇上说清楚了没有？”裴老夫人气急败坏，“我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个灾星！走都走了还要祸害咱们一家子！” 裴松担忧道：“那现在要怎么办？皇上要是不同意赐婚，那大哥是不是就要娶别人了？” 裴老爷子催促：“大郎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皇上怎么说的？真不赐婚了？” “皇上没说不赐婚。”裴玄靠在椅背上，脑子里都是孟娇娇在宫门口说的话，看着一家子转怒为喜，幽幽道，“皇上册封孟娇娇为荣盛公主。” ！！ 裴家人全部傻眼了，孟娇娇，那个被他们扫地出门的商户之女怎么眨眼功夫就成公主了？可这若是让他们震惊，裴玄接下来的话则让他们心肝肺都疼了起来。 “孟娇娇捐了孟家的所有家产以及自己的嫁妆，皇上褒扬她，赐公主封号。” 松鹤堂鸦雀无声，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忍耐这么久终于将孟娇娇弄走了，可她的银子也跟着走了？ 而且她还是将银子给了皇帝，他们是绝无可能再要回来的！ “她怎么敢！”裴老夫人气急败坏，使劲儿的拍桌子，“孟娇娇她怎么敢！” 赵氏喃喃道：“那么多钱就全捐了？以后咱们可怎么过日子……” 这是裴家所有人的心声。 之前孟娇娇已经摁着他们的头将从前赠送的东西全都要了回去，他们就等着将孟娇娇赶出去拿了她的嫁妆，还有孟家的家产。 可现在全没了！ 裴元结结巴巴道：“等公主大嫂过门，咱们家还是会好起来的吧？” 一直没开口的裴松忍不住道：“公主以后不是住在公主府吗？她还能管着咱们全家吃喝？从前孟娇娇往外拿钱可从来没小气过。” 是啊，他们一边瞧不起孟娇娇的身世一边又享受她的银子，现在换了衡阳公主来，还能像对孟娇娇那样对公主？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好一会儿，裴老爷子才开口：“孟家的家产不好说，但孟娇娇的嫁妆现在就在家里，能不能……” “不能。”裴玄摇头，“孟娇娇已经将她的嫁妆单子交了上去。明日户部官员就会亲自登门清点，而且这些东西是捐给北地的将士的。谢世子就在北地，大长公主定然也会派人盯着。” 再者，才闹出诬告孟万山的事情，皇上只怕已经对他起疑心了，若孟娇娇的嫁妆还少了，他在皇上面前就彻底完了。 想起孟万山的事情，裴玄再也坐不住了，他要去找衡阳公主问个清楚。 裴玄去的时候，衡阳公主正靠在软塌上喝汤，看到他进来也没起身：“裴郎是来解释孟万山的事情吗？” 裴玄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放在案几上，盯着衡阳公主艳丽的脸：“那枚荷包是怎么回事？” 桌上的荷包同疤痕男交出去的一模一样，自己的荷包还在，那丢的那一枚是从哪儿来的？ 荷包来自宫里。 衡阳公主皱眉：“裴郎怀疑我？” “我并非怀疑公主，只是想弄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衡阳公主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出去，看了一眼绣着自己名字的荷包，道：“荷包的事情与我无关，而且裴郎行事之前也并未跟我说实话。” 现在已经证明孟万山的事情是子虚乌有，那裴玄之前就是在说谎。 裴玄挨着衡阳公主坐下，垂眸道：“我的确在算计孟娇娇的钱财，公主可是觉得我卑鄙？” 第31章 归家 衡阳公主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抬起头道：“在我心中，裴郎一直风光霁月，你既要算计孟氏，那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这荷包当真不是从我这里出去的。” “我相信公主。”裴玄握住衡阳公主的手，温情脉脉，“正因为相信公主，我才要将东西拿过来。” “我会派人去调查此事，但今日父皇对你我生了不悦，日后裴郎办事要更加谨慎些。” 裴玄面色一沉，他自然也看出了皇上的不满，虽然还没到厌恶的地步，可若不能及时扭转这种印象，对他也是极其不利的。 “公主放心，我在皇上面前定会谨言慎行。孟氏的事情已经过去，不值得我们浪费精神。倒是瑜贵妃那边，还要公主多多走动。” 衡阳公主皱眉：“我倒不怕被瑜贵妃挤兑几句，可大田村那边一个处理不妥当，三皇子对我们可要有意见了。裴郎可有好法子？” 裴玄脸色铁青：“是我们才回来没弄清楚状况，这件事我会亲自向三皇子请罪。三皇子看到了我们的诚心，也不至于现在就跟我们翻脸。” 明阳帝成年的皇子不少，但大皇子、二皇子夭折，现在诸位皇子中以三皇子最为年长，且瑜贵妃的母家被天下文人推崇。 瑜贵妃的父亲黎嵩曾是明阳帝的太傅，三皇子自幼得黎嵩亲自教导，在朝中有一大批的支持者。 而太子这边，占着嫡子的身份，外祖家是驻守南疆的大将军，虽然也握着兵权，但在朝中的力量就远不如三皇子。 所以裴玄和衡阳公主在对比之后，选择了三皇子。 “三皇子会相信我们的。”衡阳公主安抚道，将头轻轻靠在裴玄怀里，温声道，“有了这次的教训，还望裴郎日后有事情不要再瞒着我了。” 裴玄也不相信衡阳公主会害他，可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自然是孟娇娇。 她看到了裴玄随身携带的荷包，画了样子让孟家的绣娘做出来，又安排人假冒裴玄通知疤痕男将闹事的时间提前，剩下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户部官员已经将孟家家产清点完毕，装着金银的箱子排着队的装上马车，一直拉了两天才将所有东西入库。 孟娇娇平静的看着最后一箱东西也被抬上马车。 明阳帝没要孟家的宅子，孟娇娇行走其中，每一处都是她和家人快活的见证，可现在却只能摧心肝。 父亲、母亲，大哥，他们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压住眼角的泪意，孟娇娇直接在亭子里坐下：“林叔，我会离开一段日子，京城这边您还要费心盯着一些。” 林叔是孟府的管家，自幼和孟万山一起长大，如今虽年近五十，可精神很好。 他道：“姑娘只管去忙，我一定会守好咱们孟家。若老爷夫人知道这些金银就能换大小姐自由，他们一定是愿意的，所以大小姐不要自责。咱们孟家的基业，从不在这些死物上。” 孟娇娇点头：“没了这些打眼的东西，咱们也能安生几年。这几年咱们的生意都转到暗地里，鹿竹和青黛我要一并带走，孟安几个就留在林叔跟前跑腿。” 林叔问：“姑娘可想好了要去哪儿？” 他们几个亲信都知道孟娇娇上山祈福不过是个幌子，也知道她很快会离开京城。 “咱们孟家是漕运起家，自夫人老爷遇难之后，许多产业从明转暗。咱们在江南的产业颇多，姑娘若去那边做事情会方便一些。” 孟娇娇自小就展现出了极佳的生意天赋，三五岁跟着孟万山打算盘，十岁拿着小买卖练手了，等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能独自完成大宗生意了。 孟万山后面几年财富积攒如此之快，孟娇娇功不可没。 不过时下商人地位地下，孟万山夫妇盼着女儿能嫁个好人家，所以孟娇娇常常是女扮男装，用了化名在外行走。 也因为孟家的谨慎，世人只知道财神爷孟万山，不知道孟娇娇赚钱能力比其父还要厉害三分。 所以捐了家产，不止孟娇娇不慌，林叔他们也不慌。 再者，捐的，那就是明面上的东西。于他们而言，不过冰山一角。 “不去江南。”孟娇娇缓缓道，“我要去黄兰城。” 第32章 我要去黄兰城 林叔惊讶，劝道：“老爷夫人已经在京城安葬，小姐就不必去黄兰城了那么远的地方了。” 孟娇娇垂眸：“父亲母亲常年走南闯北的做生意，也不止一次遇到过山匪强盗，您觉得他们是舍命不舍财的人吗？” 他们不是！ “父亲母亲都说过，只要人在再多的钱都能赚回来，所以即便是舍了孟家所有家业，他们也会拼命活下来的。林叔，您当初不是也有这个怀疑吗？” 林叔嗓子干涩，道：“突厥狗残暴凶狠，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啊。” “验尸的仵作说父亲母亲死之前遭遇了严刑逼供，可咱们并没有收到索要赎金的消息。可若突厥人不是为了钱，那又是为了什么？林叔，我必须走一遭黄兰城。弄不清楚他们的死因，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这件事在她决定要离开裴家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林叔立刻道：“若真如小姐说的那般，您去黄兰城岂不危险？不如这件事就给我去做，我多带些人手，定会将老爷夫人的死因调查的清清楚楚。” “林叔，我已经决定了。” 孟娇娇一旦这样说了，那就是再无可更改顿余地。 林叔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道：“如今天寒地冻，黄兰城又路途遥远，小姐此时过去是要吃苦头的。我现在就让人准备车队，人多也能好好照顾小姐。” 孟娇娇摇头：“孟家已经捐了所有钱财，哪里还有车队？我捐给北地的那些嫁妆不好带上路，大长公主应该会换成银票送过去让谢世子就地购买粮草军需。我随着送银票的人过去，有皇家护卫在侧，我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林叔想想也是，又问：“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两三日的功夫。”孟娇娇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现在冰天雪地，谢世子拿着银票也没处买粮食，林叔你就近调派一批粮食送去黄兰城。” 林叔惊讶：“姑娘的意思是咱们自己做谢世子的这笔粮草生意？” “不只是生意。”孟娇娇轻声道，“林叔，你说给足了粮食和银钱，谢世子能打败突厥人的吧？只要谢世子还打突厥人，我就供给他粮草。他打多久，我就供多久。” 林叔顿时红了眼睛，哽咽道：“谢世子骁勇善战，一定能的。” 他家姑娘心里太苦了，有这么一个念想一个奔头也是好的。 孟娇娇回过神，假装没看到林叔红红的眼睛，笑道：“明日大长公主就会派人上门拉我的嫁妆，您可以带家里人去看个热闹。” 翌日，大长公主果然派人去了裴家。 一水的金丝楠木家具、锦缎绫罗珠宝首饰从裴家抬出来，就摆在裴家大门口，由户部清点核算之后，再装车抬走。 没多会儿的功夫，裴家门口就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裴元气的跳脚：“我公主嫂嫂很快要进门，会带着更好的嫁妆，没人稀罕孟娇娇的东西！ 林老爷子看了一眼特意带来的嬷嬷，那嬷嬷会意，挽了挽袖子站出去，指着裴玄的鼻子破口大骂：“看你这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难不成是怨恨我们姑娘宁愿将嫁妆捐给北地的将士也不留给你们一家子白眼狼？” “这桩婚事原就是你们裴家上门求娶的，到头来还嫌弃我们姑娘是商贾之女？一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怕是都忘了他裴玄能有福气娶公主，那是我们大少爷舍命救了他！” “我们小姐可怜啊，好好的兄长为救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死了，这人还欺负他的妹妹！大少爷啊，您要是在天有灵，就别让这一家子好过！” “也不想想，我们小姐嫁过来之前你们裴家是什么光景。吃我们小姐的、用我们小姐的，攀了高枝儿想甩开我家小姐，怎的还不想让人搬嫁妆？这就是你们裴家的门风？我呸！就是街上那些杀猪的都比你们要脸！” “就这还书香门第呢，公主还没过门就开始惦记上人家的嫁妆了？！你们是什么狗屁读书人！” 裴元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张开。 第33章 三品大员 裴玄赶回来的时候，孟娇娇的嫁妆已经拉的差不多了，林家骂人的嬷嬷也在收尾了。 看着乌压压围在裴家门口看热闹的人，裴玄沉着脸拉裴元进了府。 府门关上，裴元“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大哥，那腌臜婆子骂的好难听！我在京城的名声彻底坏了！” 裴玄心口也跟堵了湿棉花似的，觉得呼吸都费劲儿，咬牙道：“岂止是你的名声，只怕我们整个裴家的名声都坏了。” 裴元哭声一顿，抓住裴玄的衣袖：“大哥，这该怎么办？我们以后还能出门吗？” 当然能出门，只要脸皮足够厚，还是能出门的。 今日裴玄站在朝堂上，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以及许多不怀好意的的问候打探。若是之前他和裴家是整个上流圈子的大笑话，现在让孟家这么一闹，裴家的笑话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而如今，将这笑话压下去的唯一法子就是迎娶公主进门。 裴玄道：“赐婚的旨意明日就会下来，我们必须将婚事办的风光体面。” 赵氏忍不住道：“大哥说的轻松，咱们也想风光，可现在是家里没银子啊，咱们一家子的吃喝拉撒都成了问题。” 裴老夫人看了一眼赵氏，咬牙切齿：“必须风风光光的，让外面的人看看，没了孟娇娇，咱们还有公主这么尊贵的人儿进门。” 赵氏大叫冤枉：“母亲，现在的问题是没银子。” 裴老夫人不理她，只看裴玄：“大郎，你那里有多少银都拿出来吧，还有公主那边，你问问她能给出多少，要不是为了公主咱们家也不会是如此境地，她总得拿出个态度来吧？” 裴家人的眼神让裴玄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这家的一份子，而是一块肥肉，他们都想扑上来咬一口。 他以为重新回到京城，等着他的是身份高贵的妻子、锦绣的前程，还有恭维他的家人。可现在一个孟娇娇就害的他名声大损，早朝上皇上也是话里话外的敲打。 而本该跟他同心协力共渡难关的家人，现在指望他出钱，甚至让他跟公主要钱。 他们真的当他是家人吗？有考虑过他现在的难处吗？ 这一刻，裴玄对家里人失望透顶。 但现在他不能跟家里人翻脸，否则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就真的不能要了。 “公主的东西都出自宫中，是有内务府敕造的印记的，不能拿出去买卖。而且若我们找公主拿银子的消息被皇上知道，岂不是就坐实了孟娇娇供养全家？” “我们现在先将眼下的难关度过去，日后我会有大好的前程。一些钱财又能算什么大？还是你们并不愿同我共渡难关？” 裴玄看向裴老爷子，温声道：“父亲，我刚刚二十岁，是朝廷正三的中书侍郎。” 裴老爷子眼睛一亮，是啊，二十岁已经是朝廷三品大员，又马上要做驸马，以后只要裴玄不自己找死，他的前程就错不了！ “既是一家人就不必说这些，我和你母亲还有一些棺材本，全都拿出来给你用。二郎三郎，你们身为兄弟也也尽一份心意。” 裴松和赵氏交了一下眼神，道：“父亲说的对，我们是兄弟肯定要互相帮忙的。” 裴元：“我银子不多，但会尽力的。” 裴玄松了口气，他在心里发狠，他一定要让孟娇娇付出代价！ 第34章 潦草的婚事 第二日一大早，大长公主身边的人传话，因为大雪封路，所以原计划的启程日子往后推迟了五日。 如此一来，孟娇娇有了更多时间安排去黄兰城的事情。 “我和皇家侍卫一起出行，身边不好带太多人，只留青黛和鹿竹在身边就足够。但是除了之前让林叔安排的调运粮草去北地，我还想另外安排一支商队前往北地。黄兰城虽然生活环境恶劣，但哪里都不缺有钱人，他们一定喜欢京城的丝绸、药材等等。” 林叔原愿意看着孟娇娇忙起来，忙起来就没功夫去想那些糟心事了。 “咱们有现成的商队，只是日后要用什么名号？”林叔问道，在世人眼中孟家已经没落了，孟娇娇也即将上山祈福，那商队肯定不能再打着孟家旗号。 孟娇娇道：“还用梅云知的名字。” 她母亲姓梅，兄长名孟云知。 从前她女扮男装在外行走用的就是这个名字，嫁进裴家之后，也是用这个身份调度家中生意。 现在想想，当初父亲在孟家起势的时候就将大部分生意放在梅云知名下似乎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林叔点头：“不少人都只知梅大当家的名气，并未见过其人。如今姑娘走出来，想来会引起不少有心人的打探。” “无妨，原本也没多少人见过孟娇娇。” 傍晚时候，鹿竹来见孟娇娇，进门就跪在了地上：“姑娘！” 孟娇娇亲自将人扶了起来，笑道：“怎么还哭了？” “见到姑娘回来，奴婢高兴。”鹿竹红着眼睛道。 孟娇娇笑：“我打算带你和青黛一起去黄兰城，你可愿意？” “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鹿竹和青黛是从小陪着孟娇娇一起长大的侍女，两人对孟娇娇都忠心耿耿。孟娇娇嫁入裴家的时候只带了青黛在身边，将擅长管账的鹿竹派了出去。 她在京城的生意都是鹿竹在打理。 “咱们在京城的生意明面上都捐了出去，不能捐的也已撤了，倒是让你白辛苦一场。” 鹿竹笑：“只要有姑娘在，咱们在哪儿都能东山再起。不就是黄兰城，奴婢陪姑娘走一遭！” 青黛立刻道：“还有我！” 鹿竹看了看孟娇娇，犹豫了一下道：“姑娘，裴家三日之后就要迎衡阳公主进门了。” “三日后？”孟娇娇有些惊讶。 寻常女子成亲走完六礼都要一年半载的，加上女方准备嫁妆，男方修缮房屋，没个两三年是办不完的，更不要说皇室公主成亲的繁琐。 即便衡阳公主和裴玄的事情有些特殊，不可能等上两三年，但半年总是要有的，就算没有半年，三个月、两个月、一个月总行吧？ 现在距离她和离三天的功夫，裴家就要迎公主进门了？ 即便是孟娇娇，也要说一句这婚事办的太潦草了些。 自衡阳公主和裴玄立功回来，就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朝中不少人都愿意交好。可孟娇娇的事情闹出来之后，那日在宫中几人对峙的消息也慢慢慢流传了出来。 衡阳公主婚事办的如此仓促，明显是皇上对两人生了不满。在这个风头上，没谁敢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去裴家喝喜酒，都只派人将贺礼送了过去。 当然这贺礼，也在原本的基础上减了不少。 衡阳公主一扎扯下头上绣了龙凤呈祥的盖头，眼睛猩红：“父皇这是在打我的脸吗？父皇怎的如此待我！” 衡阳公主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裴玄挥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捡起地上的盖头，艰涩道：“是我连累了公主。” “裴郎，我们九死一生回来，父皇怎么能这么对我们？”衡阳公主睁着哭红的眼睛看裴玄，“他竟是连大婚的体面都不给我们。” 裴玄坐下来，揽着衡阳公主道：“皇上既然已经当众封赏我们，就不会将事情闹的太难看。至于今日的事情，是皇上对你我的敲打。只要我们日后谨言慎行，继续立功，皇上一定会将从前的事情翻过去的。” “会吗？” “会。” 第35章 都是会骗人的 衡阳公主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刚刚是我失态了，裴郎去外面看看吧，今日的事情如此不体面，不知道父亲母亲会不会生气呢。” “他们看中的是公主，只有心疼公主哪里会生气。” 衡阳公主破涕为笑：“裴郎先去忙，我会在这里等裴郎。” 看着娇羞的衡阳公主，裴玄眼神十分柔和。 等新房里只剩下衡阳公主一人，她脸上的愤怒、伤心、愧疚已经荡然无存，她站在窗口看院子里枯树上粗糙的红色绢花，眼底一片漠然。 皇帝的敲打，她一点不觉得意外。 前脚夸她是不让须眉，后脚就能狠狠打她的脸。她是不是一个好女儿全在于她是不是有用。 因为她生母身份低下，从小她在宫里过的猪狗不如，连最低等的太监都能欺负她。她每天都害怕自己会悄无声息的死在宫里。 后来东突厥人求娶和亲公主，她那些高贵的姐姐妹妹都吓的要命，她却觉得是一次机会。 东突厥野蛮又怎么样，还不是将庆国打不敢吱声？只要她能哄住突厥可汗，非但能过上好日子，还能报从前被欺辱的仇！ 她要让欺负过她的人都跪在她面前求饶！ 于是她想办法让后宫娘娘们注意到她的美貌，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被送去了和亲。 但是！别人想要东西垂手可得，她想要却比登天还难。 她还没到东突厥，他们的可汗竟然暴毙了！ 衡阳公主攥紧了手指，心里一阵阵发狠。 她既能从突厥全身而退，再回京城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嫁进裴家，是她回京的第一步。 松鹤堂阴云密布，裴老夫人惴惴不安：“大郎，外面人都说咱们惹怒了皇上，所以这婚事办的仓促，宾客也没来几个？这、这是真的吗？” 现在她已经顾不得裴家会不会成为京城笑话了，满脑子是得罪了皇上，他们这一家子还能活吗？ 裴玄身心俱疲，耐着性子道：“因为孟娇娇皇上是有些不高兴，但等过些时日就好好了。公主受了大委屈，你们都对她恭敬着些。” “公主是嫂子，我和老三肯定要敬重。可父亲母亲总不能也要敬着公主吧？”裴松道。 全家勒紧裤腰带办了这场婚事，原指望着娶了公主进门能捞回来，可今日送的贺礼是不少，可都被衡阳公主身边的人收走了，他们是一个铜板都没捞着。 这会儿正窝着一肚子火呢，裴玄还让他们恭敬些。 “从前孟娇娇嫁进来的时候，可是亲自侍奉母亲吃药，操持家中大小事情的。公主身份尊贵，也总不能只让咱们恭敬，啥事儿都不想管咱们吧？” “老二！”裴玄耐心告罄，盯着他，“公主身份高贵，岂是孟娇娇能比的？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 裴松文不成武不就，靠着裴老夫人从孟娇娇手里挖的银子娶了媳妇儿，一家子指着孟娇娇养。原本想着赶走了孟娇娇，来个公主日子能更好过，可谁知道是这样啊。 “公主身份是比孟娇娇高贵，可孟娇娇能让我们一家子过上好日子，公主能吗？”裴松站起来，大声道，“刚刚我已经听到了公主那边的人将所有的贺礼都送去上了公主府，大哥明日一大早就也跟着公主过去了吧？那我们呢？我们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 赵氏也道：“是啊大哥，眼瞅着快过年了，家里账上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了。这总得有个说法吧。” 裴玄深吸一口气：“我今日成亲，一定要这个时候说这件事吗？” 裴老爷子开口：“都少说两句，老二不能这么跟你大哥说话。咱们是一家人，你大哥不可能不管我们。” 裴松哼哼两声坐回了椅子上，公主又能怎么样，只要不带他们过好日子，那就是不如孟娇娇！最起码孟娇娇在时候，他就从来没考虑过银子的事情。 自从他大哥闹出要娶公主的时候，他就一日比一日紧吧。 “大郎，你明日当真要搬去公主府？咱们这个家你就不管了？你的两个弟弟还有我和你父亲都不管了？”裴老夫人皱眉，“刚刚老二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些贺礼当真都搬去公主府？” 裴玄：“贺礼都要登记在册日后还要还礼的，自然要搬去公主府。但正如父亲母亲所说，我们是一家人，我岂能不管你们？这五百两银子就是公主让我给你们送过来的。” “我让你们对公主敬重着点是那是因为公主先是皇上的女儿，才是我的妻子，按照礼法，咱们都要向公主行礼的，所以我们才要快些搬去公主府，不然难道让父亲母亲每日对公主行礼吗？” “公主不想二老为难，倒是没想到你们误会了。” 裴松问：“咱们这一大家子，五百两可是撑不了几天。之前孟娇娇即便生气，还每日给五百两呢。” “二弟！”裴玄眼神冷下来，“我再说一次，以后不要在家里提孟娇娇。” 裴松被裴玄眼里的寒意吓到，他拧过头去：“不提就不提。” “以后我的俸禄和赏赐会拿出来一部分放在公中。”交代完，裴玄站起身离开。 第36章 价格贵上一成 孟家，孟娇娇正在看鹿竹搜集来的消息。 “姑娘也知道，咱们在黄兰城的铺子也烧没了，调查起来就有些费力。可就几日之前，黄兰城传来消息，咱们的人打听到之前在铺子里的一个学徒。” “事发那日那个学徒的媳妇儿生孩子，就在关门之后离开了，侥幸躲过一劫。不过咱们的人找过去，才知道那学徒全家都搬家了。搬家的日子就在出事后的几天。” 屋子里点着蜡烛，孟娇娇的眉眼在烛影中美的惊心动魄。 这个学徒要么是知情人，要么就是……跟突厥人勾结。 “传信过去尽快将人找到，找到之后不要惊动他只盯住了即可。一切都等我到了黄兰城再做定夺。” “奴婢即可去安排。姑娘打算何时上山拜见大长公主？” “明日祭拜过父母兄长，我们就上山。在山上住一晚，后日一早启程，只怕咱们要在路上过年了。” 鹿竹笑：“跟着姑娘，在哪儿过年都一样。” 青黛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孟娇娇看着有些蠢萌的青黛，笑道：“怎么鹿竹一回来，你就成了她的应声虫？” “鹿竹说的对，我才应呢。她要说错了，奴婢才不应和。” “是、是，我们青黛最聪明了，定是每日都吃核桃的功劳。” 主仆三人都笑起来，暂时驱散了心头的沉重。 青城山。 孟娇娇跪下：“民女谢过大长公主让我看到了裴家办喜事。”。 原以为真是因为路上不好走推迟了出发的日子，但在知道裴玄和衡阳公主如此迅速的成亲，她就知道大长公主的意思了。 她领大长公主的人情。 大长公主让她起身笑道：“皇上经封你为公主，咱们就是一家子，就不必如此多的规矩了。这个时候，早两日晚两日出发也没什么区别了，倒不如让你看一眼。心里可痛快？” 孟娇娇诚实的点头：“看到他们在京城丢脸，我挺高兴的。” 大长公主承认她是皇上封的公主，她就不用自称民女了。 “你这丫头倒是什么都敢说。”大长公主道，“原本让你上山祈福就是个幌子，皇上的意思只要暂时不在京城露面，你想去哪儿都可以。但你为何要去黄兰城？” 此刻天寒地冻，既然变有皇家护卫保护，在路上也要吃不少苦头。 孟娇娇道：“此去黄兰城，一是想将从前孟家被毁的铺子重新开起来。二也是为着谢世子。” 大长公主倒不会觉得孟娇娇惦记上她儿子，疑惑道：“你何出此言？” “这个时节越往北越难走，加上突厥边境不安稳，已经很少有商人愿意去黄兰城做生意了。大长公主即便将银票送过去，只怕谢世子也买不到粮草和御寒的衣服。” 大长公主何尝没想到这一点，自从谢云骁去了边境，她将北地的事情每日掰开了揉碎了在心里反复掂量，他缺钱该怎么办，有钱了又该去哪儿买粮草…… “他在北地多年，想来总有自己的法子。”大长公主的话说的没什么底气，与其说是说给孟娇娇听的，倒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此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只是一个担心儿子的母亲。 她忽的看向孟娇娇：“你刚刚说是为了世子，难道有法子帮到他？” “这两日，民妇联系了从前和孟家做生意的几个朋友，让他们无论如何送一批粮草和棉服去北地，但价格要比平日里高上一成。因为那些人头一次和军营做生意，我若不去他们心里不安。” 第37章 你要叫世子叔叔 大长公主大喜：“只要能将东西运过去，莫说高一成就是两成也又何妨。！” 正如孟娇娇所说，现在压根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而是没人肯将粮食运去北地。 孟娇娇：“已经跟他们都说了，只高一成。虽然商人重利，可他们也都敬佩世子。” 她没打算将自己的底牌透出去，现阶段还是苟着好一些。 凉菜解决让大长公主十分高兴，她招招手让孟娇娇坐在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本宫已经将你捐了嫁妆的事情在信中告诉了世子，你在黄兰城若是遇到麻烦去尽可去找世子。” “多谢大长公主。”孟娇娇应下。 她要调查父母的事情，不一定会遇到什么麻烦，多一个门路总是好的。 大长公主笑：“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算起来，你还应该叫世子一声叔叔。他关照你也是应该的。” 孟娇娇：“……” 小叔叔？ 她用万贯家财给自己换来一个小叔叔？ 小叔叔是真的精贵啊！ 大长公主习惯了孟娇娇冷静自持的样子，乍然见到她发懵样子觉得十分的有趣，再想想她即便成亲又和离，如今还不到双十年纪，你世子还要小上几岁，还是个孩子呢。 这么一个小姑娘却已经吃了人生大半苦头，她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怜惜。 “这次靠着你的嫁妆解了北地危机，是本宫和世子亏欠你的。待日后有机会，本宫定会数倍奉还。” 大长公主说的认真，又觉得可笑。她儿子守的是宋家江山，却还要自己筹备粮草，最后还是靠孟娇娇的嫁妆才能缓解危机。 可看宫里那位，丝毫不觉得面上无光。皇帝可以给封号就心安理得换了孟家家产，但他们不能。 嫁妆，是一定要还的。她也在给儿子的信中点明了这一点。 孟娇娇刚想说不必，原本就是她跟大长公主的交换。可看大长公主态度坚决，即便她拒绝也无用。 她想了想，道：“那就等世子平定北地，荣耀归来。到那个时候，即便大长公主不给，我也会来讨要的。大长公主不要让人将我打了出去就好。” “你这孩子啊，当真心思玲珑剔透。”大长公主轻叹一声，又问起另外一件事情，“你和明月山庄的柳庄主是什么关系？” 当年，他们母子一路躲避追杀返京，危急关头，是明月山庄的柳庄主救了他们。 事后她表明身份，留下了那枚金镶绿松石戒指作为报恩的信物。若不是十分亲近的人，柳庄主是绝不可能将信物给出去的。 提及柳庄主，孟娇娇眼神亮了起来。 “柳庄主是我师傅，她收了许多徒弟，我是最小的那个。我父母出事之后，孟家只剩下我一个人，她担心我在京城没有娘家依靠会被人欺负，就将戒指给了我。” “不过师傅叮嘱过我，除非是到了性命攸关的生死关头，否则不许我打扰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知道这话说柳庄主能说出来的，感慨：“柳庄主为人仗义且行事磊落，只是你若早些找本宫，有本宫为你撑腰。皇上看在本宫的面上，也不是一定会给裴玄和衡阳赐婚。如今，你可后悔？” 孟娇娇摇头：“从未，反而觉得庆幸。” 裴家就是一摊烂泥，能跳出来是她的幸运。 第38章 抵达黄兰城 北风卷起车帘，寒意扑面，荒凉破败的城墙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像一条疲惫的巨龙卧在冰天雪地中，白森森的日头缀在天边，让人越发觉得冷。 待走近了，才看清城墙上烟熏火燎的痕迹，斑驳之处是早已变黑的血迹。 黄兰城。 孟娇娇盯着城门上的三个字，她手抵在胸前，轻声道：“爹，娘，我也来了这里。” 一时间，酸涩、难过、迷茫、决然各种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在孟娇娇胸腔来回撕扯，冲的眼睛一阵阵发酸。 她放下帘子：“进城吧。”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动静之大犹如地龙翻身。拉车的马儿畏惧嘶鸣，马车左摇右摆，即便青黛鹿竹竭力相护，孟娇娇的脑袋还是撞上了车顶，当即疼的她眼泪打转。 驾车的丁原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躁动的马儿，孟娇娇才颤着嗓子问出声：“外面出了何事？” 难不成他们才来就遇到了敌军攻城？ 丁越声音雀跃：“孟姑娘别怕，是世子来了！” 谢云骁？ 孟娇娇惊讶，强撑着爬起来掀开帘子，远远望去：乌压压一行人疾驰而来，马鸣嘶吼，溅起雪沫如浪，明明不过几十人，却跑出了千军万马势如破竹的气势，让人望之生畏。 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卷到了跟前，孟娇娇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桃花眼，脑子里飘过两句诗。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北地的狂风没有摧毁谢云骁的俊美，反而让他多了经过战场厮杀才有的威压和凌冽。 此刻，好看的桃花眼里如秋日寒潭搬透着寒意。 孟娇娇不解，只见马背上的男人薄唇微启：“粮食留下，人不要。” “世子，孟姑娘她是……” “告诉皇上，我一心戍边，无心风月！” 孟娇娇：“……” 神特么无心风月！ 马蹄声起，一行人疾驰而去，压根没给丁原解释孟娇娇身份的机会。 一路同行，几个人也熟悉了，丁原上前跟孟娇娇赔礼：“世子误会了姑娘的身份，还请姑娘原谅。” 孟娇娇：“皇上经常给世子送女人？” 丁原讪讪一笑，孟娇娇懂了。 “粮食是经我手买回来的，我需和世子当面交接清楚，才算不负大长公主所托。” 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谢云骁未必会为了几袋子粮食讹她，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当面交付清楚最安心。 军营不得擅入，在没交接完成之前，粮食也不能直接拉入军营。 没办法，丁原只能安排孟娇娇三人和粮食一起在军营外面暂时安营扎寨。 丁原去军营找相熟的人借帐篷，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十几个兴高采烈的士兵，这些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露着芦花絮，脸上和嘴唇上是一道道干裂的口子。 若不是眼看着他们从军营里出来，孟娇娇怕是会将这些人认成流民。 “真是粮食！” 人高马大的汉子嗷嗷的冲出来，个个欢喜的摸着马车上的粮食，有人趴在上面狠狠的吸一口气：“我闻到粮食的味了！” 丁原推了一把那人：“这位是送粮食来的孟姑娘，你们快些将帐篷扎起来让孟姑娘歇歇脚。” “好嘞！” 丁原没仔细说这些粮食的来处，但这些士兵知道粮食跟孟娇娇有关系，个个铆足了劲儿干活，一炷香的功夫就札好了一顶虽破但还算结实的帐篷。 孟娇娇坐在厚厚的垫子上，耳边充斥着丁原和那些士兵的对话。 “我刚刚在城门口遇到世子了，怎的这个时候还要带人出去？” 第39章 饿出了幻觉 “从草原上跑来一伙流寇，钻着空子的杀伤抢掠，抓了几次都没逮着人。昨夜又祸害了附近的一个村子。有人来报在西山发现了这群王八羔子的踪迹，世子就带人过去了。” “好不容易不打仗了怎的还冒出来了流寇？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说是流寇，但去探察过的兄弟都说十有八九是突厥兵……不瞒你说，我们这里马上就要断粮，除了伤兵，每人一日就半个窝窝头。” 丁原立马问：“世子呢？” “世子也是半个窝窝头，做饭的李老头给他开了一回小灶，世子发了大脾气，最后饭菜也是给了伤兵。”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后面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连着赶路，孟娇娇是真累了，原本只想眯一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等她再醒来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帐篷内隐约可辨五指，听着外面乱糟糟的动静，孟娇娇问一旁的青黛：“出了何事？” “谢世子受伤了。” 北地寒冷，冬夜最是难耐。 孟娇娇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还是觉得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她朝着军营方向看过去，一簇簇的火苗跳跃，是士兵逐个点燃了篝火。 自从爹娘遇害，她一直在关注黄兰城，收集黄兰城的各种消息，谢云骁作为黄兰城的守将自然是绕不过去的。 谢云骁镇守此地多年，也不知道是朝廷穷困还是有人从中作梗，发往黄兰城的粮草十次总有八次要出岔子，剩下的两次还是大长公主自己补贴的。 也是因为这个，孟娇娇才敢上山求大长公主。 谢云骁在黄兰城镇守多年并未立下多少功劳，反而是跟着他的人个个有军功在身上，就有人说谢云骁就是纸上谈兵，没什么真本事，全靠着笼络身边人给自己架势。 丁原过来：“孟姑娘，世子请您过去说话。” 主账在众多营帐中间，掀开帘子进去，营帐里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沾上血的纱布被随意仍在盆里，盆里的水都染红了。 谢云骁卸了盔甲，只着宽松灰色长袍，微微敞口的领口可以看到新包扎的纱布，像是魏晋放荡不羁的士大夫。 见孟娇娇进来，他起身郑重拜下：“城门口是我误会了孟姑娘，我向姑娘道歉。孟姑娘的恩情谢云骁铭记于心，以后若有所托，姑娘只管开口。” 孟娇娇避开谢云骁的大礼，道：“既是误会，就不必再提。想来世子已经知道我和大长公主的交易，既是交易，又何来恩情？” 谢云骁坚持：“活命之恩，岂能用‘交易’二字能代过？这恩情，我认。” 不管谢云骁的话有几分真心，主动送上门的承诺，孟娇娇没道理拒绝，日后她在黄兰城，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求到了这位跟前。 “粮食就在外面，世子可随时让人对接。早些清点完毕，我也早些安心。” 谢云骁隔着帐子叫了一声“齐安”将事情吩咐下去。 第40章 初相见 谢云骁道：“听丁原说孟姑娘打算留在黄兰城做生意？” 孟娇娇：“家中还有个铺子在此处，因是近几年才开的不成气候，不在捐献的单子上。” “黄兰城常有外敌侵袭，连安稳日子都难更不要说生意。孟家是江南起家，姑娘为何不去那边，有故旧相帮也能更容易一些。”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江南有愿意相帮的故交，但也一定要想要踩上两脚的人，我不能去赌人的良心。” 她顿了顿，看向谢云骁，“有世子和这么多将士在，此处安稳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我相信世子能荡平敌寇、护卫百姓，也相信自己可以将生意做起来。” 谢云骁：“昔年令尊挑着货担起家，创下孟家千万家业。孟小姐承乃父之风，假以时日必能重现孟家荣光。” 孟娇娇有些意外，没想到谢云骁竟然知道她爹的事情，而且言辞中没有丝毫对生意人的鄙夷。 “世子不觉商人卑贱？” 谢云骁：“为何卑贱？若无人做生意，人们的衣食住行都是问题。若无商人每年缴的大笔税银，百姓的日子只会更苦。就是现在，若不是孟姑娘大义，我这堂堂世子不一样要饿肚子？” “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世子可觉有伤风化？” “在黄兰城，女人也是能拎着刀去战场上拼命的。孟姑娘凭自己本事，令人敬佩。” 孟娇娇笑容真切，“如此，我觉得自己更该留在这里。” 见她做了决定，谢云骁也不再劝，再次道：“孟姑娘于我有恩，日后遇到难处只管开口，某必不推辞。” 孟娇娇看着他点点头，又道：“商人逐利，也能互利。” 谢云骁惊讶，看孟娇娇的眼神又多几分郑重：“清点粮食需得一会儿功夫，孟姑娘一路辛苦不如先用些饭食。” 这个时辰，孟娇娇的确饿了，点了点头。 饭菜上的很快，嗯，没菜。 一人一个窝窝头，一碗可以对镜照影的米汤。 孟娇娇心中叹气，难怪大长公主如此着急，谢云骁这边是真等着粮食救命呢。 等她喝完最后一口米汤，鹿竹那边粮食已经交接完毕，她起身告辞：“世子有伤在身，早些歇息。” 谢云骁亲自将人送出来，一路经过数十个帐篷，都能感受到粮食带给将士们的喜悦，孟娇娇嘴角不觉带上了弧度。 捐献家产是她和大长公主的一场交易，这场交易比她想的还要值得。 谢云骁亲自将人送到孟娇娇的帐篷，昏暗中看不清人脸上的表情，只觉孟娇娇的眼睛像是晴朗夜空的月，明亮皎洁。 他道：“夜间有人巡视，孟姑娘尽管安枕。” 孟娇娇福身，带着两个丫头进了帐子。 谢云骁转身往回走，齐安迫不及待道：“主子，有了粮食了，咱们明天是不是吃顿好的？” “让伙房给伤兵多做些精细的食物，其他人……也改善一下。”谢云骁道，“不可浪费。” 齐安高兴的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去找伙夫。 谢云骁眼里也带了笑意，他忽然想起孟娇娇说的那句“互利”，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随即又摇头，他真是被缺粮弄怕了，别人说句话都往粮食上想。 上次见她，还是跟裴玄成婚的时候，如今却大不一样了。 第41章 说好的十年安稳呢 在孟娇娇的坚持下，青黛鹿竹和她挤在一起睡，可即便如此，孟娇娇还是半夜被冻醒了。 她一动，鹿竹也醒了，见角落里的炭盆一丝火星也没有了，道：“姑娘可是冷了？奴婢再把炭盆生起来。” 孟娇娇拦住她：“估摸着要天亮，不用麻烦了。” 夜里十分安静，一点点声音都能听的十分清晰。 “鹿竹，你可听到有人在哭？” 听的人心里一阵阵发毛。 可这里是军营，全身精壮男子，阳气十足，不该有什么鬼魅吧？ 忽然，谢云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孟姑娘。” 孟娇娇惊讶，披了斗篷走出上去，看到穿戴好盔甲的谢云骁站在外面，他手中拿着一床被子：“给孟姑娘御寒，是干净的。” 刚刚出了帐子被冷风扑一脸，他才想起孟娇娇是个姑娘，不像他们抗冻，夜里怕是要冷的睡不着，这才拿了被子过来，果然听到她们主仆在私语。 鹿竹上前将被子接过来，孟娇娇看着谢云骁的穿戴，惊讶：“世子这是？” “昨日流寇跑了几个，恐他们杀回来，需再搜一遍。” 孟娇娇皱眉：“你身上的伤……” 昨夜帐中的血腥味可做不得假。 谢云骁翻身上马：“若天亮我还未回，丁原会护送你们进城。” 孟娇娇刚要婉拒，谢云骁已经率人离开，马蹄声远，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多了一床厚实被子，顿时暖和了不少，可孟娇娇再无睡意，反觉外面的哭声呻吟声越发多了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见丁原过来，她问起夜里的动静。 丁原叹了口气：“是军中受伤的将士，因无药医治疼的睡不着，有几个年纪小的没忍住哭了起来。” 孟娇娇没想到扰了她半夜的竟是这个，但想想也是，都吃不上粮食了，又哪里来的药呢？ “军中药材不多了，要留给那些等着救命的将士用，其他人受伤只能扛着。” “世子也是如此？” 丁原点头：“是。” 难怪昨日谢云骁的帐子里有血腥味，却并没药味。 孟娇娇心情复杂，道：“青黛会驾车，你不必送我们了。是留下来听世子安排还是回去向大长公主复命，你自己看着办。” “城里乱的很，世子让属下帮着孟姑娘安置好再回来。” 孟娇娇原以为是丁原的一句借口，自从三年前庆国送公主和亲，两国就不打仗了，即便有流寇也只敢在城外作恶，城内能乱什么？ 左不过破一些，不过若真能如宋玉芙和裴玄所言，突厥人十年不敢犯边，黄兰城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休养生息了。 马车外传来凄厉绝望的哭声，孟娇娇掀开帘子，瞳孔陡然紧锁，满脸的难以置信。 城内遍地都是战火烧过的痕迹，雪地上血痕未干，街道两旁的铺子倒塌半数，露出被烧成炭的檩木。 随处可见盖着草席的尸体，还有呜咽哭泣的孩子。 孟娇娇扶着鹿竹的手下了马车，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着。她知道战事惨烈，可再如何想象都不及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强烈。 青黛红着眼睛：“不是说不打仗了吗？这里怎么会这么惨？” 孟娇娇也想知道，宋玉芙和裴玄信誓旦旦的十年安稳呢？ 第42章 都是孟娇娇的靠山 丁原道：“突厥人说是不侵犯庆国，可这其中不包括黄兰城。尤其今年草原上白灾严重，冻死了不少牛羊，他们就更加频繁的抢掠。” “朝廷可知道这里的事？” “知道又如何？除了世子，朝堂上的那些人谁还把黄兰城的百姓当做一回事？在他们眼中，此处百姓最大的用处就是拖住突厥人的脚步。” 一路同行，丁原一直笑眯眯的，这还是头一次在她们面前露出这样讥讽嘲弄的表情。 孟娇娇心头沉甸甸的，想着京城里一层层的贵人，他们在绞尽脑汁忌惮猜测、克扣谢云骁粮草的时候，可有一人想过此处百姓？ 丁原看孟娇娇脸色不好，以为她被吓到了，放缓了语气：“我先送孟姑娘去安置。” 黄兰城遭难最严重的是北城，富人集中的东城倒还好，虽行人匆匆但街道两边的铺子都还能开。 孟娇娇先住进了客栈，安置好之后就将丁原打发了回去。 丁原为难：“世子让属下保护孟姑娘安全。” “青黛功夫不弱，再者我去自家铺子里看看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回去告诉世子，过几日有笔生意同他做。” “跟世子做生意？”丁原惊讶，若不是孟娇娇神情太认真他都要以为她是在说笑了。 “回去让你家世子准备银子，这生意他一定愿意做。” 丁原离开后，孟娇娇带着青黛出门了，鹿竹被她派去做别的事情。 “去明德堂。” 孟万山夫妇出事，孟家在此处的酒楼毁于大火之中，但明德堂这家药铺却保全了下来。 时间还早，街道上许多的铺子都还没开张，明德堂门口停着四五辆马车，铺子里的伙计正将一袋袋的药材搬到车上。 披着灰色斗篷的明德堂掌柜刘怀仁正和一个精神的小个子男人在一旁说话。 刘怀仁：“我这里都是地道药材，放眼整个黄兰城也找不到品相这么好的药材了。若不是李东家开口，我是绝舍不得卖的。” “我们东家也惦记着刘掌柜，等这批药材出手我亲自将钱给您送回来！运出去卖绝对比留在这里划算，您看看这黄兰城，有一个算一个，谁还吃的起药？” “谁说不是呢，好好的药材总不能都烂在库房里。哪里的病人不是病人呢，运出去也算是积德了。” “刘掌柜歇着，我先走了。这些药材今天晚上必须运到金乐府，明日一起送往京城。” “慢着！” 孟娇娇走过去，扫了一眼精瘦男人手腕处的图腾，视线落回到一脸震惊的刘怀仁，冷声道：“明德堂从来只有往里收药材，什么时候开始卖药材了？” 明德堂后院，孟娇娇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面若冰霜，看着跪在面前的刘怀仁。 “刘掌柜可还记得这家药铺为何取名明德堂？” 刘怀仁脸色难看：“姑娘在京城不知道黄兰城的日子艰难，我总要想法子让药铺里的伙计都活下来，若不是……”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世人皆言商人重利，但爹爹认为即便是商人也可以济世救人。开明德堂不为牟利，只为救助那些陷入病困的寻常百姓。” 第43章 世子是个实在人 想到进城看到的那些伤了病的百姓，想到夜夜哀嚎的伤兵，孟娇娇怒气更盛。 “你枉顾明德堂的规矩，无视受苦的百姓，堂而皇之的将药材高价卖去京城！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贵人无数，他们会缺药材吗？！” 缺药的是黄兰城的百姓，是军营的将士！ 孟娇娇：“孟家不赚不义之财，念在相识一场，从前你做过的事我不再追究，但你也不能继续留在明德堂了。” 刘怀仁抬头看了看孟娇娇，磕了个头：“还请姑娘允我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姑娘若不放心，可派人看着我。” “不必了。” 青黛狠狠道：“姑娘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他？就该将人抓住狠狠暴打一顿，再让他把贪的钱都交出来才行。” 孟娇娇：“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现在咱们也算不得强。刘怀仁在此经营多年，若我上来就赶尽杀绝只怕要激怒他。” 到时这人会做出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 刘怀仁做下这样的事情可见品性不佳，不知道明德堂里的坐诊大夫如何？其他的伙计能不能用？若都不能用，这医馆就只能先关门了。 树上的雪沫掉进脖子里，孟娇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看向院子出口的方向：“他去了多久了？” 青黛立刻道：“两刻钟了，姑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孟娇娇看着院子出口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雪沫接触到皮肤立刻融化，带来阵阵凉意。 此刻无风，距离她最近的一棵树也有一米远，若无外力，雪沫是不可能正正好的落进她脖子里。 她心中已有了猜测，示意青黛靠近，压低声道：“待会儿不必管我，找了机会立刻脱身。” “姑娘！” “嘘！”孟娇娇冲着她摇头，“刘怀仁既想翻脸就一定会下死手，你带着我跑不掉。” “那我也不能丢下姑娘，大不了同归于尽！”青黛气红了眼。 孟娇娇：“可我还不想死，你脱身后立刻去找世子，告诉他我能帮他弄到足够多的药材。” 利益是最永固的关系，谢云骁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一阵紧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刘怀仁带十几个弓箭手将孟娇娇主仆二人团团围了起来。 青黛怒骂：“好你个刘怀仁！姑娘饶了你，你竟然恩将仇报要害姑娘！你这么做对得起老爷吗？” “我对得起！”刘怀仁脸上尽是怨毒，“我跟了孟万山二十年，可他是怎么对我的？孟家那么多赚钱的铺子，偏要把我放在黄兰城的医馆里。他口口声声说不指着医馆赚钱，那我在这里有什么前途？这跟流放有什么区别？” 孟娇娇冷声道：“父亲看中明德堂才将你放在这里，你若不愿意可以直言，父亲定不会勉强你。再者就算明德堂不赚钱，但在月例银子和年底分红上，父亲绝不会委屈你。” 刘怀仁嗤笑：“你们父女都一样，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过孟万山倒是做了一件好事，他囤了这么多药材，转手一卖就白花花的银子啊！好好的京城你不待非要跑到这里找不痛快，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第44章 世子说，帮你养牛羊啊 青黛张开双手想将孟娇娇护在身后，“刘怀仁，青天白日你就想杀人不成？” “让开，否则连你一起射杀！” 青黛动坚决不肯。 孟娇娇白了脸色，嗫嚅道：“你想要这铺子给你就是，为何要杀我？只要你不杀我，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孟庆山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的生的女儿是个软骨头。”刘怀仁一脸不屑，穿过弓箭手走上前，“孟家令牌交出来，我留你们性命。” 孟娇娇一脸惊喜：“此话当真？” “当然。”刘怀仁嗤笑一声，这大小姐真天真，不知道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看着孟娇娇去袖口里掏东西，刘怀仁脸上露出喜意。有了这枚令牌他就可以全权调动孟家名下所有铺子里的人手和钱财。 这样想着，脚底的步子又向前迈了迈。 孟娇娇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眸子一沉，忽然伸手抓住刘怀仁胸前的衣服，与此同时，握在右手的匕首横在了刘怀仁脖子上。 刚刚还哭哭啼啼跟他谈条件的人，忽然就挟持了他，让刘怀仁震惊之后就是极致的愤怒：“孟娇娇！” “放我们出去，不然就大家一起死！” 孟娇娇的匕首往下按，刘怀仁脖子立刻见了血。 知道她是真敢下手，刘怀仁忍着痛大喊：“退下！都退下！” 弓箭手后退，孟娇娇挟持着刘怀仁，和青黛后背相抵缓缓朝院子出口的方向移去，出了院子就是药铺，这个时辰街上人来人往，刘怀仁再怎么也不能当街将她们砍杀了。 眼瞅着只差一步就要出去，忽然被人堵出口， “将他们拦下！” 之前孟娇娇在门口见到的精瘦男人，一脸狞笑的逼近。 孟娇娇狠狠压住手中匕首，刘怀仁立刻痛的嚎起来：“快让你的人散开！这女人是真敢要我的命！” 男人看了他一眼：“刘掌柜在说笑吗？这可是孟万山的女儿，万贯家财在手。有了她，区区几车药材又算什么？” 刘怀仁傻眼：“你、你什么意思？” 孟娇娇：“他的意思是随你怎么去死。” “李掌柜你不能这样，咱们一直合作的很愉快！”刘怀仁觉得脖子里的血流的更快了，眼前一阵阵发黑，“让你的人让开，否则上面那位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可对面依旧没有退让的意思。 孟娇娇冷笑：“指望一个突厥人救你，刘掌柜未免太天真了。” “突厥人？！”刘怀仁瞪圆了眼睛，“你明明是……你怎么会是突厥人？” 男人没否认，一挥手，所有的弓箭手已经对准了被围在中间的三个人，“孟小姐，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愿意为我们主子所用，我可以饶你不死。” 若孟娇娇乖顺，留着做个傀儡支应孟家财产也不错。 “青黛。”孟娇娇将人叫到身前，示意她接替自己继续挟制刘怀仁，她则从袖口里掏出了代表孟家家主身份的令牌举在手里，“用孟家令牌换我们两个人离开！” 男人嗤笑：“抓了你，我一样能拿到令牌，且永无后患。” “凭此令牌的确可调用孟家名下所有铺子里人手和钱财，但若是来人拿的令牌不完整或有修复痕迹，就会将人立刻拿下。你若不相信可以问问刘掌柜，他也知道这个规矩。” “将我逼急了，我摔了玉佩你什么也得不到！” 男人看向刘怀仁，刘怀仁立刻点头：“是真的。” 第45章 女掌柜笑的好看啊 男人盯着孟娇娇，忽然不怀好意的笑了：“一枚令牌只能换一个人，你自己选吧，你和你这丫头谁走谁留。” 人都是惜命的，越有钱的人越惜命，他笃定孟娇娇会换自己活。但只要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原本对孟家死心塌地的人都要心寒。 谁愿意跟着一个在危急关头抛弃自己的主家呢？ 如此，即便日后孟娇娇说是他抢了令牌也不会有人信。 “好青黛，我一定会来救你的！”孟娇娇摸了摸她的脸，嘴唇微动，无声道，“跑！” 孟娇娇握住令牌转过身：“你亲自送我出去，等到了铺子门口我就将东西给你。” “可以。”男人挥挥手，弓箭手散开，跟在他身后送孟娇娇向外走。 孟娇娇看了看男人：“我若反悔，你会立刻让人把我射成筛子吧？” “既知道就不要做蠢事。” 走出院子，孟娇娇猛的将令牌往后抛，自己扭身就跑。 男人一跃而起抓住令牌：“抓住她！” 所有人一拥而上，压根没人留意一个无关轻重的丫鬟。 青黛红着眼推开刘怀仁，一个助跑上了墙头。等男人抓了孟娇娇回来，青黛已经翻墙跑掉了。 男人压根没将一个丫鬟放在心上，冷笑：“刘掌柜，将人看好了！” 刘掌柜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面色阴翳，一步一步逼近孟娇娇。 孟娇娇被推进一个地窖，摔倒冻的硬邦邦的地面，掌心火辣辣的疼。 刘怀仁拿着一根鞭子慢慢逼近，五官狰狞着，狠狠往孟娇娇身上一抽：“给脸不要脸！若你早早将令牌交给我，哪来后面这么多事儿？” 孟家的万贯家财就这么和他擦肩而过，肉疼的要死！ 鞭子抽破衣服，立刻见了血。 孟娇娇吃痛的闷哼一声，盯着眼前的人：“你家人死在突厥人手里，他们若在天有灵看到你给突厥人当狗，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他是突厥人！” “现在你知道了！” “啪！”刘怀仁又是一鞭子抽下，“是你们逼的！都是你们逼的！” 孟娇娇咬着牙不说话，挺直的后背渐渐趴在了地上，最后地窖里只能听到鞭子一声声破空而来的动静。 “刘掌柜，外面出事了，您赶紧去明德堂。” 刘怀仁从疯狂中醒过神，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血人，伸手探了探鼻息，确定还有气才放了心。 他将鞭子扔到地上，整了整衣服走出地窖。 “好好看着，不许人靠近这里。” …… 明德堂门口，已经换了衣服的刘怀仁一脸惶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的劳动世子亲自过来了？” “有突厥奸细混入了城北，军中将士正在搜查，刚刚接到人举报，亲眼看到奸细藏进了明德堂。”谢云骁翻身下马，面色冷峻，“若故意阻碍放跑奸细，格杀勿论！” 刘怀仁心里一惊，面上却依旧跑赔着笑脸：“世子怕不是弄错了，草民一大早就在医馆，从来没见过什么奸细啊。” 谢云骁不理他，一挥手，“进去搜！” 刘怀仁再狡猾也只是个商人，在谢云骁的强势下压根没有置喙的余地。 这会儿他倒是没想过谢云骁就是转门为了孟娇娇来的，无他，身份差异太大！ 另外就是，京城距此处千里之遥，他压根不知道孟娇娇把自己的嫁妆全捐给了谢云骁麾下的将士，更不知道是孟娇娇亲自将粮食送去了军营。 若不然，这会儿就该警惕起来了。 正担心着，有人从外面进来：“挨家挨户搜查这么大的事情，世子怎的没派人通知下官？” 第46章 疑云密布 进来的是黄兰城县令齐德昌，看到谢云骁，他拱手道：“世子操持军务已经很辛苦了，这城内的事情就该让下官来分忧才是啊。” 这是在指责谢云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齐大人既是此地父母官，怎的连奸细混进来都不知？若不是为着城中百姓安全着想，本世子也不想顶风冒雪的走这一遭。” 你这么有本事怎么还让突厥奸细混进来了？ 听懂了谢云骁的挤兑，齐德昌当即面色铁青：“下官谢过世子好意了，但食君之禄，下官的事情就不劳世子操心了。” 谢云骁不看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 齐德昌暗暗看了一眼刘怀仁，见刘怀仁冲他轻轻摇头，暗暗松了口气。 谢云骁虽有大长公主这般德高望重的母亲在，可他更有一个谋反被杀的父亲，在朝中处境尴尬。 而齐德昌背后有贵妃皇子撑腰，即便官职比谢云骁低，两相对上，齐德昌并不怎么把谢云骁放在心上 齐德昌道：“世子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若最后证实是一场误会，岂不是白白扰民？” “齐大人在同本世子说笑吗？”谢云骁看着他，“既有人报告有突厥奸细，就必须严查，若轻轻放过，再出现云来客栈的惨案，齐大人可能负责？” 齐德昌冷哼一声：“谢世子想搜就搜，与本官何干。” 谢云骁又看了一眼刘怀仁：“这明德堂也是孟家的吧？前车之鉴，刘掌柜觉得呢？” 孟万山夫妇就是在云来客栈被虐杀的，这件事当时闹的很大，整个黄兰城就没有不知道的。 “东家遇难，草民痛彻心扉！恨不能将突厥狗贼千刀万剐！既有突厥奸细混入，世子只管搜！”刘怀仁双眼猩红，一脸恨不能跟突厥人同归于尽的愤然。 若不是已经从青黛嘴里知晓了事情真相，还真容易被这人骗过去。 齐安从内院出来：“世子，此处暂时没有发现突厥奸细。” 齐德昌抬起眼皮看谢云骁：“世子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此处没有不代表别处也没有，自然要继续搜查。”谢云骁吩咐齐安，“继续搜查，已经搜过的铺子也不要掉以轻心，突厥奸细狡猾，说不得又藏了回来。” “是！” 谢云骁带人离开，齐德昌看了一眼街上来来往往的士兵，心中不安，不耐烦道：“到底怎么回事？谢云骁怎么就专门找上了你？” 齐德昌只知道昨日京中是了粮食过来，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大长公主派人送来的，也不知道孟娇娇的事情，再者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将一个商户之女放在心上。 刘怀仁自是不敢将突厥人的事情说出去，只道：“今天一大早有人过来拉药材，估计是传了消息过去。您也知道，世子一直想要我们医馆里的药材……” 齐德昌看了他一眼：“药材的事情你处理干净，若是牵连到宫里那位，你就洗干净了脖子等死吧！” “草民不敢。” 第47章 非杀不可的理由 齐安跟在谢云骁身边，小声道：“属下将明德堂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并未发现孟姑娘，他们定是将人转移到了别处。” “从时间上算，人还在城内。继续搜查，另派人继续盯着明德堂。” “属下遵命。” 不知何时，天上又飘起了雪花，鹅毛大的雪花落在脸上，凉涔涔的。 孟娇娇是被冻醒的，并不觉得身上多疼，就是头晕眼花。她摸了摸额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热了。 外面的亮光透过地窖盖板的缝隙照进来，她勉强看清这里，当下就是一愣。 孟家名下的每一家客栈都会建一个酒窖，而且全部都是一个风格。父亲说这是孟家独有的特色酒窖。 而在黄兰城……只有被一把火烧成灰烬的云来客栈有这么一个酒窖。 她正诧异刘怀仁竟然将她关在此处，忽然有东西搁到了手，她下意识的拿起来看，刹那间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子。 手里拿着的竟是她送给母亲的耳坠！ 母亲出事那日戴的就是这副耳坠，后来她怎么都没找到遗失那只，一直猜测可能是掉在他们出事的地方了。 难道这里就是…… 孟娇娇扶着墙挣扎着站起来，死死盯着酒窖里用来支撑的两根柱子，上面已经变成黑色的血痕，地上还有染血的绳索。 “啊！！” 她尖叫一声，扑过去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嘴里发出“嗬嗬”的痛苦声。 最极致的痛是没有眼泪的，此刻像是有人拿着一万把刀子在心里狠狠搅，恨不能将她神魂都一起绞碎了！ 父亲母亲的的尸体是在客栈里找到的。 仵作根据尸体的死亡时间和身上的伤痕推测，那些人应该是先当着她父亲的面折磨母亲，他们撕碎了她的衣裳，一根根拔了她的手指甲、脚指甲，最后还剜了她的双眼。 而从父亲手腕上勒入骨的绳子可以推测他面对妻子被欺辱虐杀的时候的愤怒无助，母亲最后是咬舌自尽的。 许是母亲的自尽激怒了那些人，他们施加在父亲的手段更为残忍，他们用烙铁烙他身上每一寸皮肤，又用刀子割他身上的肉。 他们没给父亲自尽的机会，所以父亲是生生被折磨死的。 孟娇娇想要抱他们，可压根不知该怎么下手，浑身的伤，她怕弄疼了他们。 她一直在查是谁害死了他们？他们死之前最后待在的地方是哪里？ 但她从来没想过他们是在自家客栈的酒窖里受尽了折磨。 孟娇娇陷入一场又一场的噩梦中，直到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才恍然回神，是谢云骁带人过来了。 “我、我在这里……”她喊道，可嗓子嘶哑，发出的声音很快被杂乱的脚步声遮掩住，她拼命向前爬。 她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救……命……” 脚步声渐渐远了，孟娇娇一头栽在了地上。 “哐！” 地窖被人从外面打开，火把的亮光照进来，随后是沉沉的脚步声，谢云骁看到眼前的一幕，双目眦咧。 他快步上前接下披风将人小心的抱起来：“孟娇娇，我来了。” 出了地窖，冷风猛的扑到脸上，孟娇娇睁开眼睛，她嘴唇干裂哑声道：“刘怀仁和突厥人勾结，倒卖药材。” 谢云骁垂眸看她，轻声道：“人已经抓到了，你先闭上眼睛休息。 孟娇娇松了口气，意识不停下坠，她喃喃道：“多、多谢世子救命之恩，日后卖给军营里药材价格上可以便宜两成。” 话一说完，人就晕死了过去。 第48章 世子烦躁 明德堂后院，地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打扫，冻的硬邦邦。 谢云骁坐在石凳上，好像不知道冷似的，一边看手中口供一边听齐安回话。 “世子，据刘怀仁所说他并不知道药材是卖给突厥人的，只以为是跟京城中的大药铺子做生意。” 谢云骁抬起眸子，嘲讽道：“京城的药铺专门来黄兰城买药材？” “属下也这样问，他说明德堂里有不少只有黄兰城外的山里才有的道地药材，那些东西在黄兰城卖不出好价，运到京城价格就能翻上十几倍。” 这些人着实可恶，为了赚钱，宁愿将药材千里迢迢的运走，也不肯卖给他们。要不是世子带着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能有现在的安稳日子？ 有时候他真替他们世子觉得不值。 压了压火气，齐安又道，“还有就是，明德堂里的药材都是孟庆山买回来的，于刘怀仁来说卖药材的钱就是白得的。” “他想快速将药材变现离开黄兰城？但不巧被孟娇娇发现了，所以起了杀心。”谢云骁压根不相信这套说辞，“继续审，不拘用什么手段。” 齐安跟在谢云骁身边多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怒意，回话越发的小心。 “出面买药材的那几人生母都是被掳到草原上的庆国女人生下的孩子。这些人从小在草原上长大，十分认可自己突厥人的身份。因为身上流着一半庆国人的血，他们在草原上的地位很低，所以差不多是主动请缨来庆国做奸细。” 谢云骁面色沉沉：“可伸出来，他们背靠的是京城哪一位人物？” 京城出了勾结突厥的内贼，这事情非同小可。 齐安摇头：“他们也没见过，只说对方在庆国地位很高。不过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说，草原上冻死了好多牛羊，突厥内部十分不安稳，很有可能会发打仗。” 草原不安稳，朝廷还有人勾结突厥人，被孟娇娇发现的是倒卖药材，没发现的呢？ 有没有粮食？武器？ 这件事必须上报朝廷。 他抬头朝门口看去，大夫已经进去一会儿了，怎的现在还没出来？ 想到孟娇娇血淋淋的样子，谢云骁呼吸一紧，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供词。 门开了，鹿竹红着眼睛带大夫出来，冲着站在外面的谢云骁福了福身：“大夫说姑娘身上的伤虽是皮外伤，但也需得好好养养。” 青黛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是我没用！没保护好小姐！” “等她醒来告诉她，那些突厥奸细和刘怀仁都已经被抓了起来。”谢云骁顿了顿，又道，“让她好生歇息，我等她养好了身子兑现承诺。” 突厥奸细将生意做进了黄兰城，虽然已经抓了几个，但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当务之急，他必须要将黄兰城内外仔细的筛一遍。 刘怀仁和明德堂里的伙计都已经被抓走了，孟娇娇主仆三人暂时住进了后院。谢云骁离开的时候，将丁原和几个士兵一并留了下来保护她们。 第49章 世子送的蜜饯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但天边依旧堆着黑压压的云层。 孟娇娇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了灯。 青黛和鹿竹伺候她擦了脸又将一直温在火上的红枣小米粥喂她吃下，两个丫鬟才红着眼睛跪在了孟娇娇床前。 “是奴婢无用，累姑娘遭罪。”青黛“噗通”一个头磕在地上。 孟娇娇还沉浸在发现父母被虐杀的现场的痛苦中，看到两人跪在跟前，愣了愣才慢慢回过神来，她哑声道：“你们起来。” 两人跪着不动。 孟娇娇看了看两人红肿的眼睛，知道她昏睡的时间里这两人怕是一直在抹眼泪。 她道：“我现在没力气罚你们，你们先起来，将我昏睡后发生的事情仔细说一说，世子是如何找到那个酒窖的？”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青黛去给孟娇娇端药，鹿竹则将谢云骁救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世子派人封锁了城门，挨家挨户的搜查。开始都没想到刘怀仁会将姑娘关在云来客栈，还是世子日夜盯着刘怀仁，听到他和突厥奸细说话，才找到了姑娘。” 青黛端着药进来，接过话道：“世子对姑娘的事十分上心。” “那是自然，我都让你传话给他会给军营弄来药材，他自然不能看着我死了。”孟娇娇道。 青黛疑惑：“可我还没跟世子说药材的事，世子就已经开始调兵了。” 孟娇娇一愣，想了想道：“牵扯到了突厥人，世子不可能不重视。此外大长公主也在信中让世子照看我几分，再有就是世子是个好人，一直惦记着我捐银子的事情。” “是这样吗？”青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姑娘比她聪明，姑娘说就是一定是了，她端着药走近，“姑娘吃药。” 孟娇娇端起碗一饮而尽，顿时惊到了在一旁端着蜜饯的鹿竹。 她喃喃道：“姑娘从前最怕吃药了的。” 孟娇娇嘴里弥漫着苦味不想说话，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要为父母报仇。 和撕心裂肺的痛比起来，一碗药又算什么。 药中有安神的成分，没多会儿她就昏昏欲睡，恍惚中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她，让她格外的安心。 足足养了五六日，孟娇娇才恢复了精神，她对鹿竹道：“把那个幸存的伙计带来吧。” 来了黄兰城，事情接着一件事情，所以一直没提见那名伙计的事情。 经过此次的事情，她不想逃避了。 她要快些找出凶手，用仇人的鲜血安父母的在天之灵。 孟娇娇站在院子里，看着树梢梅花，脑子里全身父母慈爱的笑脸，她手指紧紧攥着，她不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 或许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又或许是比她看到的更惨烈的事情。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孟娇娇呼吸一紧。 她慢慢转过身，看到青黛领着一个穿灰色棉袄的男人走过来。 学徒叫白大力，今年二十岁，是个瘦削的年轻人，看到孟娇娇“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小姐，那日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是太害怕了才躲起来的。” 孟娇娇看着他：“你认识我？” 第50章 真相大白 “大小姐扶棺回京那日，我在人群里瞧见了。我心里难受又不敢露头，偷偷跟在后面送了你们一程。”白大力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那日听说我媳妇儿要生孩子，东家还给了我一个红封……” 孟娇娇鼻子发酸，道：“起来说话，我找你是想知道那日店里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白大力鼻子通红，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摇头：“客栈每日都要很晚才会打烊，我媳妇儿发动的突然，我去后院跟掌柜的请假，东家和掌柜的在说话，夫人在院子里收拾新买的皮子。” 孟娇娇眼尾泛红，哑声道：“继续说下去。” “我拿了东家给的红封往外走，还听到掌柜的打趣东家，笑他如今眼红别人家添丁，等明年大小姐有了孩子不得要摆三天流水席。” 孟娇娇呼吸一紧，看着白大力颤声问道：“掌柜的说我明年有孩子？”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夹杂的狂风吹的人心口冰凉一片。 “掌柜的是这样说的，东家还说大小姐苦尽甘来了，夫人接话说红狐狸皮子给孩子做个小斗篷很喜庆……我就听到这些。” 有什么东西从半空中落在了实处，刹那间孟娇娇如坠冰窖，别人或许不清楚她的情况，可佟掌柜是孟家的老人，不可能不知道她在裴家守寡。 正常情况下，他是绝不会跟爹开这样的玩笑！而爹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她苦尽甘来。 爹娘出事的时候是秋日，他们笃定她明年会有自己的孩子，那她最迟来年春天有身孕才来得及。 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改嫁都来不及，更何况那个时候裴玄“死”了不到三年，即便他们想让她改嫁也不会在那个时候。 所以爹娘为何会说那样的话？ 只有一种可能：爹娘和掌柜的知道裴玄活着，甚至知道裴玄很快要回来了。 他们欢喜的盼着她苦尽甘来，却不知自己马上要大祸临头。 孟娇娇表情平静，心中排山倒海一样的疼。她不说话，鹿竹三人都静默不敢发出声音。 冬日的风无孔不入，寒意浸透骨头，浑身上下的血都好像不会流了一般。 孟娇娇看着灰蒙蒙的天，一点点将眼底的泪意逼退，许久才道：“青黛，拿些银子给他。” “小的不要银子！”白大力连忙摆手。 孟娇娇背过身去：“拿着吧，回去好好过日子。” 白大力哭着磕了头，被青黛带了出去。 孟娇娇挺直的后背一下就垮了，她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睫毛轻轻打颤，眼泪无声落下。 她想爹娘，好想他们活着。 云来客栈在黄兰城压根不显眼，哪里值得突厥人冒着风险进来杀人。 如果是为了钱财，那她为何没有收到勒索银子的消息？ 若不是为了钱，那他们的死跟裴玄和宋玉芙有没有关系？ 白大力的话在脑子里反反复复，让她心里煎熬的难受，恨不能立刻抓着裴玄亲口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她爹娘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 听到外面青黛惊呼的声音，她才回神走出屋子，冷不丁的对上一双桃花眼：谢云骁正从墙上翻了过来。 第51章 世子爬墙 四目相对，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谢云骁面色一僵，从墙头一跃而下，在过来道：“我怕奸细会折返回来，故来查看。” 孟娇娇嘴巴张了张，温声道谢：“……世子辛苦。” 只是，世子是不喜欢走门吗？ 听到动静过来的丁原在看到谢云骁之后，惊讶之后悄悄的退下了，他还冲青黛招了招手，世子跟孟姑娘说话，她就别在这里杵着了。 青黛白了一眼丁原，看向孟娇娇，她只听孟娇娇的。 孟娇娇微微颔首：“去吧，有事会叫你。” 孟娇娇拢了拢大氅，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人，郑重道：“还未谢过世子的救命之恩。” “抓住了突厥奸细，是我该谢你。” 说罢，两人一同沉默，气氛安静的让人觉得尴尬。 孟娇娇想了想，主动道：“之前答应和世子做药材生意的事情，我一定会履行承诺。价格也保证会比市场上的价格低两成。” 她眉目平和，好像之前快要被逼疯的人不是她。 在手刃仇人之前，她只能将所有疯狂的痛意都藏在心里。 谢云骁道：“刘怀仁已经被抓了起来，你是打算继续经营明德堂？” “明德堂是我父亲的心血，我会让这里变成他希望的样子。”提起家人，孟娇娇心尖抽搐的疼，垂眸许久她抬头轻笑，“我想找一个有仁心的大夫坐堂，世子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给我。” 看着面前的人，谢云骁想让她不必勉强自己，但话到了嘴边到底没说出口。 他将她从云来客栈酒窖里救出来的时候，明明人都已经痛的快要疯掉，却在回过神的第一时间说自己会兑现承诺。 记忆里的小姑娘有多肆意快活，眼前的人就有多让人心疼。 久久没听到谢云骁的回应，孟娇娇以为他为难，笑道：“我也是觉得世子在此地待的时间久随口一问，若世子没有合适的人，我就慢慢找。左右清点铺子里的药材和理清账目也需要一些时日。” “明德堂从前的坐诊大夫裴闵之，如今住在城北罪民村。他是因和刘怀仁关系不投契被辞退，你若想，可以重新将人请回来。”谢云骁说完，看孟娇娇一脸惊讶，又道，“是刘怀仁交代的。 孟娇娇了然，既然牵扯到了突厥奸细，谢云骁肯定要狠狠审刘怀仁的，不将他肚子里的事情全扒拉干净是绝不会罢休的。 “过两日我亲自去请裴大夫回来。”她道。 孟娇娇手指轻轻扫落栏杆上的雪，心中反复思量，最后下了决心，还是要问一问谢云骁关于裴玄的事情。 当初裴玄送衡阳公主和亲就是从黄兰城出的关，他们回来的时候也在黄兰城短暂的停留过。谢云骁和他们打过交道，说不定知道一些什么。 孟娇娇看向谢云骁，问道：“敢问世子，裴玄和衡阳公主在突厥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谢云骁看着孟娇娇，眼神复杂，人在最难过的时候就会想起在乎的人。所以她是因为心痛苦又想起了裴玄。 即便那人已经娶了公主，她还是在惦记他？ 第52章 欺君就欺君 谢云骁再开口语气有些冷硬：“我知孟姑娘难过，但你既已和离，就该早早放下才是，何必再理会他的事情？” 孟娇娇一愣，摇头：“我说的并非男女之情，是有关我父母身死的事情。” 谢云骁拧眉：“和裴玄有关？” “只是一些没根据的猜测。”孟娇娇不知道谢云骁是何态度，并不敢将所有的事情据实以告，只道，“我一直不明白突厥人为何会虐杀我父母，就想是不是裴玄和衡阳公主在突厥得罪了人，他们受了牵连……” 谢云骁知道自己是真误会了，眼中闪过一抹不自在，道：“和亲队伍是在出了黄兰城后第二日遇到伏击，等我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们搜寻了附近几百里都没找到人。” 孟娇娇感激道：“多谢世子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我。敢问世子，东西突厥、回纥混战，这其中有没有什么世子觉得可疑的地方？比如说世子知道裴玄和衡阳公主立功后，恍然大悟，原来当时是因为他们两人在其中推动。求世子仔细想想，这对我很重要。” “衡阳公主和亲是因为三年前的一场战败，当时东突厥集结几个大的部落一起南下，险些攻破黄兰城。后来朝廷派人议和，提出送公主和亲。” 武将战败还要靠女子和亲平息，这是武将的耻辱，谢云骁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艰难。 孟娇娇将他的脸上的愧疚尽收眼底，道：“世子请求朝廷增兵被拒，直到突厥要马蹄南下那些人才知晓害怕，这不是世子的错。您已经做了您能做的，也是因为您和众将士誓死抵抗才守住了庆国北地防线。” 三年前，她正准备着嫁给裴玄，知道他要去送亲特意留心了那场战事。 当时朝廷上的声音分成两种，有支持增兵的，也有人参谢云骁以战养兵，两派人吵着吵着就把事情耽误了。 谢云骁惊讶，没想到孟娇娇竟然连朝堂上的事情也能说的头头是道。 而且她说，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 心中熨帖，谢云骁继续道：“和亲公主在半路出了问题，朝廷原本打算是若东突厥发难就再送一位公主过去，可那个时候，东突厥的老可汗忽然暴毙，新可汗上位之后，就没再提这事儿。” “朝廷认为突厥的新可汗刚上位，既要稳固自己的位置又要平衡各大部落的关系，不愿意和庆国交恶，即便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后来衡阳公主和裴玄立功的消息传开，我才意识到他们那个时候很可能已经到了突厥。” 和亲公主已经到了，东突厥自然没理由对庆国发难。 “后来，东突厥和西突厥因为部落矛盾混战就越发的自顾不暇了，去年年初，回纥可汗最喜欢的小儿子燕都和西突厥大妃私奔，死在了东突厥，自此整个草原陷入战乱，直到今年草原遭遇白灾。” “根据衡阳公主和裴玄的说法，他们先挑拨了东突厥和西突厥，又算计了燕都和西突厥大妃，可具体如何挑拨算计的，他们没有详说。” 庆国屡次败于突厥人手中，这次衡阳公主和裴玄立功极大的取悦了明阳帝和朝中一部分大臣，他们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孟娇娇呼吸急促，看着谢云骁道，眼神带了恳切：“所以并没有人知道其中细节，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们两人说了谎，也是有可能的对吗？” 三个部落混战是事实，却没人会跑到草原上去求证是不是裴玄和宋玉芙搅合的。 谢云骁皱着眉头，实事求是道：“若真如你所说，可是欺君之罪！” 第53章 考教 “不被拆穿就不是欺君。” 风险是有，但回报也高啊。 谢云骁脸色严肃起来：“此事非同小可，我会派人去调查，你切勿轻举妄动。” 若裴玄和衡阳公主当真谎报朝廷，事后必定有隐情，一个不小心就要重燃战火，必须要调查清楚。 谢云骁看着孟娇娇莹白的脸，轻声道：“云来客栈出事的时候我在外阻击流寇，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扶棺回京。” 孟娇娇愣住。 “我和你父亲接触过，他是一个心中有百姓的商人，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谢云骁声音艰涩。 当初西山脚下几个村子被突厥人烧伤抢掠，他费了一个月的功夫才将所有冒充流寇的突厥人诛杀殆尽，才回到军营就听说了孟万山夫妇的事情。 他连夜骑马到了云来客栈，却只看到烧焦了的废墟。 他不敢想孟娇娇接到噩耗是何反应，又是如何千里迢迢跑来黄兰城为父母收尸，又一路扶棺回京。 孟娇娇仰起头，眼底蒙上一片水汽，许久才道：“是突厥人的错，和世子有什么关系呢？” 谢云骁沉默。 寒风扑面，雪花卷起。 忽听得孟娇娇道：“听说草原深处的王帐里有最好的宝石，若日后世子打进王帐，可否帮我留心一二？我愿出高价买下。” 谢云骁眸色深深，他看着孟娇娇：“君子一诺。” “再过会儿天就亮了，世子该回去歇息了。” 谢云骁看了一眼天色，竟然真的快亮了。总觉得和孟娇娇没说多少，两个时辰怎么就这么过去了？ 想到她还在调养身子，他道：“是我打扰孟姑娘休息了。” “世子告诉了很多事情，我万分感激。” 谢云骁眸色深深：“刘怀仁和本地县令齐德昌关系匪浅，如今你接管了明德堂，要当心此人。” 孟娇娇福了福身：“我记下了，多谢世子提醒。” 她转身离开，谢云骁站在雪中看着关上的房门，转身翻墙离开。 县衙，后宅。 齐德昌面色铁青：“狗东西竟然是突厥奸细！险些害到了老子头上！孙通，你速速给宫里送信，让他好好筛一筛身边的人。再来这么一回，大家一起完蛋！” 他听他们的安排跑黄兰城吃苦受累不说，还时不时要面对突厥人打进来，可他们竟然连手底下有突厥奸细都不知道，就这脑子当真能挤下太子登上龙位？ 若那位不能登基，他这些年在黄兰城的苦不白吃了？ 不行，他不能吃这个亏！ “将信拿回来，我再加几句。”齐德昌提起笔在信上道，“急需一万两银子拉拢军中将士。” 他写这话没避着孙通，孙通疑惑道：“老爷，咱们尝试好几次了，那些当兵的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硬又丑，宁肯吃窝窝头都不搭理咱们。” “他们不搭理咱们，和咱们要银子有什么关系？”齐德昌冷声道，整天的拿好话哄他，现在也该出点血了，“我听说那个孟娇娇接管了明德堂？” “这两日铺子关着呢，但奴才打听到这两日孟娇娇带着两个丫鬟上蹿下跳的忙活，也不知道忙活个什么。老爷怎的提起她们了，可是要给他们使点绊子？” 齐德昌一巴掌甩过去：“蠢货！才闹出突厥奸细的事情，我现在去找孟娇娇的麻烦，不是上赶着给谢云骁送把柄？！” 孙通爬起来连忙道：“奴才愚钝没想到这一茬，但老爷这么一说奴才就明白了。那咱们就不管她，随她折腾去。” “从前明德堂跟咱们没关系，以后也没关系。” 第54章 罪民村 第三日，明德堂的账簿和药材清点完毕，孟娇娇装了一马车治疗外伤的药材就出了城。 鹿竹留在医馆继续整理铺子，丁原驾车，青黛侍奉在孟娇娇身侧。 青黛又生气又庆幸：“那么多的药材竟然被刘怀仁卖了三分之一，幸好卖药材的银子还没来得及搬走，要不然咱们损失可就太大了。军营里缺医少药的，姑娘送去这么多药材，他们肯定高兴坏了。” “就这一次，后面就是生意了。” 和京城的精致拥挤不同，黄兰城是开阔的，出了城门一眼望去，都是平地。 北风呼啸，下坠的太阳也没多少热乎劲。 孟娇娇喊道：“丁大哥，我们在罪民村下，你将药材送去军营。” 青黛不解：“什么是罪民村？那里面住的全是有罪的人吗？既有罪为何不直接关进大牢？” 孟娇娇道：“黄兰城分东西南北四个区，富贵人家住在东和南区，寻常百姓在西区，而在北区，除了军营中的将士，就是这流放到此地的罪民。此地生存环境恶劣，又不时有敌寇犯边，这些罪民被安排在北区，若战事起，还能用他们拖住突厥人。” “那些罪民里也有被牵连的无辜人吗？用人命拖住敌人的脚步……也太残忍了。”青黛喃喃道，“奴婢见过京城中那些被流放的人家，还有不少老人孩子呢。” 孟娇娇也觉不忍，但还是道：“律法如此。” 她们只是小小商户，保命已是勉强，就不要想着律法合理不合理了。 一炷香之后，马车停了。 孟娇娇带着青黛下车，丁原坚持先陪着他们去过罪民村再去送药材。 世子留下她就是保护孟姑娘的安全，若他敢擅离职守，世子定要打他板子的。 最先进入孟娇娇眼帘的是一排排低矮的石头房子，其次就是这些人由内而外的麻木。他们或在扫院子，或者做活，可无一例外的眼神空洞，看了她们一眼就将视线移开了。 “今年大雪来的早且时间长，他们之前晒的干草没那么多，牛羊饿死了不少。”丁原指着一户人家院子里挂着新宰杀的两只羊，“这些羊可以拿去集市上卖掉，但价格会很低。” “因为他们罪民的身份？” “是，罪民交的税高。” 原本就是犯了错流放到此处的，朝廷自然不可能让他们过的舒坦。 丁原道：“流放至此的人非赦不能离开此处，但若罪两代不犯错，第三代可搬离此处摆脱罪民身份。” “离开此地的人多吗？” “很少。” “这是为何？” “即便在律法上第三代会变成无罪良民，但外面的百姓还是会轻视防备，所以很多人宁愿继续留在此处，有不少走出去又回来的。” 孟娇娇明白了，难怪这些人神情麻木，日子没有盼头，这么一日一日熬着能有个什么劲儿？ “兰花啊！” 尖利绝望的声音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孟娇娇心中一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个高高壮壮的姑娘抱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冲过来，姑娘浑身湿漉漉的，手耷拉着，看不出是死是活。 “兰花这傻孩子怎么就想不开走了绝路呢！” “眼瞅着再过两个多月就要成亲了，崔家现在登门退亲还将话说的那么难听，可不是逼着人去死。” “崔家小子攀上了永盛斋的千金，肯定不愿意再娶个罪民。可惜兰花这么好的姑娘……这要是救不活，裴大夫可就活不成了。” 裴大夫？ 孟娇娇上前，在七嘴八舌中勉强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孟娇娇摸了一下兰花的脉搏：“人还有气儿，赶紧带她回去盖上干净衣服熬一碗姜汤灌下去，最好能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这么冷的天，一场伤寒都能要了人性命，更不要说跳了河。 有人喊道：“裴大夫去后山采药了，快去将人找回来！” 第55章 世子登门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背着药箱急匆匆冲进了院子，因为太着急，几次险些摔倒。 孟娇娇和青黛站在外面，没一会儿高高壮壮的姑娘也出来了，那姑娘看到孟娇娇主仆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走上前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孟娇娇道：“敢问姑娘，刚刚进去的就是裴大夫吗？我们是听说裴大夫医术高明，特意来求医的。” “刚刚进去的就是裴大夫，可黄兰城里不是有许多好大夫，你们怎么会跑来罪民村找大夫呢？” 孟娇娇失笑，这姑娘看着粗枝大叶一脸忠厚老实的，警惕性却很高，话里话外都是在套她们的底细。 “黄兰城的大夫名气大但医术不好，是有人指点我们过来寻裴大夫的。” 这个姑娘也不知道信了没有，长长的“哦”了一声道：“那你们估计白来了，裴大夫自从来了咱们罪民村就再没出去过。裴婶子两年前没了，就剩下他们父女两个相依为命，现在兰花又是这么个情况，他可能没心思给你们看病。” “成不成的，等裴大夫忙完了再说。若他真愿意，我们也不能勉强。” “你这人还挺好的，不像那些人总瞧不起我们。崔冲就是因为被城内的姑娘看上，才要和兰花退亲。” 这姑娘越说越气，忽然一撸袖子：“那崔冲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然是个混账王八蛋！不行，我必须找他说道说道，别以为裴大夫好脾气，就能随便欺负人！” 没等孟娇娇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冲了出去， 孟娇娇她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崔家就住在隔了两条巷子的地方，开始还是那姑娘一人，等走到崔家的时候，后面已经跟了乌泱泱一群人。 孟娇娇看着那姑娘一脚踹开崔家大门，吓的崔冲娘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等看清来人当即变了脸：“你这个死丫头要造反啊！” 崔冲皱眉：“乌芝芝，你怎的如此粗鲁？” 孟娇娇这才知道高高壮壮的姑娘原来叫乌芝芝，怪好听的。 “我呸！你们一家子的命还是裴大夫救的呢！当初可是你们上赶着要跟兰花结亲，现在攀了高枝儿扭头就要悔婚，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儿子已经是良民，怎么能再娶个罪民？就算你们都指着我们崔家的脊梁骨骂，我们也不能再娶兰花了。换做你们，你们愿意自己的孙子从一个罪民的肚子爬出来？” 围观的村民不少点头赞同，虽然崔家这事做的不地道，可也情有可原，罪民处处低人一等，他们过这样的日子就罢了，怎么还忍心下一代的孩子还如此。 “崔婆子这话倒也不假，做人父母的，有机会让后代子孙摆脱罪民身份，哪里还顾得许多。” “兰花这丫头气性也忒大了，要我说在崔冲变成良民的时候就该主动退婚，也就没有今日的事。” “配不上就是配不上啊……” 乌芝芝是个嘴笨的，眼见着所有人都倒向崔家，气的直哆嗦。 “既要退婚，为何不提早私下商议？非要选在订婚的日子说退婚，难道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崔良民的诚意和风骨？” 第56章 怒怼崔家 孟娇娇走出来站到乌芝芝身前，看向始终保持沉默的崔冲。 长得不错，穿的也比周围的村民体面，可见着日子是好过了。 “让我猜一猜崔良民的想法，你攀上的那位高枝儿知道你早有婚约，你选在今日是想向高枝儿证明自己的心意。你今日就是奔着兰花命去的，对吗？” 孟娇娇声音不高，可一字一句都说的清楚明白，原本对崔冲表示理解的村民都惊了，你想过好日子能理解，但谋人性命就可怕了，尤其对方还是原本要娶过门的姑娘。 崔冲怒道：“你是何人？休要胡说八道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这里这么多的邻居街坊也都清楚。从你家到裴大夫家不过几十米，一顿饭都用不了的路程，你难道挑不出时间来说这事儿？承认吧，你就是故意的。” “你、你……” 孟娇娇：你和兰花前缘已了，兰花自有好姻缘等着她。只是不知若你日后遇到身份更高的人，如今的高枝儿可还能入你眼？这人呢，能狠心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其他人就未必有兰花的好运道了。” 崔冲脸色惨白，这话是分明是说他以后会为了更好的前途杀枕边人，这话若是传到了那人的耳朵里，他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你回来！” 孟娇娇能理他？拉着乌芝芝早走远了。 能被流放到此处的人多少都识文断字，即便没反应过来，也从聪明人嘴里明白了孟娇娇话里的意思，全都表情复杂的离开了。 崔家人狠呢，以后少打交道！ 离了崔家，乌芝芝两眼放光：“你看着文文静静的，三言两语就扒了崔冲的皮，让人看着好不痛快！等会儿见了裴大夫，我一定帮你说话。” “那就先谢过姑娘了。” “叫我芝芝就行！姑娘来姑娘去的怪不自在。” 孟娇娇忍不住笑了，从善如流道：“芝芝。” 进了裴家，守在院子里的人都散了，屋里传出兰花低低的啜泣声。 裴大夫端着铜盆从屋里出来，看到站在院子里人立时愣住。 乌芝芝赶忙道：“裴大夫，这位是……哎，姑娘你叫啥来着？” “孟娇娇。” “裴大夫，这位孟姑娘是找你来看病的，她跟其他人城内人不一样，她刚刚把崔家人骂的狗血淋头……她是个好人，您就帮她看看吧。” “好。” 裴闵之应的太快，乌芝芝一时没反应过来，嘴里还在说：“刚刚要不是孟姑娘，我可……啊，你答应了？” “芝芝你去看看兰花，劝她想开些。” “哎，我这就去！” 乌芝芝进了屋子，裴闵之一步一步走到孟娇娇面前，哽咽道：“姑娘和夫人长得真像。” 孟娇娇一把扶住要下跪的人：“是我来晚了。” 在来之前，她已经弄清楚了裴闵之的事情，一个有良心的大夫看不惯刘怀仁做事，几次争执后就翻了脸。 刘怀仁让人烧了裴家房子，一家三口险些被烧死在大火中，裴闵之的夫人重伤，来到罪民村没多久就撒手人寰，自此就剩他和女儿相依为命。 今日，他又险些失去唯一的亲人。 “刘怀仁已经被抓起来，我是来请裴大夫重回明德堂坐诊的。” 裴闵之摇头：“对不住了姑娘，我觉得待在这里挺好的，不想回去了。” 为了自己所谓的正义公道，他连累妻女至此，就留在这罪民村恕罪吧！ 第57章 又见谢云骁 对这个答案，孟娇娇并不意外。 她温声道：“就算为着兰花，您也该离开这里。” 裴闵之一愣。 即便是在罪民村，好好的姑娘被人退亲又跳河自杀，传出去都不是什么好名声。别看着现在村里的人同情他们，可过几日指定有风凉话传出来。 兰花性子敏感，若能离开此处最好。 “如今，我也只有这明德堂了，我想继续父亲的遗愿，好好经营明德堂。除了裴大夫，我也不知该去哪里寻可信的人了。” 裴闵之不解：“老爷夫人虽然已经不在了，可孟家偌大的家业都还在，姑娘怎么说只有明德堂了？” 还有，孟娇娇一个嫁了人的小姑娘，怎么千里迢迢的跑来了黄兰城？ 青黛脱口而出：“裴家攀高枝欺负姑娘，姑娘捐了所有家产换了和离书。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个明德堂了，裴大夫，您要是不帮姑娘，姑娘可就难死了。” “怎么会这样！”裴闵之猛的站起来，看着垂眸的孟娇娇，气红了眼睛，“裴家怎么敢的！” 他的女儿被人退了亲都要投河，姑娘又是多艰难才不得不捐了所有的家产才拿到和离书？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又怎么会跑来这黄兰城？ 青黛又道：“姑娘先去的明德堂，被刘怀仁扣住险些丢了性命，幸好世子发现他和突厥奸细勾结将人抓了，才救了姑娘一命。裴大夫，您就帮帮姑娘了！我给您跪下了！” 裴闵之手忙脚乱的去扶人：“你起来，起来！我答应！我回去！” 青黛大喜，砰砰磕头：“姑娘是有良心的人，她一定不会亏待您的！裴大夫您现在就收拾东西，咱们一会儿就走。” 孟娇娇看了一眼青黛，这丫头长心眼了。 孟娇娇道：“明德堂的后院打扫打扫就能住人，不然您先去问问兰花，看她想不想今日走？” 裴闵之也不是墨迹的性子，点点头就进了屋子。 孟娇娇拉过青黛摸了摸她红通通的额头，心疼道：“裴大夫是个讲道理的，你不磕头我也有法子让他答应。你瞧都破皮了，疼不疼？” “姑娘别担心，一点不疼。”青黛笑嘻嘻，“咱们等会儿要拉裴大夫的东西，我去让丁原将药材送去军营？” “好。” 看着青黛风风火火的背影，孟娇娇抿了抿嘴唇，明德堂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青黛却没放下，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只恨不能为她做多一点、再多一点的事情。 身边的人都在竭尽全力的帮她，她也要更努力一点，不要让他们失望。 不出意外，兰花同意离开。 裴大夫开始东西，他们父女的行李不多，但他自己晾晒的药材不少，一一分类装起来就需要些时间。 他这边还没安置好，谢云骁来了。 孟娇娇和裴闵之打过招呼，去了村口，看到谢云骁牵着马站在村头大树下。 北地空旷，处处都是皑皑白雪，谢云骁站在一片白茫茫中，红色斗篷像是燃烧着的一团火。 她看谢云骁的时候，谢云骁也在看她，眼里隐隐的笑意。 第58章 求来诸葛连弩 孟娇娇穿了银色大氅，挨着脸颊的兜帽缝了一圈毛茸茸的白毛，衬的她小脸莹白如玉，很是好看。 “孟姑娘怎的送了药材过来？” “世子特意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孟娇娇偏头看他。 谢云骁：“无功不受禄。” 孟娇娇想谢云骁真是个实诚人，若换成别人，那肯定有便宜就占啊。 “世子救我性命在先，追回刘怀仁倒卖药材的钱在后，于情于理我也不能一句话就抵了世子的恩情。” “你之前说供给军中药材的价格比市价便宜两成。” 孟娇娇视线看向远处，隐约可以听到军营中的士兵训练的呼喊声，让人即便处在寒冬之中，心也隐隐发烫。 “那有谢世子的相助的意思，但更多的是为了军中的将士。左右我那边还有许多药材，送一车给世子应应急也无妨。”孟娇娇顿了顿，忽然道，“世子非要问清楚，该不是怕我日后拿此事找世子要人情吧？” “我一直都欠孟姑娘的人情，你可随时来讨。” 谢云骁声音忽然低沉，让原本正常的一句话也有些不正常了。 孟娇娇忽略心底一瞬间的不自在，笑道：“世子的人情难得，我记下了。” “黄兰城很可能战火再起，若你想离开，我安排丁原护送你们主仆回京城或者其他你想去的地方。” 孟娇娇神情凝重：“有几分可能？” “五分，我已经给朝廷上了奏折，也在奏折中表明是你发现了突厥奸细才得以让我提前准备。” 孟娇娇没想到谢云骁还会给她请功，忽的就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忍不住道：“听说跟着世子打仗的将士都能很快的积累到战功。”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孟娇娇见过谢云骁的英姿，不相信他就没立下过什么大功劳，全靠着部将？当真如此，那些部将还能如此信服他？ 不过他不愿说她也不多问。 “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而且真要打仗的话，不管是军中还是百姓肯定都缺药材。说句不中听的话，说不得我留在此处最合适。” 谢云骁眼眸深深：“我会守住黄兰城。” 孟娇娇笑弯了眼睛：“有世子这话，我就更放心了。” 京城。 谢云骁的奏报终于抵达了京城，明阳帝只看了一眼就脸色铁青，朝中大臣皆一脸担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东突厥、西突厥和回纥集结了十二万兵力，要攻打黄兰城。”明阳帝眼神阴翳，“荣华公主在黄兰城发现京中有人和突厥人勾结贩卖药材了，谢世子也是因为这个才发现突厥人有发兵的迹象。” 裴玄脸色一白，后背蹿出一层冷汗。 兵部尚书吴冕震惊，道：“之前衡阳公主和裴大人说的是，三个部落斗的厉害，可保庆国边境数年无忧，怎么才过了数月就再度陈兵边境？” 户部尚书也十分生气：“虽然有荣华公主捐赠的银钱，可如此短的时间里让谢世子去哪儿弄足够的粮草武器和突厥人一战？若黄兰城守不住，紧接着倒霉的就是金乐府，越过金乐府可就是千里平原，就再没什么能独挡突厥铁蹄南下了。” 被所有人盯着，裴玄冷汗涔涔，硬着头皮道：“突厥人反复无常难以预料，并非微臣欺君。再者荣华公主一直对微臣心怀怨怼，她的话不能全信啊。” 户部侍郎杨洪道：“荣华公主的话不能信难道谢世子也会说谎不成？还是说裴大人敢打包票突厥人一定不会犯边？” 裴玄自然不敢打这个包票。 杨洪又道：“裴大人不说话是也没把握了？皇上，以微臣愚见，不如让裴大人亲往黄兰城一探此事。若未起战事可证清白，若真起了，裴大人也能为国效力。” 第59章 被发现，震怒 之前给了裴玄多少封赏和体面，这会儿明阳帝就有多愤怒和生气。 护国公主？中书侍郎？ 封赏不过两个月，突厥人就集结了兵力，这简直是在打他这个皇帝的脸！以至于这会儿他对裴玄和宋玉芙的怒气胜过了突厥陈兵边境的担忧。 裴玄心知自己躲不过，与其被皇帝下旨还不如自己主动一些，他现在好歹是驸马，皇上总不能让公主新婚即守寡吧。 他跪下道：“皇上，微臣虽不知孟娇娇为何忽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但微臣愿意前往黄兰城，和黄兰城百姓共存亡。” 杨洪道：“因为裴侍郎之前的话，我们才对突厥人没有防备，导致如今措手不及。裴大人是文臣去了黄兰城能做什么？该不会还要让世子迎敌之际还要分出人来保护你吧？” 裴玄咬牙：“依杨大人的意思，我应如何？” 刚刚说让他去的人是他，现在不让去的也是他，他不曾得罪过杨洪，怎么这位跟疯狗似的咬上了他。 裴玄的确没得罪过杨洪，可杨洪看不上他啊，一家子吃孟家的喝孟家的，一朝富贵就全不做人了，跟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同朝为官是耻辱。 他就怼他怎么了？ 再者，他爹是当朝太傅，皇后是他表姐，他不怕得罪裴玄和宋玉芙。 之前他就觉得这俩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之前的功劳到底有多少水分还不一定呢。 杨洪冷哼一声：“皇上，微臣以为裴大人应当去黄兰城，但只要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即可。若给太大的权力，仗着身份左右世子，只怕要惹出更大的乱子。” 兵部尚书道：“微臣觉得杨大人言之有理。” 裴玄气急败坏，让他去黄兰城又特意言明不给他任何权力，这分明是要送他去死！ “皇上，微臣……” “传朕旨意，着护国公主和中书侍郎裴玄为督军前往黄兰城，若此次击败突厥人朕会论功行赏。若是黄兰城守不住，公主和裴侍郎就和那里的百姓共存亡吧。” 皇帝金口玉言，此话一出就再没更改的余地。 “微臣遵旨。” 明阳帝看着裴玄：“不要让朕失望。” 裴玄心里发寒，咬牙：“是！” 皇上留下兵部尚书和户部的人一起商议援军和粮草的事情，裴玄先行退下。 他即刻回了公主府，将此事告知了衡阳公主：“如今皇上对你我生了疑心，若这次谢云骁不能击退朝廷大军，咱们都要受罚。公主可有破局的法子？” 衡阳公主震惊之后，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谢云骁有对抗突厥人的经验，有他在未必会输。再者孟娇娇一个商户之女在黄兰城都能立下功劳，难道我和裴郎还不如她？” 裴玄心神稍安，犹豫了一下道：“可若孟娇娇发现了孟万山夫妇的事情，依照她的性子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只怕也是麻烦。” “我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也不觉得她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再者突厥人犯边，一不小心死个把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咱们过去一趟也好，将人和事情处理干净了，也免得再有隐患。” 裴玄眸子一沉：“这倒是可以，不过若谢云骁守不住黄兰城，我们怎么办？依照皇上的意思……” 皇上可是说了让他们和黄兰城百姓共存亡。 第60章 各怀鬼胎 “裴郎，到时我们已经远离京城了，父皇又能将我们如何？” 裴玄愣了一下：“可我的家人都在京城…… 衡阳公主握住裴玄的手：“裴郎，真到了那一步，是大家一起死还是能活一个是一个？这你还想不明白吗？” 裴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看着衡阳公主温柔小意的样子，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道：“皇上让咱们明日就出发，而且要快马加鞭的赶路。” 如今飞雪连天，路上结了厚厚的冰，这个时节只赶路就能要人半条命，更不要说到了黄兰城之后要面对的突厥人。 想想都觉得没活路。 衡阳公主拉着他坐下，又亲自给他斟了茶水：“父皇一时受人挑唆生了气。不过这都是暂时的，等咱们这次立功回来，父皇依旧会对你我恩宠有佳的。” 裴玄心中稍安：“这一路凶险，公主可否跟皇上要几个皇家护卫？” “皇家护卫是忠心父皇的，若咱们想走，裴郎觉得他们是会拼死护送还是会直接杀了咱们？” 裴玄一个激灵只觉得后颈发凉，是了，皇家护卫是听皇上的话行事，说不得皇上会在出发前直接下命令，若此次兵败压根就不会让他们活着回京城。 “裴郎放心，我会找三皇兄借些人手。” “三皇子会借吗？” “他一定会。”衡阳公主语气笃定，三皇子可是有好大一个把柄在她手里握着呢。 只要他还不想死，就一定会答应。 消息传回裴家，裴家人都有些发懵，看到裴玄就迫不及待的追问了起来。 裴老夫人：“大郎，你是文臣，皇上怎么会派你和公主去打仗？” “是啊大哥，该不是你惹怒了皇上，皇上故意这样的吧？”裴松嘴快道，“要这这样的话，你可要跟家里人说，我们也好提前做准备。” 看裴玄不说话，一直没开口的裴老爷子也忍不住了：“大郎，你……” “我和公主都没有惹怒皇上，皇上派我和公主去战场上因为我和公主熟悉突厥人，让我们帮着谢世子出谋划策。” “等我和公主这次再立功回来，裴家门第就又能往上走一走了。” 裴家人顿时高兴起来，裴老爷子捋着胡子满脸欣慰：“大郎，为父看好你。” “是，父亲。” 裴松也凑过来道：“我刚刚是担心大哥才说错了话，大哥可不要跟我计较。说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 “自然。”裴玄含笑点头。 裴玄原本还有一些不忍，可看着一家子只顾着自己没一个惦记自己，那一点点愧疚也都没了。 “皇后怎么看此事？”明阳帝将密信递给赵皇后。 赵皇后一目十行的扫过去，轻声道：“孟娇娇也是可怜，就剩下那么一个医馆，还被恶奴给占了去。若是他父母还在，不知道多心疼呢。” 明阳帝面色铁青：“皇后就看出了孟娇娇可怜？没看到别的？” 赵皇后起身道：“后宫不得干政，臣妾是皇后更应以身作则。” “朕让你说！” 第61章 玉奴 “臣妾遵旨。”赵皇后从善如流，“既抓到了人，也问到了供词，那十有八九确有此事。皇上应当派人彻查此事，若不然留着这样的祸害，咱们如何安枕？” “皇后觉得该派谁去查此事？” “按说谢世子抓的人又在黄兰城查此事最方便，可眼瞅要打仗了，谢世子只怕分身乏术，只怕需得皇上从朝中派人过去了。” 明阳帝手指在案桌上轻轻敲了几下：“庆国才一直不安稳，若再打仗的话，国力不支，百姓的日子就该难过了。” 赵皇后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三年前送公主和亲，明阳帝也说过类似的话。 人家谢云骁还在边关守着呢，朝廷不说预备好粮草物资，堂堂一国之君，一国之君动不动就想送公主和亲，一点骨气都没有。 赵皇后压下心里的鄙夷，开口道：“咱们护国公主不是说了，她和裴玄在草原上挑拨离间，搅弄的三个部落打成一团。现在只怕咱们想和谈，对方也不能同意了。” 明阳帝脸色铁青，脸上已经露出了怒气：“说什么可保边疆十年安稳，现在才几天的功夫又要打仗了？还骗朕大肆封赏，简直可恶至极！” 赵皇后赞同：“之前臣妾还觉得咱们护国公主和裴侍郎手段了得，将谢世子衬的十分无用。现在看来，还真是不能只听别人说什么，还要看到底做了什么。真的变不成假的，这假的啊也变不成真的，迟早要露馅儿！” 明阳帝看她：“皇后话里有话？” 赵皇后凉凉道：“当初皇上为何会给他们那么大的封赏，还不是瑜贵妃和三皇子一个劲儿的帮他们说好话，看他们热切的样子，臣妾都要以为衡阳公主也是从瑜贵妃肚子里爬出来了。臣妾还听说，衡阳公主启程前往黄兰城之前可是特意去见了三皇子。” 瑜贵妃和三皇子一直想谋取她儿子的太子之位，也不看看三皇子配不配？皇帝也因为太子和谢世子有交情屡次敲打。 可以说要不是有皇帝的纵容，瑜贵妃和三皇子的不敢这么嚣张。 始作俑者，说的就是明阳帝。 这会儿赵皇后理直气壮的给瑜贵妃和三皇子上眼药，管他们之间有没有猫腻呢，她先把话垫上再说。 明阳帝觉得皇后的话有道理，不是他识人不清，是瑜贵妃和三皇子一直在帮着宋玉符和裴玄说话，他一时心软才封赏的。 错误转移，明阳帝心里顿时舒服了：“来人，传朕旨意，瑜贵妃母子不敬皇后，瑜贵妃禁足三个月，三皇子禁足半年。” 赵皇后：“……” 妈的！皇帝真狗！ 天降圣旨，母子喜提双禁足，瑜贵妃和三皇子都懵了。这几日他们压根没去皇后跟前晃荡，怎么就对皇上不敬了？ 三皇子拦住传完旨就走的太监，将一个荷包塞进太监袖口里，“敢问公公，父皇今日在何处歇息？” “奴才可不敢透露皇上的行踪。”太监看了一眼外面，压低了声音极快道，“正阳宫。” 说罢，就带人离开了。 别看着三皇子现在被禁足了，可日后说不定有大造化呢，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能给方便的就给方便，能不得罪的就不得罪。 瑜贵妃大怒：“定是皇后在皇上面前挑拨！不行，我现在就去见皇上！” 三皇子也不想被禁足，在他的努力经营下，现在朝堂中好不容易有大臣愿意支持他，若被禁足在府里半年可什么事情都耽误了。 但圣旨才下…… “母妃即便去也不是现在，您暂且忍耐打探着父皇那边的消息，务必找到最合适的机会才行动。”三皇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儿子这就要回府禁足了，母妃保重。” 瑜贵妃红了眼：“你放心，母妃一定会让你父皇解了你的禁足。 第62章 鸡汤馄饨 正月十六一大早，孟娇娇站在明德堂大厅，看向站在面前的八个人。 裴闵之是她亲自请回来的，另外两个大夫是裴闵之出面请来的，年轻一些的王大夫擅长外伤，年纪大一些的孙大夫则擅长医治理幼儿，两人都是品德端方之人。 另外三个学徒则是孟娇娇去慈善堂买回来的，年纪在十岁上下，看着是眼明心亮的孩子。孟娇娇为三个孩子取名为孟仁、孟义、孟慈。 希望他们心怀仁义，对病人常有慈悲。 “因为还没找到可靠的掌柜，前期就由鹿竹负责明德堂里的杂事、俗事。看病救人的的事情，就全凭几位大夫做主。” 孟娇娇冲着三人福了福身。 “我虽是东家，但以后这医馆就全仰仗诸位了。” 三人连声应下。 明德堂给他们开出每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银，并四节衣裳各两套，年节还另有节礼，如今见孟娇娇做事大气又给足了他们面子，三人心中熨帖，都暗暗发誓要好好在这里看诊。 “行医之事我不懂，但也见去过别家医馆。我这里有些建议，说出来大家端详一番是否可用。” 裴闵之赶忙道：“姑娘请说。” 原本同意跟着孟娇娇回来一是兰花儿在村子里艰难，二是怜惜孟娇娇一个姑娘可怜。 但真等回来，接触下来，才发现孟孟娇娇做事风格习惯竟然和孟万山一脉相承，甚至于比孟万山还要有手段。 现在，他已经不敢仅仅将她当成一个年轻的姑娘来看了，语气中不觉带了敬重。 她提出的建议，十有八九是可行的。 “病人看诊总不会是生了一样的病，不如进门就先分流，内里不舒服的划给裴大夫、外伤划给王大夫，小儿的划给孙大夫。若遇到复杂的综合性病症，就三位大夫一起瞧。” “孟仁在进门起就病人分类，后孟义将不同病症的人领进三位大夫看诊的屋子诊断，拿了方子找孟慈抓药。” 孟娇娇顿了顿：“后面若明德堂的名气起来，三个学徒不够用，咱们就再买几个回来。几位意下如何？” 裴闵之和另外两人对视了一下，开口道：“若出现一个大夫很忙，另外两个很闲的话……是否会不公平？” 孟娇娇笑：“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具体是否可行还要你们三位说了算。或者咱们先试一试，后期若不合适随时可以调整。” 孙大夫年级大了，却十分开明，道：“我觉得可以尝试，若是谁空闲也能教一教这些学徒。既是学徒就要知道些基本的药理。” 孟仁三人大喜，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做事。 “孙大夫想的周到，咱们就以一个月为试用期，若可行以后就按照这个法子。”孟娇娇表情严肃，“医馆不是酒肆茶馆，是救命的地方，我希望诸位保持仁心，时刻记住人命值千金。” “是！” 孟娇娇道：“既如此，打开门，开张吧！” 按照原计划，明德堂开张义诊三日。 可一个上午过去了，一个病人也没有。 青黛生气道：“奴婢刚刚去打听了一番，这附近的百姓都是被刘怀仁坑怕了，现在知道咱们开张也不敢来。裴大夫他们都忧心忡忡的，生怕咱们这医馆开不起来了。” 孟娇娇在青黛耳边小声叮嘱了两句，青黛眼睛一亮：“奴婢这就去安排。” 第63章 乌芝芝 午后，一群小乞丐到了明德堂门口，看着装修典雅大方的医馆，乞丐们踟蹰着不敢进。 孟仁热情道：“几位兄弟是哪里不舒服？我们医馆开张义诊三日，看病抓药都不要钱呢。” “当真不要钱？什么钱都不要？” “是啊，错过这三天可就没这么好的事儿了。” 几个乞丐商量了一下，觉得试一下也没什么损失就进去了。 一刻钟后，几个欢天喜地的乞丐拎着药从明德堂出来了，一路吆喝着回了自己的破庙，这下半个黄兰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明德堂换新掌柜了，三天看病不要钱。 傍晚时分，谢云骁过来就看到明德堂门口一直排到外面的队伍。 齐安目瞪口呆：“医馆的生意这么好？” 从医馆里出来的婶子热心道：“明德堂坐诊大夫态度可好了，看的也仔细，抓药是真不要钱！不过小伙子你今天来晚了看不上了！我得赶紧回去让我小叔子明日早早过来排队！” 没多会儿，鹿竹出来道：“咱们大夫辛苦了一日要歇息了，我给大家伙发个号码牌，明日你们早早过来就不用排队了，直接按号码牌来看诊。” 孟仁三人穿着一样的衣服，手脚麻利的将号码牌给派成三队的人发了下去，没看成病，百姓们也都高高兴兴的走了。 半日的功夫，明德堂在黄兰城名声大噪。 青黛端了一碟子点心给孟娇娇垫肚子：“奴婢瞧着，好像满城的百姓都过来了，鹿竹手里算盘珠子都打出火星子来了。” “我看你不是心疼鹿竹的算盘起火，是心疼屋子里的药材吧？” 青黛放下点心，蹲在孟娇娇身前：“姑娘，咱们现在就指着这几屋子药材翻身呢，您都义诊送出去了，咱们可就没本钱了。” 孟娇娇摸了摸黛的头发，耐心的解释给她听：“明德堂之前名声被刘怀仁搞坏了，咱们现在不是在施舍药材，是在赎回明德堂的名声。” 青黛明白孟娇娇的意思，也不只是心疼银子，也心疼她们姑娘。 “姑娘，世子来了，正在外面包扎伤口。”鹿竹进来道。 青黛瞪圆了眼睛：“世子连这点诊金药材也要蹭咱们的？” 孟娇娇：“……” 应该不会吧？ 今日三位大夫忙了一日，孟娇娇特意给他们叫了一桌永盛斋饭菜犒劳大家。 她出去的时候，谢云骁的伤已经重新包扎好了，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世子现在过来可是有事情？”孟娇娇主动问道。 “有事。” 听谢云骁这样说，孟娇娇神情严肃了些，走不过去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世子请讲。” 谢云骁摩挲手指，缓声道：“说起来有些冒昧，是之前孟姑娘说的药材，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快些送到军营。” 孟娇娇立刻明白是真要打仗了，她赶忙问道：“最迟什么时候？” “只怕等不了多少日子了。军中药材所剩无几，若一旦开战，伤兵得不到及时治疗……所以才冒昧麻烦孟姑娘。” 孟娇娇立刻点头：“世子放心，我必定尽快将药材送过去。” 谢云骁看着眼神坚定明亮的姑娘，心头滚烫。明知道黄兰城很危险，可她坚持留下来，他还是很欢喜。 第64章 活着就好 齐安站在门口，偷偷瞥了好几眼谢云骁，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他家主子果然是在笑。 而且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世子每次见了孟姑娘心情都会很好。 今日的事情原本给丁原传个话就可以，世子却非要自己过来，难道不是为了见孟姑娘？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孟姑娘人很好，可不说她和世子身份上天差地别，就孟姑娘嫁过人，就跟他们世子无缘啊。 谢云骁不知道自己的贴身侍卫把心都操碎了，温声道：“孟姑娘尽力而为即可，不管有多少，都是帮了我们的忙。” “世子之前给京城去了信，朝廷应当会拨一些粮草药材过来的吧？”孟娇娇问，她捐给皇帝好多钱，总不能还哭穷吧。 “应当是，但东西还没到就不好说，这边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听谢云骁的话，一看就是十分熟悉朝廷的行事风格，孟娇娇直接气笑了。 她怀疑明阳帝是不是巴巴的等着当亡国之君呢，谢云骁守的可是他宋家的江山，整天自己跟没事儿人似的，还上赶着给人使板子，这到底想干啥？ 谢云骁没错过眼底的愤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孟姑娘的，提前让你知道，也好做个心理准备。” “何事？” 谢云骁看着孟娇娇：“皇上钦点了裴玄和衡阳公主作为此战的督军，现在他们二人已经在前来黄兰城的路上。” 她虽然说过不在意了，可她曾为裴玄收过三年，当真能如此轻易放下？ 孟娇娇有些意外，但随后一想来了也好，省的她还要去京城问他们了。 压下心底情绪，她道：“他们懂打仗吗？作为督军会不会影响你指挥？” 就跟他们做生意似的，东家不放心大掌柜，非要派个什么也不懂的外行人来指挥，那这生意赔了最后算谁的？ 不是她看不起裴玄和衡阳公主，就他们两个，压根没那个本事指挥谢云骁如何打仗。 明阳帝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做亡国之君？ 谢云骁心中畅快，音调都上扬了不少：“皇上得知突厥集结大军十分愤怒，说是督军却不许他们对军中事情指手画脚。此外，皇上还发下话来，若黄兰城守不住，他们二人就和此地百姓共存亡。” 这是生气了啊！ 孟娇娇心情舒畅，随即想到这两人来了黄兰城也好，若他们当真和她双亲的死有关系，再回故地，会不会露出马脚呢？ 一瞬间，她从愤怒变得期待，真是盼着这两人快些到呢。 “等他们到了，我会调查孟东家的事情。”谢云骁眼神深深，“若当真与他们二人有关，我会给孟姑娘一个交代。” “我先谢过世子了。”孟娇娇承了谢云骁的好意，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世子军中有多少军医？若真打起仗来，军医可忙的过来？” 谢云骁不明白孟娇娇的意思，但仍旧如实道：“军中只有十个军医，若真打起仗来，只有十分要命的才让军医处理，外伤上都是将士们互相包扎处理。” “可能征临时征调民间大夫？” “征过兵，但从未征过大夫。孟姑娘为何这样问？” 孟娇娇：“想起来了，随口问问。” 第65章 收购药材 眼看着外面天黑透了，谢云骁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孟娇娇只得开口：“世子可曾用过饭了？要不要一起留下吃一些？” 谢云骁将孟娇娇明明不想留饭却碍于礼貌不得不开口的为难尽收眼底，若不是军中还有事情，他是真想留下吃饭，看她是如何反应。 “军中还有事情，只能辜负孟姑娘好意了。” 孟娇娇一脸遗憾：“如此，就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将人送到门口，齐安早就牵了马过来，看两人翻身上马，孟娇娇道：“请世子放心，必不会误了药材的事情。” 谢云骁深深看了一眼孟娇娇，什么也没说，勒马转身。 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孟娇娇的饭菜一直温在灶上，见人走了，鹿竹和青黛就赶紧的将饭菜端了上来：“姑娘忙了一天，快用些饭。” 孟娇娇也是真饿了，喝了一口竹笋鸡汤暖了肚子，又吃了半碗米饭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裴大夫他们可用过饭了？” “三位大夫都已经用过了，王大夫和孙大夫都已经回家了，裴大夫这会儿在教孟仁他们三个背汤头歌呢。“ “请裴大夫过来话。” 裴闵之来的很快：“东家。” “裴大夫请坐，请你过来是有事情商议。” “姑娘请说。” “我想收购一批药材卖给军中，裴大夫在北地多年，可否推荐一些采药人？” 裴闵之已经知道谢云骁来过，这会儿听孟娇娇这样说倒是一点不意外。 “供给军中的药材治疗外伤的会多一些，只依靠本地的采药人怕是不够。但近两年，外地药材商人也很少来北地，东家若想做军中这笔生意怕是不易。” 孟娇娇：“孟家有许多故旧，总有一两个愿意念着旧情的，我回头问问他们能不能给弄点药材。但能在本地收购的药材还是要在本地收购。” 知道孟娇娇心中有成算，裴闵之不再多问，犹豫了一下道：“北地原有许多采药人，但因为战乱，不少人都不愿意去外面山里采药了，倒是罪民村的村民，迫于生计会进山。” 想到裴闵之跟她回来之前收拾的那一筐筐药材，孟娇娇心中一动：“可是裴大夫教他们采药的？” “举手之劳，之前我带着兰花在那边也受了诸多照顾。” 孟娇娇道：“既如此，待三日义诊过去，还请裴大夫与我同去罪民村走一遭。” “东家信任，我自是愿意的。” 将这件事安排好，孟娇娇又说起军中缺少随军大夫的事情，她想裴闵之求教：“随军大夫都是在后面安全的地方，若有报酬，城内大夫可愿意在打仗的时候去帮着救治那些受伤的将士？” 裴闵之惊讶，压低了嗓音问：“可是又要打仗了？” 先是药材又说军中大夫，这不就是战前准备吗？ “有可能，现在不过是在准备。” 裴闵之看了一眼院子里暗沉沉的天空，只觉这一年的冬日越发的漫长，明明已经是正月，天气却仍旧没有回暖的迹象。 第66章 缺人 “收药材容易，但征调民间大夫为军中效力的事情……很难。”裴闵之说的很委婉。 孟娇娇也知道很难，所以在脑子里刚冒出来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并没宣之于口。 “我也只是那么一说，咱们先收药材。后院宽敞的很，你和兰花儿只管安生住着。只是这里临街，你们晚上将门拴好。” 黄兰城连年打仗，不少有门路的人都走了，宅子也空置了不少。鹿竹找了中间人以极低的价格买了眼前座小两进的宅子。 宅子在城南安庆路，精巧不奢华，虽门窗有些破旧，仔细打扫后还是不错的，最让孟娇娇满意的是，院子里有一个小亭子，不论是夏日听风还是冬日围炉都是极好的。 她们是在两日前搬了过去，孟娇娇派鹿竹青黛给左右邻居送了一些点心。 “左边李家是做布料生意的，每年从南方贩布回黄兰城卖，这几年生意不大好。李老大外出的次数就减少了，现在吃喝都指着家里的成衣铺子。李老大媳妇儿是个掐尖要强的，常常跟妯娌干架。” 青黛沏了茶放在孟娇娇手边，笑道：“也不能怪李大嫂脾气暴躁，李老二一家子吃喝拉撒都指着李老大，一家子的吸血虫，李大嫂生气也正常。” 鹿竹笑了笑，继续道：“咱们右边是做家具的宋家，家里人口简单。不过他们家三代单传，偏孩子又是个身体不好的，一家子也是愁云惨淡。” 孟娇娇很满意，虽然各家有各家的问题，可总体来说都是本分的生意人，且大家的生意也并不相同，不存在什么竞争。 “医馆现在已经正式开了起来，后续的药材要供应上。而且咱们还跟世子签了长期提供药材的单子，可不能爽约。”孟娇娇问鹿竹，“前两日让你理出的药材单子可做好了？” “按照姑娘的意思，将药材按照功效类别、存量以及产地列了出来，在黄兰城当地有人参、鹿茸、细辛、辽五味子、防风、关黄柏等数十种，我们可以就近采购。但其他的药材要么从行商手里采购，要么就只能去去产地采购。” 孟娇娇很满意，道：“再买些人手吧，一部分看家护院一部分给你跑腿用。” 青黛道：“奴婢这几日有个想法，想要问问姑娘的意思。” “你说。” “就是前两日咱们找的小乞丐，我觉得那些孩子倒是灵巧，虽然年纪小了些，但正是因为年纪小也好管教。” 孟娇娇看了看青黛，眼神温和。 青黛是她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那个时候她又瘦又小，抢吃的也抢不过别人，蜷缩在墙角差点饿死。 她将人带回家给了一口饭，青黛就对她忠心耿耿。别看这姑娘大大咧咧的，其实最心软不过。她有一个失散的妹妹，总想着自己多帮帮别人，或许在某个地方也会有人帮她的妹妹。 孟娇娇：“如果品性过关的话也可，不过都要签身契才能用。对了，丁原是不是每日都过来？” “他说是奉世子的命令保护咱们的安全，让他走也不走。晚上在咱们巡视之后就去医馆里打地铺。” 孟娇娇扶额，好好的皇家侍卫在她这里竟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是她的罪过。 “你将愿意签卖身契的小乞丐领给丁原看看，问问能不能教他们一招半式的。”孟娇娇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占便宜的事情，“世子一番好意咱们也不能辜负。青黛，你给丁原在前面收拾出一间屋子来，既是保护咱们的，哪能让人一直打地铺。” 青黛笑嘻嘻的应下了。 姑娘手里正缺人，能逮着一个是一个。 第67章 复仇计划 孟娇娇道：“以后鹿竹还是要在外面支应，青黛你是如何想的？可也想出去历练？” 青黛明白姑娘这是怕自己看着鹿竹忙外面的事情心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奴婢没有鹿竹的本事，就愿意留在姑娘身边端茶倒水。姑娘可千万不要嫌弃奴婢。” “奴婢觉得青黛可比我用处大多了，她除了能端茶倒水，还能时刻护卫姑娘安全。姑娘应当给她双份月例。” 孟娇娇笑：“能不能给青黛双份月例，就看你在外面将生意打理的如何了。” 主仆三人笑成一团，并没有任何嫌隙。 孟娇娇想着也不会有隔阂，但她还说想将事情做的全备一些，避免任何可能会让她们不舒服的地方，能留在身边的人都值得珍惜。 “你们两个先看看这个，青黛虽然不用做鹿竹的活儿，但也要知道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孟娇娇将自己昨夜写出来的东西递给两人。 能帮着孟娇娇在外面看着铺子的人，鹿竹的能力自然不在话下，可等她仔仔细细将数张纸看完，还是惊到了，她压住心里的翻江倒海，颤声道：“姑娘，凭着咱们真能为老爷夫人报仇吗？” “一定能。” 孟娇娇将茶盏轻轻放回到桌上，她只是商户之女，即便因为捐献银钱和谢世子有那么一点点交情，但这点交情不足以支撑让他帮着她报仇。 再者这原本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也没道理指着别人。 理清自己需要的，盘点自己手里有的。 之前只是有个模糊的方向，直到全部落在纸上，这个计划才算彻底成形。 别看只有薄薄的几页，却是孟娇娇在心底权衡得失数次之后才得出的。计划很迂回，也许需要很长时间，但于她而言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她得去做。 不管裴玄和衡阳公主在她父母惨死的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能将突厥人牵扯进来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小了。 在跟他们正面对上之前，她必须积攒足够的力量和资本。 所以除了医馆，她还打算重建云来客栈。 明德堂三日义诊结束后，在黄兰城重新打起了名气，每日都有病人登门，医馆算是彻底盘活了。 提前一日挂上裴闵之不坐堂的牌子，孟娇娇带着青黛鹿竹，跟他一起去罪民村收药材。兰花不愿意回来，选择了留在城里。 才进罪民村，就遇着崔家人欢天喜地城内办婚事，看到裴闵之，崔家人扬长而去，只当没看到他们似的。 孟娇娇道：“崔家不是良缘，丢了不可惜。” “姑娘不必担心，这件事我已经想开了了。依照兰花的性子，真嫁去崔家只怕要被啃了骨头，没成也挺好的。” 裴闵之说的是真心话，悔婚总比女儿悄无声息的死在崔家强。 回过神，他道：“我带姑娘去见这里的村长，由村长出面收药材，事情能更顺畅一些。” 从裴闵之嘴里，孟娇娇了解到这位名叫赵虎的村长并不是罪民，而是因伤不能再上战场的士兵，因为这里距离军营最近才选了这里安家，和他一起住在的是一个失了双腿的同袍。 还没见面，孟娇娇就对这个赵村长有了好印象。 第68章 深情 赵虎家在村尾，是个十分宽敞的大院子，石头房也比村里其他人家要高大许多。 赵虎四十岁上下，虽然跛了脚但十分精神，除了他，家里就是那个失了双腿的同袍李二牛。 李二牛两条腿都断了，坐在带轮子的椅子上给孟娇娇和裴闵之上了茶水，木头做成的杯子里飘着几片晒干了的蒲公英。 他憨憨道：“家里没有茶叶，就泡了些去年夏天裴大夫让我们晾晒的蒲公英。” “蒲公英清热解毒，泡茶很好。你们晒了很多药材吗？整个村子一共能有多少药材？” 赵虎看向裴闵之，眼带疑惑。 裴闵之道：“这位是城内明德堂的孟东家，她想要采购一批药材，我就推荐了咱们村。赵村长看这事儿是否可行？” 裴闵之将话说的十分客气，可心里也知道赵虎肯定要答应。这里村民的日子苦的跟泡在黄连里似的，如今有机会多赚点钱哪能不同意？ “孟东家要多少药材？” “有多少要多少。” 赵虎眼皮跳了跳，想到最近从以前一起打仗的兄弟那里探听到的消息，谨慎道：“医馆里的生意这么好吗？怎的需要这么多药材？” 孟娇娇看着他：“我是要卖给谢世子供给军中将士用。” 赵虎差点站起来的，但还好稳住了：“我在军中有关系，此处距离军营也更近。我可以直接卖给军中，为何还要多经孟东家一道手？” 他跟在谢云骁身边多年，就连自己的这条命都是谢云骁从战场上抢回来的，就算上了不战场也要待在距离战场最近的地方，是绝不肯做任何损害世子和军中兄弟的事情。 面对赵虎的质问，孟娇娇并未生气。 “采摘回来的药材不只是简单的晾晒干就行的，很多都需要大夫再炮制，以确保送到军营是拿起来就能用的，你们做不到。” 裴闵之：“赵村长对谢世子的忠心让人感动，可你大概不知道现在军中将士吃的粮食就是我们孟东家用自己的嫁妆银子换回来的。且孟东家卖给世子的药材也比市场上低三成，不说赚钱，一个不好还要自己贴银子进去。” “你就是孟姑娘！”赵虎猛的站起来，“噗通”一声跪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孟姑娘大义，请受我一拜！” 孟娇娇看裴闵之，裴闵之上前将人扶起来，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东家都被你吓怕了。” 赵虎眼眶猩红，他昨日就听说了孟姑娘给捐粮食的事情，没想到今日人就到了家中。 “世子相信孟姑娘，我们也相信孟姑娘。我这就让村里人将药材全部送过来，清点好了一并给您送去。” 孟娇娇轻声道：“我一直听说军中将士最重情意，今日见了赵村长才知道此言非虚。” 赵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世子比他聪明多了，世子愿意从孟姑娘手里买药材，那孟姑娘就肯定值得相信。 “今日托裴大夫做个引荐，日后都会由我身边的鹿竹来跟赵村长对接药材的事情。”孟娇娇指了指鹿竹，鹿竹站出来和赵虎认识了又退回到孟娇娇身后。 第69章 敲打 “只要药材符合我们收购的标准，以后村里人采多少我们要多少。一手交货一手给银子，绝不拖欠。只一点，崔家的药材不收。” 裴闵之一愣，心中涌出暖意。 “东家倒也不必……” “有钱哪里都能买药材，何必从自己不待见的人手中买？我不待见崔家不想买他家的药材。”孟娇娇又拜托赵虎，“其他人家赵村长熟悉，谁家能收谁家不能收就全看赵村长安排。” 赵虎应下，心想这么多村民，能被孟姑娘特意关照，也是崔家的福气了。 孟娇娇喝了口蒲公英泡的水，又道：“我是个生意人，药材好价钱好说，但若是以次充好，只怕就不好长期合作了。除了此处，整个黄兰城应当也有别的采药人。” 好的坏都让她一个人说完了，赵虎除了点头就只能点头了。 裴闵之心中感慨，小东家这份变脸和拿捏人心的本事，跟孟老东家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可小东家才多少岁，前途不可估量啊。 他再次感慨，自己回明德堂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我瞧着这屋子里的家具做的精巧，是你们自己做的吗？”孟娇娇笑着问道，好像刚刚用言语敲打的人不是她一般。 见识过孟娇娇的手段，赵二虎对她多了几分郑重，赶忙道：“是二牛做的，他从军之前是木匠，手巧的很！村里谁家打个桌椅板凳都是找他！若不是咱们这儿离城远，就凭着他这手艺也饿不到自己。” 李二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我走不了路，总要麻烦赵大哥，后来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孟娇娇道：“过些日子我想定制一批家具，就按照市场结算，不知道李二哥愿不愿意去城内给我做？” “我、我行吗？”李二牛不停的搓手，激动的眼都红了。 赵虎一巴掌拍在李二牛背上，“你先做了给孟姑娘看！做的让孟姑娘满意了，以后我就靠你养着了。” 李二牛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拖累，现在有了活干，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连声道：“我养！我养赵大哥！” 几人都善意的笑起来，屋子里的气氛轻松起来。 稍坐了坐，孟娇娇一行人就回去了。 又过了几日，等赵虎亲自将药材送到明德堂的时候，城内城外的气氛已经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外面走动的百姓都少了，来看诊的人都说要打仗了。”青黛愤愤道，“还说保庆国边境数年安稳，胡说八道！” 青黛跟在孟娇娇身边一起经历了被裴家逼迫的日子，这会儿尤其的气愤。 孟娇娇：“若他们真敢欺君，可就是找死了。” 人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皇帝也如此。 若不然裴玄和衡阳公主也不会这个时候被派来和黄兰城的百姓共存亡了。 孟娇娇将手里的册子放在桌上，“让丁原给谢世子传个话，派人将药材拉回去。” 在罪民村收购的加上他们库房里的，总算凑够了给军营的第一批药材。她这边人手不足，让谢云骁派人过来最为稳妥。 但是没想到谢云骁会亲自过来。 第70章 孟姑娘是个好人 时间回到丁原将药材送回军营。 亲眼看着药材拉入军营，将士们的脸上都带了笑意，头发花白的丁大夫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一直在军中效力，每每看到将士们没死在战场上，却因为没有药材丢了性命都心如刀绞。 在他眼中，这一车车拉的哪儿是药材，分明是将士们的性命。 孟姑娘，是真仁义啊。 主账中，谢云骁看着面前的副将，冷声道：“我从未觉得他们是累赘，离开的事情，以后我都不想再听到。” 每次打仗都会有不少因伤致残的将士，有领了抚恤银子回家的，也有不少无处可去的，谢云骁把没地方的伤兵全留下来了，平日里就帮着军营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说白了，就是谢云骁在养着他们。 刚刚副将说，这些人要全部离开。不用去问，谢云骁就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之前待的好好的，为何忽然要走？可是有人对他们说了什么？”谢云骁已经决定，如果有人真的欺辱这些人，他绝不轻饶。 没道理让将士们流血的时候还要流泪。 副将赶忙道：“世子仁义，咱们跟那些受伤的将士都是袍泽兄弟，谁也不会嫌弃他们啊。是赵虎来过，说是要将这些兄弟全接到罪民村去。” “全接过去？赵虎是想干什么？他养得起？” 副将咧嘴笑：“赵虎说孟姑娘要在挨着罪民村的山脚下开辟一片药田，需要很多人干活。孟姑娘让赵虎来问问那些残了的兄弟愿不愿意去。” 肯定愿意啊！ 原本这些人就觉得自己是吃白饭的累赘，大家对他们越好，他们就越难受。不是没想过走，可世子态度很坚决，宁可自己饿着也要给他们一口饭吃。 现在有了可以自力更生的机会，自然全都迫不及待的要过去。 “罪民村有许多空着的屋子，他们过去就能住。孟姑娘管他们吃饭，还给工钱。只等天气暖和了，就开始开荒种药材。”副将忍不住道，“孟姑娘真是个好人。” 谢云骁先是一愣，随后眼神就软了下来。 孟娇娇啊，那般柔弱的一个姑娘，做出的事情却屡屡让他刮目相看。 副将道：“孟姑娘还说以后种出来的药材优先供给咱们用，那些残了的兄弟都哭了，直说也能回报世子了。” 粮食、药材，哪样不是他们最缺的，偏偏孟姑娘全弄来了。 虽说药材是买的，可买药材的银子还不是孟姑娘捐的嫁妆银子？ 现在整个军营上下都感激孟姑娘。 “让赵虎将人安排好。” 谢云骁只说了这一句话，翻身上马直奔明德堂了。 他胸口火热，想立刻见到孟娇娇。 孟娇娇看着走进来的谢云骁，觉得眼前的人跟前几日似乎有些不同。 怎么说呢，她从未见过谢云骁眼神如此明亮的眼神，像是有人在他眼中放了一把火，熊熊火光将他身后的黑夜都照亮了不少。 孟娇娇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主动道：“世子这个时候过来，可是药材有什么问题？” 她亲自验过的药材肯定不会出问题，可不问这个她也不知道该跟谢云骁说什么啊。 谢云骁上前一步，深深的看着孟娇娇，她是如此娇弱的姑娘啊。 “我是来谢孟姑娘的。” 第71章 谢世子登门致谢 孟娇娇将人请进花厅，看着眼神依旧燃烧的谢云骁，道：“药材已经银货两讫，当不得世子的谢。” “不是这个。” 这下轮到孟娇娇惊讶了，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还做了什么值得谢云骁特意大晚上的跑过来道谢。她在脑子里盘算了一遍，还是没有。 “世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若等会儿世子发现谢错了人，我可要尴尬了。”孟娇娇半开玩笑道。 “今日赵虎去了军中，接了所有身体残疾的将士去罪民村，说是要为孟姑娘开药田。” 谢云骁眼底看似平静，实则暗流翻滚。 “孟姑娘想找人干活很容易，却偏偏想起了他们。此举给了他们养活自己的机会和做人的尊严，也缓解了我的压力，我理应来谢。” 孟娇娇没想着她是为这个来了。 她也是那日从罪民村回来之后才想起这事儿来的，赵虎和李二牛都身材有残疾，可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只要让他们干合适的活，未必就比四肢健全的人做的差。 对她来说，找他们干活和其他人没什么差别，因此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于你而言是举手之劳，但于我和那些将士却意义重大。”谢云骁低头看着孟娇娇，语气坚定，“我虽竭力想要照应他们，但他们心里负担很重，总觉得拖累我。于此事上，我不如孟姑娘良多。” “世子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最好。”孟娇娇语气认真，“我从未见过像世子这样将将士放在心上的将领。若无世子和将士们在前面负重前行，我又怎么能坐在这宅子里吃茶打算盘？所以世子实在不必谢我。” 谢云骁也不坚持，反正他记得她的好就行了。 “世子这个时辰过来，怕是还没用饭，不如在这里简单用一些。”孟娇娇吩咐青黛做几个快手菜上来，“世子稍等片刻。” “好。” 谢云骁看到桌上放着一本倒扣着的书，想是他来之前孟娇娇在看的。 “这是孟姑娘近来看的书？” “闲来无事翻翻看。” 谢云骁笑了笑：“书中说兵者乃不祥之器，孟姑娘怎么看？” 孟娇娇将书合上放在一旁，给谢云骁倒了一杯茶水：“书中也说‘抗兵相加，哀者胜矣’。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总不能伸出脖子给人砍吧？” 没人喜欢打仗，可有时候唯有打仗才是最快结束动乱的手段，所谓以战止战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世子领兵，做的是拯救千千万万庆国百姓的事情。若这样都还要说‘兵者不祥’，那就实属站着说话不腰疼，就该将这样的人拉去战场。刀子都是砍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的。” 看着青黛已经端了饭菜上来，孟娇娇道：“像我和许许多多的庆国百姓都感激世子守住了北地防线。饭菜简薄，世子将就吃一些。” 孟娇娇已经用过饭，只端着一杯茶在对面陪着，神态舒展大方，并无半分忸怩。 谢云骁心情复杂，既高兴她言语中的安慰维护，又郁闷她的不扭捏。 第72章 世子的心跌宕起伏 许是常年在军中的缘故，谢云骁吃饭的速度很快，但举止之间却十分有规矩，让孟娇娇觉得看谢云骁用饭都是一种享受。 尤其配着谢云骁的这张脸，那是真养眼啊。 孟娇娇将目光移开，低头抿了了一口茶水。 没多会儿功夫谢云骁就放下了碗筷，孟娇娇也放下茶盏，她已经做好了起身相送的准备。 ……谢云骁坐着没动，没有要走的意思。 孟娇娇也说不出赶人的话，只得道：“饭菜可合胃口？世子要喝杯茶吗？” “有劳孟姑娘了。” 孟娇娇：“……” 她就多余问。 谢云骁假装没看到孟娇娇的郁闷，一脸正色：“听赵虎说孟姑娘是要在罪民村的山脚下开垦药田？若开战，那边必不安稳，孟姑娘怎么选了那边？” “有世子在，那些突厥人还真能打过来不成？” 谢云骁心情大好，孟娇娇一直很信任他！ “自是不会。” “既然不会，就不存在不安稳。黄兰城最好的药材全长在了西山里，但只靠着老天爷赏脸，山里那些药材远远不够的，所以我想着不如种种看。” “等天气回暖，我会请来懂种植药材的师傅亲自过来教他们，多试几次总能养活。” 说起自己即将做的事情，孟娇娇整个人都发光。 “那里距离军营近，回头药材处理好了直接拉过去就行了。” 谢云骁的心顷刻间软的一塌糊涂，孟娇娇竟然为他考虑了这么多。她来了黄兰城做的每一件事，最后的受益者都是他。 自从孟娇娇来了黄兰城，他肩上的压力就轻了不少。 “孟姑娘为何要为……将士们做这么多？”谢云骁柔声问道。 是他想的那样吗？可若不是，她又怎会事无巨细的上心？ 巨大的欢喜在胸膛里翻滚，好像下一刻就要冲出来宣之于口。 孟娇娇没留意到谢云骁眼底灼灼的光，道：“我曾跟世子说过，商人重利但也可互利。若药田真能养出来，那边距离军营近，可以极大的减少我这边的资金占用，节约了运输成本和人员成本。” 谢云骁的脸上的笑容僵住。 “我卖给世子的药材价格虽然比世面上低了两成，但当我的投入成本都在减少的时候，我就依旧有银子可赚。”孟娇娇半开玩笑道，“除了军营，我可再找不到这么优质的客人了。” 现在卖药材，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卖棉服卖粮食呢？ 不知道多少商人想要做军营的生意，她可不会放过送上门的机会。而且谢云骁这人品性端方，跟他合作孟娇娇一点不担心被坑。 谢云骁的心在孟娇娇雀跃的语气中一点点沉沦下来。 原来，不是他想的那样。 也罢，现在已经比从前好多了，做人要知足。 谢云骁很快将自己安慰好，即便不舍也要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孟娇娇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想给赵虎带一些管理药田的注意事项过去，让他提前看看，不知道世子方便不方便捎过去？” 自然方便。 孟娇娇自己将书收了起来，亲自将东西找出来匆匆返回，惊讶的发现谢云骁竟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第73章 世子睡着了 青黛惊讶一声：“姑娘……” “嘘！”孟娇娇冲着青黛摇摇头，“去拿锦被来。” 虽然觉得让一个外男就在这里睡于礼不合，但孟娇娇点了头，青黛也只得脚步匆匆去取东西。 她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她在一旁伺候着，姑娘就不算跟外男独处一室。 孟娇娇将被子轻轻盖在谢云骁身上，自己拿了之前看的书慢慢翻着，翻着翻着视线就落在了谢云骁身上。 谢云骁长得并不完全像大长公主，他的鼻梁更挺拔一些，眉毛也更肆意，想来应该是像他的父亲，那个因为谋反死在公主妻子手里的人。 听说，那也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只是不知为何想不开要谋反。 谢云骁镇守北地近十年，刀山火海里不知道闯过多少，若不是累极了，肯定不能就这么睡着了。 他沉沉睡着，眉目舒展，呼吸缓慢而有节奏。 外面北风呼啸，似野兽暗吼，屋子里烧着炭盆，弥漫着干燥的暖意。孟娇娇的心神重新回到书上，渐渐的也看了进去。 谢云骁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面容明艳的姑娘正单手撑着下巴看书，一缕头发垂下来，又被纤细的手指重新理到耳后。 听到蜡烛爆花儿的声音，她才书中抬起头拿起一旁的剪刀去剪。 谢云骁看呆了，恍恍惚惚不知是不是在梦中。 不，即便是做梦，他都不曾梦到过这样美好的场景，有一种“闲敲棋子落灯花”的安逸和舒适，让人想要一直沉浸其中。 察觉到盯着自己的视线，孟娇娇朝着谢云骁看过来的，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世子醒了，可要用些夜宵？” 不是做梦。 谢云骁低低一笑，将身上的锦被收起来叠好放在一旁：“是我打扰孟姑娘了。” 他自诩警惕性很高，要不然也活不到现在，可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呢？ 谢云骁深深的看了一眼孟娇娇。 是因为她吗？ 在她这里，才会如此安心？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如今已过了子时。 谢云骁愧疚：“累孟姑娘这么晚还没休息，是我的错，你该把我叫醒的。” “世子乏了在此歇息片刻也无妨。”孟娇娇从桌上拿起一个香囊递过去：“上面的坠子掉了，原本想要重新缝一下，又担心弄巧成拙就没敢动。” 那是一枚元宝荷包，上面绣着“平安”二字，看上去已经十分破旧。 孟娇娇想肯定是对谢云骁十分重要的人做的他才会时时刻刻带在身上，若是他的心上人，她擅自在上面动了针线不好。 谢云骁打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一枚平安符，又将荷包递回去：“平安符是我母亲求的，荷包是苏嬷嬷做的。我一直带在身边。如今坏了，只得厚颜辛苦孟姑娘了。” 看着递到面前的荷包，孟娇娇有些无奈，客气客气怎的对方还当真了？当兵的都是一根筋？ 心中叹了口气，孟娇娇将荷包接过来，又让青黛端了针线筐过来，从里面捡了颜色相近的丝线出来，对着蜡烛穿针引线。 谢云骁看着孟娇娇，他要将眼前这一幕深深的刻在脑海中。 以后这荷包，他要日日戴在身边。 “好了，谢世子看看可还行。”孟娇娇松了口气，谢云骁盯人的视线让她几次都险些扎在手上。 想来这荷包对他真的很重要，生怕她弄坏了。 “多谢孟姑娘。” 孟娇娇将谢云骁送到门口：“天黑路滑，世子一路小心。” 她披着斗篷站在夜色中，面容娇弱恬静，像是深夜送别出征的夫君一般。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经冒出来，谢云骁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他道：“我已经开始调查你双亲的消息，一有消息我立刻给你送来。” 孟娇娇惊讶，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上前一步行了个礼：“世子的大恩，孟娇娇永世不忘。” 有些事情她调查起来千难万难，甚至要用不可计数的银子去铺路才能够到一星半点，但若谢云骁愿意伸手帮忙，或许用不了那么多的时间，她就能查出父母死亡的真相。 这于她是大恩。 “回去吧。” 谢云骁不让她再送，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很快，一人一马就变成了一个黑点，最后黑点也完全融入了夜色。 第74章 有人闹事 头天晚上睡的迟了，第二日孟娇娇就起的晚了，才用过早饭，青黛就带来了一个消息。 “姑娘，有人在明德堂闹事！” 孟娇娇带人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明德堂地上躺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滴水成冰的时节，那妇人疼的一脑门汗，浸湿了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一群人围着门口嗷嗷的叫嚷，夹杂着“草菅人命”“庸医害人”之类的话。 孟娇娇瞥了一眼丁原，丁原会意，立刻带着人手四散开，将藏在暗处挑事的人看牢了。 她看向脸色铁青的裴闵之：“怎么回事？” “他们非说这妇人是吃了咱们明德堂的药才腹痛难忍，要咱们给个说法。我和王大夫孙大夫都查了脉案，也询问了孟仁他们三个，皆是没见过这妇人来抓药。” 其实这事也不难猜，明德堂因着义诊打起了名声，加上他们这里大夫医术好脾气好，药的价格也很公道，就有不少百姓宁愿绕远路也要来他们这里看诊。 显然，这是招了同行人的嫉恨。 “明德堂规矩，万事以人命为先，先给这妇人诊脉。其他事情都稍后再说。”孟娇娇道，又扭头吩咐孟仁，“拿了褥子给她铺在身下。” 裴闵之原也打算先给妇人看病，但又怕给明德堂和东家招来麻烦，这会儿得了孟娇娇首肯，立刻上前诊脉。 “她腹中胎儿已经足月，若不赶紧将孩子生下来，会有母子俱亡的风险。” 这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冲进来扑向地上的孕妇，孟娇娇厉声道：“青黛，拦住她！” 青黛一脚将老妇踢到地上，孟娇娇这才松了口气，面色沉沉的盯着她。 那老妇分明是冲着孕妇的肚子去的，真让她那么用力一扑，说不得立时就要出人命。 老妇躺在地上嚎叫：“我可怜的儿媳，怎的的就信了你们明德堂的鬼话啊！你们明德堂害死人了，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她是你儿媳？你儿子又在何处？” 孟娇娇眼神幽幽，漆黑的眼珠盯着嚎叫的人，对方只觉得像是忽然被扔进了冰窖中，浑身僵硬不得动弹。 “我、我……我儿子死了！我儿媳肚子里是他唯一的血脉！你们害了我孙子，必须给个说法！” 孟娇娇瞥了她一眼：“上来就哭着想要钱，我可是没见着你有半分怜惜你儿媳。再看看你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而你儿媳单薄如柴只剩下个硕大的肚子，想必你也不会是什么慈母！” “你、你……” “我这会儿没功夫同你掰扯，不过你最祈祷他们母子无事，不然我一定会报官告你谋财害命！”孟娇娇也没压着声音，直接问裴闵之，“可有把握将他们母子救过来？” “若有两百年的人参吊着气，还可一试。” 两百年的人参？！ 围观的百姓全都倒吸一口冷气，这样年份的人参搁在谁家都得用根红绳拴好当宝贝一样藏着，谁肯拿给一个无亲无故的人用？ 再者没听人家大夫说也只是试试，万一救不活可就是搭了人参还要惹一身麻烦。 “我可怜的儿……” “闭嘴！”孟娇娇厉声斥责，凶狠的语气跟她娇娇俏俏的样子十分违和，她吩咐道，“裴大夫开始准备吧，我让青黛去找人参。” 裴闵之惊讶，但想到孟娇娇一直说的人命最金贵又觉得小东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不奇怪。当即沉下心指挥孟仁几人将人抬进去，又看向孟娇娇：“最好还是请个稳婆。” 他虽有救人之心，但到底男女有别，万一日后传出什么话来，这妇人和她的孩子就都没活路了。 “稳婆来不了。” 刚刚青黛来报，距离明德堂比较近的几个稳婆都被人请去了，再请更远的也来不及。这是有人故意用这妇人和她腹中孩儿的性命害他们。 “我来打下手，需要做什么您跟我说。”孟娇娇说罢，又扭头吩咐身材更高大一些的王大夫，“劳您将这妇人看住了，若实在不听话就用绳子捆了。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女子生产犹如墙头跑马，利用一个孕妇害人，无耻至极！ 第75章 最后的血脉 明德堂的人早就被恶心坏了，这会儿听了孟娇娇的话，孟义直接找了绳子站在了老妇人跟前，时刻准备着将人绑起来。 老妇人没想到明德堂的人如此硬气，眼睛朝着人群里瞟了好几眼，看到丁原压了人进来，顿时面如死灰缩在地上不敢动弹。 她觉得自己要完。 按照裴闵之的吩咐，孟娇娇给妇人喂了一碗催产药，妇人痛呼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抓住孟娇娇的手，眼泪一颗颗往下落：“救救我的孩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我们会努力救你和你腹中的孩儿，但你也要自己努力。”孟娇娇见女子眼神涣散就觉得不好，赶忙道，“你那婆母看着不是个好的，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她必定不会善待你的孩子。” 女人攥着孟娇娇的手用力：“保、保住这个孩子！求你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催产药起了作用，剩下的话都淹没在女子的痛呼声中，孟娇娇在一旁听的心里发紧。原来孩子来到这个世上，当娘的要这么遭罪啊。 娘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肯定也很疼。可每当她问起，娘亲总是摸着她的头发温柔道：“娘很庆幸有娇娇做娘的女儿，娘的娇娇这一辈子都要好好的。” 她趴在娘亲腿上笑嘻嘻：“我要和爹爹娘亲一起一辈子好好的。” 笑声犹在耳边，亲人却已经天人永隔。 孟娇娇回过神拧了帕子帮女子擦脸上的汗：“你的孩子在和你一起努力，你若撑不住，孩子会比你先没命的。” 女人已经痛的神志模糊，听到这话狠狠咬着舌头不让自己昏死过去。 裴闵之给妇人行了针，灌第二遍催产药。 切成片的人参含在妇人嘴里，她慢慢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可以慢慢配合着使劲儿，虽然力气依旧不大，但好歹情况在一点点变好了。 “姑娘，世子送了稳婆过来。”青黛在孟娇娇耳边道，“人已经在外面换衣服，马上就能进来。” 孟娇娇顾不得想谢云骁为何会送稳婆过来，只觉得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赶鸭子上架了。 一直等到下午，孩子才生出来。 母体受损，孩子也瘦弱的厉害，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因此一出生就交到了孙大夫手中。 青黛在里面帮着妇人擦洗换衣服，裴闵之道：“她性命是暂时保住了，但这次伤狠了，若日后养不过来恐会影响寿数。” “先慢慢慢调理着吧。” 妇人一直抓着孟娇娇的手不松，孟娇娇是等人睡着了，才一脸倦色的从屋子里出来，看到等在外面的谢云骁，她走上前。 “世子怎么知道这里需要稳婆？” 谢云骁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她是赵英将军的儿媳，那孩子……是赵家唯一的血脉。所以还请明德堂的大夫费心，一定要保住他们母子！” 孟娇娇知道赵英！ 三年前庆国和东突厥一场恶战，庆国势弱，是赵英带着儿孙以身诱敌才让谢云骁得以回护黄兰城。 结果就是黄兰城守住了，但赵英和他四个儿子六个孙子全部战死。 赵家人的血还未凉，皇帝就派出了公主和亲，多可笑。 而且就在赵家男儿战死不久，赵家女眷遭遇突厥奸细屠杀，是尽数遇难。 “赵将军有一个小儿子，因身体虚弱一直养在乡下庄子，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也因此，赵家女眷出事的时候，他逃过一劫。是他刚刚赶到军营求救我才能及时赶过来。” 孟娇娇心中发酸，疑惑道：“赵小公子怎的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已经死了。”谢云骁看着外面依旧没散开的人群，声音艰涩，“原本就油尽灯枯，又拼死赶来，当时就撑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 孟娇娇只觉得有人拿着大锤在她心口上狠狠一砸，又酸又痛！ 她忽然无比的愤怒，京城的那些贵人们到底知不知道北地的苦？！ 第76章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熬到天亮，明德堂的三位大夫拼尽生平所学，终于将孩子保住了，而孩子的母亲程氏却是不大好了。 “她用了极厉害的助孕药才有了这个孩子，若是好生保养还能多活个两三年，可您看她的样子就知孕期日子不好过，能将孩子生下来全是靠了您送来的人参。”裴闵之摇头，“如今也就剩下两三日的功夫了。” 孟娇娇心低一沉，掀开帘子进去，即便已经清理过依旧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程氏正睁着眼睛看屋顶，听到动静朝门口看过来，见是孟娇娇就挣扎着要起身。 孟娇娇快步上前将人按住了：“你才生产完身体正虚，好好躺着别动。”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下辈子当牛做马我也报答姑娘。”程氏眼睛流出泪来。 孟娇娇轻声道：“别想那么多，好好养好身体才能照看孩子。大夫说孩子虽然早产，但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待会儿就抱过来给你看看。” 程氏紧紧抓住孟娇娇的手，嘴唇哆嗦的不成样子。 “我、我知道我有些难为姑娘了，可还是想求姑娘给这孩子一条活路……这孩子他是、他是……” 孟娇娇握住她的手：“我知道，这孩子是赵家仅存的血脉。谢世子也知道，你放心，他一定会让这孩子平安长大。” 谢云骁十分看重同袍之谊，更不要说赵家满门都死在了战场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管这个孩子的。 程氏猛的松了口气，脸色却更衰败。 “四公子到现在都没出现，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死了。可好在，我也要死了。自从赵家出事，四公子的身体就彻底垮了。我原本是伺候他的丫头，连字都认不得几个，可四公子不嫌弃我，他说赵家之剩下他和我了。” 程氏的眉眼很清丽，浅浅笑着的时候越发显得温柔。 “是我给他下了药才有了这个孩子，明明是我算计了他，可四公子却总觉得对不住我。我不过是个粗鄙的丫鬟，能给赵家留下一丝血脉，我觉得这辈子没白活。” 孟娇娇鼻子发酸，她帮程氏理了理头发：“你是个特别勇敢的姑娘。” 程氏清醒且聪明，让人想要用谎话安慰她都做不到。 孟娇娇：“赵四公子去军营求救，说的是求世子救他的妻儿。在他眼中，你不是丫鬟，是他的妻子。日后……你们也是要葬在一起的。” 程氏落下泪来：“您不知道四公子是个多好的人，赵家所有的人都很好。赵家斩杀了无数突厥人，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个孩子的。孟姑娘，我知道药铺里都有激发人精力的药，我厚颜求您给一些。” “你……” “什么都不做在这里躺着，我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两三日，倒不如用这条命再护佑一次我的孩子。而且若快一些，说不得我还能追得上四公子。” 孟娇娇看着程氏，问道：“你决定了？” “是。” “好，我成全你。”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上午医馆人正多的时候，程氏抱着襁褓从明德堂正门走了出来，与此同时，老虔婆也被扔了出来。 不少人都知道前一日的闹剧，这会儿看着原本快死的人抱着孩子出来了，都惊着了。 有人问：“姑娘，你到底是不是吃了明德堂的药才差点难产的啊？” 程氏抱着襁褓在孟娇娇面前磕了三个头，高声道：“我从未在明德堂抓过药，明德堂东家却用两百年的人参救我我们母子一命，我永生永世都感激不尽！” 孟娇娇亲自将人扶起来，望着她：“不必如此。” “谢谢孟姑娘了。”程氏眼眶通红，转身指着老妇道痛骂，“你不过是我相公的奶娘，却为了同仁堂给的十两银子，不惜害我母子性命。你可对得起相公？可对得起死在突厥人手中的赵家满门？这是赵家仅剩的一点骨血，你怎的如此狠心！” 第77章 养孩子很辛苦 赵家？ 突厥人？ 黄兰城百姓敏感的神经顿时被挑了起来，有人失声问：“难道是赵英赵将军的家眷？” “我曾见过赵家每个月都往庄子上送蔬菜食物，难道就是给这位四公子送的？” “我还以为四公子也不在了呢，老天爷保佑，赵家后继有人！” 老妇傻眼，她一直知道赵四和程氏怕引起突厥奸细的注意不敢暴露身份，所以她才敢这么拿捏他们，但是万万没想到程氏竟然当众揭开了身份。 “我、我……你、你……” “那宅子本就是赵家的，你现在立刻回去收拾了东西带着你的儿孙搬走！”程氏谢过众人，盯着老妇，“你后你休想再欺负我们！” 程氏抱着孩子径直离开，再没回头。 入夜，齐安送来消息：赵家奶娘一家不甘心被赶出去，放火烧死了赵四公子、程氏和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但夜里忽然起风，大火从他们住的厢房吹到了奶娘一家住的主屋，奶娘一家也全烧死了。 孟娇娇低头看酣睡的孩子，将白色的白条缝在了她的襁褓上，轻声道：“你爹娘都很爱你，你身上流着赵家人的血，一定要平安长大。” 谢云骁看着她微红的眼睛，轻声道：“你没做错。” “我知道，若换做是我，也一定会这样做。”孟娇娇轻声道。 为什么不呢，明知自己活不了，就该将剩下不多的时间利用到极致。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赵家在世上再无一丝骨血，这孩子也就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谢云骁看着孟娇娇：“你不会到那个境地。” “世事难料，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孟娇娇打起精神，“世子打算如何安置这孩子？” 谢云骁：“这边即将打仗不安全，再者军营中也没人能照看孩子，所以我打算两日后将孩子送回我母亲身边。” 孟娇娇道：“孩子早产，如今又还未满月，在这个时节赶路无疑是送死。若世子信任我，不如先将孩子留在我这里。” “你带个孩子在身边，恐会传出闲言碎语。” “我都已经抛头露面的做生意了，还怕什么闲言碎语。”孟娇娇手指孩子脸颊上轻轻贴了贴，孩子的小嘴就开始找手指的位置，她眼神越发的柔软，“回头让青黛将这个孩子在善堂过了明路，就算有人查，这孩子也是从善堂领养的。” 没听到谢云骁的回应，孟娇娇抬起头来：“世子觉得如何？” 他看着她：“养孩子很辛苦。” “是辛苦，所以世子以后有什么生意都要想着我这边，我一定给世子最优惠的价格。” 看着面前明明心软的一塌糊涂却非要用做生意搪塞的姑娘，谢云骁点头：“一定。” “是不是快打仗了？” 要不然谢云骁不会说两日之后就将孩子送走，只怕就是眼前的事儿了。 “突厥大军已经在百里之外，大战一触即发，以后我不能常常过来……”谢云骁看着孟娇娇的娇艳的脸，顿了顿，道，“以后我不能常常来看这孩子。” 真的要打仗了啊！ 孟娇娇点点头：“请谢世子要保重自己。” 赵氏最后一点血脉被灭了的消息迅速在黄兰城传扬开，都是被突厥人祸害过的百姓，一时间全部义愤填膺。 奶娘一家死绝了，突厥奸细抓不到，可同仁堂在啊。 同仁堂被愤怒的百姓围了起来的。 同仁堂的掌柜焦头烂额：“就是想给明德堂一点教训，怎么那么巧竟然是赵家人啊。” 赵家人死的惨烈，现在又要打仗，百姓都绷紧了神经，现在忽然爆出这么一件事情，可不就引起了众怒。 “轰隆！哐当！” 同仁堂的大门被愤怒的百姓砸破了，人一股脑的冲了进来，守在店里的人看到这场景，都缩头藏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踩成了肉饼。 “这里有个地窖！” “怎么关押了这么多人？！他们身上都还绑着铁链子！” “报官！快报官！” 事情铁证如山，齐德昌处置的很快，同仁堂掌柜的斩首示众，其他人也依法论罪。 第78章 战事起 二月二，龙抬头，这场仗最终还是打了起来。 突厥集结的兵马不是十二万，而是十五万。而谢云骁麾下不过八万兵马，七万兵力的差距让他们只能死守，不能主动进攻。 半个月后，谢云骁带着兵马退守黄兰城。 城内百姓家家闭门锁户，但仍旧能听到突厥攻城的声音，大地震动，人心惶惶。 孟娇娇坐镇明德堂，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将床板拆下来，两人一组去帮着抬受伤的士兵。裴大夫、王大夫你们二位分别带队，孙大夫您上了年纪就留在明德堂驻守，若有重伤的还要送来咱们这里。” 看了看屋子里诸人，她又放缓了声音：“大家不要怕，肯定是将士们冲在最前面，不会有性命之危。但这也是个体力活，咱们也不拘大夫还是伙计，每人每日一两银子。” “我不要。”裴闵之立刻道。 其他人也要开口，被孟娇娇拦住，她看向裴闵之：“裴大夫你得要，这是大家伙应得的。再者咱们明德堂向来是能者多得，你们抢回来的是一条条人命，也是在守城，做的事情远超这一两银子。” “都不许拒绝！” 这个时候，十几个瘦弱的男人走出来：“东家，我们能做些什么？” 他们都是被同仁堂从各处绑来的小有名气的大夫，被囚禁在密室里没日没夜的劳作。同仁堂垮了，没人管他们，是孟娇娇将人接了过来，且用了药材调理身子。 “你们身体还虚，好好养着就是。” 孟娇娇还没黑心到去让这群一阵风就能刮走的人去抬伤兵，一个不小心就不知道谁抬谁了。 “若实在想做点事情，就在医馆里帮忙炮制药材。若还有精力，等伤兵抬过来的时候，帮忙照看他们。” 几个人立刻点头：“我们听东家的！” 孟娇娇眯起眼睛，都是年轻有为的大夫，阴差阳错落在了自己手里，若能想法子留下几个，日后不怕明德堂做不大。 “出发！” 明德堂大门开，孟娇娇和裴闵之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身穿明德堂统一服饰的二十人，两人一组抬着门板和木板，朝着城门口走去。 齐德昌身为县令站在城墙下，看到孟娇娇一行人，拧着眉头：“你们在干什么？” 黄兰城最近动静比较大的事情都能多少的和孟娇娇扯上关系，所以齐德昌也认识了她。 孟娇娇上前道：“知道军中大夫人手不足，我们明德堂自备了药材木板，想帮着治疗伤兵。” 齐德昌惊讶：“为何要这样做？” 现在街上所有的铺子都关了，百姓都藏起来不敢露出，偏偏明德堂这个时候冒出来，想出风头想疯了？ “世子和这众多将士保护的是黄兰城的百姓，我们身为黄兰城的一分子难道不该出一份力？若黄兰城当真守不住，最后遭殃的不就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吗？我们多做一点，黄兰城守住的希望就大一些。” 梁军对战的嘶吼声音下，孟娇娇的话却让每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不是在帮谁的忙，而是在守住自己的家。 齐德昌眼神复杂：“你们敢上战场？” 孟娇娇摇头：“我们不敢上战场，就是帮着抬一抬人，请大人应允。” 齐德昌看着不卑不亢的孟娇娇，心中有所触动，他虽是带着京城命令过来的，可也是黄兰城的父母官，自然也不希望黄兰城破。 一个破城的县令，日后还能有什么前途？ “既如此，你们去吧。” “谢大人。” 孙通凑上来道：“这孟氏胆子倒是大的很。” 齐德昌踹了他一脚：“滚回去让家里能喘气的都来抬伤兵！真破城了，都得死在这儿！” 突厥人想要快速攻破黄兰城就，打的十分凶猛，一波接着一波的人冲上来，从早上到现在，将士都已经累到了极点。 谢云骁的盔甲上染了血，他面色沉沉的看着依旧密密麻麻往上冲的敌军，朝廷援军迟迟不到，只靠着孟娇娇送的粮草，他们死守不了多久的。 第79章 孟娇娇带着人来了 丁原急匆匆过来：“世子，受伤的兄弟太多，军中大夫忙不过来了！” 开始打仗，丁原就回到了谢云骁身边。 谢云骁：“伤的厉害的让大夫处置，轻伤的自己包扎。” “那也忙不过来！” 谢云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尽力而为。” 即便提前知道了突厥人的动静，他们也做了能做的所有准备，可这场仗依旧打的艰难。 “世子，是孟姑娘！” 谢云骁惊讶，顺着丁原手指的方向看上去。 真的是孟娇娇。 孟娇娇今日没有披斗篷，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棉袄，衣服束着袖口，让她看起来干净利索。她带着青黛，合力将受伤的士兵抬到木板上，伤兵立刻被明德堂的伙计抬走。 一会儿的功夫，就抬了七八个人。 谢云骁忽然想起那日孟娇娇问他，可想过在民间征调大夫？ 原来，她从那时就想着要做这些事了。 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孟娇娇抬隔的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想了想举起手摆了摆，又继续和青黛忙起来。 这是她头一次直面战争的残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压根不能形容现场的惨烈。 她压住想吐的冲动，咬着牙将一个断了胳膊的士兵抬起来，那士兵眼神涣散：“我想我娘了，好想回家啊……” “你娘在家中等着你呢，你坚持住一定能回家。” 这样的伤兵何其多。 这场仗一直从早上打到暮色四合，突厥人才鸣金收兵。 孟娇娇两腿发软的靠在青黛肩膀上：“早知有今日，当初师傅让我练武的时候就多下些功夫了。” “柳庄主说了您说天生不适合习武，跟您下不下功夫没关系。明日您在家里歇着，奴婢带着人过来就行了。” 孟娇娇扶着城墙站起来：“咱们的人都回去了吗？” “裴大夫和王大夫还在忙着救治伤兵，孟仁孟义孟慈留下来帮忙，其他人都回去了。”青黛也跟着站起来。 战争是残酷的，填进去的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今日之后，不知多少父母没了儿子、妻子没了丈夫，孩子没了父亲。 “咱们也回去吧。” 两人缓缓而行，刚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谢云骁。 “世子受伤了？”孟娇娇看着他包扎起来的左臂。 “一点小伤。”谢云骁走近了，低头看孟娇娇。 她一直都像是水晶花一样的人，娇弱美丽，可做出的事情却屡屡让他震惊，他想不通这么柔弱的身体里怎会藏着如此惊人的能量。 不管是和离奔赴千里来了此处，还是今日冒着危险救治伤兵，她所做都已经超越了这世间许多女子。 白嫩的脸上染了了灰尘，眸中难掩疲惫，可谢云骁还是觉得眼前的人好看的好像在发光。 “为何？”他问。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孟娇娇听懂了。 “我还想继续在黄兰城做生意，盼着世子将城守住。多救下一个士兵，就多一份守城的力量。” 再者她是拿出一些药材和银子，并不是以命相搏，为何不做？ 城破了，谁也没好日子过。 孟娇娇说的坦诚，谢云骁有些失落又觉得理应如此，压下复杂的情绪他道：“明德堂的那两个大夫都很好，这几日怕是都要留下来帮忙。” “那世子可要将我的人护好了才行。” “我让丁原保护他们。” 沉默片刻，孟娇娇轻声道：“朝廷援军是不是早该到了？” “五日前就该抵达。” “若他们不到，世子能守多久？” 沉默片刻，谢云骁道：“最多十日。” 他们的粮草还能坚持五日，最后死扛也超不过十日。 孟娇娇看到了谢云骁眼底的决然，心口一震，她福了福身，“援军一定会到的，黄兰城也一定能守住。我要回去了，世子也早些歇息。” 该来的援军没有来，那以后还会来吗？ 若不来……就只有死守了。 第80章 非常时期 突厥营帐。 此次统率三个部落兵马的是东突厥的元帅翟辽。 “朝廷援军不至，只靠着谢云骁是守不住黄兰城的。”翟辽得意，“庆国派个女人将咱们三个部落搅合乱七八糟，他们必须要为欺骗咱们付出代价！！” 西突厥的执失思力立刻道：“等咱们攻克黄兰城，就一路打进京城。将他们千里平原都变成咱们的养马场，把那些汉人都变成最低等的奴隶！” 回纥骨力裴罗色眯眯道：“还有他们的女人！一身皮子细的跟羊奶似的！” 翟辽和执失思力于空中交换了一个视线，都有些瞧不起这骨力裴罗。 执失思力：“骨力裴罗，你今日颇为辛苦，不如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要你带兵继续攻城，今晚让帐里的女人好好伺候你。” 骨力裴罗眼睛立刻冒出亮光来，他站起身：“我也的确累了，就先走了。” 待他人走了，执失思力嗤笑道：“回纥派这么个草包出来，也想跟咱们平分胜利果实？” “不管他，咱们说打仗的事情。谢云骁是个十分难缠的对手，咱们必须独速战速决。你心里清楚，咱们的粮草支撑不了太久。” 翟辽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凝重：“我的人打探到一个消息，裴玄和宋玉芙带着援军和粮草辎重正在前往黄兰城的路上，不过他们现在被困在了山里，一时半刻是出不来了。” 执失思力咬牙：“要不是这个女人，我的几个兄弟也不会死！我要捉了她，将她千刀万剐！” 回到明德堂，众人还没歇息。 孙大夫已经知道裴大夫和王大夫留在军营帮忙，他道：“今日送来的几个重伤的士兵都已经安置好了，只是明日怕是床位不够。” “现在是非常时期，就不拘什么床不床的了，这大堂铺上褥子也能躺人，实在不行院子里支上帐篷。咱们现在是跟阎王爷抢人呢，先将人抢回来再说。铺子里的药材还能撑多久？” “目前药材是足够了，赵明他们今日炮制了不少，都是拿起来就能用的。”孙大夫道。 赵明就是之前被同仁堂关押的大夫，现在是他们几个人里的主心骨。看到孟娇娇看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 从前被关押在同仁堂里整日整日的做药材，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给人当猪狗了，没想到竟然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更没想到在他们无家可归的时候，明德堂将他们捡了回来。 更让他们意外的，明德堂的东家竟然是一个年轻姑娘，而这个看着娇娇弱弱的年轻姑娘，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惊讶、佩服。 女子尚且如此，他们堂堂七尺男儿自然也可以。 “我们身子骨已经好多了，明日想跟着东家一起去帮忙。我们的医术虽然比不得裴大夫王大夫，但留在军营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 “姑娘今日累着了，明日换奴婢和青黛去吧。”鹿竹指挥人将饭菜抬到了明德堂里，她被留下照看平安了。 程氏给孩子取的名字叫平安，盼着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孟娇娇摇头：“只要明德堂的人去一日，我便去一日。” 原本就是自愿的事情，她这个东家若不去，别人又凭什么去？ 她不想说自己有多高义，只是觉得应该去做这件事就去做了。 “我跟东家一起去。”兰花儿走进来，顶着大家惊讶的眼神，抬起头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明日我跟着东家一起去抬伤兵。” 自从跟着裴闵之回来，兰花儿就一直闷在自己的屋子里，也不跟人说话。 裴闵之劝多了她就捂着脸哭，生怕唯一的闺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裴闵之也不敢劝了，就盼着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能自己走出来。 “从前是我钻了牛角尖，但看着大家都在做事情，我就想明白了。被退婚不是我的错，以后我要抬头挺胸的活着。” 青黛搂着兰花儿的肩膀：“好样的！明日咱们一起去！” 第81章 誓死守城 援军依旧没到，突厥人的进攻却一次比一次凶猛。 连着五日，孟娇娇每日都带着明德堂的伙计去战场上帮忙抬伤兵，明德堂里的药材留下伤员用的，其余全送去了军营。 “姑娘，大雪封路，您让调配的粮食运不过来了。”鹿竹帮孟娇娇揉肿胀的手腕，连着几日去抬伤兵，孟娇娇的手肿了就没好过，“您如果现在离开黄兰城的话……” “你刚刚不说了大雪封路，粮食运不过来，咱们就能走得出去？再者我若走了，明德堂这么多人怎么办？” 他们信任她，跟随她，她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抛弃他们。 “可军营里也没粮食了，这么打下去，可怎么办？不如让青黛带着姑娘和平安离开，依照她的功夫定能带着姑娘脱困。奴婢守在明德堂，和大家共进退。” 孟娇娇揉了揉鹿竹的头发：“我意已决不必再劝了。留下咱们自己吃的粮食，剩下的全送去军营。” 鹿竹红了眼睛，她早就知道姑娘不会走，可还是忍不住想劝。 “留几日的粮食？” “五日。” 若五日之内援军不至，黄兰城破，她们留多的粮食也无用。 第二日一大早，孟娇娇带着明德堂的人照旧前往城墙边上，和往常不同的时候，这次他们身边跟了五辆装满粮食的马车。 沿街的铺子一家家打开了门，有人也像明德堂一般两人一组的抬着门板，也有上了年纪的人拎着半袋子粮食，甚至还有七八岁的孩子拎着装了馒头的篮子。 其他街道也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等在城墙下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密密麻麻一片百姓。 齐德昌看了看他们，冷哼道：“一群穷鬼能有多少粮食？去让夫人清点家里的粮食都送过来！他们能比老爷的粮食多？” “都弄过来，咱们府里吃什么？” “脑袋都没了，还吃什么饭？还不赶紧去！” 骂完人，齐德昌扭头对上了谢云骁，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很快又板起脸，恨恨道：“守不住黄兰城，你就等着皇上治罪吧！” “有齐大人鼎力相助，黄兰城必能守住。” “最好如此！” 齐德昌扭头走了，谢云骁走到百姓面前，看着站在寒风中的众人，哑声道：“我谢云骁誓和黄兰城共存亡！只要我一息尚存，就绝不会让突厥人踏入黄兰城一步！谢云骁谢谢诸位高义！” 谢云骁冲着众人长长的行礼，站在前排的百姓赶忙避开。送粮食的人放下粮食就跑，抬伤兵的人都跟在了明德堂众人的身后。 “我们都听世子安排，只要能打走突厥狗，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世子，安排我们打突厥狗吧！我们家有三个兄弟，我能上战场！” “我也可以！我帮着抬石头、搬弓箭！” 众人都喊了起来，在这一刻，他们清晰的感觉到他们所有人是一个整体，都要拼尽全力保住黄兰城。 为了自己，也为了身后的家人。 谢云骁让齐安将众人安排下去，众人散开，谢云骁走到孟娇娇面前，低头看短短几日就已经消瘦了许多的姑娘。 这几日虽然无暇顾及她，可他知道她一直在帮忙抬伤兵，他不知道原本那么骄矜的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抬起一个百十斤的士兵。 有时候累了饿了就靠在城墙根儿上喝点水吃点自带的干粮，更多的时候忙起来一整天都顾不得喘口气。 谢云骁想不通，孟娇娇她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脑子里想这么多，其实不过短短一瞬，谢云骁看着她：“这几日，辛苦孟姑娘了。因为有孟姑娘做榜样，才会有这么多百姓加入进来。” 孟娇娇摇头：“在世子和这么多将士面前，我算什么辛苦？” 沉默片刻，谢云骁道：“你父母的事情查出了一些眉目，估计就这两三日的功夫。” 孟娇娇心口一跳，耳边嗡嗡作响听不到别的声音。 过了好久，她才听到自己道：“等此战结束，劳烦世子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好。” 第82章 谢云骁生死不明 孟娇娇的头上沾了一根枯草，谢云骁抬起手想帮她摘下来，又默默将手放下。 “黄兰城一定会守住。以后你就能在黄兰城安心做生意。” 孟娇娇觉得谢云骁的语气有些奇怪，她看着谢云骁：“大长公主一直在京城盼着世子回去。” 想到母亲，谢云骁眸子黯了黯：“我会回去的，孟姑娘保重！” 谢云骁转身上了城墙，染血的披风在半空中扬起的的凌冽的弧度。 孟娇娇心口惶惶，她抬头看了看暗沉沉的天，黑云压城城欲摧。 战鼓声声，孟娇娇猛然回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关了数日的城门忽然打开，谢云骁一马当前率领将士冲了出去。 刹那间，嘶吼声、兵刃相击的声音冲撞在一起，震的人耳轰鸣。 青黛护住孟娇娇：“姑娘先回去。” “去伤兵营帮忙，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 两方兵力悬殊极大，自从开战以来，谢云骁一直是守城为主，如今眼瞅着没吃没喝要陷入绝境了，怎么还忽然进攻了起来？ 孟娇娇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 这场仗一直从天亮打到天黑，双方才各自鸣金收兵。 死伤的士兵比前几日更多了，黄兰城所有医馆的大夫都来帮忙，依旧是手忙脚乱。 孟娇娇频频看向主帐的方向，往常每次战后，谢云骁都要亲自过来看望伤兵的，可今日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依旧不见谢云骁的身影。 齐安和丁原也不见了。 孟娇娇失眠了，闭上眼睛就看到浑身是血的谢云骁，她坐起来看着烛火幽幽，忽然想到那日谢云骁坐在椅子上睡着的样子。 “姑娘！”青黛急匆匆进来，“丁原来了，说是有十分重要的东西交给您！” 孟娇娇掀开被子下床穿了衣服出去，看到丁原衣服上的血，眸子一颤：“出了何事？谢世子可好？” 丁原跪下，双手奉上手里的染血的信封：“这是世子让我交给您的，说是他之前答应给您的东西。” 孟娇娇只觉得信封上的血红的刺眼，她没有伸手接，看着丁原：“谢世子为何不亲自给我？” “世子他、他……” 青黛着急：“你倒是说啊，谢世子到底怎么了？真是急死人了！” 话音刚来，外面传来沉沉欢呼，鹿竹满脸笑意的从外面进来：“姑娘，外面都在说突厥人军营乱起来，好像要退兵了！” 青黛疑惑：“突厥人不是一直占据优势，怎的忽然退兵了？会不会是诈降？” “不是。”丁原哑声道，“统领突厥大军的三个元帅今夜被刺杀，群龙无首才会乱起来。” 孟娇娇心口狠狠一震，想起白日里谢云骁的反常，终于反应了过来：“谢世子刺杀了他们。” “世子带领我和齐安去刺杀，东突厥元帅翟辽用了黑火药引来了敌军，我们一番厮杀后被逼入西山。”丁原声音颤了颤，“世子以自己为诱饵挟杀死翟辽一起坠落山崖。” “这封信是世子跳崖前让我转交给孟姑娘的。” 丁原痛苦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为皇家护卫，最后却没能护住世子，他有什么脸面去见大长公主？ 孟娇娇将信拿过来，手指抚上已经发黑的血迹：“坠崖也不一定殒命，可派人去搜索了？” “突厥人大军未退，只能派人绕道西山后面去山底寻找世子下落，可世子坠崖之前已经受了伤……” “谢云骁福大命大一定会无事的，你也快些去找人吧。” 丁原抹了一把眼睛起身离开，青黛道：“姑娘放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孟娇娇将信收在妆奁匣子里，踩着椅子去找架子上的书。 “姑娘要找什么？奴婢帮姑娘找。” “靑崖先生写的《黄兰城游记》。” 第83章 坠落山崖 靑崖先生年轻的时候放荡不羁，最好游历山川，他不喜欢走官道，最爱独辟蹊径。他在《黄兰城游记》中详细的写了自己如何深入山中，寻找从未有人走过的山路。 “找到了！” 鹿竹去照看平安，青黛一直在旁边守着，看着孟娇娇眼睛亮起来，她赶忙道：“可要将这个消息送给丁原？” 沉思片刻，孟娇娇将书摇头。 “这本书写于三十年前，曾经的山路不知道是否能走？若是走不通，岂不是白白浪费人力，说不得还要耽误他们寻找谢云骁。” 青黛从小到大跟在孟娇娇身边，平日里大大咧咧，今日却格外的灵敏：“姑娘可是要亲自去找谢世子？” 孟娇娇垂眸：“他查到了我爹娘的事情，可信封被血污了，许多内容都看不清楚，我得找他问个清楚。” “奴婢陪姑娘一起去。” “你功夫好，肯定要带上你。” 突厥主帅被刺杀的消息一夜间传开，黄兰城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街上已经有零星走动的百姓，也有胆子大的店主悄悄开了铺子。 昨夜大战之后，只来得及抢回受伤的士兵，战死的那些人还在城外，今日一大早军营才派人帮着收尸。 孟娇娇一直带着明德堂的人帮忙，不管是守城的士兵还是同样在这里帮忙的百姓都认得她了，所以看着她和青黛出去的时候都以为她们和往常一样要去帮忙。 “孟姑娘最近辛苦了，我们会好好安葬这些战死的兄弟，您快些回去吧！” 孟娇娇看说话的人是谢云骁麾下的一员大将，曾经跟她对接过粮食和药材，看他的状态好像并不知道谢云骁出事。 困守城中多日，昨日忽然出城迎战，突厥人一定知道他们是走投无路了，绝不想不到谢云骁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的是晚上的刺杀。 许多百姓出来帮忙，并没有注意到孟娇娇和青黛什么时候离开。 山路难行，鲜有人走过的山路更难走。 黄兰城的雪已经有了融化的痕迹，可西山的雪却依旧可以没入膝盖。 青黛在前面开路，孟娇娇紧随其后，庆幸这些日子一直干体力活，孟娇娇跟的并不吃力。 “翻过这座山，再绕过一片树林就会有一条小路直通山底。”孟娇娇已经将靑崖先生游记中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只要这条路能走通，就一定能到山底，希望谢云骁福大命大坚持到她们找到他。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嘈杂，青黛立刻护着孟娇娇藏在雪堆后面，竟看到七八个突厥士兵。 “骨力裴罗太蠢了，以后我都不回回纥了，还是跟着翟辽大元帅有前途。” “可咱们现在迷路了，要说走不出去会不会饿死在这里？” “天神会保佑我们的！” 一群突厥逃兵，堵在了她们必经的路上，想要过去必须将人解决了。 “可有把握？”孟娇娇压低了声音。 青黛点头：“他们中间有人受伤，又累又饿的，奴婢打的过。再者奴婢身上还带着柳庄主给的毒药。姑娘藏好了，奴婢悄悄绕到他们背后。” “你当心。” 孟娇娇屏住呼吸，看到青黛很快跟他们动起手来，一时间雪沫飞溅迷人眼。 眼看着青黛将最后一个人处理了，孟娇娇轻轻出了一口气，侧过身冲青黛招手。 忽然她脚底一空，她本能的去抓四周，却只抓到两手雪，来不及发出声音就直直的坠落下去。 “姑娘！” ……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娇娇醒过来，她躺在雪堆上，看着上方的一点亮光。 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动了动手脚，庆幸冬日衣服厚实，又落在厚厚的雪堆里，这才除了一些擦伤没断胳膊断腿。 她将手放在嘴边张开大声喊：“青黛！青黛！” 一连喊几十声都无人回应。 完蛋了！ 她掉下来的地方隐秘，青黛必定是没发现。 不能慌、不能慌！ 幸好她们带了火石和药材，青黛去打架的时候将东西都放在她这里了，她才不至于彻底陷入绝境。 孟娇娇点着火把照了照，才发现自己掉在山洞的最里面，左前方有一个只允许爬行通过的出口，但不知道是通向何方的。 捏了捏身上驱蛇的香包，她咬牙切齿的向外爬。 第84章 死的不是谢云骁 山洞狭窄仅允一人通过，孟娇娇爬一会儿就要看看手里的火把，见火把并没有熄灭的迹象，才敢继续往前爬。 孟娇娇穿的厚实，爬了不轻便，没一会儿就觉得四肢又酸又麻，偏偏山洞低矮直不起身，她只能猫似的趴在地上歇息，片刻再继续爬。 爬到最后她已经不是用四肢爬了，而是像一只胖胖的虫子蠕动。 孟娇娇给自己鼓劲儿：不拘什么姿态，能出去就行。 又绕过一个弯，寒意陡然扑面，孟娇娇喜极而泣，终于爬出来去了！ 看到漫天白色的时候，她头一次觉得这实实在在的寒意可真好。 就着雪吃了些干粮，等体力恢复了一些，孟娇娇拿出从靑崖先生游记里拓印出来的山底地图，四下对照，最后凭着一棵百年“迎客松”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根据地图上的标记，此处距离丁原所说谢云骁坠崖地大约有五里地。 爬过那么难搞的山洞，现在孟娇娇觉得五里地不算啥。她捡了一个结实些的树枝做手杖，辨明了方向就出发了。 “谢云骁，为了还你的人情，我可是豁出去了！你千万等着我！” 可越走孟娇娇脸上的神情就越凝重，山底怪石嶙峋，谢云骁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真能有命在？ 或许，他也像她一样走运摔进了雪堆？ 可他受伤了，埋在雪堆里能扛得住？ 一个接一个问题在脑子里蹿来蹿去，搅合的孟娇娇心慌意乱，脚底的步子不觉就快了许多，但凡地势稍稍平坦一些，她就忍不住小步跑起来。 等孟娇娇也不记得摔了七次还是八次之后，她终于走完了五里路。 暮色四合，孟娇娇四下望去，忽然她眸子一紧，快步朝着右前方的暗红而去。 那人被埋在雪堆里，只露两只脚在外面，地上的雪被染成红色融化开又重新结成冰。 孟娇娇脚步虚软，几乎是跌跌撞撞到了跟前。 是……谢云骁吗？ 他还活着吗？ 她紧紧抿着嘴唇，慢慢蹲下身，伸手去扒雪。 傍晚的雪堆冰冷刺骨，她手抖的不成样子，她用力的扒雪，脑子里如翻书一般展开谢云骁的样子。 初次见面，他说：“粮食留下，人不要。” 误会解开他说：“活命之恩，岂能用‘交易’二字能代过？这恩情，我认。” 他愧疚他父母在黄兰城遇难，她愿他打败突厥打军，他说：“君子一诺。” 刺杀之前，他说：“黄兰城一定会守住，以后你就能在黄兰城安心做生意。” …… 孟娇娇想，谢云骁真是个好人，她只不过顺手推舟的给他送了些粮食，他就一直记在心里。 而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若他出事了，让京城的大长公主怎么办？ 若再有敌军，黄兰城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所以，谢云骁不能死。 脑子里闪过这么多，也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孟娇娇手指忽然碰到冰冷的盔甲，她心脏漏跳一拍，手低的动作快起来，等看到完全露出的衣物，她眯起了眼睛。 盔甲上有狼头，而突厥人以狼为图腾。 肯定不是谢云骁。 孟娇娇三下五除二将剩余的雪全扒拉开，一个十分有突厥特色的的人脸出现在面前，就是和谢云骁一起坠崖的东突厥元帅翟辽了。 孟娇娇松了口气却不敢耽误，立刻在翟辽四周搜索，目之所及没有谢云骁。 她想到了什么，忽然眯起眼睛朝着上方望去，最后视线定在了一株距离地面十米左右的大树。 大树横长在山壁上，看不清是什么种类的树，树叶尽数落完只余光秃秃的树干，有枝条被砸断了，可怜兮兮的垂着像是断了胳膊腿的人。 在一片苍茫的白色中，透过大树枝干的缝隙看到一片黑漆漆。 孟娇娇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谢云骁！谢云骁，你在上面吗？” 第85章 终于找到了 在拉着翟辽坠崖的瞬间，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谢云骁几次想用匕首插入山壁都没成功。 他落在了一棵树上，没有立刻摔死，可浑身动弹不得，只觉自己在一点点变的和这山壁一样的冰冷。 “谢云骁！”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谢云骁裂了咧嘴，他大抵是真的要死了。 喊了一会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孟娇娇最终决定爬上去看看。 十米的距离不高但也不算低，孟娇娇虽然没练成青黛那样的高手，但翻个墙爬个树还是可以尝试的。 她嘴里叼着绳子，踩着凸起的石头往上爬了一点，看到旁边有凸起多的石头，就将打了圈的绳子往上套，一次不中就再来一次。 在尝试了几十次之后，孟娇娇终于将绳子套在了石头上，用力拽了拽，结实得很。 孟娇娇将绳子的另外一端绑在腰上，开始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几次踩空都是靠着腰间的石头才没摔下去。 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和大树视线向平的位置，终于发现躺在山洞旁边的谢云骁。 是的，在半山腰有一个山洞，正是她在下面看到的黑漆漆的位置。 洞口正挨着的那棵横着长的大树，谢云骁应该先落在大树上，又被树枝反弹到了洞口。 多悬，若是反弹到另外一边，可就跟翟辽一样没命了。 孟娇娇扯着绳子一点点移过去，最后几乎是手脚并用才爬上山洞伸出去的平台上，爬过去第一件事就先将手放在了谢云骁鼻端。 有气儿！ 孟娇娇的心放下一半，却也不敢耽误，如今天已经黑透了，气温越发的低了。 她拉着谢云骁的胳膊朝山洞里挪，可先是找人又是爬山，即便抬伤兵锻炼出了一把子力气，这会儿也有些力竭了。 “谢云骁，你好重啊！我快要累死了！” 孟娇娇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看着距离不过三五米的洞口，咬咬牙将挂在石头上的绳子想法子弄下来，一头绑在谢云骁身上，一头系在自己腰上。 想了想，她又脱了外面的棉袄仔细包裹住谢云骁的脑袋。 寒意浸骨，孟娇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认命的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用尽吃奶儿的劲儿向前爬，憋的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孟娇娇自嘲的想，她现在肯定跟妇人生孩子一般面目狰狞。 好在她的狰狞有些价值，靠着蚂蚁啃大象的毅力，她终于一寸寸将谢云骁拖进了山洞。 山洞不大，堪堪够他们二人栖身。 孟娇娇顾不上歇息，立刻上前而检查谢云骁的伤势。 胸前流出来的血已经在衣服外面凝结成冰，左胳膊骨折了，腿上裤子挂烂掉了，血肉向外翻翻着有些狰狞。 至于有没有内伤她就不知道了。 她进山找人之前，就做好了谢云骁会受伤的准备，所以带了明德堂最好的金疮药，上次程氏没用完的人参被裴闵之做成了参丸，也一起带上了。 孟娇娇先将参丸碾碎了塞进谢云骁嘴里，又用手捧着雪融化成水一点点滴进他干裂的嘴唇。 “谢云骁，你一定要争口气，不然我可就亏大发了！” 按照裴闵之的说法，两百年人参做成的药丸，就算是濒死也足以吊着性命了。 又连续喂了几口雪水确保可以将人参丸冲下去，孟娇娇这才敢去扒谢云骁胸口的衣服，血污了一片压根看不到伤口在何处。 她撕了一块衣服裹着雪握在手里，等布料完全湿透了，将胸口的血一点点擦干净，才轻出一口气：万幸伤口在右边，远离心脏。 金疮药不要钱似的撒上，又重新撕了一块衣服给谢云骁包扎，最后用谢云骁的外裳盖在他身上。 眼瞅着天马上要黑透了，孟娇娇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去了洞口，扯着树上枯掉的树枝折断，拖进来，背对着山洞小心的把火升了起来。 该做的都做好，孟娇娇觉得自己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她靠在洞壁上盯着垫在谢云骁脑袋下的棉袄，眼神挣扎，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她真的好冷，这么冻一夜，不等谢云骁醒过来，她就得先冻死。 她死了，谁管谢云骁？ 嗯，就是这个道理。 孟娇娇爬过去，扶起谢云骁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把棉袄扯出来穿在自己身上，寒意瞬间被隔绝在了外面，她不会被冻死了。 她看了看谢云骁，好不容易救的若冻死就是血亏了。 一番天人交战，孟娇娇认命的换了个姿势，让谢云骁枕在她腿上。 “若不是为着调查我爹娘的死因，我才不会这么下力气。”孟娇娇嘟囔着，扯了扯袄子下摆盖在了谢云骁肩膀处。 她靠在山洞里没多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天彻底黑下来，外面寒风呼啸，山洞里的一堆火苗静静烧着。 半夜，孟娇娇猛的睁开眼伸手去探谢云骁的额头，顿时脸色一白：完犊子，谢云骁发热了！ 第86章 抵挡恩情 谢云骁是在第二日中午醒来的，久违的阳光照进山洞，驱散了硬邦邦的凉意。 他打量周遭，地上泛白的灰烬、染了血的布料，以及他身上包扎过的伤口无不提醒着他，他得救了。 看山洞中的痕迹，有些凌乱，所以救他的人不是丁原和齐安。 洞口的光忽然被挡住，谢云骁眯起眼睛望去。 从他的方向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只看身量他的心就已经提了起来，这分明是…… 可这等险峻的地方，不可能是她！ “你可算醒过来了。”孟娇娇快步走过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烧了，她松了口气，“你昨天半夜发起高热，我都怕你挺不过来。” 谢云骁还在盯着孟娇娇看，太不真实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救了他？ “你怎么不说话？谢云骁，你看看我是谁？”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喃喃道，“总不能是摔着脑袋了吧？” 她之前见过一个挺聪明的孩子，磕到了脑袋变得跟三岁孩子似的，亲爹亲娘都不认识了。 谢云骁，不能这么倒霉吧？ “谢云骁？我是孟娇娇啊，还记得吗？” “孟姑娘。”谢云骁哑声道，终于确信不是做梦。 孟娇娇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傻。 谢云骁：“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娇娇掏出一粒人参丸递给谢云骁，“你给的那封信被血污的看不清，我不来找你还能怎么办？” 谢云骁了然，又问：“咱们现在在崖底？你是如何找来的？跟你一起来的其他人呢？” “没人，就我自己。咱们也不在崖底，此处是距离崖底十米高的一个山洞。”孟娇娇指了指洞口的横生的树，“你福大命大，那棵树救了你。对了，那翟辽是直接摔下去的，尸体就在崖底。” 谢云骁一脸惊愕，：“你自己？你是说你自己来了崖底，还爬了十米高的悬崖？”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打颤。 这些事情对于他们习武之人都有难度，她这么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是如何做到的？只要想到其中凶险，他就一阵阵后怕。 “太危险了。” 孟娇娇不以为意道：“也是阴差阳错，我原本是想按照一条小路过来的，没想到半路掉进一个山洞里。不过好在我运气好，那山洞弯弯曲曲的通着崖底。” 除了冷点累点，她还真没遇到太大的危险。 她说的轻巧，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就像是在跟他闲话家常一般。 谢云骁：“以后都不要做这样的事情。” 孟娇娇看过去：“什么？” 她救他还救出错来了？ “你……”谢云骁看着她疑惑的眼睛，顿了顿，缓声道，“你尚有大仇未报，若是有个什么，岂不是白白放过了那幕后之人？再者即便不来，齐安丁原还有军中的人也会找来的。” “我也是为着报仇才寻你。”孟娇娇将火堆重新升起来，偏过头看谢云骁，“我把你救了，抵了你帮我调查真相的恩情？” 日后她会继续跟军中做生意，若隔着大恩，以后都不好意思赚他的钱了。现在好了，以后可以大大方方的在商言商了。 这样一想，孟娇娇浑身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 谢云骁看着她，眼底划过一抹黯然，但旋即道：“孟姑娘于我是救命的大恩，远胜于我做的。” 他顿了顿，“那份调查结果我已经看过，你现在可想知道事经过？” 孟娇娇面色一僵，摇头：“等离开此处之后。” 让她煎熬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真相近在咫尺，她心里反而生出了怯意。她怕真相太残酷，让她无暇再顾及其他，所以还是等出去。 孟娇娇：“世子可有法子给丁原他们传消息？我和青黛陡然分开，身上也没带太多干粮，若一直不能离开，咱们怕是要饿死在这儿了。” 不过他们既知道谢云骁在此处坠崖，为何一直没派人下来？刚刚她特意出去看了看，没一点动静。 谢云骁也觉得奇怪，“我衣服里有信号棒，你拿出去放了。” 若还没来人，那就是出事了。 第87章 谢世子不在军中 谢云骁失踪的第二日，裴玄和衡阳公主带着援军抵达黄兰城，比预期时间足足晚了一个月。 他们担心黄兰城已经破城，冒然过来会和突厥人直接对上，先是派人暗中打探了消息，又亲眼看到突厥人退兵这才过来的。 进入军营不见谢云骁，裴玄看着面带怒容的几个老将军，道：“路上遇着雪崩困于山坳中，故才来迟，还请诸位不要怪罪。” 脾气暴躁的陈元陈将军直接问：“哪日雪崩？困在了哪个山坳？” 都是跟着谢云骁驻守北地的老将，又苦苦煎熬了一个月才堪堪守住黄兰城，世子孤身涉险才解了黄兰城被困之围。 现在世子还没回来，这人轻飘飘一句“雪崩”就想将事情遮掩过去？休想！ 裴玄脸色难看，他们已经尽力赶了，天公不作美如何怪他们？ 再者黄兰城已经守住了，这些粗人还说这些做什么？ 他是朝廷三品大员还是驸马，被一个粗人当众难为，传回京城岂不被人笑话？ 裴玄沉下脸：“诸位拦着本官和公主，可是世子的意思？既世子对我和公主不满，不如直接言明，让别人出头岂非失了武将的磊落？” 一旁的衡阳公主倒不像是裴玄认为谢云骁故意派人给他们难堪，而且她在黄兰城还有赖于谢云骁的保护，现在还不想把关系闹僵。 所以，她笑了笑：“驸马的意思是有什么误会和世子当面解释清楚就好，没的让人看了笑话。不管何种理由，我们援军来迟了是事实。我们着急见世子，也是想当面向他赔罪。” 衡阳公主搅乱突厥人立下大功，他们这些武将原本是十分钦佩的，上次衡阳公主经黄兰城回京城，他们相送十里。 可现在，突厥大军卷土重来了啊！且气势汹汹更胜从前，这让他们对衡阳公主的感官十分复杂。 但突厥人狡诈多变，衡阳公主态度又摆在这里了，他们一群大男人倒是不至于去难为一女子。 另一名稳重的大将宋辉一拱手：“公主误会了，并非世子不来相见。而是此时世子并不在军中。” 衡阳公主惊讶：“不在军中？那世子去了何处？” 宋辉道：“突厥大军虽然已经溃散后退，但也要防着他们诈降，世子亲自带人去查看此事。” 突厥人卷土重来，援军又迟迟不来，他们现在已经不能完全相信京城的人，所以在衡阳公主和裴玄带人进入黄兰城之前，他们几个人就在一起悄悄商议过，统一了说辞。 衡阳公主眼底不着痕迹闪过一抹怀疑，但仍旧道：“世子身先士卒，实在令人敬佩。难怪父皇说，有世子在，黄兰城一定能守住。” 裴玄和衡阳公主在军营待了一会儿，齐德昌就急匆匆赶来，将人迎去了县衙安置。 衡阳公主：“谢世子不在军中的事情，齐大人可知？” 齐德昌一脸茫然：“突厥大军都败退了，谢世子不在军中还能去哪儿？” 裴玄：“说是去探查敌军败退痕迹，这等小事也要世子亲自前去？其中怕不是有什么猫腻。” 哈？ 自己带着援军迟到险些害死这一城的人，他们还没说什么，这俩人先怀疑上守城的谢云骁了？ 齐德昌看了看裴玄又看了看衡阳公主：“恕下官愚钝，不明白裴大人的意思。” 衡阳公主看了看他，“本宫出发前，三皇子特意提了齐大人您。” 第88章 抢战功 齐德昌一脸惊讶：“下官官昨日收到家书，说是三皇子在两个月之前去京郊赈灾未归。殿下来黄兰城之前可是绕道去见了三皇子？赈灾是个苦差事，三皇子可清减了？” 他差点被死在黄兰城，对这两人意见大着呢，自己想立功可别拿着他们的命当垫脚石啊！这要不是谢云骁把城池守住了，真等这迟到一个月的援军来，他们坟头上的草都长出来了。 这见面一点愧疚没有，还高姿态的盘问他，真当自己是盘儿菜了？ 一个没根基的公主，一个为攀高枝抛弃发妻的驸马，他真不怕他们。 衡阳公主沉下脸来，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她带的援军本就迟到了，绕路去见三皇子这样的话如果传入到朝廷，她定是讨不得好。这个齐德昌，不过七品小县令，竟也敢挤兑她了？ 若不是她刚来黄兰城，急需弄清楚这边的情况，压根不会搭理这么一个无赖！ “齐大人慎言，本宫和驸马自出了京城就一路快马加鞭赶来黄兰城，又怎么会绕道去见三皇兄？以后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了，没的给三皇兄带来麻烦。” 一旁的裴玄忽然开口道：“齐大人可知谢世子不在军营中？” 齐德昌也没想着真跟衡阳公主翻脸，不过是见不得她上来就拿捏人的态度，怼过之后心情舒畅，也愿意好好的跟裴玄说话了。 “下官和谢世子军政分权，军中之事不在下官管辖范围之内，所以不清楚谢世子的行踪。公主和驸马才从军营回来，怎么没问问军营里的人？” 裴玄：“皇上十分关心世子，若齐大人有世子的消息还是要及时告知我们。” “下官记下了。”齐德昌应下，抬头笑道，“公主和驸马一路辛苦赶过来，定是又乏又累，不如先去歇息？等晚上，下官再为两位接风。” 态度转换之快，让裴玄都有些不适应。 他看向衡阳公主，衡阳公主点头：“有劳齐大人了。” 回到房中，裴玄立刻道：“公主一直追问谢世子的下落，可是觉得军中有异？” “东突厥、西突厥和回鹘的元帅都被刺杀身亡，联军群龙无首这才溃败。你觉得谁能有这个本事一次刺杀三人？” 裴玄皱眉：“公主的意思是谢世子动的手？既如此，军中的那些人为何说谢世子是去探查敌军才不在军中？” “裴郎觉得为何？” 两人视线对上，裴玄眼睛一闪：“公主的意思是……谢云骁虽然侥幸刺杀成功，但人还没回来？说不定……” 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裴郎，我们必须弄清楚谢云骁的下落。若他当真死了，我们可做的事情就多了。而且有了守住黄兰城的功劳，父皇也会对我们另眼相看。” 裴玄眯起眼，是啊，如果谢云骁真回不来了，他和公主就是此处身份最高的人，奏折该怎么写还不是全看他们的意思。齐德昌虽然有些不听话，可到底是三皇子的人，想来也不会拆他们的台。 原以为路途坎坷，没想到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衡阳公主笑，“这黄兰城倒真是你我的福地，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裴玄深以为然。 第89章 死的是替身 原以为要养上半个月才能动弹的身体，谢云骁只用了五日就能行动自如了，这恢复速度大大超过了孟娇娇的认知。 看一直趁着冷静的小姑娘满脸好奇，谢云骁眼中带了笑意：“谢家世代武将，谢家子嗣自幼就会用药汤淬炼身体，而我的身体又有些特殊，所以会好的快些。” 孟娇娇知趣儿的没问他身体哪儿特殊，估摸着是保命的秘密，不打听为妙。 “你现在能行动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谢云骁将烤好的饼子掰下金黄的一面递给孟娇娇：“先离开这里再做其他打算。” 若不然，不会没人回应他的信号。 孟娇娇接过饼子小口的嚼着，饼子的香味在口腔里逸散开，让人满足的想要眯起眼睛。 谢云骁见她小猫似的，眼底都是暖意，这几她日费尽心思弄树枝取暖，身上的带的干粮省了又省的，晚上还要爬起来摸她的额头。 才几日出功夫，小姑娘圆润的脸颊就已经变得消瘦。 孟娇娇啊，在他觉得已经了解她的时候，总会给她带来更大的惊喜。 听说要离开这里，孟娇娇先看他的腿：“确定可以走路？” 她可背不动五尺的汉子！ “可以。” 傍晚时分，谢云骁和孟娇娇从山洞回到了崖底。在孟娇娇的坚持下，谢云骁没直接带人下去，而是将绳子栓在横生的树上，两人顺着绳子滑下去的。 冰天雪地的，翟辽的尸体还好好的躺在那里。 谢云骁检查尸体，孟娇娇蹲在两米之外的地方堆雪人儿，在她堆第九个巴掌大的小雪人时，谢云骁走了过来。 孟娇娇抬起头：“你脸色很差，出了什么事情？” “死的不是翟辽。” 孟娇娇惊讶：“丁原说你和翟辽一起跳崖了，难道是西突厥或者回纥的元帅？” “是我没说清楚，这人和翟辽长得一模一样，应当是翟辽的替身。我曾重伤过翟辽，可此人胸前并没有那个伤口。” 孟娇娇猜测：“是不是用了去疤的药？” “身上有其他疤痕，只有那个位置没有。”而且谢云骁不认为一个武将会特意去掉自己的伤疤，尤其还是素来粗犷的突厥人。 所以这人肯定不是翟辽。 谢云骁看向孟娇娇，眼中闪过歉意：“原本打算先送你回明德堂的，但现在可能要再等等了。若这人不是翟辽，那真的翟辽极有可能在暗中盯着我们，若我现在送你回去，恐为明德堂招无妄之灾。” 孟娇娇眸光骤然缩了一下，她明白他的意思。 虽然黄兰城已经抓一批奸细，但难保还有藏的更深的，若将明德堂暴露出来，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云来客栈。 她轻轻颔首：“世子深谙突厥人习性，这样安排也是为了我和明德堂着想，我会配合的。” 谢云骁看着她：“现在带我去你之前掉下来的山洞看看。” “你想从那里出去？”孟娇娇摇摇头，“爬出来的路狭窄的很，你过不去。而且那个山洞距离地面极高，四周又没有东西可以支撑，不好上去。我倒是觉得咱们不如试试游记里的那条路线。” “你带了地图？” “地图在青黛身上，不过我都记在脑子里了。”孟娇娇仰起头有些小骄傲，这几日救兵一直不来，她就在脑子里一遍遍回忆地图上的东西，现在不就用到了。 谢云骁幽深的眸子里染上了笑意：“有劳孟姑娘带路。” “对方会不会顺着脚印发现咱们？” 谢云骁语气温和：“不会。” 如此高的距离摔下来都是必死无疑是，而他还活着，全是因为孟娇娇。 两个必死无疑的人，其中一个还只是替身，怎么看突厥人都不可能冒险来查看。 如靑崖先生记载，小路十分偏僻，且树木丛生，若不是靠着那些几百年都没什么变化的山石为标记，孟娇娇觉得就算是靑崖先生本人也走不出来。 这两日，靠着谢云骁丰富的经验和敏捷的手段，路上两人倒是没饿着肚子，只是沿途冬眠的蛇、藏粮食的松鼠倒了大霉。 在山里走了足足两日，两人才到了一处山坳。 孟娇娇看着忙着生火的谢云骁，心里一阵后怕，幸好她是从山洞里摔下去的，不然真走这条小路，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救谢云骁的命？ 幸好掉下来了。 第90章 血淋淋的真相 他们在山坳里找到了一个山洞，天色一黑谢云骁就去打探消息，一直到半夜才回来。 他在火堆旁烤了会儿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才坐去孟娇娇对面。 “给你的人递了你安全的消息，你可以放心了。”谢云骁看孟娇娇的脸在火光的映衬泛着暖色的光，顿了顿，道，“裴玄和宋玉芙到了黄兰城。” “城内到底发生了何事？是不是跟他们两个有关系？” “他们二人大概以为我死了，想要全揽了守住黄兰城的功劳。再者就是军中出了奸细，丁原他们被控制住了。” 只听前面半句，孟娇娇就怒了：“因为他们援军迟迟不到，差点赔上整个黄兰城的百姓，他们是怎么有脸抢功劳的？” 奸细的事情有点敏感，且她也不懂军中的事情，就不多嘴了。 孟娇娇冷哼一声：“两人如此恬不知耻，说不定之前的功劳也是这么抢来的。” 她本是无心之言，谢云骁却是神色复杂。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孟娇娇惊讶：“难不成真是抢来的？” “不是抢来的，但他们的确说了谎，弥天大谎。” 谢云骁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不忍、怜悯还有其他她看不懂的情绪。 孟娇娇先是奇怪，但很快脸上的表情就一寸寸凝重了起来，她看着他：“我父母的死是不是跟他们有关？”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也竭力让自己冷静，可说出的话还是在打颤。 马上，她就要知道一直调查的真相。 谢云骁是真的不忍，刚看到真相的时候他尚且那般愤怒，更不要说孟娇娇了。 “我做好准备了，世子说吧。” 谢云骁看着他：“你父母的死的确和他们二人有关，而他们之所以能搅乱突厥，用的也是孟家的银子。” 心口狠狠一震，像是有人抡起大锤子砸下来，刹那间，碎片扎进每一寸筋脉，疼的人恨不能蜷缩在一起。 孟娇娇眼前是父母惨死的样子，是暗无天日的酒窖，是冰天雪地里两口黑漆漆的棺材。 她狠狠掐住掌心，看着谢云骁：“你接着说。” “和亲队伍遇偷袭是事实，但突厥人来的及时直接就把他们带回去了。宋玉芙在东突厥不安分，引得突厥可汗的兄弟儿子厮杀，死了好几个，她也被关了起来。后来，她和裴玄逃去西突厥，因被西突厥大妃刁难就设计了大妃和回鹘王子燕都。” “你应该知道，孟家从前也做草原上的生意，虽然因为战乱暂时不做，但该有的关系和人脉还在。裴玄宋亲之前，你父亲可是给了他孟家的信物？” 孟娇娇呼吸一紧：“突厥人发现了他的身份，所以迁怒我父母？” “不是，突厥人之前并不知道裴玄是孟老东家的女婿。”谢云骁看着孟娇娇，“宋玉芙和裴玄逃离草原的时候，从东突厥盗走了一张藏宝图，为躲开对方追杀，他们故意将你父亲的信物留在了现场。” 孟娇娇震惊：“你是说他们故意要我父母替他们去死？” 沉默之后，谢云骁道：“他们用对皇上的说辞骗了孟老东家，孟老东家信了。甚至于被突厥人找上的时候，他们也以为是裴玄暴露了。还有……” 孟娇娇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 谢云骁艰难道：“我猜测，你父母宁死不肯说出裴玄，除了他们本身的气节之外，更重要是他们不想突厥人找到裴玄进而伤害到你。” 第91章 为何嫁裴玄 孟娇娇咬牙，眸中烧着两团怒火。 竟是这样！竟是这样！ 她父母至死都不知道裴玄的真面目，他们以为他是为家国为百姓隐忍的铮铮男儿，以为即便他们死了，裴玄也一定会好好待她。 谢云骁将帕子递过去，孟娇娇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她低声道谢，在脸上抹了一把，“世子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有一个人你也认识，是你父亲手下的掌柜。我是通过他才能这么快调查清楚这件事。” 孟娇娇心中一动：“可是莫掌柜？” 莫掌柜本名莫大有，是孟万山在破庙捡回来的人，两人说是情如兄弟也不过分。当初将草原上的生意交给他的时候，他非要跟孟万山签卖身契，孟万山不同意他就撂挑子。 这两年，孟娇娇试过联系他，可始终没联系到，还以为他也出了意外。 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一直留在草原上调查这件事。 孟娇娇赶忙问：“莫掌柜现在安全吗？” “他说有自保的办法，还让我转告你，报仇的事情来日方长。”谢云骁看着孟娇娇有些惨白的脸，温声道，“你既想亲自报仇，就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孟娇娇站起身，向谢云骁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世子助我弄清楚此事，大恩大德，孟娇娇永志不忘。” “孟姑娘客气了，和孟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做的不算什么。”谢云骁眼底情绪翻滚，压下了才状似无意道，“当初，你为何会嫁给裴玄？” 没想到谢云骁会问她成亲的事情，孟娇娇愣了一下，想到当初……又是旧日的一道伤痕。 “我哥哥和裴玄是同窗好友，两人一起游学的时候遇到了匪徒，哥哥为救裴玄尸骨无存……裴玄上门赔罪的同时向我求亲，他说要代替兄长照顾我和爹娘。” 谢云骁皱眉：“他提亲，你就嫁了？” 孟娇娇心底压了太多的事情，加上今日骤然知道父母身亡的真相，现在整个人憋闷的厉害，情绪急需要一个出口。 “母亲说孟家虽然有钱，但到底是商户，以后我的亲事也只能往低了找。但裴玄是哥哥都说学问好的人，如今诚心求娶也是一门好亲事。他们觉得给我多陪一些嫁妆，又有哥哥的救命之恩在，裴家定会善待我。” 谢云骁沉默着听孟娇娇讲述她在裴家的日子。 “我们刚成亲就遇到了国丧，所以一直分室而居，直到裴玄被选进送亲使团……三个月后，和亲使团遇刺，裴玄身亡的消息传回来，我就在裴家守寡。” 时间过的真快，明明才合理不过数月，她再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竟然觉得好像隔了几辈子似的。 “我喜欢做生意，本就无意嫁人。顶着着裴玄未亡人的身份，我觉得挺好的。我安排自己的人在外做生意，我在裴家侍奉裴玄双亲。裴玄的母亲伤心过度病倒了，她觉得是我克死了她的儿子，最爱刁难人，大冬天的非要我亲自用冷水给她洗衣服……” 若早知裴玄畜生不如，裴家人狼心狗肺，她就该将那一盆子水泼老太婆脸上才对。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谢云骁眼中厉色一闪：“即便这样，裴玄回京之后还是要休妻？” “开始的时候也不是要休妻，毕竟京城中人人都知道我为他守寡三年、侍奉双亲三年，他一朝得势就休了原配去攀附公主，不管对他还是对衡阳公主的名声都不好。所以开始的时候，他们是希望我可以自请为妾。裴玄说我一身铜臭味，三生有幸在公主身边侍奉，若能学得公主一两分，就是我的造化了。” “无耻至极！”谢云骁沉下脸来。 第92章 裴玄杀了兄长 孟娇娇道：“最可笑的是他们一边嫌弃打压我商女的身份，一边还惦记着我手里的钱。他们留着我，也不过是想从我这里源源不断的获取钱财。” “当时我就意识到若我不想法子脱身，等这两人榨干我身上的钱财一定会要了我的命，所以我求到了大长公主面前。” 谢云骁眼神愧疚：“你用的你嫁妆换了母亲为你说话。” “谢世子不必觉得大长公主趁火打劫，更不要觉得愧疚。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能用那些身外之物换了自由我觉得很值。而且只要我还在，再多的银子都能赚回来，所以我并不吃亏。您不在京中，没看到那日嫁妆从裴家抬出来的场面，裴家丢了好大的脸。” 她很清楚裴家有多少家底，即便抬走的是她自己的嫁妆，于裴家人而言也一定跟剜肉似的。更不要说裴玄和衡阳公主寥寥草草的婚礼。 “裴家欺你至此，为何没有找明月山庄的柳庄主帮忙？” 孟娇娇惊讶谢云骁竟然知道明月山庄，但转念一想肯定是大长公主在信中提及了。 她道：“我父母刚出事的时候，师傅说了要来京中，是我没同意。她是江湖人、裴家是官身，她卷入其中不好。不过如果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我还是会给她送消息的。” 谢云骁看着他：“裴玄此人阴险狡诈又极其擅长演戏，或许当初提亲就是冲着孟家的钱财去的这样的人，你弃了并不可惜。” 孟娇娇瞳孔一缩，她看着谢云骁，缓缓道：“如果你猜测属实，裴玄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为了孟家的钱？那有没有可能……” “你想到了什么？” 孟娇娇眼中翻滚着恨意：“我兄长的死会不会也跟他有关？商人的地位虽然不高，但若捐一笔银子家中子嗣也可参加科举，我兄长原也是要下场的。” 谢云骁也觉得意外，看孟娇娇眼神发狠，赶忙道：“你兄长学问如何？和裴玄又是如何认识的？” “我兄长师承靑崖先生，靑崖先生亲口说只要我兄长下场，三甲中必有他的位置。他如何认识裴玄的我不清楚，等我知道此人的时候，两人已经成了好友，并相约一起游学。” 只是没想到，那会是一条不归路。 “我兄长晕船，若不是裴玄坚持，他不可能主动要走水路，若不走水路……”孟娇娇越想越觉得兄长的死跟裴玄脱不开关系。 谢云骁看着她，眸色沉沉。 “若裴玄的心思当真如此深沉忍耐，你和离是对的。” 孟娇娇深以为然，一个如此隐忍的狠辣之人，再得了孟家的钱财之后，是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即便没有衡阳公主，她也一定会死在裴玄手中。 “我兄长已经死了很久，即便想调查也很难了，除非亲自问裴玄。但若是他做下的又怎么会承认？”孟娇娇恨的咬牙，“若真是他害死了兄长，他为何还要说兄长是为救他而死？直接撇干净岂不是更好？” “若他撇的干干净净，你和你父母会怀疑。反而是将自己牵扯进去，你们即便生气难过也不会多想，毕竟救人出自你兄长自愿，还能将他打死了不成？” 孟娇娇苦笑。 的确如此。 当初他们也疑惑明明晕船的人为何走了水路，裴玄说是因为和游学兄长走的远了些，着急回来应考，走水路能省不少时间。 但没想到两人坐上了一条黑船，在和船家撕打的时候，兄长被对方砸破头落了水，他随后就跳水去找人，但水流太大两人被冲散了，等他醒过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第93章 山坳里的老妇人 谢云骁道：“雁过留痕，当年和裴玄同一批科举的学子、还有教过他的老师都在。只要去查，就一定能查出蛛丝马迹。依照他的性子，那些狠毒的心思必定不是从遇到你们家才开始的。” 孟娇娇抬起头：“你是说他极有可能还做了其他类似的事情？” “江山易改秉性，尝过甜头的人尤其如此。” 查！一定要查！ “此事多亏世子援手，日后定会报答世子。”孟娇娇认真道。 谢云骁看出孟娇娇不喜欢欠人情，微微颔首，见她因为有了目标恢复了一些精神，转而说起他们接下来的安排。 “现在还不知道军中奸细是何人，所以我们暂时不能露面。” “你刚刚说过了，那咱们去哪儿？一直藏在这山坳里吗？” 她也不是不能吃苦，但这山坳里可没什么吃的，总不能让谢云骁每日夜里去城里弄粮食吧？ “翻过这个山坳就是回纥的地界，是一个不起眼的部落，尚没有被战火波及。” “你想做什么？” 她可不相信谢云骁只是为了找一个地方老实窝着，再者，他能在打仗之余还关心一个不起眼的部落，那这个部落一定有值得他关注的地方。 谢云骁眼底染上了笑意：“现在草原上实力最强的是东突厥，西突厥次之，回纥远逊于东西突厥。但二十年前，回纥才是三个部族最强大的。” 孟娇娇脑子转的快，立刻道：“难道回纥衰败的原因，和这个不起眼的部落有关？” “二十年前，回纥王庭发生兵变，老可汗被杀，身怀六甲的大妃在几个忠仆护送下逃到了这个部落，自此隐姓埋名。” 想到画本子里的故事，她惊讶道：“该不是大妃将孩子养大，暗中报复，才导致回纥实力一落千丈吧？” 谢云骁摇头：“从前的回纥之所以兵强马壮乃是因为手里握着金矿，而这位大妃逃走的时候将金矿地图带走了。” 孟娇娇稍稍思忖之后道：“你打这个金矿的主意？” 谢云骁手底下的兵马都饿红了眼，现在知道有金矿，还能干看着？ “我想跟他们做一笔交易。” 孟娇娇看了看他：别狡辩，你就是惦记上了人家金子！ 第二日傍晚，谢云骁就带着孟娇娇乔装成一对落难兄妹去了回纥的部落。 虽然是回纥人，但大概是距离黄兰城很近的缘故，他们不住帐篷，而是在山脚下建了房子，稀稀拉拉有百十户。 谢云骁带着孟娇娇敲开了村尾的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妇人，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我们迷了路想在这里借宿一晚，不知道老人家能不能行个方便？”谢云骁拿出一块银子递给老妇人，“只需要两间屋子，一点热水和吃食即可。” 老妇人看了看他们：“屋子只有一间。” 谢云骁看孟娇娇，见孟娇娇点头才道：“劳烦老人家多给一床铺盖，让我妹子睡床，我打地铺就是了。” 老妇人侧身让开请他们进去了。 院子有正房三间，东厢房一间，西边的手厨房和养着的牛羊，很寻常的农家小院，院子里墙角还扔着孩子的小木马。 天完全黑透的时候，老妇人的儿子、媳妇儿带着孙子孙女回来了，整个院子顿时热闹鲜活了起的来。 做好晚饭后，老人的儿子过来敲门叫他们去吃饭。 谢云骁拿了一块茶砖，和孟娇娇一起走出去。 饭食十分丰富，一锅野菜汤，半筐子馒头还有两盆子炖肉。屋子的空地上烧着一堆火，饭桌就摆在火堆旁，火光将屋子照的亮亮堂堂的。 他们的生活习惯一半遵循草原上的习惯一半又学习了汉人。 两种不同的风格组合在一起，透着怪异的和谐。 火光下，老妇人脸上的皱纹根根清晰，可即便如此，仍旧可以看出她年轻时是个十分明艳大气的美人儿。 儿媳十分清秀，一直在低声哄两个孩子吃饭，年纪较大的男孩约摸着七八岁，年纪小的女儿只有三四岁的样子。 这是一户富裕且生活很幸福的人家。 第94章 下毒 谢云骁将手里的茶砖递过去：“谢谢你们的招待。” “你们给了银子。” 老妇人将茶砖接过去，用刀子撬了一小块放在掉在火堆上面锅子里，里面煮着牛奶。 落座后，孟娇娇挨着那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坐下，饭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小姑娘坐不住了，好奇的看她衣服裙摆上的花，水灵灵的眼睛都是惊奇，扭头喊：“娘，好看。” “这是梅花，天气越冷开的越好看。”孟娇娇笑道。 老妇人道：“珍娘，用过饭就带孩子们去歇息吧，别打扰了客人们。” 叫珍娘的年轻妇人带着两个孩子退下了，沉默的男人将妻儿送回屋子，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木柴，他将木柴塞进火堆，火烧的更旺了。 男人取出煮好的牛奶放在谢云骁和孟娇娇面前。 牛奶中放了茶叶，没有一点腥味，反多了茶的清香。 孟娇娇刚要端起来，被谢云骁拦住。 谢云骁道：“这茶叶中放了足量的神仙醉，这是奔着要我们命呢。” 孟娇娇震惊！ 好吧，她的警惕性实在太低了，但一个寻常老妇人为何要害他们？谋财害命，还是……她忽然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 难道眼前这对母子就是当年逃出来的大妃和那个腹中的孩子？ 对方上来就下毒，这是发现了他们的身份和目的？ 孟娇娇下意识握住了藏着袖口中的匕首。 明明还是之前的老妇人，可此刻却让人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她盯着谢云骁冷声道：“谢世子，还要跟老婆子演戏吗？” 果然，是认出了他们。 开端即死局。 谢云骁倒是不见慌乱：“身怀六甲依旧能冲出重围的窝阔台大妃果然名不虚传。据说您生了一个女儿，招了一个老实的年轻人做了上门女婿。可您这女婿长得和曾经的回纥可汗很像啊。” 窝阔台大妃脸色骤变，年轻男人已经拿着弓箭站的她身后，只等他的母亲一声令下就会立刻将面前的两人射杀。 “我既敢过来，自然是留了后手。大妃不如先听听我的来意，说不定您愿意同我做一笔交易呢。” 窝阔台盯着谢云骁，深陷的眼窝里带着冷意，挥挥手让年轻先将弓箭手收起来。 “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大妃，如今不过是过了今日没明日的老婆子。没什么可以跟谢世子交易的。” 谢云骁望着她：“金矿。” 窝阔台大妃面不改色，摇摇头：“我听不懂谢世子的话，您怕是找错了人。” “大妃当真觉得在此隐姓埋名，遮掩了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的事情就能安稳度日了？这些年回纥可汗一直在打探金矿的消息，我就是顺着他们的方向才能先一步找到了大妃。若等他们亲自找过来，大妃觉得他们会跟您商量？” “大妃难道真想一辈子藏在这里？难道您就不想带着您的儿子重新回到回纥王庭？” “即便您不想那些，别人会信吗？您比我更了解那些人，他们若找到你们，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 窝阔台大妃脸上的面皮微不可见的抖了抖。 一直沉默的年轻人握住老妇人的手轻轻点头，他取代了母亲的位置和裴玄谈判。 “你说吧。” 孟娇娇暗暗松了口气，愿意谈事情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她侧眸看了看身边的谢云骁，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气势拿捏的死死，每一句话都在往对方的心理底线上踩。 若是去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很快她就被人自己的念头逗到了，再怎么着，谢云骁也是大长公主的独子，金尊玉贵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去做商贾？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谢云骁转过头轻轻颔首示意她放心。 孟娇娇…… 她好像一直都没怎么担心，是对谢云骁太有信心了？知道他一定会将对方拿下？ 谢云骁道：“我可助你们重回回纥王庭。” 第95章 一石多鸟 年轻男人褪去外表的憨厚老实，眼中闪过犀利的精光：“据我所知，黄兰城险些不保，谢世子又哪来的余力帮我？” 孟娇娇暗暗点头，这人还是想回王庭的，还能继续往下谈。 谢云骁：“我有我的法子，你若不信也可以事成之后再兑现报酬。” 这句话打动了男人，眼底有了情绪波动吗，他盯着谢云骁：“条件就是金矿？若将金矿给了你，即便我们真能重回王庭，又如何重建回纥？到时你若反悔，我们岂不只能引颈待戮？” “我只要一半。，剩下的一半足够你为回纥谋划。还有，日后待你重掌回纥，我要你站在庆国这边，绝不与东西突厥为伍。” 顿了顿，谢云骁继续道：“只要一天不回王庭，金矿于你们而言就是悬在头顶的刀，你们非但不敢开采，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这刀会不会忽然砍掉你们的脖子。既如此，即便是再多的金子与你们而言又有什么用处？” 窝阔台大妃母子对视一眼，男人道：“我要考虑一下。” “静候佳音。” 回到房间，关上门，被忽略的尴尬忽然苏醒。 之前谢云骁身受重伤，他们一起暂住山洞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到了正经的房间里，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了。 昏暗的烛光下，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就好像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近在耳边似的。 孟娇娇嘴巴张了张，干巴巴的找话题：“世子说的帮他们重回回纥王庭是真的？” “自然。草原不能铁板一块，窝阔台大妃和从前的可汗都是亲近汉人的，他们若强大起来，于庆国边境是有好处的。”谢云骁道。 有了话题，果然没那么尴尬了。 “他们会答应吗？” “会。”谢云骁眼底闪过一抹黯然，“有了家人就有了软肋，即便不为了自己，也要想想孩子。” 父母是可以为了孩子去死的，就像…… 孟娇娇觉得谢云骁的语气有些沉重，以为他想起了大长公主，轻声问：“可这跟你找军中奸细有什么关系？” “窝阔台大妃能二十年不被找到，你以为只是靠她藏的好？她在草原上有自己的人，而且一定不会少。这些人帮他们隐藏踪迹的时候也在帮他们打探消息。” “你想用他们的消息网？我看大妃母子都是极有主见的事情，未必会给你方便。” “不是给我方便，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既要站在大庆这边，查出草原上的奸细是一定要做的事情。若不然，哪日被人在里面捅了刀子就不好了。” 孟娇娇：“……” 这人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原以为是临时避难，没想到竟然一石多鸟。 扒拉人家一半金矿、拉拢回纥打破三大部族日后联盟的可能性，最后查奸细反而成了顺带手的事儿了。 走一步看十步，孟娇娇对谢云骁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真心道：“如果这次的事儿真成了，你才是真正的立下了大功劳。” 谢云骁：“我没打算上报朝廷。” 第96章 栗子生意 孟娇娇愣了一下，但想到大长公主在京城费劲心筹备粮草，谢云骁和众将士每日只有一个窝窝头果腹，她道：“从别人手里要，总比不上自己手里有。” 被人掐着脖子的感觉不好受，尤其对于一个戍边的将军来说。 她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但她认为拿粮草和军饷卡前线将士们的脖子，很无耻。 谢云骁眼底染上笑意：“你可知金银矿都是归于朝廷的，私下开采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这金矿是回纥的啊，你帮他们，他们给你一些特产表达感激之情，这只能说回纥知恩图报，和大逆不道有什么关系？” 还不允许人家送点土特产了？ 谢云骁脸上的笑又大了几分，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你是懂春秋笔法的。” “就当世子在夸我了。” 尴尬的气氛消散于无形，谢云骁将一个柜子搬过来横在床前，形成一个小小的隔断。 “天色已晚，孟姑娘早些安歇。” “世子也是。” 灭了蜡烛，孟娇娇躺在被子里，看着黑漆漆的房顶数绵羊，本以为要数很多只，没想到很快就沉沉睡去。 听着房间里均匀绵长的呼吸，谢云骁闭上了眼睛，嘴角弯弯。 一夜无梦，第二日孟娇娇睡醒的时候的外面已经天色大亮，谢云骁已经不在房间了。 她用力搓了搓脸，真尴尬啊。 但，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孟娇娇深吸一口气，跳下床发现屋里的木架子上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盆边上搭着擦脸的帕子。 她抿了抿嘴角，谢世子真是一个好人。 孟娇娇收拾利索出门，谢云骁从正屋里出来，看着她笑道：“过来用些早饭。” 不尴尬！不尴尬！ 她微微一笑：“世子可是已经用过了？” “还未。” 孟娇娇走进屋子里，窝阔台大妃的儿媳和两个孩子都不在，只有大妃母子在摆放食物，看他们面色平和，她悄悄看了看谢云骁。 这是已经谈妥了？ 似是看出她的心思，谢云骁轻轻颔首。 有了昨夜谢云骁的分析，孟娇娇对这个结果已经不觉得意外。她挨着谢云骁坐下，看到盘子里的颗颗饱满的栗子，随口问道：“这里的栗子好像比外面更大一些。” 窝阔台大妃：“西山有许多栗子树，但只有挨着我们村子的那一片结的栗子又大又好。灾荒年的时候，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想到自己之前的打算，孟娇娇问：“敢问大妃这样的栗子有多少？村里可有人愿意卖一些？” 窝阔台大妃游侠惊讶，道：“你若喜欢，我送你一些便是。” 孟娇娇谢过她的好意思，“是做生意用，要买很多。” “你想买多少？” “如果都是这样的品质，有多少要多少，价格就按照外面铺子里的价格。” 栗子可以入药，可以做糕点、药膳。 她是打算长久的在黄兰城做生意的，岂会只开一个明德堂？ 毁掉的云来客栈也要重新开起来啊。 娘亲活着的时候最爱吃栗子，她也喜欢。 第97章 戏弄村民 窝阔台大妃道：“除了栗子，你还要什么？” 孟娇娇感慨这位大妃果然是个聪明人，她说要栗子，对方听到的是做生意。 既做生意，又岂会只要栗子？ 和聪明人说话省心，孟娇娇道，“如果有其他山货也可以考虑，不过要等我先看过品质才能决定。” 山里有不少好东西，但是因为消息闭塞，外面的人买不到，山里的东西运不出去。不知可惜了多少好东西。 窝阔台大妃道：“这里也是回纥的子民，但他们长期住在西山脚下，生活习惯已经和你们汉人无异，他们都很善良，日子也十分困苦。若小姑娘你能买他们的山货，他们的日子会好很多。” “咱们赶时间吗？”孟娇娇问谢云骁，也不知道他和窝阔台大妃母子是如何商议的，她想做这笔生意，但也不好为了收山货就耽误他。 谢云骁：“我们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孟娇娇放下心来，看向对面的窝阔台大妃：“咱们过会儿就去看看村民的山货。” 窝阔台大妃扭头吩咐：“阿史那，你让村长通知各家，拿一些山货到家里来。” 孟娇娇看向未来的回纥可汗，原来这个浓眉大眼的彪悍汉子叫阿史那。 嗯，她相信在谢云骁的帮助下，阿史那一定会成为回纥可汗。 她也希望他是，只看窝阔台大妃刚刚的安排就知道这对母子爱护百姓，且也被汉化了不少。 庆国需要这样友邻。 他们早饭吃完，窝阔台大妃家里已经站满了村民，一个脸上的皱纹跟树皮一样的老头站在最前面，他摆摆手让乱糟糟的村民都安静下来。 “阿史那已经钉好了架子，你们将手里的山货都摆上去，这样人家也方便挑选。都排着队，不许乱哄哄的。” 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村里虽然没饿死人，可家家都没什么存粮了，若能将山货卖出去，咬咬牙就能撑到明年麦收了。 监督着村民将手上的东西一一摆好，村长走到谢云骁面前，弯着腰道：“掌柜的这里请，咱们村民都是实在人，绝不会拿不好的东西糊弄人。” 谢云骁退后一步，让孟娇娇显于人前：“这位才是东家。” 村长愣住，有些傻眼，实在是没见过女东家啊。 孟娇娇笑，“先看看你们的东西。” 看着孟娇娇已经朝摆满了山货的架子走去，村长才大梦初醒一般快走两步跟上前。 “这些东西都是村里人亲自去采摘回来，晾干的，保准干净。” 孟娇娇拿起旁边一个空的竹筐，挨个看那些山货，抓一把看一看闻一闻，每样挑出一个放在筐里，她正伸手去够旁边山核桃，忽觉得手里一轻。 谢云骁将筐子拿在手里，示意她继续：“我端着。” “多谢。” 两只手都腾出来，孟娇娇动作快了不少，谢云骁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两人配合的极好。 村长和村民们都眼巴巴的看着，眼瞅着孟娇娇将所有的东西挑选了一个遍，最后只选了一筐子不到的东西，众人眼里的亮光终于熄灭了。 阿史那皱眉，折腾这么大阵仗只要这么点东西，这不是诚心戏弄人吗？ 他黑着脸上前就要开口质问，话还没出口先对上了谢云骁凌冽的眼神，寒意四散像是裹着最锋利的冰刀。 他几乎是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怕了，瞬间涨红了脸，攥着拳头又向前迈了一步。 “阿史那！”窝阔台大妃叫住了他。 第98章 抢占功劳 孟娇娇示意村长看谢云骁手里的筐子：“按照我挑出来的标准，将所有的山货分门别类的装起来吧。” 老村长一脸难以置信，半晌嗫嚅：“都、都要了？” “嗯，只要不比我选出来的差，都要。” 她声音不高，但院子里的人还是都听到了。凝滞的气氛顿时松开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笑意。 谢云骁将筐子递给阿史那，阿史那瞬间脸色涨红。 窝阔台大妃叹了口气，她儿子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村民的山货一袋袋的运过来，没几日的功夫，窝阔台大妃院子里就堆起一袋袋的山货，小山似的。孟娇娇在检查之后，也依照之前说好的价格付了银子。 村子里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都将孟娇娇当成了救苦救难的天神，有人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还会特意给孟娇娇送过来。 这样的日子宁静的让人贪恋，但谢云骁和孟娇娇要走了。 “晚些时候，会有人依据信物过来将山货拉走。” 孟娇娇将事情拜托给了窝阔台大妃和老村长，和谢云骁在傍晚时分离开了这个村子。 目送两人走远，老村长深陷的眼窝里闪过担忧：“大妃，咱们平静日子要被打破了吗？” “不，是咱们要去打破别人的好日子。这一天，我们等太久了。” 黄兰城。 衡阳公主将手中密信递给裴玄，“裴郎，给父皇上折子吧。” 看完密信上的内容，裴玄惊呼：“谢云骁果真死了！” “翟辽棋高一着，用一个替身拖着谢云骁坠崖，两个人都死的透透的。谢云骁的尸体已经被翟辽弄走，军营里的那些人找不到，都盼着人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 裴玄松了口气，自从北地战争爆发之后，他和衡阳公主被皇帝怒骂之后，他脑子里就一直绷着一根弦，现在总算能松一松了。 能在京城过金尊玉贵的日子，傻子才想逃亡呢。 “军中还有那么多人，若咱们写奏折……他们知道了怕是会闹事，到时候皇上会不会恼怒？” 衡阳公主嗔了一眼裴玄：“裴郎不必担心，他们闹的事压根就到不了父皇跟前。真有那个本事的的，也不会留在黄兰城。” 她早就看清楚了，她父皇虽然用谢云骁可并不信任他，自然也不信任他带的兵将。 “可大长公主……” “谢云骁贪功冒进险些害了满城百姓，若非咱们来的及时，突厥大军的马蹄就直奔京城去了。犯下这样的大罪，岂是身死就能抵掉的？父皇不牵连大长公主就已经是仁慈了，大长公主若还要闹事岂非不知好歹？” 顿了顿，衡阳公主叹气道：“裴郎许是觉得我的黑心了一些，可你想想京城里的那些人谁的手不黑？咱们想要在京城立于不败之地，就要事事抢在别人前面。” “公主事事考虑周全，我自愧不如。有公主在，我才能安心。”裴玄拦住衡阳公主的肩，声音缱绻，“公主先在房中歇息，我写完奏折就过来。” “我等裴郎。”衡阳公主看裴玄走到了门口，忽的又道，“孟娇娇也在黄兰城，裴郎可见过她了？” “不曾。” 第99章 欠着人命 孟娇娇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的宅子，虽然战事稍定，可黄兰城的百姓依旧人心惶惶，所以并没人留意到明德堂的女掌柜消失了几日。 青黛已经收拾好行李，和来时相比，因为多了平安这个小娃，东西多了不老少。 “我是打算将黄兰城发展成孟家另外一个根基的，这里交给你我很放心。明德堂已经走上正轨，将云来客栈重新开起来吧。那些山货尽快派人拉回来，后面要不要继续合作你自己看着办。” 鹿竹红了眼，她也想跟在姑娘身边，但她知道自己留在黄兰城对姑娘的意义更大，“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将事情办好。” “我早晚要回来的。” 挥挥手，孟娇娇抱着平安朝着马车走去，刚走两步又停下来，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她眼底泛过寒光。 是裴玄。 裴玄看到孟娇娇有瞬间的恍惚，和离后的孟娇娇似乎更明媚了一些，黄兰城的风沙都没让她的颜色消减半分，反而多了几分韧劲儿。 这样的的好颜色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可惜她出神卑贱又不识抬举。 他的视线落在孟娇娇抱的襁褓上，想到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你可后悔了？” “你病的不轻。” 裴玄语气一滞，冷哼一声：“你拼着玉石俱碎闹着离开裴家，最后落得了什么？体面的人家绝不会要一个和离的妇人，尤其你还是贱商。想来你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不得不从善堂收养了一个父母不详的孩子。” “你打探我的消息？”孟娇娇扯了扯孩子的襁褓，不让狗吠污了孩子的耳朵，“想来你过的不甚如意，若你的日子花团锦簇哪里还有心思惦记别人的事情？怎么，皇上不看重你了？” 戳到痛处裴玄面色铁青，但想到自己马上又要立功，怒斥：“不知羞耻！” “你跑到我家门口，是怎么好意思骂我不知羞耻的？裴大人颠倒黑白、祸水东引的手段如此熟练，从前怕是没少做这样昧良心的事情。” “你！” 孟娇娇眸子沉静如冬日寒潭，，明明嘴角微微翘着，裴玄却只觉得寒意透骨，甚至于不敢和孟娇娇对视。 难道……不，不可能，若孟娇娇当真知道了他做的事情，就不会如此冷静。 那就是还惦记着和离的事情。 心神稍安，裴玄：“一介商妇也敢人前卖弄？不知所谓！” “若天下读书人都如裴大人一般忘恩负义、恬不知耻，那还真不如我这商妇了。”孟娇娇上前一步，盯着他，“裴玄，你欠着我孟家的人命，是如何夜夜安枕的？午夜梦回，就没人找你索命吗？” “你、你在胡说什么？”裴玄踉跄着后退一步，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立刻站稳了，怒斥，“孟娇娇，污蔑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孟娇娇眼神冰冷：“我有没有污蔑你，你心里清楚。” 裴玄后背发凉，满脑子都是“孟娇娇知道他做的事了”。 不能留着她了！ 他眼底杀意一闪而过，脑子里已经在盘算要如何悄无声息的弄死孟娇娇。 “裴玄，你果然忘记我兄长了。” 兄长？ 孟娇娇说的是她兄长，不是孟万山夫妇？ 第100章 死人了 裴玄暗暗松了口气，“我若不是记着云知的恩情又怎么会娶你过门？你从前不觉得，现在在外面过了一段苦日子，就该知道依你的身份能嫁给我是多大的体面。” 顿了顿，“所以，你兄长的救命之恩，我已经报过了，是你自己不识好歹。” 孟娇娇看他，每当她觉得裴玄已经很无耻了，这人就总能表现的更无耻一些。 “你可真让人恶心。” “孟娇娇！”裴玄怒不可遏，“我知道念着你送粮食的事情，谢云骁对你多有关照，可莫说他现在已经死了。就算他没死，也绝看不上你这样的女人！” “与你何干？”孟娇娇抱着孩子往前走，“好狗不挡道！” “你、你……粗鄙！” 马蹄扬起，裴玄险险躲开才没被马蹄踏到脸上，盯着马车的背影，他眼中闪过一抹阴翳。 “啊！” 裴玄痛呼出声，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从地上爬起来，孟娇娇的马车已经跑没影了，宅子也从里面关上了门。 若不是膝盖上被砸中的痛感太真实，他真要以为是自己没站稳摔倒了。 孟娇娇身边的那个叫青黛的丫鬟有些身手，定然是孟娇娇指使她背地里暗算他。 “该死！” 行驶在城外的马车里，谢云骁看孟娇娇逗弄刚睡醒的平安。 这么小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加上有孙大夫专门给调理身子，按照孟娇娇的吩咐，好药材不要钱的用，现在平安已经完全看不出早产的样子了，白白胖胖的很是喜人。 小孩子抓住谢云骁的手指就往自己嘴里拉，孟娇娇轻笑一声换了个姿势，从青黛手里接过早就温着的羊乳小心的喂给孩子。 她低头照看小平安，脸上带着柔软的笑意，马车里的气氛平静温暖。 谢云骁眼底划过浅浅笑意：“遇到你，是这孩子的福气。” “是我有幸能照看平安。” 羊乳还没吃完，孩子就昏昏欲睡了，孟娇娇轻轻拍着，等孩子彻底睡熟了才将他轻轻放下，拿了锦被给孩子盖好又轻轻拍了两下。 “衡阳公主和裴玄会在三日之后从官道出发，我们走另外一条路，可以提前三日抵达京城。路上已经安排了人手护卫，你只管放心。” 孟娇娇没什么不放心的，谢云骁先是放纵衡阳公主和裴玄放肆行事，现在又悄悄返回京城，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安排。 不过她还是心又疑问。 “裴元为何言之凿凿的确认你已经不在人世？难道他就不怕闹出笑话来？” 谢云骁眼底划过厉色自然是东突厥有人给他们递了消息。” 孟娇娇顿悟：“东突厥有窝阔台大妃安插的人手。” 谢云骁眼中都是赞赏，孟娇娇很聪明，他只说一句她立刻就能推测出后面的事情。 但孟娇娇想到的不止这一点，她面色凝重：“裴玄和衡阳公主将草原搅合的鸡飞狗跳，竟然还有人愿意给他们递消息？” 谢云骁有意向知道孟娇娇究竟能想到哪一步，问道：“你觉得这是为何？” “利益。”孟娇娇语气笃定，“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只要给出足够的好处，有些人的底线是可以一降再降的。” “是。” 孟娇娇看向谢云骁：“你是否身亡这样的事情非东突厥高阶将领不可能知道，想要收买这样的人手并不容易。” 他们知道是窝阔台大妃暗中授意，但衡阳公主和裴玄不知道。所以能拿到这么终要的消息，除非他们早有联络，而且对方能从这两人手中得到好处。 孟娇娇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你之前说有人给东突厥提供粮草，该不是这两人吧？” “齐安调查过他们押送过来的粮草，没发现问题。所以不能确定东突厥忽然多出来的粮草是否跟他们有关系，但他们有联系是真的。” 孟娇娇眼底烧起怒火：“可有证据？” “会有的。” 那就是现在还没有。 马车忽然停下来，青黛惊呼一声：“姑娘，外面死人了。” 第101章 谋定而后动 马车还没离开黄兰城的边界，三月末四月初的天气还带着凉意，孟娇娇和谢云骁从马车上下来，看到一座被烧成灰烬的农家小院。 小院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丁原从上山跑下来，直奔谢云骁跟前：“属下见过世子，孟姑娘。” 齐安一直跟在谢云骁身边，若离开黄兰城很容易引起裴玄和衡阳公主的注意，而丁原是皇家护卫，之前不怎么在人前露脸，跑掉也不扎眼，就约定了在这里等候。 “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起祸事，推测事情发生在一个月之前。冬日里少有人进山，所以才一直没人发现。属下在附近探查，找到了这个挂在马脖子上的铃铛。” 孟娇娇：“这个铃铛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谢云骁拿起铃铛：“行军打仗的马儿是不挂铃铛的，但驿站中驿卒送信为方便路人避让，马的脖子上都挂着铃铛。你看铃铛上刻着‘鸡鸣’二字，所以有鸡鸣驿的驿卒经过此地，但若无特殊情况，驿卒送信只走官道。” “属下查过死者骨骼，都是会武的精壮男子，且全是中毒身亡。” “可还有其他发现？” “再无。” 谢云骁看了看手里的铃铛：“安排人去报官，我们继续赶路。” 丁原取代了青黛的位置赶车，青黛进了马车哄睡醒了的小平安，三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能咯咯笑出声音来。 孟娇娇拿着拨浪鼓逗他，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冲他伸出手，她笑着将孩子接过来。 车内气氛宁和，好像压根没看到刚刚的杀人的现场。 谢云骁尸山火海的闯祸来遇到这些不慌张很正常，可孟娇娇如此冷静就很难得了。 “你如何看这件事？” 孟娇娇：“距离黄兰城这么近，事情又恰好发生在一个月之前……很巧不是吗？” 她觉得跟裴玄和衡阳公主脱不开关系，但自己和他们有血海深仇，为免先入为主说出的话影响谢云骁判断原没打算发表自己的看法。 但谢云骁问了，她就如实说了。 谢云骁看着她：“若当真跟他们有关系，宋玉芙和裴玄手里的人比我们想的要多，回京城之后你不要轻举妄动。” 孟娇娇摇晃拨浪鼓的手一顿，垂眸道：“我此次回京，是齐为了清明祭拜爹娘和兄长。” 做生意要盘点手里的资本，分析前环境和前景，还要预估对方手里的底牌，一着不慎就会赔的倾家荡产。 谋定而后动，她知道的。 …… 衡阳公主裴玄立下大功的消息和谢云骁身死的噩耗一起传入京城，皇帝龙心大悦，而大长公主却是当场晕死过去，据前去探望的人说已是好几日水米不进了。 消息先是传入宫中，慢慢的传入百姓中间，裴家也得了消息。 自从裴玄和衡阳公主离开京城，裴家人是日日求神拜佛希望他们立功，最起码不要连累他们一起死。 现在立下功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裴老爷子：“日后裴家是真正的在京城站住脚了！” “家里有这么大的喜事，咱们是不是得摆几桌酒席庆祝一番？”裴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在人前炫耀，想让人捧着她讨好她。 那样的场景，她惦记了许多年，如今终于要实现了，亏得她生下了一个好儿子。 裴老爷子也有些意动，但还是摇头：“等大郎和公主回京之后再说。” “可是……” “谢世子战死了，你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庆祝就，岂不是给御史送把柄？”裴老爷子看了一眼满脸不痛快的老妻，警告道，“你不许给大郎添麻烦！不然我可不容你！” 裴老夫人只得道：“大郎是我的生的，我还能害他不成？不办就不办，这谢世子死的真不是时候……” 裴老爷子也深以为然啊，他也想走到人前风光风光。 第102章 喜气盈门 不过裴家虽然没有大摆宴席，可整个府里的人都喜庆洋洋的，管家一日几次的去采买东西，不是好的、贵的还不要。 松鹤堂。 赵氏在给裴老夫人揉捏肩膀，裴松亲自给老夫人端茶水。 裴松笑嘻嘻道：“母亲，大哥立下大功，皇上肯定会儿封赏。到时候你跟大哥说让他帮我谋个好差事。” “你又不曾考取功名，你大哥就算有心帮你也难啊。”裴老夫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皱着眉头放回去，“赵氏，你既管家就上上心，瞧瞧这是买的什么茶叶，涩的让人难以下咽。” 赵氏赶忙道：“母亲说的是，等会儿我就让管家去买最好的茶叶！保准要配得上咱们裴家的门楣。” 府里没银子？ 那不怕，现在满京城的铺子都排着队的等着将东西送上门呢，只等大哥和公主回京之后还怕没银子结账？ “母亲，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我不像是大哥和老三那样读书有出息，我就想着去做生意，帮着大哥打理府中庶务。到时候家里银子宽裕，即便大哥想用钱，也不必事事跟公主嫂嫂开口。” 裴松扯着裴老夫人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大哥和公主嫂嫂再好，也不如您自己手里有银子，您说是不是？” 这话算时说到裴老夫人的心坎儿上了，虽然她一直觉得孟娇娇身份低贱配不上裴玄，但论实打实的好处，衡阳公主是真不如孟娇娇大方。 孟娇娇在的时候，什么好的贵的东西都会给她送来。娶公主虽然看起来风光，可好处真没落下多少。 裴老夫人问到：“你想让你大哥帮你谋什么差事？” 裴松：“今年八月皇上要过万寿节，需要采买一批锦缎，我有一个十分靠谱的货源，也搭上了宫中采办的路子，但我面子不值钱，还需要大哥给说和说和。” “那货源靠谱吗？你父亲是不许家里人给你大哥添麻烦的。” 赵氏给裴老夫人捏着肩膀，笑道：“母亲还不知道夫君么，读书不如大哥不说，这胆量更是比不过。有风险的事情他可一点不敢沾，要不然连累了大哥倒霉的不还是我们自己。” “你们心里清楚就好。”裴老夫人也想手里有银子，道，“这事情我给你大哥说，先别让你父亲知道。” 裴松大喜：“母亲放心，我这就安排人去盯着那批货源。” 有裴玄和衡阳公主的名号在，对方给的进货价极低，他即便让出一部分利给宫中采办，也能从中狠狠捞一大笔银子。 当日傍晚，裴松就将一个扬州瘦马送进了宫中采办在外面的宅子里。 对方也想烧裴玄和衡阳公主的热灶，直接将这次欢大军凯旋归来需要的绸缎交给了裴松置办。 裴松大喜。 无独有偶，裴元最近几日也是春风得意，身边人的对他极尽夸赞讨好之词。 国子监的柳祭酒坚决不同意让他回去继续念书，即便他搬出衡阳公主的名头也没用。裴元只能愤愤不平的去了京城的的白鹤书院。 “裴兄放着国子监不去，能来书院同我们一起读书，我等真是三生有幸。” “裴兄不是那等沽名钓誉之徒，压根不屑去国子监。” “我就佩服裴兄这样品质高洁之人！” “……” 吹捧之声不绝于耳，渐渐的裴元也觉得不是国子监不收他，是他瞧不上国子监！ 柳祭酒那个老东西，早晚要为他做过的事情后悔！ “诸位同窗也不要这样说，国子监里还是有许多好的学政，只是……罢了，人了上年纪做事情难免糊涂，我也不会计较。” 国子监年纪最大的可不就是柳祭酒。 众人纷纷点头，异口同声的夸赞裴元大度。 “裴兄，我等虽来自乡野，却也仰慕为国为民的英雄。待裴大人和衡阳公主回京之后，不知裴兄可方便引荐一二，我等也好一赌裴大人风采。” “这有何难？等兄长和嫂嫂归来，我为你们引荐就是。不过兄长和嫂嫂住在公主府，诸位想见他们，就只能跟我去公主府了。” 众人眼睛一亮，他们还从未去过公主府呢！ 第103章 好酒好茶 对于寻常学子来说，皇家公主那就是在云中花一般的存在，是他们努力一辈子也很难够到的人物。 不过没有裴玄那样的好福气，能去公主府见识一番也是好的。 当即就有人道：“裴大人和公主殿下还在路上，即便回来也要忙着领赏受封，怕是分不出时间来见咱们。” “是啊，到时候朝中大臣肯定都要恭贺裴大人和衡阳公主，咱们可排不上名号。这可如何是好？” 最开始的那人又道：“若是不能亲眼瞻仰裴大人和衡阳公主的风姿，能去公主府长长见识也是我等的福气了，只是不知道裴兄会不会为难？” 裴元迟疑，他虽然被吹捧的飘飘然，可没还糊涂到以为自己能在公主府随意进出。但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若什么都不做，也很下不来台。 不过能在这个书院读书的学子，家中就没什么做大官的，要不然不全去国子监了。 心中稍定，裴元笑道：“公主嫂嫂这个主人家不在，我也不好贸然带诸位登门。若是诸位不嫌弃，不如去裴家喝杯水酒？” 众人视线相交，裴家也要抖擞起来了，能去也是好的。 “裴兄盛情相邀，我等岂敢不从？” 裴元立刻安排身边的小厮清风回家送信儿，特意叮嘱都是一起念书的同窗，让家中务必好生准备。如此一番又是赢得学子们齐声称赞。 消息传回府里，赵氏还在老夫人屋子里，闻言为难道：“父亲不许咱们高调，三弟这个时候带人回府，是不是不妥当？” 裴老夫人掀起眼皮：“都是一群学子，在一起谈论文章，如何高调了？去吧，好生安排，莫要丢了老三的脸面。” 赵氏只能应下，出了松鹤堂脸色就拉了下来。 谁家宴请宾客不得提前准备，说是谈论文章难道就不吃饭喝酒了？自从接管了府中中馈，她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好在这种拮据的日子总算到头了。 她吐了一口气，带着人手操持起来。 府中这几日置办了不少东西，大厨房那边紧着点，也能置办出一桌不错的席面，其他缺的少的就立刻让人去外面的铺子买回来就是了。 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在裴元带人进门的时候将一切都安排妥了。 阳春三月，府中的花开的不错，席面就安排在了花园的亭子里，看着饭菜上桌，赵氏松了口气，带着人朝着自己院子里走。 “管家可真是个累人的差事。”她跟身边人抱怨。 “二夫人这就嫌累了？咱们府里眼瞅着一日比一日风光，以后还有更大的场面呢，您呀，可有的忙呢。” 赵氏笑：“那我还真是个劳碌命，到底不比孟娇娇有福气。” 话是这样说的，可谁都能听出赵氏话里的得意，身边人道：“那位现在指不定后悔成什么样了呢。” “那也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赵氏身心畅快，脚底步子都轻盈了许多。 “二夫人。”裴元身边的小厮清风追上来，“三少爷说要将酒水换成梨花白，茶换成云雾。对了，三少爷和诸位学子们饭后还要吟诗作对，让您提前准备上好的笔墨纸砚。” 赵氏眼前一阵阵发黑，刚刚的得意瞬间全无。 梨花白是这两年在京城忽然火起来的酒水，她不懂酒，但听裴松提过几次，说是那么小小的一壶就值百两银子。 还有云雾茶，云雾茶是孟娇娇买回来的，能让老爷子交口称赞的东西能便宜了？ 虽然现在京城里的铺子都上赶着赊账给裴家，可账多了她也心慌啊。 “二夫人，小的还要去三少爷身边伺候。”清风行了礼，就走了。 赵氏黑了脸，咬牙：“安排人出去采买吧。” “二夫人别担心，等大少爷和公主回府，这点银钱算不得什么。” 赵氏心中稍定。 就盼着裴玄和衡阳公主赶紧回来吧，等大批的赏赐入了裴家的库房，她这忐忑不安的心就能安稳下来了。 第104章 裴家抖擞起来了 裴老爷子知道此事，也道都是一群白身学子，在一起以文会友喝喝酒写写诗不算高调，也并未往心上放。 但第二日，这些白身学子就闹出了大动静。 “你说你们饮酒就罢了，为何写这些东西？”裴老爷子脸色难看，手边放着才让下人从外面抄回来的诗词。 且不说诗词文采如何，内容倒是一致的很。 通篇都是在的夸赞裴玄和衡阳公主，赞两人如何临危受命、如何雪夜奔袭、如何浴血杀敌，又是如何重振国威、护佑百姓。 诗词中言裴玄英勇胜过飞将军，衡阳公主是鸳鸯袖中藏兵符，两人在一起就是庆国的光，有了他们，外敌必不敢再犯。 裴元并不觉得他们做错了，振振有词道：“现在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大哥和公主嫂嫂立下大功？夸他们的又不止我们。” 裴老夫人也帮腔：“是啊，夫君。三郎他们都是少年郎，想什么就写什么。再者我听你念的那些诗词也没写错啊，何必如此动气？” “大郎和公主到底还没回来，不好高调。” 裴老爷子没说他总觉得裴家的荣耀来的太容易，他高兴的时候心里也隐隐有些不踏实。生怕现在的一切跟空中楼阁似的，一下子没了。 看到老爷子态度松软了，裴元笑眯眯道：“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说这事儿，不是咱们想低调就能低调的。再者大哥和公主嫂嫂立下大功，咱们若依旧唯唯诺诺的，岂不是给他们丢脸？” 好像也有道理。 “父亲，您这是还没习惯咱们裴家飞黄腾达！您看看那些大臣家里举办一场宴会，马车都能堵住半个京城。什么桃花宴、菊花会，哪次不流传出许多佳作，也没见谁家出事儿。” “裴家今时不同往日了，父亲您要慢慢习惯才是。” 裴老夫人笑的一脸褶子：“三郎说的有道理。咱们大郎和公主就是立下大功劳了，咱们高兴不也应该的？咱们若处处低调不惹眼，别人还只当咱们小门小户撑不起来呢。” 裴老爷子脸色缓了下来。 “这次的事情就罢了，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大郎他们立了功劳，谢世子可是死了的。” “那又如何？我可听说谢世子是因为贪功冒进才落入敌军陷阱，若不是大哥和公主嫂嫂到的及时，整个黄兰城的百姓都要跟着倒霉。他虽然死了，可犯下的罪过还是要一并清算的。” 裴老爷子惊讶：“你如何知道的？” “外面都传遍了，就等着看皇上明旨降罪了。如今大长公主自顾不暇，还能有心情跟咱们计较？再者就算计较，她一个死了儿子的寡妇，有什么资格跟咱们叫板？” “住嘴！这等话也是能胡说的？”裴老爷子斥责，但也没多严厉就是了。 裴元笑嘻嘻道：“您放心，我出去不说，就在家里才说两句心里话。我昨日还见着靑崖先生了，从前他多傲气，现在看着我就远远避开了。” “父亲，咱们裴家是真的发达了！” 话音才落下，裴松满脸笑意的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册子：“父亲母亲，事情办成了！十日之后，大哥回城，沿途装点的锦缎买卖我给办成了！两日之后货物就运过来！” 裴老夫人迫不及待的问：“这一次能赚多少钱？” 裴老爷子没直接问，可也看向了裴松。 “一万两银子。”裴松道，其实比这还要多一些，但那些他是打算留给自己二房的。 但即便如此，裴老爷子三人还是惊讶不已。 “这就赚了一万两？” “父亲母亲，外面多的是商人捧着银子送不出去。他们这次低价给我锦缎，也是为了巴结咱们，咱们要他们的东西，就是给他们脸面。” 裴老夫人面色泛红：“从前孟娇娇仗着手里有几个银子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咱们家以后也不缺银子了，孟娇娇知道了定要是呕死！” 扬眉吐气！ 裴府上下喜气洋洋，只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第105章 一场大戏 每日都有裴玄和衡阳公主的消息传回京城，距离他们返京的日子越近，消息也就越详细，茶馆酒楼说的都是衡阳公主的壮举。 “听说突厥人攻城那几日，公主带着自己的人亲自去帮忙抬伤兵呢！实在没想到公主女儿身能做到这一步！” “我也听说了，当时都快破城了，就是公主稳住了人心。还有呢，军营里的大夫和药材也都是的公主送过去的。” “有这样的公主，真是黄兰城百姓的福气。” “可不，皇上封的护国公主，名副其实呐！” “等过几日，公主回京，我要带全家老小去城门口恭迎公主返京！” “咱们一起去！” 而此时，衡阳公主和裴玄已经停在了距离京城只有三日路程的安阳府，按照规制，她要在此处换了公主銮驾入京。 好巧不巧，孟娇娇也停在了此处。 衡阳公主这才想起来，孟娇娇也有一个公主的名头，按照规矩也是要的这里换座驾的。 一个才立功的真公主，一个是银子买来的名号，安阳府尹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衡阳公主来，随便安排两个人就将孟娇娇打发了。 衡阳公主的马车雕龙画凤极尽奢华与尊贵，让人望之生畏。 而孟娇娇的马车，虽然也刻着公主的徽记，但并排停在一旁，差别就跟小姐和丫鬟一样大。 衡阳公主看着孟娇娇：“你这马车抱朴守拙了些，但也自有一番趣味，和你倒是相称的很。” “她那般粗鄙，怕是不知道什么是抱朴守拙，公主同她谈情趣无疑对牛弹琴。”裴玄走过来，扶着衡阳公主的胳膊，“我扶公主上马车。” 衡阳公主嗔笑：“裴郎总是这么贴心。” “公主这样的人，原就值得最好的。” 呸！ 孟娇娇心底嗤笑，径直朝自己的马车走去，却被衡阳公主从背后叫住：“孟娇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这样的公主，父皇不知道册封了多少，但假的就是假的。” 孟娇娇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两人，眸色深深：“你说的没错，假的永远也变不成真的。” 说完，她直接上了马车，帘子落下，彻底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衡阳公主面色沉沉的上了马车：“裴郎，你对孟娇娇了解多少？我总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你说她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 裴玄也立刻想起了孟万山夫妇的事情，摇头：“我试探过她，她不像是知道的样子。不过她跟着孟万山做生意，向来锱铢必较，怕是在生气座驾比不得公主的事情。” “怪不得一身铜臭味。” 在进入安阳府之前，谢云骁已经悄悄离开，丁原易容之后留下了，负责护送孟娇娇回京城。 青黛愤愤不平：“刚刚奴婢去街上买东西的时候，听到这里的百姓都在为衡阳公主和裴玄歌功颂德，说他们是抗击突厥的英雄。” 明明是谢世子和她家姑娘的功劳！ “安阳府尚且如此，京城就更热闹了。”孟娇娇的逗了逗咿咿呀呀的小平安，笑眯眯道，“好孩子，咱们回去看一场大热闹！” 京城，她回来了。 第106章 祭拜宗庙 四月十六，公主銮驾抵达京郊，文武百官到十里长亭恭迎，这是只有立下大功的臣子才能享有的殊荣。 今日除了文武大臣，京城的百姓也来了不少，裴家更是全家出动。许多往日里见都见不到的大臣都十分热络的跟他们打招呼，这让裴家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裴老爷子嘴角微微翘起，这会儿也觉得小儿子的话说的极有道里，他们裴家已经兴起，日后该如何就如何，不必一味的装低调了。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裴家是压根没银子高调。 “大哥立下大功，定是会给母亲请封诰命的，儿媳先恭喜母亲了。”赵氏头插金钗，喜气洋洋。 人还没回京，裴松就凭着裴玄兄弟的身份赚了不少银子，这以后的好处还能少了？ 裴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已经压不住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有做诰命夫人的这一日啊。 “以后要敬重你大哥，没有他可就没咱们家的好日子。” “母亲说的是。” 忽然一阵马蹄声从城内传来，马上一个内侍举着圣旨嘴里高声喊着：“公主立下大功，皇上特许公主先祭过宗庙再回宫领授封赏。” 众人哗然，公主祭拜宗庙，这可是从所未有过的事情！ 诸位大臣将衡阳公主的份量又往上提了提，裴家则是激动的眼睛都红了。皇上赏的是衡阳公主又如何，衡阳公主已经嫁进裴家，公主的荣耀就是他们裴家上下的荣耀。 既要祭拜宗庙，文武大臣自然要一起通往的。 衡阳公主收到圣旨，很是意外：“这样的荣耀，几个皇兄都不曾有，倒是没想到父皇愿意给我这个体面。” “公主连连立下大功，这原本就是公主应得的。”裴玄面上带笑，“我以公主为荣。” 衡阳公主偏头靠在裴玄肩上，幽幽道：“我和裴郎几次经历生死，我们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夺，只要走的远站的高，那些人才不敢轻易的欺辱我们。” “我和公主想的一样。” 他说起来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可那个破败的家能给他什么助力？还不是要他一点点的为自己谋划，若不然他如何有今日的风光？ 不择手段又如何，话语权从来都是掌握在胜利者的手中。 “谢云骁身死，父皇定然要重新派人驻守黄兰城，裴郎觉得派谁去合适？” 裴玄：“自然是自己人稳妥一些，不过皇上未必会听我们的。” 他们在黄兰城有太多秘密，若是跑出一两个就糟了，所以最好是派信的过的人过去镇守，如此黄兰城的事情就能一直在掌控之中了。 一行人抵达宗庙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到了，分列两边，庄严肃穆。 祭拜宗庙需要重新沐浴更衣，衡阳公主才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同样过来梳洗的孟娇娇，她拧着眉头：“她怎么也在这里？” 主持祭拜礼部官员道：“皇上圣旨里说的是公主，但没说哪位公主。传旨的内侍也不清楚，所以只能将两位公主一起请过来。” 其实众人都明白，祭拜宗庙的肯定是衡阳公主。可圣旨里又没明着说，为求稳妥，办事的人只能将两个人都请过来。 可衡阳公主不愿意和人共享荣光。 “孟氏虽有公主的名号，但并没有皇家血脉。且她出身低贱，如何有资格祭拜皇家宗庙？这样的事情的都办不好，你怕是不想做这个官了！” 礼部官员大汗淋淋，立刻道：“是下官疏忽、是下官疏忽！公主请沐浴更衣，下官马上去重新安排此事！” “万事求全没问题，但也要看对方配不配的上。” 衡阳公主远远看了一眼孟娇娇，扶着侍女的手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屋子。 裴玄塞了个荷包给礼部官员：“公主并非真的与大人生气，而是不愿与卑贱之人为伍。” “下官这就去安排。” 第107章 被雷劈 孟娇娇早就看到了衡阳公主一行人，听礼部官员说她非皇家血脉不必祭拜宗庙的时候，一点不觉得意外。 “劳烦大人给我安排一间屋子歇息。”孟娇娇说完，青黛立刻塞了一个荷包出去。 和裴玄给的不同，青黛给的薄薄的一捏就知道是银票。 礼部官员原本就因为孟娇娇捐献家产资助军营对她有好感，又刚刚被衡阳公主责骂一通，这会儿见孟娇娇态度好、出手大方，心中的天平立刻就偏了过来。 “房间早已经安排好了，公主只管歇息。”见孟娇娇怀中抱着一个孩子，礼部官员又道，“我让人送些好克化的饭食过来。” “多谢大人周全。” 掩上门，孟娇娇将小平安放在床上，解开绑着的襁褓给孩子换了干净的尿垫，觉得屋里暖和，也没立刻包起来，让小家伙活动活动手脚。 青黛看孟娇娇一脸笑意并无不快，忍不住道：“姑娘不生气？” “祭拜宗庙规矩繁琐，要穿着厚重的衣服跪来跪去，没三两个时辰结束不了，你愿意去？” 青黛立刻将脑袋摇晃的拨浪鼓一样：“不去不去！” 折腾那玩意儿，哪里有躺着歇息好。 半个时辰之后，外面响起了礼乐的声音，祭拜宗庙正式开始了。 孟娇娇和青黛已经用过饭食，青黛靠在门口小榻上眯着眼睛，孟娇娇拍着小平安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暗了下来，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 下雨了。 孟娇娇感慨：“雨这么大，衡阳公主要吃苦头了。” “您还同情她？要奴婢说就该让暴风雨来的再大一些才好，最好一道雷劈死那些坏心眼的！” 青黛话音才落，外面一道惊雷，吓的她立刻捂住了嘴。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大雨才停下来，都说春雨贵如油，这么大的雨可是不常见。 咚咚—— “谁？” “我。” 青黛拉开们，丁原闪进来，他易容成了一个四十岁左右憨厚面相的男人，就是眼珠子忒活络了一些。 “衡阳公主那边出了岔子，还没走到正殿就摔了一跤，额头上的血污了宗庙前的龙柱。紧接着就狂风暴雨，天降惊雷。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孟娇娇叹气：“出了这样的岔子，皇上肯定要生气，衡阳公主真倒霉。” 丁原：…… 您但凡嘴角的笑不那么明显，他就相信了。 祭拜的事情迅速传入宫中，皇上勃然大怒，当即下旨将裴玄和衡阳公主看关起来，并传了朝中重臣尤其是礼部官员询问此事。 祭拜的时候差点被雷劈了，这怎么看都是老祖宗不高兴了！老祖宗不高兴，这可不是什么吉兆！ 负责此事的礼部官员也觉得晦气，他不敢欺瞒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因皇上圣旨上只提到了公主，微臣原是想两位公主一起祭拜的。但是衡阳公主说荣盛公主虽有公主封号，但并非皇家血脉，恐会惹怒先祖，所以就没让荣盛公主过去。” 嗯，孟娇娇没过去，衡阳公主一个人把宋家先祖惹怒了。 景阳帝面色铁青，咬牙切齿：“这个孽障！” 户部侍郎杨洪立刻道：“今日原本晴空万里，衡阳公主祭拜宗庙就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的，可见是先帝先祖不高兴了。不过这衡阳公主不是立下大功劳吗？先帝先祖们为什么不高兴啊？” 景阳帝面色漆黑，他已经知道了。 但他不能说。 兵部尚书吴冕开口道：“按照衡阳公主送过来的奏折，是她和裴玄力挽狂澜，才保住了黄兰城。反而是谢世子贪功冒进丢了性命……微臣一直对此事存疑。” 身经百战的将军还没两个没上过战场的人会行军打仗，这说出来都是笑话。 可衡阳公主和裴玄的奏折就那么明明白白的写了。 杨洪道：“微臣以为此事要彻查，不能让真的立下功劳的人寒心。”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衡阳公主和裴玄可能冒领军功了。 其他几人没有这两位头铁，但也都是这个意思。 第108章 羞辱 景阳帝面色铁青：“传朕旨意，衡阳公主宗庙失仪，褫夺护国公主封号、收回公主府。” 众人惊讶，面面相觑。 皇上罚衡阳公主这么重，是不是也怀疑他们的奏折有问题？可既要怀疑，为何不下旨彻查？冒领军功可是大罪，更何况这还死了一个谢世子呢。 但这会儿景阳帝面色铁青，看着好像随时都要发作，就没人敢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等几日这事情定会有个说法。就算他们不提，大长公主也要过问。 衡阳公主和裴玄一起被传进宫，前一刻还荣耀万丈的人，不过几个时辰就灰头土脸。 衡阳公主还穿着祭拜宗庙的衣服，被大雨淋过，显得十分狼狈。裴玄面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一路顺利回京，偏偏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上位者最忌天降异象，他们这次是真要倒霉了。但愿皇上能看在他们“立下大功”的份上，宽宥一二。 两人面色铁青的走到宫门口，就看到孟娇娇从马车上下来。 同他们的狼狈比起来，孟娇娇明艳四射，竟真的有了一些贵女风范。 衡阳公主眼神阴狠，孟娇娇毫不畏惧，迎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微抬起下巴不躲不闪。 从云端跌下泥潭，衡阳公主气急败坏：“孟娇娇，你是过来看本宫和裴郎笑话的？你也配？” “我的确不配，所以是公主殿下您去祭拜宗庙。” “大胆！” 衡阳公主抬手就要甩耳光，被裴玄一把拉住，衡阳公主大怒：“裴郎，你竟护着她？” “公主，咱们在宫门口，皇上还在等着见我们。”裴玄还没有被打击的完全失去理智，“当务之急是先去见皇上，其他的事情日后慢慢说也不迟。” 衡阳公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火气，让理智慢慢回笼。 “走吧，不要让父皇等着急了。”她理了理耳边的头发，“不管如何，我终究是父皇的亲生女儿。” 两人进了宫门，就见在皇上身边伺候大太监抬着轿辇匆匆迎了上来：“皇上特意命奴才来接公主。” 衡阳公主面色一喜，裴玄也松了口气。 皇上还愿意安排轿辇，看来就算是责罚也是有限的。 “多谢父皇……” 衡阳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大太监带着轿辇停在了孟娇娇面前，她和裴玄一起僵住了。 是接孟娇娇的！ “有劳公公了。” 轻柔的声音从耳边飘过，孟娇娇的坐着的轿辇已经从衡阳公主和裴玄面前飘了过去。 衡阳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像是被人当众甩了几个耳光，还是当着孟娇娇的面，这份羞辱就更是翻了倍。 裴玄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不明白为何孟娇娇和离之后，就入了景阳帝的眼？要说是捐献家产，可不是已经封赏过了，怎么还要一而再的给她体面？ 给孟娇娇体面，就是打他的脸！ 这一刻，他和衡阳公主感受到了相同的羞辱。 衡阳公主和裴玄一步一步测量宫道的时候，孟娇娇已经被景阳帝赐座了，坐在她对面的人赫然是已经先行离开几日的谢云骁。 谢云骁微不可察的眨了眨眼，孟娇娇就知道事情办成了。 景阳帝没看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道：“云骁已经跟朕说过你在黄兰城的壮举，实为女子楷模。但衡阳和裴玄两人的事情闹的太大，若现在公开所有的事情，怕是要物议如沸了。” 和谢云骁预测的一样，皇帝爱惜脸面，一定不会承认自己错了。所以这事儿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幸好老天爷都看不惯衡阳公主和裴玄，降了一道惊雷下来。 孟娇娇脸上是一派恭顺：“民女明白皇上的苦心，也遵从皇上的安排。” “不觉得委屈？” 孟娇娇心中嗤笑，明明都打算做不要脸的事了，还问这话，多虚伪！ 她忍不住想，若镇守北地的不是谢云骁，皇上还会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和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比起来，民女能活着就已经万幸，又有什么委屈的？”孟娇娇一脸真诚，“民女出身商贾，皇上还想着民女是不是委屈，民女感激万分。” 谢云骁看了一眼孟娇娇，知道她能言善辩，但不知道她如此会派马屁。 孟娇娇假装没看到谢云骁的眼神，在皇上面前说实话是要死人的！ 自然要捡着皇上想听的说啊！ 第109章 冒领军功是死罪 景阳帝之前给孟娇娇一个公主封号，一是衡阳公主做的事情被大长公主抓了个现行，再就是拿了孟家家产不给奖赏说不过去。 要说多喜欢那是不可能的，尤其孟娇娇还是一个坚持要和离的妇人。 但知道她在黄兰城顾全大局，面圣也如此知进退，景阳帝倒是有几分真心的欣赏了。 “衡阳公主、裴侍郎觐见！” 景阳帝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对谢云骁和孟娇娇道：“你们先去后面。” “是。” 有太监领着两人去了御书房旁边的屋子，上了热茶点心在一旁伺候。 两人相对而坐，客气的像是不熟。 一墙之隔，可以听到御书房的动静，但衡阳公主和裴玄看不到他们。 景阳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厉声道：“宋玉芙，你可知罪？” “儿臣知错，儿臣不该不小心污了龙柱！儿臣愿意抄写佛经一千遍赎罪！求父皇绕过儿臣这一次！” 跪在一旁的裴玄也道：“公主是无心之过，还请皇上饶过她这一次。” “饶过她？你还有心情顾得上为别人求情？”景阳帝怒极反笑。 他不愿意将事情掀到明面上是他自己的打算，但绝不是愿意被人当傻子糊弄。 裴玄眼神一紧，皇上的态度和自己想的很不一样，难道…… 不，谢云骁已经死了，其他有资格上奏的人也被他们的人盯住了，黄兰城的事情绝不会出差子。 景阳帝眼神犀利，冷笑一声，拿起御案上的一本奏折砸了下去：“原本二十日就能抵达的援军和粮草，你们足足晚了一个月！你们竟还敢上奏救援及时保住了黄兰城？黄兰城是你们保住的吗？！” 天子一怒，衡阳公主和裴玄瞬间脸色惨白。 “父皇，路上遇到大雪道路难行，我们已经拼命往黄兰城赶了。虽然到的迟了，但我们真的保住了黄兰城，结果是好的啊。” 衡阳公主膝行几步，哭着磕头。 “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儿臣啊！” 景阳帝眼底尽是失望，他盯着裴玄：“你说！” 帝王之威严，裴玄顿时觉得犹如泰山压顶，他道：“微臣和公主延误军情有罪，请皇上责罚。” “只是延误军情？”景阳帝彻底失望，冷冷道，“你们是在突厥大军退兵的第二日才抵达的黄兰城，你们自己说你们是如何拼命打退了敌军？” 衡阳公主：“父皇，是谢世子贪功冒进，险些被敌军引诱开了城门，我们及时赶到才力挽狂澜的。” 她和裴玄推敲过细节，最后决定给谢云骁一口黑锅，反正死人又不会说话。 “啪！” 景阳帝一耳光甩到了衡阳公主脸上，怒斥：“死不悔改！” “你们出来吧。” 衡阳公主和裴玄愣住，不知道皇上在说谁，但是等他们看到走出来的谢云骁和孟娇娇，两人后背蹿升起一股凉意。 谢云骁竟然没死！ 非但没死，他还先他们一步进了宫见了皇上！ 所以皇上已经知道了黄兰城的事情，刚刚问他们不过是想听他们亲口承认，而他们一直在狡辩。 衡阳公主咬牙，“谢世子既然安然，为何不回军中反而来了宫里？还有孟娇娇，她既早知道为何跟儿臣一路同行都不曾提及谢世子的事情？” 裴玄：“我在黄兰城听说谢世子对孟氏多有照看，孟氏对微臣和公主早有怨怼。谢世子不该为一己私情设局陷害微臣和公主。” 谢云骁冷眸扫过二人，看向景阳帝，“我为何会入宫已经跟皇上交代过了。至于和孟姑娘是否有私情，皇上自会明察秋毫。” 谢云骁是在衡阳公主祭拜宗庙的时候进宫的，除了陈情就是送上了金矿脉络图，皇上这会儿正稀罕他呢。 至于谢云骁和孟娇娇的私情，景阳帝是一点不相信，即便谢云骁的父亲谋反，可他还是大长公主的儿子、是有世子封号的贵公子。 不要说孟娇娇是和离之身，就算她待字闺中，也配不上谢云骁，二人绝无可能。 “云骁已经陈情了黄兰城战事的所有过程，兵马调度、粮草供应以及最后的刺杀行动。”景阳帝盯着两人，“朕能分辨的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衡阳公主和裴玄通体冰冷，完了！ 冒领军功是死罪！ 第110章 不公平 皇上面色阴沉，若不是之前将衡阳公主的名望抬的太高，他会毫不犹豫的把两人赐死！ “谢云骁诈死刺杀西突厥元帅执失思力和回鹘元帅裴罗，乃是大功，朕会依功行赏。孟娇娇虽为女子，却做了许多男子不敢做的事情，赏公主府一座。” 谢云骁和孟娇娇谢谢恩。 孟娇娇和谢云骁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皇上既然没在朝堂上处置此事，而是选择了御书房，就代表不会将裴玄和衡阳公主冒领军功的事情翻到明面上。 既翻不到明面上，那处罚就十分有限了 当局者迷，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衡阳公主和裴玄的脸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赏了谢云骁，接下来就是处罚他们了。 “你二人未立寸功，竟还敢祭祀宗庙欺骗先祖，以至于先祖降下警示。朕命你们抄写金刚经一千遍，且每日步行去宗庙叩头赔罪！” 不是杀头的旨意！ 衡阳公主和裴玄猛的松了口气，立刻磕头谢恩。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 “微臣谢皇上恩典！” 果然，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孟娇娇不知道谢云骁会不会觉得委屈，她一个旁观者心中是不平的。上阵杀敌的是谢云骁，九死一生去刺杀敌军元帅的也是他，皇上却不肯给他一个公道。 谢云骁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是啊，他早就预料到了，不然也不会定下这么曲折的计策。 孟娇娇忍不住想，若宋玉芙没有在祭祀的时候出错又逢天降惊雷，让皇上认为先祖震怒，会不会连褫夺护国公主封号这样的处罚也没有？ 不能深想，越想越生气。 谢云骁看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生气的，怪可爱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圣旨传下，很快谢云骁没死且立下功劳的消息就在京城里传扬开了。与此同时，衡阳公主和裴玄被罚的消息也宣扬的人人皆知。 朝堂上多的是老狐狸，哪里看不出皇帝的意思。尤其是兵部的人，看了谢云骁的条陈再看看裴玄写的狗屁玩意儿，军功是谁的一目了然。 吴冕私下愤然道：“给谢世子提鞋都不配的混账东西！” 骂的是谁，众人心里都明白。 谢云骁和孟娇娇一起出的宫门。 暮色四合，两人站在夕阳的余晖中，周身都笼着一层橘色的光。 孟娇娇站定：“世子可是要去探望大长公主？此次的事情，她定受惊了。” 谢云骁颔首：“是要过去看望母亲，孟姑娘有何打算？” “先去祭拜父母兄长，除此之外，还想在京中开个铺子。一时不会不回黄兰城，在这边也得有个营生。 要开什么样的铺子，她已经想好了。 谢云骁眸色深深：“这里是天子脚下，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你想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若有需要，可派人寻我。” 他洞悉了她的心思。 孟娇娇没拂他的好意：“我记下了。” 两人在宫门口分开，孟娇娇带着青黛了回了孟家，林叔已经带着人在门口迎着。 “欢迎姑娘回家！” 孟娇娇快步将人扶起来：“您身体可还好？” “一把老骨头结实的很，就是姑娘受罪了！”林叔红了眼睛，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姑娘是否先去给老爷夫人上香？” “嗯。” 祠堂里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每日都打扫的，孟娇娇看着摆在最前面的三个牌位，眼底泛着潮湿，“父亲母亲兄长，我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以前她出门做生意，每次归家也是要先见父亲母亲的。现在等着她的只有三个冰冷的牌位了。 “你们在天上看着，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将香插在香炉中，袅袅烟火中，她好像看到了父母兄长在冲着她笑。 走出祠堂，林叔在外面等着。 “姑娘在信中说要在京城开一座酒楼，我找了几个位置，等姑娘过目后就能定下了。” 孟娇娇边走边道：“您从前也是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做生意的，酒楼的位置您定就好。酒楼里面的装修就按照云来客栈来布置，您还记得云来客栈的装饰吧？” 林叔一愣，红着眼睛点头：“记得。” “修个一样的酒窖。” 第111章 裴家争执 衡阳公主的公主府被收回，她只能和裴玄搬回裴家，住进孟娇娇曾经住过的院子。 和离的时候，孟娇娇将这院子里的东西全都搬走了，桌椅板凳都没留下，这么长时间没人打扫，墙上挂着厚厚的蜘蛛网，走两步溅起的灰尘能呛死人。 这就是一个废屋！ “裴郎，父亲母亲是不欢迎咱们回来住吗？咱们立功了他们高兴，怎的受罚了就是这个态度？” 衡阳公主气的要死，恨不能将裴家这些拜高踩低的人统统弄死。可她现在已经在京城丢了脸，就不能再失去裴玄的心了。 “我是儿媳就罢了，可你是他们的长子……总不能一点亲情不顾念？还是他们吃死了咱们以后不能荣光起来？” 裴玄面色铁青：“公主先在院子里稍坐一会儿，等人打扫干净了再歇息。我先去拜见父亲母亲。”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裴郎不要同他们争执，到底是你的亲人。”衡阳公主拉住裴玄的衣袖，道，“咱们从突厥回来的时候就说过要做人上人，裴郎，我们一定能做到。” 裴玄拍了拍衡阳公主的手，径直去了松鹤堂。 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去了十里长亭，整整齐齐跟着去宗庙外等着，这会儿也一个不少的等在松鹤堂。 他们已经知道裴玄和衡阳公主受罚，孟娇娇被封赏的消息，这会儿脸色都不好看。 裴老爷子道：“怎么会出这么大的差错？” 短短一日功夫，一家子经历了从云端到地狱的落差，心情简直糟透了。 裴元忍不住道：“明明是立下大功，就因为她摔了一跤就什么都没有了！大哥，你知道外面人怎么笑话咱们吗？” 裴玄一个眼神过去：“住口！公主的也是你能议论的？” 裴老夫人憋了一肚子火气，当即忍不住了：“她既然搬进了裴家，那就是裴家的儿媳，有什么说不得的？当初孟娇娇带着万贯家财嫁进来不也规规矩矩的？怎么公主嫁人就不用守规矩了？” 原本想家里娶了一个公主，他们总能得到些好处，可仔细想想自从衡阳公主进门，他们是一点好处没捞着，倒霉的时候倒是次次带着他们。 这样看来，金枝玉叶的公主是真不如孟娇娇的银子实在啊。 更何况现在孟娇娇也是公主，而且人家还有公主府呢。 “大郎，你娘是在气头上，你也别放心上。但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要说出来让我们心中有数。皇上当真是为了祭祀宗庙的事情罚的公主？” 击退敌军那么大的功劳呢，就算不奖赏也能功过相抵啊，怎么还褫夺了封号收了公主府呢？ 裴老爷子总觉得其中还有别的事情。 裴玄：“皇上在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父亲在怀疑什么？” “大哥就你给咱们一句实话，这次击退突厥人的是不是谢世子？你们是不是抢了谢世子的功劳，所以衡阳公主祭祀宗庙才会被劈？” “啪！” 裴玄怒斥：“谁让你这么胡说八道的？” “是我胡说八道吗？外面都传遍了！要不然好好的怎么就降了雷？”裴元从小没受过委屈，这会儿挨了一巴掌，气急败坏，“你这么生气，我是不是戳到了你痛处？” 裴玄冷冷道：“你若想死就只管去外面嚷嚷。” “老三！”裴老爷子怒斥，“好好跟你大哥说话！圣旨上没有的事情你不许胡说！” 他可不希望衡阳公主和裴玄真抢了人家军功，更不能让这样的话从他们家里传出去，不然这一家子还能有好？ “既只是宗庙的事情，皇上的态度可还能转圜？”这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一时低沉不要紧，要紧的是要赶紧起复啊。 裴玄垂眸：“若是不能，父亲是要将我赶出家门吗？” 第112章 各怀心思 裴玄想起自己在草原上的三年，每一日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要卑躬屈膝、要察言观色，还要有野兽直面危险的敏锐。 但凡他松懈了一点，都没命回来。 他的家人只看中他能不能为裴家带来荣耀，却丝毫不关心他吃的苦。就像小时候，父亲总说他是振兴裴家的希望，却不愿意多好花点银子为他找个更好一点的先生。 他想要什么都要自己一点点筹谋。 裴玄觉得不是自己凉薄，而是这些所谓的家人不配他的掏心掏肺。 但既然享受了他带来的荣光，如今有了麻烦，就大家在一起熬着吧，谁也别想跑了。 裴玄看着裴老爷子，将自己意思重复了一遍：“父亲可是要跟我断绝关系以避祸？”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在你眼中，为父是这等胆小怕事之人？”裴老爷子一脸怒气，他最看重文人的名声了，“我是你的父亲也是裴家家主，问你一句既是为了裴家日后的走向，也是担心你，怎的在眼中就成了趋利避祸的小人？” 裴玄不语。 裴老爷子看着裴玄，心中咯噔一声，只觉得眼前的这个长子陌生的很。离家的三年，父子关系到底是疏远了。 不过皇上现在只是降罪衡阳公主，却并没有耳惩罚裴玄，裴老爷子觉得眼下的局面还没有最坏。 二十多岁的正三品中书侍郎，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凤毛麟角。 且裴家三子，裴松自不必提，整日的汲汲营营，裴老爷子压根没指望过他。至于裴元，自小读书就不如裴玄，日后还不知道什么造化呢。 所以裴家希望还是在裴玄身上。 这是裴老爷子在脑子里反复掂量过的，就当下的情况，他还是不愿意跟长子离心的。 “大郎，父亲一直对你寄予厚望，所以也最担心你。你若不愿意说就罢了，搬回来也好，这里原本就是你的家。现在是老二媳妇儿管着中馈，你那边缺了什么跟她说。” 顿了顿，裴老爷子又道：“若公主愿意接管府中中馈，就让老二媳妇将对牌送过去。” “不必了，公主无心理这些俗物。原本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 赵氏一脸憋屈，她也不想管这个中馈，自从孟娇娇搬走了自己的东西，府里穷的就剩下表面的花架子。原指望裴玄和衡阳公主立功得一波赏赐的，现在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若继续掌管中馈，岂不是要他们二房往里贴银子？ 这家是不能管了！ 赵氏：“父亲，长幼有序，之前是公主嫂嫂不在府中，我才暂时管着。现在公主嫂嫂回来了，若还让我们二房掌管府中中馈，传出去外人要说咱们家没规矩了。儿媳以为，还是应当将管家权交到公主嫂嫂手中，我们只听吩咐就是。” 裴老爷满意的点点头：“你这样想是对的，长幼有序，日后你们都要敬重大哥大嫂。” 裴松和赵氏立刻道：“父亲说的是。” 裴老爷子又看向裴元，裴元不情愿道：“我以后不会胡说了。” “大郎，老三是你的兄弟，向来有口无心的，你就不要跟他计较了。以后你们三兄弟还是要抱成一团才行。” 裴玄面色缓下来：“父亲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 “你也乏了，回去歇着吧。” “是。” 第113章 让孟娇娇回裴家 待人离开，裴老夫人问道：“将府中中馈交给公主，公主能管好吗？” 裴老爷子无奈，“那要怎么办？老二两口子都是精明的，明显要撒手，不交到公主手中，难不成你来管？” “我可管不了。”裴老夫人赶忙拒绝，想到现在府里的一团糟，她忍不住道，“从前孟娇娇在府里的时候，咱们从来不用为银钱发愁。大事小情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现在大郎虽然做官了，咱们的日子反而没从前好过了。” 裴老爷子心口憋闷，他从前喝云雾茶买古董字画，可现在兜里的银子连好一些的酒水都买不了。 “都过去的事情了，还说这个做什么？” 越说越闹心。 裴老夫人叹气，“都怪孟娇娇执拗，给她体面不要非要和离。她若留下，外面有公主和大郎撑着体面，家里有她掌管中馈……那样的日子指定舒心。” 裴老爷子起身在屋子里踱步，来回走了几趟停下来：“孟娇娇是跟公主一起回来的，而且听说她在黄兰城收养了一个孩子。原本和离就难再嫁，现在又多了个孩子，她日后是很难嫁出去了。” 裴老夫人闻言眯起了眼睛，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裴老爷子的意思。 这世道艰难，女子谋生何其不易，更不要说一个无娘家可依的和离妇人。 她道：“从前她在咱们府里当着大夫人，日子体体面面的，便以为离开裴家也能过那种体面日子。如今在外头转了一圈，怕是知道当初的日子有多好了。要不然，她为何又回了京城？她定然是后悔了，才追着大郎一路回来的。” 裴老爷子：“就算孟娇娇愿意回来，公主也未必同意了。你可别忘了，公主被褫夺封号，孟娇娇却被赏了公主府。” “是啊，孟娇娇有公主府和皇上的赏赐，就算不如从前那边有钱，那也是很好的了。我还没住过公主府，到时候咱们一家子住过去，不比这小宅子强多了？” 裴老爷子看了她一眼，“孟娇娇回来，必须公主和大郎点头。” “大郎他们原本不也打算将孟娇娇留在家中？现在折腾了一圈，孟娇娇只会更听话，他们肯定能同意。” 裴老夫人越想越是这个道理，要不是公主今日才搬进来，她恨不能现在就是找她和裴玄说这事儿。 她和裴老爷子就完全没想过孟娇娇会不同意。 孟娇娇那样的出身，她没理由不同意啊！ 衡阳公主这边也拿到了赵氏送过去的对牌，她让身边的赵嬷嬷接了。 她是不可能将精力放在内宅的，尤其裴家压根没什么底蕴的门户，有什么可管的？不过裴家人识趣儿，知道敬着她，也没什么不好的。 衡阳公主，“嬷嬷，匣子里的镯子拿给二夫人戴着玩吧。” 赵氏眼睛一亮，赶忙道：“谢谢公主嫂嫂。” 到底是公主，一出手就是镯子，不知道是金的玉的还是红玛瑙的？ 但不管是什么，公主的东西肯定差不了就是了。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没见过世面，赵氏硬是忍着没在路上打开。 一直进了自己屋子看到裴松也在，拿了匣子给他看：“快来瞧瞧这可是公主给的，我这还是头一次得了宫里的东西……啊！怎么是只银镯子？！” 赵氏傻眼了，举起镯子左看右看，想看看是否有什么跟寻常银镯子不同的地方，这毕竟是公主给的！不可能平平无奇！ 可她左看右看，都没能看出花儿来。 裴松拿过来看了一圈儿，丢在了桌上：“别看了，就是个寻常的银镯子，也没宫里敕造的标记，指不定就是在宫外铺子里买的。” 这样的东西衡阳公主自己肯定是不戴的，那就是特意买来赏人的。 赵氏气急败坏：“她、她是将我当成奴才打赏了？” 裴松嗤笑：“公主可是皇上的亲闺女，在她眼里，咱们可不是奴才。” “呸！亲闺女也没见皇上罚的轻一点！自己的公主府都没有了，还在咱们面前摆架子呢？”赵氏真被气到了，“做事情抠抠搜搜，还不如孟娇娇大方呢。” 从前孟娇娇给的东西最差的也是金子做的，虽然最后都要了回去，可那也是实打实的给过啊。 裴松将人摁在椅子上，拍了拍她的手，“这样的话咱们自己说说也就罢了，在外面可不能说。到底是个公主呢，真要拿规矩收拾你，你也只能受着。” “我又不傻。”赵氏冷哼一声，幸灾乐祸道，“以后她掌管中馈，府里大小开销都归她了。” 裴松：“祭祀宗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采办的生意怕是做不了了。咱家还是要盼着衡阳公主和大哥都好起来才行啊。” 赵氏沉默，是啊，大房好起来，他们二房才能跟着吃肉喝汤。 第114章 裴家的账 第二日，孟娇娇看到了的林叔拿到自己面前的账册，她随手翻了翻，惊讶道：“裴家的账？” 孟家在京城明面上的生意都撤了，但还几家藏的深的铺子开着，比如卖茶叶的云水斋和卖酒的繁花馆。 孟娇娇从前给裴老爷子的云雾就是从云水斋里拿的，梨花白则是繁花馆的招牌酒。 云雾和梨花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贵，很贵。 “裴家发达了，吃喝上好一些也是情理之中。告诉掌柜的，该如何就如何。” 林叔笑道：“不止咱们的铺子，其他在京城里数得上名号的酒楼、金楼点、心铺子之类的，裴家都欠着钱呢。那些掌柜的原本是想烧裴家的热灶，没成想裴家忽然就凉了，现在这些掌柜的都急眼了。” 可不着急么，裴家用的都是好东西，好东西就值钱，这账要是收不回来，那就得掌柜的自己掏腰包。 孟娇娇合上账簿，“咱们铺子怎么做了裴家的生意？” “咱们倒不像是其他家上赶着赊给他们，是他们自己上门买东西的。上门都是客，没道理不卖给他们。” 孟娇娇点头，众生平等，赚谁的钱不是赚呢。 她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道：“别人如何要账，咱们就如何要。” 林叔叹气，“怕就怕裴家拿不出银子。” “裴家肯定拿不出来，但现在衡阳公主已经搬了进去。既是一家人，公主拿点银子出来也是应该的。”孟娇娇语调懒懒，“赵氏是个精明的，定然会将管家权交出去。公主既管家，就得负责平裴家的账。” 占儿媳便宜是裴家的传统，那些人没道理遇到了衡阳公主就改了心性。 林叔看着气度从容的孟娇娇，只觉得裴家人全都瞎了眼，若是好好供着他家姑娘，姑娘手指缝里露一点就足够他们全家上下吃香的喝辣的。 说完裴家的事情，林叔又说起客栈的事情：“定在了朱雀大街南段，那个铺子原本是开酒楼的，家里出了个染上赌瘾的败家子儿，不得已才出售。价格已经谈妥，随时可以过契。” “拿一些皇上赏赐但没有宫里敕造印记的东西去卖，务必要凑出买酒楼的钱。卖东西的时候动静闹大一些。” 林叔明白，在外人眼中孟家已经没钱了，现在忽然要开这么一家客栈，这银子总要有个来处。 “姑娘放心，我安排人去做这件事。”林叔犹豫了一下，问道，“您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是要上孟家族谱吗？” 孟家已无男丁，收养个孩子延续香火也是正常的。 林叔是盼着孟娇娇日后能再觅良缘，有孟家骨血的孩子延续孟家香火。他担心孟娇娇这裴家伤到了，才领养这个孩子。 孟娇娇摇头，这孩子哪能上孟家族谱啊。 孟娇娇也没瞒着，将平安的身世告诉了他，“赵家一门忠烈，能养这孩子一场是孟家的福气，照看孩子的人选一定要精心挑选。平安的身世，林叔知道就好了。” 林叔感慨赵家一门英烈，保证道，“姑娘放心，我会让府中上下将这孩子当成正经少爷看待。” 春日的风暖暖带着太阳的干燥，暖融融的柔和，很舒服。 孟娇娇，“林叔，准备一下，明日我去祭拜父母兄长。” 第115章 大长公主夸赞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孟万山夫妇和孟云知的坟头上长了一层嫩绿色的小草，孟娇娇不许青黛动手，自己将草一一拔去，又拿帕子将三人的墓碑仔细擦了一遍。 “爹娘，我会为你们报仇，哥哥，你在天有灵，也要保佑我早日查清你的死因。你们放心，不管我做什么，我都会保护好自己。” 父母兄长一定不希望看到她玉石俱焚，她要好好活着把仇报了。 祭品已经摆好，她将纸钱丢进火中，跳跃的火苗中，她的眼睛幽深且明亮。 孟娇娇和青黛离开的时候，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她们的马车旁边，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妇人，走近了发现是大长公主身边的苏嬷嬷。 她快走了几步过去，“苏嬷嬷可是寻我有事？” 此处紧挨着孟家祖坟，不是上下青城山的路，苏嬷嬷在此只能是特意来找她的。 苏嬷嬷行了礼：“大长公主一直惦记着公主，想请公主上山叙话，不知公主可方便？” “您叫我名字就好，听您叫公主还真不习惯。”孟娇娇笑道，“我也想着去拜见大长公主，可我才祭拜了家人，现在上山会不会冲撞了大长公主？” 苏嬷嬷笑：“大长公主不忌讳这个，您若没其他安排，咱们现在就上山？” “好。” 大概因为谢云骁回京的事情，大长公主的精气神比孟娇娇去黄兰城之前见到的好上许多，一直无悲无喜的脸上也带了笑意。 由此可见，之前坊间传闻大长公主经闻世子噩耗病的下不了床榻上假的。谢云骁做事谨慎，应当是早早的给大长公主递了消息。 那些伤心过度的消息只怕也是大长公主故意让人传出去的。 大长公主冲她招招手：“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一些。” 孟娇娇从善如流，挪了挪位置，坐在了距离大长公主最近的椅子上。 大长公主从苏嬷嬷手中接过一个精美的匣子打开，眼神温柔：“这串鲛珠手串是本宫母后送给本宫的及笄礼，现在本宫把它送给你。” 鲛珠难得，这么一整串大小都一样的就更难得。 孟娇娇摇头，“这份礼物太贵重了且对大长公主有特殊的意义，我不能要。” “。正是因为这东西对本宫很重要，本宫才要送给你。若不是你找到云骁，他定会冻死在山崖之下。”大长公主红了眼睛，“他若有个什么，本宫也是活不了了” 话已至此，孟娇娇拒绝不得。 大长公主将手串亲自给孟娇娇戴上，流光溢彩的珠子环住羊脂玉一般的手腕，两者相得益彰，竟不能说谁比谁更好看。 “很衬你。” 孟娇娇谢了大长公主，“这手串谁戴都好看，只是今日便宜了我。” 大长公主眼中都是欣赏，这样不卑不亢、知进退识大体，哪里像是商户人家养出来的，就是宫里的公主能比得上的也没几个。 说起宫里的公主，就不能不想起衡阳公主。原本就因为她和裴玄的事情不喜，现在竟然抢军功抢到了她儿子头上，就更让大长公主厌恶了。 偏皇帝左右计量，不肯将事情真相公布于众，只拿祭祀宗庙出差子的事情做说头。 饶是念了这么多年经，大长公主也有些压不住心中火气。 “你在黄兰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女子楷模，能将许多男子都比下去。即便是本宫，也是佩服你的。” 孟娇娇不甘居功：“是世子和将士们浴血杀敌，我和黄兰城的百姓才能活下来。我们受世子庇护，不过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当不起大长公主如此夸赞。” “不管你承不承认，本宫心中有数。对了，赵家的那个孩子，你是如何打算的？若是不方便，不如送到本宫这里养着。” 第116章 比商人还奸诈 孟娇娇愣了一下，“可是世子对平安有了其他安排？” “平安？是孩子的名字？” 孟娇娇点头：“赵家满门就剩下这么一个孩子，我就想着这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就是对家人最好的安慰了，所以就先取了这么一个小名，等日后肯定还是要取大名的。”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这名字取的很好，为人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世子并未对平安做其他安排，是本宫觉得你养个孩子在身边不方便。你和裴玄已经和离，日后总是要再嫁的。” 二嫁本就艰难，再带上一个孩子当拖油瓶，那更找不到好的了。 孟娇娇谢过大长公主的好意，“我现在没有成亲的打算，想着先慢慢的将孟家生意再做起来。” 大长公主：“听云骁说你在黄兰城有一家医馆，可是要回去？” “那边肯定还要回去，但我也想在京城开一家客栈，已经找好了地方，重新收拾后就能开张。”孟娇娇俏皮一笑，“皇上给的赏赐我卖了一些，得了不少银钱。” 大长公主还从未见过她这般生动的样子，眼底也忍不住带了笑，“你是个有韧劲儿的姑娘，不管什么境地都能将日子过起来。不过京城这里，最不缺有权势的人，若有什么麻烦，只管来找本宫。” 她心里是想着日后要补偿孟娇娇的，可如今手里能动用的东西之前都送去了黄兰城，暂时也只能利用自己的身份给她一些庇护了。 大长公主很喜欢孟娇娇这姑娘，她身上有一种勃勃向上的生命力，让人看着就觉得有无限的希望。 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日子，只可惜全部毁于帝王的猜忌之心…… 压下心底沉甸甸的痛楚，大长公主笑容和煦：“皇上赏赐你公主府是看重你，你也要明白皇上的苦心。皇上嫡亲的公主虽然不多，但这些年册封的公主郡主却有不少，若有谈的来的不妨来往来往。” 孟娇娇惊讶，大长公主这是在提醒她不要相信皇帝的厚爱，因为庆国有许多这样的公主和郡主……就是很不值钱。 皇帝是拿了她的家产给了公主的封号，那其他公主和郡主的封号也这样来的吗？还是拿不出像样的奖赏就给个封号？ 都说无商不奸，孟娇娇觉得景阳帝比商人还精明。 这妥妥的空手套白狼。 大长公主是皇家人，能出言提醒已经很不容易了。 孟娇娇应下：“我明白。” 知道她是聪明人，大长公主也不再多说，留孟娇娇用了饭，午后她就让她下山了。 御书房里，景阳帝再次召见谢云骁，仔细询问金矿的事情。 自从景阳帝上位之后，庆国就连年的天灾战乱，国库里就没见过什么银子，户部尚书四十岁的人愣是愁的没几根头发了。 如今忽然有了金矿，岂能不高兴。 昨日说处置衡阳公主和裴玄的事情，没得及仔细问，今日才腾出了功夫。 谢云骁道：“皇上应该还记得几十年前，回纥才是三个草原部落中最强大的一个，是从老可汗暴毙，大妃失踪之后，回纥才开始慢慢衰败下来的。” 景阳帝眼睛发光，“回纥有金矿的传言是真的？这张金矿图就是回纥的？” 谢云骁道：“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我想十有八九是真的。窝阔台大妃想借助庆国的力量为她的儿子夺回回纥可汗的位置，不会在这件事欺骗我们。” 他跪下请罪：“这件事情是末将做的不妥当，末将应该先去考察过之后再告诉皇上的。” 景阳帝摆手让谢云骁起来：“你死里求生的回到京城，连你母亲没见就直接进宫了，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谢云骁：“末将想着去实地探测一番，若金矿图是真的，再议帮窝阔台大妃这件事。” “可会养虎为患？” 谢云骁道：“末将觉得这是撕开草原口子的一个机会。” 景阳帝登基后一直被草原部落追着打，要不然也不会听宋玉芙说可保边境十年安稳那么大手笔的赏赐。 事实证明宋玉芙的话不可信，但他知道谢云骁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若当真能解决草原上的隐患，他在史记上就能留下大大的一笔了。 “你仔细说说。” 谢云骁道：“窝阔台大妃母子跟庆国合作就是同其他草原部落翻脸，他们想活命就只能一直依附庆国，若处理的好，他们就是庆国插入草原上的一把尖刀！” 第117章 给孟娇娇赐婚 景阳帝摩挲着手指：“你的意思是可以利用窝阔台大妃分化草原三大部落？此事需要多久？云骁你有几分把握？” 谢云骁道：“目前草原上东突厥势力最为强大，西突厥次之，回纥最弱。窝阔台大妃想要重回王庭定然要发起一场内战，势必要消耗一部分回纥的实力。请皇上恕罪，末将没法给您确切的时间。但只要末将不死，就一定会竭力将此事做成。” 景阳帝没生气，反而放下心来，真要跟衡阳公主和裴玄那样说的简单，他反而要不放心了。而且这些年，谢云骁的确没让他失望过。 “这件事就交给你办，需要朝廷如何配合你只管说。至于金矿，朕打算还是交给你……” “皇上。”谢云骁起身跪下，“末将感激皇上信任，但末将手中已经掌管着黄兰城驻军，就不好再沾手金矿。况且末将只知道打仗，于金矿的事情并不擅长。此事还是安排个朝中擅长此事的大臣，不过日后若是需要末将协助，末将定不会推辞。” 景阳帝眼神复杂，“朕是信你的。” 谢云骁笑：“末将知道，所以末将一定会为皇上守好庆国的北地防线！” 再开口，皇帝脸上的笑意就真切了许多：“有你在北地的事情，朕很放心。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亲了。京城的贵女可有看中的，说出来，朕给你赐婚。” 谢云骁脑子里闪过一张芙蓉面，他垂眸：“北地未平，末将不想成家。再者黄兰城风沙大的很，就不连累京城贵女去吃苦头了。” “总跪着做什么，起来说话。你是当朝大长公主的儿子，是朕亲封的大将军，能嫁给你是她们的福气，谁还敢嫌你不成？若真当如此，朕就让他们一家子都去守黄兰城。” 谢云骁哭笑不得：“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末将每日练兵当真没心思成亲。” 景阳帝看了他一眼：“朕听说孟娇娇去送粮食，还没进城门呢，你就说自己无心风月，直接让人家打道回府？” 谢云骁有些不好意思：“是末将误会孟姑娘了，后面也跟孟姑娘道歉了。要早知道粮草是孟姑娘捐赠的，末将一定客气些。” “你觉得孟娇娇此女如何？” 谢云骁惊讶，想了想道：“因着孟娇娇捐赠粮食送药材，末将倒是跟她打过几次交道，是个顾大局识大体的人，而且有几分侠义心肠。” “侠义心肠？这话从何说起？” 谢云骁就将赵家满门战死只留下一根独苗的事情说了，“末将看的出来，她是真心爱护那个孩子，现在那孩子还养在她身边。而且就是微臣的性命，都是孟娇娇救回来的。” 孟娇娇救他的事情，谢云骁之前跟皇帝禀报窝阔台大妃的时候已经交代过了，就连救他的原因也如照实说的，孟娇娇指着他能帮忙调查孟万山夫妇惨死的事情。 “她是想暂时养着那孩子？还是想养在孟家继承香火？” 谢云骁道：“这孩子是赵家唯一血脉，依孟姑娘的为人应当不会让这孩子留在孟家继承香火。至于后续如何安置，末将还没想好，就只能先留在孟姑娘身边。” “原本就是和离之身，身边又带着个不能说明身份的孩子，她日后想再成亲就难了。不过她如此懂事，又有公主的身份，朕若是给她赐婚，对方也不敢轻慢了她。” 谢云骁眼底一惊，立刻垂下眸子。 “现在孟娇在并无成亲的打算。” 第118章 登门讨账 “你如何她知道她没有成亲的打算？”景阳帝看着谢云骁，眼中带了打量，“云骁，你该不会去对孟娇娇的起了心思吧？若她未成过亲，商户之女的身份给你做个妾也未尝不可。可她嫁过人，就无论如何是配不上你了。” 他再抬举孟娇娇，也改变不了她商户出身和嫁过人的事实。 谢云骁摇头，“末将对孟姑娘并无这个心思，只是她父母大仇未报并无成亲的心思，要不然她也不会带着平安回京城了。还有一件事，末将没跟皇上说，请皇上恕罪！” “何事？你说。” 谢云骁凌冽的脸上带了凉意：“微臣已经查出了孟万山夫妇惨死的原因。” “这件事跟孟娇娇嫁人有关系？” 谢云骁点头：“衡阳公主和裴玄从突厥跑回来的时候，故意丢下了代表孟万山身份的令牌，将草原追兵引去了孟万山的客栈。” “此话当真？！”景阳帝猛的站起来，脸上震惊震怒，他盯着谢云骁，“裴玄当时还是孟万山女婿，他怎的做下这等事情？！” “孟万山从前的生意做到了草原上，有一些人脉，他把自己的令牌给裴玄是为了他在草原上便宜行事，没想到却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而据末将调查来的结果来看，孟万山夫妇受尽折磨也没供出裴玄来，一方面是为了孟娇娇另外他们是真的将裴玄当成了拯救北地百姓的英雄。” “混账东西！”皇帝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此等行径，怎堪为人？！朕竟然将这么一个东西送上了高位！该死！他们两个都该死！” 谢云骁微微躬身：“皇上赏赐裴玄和衡阳公主乃是为了北地百姓，这并不是您的过错。末将开始没把此事告诉您，就是担心您像现在这样闹心。” “让朕闹心的不是你，是衡阳和裴玄两个混账！”皇帝压下怒火，“你这件事还没告诉孟娇娇？” 谢云骁点头：“此事过大，又牵扯到公主和朝廷官员，末将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就暂时瞒着了。今日若不是皇上要给孟娇娇赐婚，末将还是不会说的。” “你是担心朕给她赐个裴玄之流？” 谢云骁摇头，“她头一次成亲落得个家破人亡，末将看她现在一门心思做生意，并没成亲的打算。末将瞒着她父母惨死真相，心中有愧，所以想帮她说两句话，希望皇上允她再嫁人就由自己。” 皇帝并不是非要给孟娇娇成亲，一个商户之女，手里的钱也都捐出去了，即便有了公主封号，也不值得他惦记。 他现在闹心的是裴玄和衡阳公主做下的事情，如此心狠手辣，可见品性恶劣。可这样的两个人，却是百姓口中立下大功的人，是他亲自下旨褒扬的人。 祭祀的事情已经罚过，想要再罚就得将孟万山夫妇的事情公布于众，这会让皇家颜面无存，更会让他威严扫地。 可若是不罚，他心里就憋着一口气。 “你不告诉孟娇娇是对的，若不然依照她敢闹出和离的性子来，怕是会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不过你也不必愧疚，日后朕会找机会再赏他的。”皇帝想了又想，还是得罚，“来人，去裴家传旨，衡阳公主惹怒先祖，裴玄身为驸马理应一起受罚，裴玄降为正议大夫。” 圣旨传入裴家，裴家上下都傻眼了。 正三品的中书侍郎，一下连降两阶成了从四品的文散官，一直到都还算镇定的裴玄也变了脸色。 裴家再次被皇上将旨责罚的消息迅速在京城传开了，裴家冷了好些日子的门庭再次热闹了起来。 无他，商铺酒楼的掌柜登门讨账来了！ 第119章 裴家没脸了 “四月五日，贵府三爷在我们酒楼宴请同窗，饭菜酒水一共十五两银子。席间三少爷还点了金水楼的招牌点心，五十两银子，也是我们酒楼帮着垫付的。这里是三公子签的账单。” “四月八日，二夫人在我们金楼买了一支金钗两只金镯子，共计两百两，这是二夫人签的账单。” “四月十日，贵府管家在我们繁花巷买了一坛子梨花白，一百两银子，也是按了手印的。” “裴老爷子连着三次在云水斋拿了云雾茶，共五百两。” “……” 掌柜的将各自的账报完，恭敬的把账单递上去，能做掌柜的人都是人精，话说的也漂亮：“知道贵府不在乎这点小钱，可铺子里月底要盘账，所以只得厚颜登门讨要了，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不怪罪。 敢怪罪吗？ 东西都是裴家人拿的、用的，现在讨债的登门了，他若还摆架子怪罪，传入朝廷就又是一桩罪过。 裴玄吩咐身边的长随：“去找找公主拿银子，今日就将诸位掌柜的账结清。” 几个掌柜的大喜，没成想能如此顺利，不好话不要钱一样的往外说，最后还是裴玄摆摆手让他们跟着长随去清账。 乱糟糟的院子顿时清静下来，裴元从外面进来已经知道此事，怒冲冲道：“大哥就让他们这样走了？” “不然还要如何？” “当然是狠狠打一顿扔出去！咱们家可不是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裴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进了松鹤堂的花厅。 因才接过圣旨，所以裴家的人都在。 裴老夫人气急败坏：“皇上不是已经降旨罚过公主了，怎的又罚大郎？大郎好不容易升上去的官职就这么降下来了！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 “母亲慎言。”裴玄面色沉沉，他心里后悔过吗？ 他不敢深想，每次这个问题冒出来就会被他立刻按下去，不能想。 裴老爷子道：“大郎，皇上为何会二次下旨？这后面会不会还有其他旨意？” 现在已经降成从四品了，若再降……裴家才亮起来的门楣就这么毫无预兆的黯淡了下来。 裴元道：“是不是公主嫂子和咱们家八字不合，自从她进门，咱家就一直倒霉！” 他今日约同窗游玩，平日里玩的好的竟然全有理由不出来，这分明是看裴家倒霉了，要跟他划清界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裴家人就非常不习惯这样大的落差。 裴玄看向几人，缓缓二道，：“四月初我和公主立功的消息一经传回京城，家中就开始在外赊账了，是都等着我和公主回来平了这个账单？” 话音落地，花厅寂静无声。 每个人都有账单，谁也不清白。他们的确是等着裴玄的奖赏，但这话说出来就难听了。 尤其现在奖赏没了，裴玄还被降官。 裴老夫人讪讪道：“从前家里日子过的紧吧，能凑合就凑合了。后来知道你和公主立功，想着咱们家又要往上走一走，若家里还跟从前似的，会丢你和公主的脸面。哪成想……” “母亲可是觉得孟娇娇走后，家里日子紧张了？” 裴玄语气平平淡淡，甚至都没有说一句重话，可屋子里的人还是感觉到了比上次他发怒掌掴裴元更大的威压。 即便是一家之主裴老爷子也觉得裴玄眼神沉的让人心惊。 “大郎，你母亲是心疼你，你不要多想。” “父亲母亲，可是觉得裴郎做我的驸马委屈了？还是你们觉得我不如那孟娇娇？” 门口光影暗下来，衡阳公主带着丫鬟堵在了门口，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第120章 乱七八糟的裴家 屋内陡然一静，裴老爷子面皮颤了颤，裴老夫人直接白了脸色。 虽然他们嘴上说衡阳公主既嫁给裴玄又住进了裴家，那就是裴家的儿媳，既是儿媳就该守儿媳的规矩。 可衡阳公主真到了跟前，他们心里还是打怵的。 衡阳公主环视一周，眼底带了轻蔑。 “裴郎身边的长随去院里拿银子，我以为是裴郎遇到了事情需要周全，问了才知道原是家中在外赊欠的账单。想来是从前孟娇娇在的时候家里日子富庶宽裕，裴郎娶了我日子就紧吧了起来。如此，倒都是我的错了。” 裴玄有些烦躁，原本大好的前途忽然黯淡无光，他和衡阳公主朝夕相处三年，哪里听不出她是生气了。 可他能如何，再如何不喜，这屋子里坐着的都是他的家人，衡阳公主可以不理会，但他不能。 打起了精神，裴玄一脸歉意的开口：“这件事给公主添麻烦了，那两千两银子我回头给公主补上。” 衡阳公主走到裴玄面前，嗔怪：“裴郎以为我是为了那两千两银子才过来？这次的事情已经了了，我过来是想知道这偌大的一家子以后打算如何度日？若每隔几日来这么一遭，我怕是要卖了御赐的东西去填补了。” 卖御赐的东西是大罪，宫里肯定会知道。 衡阳公主肯定不是真想卖御赐东西，而是在警告他和裴家人，这种事情没有下次了。 “家中没有收益，日后要如何度日？我可还没成亲呢……”裴元小声嘟囔，“大哥若有银子，也该拿出一些放在公中。” 衡阳公主淡淡道，“据我所知，二弟打着本宫和裴郎的名号和公中采办做生意，翻翻手赚了小两万两的银子，难道没放在公中？” 两万两？！ 众人的视线全放在一直没说话的裴松身上，裴松赶忙道：“没有两万两！而且我已经拿了一万两给父亲！” 裴元立刻问：“没有两万两是一万多少？二哥，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竟然还昧下银子。” 裴松脸色铁青：“你闭嘴！” “母亲，您看二哥他这样分明就是被我说中了，他这是恼羞成怒了！” 裴老夫人黑着脸：“老二，你到底赚了多少？” 裴松和赵氏脸色极其难看，既气恼衡阳公主将事情捅出来，又痛恨裴元咬着他们不放。已经把大头交出去了，他留点小钱怎么了？难不成让他上上下下的白忙活？ “老二，你到底留了多少？” 裴松咬牙：“五千两。” 裴元惊呼：“二哥，咱们还没分家呐！” 裴老爷子：“老二，这事儿你做的不妥。” “既有了这一万五千两银子，日后就不要出去赊账了，让人上门讨账，说起来总是不体面。裴郎以为呢？” 裴玄面色沉沉：“公主言之有理。” 他以为家里没什么进项，所以那些掌柜的登门讨账，他气恼家人不争气，气恼他们给他添麻烦，却还是先拿出银子平账，压根没想到他们手里有银子。 握着一万五千两银子，还非要让他去应付那些商贾！ 裴玄周身气压低的渗人，他起身走向衡阳公主：“我们回去吧。” 衡阳公主温声道，“裴郎也不要生气了，你三年不曾在双亲跟前侍奉，一时生疏也是正常的，以后日子久了就好了。” 都听说了衡阳公主在挑拨，可他们能怎么办？除了假装糊涂也不敢上去理论。 两人离开，花厅里的气压陡然一松。 裴元忍不住道：“父亲母亲，你们得让二哥把银子拿出来！” 五千两呢！能买多少好东西了！ 赵氏气急败坏：“你二哥跑断了腿给家里赚来银子，已经交了一万两还不够吗？、三弟你除了拿银子出去撒，可赚钱回来过一分钱？父亲母亲，你们不能因为夫君不会念书，就如此偏心大哥和老三吧！” “二嫂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还没分家赚回来的银子就该全放在公中！” “大头已经放了，你还想怎么着？” “还有五千两！” 砰！ 裴老爷子砸了手里的茶碗，面色铁青：“你们当我和你们母亲都死了？” 赵氏和裴元这才不情愿的闭了嘴，但看脸上的神情都不服气就是了。 “老二，老三有句话说的对，现在还没分家呢，赚的银子是该放在公中。不过这桩生意也是你辛苦谈妥的，你自己留下两千两，再拿三千两给公中。” 赵氏愤愤不平，裴松拉她一把：“我听父亲的，稍后就把钱送过来。” 第121章 离心 裴玄和衡阳公主一路无言，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衡阳公主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才依在裴玄胸前：“裴郎受我牵连被降职，可是生气了？” “你我夫妻一体，自当患难与共。”裴玄声音温和，但眼底一丝笑意也没有。 家里人汲汲营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自己的银子都捂着，一门心思惦记着别人。 他们不是今日才这样的，而是一直如此，所以他不在的三年里，孟娇娇是如何在这座宅子里生存下去的？ 还记得他刚回来的时候家中花团锦簇，父亲喝的是云雾茶，母亲每日参汤燕窝的补身子，老二两口子也光鲜亮丽，老三受教于靑崖先生同时还在国子监念书。 裴家欣欣向荣，每个人都生活的很体面。 他一直以为是裴家书香门第的底蕴加上自己“牺牲”了的功劳才能让家人有这样的日子，而孟娇娇是因为他和裴家的缘故，才能做体面的大夫人。 孟娇娇一个商贾之女走就走了，他娶了身份尊贵的公主进门，他坚信自己可以让裴家的门第更上一层楼。 可结果呢？ 惨不忍睹！ 若是当初没有和离，孟娇娇会将家中打理的很好，而他还年轻，有足够的银钱铺路，前程早晚会有的。 可惜…… “裴郎，你听到我的话了吗？”衡阳公主抬起头看着裴玄。 裴玄回神：“公主说什么？” “裴郎在想什么如此入神？我喊了你好几遍你才听到。你可是生气我刚刚在松鹤堂的态度？” 压下心底蚂蚁啃食一般的隐秘心思，裴玄叹气：“在公主眼中，我就是那般不知好歹的人？你是为了我才那样，我心里都明白。我刚刚是在想要如何才能平息皇上的怒气，我日日走去宗庙就罢了，可公主金枝玉叶，如何能吃的了这个苦？” “裴郎不怪我就好，父皇现在正生气，我们做什么都是错的。最好就是按照父皇的旨意去做，只要父皇看到我们的诚意总会心软的。”衡阳公主重新依在裴玄怀中，手指在的他胸口画圈圈，“还有一件事，我要多一句嘴。” “公主说就是。” “你我现在的前程都如同走悬崖峭壁，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所以裴郎你要约束好家人。像今日这般的事情万不能再发生了。”衡阳公主苦笑，“二弟妹将管家权交了过来，可母亲并未将公中的银子给我，这是要我以后养着全家呢，你知道，我们的银子并不多。” 裴玄眉头跳了跳，当初孟娇娇就是这样供养着整个裴家吧？听说她每日还要亲自侍奉生病的母亲，连母亲的小衣都是她手洗的。 他抿了抿嘴：“我会让母亲将银子给的公主送过来，以后家中琐事就辛苦公主了。” “辛苦谈不上，我身边有管事嬷嬷呢，她们都是宫里挑出来的人手，可以帮着管家。我的心思是要放在大事上。裴郎，咱们的前程尽在后头呢。” 裴玄眸色深深：“我信公主，公主先行歇息，我这就去松鹤堂找母亲拿银子。” “我等你。” 裴玄离开，衡阳公主脸上的温柔小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冷声道：“派人盯着驸马，看他有没有去松鹤堂。” 她感觉的出来，裴玄对她的态度和从前不一样了。 …… 裴松很快将银子送了过去，回来的时候脸色怪异，赵氏本就心痛那三千两银子，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赶忙问：“父亲母亲该不会反悔了，让咱们把那两千两银子也吐出来吧？” “不是银子的事情，是你。” 赵氏眼皮一跳：“我怎么了？” 她背着裴老夫人谋私了不少，都被查出来了？她该找个什么理由将事情糊弄过去？不管如何，她是绝不可能将已经到了口袋里的东西给出去。 大不了，就闹一场，看谁没脸面！裴家还敢休了她不成？ “你说话啊，母亲说我什么了？” “母亲让你把孟娇娇请回来。” 第122章 请孟娇娇回来 赵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比自己的银子被挖出来还震惊，“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母亲想让孟娇娇回来，让你去跟她说。母亲说只要她愿意回来，从前种种既往不咎。不过她领养的那个孩子不能带回来，必须送去善堂。” “疯了！” 赵氏扯下搭在额头上的帕子扔进铜盆里，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夫君，我虽然不如你们聪明，可也知道好赖。孟娇娇现在是公主有公主府、有孟家的宅子、黄兰城的医馆，她不愁没钱花，她为什么要回来伺候裴家上下啊？” “你想想孟娇娇从前在裴家过的什么日子，出了银子不落好，大冬天的还要亲自伺候母亲。说是大夫人，手上的冻疮比家里的婆子还要多。大哥一回来就想休妻，她当初可是拼着家产不要也要和离的，这么大气性的一个人，你指着她吃回头草？” “你别看我，我说的是实话。当初我就觉得她傻，有这么多银子怎么花不行，非要在裴家受罪？你看看我连自己都劝不了，还怎么去劝孟娇娇？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还有啊这活儿可千万不能落在咱们二房，回头孟娇娇不回来再得罪了衡阳公主，那位可比孟娇娇凶多了。她一看过来，我两条腿都打颤。夫君，你可别糊涂。” 赵氏喜欢占便宜，但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裴松犹豫了一下，道：“可家里现在的日子你也看到了，若继续下去大家怎么活？孟娇娇和离后也不好嫁人了，若愿意回来是一个归宿，咱们日子也好过一些，岂非两全其美？” “既如此就该让大哥去说啊，孟娇娇想回来也是跟着大哥过日子。再不然母亲去，她是长辈，替儿子请孟娇娇回来也说的过去。最不济老三去，他没成家，就算不成也没什么，为何偏偏选咱们？夫君，母亲拿我们做靶子呢！” 裴松脸色难看：“你不是身子不舒服，这几日就在房里养病吧。” 他是老二，自小就不如大哥和老三得宠，可那两个得宠的给家里带来了什么？还不是他每日惦记着二老，可反过头来还要被老三指着鼻子骂。 银子明明是他赚回来的，他已经拿出一万两，自己留下五千两怎么了？可每个人都在指责他，好像他犯了天理不容的大错一样。 赵氏说的没错，要让孟娇娇样回来也该是大哥去、母亲去，怎么都轮不着他们两口子。 裴松回了裴老夫人的话，赵氏病了去不了。 裴老夫人当场就发了火，可这次裴松头也不回的走了。 裴家鸡飞狗跳，孟家却迎来了贵客。 谢云骁带着皇帝赏赐给小平安的东西登门了。 接旨谢恩之后，谢云骁和孟娇娇站在院子里说话，青黛不远不近的守着。 谢云骁将宫里的事情告诉孟娇娇，叮嘱道：“皇上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你父母遇害的真相，若是皇上试探，你小心应对。” 孟娇娇点头，他明白谢云骁的好意。皇帝要脸面，不允许这件事翻到明面上，但若她知道了保不齐有什么变数。 所以为了她好，在皇帝跟前，她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还有，皇上有为你赐婚的打算。”谢云骁看着孟娇娇，眸色深深，“你可有心仪的人？” 第123章 我招赘 孟娇娇愣了一瞬，摇头：“没有。” “若是皇上坚持给你赐婚，你当如何？” 谢云骁看着孟娇娇，微不可察的攥了攥手指，她微微皱眉似乎很苦恼，但并没耽误多久，就看她笑的一脸坦荡。 “我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身后更没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皇上应当不至于执意给我赐婚。” 一句话，她就一平平无奇小人物，皇上得多闲才整日操心她嫁不嫁人的事儿？ 灾民安置好了吗？敌寇还犯边吗？后宫的娘娘们不争风吃醋了？ 那么多事情等着皇上操心呢，哪里有心思惦记她。 这个答案，谢云骁不意外，只是心里有些失落。 她在他面前越坦荡，这份失落就越明显。 “世子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皇上真的非要赐婚不可吧？”孟娇娇微微皱眉，真那么闲？ 谢云骁回过神，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开口道：“公主是可以和亲的。” 和亲？！ 孟娇娇惊呼一声直接站了起来，明艳的脸上全是震惊：“皇上想让我去和亲？东突厥还是西突厥？我没听说使臣入京的消息啊，难道是朝中大臣有人提及？” 她有些焦躁。 她知道和亲的人选不一定非要是皇帝的女儿，宗亲贵女册封个公主名号也行，但像她这样出身不好但有公主名号的人也能和亲？ 倒霉催的！ 原以为有个公主名号在京中行走方便一些，竟了忘了这个隐患，瞬间觉得自己如今的身份犹如火雷一般随时要炸。 谢云骁看孟娇娇明艳的小脸整个皱在一起，道：“如今草原暂时安稳，若想让黄兰城的百姓真正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还是要将他们彻底打服。等草原臣服庆国，和亲也是一种安抚手段。” “那世子需要多久才能把他们打服？也不对，之前衡阳公主不就是去和亲了吗？”孟娇娇苦恼起来，“所以不管能不能打服他们，朝廷都有可能送公主和亲。” 说不得到时候皇帝和宗亲舍不得自己家娇养的女儿，就想起了她。 “世子有没有法子帮我摘了公主的封号？要不然我犯个错？” 谢云骁：“摘了也可重新册封，所以最安全的办法还是成亲。” 说罢，他悄悄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孟娇娇犹豫了一下道：“不嫁人的话，出家也是可以的吧？皇上和朝廷的大人们总不能逼着尼姑还俗吧？” 这点脸面，皇帝总得要吧？ 出家？！ 宁可出家也不想嫁人？ 谢云骁一颗心坠到了底，只觉得京城的春日比黄兰城的冬季还要冷一些。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缓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若出家还怎么为你父母报仇？孟家的这些老人和生意又该怎么办？” 孟娇娇叹气：“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皇上真会拿我去和亲吧？” “我的意思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孟娇娇知道谢云骁说的有道理，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按照谢云骁的说法，免去和亲的风险，好像只有成亲一条路可走。 但她实在没有成亲的打算，若实在不成就只能…… “多谢世子好心提醒，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了，真有风声我会立刻成亲的。” “咳！咳咳咳！”谢云骁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他盯着孟娇娇，“你要跟谁立刻成亲？” 刚刚不还没有再嫁人的打算吗？ 孟娇娇眼底划过狡黠：“只要皇上知道我成亲了就不会惦记我了，他应该不会在乎我跟谁成亲吧？” 毕竟她又不是他亲闺女。 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占着她夫君的位置，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皇帝就管不着了。 “你的意思是……” “我招赘！” 第124章 为什么不能是他 谢云骁失笑：“这倒是不失一个好办法。” 孟娇娇心里谁也不惦记，但最起码不想着出家了，只要她还想成亲，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她不记得了，其实他们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见过了。 当年他和母亲一路逃命一路被追杀，最后倒在明月山庄外面的树林里，被外出归来的明月山庄的庄主柳明月所救。 从昏迷中醒来，他就看到一个扎着包包头的娇嫩小姑娘站在他床前，他有瞬间的恍惚，怀疑自己死了看到了观音坐下的仙童，以至于一时忘了说话。 看他醒过来，小姑娘的眼睛倏地亮起来，拍着手喊：“师傅！爹爹，小哥哥醒过来了！” 先进来的是手孟万山，那时候的孟万山还十分年轻，他笑着将小姑娘抱在手上，一脸宠溺：“你师傅不是说了小哥哥一定会醒过来，偏你不相信非要在这里守着。” “若不是娇娇要走那边，我也不能凑巧把人救了。”柳明月和一位温柔的夫人进来，道，“咱们娇娇心善，以后定会有福报的。” 他才知道，仙女一样的小姑娘叫娇娇。 那个时候他就想，她就该叫这个名字，被人娇着疼着。 养好病他就和母亲一起回了京城，一番周旋堪堪在京城站住脚。 皇帝对他们母子表面看重实则戒备，他们疲于应付，等稍稍稳定局势，也只敢在暗中悄悄打听孟家的消息，他才知道孟万山是个生意人，他有一女名孟娇娇，自小被视作掌上明珠。 嗯，那样俏生生的小姑娘，可不就是掌上明珠？ 再后来他们举家迁往京城的时候，他已经远赴黄兰城。 原以为没什么交集了，他只能暗暗关注那个小姑娘，但孟万山是个仁义的商人，数次在黄兰城救灾还给他们捐赠军粮。 他们重新有了交集，他压着隐秘的心思，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打听小娇娇的丁点信息。 明明最初见面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孩子，可这么多年就是放在了心里，忍不住关注忍不住惦记。 他想皇帝对他多有猜忌，若他娶个商人的女儿应该是可以的吧？ 又想黄兰城日子苦的很，孟娇娇那样玉一样的人怎么扛得住这里的风沙？ 可他还是想自私一次。 他下定决心去找孟万山，提亲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先被对方的话砸蒙了。 孟万山一脸喜气：“我的娇娇要成亲了，家底虽薄了一些，但人品上佳对孟娇娇好就够了。反正，孟家不缺钱，多多的嫁妆陪过去就是了。” 那日他对着黄兰城的月亮喝了一晚上的酒，头一次觉得北地的风刮在脸上真疼。 他掐着她成亲的日子回京述职，正赶上她出嫁。 他远远看着，十里红妆，八人抬的花轿绕城一周出孟府进裴家。 自那之后，他再未回过京城，也刻意不再打听她的事情，只想着她那样有福气的小姑娘一定会一生顺遂。 直到孟万山夫妇身死，她来黄兰城扶棺，他再次有了她的消息。 他心疼的厉害，原来她已守寡三年，先失夫君又失双亲，小姑娘经历了人间大悲，不知是如何扛过去的？ 再后来就是在黄兰城，开始的时候他并未认出她来，压根没想过她会出现在此地，才说那句“一心戍边，无心风月”。 可竟然是她！ 她已是自由身，所以日后陪在她身边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和孟姑娘同病相怜，此次进宫，皇上也问起了我的婚事。” 第125章 客栈开张了 孟娇娇愣了一下，随之笑道：“怕不只是皇上，大长公主也要操心世子成亲的事情。” “我暂时还不想成亲。”谢云骁道。 “世子没有喜欢的姑娘？”孟娇娇好奇，依照谢云骁的人品家世，只要他点头，应该多的是姑娘愿意嫁他才是。 经过连番的刺激，这会儿谢云骁再见她眼中只有好奇没有丝毫情意，已经不觉得失落了。 他道：“京城贵女娇贵未必愿意去黄兰城吃沙子，再有就是我如今统领黄兰城兵马，成亲的人选要慎重。” 孟娇娇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谢云骁的意思。 依照谢云骁的身份来说，京城里的贵女他都配得起。可他手里有兵权，若再娶一个身份贵重的妻子，就有和朝廷重臣勾结的嫌疑。 边疆大将勾结大臣就是犯了皇帝的忌讳，他明白这个道理，那些朝中大臣更明白。 可真要娶个身份不高的女子为妻，皇上脸面又不好看，所以这个人选需得慎之又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在婚姻之事上的确有些做不得自己主的同命相连。 孟娇娇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可到嘴边就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句：“世子日后总会遇到合适的姑娘。” “已经遇到了。” “世子说什么？”孟娇娇疑惑道，刚刚没听清。 谢云骁笑了笑：“没什么，我该回去了。” “我送世子。” 谢云骁离开后，孟娇娇琢磨着是该让林叔物色个人选以备不时之需了，不过既是招赘就不要求身份，先假意成亲后面就让人离开，日后对外只说夫君常念行商不在家中就行了。 左右，她给自己弄一个别人家妻子的身份就行了。 事情虽然棘手但总算有解决的法子，孟娇娇也不惆怅了。 时间过的飞快，一个月转瞬即逝，京城百姓换下厚重的袄子换上薄衫的时候，孟娇娇在京城的云来客栈开张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门口的舞狮子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 裴玄和衡阳步行归来，早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二人站在人群之后，狼狈的看着站在客栈门口笑意盈盈的孟娇娇。 因是开张大喜的日子，孟娇娇穿了一件绯红裙衫，脸上带着笑意，真真的人比花娇。裴玄忽的就想起了他和孟娇娇成亲那日。 她一身大红喜服，端坐在喜床上，美艳不可方物，他当时也是心动万分的，也动过好吃过日子的心思。 只是造化弄人，事情怎的就走到了如今这种境地？若是他没有去送亲没有在草原滞留三年，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 孟娇娇会打理好后宅，家中也不会像现在一样鸡飞狗跳，他一门心思拼前程，膝下再添几个聪明活泼的孩子，日子定然十分舒畅顺遂。 可现在她跟他没一点关系了。 蚂蚁啃食一般的懊恼从心脏扩散至全身。 衡阳公主面色阴沉的盯着裴玄，扯了扯了他的衣袖：“裴郎，这家客栈怎么也叫云来客栈？孟娇娇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裴玄瞬间如冷水浇头，浑身冰冷，脑子里再没什么旖旎情绪。 是啊，怎的这家客栈也叫云来客栈？孟娇娇知道了孟万山夫妇的事情？ “许是巧合，回去吧。” 他心烦意乱，下意识往前走，忘记了后面的衡阳公主。 衡阳公主脸色阴沉到底。 第126章 去找孟娇娇 原本，京城里多一家客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注意。可这家客栈是孟娇娇开的就不同了。 当初孟娇娇拼着不要全部家财也要和裴玄和离的事情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按说过大半年的事情，多热闹的事情也该凉了下来。 可是裴玄和衡阳公主这不被罚了么，每日在京城人的眼皮子底下，步行去宗庙请罪。 裴玄和衡阳公主为了不被那么多人盯着，每日天不亮就会出发，可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起大早去城门口看热闹。 所以关注裴玄和衡阳公主倒霉的人也在关注孟娇娇的风生水起。 要死要活娶进门的公主麻烦不断，和离后的前妻不仅得了公主名号有了公主府，现在客栈都开起来了。 就问裴玄后不后悔？ 裴玄后悔也不说，但是裴家其他人可忍不住了。 “三层楼的客栈？她的钱不全捐了，怎么还有银子开客栈？”裴老夫人眼睛都瞪圆了，自从孟娇娇离开裴家，她再没吃过一盏燕窝，觉得身子都虚了不少。 原本就有些蠢蠢欲动的心，这会儿再也安奈不住了。 “老三，你没有弄错吧？真是孟娇娇开的客栈？” 裴元烦躁道：“都挂上招牌了，孟记的云来客栈！母亲，孟娇娇手里银子可真不少！”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是都捐了吗？” 裴老夫人后悔的心肝肺儿都疼了，只盼着裴玄说的都是假话。 裴元看了看她：“听说是皇上的赏赐，卖了一些就够开客栈的了。她有公主的身份，今天不少朝中大臣都让管家送去贺礼。这才开张头一日，那客栈就坐满了人，这定然是要日进斗金的。” 眼前一阵白光，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裴老夫人有些眩晕，她一把抓住裴元的胳膊：“三郎，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公中就那么一万多两的银子，日后还要给你娶妻下聘，根本不够花的啊。”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他说想娶衡阳公主，咱们也帮忙了出力了，怎的他得偿所愿了，现在是一点不顾家里？二哥成亲孟娇娇既出银子又出力气，给办的体体面面。母亲，您说等我成亲的时候，能指望得上大哥和衡阳公主吗？” 就那态度，十有八九是指望不上的。 “三郎，你去找孟娇娇，让她回裴家。” 裴元眼苦恼道：“我还没成亲，去找孟娇娇说她肯定不能信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你二哥听了赵氏的话，现在压根不肯露头，你大哥那边也没指望。” 裴元：“母亲去，您若出面就是给了孟娇娇天大的面子，她还能不同意？再者虽然衡阳公主身份高，但您是她的婆母，既算她不乐意也不能将您如何，否则就是不孝！所以，母亲出面最合适！” 裴老夫人犹豫了一下：“孟娇娇真能回来？” “不是您说的，孟娇娇是在外面吃够了苦头才回了京城，既回了京城就是惦记着大哥呢。要不然满庆国这么大的地方，她去哪儿开客栈不行，为什么非要在京城开？她这是在给自己攒底气呢，就等着咱们家给个台阶就下来了。” 裴老夫人被说动了，想想从前孟娇娇将她照顾的无一处不妥帖，补品、衣料和首饰就没缺过她的，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啊。 动了心思，裴老夫人就一刻也等不了了。 “三郎，咱们现在就去找孟娇娇。” 第127章 我允你重回裴家 开张第一日，云来客栈生意极好，孟娇娇看着客栈井井有条，待了半日就打算回家去了。 青黛走过来压低声音道：“裴老夫人和裴三郎在后门要见姑娘。他们母子这个时候过来该不是想找咱们客栈的晦气吧？” “若真是找晦气就该来前门闹。”孟娇娇大概猜到了这两人的心思，微微勾唇，“裴玄和衡阳公主刚回去，派人通知他们。另外，青黛你亲自将人请到正门。” 她不喜欢背着人说话，还是在前面，前面人多热闹。 青黛猜不透孟娇娇的打算，但知道这样做一定有道理，立刻去了后门。 裴老夫人和裴元坐在一辆青灰色的马车里，从外面压根看不出是谁家的。 来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这会儿两个人心里都打起了鼓。 “三郎，你说孟娇娇该不会不同意吧？她要是拒绝了，我这老脸可就没地儿搁了。” 裴元也心慌，但绷紧了面皮鼓励道：“您想想从前孟娇娇是怎么伺候您的？您的衣服都是她亲自洗的，她的丫鬟要替她她都不肯。她这是心里敬着您呢，她和离是被大哥伤了心，可现在您亲自来请她，天大的委屈不也散了？” “真是这样？” “我还能骗您不行？” 孟娇娇必须回裴家去，他是一天都不想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了。 只要孟娇娇愿意回去，他可以去跟靑崖先生和柳祭酒赔礼道歉，就算不让他回国子监，能继续在靑崖先生跟前读书也是好的啊。 现在书院里的先生虽然也不错，可跟靑崖先生比起来就差远了。 从前他出去交际应酬，只要挂账，孟娇娇都会结算，可现在不过几百两银子，大哥和衡阳公主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的轮番说教。 他再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裴老夫人，这后门是厨房运泔水的地方，我们家姑娘请您去前面说话。” 裴老夫人面色喜，赶忙去看裴元，裴元也是一脸笑，催着她赶紧说话。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泔水会熏着他们，他们今日前来的目的十有八九能成。 裴老夫人端着腔调：“带路吧。” 青黛撇撇嘴，示意车夫跟在她身后。 约摸着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再次停了下来，裴老夫人扶着裴元的手下来，看了一眼打着帘子的青黛，难得有了个笑脸：“你这丫头可是比在裴家的时候瘦了不少。” 珠圆玉润的青黛：“……” 呸！ 离开裴家跟着她家姑娘，她日子过的不知道多快活，这辈子最倒霉的时候就在裴家了。 孟娇娇已经站在了客栈门口，这让裴老夫人和裴元更加高兴，孟娇娇果然一直在等他们上门，这听说他们来了，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迎接了。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两人这会儿是彻底的安心了，眼神间也多些许倨傲。 孟娇娇既然铁了心要跟他们回裴家，那就必须要听他们的安排。 “此处人多眼杂，咱们就去说话吧。”裴老夫人满意孟娇娇的态度，但也不想被熟人看到了。 裴元也是这个意思，道：“安排个包厢，我和母亲有一件大喜事跟你说。” 在裴家生活三年，孟娇娇了解裴家的每一个人，这会儿看到裴老夫人和裴元神色，就知道让人将他们领来前门是对的。 孟娇娇站到门口，看着两人：“裴家的喜事与我何干？二位怕不是找错了人？” 裴老夫人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说话，这里不是谈事儿的地方。” 孟娇娇后退一步：“您先说是什么事儿。” 裴老夫人仰起下巴，神情倨傲。 “孟娇娇，我允你重回裴家。” 第128章 你裴家可配 虽然早有猜测，可亲耳听到，孟娇娇还是有些受惊。 裴家人日子已经这么艰难了？ 衡阳公主和裴玄在皇帝那里上了黑名单，若不立下大功劳，以后想翻身很难了。 原本裴玄和衡阳公主住在公主府还好，现在都挤在裴家那么一座小宅子里，想想就知道能发生多少热闹了。 要不然，也不能主动找上门。 压下情绪，孟娇娇看向面前的两人：“你允我回裴家？” 她的声音可比裴老夫人高多了，原本要进客栈的人都停在了门口，人群中有人惊呼“这不是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是谁？或许有人不知道，可跟孟娇娇关系的裴家人尽皆知啊。 裴老夫人可不就是孟娇娇从前的婆母！ 这俩人凑一起就代表有事儿，原本在客栈中用餐的人也都走了出来，吃个饭还能顺带看一场热闹，不少客人都觉得今日在云来客栈花的银子十分划算。 裴老夫人脸色铁青，当即扭头就要走，却被裴元拉住衣袖：“咱们已经来了，即便现在回去也要得罪衡阳公主。倒不如让孟娇娇出了这口气，只要她回了裴家，日后您想如何拿捏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裴老夫人皱眉，是啊，今日的事情定要闹出去，不管孟娇娇回不回裴家，她都要丢这个脸，既然一定要丢脸，那将好处捞着了才不白丢脸。 裴老夫人上前一步，红着眼睛道：“娇娇，母亲是来接你回家的啊。你心里有气是应该的，你想如何折辱我都行，毕竟当初是大郎对不住你。可你也知道他是圣命难违，你性子也倔强，宁愿和离都不做平妻……母亲这心啊日日跟刀割似的。” 裴元也道：“大嫂，母亲知道你去黄兰城担心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日日在佛堂烧香拜佛的为你求平安。后来知道你回京城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若不是她前几日病倒了，早就来看你了。” 孟娇娇和裴玄和离的时候动静大，京城没几个人不知道，但和离的内幕却少有人知道。如今听裴老夫人哭诉，才明白过来。 原来孟娇娇是不想做裴玄的平妻，这才离开裴家的。 “这孟氏虽然是原配，可当时到底是商户出身，总不能让公主低她一头吧？能给出平妻的位置已经是公主大度和裴家人的周全了，怎的还不知足？” “商户之女有什么规矩可言，你只看她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生意就知道不是个安于室的人。这裴家倒是好气量，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愿意接她回去。” “孟娇娇将家产全捐了，现在估计没多少银子了，裴家愿意现在接她回去，足见裴家不是为着银子，而是真心为她这个人好的。做人也该知足，要不然以后可是要遭报应的！” 青黛气急败坏，想要撕烂那些不知内情人的嘴，却被孟娇娇一个眼神拦住了。 孟娇娇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底隐有得意的裴老夫人和眼神躲闪的裴元，嘲弄一笑，裴家一门自私自利，可唯有这两个既坏又蠢。 “裴老夫人说我是不愿为平妻才愤然和离的？” 裴老夫人仰起脸：“你气性大，可一个人女人在外面总是艰难。你快些跟我回去，也能少吃些苦头。” 孟娇娇冷声道：“当日裴玄说公主身份高贵一定要做他正妻的，我若懂事些就该主动自请为妾。他说我公主品行高洁，我能留在公主身边伺候是我天大的造化。还说待他和公主成亲后，他和公主住在公主府，我仍旧留在裴家掌管中馈。” “你身份上差一些，这样安排也是不得已。” “既你们觉得合理，为何还要我自请为妾？不过是既想要迎娶身份高贵的儿媳，又不想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可是凭什么，好处全让你们裴家得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裴家可配？” 第129章 你死在这儿我也不怕 裴老夫人脸色铁青：“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清楚。裴玄失踪三年，我在裴家操持三年，你生病在床上骂我克了裴玄才让他惨死，家中有丫鬟婆子，你一定要我亲自伺候。这也没什么，我是儿媳伺候婆母是天经地义之事。你非要我亲手为你洗小衣，天寒地冻不许用热水，你看看我这双手现在还有冻疮。” 孟娇娇举起双手，白皙的手背上有青紫痕迹，这是一年年冻伤才有的痕迹。 “裴家自诩书香门第瞧不上我一个商女，可当初拿着我这个商女的银子挥金如土的时候不比谁都开心？趴我身上吸血还要嫌弃我的血不够甜美，天下就没这个道理，做人也不能这么无耻。” 裴元原本一直不吭声的，这会儿见裴老夫人被怼的毫无应对之力，只得站出来道：“裴家是书香门第，当初大哥状元及第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不难，他偏要孟家们求娶，就是看中你这个人。” “你确定？”孟娇娇看着裴元一脸茫然，嗤笑一声，“看来你不知道你大哥为何上孟家提亲。” 裴老夫人眼皮子一跳，直觉得要糟。 “三郎，咱们回家！” 裴元哪里乐意，左右他的脸已经丢了，孟娇娇必须带着银子回裴家。 “母亲，孟氏有什么委屈让她都说出来！只要将误会解开，咱们以后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孟氏，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看着裴玄急匆匆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孟娇娇一字一顿：“我有一兄长和裴玄是同窗，两人一同游学遇到匪徒，我兄长为救裴玄丧命。裴玄登门求娶，许诺若愿代替兄长看护我。”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竟是如此！难怪当初新科状元娶了个商户之女！” “我是带着十里红妆嫁入裴家的，裴家上下的花销用度，皆是出自我的嫁妆。而裴玄让我日后继续留在裴家掌管中馈，不过就是让我继续用嫁妆银子供养整个裴家。” 孟娇娇眼神凌冽，盯着已经赶过来的裴玄。 她一字一顿：“裴家欠我孟家一条性命，一门子花着我的银子，还要贬妻为妾。如此欺我辱我，我为何还要继续忍下去？那些银子我是宁愿捐给在战场上卖命的将士，也绝不留给你们！至于你们为何今日找来，我也清楚的很。不过是手里没银子了，看我将客栈开了起来，又起了肮脏心思。” 裴元大声道：“你胡说！公主嫂嫂在裴家，我们怎么会没银子！” “瞧瞧，花儿媳的嫁妆银子已经成了裴家的传统，就连公主嫁过去都不例外，更何况我这个没什么背景的商户之女？” “你、你……”裴老夫人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就要倒下去。 孟娇娇盯着她：“你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怕的，只当你裴家还我孟家一条人命！不过那日许多掌柜的登门讨债，您都没出事儿？总不至于今日听了几句实话就受不住了吧？” “孟娇娇，你适可而止。” 实在是看热闹的人太多，裴玄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了进来，而在挤的过程中已经听完了孟娇娇的所有指控。 孟娇娇看了他一眼，如此狼狈，显然裴大人过的不甚得意。 “裴玄，我若是你，就先约束好家人，免得有人不停的拖后腿。对了，你们不要想着将脏水泼我身上，我在自家客栈，是你母亲和兄弟找上我的，今日许多客人都能作证。” 孟娇娇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没心思应付裴家人，所以最好一次将他们的脸皮全扯下来最好。 第130章 立规矩 裴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自己像是没穿衣服行走于闹市，所以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若是有地洞，他保准立刻将头埋进去。 他走到裴老夫人面前：“回家。” 裴老夫人没看到裴玄眼中的厌烦，只觉得主心骨来了，立刻拉住他的衣袖道：“大郎你来的正好，孟娇娇往你头上泼脏水，你不能饶了她！” 知道孟娇娇如何都不肯回去，裴老夫人也不想忍气吞声了，非要当着这么多人面找回场子。 “当初孟家大郎落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对吧？不过是想着照顾同窗家的妹妹才会说是孟大郎救了你的命是不是？” 孟娇娇冷笑着看裴玄，一字一顿：“举头三尺有神明，裴大人可敢应下裴老夫人这话？” 她还未查出哥哥当年遇害的事情跟裴玄有没有关系，但她确定裴玄绝不是什么好人，更不会所谓的为了照顾她才谎称有恩。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裴玄身上，更有人看热闹不怕事儿大：“裴大人，你到底欠不欠孟家一条人命啊？” “欠钱好还，人命可就难了。” “若真是这样，孟家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不然，裴大人哪里有福气做驸马啊！” 人群一阵哄笑，裴玄的脸一阵青一阵紫，只觉得这一辈子最羞辱的时候的就是此刻了，而这些都都是孟娇娇和他的家人带来的。 “大郎！” 裴玄盯着裴老夫人，“母亲当真不跟我回去？” 裴玄眼神幽幽，像是泛着寒气的黑洞，裴老夫人对上的瞬间只觉得浑身冰冷，一直亢奋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她看到孟娇娇一脸嘲讽，再看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个个都等着看热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这次她是真想晕过去了。 “大郎，我、我……” “您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裴玄扶着裴老夫人的胳膊，面色阴翳的往前走，堵着路的百姓都被他身上的戾气吓到了，纷纷后退着避让开。 青黛小声道：“真是晦气，开张的好日子被他们搅合了。” “格局打开点，裴家这么一闹，整个京城都知道咱们云来客栈开张了，不也挺好。” 青黛呆了呆，还能这么想？ 但孟娇娇说的没错，今日的事情是彻底在京城传开了，继衡阳公主宗庙祭祀被罚，裴家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衡阳公主气的砸了好几套茶盏，听说裴玄接回了裴老夫人，立刻带人去了松鹤堂，气势汹汹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是来兴师问罪的。 裴老夫人求助的看向裴玄，裴玄没有任何反应，这就是不打算管了。 她的心凉了半截，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从小寄予厚望，现在竟是嫌她丢脸了？再者她为什么希望孟娇娇回来，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裴老夫人头一次生出，裴玄还不如不回来，她从前的日子多好过啊。 衡阳公主才不理会裴老夫人的复杂心情，她只知道裴家人没将她当成一回事，现在更是背着她去找孟娇娇。 这是明晃晃的在打她的脸！ 她径直走到上位坐下，冷声道：“这家里的规矩也该立起来了！” 第131章 裴老夫人的天塌了 裴老夫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只觉得头皮发麻，但她转念一想，公主虽然尊贵可到底也是她的儿媳，还能真将她拎出去杀了不成？ 这样想，她心神放松下来，靠在太师椅上道：“不知道公主说的是什么规矩？咱们家可是有谁对公主不敬重，坏了规矩？真有这样不懂事的，公主只管说出来，我定要狠狠责罚。” 衡阳公主眼底尽是寒意，“老夫人今日去找孟娇娇了？这可合乎规矩？还是老夫人觉得只要将孟娇娇偷偷摸摸的带回来，本公主就会吃这个哑巴亏？” “公主是不是听人挑拨了什么？”裴老夫人就咬死了不承认，她不相信衡阳公主还能真把她怎么样了。 衡阳公主面色阴翳，她在宫里吃过不少委屈，在突厥也是，但不代表裴家这个老太婆也能给她脸色看。 “老夫人以为自己不承认，今日看热闹的人就能全部失忆了不成？况且老夫人做的事情闹满城皆知，如今整个裴家都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如此丢脸岂是老夫人不承认就能抹杀的？裴郎的仕途会因为你受阻，裴元也会在学院里被人嘲笑，说不得连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都说不上……如此后果，老夫人可还满意？” 不愧是在宫里长大的，深谙人心，三言两语就已经掐死了裴老夫人的命脉。 最有出息的大儿子被连累，最心疼的小儿子可能连个好的妻子都娶不上。 就问裴老夫人后不后悔？ “还有一点请老夫人要明白，本宫再是被父皇罚了也是当朝公主，你欺辱本宫就是在打皇家脸面，父皇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希望等降罪的旨意下来，老夫人也能如此镇定。” 裴老夫人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慌了，急忙去看裴玄，裴玄依旧是之前的姿态，并没有开口劝和的意思。 裴老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再没有这么难堪的时候了。 她咬牙：“大郎，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母亲要我说什么？” 裴老夫人险些被这一句话给噎死，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晕死过，盯着他：“你也觉得我去找孟娇娇给你丢脸了？” “儿子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裴老夫人老泪横流：“大郎你是跟这个家离心了！你扪心自问，自从你回来，你给家里拿过多少银子？这么大一家子都要吃喝，你兄弟还没成亲，你就没想过我和你父亲该如何度日？” “二弟已经……” “你从前不知道那一万多两的银子，也不曾的往家里拿过多少银子！当初为了迎娶公主，家里可是掏空了家底，你还回来多少？” 裴老夫人气狠了，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养了一个白眼狼。 “母亲是要跟儿子算账吗？”裴玄抬起头，一脸的难以置信，“儿子险些死在外面，母亲却只想着我没给家里拿银子？母亲可是觉得儿子还不如死在外面，如此孟娇娇就能一直留在裴家？”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温度瞬间冷若冰窟。 裴老夫人心虚的不敢看裴玄的眼睛，她的确生出这样的心思，尤其手里缺银子的时候。可这样的话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你在胡说什么？！”裴老夫人一脸怒气，“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还能不盼着你好？” 裴玄笑了，只是这笑意并不达眼底。 “母亲说是便是吧。刚刚公主说要家里要有规矩，我觉得十分有道理。” 裴老夫人一脸警惕，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裴玄：“公主身边的嬷嬷会负责管家，以后母亲和父亲就只管享乐就是了，当然若府中再有什么纰漏，我也只会找管家嬷嬷。” “你……” “历来尊卑有别，以后母亲待公主还是要恭敬些。”裴玄起身冲着衡阳公主伸出手，“今日的事情让公主受委屈了，咱们回去吧。” 衡阳公主一直阴沉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她将手递给裴玄：“裴郎这样说，我就不委屈。” 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婆子，她有的是法子收拾。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裴老夫人只觉得天都塌了。 第132章 不是伤心，就是很想他们 因着谢云骁回京，大长公主就暂时回了大长公主府居住，裴老夫人在云来客栈门口的闹剧传的沸沸扬扬，连大长公主都听了一耳朵。 苏嬷嬷：“原以为是攀附高枝儿的负心人，没想到裴玄竟然还欠着孟家一条人命！那一家子当真是可恨的很！” 大长公主皱眉：“娇娇那丫头可还好？” “孟姑娘倒是稳得住，一点没让裴老夫人占便宜，反让他们丢了好大的脸。”苏嬷嬷向来稳重，这会儿也压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裴大人过来的时候，脸色当真难看的紧。” 大长公主有些心疼孟娇娇，那么聪慧懂事的一个姑娘，生生在裴家蹉跎了三年不说，好不容易和离了还要被那一家子恶心。 “苏嬷嬷，本宫记得前几日有人送帖子过来？”大长公主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子，“跟她们说明日，本宫在云来客栈请她们用饭。” 苏嬷嬷惊讶，“殿下是要给孟姑娘撑腰？您要站出来，可是要惊了不少人。” 这些年大长公主一直深居简出，很少参加宴会，更不要说主动组局，更不要说这次还将请客的地方直接定在了云来客栈，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大长公主道：“娇娇于世子有大恩，本宫自当回报。” 苏嬷嬷：“奴婢这就去安排。” …… 经过下午那么一闹，原本要回去歇着的孟娇娇一直在云来客栈待到了打烊，回到府中洗漱后又去看了平安。 小家伙身体调理的很好，来到京城也没有水土不服，这会儿已经睡的小猪似的。 孟娇娇手指在小家伙红扑扑的脸上点了点，站起身看着屋子里的伺候的人，“好生照顾小少爷，孟家自不会亏待了你们。若是被我发现有谁不上心的，便立刻发卖了！” 人都林叔买回来的应当没问题，但保险起见，孟娇娇还是敲打了一番。 “奴婢不敢！” 孟娇娇也不是非要在这些人面前立威，但平安是赵家唯一血脉，是绝不能出一点差错的。 看几个人虽然的紧张但都不慌张，孟娇娇又放缓了语气：“留下值守的人，其他人都歇着去吧。” 孟娇娇带着青黛离开平安的屋子，沿着曲曲折折的连廊缓缓而行。 “从前母亲总说我闹腾，说我和大哥的声音能填满整个院子。但你看现在多安静，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青黛鼻子一酸：“老爷夫人和大少爷都在天上看着姑娘呢，奴婢也会一辈子陪着小姐。” “好了，我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时辰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 青黛坚持：“奴婢不累，奴婢先伺候小姐安枕了再去歇着。” “我想自己待会儿，听话。” 孟娇娇都这样说了，青黛只能退下，但心里却是恨死了裴家人，若不是他们，姑娘也不会想起家人这么伤心。 孟娇娇觉得自己也不是十分伤心，只是忽然很想他们。 咔哒。 很细微的叩窗声，孟娇娇愣了一下，又是轻轻的一声，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过去打开窗子。 月光皎洁，谢云骁就站在外面，一身风华。 第133章 要当心衡阳公主 短暂的惊愕之后孟娇娇脸上已经恢复了常色：“世子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要紧的事？” 还有，他是怎么过来的？ 若是走大门，林叔必定会让人通报，所以他是……翻墙了？ 能让谢云骁半夜翻墙，定然是十分紧急的事情，孟娇娇神情严肃起来，“可是黄兰城那边……” “黄兰城无事。”谢云骁说完，看孟娇娇松了一口气接着又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他顿了顿，“平安怎么样了？” 孟娇娇：“你大半夜的过来是为了看平安？孩子很好，现在已经睡着了，你可要去看看。” “既已睡着了就不必惊扰他了。白日里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不必将裴家人放在心上。” 孟娇娇并不意外他会知道白日的事情，京城就这么大，只要有心关注，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去。更何况她和裴家人之间还牵扯着衡阳公主，这消息只能传的更快。 见她点头，谢云骁又道：“经此一事，裴家人当会消停几日，但你还是要当心些，每日出门身边多带些人。” 裴老夫人去找孟娇娇就是在下衡阳公主的面子，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是一定不会放过孟娇娇。谢云骁琢磨着这几日要不然他每日护送她往返？ 谢云骁看了看孟娇娇，又觉得若子直接说出来她一定不会同意。 但该安排还是要安排。 孟娇娇点点头：“多谢世子提醒，我会当心的。” “你可还想回黄兰城？”谢云骁看着孟娇娇，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指暗暗握紧。 在黄兰城，孟娇娇可以活的更肆意一些，她想做的事情他也都会竭尽全力的帮她做到。在京城，他虽想尽全力，但天子脚下，多少会有些掣肘。 孟娇娇笑：“当然要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云来客栈刚刚开起来，她父母的大仇还没有报。既已知道罪魁祸首是裴玄和衡阳公主，在不能亲自为父母报仇之前，她是不会轻易离开京城的。 谢云骁一直看着孟娇娇，没错过她眼底的决然和坚定，也就明白了她的选择。 其实也并不意外。 她看似洒脱实则重情，家人是她的软肋，她是一定不会放过仇人的。 看谢云骁忽然沉默，孟娇娇想了想道：“世子半夜过来看平安又问我要不要回黄兰城，可是世子要离开京城了？” 虽然如今草原三大部落的联盟暂时瓦解，可难保他们又因某种利益勾结在一起，谢云骁是早晚要回去守着的，如今只看皇上什么时候下旨了。 “离开之前定会向孟姑娘辞行，不过这几日我的确会离开京城几日，若孟姑娘遇到难处只管去寻我母亲，她会帮你的。”谢云骁顿了顿，解释道，“母亲已经知道是你救了我，她很感激你。” 孟娇娇摇头：“我救世子有自己的私心。” 他知道，但还是不想听她这么直白的话。 谢云骁眼底划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不管孟姑娘是出于什么想法，但救命之恩是真的。” 孟娇娇摊摊手：“你若非要这样说，那我也没办法。日后定是少不得要叨扰的大长公主殿下，只盼着殿下看在我救过世子的份儿不要将我打出来就行。” “必不会。”谢云骁见她眉目舒展，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带了笑意，“夜色已深，孟姑娘早些安寝。” “世子保重。” 谢云骁功夫很俊，孟娇娇只觉眼睛一花，面前已经没了谢云骁的身影。 关上窗子重新躺回床上，孟娇娇觉得自白日起就一直沉甸甸的胸口现在松快多了，她闭上眼睛，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134章 大长公主撑腰 第二日一大早，孟娇娇刚用过早饭，云来客栈的宋掌柜就急匆匆登门了。 “你是说大长公主在咱们客栈定了位置宴请宾客？”孟娇娇有些惊讶。 云来客栈的确可以用饭，可到底比不上正经的大酒楼，而大长公主若真想宴请宾客不管是大长公主府还是其他酒楼都可，却偏偏找上了他们。 这其中原因，孟娇娇一时琢磨不透。 沉吟片刻，她道：“既然大长公主府打了招呼，就让客栈里的人好生招呼。你派人去问问大长公主负责送消息的人，大长公主和来的客人可有什么忌口的。” “这个小的已经安排下去了，咱们的厨子也是顶好的，但小的心里还是发慌，所以想请东家过去坐镇。” 宋掌柜也是孟家的老人了，但他们做生意的往日里见到七品小官家的管家都要点头哈腰的，何曾遇到过这么大阵仗。 孟娇娇也理解，点点头：“你先去准备着，饭食上一定不要出差子，我过会儿就过去。” “哎！哎！小的这就去盯着。” 得了准话，宋掌柜松了口气，急匆匆的离开了。 青黛高兴道：“大长公主都愿意去咱们客栈吃饭，以后看谁还敢乱嚼舌头。” 昨日的事情虽然是裴家人主动找上门，可明里暗里说孟娇娇坏话的也不少，现在有大长公主撑腰，对他们姑娘来说可是好事儿。 孟娇娇倒是没想这么多，“家中酒窖里还有去年酿的桃花酒，你取出来带上。另外再去库房拿两套琉璃酒具一并带过去。” 不管大长公主出于何种原因来云来客栈，她都要尽力招待好。 傍晚时分，大长公主的马车最先到了，大长公主换下念经的素服重新装扮起来，周身自带天家娇女的气势。 孟娇娇带着云来客栈诸人在门口迎接，看到大长公主行了礼，大长公主摆手让人起来，又招手让孟娇娇上前。 孟娇娇立刻扶住大长公主一侧的胳膊，将人请进了云来客栈。 看到客栈冷冷清清的，大长公主惊讶：“这是专门为了招待我们清场了？” “殿下愿意来此处是在抬举我，我心里都明白。我这里到底是客栈不是正经的酒楼，人来人往的不清静，清了场您和其他几位客人也能安安静静的用饭。” 大长公主感慨孟娇娇的贴心，又忍不住的想若是从小教养大的姑娘哪里会想这么多？说白了，还是吃过苦头才能如此周到。 “好孩子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大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孟娇娇笑眯眯的陪着大长公主上了二楼包厢，包厢是特意布置过的，不管是墙上挂的画还是摆着花儿以至于桌上的杯碗茶碟都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大长公主心里越发熨帖，拉着孟娇娇的手：“她们还要等会儿过来，你先陪着我说说话。” “我给殿下煮茶。” 眼前的姑娘不卑不亢，举止有度，看到她没委屈也没告状，就像是什么事情都发生似的。 大长公主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以后若再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去找我。还有那裴家，你且等着看，很快就有大热闹了。” 孟娇娇眼睛一亮：“什么热闹？” “先保密，到时你就知道了。”大长公主难得玩笑起来，“你手脚倒是快，这么大一家客栈说开就开了起来。” 孟娇娇：“多亏了皇上赏赐。” 大长公主看向苏嬷嬷，苏嬷嬷拿过一个匣子放在桌上，大长公主亲自打开，里面是一沓银票。 “殿下这是何意？” 第135章 接地气的大长公主 难得见孟娇娇茫然，大长公主笑道：“从前我便说过，你的那些嫁妆权当是我和世子借用的，日后有机会定然会给你补上。” “不用，真不……” “这些银票肯定跟你的那些嫁妆不能比，但也是我的态度，日后还会有的。”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大长公主这是在攒钱还她？有一点还一点？ 孟娇娇一时只觉哭笑不得，没想到一直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还有如此接地气的一面。 但就像大长公主说的，不管这些银票有多少，但都是她的心意。她是真的从来没有将拿她的嫁妆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 孟娇娇心底一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偏头一笑，难得露出几分娇俏来：“皇上这次给的封赏颇丰厚，除了这家客栈，我还想做些其他生意，大长公主若愿意，不如就拿这银子入一股。” 大长公主惊讶：“你拉我入股做生意？” “皇上给的封赏还有一些，加上大长公主今日拿来的又能另起一桩买卖了。” 大长公主有些惊奇，但看孟娇娇将短短时日将云来客栈经营的有声有色，她有些动心，但也不好意思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 “给的就是给你了。” 这时苏嬷嬷轻声道：“若荣盛公主有好生意，殿下不如试试看。” 大长公主听懂了苏嬷嬷的暗示，也想起了昨日收到信，眉眼间笼上一层愁绪。 孟娇娇假装没看到大长公主主仆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笑盈盈道：“不然这样，等我将新生意整理出来拿给您，您若觉得可以咱们就一起做。” 原本这些钱她就特意拿给孟娇娇的，听她这样说就点点头：“你来安排。” 若真要参与一股，她另外找些银子拿给她就是了。 “那您等我的消息。” 孟家明面上的生意捐出去不少，可实际上还有许多赚钱的买卖，但这些都不能放在明面上，所以跟大长公主合作的话，就要再另外起一桩生意。 宋掌柜在外道：“东家，大长公主的客人已经到了。” 今日来的是跟大长公主关系甚好的两位，临安王妃和康泰郡主，都是有富贵但在朝中没什么实权的，如此她们凑在一起也不会引宫里那位忌惮。 但别看这两位是家里没什么实权，可她们的身份品阶在那儿摆着，有她们撑腰，一般人不敢来找云来客栈的麻烦。 都是京城贵妇，珠光宝气的让包厢都变得明亮了不少。 大长公主笑道：“都坐吧，也别等我招呼你们了。” 三人中，大长公主的身份最高，和她一个辈分的是临安王妃了，康泰郡主是皇上的妹妹，要称大长公主一声姑姑。 临安王爷是个闲散人，府中也没什么乌糟事，临安王妃面若银盘，看上去和煦又富贵。 她爽朗一笑：“还得是世子回京来才能见你一面，瞧着你面色倒是好了许多。” 康泰长公主身材纤瘦，虽和皇帝不是一母同胞，但因为向来乖觉懂事，在皇上面前也有几分体面，此时笑的一脸温柔。 “我也觉得姑姑精气神好了许多，这位就是皇兄封的荣盛公主吧？” 大长公主冲着孟娇娇招手：“都是一家人，上前见礼吧！” 孟娇娇知道大长公主是在给她做脸，上前恭敬道：“见过临安王妃，康泰长公主殿下。” “快起来。”临安王妃出身武将世家，只可惜一门全战死就剩下她一个孤女，知道孟娇娇捐了嫁给支援黄兰城，拉着她一脸欢喜，“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日后定会有大造化的，不要为那些没皮没脸的东西难为自己。” 康泰长公主也柔声道：“你做的很好，不必为不值得的人蹉跎自己。” “娇娇谢临安王妃和长公主，三位在这里先饮茶，我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孟娇娇行过礼下去，关上了包厢门，听到临安王妃打趣大长公主：“巴巴的叫我们过来，就是为这姑娘撑腰来了？” 第136章 用银子入股 孟娇娇关门的动作一顿，轻轻掩好下楼去了。 临安王妃看了一眼关好的门，手指在大长公主胳膊上点了点：“你该不是……” 康泰郡主也看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无奈：“我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姑娘有韧性顾大局，想多关照一些。不过你们也知道等骁儿回了黄兰城，我还是要回青城山的，就想请你们日后多关照一二。” “关照一个姑娘倒是没什么，可世子未婚，她又是和离的身份，就怕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康泰郡主没说话，但显然也是和临安王妃一个顾虑。 她们和大长公主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向来就好，也都心疼她这些年吃过的苦头，难免为她多考虑一些。 大长公主浑不在意：“没发生的事情不必多想，想多了也无用。而且若真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来……说不得宫里那位还能更安心一些。” 虽然皇帝一直说谢云骁该成婚了，可若真按照皇上说的找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只怕皇帝又要不安心了。 至于谢云骁和孟娇娇，大长公主真没想那么多，性命尚且朝不保夕，再谈其他也是奢望。 临安公主叹了口气，便不再提这些烦心的撤事儿，转而打量起这包厢，赞赏道：“这屋子是特意布置过的，这里的摆件儿比我府中的倒是不差。” “这是前朝张大师的真迹？”康泰郡主最喜欢文墨，这时也被墙上的一副富贵牡丹图吸引住了，忍不住走上前仔细看，“果真是张大师的真迹！” 大长公主刚刚没留意屋子里的摆设，经这两人提醒才反应过来，心中更加熨帖，“想来是娇娇那丫头拿了皇上赏赐的的东西特意为咱们布置的。” 临安王妃：“果然是个灵巧的孩子。我看这里虽然是客栈，可比酒楼也不差什么，下个月我要请几位夫人吃饭，就定在此处吧。” 康泰郡主也道：“我也要招待一位朋友，到时候可要跟王妃日子错开了才行。” 三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日后孟娇娇这云来客栈她们罩了。 临安王妃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回桌上，“昨日宋玉芙身边的人送了帖子，说是想邀请京中贵妇拿出一些东西参加拍卖会，所得银款捐给年前受了雪灾的百姓，话里话外还抬出了三皇子妃。” 大长公主淡淡道：“她倒是心大的很。” 康泰郡主忍不住道：“她是个聪明的，不管做什么都要先站着大义。可若真心有大义，怎的会和那裴玄……” 后面的话她没说，可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抢了人家夫婿，还惦记人家的嫁妆，虽然皇上下旨不许传，可这事儿在他们皇族之间压根不是秘密。 临安王妃：“所以凡事还是要看她做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不能只听嘴上的漂亮话。” 大长公主看她：“你拒了她？” “那不能，我也不是那等看不到百姓疾苦的狠心人，应是应了。不过昨日让我家王爷去皇上面前说了两句话。”临安王妃富态的脸上带着无奈，“她想博美名还要拉着我们，还不许别人去皇上跟前说说委屈了？” 康泰郡主闻言有些担忧：“你不怕得罪她，可三皇子那边……” “你以为三皇子就愿意现在跟宋玉芙和裴玄扯上关系？那也是个会算计的。”临安王妃摇摇头，皇上冷落太子偏宠三皇子，这才助长了贵妃母子二人的野心，“都精明着呢。” 大长公主开口：“今日咱们只是小聚，不说这些朝堂的事情。” “好好好，咱们今日就尝尝这云来客栈大厨的手艺如何。” 大长公主、公主三人在云来客栈用饭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原本压根瞧不上此处的京城贵妇也都开始纷纷跟风起来。 第137章 利息是最稳固的 云来客栈彻底在京城站住脚的时候，孟娇娇也拿着自己写的东西去拜见大长公主。 这是孟娇娇头一次来大长公主府，和她想象中的富贵逼人不同，大长公主府有些萧条，入眼也没什么名贵的话花草，倒是有一个极大的演武场，演武场两边的架子上摆着各种兵器。 不符合大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但和谢云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倒是十分相衬。 想起那晚谢云骁说要出去办事，自那之后就一直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姑娘。”青黛小声提醒。 孟娇娇回过神，抬头看到大长公主正坐在亭子里等她。她收回心神，走上前行礼。 大长公主招招手：“皇上赏赐的新茶，快来尝尝。” 孟娇娇也不扭捏，谢过大长公主就坐下了，孟娇娇将袖中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大长公主：“这是我那日说的想做的生意，请大公主过目。” “还真做出来了？” “赚钱的事儿肯定要积极一些。” 大长公主忍不住笑起来，拿着孟娇娇给的东西仔细看起来，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才看完，她抬头去看孟娇娇：“你要做胭脂水粉的生意？” 孟娇娇点点头：“历来女人的钱最好赚，衣服首饰、胭脂水粉都需要银子，身份越高用的东西也就越好越贵。” 大长公主点头赞同孟娇娇的说法，：“不过据我所知，京城有老字号的银楼、成衣铺子还有专门卖胭脂水粉的地方，你想跟这些老字号抢生意很难。” “这几日我调查过了，京城里最大的胭脂铺子是芳华斋，他们生意一直不错。但半年前老东家去世，新东家是个心思多的，他们的做的胭脂已经不如从前了。” 大长公主听说过芳华斋，闻言惊讶道：“他们以次充好？” “倒不是以次充好，而是这位新东家目下无尘，家里生意不少，他不是很瞧得上脂粉生意。他的态度就决定了下面人做事的态度。” 大长公主了然，主子不重视，下面干活的也不上心，久而久之，这东西的品质就下去了。 “你可知这京城里的铺子，明面上的东家说一回事，背后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芳华斋既然能做成京城最大的胭脂铺子，背后就不可能没有靠山。 孟娇娇：“前些日子皇上处置了一些大臣，芳华斋背后的那位也一起下了天牢，已经定了秋后处斩，家眷也全部流放。” 所以这芳华斋现在背后没人支持，但直接盘下这铺子恐有其他麻烦，但若另外开一家取而代之却是极好的机会。 大长公主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她：“你这丫头倒是雷厉风行。” “做生意需得抢占先机才行，若不然钱都被别人赚去，后面的人想喝汤都喝不上热乎的。” 大长公主被这话逗笑了，发现只要谈论起做生意，孟娇娇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像在发光似的。 “大长公主您为人宽厚，不知道多的是商人捧着银子求人庇护，更何况您是真金白银的掏了钱的？再者，不管您想做什么，手里银子多了总是好的。” 大长公主沉默，孟娇娇的话一语中的，直击她胸口。 “您放心咱们合作只是暗地里的事儿，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只是我也有事情要求您。” 第138章 不收衡阳公主的东西 衡阳公主清点着自己库房里的东西，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负责管家的赵嬷嬷越发的小心起来。 “将这个拿了送去月辉阁。” 赵嬷嬷顺着衡阳公主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金丝楠木的匣子，里面装的是衡阳公主最喜欢一尊玉观音，也是这库房里最名贵的东西。 迟疑片刻，赵嬷嬷道：“殿下，您库房里的都是好东西，随便拿出一件就够外面那些人开眼了，又何必用这尊观音呢？” “多嘴。”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衡阳公主扭头离开库房，她也不想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但自从出了宗庙的事情，父皇就再没召见过她，她必须扭转父皇的印象，重新回到他的视线中。 她花了大价钱找到月辉阁老板，只为借月辉阁的名望为此次拍卖造势。 月辉阁是庆国最有名气的拍卖场，背后的老板人称宋五爷，据说这位眼光极其毒辣，能进月辉阁的无一不是好东西，自然也会吸引很多达官贵人。 到时她将拍卖的银两捐出来，博一波好名声…… 衡阳公主琢磨着如何运作才能从这次拍卖会中得到最多的好处，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己院子门口，裴玄正坐在院子里看书。 春风拂面，暖阳融融，一身宝蓝色长衫的男人读着书十分俊美，衡阳公主沉沉的心情松快了一些，走过去温声道：“裴郎。” “我读书入了神，竟不知道公主何时过来的？我新煮了茶，公主可要喝一杯？”裴玄眼神温柔，“公主最近憔悴了许多，平日里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衡阳公主叹气：“父皇冷落了我们许久，我心中不踏实。不过幸好裴郎和宋五爷有交情，咱们只要将这次的募捐做好，父皇总能看得见。” 话音刚落，赵嬷嬷面色难看的进来：“殿下……” “可将东西送去了月辉阁？” 赵嬷嬷硬着头皮举起手上的东西：“月辉阁那边说玉主阴气，和宋五爷相克，所以他们不收。他们还说若咱们今日不能将要拍卖的东西送去，就要把场子安排给别人了。” 衡阳公主猛的站起来：“这叫什么话！” 她头一次听人说玉观音主阴气！ “奴婢也觉得荒唐，可奴婢才跟他们辩了一句，他们就将奴婢赶了出来。看那意思是当真不怕同咱们翻脸。而且奴婢在月辉阁的时候，好几个人登门询问场子的事儿。” 衡阳公主脸色难看，帖子都已经发了出去，也都应下了，这会儿月辉阁若不借场子给他们，她这次募捐就要成京城的大笑话了。 裴玄也无心看书了，他也盼着借这个机会重新走到皇帝面前，什么都准备好了，但万万没想到紧要关头月辉阁不许玉观音进拍卖场。 这宋五爷是脑子有毛病吧？ 但不管如何愤怒，还是要想办法。 半晌，裴玄才道：“我那边收着一些东西，公主觉得如何？” 衡阳公主迅速反应过来：“裴郎是说孟万山的那些东西？可万一孟娇娇知道了会不会再出事端？” “京城里人都知道是殿下操持的此次拍卖，孟娇娇定然不会去。” 衡阳公主嗤笑：“裴郎说的对，没有帖子，就靠着孟娇娇那个买来的公主头衔是进不去月辉阁的。” 第139章 凑热闹 孟家。 孟娇娇坐在廊下，一边对账册一边时不时的逗弄一下旁边摇篮里的平安，小家伙胳膊腿都有劲儿了，换上轻便的小衫就踢蹬的更欢快了。 看着无忧无虑的孩子，孟娇娇只觉得自几的心情都了不少。 林叔从连廊的另一头走过来，恭敬道：“宋五爷那边给了消息，都已经准备妥当。但姑娘如何知道裴玄手里还有孟家的东西？” 当初孟娇娇和裴玄和离的时候，他是亲自对的嫁妆单子，除了银子被花了不少，其他贵重的都从裴老夫人屋子里还有其他人院里搬了回来的。 孟娇娇手指在平安脸上逗弄了一番：“且看吧，裴玄一定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之前她一直以为孟万山夫妇是死于突厥人手中，他们的一应财务也肯定是被突厥人搜罗一空，可现在已经知道裴玄和衡阳公主参与其中。 依照这二人的阴狠自私，在谋划害人之前，难道不会先捞一波好处？ 自从那日从大长公主处知道衡阳公主要举行拍卖活动，她就起了这个心思。有枣没枣的先打一杆子再说。 没有最好，若真有…… 孟娇娇眼底划过一抹狠厉，但很快又回过神，“剩下的事情，让宋五爷按章程走就是了，换了东西送来，也不必再刻意难为他们。” 青黛忍不住道：“衡阳公主若是知道月辉阁是姑娘的产业，只怕要呕死了。不过姑娘当真要让他们将这件事办成？” 孟娇娇不以为意，笑道，“造福百姓的事情，多多益善。” 但事情的走向是否能如衡阳公主的意，就要看她的运气了。 孟娇娇伸出一根手指给平安握住，小家伙力气大的很，拉着就往嘴里塞，孟娇娇不给，他气呼呼的咿咿呀呀的。 她将手指抽出来，拿帕子给平安擦了擦嘴角，吩咐一旁伺候的人：“天儿有些凉了，将小少爷抱下去吧。” 衡阳公主将拍卖会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初六，午时不到，月辉阁门口就已经停满了马车。 五月份的阳光已经有些晒了，今日出门的夫人小姐脸上都戴了幂笠，大长公主和她身边的侍女也不例外。 一行人被迎进了天字号包厢，茶水点心很快上齐了。 苏嬷嬷将两人的幂笠取下来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坐在大长公主身旁的人赫然是孟娇娇。 掌柜的偷偷看了看孟娇娇，见她并不看自己又垂下头：“外面有人候着，贵人有什么吩咐随时叫人就是。” 待人退下，苏嬷嬷才道：“这月辉阁倒是有趣儿，客人都在包厢，省的彼此认识不好叫价。不过临安王妃和康泰郡主不能和您在一块儿怕是要觉得可惜了。” “将人一并请过来就是了。”大长公主笑道，又看了看一直在看拍卖品名录的的孟娇娇，“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毕竟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孟娇娇和衡阳公主之间的恩怨，所以当孟娇娇提出要一起来参加拍卖会的时候，大长公主当真意外。 合上名录，孟娇娇眉眼带笑：“难得能来月辉阁看看，跟在殿下身边长长见识。” “咚！咚！” 孟娇娇扭头看向已经打开的窗子，拍卖会开始了。 第140章 喜欢当焦点 今日来的人除了在包厢里的贵客，还有坐在大厅里的人，有达官贵人也有商贾小民，只要出得起月辉阁要的钱都能在此处有一席之地。 月辉阁的规矩，谁发起的这场拍卖在活动开始之前要站在中间的高台上说向前来的客人致谢，这也是当众露脸的机会。 此刻站在最前面的人就是衡阳公主和裴玄。 两人都明显是精心装扮过的，十分的光鲜亮丽，丝毫不见步行去宗庙的狼狈，这会儿并肩而立，当真养眼的很。 “不愧是公主啊，尊贵如九天神女，也难怪这位裴大人抛弃原配另娶了。” “听说他那位原配也被册封为公主，都是公主，也不知道裴大人后不后悔？” “肯定不能后悔，那孟氏即便多了公主的头衔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这从根儿就没法跟真正的公主相提并论。就说今日这么多贵人参家的拍卖会，那孟氏能组织的起来？” 包厢里开着窗户，外面的声音杂七乱八的传进来，大长公主拍了拍孟娇娇的手背：“世上多的是不知全貌就妄加揣测的人，你不要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她没放在心上。 孟娇娇早就过了因为别人的议论就跟自己过不去的年纪了，现在的她是任凭东南西北风，她自岿然不动。 她都敢当街和裴老夫人撕破脸，还能惧怕这区区流言蜚语？ 但即便如此，她仍旧感谢大长公主：“您放心，我没事儿。对了，您今日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大公主既然来了，肯定要拿东西出来的。而且依照她的身份还肯定不能太差了，要么说宋玉芙精明呐，拿着别人的东西成全自己的好名声，偏偏她扯了为了百姓的大旗，让人不能拒绝。 看孟娇娇神色自然，大长公主知道她是真没将外面的话放在心上，也笑了，手指在名录上点了点，孟娇娇惊讶：“七璜联珠组玉佩，这可是周朝的古董。” 虽不稀有，但也很名贵了。 苏嬷嬷轻声道：“这还是大长公主成亲时候的陪嫁，也没剩下几件了。” “都是御赐的东西又不能变卖，这次拍卖会过了皇上的明路才能将东西拿出来。放在库房里都是死物，若真能帮到百姓也是好事儿。”大长公主顿了顿，轻声道，“真能帮到百姓，也算是为他积些福报了……” 后面的话声音很轻，孟娇娇没听清，但看到大长公主脸上有些许伤怀，就知趣儿的没继续往下问，视线飘向了窗外。 “嘘，公主要说话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衡阳公主身上，她喜欢这种站在高处被所有人仰望的感觉，压下心里的得意。 她正色道：“年前不少百姓受了雪灾，家中房屋倒塌，天地里没有收成，所以本宫就和几位贵人一起组织了这场拍卖，此次拍卖所得钱款会全部捐给灾民。” 大厅一片掌声。 等掌声停下，大厅重新安静下来，衡阳公主继续道：“这次的拍卖会会交个月辉阁全权负责，所得钱款明细也会稍后公布。” 她轻轻颔首，牵着裴玄的手站到了圆台的另外一边，将中间的位置让给了主持此次拍卖的一个年轻小伙子。 小伙子身穿蓝色长衫，长相不是最俊美的，但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说话行事十分有章程，他走上前看向众人：“今日承蒙衡阳公主抬举在月辉阁举办此次善举，我们老板也吩咐了此次拍卖会不收衡阳公主的佣金，一并捐献给庆国百姓。” 又是一阵掌声起！ 小伙子手掌向下压了压，笑：“衡阳公主拿来乃是一件极其少见的珍品，将会是这次拍卖会压轴的东西，大家可一定要等到最后，错过了可是一定会遗憾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拿出来给我们先过过眼瘾啊！” “那可不行，既是压轴肯定要最后出来。不过咱们其他贵人送来的东西也是极好的，其中不少宝贝都是皇家御赐，拍回家给姑娘做个嫁妆或者儿子当聘礼都是极体面的。” 这话顿时让不少人蠢蠢欲动：“小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将好东西拿出来吧！我们都带着银子呢！” 第141章 压轴的好东西 小伙子笑：“既然大家伙嫌我话多，咱们就直接看好东西。今日拍卖的第一件东西是一件金帘梳。” 盖在托盘上的红布揭开，一件精美绝伦的饰品就出现在在了众人眼前。 金帘梳手掌大小，梳背上镂空雕饰鸾凤飞舞和两只对飞的蜜蜂，外缘以上百枚金花连缀成花网，花网末端系铃形坠角，插于前额发髻时，花网可披垂如帘，故名金帘梳。 寻常金楼里也有金帘梳，但做工如此精美的在民间却极其少见，不少人都起了心思。 小伙子将众人视线看在眼里，含笑开口：“这枚金帘梳起拍价五百两！各位可以竞价了。” “六百两！” “七百两！” “七百五十两！” …… “我出一千两！” “一千三百两！” “……” 看着人群不停的叫价，回到包厢里的衡阳公主脸上露出笑意，头一件就竞争的如此激烈，后面的好东西价格只会更高。 “多亏了裴郎的好主意，咱们将这次的事情办好，父皇一定会宽恕我们。” “我和公主想的一样。” 只要今日的事情圆满成功，他有把握让皇上的气消个七七八八，后面只要再上进些，他还是能很快爬上去的。 裴玄面带笑意，原本还有些担心将孟万山的物件儿拿出来会惹麻烦，可这会儿就只有得意了。衡阳公主说的没错，孟万山夫妇已经死的透透的，孟娇娇凭什么说东西是孟家的？ 而且那么多东西，他总不能一直藏着不用。这次的事情一定会传的沸沸扬扬，只要孟娇娇没反应就证明她压根不知道这些东西，他也能彻底安心了。 若她知道……裴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他不可能一直被个身份卑贱的女人要挟。 没错，即便孟娇娇已经被册封为公主，在他眼里依旧是那个浑身铜臭味的商户之女。 压下眼底情绪，他叹气道：“我知公主厌恶孟娇娇，但这段日子还请公主一定要忍耐。现在有大长公主帮着孟娇娇，咱们还是暂避锋芒的好。委屈殿下了。” 衡阳公主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在她看来，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孟娇娇，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偏她跟佛裴玄提及几次，裴玄都顾左右而言他，这会儿更是让她忍孟娇娇，孟娇娇也配？ 衡阳公主心里发狠，若这次孟娇娇真敢跳出来，她正好顺手收拾了。 裴玄只当没看到，依旧眼神温柔的看着衡阳公主。 外面的成交声传来，那枚金帘梳最终以两千六百两的价格被一个南方商人收购。现在台上已经放上了另外一件东西。 “这是一对凤衔灵芝金耳环，也是宫中御赐之物，起拍价三百两！开始竟价！” 又是一轮你争我抢，随着后面的好东西越来越多，拍的价格也一次比一次高，大长公主拿出来的七璜联珠组玉佩拍出了五千两的价格。 等拍卖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今日拍卖所得银两已经过十万两！ 大厅里依旧座无虚席，所有人都眼睛明亮，今日见许多的好东西，就对最后压轴的东西更加好奇了。 所有的人都有一个认知，能将这么多好东西压住的东西一定是天底下顶好顶好的东西！ “看大家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们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最后的珍宝了！我刚刚有幸先看了，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宝贝。”小伙子冲着衡阳公主和裴玄的包厢抱拳施礼，“衡阳公主能拿出这样珍贵的的东西拍卖，是真的将守在百姓放在了心上！衡阳公主高义！” 大厅里的百姓纷纷附和：“衡阳公主是真的将百姓放在了心中上！我们都感激公主殿下！” “有公主殿下是我们的福气！” “公主和裴大人当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玉人！” “公主殿下和裴大人为庆国舍生忘死，都是好人！衡阳公主和裴大人都是大英雄！” 说到兴起，不少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衡阳公主站在窗口，红着眼高声道：“本宫身为庆国公主，受百姓供奉，为百姓做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的，当不起诸位的夸赞！大家请坐，今日的茶水本宫买单。” “多谢公主殿下！” “请拍卖继续。” 衡阳公主坐回到椅子上，视线却一直盯着圆台上的东西，裴玄亦然。 第142章 惊呆众人 大长公主也在看桌上的名录：“这上面没有压轴的这件物件儿。” “月辉阁的规矩，压轴的东西都不上名录，为的就是吊大家胃口。而且这东西能不能压轴，也是月辉阁说了算。所以为着月辉阁自己的名声，通常最后一件物件儿是绝不会让人失望的。” 苏嬷嬷笑：“公主对月辉阁的事情这么了解，可是从前也来拍过东西？” 孟娇娇垂眸：“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来过几次。” 大长公主示意苏嬷嬷取了两人的幂笠，她和孟娇娇戴上一起站在了窗前：“咱们也瞧瞧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衡阳公主是陛下的女儿，手里有宝物也实属正常。” “皇上？”隔着幂笠，大长公主看不清孟娇娇脸上的表情，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你也学会打趣了？皇上可赏赐不了什么名贵的东西，说不得是裴家的传家宝。” 孟娇娇顿了顿，才懒懒道：“没想到今日竟能赏到裴家的传家宝。” 大长公主听出她的嘲讽，只当她气裴家从前藏的深，只一味的惦记她的嫁妆银子，轻叹了口气，更加怜惜眼前的姑娘了。 圆台上的小伙子是会造势的，现在不管是大厅里客人还是包厢中的贵人，都紧紧盯着被红布遮盖住的托盘，想知道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宝贝。 “大家可要瞪大眼睛，一定不要眨眼。”小伙子逗趣儿道，忽然的双手拿开红布，露出一卷画轴。 有人失望道：“难道是前朝的画卷？” 字画这东西文人喜欢，但很多人是理解不了其宝贵，花一大笔银子买张纸回去肯定不如买给金银珠玉的宝贝。 “前面的古董也不在少数，你这字画就再名贵也压不了轴啊！你们月辉阁该不是耍人的吧？” “画上衡阳公主送来的，倒也怪不得月辉阁……” 满口抱怨的人都是哑巴了，刚刚给衡阳公主磕了头唱了高调，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现场气氛尴尬起来。 “大家先不要着急。”衡阳公主含笑，“这字画能不能压轴，好不好看，也要等看过了才知道是不是？现在就有劳月辉阁的小哥儿将字画展开吧。” 随着画卷徐徐展开，众人的脸上的表情从敷衍到惊奇最后直接说不出话了。 即便是最粗俗不通文墨的人也知道这幅《瑞鹤图》的好处来。 暮色四合，宫殿巍峨，数十只白鹤翱翔于天际，是真的翱翔。每个人都能看到白鹤在飞，更甚于能看得清翅膀上的每一根羽毛。 洁白的羽毛染上夕阳的光泽，且因为白鹤飞舞位置的变化，羽毛的光泽也在变化。 衡阳公主道：“这乃是史上赵大师的《瑞鹤图》，是驸马的传家宝，现在驸马愿捐出此图救助百姓！大家可以竞拍了。” 这当真是传家之宝！竞拍的价格很快从五千两飙升到两万两，而且看客人的兴奋着价格还会往上走，就连包厢里贵人都有不少出手的。 大长公主：“颈欲细而长，足欲瘦而节，身欲人立，背欲直削……空林别墅，白石轻松，惟此君最宜。都传言赵大师的画卷尽数毁于战乱，没想到竟留下最好的一副！” 幂笠下，孟娇娇双眸紧紧盯着圆台上的《瑞鹤图》，她不过是诈一下，没想到裴玄还真没让她失望。 她深吸一口气，将将压住沸腾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殿下，我去更衣，很快回来。” 第143章 宋五爷竟是女子 看着重新关上的门，苏嬷嬷叹气道：“荣盛公主这是还没放下吗？平日里看她洒脱，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本宫倒觉得未必，娇娇性子坚韧，当初被裴玄和衡阳公主两人联手逼迫都能挺过来，断不会因为眼下两人风光就不悦。”大长公主语气笃定，“而且你看她这些日子在京城中做的事情，可不像是没放下的样子。” 苏嬷嬷想了想还真是像大长公主说的一样，也跟着笑了：“是奴婢糊涂了。” 这时外面又掀起一阵竞拍热潮，《瑞鹤图》的价格已经飙升至十万两银子！ 即便如此，还有人不停地在加价。 苏嬷嬷咂舌：“这些人莫不是疯了？” “赵大师的《瑞鹤图》值得，若非本宫囊中羞涩，只怕也要下场跟他们争一争的。”大长公主以扇柄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芸娘，你觉得娇娇的主意如何？” 虽然她同意了帮孟娇娇的忙，可依旧没能彻底下定决心和她一起做生意。 “本宫给她的银两原是一番心意，若真充做入股的本金就和最初的心意相悖了。且本宫不擅做生意……若真入股，岂不是在占一个孩子的便宜？” 苏嬷嬷哭笑不得：“殿下您这是着相了，荣盛公主虽然也有公主的封号，可在许多人眼中，她仍旧是是商贾的身份。她想找您合作定是好意，可也未必没有想求个靠山的意思。” “即便没有这生意，本宫也会护她一二。” “奴婢看荣盛公主不是个喜欢欠人情的人，所以她定是不愿白白受您庇护，这才有了要跟您合作生意的想法。”苏嬷嬷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奴婢说句僭越的好，殿下您现在也很需要银子。南边可等着您的银子活命呢。” 大长公主沉默下来，许久才道：“罢了，等派出去调查的人有了消息，本宫找娇娇谈做生意的事情。” 苏嬷嬷松了口气，她自幼跟在大长公主身边，看着她成亲生子又家破人亡，最是知道她心里的苦。 放眼天下，谁又能想到金尊玉贵的大长公主、皇上的亲姑姑会受困于钱财？如今能多一条来钱的路子，大长公主也不少些烦心。 而且她觉得荣盛公主是个会赚钱的主儿，要不她也将自己是私房银子归拢归拢一起入一股？ 拍卖场的高潮一浪高过一浪，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看台上，而此刻孟娇娇坐在月辉阁的后院梨花树下，在她对面坐着一个浑身英气的年轻姑娘。 世人都知道月辉阁的宋五爷神龙见首不见尾，极有能耐和背景，却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有人说他是个俊美无俦的公子哥儿，还有人说他说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还有人说宋五爷是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但是无人知道，真正的宋五爷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宋五爷本名宋管彤，本家是隐世不出的大族，族中出了许多的大儒，男子女子皆要读书，偏宋管彤是个例外，最向往的就是闯荡江湖。 当年外出做生意的孟娇娇救了受伤的宋管彤，两人一见如故引为莫逆之交。 “孟娇娇，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我在南疆的三年给你去了多少信，为何不告诉我你的事情？” 从前明媚骄阳一般的姑娘，短短三年失去了父母兄长，还被休弃…… 宋管彤黑着脸盯着她，盯着盯着自己却先红了眼睛。 “你应该写信告诉我的。”宋管彤摸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要不你跟我走吧，我肯定能把你养的好好的。” 孟娇娇心里暖暖的，却是摇摇头：“之前……的确很难，可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做错事情的人从来不是我，我为何要走？” “知道你会这样说我还是不死心想多问一句，也罢，你既留在这里，我也留下和你做伴儿就是了。你和那衡阳公主有夺夫之恨，你为何让我接她在月辉阁拍卖的单子？” 第144章 画被毁了 宋管彤盯着孟娇娇：“可别说你圣母心发作了，依我对你的了解，你这样做后面定然还有其他打算。在我的场子上搞事情，你总要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孟娇娇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那《瑞鹤图》如何？” “我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也知道那是顶好的东西！若是让我祖父他们见了，说不得要一日三炷香的供起来！再不然，你听听外面叫嚷的动静，也知道这东西有多稀罕了。” 孟娇娇：“若我说这幅画是孟家的呢。” 短暂的寂静之后，宋管彤拍桌而起：“你是说裴玄贪了你的嫁妆？！好一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闹了半天，是拿着你的东西在外面冲大尾巴狼呢！你既知道还让他们来月辉阁，可是要把画要回来？你放心，有我在肯定不能让你白白受这个委屈！” “听我把话说完。”孟娇娇哭笑不得的摁着宋管彤坐下，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这幅画不在我的嫁妆里，但的确是孟家的。我父母出事之后，孟家少了一些东西。” 知道宋管彤的性子，怕她直接拎着刀去砍人，孟娇娇没有直接说出孟万山夫妇的事情和裴玄衡阳公主有关，只隐晦的解释一番。 “孟家出事儿之后有一段日子的混乱，我一直以为东西是被贼偷走了。我也是最近得到消息裴玄那边多了一些珍玩，我才起了心思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孟家的。” “所以你让我故意刁难衡阳公主，就是逼迫裴玄将好东西拿出来？” 孟娇娇：“衡阳公主从前并不得宠，即便后来被皇上封赏，也没有多少价值连城的东西，所以只要他们还想在拍卖会上搏个名声，就只能拿出更好的东西来。” “万一裴玄不往外拿呢？” “不会，站过高处的人，是很难再忍受自己低入尘埃。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拯救自己仕途的机会。” 宋管彤点头表示理解：“这狗东西就不怕你认出来把东西要回去？” 孟娇娇扯了扯嘴角：“在裴玄眼中我不足为惧，且他笃定我没办法证明这幅画是孟家的。说不得还要反说我见不得他好，故意抢孟家的宝贝。” “抢也不能抢，夺又没法夺，还真是难为人。”宋管彤皱眉，抬头看着孟娇娇面色镇定，也回过了神，“你早就想到了办法？” “若他拿出来的是别的东西我未必办法，但他偏偏拿的是《瑞鹤图》。”孟娇娇冲宋管彤招招手，等人靠近了，凑在她耳朵边上，如此这般的叮嘱了一番，“安排个手脚麻利人。” 虽然孟娇娇话有些匪夷所思，但宋管彤还是点点头：“你放心，我亲自去做这件事，保证不会出一点差子！” 孟娇娇挑眉：“你露面就不怕被家里人抓回去？” 宋管彤翻了个漂亮的大白眼：“你是不是傻？我肯定是要带人皮面具的。你就等着瞧好吧！” 孟娇娇返回包厢，因为脸上一直带着幂笠，即便路上遇着了几个贵人，也没有被认出来。 而此时《瑞鹤图》的价格已经被喊到了十五万两，是一个十分富态中年男人和包厢里的没有露面的一位贵人。 主持拍卖活动的年轻人向下压了压手，示意暂时停止喊价：“不少客人的嗓子都哑了，咱们不如先喝茶润润嗓子，休息片刻再开始。” 之前不觉得，现在被提醒，不少人都觉得自己嗓子冒烟儿了，开始咕咚咕咚的灌茶水。 没喊价的人也是满脸兴奋，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讨论这幅画，说到兴奋处引经据典，好不热闹。 就在众人议论这幅画最终能卖多少银子的时候一声怒斥，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你在干什么？！” 主持拍卖的年轻男人忽然端着的水朝着画泼泼了出去！ 等众人看到价值数十万两银子的画被破水毁了，短暂的惊愕之后就是极致的愤怒。 “这画毁了啊！” 水迅速浸湿了画布，各种颜色的颜料顺着水一起往下淌，刚刚还群鹤飞舞的画这会儿活像打翻了染料盘，什么仙鹤宫殿全混在了一起。 第145章 画的奥妙 短暂的惊愕之后，衡阳公主和裴玄匆匆赶过来，此刻黑黑绿绿的污水还在滴答滴答，像极了银子打水漂的声音。 十五万两银子！全没了！ 裴玄面色铁青，怒斥道：“为何要毁掉这幅画？是谁派你来的？” 年轻男人有些狼狈，但声音比裴玄嚷的还要大：“这压根不是你的画！拿着别人家的东西来做慈善，你们真虚伪！我就看不管你这样的小人！” 这话一嚷嚷出来，比画被毁了还让人震惊。 他们可都记得衡阳公主当众说这副《瑞鹤图》是裴家的传家宝，现在有人宁愿毁了画也要指证画不是裴家的。 既不是裴家的，那又是谁的？ “你说这话可有证据？”大长公主也走了下来，看着被毁掉的画有些心疼，这可是赵大师的作品，说不得还是唯一一副。 她挥挥手示意放开年轻男人，衡阳公主见状立刻出声：“大长公主殿下，这分明就是个无赖，您何必听他的胡言乱语？” “你在教本宫做事？” “衡阳不敢，只是这事儿毕竟是裴家的，让衡阳和夫君处置更妥当一些。” 临安王妃也走了下来，恰好听到这话，当即道：“现在人家说这画不是裴家的，若再让你们夫妻处置就不合适了。大长公主位份最高，也是你们的长辈，她来处置最妥当。当然，你们若不服气，只管去求了皇上来。” 临安王妃和大长公主是手帕之交，又怜惜她半生孤苦，自然看不得衡阳公主当众顶撞大长公主。 衡阳公主憋了一肚子火气，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王妃说的是，如此就辛苦大长公主殿下了。” 大长公主不理会她，却是拍了拍临安王妃的手，领了她的维护之情。 苏嬷嬷让人搬来了椅子，扶着大长公主落座：“现在是大长公主在问你话，你照实说来。你若有冤屈殿下自会为你做主，你若是蓄意破坏，可是要挨板子下大狱的！” 裴玄眼神暗沉，盯着地上的年轻人，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但旋即又发狠，等他查出是背后指使之人定要对方付出代价！ 他损失的不是十五万亮银子，而是自己起伏的机会！ 但下一刻，他就被男人的话惊得险些失态。 “我原是孟家家仆，我们老爷是孟万山。我家姑娘将家产全捐了之后就遣散了我们，我就进了月辉阁，今日一见这画我就认出来了。” 大长公主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带着幂笠的人，视线重落到男人身上：“你是说这画是孟家的？” “没错！这画上我们老爷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当时原是要放在姑娘嫁妆里，但姑娘见老爷实在喜欢就拒绝了。后来老爷夫人遇难，也就没人想起这幅画了，直到今日。” 众人哗然！ 今日上衡阳公主和裴玄享尽风光的《瑞鹤图》竟然是孟家的东西！而且还被孟家旧仆当众指认出来，就说打脸不打脸？ 孟娇娇从裴家搬走嫁妆的时候可是满京城的人都看到了，好东西着实是不少，倒是裴家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能买得起这样名贵的画？ 别说什么传家宝，赵大师死了也没多少年，怎么就成了裴家的传家宝？ 裴老爷子买的？那可是法帖都要借孟娇娇的的主儿，能买得起这画？ 各种议论声纷沓而至，衡阳公主一言不发，裴玄盯着那人冷声道：“一派胡言！分明是你毁掉了我的画害怕受罚才故意扯出了孟家！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来污蔑本官的？” 反正现在画也毁掉了，就算孟娇娇亲自来指认，他也不怕的。 年轻男人抬起头和裴玄对视，悲愤道：“你既说这画是裴家的，那你可知这画中的奥妙之处？” 第146章 咬死了孟娇娇 众人的视线又转回到裴玄脸上，今日的热闹当真一场接着一场。 裴玄沉声道：“这幅画的奥妙之处众人皆能看到，何须你再多说？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说受何人指使。既已和离，她若真有什么不甘心，只管去裴家找我，不必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这话就差没直接点名是孟娇娇指使对方毁掉这画了。 年轻男人眼神闪烁，继而硬着脖子怒道：“你少在这里攀咬我家姑娘！分明就是你占尽孟家便宜，辜负了我家姑娘，还抢了孟家的宝贝！” 这话一出来，人群一片唏嘘。 不管现在怎么样，当时说裴玄攀上高枝儿是事实，衡阳公主抢人夫婿也是事实。虽没人当面议论，可看众人的眼神就能猜出他们的心思。 衡阳公主脸色铁青，厉声道：“你不过是孟家家仆，也已另寻了东家，若不是受人指使又怎会有胆量和理由在这种场合捣乱？你若再不说实话，就不要怪本宫不客气了！” 裴玄和衡阳公主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两人已于无声中达成了默契，不管今日这事情是不是孟娇娇指使，都必须按在孟娇娇头上。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维护住自己的名声，才能在皇帝面前有所交代。 而且若能将今日的事情做实了，等日后裴玄再拿出什么东西来，孟娇娇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裴玄怒斥道：“还不老实招来！难不成你还真想去天牢里说话！” 年轻男人两股战战，再没有之前主持拍卖会的从容自在，像是再也不能承受来自两人的威压一般，整个几乎都要趴在地上了。 原本震惊裴玄偷拿孟家东西的客人也都纷纷改了口风。 “真是受孟娇娇指使啊？咱就说不管之前谁对说错，都已经和离了，再搞这些手段就太不体面了！” “商户之女知道什么是体面？当时逞一时义气和离了，现在看人家成双成对的又后悔了呗！” 不少人点头赞同，但也有人提出不一样的看法： “若当真不甘心，上次裴老夫人登门去请她的时候怎么不顺着台阶下来？” “这还用想，那是要给自己抬身价，结果裴大人压根不吃这一套。这不又有了今日这一出！” “这样说还真是下作的很！” 年轻男人咬牙坚持：“你们胡说！你们都不许污蔑我家姑娘！” “机会已经给你，但你还如此嘴硬，那就送去京兆衙门吧。”裴玄冷声道，心里已经有了杀意。 只要这人进了牢房，“惊恐自杀”，这件事就能钉死了孟娇娇！ 如此以来，毁了一副《瑞鹤图》换来这么多好处倒也不算太亏。 眼看着衡阳公主挥挥手，已经要将年轻男人压下去，大长公主冷冷道：“你们处理的如此爽快，倒是真将本宫当成了摆设？” 临安王妃嗤笑：“这两位可是有大功劳傍身的，又深受皇上喜爱，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大长公主也不要生气，要怪就只怪世子没立下这两位这样的滔天功劳。” 呵！ 这话就跟直接拿大耳瓜子在衡阳公主和裴玄两人身上来回扇一样，谢云骁常年驻守北地，又才立下大功劳。而裴玄和衡阳公主才被罚过，两相比较，立见高下。 衡阳公主面色铁青，一二再再而三被大长公主和她身边的人敲打，此刻再也忍不住了，“衡阳知道因为孟娇娇捐银子给谢世子的缘故，大长公主对她一直多有维护。可您再念她的情，也不能枉顾事实真相。” 裴玄扶着衡阳公主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再开口，衡阳公主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今日拍卖会原就是为了受灾百姓，若被人肆意污蔑，伤的是大家的脸面，也有损皇家威严。大长公主，您这样不好……” 临安王妃气急败坏，当即就要撸袖子上前撕衡阳公主的嘴，却被大长公主身边的人拦住了。 “大长公主不过是问一问事情真相如何，怎的到两位嘴里就是偏私了呢？难不成不顺着衡阳公主和驸马，就是在损害皇家威严？你们，何时能代表皇家威严了？皇上知道你们这样说吗？” 裴玄眸子陡然收紧，这声音…… 是孟娇娇！ 第147章 赵家人 在裴玄和衡阳公主的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孟娇娇摘了幂笠缓缓走到人前，视线扫过刚刚扎堆诋毁她的一群人后，重新落在了裴玄和衡阳公主身上。 “大长公主品行高洁，即便是皇上都十分的敬佩和维护，怎么到了衡阳公主嘴里那么好的一个人就变的公私不分了呢？还有，大长公主明明已经说要处置此事，两位却处处掐尖压根不给大长公主开口的机会，这又是什么道理？” 孟娇娇眼波流转，明明嘴角含笑，但熟悉她的人就知道这笑丝毫没有到眼底。 “难道这就是衡阳公主和驸马日日步行去祭拜太庙的长进？若太庙的诸位神灵知晓两位如此作为，焉知不会再一次天降惊雷！” “孟娇娇，你大胆！” 衡阳公主面色铁青，她万万没想到孟娇娇竟然在现场，而且竟还敢当众给她难堪，简直可恶至极！ 孟娇娇嗤笑：“皇上赐了我公主封号，赏了公主府，所以在身份上，我和衡阳公主你是一样的。既然你不比我身份高哪儿去，又哪里来的大胆之说？” 临安王妃目瞪口呆，她偷偷捏了捏大长公主的肩膀，眼神询问：孟氏一直这么凶猛的吗？一人对上两人都占上风啊！ 但该说不说，怼的人心情舒畅，没瞅着这两人的脸都绿了。 若说祭拜太庙是衡阳公主的荣耀时刻，那太庙被雷劈的污点则会跟她一辈子。 身份上都是公主没错，可孟娇娇有公主府，衡阳公主的跟公主府被没收了啊！ 这一波，孟娇娇完胜！ 裴玄咬牙：“你对我们心存怨气，私下里尽可说，何必在今日闹事？你可知道毁掉的这幅画若卖出去能救活多少受苦受难的百姓？你如此狭隘自私，怎还有脸提及自己的公主封号？” “不愧书读的多，张口就能给人扣帽子！若裴大人去掌管刑狱，只怕日日都要有冤死的鬼。”孟娇娇冷声道，“但我还是想亲口问一句，裴大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这副《瑞鹤图》的奥妙？” 临安王妃实在是太喜欢孟娇娇的性格了，忍不住喊道：“荣盛啊，这画刚刚已经展现了神奇之处，难不成还有其他奇妙的地方？” 孟娇娇笑了笑没回答，而是依旧看着裴玄：“裴大人说呢？” “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何必卖关子。” 孟娇娇摇头：“若我先说出来，到时候裴大人反口说自己也知道，要么就说自己虽然不知道，但我在裴家三年，早就探来了这画的奥妙，那我岂非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裴玄面色铁青，每次和孟娇娇打交道，他都领会到对方越来越难缠，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却已经堵住了他所有的说辞。 “事实本就如此！”他冷声道。 事情闹的这个地步，他只能像孟娇娇说的那样，一赌她压根没证据不过是在唬人，二则就像是孟娇娇说的那样，即便有证据那一定咬死了是她在裴家的时候知晓的。 最坏的结果这事情最后难辨真假，不了了之。 临安王妃低声道：“这事情棘手了！” 衡阳公主冷笑：“孟娇娇，你最好拿出能说服人的说辞，否则的话我必要去父皇面前讨个说法！” 孟娇娇不接她的话，只盯着裴玄：“你既说这话是裴家的传家宝，那我问你是何时传下来的？按照赵大师做这副瑞鹤图的年纪来算，这幅画流传出来是在裴老爷子五十岁上下的年纪，那个时候你祖父已经不在人世。” 所以这画只能是裴老爷子得来的。 “这么珍贵的画，裴老爷子难道没说从何处得来？所花银两多少？而你裴家又能否出的起这个银子？” 偏了的画风硬生生被孟娇娇拉了回来，问题重新回到最开始，这画裴家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若是买的，又是花了多少银子？ “你只需证明这画是孟家的，至于裴家如何得来的与你无关。” 孟娇娇点头：“是要证明。” 她朝着人群中的某个角落看过去，易容过的宋管彤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走上前，少年年纪不大，却一身的书卷气。 大长公主疑惑道：“娇娇，这是何人？他们能证明这画的来处？” “自然。”孟娇娇无比认真道，“我和裴大人各自有理，就只能请赵家人来说说了。” 赵、家、人！ 第148章 解密 赵大师出自前朝名门，家里和宋管彤家差不多，出了许多大儒名人，赵家在文人中名声几号，说是振臂一呼万人应和也不过，尽管赵家人没有不臣之心，但依旧碍了前朝皇帝的眼。 小人陷害、皇帝默许，赵家赫赫大族迅速凋零，而赵大师的画风也在家族蒙难之后急速变化，这副《瑞鹤图》是他前期的画作。 大长公主惊讶道：“这少年是赵家后人？” 孟娇娇点头：“这位是赵大师的孙子，有赵大师印鉴可以证明身份。他也可以证明这幅画的来历。” “你既然存了心要闹事，这孩子也一定是提前准备好的！”裴玄是绝不会承认这孩子身份的。 少年站出来冲着大长公主拱手：“小子赵士程，我祖父是赵頫。我手中拿的是祖父的印鉴，因为小子的父亲幼年顽皮将印鉴摔坏了一个角，所以祖父画作上的印章也都会缺角。” 苏嬷嬷上前将印鉴接过来送到大长公主手中，大长公主检查后又举起来示意周围的人看：“的确如这孩子所说，这印鉴少了一个角。” 众人哗然！ 真是赵家后人！ 裴玄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怎么也没想到孟娇娇会找来赵家后人！ 大长公主的温声道：“本宫信你是赵大师的孙子，可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证明这幅画不是你祖父卖了出去，最后辗转到了裴家呢？” 这话说的不偏不倚，即便是裴玄也说不出什么来，可他的心还是沉沉下坠。 自从《瑞鹤图》出现，事情就朝着不受他控制的方向发展，一直到了现在，他隐隐有被逼上绝境的感觉，若真的证明这画是孟家的，他当如何脱身？ 裴玄完全没发现他心里已经认输了，潜意识的开始找后路。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赵士程身上，原本大家伙还在惋惜名画被毁，现在都因为事情九曲十八弯的走向开始关心下面还会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赵士程向大长公主行了一个学子礼，朗声道：“因为这幅画原是送给梅老先生的，也就是孟姑娘的外祖父。” 裴玄冷声道：“你说的人都已经作古了，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赵士程年纪虽小却也不生气，温声道：“梅老先生原名梅知鹤，这幅画是祖父为庆老先生六十寿辰所作，其中奥妙，孟姑娘应该知道。” 孟娇娇笑：“我的确知道，却怕有人不信。” “劳烦您亲自解开谜底，大家看清了其中隐藏的东西，谁真谁假自然一目了然。” “也好。” 孟娇娇看向月辉阁里的小厮：“我需要一盆水。” 水很快送上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孟娇娇端着水盆照着已经脏乎乎看不出丝毫原来痕迹的画再次狠狠泼了过去，等水滴滴答答的淌的差不多了，她拿着帕子一点点将水痕抹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知道这幅画究竟有没有奥妙之处！如果有的话，那该是什么样的奥妙才能超过上之前的白鹤振翅。 孟娇娇动作轻柔，仔细的擦拭，随着她的动作，原本脏兮兮的画面开始一点点出现了变化，等猜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人群中一阵惊呼。 “妙啊！太妙了！” “赵大师的画技竟已经如此登峰造极！” 随着孟娇娇擦掉最后一点污痕，焕然一新的画重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众人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在一片寂静中，裴玄脸上一片煞白。 怎么会这样！ 第149章 裴玄，你如何选 若说之前的白鹤振翅已经惊为天人，那么现在的画才是真的应了那句“此物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脏污尽数擦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画卷上白鹤在梅林中翩翩起舞，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溪水流动泛着粼粼光泽，走的近了仿佛能听到水流撞击青石的叮咚声。 在溪水边上，一个梳着桃心发髻的五六岁的女童趴在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膝头上，仰起的小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意。 女童发髻上的粉色丝绦随微风起舞，真切的好似一伸手就能碰到似的。 赵士程指着画卷上的题字：“贺老友梅知鹤生辰之喜，白发垂髫，怡然自得。孟家有女娇娇甚是喜人，知鹤甚爱之。” 现场一片寂静，众人脸上表情各异，尤其刚刚七嘴八舌诋毁孟娇娇的几个更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人家画上就写着孟娇娇名字呢，这画就是人家的。 临安王妃：“荣盛啊，这幅画有没有可能是你家里人卖掉了？” 问出了某些人的心声，再是写着名字，被家里人卖了，再辗转去了裴家……也是也可能的。 孟娇娇摇头：“我外祖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而自我记事起，孟家就从未缺过银子。” 嘶！ 这话说的十分不谦虚，可想想孟娇娇捐赠给国库的那些银子，谁也不能说人家吹牛。孟家既不缺钱，那就断然没有卖画度日的可能，更何况上面还有孟万山岳父和女儿的画像。 所以，裴玄究竟从何处得来的这幅画就很值得推敲了。 大长公主看向裴玄：“事到如今，驸马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还坚持这幅画你裴家的传家宝？” 裴玄觉得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微微蜷缩起手指，面色看似平静，实在心里已经天翻地覆。 事到如今，他要如何翻身？！ 若是被钉死了偷拿孟家的画，这污点就会跟他一辈子，他的仕途就彻底到头了。 不，不能这样！ “这幅画是驸马的父亲拿给他的，他老人家说是传家宝，我们也没想到竟然是孟家的画。”衡阳公主皱着眉头，一脸讶然的看着裴玄，“裴郎，是不是当初清点孟娇娇嫁妆的时候，漏掉了这幅画？” 已经被松开了的年轻男子立刻道：“这画压根就没放在我姑娘的嫁妆中，又怎么会一起带去裴家？” 衡阳公主：“听说孟万山极其疼爱孟娇娇，偷偷塞进箱子里没告诉她也是可能的。既是偷偷放进去的肯定不在嫁妆单子上，和离清点嫁妆忘记拿出来也是有的。” 孟娇娇看向裴玄：“驸马觉得是这样吗？是你的父亲偷偷藏了下了这幅画。” 是自己一力承担，还是推裴老爷子出来做替罪羊？ 裴玄，你当如何选择？ 孟娇娇眼底露出嘲讽，别看裴玄现在满脸纠结，其实她知道他会做什么选择。 “这件事虽然是父亲没留意，但也是因为我想为受灾百姓做点事情的缘故，所以罪责还是在我。” 果然，在自己和裴老爷子之间，裴玄选择了自己。 不过如此也好。 孟娇娇：“我自己尚不知道这画在我的嫁妆里，裴老爷子竟知道？知道了还能不动声色的把画拿走私自扣下，这难道就是老爷子口口声声说的书香门第的家风？” 宋管彤：“不告而取是为贼！” 实话啊！ 可这不就是贼！ 扣留了人家的嫁妆，还敢当传家宝拿出来炫耀，再想想裴玄之前和孟娇娇对峙的话，这裴老爷子是笃定了孟娇娇拿不出证据证明这画是裴家的啊。 有人忍不住道：“这着实有些欺负人了，忒无耻！。” 裴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青筋根根暴起，他有心反驳，可也知道这个时候他说的越多就错的越多。 衡阳公主：“既然证明这画是你的，那拿回去就是了。我会另外取一件东西拍卖救助灾民。因为一己之私搅乱今日大事，你可对得起父皇给你的身份。” 宋管彤当即就要上前开口怼，被孟娇娇眼神拦住。 她自己来。 第150章 裴玄，你这个畜生 孟娇娇：“依照衡阳公主的说法，我看到应该当做没看到，我应该顺势成全你们，这才叫体面才叫顾全大局？这究竟是你们二位的大局还是皇上的大局？我是问心无愧的，你们若不服气，咱们可以去皇上面前辩一辩。你们可敢？” “本宫跟你说不清楚！”衡阳公主冷声道，“你未在邀请名列却出现在此处，焉知不是你故意将画留在了裴家，专门等着这个时候来搅局？！” 大长公主：“是本宫带娇娇过来的，你若有意见只管去寻皇上。再者她是不是专门搅局，和你们的确拿了孟家的画来拍卖冲突吗？你们若不做这事儿，她也没机会搅合。” 此话一语中的，但大长公主依旧觉的不够。 她儿子拼死争来的战功，这两人说抢就抢，再加上今日的闹的一出，她当真极度厌恶宋玉芙和裴玄。 “今日的事情我会如实禀告皇上，必不会让你们受不白之冤。” 临安王妃笑道：“今儿的拍卖会倒是来的不亏，简直比逛戏园子还热闹！是得让皇上知道知道，大长公主一个人可说的清，不然我陪殿下一起？” 两人一唱一和，裴玄和衡阳公主已经满身戾气。 好好的局面彻底被毁了！ 都是因为孟娇娇！ 遇到孟娇娇，她就没顺当过！ 衡阳公主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意！ 拍卖会的事情自然不欢而散，今日的事情也迅速传入京城各家后宅，于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裴老爷子偷拿了前儿媳的嫁妆当做自家传家宝。 自诩文人、书香门第，如今跟“偷”和“贼”勾连在了一起，若是遇到性子刚烈的，非的抹脖子一证清白。 砰！ 裴玄一脚踏进松鹤堂，一只茶盏迎面砸来，他侧身避开，茶盏落在青砖地面上的当即摔的四分五裂。 “不告而取是为贼！！是贼！”裴老爷子怒到了极点，原本养的白生生的脸这会儿涨的青红混杂，瞪大的眼球好像要随时凸出来，他怒吼道，“裴玄，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消息已经传开了，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驸马裴玄的父亲偷拿了儿媳的嫁妆，他所到之处都是唏嘘声，一辈子的脸都丢干净了！ 他几乎是以袖掩面跑回来的！ 而让他沦落到这个地步的是他一直寄予厚望的亲儿子！ “我要你当着我的面亲口说出来，那副什么画到底是不是我偷拿孟氏的？说啊！”裴老爷子指着裴玄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在月辉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是挺会说的？怎么怎么哑巴了吗？” 一口气骂了这么久，裴老爷子气喘吁吁，扶着桌子角眼前一阵阵发黑。 “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出卖，你可真是个畜生！” 裴老夫人听到禀报知道裴老爷子和裴玄吵了起来，急匆匆的赶过来，就看到满地的狼藉，父子两个，一个坐着气的浑身发抖看着随时都要厥过去，另外一个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脸色也难看的紧。 “有什么话不能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说？非要闹的鸡犬不宁的地步？老爷子你也是，儿子如今都成亲了，你还像小时候那样骂他，让他颜面放哪儿？” 因为之前去找孟娇娇的事情，裴老夫人总觉得和裴玄离了心，所以这次话里话外的向着裴玄。 “颜面？只有他要脸，其他人都不要脸了？”裴老爷子将桌子拍的砰砰响，震的桌上的茶碗上下起伏的跳。 裴老夫人将茶碗挪到里面，也意识到只怕真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不然不能把一辈子注意体面的裴老爷子气成这样。 “大郎，究竟发生了何事？” 裴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地上四分五裂茶杯，冷声道：“父亲觉得我被孟娇娇逼到那个境地，我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裴家？” 裴老爷子恶狠狠的盯着他。 “父亲一直惦记裴家门楣，若任由孟娇娇将脏水泼到我身上，你觉得裴家还有什么门楣？还是说您打算指着二弟和三弟光宗耀祖？您指的上吗？” 第151章 赵家要出仕 裴老爷子嘴唇哆嗦：“那你也不能、也不能……” “父亲，那种情况下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好选择，也是对裴家伤害最小的选择。”裴玄放缓了声音，“只要我还能在朝堂上立得住，今日的羞辱总能被洗刷干净。而在这之前让您受委屈，的确是儿子的错。” 裴玄撩开衣袍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若是儿子背负了这名声，毁掉的除了儿子的前途还有裴家的未来啊！两害相较取其轻，儿子也是不得已啊！” 裴老夫人听的云里雾里的，小声道：“到底出了何事？怎么还牵扯了孟娇娇？她又做什么了？” 裴老爷子没回她，却也冷静了下来，他盯着裴玄的眼：“记住你的话，你说要重振裴家门楣！” “儿子永志不忘。” 裴老爷子仰天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他靠在椅子上许久才哑声道：“你起来吧，我明日起去庄子上住。” “儿子多谢父亲成全！日后，儿子一定会风光迎父亲回来！” 裴老夫人懵了：“你们到底谁来告诉我出了何事？好端端的怎么要去庄子上？” 裴玄又将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在他的描述中，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孟娇娇！ “她就是故意的！” 裴老夫人也开始浑身哆嗦，虽然裴家没有按照她想的那样飞黄腾达，可在京城里住着她好歹的都是裴老夫人。 若去了庄子上，那得过什么苦日子？ 而且回来的日子也遥遥无期啊！ 裴老爷子闭着眼睛，声音缓慢晦涩：“我自己去，你不必跟过去了。老三还没成亲，你还要在京城帮忙操持。” 裴玄抬起头极快的看了一已经裴老爷子又将头低下。 裴老夫人没留意到他眼底的冷意，只暗暗松了口气，她不用跟着去庄子上简直太好了。 当天傍晚，一辆不起眼的青灰色马车从裴家后门出离开，径直朝着城门口去。 …… 月辉阁的事情还是传入了皇宫里，这次皇帝倒是没再下明旨意惩戒，只说皇后派了两个极其严厉的嬷嬷到裴家教宋玉芙学规矩。 至于裴玄，皇帝送来了一箱子书，让他整理前朝史料，其中就涉及到了赵家。 消息没大肆传开，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自从跟你和离之后，裴家就跟乌云照顶似的，没顺心过一次，实在是大快人心啊！”宋管彤坐在院子里逗弄小平安，又看了一眼旁边捧着书的赵士程，冲孟娇娇努了努嘴，“亏得我还担心你应付不来，竟是早就想好了后招。” 孟娇娇：“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士程素来低调，很少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次倒是被我连累了。” 赵士程：“孟姐姐于我如同亲姐姐一般，若我的身份能帮到你，走到人前又如何？” “我只怕你日后的日子要不安稳了。” 话音刚来，林叔急匆匆过来：“姑娘，宫里来人了，传您和赵少爷入宫呢。” 孟娇娇面色一沉，可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你去告诉传旨的人，赵少爷已经离开了，我换了衣服马上就进宫。” “孟姐姐，皇上既然能让人来这里传旨，就知道我在你府上呢。既如此，你又何必白白的担上一个欺君的罪名？” “可是你……” “我来京城在先，帮孟姐姐在后。”赵士程放下手里的书，眉眼间都是书生意气，“赵家要出世了，而我要为他们探路。如今能直接见到当今圣上，于我而言是好事儿。” 沉吟片刻，孟娇娇道：“赵祖父不会赞同是你这样做。” 深受朝廷毒害的赵頫曾经就拒绝了先皇的招揽，怕是不乐意看到家里子孙后代再入仕。 “此一时彼一时，我已经决定了。” 宋管彤看了看孟娇娇又看了看赵士程，小声道：“娇娇，我觉得这小孩儿脑子清楚的很，你也不必太担心。” 孟娇娇还能说什么，只能抓紧跟赵士程说景阳帝脾气和性格，说了两句发现面前的少年从容笃定就停了下来。 他早就知道。 所以当真是做好了准备。 第152章 又又要和亲了 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口，孟娇娇和赵士程下了车，早就等候在宫门口的一个宫女和小太监立刻迎了上来。 孟娇娇见过小太监，是在景阳帝跟前伺候笔墨的，他笑眯眯道：“皇上让奴才接赵公子去御书房，皇后娘娘也惦记荣盛公主，就让春喜伺候着您去皇后娘娘的凤仪殿。” 这是要将他们两个分开。 孟娇娇面色未变可心微微下沉，她朝赵士程看去，他虽然一直十分沉稳，可到底只是一个孩子，若真遇到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他可能护住自己？ “我先向皇上请安，再去拜见皇后娘娘。” 小太监也不恼，笑呵呵道：“皇上在御书房召见赵公子，公主不必担心。” 话已至此，孟娇娇也不好再继续坚持，赵士程也冲她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担心，自从踏入京城的那一日，他就一直在等今天。 看懂了赵士程的心意，孟娇娇心里轻叹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将一个荷包塞到小太监手里：“他年纪小，有劳公公关照。” 小太监捏了捏，薄薄的，是银票无疑了。 “皇上一直久闻赵家大名，知道赵家的小公子来了京城，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孟娇娇明白了，这次，皇帝的确没有恶意。而且赵士程现在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即便皇帝真想用赵家人赢得天下文人心，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目送两人走远，孟娇娇又将另外一个荷包塞给等在一旁的春喜：“有劳姑姑等我，咱们现在去拜见皇后娘娘吧。” 春喜有些意外，叶公公事皇上跟前的红人，被塞荷包是很正常的事情。她虽在皇后娘娘面前有些体面，但到底年岁小，没想到竟然也得了荷包。 她当即对孟娇娇生出了不少好感。 一路引着人穿过御花园去凤仪宫，四下无人的时候，春喜轻声道：“原是瑜贵妃要见公主来着，皇上说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让您进宫了去凤仪殿。” 孟娇娇有些惊喜，没想到春喜会跟她说这些。 春喜的话里透露出两个消息：因为衡阳公主连连被责罚，瑜贵妃和三皇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他们母子想见她或许是拉拢也可能是警告。 再有就是，现在皇上对瑜贵妃和三皇子不满，若不然不会如此下瑜贵妃的面子。 嗯，她有这个觉悟，皇帝可不会因为她这个不值钱的公主打瑜贵妃的脸，这母子二人定是做了什么让皇帝不高兴的事情。 孟娇娇心情轻松了不少，和春喜一路说着些无关紧的事情，没多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凤仪殿。 “民女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赵皇后笑着让人起来：“现在可不是民女了，你可是咱们正儿八经的荣盛公主了。娇娇你坐这边来，咱俩好好说说话。” 孟娇娇顺从的坐在皇后娘娘右手边的位置，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立下什么功劳就被皇上册封公主，实在是心里不安。” 赵皇后看着孟娇娇，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若是你还没立下功劳，那其他人可不就是在混吃等死？” 这话孟娇娇可不敢接，只抿着嘴，一脸孺慕的看着赵皇后笑。 赵皇后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膝下并无公主，这会儿见孟娇娇如此乖巧，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真切：“月辉阁的事情，本宫和皇上都已经知道了，委屈你了。” “我可没吃亏。”孟娇娇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眼，“娘娘不知道，衡阳公主和裴驸马生了好大的气，脸都绿了。” 赵皇后冷哼一声：“他们二人做事荒唐，不必理会。今日宣你进宫，是要事情跟你说，你心里有数也好早做打算。” 孟娇娇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听着不像是什么好事儿，但脸上依旧十分恭敬：“请皇后娘娘吩咐。” 赵皇后眼底带了怜惜，拍了拍她的手：“草原那边的使者马上要进京了，要和谈。依照本宫的猜测，他们可能会再次提议和亲。而如今皇室中适龄的公主并不多，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第153章 尽早成亲 明白。 孟娇娇当然明白，别说皇室里没有年纪合适的公主，就算真有，皇帝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去受苦，也会选了宗室女册封了送出去，更不要说她这半路被册封的公主。 和离过，商户之女，有公主封号，送去和亲简直太划算。 皇后和皇上是夫妻，能让她这样开口提醒，想来皇帝是真起了心思。 赵皇后看她听明白了自己的话，又道：“你是个好姑娘，皇上一直想给你指一门婚事，可一直没有合适的。若你自己有意中人，不妨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上心。旁人再是关心你，也不如你自己选的贴心。” 孟娇娇起身冲着皇上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孟娇娇感激不尽。” 赵皇后见她听懂了自己的话，笑着将人拉起来：“你这孩子忒懂规矩了，这里也没外人，你不必动不动的就行礼。来，跟本宫说一说黄兰城的事情。只听外面的各种传言，本宫都的分不出真假了。” 孟娇娇：“娘娘想听什么？” “听说你收养了一个孩子，那是赵家唯一的血脉？你就跟本宫说说赵家吧。” 孟娇娇有些意外，没想到皇后竟然会问赵家的事情，她斟酌了一下语言，就赵家男丁牺牲在战场上，老弱妇孺被突厥人虐杀的事情说了，最后又说了平安是如何出生活下来的。 她没有详细的去描述赵家有多惨，只是很客观的将事情陈述了一遍，赵皇后先是震惊后又愤怒，最后是惋惜。 凤仪殿里很安静，过了好一会儿，赵皇后才轻声道：“赵家满门忠烈，你能护住他们唯一血脉也是有大功劳的。这孩子现在养在你那里很好，但若有任何麻烦你只管找本宫。” “多谢娘娘。” “你不必谢本宫，反而是本宫和皇上要谢你才是，赵家满门都是为庆国、为宋氏江山丢的性命，庇护这个孩子平安长大是整个朝廷都应该做的事情，更是本宫和皇上要做的。” 赵皇后神色变得凝重凌冽起来。 “为守护疆土，我庆国牺牲了无数将士，打了败仗就罢，若打了胜仗依旧要送公主去和亲，简直是奇耻大辱！” 孟娇娇惊讶赵皇后会说这样的话，这和她对皇后一贯的认知很不同，但她也没贸然以为赵皇后这就是跟她交心了。 虽然赵皇后看着没什么心计，可对上瑜贵妃那样的宠妃，赵皇后能二十一年如一日的稳坐后位，又能是什么简单角色？ 她垂眸：“不管做什么决定，皇上总是有自己的考量。我不懂这些，也只能做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情了。” 赵皇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很聪明。” 孟娇娇：“……娘娘谬赞。” 总觉得皇后话中有话。 后面赵皇后没再说什么敏感的事情，只和孟娇娇谈了不少北地的人土风情，还有从京城到北地这一路的见闻和新鲜事儿。 两人东拉西扯，倒是也聊的高兴。 一直等夕阳的余晖照在了大殿内的地板上，皇后才惊讶道：“今日和你聊的投契，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你就留下和本宫一起用晚膳吧。” 孟娇娇一脸歉意：“我担心回去晚了，小平安会哭闹，所以只能辜负娘娘的美意了。” “你是将那孩子真的放在了心上，那改天本宫召你进宫，你将那孩子一并带进宫里来。” “是。” 离开凤仪殿，还是春喜送孟娇娇出去的，才到御花园就被瑜贵妃拦住了去路。 孟娇娇恭敬的请安，礼仪上让人挑不出一丝的瑕疵。 瑜贵妃打量着孟娇娇，笑道：“本宫一直想找荣盛公主聊聊天，奈何总不得闲。今日里在这儿遇到了，倒是难得的缘分。” 若不是春喜提前跟她说过，她说不得真就相信了。 心里嘀咕的再多，面上也要恭敬：“承蒙贵妃厚爱，贵妃可是要事情要吩咐？” “如今天色已晚，荣盛你不如去本宫那里用过晚膳再回去。皇后娘娘也真是的，和你说话到这个时候，怎的连晚膳也不招待？” “皇后娘娘是要留晚膳的，但体谅我家中有事情就允我先回家去。” 哼哼，皇后娘娘如此体谅人，瑜贵妃你还好意思强留人在宫里吃饭？ 果然听了孟娇娇的话，瑜贵妃眼底划过一抹恼怒，她看了一眼孟娇娇，又不好将人绑回自己的宫里，只能黑着脸道：“既如此你就快些出宫去吧啊，再耽误下去反而是本宫的不是了。” “谢贵妃娘娘。” 瑜贵妃盯着孟娇娇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冷冽。 “让三皇子想办法进宫一趟。” 第154章 谢世子要卖身 孟娇娇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只剩下橘红色的光洒在琉璃瓦上，明亮的有些刺眼。 她避开光朝着马车走去，想着若赵士程还没出来，她就在马车里等会儿。 车夫将脚凳放下，看着孟娇娇欲言又止，孟娇娇满脑子都是事儿，压根没注意到车夫脸上的表情，伸手掀开马车帘子，却有立刻退了出来。 四下打量，确认过了，是自家的马车，自家的车夫。 所以，谢云骁为什么会在她的马车里坐着？ 孟娇娇迟疑了片刻，重新进去，疑惑道：“世子何时回京城的？” 又是怎么跑她马车里去的？ 谢云骁：“跟皇上复命了，见是你的马车，就上来等你。” 嘶！ 这话……孟娇娇脑子里出现短暂的空白，谢云骁这话说的有些不清不楚的暧昧…… 不过很快她就在心中否定了，两人好歹有同生共死的情意，他这样说一点问题没有。 一定是她想多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想多？ 新的问题重新困扰了孟娇娇。 谢云骁新奇的看着孟娇娇的眉目时而舒展时而紧锁，开口问：“可是在宫里被刁难了？” 低沉的嗓音在狭窄的车厢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好听。 今日，很不对劲儿。 孟娇娇暗暗深吸两口气，在谢云骁对面坐下，摇头：“皇后娘娘十分和善并不曾为难我，不过皇后娘娘说草原那边的使臣马上抵达京城，他们极有可能会再次求娶一位公主，让我尽早做打算。” 谢云骁：“皇后竟愿意卖你这个好？” 孟娇娇敏锐的抓住他话里的重点，谢云骁没否认和亲的事情。 所以草原求亲是真的，她现在很危险。 她喃喃自语：“我得抓紧把自己的婚事解决了。” 谢云骁眼神沉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收紧：“你想如何解决？” “找个人嫁了。” 砰！ 谢云骁失手打翻了小几上的茶盏，茶水洒出来弄湿了衣服，他没去理会，只看着孟娇娇：“你想嫁给谁？” “我……”孟娇娇刚要说出自己的打算，忽然感觉到马车动了起来，赶忙道，“士程还没出来，再等等。” 谢云骁：“他已经坐我的马车回去了。” 孟娇娇这才放下心来：“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就肯听你的话乖乖回去？ “这不重要。”谢云骁望着他，眼神幽幽，“你刚刚说要嫁给谁？” 孟娇娇相信谢云骁的人品，他说赵士程回去了那就一定回去了。 她道：“也不是真的成亲，就是找个可靠的人先将婚事办了，只要在众人面前走了流程，皇上就不能再让我去和亲了。” 好歹捐了那么多钱呢，皇上总得顾着点体面吧。 “那你夫君……”谢云骁觉得说出这两个字有点难，胸口闷闷的。 孟娇娇不以为意：“到时候给他一笔银子让他离开，只对外说去做生意了。日子久了，谁还注意他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你占了对方正妻的位置。” “所以要这个人心甘情愿才行，我再多给些银子。他若遇到喜欢的姑娘，可以娶为平妻。我就只要这个身份，其他都跟我没关系。” “那你可找到了这个靠谱的人？” 谢云骁暗暗攥紧了手指，仔细听还能听出声音在微微打颤。 孟娇娇摊摊手：“自从那次你跟我说过会有和亲的风险，我就开始让林叔在暗中寻找了，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现在事情迫在眉睫，若再找不到就只能多加点银子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你愿意出多少银子？” 孟娇娇想了想：“到底占了人家正妻的位置，多给点也是应该的，一万两！” “我同意。” 啥？ 孟娇娇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盯着面前的男人：“你刚刚说什么？” “一万两，这笔生意我做了。” 孟娇娇：“！！” 就、离了个大谱！ 谢云骁已经穷到了卖身的地步？！ 第155章 答应嫁人了 孟娇娇脸上的震惊太过明显，以至于谢云骁想忽略也不行。 他以拳掩唇轻咳了一声：“你觉得如何？” 一旦开始，后面的话就容易多了。 “你找这个人一定要靠谱，只靠给银子是很买到一个人的忠心的。这事情一旦被揭发，就是杀头的死罪，若再有人推波助澜，抄家灭族也是有可能的。” 孟娇娇沉默下来，她承认谢云骁说中了她全部的担忧，这也是为什么林叔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可她就算想过掘地三尺也没打过谢云骁的主意啊。 她沉思不语，谢云骁继续缓缓道：“我还想戍守边疆、奉养母亲，所以我是肯定不会出卖你的，否则我自己也是犯了死罪。” “你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儿子，自该去寻门当户对的贵女。不是我妄自菲薄，咱俩在身份上的确不对等，你和我成亲就很奇怪，大长公主也一定不会同意。” 谢云骁：“知道我的身世吗？” 孟娇娇点头：“道听途说过一点。” 谢驸马起兵谋反，大长公主大义灭亲，带着儿子一路躲着追杀逃回京都，金銮殿上亲自揭露驸马的谋逆之罪。 谢云骁眼底闪过排山倒海一样的情绪，他闭上眼睛才压下那翻滚的怒意，再睁开，眸子里已经一片平静。 “虽然我母亲首告有功，可我身上流着谢家的血，皇上就会心存忌惮，不会愿意我娶高门贵女，那些高门贵女也不会选我做夫婿。” 孟娇娇心里一阵酸涩，忍不住道：“刚刚我还说自己妄自菲薄，这跟世子比还是差远了。您骑马在京城中转一圈，不知道要收下多少姑娘的帕子瓜果。” 谢云骁笑：“这和嫁人是两码事，即便贵女有意，贵女身后家族不会乐意。我总不能为了自己，就祸害人家姑娘跟家里决裂吧？”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可即便如此，世子也可以找个合心意的姑娘啊。为何找我？” 谢云骁垂眸，手指轻轻抚在被打湿的衣服上，幽幽道：“我是一定要再回北地的，若带妻儿过去，她要受苦。若留她在京中担惊受怕，我又于心不忍。” 孟娇娇：“……” 说的是大实话，可她怎么听着这么不中听呢。 就她抗造呗？ 谢云骁看孟娇娇微微黑下来的脸色，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你我有同生共死的交情，也算彼此了解。你需要一个夫君，不如考虑考虑我？” “皇上能同意？” 听出她话里的松动，谢云骁眼底溢出笑意，但很快压下去，苦笑道：“说不定皇上乐见其成呢？你有公主的身份，但家世不显，皇上他也能放心些。” 这话说的有些大胆，但孟娇娇心底却是无比赞同。 谢云骁有个谋逆的父亲，自己又有兵权，若娶个商户之女的妻子，皇上肯定乐见其成。这个商户之女已经将万贯家尽数捐了出去，还也个公主的名决头。 这可不就应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既避免了别人说皇上凉薄，又不会让谢云骁得到妻族的助力。 而她嫁给谢云骁，困局可解。依照两人的交情，日后他当也不会干涉她在外做生意。 孟娇娇惊奇的发现，越是分析，越发现他们两个在一起还真合适。 但还有一个问题。 “世子现在没有意中人，只需要衡量的利弊得失即可。可一辈子长着呢，若日后你遇到了喜欢的人，还请坦白告知。”孟娇娇仰起头，“咱们买卖不在，仁义在。” 买、卖！ 谢云骁哭笑不得，能把自己的婚事当成生意来做，也就孟娇娇这独一份儿了。 不过…… 他坐直了身体，看着孟娇娇的脸，缓缓道：“你答应了？” 第156章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孟娇娇点头：“买卖向来做熟不做生，我、相信世子的人品。不过我们该怎么跟皇上说呢？还有大长公主那边，我怕她不会答应。” 谢云骁眼底的笑已经无需遮掩，两只眼亮晶晶的，像是缀在苍穹之上的星子。 “母亲知道我处境尴尬，她又十分喜欢你。” 孟娇娇摆摆手，打断谢云骁的话，戏虐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在每个母亲的眼中，自家孩子都是最好的，更何况大长公主出身尊贵，眼光更是不凡。她对我有好感，和让我做儿媳是两码事儿。” 谢云骁沉默片刻，随后语气坚定道：“皇上和母亲面前，都由我去说，你只需等我的消息即可。” “行。” …… 回到府中，孟娇娇先去见了赵士程，见他神色正常就放下心来，也没多问赵家出仕的事。她外祖父和他的祖父是好友，她也将这个孩子当做弟弟看待，但还没觉得自己能插手赵家族人的事情。 守着边界，这份情意才能长长久久的。 不料她还没问什么，赵士程却放下手里的书，盯着孟娇娇笑道：“孟姐姐，谢世子是不是喜欢你？” ！！ 这孩子！ 孟娇娇猝不及防的红了脸，瞪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不好好念书，问这些做什么？” 说完便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欲盖弥彰的心虚，当即意正言辞道：“今日谢世子是找我有事情商议，才让你坐他的马车回来的，你不要乱想。” “我相信孟姐姐。” 孟娇娇：“……” 笑的这么促狭，一定没相信。不过她也不是非要解释清楚，不然若谢云骁当真能说服大长公主和皇上，她是真要跟他成亲的。 不管她和谢云骁之间如何约定的，在别人眼中，他们就是成亲了。 现在解释的多了，日后反而要被这孩子笑话。 “你以后就在府中安心住着，有什么事情就找林叔。我看你身边也没带小厮，回头让林叔给你选个伶俐的跟在身边跑腿。” 赵士程也不跟她客气，当即弓身行了一个礼：“多谢孟姐姐！” “行了，你看书吧，我去看看平安。” 离开赵士程的院子，孟娇娇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暗嫌弃自己，这难道就是做贼心虚？明明只是跟谢云骁做了一笔交易，竟然还会脸红的？ 这进入角色是不是有些太快？ 宋管彤已经回了月辉阁，她整日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也不担心。 洗漱完换了衣服她才去看小平安，小家伙原本在榻上抱着一个布老虎玩，看到她就张开手咿咿呀呀的要抱抱。 孟娇娇架着小家伙的胳膊将人抱在怀里，小平安不高兴，撑着两条腿就要站起来，可把孟娇娇稀罕的不行：“三四个月的孩子就会站了吗？可孩子不是一岁多才会走路吗？” 奶娘笑道：“小少爷的胳膊腿都有劲儿，但孩子并不是越早走路越好，多爬一爬才好。” “你们懂这个就多费心，只要把孩子照看的好，我必定不会亏待你们。” 两个奶娘立刻满脸笑意的应下，孟家人口简单，主子脾气好又大方，且平安这孩子又十分的好带，这样的活儿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好了，你们陪孩子玩吧。”孟娇娇亲了亲平安的额头，“要乖乖听话，明儿我还来看你。” 平安像听懂了似的，也不哭闹，只是热情的用口水糊了孟娇娇一脸。 “小人精。” 孟娇娇笑骂一声，拿着帕子擦了擦脸就离开了。 走到大厅，青黛急忙忙赶过来：“姑娘，林叔出门去还没回来。听说他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忙什么？ 这个，孟娇娇知道。 林叔在帮她找夫婿。 一直等到过了用晚饭的时辰，林叔才一脸疲惫的来见孟娇娇，看着明艳端庄的主子，林叔捶了捶酸痛的腿，暗暗下定决心，明日还要再去。 姑娘这样的好的人，总不能随便找些歪果裂枣。 “林叔，您坐。青黛，让厨房送些林叔爱吃的饭菜过来。”孟娇娇有些心疼，林叔是看着她长大的，虽然名为主仆，其实就是亲人，她道，“明日，您不必出去了。” “姑娘不必担心，我这几日已经排查的差不多了，只是想着挑个更好的，所以才忙了一些。您可千万不要着急，很快就能有……” “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林叔的话卡在嗓子眼，抬起头看着孟娇娇一脸认真，意识到自己的耳朵没问题，好半天才惊喜道：“姑娘找的哪里的人？此人做何营生？家里有什么人？你可跟他说清楚了咱们的要求，人可信吗？” 他倒是不觉得孟娇娇一定要跟别人作假夫妻，但他想着自家姑娘才从裴家那个火坑跳出来，怕一时半刻没心思再成亲，如今被形势所迫不得不嫁人，那就找个好的，后面也许处着处着就有感情了呢？ 就是为了这个，他才对未来的姑爷百般仔细。 “姑娘，这人叫什么？家住何处？” 第157章 大长公同意了 孟娇娇本想说谢云骁，可看着林叔殷切的眸子，她顿了顿道：“现在刚有个眉目，过两日确定了再跟您说。” 谢云骁虽然去说服大长公主了，但万一不成呢？还是先别说那么早，等事情敲定了再说。 “姑娘找的人肯定没错，但也不妨碍咱们这边继续找着，到时候比一比，优中择优岂不更好。”林叔道，“可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孟娇娇哭笑不得，看青黛将饭菜端了了过来，当即道：“你先吃饭，剩下的事儿明日再说。” …… “你要娶孟娇娇？！” 大长公主惊得险些打翻了手边的茶碗，她看向苏嬷嬷，同样受惊的苏嬷嬷立刻将屋里屋外伺候的人都带了出去，自己关了门亲自守在外面。 谢云骁重新给大长公主沏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边，温声道：“母亲觉得娇娇不好？” “她自然是个好姑娘……我只是没想到你要娶她。”大长公主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若真要说什么，也是意外大于惊吓。 她以为儿子这辈子都不会成亲了，没想到竟然亲自来跟她说成亲的事。 大长公主神色复杂，看着和那人像似的眉眼，眼神复杂。 “她虽被册为公主，可出身商贾，你若娶了她，必会受人嘲笑。” 谢云骁点头：“我会护着她。” 大长公主又道：“我朝虽不像前朝那般苛刻女子，可和离再嫁依旧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你娶她可想过自己陷入何种境地？” “是裴家对不住她，不是她的错。”谢云骁垂眸，苦笑，“母亲，我有时甚至有些卑鄙的想法，幸好裴家待她不好，我才有了机会。” 大长公主惊讶：“你对她……是从什么开始的？” “大概是从明月山庄，具体我也说不清楚。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在我心里了。”谢云骁并不是感情外露的人，但现在他愿意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大长公主。 他那些年隐秘的、见不得光的情意，终于要走到所有人面前了。 大长公主：“那她对你……” “在去黄兰城之前，她不记得我了。现在愿意同我成亲，也是因为草原部落极有可能再次求娶公主和亲，她要找人成婚，我毛遂自荐。” 大长公主目瞪口呆：“你、你这是骗婚啊！” 今日的惊吓比这一辈子都多！ 这还是她那个风光霁月的儿子吗？ 谢云骁笑：“还请母亲成全。” 大长公主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整日板着一张脸，倒是难得见你如此意气。你当真想好了，一定要娶孟娇娇？” “老天既给了我机会，我就不会再放过。” 沉吟片刻，大长公主道：“女子不易，你既要娶她，日后不管是否会浓情转淡，都不能拿从前的事情伤她。” 谢云骁撩开衣袍跪在大长公主面前：“儿子谢母亲成全！” 大长公主双手将人扶起来，看着儿子眉眼间的风霜，心疼不已：“我儿要成亲了，是好事儿。你可想好了如何跟皇上说？” “孟娇娇曾在山崖底下救过我，我理应负责。”顿了顿，谢云骁道，“皇上应该也乐见其成。” 大长公主沉默：“这些年，苦了你。” “母亲……” “好了，不说这些，你且去忙吧，我还要和苏嬷嬷清点一下库房，总要给你准备一份体面的聘礼。” 待谢云骁离开，苏嬷嬷进来，看到大长公主正伏在榻上哭泣，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 第158章 第158章 侧妃足矣 苏嬷嬷在外面听的模糊，一进门看到大长公主在哭，顿时大惊失色，她何曾见大长公主如此伤心过，即便当初九死一生的逃回京城，殿下虽艰难却也不曾掉过眼泪。 这是不同意世子娶孟娇娇，母子两个人吵架了？ “殿下，世子他……” 大长公主转过身，握住苏嬷嬷的手，泪中带笑：“嬷嬷，骁儿要成亲了。他若知道骁儿要成亲了，一定很高兴。” 苏嬷嬷鼻子一酸，也险些掉下眼泪来，扶住大长公主坐下，拿了帕子给她轻轻擦眼泪：“以后多了个人照看世子，这是好事儿。而且荣盛公主虽然出身不高，可是个性子坚韧的人，定能和世子风雨同舟的。” “本宫以为这辈子都喝不到媳妇儿茶了，没想到缘分自有天定。而且骁儿还说了一件事儿，当初就是娇娇先发现了我们，才引来了明月庄主救了我们。说不得两个孩子的羁绊那个时候就埋下了呢。” 大长公主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苏嬷嬷抚掌大笑：“一定是这样！荣盛公主和咱们世子就是天定的缘分！” 大长公主心情高兴：“咱们府里没什么银子，倒是有许多御赐的物件儿，你随本宫去清点，挑着好的当作聘礼，定然要风风光光的去孟家下聘礼，不能让人以为咱们不重视娇娇。” 苏嬷嬷乐得见大长公主如此鲜活，想着如果世子成了亲，日后有了孩子，大长公主整日的含孙弄怡，也不必去青城山上过的那般冷清了。 “奴婢去拿册子，大长公主定能选出好的来。” 主仆二人高高兴兴的去库房的时候，谢云骁已经跪在了景阳帝面前。 “你要求娶孟娇娇？她配不上你！” 谢云骁跪的笔直，掷地有声：“荣盛公主曾于山崖底下救过末将性命，因大雪封山，我们在同山洞日夜相处数日……我应该娶她。” 景阳帝神色难辨，手指御案上轻轻敲了敲：“若只为报恩，朕可封你为郡王，她和离再嫁，一个侧妃的身份足矣。” 谢云骁抬起头，“皇上知道末将的，这一生都只愿意为庆国戍边，在京城里享福非末将所愿。” 景阳帝看着他：“一定要娶孟娇娇？” “原本末将没想成亲的事情，毕竟是在黄兰城的事情京城少有人知道。只想着让母亲在京城中多关照回护一二就是了。可她连着几次被人羞辱，末将这才动了成亲的想法。” 景阳帝是知道大长公主几次三番维护孟娇娇的，原本有些不高兴，这会儿听了谢云骁的话，倒是不计较了，笑骂道：“为了这个你就要娶她？” “救命之恩理当急人所急。”说罢，谢云骁又垂眸，“况且末将这样的人，除了皇上爱重，京城中哪个贵女愿意嫁我？若是娶个门第低的，又怕别人误会皇上。” 谢云骁英气的脸上露出落寞，看上去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景阳帝难得心软，想着谢云骁自从成年就一直留在边关杀敌，发现了金矿也是立刻上报没有丝毫隐瞒。 他对他应该是忠心的。 皇帝脸上的笑真心了许多，温声道：“孟娇娇门第也太低了些。” “她原是商贾之女，可现在有了公主的封号，就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了。而且微臣以后定然是要戍守黄兰城的，她胆子大也不至于吓哭了。微臣还要打仗，没那么多功夫去哄一个哭哭啼啼的夫人。” 皇帝哭笑不得，手指点着他：“你啊你啊，若这话让孟娇娇听到了，定然是不肯嫁你的。” “若是皇上赐婚，她不嫁也得嫁了。”谢云骁认真道。 景阳帝摆摆手：“朕可不能替她做主，你若真想求娶报恩，就亲自去问问她，她同意了朕再赐婚也不迟。” “末将这就去问。” “回来！”景阳帝将人叫住，没气道，“晚去一会儿人还能跑了不成？朕这里有事情同你说。” 谢云骁一脸恭顺的站好了姿势：“皇上请说。” “草原部落要来京城了，你是何看法？” “他们打了败仗且元气大伤，这次来京城应当是求和的，皇上有什么条件只管跟他们提，谅他们不敢不答应。” 景阳帝嘴巴张了张，半晌才道：“若是那样，只怕会激怒他们，说不得又是一场战事。云骁啊，庆国和黄兰城的百姓可都经不起了啊。” “那依皇上的意思想如何？” “和谈。” 谢云骁惊讶的抬起头，一脸震惊。 第159章 占皇帝便宜 从来只听说打了败仗和谈，还从未听说过打了胜仗要和谈的。 可这样的话偏偏是从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嘴里说出来的，谢云骁眼神晦涩，半晌没说话。 景阳帝一直盯着他，自然没错过他脸上的细微表情，他微微眯起眼睛：“你可是觉得朕想的不对？” “皇上心疼百姓受战乱之苦，怜惜将士前赴后继的送命，想和谈平息北境战火的苦心，末将如何不知？末将只是恨自己无能，让皇上如此劳心。若是末将可以将他们打的再狠一些，皇上就不用如此左右衡量。” 景阳帝惊讶，他是知道谢云骁性子的，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能让这么个性子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是真的这样想了。 这一刻，他心底那些隐秘的心思有了华美衣裳遮掩，他看谢云骁从未这么顺眼过。 “起来说话，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怎么动不动的就跪？”景阳帝拍了拍谢云骁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只有你明白朕的苦心啊。” 谢云骁垂眸，姿态恭敬，让皇帝越发的满意。 皇帝感慨：“头次见你还是个傲气的孩子，现在倒是越来越稳重了。” “以前不懂事，让皇上操心了。” “行了，到底要不要和谈咱们改日在朝堂上再议，你现在回去问孟娇娇的意思了，她若点头，朕马上给你们赐婚。” 谢云骁磕头谢恩，抬起头，“末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末将是个粗糙的人，母亲也不擅长打理铺子，所以家里没什么银子，皇上能否帮微臣出一份聘礼？” 皇帝目瞪口呆，一脸震惊的看着谢云骁，像是不相信这话说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可再看谢云骁那张好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的脸，他就知道自己没听错。他想骂人，可又想起谢云骁的家底是怎么被掏空的，骂人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孟娇娇是公主，内务府要出一份嫁妆，如今你又跟朕要聘礼？罢罢罢，这件事朕会吩咐下去，你赶紧出宫去，看见你就烦。” “末将领旨谢恩！” 谢云骁一离开，景阳帝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垂眸：“你说他刚刚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伺候皇帝的大太监嘴巴闭的紧紧的，是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乱说话的。 好在皇帝也没指望谁回应他，半晌才道：“不过娶一个商贾之女，也罢。倒是和亲人要另选了，不过孟娇娇配给谢云骁倒也不错。” 大太监的头越发的低了。 有了皇上发话，谢云骁正大光明的登门去了孟家。 他把皇帝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孟娇娇，包括皇上想要和谈的事情。 孟娇娇后背一阵冷汗：“所以，皇上当真是动了心思让我去和亲的？” “在他眼里，你很合适。” 孟娇娇一脸黑线，心底暗暗骂了一句，幸好她和谢云骁动作快赶在了前面，若不然还真要倒霉了。 “既然皇上已经有了打算，又为何会答应你？可是提了什么条件？” 谢云骁眼底带笑，离开黄兰城，他声音都少了狂野多了温柔，“皇上大概觉得让你嫁给我，比我另寻贵女要更划算些。他没提什么条件，但是我提了。” “你向皇上提条件了？”孟娇娇惊奇不已。 谢云骁站在廊下，靠在一根柱子上，阳光洒在他的俊朗的眉眼上，整个人笼着一层浅光，“我让皇上为我出一份聘礼。” 孟娇娇惊奇，从他们这位皇上这里占便宜，难！ “皇上答应了，而且依照规矩，你有公主封号，内务府是还要出一份嫁妆的。” 孟娇娇忍不住笑起来，明艳的小脸跟开在春日里牡丹似的，璀璨夺目，摄人心魄。 谢云骁眸色深深，“有这么高兴？” “白得来的好处，当然高兴。不过最高兴的还是能从皇上手里拿回来东西。”孟娇娇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和谢云骁都被皇帝占了不少便宜，现在能多捞会一点是一点。 谢云骁眼底染上了笑意：“所以孟姑娘是同意我的求娶了？” 孟娇娇脸上笑意僵住，话题转太快，她忘记了该做什么表情。 好一会儿，她点点头认真道：“我同意。” 谢云骁忽觉得头重脚轻，晃晃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像是在云端又像是在天堂。 虽然这是他和孟娇娇早就商议好的事情，可再次听她郑重答应，他还是万分欢喜。 “我马上进宫请皇上赐婚，你可还有别的话要交代？” 孟娇娇犹豫了一下，道：“你要多少银子？” 谢云骁：“……” 第160章 英雄折腰 孟娇娇以为他没听清自己的意思，主动解释道：“我本来打算是花一万两银子找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没想到会找世子……世子身份贵重，再给一万两的话就不合适了。” 可若给多了，她现在手里也没那么多银子。 也不是没有，是暂时她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底牌透出来。她和谢云骁现在是合作愉快，但万一日后拆伙了、翻脸了怎么办？ 裴家的经历告诉她，小心驶得万年船。 “世子怎么不说话了？这是咱们一早商量好的，您只管说就是。只是现在我手里资金不宽裕，最多先付给你一万两，再多的就要等我日后赚钱了再分几次还你。” 说完，孟娇娇觉得自己的话像在画大饼，连忙举手发誓：“我一定不会赖账。” 谢云骁终于回过神来，他深深看了一眼孟娇娇，开口道：“十万两！” 她手里没钱，十万两要赚上很久很久，很好。 孟娇娇点点头：“可以。” 她要嫁的可是世子爷，未来婆婆是大长公主，就这身份上的加持就已经值这个价了。更不要说谢云骁求了皇帝赐婚，以后皇帝就再不能动将她送去和亲的心思了。 十万两，不贵不贵。 “我给你打个欠条。” 谢云骁深吸一口气：“可。” 孟娇娇皱眉，怎么觉得谢云骁的语气怪怪的？难道是因为跟他谈钱的事伤自尊？ 她在心里又将景阳帝来来回回吐槽了百十遍，瞧瞧皇帝做的都是什么事情，愣是逼的谢世子为十万两银子折腰。 顾着谢云骁的自尊，她主动岔开了话题：“我还需要做什么？” “备嫁。” 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看孟娇娇脸上并无半分羞涩，谢云骁心塞了一瞬，但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我先进宫去了。” 他相信，来日方长。 谢云骁走了之后，孟娇娇立刻将让人将林叔找了回来，林叔今日还没来得及出门去寻摸人，所以是知道谢云骁来了府上。 这会儿见孟娇娇如此着急的找他，只当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姑娘，出了何事？” 孟娇娇微微一笑：“林叔，我要和世子成亲了。” 林叔：“世子帮忙找的应该错不了……姑娘说要和世子成亲？” 向来沉稳的老人家的险些一屁股蹲地上，他颤声道：“姑娘刚刚说的可是跟世子成亲？是世子吗？” “世子刚刚就是来说这事儿，过几日皇上赐婚的旨意就能下来了。” 孟娇娇说的平静，林叔却是老泪纵横。 “嫁给世子，以后就再没人能欺负姑娘了。” 自从姑娘和离后，虽然得了公主的封号，可明里暗里多少人在看他家姑娘的笑话？除了忍受各种议论，还要时刻担心会不会被送去和亲。 现在好了，世子身份高贵、还是能征善战的将军，一定能保护好她家姑娘。 “姑娘终于是苦尽甘来了，老爷夫人若在天有灵，一定也是高兴的。” 孟娇娇本想告诉林叔她和谢云骁也是一场交易，但看着老人家高兴的直抹眼泪，在嘴边打转儿的话终于是没说出来。 “林叔，都会好起来的。” 第161章 大长公主登门 皇帝那边已经答应赐婚，依照孟娇娇现在的身份，婚事肯定是内务府操办，她只需准备好给谢云骁的一万两银子，日子还是跟从前一样按部就班的过。 但是，这日一大早，大长公主带着苏嬷嬷登门了。 听到门房来传消息，孟娇娇有一瞬间的呆愣，虽然她和大长公主打过几次交道，两人关系还不错。 可，那些都是在谢云骁要和她成亲之前。 这可是大长公主头一次登门，难道是不同意她和谢云骁的婚事？找上门来想让她知难而退？ 孟娇娇站在大长公主的位置，觉得极有这种可能。 青黛见自家姑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疑惑道：“大长公主这么看重您，您应该高兴才是啊，怎的还在这里发起愁了呢？” 作为孟娇娇的贴身侍女，青黛已经知道了皇上同意给她和谢云骁赐婚的事情，这会儿孟娇娇未来的婆母主动登门，她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孟娇娇看了她一眼，感慨天真的人最好命啊！ “走吧，别让大长公主等着急了。”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躲不过的。 大长公主被迎进了花厅，看着孟娇娇进来，将手里的鎏金茶盏放在桌上：“孟娇娇，你好大的胆子。”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孟娇娇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她还是挺喜欢大长公主的，如果可以，真不想跟她闹的不愉快。 “见过大长公主。”孟娇娇恭敬的行礼物，心里琢磨谢云骁到底有没有跟大长公主说清楚，他们成亲只是彼此帮忙的缘故？ 大长公主：“你坐下说话，没的让外人知道以为本宫在欺负你。你自己说，你和骁儿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生出了情意？” 孟娇娇脱口道：“没有情意！真没情意！” 可能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吧，但绝对没有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她坚定的语气像是要将军宣誓，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都是真诚，是真没情意！ 大长公主和苏嬷嬷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茫然，成亲的事儿还真是谢云骁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她刚刚原是想跟孟娇娇开个玩笑，现在看孟娇娇这个态度，大长公主也不敢逗她了，现在分明是她儿子趁人之危骗婚呢，万一被她搞砸了，她儿子岂不是要继续当老光棍？ 大长公主拉着的孟娇娇的手，亲亲热热道：“你这孩子还真不经逗？皇上都要赐婚了，怎么会没情意？” 苏嬷嬷不愧是跟了大长公主一辈子的人，瞬间反应过来，笑道：“昨日世子回去说要请皇上赐婚，大长公主高兴的直掉眼泪，拉着奴婢清点了半天库房，说要挑着好的向您下聘呢。” 画风转换的太快，孟娇娇脑子有些懵。 不是来扯她头发逼她离开谢云骁的？是对她十分满意？ 这…… 她嘴巴张了张：“殿下，我和世子其实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大长公主拍着孟娇娇的手，温声道，“你俩在的黄兰城同生共死，你更是不顾性命安危的去崖底救了他……你俩的这份情意弥足珍贵，是该好好珍惜。” 大长公主如此真诚，孟娇娇是真想说出事情真相的，比如她和谢云骁成亲是各取所需，比如她去山崖找人也是为了调查父母惨死的真相。 可每每她想说出口，对上大长公主红通通却饱含欣慰的眼神，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最后，她放弃了。 不管她和谢云骁是基于什么要成亲，但成亲是真的，又何必让大长公主跟着操心呢？ 大长公主看孟娇娇终于默认了，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保住了儿子的婚事。 “我今日过来除了来看看你，其实还想问你做生意的事情。”大长公主笑，“你从前说要带我做生意的，现在这话可还算数？” 孟娇娇也松了口气，谈生意可比谈婚事让人在自在多了。 “自然是算数的，我这几日还真有几个想法。大长公主不如留下用个午饭，咱们也坐在一起仔细参详参详。” 大长公主欣然答应，从苏嬷嬷手里拿过一个狭长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支上好的玉簪，她笑：“以后咱们是要做一家人的，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孟娇娇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拜谢大长公主，将东西收下来了。 大长公主十分高兴，笑道：“你托我调查的那件事有线索了。” 孟娇娇坐直了身体：“可是找到人了？” 第162章 寻找兄长 自从回了京，孟娇娇就没有一日忘记自家的血海深仇，大把的银子洒出去，总算让她查到一件事情。 在他们成亲前，裴玄把一直在身边伺候的贴身小厮给卖了，据说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裴家的一个婆子说被抓的时候那小厮嘴里不干不净的污蔑主子，是被毒哑了卖的。 不过小厮也是能耐的，被人牙子拉上船，半夜跑掉。当时人牙子还去裴家找麻烦，所以住在裴家附近的人对这事儿都还有印象。 孟娇娇想，既是贴身小厮，肯定知道裴玄许多吧是为人知的秘密。她做生意有门路，可是找人却不是她擅长的，就想到了大长公主。 原本也只是想着试一试，没想到大长公主真的有线索了。 “依照你说的那些特征去找，一共查到三个人，我已经命人将他们送入京城。究竟哪个是你要找的人，还要你自己看过了才知道。” 孟娇娇感激不尽：“多谢大长公主！” 原本，大长公主虽然好奇孟娇娇找一个裴家的小厮，但也只是好奇没多问，可现在她将孟娇娇当成了自己儿媳，而且还是自己儿子先看中的人家，这会儿再看这件事的角度就不一样了。 迟疑片刻，她道：“那日在月辉阁的事情你看的清楚，裴玄为了自己可以毫不迟疑的拖自己父亲下水，这样的品性实在令人担忧，你可不要……” 看着大长公主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孟娇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恍然回神，她现在和大长公主的关系不同了，她还跟大长公主讨论裴玄小厮的事情。 这落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眼中都是余情未了吧？ 她现在和大长公主相处愉快，可不能弄出这样的误会，恶心人不说，还影响她们日后的相处。 “殿下误会了，我找个小厮是想问一些事情。”孟娇娇垂眸，“当初我哥哥是和裴玄在一起出的意外，我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哥哥是不是真死了。” 大长公主一愣，立刻心疼起来。 孟娇娇一直是个乐观坚强的人，几乎让人忘记了她是个失去了父母兄长的孤儿，是个被夫君辜负的年轻小姑娘。 大长公主伸手将人揽入怀里，轻轻的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 “好孩子，既然当初并未寻到你兄长的尸体，说不得人就活着呢。你将事情仔细的跟我说说，我让人去找。” 大长公主常年礼佛，身上有淡淡的檀香，让人有一种十分安心的力量。 孟娇娇想到了母亲，她受罪了委屈母亲也是会这样轻轻拍着她哄孩子一样的哄她，每每那个时候她就会拱来拱去，母亲就会笑骂她像一只淘气的小狗。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怀抱和轻抚了。 好一会儿儿，她才不有些不舍得离开了这个怀抱，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您。” 她能感觉到大长公主是真的在怜惜她。 大长公主：“你可会画画？画一副你兄长的画像，我派人去找找。” 孟娇娇压住心底生出的希望，哑声道：“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父亲母亲都不相信这件事，海量的银子撒出去让人去找兄长的消息，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最后才不得不放弃，为兄长立了衣冠冢。” 她不是不愿意找，而是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害怕希望再次落空的痛。 有些伤并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反而会在漫长的岁月里发酵、沉淀，即便一时不想起，但只要吹开表层的灰尘就能看到血淋淋的伤口。 苏嬷嬷道：“殿下的封地就在南边儿，找人自然有自己的路子，万一就找到了呢。” 孟娇娇看看望着她的大长公主又看看苏嬷嬷，走到花厅中央跪下个大长公主行了一个大礼：“孟娇娇拜谢大长公主。” 她的路子找不到兄长，换条路子说不得真的就有希望了呢？ “不管最后能不能找到，我都不忘大长公主的恩德。” 大长公主赶忙的把人扶了起来，拍着她的手温声道：“马上就成一家人了这么客气做什么？” 孟娇娇想，嫁给谢云骁也很好啊。 “有件事要同你商议，我是想将你们的婚事办的盛大一些，可突厥草原那边的使臣已经出发了，所以为防变故，你们大婚的时间要赶一些了。这样一来，只怕会有人说三道四……” “殿下不必担心，更难听的话我也听过，伤不到我什么。” 皇帝的心思很难揣摩，虽然同意赐婚了，可赐婚的旨意一直没下来，谁知道会不会再出变故。 所以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嫁给谢云骁。 第163章 尽快嫁给谢云骁 在孟娇娇处得了准话，大长公主直接进宫去了，不过不是去见皇帝，而是去了凤仪殿。 赵皇后听了大长公主要提前为谢云骁和孟娇娇把婚事办了的消息，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忍不住感慨：“没想到他们竟有做夫妻的缘分。” 她是提醒孟娇娇若不想和亲就尽快给自己找个归宿，但没想到她找的这么快，而且找的人还是大长公主的独子谢云骁。 其实仔细想想找谢云骁还真不错，若是找个寻常人家，真想让孟娇娇和亲多的是法子，可嫁给谢云骁就不一样了。 不管谢驸马做过什么，大长公主德高望重、谢云骁战功累累，皇帝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否则绝不可能再去打孟娇娇的主意。 孟娇娇这夫君找的很好，这姑娘能让谢云骁心甘情愿的娶了她，还让大长公主这么高兴也是有本事儿的。 “缘分的事情很难说的准，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骁儿成亲了，没想到他自己找了一个。虽说是为了报恩，可好歹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我啊，就算现在闭眼也安心了。” 赵皇后笑道：“姑母瞧着就跟我差不多的年纪，日后还要含饴弄孙呢。” “借娘娘吉言了！我是希望两个孩子能早日成亲的，此事就劳娘娘费心了。” 赵皇后看着她，缓缓道：“您放心。” 皇上下朝之后就来凤仪殿，坐下第一句话就是问：“听说今日姑母进宫了，可是不高兴娶孟娇娇做儿媳？” “那倒没有，姑母也说了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都是应该的。不过臣妾从她的言辞中还是能感觉姑母有些遗憾的。” 皇帝抿了一口茶：“姑母一向心气儿高的很，自然不甘心自己的儿子娶个商户之女，要怪就只能怪谢驸马想不开谋逆。” 赵皇后笑：“皇上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们成亲？臣妾倒是觉得还是尽快吧，世子不在黄兰城守着，臣妾心里总不踏实。” 皇帝沉吟片刻：“朕明日就下旨赐婚，让钦天监挑一个最近的好日子。内务府那边你也催着一些，时间紧张，能省就省了。” 他之前的确是想拖一拖的，可听赵皇后刚刚提醒才想起草原那边虽然一时服软，可若是忽然反悔了，没有谢云骁守着他可不放心。 谢云骁对他还是很忠心的。 赶紧的成亲，就能赶紧的回黄兰城了。 第二日，皇帝给谢云骁和孟娇娇赐婚的旨意就分别送到了孟家和大长公主府，同时也惊了整个京城的人。 一个和离的、商贾之女，竟然嫁给了谢云骁！ 谢云骁那是什么人啊？！ 京城贵女可能因为权衡得失和家中原因不能嫁给谢云骁，但在她们心中，谢云骁依旧是顶好顶好的人，她们不嫁，不代表可以看一个商贾之女染指她们心中的完美夫君。 隔日一张宴会的帖子就送到了孟娇娇手中。 “吏部尚书千金举办春日宴，邀我前去？”孟娇娇惊奇不已。 天气回暖之后，京城贵女的宴会一场接着一场，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邀请她。 “姑娘，您去吗？” “去啊，当然去。” 第164章 好大的威风 吏部尚书赵怀远乃是三皇子一派，最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但他的嫡女赵瑞珠却是个性子张扬的，而且因为有瑜贵妃这位姨母在，她在京城中行事越张狂，常常以未来三皇子妃的身份自居。 赵瑞珠极其善妒，但凡有京中贵女对三皇子生出好感，必定会被她狠狠收拾一番，轻则丢脸重则失名节，只去年的琼华宴上，就有两位小官家的姑娘于大庭广众下失足落水。 虽及时被捞了上来，可湿着衣裳被侍卫抱了哪里还有什么名节？ 事情发生不久，一位感染风寒一命呜呼，另外一个侥幸保住一条性命，也被家里匆匆送去了庄子上。 听说这两位私下谈论三皇子被赵瑞珠听到了才惨遭毒手。但到底没有人真的抓住赵瑞珠害人，这话传着传着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京中有人避着赵瑞珠，也有上赶着曲意逢迎的。所以每次赵瑞珠举办赏花宴，还是有不少人参加的。 孟娇娇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养神，青黛将这两日打探来的消息缓缓道来：“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反正您到了赵家一定要当心。” “好丫头，自昨日你就开始念叨这句话，你家姑娘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跟嬷嬷一样啰嗦。” 若不是在马车上呢，青黛一准气的跺脚：“别人都不给咱们下帖子，就偏她请您参加赏花宴，只定憋着坏呢。” 孟娇娇睁开眼，一脸的无奈，这丫头的点是不是有些不对？没人邀请她们还挺自豪的？ 不过裴玄和宋玉芙是三皇子一派的人，她和赵瑞珠的关系就融洽不了。或许今日的确宴无好宴，可她是皇上亲自下旨封赏的公主，又和谢云骁有了婚约，赵瑞珠还能将她打杀了不成？ 既然不能不能将她打杀了，她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最多笑一笑她商贾的出身跟和离的事儿，她不放在心上的事儿，就谁也伤不了她。 赵家府邸的位置极好，府里的下人也都训练有素，有丫鬟人将孟娇娇主仆引进去，绕过雁子回廊，将人引去了赵家花园。 此时花园里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不少的京中贵女，一眼望过去几位就没几个眼熟的。倒是依照栏杆坐的人是个老相识。 赵瑞珠既请了她又请了宋玉芙，这是有多想着她们两个能在赵家打起来？ 孟娇娇一出现，就被所有人注意到了。 这里有不少人都是头一次见到她，都以为会看到一个灰头土脸唯唯诺诺的和离之妇，可万万没想到她如此的光彩照人。 五官分开都不是顶好看的，可偏偏凑在一起就让人难以将眼睛从她脸上移开，什么是顾盼生辉、什么是面若牡丹，说的就是孟娇娇了。 加上身上云锦的衣衫，当真明艳动人、宛若仙子。 赵家花园里养了不少奇花异草，可这会儿这些花草硬生生被孟娇娇压住了颜色。 好一会儿，才有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哟，这不是荣盛公主吗？臣女参加荣盛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个穿着鹅黄色裙衫的姑娘走到孟娇娇面前，虽然嘴里喊着公主，夸张的语气，敷衍的动作，无不证明她对孟娇娇的轻视。 孟娇娇：“吏部侍郎家三小姐的规矩可要好好学一下，可要本公主进宫帮你求个好的教导嬷嬷？” 接到赵瑞珠的请帖不久，大长公主特意送来了一本记有京中贵女画像、身份、性格以其中错杂关系的册子。 孟娇娇从小打算盘脑子好使的很，花了两三日的功夫已经记住了所有人的，面前这只出头鸟是吏部左侍郎李宏三女儿，李宏唯赵怀远马首是瞻，李三小姐也一直讨好着赵瑞珠。 所以这会儿看似找李三上来挑衅，其实就代表了赵瑞珠的态度。 她来之前就没打算忍气吞声，左右以后跟这些人也没什么交情，得罪一个和得罪一群没什么不同。 所以她这话是丝毫不留情面。 李三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宫里当真赐下一个教导嬷嬷，那李家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倒霉，即便李三在家中受宠，也抗不下这么大的祸事。 各种厉害关系，不用别人说，李三自己就能想明白。 她心里恨不能咬死孟娇娇，却还是不得恭恭敬敬的再请了一次安：“臣女拜见荣盛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微微曲着膝盖，觉得花园里所有人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羞愤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孟娇娇微笑：“李三小姐规矩学的真好，黄小姐、刘小姐觉的呢？” 她的视线越过李三，看向两个凑在一起嘀咕的女子，孟娇娇看的清楚，李三过来找茬之前是跟她们两个在一起的。 被点名的两人顿时面色铁青，但为了不被点名送教养嬷嬷，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向孟娇娇行礼，有人带头，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行了礼。 这时，一道嗤笑声飘入耳中：“荣盛公主好大的威风！” 第165章 商户之女敢怼赵瑞珠 赵瑞珠被一群京中贵女簇拥着走了过来，巴掌大的脸上带着不屑，她看孟娇娇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 “我好心邀请你来参加赏花宴，你进门就摆公主的谱儿欺负官家女眷，还说什么去找宫里求教导嬷嬷……你当真以为自己是真的金枝玉叶了？” 赵瑞珠亲自下场给孟娇娇难看，立刻引来身边人的附和。 “衡阳公主那般温和大度的人才是天之娇女，不像什么阿猫阿狗的在这里狐假虎威。” “可不是，真以为换了一身衣服就能遮盖身上的铜臭味？也就是赵小姐心眼好邀请她，偏、还不知好歹。” “……” 她们是故意让孟娇娇听到的，时不时的还故意讥笑出声。 青黛脸色铁青，她知道今日之行必定不顺畅，可也没想到这群自诩有规矩的京中贵女却联合起来欺负她家姑娘。 她身形才一动就被孟娇娇按住了胳膊，孟娇娇微微摇头。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天之娇女，她都有公主的身份，可青黛是她的侍女，真被这些人抓住错处是要苦头的。 孟娇娇的个头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她上前一步，赵瑞珠顿时感觉面前一暗，一股无形的威压落在了她的身上。 短暂呆愣之后，她猛然回神，随后大怒，却是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刚刚说被孟娇娇唬住了……孟娇娇一定有妖法！ 对，她一定有妖法！若不然怎么会哄的谢云骁娶她这么个身份卑贱之人？ “孟娇娇，我们今日邀请你来原是好意，原想着你从前生活的环境不太好，拉着你融入大家。没想到你上来就嫌弃李小姐没规矩，你若懂规矩，为何一直不向衡阳公主行礼文安？” 赵瑞珠脸上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也配跟她们谈规矩？那她就跟她好好说说规矩。 “按身份，衡阳公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按年纪她年长于你，于情于理，你都该先向衡阳公主请安。若不然，只怕宫里需得给你安排个教养嬷嬷了。” 满京城的人都只孟娇娇和宋玉芙不对付，赵瑞珠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恶心她的。 孟娇娇也不生气，只惊讶道：“前几日才听说皇后娘娘给衡阳公主送去了两位极懂规矩的嬷嬷，可见殿下从前的规矩是不大好的。赵小姐非要拉衡阳公主做幌子难为我，莫非是对皇后娘娘不满？” 既是三皇子派那肯定不支持皇后，可不支持皇后和当众对皇后不敬是两码事，即便霸道娇纵如赵瑞珠，也不敢担着罪名。 她咬牙：“皇后娘娘圣明，自不会信你在其中挑拨离间！” 孟娇娇惊讶：“没想到找赵小姐和我一样仰慕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天下女子典范，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品行。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传的说赵小姐厌恶皇后娘娘，一心攀附贵妃娘娘？简直荒谬！” ！！ 当着这么多人面，孟娇娇竟敢如此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她难道就真的不怕得罪了她们？ 孟娇娇若知道定然要嗤笑，这个时候怕不怕的有什么用？怕了这些人就会善待她？既然不能，为何不让自己痛快一些？ 她痛快，这些人就不痛快。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看到赵瑞珠的脸青青红红的变了好几回。 “今日我才知道赵小姐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难为你身为赵家的女儿还有这等隐秘心思！” “你闭嘴！”赵瑞珠怒吼一声，两眼凸出凶狠的好像要吃人。 孟娇娇笑：“赵小姐别急，我都懂，这事儿以后只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再不告诉别人。” 花园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被惊到了。 这些人里有巴结赵瑞珠的，但也有因为不敢得罪赵家前来的。这会儿见孟娇娇三言两语差点逼疯了赵瑞珠，不少人都觉得心中痛快。 有之前因为谣言误会孟娇娇的，这会儿也对她又了改观。 商户之女怎么了，商户之女敢怼赵瑞珠啊！ 第166章 去京兆衙门 衡阳公主走过来：“今日春光正好，诸位小姐还是莫要辜负了。赵小姐，听说府上养了一盆十八学士，不知本宫可有幸一观？” 赵瑞珠咬牙压下怒气，顺着台阶下来，变脸速度让孟娇娇为之咂舌。 “十八学士养着花房里，我带公主过去。” “有劳赵小姐了。” 两人相携而去，经过孟娇娇主仆的时候像是压根没看到两个大活人似的。 其他人即便也对孟娇娇有好感的也不敢在赵家和赵瑞珠作对，因此孟娇娇周遭很快就空了一大圈，像是挨上她们就会变得不幸似的。 青黛心疼孟娇娇：“姑娘，咱们回去吧，早知道就不来了。” “还是要来这一遭的，没有赵瑞珠也会有别人。”孟娇娇神情淡淡，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她最近在京城中风头太盛，总有人想要找她麻烦。不过这个赵瑞珠的敌意太过明显，而且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的癫狂。 还有宋玉芙，今日安静的像是变了个人，这很不正常。 她可不相信她会因为接连受罚就改了心性。 事出反常必有妖，平静的水面下最容易藏着礁石暗流。 可在赵家，她们能做什么呢？ 带着这种揣测，孟娇娇硬生生坚持到了宴会最后，不管别人如何看她，她自己一点不耽误吃吃喝喝，很是自得。 回程的马车上，青黛几次欲言又止。 孟娇娇：“想说什么就说，你什么时候也变的吞吞吐吐了？” “奴婢就是想您以后嫁给世子是不是要经常参加这样的宴会？”青黛红着眼睛道，“奴婢不想看她们欺负您。” 特意下帖子欺负她家姑娘，太过分了！ 孟娇娇笑：“傻丫头，那你觉得你家姑娘我可受欺负了？到底是谁脸色难看、又是谁食不下咽你没看清？” “也对啊，那个赵小姐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青黛又高兴起来，“那姑娘，咱们……啊！” 马车忽然刹停，青黛一个不防撞到了头，疼的当即嚷了出来，不等她开口询问，外面先传来了声音。 “京兆衙门办案，请荣盛公主随我们走一趟。” 孟娇娇的心踏实下来，她就说不可能是平平无奇的一场宴会。 后招这不就来了。 孟娇娇稳坐不动：“敢问我牵扯进了什么案子？” 差役语气十分不客气：“荣盛公主去了衙门自然就知道了。苦主已经到了，还请公主不要耽误了。” 在大街上被京兆衙门的风拦住马车可是不小的阵仗，这会儿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相信过不完今日，孟娇娇被京兆衙门带走的消息就能传的人尽皆知。 很好。 孟娇娇坐在马车里纹丝不动：“跟他们去。” 为首的衙役拦在马车前面：“请公主下马车步行前去。” 孟娇娇气笑了：“只是怀疑就已经不许人坐马车了？既如此，又何必去京兆衙门，直接去菜市口砍头不更快一些？” 衙役当即变脸：“荣盛公主做了什么心里清楚，还是请您速速下马车步行。” “若我说不呢？” 第167章 冲婚约来的 衙役沉下脸：“小人已经给公主留了体面，若您执意如此，就不要怪小人在大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您难堪了。” 孟娇娇惊讶，是真惊讶。 即便她商女出身许多人看不上她，可她现在不仅有公主的封号，还有和谢云骁的婚约，一个小小的衙役也敢当众刁难？ 青黛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气愤道：“是从前被大公子赶出去王五。” “因为调戏府里丫鬟被赶出去的王五？” “奴婢不会认错的，就是他。” 孟家没什么姨娘妾室，后宅简单清静，府里的下人也多是用习惯了的老人，若非犯下大错是不可能被赶出去。 孟家这么多年，统共就赶过一个王五。 这王五原是孟娇娇兄长院子里的小厮，后来见他办事圆滑灵巧就带在了身边，没想到主子的信任竟然养大了他的心，几次三番调戏府中丫鬟。 有一次他又欺负一个丫鬟被孟娇娇的大哥撞了个正着，孟行之当场大怒，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这么多年过去，若非今日遇着，孟娇娇都不记得这个人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在这里遇着了，只是不知道这王五是怎么脱了奴籍成了京兆府的衙役？而且今日故意刁难是想报从前被孟家赶出门的仇？ 是谁在背后给他撑腰？ 孟娇娇冷声道：“区区一个衙役也想难为本公主？你既然不照着京兆府衙办事的规矩，那本公主自然不可能跟你走。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强盗匪徒故意冒充衙役，真跟你走了，本公主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 “青叔，直接压过去，死了算我的！” “是，姑娘。” 青书也是孟家的老人，对孟娇娇最忠心不过，听了主子的命令，当即不再犹豫，长鞭一甩抽在马背上：“驾！” 驾车的马儿嘶吼一声，扬起前蹄子冲着王五奔去，王五脸色惨白呆愣在原地，就在那马头在眼前无限放大马上要踩碎他脑袋的时候，身后的人一把扯住他衣服。 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堪堪避开捡回一条命。 王五脸色惨白，两腿哆嗦：“她真敢、真敢……” 若不是身边的人出手，他肯定已经被马踩碎了骨头。 马车所过之处，人群避闪，孟娇娇一行人迅速离开主街，不过他们并没有回孟家，而是重新绕道去了京兆府衙。 青黛不解道：“姑娘既已经知道是他们做的局，为何还要上赶着受着罪？” “总要来看看他们设的什么局，再者我若不过来，岂不是任由他们往我身上泼脏水？”孟娇娇手指在小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她已经隐约知道了是谁在背后搞事情。 与其日日防备，倒不如主动进攻。 要不然，这日子简直没个清静的时候。 哒哒哒！ 忽然一阵马蹄声渐近，孟娇娇扭头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惊讶的发现马背上的人竟然是谢云骁。 他翻身下马，宝蓝色的衣衫衬的人矜贵风流，浑身披着阳光，真真的俊美无俦。 谢云骁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场景，孟娇娇觉得真是赏心悦目啊。 她含笑：“世子怎么过来了？” 谢云骁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低头看着姑娘笑盈盈的脸，声音不觉也染了笑意：“朱雀大街上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既知道了，他肯定要过来。 孟娇娇：“预料之中的事情，世子不必担心。” “你我是未婚夫妻，你有事我过来是应该的。再者，我怀疑这次的事情是冲着你我的婚约来的。” 第168章 谁都不能阻拦他们成亲 “不是宋玉芙？” 从宋玉芙在赵家出现的那一刻起，孟娇娇就觉得她是幕后黑手，理由也是现成的。她抢了裴玄原该是胜利者，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现在灰头土脸。 而她这个之前从来不被他们放在眼中的人，却是风光无限。 她对她出手再正常不过。 但孟娇娇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冲着她和谢云骁的婚约来的。 “宋玉芙之前对世子有情意？” 谢云骁立刻否认：“并无。” 孟娇娇不相信：“若不是，世子为何说是冲着你我的婚约来的？” 看谢云骁脸上表情严肃，孟娇娇脑子慢慢转过来：“难不成她也知道了草原部落极有可能再次求娶一位公主和亲，所以她是打算毁掉你我的婚约，将事情拖到草原来人？” 然后逼她去和亲？ 谢云骁点头：“十有八九是这样了。” 孟娇娇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宋玉芙既然想用京兆府衙困住她，阻拦她嫁给谢云骁，那么出手就一定不会轻了。 “她做了什么？” 她问的笼统，谢云骁却听懂了：“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回府之后就毒发身亡，而众人都看到你和她曾起过争执。” 李三死了？ 孟娇娇震惊，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宋玉芙如此轻巧的就要了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 也不对，宋玉芙原本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弄死一个京中贵女又算什么？ “李家去京兆府衙状告，所以才会传你问话。不消半日功夫，就会传的人尽皆知。”谢云骁看着孟娇娇，“也不需要一定要有实证，只要这事儿拖着，就能达到她的目的。” 这一招虽然简单，却好用的紧。 内务府操办的婚事，新娘子总不可能是一个有杀人嫌疑在身的人吧。 此刻，谢云骁脸色如常，眼底却尽是寒意：“待会儿你只管照实说，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谁也不能阻拦他成亲！ 两人一起进了京兆府衙，大堂已经乌泱泱一群人。 有哭天寒地的李家人，有作为证人的各家贵女，还有主持宴会的赵瑞珠和赵夫人。 在众人的瞩目下，孟娇娇和谢云骁站在了大堂中央，乱糟糟人群忽的就安静下来。 一个满脸泪痕的妇人朝着孟娇娇冲过来，手指冲着她的脸而去，千钧一发之际，谢云骁一脚将人踹开，妇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趴在地上怒骂。 “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她不过是跟你拌了几句嘴，要打要打罚，荣盛公主只管说就是了，公主为何这样狠的心竟要了我儿性命！” “府尹大人，求您一定要还我女儿一个公道！她只有十六岁，她死的好惨啊！” 妇人哭的撕心裂肺，摇摇欲坠。 当初孟娇娇和裴玄和离当日闹出温泉庄子的事情，就是京兆府尹周松泉处理的，因孟娇娇和离之后做的许多事情，周松泉对孟娇娇印象很不错。 “荣盛公主，你可是和李香云争执？为何争执？” 孟娇娇：“她不知受谁指使给我难堪，我便说她规矩不好，要请皇后娘娘赐个教导规矩的嬷嬷。李三小姐知错就照着规矩重新行了礼，这事儿就翻篇了。至于她为何身亡，我就实属不知了。” “我们都是常常一起玩的，偏偏今日你去了，香云就死了，你敢说跟你没关系？”赵瑞珠怨毒的盯着孟娇娇，眼尾的余光却是盯着谢云骁，“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如何配做公主？又如何配得起世子？” 孟娇娇心里闪过一抹奇怪的感觉，但是因为消失的太快，她没能抓住那个念头。 她的视线越过赵瑞珠落在宋玉芙的脸上，宋玉芙挑眉，嘴唇带着只有孟娇娇看到的笑意。 这事儿的确跟她有关，但孟娇娇能奈她何？ 孟娇娇收回视线，看向堂上的周松泉：“大人明鉴，我和李小姐并无交集，断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杀人。既然有人指证我杀人，那就要拿出证据来，总不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给我扣上罪名。” 周松泉看向赵家和李家，“荣盛公主说的没错，你们说她杀人总要拿出证据来。若不然今日和李香云接触的所有人都有杀人嫌疑。” 赵瑞珠叫道：“大人，我们有证据。” 第169章 你知道赵瑞珠喜欢你吗 众人视线落在赵瑞珠身上，谢云骁和孟娇娇也一起看了过去，想知道她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赵瑞珠身边的丫鬟捧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一个紫檀木匣子，打开匣子，一柄玉如意就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今日荣盛公主赴宴带过去的礼品，府中下人收拾的时候发现上面有粉末察觉不对，当即就禀告于我，后来经府医检查，玉如意上的粉末和李香云中的毒是同一种。” 赵瑞珠红了眼睛，哽咽道：“常常一起玩的姐妹都知道我最喜玉如意，最喜欢拿在手里把玩……想来香云是替我挡了灾，若不然现在死的就是我了。” 孟娇娇嗤笑：“焉知不是赵小姐自己下的毒呢？毕竟玉如意给出去的好好的，怎的这会儿就多了些有毒的粉末呢？” 宋玉芙：“周大人，如今双方各执一词，赵小姐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荣盛公主月亦不肯承认自己有罪，这事儿可难办了。” 之前被谢云骁踹翻的妇人立刻道：“没遇着荣盛公主之前，我女儿一直好好的，遇到她就死了，就是她害死了我的女儿！” 孟娇娇看着她：“你若有证据就只管来告我，不然我也要说你和赵家受衡阳公主指使，为陷害我合谋毒死了李香云。” 妇人眼神瑟缩：“你、你胡说八道！” 孟娇娇眯起眼睛，原本只是想将水搅浑顺带诈一下，可这妇人的反应……说不得还真她说中了事情真相。 可到底是多大的利益诱惑，才能让人愿意舍弃亲生女儿的性命？ 众人被孟娇娇的话惊呆了，最先回过神的是宋玉芙，她大概没想到孟娇娇会如此直接拉所有人下水。 不过这又如何？这次，她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的。 宋玉芙淡淡道：“荣盛公主想要自辨的心情本宫理解，但你有句话说的没错，凡事要讲证据。既然现在谁都没证据，那就只能等周大人的调查结果。只是在结果出来之前，大家就不要随意走动了。” 赵瑞珠飞快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宋玉芙，脸上闪过一抹意外，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孟娇娇一直盯着她们两个，恰好将这一幕收尽眼底。 她若有所思，这两人一定是合作了，但是宋玉芙并未将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赵瑞珠。 周松泉虽然对宋玉芙印象不好，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道理：“府衙后院有几处厢房，就辛苦两位公主和几位姑娘住上几日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每人可以带一名贴身丫鬟或者嬷嬷伺候。”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周松泉的视线落在谢云骁的身上，他道：“世子殿下，您看您能不能点几名府兵帮忙护卫一下几位小姐的安全？” 都是京中贵女，真在他的地盘出了什么差池，他这个京兆府尹就算做到头了。谢云骁是可以于千军万马中取敌人首级的人，若他能来帮忙，他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谢云骁颔首：“护卫京城安全，本世子义不容辞。” 话是对周松泉说的，视线一直落在孟娇娇的身上。 孟娇娇眼底染上笑意，眼角的余光去看某个方向，果然……之前一直没有捕捉到的感觉终于落在了实处。 可真是让人意外啊。 李香云参加宴会被毒死，京城半数贵女两个公主被牵扯其中的消息果然迅速传了开来，且不说外面如何沸沸扬扬，府衙后宅却是热闹了起来。 家中送吃的送喝的络绎不绝，还是周松泉下令不许外人接触这些人才消停下来。 夜色降临，孟娇娇洗漱完靠在床头看书，神情自在的好像不是被看管起来了。 看了一会儿她将书合上，对青黛道：“给世子开门。” 青黛惊讶，她这习武之人都没听到世子的动静，姑娘怎么就知道世子来了？ 虽然心存疑惑，但青黛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果然，谢云骁拎着食盒站在门口。 青黛将人请进来，忍不住问：“姑娘，您偷偷练武功了？” “什么武功？”谢云骁好奇。 青黛如实将事情说了，谢云骁眼睛倏地亮起来：“娇娇如何知道是我？” 孟娇娇被两个人盯着浑身发麻，哭笑不得：“你身上的衣服都是用香熏过的，我闻到了味道自然就知道你人来了。” 谢云骁眼底的光黯了黯，原来不是心有灵犀。 但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娇娇能记住他身上的味道也是对他用心了。 “饭菜都还热着，你趁热吃。” 孟娇娇疑惑：“你这样堂而皇之的来我屋子里没关系的吗？” “外面有人守着。” “很安全？” “安全。” 孟娇娇颔首，忽然道：“谢云骁，你知道赵瑞珠喜欢你吗？” 第170章 别说了，否则世子哄不好自己了 谢云骁正往外端菜，冷不丁的听到孟娇娇的话，险些摔了手里的盘子。吃惊之后就是狂喜，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将饭菜稳稳放在了桌上。 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娇娇问别的女人喜欢他，这是吃醋了？她心里果然开始有他了！ 但欢喜是欢喜，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万不能让娇娇误会了他。 “今日之前我压根不知赵瑞珠是谁。”谢云骁说罢，他一脸期待的看着孟娇娇，“你生气了？” 孟娇娇讶然：“为何生气？” “你刚刚说赵瑞珠……” 孟娇娇摇头：“她喜欢你又不怪你，我为何要生气？再者咱们之前也说好了，就算你真喜欢了哪个姑娘只需如实告诉我，我们好聚好散。” 谢云骁脸色黑下来，去他的好聚好散。 他箭法了得，却还是不如孟娇娇有准头，每个字都正中他心脏。 “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憋闷道、孟娇娇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且全是她喜欢的饭菜，眼底带了笑意：“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一起吧。” 烛光下，两人相对而坐，屋子里的气氛柔和且平静，很有一种岁月静好恬淡。 对面眉眼带笑的姑娘是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她只是还没开窍，虽然对他没多少男女之情，可对其他人也没有。 而他马上就有了她夫君的身份。 谢云骁很快将自己劝好了，主动给孟娇娇夹菜：“这里的事情你不必担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尽快找到证据的。” 孟娇娇点点头，又扯回之前的话题：“我刚刚说赵瑞珠不是拈酸吃醋，而是觉得她有些奇怪，她看你的眼神有些癫狂，可偏偏京城里传出来的都是她爱慕三皇子的消息。” “你怀疑什么？” “我……” “先吃了再说。” 谢云骁擦了手给孟娇娇剥虾，拿习惯了刀枪的手指修长，衬在红通通的虾身上，越发的好看。他动作灵巧，将剥虾这样的事情也做的如焚香弹琴一般赏心悦目。 眨眼的功夫，他就完整的剥出一只完整的虾放在了孟娇娇面前的碗里，又拿起第二只开始剥，一直剥完了盘子里所有的虾，才拿了湿毛巾擦干净手指。 虾肉鲜美，极大的满足了孟娇娇的口腹之欲。 她满足的眯起眼睛：“赵瑞珠和宋玉芙一定是合作了，但宋玉芙是怎么说动她的？只是因为宋玉芙讨厌我，赵瑞珠就愿意这么大的风险给李香云下毒？” 反正她是不相信。 “为何不是宋玉芙下毒？” 孟娇娇嗤笑：“她那样爱惜自己的人，是断不可能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的，所以只能是赵瑞珠安排的。所以必定是个极大的诱惑，不然毒杀官家之女被查出来可是大罪，赵瑞珠怎肯此等风险？” “继续说下去。” 孟娇娇偷偷瞥了一眼身侧的谢云骁，实话实说，这人长得是真好，不愧是当初的京城第一个公子，他除了容貌俊美，更迷人的是泰山崩与面前的冷静和沉稳气势。 这样的一个人，很容易让女人着迷。遇到性情偏激的，只怕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孟娇娇：“我怀疑宋玉芙要么是拿捏住赵瑞珠的把柄，要么就是利诱，比如事后帮她达成什么目的。我觉得世子你，是个极大的诱饵。” 谢云骁：“……” 即便他心神强大，可还是被孟娇娇这话震住了。再看孟娇娇冷静分析的模样，一颗心直接稀碎。 “你想让我去诱惑赵瑞珠？”谢云骁咬牙。 孟娇娇惊讶：“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里可是京兆府尹后衙，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谢云骁：“……” 敢情此处不是衙门后宅，就能有这个想法？ 谢云骁默默地给孟娇娇夹菜：“这件事交给我，你先吃饭。” 别再说了，再说他也哄不好自己了。 第171章 前任和现任他们对上了 第二日，周松泉就开始逐一传参加宴会的贵女问话，很常规的问题，到孟娇娇这里也并无新鲜，如此过了三日，她就感觉到贵女们浮躁了起来，有几个不对付的甚至在这府衙后院中大打出手。 再后来，周松泉的夫人亲自来坐镇，但这种情况还是没有丝毫好转，各家父母也纷纷登门要人。 幸好困在此处的贵女多，在名声上的妨碍能小一些，要不然只怕早就闹翻了天。 第四日，周松泉着急在院子里召集所有贵女：“这几日辛苦几位了，除了赵小姐，你们都可以归家去了。” 众人惊讶，视线全落在了赵瑞珠身上。 赵瑞珠眼中闪过一抹慌乱，随机大怒：“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为是我杀了李香云？我和她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人？” 这也是在场人心中所想，赵瑞珠虽然脾气火爆，也传过留言说她会暗中对别的姑娘出手，可如此明目张胆要人性命这事儿还是头一次。 再者她是傻子吗？在自家的宴会上杀人？ 还有，李香云一直最听她的话，说是狗腿子都不过分，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杀她？ 孟娇娇站在人群中，视线在赵瑞珠和宋玉芙两人身上徘徊，相较于赵瑞珠的强撑的冷静和愤怒，宋玉芙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觉得不正常。 片刻的功夫，之前和赵瑞珠交好的人都远离了她，她彻底的被孤立在人群之外。 “李香云多听她的话啊，说杀就杀了！” “这还是咱们知道的，还有许多咱们不知道的……那个吴员外郎家的小闺女不也是……幸好这次被抓住了！” “嘘！你不想活了？！赵家手眼通天的，万一压着李家将人捞出来……可别乱说话了！” “……不说了，咱们都不说了。” 赵瑞珠的视线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锁在了孟娇娇脸上，她狂怒：“是你！都是你！你怎么配得上世子，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配不上世子！” 哦豁！ 现场一脸寂静，只有赵瑞珠发狂的声音。 不少人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赵瑞珠竟然惦记谢世子？那之前传言她心仪三皇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赵瑞珠已经看不到别人，满脑子只一个念头，她要孟娇娇死！她要孟娇娇现在就死！ 发狂的人力气大的惊人，赵瑞珠一连撞翻几个挡路的贵女，手里的匕首直冲孟娇娇心口而去。 “快拦住她！” 周松泉大喝一声，可饶是衙役的动作再快，赵瑞珠也已经冲到了孟娇娇面前，眼瞅着的匕首就要捅下去，千钧一发之际，谢云骁从天而降，一脚踢翻了赵瑞珠。 宋玉芙皱眉，眼底尽是失望。只不过这会儿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赵瑞珠忽然发狂的事情惊到了，并没人留意到她脸上的表情。 但孟娇娇看的十分清楚。 谢云骁看着孟娇娇，心有余悸：“你没事儿吧？” 孟娇娇摇头：“我没事。” 即便谢云骁不出手，她也不会出事儿，且不说她手腕上的袖箭，就是一旁的青黛也时刻准备着，只要人到跟前务必一击就中。 确认孟娇娇没事儿，谢云骁厉声道：“周大人，还不速速将这个杀人凶手关押起来！” “是！” 两个衙役分别扣住了赵瑞珠的双臂，赵瑞珠双眼猩红，挣扎着朝谢云骁的方向看：“世子，孟娇娇这贱妇配不上你！她配不上你啊！我才是真心爱慕你的！世子！” 周松泉愕然，立刻问道：“所以你是想栽赃陷害荣盛公主，所以在她送的玉如意上洒了毒药，同时给李香云下了毒？” “贱妇就该死！” 案情自此大白。 周松泉挥挥手让衙役将人压下去，他又让自家夫人亲自送这些贵女离开府衙。 孟娇娇是谢云骁亲自护送出去的，两人是未婚夫妻，这样也不算逾矩。 走到府衙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裴玄来接宋玉芙。 四人两两相站，就这么对上了。 第172章 每日一念:尽快娶娇娇过门 和之前的意气风发比起来，裴玄沧桑了不少，站在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谢云骁面前，就越发显得狼狈。 当着谢云骁的面，孟娇娇不想和这两人撕扯，毕竟一个是现在的未婚夫一个是从前的夫君，说多说少都很容易引起人非议。 她不在乎那些不怀好意的流言蜚语，却也并不愿意将谢云骁一起扯进来。 可显然，裴玄并不这么想。 “谢世子人中俊杰，怎么会喜欢一个商贾之女？难不成就因为她有钱？”裴玄盯着两人。 这话说的十分恶毒，既贬低了孟娇娇又嘲讽了谢云骁吃软饭。 孟娇娇刚要开口却被谢云骁拦住，他微微抬起下巴，看了一眼裴玄：“是不是因为娇娇有钱才求娶的，裴大人你当比本世子更清楚不是吗？” 裴玄脸色一黑：“你！” “裴大人说不出话来，可见是被本世子说中了痛处。不过裴大人也该想开些，没福气就是没福气，强求不得。”谢云骁视线扫过一直很安静的宋玉芙身上，笑道，“再者裴大人摇身一变成了驸马也是天大的运气，不过有一点，本世子还是要提醒驸马一句。” 裴玄面色铁青的看着谢云骁。 谢云骁丝毫不受影响，笑道：“既做了驸马就有些驸马的气度，莫要再让京城中的掌柜上门讨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好拿着别人的传家宝换钱，你说是不是？” 这是在明晃晃点裴玄之前求娶孟娇娇另有目的，又点他在月辉阁拿孟家的画充作裴家传家宝。 四人刚对上，就已经被不少人看到了，这会儿已经悄咪咪的围了不少人，都想吃第一手瓜。 裴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当着孟娇娇的面被谢云骁如此贬损，他脑子嗡的一声就烧了起来：“世子可不要被孟氏这个女人骗了，她很会演戏的！从前装作贤良淑德，和离不到一年就已经让世子倾心，可见其手段！” 这话恶毒的就差直接说孟娇娇水性养花不守妇道了。 孟娇娇冷声道：“和离后我嫁谁都可以！况且我和世子是皇上赐婚，难不成驸马是对皇上不满吗？” “你休要胡说八道！” “恼羞成怒了？不对，驸马爷不应该会觉得羞才对。你也说了我是和离后另嫁，不像驸马是逼着原配腾地方。两相比较，我不如驸马良多。” 孟娇娇早就悟了，只要她不觉得自己和离是耻辱，就谁也不能拿这事儿拿捏她，更不要说小辫子一抓一大把的裴玄了。 她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只找拿到实证，她一定会让裴玄血债血偿！ 察觉到浓烈的杀意，裴玄浑身一冷，下意识朝孟娇娇看过去，对上的还是一双讥讽的眸子，好像刚刚不过是他的错觉。 “谢世子可知你如此牙尖嘴利？”裴玄咬牙切齿，他不相信裴玄真心愿意娶一个身份低贱且毫无女子柔顺的二嫁之妇，“世子可要擦亮眼睛，莫要被人骗了。” 谢云骁看向一旁宋玉芙：“堂堂七尺男儿竟如泼妇一般跟和离的妻子撕扯？莫不是现在的日子过的不顺心，所以就见不得娇娇过的好？” 噗！ 这话说的有趣，直接让看热闹的人笑了起来。 不少人视线意味深长的在四人身上来回扫，和意气风发的谢云骁孟娇娇比起来，近来在京城以丢脸声名大噪的裴玄和宋玉芙的确有些狼狈，顿时觉得自己触碰到真相。 敢情这两位是眼红荣盛公主和谢世子啊！ 宋玉芙冷笑：“世子也不要太心急了，事情不到最后焉知真能如了心意。” 谢云骁眸子一沉，面带寒意的盯着宋玉芙，饶是宋玉芙心有城府也还是忍不住的避开，她拉住裴玄：“咱们回去。” “赵瑞珠身陷囹圄，衡阳公主可想好了如何给赵家和三皇子交代？” 谢云骁的声音忽的响起，宋玉芙后背一僵，很看和裴玄一起上了马车离开。 “你知道了什么？”孟娇娇问身边的人。 谢云骁：“回去说。” 孟娇娇上了马车，谢云骁骑马在外护卫。从前倒是还共乘一辆马车，现在两人有了婚约，行事反不能像从前那边肆意。 谢世子每日一念：还是要尽快成亲啊。 隔着帘子，孟娇娇问道：“宋玉芙做了什么？” 第173章 宋玉芙很不对劲儿 谢云骁骑着马靠近马车，低头恰好可以看到孟娇娇一截莹白如玉的脖颈，他忽觉得喉咙发痒，一股躁热在心头来回翻滚。 没听到回应，孟娇娇掀开帘子，“世子？” 谢云骁回过神，心虚的避开孟娇娇疑惑的眼神，“半个时辰之前，我母亲遇刺了。我得到消息赶过去，却险些你害你被害。” “大长公主可有受伤？”孟娇娇赶忙问，她有青黛也有护身的东西，并没觉得谢云骁必须时刻保护她。 谢云骁摇头：“那些人的目的是引我离开好对你下手，只是在母亲去上香的路上佯装刺杀，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就四下散了。” “确定是宋玉芙做的？她如此明目张胆和你翻脸了吗？”孟娇娇垂眸，手指在马车的窗子上轻轻敲着，“若当真是她指使赵瑞珠动手，如今赵瑞珠是彻底被毁了，她如何跟要瑜贵妃和三皇子交代？只为了杀我就冒这么大的风险？”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以礼部尚书的嫡女为刀，杀死礼部侍郎的女儿，最后曝出赵瑞珠爱慕谢云骁的事情，这是一股脑将所有人都拉扯了进来。 “这也是我没想明白的，不过咱们只管往后看。只要她有所动作，就一定会露出马脚。”谢云骁道，看孟娇娇面带疲惫，温声道，“你先回去歇息，说不得后面皇上会召你进宫说话。” 四目相对，孟娇娇明白了谢云骁话里的意思。 这事情必定会惊动皇上，尤其还牵扯到了朝中大臣和皇子贵妃，她现在宜静不宜动。 孟娇娇：“我过几日再去探望大长公主。” “母亲也让你不必担心，只管在家中安心修养。”谢云骁看着她，放轻了声音，“一切有我。” 他在京城，定要护她安稳。 孟娇娇心里暖洋洋的，像是三月春风拂上脸颊，舒服的让人想要眯上眼睛。 和孟娇娇的平静比起来，瑜贵妃宫里却是热闹的厉害。 “贵妃娘娘，我已经仔细盘问过珠儿了，她说是衡阳公主哄骗了她，她才一时糊涂……您可是珠儿的亲姨母，您可一定救救她啊！” 赵夫人一改在京兆府衙的盛气凌人，短短几日已经沧桑了好几岁。 瑜贵妃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道：“好好的皇子妃不想做，非要去惦记一个罪臣的儿子！现在更是做出这等杀人的事情，本宫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救不了她！” 她是真生气，虽然赵家一直想让三皇子娶了赵瑞珠她也直接答应，可赵瑞珠一边在外仗着三皇子耀武扬威，一边又惦记着谢云骁。 这是将她儿子当挡箭牌呢！ 她是赵瑞珠的姨母不假，可她更是三皇子的亲娘！谁亲谁远，还能分不清？ 赵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扯着瑜贵妃的裙摆哭求道：“贵妃娘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珠儿，求你看在她还是个孩子的份儿上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娘娘，珠儿犯下这等大错，日后我定会严加看管，让她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也行啊，只求您保她一条性命！” 瑜贵妃走下来，亲自将赵夫人扶了起来，一字一顿：“姐姐，你当真要为了珠儿枉顾你的其他孩子？” 赵夫人猛的抬头，脸上有短暂的惊愕。 “娘娘……” “珠儿名声尽毁已经没什么价值了，但你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我看敏儿那丫头就不错，虽比三皇子小了一些，但有本宫这个姨母在，总不会让她受委屈。相儿有三皇子这个表兄照看，以后的前程也不会错了。” “有这么好的一儿一女，姐姐日后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儿一女！！ 赵夫人瘫坐在椅子上，瑜贵妃生是让她舍弃赵瑞珠保住另外两个孩子。 她仰起头，颤声道：“娘娘的意思是让敏儿做三皇子……” “姐姐，你也要为三皇子想一想，他年长敏儿许多，总不能一直等着吧。不过本宫可以答应姐姐，即便为侧妃，敏儿也不会受委屈。” 赵夫人脱口而出：“侧妃不就是妾吗？” 话音落下，瑜贵妃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按照姐姐的说法，除了皇后，后宫的女子都是妾。姐姐可是看不上本宫？” 赵夫人脸色煞白：“臣妇不敢！臣妇不敢！” “若非看在姐妹一场，本宫尽可撩开手。本宫言尽于此，该如何做姐姐自己掂量。”瑜贵妃打了个哈欠，“本宫乏了，姐姐出宫去吧。” 赵夫人嘴巴张了张，看了看面若冰霜的瑜贵妃，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离开。 等人走，大宫女红蕊才道：“娘娘乏了，奴婢服侍娘娘去歇息歇息吧。” 瑜贵妃坐着没动弹，懒懒道：“你可也觉得本宫心狠？” 第174章 再生狠计 “平日里娘娘对赵夫人和赵家的两位姑娘一位少爷如何，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这次也实在是赵大小姐做的太过了。那李小姐好歹是官家女子，怎么能说毒死就毒死呢。” 瑜贵妃冷笑：“本宫是瞧不上这个蠢货，她竟还敢一边扯着本宫的儿子做幌子一边暗地里惦记谢云骁！” 红蕊：“是赵大小姐糊涂。” “再糊涂也是本宫的外甥女，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利用的。”瑜贵妃沉声道，“让宋玉芙进宫来见我！” 一个声名狼藉的公主也敢拿她的人做筏子，还将她的儿子牵扯进来，她是一定要狠狠出这一口气的。 “罢了，不必传她了。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见皇上。” …… 裴家。 “你疯了？！” 裴玄听衡阳公主说了事情始末，只觉一股寒意从后背蹿了起来，他是真觉得衡阳公主疯了，眼看着他们连着跌跟头，趴在坑里爬都爬不出去。 衡阳公主这个时候还将要瑜贵妃、三皇子、吏部尚书、侍郎全得罪了。 这分明是自寻死路！ 相较于裴玄的气急败坏，衡阳公主倒是悠闲的很，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忍不住皱眉，这是去年的陈茶，和贡茶的滋味相差甚远。 自从搬到裴家住，她的日子跟从前天壤之别。 “裴郎不要着急，这事儿我自有主张。” 裴玄冲到衡阳公主跟前，双眼看着她：“你自有主张？得罪了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是好事儿不成？如今困局已成，公主倒是说说要如何破局。” 自从回到京城，裴玄就觉得自己一直在走下坡路，和衡阳公主成亲之后，大好前程没有、家庭和睦没有，甚至于衣食无忧也没有…… 他每日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像做什么错什么，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从前做什么衡阳公主还会跟他商量，可现在竟然背着他一个人做下这么大的事情！ 这让他如何不愤怒！ 衡阳公主放下茶盏，抬头看着裴玄不躲不闪，手指轻轻点在他胸前，温声道：“若裴郎能了结了孟娇娇，我也不用费这等功夫。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裴郎好，裴郎怎的不领好人心呢？” “为我好？公主说为我好？”裴玄怒极反笑，“公主倒是说，我现在哪儿好了？” 现、在、他、是、哪、儿、都、不、好！ 一点也不好！ “谢云骁在黄兰城深耕多年，又十分熟悉突厥人。你觉得若他帮孟娇娇调查孟万山夫妇的事情能不能查出来？裴郎，若真被他们查出来，你可还能有性命？” 裴玄脸色一白，咬牙：“当年的事情，早就抹了痕迹。” “万一有错漏的呢？” 裴玄沉下脸：“可公主失手了。” 衡阳公主沉静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是啊，她失手了。 遇到孟娇娇之后，她就屡屡失手。 “裴郎和孟娇娇夫妻一场，可有法子一击即中？”衡阳公主看着他缓声道，“难道裴郎真愿意看着她嫁给谢云骁，以后处处压咱们一头？” 裴玄面色铁青，他自然不愿意。 他的下堂妻就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日日夜夜煎熬着后悔当初的决定。要她于灰头土脸的狼狈时遇到意气风发的他！ 白日在京兆府衙门口的一幕，深深刺激到了裴玄。 孟娇娇那样的人，凭什么过的比他好？ 一个商贾之女，她也配？ 衡阳公主拉住裴玄的手，温声道：“草原马上就要来求亲了，孟娇娇是最合适的人选。只要人到了草原上，她是生是死还不都是咱们说了算？” 裴玄脸色骤变：“公主！” “裴郎放心，外面我安排人守着呢。” 裴玄沉声道：“我们既然已经离开草原，以前的事情公主就不要再提了。若传到有心人的耳中，难保横生波澜。不过若孟娇娇能和亲草原倒是个不错的注意，可皇上已经给她和谢云骁赐婚了。” “若她损了名节呢？” 裴玄眯起眼睛，大长公主和谢云骁能接受一个和离妇人，难道也能接受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若是在众人跟前毁了名声……只怕大长公主哭求着要让皇上取消赐婚。 “公主可是有了法子？” 衡阳公主靠近裴耳边，轻声道低语一番，笑道：“此事只要裴郎配合，就一定能成。” 第175章 宫里来人了 裴玄怔怔的看着衡阳公主依旧娇媚的脸，忽觉得面前的人陌生的很。 衡阳公主也看他：“裴郎在想什么？” “一切都按照公主说的办，你做什么我都支持。”裴玄缓缓道。 衡阳公主脸上露出笑意，她顺势坐进裴玄怀中：“裴郎莫要觉得我心狠手辣，咱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以后是一定要站在万人之上的。” 若从前听到这样的话，裴玄信心满满，可接连几次受挫，他觉得自己提不起那么大的心劲儿了。 沉默之后，他眼神复杂道：“我相信公主。” …… 孟娇娇开始闭门不出的修养身体，中间派人给大长公主送了几次补品，大长公主也让人送了几次东西上门。 原本还不看好孟娇娇和谢云骁婚事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大长公主是认可这个儿媳了。 “现在外面谁不羡慕姑娘嫁的好，让他们眼红去。”青黛一边给孟娇娇剥庄子上才送来葡萄，一边给孟娇娇讲外面的趣事儿，“那赵瑞珠还在大牢里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处斩。” “死不了。”孟娇娇用小银叉子叉起晶莹玉透的葡萄果肉送进嘴里，酸甜的味道瞬间在嘴里弥散开来，她满足的眯起眼睛，“有宫里的瑜贵妃和三皇子呢，她若真被处斩了，那两位多丢脸。” 青黛瞪圆了眼睛：“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有那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啊！赵瑞珠可是害死了李香云，能不偿命？” “傻姑娘，那些都是哄人。” “那李家能答应？” “李侍郎的前程还捏在赵尚书手里，赵瑞珠又有一个做贵妃姨娘和当皇子的表兄，你觉得李侍郎会为了一个女儿拼上自己的前程？只要好处给的足够多，李家随时可以改了说法。” 青黛喃喃道：“那可是亲生的女儿……奴婢以为只有穷人家不把女儿的命当成命呢。奴婢的爹娘为了给弟弟省下口粮，就把奴婢和妹妹扔了……奴婢背着妹妹追了好远，可他们头都没回一次。” 孟娇娇看青黛红了眼睛，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世间有万般缘法，你一定会找到你妹妹的。” 青黛挤出一抹笑：“从前看老爷那般宠爱姑娘，奴婢就想可能是奴婢的爹太穷了，所以才会丢奴婢和妹妹……原来疼爱是跟钱多钱少没关系。” 孟娇娇揉了一把青黛的脑袋：“去让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心就高兴了。” 青黛咧嘴一笑：“遇到姑娘就是奴婢最大的缘法。” 孟娇娇笑了笑，看着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她却偏偏在这晴空万里的日子里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这件事儿宋玉芙太平静了，赵瑞珠被揭露出来的也太容易了，好像一切都摆在那儿等着人发现，只要轻轻吹去一层浮土，真相就能出来。 可他们看到的真的是全部真相吗？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孟娇娇循声望去：“林叔，出了何事？” “宫里来人，传姑娘进宫去。” 第176章 只求妾位 还是皇后的凤仪殿，不过程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除了赵皇后，景阳帝也在。 孟娇娇压住心里的疑惑，恭敬的行礼请安，得到允许后才缓缓起身。 景阳帝道：“你和谢世子的婚事，内务府已经开始操办了，一应规矩都是照着朕的亲公主来的。” 孟娇娇：“谢皇上恩典。” 景阳帝看她乖巧的站在一侧，捻了捻手指，侧头看赵皇后：“赵家说起来跟你也有些关系，剩下的事情就让皇后来说吧。” 赵皇后心中翻了个白眼，都姓赵就有关系？那也没见皇帝让天下所有姓宋的都去做皇亲国戚。 但心里吐槽归吐槽，圣命还是要遵的。 一天天净让她闹心。 孟娇娇看不到帝后的眉眼官司，起身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主打一个乖巧柔顺。 赵皇后终于开口了：“荣盛啊，今日召你入宫是为着赵瑞珠的事情。” 孟娇娇先是一脸惊讶，接着赶忙道：“京兆府尹周大人已经调查清楚，是赵瑞珠毒杀了李香云，跟我没关系。” “是跟你没关系。”赵皇后暗暗吐了口气，索性直言道，“李家已经上过折子，李香云自幼就有哮喘。这次半夜犯病、伺候她的丫鬟又睡的沉才没能及时把人救回来。至于你送的那枚玉如意，上面散落的是面粉，也不是毒药。” 这样的话，孟娇娇丝毫不意外，毕竟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可皇上皇后两人为何单独将她召叫宫说这事儿？ 为这点事儿不值当的。 脑子里思来想去，可孟娇娇脸上只有恰好到好处的惊讶：“如此说来，倒是冤枉了赵小姐。” 赵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侧的皇帝，景阳帝讪讪的避开了。 昨日贵妃将他请了过来了，一番痴缠他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要宽宥赵瑞珠的事情，金口玉言他也不好反口，就只能找皇后了。 赵皇后道：“赵瑞珠虽是被冤枉的，但那日她对世子说的话许多人都听到了，所以赵家有意让她一并嫁给谢世子。赵家姿态很低，不求正妻只求为妾。” “若赵瑞珠要做世子的正妻，皇上会取消我和世子的赐婚吗？” “自然不会！”景阳帝立刻表态，“朕亲口赐婚，怎可轻易取消？” 孟娇娇浅笑：“所以赵家不是姿态低，是只能谋取妾的位置。” 被暗暗怼了，赵皇后一点也不恼，她也觉得赵家很烦，她能帮赵家说话全是因为皇帝的在这里坐着。 赵瑞珠是三皇子的表妹，若真嫁给谢云骁，岂不是帮着三皇子拉拢了谢云骁和大长公主？ 谢云骁能打仗有兵权，大长公主在皇族有威望在民间有好名声，这样的助力真让三皇子母子得去了，她能把自己呕死。 赵皇后压住上扬的嘴角，叹气道：“你这孩子最是通透，既看的出来，是如何想的？可愿意让赵瑞珠进府？” 景阳帝的耳朵竖了起来，在他看来这都不是事儿，礼部尚书的嫡女做妾，很对得起谢云骁了。他们帝后能亲自给孟娇娇说这事儿，就已经是看在她一直很懂事的份儿上了。 孟娇娇起身恭敬道：“皇上为我和世子赐婚是恩典，我和世子都会遵旨成亲。但赵小姐是要给世子做妾，这件事轮不到我来决定啊。” 她抬起头十分为难道：“这件事儿还是要世子点头或者大长公主同意，我说了不算。” 赵皇后看向脸垮下来的景阳帝：“娇娇这话说的也没错，给人做妾要么主君同意要么婆母点头，最后才是正妻操持。娇娇现在还没嫁过去，没这个身份立场。谢世子和大长公主也不能让她做这个主。” 景阳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大长公主和谢云骁这两人怕是不会答应，所以他才想着从孟娇娇这里下手。 他道：“世子很看重你的想法的，若你点头同意，他也不会反对。况且日后有了赵尚书在朝中支应，他在北地有什么事情也有人请教支援。” 孟娇娇茫然：“世子遇到麻烦向来都是找皇上支援，为何要找赵尚书？” 景阳帝：“……” 这会儿，赵皇后越看孟娇娇越顺眼。 “皇上这问的就是难为娇娇了，她从前也接触不到这些朝廷上的事情。再者她说的倒也没错，任赵大人再有能力，还能盖过皇上您去？世子遇到难事儿肯定是要找您的。” 这话景阳帝爱听，但是…… “赵瑞珠只求侍妾之位，朕也不好拒绝了赵爱卿。” 第177章 你可会嫌弃她 赵皇后的脸色沉下来，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皇帝还是想着让赵瑞珠给谢云骁做妾，这是明明白白的在偏心三皇子和瑜贵妃。 “既如此，皇上不如请姑母和世子进宫商议此事，也不要在这里难为娇娇了。”赵皇后道，“京城里爱慕谢世子的人何其多，若人人嚷嚷一声就都能跟了世子，那世子身边的人岂不是要太多？” 皇帝面露不悦：“赵瑞珠到底是……” 赵皇后冷笑一声，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的话戛然而止。 她不愿意和皇帝翻脸，可也不能眼看着皇帝踩着她为瑜贵妃出头。 赵皇后看向孟娇娇：“回去吧，出宫好好备嫁。” 孟娇娇恭敬的应了一声，这次还是小宫女春喜将她送到宫门口，她上了自家马车离开皇宫。 凤仪殿里。 皇帝沉下脸：“皇后刚刚的话是何意思？咱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你出面和孟娇娇……” “臣妾已经出面了，可孟娇娇说的也有道理。皇上若觉得臣妾做的不好，可以请瑜贵妃出面，她向来舌灿莲花能哄皇上开心，这事儿让她出面最合适。若皇上觉得臣妾不配住在这凤仪殿，臣妾也可以让给瑜贵妃。” “皇后！” 赵皇后抬起头，红着眼睛：“臣妾已经两年不曾见过自己的儿子了，南疆战场瞬息万变，皇上还不肯让太子回来吗？” 景阳帝哑然，半晌道：“他在你父亲那边，你有何不放心的？” 赵皇捂着脸沉默良久，才开口：“臣妾累了，就不送皇上了。” 景阳帝看着赵皇后单薄的身体和颤抖的肩膀，到底没说什么，迟疑片刻带着太监离开了。 春喜进来：“启禀娘娘，皇上已经走了。” 凤仪殿大宫女春柳摆摆手示意春喜下去，扶着赵皇后做好，赵皇后脸上的伤心软弱荡然无存，眼底一丝泪光也没有。 太子每隔一个月都会送来平安信，只要儿子平安，一时片刻不在身边又能如何？ 但皇帝不会愿意看到一个从容镇定的，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中宫皇后。 春柳担心道：“若赵小姐真给世子做了妾……” “那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宫里一派平静，宫外却是翻了天。 孟娇娇不见了。 青黛哽咽：“半路上小姐让奴婢去铺子里取给士程少爷定下的砚台，等奴婢回来就发现马车不见了。奴婢以为小姐有事先回府了，可如今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没见着人。” 谢云骁的脸色在黑夜中难以分辨，身上的低气压像是要将所有人冷冻住似的。 他沉声道：“我已经排查过从宫门口到此处的路线，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赵士程虽是少年模样，可面色沉静：“孟姐姐是皇上亲封的公主，又赐婚给世子。敢对她动手的人必不是寻常人贩子，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谢云骁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已经安排人盯着裴玄和宋玉芙以及赵家。” 他们是最有可能对孟娇娇出手的人。 赵士程：“还有三皇子。” 要说赵瑞珠嫁给谢云骁，谁能得到好处，那自然是三皇子，他有做这事儿的动机。 谢云骁垂下眸子：“我亲自走一趟三皇子府。” “等一下。”赵士程叫住谢云骁，小小少年需要仰着头才能看着他的眼睛，“对方绑了孟姐姐，接下来京中怕是会有各种流言蜚语。” 谢云骁：“我会派人盯着京中，只要有流言传来，务必顺藤摸瓜抓到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赵士程摇头，“孟姐姐回来，你可还愿意娶她？我说的不是因为圣旨赐婚，是真心实意想娶她，不会因今日事情嫌弃她。” 青黛和林叔也都白了脸色，女子被掳走，深夜还未找回……这传出去孟娇娇的名节就彻底毁了，堂堂世子还能娶一个坏了名声的女人为世子妃？ 就算硬着头皮娶了，以后会不会再提今日事情？ “我、我们孟家养得起姑娘，只要姑娘平安回来就好。”林叔嘴唇哆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世子救救我家姑娘！等姑娘回来，我们养着我们姑娘！我们养着！” 青黛也在一旁不停的磕头。 赵士程面色冷静的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恍若没看到林叔和青黛的哭求，只看着谢云骁：“世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第178章 逼贵妃发誓 谢云骁看着他：“我和娇娇的婚约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我对她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 赵士程：“三皇子那边我去。” 谢云骁深深看了一眼赵士程：“好。” 两人在孟家门口，一个骑马一个乘车，向两个相反的方向而去。 青黛扶着林叔起来：“姑、姑娘会没事儿的吧？” “谢世子和找少爷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他们一定不会让姑娘出事儿的。”林叔说完，又像是说服自己用力的点头，“一定不会有事的。” 青黛用力的点头：“咱们要做什么？” 林叔眼神坚定：“砸钱。” …… 即便孟家和谢云骁联手压消息，孟娇娇失踪的事情还是在京城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但和其他贵女遇到这种事情不同，这次京城里议论的不是孟娇娇名节的问题，而是孟娇娇为何从宫里出来就失踪了？ 她这个时候失踪究竟是赵家动的手还是衡阳公主动的手？ 赵瑞珠一门心思想要嫁给谢云骁，孟娇娇若出了意外，不就为她扫清了障碍？ 至于衡阳公主就更好说了，孟娇娇活着一天就会膈应她一天，她最见不得孟娇娇好了，所以一定是衡阳公主借着机会嫁祸赵家呢。 还有人说，皇上后悔赐婚了，所以派大内侍卫将人毁尸灭迹了。要不然谁有那么大本事能在闹市将人掳走，还做的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等消息传进宫里皇帝耳朵里的时候，外面已经物议如沸，压都压不下来。 京城的百姓都见过大世面，知道朝廷不可能因为这种流言蜚语就抓人，说的就越发的肆无忌惮，有人斥责就说那人必是心虚了。 “混账！”景阳帝勃然大怒，“查！给朕狠狠查！到底是谁绑架了孟娇娇！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孟娇娇一日不回来，他身上的脏水就一日洗不干净了。 皇帝还是头一次受冤枉，现在恨死了绑架孟娇娇的人，脑子里已经想过了将人处死的几百种法子。 瑜贵妃道：“这孟娇娇也真是能惹事儿，皇上您看她闹出多少事儿了。” 景阳帝忽然转过头，死死盯着瑜贵妃，瑜贵妃的话卡在了嗓子眼，挤出一抹笑：“皇上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是你还是赵家？” “什、什么？臣妾怎么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景阳帝逼近瑜贵妃：“非要让朕将话说的明白吗？是你还是赵家派人绑架了孟娇娇？” “皇上，臣妾没有！”瑜贵妃连忙否认，“臣妾和荣盛公主无冤无仇的，为何要绑架她啊？臣妾冤枉！” “赵瑞珠想嫁给谢云骁，你不想吗？” 皇帝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让瑜贵妃觉得像巨石压在头顶上，她只要一个字回答不对，这些石头就能立刻砸的她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臣妾是瑞珠的亲姨母，自然希望她如愿。可臣妾有这想法也是求您啊……臣妾万万不敢做下这等事情。” “当真？” “臣妾可以发誓。” 皇帝盯着她：“你发誓，若你知晓孟娇娇的下落，三皇子就永远不能达偿所愿。” 瑜贵妃脸色煞白。 第179章 贵妃寻死 “贵妃不敢？” 瑜贵妃的确不敢。 她一心盼着自己的儿子能做太子、做皇帝，她日后可以做最尊贵的太后，如何能发这等毒誓？ 孟娇娇出事后，为避嫌瑜贵妃还未曾见过三皇子，但她觉得这事儿八成是他儿子和赵家做的。她知道三皇子一直想要拉拢谢云骁，为此还将齐德昌派去了黄兰城。 她不明白三皇子为何如此看重一个罪臣之子，朝中比他会打仗的武将大把的是，为何偏偏就盯上谢云骁了？ 不过瑜贵妃向来以儿子为尊，儿子想要的，她定要全力支持。 “不是臣妾不敢，而是臣妾没想到皇上竟如此不相信臣妾。既如此，臣妾还活的有什么意思？”瑜贵妃虽年过三十，但因为保养得当，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景阳帝心软：“朕就是问问你，你何必……你既没做过，发个誓又有何不可？” “臣妾是不敢发誓吗？臣妾是伤心皇上的不信任。只要臣妾发了誓，那就坐实了皇上对臣妾的怀疑。”瑜贵妃忽的爬起来朝着大殿的柱子撞去，嘴里还喊着，“臣妾宁可血溅当场，也不愿意相信皇上在怀疑臣妾。” “拦住贵妃！” 皇帝惊呼出声，宫女太监一拥而上，抱着腿脚拦住了瑜贵妃。 瑜贵妃掩面大哭：“臣妾死了才干净！” 让瑜贵妃这么连哭带闹的一通，皇帝被民间谣言冤枉的愤怒已经消散七七八八了，他亲自将瑜贵妃扶起来，拍拍她的手：“都多大的人了，还撒泼打滚的？怎的年纪越大，越发小性了？” “臣妾什么都受得，就是受不住皇上的误会。”瑜贵妃哽咽道，“若皇上还不信，臣妾发誓就是了。” “罢了，朕也是气糊涂了。原就跟你没什么相干的，不过那赵家……朕实在看不上那个赵瑞珠，以后你就不要跟他们来往了。” 瑜贵妃垂眸：“毕竟是臣妾的亲姐姐，臣妾……” “赵瑞珠嫁给谢云骁做妾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若不然，朕就认定孟娇娇的事情是他们做的！”景阳帝握住瑜贵妃的手，“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瑜贵妃点头：“臣妾明白了，以后只惦记着皇上和皇儿，其他人就随他们去。” “你是个懂事儿的。” 跟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抬起头看了看瑜贵妃，到底是圣宠不衰的的贵妃娘娘啊，三言两语就平了皇帝的怒气。 皇帝未必不知道瑜贵妃哭闹是做戏，可他偏就吃这士程一套。 找了整整一个晚上，孟娇娇依旧下落不明，谢云骁的眼底布满血丝。 赵士程也已经从三皇子府回来，他表情凝重，“不是三皇子。” 谢云骁看似冷静，情绪却已经压抑到了极致，“查了所有离开京城的路线，漕运水路都查了，没有查到娇娇离开京城的痕迹，人应该还在京城，裴家那边也未发生异样。” “如今就只剩下赵家了。”赵士程沉稳不似少年，分析起事情来鞭辟入里，“可若三皇子和衡阳公主都没没动作，赵家可会为着一个女儿做下这般豁得出去？” 谢云骁面色沉沉，这三方是最有嫌疑的人，若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对孟娇娇动手？ “越是不可能的人越有可能，赵家还是要盯着的。”谢云骁道。 话说的有些无力，但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京城就这么大，人到底能在哪儿？ 京城的一座宅子，雕梁画栋，奇花异草，觥筹交错间，外面让人找翻天的孟娇娇黑着脸坐在椅子上，怒视面前的几人。 “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掳人，是不是疯了？” 第180章 明月山庄的心尖尖 坐在孟娇娇面前喝酒的是两女一男，两女子年近三十、梳着妇人头，是一对孪生姐妹，两人一穿玫红一穿靛蓝，一柔情似水一精干利索。 听了孟娇娇的话，两人对饮一杯，身着靛蓝色衣服的女子感慨：“还以为小师妹嫁人之后就改了性子，这瞧着不是还跟从前一样。” 玫红衣服的妇人笑道：“姐姐说的有道理，娇娇脾气还是跟从前一般活泼。” 孟娇娇欲哭无泪，谁敢相信，她在自家马车里被自己的师姐师兄给绑架了！！ “二师姐。”她扯了扯性子最温柔的二师姐柳如眉，撒娇，“连个字条都没留，林叔、青黛他们找不到我肯定要着急的。” 柳如眉爱怜的摸了摸孟娇娇的头发，一脸的爱莫能助：“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咱们都要听姐姐的话。” “大师姐……”孟娇娇硬着头转过方向，可怜巴巴的，压根没有半分在谢云骁跟前从容淡定，这会儿跟摇尾巴的小猫儿似的，“大师姐，你最疼我了是不是？大师姐……” 柳心蕊冷哼一声，将裙摆从孟娇娇手里抽了出来。 “京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给师傅递给消息，有这么大的本事，哪里用得着求我？是不是啊，荣盛公主殿下？” 孟娇娇：“……” 完犊子了，大师姐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是气的狠了。 “事情发生的突然，我还没来得及给师傅送消息……”孟娇娇小声道，“再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何必让师傅跟着我闹心。” 柳心蕊板着脸：“伯父伯母是不在了，师傅和我们这么多师姐师兄也不在了吗？你是觉的明月山庄不敢帮你出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都自己硬抗，你、你是要干什么？” 看着向来强硬的大师姐红了眼睛，孟娇娇彻底慌了。 她抱着柳心蕊的双腿，将头伏在她膝上，眼泪无声的流出来，浸入靛蓝色裙摆中。 “对不起大师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哭出声音来，“我不是跟你们生分，我是、我是……” “不说了。”柳心蕊到底是心软了，她抬起手轻轻拍着孟娇娇的后背，“哭吧哭吧，天塌下来还有师姐给你顶着呢。” 孟娇娇是柳明月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又是一众弟子中年纪最小，自小就生的玉雪可爱、偏她性子不娇纵，整日喊着“师姐师兄”的跟在他们后面。 明月山庄上下都将她当成心肝儿一样宠着，可就是这样一个自出生就在富贵窝里的小姑娘却在短短几年内接连失去亲人，还嫁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女子能遇到的悲苦，她都遇到了。 她可是本该一辈子享福的娇娇啊。 如今在她怀里哭撕心裂肺，如何让人不心疼？ 哭了好一会儿，孟娇娇才停下来，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柳如眉拿着温热的帕子给她擦脸：“姐姐不是要骂你，实在是你不该瞒着大家，不管何时，我们都会护着你帮着你的。” 孟娇娇轻声道：“之前是我想差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嗨！我就说什么来着，只要她一哭，大师姐再大的火气也得灭了。还说我们惯着小师妹，我看大师姐才是最惯她的人。” 一直喝着酒做安静美男子柳九连连摇头叹息，眼角飞起一抹嫣红，俊美的脸妖冶的跟画里的妖精似的。 孟娇娇抱着柳心蕊的腰拱了拱：“大师姐你看，九师兄他挤兑我。” 柳心蕊一个眼刀飞过去，柳九立刻赔笑：“我胡说的、胡说的。” 孟娇娇满足的笑了。 昨日被绑过来的时候，她真以为自己是宋玉芙或者赵家动的手，整整一个晚上没睡，脑子里想的都是要如何跟他们谈条件才能保住这条性命。 直到天色大亮，她被取下了眼罩才发现是自家的师姐师兄绑了她。 “师姐你们和九师兄为何不去孟家找我？”孟娇娇疑惑道，“如今府里都是可靠的人，你们也认识林叔的。” 柳九喝了一口酒：“大师姐说你选夫婿的眼光不好，一次嫁错，这次一定要擦亮眼。” “这跟绑我有何关系？” 柳九伸手在孟娇娇脑袋上敲了一下，被柳心蕊瞪了一眼赶忙讪讪道：“没用劲儿、真没用劲儿。” 柳心蕊不搭理他，看向孟娇娇：“你被绑架看谢云骁是何态度？他可会认真找你可会嫌你被绑？一个人真心与否，总要在生死时刻才能看的出来。” 柳如眉又道：“你也别担心，后面的事情我们都安排好了。保证不会损你一点名声，反会给你奉上一份大礼做嫁妆，前提是谢世子经得住考验。” 孟娇娇扶额，该如何高跟两位师姐说，她和谢云骁只是各取所需的假夫妻？既是假的，考验这个能有什么意义？ 她张张嘴想要将真相说出来，可对上柳心蕊犀利的眼神，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从小就大师姐最严厉，若知道她如此儿戏的成婚了，定然要狠狠训她……幼年的记忆在脑子里复苏，孟娇娇果断怂了。 “师姐要考验几日？” 第181章 除了他还能嫁给谁 柳九瞥了她一眼：“还没嫁过去呢，这就心疼了？女生外向果然是真的。” 孟娇娇不搭理他，九师兄嘴里向来吐不出象牙的，她看向二师姐，二师姐虽然和大师姐容貌一样，可性子却截然相反。 二师姐最温柔了。 柳如眉柔声道：“你放心，总不会要了他性命。” 孟娇娇：“……” 呜呜，最温柔的二师姐也变凶残了。 柳心蕊在孟娇娇肩上拍了拍：“别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打眉眼官司了，只要谢云骁通过考验，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吃一点亏。” 这话孟娇娇信，可谢云骁能尽力找她已经是顾念这些时日的交情了，怕是不会豁出去找人…… 孟娇娇在脑子里盘算着，谢云骁铁定是通不过考验的，但好端端的人被折腾这么一通肯定也要生气，他俩的婚事八成要完蛋。 草原人马上要过来，一时半刻的她要去哪儿再找个像谢云骁这么合适的成亲对象？ 就、闹心。 又是三日的功夫，孟娇娇从开始的焦躁到最后的躺平，爱谁谁吧。 柳九看了一眼躺在院子里藤椅上晒太阳的的孟娇娇，走进花厅压低了声音：“大师姐，咱们的人得手了，已经带着东西朝京城赶了，明日一早就能到。” “谢云骁这几日在做什么？” “找小师妹！发疯了似的找！而且也不知道谁给他们出的主意，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猜究竟是谁绑架了小师妹，倒是没有太多污言秽语。” 柳心蕊道：赵家那小子在孟府住着，人精一样。裴家狼心狗肺，这次的锅就甩他们头上。” “我这就去安排，那师妹……” “这么多天都瞒着了，不差这一天功夫。” 柳九大笑，他也这样想的。 孟娇娇脸上盖着书，听到花厅里的笑声糟心的叹了口气。 除了谢云骁，她嫁给谁合适呢？ 思来想去，好像谁都不如他合适。 她狠狠的砸了一下藤椅，疼的她立刻跳了起来。 柳心蕊哭笑不得：“跟藤椅比拳头，你可真有出息。收拾收拾，咱们走了。” 孟娇娇惊讶：“咱们去哪儿？对了，这两日怎么没见过二师姐？》” 柳心蕊瞪了她一眼：“让你走就走，别问那么多。” 孟娇娇秒变小鹌鹑：“哦。” 大师姐好凶。 又是想师傅她老人家的一天。 孟娇娇被塞进马车蒙上了眼睛，悠悠晃晃的不知去了何处。 连着找了几日，谢云骁的精神已经被压到了极致，他不睡觉不吃饭的找，可孟娇娇就像凭空消失了，丝毫痕迹都没有。 大长公主看着满脸憔悴的儿子，眼神复杂：“当真那么喜欢娇娇那丫头？” 谢云骁不语，却已经表明了心意。 “你先去睡一会儿，睡醒了洗漱换件衣裳，我带你去个地方。”大长公主看着谢云骁想要拒绝，开口道，“我帮你引荐一个人，她一定能帮你找到人。” 谢云骁猛的站起来：“母亲现在就带我去！” “你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人家若是觉得你不尊重不肯帮你怎么办？”大长公主拍了拍他的胳膊，“耽误不了多少功夫，你就当为了尽快找到娇娇。” 谢云骁最终点头：“我听母亲的。” 看着儿子离开，大长公主无声的叹了口气，但愿儿子能让明月山庄满意，不然这媳妇儿还真不好娶进门。 第182章 夫妻生嫌隙 衡阳公主看着裴玄出去的背影，问身边的嬷嬷：“驸马最近常常出去，可知他去了什么地方？” “回公主的话，驸马近来常常去郊外的青云寺礼佛，说是为公主祈福。” “为本宫祈福？”衡阳公主眼底划过冷意，她太了解裴玄了，压根不相信他这几日的早出晚归是为了她祈福。 “派人盯着些，免得驸马礼佛的时候磕到碰到了。”衡阳公主放下茶盏，冷声道，“那孟娇娇还没找到，他却每日都出去……派几个可靠的人去青云寺，本宫倒是要看看他祈的哪门子福。” 嬷嬷惊讶：“公主的意思是驸马他绑……” 剩下的话嬷嬷不敢说了，可意思却不言而喻。 若裴玄真做了这样的事情，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这非但是不将公主放在眼中，就连皇上、大长公主和谢世子都一并得罪了。 她在裴家都知道外面的各种流言，可见外面说的有多离谱，孟娇娇一日找不到，皇上身上的污水都洗不干净。 驸马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嬷嬷能想到的，衡阳公主自然也想到了，她面色阴沉，若不是担心自己被连累，她大可随着裴玄去作死。 “现在就跟着他去青云寺！若他当真……立刻将人绑起来，不许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奴婢马上去安排。” 裴玄坐着一辆青灰色马车驶去往京郊，他微微眯着眼睛靠在车厢上，脑子里盘算着，这次的买卖若做的成他能从中得到多少银两。 裴家的名声一落千丈，家中又无多少银两，日子越发的拮据了起来。 若是从前还能拿着些用不着的东西去典当，可自从月辉阁的事一处，不管裴家拿出什么东西，都会被人怀疑是不是来自孟家…… 只要他还想在仕途上有所进益，就不可能完全撩开裴家，为了稳住家中上下不整日的为着银子闹的鸡飞狗跳，他只能想法子弄银子。 前几日他在外散心，无意中救了一个摔下马车的年轻商人，那小公子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母特意派出来历练的，此次来京城是要买皮货的。 裴玄询问了价格，当时就动了心思，但他当时没点明，后面又跟着位刘公子打过几次交道，确定对方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爷，这才放了心，松口说自己可以弄到好皮货。 这次，他去青云寺就是为了和刘公子敲定最后的交易。 这笔生意一旦做成，裴家至少可以入账十万两。 想要冲新起复，少不得银子铺路。 青云寺。 柳心蕊走进后院，看向院子里一个不足十岁的小沙弥，笑道：“我师傅还在和方丈下棋？” “柳庄主连着赢了三局，方丈生气已经不下棋了，这会儿两人谁也不理谁。” 柳心蕊哭笑不得，这两位加起来超过一百岁，闹起脾气却还跟孩子似的。 “心蕊进来。” 听到召唤，柳心蕊立刻快步进了屋子，果然看到一身玄色长衫虽年过半百但依旧英气勃发的柳明月盘腿坐在窗前喝茶。 而在柳明月对面，就是气的光头快要冒烟儿的青云方丈。 “你让蕊丫头说说，你走三步悔两步是不是很没有棋品？” “你偷我棋子传出去就体面了？” “你嚣张跋扈！” “你愧对佛主！” “你、你……” 柳心蕊真担心师傅将青云方丈气的当场圆寂了，赶忙上前：“裴玄已经到了山下。” 柳明月收了脸上的笑，坐直了身子，冷声道：“终于要见到咱们这位声名远播的驸马爷了。” 青云方丈：“他到底还是当朝驸马，你下手悠着点。” “我不动手。”柳明月淡淡道。 真想动手也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了，半夜摸进裴玄的屋子将人杀了于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青云方丈看了一眼柳明月，为裴玄念了一声阿弥陀福。柳明月打人还好，不打人的话，那人一定会比挨打还要惨。 “你那徒弟也是个倔的，自己就将那么大的事情办了。待老衲云游回来才知道这些事情，赶着给你送了消息，可还是迟了。” 柳明月看向柳心蕊：“娇娇还在睡着？” “按照您说的，下了足量的蒙汗药，事情没完肯定醒不过来。” 柳明月黑了脸：“下手从来没个轻重，你好好给她说清楚，她还能不配合？” 柳心蕊：“……” 之前气急败坏的说到了京城一定要将孟娇娇暴打一顿的人是谁？就连那蒙汗药也是师傅给她的啊！ 可这话她敢跟师傅掰扯？ “行了，你也别找这丫头麻烦了，留着火气去发作那裴家人不好？”青云方丈说的淡定，丝毫不见出家人的慈悲。 “我跟自家徒儿说话，用得着你多嘴？”柳明月一甩衣袍，“带我去看看那不省心的丫头。” 柳心蕊笑：“是，师傅。” 柳明月大步走在前面，柳心蕊冲着青云方丈比了个手势笑眯眯的追了上去。 青云方丈无奈，看着棋盘上黑多白少的棋子，看向窗外：“一心，关闭寺门，今日不再接待香客。” 第183章 步步设计 裴玄进入青云寺，就被引进寺里专供香客歇息的院子。 一个细皮白肉、浑身金玉之物的年轻小公子，看着裴玄就笑的满脸灿烂：“裴大哥你来了，可带了皮货来？秦管家非说再往北才能买到好皮子，可我就相信裴大哥。” 旁边满脸精干的秦管家脸色不好，被主子当面揭了底十分的尴尬：“小人是按照老爷的吩咐跟着小少爷出来历练的……裴大人乃是朝中大臣，如何有皮货的路子？还是不要戏弄我家少爷的好。” 刘小公子一脸惊讶：“裴大哥你是当官的？” 随后他就惊喜的跳了起来：“裴大哥你说当官的竟然不嫌弃我们做生意的？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若真有皮货，我一定给你最好的价钱！” “小少爷！” “秦管家，父亲让你帮着我可不是让你处处替我做主的！我已经决定和我裴大哥做生意了，你说什么都没用。” 此刻，秦管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但劝阻不了自家少爷，只得硬着头皮道：“敢问裴大人的皮货在何处？只要品相好，价钱不是问题。” 裴玄并不介意秦管家会打听他，生意人都精明。 他道：“我并不是生意人，也是和刘小兄弟一见如故，才想着帮他解燃眉之急。若秦管家觉得本官不足为信，这生意不做也罢。” “做！一定要做！”刘小公子从胸前掏出一大把的银票，“我钱都带来了，先给裴大哥。” 都是面额一千两的银票，厚厚的一沓足有几万两。 裴玄眼底笑意更浓：“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好，秦管家觉得呢？” “小公子，咱们听裴大人的。”秦管家赶紧的将银票帮着刘小公子塞了回去，“敢问裴大人，皮货在何处？” 裴玄原本是想跟着刘家只做这一笔生意，可刚刚刘小公子随手就带几万两银票的举动让他临时改了主意。 没了孟家的银子，衡阳公主又将她的银子看管的很紧，他想做点什么都不能随心，若是日后能跟刘家长久的做生意，还怕没有银子？ “我和刘小兄弟有缘分，愿意在其中牵线。算着时间，货物这会儿也该到山门口了。秦管家是个仔细人，不若一起去看看吧。” 青云寺后山停了七八辆马车，每个马车上都坐着一个短打扮的马夫，看身形都是练家子。 在这些马车的不远处还停着另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马车里坐着的人赫然是衡阳公主。将人派出去之后，衡阳公主越想越不甘心，索性自己过来了。 她要看裴玄被抓了个现行如何面对她？ 她还要亲手杀了孟娇娇！ “殿下已经派人打探过了，这几日的确有几个女香客在青云寺吃斋……这些女客上山的时间和驸马来此处的时间相吻合。”嬷嬷垂着头，不敢看衡阳公主的脸色，“是好几个香客，有可能不是那孟氏。” 衡阳公主冷笑：“一个人打眼，混在许多女香客中才不会引人猜疑不是吗？要不然，为何谢云骁都要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还没找到人？” “若真是这样，公主和驸马之间……” 衡阳公主不以为意：“本宫和他该如何还如何，就算演他也要给本宫演下去！走吧，咱们的马车跟在后面一起进去。” “是。” 也不知道那些马夫太粗糙还是青云寺接应的人蠢笨，竟然真让衡阳公主的马车缀在这么多马车后面跟了进去。 青云寺后院有大一片空地，马夫先从头一辆马车上搬下来一个大木箱子，打开箱子，上好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还未上手触碰就知道这皮毛极好。 看到秦管家亮了眼睛，裴玄嘴角翘起：“今日带来的不多，若你们满意，再让他们送过来。” “我就知道裴大哥靠谱！”刘小公子将银票一把塞给裴玄，“裴大哥你看看这些够吗？不够的话让秦管家再给你拿。” 裴玄：“多了。” “那就当是余下来的货款。”刘小公子一辆马车一辆马车的往后走，忽的转过身，看着裴玄已经将银票收好了，笑眯眯道，“货物我带走，藏着寺庙里的人，就要裴大哥自己照看了。” 第184章 掉坑里了 裴玄愣住：“什么人？” 刘小公子指了指客房：“就是那日你藏在我马车里送进寺庙的姑娘啊，我听你喊她娇娇什么的。裴大哥，你为何要爱别人迷晕了藏在寺庙里啊？她是你喜欢的姑娘吗？那为何将人绑上来从来不敢去见她？” 裴玄脸色大变：“休要胡说！” 事情忽然急转直下，裴玄脑子转的再快这会儿也有些发蒙，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小公子好像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蠢。 孟娇娇忽然失踪把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作为最大的怀疑对象，皇帝已经在朝堂上发了好几次火。 到底是谁设的局？，要把这盆脏水泼在他头上？ 要真想设计他，那…… 他视线落在紧闭门窗的客房，心惊肉颤：难道孟娇娇当真在这里？ 到了这会儿，裴玄若还没意识到自己掉坑里了，那就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当务之急，他必须马上离开此处！ 刘小公子却还是一派天真：“裴大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也不让你家里夫人知道！” “裴大人，你敢京城之地掳走荣盛公主！当真好大的胆子！” 一对中年夫妻从紧闭的房门里走出来，那男子赫然是当朝的户部侍郎杨洪，这位杨大人和夫人伉俪情深，向来瞧不上裴玄，在朝堂上也多有针对。 这次亲自抓住了他的把柄，自然不会放过。 杨洪的夫人李氏愤愤道：“若不是我们发现客房有异，还不知道裴大人竟然做下了这等无耻之事！夫君，这么恶劣的事情必须要上报朝廷，绝不能姑息！” 裴玄先看杨洪又看刘小公子，还是猜不透究竟是谁在算计他！ 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陷害她？究竟是谁？ 杨洪冷声道：“下官已经确认荣盛公主就在客房，现在就请裴大人跟随本官进公去见皇上吧。” “大人，这些皮货不对。”秦管家忽然喊道。 杨洪：“有何不对？” 秦管家小跑着到杨洪跟前，弓着腰道，“这皮货不是咱们庆国的，小的瞧着倒像是从草原上来的。” 庆国和草原连年打仗，早就不通商多年，若京城有草原上来的皮货只能是有人暗中交易。 在草原人马上要来京城的这个敏感时机，朝廷官员和人交易草原上的皮货，这事儿往小里说是为了银子，往大了说是通敌叛国也不为过。 杨洪走过去摸了一把手感上好的皮子，看着秦管家：“可能确定？” “大人明鉴，小人东家有许多家皮货铺子，常年跟皮货打交道，绝不会看错。这张狼皮并不是北方山林里的，是草原上的的狼。” 这就是实锤了。 杨洪面色沉如水：“裴大人走吧！” 话音才落下，原本坐在马车上的车夫忽然冲过来，团团将裴玄护在中间，而这些手里拿的是草原上的弯月刀。 裴玄眼前一阵阵发黑，咬牙：“你们都下去！” 若非青云寺香火旺盛，这里的武僧武功高强能以一敌十，他将杨洪这些人全杀了又能如何？ 可现在只要动起手来，以后就全是他的罪证。 第185章 夫妻翻脸 裴玄强迫自己脑子冷静下来，他走上前朝着杨洪一拱手：“杨大人，您是户部侍郎不是刑部郎倌。说句不中听的话，审案子的事情不归您管，您也没那么多办案子的经验。难保就被人糊弄冤枉了好人，下官以为这件事应该交给刑部来处置。” 杨洪嗤笑，“这话说的也没错，本官的确不会办案，但对裴大人的为人还是了解的。而且若之前还只是为了你绑架荣盛公主，现在则是牵扯到了草原，毕竟裴大人向来和草原牵扯不清。” “杨大人！” “本官的耳朵好着呢，裴大人用不着这么大的声音喊。”杨洪冷声道，“裴大人不必着急，本官已经安排人去通知刑部官员以及谢世子。” 裴玄面色铁青，他完全不知道杨洪什么时候派人离开的。 今日的事情棘手，虽然他的确没绑孟娇娇，也不怕跟他们掰扯，但这些皮货却是实打实的证据，还有这些车夫…… 裴玄一直因为要赚大钱上头的脑子，这会儿终于冷静了下来。 因为觉的刘家少爷涉世未深是个好哄骗的，即便觉得那管家看着精明一些认为也不过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商贾，做事情也就大意了一些。 现在看来，不管是姓刘的装疯卖傻，还是管家的刻意阻拦都是别人设计好的一出戏，是故意演给他看，诱他手里的这些关系的。 到底是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害他！一环扣着一环，都是奔着要他性命去的！ “杨大人既然没有办案子的权力，自然不能随意扣押朝廷命官。” 一道女声忽然响起，衡阳公主扶着嬷嬷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了。 虽然她现在也没搞清楚到底是不是裴玄绑架了孟娇娇，但任由这件事发展下去，于她觉对没好处。 她款款上前，站在裴玄身边：“若当真是驸马绑架了荣盛公主，本宫又为何会在此处？总不能说本宫的驸马惦记别的女子，本宫还要帮忙打掩护吧？” 这话说有点道理。 但杨洪依旧觉得裴玄不无辜，皱眉：“是与不是，刑部的人自有定论。” 衡阳公主：“杨大人所言不假，刑部的人肯定能调查个水落石出，也一定会还驸马一个清白。只是杨大人你，实在无权扣押本宫和驸马。” “不如这样吧，本宫和驸马就在裴家等着，随时等候刑部的人传唤对峙。杨大人总不会担心我们会跑掉？” 杨洪指向十几个车夫和装了皮货的箱子：“这些人和东西呢？” “人和东西我们带回去，但若有传唤也一定会配合。” “不行！”杨洪断然拒绝，“若你们杀人灭口，替换了这些东西岂不是查无证据？你们两人可以走，但这些车夫和皮货必须全部留下！” 裴玄看向衡阳公主，这些人和东西都不能留下！否则他们暗中经营的那些关系全部都要暴露！ 衡阳公主很想撬开裴玄的脑子看了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草原上的关系是他们最后退路，裴玄为了一点银子就这么暴露了出来，这和主动将头往铡刀下伸有何不同？ 最近，她已经接连几次怀疑自己当初选择裴玄选错了。 裴家一摊子烂泥，裴玄又是个扶不起来的，非但帮不了她还处处拖后腿。 若这次撒手任凭裴玄去死的话，她是不是能…… “公主，你我夫妻一体，此次是我拖累你了。” 衡阳公主和裴玄四目相对，竟然都在视线相撞上的瞬间读懂了彼此的心意。 裴玄是敢跟她同归于尽的。 衡阳公主面色铁青，暂时压住心里的想法，看向杨洪：“既杨大人坚持，本宫也不好难为，既如此。这些人和货物留下，本宫和驸马回府等待刑部传唤。” 以为将人扣在手里，她就没法要他们的命了？ “驸马，咱们回家去。” 裴玄颔首：“这次让公主受累了。” 眼看着两人恩恩爱爱的要离去了，杨洪的脸都绿了，要不是夫人一直用眼神示意他控制自己的脾气，他非要将这两人都扣下来，大不了让皇帝斥责一顿就是了。 反正有赵皇后在，总能保住他。 “站住！”一声厉喝传来，大长公主和谢云骁，母子二人皆是一脸怒气的从寺庙前院走了进来。 看到两人，衡阳公主和裴玄也是瞬间变了脸色。 衡阳公主硬着头皮上前请安：“见过……” “啪！” 大长公主一耳光打断了衡阳公主的话。 第186章 掌掴宋玉芙 大长公主下足了力气，一巴掌下去，衡阳公主的脸当场肿了起来，嘴角都沁出血来。 现场一片寂静，杨洪都呆了，但随后就觉得大爽！ 这衡阳公主自从和亲回来就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原本觉得她吃过苦劳立下功劳也没什么，可草原和庆国战火重燃，她抢人夫婿，祭祀太庙被雷劈……沽名钓誉、假模假式的。 该！就该让大长公主狠狠收拾她！ 看着自家夫君两眼冒星星的样子，李氏暗暗扯一把他的衣袖：这么多人呢，注意着点。 大长公主压根不给宋玉芙说话的机会，冷声道：“寸功未建还在这里对朝廷官员指手画脚，现在更是跟草原人勾结，你们夫妇可对的起皇上的厚爱？可对得起奉养你们百姓？杨大人，本宫命你现在就把人带走，亲自送去给刑部。” 裴玄心陡然一沉，立刻道：“大长公主，这件事当由皇上下旨，您怎可随意指使朝廷命官？！” “能不能指使本宫也指使了，你若不服气只管去皇上面前告本宫。裴玄，本宫没动手打你，是怕脏了本宫的手，怎么，你以为你比她宋玉芙更有面子？嗯？” 轻蔑的眼神落在身上，裴玄觉的自己像是一只随时被碾死的蚂蚁。 裴玄低下头，但大长公主并没打算放过他，而是看看向衡阳公主：“这就是你费尽手段抢来的驸马？什么东西！” 都说打人不打脸，大长公主这话可是生生将衡阳公主和裴玄的脸皮彻底扒拉下来踩在脚底下了。 “不过本宫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本宫的儿子如何得娇娇这么一个好儿媳。” 谢云骁先进屋子看了孟娇娇，确定人只是昏睡才放心出来，他盯着裴玄，眼神如利刃一把把剐在他身上，威压之下，裴玄竟然不敢与之对视。 一个字没说，裴玄已经被谢云骁碾压成渣。 衡阳公主面色铁青，自从和亲回京被册封成护国公主，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当众下脸子，刹那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宫里被人欺辱的日子。 高高在上的心忽然颤了起来。 她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可现在所有的笃定和自信都被大长公主这一巴掌扇的稀碎。 “母亲，刑部的人来了。”谢云骁挡在大长公主面前，冷冷的盯着宋玉芙，“衡阳公主既是和裴玄一起来的，那就是知道这些皮货的来路，合该一并走一趟。” 说罢，他扶着大长公主的胳膊：“母亲。” “剩下的事情杨大人协助刑部的人一并处理吧，本宫还要去看本宫未来的儿媳。幸好人是被扣在了青云寺，若不然岂不是逼着本宫的儿媳去死？” 杨洪的夫人李氏立刻道：“青云寺声名远播，青云方丈又深受百姓敬重，荣盛公主被藏在此处，倒是阴差阳错的保住了名声，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了。” 大长公主见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含笑：“早就听说杨大人的夫人是个灵巧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李氏笑：“妾愚笨的很，不敢当大长公主如此夸赞。” 大长公主笑了笑，带着谢云骁进了屋子。 外面的事情自有人料理，当下她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杨洪办事利索，刑部动作也快。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刚刚还乱糟糟的院子就已经清静了下来。 而屋子里的好戏，却才开始。 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杀人无数的谢世子，这会儿却是浑身紧绷的的站在屋子里，接受面前几双眼睛的上下打量。 简直，比面对皇上更让人紧张。 第187章 明月山庄会送嫁 孟娇娇在内室睡的安稳，外间，柳明月和大长公主坐在上位，柳心蕊师兄弟三人坐在下首。 大长公主看儿子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到底爱子心切，忍不住开口道：“柳庄主，让娇娇在京城被掳走的确是骁儿护卫不当，但还请你看在这孩子对娇娇一片真心的份儿上就宽宥他这次。” 虽然这出掳人戏码是明月山庄自己干的，可孟娇娇被掳走也的确是事实。若这次掳人的不是明月山庄而真是什么死对头…… 也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大长公主十分明白明月山庄一众人的心思。 再者，孟娇娇已经无娘家可依，幸而还有明月山庄一众为她出头。 柳明月笑：“大长公主在这里，我又如何敢难为世子？且不说大长公主，就是娇娇醒来怕也是不愿意的。” 谢云骁眼睛一亮，立刻跪下道：“娇娇有柳庄主护住是她的幸事，还请前辈放心，日后我定然会护着娇娇，不让她受委屈。” 柳明月亲自将人扶起来，温声道：“你和娇娇都是吃过苦的孩子，我只盼着你们两个日后相互扶持，能白首偕老一生。娇娇一嫁从父，二嫁我想她定然是十分中意你的。” 谢云骁面色笑意一僵，大长公主也哭笑不得。 柳庄主看出两人面上有异，疑惑道：“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大长公主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柳明月一张英气的脸顿时复杂的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但别人心爱自家徒弟，总是好事儿。 她拍了拍谢云骁的肩膀，干巴巴道：“好歹她现在也不喜欢别人，能答应嫁你就证明你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谢云骁面色郑重：“我明白，来日方长。” 至此，对谢云骁，柳明月再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你是个好孩子，被我折腾了这么多天也辛苦了。不过也不白折腾你，明月山庄的人调查出来，裴玄一直和草原上的人有来往。做生意只是把柄之一，若朝廷的官员有用，应当还能深挖出来其他东西。” 那裴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又如何只跟草原上的人做生意？ 即便他只想做生意，草原上的人也不会同意。 谢云骁点头：“我会盯着此事。” 大长公主道：“这次的好戏既已搭好台子了，咱们就将剩下的好好唱完。不过我总觉得皇上对宋玉芙夫妇两人过于维护了一些，若是其他人，上次祭祀遭遇雷击就该狠狠发落了。” 虽然也惩治了这两人，可依皇帝对其他的人手段，皇帝对宋玉芙和裴玄处罚的力度着实是轻了不少。 谢云骁：“皇上当初亲自将两人捧的高高的，现在若狠狠惩罚了，落的就是自己的脸面了。” “不止如此，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大长公主道，“总之遇到宋玉芙和裴玄的事，都多上一些心。” 谢云骁应下。 待他们母子说完，柳明月才道：“刘小公子和秦管家都是明月山庄自己的人，这次设计裴玄也都是从一开始安排好的，每个环节都经得住推敲。大长公主和世子只管放心跟他们掰扯。” “此外，明月山庄会给娇娇送嫁。” 柳心蕊开口：“小师妹的嫁妆已经在路上，不会误了婚期。” 柳九也道：“绝不给小师妹丢脸。” 明月山庄虽是江湖势力，涉猎却广，门下底子不管是走南闯北的做生意亦或者是买地置院田舍翁，都是家底颇丰的。 如今门内最小的师妹要嫁人，身为娘家人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来喝一杯喜酒的。 “当初娇娇和裴玄成亲的时候，她父亲不想她太高调所以明月山庄的人并未露面，可现在孟家只剩下她一人了，就该明月山庄站出来了。” 这是为让京城如裴玄一类的人看清楚孟娇娇背后还有人依靠，同时也是让谢云骁知道不管何时，明月山庄都会为孟娇娇出头。 对此，大长公主非但不生气，反而深觉欣慰。 “既如此，娇娇还要庄主照看。我和骁儿要进宫去见皇上，裴玄和草原勾结的事情必须要彻查清楚。” 第188章 进宫看热闹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菱花窗子照进来，落在地上变成一个个橘色的光点，暖暖的让人心安。 孟娇娇就是这个时候醒过来的，她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圆凳上的谢云骁。 橘色的光笼在谢云骁俊美无俦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扫落一层浅浅阴影。睡着的谢云骁安安静静，丝毫看不出在战场上的肃杀。 只是短短几日不见，这人就消瘦了许多，即便这会儿闭着眼可眉头还是微微皱着。 孟娇娇有些心虚，师傅和师姐师兄是担心她再次遇到裴玄那样的祸害才要试探谢云骁。而谢云骁能坐在她床边，显然是通过了师傅的考验。 看谢云骁坐着就能睡着的样子，就知道这些日子被折腾的很惨。 他也是够倒霉的。 听到孟娇娇的叹息，谢云骁睁开眼看到孟娇娇醒了，愣了一瞬随即就笑了起来：“醒了？肚子饿不饿？” 孟娇娇坐起来靠在床头，五黑的头发垂在肩膀两侧，看上去美丽又乖巧。 “谢云骁，我要替我师傅向你道歉。这次的事情都怪我，我没有跟师傅说咱们成婚只是合作，让你受累，我很抱歉。” “柳庄主对我很满意。” “嗯？”孟娇娇惊讶的抬起头，“你不生气被捉弄？毕竟咱们……” “不管咱们为何成婚，可三媒六聘的大礼都是真的，我娶了柳庄主的心尖尖，被她难为一二也是应该的。再者柳庄主做事十分有分寸，我母亲也知道此事。” 柳明月是真心疼爱孟娇娇，没有给她和大长公主未来的婆媳关系留下一点点隐患。当然即便有，他也会居中调停，不会让自己最在乎的两个女人有误会。 孟娇娇惊讶：“你真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柳庄主凡事都拿捏着尺度，且在一开始就谋算着要送我一桩功劳。” “什么功劳？”孟娇娇一头雾水，她被“绑”的这几日几乎与世隔绝，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谢云骁就将柳明月如何设计裴玄又如何重利引他联系草原人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末了道：“柳庄主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一环扣一环，裴玄才会这么容掉进坑里的。” 有这样厉害的人疼爱孟娇娇，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生气？ “那咱们要不要进宫？”孟娇娇睡的足，精神饱满的能离开搞事。 大长公主进宫手撕宋玉芙和裴玄，必定又是一场大戏，她想看。 谢云骁：“皇上也一直惦记你的事情，你现在无恙是该进宫向皇上报个平安的。” 上道！ 孟娇娇和谢云骁的想法一拍即合，给师傅他们留了书信立刻备上马车朝着皇宫去了。 柳明月就在另外一间屋子，得知两人进宫去了，深情淡定的很，倒是徒弟有些着急上火， 柳九担忧：“师傅，刚刚您为何不让徒儿拦住他们？小师妹才醒过来，饭都没吃一口，万一被人欺负了可如何是好？” “只要她不愿意，没人能欺负的了她。再者大长公主和裴玄都在，若两人联手都护不住娇娇，我倒要怀疑这母子二人是如何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的了。” 当今圣上狭隘多疑了。夫家谋反，大长公主还能带着儿子脱离谢家，一手将儿子抚养成如今文武双全的样子，又岂能是简单的？ 所以，柳明月是真不着急。 只要谢云骁是真心的，其他问题都不算问题。 柳心蕊也看不惯柳九跟个蛇似的在椅子上扭来扭曲，干脆道：“娇娇既已经‘找’回来，婚嫁就是在迫在眉睫的事情，你速速去清点嫁妆，不要出了差错。” 柳九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大师姐放心，我先在就去办。” 柳九一离开，刚刚还乱糟糟的花厅瞬间就清静不少。 柳如眉重新沏了一壶热茶上来，三个女人围着桌子，就给孟娇娇的裴家礼单讨论起来。 这次的嫁妆必须拿出明月山庄的气势来！ 与此同时，裴玄和宋玉芙勾结草原上绑架孟娇娇，孟娇娇幸被青云方丈所救的纳消息就迅速在京城中传播开了。 等裴玄和孟娇娇的马车进城，京城百姓早就经议论如沸了。 现在说什么的都有，但不管怎么说，裴玄绑架孟娇娇这件事都一致认可的。 “你做的？”孟娇娇问，若无人引导，消息不可能传的这么快这么匪夷所思的……有鼻子有眼。 谢云骁眼底泛着寒意：“也不算冤枉他们。” 第189章 你太让朕失望了 “砰！” 听完大长公主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景阳帝直接砸了御案上的镇纸。他这会儿看裴玄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一般。 “你们好大的胆子！” 裴玄立刻跪地：“皇上明鉴，这些都是他们故意设计好算计微臣的！微臣并未绑架荣盛公主，这件事衡阳公主可以为微臣作证。” 衡阳公主：“父皇，驸马的确是冤枉的。” “冤枉？到底是不是冤枉刑部自然会给朕一个交代，还有那些来自草原上的皮货，裴玄，你当真好能耐！” 景阳帝除了气愤自己替绑架孟娇娇的人背了黑锅的愤怒，更多的是裴玄极有可能跟草原有勾结。 因重创草原人获得封赏的人，几次三番的因为草原的事情出问题，每次都是在提醒景阳帝曾经被这两人玩弄欺骗。 若不是这两人还有别的用处，他早就不会留着这两人性命。 “来人，将裴玄押入天牢，让刑部好生审理。”景阳帝冷冷道。 裴玄彻底傻眼，立刻去看衡阳公主：“公主救我！公主，你知道我是冤枉的！公主！” 衡阳公主的眸子一沉，到了这个时候，裴玄还在威胁她！若这人真能死在天牢里于她而言倒是一桩大好事。 裴玄被拉了下去，衡阳公主一脸悲切的跪在地上，让人完全看不出她这会儿是在某算着如何才能在天牢里神不知鬼不觉得弄死裴玄。 “儿臣是相信驸马的，也相信刑部定会还驸马一个清白。这期间，有任何需要儿臣配合的，儿臣都绝不会推辞。” 景阳帝面上不见丝毫动容，冷冷的盯着衡阳公主：“你让朕很失望。” 衡阳公主眼神一缩，皇帝这话说的平静，可越是平静，她心中越是不安。 “谢世子到，荣盛公主到！” 随着太监的唱喝，谢云骁和孟娇娇联袂而来。谢云骁这几日虽清减了不少，可依旧意气风发，而孟娇娇俏生生的走在一旁。 两人一出现，任谁都要感慨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景阳帝：“你们两个来的正好，这次的事情朕定会调查清楚给荣盛一个交代。这次娇娇遭受无妄之灾，可需要修养一段时日再准备大婚的事情？” 大长公主：“皇上，娇娇的父母都不在了，倒不如早些成亲，嫁进大长公主府，我也能多照看她一些。” 开什么玩笑，就皇帝这喜怒无常的性子，现在说是推迟婚事说不得回头就要他们以大局为重送孟娇娇去和亲了。 所以两人的婚事非凡不能推后还要尽可能的提前才好。 景阳帝也不生气，而是问孟娇娇：“荣盛觉得呢？成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操持起来也是需要力气的。” 孟娇娇只觉得今日的景阳帝有些反常，如此不积极筹备他们婚事，难保又起了别的心思。 但皇帝毕竟是九五之尊，她也没直接回绝，而是恭敬道：“我有事要禀报皇上。” “你说。” “我师傅和几个同门来了京中为我送嫁，若是成亲的日子推迟，会让他们白跑一趟。所以我想不若就按照之前安排的，左右那么多人呢，也不是事事都需我亲自动手。” 景阳帝来了兴趣：“你还有师傅？你师傅是什么门派？” 孟娇娇笑：“小门小派不足挂齿，是先父亲当年做生意时认识的。因我幼年身体不好，就送到师傅跟前练习了一些拳脚功夫。如今我父母亲人都不在，私心里我希望他们能见证我大婚。” 她和大长公主一个想法，成亲事情赶早不赶晚，多耽误一日就多一日的变故。 景阳帝失笑：“瞧瞧你们一个着急的，朕若是再多说倒成了坏人。行了，这婚事朕已经赐下了，何日大婚，你们自己商量着来吧。” 大长公主：“定好日子，我亲自进宫和皇上回话。” 景阳帝点头，很满意大长公主处处以他为尊的做法。 这边三热热闹闹的讨论成亲的事情，像是都忘记了地上还跪着一个宋玉芙。 孟娇娇朝着地上的人看去，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孟娇娇微微勾唇，无声道：“这才刚刚开始。” 她不会一下子要裴玄和衡阳公主的性命，而是要让他们一点点失去自己在乎的权势、金钱、体面，看他们在网里挣扎再挣扎，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宋玉芙竟然懂了孟娇娇眼神的意思，至此她终于不敢再把孟娇娇当成一个只会打算盘主子的商贾之女了。 孟娇娇会算钱又会算计人，加上有大长公主和谢云骁护着，想动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上，我想见见裴玄。” 衡阳公主猛地抬头看向孟娇娇，孟娇娇要见裴玄，为何？ 第190章 天牢见裴玄 景阳帝问出了衡阳公主心里的疑惑：“这件事朕已经交给刑部，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有结果。你只管耐心等着就是了，为何要见裴玄？” 难不成时到今日，孟娇娇依旧对裴玄旧情未了？ 景阳帝难得同情的看了一眼谢云骁，女人么，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总是难以忘怀。可惜了谢云骁挑来挑去最后还是挑了个二手的。 如今再看两人，之前的一点郁闷也没有了。景阳帝反而有些期待看大长公主和谢云骁的反应了，你们的“儿”媳妇儿要去看和离之前的夫君。 果然，谢云骁和大长公主的脸色有瞬间的尴尬，虽然很快就调整好，可景阳帝还是捕捉到了两人眼中的不痛快。 景阳帝很满意。 “你说说为何要去见裴玄？” 孟娇娇：“我就想亲口问问他，为何要绑架我？他先将我绑在山上，又带了衡阳公主来，难不成是想当着衡阳公主的面杀了我表忠心吗？” 景阳帝愣了一瞬，看着孟娇娇：“你觉得裴玄是为了跟衡阳表忠心才绑架你？” “上次在月辉阁，衡阳公主和裴玄丢了好大的脸面，两人怀恨在心打击报复也是有可能的。再者之前他们和世子多有不合，绑了世子的未婚妻也是在打世子的脸，如此一箭双雕，当真是好毒辣的计策！” 都是她算计别人，还是头一次被别人算计，衡阳公主气急：“父皇，儿臣并不清楚驸马为何要这样做！但绝不像是孟娇娇说的那般，是为了跟儿臣表忠心……” 顿了顿，她又道：“儿臣和驸马已经分榻而眠，实在不知道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求父皇相信儿臣。” 景阳帝眼神复杂：“朕自然愿意相信你，可也要看看裴玄那边到底能吐出多少东西来。衡阳，勾结草原人是死罪！” 和裴玄勾结草原上比起来，绑架孟娇娇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 最后，景阳帝允许孟娇娇去天牢探望裴玄，谢云骁作陪。 走过狭长的甬道，孟娇娇到了关押裴玄的地方。自归京以来一直意气风发的人，这会儿背对着坐在牢房的稻草上，潦倒狼狈。 谢云骁等在拐角处，孟娇娇一人走到裴玄面前。 听到动静，裴玄转过头看到孟娇娇，有些意外，但很快冷静下来：“我没有绑架你！”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裴大人抵赖不得。我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裴大人，你我已经和离，也各有良缘，为何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裴玄面色铁青：“是我做的我不会推脱，不是我做的你也休要想诬赖在我身上。” “既如此，那裴大人不告诉我，我父亲的那副《瑞鹤图》为何会在你手中？或者你说说那些是使草原弯月刀的人跟你什么关系？” 裴玄一言不发，面色沉沉。 孟娇娇嗤笑：“刚刚还说是你做的绝不推脱？裴大人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事情自有刑部负责。”裴玄笃定衡阳公主绝不会放弃他，否则他就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宋玉芙知道他能做的出来。 这也裴玄为何身陷囹圄还能保持一份冷静的原因。 第191章 是他害了兄长 裴玄瞪着眼睛看孟娇娇，总觉得自从和离之后，他每一次见她，她都要比上次更好看一些。 她从前就生的美艳动人，但就像是养在房了的花儿，美则美矣却没什么气势。 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公主封号，现在的孟娇娇除了美丽还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贵气，像是有人吹落了珍珠上的灰尘，终于露出珍宝原本的样子。 难不成，她之前在他面前都是在演戏？ 想到这里，裴玄的脸色越发难看。 若当真如此，孟娇娇这个女人就太可怕了。 他面色阴沉：“你今日到这里是特意来看我有多狼狈的？” “我没那么闲，你也没那么重要。”孟娇娇看着他，忽的笑了，“但眼见着你每一次向上爬的时候都会被人扯下来，有的时候扯你的还是你自己的家人，我心中的确十分畅快。” “孟娇娇！” “裴大人可千万不要动怒，不然我会瞧不起你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在草原的三年不也是忍辱偷生过来才有后来的荣华富贵，现在你也要继续忍下去，说不得后面还有更大的富贵等着你呢。” 孟娇娇一脸真诚，裴玄不相信就是了。 “看着裴大人这样，我就会想起我的兄长。裴大人，你还记得我兄长长什么样吗？知道他今年多少岁吗？” “我兄长若能活到现在，定然已经成亲生子，我也会有几个可爱的侄儿侄女。” “可是，他死了。” 天牢阴暗，孟娇娇声音幽幽，每个字都犹如从地下钻出来的带着浸入骨头的凉意。 裴玄瞳孔收缩，他盯着孟娇娇，怀疑她知道了什么？ 不！ 当年的事情他做的十分干净，孟娇娇不可能知道。再者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当时留下什么痕迹也定然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孟云知，早就烂成了一把骨头。 可裴玄的脑子里还是控制不住的出现了孟云知的脸。 和孟娇娇容貌随了母亲不同，孟云知长得更像他父亲孟万山，俊朗英气。孟云知在念书一事上十分精通，每个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都认为只要他下场就三甲有望。 可是凭什么？ 一个商贾之子，自出生就浸泡在铜臭之物中的人，就该在留在他们孟家打一辈子的算盘，可他偏偏要出来读书。 他如何配？！ 出来读书也罢，还非要仗着家中有银子施恩，踩着他为自己博取美名，这让他如何能忍？ 是孟云知自己把自己送上死路，怪不得他。 况且孟云知死后，他还娶了孟娇娇，让一个商贾之女成为官宦人家的主母，孟娇娇非机动不感激反而咄咄逼人，数次坏他的好事…… 孟家人就是克他的！ 裴玄面色阴翳，他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被孟娇娇毁了！她竟然还有脸来看他的笑话？ 她怎么敢的？ “你跟我提孟云知做什么？他是端方有礼的君子，若知道自己的妹妹整日的不安于室，偏偏在外混在男人堆里搅弄风云，不知道会是何心情？” 孟娇娇嗤笑一声：“我兄长若活着，那年的状元定不会是你！” “无稽之谈！” 孟娇娇：“要不要我找来当初为你们授课的先生问一问，你和我兄长的功课到底的谁更胜一筹？可是裴玄，为何我兄长和一起出去游学就没命了呢？你难道不觉得太过巧合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裴玄盯着孟娇娇，“你是想趁我落魄给我罗织罪名？孟娇娇，你休想！” 孟娇娇上前一步，眸子里的森然凉意竟逼的裴玄不敢跟她对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裴玄，你当真觉得自己做下的事情没一点破绽吗？是你杀了我兄长！我是一定会为他报仇的！” “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还有，你觉得我如果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又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孟娇娇一直盯着裴玄，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在她这句话落下，她终于看到了裴玄眼神的瑟缩和躲闪。 是他！ 真的是他害了兄长！ 孟娇娇不再看他，转身向外走。 裴玄大喊：“孟娇娇，你仗着自己马上要嫁给谢世子就肆意构陷于我！皇上一定会还我清白的！谢云骁休想只手遮天！” 孟娇娇脚步一顿，转过身：“裴玄，刚刚的话我敢去皇上面前说，你敢吗？” “你……” 孟娇娇嗤笑一声，径直离开。 裴玄滑坐在地上，心里涌起浓浓的不安。 宋玉芙为何还不来救他！ 第192章 帮了中山狼 走出天牢，阳光笼罩在身上，孟娇娇才觉得弥漫上全身的寒意一点点褪下去，她抬头看湛蓝色的天空，脑子里都是兄长的音容相貌。 那么疼爱她的人，就被裴玄害了！ 大长公主说没见着尸体说不定人还活着，她心里也是盼着的，却不敢存太多希望。 若兄长尚在人世，为何不回家？ 他是受伤没法回来吗？ 孟娇娇想起从前的看过话本子，里面有个人就是受伤不记得了从前的事情，兄长是不是也有这种可能？ 他是不是还好好活着，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等着她接他回家？ 可他到底在哪儿？ 孟娇娇脚底踉跄，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了胳膊，抬起头已经满脸眼泪。 女孩一改往日的镇定从容，美丽白皙的脸上布满泪水，脆弱的好像随时会凋零的花儿一样，谢云骁心口一扎：“娇娇……” 孟娇娇嘴巴一撇：“谢云骁，我想我兄长了，也想父亲母亲，我真的好想他们。” 她一直以为自己挺过来了，可以很好的照顾自己，也能带着孟家继续走下去。可这一刻，思念家人的痛让她只想将自己整个蜷缩起来。 “母亲已经派人去找了，说不定哪天就有好消息传过来了。”谢云骁温声道，用手指轻轻的帮她擦眼泪。 滚烫的眼泪灼的他心都疼了起来。 他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真的吃了好多苦，他要怎么做才能抚平她这一身的伤？ “我会一直陪你找下去，直到找到兄长的那一天。” 孟娇娇点点头：“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道谢。” 许是太伤神了，孟娇娇在回去的路上就在马车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只觉得外面十分安静，她掀开帘子才发现是在一个无人的巷子。 因是背着街，所以才如此清静。 孟娇娇心底涌起一股暖意，一点点驱散心里的难过。 她看向一直含笑望着他的谢云骁，脸颊忽的有些发烫，她抿了抿嘴唇：“怎么不叫醒我？” “小憩片刻养养精神，若不然你红着眼睛回去被人瞧见，别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谢云骁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润润嗓子。” 温热的茶水顺着嗓子滑下，当真十分的舒服。 她忽然道：“你娶谁，都会如此体贴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的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她问的什么话！ “那个，我、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不管谁嫁给你，你都会是个好夫君。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孟娇娇恨不能锤死自己，果然刚睡醒脑子不清楚，她问了个什么蠢问题？她和谢云骁原本就是各取所需、互帮互助的合作关系。 这话一问倒显得她吃醋了似的。 孟娇娇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又叹气的样子悉数落在谢云骁的眼底，孟娇娇若此刻抬头就会发现谢云骁眼底浓的化不开的情意和宠溺。 他只想做她的夫君，也只想对她好。 可惜现在不能跟她说这些话，他担心会将人给吓跑了。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谢云骁笑道：“你先说。” 这人笑起来真好看，跟夏日的阳光似的，灿灿的灼人。 孟娇娇别开视线，努力将今日有些游移的思绪拉回来：“是裴玄害我的兄长。” 虽然早就有猜测，但今日证实了这一点，她还是无比的愤怒。 她那么好的兄长，就被裴玄害了！ “我兄长是个性子简单的人，他不喜欢做生意只喜欢读书。父亲就送他去念书，每个教过他的先生都说他日后定然会有好前程。他也说要考上状元，让我做状元的妹妹，以后给我撑腰。” 孟娇娇眼底潮湿一片，她垂眸，声音沙哑。 “最开始知道裴玄，还是兄长在家里提及的，他说他一个同窗，家境贫寒但勤学苦读十分令人钦佩，他想帮帮他。” 后面的事情就俗套了，孟云知一片热忱被裴玄当做施舍，他非但不念孟云知的好，反而是心里生了嫉恨，直到最后要了他的命。 “娇娇，兄长做的没错，错的是裴玄。只要他想害人，就总有理由。若他当真那么有骨气，又何接受你兄长给的钱物？他这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在军中待了这么多年，谢云骁也学会不少浑话，这会儿没忍不住说了出来。 孟娇娇有些意外，但有觉得这话说的真对！ 她兄长没错，错就错在帮了一头中山狼！ “谢云骁，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孟娇娇的笑容真切起来，“你刚刚要说什么？” 第193章 要下聘了 谢云骁笑：“母亲让你明日在家中等着，大长公主府要去孟家下聘了。” 孟娇娇一愣，随后耳后烧了起来。 之前赐婚的圣旨送进府里的时候，孟娇娇并没太多感受，只觉得都是商议好的走一遍流程而已。 可这会儿听谢云骁说送聘礼的事情，她忽然就有些不自在了。 孟娇娇佯装镇定的轻咳一声，“不过是个形式，大长公主不必太费心。” “我可劝不了母亲。”谢云骁做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叹气，“母亲原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我成亲了，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日，她浑身的力气终于有地方使了。” 孟娇娇哭笑不得：“大长公主是高兴……不过她若知道你我为何成亲，怕是要伤怀了。” “咱们不告诉她就是了，只管在她面前做一对恩爱夫妻，母亲看咱们感情好也就放心了。” 孟娇娇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露出破绽的。” 谢云骁脸上笑意更浓，都说假戏真做，他们在人前演着恩爱夫妻，日子久了，谁能说不会弄假成真呢？ 他的娇娇向来都是个心软的姑娘，他就不信一日日的滴水功夫下去，不能把她的心磨出一道缝来？ 只要给他一道缝，他就能长久驻守。 谢云骁有这个信心！ 孟娇娇张开手指在谢云骁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怎的一直傻笑？ “在想母亲准备的多是御赐的东西还有她给我攒的一些聘礼，希望你不要觉得寒酸。”谢云骁顿了顿，举起手发誓，“日后我定然会补偿你，我是认真的。 孟娇娇笑：“御赐的东西还不好吗？从前，我们做生意的要能有一件御赐的东西，那绝对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是闪电那么粗的。” 谢云骁眉眼柔软，他喜欢的姑娘从来都是这么善解人意。 “咱们找个机会，用这些御赐的东西找皇上换一些银子。”孟娇娇怼了怼他的胳膊，“你觉得皇上能同意吗？”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一个钻进钱眼儿里的土财主。 谢云骁笑：“得找机会。” 谢云骁暗忖，没道理只能皇上拿着御赐的物件当赏银，他们就不能想法子变现吧？ 见谢云骁真动上脑子了，孟娇娇悄声道：“跟皇上换银子不太现实，但若皇上愿意给一道圣旨允咱们跟别人换银子，还是能卖上价钱的。” 也就是谢云骁是大长公主的儿子，从小到大看多了这些御赐的东西不觉得稀罕，但要换成寻常人家比如换成那些除了银子还是银子的商人，御赐的东西可都是要放在供台上供奉起来的宝贝。 稍稍运作，多的是捧着银子送上门的。 谢云骁眸子深深：“这件事做不好伤的是皇上的颜面，你可有把握？” “只要你将圣旨讨回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孟娇娇眼神亮晶晶。 如何将一个东西卖出好价格、卖出体面和格局，她擅长啊。 “好，我去跟皇上讨圣旨。” 第194章 师傅会骂人 谈及做生意，孟娇娇两只眼睛熠熠闪光，她觉得自己脑子里有许多的想法，跟大雨后的春笋似的不停的往外冒。 谢云骁含笑看孟娇娇谈论自己的计划，觉得她天生就是要做生意人的。以后他也会让她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是不拘在后院里变得黯淡无光。 不知不觉说了许多，眼看着天色渐渐黯下来，他才不得不打断她：“柳庄主还在府中等着你。” 他很愿意和她一起，就这么说到天亮也可以。 但柳庄主会骂娇娇的。 “糟了！”孟娇娇一拍脑门，“师傅肯定等着急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谢云骁难得见孟娇娇如此跳脱的一面，朗声吩咐车夫去孟家。 “我看柳庄主最疼爱的就是你了，为何你还这样怕她？”谢云骁打趣。 “师傅疼我，和我怕她也不冲突啊。” “有道理。” 孟娇娇让谢云骁把她送到府门口，她站在台阶上冲他挥手：“这两日辛苦你了，赶紧回去歇息。卖东西的事情，咱们过两日再说也来得及。” “好。” 孟娇娇才进门，林叔就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姑娘可算回来了，柳庄主和您的几位师姐师兄都等着急了。” “林叔您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了师傅要绑架我这件事？”孟娇娇边往里走边问。 林叔哭笑不得：“这哪能啊，是事发的第二日，柳庄主特意派人登门告知，我才知晓的。姑娘您也别怪柳庄主，她实在是担心您再选错了人，她是心疼您。” “我知道。” 孟娇娇脚步轻快的进了内院，果然看到柳庄主坐在正堂，两个师姐和一个师兄分坐两侧。 看到她进来，柳庄主黑着脸，大师姐柳心蕊瞥了她一眼，二师姐柳如眉冲着她悄悄摆了摆手，至于师兄则是笑的一脸欠打。 孟娇娇瞬间找回到了从前住在明月山庄的感觉，她幼年调皮，师傅越是不让做的事情她越是要做。 师兄师姐都护着她，常常跟她一起胡闹，最后的结果就是一起受罚。 这次不同往日，受罚的人只有她自己。 “小师妹终于舍得回来了？啧啧，刚刚在大门口，她跟谢世子可是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感人啊感人！” 孟娇娇瞪了他一眼：“九师兄！你不爱读书就不要乱念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了？” “两只眼睛。” “九师兄！！” 柳如眉无奈：“小九，你不要总欺负娇娇。” 柳九撇撇嘴：“二师姐你看她像是被欺负的样？分明是女生外向，着急嫁人了。” “好了。”柳明月实在看不得两个这么大的人跟孩子似的的斗嘴，看了一眼柳九又看孟娇娇，“怎的回来这么晚？” 孟娇娇松了口气，师傅主动跟她说话就知道今日的事情不会很严重。 “我和谢云骁去天牢见了裴玄。” 柳明月皱眉：“你带着谢云骁去看裴玄？娇娇，你向来聪明，怎的做出这这样的糊涂事？那裴玄可是……” 你带着未婚夫去看你之前的夫君？这是一个有脑子的人该做的事？ “师傅，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去找裴玄是因为……”孟娇娇垂眸，低声道，“我怀疑是裴玄害死了我兄长。” 柳九猛的站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当真是裴玄害死了云知？可拿到了证据？” 他和柳九年纪相仿，相处的一直很好，还曾经戏言如果孟云知科举做官，他就去给他做侍卫，就像历史上最著名的包青天和展护卫一般。 年少的誓言还在耳边，孟云知就死了。 他虽痛心，却也只以为是天妒英才，没想到竟是被人害了！ 柳明月想到那个皎皎如月的少年，眼底也是痛惜，她拉过孟娇娇的手将人圈入怀里轻轻拍着：“好孩子，苦了你了。” 孟娇娇喉咙发紧，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虽然他否认了，但我确定就是他害死了我兄长。” “我去宰了他！”柳九猛的站起来，向外走。 柳心蕊一把将人扯回来：“这里是京城，裴玄关在天牢里，不是你想杀就杀的！你先坐下，听听师傅和小师妹是怎么说的。” 柳九被按在椅子上，他双眼猩红：“小师妹，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不管你想做什么，师兄都帮你。” 第195章 死老太婆 孟娇娇看了看屋子里望着自己的人，现在他们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她将大长公主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大长公主说的对，只要一日没找到兄长的尸体，我就不该放弃希望。说不定，兄长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呢。” “我马上发动人去找！”柳九激动道。 柳庄主看向孟娇娇：“明月山庄有一些势力，我会让他们暗中找人，只要有消息立刻送到你手中。你放心，只要云知还活着，我们一定把人找回来。” 孟娇娇应了一声，抱着柳明月的胳膊蹭了蹭：“谢谢师傅。” 柳明月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的一脸慈爱：“谢世子是个好的，娇娇以后会过的很幸福。” 孟娇娇有些心虚，可她不跟敢柳明月说实话，怕师傅打她。 柳明月假装没看到徒弟乱转的小眼神，她一辈子阅人无数，谢云骁是个能让人信赖的人。能让谢云骁如此费心也是这傻丫头的福气了。 第二日一大早，大长公主府的人敲敲打打的来孟家送聘礼，所有观望此事的人就知道，失踪几日又重新归来的孟娇娇非但毫没受流言拖累，依旧要稳稳的嫁给谢云骁。 此举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羡慕、嫉恨。 衡阳公主就是其中一个。 宋玉芙一只手撑着额头，可依旧没法忽略耳边乱糟糟的哭叫声，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猛的一拍桌子：“闭嘴！” 裴老夫人吓的一哆嗦，但随后又恼了起来，指着宋玉芙破口大骂：“自从你进了裴家，裴家就一直倒霉走下坡路！如今更是连我儿子都被害进了大牢中，你就是个扫把星！” “大胆！”宋玉芙身边的嬷嬷大骂，“辱骂公主，你该当何罪？！” 裴老夫人眼神瑟缩了一下，但想到那人跟自己的话，又立刻有了底气，大声道：“那你就去找皇上！问问是不是皇上的女儿就可以不敬婆母？” “你、你……”宋玉芙被怼的一口气上不来，眼前阵阵发黑，恨不能立刻厥过去。 她脸色也难看的紧，虽然只有裴玄被关押了起来，可宋玉芙总觉得皇上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带着一股狠劲儿。 还有皇上的态度也变得的越来越难琢磨。 这让她心中十分不安，几乎一夜没睡。好不容易东方泛白，才沉沉睡下，裴老夫人就一路嚎叫着堵住了她的院门。 往日里给点好处或者恐吓一番就能老实听话的裴老夫人，今日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管不顾的跟她撕扯。 “老夫人不必如此，你想做什么只管说出来，能办的本宫就给你办了。”宋玉芙现在只想赶紧的将人赶走，她头嗡嗡的疼的厉害。 裴老夫人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哽咽道：“我只想让大郎平平安安的离开天牢回家来。公主是最了解大郎的，他自幼读书没受过苦，现在被关进天牢不知道要受多少罪。还请公主看在你和大郎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救大郎回来吧。” “他绑架孟娇娇的事情捅到了父皇面前，那么多人瞧见了，你让我如何帮他脱罪？”宋玉芙看着裴老夫人，道，“听说孟娇娇和谢世子快要成亲了，若是老夫人能求得孟娇娇这个苦主原谅，我再敲敲边鼓，裴郎回来的希望也能大一些。” 裴老夫人变了脸：“你让我去求孟娇娇？” 他们和孟娇娇早就撕破脸了，上次在青云客栈门口那一遭更是让她颜面尽失，老爷子还为此被赶去了乡下庄子。 他们裴家上下和孟娇娇早就成仇人了，孟娇娇如何会帮着救人？ “孟娇娇马上就要成亲了，你挑个人多的时候去哭诉一番，就算为了顾及她和谢云骁的颜面她也会答应你们的。”宋玉芙的声音像是带着蛊惑，“想要将裴玄带回来，就只能委屈老夫人受些委屈了。不过母亲向来最疼爱裴郎，为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吧？” 裴老夫人眼神乱转，“那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愿意。可说到底你才是裴郎的妻子，就算去求孟娇娇，也该你去啊。” 宋玉芙面色难看，让她去求孟娇娇？死老太婆是怎么说的出这话的？ 第196章 朝堂争执 “公主啊，你和裴郎是夫妻，可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若公主对裴郎不管不问，外面的人肯定要觉得公主薄情，这对公主也不好啊……” 宋玉芙看着裴老夫人，缓缓道：“老夫人说的也有道理，我会想办法救出裴郎的。老夫人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裴老夫人看着宋玉芙，一动不动。 “老夫人还有其他事情？” “大郎被抓进大牢，可一家老小吃喝拉撒都要用钱。如今公主管着中馈，总不能看着这么一大家子饿死。” 宋玉芙放在一侧的手指根根收紧，她是真后悔嫁给裴玄了！ 裴玄自己不争气，一家子上下都好吃懒做不顾脸面，简直就是污泥滩，谁进来谁陷里面，拔出去也要沾上两腿泥。 孟娇娇当初不就是舍了嫁妆和家产才换得了和离书。 那她呢，要如何摆脱这乌七八糟的裴家还有……裴玄？ “公主，这银子……” “老夫人回去等着吧，稍后本宫会让人把银子送过去。” 目的都达到了，裴老夫人立刻起身向外走，走到门口还特意回头叮嘱了一句：“我在松鹤堂等公主的银子啊！” 等人走了，宋玉芙终于忍不住了，抓起桌上的茶碗砸了个四分五裂。 “混账！一家子混账东西！” “公主真要去求那孟娇娇？” 宋玉芙冷笑：“求她？！休想！” “那驸马呢？” 宋玉芙垂眸：“驸马自然是要救的，但怎么救就是本宫说了算。你先拿二百两银子送过去，免得老太婆又来本宫面前说三道四！” “是。” 裴玄勾结草原人做生意的事情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杨洪愤然道：“皇上厚爱裴玄，为着他在草原上立下的功劳重赏于他，甚至还将公主下嫁给他。可他非但不感念君恩，反而勾结草原人，实在罪大恶极！微臣恳请皇上严惩不贷。” 三皇子出列：“父皇，儿臣觉得杨大人之言过于偏激，如今刑部还未调查出结果，杨大人就如此急切的给裴玄定罪实在不妥。” “认证物证皆在，岂能因为裴玄不认罪就一直拖延下去？三皇子即便想维护裴玄，也要先以庆国朝廷和百姓的利益为先。” 三皇子脸色难看，他有些恼恨裴玄做事不利索，但裴玄知道他许多秘密，还是要想法子将人保下来。 “父皇，杨大人故意屈解儿臣的意思。儿臣身为庆国皇子定是将朝廷和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只是希望可以调查清楚事情真相，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三皇子言之有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杨大人一面之词，真相究竟如何还是要等刑部的调查结果出来。” “皇上……” “皇上……” 景阳帝厉声道：“都给朕住嘴！刑部尚书何在？裴玄勾结草原人的案子进行到那一步了？” 刑部尚书立刻道：“启禀皇上，微臣正在审问那些运送皮货的车夫，各种刑具都上了，那些人只是喊冤枉，并不承认自己跟草原的关系，只说是裴大人雇的他们。” “继续说。” “微臣调查了他们的来历，和他们说的一致。至于为何使用草原人擅用的弯月刀，他们说这种刀锋利，是从一个南北货商手里买来的，但微臣还未找到那个南北商人。” 杨洪嗤笑：“既说了是南北商人，那定然不会只停在一处，若是一直找不到那个商人，这个案子就一直耽误下去吗？” 三皇子冷眼看过去：“那依照杨大人的意思呢？” “裴大人总要交代那些皮货的来历，若交代不清或者不肯吐口，刑部就不必吝啬刑罚手段，早日调查出事情真相才是最重要的。”杨洪冷冷道。 他已经从皇后那里得到一些十分隐秘的消息，这个裴玄身上藏着许多不干净的事儿，好不容易把人抓进了天牢，不审问点东西出来岂不是可惜了？ 三皇子：“从前倒不知道杨大人是个喜欢刑罚的。” “微臣也是为了朝廷，若如此当真能揪住出勾结草原的叛贼，微臣就算是受些骂名也认了。”杨洪挺直胸脯，“草原使者已经在路上，若当真让奸细和草原人勾结在一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第197章 刺杀太子 三皇子盯着杨洪，总觉得这人今日跟疯狗似的咬着裴玄不松口。可是为什么啊？之前也没听说这两人有什么天大的过结啊。 难不成是冲着他来的？ 杨洪是太子一派，身后有皇后撑腰，就杨家本身也不容小觑，这人轴起来，真是相当的棘手。 此刻他又忍不住埋怨裴玄，交代他办的事情没有一件顺顺利利办成的，反而还要他出面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三皇子后悔跟宋玉芙裴玄合作了，这两人哪里是来帮他的，分明是来拖后腿的。偏偏已经拉着两人上船，现在不管他们自己也要倒霉。 兵部尚书吴冕出列：“皇上，微臣认为现在对裴玄的处置各执一词难有定论，在刑部调查出确切的证据之前，裴大人就暂时关在天牢中。” 三皇子：“既没有确切证据，如何能一直关着人？” 吴冕笑：“所以微臣说的是暂时关押，等事情查的水落石出，是无罪释放也好、株连九族也好，都会有一个定论。” 杨洪：“微臣赞同吴大人的说法，若三皇子非要现在释放裴大人，那就只能请三皇子做担保，一旦查出裴玄和草原上真有勾结，三皇子可愿和裴玄同罪？” 三皇子瞳孔一缩，当即道：“杨大人，慎言！” “如此来说，三皇子也不能担保此事。”吴冕看向上位的皇帝，拱手，“皇上，三皇子并不能为裴玄做担保，微臣以为在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之前，就不必再在朝堂上说此事了。” 景阳帝看了一眼三皇子：“你和裴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三皇子眸子一颤，立刻跪地：“父皇明鉴，儿臣只是敬佩裴大人和衡阳妹妹在草原上忍辱负重三年，如今还要背负和草原有勾结的污名……儿臣绝无任何私心。” 景阳帝：“既如此，此事你就不要再过问了。” 三皇子心底一沉。 散朝后，三皇子召见了府中幕僚。 跟随三皇子时间最长是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白面男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一双眼睛闪着精光。 “今日，三皇子不应该朝堂上为裴玄求情的。” 三皇子面色沉沉：“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我岂会如此。今日父皇的话让我觉得另有深意，文先生觉得父皇可是知道了什么？” 文远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三皇子今日为裴玄据理力争定然是让皇上起了疑心，但皇上最多也只是疑心三皇子为何帮裴玄，也不会有其他的了。” 三皇子面色好转：“先生这样说，我就安心了。可这次杨洪的态度很奇怪，是不是皇后和太子那边有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动静？” 一个年轻些的幕僚道：“自五年前太子因谢驸马谋逆的事情惹怒皇上就去了南疆，这些年一直没什么动静，皇上怕是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忘记？”三皇子嗤笑，眼神阴翳，“太子虽然五年不在朝，可他依旧是太子，皇后也依旧稳坐凤仪殿。如此，你还觉得的皇上忘记了他吗？母妃传消息给我，父皇有可能要让太子回朝了。” 文远赞同：“虽是如此，可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太子能不能顺利返回京城也要看自己的运气和福气了。” 三皇子眸子一紧，盯着文远：文先生的意思是……” “殿下，成大事者，须当断即断。”文远压低了声音，“赵家将太子保护的密不透风，咱们一点消息也探听不到，谁也不知道这五年太子长成了什么样子。所以为万全计，还是斩草除根的好。” 三皇子眼底闪过杀意：“既如此，就安排下去。务必一击即中，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三皇子之前还想着要拉拢谢世子，现在可是这样的心思？” 三皇子冷哼一声：“那是个油盐不进的，我屡屡示好都被拒了。不过大长公主亲手杀了谢驸马讨好父皇，太子却是为谢驸马说过好话……罢了，只要他不站太子就行。” “可三皇子之前说过，赵皇后十分关照荣盛公主，而如今荣盛公主要嫁给谢云骁。属下只担心这个荣盛公主会成为太子和谢世子之间的纽带。若他们联手了，于我们而言会十分棘手。” “依先生之言呢？” “稳妥之计，荣盛公主不能嫁给谢世子。” 第198章 太子该回宫了 皇帝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谢云骁，询问他对裴玄勾结草原人的看法。 “回皇上，调查此事是刑部大人的职责，真相如何，等调查结果出来就清楚了。” 景阳帝盯着态度恭敬的谢云骁，微微眯起眸子：“朕要听你的看法。” 谢云骁惊讶的抬起头，“末将和草原人是死对头，自然不愿意朝廷中有人与之勾结。因为一些原因，末将也很不喜欢裴大人。可末将不能因为这些就咬定裴大人和草原人勾结。” “那弯月刀的确是草原人所用，还有那些皮子……” 景阳帝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他也不希望裴玄和草原人勾结，可现在东西摆在眼前，他很难不去想。 “若他当真和草原人有来往，又为何回到庆国？可是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任务？还有衡阳公主，他们在一起三年，难道会对此事一无所知？” 谢云骁低下头：“裴大人和衡阳公主在草原上蛰伏三年，虽然并没有制止两国战争，可好歹也是吃了大苦头，若没有证据就冤枉两人实在不妥。” 景阳帝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倒是难得你会帮他们说话。” “末将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损害朝廷利益的坏人，但也不想冤枉一个无辜之人。所以此事末将觉得在刑部调查出来确切结果之前，还是按兵不动。” “你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 “末将不敢欺瞒皇上。” 皇帝摆摆手：“罢了，这件事就等刑部那边。你和孟氏成亲的事情，可都准备好了？若有什么欠缺的让内务抓紧准备。” “末将谢皇上隆恩。”谢云骁踟蹰了一下，有些为难道，“还有一件事情，末将想要请皇上示下。” “说说看。” 谢云骁抬起头，一脸的不好意思：“前几日母亲安排人去给娇娇下聘，送去了不少府中库房的东西。娇娇觉得那些东西十分珍贵，但总放在库房里落灰也是可惜，就问问末将可否选一些变卖？” 变卖？！ 景阳帝惊呆了，还没成亲呢就想卖夫家给的聘礼？ 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说这样的新鲜事儿。 “朕听说那孟氏开的客栈生意很不错，怎的还想着要变卖东西度日了？” 谢云骁：“娇娇是受衡阳公主变卖东西筹款的启发，觉得这些东西放在库房里也是可惜，若能换成银子帮一帮百姓也是好事儿。” 景阳帝越发的不明白了：“既如此你们自己将事情处理了就是了，为何还要特意禀报于朕？” 谢云骁垂眸不语。 一旁的大太监小声道：“皇上，御赐的东西是不能随意变卖的。” 景阳帝明白过来，想了想道：“既是御赐的东西流落太多在民间也不好，你们挑着不那么好的卖个几件就是了。” 卖的多了，他脸面也不好看。 顿了顿，他看着谢云骁：“云骁，你可怪朕？” 他不是不知道谢云骁在前线打仗辛苦，也知道朝廷中有人阻拦粮草，更清楚大长公主这些年变卖家产。 可谁让谢云骁是那个人的儿子，父债子偿，他对谢云骁防备是在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谢云骁像是没看到皇帝眼底的复杂情绪，依旧态度恭敬：“皇上为末将的婚事操心，末将感激不尽，又怎么会怪皇上？” “你知道朕的说不是这个。” 谢云骁叹气：“皇上，末将跟着母亲来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做了选择。” 景阳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痕迹，可什么都没有。 谢云骁眼神坚定、忠诚。 “朕知道了，回去歇着吧。” “末将遵命。” 谢云骁离开，景阳帝看着虚空中的某处，幽幽道：“你说谢驸马当真是大长公主杀死的吗？” 大太监低着头，恨不能找个地缝将耳朵埋进去。 当年前途大好的谢驸马忽然谋反，震惊朝野，朝廷派了大军去诛杀，几员大将都在驸马面前败下阵来，眼瞅着皇帝伐逆大军要一败涂地的时候去，大长公主出手了。 她用和驸马定情的匕首杀了谢驸马，之后就带着谢云骁一路逃到了京城。 自那之后，皇族里的人多对大长公主敬而远之，不少人都议论，能亲手杀死自己同床共枕的夫君，大长公主得有多狠？ 在京城被人孤立，也只有皇帝隔三差五的赏赐才能维持主大长公主母子的体面，这种状况直到谢云骁投军并自请去了黄兰城才有所改善。 大长公主也常年在青城山上念经。 “先帝曾说过大长公主若是男子，皇位也可一争……她连自己的夫婿都能下手，更何况他人？”景阳帝也不在意大太监是不是回应。 许久，他道：“太子离宫五年，该回来了。” 第199章 要低调 且不说宫内如何风云变幻，只说孟家上下忙的脚打后脑勺。虽然孟娇娇和谢云骁的婚事由内务府操持，可孟家该准备的还要准备。 这两日，林叔各种好东西往家买，生怕这次孟娇娇的嫁妆和阵仗压不过她上次嫁给裴玄的时候。 但现在在外人眼中，孟家到底不比从前了。真要拿出碾压上次嫁妆的东西，定会招人眼的。 “这两日林叔都要去清点姑娘的嫁妆，点一遍叹一次气，但下次还去点，点完再叹气。”青黛笑嘻嘻，“您是没看着，可好玩了。” 孟娇娇哭笑不得：“跟林叔说了不用那么计较，他老人家非要争这口气。” 明知道家里有能置办更多嫁妆的银子偏不能拿出来，可把林叔难为够呛。 “林叔这样还不是为了你着想。”柳明月带着柳如眉从外面进来，恰好听到她们这话。 孟娇娇起身扶着柳明月的胳膊将人请进屋子里：“师傅有什么事情让人叫我过去就行了，怎的还亲自过来了？” 孟家的院子可不小，走过来要费不少功夫。 柳如眉温柔一笑：“师傅是来给你送嫁妆的，你自幼在明月山庄长大，就跟师傅的孩子一样，如今要嫁人了，师傅肯定要添妆的。” 这件事孟娇娇知道，明月山庄的几个师姐师兄成亲的时候，师傅都拿了不少东西出来。 柳明月道：“你头一次成亲的时候，你父亲说已经给你陪嫁了不少东西，再添就扎眼了，让我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如今，正合适。” 提及孟万山，孟娇娇眼圈微红。 上次她成亲的时候，父亲母亲事必躬亲，两人忙的不可开交，为的就是能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可这才几年的功夫，偌大的孟家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柳明月拍了拍她的胳膊：“你父母在天有灵，一定会很高兴你能嫁给谢世子。” 压下翻涌上来的悲伤，孟娇娇脸上挤出一抹笑：“师傅说的是。” 看着这个从前最无忧无虑的徒儿强颜欢笑，柳明月心疼不已，但失去亲人的痛不是外人安慰两句话就能缓解的。 她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将拿来的匣子递给孟娇娇：“这里是我和你的师兄师姐给你添的东西，瞧瞧喜不喜欢。” 孟娇娇顺从的打开匣子，只看了一页就愣住了，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柳明月：“师傅这是、要搬空了明月山庄家底给我做嫁妆吗？” 匣子里放的是明月山庄给孟娇娇嫁妆单子，随便哪一件拎出来都足够让人咂舌的。 太多了！ 柳明月：“这些东西添进去，林叔应该不用发愁了，而且这些钱财都有来处，谁也说不得什么。” 孟娇娇摇头：“这些东西师傅暂时帮我收着吧，若真要添妆，拿出个十分之一就足够了。不管是谢云骁还是我在京城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能低调的时候还是低调吧。” 她都打算去卖皇帝赏赐下来的东西，要是还整出个十里红妆，岂不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 第200章 孩子是谢云骁的 柳明月看着孟娇娇，眼底闪过欣慰和痛惜，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做事越发越有章法，已经知道考虑利弊得失了。 终于是长大了，可这个过程实在艰难。 孟娇娇拉着柳明月的衣服晃了晃：“师傅，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咱们自己人知道我不缺银子花就成了，没必要都让外人知道。” “好，都听你的。”柳明月摸了摸孟娇娇的头顶，说起另外一件事，“平安那孩子你是如何打算的？可是要一起带去大长公主府？” 他们已经知道平安的来历，也十分敬佩赵家满门忠烈，但孟娇娇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姑娘，从前又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还是希望她婚后的日子更圆满一些。 她和谢云骁都是最好的年纪，日后总会有自己的孩子，以后要如何平衡平安和自己孩子之间的关系？ 孟娇娇：“孩子自然是跟我一起去大长公主府，这孩子说起来还是世子寄养在我身边，他和大长公主也是这个意思。” “养个孩子能费多少功夫？可这孩子身份不一样，你要将他养大养好，才不辜负赵家一门忠烈。成亲后，你和世子还会回黄兰城吧？这孩子也要一并带回去吗？” 之前孟娇娇的确是这样想的，可听师傅这样一问再想此事就有些不妥了。 谢云骁一心要收复草原，庆国和草原部落终有一战，黄兰城地处两国边境，是一定躲不开战火的，而若被草原人知道这孩子的身份，难保有人盯上他。 看孟娇娇陷入沉思，柳明月才道：“我有心将孩子带回明月山庄照看，但这事是否可行还要看你和谢世子的打算。” “师傅养着？”孟娇娇一脸惊讶，“您要再收徒儿？” 虽然师傅看着精神抖擞，可年纪到底在这儿摆着呢，再教养这么一个奶娃娃，身体能吃得消？ 柳如眉嗔笑：“小师妹放心，你就是咱们明月山庄最小的徒弟。师傅不收徒了，若你和世子同意将这孩子送去明月山庄，我和姐姐会负责照看他，定不会让他受委屈。” 沉吟片刻，孟娇娇道：“这件事我要和谢云骁商议之后再给师傅答复。” “好。” 柳明月感慨：“谁能想到当初娇娇捡回来的人，会成为她的夫君呢？” “师傅在说什么？您是说我捡了谢云骁回家？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孟娇娇一脸茫然，谢云骁这么好看，她若真捡了这么个人不可能不记得啊。 柳明月惊讶：“你不记得了？那年你住在明月山庄，和你师兄师姐溜去后山玩耍，遇到了被人追杀的大长公主和谢世子，这才把人救下。” “不记得了，我一直以为是师傅救了大长公主。”孟娇娇摇头，“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柳如眉：“你那个时候年纪小，不记得也正常。但谢云骁比你年长一些，他不应该忘记才对。谢世子怕不是早就对你情根深种了。” 孟娇娇闻言笑起来的饿：“二师姐又开玩笑了。” 她都不记得当年的事情，可见当年年纪有多小，谢云骁再怎么早熟，也不可能惦记一个小姑娘这么多年。 柳如眉说完也笑了，觉得自己的确是想多了。 柳明月：“记不记得没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谢云骁人品出众，以后知道爱惜妻子。只是，若婚后谢云骁返回黄兰城，皇上可会允你们夫妻同去？” 只看本朝，武将在外征战，家眷都是要留在京城的，防的就是武将仗着手里的兵权生出异心，否则京城中的家人就得遭殃。 “之前一直是大长公主留在京城，成婚后会不会将你一并留下？”柳明月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要不要留下，如果不留如何脱身，你和谢世子都要提前打算。” 孟娇娇点点头：“师傅放心，我们会安排好这事儿的。” 她是一定不会留在京城的，她在黄兰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什么都被掣肘，不好。 见孟娇娇都想到了这些，柳明月心中也不再多说，起身就要回去。 这个时候，青黛急匆匆进来：“姑娘，外面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跪在外面要见您。” “什么女人孩子？”孟娇娇一头雾水。 青黛气的跺脚：“她说那孩子是谢世子的！” 第201章 谢世子的露水情缘 孟家门口，一个布衣荆钗的女子带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跪在孟家门口一边哭一边磕头，没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 女子大哭：“求孟姑娘开恩，给我和孩子一条活路吧！这孩子怎么也是世子的血脉，求孟姑娘开恩！” 她哭孩子也哭，两人哭成一团，看着好不可怜。 “谢世子那么风光霁月的一个人，竟然连孩子都有了，可真是一点没看出而来。” “这也正常，你看看谢世子如今多大年纪了。在外面有个露水情缘也很正常，而且这女子虽然穿的破烂，可也是个清秀佳人，世子一时没把握住也能理解。”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就是可怜了荣盛公主，还没嫁过去呢就要给人当娘了。” “谁家后宅没几个庶子妾室的，这对荣盛公主没什么影响。就是把这快成亲了闹出这么一桩事来，有些膈应人。” “荣盛公主该不会一气之下不嫁了吧？” “怎么可能，这孟氏虽然有公主的身份，可谁不知道是商户之女，能嫁给谢世子是她天大的福气，怎么可能不嫁？”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邸，文远给出截然不同的答案：“只要坐实了这件事，孟娇娇一定不会嫁。” 三皇子惊讶：“先生为何如此笃定？” “孟氏当初既不愿和衡阳公主共事一夫，拼着家产全不要也要和离，如今又怎么会忍受一个带着孩子的外室逼上门？” 三皇子靠在太师椅上，神情舒展：“可他们的婚事是皇上赐婚，若不嫁可是抗旨。孟娇娇会为了女人和孩子抗旨？” “不抗旨更好，从他们成亲之日开始，这个多出来的女人和孩子就会成为横在孟娇娇和谢云骁之间的一根刺，同样也能达到三皇子的目的不是吗？” 三皇子抚掌：“先生所言极是。” …… 孟娇娇带着人在门内听了一会儿，才带着青黛走了出去，闻讯赶来的柳九也跟在后面，做好了若对方耍赖一脚将人踢走的准备。 她一出门，外面陡然一静，所有人视线都落在了孟娇娇脸上。 那女人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到孟娇娇面前不停磕头：“求荣盛公主大发慈悲，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吧！我不会同你争世子的，只要能有我们母子一个安身立命的屋子就行，求公主开恩。” 女子不停磕头，没一会儿的功夫，额头就血淋淋的，看着十分的可怜。 “这女子也是可怜，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这个时候找上门。” “荣盛公主，您就可怜可怜她们母子，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是啊，您权当养只小猫小狗的……要不然这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外面也太难了。” “……”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看着女子可怜孩子幼小，都忍不住纷纷帮这对母子说起好话来，可说了许久也没见孟娇娇开口。 “荣盛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能不能给这母子一个活路？若实在不行，还是请谢世子赶紧过来！” “就是，你看这两人多可怜。幸好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和，若是冬天，冻都能冻死个人。” 孟娇娇视线朝着议论最凶的几个人看过去，那几人对上孟娇娇嘲讽的笑，面色一僵，随即用更大的声音嚷嚷起来。 “难道我们说的不对吗？再怎么说，她也给的世子生了个孩子，你总不能眼睁睁看这对母子饿死街头？” “没错！这孩子是谢世子的，谢世子就不能不管他！” 看孟娇娇被刁难，柳九早就忍不住了，当即就要出手狠狠惩治那几个叫嚷的最凶的几个人，被孟娇娇眼尖手快的拦住了。 她冲着柳九摇摇头，看着满头是血的女人，轻声道：“你说这孩子是你生的？” “是、是我和世子的孩子……求公主给一条活路吧！” “既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半分不心疼他？这么小的孩子跪在地上这么久早就跪不住了，你不心疼？我只看你哭的认真，倒是没瞧见你多看这孩子一眼。”孟娇娇微笑，“我还以你忘记自己还有个孩子呢。” 女人面色一僵，立刻道：“我们命贱，若不能求一条活路，我和孩子就只能去死了，求公主发发慈悲，留下我们母子吧。” “不行。” 第202章 寻死 两个字一出口，立刻如热油溅入沸水中，人群直接炸了。 “他们已经这么可怜了，公主怎么脸一条活路都不给？难道真逼着他们母子去死吗？” “是啊，这也残忍了！” 孟娇娇也不理会别人如何说，只盯着那女子：“若是随便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来哭诉一番，我就要留下他们养着他们，那我不如开个善堂。” “可这孩子是世子……” “先别提世子。”孟娇娇打断女子的话，“你既然能找到此处，就一定知道我和世子马上要成亲了。你若只想求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大可等我们成亲之后上门。可你偏不，你这个时候找上孟家找上我是为什么呢？” 女子脸色发白，低着头不敢和孟娇娇对视：“我、我走投无路，没想这么多。” “你不是没想那么多，你或者说你背后的人是故意的。大家都知道我当初和裴玄和离的事情，觉得我脾气大受不得委屈，你这么闹一场，我和世子就不会成亲了对吗？” “没、没有，我没有。我只是……” “你有。”孟娇娇眼神犀利，“你挑动这么多人帮你说话不就奔着这个去的吗？” 女子有些绝望，那人不是说孟娇娇是商贾之女，只要气愤上头就很好哄的么，可现在看孟娇娇脑子清楚的很，哪里有一点上头的迹象。 再这么下去，她先要扛不住了。 “公主，若不是活不下去，我真的不会打扰你和世子。您看这么多年，我都没出来过……” “是啊，这么多年都没冒出来，现在忽然冒出来是为了什么呢？”孟娇娇笑了笑，“还有这孩子，你说是世子的，可有证据？总不能你空口白牙的诬陷，世子就要多一个长子吧。” 女子拼命摇头：“孩子真的是世子的，您看这孩子跟世子长得多像啊！” 孟娇娇看到了那孩子，五官的确有谢云骁的轮廓。但仅凭着这一点就说这孩子是谢云骁的，也太牵强了。 “世子常年驻守黄兰城，已经多年不曾回家。你却说这孩子世子的，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孩子？在哪儿有的这个孩子？” 女子羞红了脸，咬牙：“这件事世子最清楚，若公主不相信，我可以一死以证清白。” 说完，你女子从地上爬起来后退一步猛的向孟家大门冲过去。 这么大的力气，若真让她冲过去，不死也要重伤。 “师兄，拦住她！” 孟娇娇话音刚落，柳九手里的鞭子一甩直接缠住女子的腰将人扯了回来，鞭子一松，那女子就“砰”的一声砸在到了地上。 “谁家多了个女人和莫名其妙的长子也要盘问两句，我才问一句这孩子的身世你就寻死觅活的，你这哪里是给孩子找爹，分明是奔着污蔑世子来的！” 孟娇娇一脸怒气，在女人和看热闹的百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开始骂人了。 “最近京城了潜入不少草原奸细，说不得你也是其中之一！草原人都仇恨世子，他们打不过世子就想到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污蔑世子的人品！实在可恶！” 女子没骂傻了，她怎么就成草原奸细了？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只是想……” “草原奸细可不会承认自己是奸细！寻常女子哪有你这么大的胆子闹事？”孟娇娇又看向同样懵逼的百姓，朗声道，“诸位仔细想想，这女子不是装可怜哄骗你们的帮她说话？她自己什么都不说，就抹几滴眼泪……” 之前还有人觉得孟娇娇说的太夸张了，看这会儿想了想好想他们是被这女子哄骗了，有老婆在身边的当即就揪着男人的耳朵大骂，现场一片混乱。 等闹的差不多了，孟娇娇才道：“这两人我会是送去刑部衙门一并审理，相信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第203章 三皇子，这事儿你担不下来 “慢着。” 一个身穿火红色裙衫的年轻姑娘走出来，手里鞭子横在了孟娇娇面前：“你红口白牙就说人家是奸细，可有证据？该不是容不下这对可怜的母子吧？” 孟娇娇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惊讶，她认识这位。 黎新月，威武将军黎虎的独生女，自幼随万虎在驻地，多年前回京一见谢云骁惊为天人，当时吵着闹着要嫁给谢云骁。 当时事情闹的很大，以至于她这这个商贾之女都知道。 当时瑜贵妃也有意促成此事，但不知为何最后没成功。但黎新月的名声在京城中却迅速响亮了起来，当初黎虎带着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孟娇娇还趴在车窗看了一会儿。 只是没想到，她和她再次相见竟是在这种场景下。 黎新月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和仇视。 “你怎的不说话？是回答不上本姑娘的问题？还是你原本就心虚？”黎新月柳眉倒竖，盯着孟娇娇的脸，嗤笑，“有些人不知道用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攀上了高枝儿，就开始不可一世了。谢世子那般聪明睿智的一个人，怎会看上你这么一个卑劣的女人？” 眼看孟娇娇被骂，青黛气急败坏，脱口而出：“是皇上给我家姑娘和世子赐婚，你若不满意去找皇上，难为我们姑娘算什么本事！” “啪！” “青黛，小心！” 幸好青黛有功夫在身，后跳三丈躲开，原本应该抽在脸上的鞭子只有尾风扫到了她胳膊，可即便如此，胳膊上的衣料还是被抽开了一道血印。 可想而知，若青黛不会武功，若这鞭子真抽到了她的脸上，青黛非毁容不可。 出手就要毁掉一个年轻姑娘的脸，这黎新月实在可恶！ 孟娇娇脸色沉下来，看着黎新月的眼神带着寒意，黎新月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竟然像是对上了那些上过战场的老将似的，本能的后退一步。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她立刻停下来，盯着孟娇娇恨恨道：“不过一个婢女而已，难不成你还想跟本姑娘翻脸不成？你有这个胆量吗？还真以为野鸡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 “啪！” 黎新月的叫嚷戛然而止，孟娇娇一耳光甩到了她脸上。 因为黎新月和孟娇娇对上，现场正安静，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这一耳光的动静。 孟娇娇竟然把黎太傅的孙女、瑜贵妃的外甥女、威武将军的女儿打了？！ 现场，更安静了。 即便黎新月自己都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随后就是狂怒：“孟娇娇！你找死！” “姑娘！” 黎新月不管不顾的把鞭子甩了出去，鞭子破空而去，凌冽的动静让人毛骨悚然，这样大的力道抽在身上，不死也要重伤。 有些人不忍心看纷纷偏过头或者闭上了眼睛。 但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鞭子抽在身上的声音，更没听到孟娇娇的惨叫声。 有胆子大的睁开一只眼去看，惊呼一声：“是谢世子！” 谢云骁从天而降，单手抓住了黎新月的鞭子，虽然卸掉一部分力道，可鞭子抽在手背上仍旧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谢云骁！”孟娇娇眸子一紧，满眼都是担忧。 谢云骁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冷着眸子盯着黎新月，他尚且伤的如此之重，若这鞭子真抽到了娇娇的脸上该是多么的可怖！ 他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又万分后怕若自己慢了一步…… “谢世子，你干嘛帮这个女人挡鞭子！她就是不安于室、攀附高枝儿卑贱之人，你可不要被她哄骗了！” 黎新月气急败坏，坚定的认为是孟娇娇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勾着谢云骁娶她！要不然谢云骁那样的人物，为何要娶一个的和离的商贾之女？ 孟娇娇这样的人，和他们压根就是云泥之别，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谢世子，你可千万不要被这个女人哄骗了！” “黎新月。” 谢云骁看着她，语气平静，可不知为什么，黎新月就是感觉到了一股入骨的寒意，就像是大半夜的一个人站在乱葬岗，阴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 “世、世子。” “污蔑鞭打当朝公主，你可知罪？” 黎新月愣了一下，意识到谢云骁在护着孟娇娇，当即大怒：“她算哪门子公主！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哄了皇上封她为公主，说不定是她以色魅上才……” “啪！” 又是一耳光甩在了黎新月的脸上，连着被人当众打了两耳光，黎新月勃然大怒，抬头就要看动手的人，却不期然对上三皇子阴森森的眸子。 她眼神瑟缩，随后闹起来：“表哥！” “还不住口！”三皇子瞪了她一眼，侧身朝孟娇娇和谢云骁拱手，“新月才回京不久水土不服说了些混账话，还请二位不要放在心上。我现在送她回去，定会让舅舅狠狠管教！还请两位看在我的面上，饶她这一次！” 黎新月大怒：“表哥你为何要跟他们说好话？我说的哪里不对，明明就是那孟氏……” 谢云骁语气淡淡：“三皇子，这事儿你担不下来。” 第204章 谢世子的女人和孩子 三皇子面色难看，可这事儿原本就是黎新月无故伤人在先，口出狂言在后，更要命的是她竟然还敢扯上皇上，真是该死。 若不是为着黎虎手里的兵权，而黎新月又是黎虎最疼爱的女儿，他压根不会出这个头。 “世子，父皇最近为草原上的事情已经十分辛苦，何必用这样的小事儿让他劳心？你想如何处置都可以，就不必惊动父皇了，你看可好？” 谢云骁看着他：“众口铄金，今日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黎新月的话，你觉得多久会传开？三皇子可有把握堵住每一个人的嘴？若黎新月的话一旦传入皇上耳朵里，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这件事？又怎么会想一力将此事压下来三皇子您？” 三皇子面色大变，又听谢云骁道： “皇上会不会认为在三皇子心中，黎新月这个表妹的份量比自己的父皇还要重？若皇上再深入想……” “黎新月犯下大错，去皇上面前请罪是应该的，我陪谢世子和荣盛公主一起进宫。” “表哥你到底是哪边的？你怎么帮还帮他们说话？我回头一定告诉姑姑你内外不分！”黎新月气急败坏，“难道你也被孟娇娇这个女人迷惑了心智？” 孟娇娇冷声开口：“刚刚我一言未发，皆是世子和三皇子在说话，这样黎小姐也能攀扯到我身上？从黎小姐的言行，足以一窥黎家门风。” 黎新月的祖父黎崇是当代大儒，在文人中十分的有威望，也是瑜贵妃和三皇子敢跟皇上和太子一较高下的底气。 可孟娇娇从黎新月的教养上升到黎家的门风上，黎崇老爷子就首当其冲受到质疑。 “荣盛公主！” 三皇子面色难看，越发的后悔将黎虎父女弄进京城，十个黎虎加一起也抵不过黎崇带来的助力。 孟娇娇像是没看到三皇子的脸色，依旧看着黎新月：“黎小姐刚刚说我的公主封号来路不正，说我是以色魅上得来的，对吗？” “我、我……”黎新月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孟娇娇的公主封号是皇上给的，她说孟娇娇以色魅上，这个“上”不就是指皇上？ 难怪三皇子脸色那么难看。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是在说你，没有说皇上！” 孟娇娇：“欲盖弥彰！” 谢云骁：“进宫。” 三皇子面色难看，他看了一眼黎新月：“还不跟上！” “等一下。”孟娇娇看向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母子，“世子可认识这对母子？这女子说跟你有过一段情，这孩子就是你二人所生，你仔细看，这孩子跟你长得很像。” 谢云骁顿时傻眼，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 他原本是来找孟娇娇商议大婚的事情，没想到撞上黎新月仗势欺人，所以一直到现在他并不知道之前这对母子的事情。 怎的还跟他扯上了关系？ 跟有一段情缘？还生了个孩子？！ 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娇娇，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也绝不可能跟她有什么，虽然这孩子五官和我像似，但绝对和我无关！” 谢云骁简直要疯了，眼瞅着多年的梦想要成真了，没想到半路杀出来这么程咬金。 污蔑！这就是污蔑！ “娇娇，你要相信我。” 谢云骁可怜巴巴的看着孟娇娇，就差在脸上写“求你别不要我”六个大字了。 裴玄就是因为要娶平妻才被娇娇踹掉的，要是他真有个女人和这么大的孩子，那是绝无希望再娶娇娇进门了。 “来人，将这对母子送去刑部，让刑部侍郎好好审审为何要污蔑本世子！”他们存心混淆本世子血脉实在可恶至极，定是草原派来祸害本世子的奸细？！ 三皇子：“许是想攀高枝打错了注意，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倒不像是草原人。” “三皇子可能为这两人作保？”谢云骁问，“若三皇子能为这二人作保，并保证这日后这两人绝不会再污蔑本世子，本世子倒也不是不能把人放了。” 第205章 这孟氏好生无耻 三皇子：“……” 谢云骁分明是在给他挖坑，他凭什么为一对陌生的母子做保？若应下岂不是就承认自己认识这两人？ 可若是任凭他们被带去刑部，凭着刑部那些人毒辣的眼睛和手段，只怕用不了几个回合就要全招了。 也罢。 “我本是好意，既谢世子坚持，就依世子所言，将人送去刑部。” 跪在地上的女人猛的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三皇子，对上三皇子警告的眼神立刻低下了头，被谢云骁身边的护卫将人带走了。 谢云骁看向围观的百姓：“不日刑部自会出示这对母子的真实身份，还望各位关注。” 百姓：“……” 好像被谢世子内涵了，但他们不敢说。 看谢云骁背对着自己，黎新月脚底一动，但才后退了一步就被孟娇娇拦住了去路：“黎大小姐若是现在逃跑，回头宫里上门抓人就不好看了。” “你这个jian人！”黎新月面色铁青，恨不能立刻拧断孟娇娇纤细的脖子。 谢云骁挡在孟娇娇面前，看着黎新月淡淡道：“希望黎小姐在皇上面前也能如此硬气。黎小姐，请吧！” 事到如今，三皇子也只能陪着一行人进宫。入了宫门，他立刻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通知瑜贵妃，今日的事情可大可小，全看皇上的心意。 景阳帝看在跪在下面的几人，疑惑道：“你们怎么一起进宫了？” 三皇子道：“启禀父皇，是有些误会。” 谢云骁：“污蔑皇族、不敬皇上，到三皇子嘴里就是区区误会二字可以遮掩过去的？” “明明就是误会！谢世子你为何非要难为我和表哥！”黎新月在来的路上脑子早就转过来了，知道自己犯下大错，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谢云骁将后面的话说出来的，“我爱慕世子，和孟娇娇有些误会，世子就非要置我于死地吗？” 孟娇娇心中惊讶，还以为黎新月当真是个没脑子的。不过想想也是，若真没脑子，也不会是黎虎最心爱的女儿了。 就此事而言，将事情定性为小女子争风吃醋对黎新月的伤害最低，没看到皇上一听她这话就先笑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惦记着谢世子？你倒也算痴情了。”景阳帝的视线在三皇子和谢云骁身上徘徊片刻，眼底一抹厉色转瞬即逝，他笑道，“朕已经给谢世子和荣盛公主赐婚了，你日后就断了这个念头，让你父亲为你另觅佳婿。找到合适的人，朕也给你赐婚。” 黎新月哽咽道：“臣女谢皇上隆恩，臣女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冲动了，以后不会了。” 景阳帝道：“云骁，这事儿虽是新月做的不合适，但念在她对你一片痴心的份儿上就宽宥了她吧。” 谢云骁正要开口，就听三皇子压低了声音：“放过她，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孟娇娇：“皇上，若只是女子间的争风吃醋绝不敢闹到皇上跟前。实在是里黎大小姐口出狂言，她言我的公主封号是以色魅上得来的，这话在场的许多百姓都听到了。” 顿了顿，她叩首：“我和世子执意入宫虽是想为证己身清白，可更多的是维护皇上的名声。我们可以受委屈，但皇上名声绝不能被污蔑。” 三皇子黎新月：“……” 这孟氏好生无耻！ 第206章 杖责 景阳帝一直以来都希望可以名垂青史，让后世之人提起她他来都要夸赞一句“盛世名君”，因为他格外爱惜自己的名声。 这一点，三皇子知道，谢云骁也知道，孟娇娇更是早早看了出来。 打蛇打七寸，他们知道从哪儿说更能拿捏住皇帝的软肋。 果然，听了孟娇娇的话，景阳帝当即变了脸色，“黎新月，你大胆！” 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嚷嚷他是贪慕孟娇娇的美色才册封了他公主的封号？ 该死！愚蠢！ 若当真如此，他直接将人纳入后宫不就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之前就被人冤枉绑架孟娇娇，现在又被泼脏水，景阳帝之前熄灭了的火气加上这次的怒立刻一起烧了起来。 “黎新月口出狂言辱朕清誉，实在可恶至极。当念在黎虎护国有功的份儿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下去重则三十大板，并传旨黎家约束子弟、整顿家风！” 黎新月当即傻眼，且不说这三十大板打下去她还有没有命在，就说这件事传出去她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中行走？ 还有什么“约束子弟，整顿家风”，这不是要让整个黎家都恨上她？ 皇上这一招太狠了，说是釜底抽薪都不为过。 “皇上恕罪！臣女知错了，求皇上饶恕臣女这一次吧！”黎新月不停地磕头求饶，哪里还有之前的狂妄自大。 三皇子也赶忙道：“父皇，新月已知错，请父皇看在儿臣和母妃的面上饶了她这次吧。” 黎新月一个人丢脸不要紧，可下旨斥责黎家家教，这传出去可是要影响黎家在文人中份量和形象的，变相的也是他的损失。 “黎虎才立下功劳，不如就用这功劳抵了新月的罪过！求父皇开恩。” 不久之前，黎虎才在战场上立下大功，这次是要再往上走一步的，若是能将这功劳抵消掉也不是不可以。 谢云骁一直在留意景阳帝，见他眼神微动就知道他动心了，开口道：“难道在三皇子眼中，您和瑜贵妃的面子比皇上的清名还重要？” 三皇子眼睛冒火，从前虽拉拢不到谢云骁，可这人也从来没跟他做过对，怎么的现在就跟疯狗似的咬上他们不放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谢世子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谢云骁：“末将维护皇上的名声，在三皇子眼中就是咄咄逼人四个字？皇上是天下至尊，难不成还要皇上去隐忍别人？再者，刚刚三皇子说用黎虎的功劳抵消黎新月犯下的错，黎新月犯下杀头的大错，皇上只是杖责和下旨申斥，难道不是已经念在黎虎的功劳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景阳帝看向三皇子的眼神带了打量，谢云骁说的没错，依照黎新月犯下的错，诛连家人也是可以的，自己只是杖责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谢云骁尚且知道为他的名声考虑，可他自己的儿子却只顾着维护黎家，在眼中，他这个父皇还不如黎新月这个小丫头重要？ 接收到皇帝质疑的眼神，三皇子心中惊呼不好，一边暗恼恨谢云骁的口灿烂花，一边盼着瑜贵妃可以早点过来救场。 可惜，一直等到黎新月被拖下去打板子，瑜贵妃也不曾出现。 此外，景阳帝还留下三人观看黎新月受罚，同时命三皇子亲自将人送回黎家。 三皇子、谢云骁、孟娇娇以及被抬着都恨恨的盯着孟娇娇的黎新月，是一起出的宫门。 黎新月后背打烂了，衣服血淋淋一片模糊，头发被汗水浸透，一缕缕的贴在脸上，即便如此，她仍旧艰难的抬起头，盯着谢云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孟娇娇：“……” 现在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这黎新月当真是出门不带脑子。 谢云骁也不回避，只冷声道：“若你对皇上的责罚有异议，尽可去敲登闻鼓喊冤。” “谢世子！”三皇子面色铁青，出口打断谢云骁的话，“我还要送表妹回家疗伤，就先走一步了。” 黎新月就是个没脑子的，万一真听了谢云骁的挑唆去求敲登闻鼓，那跟直接打皇帝的脸又什么区别？ 到时不止是她，整个黎家都要倒霉。 真到了那一步，十个黎崇都没用，说不得还要连累他和母妃。 三皇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带着昏死过去的黎新月上了马车离开，谢云骁和云骁对视一眼，也上了自家马车。 “黎虎十分疼爱黎新月，这件事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207章 谢云骁站队 谢云骁给孟娇娇倒了一杯茶水，孟娇娇喝了一口还是温热的，不得不感慨身份上去了，生活也变的更美好了。 从前孟家虽然有钱，可也不能用超过规制的马车，马车就是马车，想在上面喝茶品茗是绝不可能的，压根放不开收纳茶具的桌子。 她心里感慨了一番，将茶盏放回到小茶几上，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兴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三皇子一直想拉拢朝中武将，也拉拢过我。” 孟娇娇点头：“我知道这事儿，黄兰城的齐县令不就是他派去的。世子总不至于为了不让他拉拢，就特意狠狠将人得罪了吧？” 虽然她也是奔着要狠狠教训黎新月一通，但谢云骁对三皇子说的那些话分明带着威逼的意思，这和他惯常的行事风格大有不同。 对于孟娇娇的敏锐，谢云骁一点不意外，还鼓励道：“想说什么只管问，咱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藏着掖着容易产生误会。” 孟娇娇也不是扭捏的人，而且谢云骁说的没错，以后大家在一起过日子，能坦诚的还是坦诚一些。 当然不能坦诚的，还要继续捂着。 比如她其实很有钱。 她说出自己的疑惑，谢云骁并不意外，微微一笑：“太子快回来了。” “你是支持太子的？”孟娇娇惊讶。 她一直觉得谢云骁是个中立，不会在皇子中战队，没想到他竟然是太子的拥护者。 谢云骁：“太子性格纯良，心胸开阔，若他做皇帝，会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孟娇娇惊讶，她还从来买听谢云骁这么夸赞过一位皇子，不免对太子也好奇了起来：“三皇子也表现的十分爱护百姓，你为何不支持三皇子？” “你也说了是看起来爱护。” 孟娇娇：“那太子为何就不是看不起很好呢？” 她不是反对谢云骁战队，只是疑惑谢云骁有一个谋逆的父亲，即便立下无数功劳在朝廷中的身份依旧尴尬，若不是他足够强大，说不得早就被打压下去。 这种敏感的情况下，他会明确站队太子，孟娇娇十分惊讶，对太子也好奇。 谢云骁道：“赵皇后出身河东武将赵家，满门武将。她自己也上过战场，按说这样的身份上做不得皇后的，可当年皇上还在潜邸的时候遇刺，几次被赵皇后所救，皇上才执意要立赵皇后。” 孟娇娇幽幽道：“这也不妨碍他后宫佳丽三千，听说太子也是被罚去的南疆。” “若是真罚，三皇子不会去南疆。”谢云骁微笑，“赵家驻守南疆多年，将南疆守的固若金汤，太子去那边很安全。” 孟娇娇惊讶：“你说是皇上对太子和赵皇后是真爱，对瑜贵妃和三皇子是敷衍？” 不，她不相信。 实在是景阳帝看起来不像是那么一个睿智的皇帝。 “那倒不至于，不过对皇后这太子多少有顾念一些旧情，但这些旧情有几分就不得而知了。”谢云骁看着手中的茶盏，淡淡道，“帝王心思多变，上一刻和下一刻都可能有天壤之别。” 而这差别足以要了许多人的性命。 孟娇娇默默在心里补全了后面没说的半句。 短暂的沉默之后，谢云骁道：“黎虎是个十分护短的人，这几日你要当心，若能不出府就不要出府了。” “好。” 黎家。 三皇子将黎新月送到家刚离开，皇帝申斥黎家门风的旨意就到了。 黎虎黑着脸接了旨意又打发走了送旨的小太监，当即勃然大怒：“欺人太甚！” 也不知道说的是皇帝还是谢云骁和孟娇娇。 一个圆脸微胖的妇人走进来，正是黎虎的夫人黎新月的亲娘钱氏，她哽咽出声：“夫君，月儿可遭大罪了！后面打的烂乎乎的……我心疼死了！” 黎虎看见夫人落泪，将人揽入怀中：“夫人放心，我一定会为咱们月儿讨回公道！我黎虎的女儿容不得别人这样欺负！” “我知道这样说不对，可贵妃娘娘是月儿的亲姑姑，怎么就不能帮着求求情呢？”钱氏哽咽，“月儿从小被老爷放在心尖尖上，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大罪。” 黎虎面色铁青，咬牙道：“你只管照看好月儿的伤，这件事不算完！” 第208章 一根白绫勒死 黎虎宠爱黎新月也不是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当年黎新月一出生就被一个经过家门口的道士批过命，说他这个女儿命格贵重，以后是要做天下顶富贵的人。 女子中最富贵的莫过于皇后、太后。 黎家出过许多文人大儒，但从未出过武将，但黎虎自小喜欢舞枪弄棒，年纪轻轻就投身军营。因着黎家在文人中风头盛，他在武将中混的十分艰难，虽没有明着坑他的，但暗地里各种小绊子不断。 黎虎一度在军营中过的十分艰难，上升也很十分慢。 可这种状况在黎新月出生就改变了，他一路顺风顺水的升到了威武将军不说，他的亲妹妹还一跃成了皇帝的瑜贵妃。 黎虎越发的相信道士的话，他们黎家以后是要靠着他的女儿飞黄腾达的。若是三皇子成为皇帝，黎新月做皇后，这身份可不比瑜贵妃还要尊贵？ 所以即便只有这一个女儿，黎虎也将黎新月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现在眼见着黎新月遭了这么大的罪，是绝不肯咽下这口气的。 长随进来禀报：“四爷，老爷在主院等您过去，大爷和三爷也都在呢。” 黎虎眸子沉了沉，“知道了。” 钱氏哽咽道：“八成是为了皇上下旨斥责的事情，月儿都伤成这样了，不见老爷子心疼一下，却巴巴的要找夫君的麻烦。早知如此，咱们还不如不回京呢。” “因我习武的事情，父亲早就看我不顺眼，有没有月儿这遭事儿，都少不了一顿训。”黎虎语气寻常，可眼底的阴翳却并非如此，他拍了拍钱氏的肩膀，“你留在这里照顾月儿，我去去就回。” 钱氏一脸担忧：“老爷子毕竟是夫君的父亲，若真训斥，夫君该忍还是要忍耐，您多想想我和女儿。” “好。” 黎家主院。 年近六十的黎崇穿着一件灰色长袍坐在主位上，右手边依次坐了黎崇的长子黎瑞和三子黎清，二子黎柏和四子黎杨不在京中。 黎瑞虽然年近四十，这会儿白皙的脸上全是怒气。 “黎家从来只接褒扬的圣旨，现在竟然被皇上下旨斥责家教门风，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黎清虽然不像黎瑞那般怒气外放，但脸色也难看的紧：“父亲，大哥所言极是。黎家向来以风骨和清明在天下文人中立足，这圣旨一下来，以后让咱们黎家如何自处？咱们需得想个法子挽回此事。” 黎瑞气急败坏：“黎新月那丫头将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加上这圣旨，黎家的脸丢的哪儿都是，还能如何挽回？以后大家都捂着脸出门吧！因着她一人，家里嫁出去的和待字闺中的姑娘都要倒霉！” 这话倒是不假，皇上因黎新月下旨斥责黎家教养那就是黎家的姑娘没教养，被皇上厌恶的女子，谁家敢娶？ 想到自己两个马上要说亲的女儿，黎清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父亲，这事儿怎么办，您倒是说句话啊。” 黎虎大步踏进来：“大哥二哥觉得应该怎么办？觉得皇上罚的不够，直接一根白绫将月儿勒死吗？” 和清风明月的文人比起来，黎虎身为武将自带煞气，双眼圆瞪，黎瑞和黎清立刻不敢与之对视，黎瑞硬着头皮道：“父亲还在这里，老四你要做什么？” 黎虎冷笑：“大哥何必装糊涂，难道我说的不是你们的心里话？” 第209章 赚钱最大 黎瑞向来以黎家长子自居，认为以后自己是要接替黎崇在文人中领头羊的位置，所以黎虎的态度让他十分生气，当即就教训了起来。 “老四，新月那丫头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个说法，若不然，你让外人如何看咱们黎家？你让家中其他孩子如何出去见人？” 黎虎直接坐在两人对面的椅子上，“说法就是我的月儿受了委屈，我身为她的父亲，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黎瑞傻眼，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盯着黎虎那张煞气十足的脸，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皇上下旨杖责也是皇上下旨斥责，你要如何讨回公道？难不成你还想造反不成？” “老大！”一直没开口的黎崇护忽然出声，他打断黎瑞的话，淡淡道，“你和老三都出去，我有话和老四说。” 黎清轻声道：“父亲，咱们都是一家人，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也要一起抗。我和大哥一起留下，也能帮着想想办法。” 黎虎看了一眼黎请，嗤笑一声。 黎崇垂眸：“你们先出去。” 黎瑞和黎清只得起身离开，但两人也没走远，就在院子里站着。若是从前，老爷子早就家法伺候黎虎了，怎的今日如此反常？ 没发脾气不说竟还将他们赶出来独留下黎虎说话。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大哥，父亲这是何意？” “二弟向来会在父亲面前讨好卖乖，怎的也不明白父亲的意思？”黎瑞不客气道，“整日装的兄友弟恭，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呸！” 黎清脸色铁青，咬牙：“老四屡立战功，位置越爬越高，连父亲都要忌惮一二。大哥有心思跟我别苗头，倒不如担心老四后来居上！” 黎瑞没吱声，面色阴郁的盯着花厅里的两人，显然是将黎清的话听了进去。 两人正各怀心思，却见被他们二人忌惮的黎虎大步走了出来，黎虎肤色偏黑，他们压根没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于是，黎家老大和老二更加抓心挠肺，黎虎没挨骂，黎老爷子当真要开始器重一个粗鲁无礼的武夫了？ 皇帝下旨斥责黎新月的消息果然在京城中沸沸扬扬，有人说黎新月不知羞耻就是黎家教养有问题，还有人说黎新月少女心思不该罚的这么重，还有人说要非要论是非对错，谢云骁也一定是过错的，要不然人家好好的黎家小姐怎的偏生缠着他？ 这话传进孟家，孟娇娇都气笑了，说这话的人是有什么大病？ “姑娘，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开始还有人骂黎新月和她身后的黎家，这两日却是改了口风。”青黛将在外面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禀报给孟娇娇。 孟娇娇放下手里的册子，拿起笔将中间一行圈起来，道：“黎家在京中盘踞多年，引导一下京中的风向又有何难？难道你还想着因着这一件事就锤死了黎新月？” “之前姑娘说若是不能得罪的人，要么忍着若要出手就一定打的对方再没还手的机会。”青黛一脸茫然，又用力的点头强调，“没错，姑娘就是这么说的。” 孟娇娇哭笑不得，这是她从前带着青黛做生意的时候说过的，是她在生意上吃过几次亏总结出来的，没想到这丫头现在拿出来了。 “从前咱们遇到的都是生意人，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不过还是惹不起就忍着，忍不了就锤死对方。”孟娇娇眯起眼睛，“这事儿还没结束呢。” 黎崇是文人之首，名声在外，可是据谢云骁给的消息，黎家内部并不团结，如今因黎新月一人连累向来重视名声的黎家受累，家里的人能不怒、不怨？ 现在弹压的越厉害，后面反弹的就越激烈。 青黛疑惑：“他们对不会对姑娘出手？奴婢听说那黎虎可是杀人如麻，万一他们找小姐的麻烦就糟糕了，小姐可是要找谢世借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这不是有你呢。而且黎家只要有脑子就不会这个时候对我出手，否则就是引火烧身。”孟娇娇将整理好的册子放在一起，“走吧，我们去拜访大长公主，答应她的生意也该兑现了。” 青黛：“都火烧眉毛了，姑娘还有心思做生意？” “天大地大，赚钱最大。” 第210章 我本心将向明月 知道孟娇娇来访，大长公主立刻欢喜的将人请了进来，大长公主还没开口就看到了孟娇娇递上来的东西，她匆匆扫了一眼，整个人陷入沉默。 “答应大长公主许久，耽误至今才整理出来，还望大长公主勿怪。” 大长公主看着孟娇娇带笑的脸，水润润红扑扑的，丝毫没有因受流言蜚语所困而疲累，忍了又忍，大长公主还是没忍住：“娇娇啊，咱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说的。” 孟娇娇摇头：“我不觉得委屈啊。” “我虽然不大出门，却也知道外面物议如沸。没想到黎崇素有美名，家里竟养出黎新月这样的姑娘。” 大长公主也不喜欢黎新月，觉得皇帝这次做的极好。 孟娇娇笑：“从前我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父亲就说买卖不能只关注自己的感受，要跳出去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这桩生意是不是赚钱了？是不是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她冲大长公主眨了眨眼：“不管外面说的多热闹，也不管这其中有没有黎家的手笔，最后和世子成亲的是我孟娇娇，而不是黎新月。被皇上斥责的也是她，不是我。” 大长公主闻言一愣，随后赞叹道：“芸娘你看看现在的孩子有多了不得，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通透的心思。” 苏嬷嬷笑眯眯道：“咱们荣盛公主和谢世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合该成为夫妻的。” “本宫深以为然。” 必须在未来儿媳面前多说儿子好话啊，孟娇娇不清楚，她们可知道谢云骁是早就惦记上了人家，这差不多是哄着孟娇娇嫁过来的。 就、挺心虚的。 二人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被大长公主和苏嬷嬷一起夸，镇定如孟娇娇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再被夸下去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赶忙道：“大长公主觉得生丝这项生意如何？” 对，孟娇娇给大长公主看的就是生丝生意。 孟家隐藏下来的的根基都在江南，而江南多桑蚕，养蚕生丝是最常见的，这样的生意不少人想做，但没有点根基和关系是做不大的。 她原本考虑过带大长公主做其他生意，可又想到自己日后八成还要去黄兰城，所以最好寻个稳妥的，日后遇到合适的机会再带大长公主做其他的。 大长公主也停下来对孟娇娇的夸夸夸，正色谈起生意：“我只出银子后面就等着分红，这岂不是在占你便宜？我觉得不妥当，你自己可以做的生意非要拉我，你这是要白给我银子。” 送出去的聘礼没多少真金白银，反过来还要分未来儿媳的银子，大长公主坚决不同意。 孟娇娇：“大长公主不要只看银子，依您的身份，多少人盼着给您送银子都没有门路呢。您在百姓中名声极好，若愿意参与一股，实际上是给了那些采桑养蚕人庇护。” 苏嬷嬷轻声道：“大长公主分钱会被人说与民争利，传入朝廷耳中不好。” 若不然，堂堂大长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姑姑何至于手中银钱拮据？所以她们不能做这明面上的生意，倒是辜负了孟娇娇的一番心意。 “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娇娇你自己做这生意是一样的。”大长公主拉着孟娇娇的手拍了拍，“你放心，若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我，会帮你的。” 孟娇娇拿起册子翻了一页，指着上面标注的地方道：“这里是乌县，环境极其适合种桑养蚕，但因位置偏远无商人可去，所以这里的百姓日子极其穷困，若大长公主愿意拉他们一把，他们都会感激大长公主的。” “你的意思是？” “您若喜欢他们那里生丝做出来的衣服，他们的蚕丝就不会被恶意压价。而您所得利益也不是从他们的钱财中出，是我给您分红。”孟娇娇眨眨眼，“我和世子马上要成亲，您帮我谁也说不出什么。而我原本就是商贾之女，去做生意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大长公主目瞪口呆，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她心中一动：“当初你说要带我做生意的时候，还不曾和骁儿有婚约，难道那个时候你们就已经……” “那没有，这件事是我最近调整过的。”孟娇娇回答的十分坦荡。 大长公主：“……” 儿子，为娘的尽心了。 “回头我让人用那边的生丝为大长公主做件衣服，大长公主就知道那里生丝的好处了。您只需要穿着出门几次就行了。” 大长公主打趣：“不然，我在你和世子大婚的时候穿？” 孟娇娇眼睛一亮：“好主意！” 大长公主和苏嬷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孟娇娇是一门心思在做生意上，压根没一点新嫁娘的娇羞啊？ 一只脚跨进来的谢云骁：“……” 心、稀碎。 第211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大长公主一言难尽的看着装的若无其事的儿子，明明挺聪明机灵一孩子，怎么在感情上这么坎坷呢？ 这都多久了，不说彻底俘获孟娇娇的芳心，好歹的也要让人家的心动一下啊。 现在可好，孟娇娇还想着在他们的大婚上为自己的生意推波助澜一把……儿子这亲是马上要成了，但什么时候追妻成功就难说了。 谢云骁假装没看到大长公主埋怨的眼神，神色自若的请了安：“儿子有事和娇娇商议，待会儿再带娇娇过来陪母亲说话。” “我今日的经文还没念完，也要去小佛堂了。娇娇啊，你难得来一次，让骁儿好好招待你。”大长公主顿了顿，又道，“咱们之前说的事情就依你说的来办。” 孟娇娇起身：“是。” 大长公主府虽没什么奇花异草，但布置的简约单方，既不失皇家公主气势体面，又不会高高在上让人难以亲近。 行走在连廊之间，观两侧景致，孟娇娇觉得舒服自在。 谢云骁走在她身侧，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之前说的事情，皇上答应了。但不许太多，捡着没那么名贵的可以卖几件。” 孟娇娇明白皇帝的意思，可以卖，但不能多卖，若不然遍地都是御赐的东西，那皇帝赏赐的东西还有什么殊荣？ 这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可以卖，但不能损害皇家体面和皇帝尊严。 “明白。”孟娇娇将刚刚大长公主答应在他们婚宴上穿定制服饰的事情说了，“你觉得设计个环节将这些御赐的东西卖出去怎么样？” “不好。” 谢云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母亲的衣服就算了，可若再加上其他……这是婚礼还是生意场？ 孟娇娇将这场婚礼当个一个过场，可他不是啊。 这会儿，谢云骁看着一脸正经跟自己谈生意的孟娇娇，都忍不住想将自己的心意全盘托出了。 但对上她那双毫无情欲的眼睛，谢云骁的话就憋在了嗓子眼，不能说啊，孟娇娇现在能毫无心理负担的跟他成亲就是以为他们是各取所需的摆脱自己的困境。 若她知道了他的情意，是一定不会同意嫁给他的。 她不会想要亏欠别人。 罢了。 谢云骁正色道：“能参加你我大婚的人，家中或多或少都会有几件御赐的东西，你卖不出价格来，也容易兜不住场子。” 孟娇娇眼底极快的滑过一抹狡黠，快的如同流星飞逝像从来没出现过，心事重重的谢云骁自然没有发现。 她受教的点点头：“是我想差了，那咱们再另寻机会。” 谢云骁松了口气：“嗯，总能找到合适的场合。” 青黛远远跟在后面，保证自己的距离既不会打扰谢云骁和孟娇娇说话，在孟娇娇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又不会赶不及救援。 谢云骁的声音远远传来：“黎家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瑜贵妃和三皇子会约束他们的。” 孟娇娇惊讶：“你是说，瑜贵妃和三皇子并不赞同黎家的做法？” 第212章 裴玄出来了 谢云骁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假山上，那是皇后的母族从南疆运回来的一块石头，造型奇特，远远望去像是草书的“望”字，因恰好含了他母亲闺名中的一个字，先帝就赐给了她。 孟娇娇顺着谢云骁的视线看过去：“这石头瞧着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说完她又觉奇怪，她怎么会觉得一块石头熟悉？ 谢云骁：“你若喜欢，只管跟母亲说，她定然会送你。” 孟娇娇：“……” 很好，但不必了。 谢云骁正疑惑孟娇娇怎的忽然不说话了，眼角余光看到丁原面色匆匆的过来了，谢云骁眯起了眼睛：“发生了何事？” “今日黎太傅进宫见了皇上，他出宫没多久，裴玄就被无罪释放了。” 孟娇娇看向谢云骁：“之前还说黎家兄弟不团结，现在就因为黎新月和我有仇，他们就想法子将裴玄从天牢里弄出来恶心我？” 这哪里是不团结，这是非常团结啊。 连三皇子都不能改变皇帝的主意，黎崇却可以，足以见得皇帝对黎崇的信任。可既然这么信任，为何在黎新月这件事上丝毫不给黎家留脸？ 黎新月虽然是四房的女儿，但在这个犯罪能株连九族的皇朝，打黎新月的脸就是打黎家所有女眷的脸，也是打黎崇的脸。 “我看不懂皇上的想法。”孟娇娇是真想不明白，只能看向对面的谢云骁，“谢世子可想出来了什么？” 谢云骁：“这件事着实古怪，皇上的态度古怪，黎崇的态度也古怪。” “皇上的态度且不说，为何你说黎崇的态度古怪？” 自从裴玄和衡阳公主扯在一起，孟娇娇就费大力气收集了许多京中消息，也恶补了不少朝堂知识，可孟家到底不是官宦人家，她能打探的消息十分有限，现在只能抓紧时间从谢云骁这里补充一些。 谢云骁：“黎家位居于文人之首，黎家人男女都读书，家中的文风浓厚，但黎虎却是个例外，他自幼喜欢舞刀弄枪，也因此十分不得黎崇的喜爱。” 孟娇娇：“你觉得黎崇不会为了黎新月出头？” “一根白绫勒死再报一个不堪受辱自尽才符合黎家的行事风格，且如此以来他们既可在皇上面前留下好印象，也能中伤你我两个牵扯其中的人。如此，不管对黎家还是三皇子，都是利益最大化。” 孟娇娇接上他的话：“可现在非但黎新月没死，黎崇竟然还出面保下了裴玄。” “这事儿处处透着奇怪，必定是黎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黎崇选择了黎虎。”谢云骁眼神幽幽，“黎虎一定有一个可以说服黎崇的理由，这个理由可以让黎崇越过另外的几个儿子和自己十分爱惜的名声，主动出来为他们奔走。” 孟娇娇站的久了有些累，索性坐在廊下，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慢慢说。” 谢云骁眼底带笑，从善如流坐在了孟娇娇对面，阳光落在两个人的身上、落在池塘里锦鲤身上，微风吹过，吹起一层涟漪。 即便预感很快要麻烦缠身，谢云骁还是忍不住的心生欢喜。母亲在府中，喜欢的姑娘在身旁，他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圆满过。 当然，他希望可以更圆满一些、再圆满一些。 谢云骁眼底的光太灼热，孟娇娇耳后发烫，但面色尚且维持的住，她偏过头将视线移到水中的锦鲤身上：“那依世子之言，他们可是要联手对付你我？” “不止。” “还有什么？” 谢云骁眼神幽幽：“太子和三皇子都已成年，且太子已经快要还朝，黎家坐不住了。” “黎家是三皇子的外家，愿意为三皇子奔走也很正常，但是……”孟娇娇看着谢云骁，疑惑道，“可你对黎家的厌恶，好像并不只是因为太子。” 谢云骁很少如此直接的表达对一个人厌恶，尤其对方还是在士林中名声极好的黎家，包括对黎老爷子，他都非常非常的讨厌。 可是为什么呢？ “我不是要窥探你的隐私，只是现在咱们八成要跟黎家对上了，总要多了解一些对方，不过若你不方便说就算了。” 虽然她很好奇，但也不能硬逼着谢云骁说。 谢云骁看着她：“黎崇……逼死了我父亲。” 第213章 谢驸马之死 谢云骁的父亲？ 那个起兵谋反却被大长公主亲自了结的谢驸马怎的会跟黎家有关系？ 看他说了一句就陷入长久的沉默，孟娇娇轻声道：“不想说就算了。” 不管是不是逆贼，谢驸马都是谢云骁的亲生父亲，他恨害死自己父亲的黎崇，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为人子应该的。 她不也日日夜夜想着将裴玄和宋玉芙碎尸万段了吗？ 谢云骁却是摇头：“你说的没错，既已经对上了还是要让你知道当年的事情，免得吃了他们的暗亏。” 丁原示意青黛站远一些，青黛看向孟娇娇，见她点头，才跟着丁原后走的更远了一些，保证能看到谢云骁和孟娇娇，却不会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孟娇娇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你说吧。” 谢云骁看着面前的人，莫名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但声音依旧较平日里更低沉。 “当年去皇上派去征讨我父亲的人除了武将，还有黎崇，黎崇单独见的我父亲，父亲回去之后就和母亲发生了极其激烈的争吵，没过几天，就传出了母亲手弑亲夫的消息。” “我父亲母亲感情极好，母亲身份更高贵，谢家底蕴深厚，他们二人更是从小就认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婚事又是太上皇亲自指的，他都记事儿了，他们二人的感情还依然像刚成亲的样子。” 谢云骁脸上露出怀念，当时只当是寻常的日子，现在想起全成了奢望。 “我父亲是家中幼子，若不然也不会做了驸马，他没什么野心，每日只和我母亲游山玩水，他性子肆意自在，为何忽然会谋反？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此事，可事情始终没有进展。” 这些话压在谢云骁心里很久了，这会儿当着孟娇娇的面全说出来，他觉得一直背负在肩上的东西似乎轻松不了少。 孟娇娇望着他，明明应该长成最肆意明亮的少年郎，也有可能是个富贵窝里的纨绔，但却偏偏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失去夫亲的痛，后来又不得不去战场上搏命。 “你既心中存疑，那就去调查谢驸马的事情，那么大的一件事情不可能扫干净所有痕迹，我相信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谢云骁看着她：“我以为你会让我去问母亲。” “你不问那自然有不问的理由。” “我不相信是母亲杀了父亲。” 孟娇娇：“我相信你。” 谢云骁低低的笑了，这就是孟娇娇啊！ 原本十分低沉的谢云骁，忽然觉得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再开口语气都平稳冷静了许多。 “黎崇虽然表现的不明显，但我能感受到他对我和母亲的恶意。厌恶一个人就会忍不住的盯着这个人，盯的多了，我就觉得他这个人十分违和，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那般……风光霁月。” 孟娇娇皱眉：“有黎崇给裴玄背书，这人的口碑说不得能扭转过来。眼看着要把人捶死了，没想到竟然让他等来一线生机。”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弄死在外面。 不过黎崇利用朝堂上权势来恶心她，她自然也能用自己的手段还回去。 “虽然现在不能将黎崇如何，不过我有个法子可以暂时为自己出一口气，世子可要参与？” “好。” 孟娇娇笑：“不怕我把你拐沟里？” “我相信你。” 这是她刚刚对他说的话，现在他还了回来，一样的出自真心。 两人四目相对，都觉得彼此的心好像靠近了不止一点点。 孟娇娇冲着谢云骁招招手，谢云骁低头靠近，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钻进鼻孔，谢云骁的脸刷的烧了起来。 正打算说话但还没说的孟娇娇，整个的呆住了：“你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的忽然就变成了煮熟的大虾？ 但还别说，红通通的谢云骁还挺好看，脸越红眼睛越发的明亮，亮啊亮的，孟娇娇觉得胸膛里的心跳的飞快。 ……她忽然就明白了谢云骁刚刚的反应。 孟娇娇嘴角微微翘起：“世子可是不舒服？不如咱们改日再说此事？” “现在说。” 孟娇娇笑：“谢世子可还记得梅云知梅东家？” “自然，当初若不是梅大东家慷慨解囊，黄兰城危矣。我原想为他请功，你说他不愿受盛名所累，我也只能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梅大东家来京城了。” 第214章 你休要冤枉人 谢云骁先是惊讶，惊讶之后就笑道：“既然梅大东家来了京城，我合该当面谢他才是。” “我约他时间。” “好。”孟娇娇看了看日头，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谢云骁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他还有许多话没跟她说，可看到她眉目间的疲色，点点头：“我送你。” 两人并肩而行，阳光在两人的身上落下两道长长身影。 丁原忍不住道：“世子和荣盛公主多般配啊。” 青黛也深以为然：“我家姑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世子娶了我们姑娘简直赚大发了！” 丁原：“……” 虽然他也觉得孟姑娘很好，嫁错裴玄也不是她的错，可在世俗眼中，孟姑娘能嫁给他们世子才是捡了大便宜啊！ 但他可不敢这样说，在心里想想也算尽了和世子的主仆之意了！ 丁原又高兴起来：“青黛姑娘说的有道理。” “那当然！” 孟娇娇不知道后面两人的小插曲，她拒绝了谢云骁要将她送回家的要求，带着青黛如来时一样的回去了。 车夫是孟家的老人，马车赶的又快又稳，孟娇娇小憩片刻就已经到了家，她扶着青黛的手下来刚刚站稳，一道人影就冲她过来。 青黛一马当先挡在孟娇娇面前，抬脚就将人踹了出去，对方在地上滚了又滚才慢慢停下来，她抬起头一脸茫然，等视线落在孟娇娇和还保持着踹人姿势的青黛上，立刻痛哭出声。 “荣盛公主！我是月儿的母亲，我知道她犯下大错，今日特来请罪。您要打要罚，我都绝无怨言。” 孟娇娇的公主府还在修缮，所以孟娇娇一直住在孟家，周围没什么官宦之家，大多都是跟孟家一样的生意人。 因为孟娇娇成为公主又马上要成为世子妃，在这些邻居眼中那就是走了狗屎运、捡了大便宜，所以他们平日里对孟家的事情十分关注。 现在看到一个官家夫人跪在地上跟孟娇娇求饶，看孟娇娇的眼神都十分灼热。 孟娇娇自然也感觉到了各种打量的眼神，她看了一眼圆润的妇人，都传言黎虎是个没脑子的，现在看来未必啊。 这夫人就娶的极有脑子。 她没有马上让钱氏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放肆！” “公主……” “钱氏，妄议皇上，你可知罪？” 钱氏没反应过来，孟娇娇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妄议皇上了？这女人也没传闻中的那么聪明，果然是下贱之人有了公主的身份也撑不起公主的气势。 还真以为她是那些没见识的平头老百姓，能被她三言两语的糊弄住。 “公主，我并不曾提及皇上，您怎能冤枉我？罢了罢了，只要您能绕过月儿，怎么处罚我都可以！只求您给我可怜的女儿一条活路。” 孟娇娇冷笑：“是皇上下旨斥责、杖责黎新月，黎四夫人不去找皇上求情却非要来找我，还当着这么多人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可不是想踩着我跟皇上叫板？” “你胡说！” “你不满皇上杖责黎新月却不敢找皇上，就想怂恿我出头，你以为我这么傻？” 钱氏：“……”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能耐了？看似没说几句话，可字字句句都是冲她命门来的。 “我现在所有一切都是皇上赏赐，即便你当着我的面对皇上不满，我也绝不会包庇你的！不行，你现在就必须随我一起进宫去面见圣上！” 钱氏：“……” 第215章 孟娇娇碰瓷 不能去见皇上！ 钱氏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孟娇娇跟她的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努力自证清白，拼命在人前证明自己无辜的吗？ 人说的多就会错的多，解释越多漏洞越多。 从前她也这样做过，她笃定这次也一定能拿捏住孟娇娇！可此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这个商贾之女难缠的很。 “荣盛公主，求您大发慈悲……”钱氏伸手去扯孟娇娇的裙摆。 但是，刚刚还意正言辞要拉她去见皇帝的人，忽然花容失色，脚底失了根似的踉跄连着后退跌在了地上。 从别人的角度看，孟娇娇就是被发狂了的钱氏推倒在地的。 钱氏傻眼，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用力了吗？孟娇娇怎么就摔了？ 从来只有她装柔弱害人，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陷害。 青黛都懵了，她没有发现钱氏有害人的倾向，姑娘怎么就摔了？ 一定是她近日太懈怠了！ 她赶忙过去将孟娇娇扶了起来，愧疚的好像随时要哭出来：“姑娘您怎么样了？是奴婢没保护好您！都是奴婢的错！” “不怪你。”孟娇娇不动声色的在青黛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继而又看向钱氏，“我原想黎夫人虽然行为不妥当却也只是爱女心切，现在看来是我枉做好人了。” “你、你……” “黎夫人可是要说是我冤枉你？也罢，就当是我自己摔倒的吧。”孟娇娇整个人靠在青黛身上，“扶我进去。” 钱氏看着柔弱的好像风一吹就能碎掉的孟娇娇，只觉得个场景十分熟悉……忽然她一个激灵，从前她不就是这样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像现在这般圆润，也永远是掌控全局的那个。 钱氏当即脱口而出：“你是装的！” 看热闹的人多，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果然和荣盛公主说的一样，这妇人开始耍赖了！” 有人开头，立刻有人跟着议论起来。 “这么多眼睛看着呢都敢推人，这妇人当真彪悍的很，也不知道家里男人受不受得住！” “你只看着妇人身体如此壮实，怕是把男人压的服服帖帖的。” 众人哄堂大笑，钱氏又气又恼，恨恨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压根分不清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自从嫁给黎虎，她还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还有，她如今也只是比从前稍富态了一些，那些人凭什么说她壮实？！ 钱氏是真被气着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可惜这里压根没人会对她生出怜香惜玉的心，除了她带来的一个丫鬟，也不会有人帮她说话。 这算是钱氏有生之年栽的最大的一个跟头了。 孟娇娇想了许多让自己伤心的事情才压住了上翘的嘴角：“我身体不适就不陪钱夫人说话了，也不能带钱夫人去皇上面前说分明了。钱夫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就请离去吧。” “我……” “青黛，我累了，咱们回府。” 孟娇娇靠在青黛身上“虚弱的”回了孟家，只剩下钱氏主仆和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钱氏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想到很快她就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钱氏的眼前就一阵阵发黑，当即以袖掩面匆匆离开。 孟家大门一关上，孟娇娇就站直了身子，刚要喊青黛，就被面前站成一排的人吓到了。 她干巴巴道：“你、你们都看到了？” 赵明诚：“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孟姐姐。” 柳明月脸上全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她觉得自己的小徒弟吃过这么多苦，人都沉闷了，一直担心她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会被憋坏。 听说徒弟被人欺负，她急急忙忙冲过来，结果就看到她无比丝滑的的“摔”到了地上。 柳九乐不可支：“可以啊孟娇娇，这么多年过去，坑人的手段是一点没生疏。” 作为明月山庄最小的徒弟，说孟娇娇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丝毫不为过，她从小就调皮爱闯祸，只要有人欺负她，她是一定要做个局还回去的。 时隔多年，再次见她出手还怪新鲜。 半晌，柳心蕊才道：“欺负别人总比自己被欺负的好。” 柳如眉低低一笑，拉着孟娇娇关切道：“没真摔着吧？” 孟娇娇摇头：“我控制着力道和角度呢，一点没受伤。” “既没受伤就进来说话。” 柳明月转身走在了最前面，柳九手指在虚空点了点孟娇娇的鼻子，一脸的幸灾乐祸：“看师傅不收拾你。” “别听你九师兄胡说，师傅是有事情要问你。”柳如眉摸了摸孟娇娇的小脸，“走吧，我们陪你一起进去。” 第216章 心疼孟娇娇 众人进了屋子落座，柳明月看着孟娇娇，眼神复杂：“你当真想好了要嫁给谢云骁？” 孟娇娇有些惊讶，这不是已经说好的事儿？谢云骁通过了师傅的考验，也见过了大长公主，这聘礼都送来了，就等着到日子上花轿了。 师傅怎的忽然又犹豫了？ 她想了想，问：“师傅可是因为黎家？” “现在有黎家，以后还会其他人。”柳明月神情复杂，“你若嫁给谢云骁，就是大长公主的儿媳、谢云骁的世子妃，以后身边围着的也都是一些高门贵妇……娇娇啊，你会很累。” 孟娇娇沉默：“师傅，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出身不高又无娘家撑腰，却偏偏要做世子妃，京城里的贵女贵妇们大概是不愿意同我交往的。” 她极有可能被孤立。 “你从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身边也不缺跟你一起玩的人，以后你要如何度日？”柳明月叹气，“你跟谁玩？” 跟谁玩？ 孟娇娇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睛，她仰着小脸看柳明月：“师傅，我马上都要成两次亲了，只有您还把我当成孩子看。” “成亲几次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你要高高兴兴过日子。”柳明月语重心长道，“比起报仇，你爹娘更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孟娇娇垂眸，良久道：“这不冲突。” “师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柳九看了看孟娇娇又看了看柳明月，“师傅也知道？” 孟娇娇并未将裴玄和宋玉芙极有可能是杀害她父母的凶手的事情告诉他们，她知道他们都疼她，若知晓那二人是凶手，只怕连夜都要拎着刀去取了那二人项上人头。 朝廷和江湖是两个胡不干涉的世界，若真让他们在京城皇帝眼皮子底下把朝廷大臣和当朝公主给抹了脖子，不管是出于律法还是为了朝廷尊严，皇帝都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她要报仇，但连跟裴玄和宋玉芙同归于尽的想法都没有过，又岂会拉师傅师兄师姐和明月山庄一起下水。 那二人不值得，也不配。 柳九直接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娇娇，你知道谁是凶手？不是突厥狗是不是？到底是谁，你说！” 柳心蕊也生气：“师傅，小师妹藏着掖着的，您为何也不告诉我们？” 柳如眉看了看几人，眼底既心疼又无奈。 心疼孟娇娇的懂事也理解她和师傅的顾虑，明月山庄不只是有他们，还有其他许多依附他们才活下来的普通百姓。 他们可以死，但那些拖家带口的普通人呢？ 柳如眉摸了摸孟娇娇的头发，轻声道：“一直觉得你还是个小姑娘呢，怎的开始考虑这么多事情了？” 一辈子都能无忧无虑的长大，该多好啊。 柳九浑身散发着暗沉沉的气息：“我保证不会瞒着你们动手，但你们也别瞒着我们了。” 柳心蕊也是这个意思：“师傅，您就说吧。” “我来说吧。”孟娇娇拦住话头，将自己在黄兰城的发现和后续的一些调查告诉了他们，最后才道，“但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还没拿到确实的证据。” 柳九一巴掌拍在桌上：“肯定就是那对狗男女！一定是他们！可恨得了孟家那么多的好处啊，竟然还对孟伯父孟伯母下手！我非得……” “坐下！”柳明月忽的开口，“娇娇已经很辛苦，就不要让她再为你劳心了。” 柳九红了眼睛：“难道就这样放过了他们？让他们在做了那么多坏事之后，还能继续在京城人享受荣华富贵？” 不把他们千刀万剐，难消心头之恨。 孟娇娇笑：“难道在师兄眼里我就是那么怂包的一个人？想要弄死他们有的是法子，可我觉得那样太便宜他们了。他们高高在上瞧不起商贾人的性命，那就也要让他们也尝尝被打落尘埃的滋味。” “你这样慢腾腾的什么时候才能报仇？”柳九忍不住道。 孟娇娇偏头看他：“我一直在报仇。师傅、师姐、师兄，你们都不要插手，孟家的仇让我亲手来报，我能做到。” 她声音平静，嘴角甚至带着浅笑，可就是让人心疼的厉害。 柳明月叹了口气：“谢云骁可知道此事？” “原就是他先查出来的。” 第217章 她只能配合啊 柳明月看着孟娇娇：“我们可以不插手，但你若遇到难处，明月山庄永远是你的退路，不管多大的事情，师傅和你的师兄师姐都不会让你孤立无援。” 孟娇娇点点头，红了眼睛：“我知道。” 柳九还是不痛快：“这京城日子过的不痛快，小师妹干脆别嫁谢云骁了！报完仇，咱们一起回明月山庄过肆意的日子。” 柳如眉轻声道：“小师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柳九沉默下来。 柳心蕊看了看几个人，半晌才道：“你在京城护好自己，我们会全力去寻找你兄长。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一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谢谢师姐。” 何其有幸，不管什么时候，她身后都有这么一群家人在托着她。 气氛有些低沉，一直没开口的赵明诚这个时候轻声道：“钱氏今日铩羽而归，黎家还会有后招，孟姐姐可想好了如何应对？” 孟娇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柳九冷冷道：“泼皮无赖一样，他们如何敢称自己是天下文人之首的？” 赵明诚点点头：“既不配做文人之首，将他们拉下来就是了。” 柳九语塞，轻飘飘的语气，好像说的是中午吃阳春面一样，不过想想这家伙的身份，柳九眼睛亮了起来：“小子，要说文人之首，你们赵家可是比黎家更名副其实一些。” 虽然因为前朝皇帝昏庸，赵家险些全族凋敝，可一个家族的底蕴还在，再加上当今皇帝想要招揽的心，赵家若愿意站出来，这天下文人之首只怕还真要换人了。 孟娇娇看向赵士程：“你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即可，不必为着我特意做什么。” “是我想借着孟姐姐的事情踩黎家一头。” 见他说的真诚，孟娇娇只得道：“你向来聪明有分寸，若当真是为着赵家顺带打黎家的脸，我没意见。” 赵士程：“黎崇沽名钓誉，黎家满门也没几个有本事的，若让这样的人居于天下文人之首，长期以往天下文人必受所害。” 小小少年，已可见未来风华。 柳明月眼中也露出赞：“不愧是赵家子。” 赵士程谦虚道：“柳庄主谬赞了。” 孟娇娇冷不丁道：“来了京城，你可去见过靑崖先生？” 风华无限的赵士程，整个人瞬间僵住，脸上也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惶惶不安：“先生在京城？” 孟娇娇笑的满脸幸灾乐祸：“一直都在。” “孟姐姐！”赵士程的脸瞬间垮下来，“我一直以为先生去游览山水了，他不是最喜欢游山玩水了吗？怎的会一直留在京城？” 靑崖先生和赵孟頫、梅知鹤是好友，自从赵、梅两位去世之后看，靑崖先生就一直十分照顾他们。 虽没敬茶磕头，可却有实打实大的师徒情分，要不然当初靑崖先生也不会愿意留在裴家教裴元读书。 赵士程本能的觉得靑崖先生若在京城定是要住在孟家的，既不在孟家那就是没在京城。 竟然在！ “先生可知我来京城了？”赵士程想着若不知道的话，他现在立刻马上去拜见还能挽救一下。 孟娇娇看着忽然脑子不在线的赵小公子，好心提醒道：“你在月辉阁露过面，又进宫拜见皇上，你觉得先生知不知道你的消息？” 赵士程：“……” 完蛋了。 孟娇娇弯弯嘴角，不是她还要坑人，实在是靑崖先生非要收拾他。 她能怎么办呢？她只能配合啊。 第218章 支开赵士程 赵士程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眼瞅着一屋子人都笑的幸灾乐祸，他只能求助的去看最为年长的柳明月：“柳师傅，您要帮我，我觉得靑崖先生一定是在憋大招。” 柳明月沉吟片刻，摇头：“我这里有上好的外伤药。” 赵士程：“……” 算了，全都毁灭吧！ 靑崖先生肯定不会对他动手啊，可他有的是比动手更折磨人的法子，比如让他写一篇角度刁钻的文章，且他说不好就要一直修改，改到死。 想想从前那生不如死的日子，赵士程觉得人生没有一点快乐了。 孟娇娇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你是先生最得意的学生，他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赵士程：“孟姐姐和我同去吗？” “……那还是算了。” 众人又是大笑。 不管赵士程多么不愿意，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去见靑崖先生，看他出去的背影，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要说为啥一刻不耽误的过去，那自然是依据以往的经验，去的越晚罚的越重。已经知道自己死定了，现在只求死的别那么难看。 柳明月忽然道：“为什么要将人支开？” 孟娇娇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无奈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傅。” 柳明月冷哼一声：“赵家这小子什么都不怕，最怕靑崖那老头，要不然他也不会看不出你在哄他。若我猜的没错，他这一去定要被困上好几日。” “原本我还想在师傅面前得意一下呢，没想到竟然被师傅一眼看穿了。” 柳明月伸手在孟娇娇头上敲了一下：“别嬉皮笑脸，赶紧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孟娇娇轻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刚刚您也听到了，他要踩黎家一头。赵家固然名气很大，可已经退出朝堂这么多年，即便想要出仕也要稳扎稳打，而不是一开始就卷入朝堂纷争。” 赵家人才凋敝，想要重新振兴家族并不容易，何必为着她的事儿无故树敌。 见柳明月皱眉，孟娇娇赶忙道，“赵家情况特殊且士程年纪小，我才不想将他卷进来，但师傅和师兄师姐不一样，我遇到麻烦是一定要请你们帮忙的。” 柳明月明显不相信她的话，面色严肃的警告：“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话。” 孟娇娇点头如捣蒜：“我骗谁也不敢骗师傅。而且师傅你们都在京城中，我得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的搞事情？” 她现在想明白了，与其让师傅他们担心做事去帮她，倒不如直接告诉他们，他们能为她做的。 如此也能避免大家好心办坏事。 而且，自从师傅和师姐师兄来了京城，她心真的安稳了许多。 孟娇娇道：“师傅，您就在京城多待一些日子，我需要您帮我。我要调一批生丝和绣娘到京城，想借咱们明月山庄的名头用用。这事儿没什么风险，但不能在人前暴露孟家剩余的东西。” 柳九立刻道：“生意的事情，我来帮你办。” “原就是要请九师兄出手帮忙。”孟娇娇笑眯眯道，“我还有几个人要借着你过了明路。” 柳九自然是一口答应，但还是忍不住道：“你都捐了那么多钱给朝廷了，皇帝若还惦记你东西就忒不要脸了。” 孟娇娇无奈，“九师兄，京城比不得江湖自在，你说话当心一些。正是因为我已经捐了不少钱，若手里还有大笔财富你让皇上怎么想？” 她捐银子之前国库穷的老鼠过去都要哭一场，现在虽然好一些，但庆国各处有灾都需拨银子，皇帝穷则思变，再变到她身上也不足为奇。 再者，就算皇帝不动心思，其他人呢？ 她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人心。 柳明月：“听你师妹的，既是来帮她，就不能给她惹麻烦。” 柳九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认真道：“师傅放心，我知道分寸。” 知道九师兄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孟娇娇稍稍安心。 家中安稳下来，朝堂上却是闹翻了天。 第219章 杨大人嘴皮子溜啊 早朝的时候，杨洪率先站出来：“皇上，裴玄的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不知为何现在就放了出来？” 黎崇现在已经不上朝了，但黎瑞和黎清以及黎虎都是在朝堂上的，听到杨洪质疑，黎瑞立刻出声： “皇上做事难道还需要杨大人点头才行？杨大人你只是臣子，可不要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杨洪偏过头，毫不客气的回怼过去：“难怪皇上下旨让黎家整肃家风。黎大人只知道溜须拍马，不见丝毫文人风骨，如此怎堪为天下文人榜样？” 论怼人，杨洪就没怕过谁。 被皇帝下旨斥责是黎家每个人的耻辱，好不容易黎崇一进宫就让皇帝放了裴玄，变相的证明了黎家在皇帝跟前的重要，现在又被杨洪踩着痛处责问，黎瑞的脸刷的就黑了。 “杨大人有事说事儿，莫要胡搅蛮缠。” “刚刚可是黎大人先挑起的事端，现在说不过我就用‘胡搅蛮缠’四个字搪塞，当真可笑至极。”杨洪冲着皇帝拱手，“皇上，裴玄涉及草原奸细，如此轻易放过，若被人有样学样只怕会酿成大祸。” 兵部尚书吴冕出列道：“微臣以为杨大人所言极是，裴玄的事情未审明就放了出来，实在是难以服众，应当立刻将人关押。” 刑部尚书李维也是憋闷的想死，他父亲就是死在草原人手里的，这次裴玄有叛国嫌疑，他都已经撸好袖子，打算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撬开他的嘴。 结果鞭子还没抽到裴玄身上呢，皇帝就把人放了。 听到圣旨的那一刻，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 李维道：“之前裴玄就谎报功劳说是制衡了草原三个部落，事实证明都是谎话！他戏弄欺骗皇上在先，有通敌之嫌在，无论如何都不该把人放出来。” “皇既已经把人放了，总要跟朝臣和百姓一个理由。若不然，只怕众人都以为通敌叛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人人学之岂不是要成大祸？！” 景阳帝脸色难看，他也没想着放裴玄，可黎崇的话着实让他心动。 但是那些话都不是能拿到朝堂上说。 “这件事朕自有安排，诸位爱卿就不要担心了。”景阳帝笑道，“这江山是朕的江山，百姓是也朕的子民，难不成朕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既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杨洪还要开口，黎虎抢先一步站了出来道：“几位大人难不成是质疑皇上？还是你们觉得自己比皇上更加英明睿智？” “你休要胡说！”李维面色铁青。 黎虎笑：“既如此，咱们为人臣子的只要听从皇上安排就好，而不是皇上听从臣子的安排，诸位大人觉得呢？” 狗东西！ 黎虎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们还能说什么？再说就是满门抄斩的死罪了！ 景阳帝看杨洪几个人闭了嘴，暗暗松了口气。他抬起眼皮满意的看了一眼黎虎，倒是没想到一个武将有如此利索的嘴皮子。 “谢世子今日怎的没上朝？” 吏部尚书出列道：“谢世子这几日告假准备自己的婚事。” 黎瑞嗤笑：“谢世子的婚事比朝廷大事还要重要不成？” “为抗击突厥人，谢世子到现在都没成亲，敢情黎大人、妻妾成群的不着急。”杨洪正憋屈呢，一肚子火气全冲黎瑞去了，“再者，黎家都能将裴玄通敌的大罪洗干净，万一为着自家姑娘，硬按着谢世子做黎家女婿怎么办？谢世子无依无靠的，可不得抓紧时间成亲。” 虽然怼的黎瑞，可杨洪话里话外说的是黎新月，黎虎的脸黑下来：“小女年幼无知，皇上斥责后已经在家中学规矩，杨大人何必一直揪着不放。” “黎将军只让女儿学规矩可不成，你那夫人也要一起学啊，不要动不动就去荣盛公主面前哭诉，不知道的还以为黎家人多好欺负呢。” 朝堂众人：“……” 杨大人嘴皮子溜啊，瞧瞧黎虎的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第220章 三皇子的打算 早朝结束，杨洪几人几乎是黑着脸离开的，以黎家为首的三皇子一派则是喜气洋洋。原以为皇上下旨斥责黎家，黎家要蛰伏上很长一段日子，没想到黎老爷子以出手，立刻扭转了局面。 三皇子也觉得意：“父皇还是十分看重外祖父的，只是可惜这些年外祖父醉心编书，不再上朝了。” 言语中很是遗憾。 文远道：“黎老先生是有大智慧的，朝堂上已经有三位黎大人。他老人急流勇退，皇上才会更加信任他。不过三皇子若要用这裴玄还是要谨慎一些，此人办事……好像不太牢靠。” 说不太牢靠已经十分委婉了，细数裴玄回到京城之后，就没办过一件体面的事情，每每将皇上交代的事情搞砸，自己也是被一罚再罚。 三皇子眸色微微沉：“外祖父这样做定然有这样做的道理。” 其实他也不怎么能看得上裴玄，尤其宋玉芙还几次隐晦威胁……可想到这些年外祖父做事从未失过手，他心中稍安。 “再有十日，草原上的人就要抵达京城，先生可做好准备了？”三皇子垂眸，“说起来，孟娇娇是最合适的和亲人选，不知道这次父皇会选谁和亲。” 文远：“三皇子觉得谁最合适？” “此次草原虽然遭受重创，可底子还在，若是能将他们拿捏在手心，以后未必不是助力。”三皇子眸色沉沉，“赵家在南疆经营数年，手里定然有不少私兵，我背后只有四舅舅一人，到底是单薄了些。” 文先生眼神闪了闪，压低了声音：“从前……就罢了。可若真要联盟，我怕草原人胃口太大。” “谁要同他们联盟，我要的是让他们完全臣服于我，为我所用。”三皇子可不想养虎为患，他顿了顿，“可以给点鱼饵，但不能把他们胃口养大了。” 文远神情凝重：“这事儿不好办。” 三皇子笑：“天底下还有先生办不成的事儿？我十分信任先生，待日后大事得成，我是一定会报答先生的。” 文远神情微顿，很快垂眸，感激道：“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 夜色沉沉，星子稀稀拉拉的散落在天空中。 孟娇娇看着站在窗子外面的谢云骁，满脸黑线：“世子是翻墙翻上瘾了？” 好好的大门不走，总翻墙是个什么癖好？ 还有，现在师傅和师兄师姐都在府里住着，他翻墙进来，大家肯定都能知道，这以后是不打算见他们了？ 谢云骁愣住，半晌才讪讪道：“忘记柳庄主他们也在了。” 暗处的柳明月几人：“……” 他们这么没有存在感的？等回头谢云骁上门娶亲的时候，非要狠狠教教谢云骁。 谢云骁感到被盯着的视线消失，暗暗松了口气，视线重新落在孟娇娇脸上：“裴玄被放出来了。” “我知道，你是为这个才半夜过来的？”孟娇娇只觉好笑，“怎么，你担心我会气的睡不着？” 沉默之后，谢云骁：“是我自己生气。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 “是。” 于是，大半夜的，谢云骁带着孟娇娇翻墙离开了孟家。 柳心蕊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满脸的一言难尽：“师傅，就这么让谢云骁把小师妹带走了？” “不然呢？” “他们还没成亲呢。”柳心蕊黑着脸，自家小羔羊被狼跑家里叼走了，怎么就那么不痛快。 柳明月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徒儿，安慰道：“你想想他们在黄兰城也相处很久了，既然一定会成亲，谢云骁对娇娇上心总是好的。” 柳心蕊沉默之后，也不得不承认柳明月说的对，不管怎样，谢云骁是真把孟娇娇放在了心尖尖上。 “小师妹吃了那么多苦，以后都会是好日子的。” 孟娇娇全不知道自家师傅师姐如何操心，她被谢云骁带到一座宅子的后门，满脸茫然：“你说这是哪儿？” “裴玄的外宅。” 第221章 抓奸 孟娇娇目瞪口呆，瞪圆了眼睛看人的样子，谢云骁觉得有些可爱，很想伸手压一压她头顶翘起的一小簇呆毛。 “怎么了？很意外？”谢云骁看着她，毫不遮掩对裴玄的厌恶，“还是你觉得裴玄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孟娇娇摇头：“当初他同我说和宋玉芙感情深厚，说宋玉芙是他从未见过的奇女子，他拼着什么都不要也要娶宋玉芙为妻。我知他品性恶劣，但以为最起码和宋玉芙在一起的心是真的。” 就算是变心，那也是日后的事情。 可现在才过了多久？ 从他们回京成亲，到现在裴玄养了外室，满打满算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就相看两厌了？ 谢云骁：“宋玉芙娇纵，裴玄品性恶劣。当初他们二人齐心协力将你当做敌人，等他们成亲后，外部矛盾变成了内部矛盾。裴家又是那么个情况，没你的银子的支撑，丢脸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宋玉芙可不惯着他们，裴玄夹在中间日子可不好过。” 在家里得不到的温柔小意，在外面得到了，这外室不就应运而生了。 “你带我来这里捉奸？”孟娇娇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谢云骁还是传言中那个杀神世子爷吗？ 谁敢信，他半夜来捉奸！ 谢云骁像是没看到她眼中的戏虐，一手揽着孟娇娇的腰将人带上了宅子外面一棵大树上，大树枝叶蔽日，大晚上的藏两个人毫无违和感。 孟娇娇：“……” 这速度也太快了，她都没得及惊呼出声呢，这就上树了？ 不过站的高，视野也越发的开阔了，她竟然看到裴玄和一纤细女子坐在院子里饮酒，两人你侬我侬，她隔这么远都能感到彼此间的情意。 心变的如此丝滑，就、挺难评的。 裴玄自然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他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有些沮丧的靠在椅背上，虽然他离开了天牢，可皇上始终没有召见他。 曾经觉得一片大好的前途，现在却犹如陷入了沼泽中，不断的下陷、沉沦，他想尽办法挣扎，可不管做什么都不能让他摆脱如今的困境，反而越陷越深。 “裴郎再饮一杯吧。”女子手指纤细，将一杯酒送到他嘴边，整个人也顺势靠了过去，柔声道，“裴郎，你以后能不能多陪陪我？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女子眸若秋水，仰着头看他，好像他就是她的全部。 裴玄盯着那双眸子，脑子里闪过另外一张脸，他忽然抬手挡住她的眼睛，哑声道：“好，我以后每日都过来陪你。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我会一直疼你。” 女子在他怀里蹭了蹭，乖巧的像是一只猫儿，柔弱无骨的手指探入裴玄的衣襟中，娇嗔道：“裴郎……” 裴玄忽的一个翻身将女子扣在怀里压了下去，狂热靡乱，直让月亮都羞红了脸。 孟娇娇：“……” 她绷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呼吸都尽量放轻再放轻。 娘咧，谢云骁到底是什么癖好啊！ 她不想看这活春宫啊，会长针眼的。 谢云骁也没比她好哪儿去。 他的确是带着孟娇娇来看热闹的，但没想到裴玄会忽然兽性大发，竟然和人直接在院子里就颠鸾倒凤起来。 “咱……” “我……” 两人同时开口，气氛越发尴尬了。 可恨他们的听力都极好，院子里的娇喘低吟仿佛在耳边似的。 孟娇娇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回去吧。” “好。”谢云骁脑子乱的跟麻绳似的，几乎是本能的点头应下，揽着孟娇娇的掌心也好像要灼烧起来。 察觉到谢云骁一动不动，但她腰肢上的皮肤却像是要融化掉，她只觉整个人脸都火辣辣的烧了起来，真是要感谢夜色沉沉，不然谢云骁一定能看到她红的跟煮熟了虾子似的。 “回去吧。”孟娇娇再次提醒，实在不能再看了。 她想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好，我马上带你……等一下。”谢云骁抱着孟娇娇的朝着大树枝叶的深处藏了藏，示意孟娇娇看，“来人了。” 孟娇娇顺着谢云骁的视线看过去，一行人护着一辆马车过来，马车停下来，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再看跟在女子身边的侍女，她惊讶之下险些惊呼出声，幸好手比嘴快先一步捂住了。 是宋玉芙！ 先是裴玄有外室，再是宋玉芙来抓奸！ 哦豁！今天晚上好大一场戏！ 宋玉芙一挥手，她身边的侍卫一脚踹开了院子门。 第222章 自绝当场 院子里的两个人正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竟是没听到侍卫踹门的声音，等发现的时候，宋玉芙已经带着走到了跟前。 裴玄从迷醉中回过神，从下往上看，不期然对上了一双泛着寒意的眸子，刹那间，欲望瞬间褪去，他几乎是弹跳似的的站了起来。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下身，他立刻手忙脚乱的扯衣服遮掩。 地上的女子慢一拍，发现周遭的人尖叫一声整个人蜷缩起来，胡乱的扯了衣服往身上遮盖。 全程宋玉芙没动手没撕扯，只冷着脸看两人手忙脚乱、丑态出尽。 孟娇娇呆住了，她侧过脸看谢云骁：“你安排的？” 她可不相信谢云骁是突然有兴趣带自己来看裴玄的外宅子，又很巧的遇到了宋玉芙抓奸。 两人距离很近，她说话的时候，湿热的呼吸尽数扑在谢云骁的脸上，谢云骁喉咙滚了滚，想转过头看着她说话，又不敢动。 这会儿，他只觉自己四肢百骸的神经既灼热又紧绷，只要自己动一下，身上的神经能咔嚓咔嚓的全断掉。 但孟娇娇还在等他回答。 一呼一吸都被无限拉长，好一会儿他攥紧了一侧的手指，哑声道：“没想到他玩这么花。” 孟娇娇秒懂，也特无语。 是说裴玄会配合呢，还是说他倒霉呢？谢云骁是引宋玉芙来裴玄的外室，没想到却撞上两人在欲海沉沦。 听说和亲眼看到所带来的冲击绝对是不同的，隔着这么远，她都能感受到宋玉芙隐忍的怒气。 “裴玄，你好大的胆子！”宋玉芙咬牙切齿，盯着他像是盯着自己的仇人，“多久了？” 凉风扑面，裴玄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 “公主你听我说，是这个贱、人勾引我！是她给我下药我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儿的！公主，一定是有人故意挑拨你我的感情。” 孟娇娇无声的嘲弄一笑，狗东西的脑子转的倒是快，就是不知道宋玉芙能不能相信了。 她赌两个铜板，今日这两人八成是要翻脸了。 果然，听了裴玄的话，宋玉芙冷声道：“裴玄，你看本宫很像傻子吗？本宫既来了此处，那就是打听清楚的了。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倒是不知道你有如此狂野的一面。” 此刻院子里除了瑟瑟发抖的女人，还有十几个侍卫，被宋玉芙嘲讽一通，裴玄只觉得难堪至极，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更后悔为何今日来此处，若是不来宋玉芙不会发现、他也不用如此丢脸。 和宋玉芙在一起时间越久，他就越清楚她的手段。 “公主真的是有人要害我！是孟娇娇！对，一定是孟娇娇和谢云骁他们看不得咱们好，故意用这女子设下这陷阱！”裴玄越想越觉得自己今日的行为太放荡，完全不似他往日的行事风格，“这酒里一定下药了！贱、人，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女子已经穿上了衣服，闻言扣着腰带的手指一顿，她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裴郎，你、你说什么？” 裴玄面色铁青：“你说，是不是谢云骁派你来挑唆我和公主感情的？” “裴郎！”女子尖叫一声，双眼含泪，“今日被公主抓住即便是立刻被打死我也无话可说，这是我的报应。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可以立刻为你去死！但你怎能如此污蔑我对你的感情？” 宋玉芙嗤笑一声。 女子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公主在上，我染指驸马罪该万死，但同为女子还请公主擦亮眼睛，这驸马……实在凉薄的很！爱你的时候千好万好，一旦不爱恨不能能立刻踩着人的尸骨脱身，可恨我识人不清！还望公主不要步我后尘！” 说吧，女人猛的转身朝一旁的石桌撞上去，“砰”的一声，那女子额头上开出一朵血红的花，一双眼大大睁着看向裴玄。 “我、我好恨……” 话未说完，女子便再无动静，一侍卫上前探了一下鼻息冲着宋玉芙道：“回公主，此女已气绝。” 第223章 狼崽子谢云骁 裴玄愣住，他完全没想到女子死的如此干脆！ “公主，我……” 宋玉芙盯着他：“来人，请驸马回去。” 裴玄脸色铁青，感觉很不好，在侍卫的推搡下上了马车。 一阵风吹过，院门开开关关，刚刚还熙熙攘攘的院子，这会儿就只剩下躺在地上的女子。 事情发生的突然，孟娇娇也有些被惊到了，半晌才道：“那女子看着有些风尘，倒没想到对裴玄竟是真心的。” 那种渣滓压根不配啊！ 谢云骁低笑：“你再看看。” “嗯？” 孟娇娇不明白，人都走干净了，还看什么？ 下一刻，她倏地瞪圆了眼睛，本该死的透的女子竟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他四下看了看，几个跳跃就翻墙离开了这处院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孟娇娇整个人都惊住了。 她转过头看着谢云骁：“你安排的？” “三皇子。”谢云骁揽着孟娇娇从树上飞下来，上了停在不远处的灰色马车里，“喝杯茶，我慢慢同你说。” 孟娇娇端着茶碗不着急喝，水汪汪的眼睛里都是好奇：“黎崇才把裴玄从天牢里弄出来，三皇子为何要设计他？” “具体原因不清楚，但的的确确是三皇子安排的这些，那个逃走的女子应当是三皇子手中的死士。今日之后，宋玉芙和裴玄之间的嫌隙再不能消除了。” 宋玉芙那般自傲，亲眼看到裴玄跟人鬼混，日后她只要看到裴玄那张脸就会想起今夜的一幕。 但孟娇娇实在想不明白，三皇子为何要离间宋玉芙和裴玄的关系。 她看向对面的谢云骁：“你是如何发现的？又做了什么？” “裴玄在被抓去天牢之前就已经有了这外室，不过藏的隐秘，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宋玉芙又过于自信，所以才一直没有被发现。” 顿了顿，谢云骁勾唇：“我只是派人将宋玉芙引了过来，谁料裴玄如此争气。” 孟娇娇眉眼弯弯，眼睛明亮如星子，“谢云骁，谢谢你。” “不过带你看场热闹，有什么可谢的。” 孟娇娇但笑不语，她知道谢云骁是觉得她会因为裴玄被无罪释放不痛快，所以才有晚上的这么一一出大戏。 一颗种子在孟娇娇心底无声无息的破空长出娇嫩的芽来，只等某日就会伴着和风细雨，叶脉舒展，一点点长成苍天大树。 月影西斜，孟娇娇道：“该回去了。” 谢云骁不想把人送回去，哪怕不说话，也想同她在一起。 “还有五日。” 还有五日，他们就要成亲了。 五日之后，他和娇娇就可以朝朝暮暮的在一起。 谢云骁喊了一声丁原：“送孟姑娘回去。” 即便她有公主的封号，他还是喜欢喊她“孟姑娘”，每次这样称呼她，他的心就会格外柔软。 很快，他就能叫娇娇亦或者夫人了…… 孟娇娇能感受到谢云骁雀跃的心情，不知是不是情绪会传染，她的心情也变的轻快了起来，对五日之后的大婚，也多了一些从前没有的期待。 这次，和她从前嫁裴玄，很不一样。 马车停在孟家后门，谢云骁像将人带出来一样，揽着孟娇娇翻过了墙头，两人才落地，四道人影就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到了两人面前。 是柳明月带着柳心蕊、柳如眉和柳九，四人皆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半夜将自家徒儿（小师妹）叼走的狼崽子。 之前谢云骁有多雀跃，这会儿就有多少压力。 孟娇娇硬着头皮走上前，干巴巴道：“师傅，你们怎么还没睡呢？” 柳明月看她：“你先进去。” “师傅……” “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进去！” 第224章 爱之深 孟娇娇看向谢云骁，谢云骁冲她笑了笑：“我和柳庄主有些话要说，夜色已深，孟姑娘先进去歇息吧。” 柳明月见不得孟娇娇一脸不放心的样子，没好气道：“为师能吃了他怎么的？” “我知道师傅不会的。”孟娇娇笑眯眯的撒了个娇，暗暗为谢云骁祈福。 师傅把她当女儿一样疼，即便在世俗人眼中她配不上谢云骁，但在师傅和师兄师姐眼中，她一定是最好的。 即便快要大婚了，抓到谢云骁半夜翻她的墙头，他们肯定要收拾谢云骁的。 现在只盼着师傅他们手下留情，还有就是谢云骁……抗揍一些。 阿弥陀福。 青黛看孟娇娇一脸笑意的进来，惊讶道：“姑娘不担心他们打起来？” “师傅有分寸的。” 还有五日就要大婚，师傅总不能影响谢云骁迎亲，这也是她为何敢把人留下的原因。 青黛端了热水伺候孟娇娇洗脸，她一脸疑惑道：“总觉得姑娘和从前不大一样，好像比从前更好看了……奴婢瞅着姑娘像在发光似的。”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甜言蜜语？说吧，又想要从你家姑娘这里骗什么好东西？” 青黛脱口而出：“姑娘上次成亲可没这么高兴，那个时候就跟出门做生意似的，成亲的头一天晚上您还拉着鹿竹盘账呢。” 孟娇娇愣了一下：“是吗？我不记得了。” “奴婢记得清楚，鹿竹还说姑娘是因为常年在外行走做生意，所以处事不惊，不会像寻常姑娘那般羞羞怯怯的。”青黛想了想又道，“那个时候姑娘不发光。” 孟娇娇心里有什么东西无声松动，虽然和谢云骁的婚事是一场合作，可想到日后和谢云骁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心里隐隐有期盼。 难道她…… 孟娇娇心中一惊，压住那些隐秘的蠢蠢欲动，笑道：“你也早些去歇息，姑娘我又不是蜡烛，什么发光不发光的。” 青黛帮孟娇娇铺好床，笑嘻嘻的端着水盆下去了。 孟娇娇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头顶的莲花帐子，屋子里十分安静，可以听到外面说话的动静，却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柳明月看着黑了的屋子，视线落在谢云骁脸上，黑着脸道：“谢世子可是心里轻视娇娇，所以半夜翻墙随意将人带出去？若你觉得娇娇是二嫁就不尊重她，这门婚事随时可以作罢。” “我和孟姑娘的婚事是皇上赐婚，不可能作罢。”谢云骁硬气的话一出口，就看到柳明月和其他三人脸上出现了怒色，他赶紧拱手道，“我这样说是想让柳庄主知道，我是一定要迎娶娇娇的。” 柳九冷哼一声：“只要小师妹不想嫁，我们有的是法子将人带走！” “柳庄主，我今日带娇娇出去是想让她散散心。”谢云骁看着四人，轻声道，“裴玄忽然被放出来，我担心她心中不快。” 柳明月脸色好转：“你白日也可来，为何非要晚上？” “因为有些事情，晚上才好动手。”谢云骁这次没给他们机会误会，直接将裴玄的事情说了，“当初裴玄为着宋玉芙辜负娇娇，如今他们反目也是报应。” 嗯，他要迎娶娇娇了，这是他的福报。 两相对比，他和娇娇的快乐能翻倍。 柳明月实在没眼看谢云骁面上的得意，这还是传说这沉稳的谢世子？那脸上就差没将“洋洋得意”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行了，你走吧。成亲之前，你和娇娇先不要见面了。” 谢云骁：“柳师傅……” “如果你还想顺顺利利的把人娶走，就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柳明月没好气，“好好准备你的婚事，不要出纰漏。” “是！” 谢云骁看了看忽然灭掉灯的屋子，嘴角上扬出一抹弧度，他冲着柳明月四人行了礼，脚尖点地跃上墙头离开。 柳九：“师傅，您就这么放过他了？不是说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柳明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向外走。 柳心蕊没好气道：“还有几日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你还真想把人打伤了？” “可他半夜爬墙……” 柳如眉柔声道：“可谢世子也是真把小师妹放在了心上，若不然师傅岂能如此轻轻揭过？” 柳九皱眉：“既如此，咱们为何还要在这里抓他们？” 这不白折腾？ 柳心蕊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平日里说你蠢还不承认，师傅承认谢云骁对小师妹真心，和咱们敲打他有什么冲突的？咱们就是要让谢云骁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咱们都会为小师妹撑腰。” 柳九：“……怎么说都是你们的道理。” 女人的心思可真深！ 走到连廊拐角处，柳明月道：“时间不早了，都去歇着吧，这几日都打起精神好好操办娇娇的婚事。” “是，师傅。” 和孟家的一片喜气不同，裴家的气氛冷若寒冬。 裴老夫人斜着眼看宋玉芙：“大郎是你的夫婿，你怎敢把他关在院子外面？传出去，你让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第225章 你去敲登闻鼓啊 若说从前裴老夫人还有些忌惮宋玉芙公主的身份，可眼瞅着皇帝对宋玉芙非但没什么恩宠，反而是罚了又罚，她的敬畏之心就渐渐的没了。 公主怎么了，她是公主的婆母、是长辈，宋玉芙还能将她打杀了不成？ 想想从前孟娇娇在的时候，将她伺候的妥妥贴贴，吃穿用度不说是最好的，也从来没少过人参燕窝，四季衣裳和珠宝首饰也一定是京城最流行的。 自从宋玉芙进门之后，她这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别说人参了，她就连一些精细的点心都吃不到。 也是因为宋玉芙，她好好的儿子跟她离了心，就是老爷子现在也还在庄子上受苦。 裴老夫人越想越生气，一巴掌拍在桌上：“公主为何不说话？难不成是我老婆子不配问公主一句？” 宋玉芙面若冰霜，昨夜的事情让她一晚上没睡，从来只有她拿捏别人的份儿，可万万没想到裴玄竟然敢背着她养女人，而且那个女人的眼睛和孟娇娇长得有五分像似…… 裴玄做的事情就像是无形的巴掌打在了脸上，她想弄死他的心都有了，关在院子外面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一个死老太婆也敢不知死活的来她面前拍桌子？ “今日公主若是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可是要去皇上面前要个说法的！我倒是要问问皇上，是不是皇家的女儿都如此没规矩？” 宋玉芙转过头，凌冽的眼神如刀子似的落在裴老夫人脸上，阴恻恻开口：“去见父皇？你有诰命在身吗？有进宫的牌子吗？” “我……你……” 裴老夫人只觉宋玉芙眼神骇人，颤声道：“我、我……” “真以为皇宫是菜市口，什么人都去得？你若执意想见父皇，本宫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宋玉芙逼近一步，盯着裴老夫人惊慌失措的老脸，“你可以去敲登闻鼓状告本宫，父皇听到动静一定会见你的。” 裴老夫人脱口而出：“敲登闻鼓之前要先挨三十大板！” 她都这把年纪了，只怕十个板子都挨不过！宋玉芙这是要让她去死呢！ “我是你婆母！” 宋玉芙冷声道：“本宫承认你才是，本宫不承认你算个什么东西？马上从本宫的院子滚出去，否则本宫定要你好看。” “你、你……” “滚。” 裴老夫人被她眼中的狠厉吓破了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宋玉芙的院子。 “砰！” 宋玉芙直接砸了手边的茶盏，美目里都是狠色：“驸马在何处？” “驸马昨日歇在了客房，不知这会儿起了没有。”伺候的嬷嬷小声道，“老奴知道公主生气，可那裴老夫人到底是驸马的亲娘，该给她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宋玉芙嗤笑：“裴家人都是欺软怕硬，本宫若今日软下来，明日人人就都能欺到本宫头上。本宫可是听说当初孟娇娇寒冬腊月给她手洗小衣，最后丝毫也不耽误她翻脸无情。所以啊，这人都是贱皮子，裴家人尤其是。” 这话嬷嬷不好接，不过也觉得裴家人奇葩，如今的裴家已经是要什么没什么，一家子不想着好好供着他们公主，竟还想找公主的麻烦。 她一个做奴才的都知道，裴家继续这么蠢下去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他们偏偏浑然不知。 “去打听一下，看看老太婆今日都见了谁。平日里她可不敢叫嚣着去见父皇，一定是有人给她说了什么。” 嬷嬷：“老奴这就去。” 门外，裴玄转身离开，脸色难看的紧。 裴老夫人前脚走，裴玄后脚就来了，他原是想找衡阳公主赔不是认错的，没想到竟然听到宋玉芙这样一番话。 从前他也听说过孟娇娇亲自伺候裴老夫人，可一直觉的她惯会装腔作势的演戏，为的就是博个好名声为自己造势，也好坐稳裴家大夫人的位置。 至于什么亲自伺候，她有的是银子，事情让下人去做，她落一个好名声罢了。 可回来这么久，他才知支撑起裴家有多难，他的父亲母亲有多难缠、家中兄弟有多不争气。宋玉芙尚且会动怒，孟娇娇呢？ 她是如何在“他身死三年”的情况下，以一己之力支撑起裴家的？ 第226章 悔不当初 他刚回来的时候，裴家上下都体面，可短短一年不到，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假如他没有和宋玉芙在一起，假如他依旧和孟娇娇是夫妻，有孟娇娇的银子在手，他又聪敏上进……会不会名声和仕途双丰收？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犹如过街老鼠一般，谁都能踩他两脚。 自从娶了宋玉芙为妻，他的官运就一日不如一日，甚至于险些陷入天牢之中。 即便不想承认，裴玄还是后悔了。 他脚底一个踉跄，抬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松鹤堂，裴老夫人在屋里骂宋玉芙，那些低俗的话不堪入耳朵。 “母亲。”他站在门口。 裴老夫人骂人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戛然而止，她看了一眼裴玄，没好气道：“你过来干什么？难不成是看老娘有没有被你的公主媳妇儿气死？” 裴玄随意坐下，抬头看向裴老夫人：“儿子记得从前，母亲十分喜欢公主，怎的现在不喜欢了吗？” “我喜欢她？！”裴老夫人像是一只被人掐住了嗓子的大鹅，陡然尖叫起来，“她除了一个公主的名号还有什么东西？自从她进了裴家，裴家非但没有风光起来，反而累的大郎接连倒霉！” 裴玄：“母亲是因为儿子仕途不顺所以不喜欢公主？” “这还不够吗？”裴老夫人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最为得意的儿子，痛心道，“大郎，她不能在仕途上帮你也就罢了，可你看看她连后宅也操持不好。说什么公主是金枝玉叶，实际上还不如孟娇娇那个商户之女！” 想到孟娇娇，裴老夫人后悔的心肝肺都疼了，从前的日子多舒坦啊，现在过的是什么鬼日子？ 而且现在孟娇娇也是公主了，身份上一点不逊色宋玉芙！ 就、更后悔了！ 裴玄语调平平：“从前母亲说孟娇娇上不得台面。” “可孟娇娇有银子啊，有银子就能给三郎寻来最好的先生，还能把他送进国子监。我每日的补品都是流水一般的送进来，你父亲喝茶只喝云雾茶……” 裴老夫人陷入回忆中，只恨时光不能倒回去。 “我只要身子不好，孟娇娇都会在床前伺候，煎药喂药从不假手他人……我骂她，她第二日也会照样来伺候我。早知道、早知道就……” 早知道裴家会变成今日这样，她是一定不会让裴玄休了孟娇娇。 现在虽说娶了公主面子上好看，可内里全空了，面子再好看有什么用？！ 更要命的是，宋玉芙这个面子现在也变的破破烂烂的。 “大郎……”裴老夫人这才发现裴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气的两手狠狠拍在大腿上，“作孽！作孽啊！” 声嘶力竭的，不知道在骂谁。 裴玄面色沉沉的走在院子里，转过连廊看到裴元坐在杂草丛生的花园里喝酒，看到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皱眉：“大白日的饮酒，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裴元当即不高兴了：“我现在走出去被人指指点点的，不在家喝酒还能干什么？” 第227章 全都后悔了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将酒杯送到裴玄面前：“我看大哥同我一样也是没脸出门，不如咱们兄弟一起喝一杯？” “砰！” 裴玄一巴掌打落裴元的酒杯，拎起桌上的酒壶浇在他脸上：“现在清醒了吗？” “你干什么？！” 裴元直接就疯了，狠狠推了一把裴玄，裴玄一个踉跄险些直接摔地上，裴元非但不怕，反而指着他大笑起来。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中书侍郎？！毁了！全毁了！自从你回来，裴家就全毁了！我也毁了！要不是你非要娶公主，家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连父亲都坑骗，还能指望你有多关心我们这些做兄弟的？” “不过也罢，我们倒霉你也没能好哪儿去！早知如此，你还不如不回来呢！你没回来之前，我们日子好的很！” 裴元摔在地上，盯着点湛蓝的天空，喃喃自语。 “那个时候，我在国子监读书，回来还有靑崖先生授课……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身上的一块玉佩都要几百两银子……那时候多好啊！” 他是真的喝醉了，嘟囔了几句就沉沉睡了过去。 裴玄听清了他所有的话，他站在一旁盯着地上的人，看到即便睡着依旧满脸阴郁的裴元，脑子都是乱的。 他真的做错了吗？ 裴玄攥紧手指，吩咐院子里经过的下人将裴元抬走，他刚要离开，就看到宋玉芙身边的嬷嬷朝他走过来。 他停在远处，等那嬷嬷走近。 嬷嬷行了个礼：“公主在院子里等着驸马，请驸马现在就同老奴过去吧。” 想到宋玉芙冷凝的脸，裴玄心里抗拒的很，他非常非常不想去。 可…… “我这就过去。” 宋玉芙端坐在正堂，盯着进门来裴玄，冷声道：“本宫若不派人去请驸马，驸马是打算一辈子不来见本宫吗？” 裴玄抬起头，对上一双阴冷的眸子，他心里没来的紧张起来。 “公主误会了，我不是故意不来见公主，只是心中有愧，不知该如何面对。”裴玄一脸懊恼，“我做错了事情无可狡辩，公主想要怎么发落都可以，要杀要刮，我绝无怨言。” 宋玉芙盯着裴玄的脸，半晌忽的笑了，笑着笑着就落下眼泪来：“我和裴郎是同生共死的情意，你却如此负我……裴郎若是我，又该如何？” 裴玄上前一步，期期艾艾：“是我一时糊涂。” 宋玉芙盯着裴玄，似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可是除了懊恼、愧疚，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个女人眼睛长得像孟娇娇，这一点，裴郎也不同我解释解释？” 裴玄瞳孔一缩，没想到夜色之下竟被发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看到长得和孟娇娇一样眼睛的女子就动了心思……现在更是落了把柄在宋玉芙手中。 就在裴玄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宋玉芙也道：“我原想着将那个女人扔去乱葬岗喂狗，可裴郎猜怎么着？” 裴玄攥紧手指：“公主想要如何，我都没意见。” 宋玉芙冷笑：“裴郎现在还只想着男女之情？你惦记着孟娇娇，觉得我处处不如她？可你怎么没想想好端端的你为何会遇到那么一个女子？” 裴玄一愣：“公主此话何意？” “长了一双像孟娇娇的眼睛，偏被你发现了，你觉得只是巧合？”宋玉芙冷声道，“那女子的尸体不翼而飞了，你觉得是谁帮她收的尸？她背后这人又是如何知道你隐秘的心思？他布下这个局又是为着什么？” 裴玄额头冷汗直冒：“公主，我……” “我和裴郎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裴郎却还以为我只知道盯着男女情爱。”宋玉芙一脸失望，“如此，裴郎不只是看低了我也看低了你自己。” 裴玄脸上露出几分真心的震惊和懊恼，他一撩衣袍跪在地上：“公主，我错了！” 他竟然没看出来是专门针对他设的一个局！ 宋玉芙说的没错，这背后设局之人究竟是谁？！为何要设这么一个局？ 宋玉芙上前亲自将人扶了起来，美目含泪：“我虽伤心裴郎和别的女子纠缠在一起，可我更担心你步入他人的陷阱之中。若我和裴郎当真离了心，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裴玄眸色沉沉：“公主可知道是何人在背后搅弄风云？是不是谢云骁？” 宋玉芙摇头：“不是他。” 第228章 有好消息 裴玄疑惑：“公主为何如此笃定？” 宋玉芙冷声道：“谢云骁马上要和孟娇娇成亲了，不会上赶着给自己找恶心。” 裴玄垂眸：“在京城，除了他们，我实在想不出谁会处心积虑的设这么一个局。” “想不出就不要想了，日子久了对方总会露出马脚。只是裴郎日后在外行走要上心一些了，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宋玉芙叹气，“这次是黎家出面将裴郎救出来的，于情于理，裴郎都该有所表示。” “那我改日登门去黎家拜访。”裴玄说罢又沉思，“三皇子那边也要有所表示才行，公主觉得我应当如何做？” 宋玉芙看着裴玄的脸，忽的笑了：“裴郎在我面前用不着如此小心翼翼，从前的事情已经翻过其去了，从前你我如何，以后还是如何。” 裴玄一脸惊讶，接着就感激涕零：“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孟娇娇可不知道裴玄和宋玉芙在家里唱大戏，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针啊线啊的，在第一百零八次扎在手指上，她黑着脸将手里的东西团吧团吧扔一边儿去了。 青黛将东西捡起来，哭笑不得：“奴婢就说买一件或者让绣娘做，您非要自己来。您平常补个衣服还行，绣这么复杂的花样实在是太难为您了。” “不撞南墙不回头，我现在知道自己的能耐了。”孟娇娇瞥了一眼皱巴巴的帕子，叹气，“去找个手艺好的绣娘，请进家里来做活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多给绣娘一些银子。” 青黛点头：“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做，您绣不了红盖头上的龙凤呈祥，不如做个简单大方的香囊，回头送给世子也是一番心意。” 孟娇娇意动，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针眼儿，立刻掐灭了才露头的想法：“不了，让绣娘一并做了吧。我原本就不擅长这些东西，就不为难自己了。” 再者，她和谢云骁之间也用不着这个。 青黛：“您在屋子里憋着也无聊，不然奴婢陪您去看看柳庄主给您准备的嫁妆？” “我已经跟师傅说过了，不必太扎眼，中规中矩能看得过去就行。” 但不管是扎谁的眼，对她和谢云骁都不是一件好事儿。 青黛：“您还不了解柳庄主？她老人家那是恨不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您撑面子，她啊就怕亏待了您。” 孟娇娇心里柔软一片，嘴角微微上翘：“咱们看看去。” 自从大长公主府送了聘礼过来，孟娇娇的嫁妆就是单独收在一个院子里的，这几日这所院子成了孟家最忙碌热闹的地方。 柳明月和林叔恨不能一日十二个时辰的站在这里，孟娇娇的嫁妆也是数了又数，生怕漏掉又担心数错了。 而且，柳明月和林叔都觉得孟娇娇的嫁妆实在寒酸。 满打满算都不到二百抬呢！ 这话如果让京城贵女知晓了，只怕京城上空数月都要酸味不散了。 就是皇帝的亲闺女，正儿八经的公主出嫁，也准备不出来二百抬嫁妆。而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孟娇娇的嫁妆箱子可都塞的满满，绝不是滥竽充数的烂东西。 柳明月：“林叔啊，您看这个压箱底的银子是不是太少了？那谢云骁可没多少银子，娇娇若不多多带着一些，嫁过去就要喝西北风了。” 林叔：“柳庄主所言极是，姑娘当初嫁去裴家还带那么多嫁妆，没道理现在遇着谢世子这样好的夫婿，嫁妆反而不如从前了，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要让人笑话的。” “你说的没错，嫁妆一定要比头一次嫁裴家的时候多，咱们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娇娇值得最好的，谁娶了娇娇都是捡了大便宜！” 林叔：“那再加点？” 柳明月：“加点。” 孟娇娇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满地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药材皮毛……除此之外，已经装进箱子里的东西也溢出来不少。 青黛高兴：“姑娘，以后看谁还敢小瞧了您！” 柳明月招手：“娇娇过来，看看还缺什么？” 她怜爱的看着最小的徒儿，只恨不能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孟娇娇心里又酸又软，抱着柳明月的胳膊蹭了蹭：“师傅，您怎么对我这么好……” 柳明月拍了拍孟娇娇的额头：“少来这一套，一边站着去是，别耽误我们干活儿。” “师傅，这东西太多太打眼了，还是拿下来一些。” 柳明月不同意，两人正掰扯，柳如眉快步进来，向来温柔似水的人脸上都是激动之色：“师傅、小师妹，有好消息！” 第229章 找到兄长 孟娇娇的几个师兄师姐里，若说大师姐性子最火爆，那么二师姐则是脾气最温柔的一个。小时候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二师姐总是一脸带笑的护着她。 这还是她一次见二师姐这么情绪外露。 “二师姐你遇到什么好事儿了？是捡钱了还是二姐夫来了？”孟娇娇打趣，“咱可说好了，若是二姐夫来了也就罢了，可若是捡钱了，那可是见者有份。” 柳如眉看着孟娇娇笑，笑着笑着就红了眼，她慢慢走到孟娇娇面前，拉住她的手轻轻开口：“小师妹。” 孟娇娇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这事儿跟她有关？ “二师姐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别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 柳明月看向柳如眉：“难道是……” 柳如眉用力的点了点头，紧紧拉住孟娇娇的手：“小师妹，有你兄长的消息了。” 孟娇娇愣住，她一脸茫然，先看了看柳明月又看柳如眉，还有身边的林叔和青黛，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好像出现幻听了，二师姐，你刚刚说说有我兄长的消息了吗？” 柳如眉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派出去的人传回消息，查到了你兄长的消息。” 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都无比的清楚。 孟娇娇呼吸一紧，一把抓柳如眉的胳膊，急切道：“我兄长他、他、太还……” “他还活着。” 心中的大石头轰然砸下来。 孟娇娇一个踉跄险些直接坐在地上，幸好青黛一把将人扶住了，她也激动的语无伦次：“姑娘太，好了！大少爷还活着！大少爷还活着！” “还活着、我兄长还活着……”孟娇娇喃喃道，整个人既欢喜又无措，“我兄长还活着，真的太好了。二师姐，我兄长现在在哪儿？我要去接他回来” 柳如眉握住她的双手温声道：“小师妹你先别慌听我慢慢说，咱们散出去的人找到人之后就已经在往京城赶了，你哪儿都不要去，就在京城等你兄长。” “我想去接他，亲自把他接回来。”孟娇娇来回踱步，“兄长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是失忆了还是受伤了？亦或者是被人什么人给困住关了起来？” 柳如眉摇头：“现在只是找到人了，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为何不来找你都是未知的。但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孟娇娇红了眼睛：“我只要兄长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只要想到兄长吃的苦，孟娇娇的心就一阵阵收紧，恨不能立刻将人接回来。 林叔跪下不停磕头：“苍天保佑！苍天保佑大少爷平安归来！” 柳明月拍了拍孟娇娇的肩膀：“还有三日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你不能离开京城，免得将危险带给你兄长。你哪儿都不要去，就在京城等他来找你。” 孟娇娇嗓子哽咽，红着眼睛看几人，最后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傅。” 她乖乖在京城等着，只求兄长能如期抵达。 第230章 还有三日 孟云知还活着，这于孟娇娇而言绝对是天大的喜事，她已经完全没心思操持自己的婚事了，手忙脚乱的要给孟云知布置院子。 “兄长的院子虽然一直有人打扫，可里面的东西都是很多年之前的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喜不喜欢？可若是全都换成新的，他以为咱们把他给忘了怎么办？” “不然就在他院子旁边重新布置一个，他既能看自己之前的院子又有地方歇息。后面看他自己的心情想住哪儿，青黛你觉得这样可行？” 青黛赶忙道：“姑娘这样的安排极好，奴婢觉得只要大少爷回来见到了姑娘，是不会在乎住什么院子、用什么东西的。” 孟娇娇笑起来：“兄长自小就细致讲究，他的东西放在什么位置都是安排好的，若弄乱了他就会闹心。但他闹心也不说，就看着我长吁短叹的……我老觉得他少年老成，明明年纪还小，偏跟个老夫子似的。” 说着说着，孟娇娇就红了眼睛。 “兄长从前最喜欢读书了，他喜欢在院子里看书。母亲在树下的藤椅上做香囊，我和父亲在一旁对账。父亲让他去书房念书，他偏不，非要在院子里凑热闹。” 青黛也有些难过：“大少爷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他那是想跟姑娘和老爷夫人在一块儿待着。” “我那时不明白，现在懂了。从前觉得最寻常不过的午后，于现在竟是再也不能有的奢望了。青黛，兄长还活着，真好啊。” 孟娇娇看着湛蓝的天空，从前刻意压制的寂寞清冷瞬间席卷全身。 她是真盼着兄长早日回来啊。 谢云骁是在给孟娇娇送钗环的时候知道消息的，嗯，谢世子又大半夜的翻墙了。 对于他这特殊的爱好，孟娇娇已经无言可对，只好心提醒他：“当心再被我师傅抓到了。” “不会了。”谢云骁语气笃定，将手中狭长的盒子递给她，“你刚刚说找到了兄长？确信是你兄长，不是别人冒名顶替的？” 他会这样问，是因为孟娇娇从前提及过，孟家最初寻找孟云知的时候，有不少冒名顶替上门的，孟万山夫妇为着这些人和事儿没少伤神。 孟娇娇眼底闪着亮光：“二师姐办事最为稳妥，如果不是有十分把握，她一定不会将事情拿到我面前的。” 一定是真的，兄长一定还活着！ 谢云骁含笑：“我忽然有些担忧。” “什么？” “忽然冒出来个大舅兄，还挺紧张的。”谢云骁叹气，“原本你的师姐师兄已经很难缠了，现在又多一个嫡亲兄长，我怕是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将你娶走。” 孟娇娇眼神明亮若星子，单手托着下巴浅笑：“是啊，我也有兄长撑腰了，若你日后欺负我，我兄长可是会打上门的。” 谢云骁被她眼底的亮光晃到了眼睛，眼神柔软的一塌糊涂：“是，你也是有人撑腰了，我必不敢欺负你。” 他一直以为自己十分了解孟娇娇，知道她的过去和现在。他觉得她真是一个柔软又坚强的姑娘，一个人遇到那么多苦难依旧很勇敢的生活。 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还是不够了解她。 这么久以来，只有今晚谈到她的兄长，她才在他面前露出这么孩子气的欢喜和期待。 是他不好。 他待她应该更仔细些的。 谢云骁看了看西斜的月亮，温声道：“我回去了，你早些歇息。” 孟娇娇回过神，想到自己一直在拉着谢云骁说自己兄长的事儿，有些不好意思：“世子今日是特意送首饰过来的？可还有其他事情？” “没了，就是特意送东西过来。”谢云骁勾唇一笑，有了几分京城第一公子的肆意，“我要走了，若不然被柳庄主捉到了怕是要狠狠收拾我了。” 孟娇娇失笑，也知夜深了：“那世子快些回去吧，还有几日……世子就不必过来了。” 成亲前三日，新人不能见面。 她虽不信这些，但也希望事情按照最吉利的方式办。 谢云骁也想到了这一点，看着孟娇娇：“三日后，我来接你。” 月光下，男人眉目如画。 孟娇娇的心忽然漏跳了两拍，轻轻点头：“好。” 谢云骁足尖点地，几个起伏消失在孟娇娇的视线中，孟娇娇轻笑一声关上了窗子。 所有的事情都照着好的方向发展呢。 真好。 然而，原本应该离开孟家的谢云骁，此时却出现在了柳明月的屋子里，柳心蕊、柳如眉和柳九都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谢云骁：“可是娇娇的兄长那边出了问题？” 第231章 没瞒住 除了这个，谢云骁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让他们要避开孟娇娇，且每个人神情都如此严肃。 柳明月：“我们已经找到了云知，人也在来的路上了。但云知的情况不太好，我们没跟娇娇说这件事，怕她情绪激动影响你们的婚事。” 他们知道谢云骁对孟娇娇的情意，也知道草原部落的人马上要来京城。孟娇娇和谢云骁的婚事一旦有变，她极有可能会被送去和亲。 明月山庄愿意奋力一战护着她，可娇娇定是宁死不同意的。 所以她和谢云骁的婚事不能有一点差池。 柳如眉：“其实不是我们找到云知的，是他找到我们的。当初他被裴玄打中头部落水，被一名叫兰娘的渔女所救。后来，他和救他的兰娘成亲了，现在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女儿。” 谢云骁认真听着，他知道后面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要不然他们不会如此忧虑，还要大半夜的避开孟娇娇将他找过来。 柳如眉继续道：“前些日子，兰娘外出打鱼的时候被当地恶霸看到想要强占，云知护妻心切被打中了头，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恰好遇到咱们撒出去的人，这才能把人找回来。” 谢云骁皱眉：“他伤的很重？” 柳如眉眼中露出不忍，轻声道：“伤的厉害，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之前只说找到了人，也是今日才知道他受了伤。” 若早知孟云知将不久于人世，他们一定会选择瞒着孟娇娇。 这世上最大的幸福就是失而复得，可最残忍的则是得而复失。 谢云骁脑子里都是孟娇娇笑盈盈的眸子，她正满心欢喜的等着她的兄长回家呢，若知道孟云知很快不久于人世，他不敢想她会多难过。 “兄长什么时候抵达京城？伤情到底如何？若我请来太医，可能救命？或者需要什么天才地宝，只要能保住兄长的性命，我们都要拼力一试。” 柳明月：“云知一行人明日一早就能到京城，伤的如何还要看过了才知道。今晚告知你此事，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万一……娇娇那边你要多费心了。” 谢云骁心里有些难过，前几日柳庄主还黑着脸要将他扔出去，现在为了娇娇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讨好。 她是真的疼爱娇娇。 “柳庄主，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娇娇。娇娇十分欢喜兄长回家，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全力保住兄长性命。”谢云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若最后真的……那也要让娇娇去见最后一面，我们谁都不能替她做这个决定，况且兄长还有妻儿需要娇娇照看，这事儿瞒不住。” 既瞒不住，那就一定要让娇娇见到孟云知最后一面。 “我母亲身边有一名府医，原是在太医院里供职，医术十分了得，我带着他连夜出发去迎兄长一行人。不知兄长他们走的哪条路？” 柳九站起来：“我同你一起去。你说的对，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也要奋力一搏。不然，小师妹实在太可怜了。” 他看着谢云骁，眼神郑重：“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爱惜小师妹。” 因为爱惜孟娇娇，所以也爱惜她的亲人。 柳明月立刻道：“蕊儿，你也去，将我让你准备好的那些药材一并带上去！你们都听世子安排，尽全力保住云知性命！” “我也去。” 孟娇娇推开门，看着屋里面露震惊的众人：“我都听到了，我和你们一起去迎兄长嫂嫂。” 谢云骁走上前，看着刚刚还笑的一脸幸福的姑娘这会儿红了眼睛，眼底都是压抑的痛苦，他低声道：“我带你去。” 孟娇娇点头：“哥哥看到我一定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第232章 缺一味药材 谢云骁回府接了周太医，用大长公主的令牌连夜出了城，为免颠簸，孟云知一行人是走水路过来的，今夜会停在河津渡口，明日午后抵达京城。 他们快马加鞭，三个时辰可抵达河津渡口。 孟娇娇神思恍惚，谢云骁不放心她自己骑马，两人共乘一骑，察觉到身前的人身体僵硬笔直，他轻声道：“还要走很久，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等到了我会叫醒你。” 孟娇娇苦笑：“我以为师傅又把你捉去了，没想到竟然是在说兄长的事情。” “不是故意瞒着你，是……” “我明白。”孟娇娇垂眸，声音轻的好像能随时能被风吹散开，“我就是有点害怕。” 谢云骁的心狠狠一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他看着孟娇娇，她坐的笔直，像是一只绷紧了的弓箭。 他攥了攥手指，终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靠一下。” 孟娇娇眼泪无声落下来。 她真的，好怕啊。 谢云骁十分心痛，暗暗发誓，一定要拼尽全力保住孟云知的性命。 天色微亮的时候，他们抵达了河津渡口，渡口停泊了不少船，孟娇娇极目望去，黑压压一片。 与此同时，一艘船的船舱里，脸色惨白的青年靠在枕头上，握住妻子的手，眼底都是不舍：“我父母亲和娇娇都很好，他们一定会照顾好你和灵儿的。你还年轻，不必为我守着。只要你和灵儿过的好，我纵死也会高兴。” 兰娘眼神发狠：“你若活不了，我陪你一起死！” “糊涂！灵儿这么小，你要让她先失了父亲又没了母亲吗？你若殉情，我死了也不会安心。兰娘，听我的话，好好活着。” 兰娘抱着孟云知的手大哭起来，他是她在水里救上来的。那样俊美的人，她一见倾心，后来她成为他的妻子还生下两个人的孩子，她觉得日子真好啊。 可前几日还说要带她和女儿去爬山的丈夫，忽然就活不了了，她不甘心呐！ 孟云知双目泛红，他又何尝甘心？ 他刚刚恢复记忆，刚刚记起父母和妹妹，却马上要死了。若不是为了妻女，他是不会在临死前去见他们的。 这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 “兰娘，我们不去京城了。就在这里停下，你带着灵儿去见他们，告诉他们我死了。不见最后一面，他们也许不会那么难过。” 兰娘痛哭起来。 忽然一路护送他们过来的明月山庄弟子敲门进来：“大少爷，您看谁来了！” 孟娇娇已经闯了进来，看到头上裹着纱布的孟云知，眼泪簌簌落下来：“哥哥……真的是哥哥！周太医、周太医，您快给我哥哥看伤，快些！” 孟云知呆呆的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孟娇娇，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发须皆白的周太医开始给他检查伤口，他才猛然回神：“娇娇……” “大少爷先别动，让老朽看看你的伤。”周太医温声安抚，“别激动啊，可千万别激动。” 孟娇娇走过去，亲自扶起兰娘：“嫂嫂，周太医的医术十分厉害，先让他给哥哥看伤。” 这会儿孟娇娇一改之前在马车上的茫然，镇定从容的安抚着兰娘，只有谢云骁看到了她微微打颤的手指，还有一直盯着孟云知的视线。 周太医虽然年级大了，但手下的动作干脆利索，他让谢云骁举着蜡烛检查了孟云知的伤口，又仔细把了两只手腕的脉搏。 “情况有些复杂。”老太医看着孟云知，脸上表情复杂，“你这个年轻人倒是……” 孟云知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劳您老大半夜的辛苦一遭了。我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兰娘失声痛哭，孟娇娇更是摇摇欲坠，眼底尽是茫然。 哥哥还是没救了吗？ 眼看着要众人要哭成一团，周太医哭笑不得，赶紧先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先别哭，人死不了，就是救起来有些麻烦。” 孟娇娇赶忙道：“只要能救活我兄长，需要什么太医只管说，孟家一定能弄来。” 兰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磕头：“求太医救我夫君性命！求您救救他！” 动静太大，躺在孟云知身侧的孩子大哭起来。 周太医赶忙道：“少夫人先哄孩子，你们坐下听我慢慢说。大少爷当初受伤失忆乃是脑子里有血块堵塞，这次受伤，那血块冲开了，所以大少爷才恢复了记忆。” 他看向盯着自己的几个人，叹气：“但这血块未完全散开，若是流窜到别的地方，恐还有危险，所以我说人死不了，但救起来有些麻烦。” 谢云骁，语气笃定：“您能救。” “能救，只要配出药来将脑子里的血块散开，危机可解。但缺少一味紫灵芝，紫灵芝难得，据我所知，皇宫里有一株，皇上爱惜的很。” 第233章 孟家祠堂 皇宫？皇上？ 孟云知闻言一愣，随后拉着兰娘的手摇头：“我命该如此，别强求了。” 兰娘低声啜泣。 皇宫和皇上，对他们来说都是太遥远的东西，曾经的孟家少爷够不着，现在的他更是够不着。 孟娇娇握住孟云知的手，轻声道：“哥哥，您还不知道呢，我现在是皇上亲口册封的荣盛公主。这位是大长公主的儿子谢世子，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夫婿了。” 孟云知和兰娘都愣住了，孟家是商贾之家，最被那些贵人所不耻，孟娇娇怎么会成为公主，又要嫁给世子了？ “娇娇……” “哥哥，你失踪的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但你现在只要知道我们一定能拿到药材救你。”孟娇娇又道，“我没有骗你，要不然也请不来周太医为你诊治。” 兰娘眼巴巴的看着孟娇娇，眼底明显有了光彩。 孟娇娇轻声道：“三日后是我和世子成亲的日子，哥哥嫂嫂能赶上，我很高兴。” 谢云骁笑道：“娇娇说非要我在孟家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将她娶走，还望兄长日后手下留情才是。” 孟云知这才看出谢云骁气度飞凡，即便是自己的妹妹孟娇娇也比从前多了一些贵气。想来他不在的几年里，家中发生了不少事情，遇到了大造化。 “娇娇，父亲母亲他们……” 孟娇娇握住孟云知的手轻声道：“哥哥不在的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你，但总有人冒名顶替让父亲母亲十分伤怀，所以这次得到你们的消息我是先瞒着他们的，哥哥嫂嫂不要怪我。” “你做的对，等我一切大好了再去父亲母亲面前磕头。万一……他们不知道也好。”孟云知说了这么多话，精神已经有些不济了，却还坚持道，“我会配合太医的……娇娇，你嫂嫂和灵儿……” “我会照顾嫂子和小侄女，哥哥只管安心睡一觉。”孟娇娇拉住孟云知的手轻轻拍了一下，睡吧，我会带哥哥回家的。” “好。”孟云知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 兰娘失声：“夫君！” 孟娇娇看向周太医，周太医摸了摸孟云知的脉搏，道：“大少爷之前一直强撑着不肯睡，于他心神损耗极大，这会儿睡着了反而是好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兰娘留在船舱内照看孟云知，周太医在马车上掂量药方，孟娇娇和谢云骁站在渡口边，原本黑压压的船只在晨光中渐渐显现出轮廓来。 “你觉得我拿出多少钱，皇上愿意将紫灵芝卖给我？”孟娇娇仰着头看谢云骁，眼尾一抹红刺人的心疼，“我可以拿……” 谢云骁拦住她的话：“不可以用钱，而且你也没钱了。” 孟娇娇心里“咯噔”一声，她定定的看着谢云骁，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她以为掩藏很好的财富，真的藏好了吗？ 谢云骁真的不知道吗？ 不等她再深入的想，谢云骁道：“不能主动讨，最好让皇上自己给。” 孟娇娇心沉下去：“这很难。” 既然是皇宫里独一份的紫灵芝，皇帝定是留着自己用的，哪里舍得拿给别人？ “你在这里照顾好兄长，我必为你拿到紫灵芝。” 孟娇娇拉住他的衣袖：“我想救我哥哥，但你不能出意外。” “放心，必不会误了三日后的良辰吉日。” 谢云骁策马离开，很快就变成了黑暗中的一个影子，孟娇娇叫来青黛，吩咐道：“让咱们的人高价收药材，要好的贵的，人参灵芝最好。” “奴婢亲自去办此事。” 孟娇娇和孟云知一行人分开进入京城，她先将人安排在了云来客栈，那里原本就是招待住宿的客人，所以一家三口并不显眼。 等到入夜，又从客栈后门悄悄的将人接进了孟家。 全程有柳明月带着几个徒弟护卫，杜绝了被人跟踪的可能。 重新将人安顿好，孟娇娇看着依旧沉沉睡着的孟云知，有些担心：“怎么睡了一日还没醒？” 兰娘帮孟云知掩了掩被子，放轻了声音：“周太医说，夫君要多睡才好。中午醒过来喂了一些安神药就又睡着了。” “周太医医术了得，听他的肯定没错。”孟娇娇打起精神安慰道，“京城形势复杂，所以暂时不能将哥哥嫂嫂大张旗鼓的迎接进门。等过些日子，哥哥身体养好了，一定会重新补给嫂嫂。” 兰娘摇头：“只要夫君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只是我们既已入府，父亲母亲可是而已经知晓了？” 若知晓了还不曾露面，难道是不喜她？ 即便不喜欢她，可夫君是他们的儿子，怎的也不曾露面？ 第234章 我可以带着孩子离开 虽然踩着夜色进了府，兰娘也能看出府中雕梁画栋，处处透着富贵，再者那日孟娇娇曾说自己是公主，要嫁的人是世子。 她的身份……只怕留在府里做个丫头都不够。 兰娘咬咬嘴唇，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她看着孟娇娇：“只要能救活夫君，我可以带着灵儿离开，以后绝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这几年的欢愉时光已经是她偷来的了，如果以后不再见面能让夫君平安活下来，她愿意的。 孟娇娇闻言一愣，她短暂的沉默落在兰娘眼中就是默认了。 兰娘偏过头，眼泪无声落下。 “我们出来说话。”孟娇娇挽住兰娘的胳膊离开了孟云知的院子，绕过曲折的连廊，连廊两侧的大红灯笼摇曳生姿，说不出的富贵好看。 兰娘的心一沉再沉，但只要想到孟云知能活下来，她又觉得自己可以忍耐下来。 一路上两人都十分沉默，兰娘心绪翻飞，每一步都走的十分难过。 “嫂嫂，你来给父亲母亲上柱香吧。” 兰娘猛的抬头，才发现孟娇娇将自己带来了祠堂，供桌上摆着孟家先祖的牌位，最前面赫然是孟万山夫妇的。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孟娇娇：“这、这……” 孟娇娇：“我没跟哥哥说实话，父亲母亲已经去世两年了。如果他们还活着，看到你们回来一定很高兴，他们会很喜欢很喜欢你和灵儿的。” 她点了香递给兰娘。 “原该哥哥带你过来，但现在哥哥情况特殊，就由嫂嫂先来上香吧。磕了头，你就是父亲母亲认可的儿媳。” 兰娘接过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将香插进香炉。 “先不要告诉哥哥，等他身体好转之后再说。”孟娇娇红着眼睛轻声叮嘱，也不知是安抚自己还是安抚兰娘，她道，“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 兰娘主动握住孟娇娇的手，轻声道：“小妹，这些年苦了你了。” 她自己就是孤女，知道孤女的难处。更何况孟家还有这么多家业，孟娇娇一个小姑娘该有多艰难才能寻到孟云知。 孟娇娇眼神柔软：“你们回来了，我就不辛苦。哥哥的身体还要辛苦嫂嫂仔细照看，若哥哥问及父母，你只说他们去外地做生意还不曾回来。” “可你马上要成亲了，他们不回来是不是说不过去？” 孟娇娇想了想，将自己若不成亲就会去和亲的事情跟兰娘说了，“哥哥不问则罢，若坚持问，你只跟哥哥说事发突然，父亲母亲已经在来的路上，但怕赶不及，所以让我师傅他们过来，他会信的。” “好，我知道了。”兰娘是个性子十分利索的女子，“小妹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夫君。” 孟娇娇点头，她看的出来，她的这位嫂子是个性子坚韧的人，既这样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青黛收回来不少药材，有人参有灵芝，可唯独没有周太医说的紫灵芝。 “姑娘，您别着急，只要咱们舍得花银子一定能找到紫灵芝的。” 孟娇娇：“辛苦你了。” 若紫灵芝当真那么容易找到，皇帝也不会将紫灵芝当成宝贝了。 自从在河津渡口分开，一天的功夫已经过去了，谢云骁始终没有消息。 孟娇娇的心七上、八下，担心他拿不到紫灵芝救不了兄长性命，又担心他做危险的事情自己受伤，一颗心像是放在火上烤，焦灼的人难受。 一直到后半夜，依旧没有消息传来，孟娇娇终是忍不住了，快步去了柳明月的院子，却发现柳明月的院子乌黑一片，她心中顿感不好，又去了师姐师兄的院子，全都不在。 刹那间，孟娇娇一颗心像是坠入冰河中，寒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至全身各处。 师傅和师姐师兄都是难得的高手，全都不在，必定是去做十分危险的事情。 她想到了皇宫。 第235章 太子回来了 孟娇娇守在院子里，一直等到三更天才听到动静。她立刻站起来，只见柳明月一行人皆穿着夜行衣，齐齐的翻墙过来，落后柳明月一步的人赫然是谢云骁。 “你们去哪儿了？可有受伤？”孟娇娇小跑着过去，是现在的几个人脸上看了又看，急切道，“谁受伤了？我闻到了血腥味。” 柳明月：“先别慌，谢世子受了些皮外伤，已经上过药了，无大碍。娇娇你先去将周太医请过来，紫灵芝可以入药了。” 孟娇娇看向谢云骁，眼底是浓浓的担心。 他们拿到了紫灵芝，但是怎么拿到的？跟宫里的人交手了吗？ 谢云骁笑道：“去吧，我就在柳师傅这里等着你。” 孟娇娇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外跑去。谢云骁身子一个踉跄，一直关注他的柳九一把将人扶住将人拖进屋子里。 解开谢云骁胸前的衣服，一道箭伤赫然出现在人前。 柳九一脸佩服：“谢世子，我敬你是条汉子！” 柳如眉端了热水和伤药过来：“幸好箭头没有毒，不过这个位置也要小心护理才行。可再有两日世子和娇娇就要成亲了，这伤口不碍事吗？” “不碍事。”谢云骁道，“柳师傅的伤药很好，这会儿已经不流血了，我自己小心一些无妨的。而且今日的事情一定会闹大，我和娇娇的婚事越热闹越不容易引起人怀疑。” 孟娇娇带着周太医过来的时候，柳明月让周太医看了伤口，再次确定伤口无毒只需要仔细照看即可，几个人才放了心。 周太医看着匣子里的紫灵芝，连连点头：“是这东西，大少爷性命无忧了。” 谢云骁看向孟娇娇，含笑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孟娇娇眼睛猩红，沉默的给谢云骁包扎伤口，其他人交换了视线，都默默的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两人。 她一言不发，仔细的照看她的伤口。 谢云骁拉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有了紫灵芝，兄长一定会没事儿的，你要相信周太医的医术。” 孟娇娇抬起头，却已经是满脸眼泪，谢云骁先是一愣随后就慌了神。 “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担心你兄长，周太医是我母亲……” “谢云骁，我盼着我兄长无事，但我也没想着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如果你有个什么，我该怎么办？” 从皇宫里拿出紫灵芝还受伤了，即便不问，她也知道这过程有多凶险。 她不敢想，如果谢云骁有个什么她该怎么办？ 谢云骁的眼睛亮起来，声音里带着小心：“所以，娇娇你是为我掉的眼泪？你在担心我？” 孟娇娇脱口而出：“我当然担心你啊！” 屋子瞬间安静下来，谢云骁眼底带着笑意：“我这伤的很划算。” 孟娇娇瞪了他一眼，拿了衣服披在他身上，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上：“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你喝点水先休息。” “我不困，娇娇陪我说会儿话可好？”谢云骁是真不困，忽然发现自己喜欢的姑娘心里也是有自己的，虽然可能不是很多，但也足够他欢喜。 孟娇娇想了想：“你若睡不着，我去厨房做些吃的。” “都不用，就想跟你说说会儿。等会儿我还要回去，还有两日就是你我大婚的日子，我得在人前露面。” 而且明日事情一定闹的天翻地覆，他若不出现就太惹人怀疑了。 孟娇娇担心：“你的伤怎么办？” “我会很小心，不过明日若是有人询问你为何出城，你只需记住你是随我去见一个人，并帮着寻找药材。” 孟娇娇点点头，又问：“去见谁？” “你不知道，但皇上会知道。”谢云骁勾唇，“太子回来了。” 第236章 无事献殷勤 第二日，皇宫被江洋大盗盗走无数珍宝的消息就在京城传扬开了，有的说皇宫丢了奇珍异宝，还有说宫里丢了极美貌的妃子…… 反正不管外面怎么说，皇家丢了脸是真的。 “混账！” 景阳帝勃然大怒，手里的茶盏砸下去，碎片划过，大内统领叶不为的额头立刻划出一道血痕。 “叶不为，朕将宫里的安全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当职的？江洋大盗进皇宫如入无人之地，他们这次拿走的珍宝，如果下次取的是朕的性命呢？” 想到这个可能，景阳帝就觉得脖子上的脑袋不安稳，更加的怒不可遏。 “朕给你十日，若不能抓到贼人追回丢失的宝物，你就提头来见！” “微臣遵旨！” 出了宫，叶不为看着暗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 皇上发怒是应该的，让江洋大盗盗走国库里的东西本就是他失职，他也已经去现场勘察过，对方行动十分利索，没留下人任何痕迹，除了一块代表江洋大盗身份的令牌。 令牌是树叶形状，有手掌大小，上面刻着一个草书的“叶”字，是江洋大盗叶珣做案的独一无二的标记。 侠盗叶珣在江湖上声名显赫，以“劫富济贫”扬名江湖，且此人来无影去无踪，从来没有人见过叶珣的长相，自然也从来没有人能抓到他。 叶不为可不觉得因为同姓“叶”，自己就能轻易把人抓到。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八成是保不住了。 出宫这段路，他走的格外沉重。 “叶统领！” 叶不为停下来，转身看着从后面走过来的三皇子，恭敬道：“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示意他免礼，关切道：“国库失窃的事情不能全怪叶统领，叶统领只管尽心查案，父皇那边我会帮叶统领求情的。” 叶不为一脸感激，却坚持道：“微臣谢三殿下关爱，但此事的确是微臣失职，皇上如何责罚都是应该的。微臣现在要去查案了，就先告辞了。” 三皇子盯着叶不为急忙忙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幽暗。 出了宫，等在外面的小厮低声回禀了什么，叶不为赶回去立刻去了府中后院，看到坐在亭子里喝茶的谢云骁，叹气：“我头上的脑袋都要保不住了，你竟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 “我明日大婚，特意给你送请柬的。”谢云骁含笑，给叶不为也倒了一杯茶，“瞧着你嘴皮子都干了，先润润嗓子。” 叶不为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将茶水一饮而尽，叹气：“叶珣做下的案子从来没有人能破过，凭什么我能破掉？我这大统领算是做到头了，现在只盼着皇上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谢云骁：“你是皇上钦点的大统领，皇上最信任你，他不可能换了你的。现在也不过是气急之下说了些狠话，你只管认真查案就是了。” 叶不为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三皇子说会帮我求情。” 谢云骁盯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勾唇：“三皇子着急了，若是能拉拢了大统领，就等同于掌握了皇上身边防卫……看来太子要回京的消息，的确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做事情也越发的没有章法了。” “太子要回来了？我竟然一点消息没得到。” 第237章 你要坦诚 叶不为惊讶道，“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得到？不过也对，你和太子的关系一直很好，他悄悄给你递了消息也是应该的。他这个时候回来，是为着你的婚事？” 谢云骁看叶不为的眼神有些嫌弃，没好气道：“凑巧了。不过我昨夜出城去见过太子，太子说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好几波刺杀，你觉得是谁动的手？” 谁动的手？自然是谁不想太子回来谁最有可能动手。 叶不为朝着谢云骁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将太子派去南疆这么多年，若真中意三皇子早就没太子什么事儿了，可你看现在……可见太子在皇上心里还是有份量的。” 而且这份量不会轻了。 “可惜你都看明白的事儿，有人偏偏看不懂。”谢云骁慢悠悠道，“太子回朝是皇上的意思，所以你惊醒着些，不要站错了队。” 叶不为黑了脸：“你还不了解我？我不可能站队的！” 他只支持皇帝，谁坐上皇位他支持谁。 “我了解你，可有人不了解，若有人故意做出你投靠了三皇子的假象出来，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 叶不为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重起来：“你是说三皇子……不能吧，他好歹是个皇子，还能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来？再者你也说了是假象，那他做这些有什么用？” 谢云骁看傻子一样看着叶不为：“我现在越发觉得你大统领的位置很稳，皇上不会要你性命的，毕竟你在这个位置上他很放心。” 叶不为嘴角抽了抽，他觉得谢云骁好像在骂人，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谢云骁看叶不为要黑脸，道，“若别人误会你站队了三皇子，难不成你要一个个解释去？即便你解释了别人会信吗？皇上会信吗？太子那边的人又会怎么想？” 随着他的话，叶不为脸上的表情一点点严肃起来。 谢云骁：“当所有人都心里存疑的时候，你就只剩下三皇子这一个选择，我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叶不为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把握住谢云骁的手，恳切道：“咱们当初可是一起挨过打的兄弟，你不能眼睁睁看我掉坑里。” “只一句，在皇上面前足够坦诚。你越坦诚，皇上越放心。你防不了三皇子的手段，那就交给皇上处置。” 皇上对上皇子，具有天然的压制。 叶不为无奈：“太子还没露面就已经这么热闹了，真等太子还朝了，以后就更热闹了。” 他这差事也越来越难当了。 不过好在他还记得谢云骁是来送请柬的，白了他一眼：“还以为你要一辈子孤身一人，怎的就愿意成亲了？” “想成亲就成了，你明日得空去喝杯喜酒。”谢云骁站起身要走，又回头叮嘱，“别忘记准备贺礼。” 叶不问笑骂一声：“难怪特意上门送请柬，敢情是惦记我的贺礼。” “走了。” “谢云骁。”叶不为喊了一声，黑黢黢的脸上带着探究，“你真是特意送请柬的？” 第238章 大长公主和谢驸马 谢云骁笑：“自然。” 送走谢云骁，叶不为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直到身边的小厮忍不住开口：“大人可是觉得谢世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能有什么不妥？我就是奇怪他竟然要成亲了，可怜你家大人我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叶不为闷着头往里走。 小厮快走几步追上去：“老夫人一直想跟您说亲，您不乐意啊！” “滚滚滚！” 傍晚时分，大长公主府已经装扮一新，常年清冷的院子处处红绸，入目所及也全是大红灯笼，红通通的十分喜庆。 “世子的院子再仔细一些，那个红绸子是不是偏了？对，再往左边一些！” “芸娘，世子的喜服熨好了没有？” 大长公主一改往日的清冷，手忙脚乱的指挥府里上下，头一次觉得家里下人太少。 苏嬷嬷哭笑不得，“殿下，咱们府里都是有经验的老人，又有内务府的人来帮忙，是一定不会出岔子的。您就只管坐在一旁看他们忙，哪里用的着您亲自上手啊。” 大长公主一脸笑意，她拍了拍苏嬷嬷的手：“芸娘，我是高兴！真高兴啊！” 苏嬷嬷感觉到了，她家殿下高兴的都不自称“本宫”了。 但想想大长公主这小半辈子的艰辛，苏嬷嬷既心酸又高兴。 大长公主：“对了，骁儿可回来了？也不知是谁的请柬还要他亲自去送，明日都成亲了，他是一点不上心。” 苏嬷嬷：“殿下这样说可就冤枉世子了，世子对荣盛公主有多上心，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清楚？奴婢瞧着世子恨不能事事躬亲，也就是咱们世子不会绣花，不然非得亲自绣荣盛公主婚服不可。” 想到儿子对孟娇娇上心，大长公主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扶着苏嬷嬷的手绕着连廊缓缓走，声音舒心轻快：“没想到我竟然真的等到了这一天，骁儿成亲了，我对他也有个交代了。芸娘，他若在天有灵一定和我一样高兴。” 苏嬷嬷心疼，轻声道：“殿下，您……” “别担心，我是真高兴。”大长公主眉眼带笑，脸上有了几分当初的痕迹，“扶我去小佛堂吧，明日怕是顾不得给他上香，我今日多陪他说说话，若不然只怕他要不高兴了。” 苏嬷嬷沉默的扶着大长公主。 她是和大长公主一起长大的，又陪着大长公主嫁去谢家，看她和谢驸马琴瑟和鸣，那时谁不说他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等到小世子出生的时候，两人之间情意更浓。 那个时候，苏嬷嬷觉得大长公主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了，可谁料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儿…… 谢驸马成了所有人口中的逆贼，而大长公主则成了杀夫的狠辣之人，她带着世子在京城步步维艰，世子更是小小年纪就要去战场上拼命。 若谢驸马还在，大长公主和世子何至于过的如此辛苦？ 老天不公啊…… 苏嬷嬷站在佛堂门口，看着跪在蒲团上的大长公主，眼底都是心疼。 她悄悄掩上佛堂的门，像往常一样静静守在院子里，忽看到丁原面色匆匆的过来，她眼皮一跳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你怎的找到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殿下安置？” 丁原立刻道：“世子被皇上召进宫里去了，听传旨太监的意思，跟皇宫里失窃一案有关。” 苏嬷嬷不解：“查案是刑部的事情，咱们世子也不会调查案子啊，叫咱们世子过去干什么？再说咱们世子明日就成亲了，也没功夫去查案啊。” 丁原摇头：“不是查案……像是说失窃的事情同世子有关。” “什么？！”苏嬷嬷惊呼出声，脱口而出，“任凭皇宫手里丢了什么宝贝，跟咱们世子能有什么关系？” 丁原也这样想，但现如今谢云骁的确是被宫里的人带走了，他小声道：“得尽快让殿下拿主意，万一被皇上扣住可是要耽误明日吉时的。” “芸娘，备车！” 大长公主已经听到了两人的话，冷着脸从佛堂里出来，浑身带着萧杀。 谁也不能耽误她儿子成亲！ 皇帝也不行！ 第239章 皇帝也不能耽误她儿子成亲 皇宫。 谢云骁跪在御书房，旁边跪着的是裴玄和衡阳公主。 裴玄道：“微臣无意中得知谢世子昨夜出城去，能让一个马上要成亲的人大半夜出宫，必定是大事儿。恰好此时皇宫失窃，微臣觉得谢世子……” 衡阳公主垂眸不语，她本不想和谢云骁对上，最起码不是现在对上。可裴玄说谢云骁已经查到了他们身上，若不能立刻摁死了谢云骁，他们和草原人的合作早晚要被发现。 所以这次一定把谢云骁捶死，若能再趁机把孟娇娇送去草原和亲，他们以后就可高枕无忧了。 自从遇到孟娇娇，她就一直倒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番衡量之后，她和裴玄就出现在了御书房。 谢云骁面不改色：“皇上，这些只是裴大人的猜测，末将怀疑裴大人是在嫉恨之前被末将抓进天牢的事儿。末将虽不富裕但还不至于去盗窃，倒是裴家之前就被讨债的人逼上了门，现在若再闹出没银子的笑话也不足为奇了。” 裴玄沉声道：“若你跟皇宫失窃无关，为何半夜出城？分明就是出城销赃去了！” “捉贼拿脏，裴大人可有证据？若没有就请闭嘴！”谢云骁看向上位始终一言不发的景阳帝，恭敬道，“末将此心可照日月，请皇上还末将清白！” 他是拿了那么一点东西，可那东西原也该是他家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所以压根不是盗窃。他的誓言发的毫无压力。 “皇上，大长公主来了！” 景阳帝看了一眼谢云骁：“你母亲倒是维护你。” 谢云骁垂眸，眼观鼻鼻观心：“末将成亲不易，母亲应当是担心误了明日吉时，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景阳帝蹙眉，他的确不相信谢云骁会偷盗皇宫里的东西，到底是皇亲国戚，眼皮子不至于那么浅。 他在意的是谢云骁大半夜的出城去做了什么？所以裴玄首告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把人传进了宫里，竟是忘记了明日是谢云骁大婚的日子。 这会儿想起来，他也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瞪了一眼裴玄。 之前还觉得是个人才，可接二连三的出昏招，这人实在不怎么讨喜。 “请大长公主进来，云骁，你也起来说话。”景阳帝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看到谢云骁利利索索的起身，他脸色越发的温和了，“你不要多想，朕就是例行询问。” 谢云骁面色如常，恭敬道：“末将明白。” 景阳帝瞥了一眼地上的裴玄，沉声道：“除了知道云骁半夜出区，你还有什么证据证明谢世子和皇宫失窃案有关？” “父皇，驸马并未说谢世子和皇宫失窃案有关系，只是觉得两件事凑巧罢了。”衡阳公主道。 裴玄也赶忙道：“微臣正是这个意思，谢世子大婚在即却半夜出城去，据说还带了府医和马车……种种迹象实在可疑。微臣冒着被皇上怪责的风险也要如实禀报，全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 “满嘴胡言！”大长公主冷着脸进来，走到裴玄身边，忽的甩手给了衡阳公主一耳光，厉声道，“你既已和裴玄成亲，就不该再和娇娇作对！你就如此见不得她好，为此竟然不惜中伤本宫的儿子？” 宋玉芙直接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才就反应过来，她在皇宫里、她父皇面前，被人当众打了耳光？！ 这若传出，她日后还如何在京城行走？ 她当即红了眼睛，盯着大长公主：“我即便做错了什么也有父皇责罚，大长公主怎么能动手打人？父皇，即便您不喜欢儿臣，也要为儿臣做主啊！” 不等皇帝说话，大长公主冷笑道：“本宫是你的长辈，还打不得你了？皇上一片慈父心肠，对你做下的事情屡次轻拿轻放，可你是如何回报他的？仗着你父皇的宠爱屡次不顾皇家脸面，竟还将争风吃醋闹到了本宫儿子的身上，宋玉芙，难不成你要说这也是皇上指使你这样做的？” 景阳帝：“朕没有。” 原本不觉得，现在还真觉得大长公主的话有道理，孟娇娇嫁给谢云骁若说最扎谁的眼，定是裴玄和宋玉芙无疑。 “给姑母看座，姑母不要生气，朕定会狠狠罚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景阳帝笑道，“姑母这个时候进宫，家里可是已经安排妥当了？” 大长公主：“家里都安排妥当了，就是担心骁儿不能及时去迎亲。” “那必不能，明日朕让几个皇子陪着云骁一起去迎亲。他能成亲，朕和姑母一样高兴。” 大长公主的脸色好转了不少，瞪了一眼谢云骁：“皇上爱重你，你就更应该谨言慎行，既然衡阳公主和裴驸马告状到了皇上跟前，你就实话实说，不得有半分欺瞒。” 谢云骁重新跪下：“皇上，昨日半夜末将的确出门了。” 第240章 太子遇刺 裴玄立刻道：“世子马上要成亲，有何天大的事情要世子半夜出门去办？据微臣所知，盗窃国库的贼子逃跑的时候受了箭伤，世子恰好带了太医出门，这难道不是太过巧合了？” 谢云骁盯着裴玄：“我也只知国库失窃，裴大人是如何知道窃贼受伤的事儿？还是这只是裴大故意在诈我？” 叶不为勘察现场，贼子的确受伤了。但这话他只跟他说了，当时还有几个太监在一旁伺候。 宋玉芙察觉到皇帝的眼神沉了沉，立刻道：“这件事我们自会跟父皇解释，还请谢世子先说为何大半夜的要带着太医出城去吧。” 沉默片刻，谢云骁摇头：“这事儿我不能说，尤其不能跟你们说。” “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谢世子，父皇如此爱重你，你可不要辜负的他的一番心意。”宋玉芙想到自己得到的确切消息，眼神带了几分笃定，“你半夜入宫只是为了盗窃国库吗？有没有其他谋逆的想法？” 谢云骁不看她，只对皇上道：“我有话和皇上私下里说。” “盗窃国库的事情还没弄清楚，父皇不可同他独处！万一他起了什么心思损伤了龙体可就糟了！” 景阳帝的视线明明灭灭，看着谢云骁：“你既问心无愧，既只管说来。你放心，不管你说了什么，今日御书房里的事情的都不会传出去。” 大长公主也道：“骁儿，我们母子对皇上没有不可言之事，你就如实说来。” 谢云骁面色挣扎，似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他的迟疑落在皇帝眼里，皇帝皱眉：“谢云骁，朕让你说，你若不说就是抗旨！” 裴玄讥诮：“宁愿抗旨也不说的事情，可见此事牵扯之大！” 宋玉芙立刻道：“父皇，此事必须严查。” 景阳帝沉声道：“谢云骁，你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谢云骁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皇上，太子在城外、遇刺了。他不想您担忧，这才给末将悄悄送了消息。” 太子？！ 这两个字一出口，御书房里的人都变了脸色。 太子啊，因为谢驸马求情去了南疆数年的太子殿下还朝了？ 景阳帝直接站起来：“太子受伤了？他伤的怎么样？现在人在哪儿？既受了伤，为何不直接回宫？” 谢云骁垂眸：“太子不想皇上担心，所以才悄悄让末将带了太医过去。” “谢云骁你好大的胆子，这样的事情也敢瞒着朕！若太子有个什么，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还不说，太子现在到底在何处？” 谢云骁沉默不语。 景阳帝气急败坏：“你现在连朕的话也不听了？” 大长公主道：“皇上，裴大人都能知道盗贼受伤的消息，难保宫里还有其他消息灵通的人，太子若贸然回宫，只怕要被人算计。若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太子回京，他却偏偏在城外、遇刺……此事是应该谨慎一些。” 裴玄和宋玉芙脸色骤变，大长公主的话…… “父皇，我们……” 景阳帝面色阴翳，“来人，将裴玄和衡阳公主一并带下去看管起来。” 第241章 大隐隐于市 御前侍卫将裴玄和衡阳公主带了下去，景阳帝：“现在可以说了，太子现在何处？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大长公主站起身：“皇上和骁儿说话，我去外面候着。” “姑母安坐，朕相信云骁，还能不信您？” 大长公主一脸感动，催促谢云骁：“皇上一直惦记着太子，太子情况究竟如何，你速速道来。” “皇上，太子是在城外十里坡的位置遇刺的，被人一箭射穿了琵琶骨，当时情况很是凶险。所幸周太医医术了得拔了箭头稳住了伤情，太子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仍旧需要静养。” “末将不确定城内是否有刺客同党，不敢将太子送回东宫，只暂时悄悄安置在了云来客栈，让荣盛公主搜罗一些好药材给太子备上了。” 景阳帝皱眉：“客栈鱼龙混杂，太子住在那里岂不是更危险？” “大隐隐于市，刺客也不会想到太子会住在人来人往的客栈里，而且太子的随身侍卫也已经在云来客栈四处布控。只要刺客不丧心病狂的大规模进攻云来客栈，太子就是安全的。” 听他说的井井有条，景阳帝的脸色缓了下来。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不管何时都应该以太子的安危为重。太子现在云来客栈修养，等明日你成亲，趁着花轿经过云来客栈的热闹功夫，朕会派人悄悄将太子接走安置。” 景阳帝眸色沉沉，“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刺杀太子，真是胆大包天！此事既是你先知晓的，待你成婚之后，就交由你彻查此事！” 他忽的想起国库失窃，八成也是那些刺客为了绕乱他的视线故意做出来的。 “朕记得你和叶不为年幼的时候常常在一起骑马游玩？” 谢云骁垂眸：“年少的情意总是难得，末将进宫之前还特意给叶统领送了大婚请柬。” 按说一个驻守边疆的将军，可大内统领最好不要有任何往来，免得被皇帝猜忌，尤其谢云骁的父亲又曾经是逆贼。 可他就这么说了，景阳帝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了。 叶不为那人他十分了解，耿直憨厚，绝不可能因为少年情意就做出辜负圣恩的事情。 “他俸禄不高，怕是送不了什么好贺礼。”景阳帝笑起来，将自己对太子遇刺和国库失窃的怀疑说了出来，“你和他一起调查，说不得就抓住几只大老鼠。” 谢云骁恭敬道：“末将谢皇上信任，必会竭尽全力查明此事真相。” “好了，明日就大婚了，你和姑母早些回去操持吧。今日是朕耽误了你的功夫，待会儿就让人送了贺礼过去。” “末将谢皇上恩赐。” “谢皇上。” 谢云骁扶着大长公主离开，景阳帝发现曾经明艳飒爽的大长公主如今也有了老态，再想想谢家如今也没什么能支撑门户的人，或许他日后可以多重用重用谢云骁。 大长公主的马车缓缓驶动，沿着长长的宫墙朝宫外走去。 车内，谢云骁跪在大长公主面前：“让母亲费心，是儿子不孝。” 大长公主没有立刻让他起来，只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太子当真遇刺了？” 谢云骁：“昨日找到了娇娇的兄长，我半夜带周太医出去就是为了给她兄长看诊。” 他将孟云知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没有半分欺瞒。 大长公主皱眉，不赞同道：“你救娇娇的兄长我没有意见，但你怎的用太子做幌子？若被皇上发现，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太子真遇刺了。” 第242章 你父亲没有谋反 大长公主眼皮子跳了跳：“你起来说话。” 谢云骁坐在大长公主对面，“娇娇兄长需要一味药材，我回城的时候遇到了太子一行人，那个时候太子已经受伤了，我便将周太医接来给太子治伤。” “可知是何人刺杀的太子？” 谢云骁嘲弄一笑：“从对方的身形和使用的武器上来看都是草原人，可真正的刺客身上是不会带这么多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儿。” 现在草原是战败方，难不成是怕庆国不找他们麻烦？所以是草原人的可能性极低，最有可能的是有人故意用草原人混淆视听。 “瑜贵妃母子的野心日益膨胀，如今太子乍然还朝，他们如何能甘心？以后这京城只怕要热闹起来了。待你成亲之后，立刻返回黄兰城，不要搅合进皇子之争中。” 三皇子和太子都是皇帝的儿子，皇帝即便气愤也不会立刻对他们痛下杀手，但若是谢云骁卷了进去，皇帝绝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谢云骁：“和草原的谈判结束之前，皇上不会让我离开京城的。” 大长公主沉默，她看着比从前凌冽了许多的脸庞，忍不住道：“骁儿，你可怨恨你的父亲？” 他本该无忧无虑、富贵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在皇帝的猜忌中，还要时刻准备着去战场上搏命。 谢云骁摇头：“我相信他，也相信母亲。” 一个人好好的不会忽然谋逆，而和父亲感情深厚的母亲也不会无缘无故对父亲痛下杀手，更不会在自己卧室中放着父亲的物件。 他知道当年的事情必有隐情，却从未主动问过，他的母亲已经很苦了，他没必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反正不管何时，他都信他们。 大长公主红了眼睛，拍了拍谢云骁的肩膀，温声道：“你父亲若是知道你要成亲了，一定会很高兴。骁儿，你还记得你父亲长什么样吗？” 谢云骁点了点头：“父亲十分俊美，是谢家最好看的人。我总记得春日里和母亲在院子里荡秋千，父亲就在一旁饮酒，很是肆意。” “你父亲是家中幼子，上面的兄长都不指望着他，他自小就过的自在。我头一次见他，他是随着你祖父进京城，红衣白马少年郎，轰动了整个京城。” 这还是自谢驸马死后，大长公主头一次谈起他，谢云骁轻声道：“母亲是先看上了父亲的好容貌？” “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的确是很喜欢他那张脸。可后面接触多了，觉得这个人十分有趣，他虽没有建功立业的野心，可他的日子过的有滋有味。跟他在一起，永远也不会觉得无聊。那个时候我就想，我要嫁给他，一辈子过这么有趣的日子。” 大长公主嘴角带着笑，可见当年是真的很幸福，即便如今人不在了，再提起当年事儿依旧忍不住眉眼带笑。 她看着谢云骁，一字一顿：“骁儿，你父亲没有谋反。” 谢云骁心尖一颤，垂眸不让大长公主看他猩红的眼睛，“我知道。” 第243章 大长公主遇刺 大长公主语调温柔：“前些年不同你说，是担心你年纪小在皇帝面前露出痕迹来。后来没说是为娘发现你对你父亲的信任，我知你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情，你想为他洗清污名。” 谢云骁抬起头，狭长的眸子里尽是坚毅：“父亲既是清白的，我定要还他清名。母亲今日提及，是要将当年的真相悉数告知儿子吗？” 从前他不敢问，是担心母亲难过。 大长公主握住谢云骁的手，眼底带着茫然：“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甚至不清楚谢家是否真的谋反，我只知你父亲是无辜的。” 她清楚的记得那一日，秋高气爽，阳光干燥温暖，她带着苏嬷嬷准备第二日去登高的东西。每年秋日，他们一家三口都会选个好天气的日子去登高望远。 “你父亲急匆匆的回来，说谢家大祸临头。想要保全我和你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大长公主声音颤了颤抖，握住谢云骁的手指不由收紧。 她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他用我们定亲的匕首自尽了，临死前将匕首拔出来塞进了我手中。” 谢云骁绷紧了呼吸，他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杀死父亲，也想过是不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母亲，可今日才知父亲竟是自尽。 他哑声道：“后来呢？” “后来我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谢家谋反，大军已经围在了外面，你父亲连挑了朝廷几元大将。”大长公主轻笑，“成亲数载，我那时才知他功夫极好。他若想逃命，谁也拦不住他。” 可他死了，用他自己的命给他们母子铺了一条活路。 马车里十分安静，只有大长公主的声音隔着漫长的时空缓缓而来，裹着沙砾、血腥，一字一顿的落进谢云骁耳中。 谢云骁：“当时谢家声名显赫，家中子弟在军中深耕多年，在军中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外面隐有传言说宋家的江山是靠着谢家才稳住的，而母亲下嫁谢家则更让谢家声望上了一个台阶。” 大长公主幽幽道：“这些年，我也想过是不是谢家功高震主惹了皇上忌惮……咱们这位皇帝多疑自私，但他有一样好处，他是真希望宋家江山好，希望庆国百姓好。” 谢云骁不赞同：“若皇上当真爱民如子，就不会纵容下面的人克扣黄兰城粮草，几次险些害的黄兰城沦落。” “如果守在黄兰城的人不是你，这些事情也许能避免。”大长公主苦笑，“他既想用你又怀疑你，所以纵容那些人克扣粮草又对我给你送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云骁不赞同，始终觉得皇帝因自己的猜疑就将黄兰城百姓置于危险之地是极不对的。 大长公主也没想劝服谢云骁，时刻对皇帝保持一份警惕是好的。 “当时皇帝才登基没几年，庆国又屡遭天灾人祸，即便他真的觉得谢家功高震主，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动谢家，我总觉得在皇上和谢家之间还有另外一只手在搅弄风云。” 谢云骁：“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此事，的确没发现皇上主动出手对付谢家的痕迹。” 可谢家好好的就是谋反了。 为什么呢？ “母亲这些年一直给南边谢家妇孺送银子，也是为了调查此事？” 大长公主的：“有这个原因，但更多的是想照看一下他们，谢家一朝大厦倾倒，他们也过的可怜。” “剩下的事情我会调查，母亲就不必忧心了。”谢云骁反握住大长公主的手，轻声道，“明日儿子就要成亲了，母亲可高兴？” 大长公主眼神爱怜，眼底都是笑意：“母亲高兴，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一眨眼的功夫你就要成亲了。日后做了别人的夫君，要好好爱惜你的妻子，要敬她爱她。” 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仔细叮咛，和她是否是大长公主毫无关系。 此刻，她只盼着自己的儿子以后的日子能过的好一点，再好一点。 马车停在大长公主府，谢云骁先跳下马车，伸出手将大长公主扶了下来：“母亲……小心！” 谢云骁眸子一紧，一把将大长公主扯到身后：“护卫大长公主！” 他一边甩了手里的长袍挡住射过来的利箭，一边后退将大长公主推入府中。 “噗！” “殿下！” “母亲！” 谢云骁猛的转头，看到了让他睚眦欲裂的一幕：埋伏在府中的刺客，一箭射穿了大长公主的胸口。 他冲过去抱住大长公主下滑的身体，颤声道：“母亲！！！” “别、别哭，扶我进去。” 第244章 婚事照旧 刺客潮水一般退去，谢云骁抱着大长公主快步进去：“去请周太医过来！快！” 丁原捂着受伤的胳膊爬起来向外跑，他是行伍之人，看的出来大长公主胸口的箭十分危急，一个不小心就是……他爬上马疾驰而去。 谢云骁将大长公主抱入她的院中，身前的衣服已经被大长公主的血染红，他眼睛猩红：“母亲、母亲……” 明明刚刚他和母亲还在车厢里说话，她笑的那么温柔，她的手握住他的手，掌心干燥的暖意让他的心宁静踏实。 他马上要迎娶喜欢的姑娘进门，也答应了母亲要敬重妻子。他都想好了，早日收复草原，用功劳换一个和母亲朝夕相处的后半生。 他都想好了啊！ “母亲，周太医很快就来，您一定会没事儿的。” 谢云骁半跪在床前，紧紧握住大长公主的手。 “明日就是儿子大婚的日子，您还没喝上一杯新妇茶呢。我知道母亲等这一日很久了。” 大长公主面色苍白，看着谢云骁轻声道：“骁儿别怕，母亲不怕死，只是以后要留你一人了……不过好在你要成亲了，有娇娇在身侧，你们一定会过的很好。” “母亲……” “周太医来了！周太医来了！”丁原一路跑着将周太医背了进来，将人在大长公主床边放下，才白着脸跌坐在地上。 周太医看到大长公主身上的箭也是大惊失色，他立刻挽起袖子上前检查，脸色凝重起来：“世子，请随老朽出来说话。” “就在这里说。”大长公主出声拦住周太医，“您算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的脾性。这伤在胸口处，我知自己凶多吉少，您就直接说吧，我还有多少时间？” “母亲！”谢云骁失声。 大长公主摆摆手：“死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混混沌沌的死。周太医，您请说吧。” 周太医：“这箭紧挨着大长公主的心肺，且箭头带着倒刺，若拔箭必定会伤害心肺……就是我的医术也没法子保住殿下性命。” 对此大长公主并不意外，她道：“若不拔箭，我还有多少时间？能否坚持到明日骁儿拜过堂？我很想喝一杯新妇茶。” 谢云骁紧紧攥着双手，即便竭力隐忍，可手指还是在打颤，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天雪地之中，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进来，钻进骨头缝里，啃食他的每一寸血肉。 周太医不忍看谢云骁，只对大长公主道：“必让大长公主喝上新妇茶。” 大长公主含笑：“有劳您了。” 周太医给大长公主快速止好了血，他看向谢云骁：“去准备吧，让你母亲安心一些。宫里，你要去送消息。荣盛公主那边，你也要去一趟。” “是，母亲就有劳您了。”谢云骁好像一下恢复了冷静，“母亲安心歇着，儿子这就去忙了。” 苏嬷嬷连滚带爬的进来，大长公主进宫前安排她去取给孟娇娇在银楼定制的首饰，她才回来就得知大长公主受伤了，命悬一线。 这会儿看到大长公主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她想帮她擦又无处下手，泪眼汪汪道：“殿下、殿下……” “芸娘你来了。”大长公主轻轻笑了笑，“帮我收拾收拾吧，明日府里要办喜事，别被血腥冲撞了。” 苏嬷嬷眼泪哗哗的落下来，一边哭一边点头：“奴婢明白、奴婢明白。您别说了，奴婢明白您的意思，奴婢知道怎么做。” 大长公主含笑点了点头，闭了眼睛让自己歇息。 她要攒着力气等明日呢…… 谢云骁赶到宫里的时候，皇帝已经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姑母如何了？” 谢云骁跪在地上：“周太医说箭挨着心肺，拔不了……母亲在等着喝新妇茶。” 景阳帝面色哀恸：“姑母这辈子不容易，她想看着你成家。你回去好生准备，若人手不足，只管往宫里传话。” “末将谢主隆恩。” 第245章 谢云骁，我陪着你 谢云骁不敢耽误，出了宫门才要上马，就看到孟娇娇从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直奔他而来。 她拎着裙摆走的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她停在他面前，抬起头：“谢云骁，我在。” 谢云骁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可最后却是比哭还难看：“娇娇。” 孟娇娇抱住他：“我在呢，我在呢。我把剩下的紫灵芝都送去了大长公主那里，大长公主一定会没事的。” 虽然谢云骁从来没说过自己和大长公主的母子感情有多深，可她能感觉的出来。谢云骁深爱着他的母亲，而刚刚周太医说……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都不要放弃好吗？” “娇娇，明日我去迎你。母亲她在等着喝你敬的茶。”谢云骁摸了摸孟娇娇的做头发，温声道，“回去吧，明日要做最好看的新娘子。” 孟娇娇心里难过，却还是轻轻点头：“明日我等你来迎我。” 两人在宫门口分开，孟娇娇让谢云骁先离开，看着他骑马而去，眼泪无声的落下来。 青黛递了帕子：“姑娘，咱们也回去吧。” “回吧。” 孟娇娇脑子里一直是谢云骁勉强的笑，只要想到他，她心里就难过的很。她想陪着他，照看他……可即便如此，她心里清楚没人能安抚他此时的伤心和惶恐。 大长公主遇刺的消息很快在京城中传扬开，皇帝大怒下旨搜索刺客，但凡有人举报都有重赏。 就当众人以为大长公主府很开要挂白，而谢云骁和孟娇娇婚事也要耽误的时候，谢家一路敲敲打打去的去孟家迎亲了。 裴玄和宋玉芙坐在二楼的临街的包厢，看着一身喜服的谢云骁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花轿去孟家迎亲。 宋玉芙幸灾乐祸：“你说这孟娇娇是不是命硬，一家子被她克死个干净，嫁给你，你又险些死在草原上。二嫁给谢云骁，还没过门，大长公主又要死了。” 裴玄的视线落在宋玉芙脸上，拧着眉头：“大长公主遇刺的事情，可与你有关？” “和我有关？我若有那些人手，又何必委屈自己至今？”宋玉芙讥讽道，“如今裴郎同我离了心，这样要命的的事情也开始怀疑我了？” 裴玄不耐烦道：“公主说孟娇娇命硬，可咱们现在的运气也好不到哪儿去。与其看别人的热闹，倒不如想想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事无成！两脚泥！ 现在的日子和境地，简直能将人熬死。 宋玉芙面色铁青，捏着茶盏的手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再等等，再等几日就好。 孟娇娇已经穿穿戴好喜服，她静静的坐在屋子里的软塌上，看向一旁的柳明月和几个师兄师姐以及嫂嫂兰娘。 “大长公主还等着我高高兴兴的过门，你们也别哭丧着脸了，都高高兴兴的。” 柳明月摸了摸孟娇娇的头发：“大长公主是个好人，世子待你也好。以后你一定会平安顺遂的。” 只是大长公主命在旦夕，以后京中怕是要有流言蜚语了。 忽然外面鞭炮声响，迎亲的队伍到了。 柳明月取了大红的盖头盖在了孟娇娇头上，谢云骁就一身喜服的进来了。 今日孟家无人难为新郎，他一路畅通无阻。 柳九迎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后和小师妹好好过日子，你若欺负她，明月山庄是一定不会答应的。” 谢云骁：“必不相负。” 柳明月：“去吧，你母亲还等着呢。” 所有人都知道大长公主伤的有多重，也知道她熬的有多辛苦，谁也不忍心让她再多等下去。 谢云骁牵起孟娇娇的手，先给孟万山夫妇的牌位磕了头，起身将人抱起向外走，孟娇娇依偎在谢云骁胸前：“以后，我陪着你。” 谢云骁“嗯”了一声，抱着孟娇娇的手臂越发用力。 第246章 成亲了 谢云骁动作轻柔的将孟娇娇放进花轿，绣着龙凤呈祥的轿帘落下来的时候，鞭炮齐鸣，孟娇娇双手叠放在膝盖上，透过轿帘的缝隙看到前面骑在马背上的谢云骁。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可她却只觉得悲壮。 若大长公主真的挺不过去，今日之后，谢云骁就再没母亲了。 孟娇娇一直住在孟家，没有搬去皇帝赏赐的公主府，因此花轿几乎是绕了大半个京城才到了大长公主。 钦天监挑的日子很好，艳阳高照，暖暖的却并不炽热。 如此寻常的一个日子啊。 花轿停在大长公主府门口，谢云骁伸手将孟娇娇牵出来，将红色喜绸塞进她手里：“我牵你进去，别担心。” 孟娇娇心尖一颤，轻轻“嗯”了一声，看着谢云骁绣着如意纹路的鞋子在前面，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谢云骁十分照顾她，走的缓慢且不时低声提醒她该如何了，让一旁伺候喜娘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在场宾客已经知道了大长公主遇刺客命不久矣，如今不过是强撑着要看谢世子成亲，因此整个大婚现场都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一对新人相携而来。 满院子喜庆的红色，可这喜庆中偏偏糅杂了浓浓的悲伤。 即便盖着盖头，孟娇娇都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份沉重。 忽然她听到人群一阵躁动，是苏嬷嬷将大长公主抱了进来，扶着她坐在了主座上。 察觉到红绸一紧，孟娇娇的心也跟着紧了紧张。 司仪高声喊着拜天地，孟娇娇跟随谢云骁跪拜，她很想掀开盖头看看大长公主如何了，可察觉到她的举动，谢云骁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她的手。 她被送进新房，无人起哄。 谢云骁走进来，在喜娘的指导下，有秤杆挑开了红盖头，露出了一张的令人惊艳的芙蓉面。 孟娇娇也看到了谢云骁，身穿红衣的他格外的俊美，在战场的肃杀都被这红色中和了，整个人看着清贵无双，一双眸子里有欢喜也有痛苦。 复杂的情绪柔和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好像立刻要碎掉了一般。 谢云骁轻声道：“今日委屈你了。” 因着大长公主的伤势，这婚事算不得热闹，也只有满眼的红色能显示这是在办喜事。 孟娇娇主动拉住他的手，谢云骁手指干燥却很冷，她攥紧了想要帮他暖一暖。 “我不觉得委屈，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们可要现在去拜见母亲？” 谢云骁点头：“母亲在卧房等着。” 刚刚出来一趟已经耗费了母亲许多的力气，这会儿人已经被苏嬷嬷抱回了床上，周太医一直在旁边守着。 即便不想承认，他也知道大长公主是在硬撑着最后一口气。 孟娇娇取下头上的凤冠，当着谢云骁的面动手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又插上几把金钗，让自己看起来还是个喜庆的新娘子，这才随着谢云骁一起向外走。 青黛红着眼睛跟在后面，她心疼她家姑娘每次成亲都不顺畅，也心疼她家姑爷马上要没了亲娘。 那么好的大长公主，怎么就要没了呢。 …… 大长公主胸前的箭伤两头剪去了，她才能勉强穿上礼服去了前面接受谢云骁和孟娇娇的跪拜，但如此折腾一番也让她的伤势更加严重，卸掉脸上的胭脂，面色惨白如纸。 苏嬷嬷哽咽道：“殿下您一定要坚持住啊，世子和世子妃马上要来给您敬茶了呢。” “能看到骁儿成亲，我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大长公主一脸释然，她看向周太医温声道，“您将汤药备上吧。” 周太医眸子一紧：“殿下……” “就让我多活几个时辰，总不能死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大长公主十分坚持，即便服下那激发体能生机的药会十分痛苦，她也要熬到明日。 苏嬷嬷最是明白大长公主，见她交代一句就没了力气，擦了擦眼泪对周太医道，“您老就听殿下的吧。” 周太医叹了口气：“我这就去配药。” 走到门口，他遇到谢云骁和孟娇娇，轻声道：“说些让你母亲高兴的事情，别让她放心不下。” 谢云骁牵着孟娇娇的手指一紧，眼底都是涩然：“我知道了，有劳您费心了……拜托您别让母亲最后太痛苦。” 周太医不看谢云骁的眼神，模糊应下就出去了。 谢云骁抿抿嘴唇，牵着孟娇娇进了屋子。 第247章 蚀骨之痛 大长公主靠在大迎枕上，含笑看着两人：“佳儿佳媳，果然极般配。” 苏嬷嬷将蒲团放在床前，端了茶水放在孟娇娇手上。 孟娇娇上前一步跪下，脆生生道：“儿媳给母亲磕头，请母亲喝茶。” 苏嬷嬷将茶水接过来双手递给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喝了一口，示意苏嬷嬷将礼物送给孟娇娇。 “这是我私库的钥匙，以后里面的东西都交给你保管。若你有法子将他们变成银子，也都随你。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又都吃两那么多苦，以后可要相互付扶持，彼此陪伴才是。” 孟娇娇接过钥匙，抬起头，即便红了眼眶，她依旧笑盈盈道：“母亲的话，儿媳都记得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陪在世子身边的。” “好、好……”大长公主满脸欢喜，“有你陪着骁儿，我十分的放心。” 她又看向苏嬷嬷：“芸娘跟了我一辈子也没什么家人，她和我虽名为主仆其实比亲姊妹也差不了什么，你们以后要给她养老。” 苏嬷嬷忍不住哭出声来：“奴婢何德何能让殿下惦记着……” “你陪着我的时间比所有人都长，骁儿和娇娇年轻，以后你要多帮帮他们。”大长公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极其消耗精神，最后虚虚道，“骁儿，你去外面敬酒吧，我这里有芸娘就够了。” 谢云骁上前一步轻声道：“我在这里陪着母亲。” “傻孩子。”大长公主轻笑，“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放心，母亲肯定不会今日就死的。” “母亲。” “去吧，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母亲希望你高高兴兴的。若母亲成了破坏你这份欢喜的人，母亲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要不安的。” 孟娇娇牵住谢云骁的手，轻声道：“你听母亲的，我留下来。若母亲这边需要你，我定会让人立刻通知我们的。” 苏嬷嬷赶忙道：“世子妃说的是，外面安排了听差的人，必不会误了事情。” 大长公主眼神殷殷，谢云骁只能压下心底翻滚的难过，轻轻的应下：“我去前面招待宾客，很快就回来。” “好。” 大长公主痴痴的看着谢云骁的背影：“我儿今日真好看。” 孟娇娇鼻子一酸，险些落下眼泪来。 她努力深呼吸，才堪堪的将已经濡湿了睫毛的眼泪逼退回去。 苏嬷嬷搬过来一个圆凳放在床前，孟娇娇坐下，拉住大长公主的手：“殿下放心，我会照顾好世子的。” “你是个好孩子。”大长公主轻声道，“可惜咱们之间的母女缘分浅了一些。” 孟娇娇心里难过的厉害，勉强笑道：“我从前答应您的生意马上就要赚钱了，等回头我将赚来的银子都交给苏嬷嬷可好？” 大长公主轻笑一声，看向苏嬷嬷：“我走后，南边的人要如何相处就由着世子和世子妃安排。若他们没有分寸，也不必惯着。你把此事跟娇娇仔细说清楚，别让他们看娇娇年纪小就哄骗了她。” “殿下的话，奴婢都记得了。” 大长公主是真累了，说着说着就昏沉沉睡了过去。 孟娇娇沉默的帮她掩了掩了被子，抬头见苏嬷嬷已经泪流满面，她心中酸涩。 谢云骁回来的很快，他什么都没说，只挨着孟娇娇坐在床边。 傍晚时分，大长公主还没醒，苏嬷嬷道：“今日是世子和世子妃大喜的日子，殿下之前交代过让你们晚上不必在这里守着，明日一早陪她用饭就是。” 谢云骁看着昏睡的大长公主，无论如何不愿意离开，孟娇娇也觉得他们应该守在这里。 万一……谢云骁总要见上大长公主最后一面。 苏嬷嬷坚持：“殿下既说明日和世子世子妃一起用饭，就一定会做到。你们两位真要守在这里，殿下才要不安。” 谢云骁定定的看着大长公主的脸，轻声道：“母亲暂且歇息，儿子明日携新妇给母亲请安。”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孟娇娇觉得大长公主的眉目好像舒展开了一些。 谢云骁牵着孟娇娇的手，才出了大长公主的院子，他脚底一个踉跄，若不是孟娇娇扶的及时，只怕要直接跪在地上。 “谢云骁！”孟娇娇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第248章 踩皇帝的脸 谢云骁站直了身体，反握住她的手：“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儿，她看到他即将失去母亲的痛苦和什么都做不了的绝望。 面对这样他的，她同样觉得无能为力。 宾客已经尽数散去，孟娇娇扶着谢云骁的胳膊，绕过连廊去他们的院子，满目的红色，刺的人眼发酸。 回到新房，青黛已经带着院子里的其他下人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东西，还置办了一桌清淡的饭菜。 谢云骁愣了愣，才想起孟娇娇作为新娘子早早起床梳妆已经一日没用过饭，他十分内疚：“对不起娇娇，是我疏忽了。” “你既知我饿了，就陪着我一起用一些。”孟娇娇拖着谢云骁的手在桌前坐下，示意青黛先下去，自己动手给他盛了一碗鸡汤，“这汤看着就十分美味，你尝尝看。” 她一日没用过饭，谢云骁只怕从昨日大长公主遇刺开始就水米不打牙了，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说好这场大婚是各区索取的合作，可这一刻，孟娇娇觉得自己十分适应谢云骁妻子这个身份。 她心底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嫁了过来，还能在此刻陪着他。 她拖着他的手，也没有任何不自在，只想着能给一点力量和支持也是好的。 一顿饭吃的沉默又压抑。 今晚上两人的洞房花烛夜，但大长公主命在旦夕，谁也不生出旖旎的心思。 谢云骁：“你在床上休息，我睡榻上。” 孟娇娇点点头，抱了一床被子放在窗边的榻上：“养好精神，明日咱们要欢欢喜喜的陪母亲用饭。” 谢云骁红着眼笑了笑：“你也累一天了，早点歇着吧。” 可谁又能真的睡的着呢？ 皇宫。 景阳帝看着面色苍白的儿子，愤怒道：“行刺当朝太子，那群刺客简直嚣张至极！朕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太子五官肖似景阳帝，唯独眼睛像赵皇后，所以总体上容貌比景阳帝要更胜一筹，对于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皇帝是喜欢的。 尤其几年不见，早些年的那些嫌隙早就过去了，如今见他身受重伤，是真心疼。 太子挣扎着起身：“儿臣听说大长公主也遇刺了，对方用的也是弓箭，儿臣怀疑他们和刺杀儿臣的是同一拨人。” 赵皇后惊呼出声：“难道因为谢世子带周太医救了你，所以那伙人才要报复他就刺杀了姑母？” “是儿臣害了大长公主，儿臣对不住谢云骁。”太子红了眼睛，“今天明明应该是他的好日子，却偏偏因为儿臣要遭受噬心之痛。” 景阳帝心情复杂，安抚太子：“这也只是你的猜测，也许是草原人为了报复谢云骁动的手，你、不要将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赵皇后沉声道：“不管是因为太子还是草原人，谢世子都是为了皇家，为了庆国才遭遇这等事情。皇上日后可要念着谢世子的好才是。” 景阳帝神色不自在：“朕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好的。” “既一直知道，以后若再有人朝堂诋毁谢世子，或是哪些不长眼的东西克扣谢世子的军饷粮草，皇上可要为他撑腰。”赵皇后咬牙，“姑母若真去了，以后可没人给世子筹措粮草了。” 赵皇后这话跟直接在皇帝的脸上踩没什么区别了。 她是真生气啊！ 她很喜欢大长公主，可现在大长公主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要丢了性命，她一辈子都要良心不安了。 第249章 为谢云骁讨封赏 “且不说当年谢驸马谋反是否确有此事，只说大长公主这些年为朝廷分忧，谢世子驻守黄兰城数年奋勇杀敌的功劳，皇帝也该看看他们的好。” “京城对他们母子指手画脚的人的，有几个舍得自家子侄在上战场的？若不是因为太子、不是因为庆国，谁会来刺杀长年在山上念经的大长公主？” 赵皇后哽咽出声，身形摇摇欲坠。 这些年太子不在宫中，她一直在宫中十分安稳，即便瑜贵妃屡次挑衅，她会以牙还牙的还击回去，却从不曾如此动怒。 宋煜闭上眼睛：“儿臣亏欠云骁太多了。” 景阳帝原本对谢云骁有两分愧疚，这会儿也变成了七分。 “朕已经将宫里最好的药材和太医都派过去了，可姑母现在的情况已经非人力所能左右的。除了抓到刺客为姑母报仇，朕还能做什么？” 太子刚要开口，赵皇后冲着他微微摇头，她起身走到皇帝面前，跪在地上以额触地。 “太子这些年虽然在臣妾的父亲身边，可臣妾依旧日夜挂念。如今大长公主命在旦夕，最担心的定然也是自己的儿子。臣妾求皇上多疼世子一些，也让大长公主可以走的安心。” 皇帝面色沉沉：“谢云骁已经掌管着黄兰城驻军，你还想让朕如何疼他？” “给谢云骁奉赏，不要再因谢驸马的事情怀疑他。”赵皇后抬起头，一字一顿，“若大长公主走的不安心，皇上您就能安心吗？” 封赏？什么样的封赏才能安一个将死之人的心？ 景阳帝面色难看的盯着赵皇后：“朕倒不知道皇后竟如此看中大长公主母子。” 赵皇后抬起头，已是满脸眼泪：“臣妾出身将门，并不是在京城中长大的。后来先皇将臣妾指给了当时尚是王爷的皇上，臣妾十分欢喜，可心里也惶恐不安。” 景阳帝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皇后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年岁渐长还收敛了一些。当初在潜邸，她可是亲自出手将一个挑衅她的王府侍妾扔进了湖里。 他竟不知道她也曾惶恐不安过。 赵皇后拭去眼泪，轻声道：“臣妾初入京城被京中贵女嘲讽，她们嘲笑臣女行为粗鄙不懂规矩……有时候女子之间机锋比真刀真枪还要伤人。” 她苦笑一声：“即便是瑜贵妃，当年身为太傅嫡女也是看不上臣妾的。她这些年一直跟臣妾别苗头，除了为了自己的儿子，也是觉的臣妾不配这皇后之位。” “胡说！你是先皇钦定的王妃朕亲封的皇后，你若不配谁还配？”景阳帝上前将人扶起来，拍了拍赵皇后的手，“说大长公主呢，怎的还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赵皇后顺势起身，“有一次臣妾被人刁难，是大长公主帮臣妾解了围。大长公主还特意带臣妾出席了几次宴会，给臣妾撑腰。当时臣妾觉得大长公主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一样……先皇最宠爱的妹妹竟然愿意帮臣妾一个从南疆回来的武将之女……” 景阳帝也隐约记起当初大长公主的确带着待字闺中的赵皇后进出过皇宫几次。 “既有这份情意在，后来怎的疏远了下来？” 赵皇后苦笑：“若皇上还是王爷，臣妾是王妃，和大长公主往来自然不会有什么。可您做了皇上，臣妾做了皇后。后宫深深，大长公主又和谢家定了亲，为避嫌，咱们也不好再往来了。” 景阳帝佯装生气：“朕还能怀疑你们不成？” “皇上心胸坦荡自不会怀疑什么，可架不住流言蜚语啊，臣妾也不想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跟皇上生分，所以后来就不怎么往来了。如今臣妾夫婿在侧，儿子也回来了。可当初明艳尊贵的大长公主失了夫君，自己也命不久矣……物伤同类，臣妾心里难过。” 景阳帝也有些动容：“姑母是父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又因年纪差的多，差不多是当作自己的女儿养大的。” 那个时候的大长公主当真是庆国最璀璨的明珠，而如今，这明珠也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景阳帝一时也有些动容，他拍了拍太子的手：“好好照看太子，朕会认真考虑你的话。” “若幸得皇上垂怜，臣妾先替大长公主谢过皇上了。”赵皇后抿了抿了嘴唇，“皇上要快着些，大长公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景阳帝深深看了一眼赵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朕走了。” 第250章 救命稻草 赵皇后亲自将皇帝送到宫门口，又安排了身边人在外面守着，这才转身进了内殿，虽依旧眼睛红红的，可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凄然。 宋煜：“母亲和大长公主的交情并没有您说的那么多，您刚刚为何要那般说？” 赵皇后给太子掖了掖被子，轻声道：“你父皇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早已经看不到别人的苦和痛，但他又自诩不是冷酷的人，所以母后总要为他铺好台阶。再者，母后所求也是大长公主和谢世子应得的。” “母后是因为儿臣所才想为大长公主和谢云骁说话？您也觉得大长公主被儿臣连累了？” 赵皇后摇头：“在没抓到刺客之前，做这些猜测没什么用。母后帮他们说话一是大长公主和谢世子都值得，二是……你和谢世子关系好，母后自然要帮着他们。” 想到大长公主让人送进宫里的消息，赵皇后幽幽叹了口气。 宋煜拉住赵皇后的手：“当年儿子执意妄为惹怒了父皇，数年不得回宫，这些年苦了母后了。若儿臣一直在宫中……” “当年你坚持为谢驸马说话，母后也是不解，可你是我的儿子，母后相信你的选择。至于这些年你不在京城，却也是在你外祖父和亲舅舅身边，能避开宫里的浑水，母后觉得很好。” 赵皇后拍了拍他的手。 “你父皇年岁渐长，越发多疑起来，你若在京城难免也要被猜忌。从前皇上宠爱瑜贵妃疼爱三皇子，你看看现在又如何？他把你召回来，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母后日后会慢慢同你说清楚。” 宋煜点头，视线越过大殿门口落在外面黑漆漆的夜中。 大长公主府还未传来消息，但他知道谢云骁定是万分煎熬。 孟娇娇一夜无眠，谢云骁才一起身她就听到了，她立刻跟着坐了起来：“世子。” “我去看看母亲，你再睡会儿。”谢云骁声音沙哑，昏暗中孟娇娇看到他穿上了外袍。 孟娇娇从床上下来，叫青黛进来点灯，她这才看清谢云骁眼底的暗青色，眼窝都陷下去了不少。 “母亲定然愿意看世子意气风发的模样，我帮世子打理一下吧。”孟娇娇拉着谢云骁让他坐在梳妆镜前，亲自拧了热乎乎的帕子敷在他的脸上。 她刚要拿下来却被谢云骁阻止了，他捂住帕子许久没动，孟娇娇一只手搭在谢云骁肩上，安静的等着他。 一直等热帕子变成了凉的，谢云骁才松手让孟娇娇取走了帕子。 孟娇娇用脂粉掩了谢云骁脸上的憔悴，又仔细修饰了眉峰，谢云骁整个人顿时有了神采，瞧着恢复了之前七八分的风姿。 孟娇娇看过谢云骁的衣服，让青黛取了一套宝蓝色的衣衫，在谢云骁身上比了比：“你穿这个颜色好看。” 谢云骁眉眼低垂，看着散着长发的孟娇娇帮他打理，她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可做的每一件事却又无不是在安慰他。 她像是他溺水时刻的一根救命稻草，让他不至于淹没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小厨房温着汤，世子先用一小碗，容我梳好妆，咱们一起去给母亲请安。” 孟娇娇浅浅笑着，平静的好像大长公主并不曾遇刺一般，让谢云骁有一瞬间怀疑之前种种的都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安静的坐在一旁，即便是假的，他也贪恋这一刻的宁静。 青黛手脚麻利的帮孟娇娇梳妆打扮，孟娇娇依旧选了一件红色的衣服，很符合她新嫁娘的身份，看着艳丽又喜庆，和谢云骁站在一起，任谁都要夸一句郎才女貌。 谢云骁怔怔的看着孟娇娇，她真好看。 他开口道：“母亲看到你，定然会很高兴。” 看到谢云骁吃了东西，孟娇娇也快速用了些热汤，两人这才一起去大长公主的院子。 大长公主府里的下人不多，能留下来的都是老人，谢云骁和孟娇娇过去的时候，府中下人已经全部侯在大长公主院子外面。 看到谢云骁和孟娇娇过来，这些人自动让出一条路。 无边无际的哀伤笼于他们头顶上方。 孟娇娇握紧了谢云骁的手，谢云骁看了看她，两人一起进去。 进了屋子，他们惊讶的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大长公主已经梳洗好，这会儿正神采奕奕的坐在桌前，看到他们过来眼前一亮，笑道：“果然是一对璧人。快过来吃饭，这些可都是苏嬷嬷的拿手好菜，轻易不做给人吃的。” 苏嬷嬷笑道：“只要殿下喜欢，奴婢以后日日做给殿下吃。” “你也坐下吧，站了一辈子不累吗？”大长公主伸手拉她的手，苏嬷嬷顺从的挨着大长公主坐下了，“奴婢都听殿下的。” 谢云骁挨着大长公主入座，孟娇娇挨着谢云骁。 第251章 弥留之际 大长公主给孟娇娇夹菜，给谢云骁夹菜，她自己也跟着吃了不少。 谢云骁心底生出奢望来，果然是他的一场噩梦吗？他的母亲并未受伤，她一直都好好的呢。 孟娇娇笑语晏晏：“苏嬷嬷如此好手艺，以后儿媳和世子可有口福了。” “以后就让她伺候你，想吃什么都让她做。”大长公主眼神爱恋的看着谢云骁，声音越发的温柔了，“我走后，你也不必太难过。我已陪了你许多年，现在也该去陪陪你父亲了。他已经等了我许多年，怕是等着急了。” 谢云骁拼命压住想要掉眼泪的冲动，握住大长公主的手笑道：“自小儿子就觉得母亲和父亲感情更好一些，现在看果然如此。” “芸娘你瞧瞧，这都成亲做别人夫君的人了，竟然还吃他父亲的醋呢？”大长公主伸手抚上谢云骁的头发，含笑，“我儿长得好看。” 孟娇娇凑趣儿：“世子容貌随了母亲，自然好看。儿媳站在他身侧都要自惭形秽了。” 大长公主笑起来，视线在两人脸上徘徊，脸上露出向往来：“你们长得都好看，以后的孩儿定然是极乖巧伶俐的。芸娘，将我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苏嬷嬷擦了擦眼睛，起身捧了一个匣子过来打开给谢云骁和孟娇娇看：“这是殿下留给世子和世世子妃以后孩儿的东西，好让孩子知道他们的祖母很喜欢他们。” 孟娇娇喉头一哽，很快又笑着将东西接了过来：“这样的好东西儿媳先帮您的孙儿孙女们保管者，若他们日后调皮，我可会自己昧下的。” “你若舍得就只管昧下。”大长公主顿了顿，眼神贪恋的看着孟娇娇最后视线停在谢云骁的脸上，“骁儿，你扶母亲去床上躺一躺。” 除了大长公主之外，谢云骁和孟娇娇苏嬷嬷三人都是变了脸色，再看大长公主，果然刚刚精神很好的人这会儿就跟风干了的花似的，眼睛也已经黯然无光。 谢云骁压住泪意，轻声道：“儿子抱母亲过去。” “好。” 谢云骁将大长公主抱起，一步一步朝着床榻走去，他将大长公主轻轻放在床上，又扯了被子给她盖上。 他则顺势跪在床前，握住了大长公主的手：“母亲，我一直都在。” “我死后，皇上也许会以丁忧之名留在京中，你不要着急。积蓄了力量的箭才能射向更远的地方……儿啊，你要忍耐。” “母亲放心，儿子都记得。” “日后若再上战场也时刻记得家中妻儿，要护好自己啊。” 一句一句一字一字，都是慈母临终前的殷殷叮咛和不舍。 苏嬷嬷急匆匆进来，轻声道：“世子，皇上身边的公公来圣旨” 大长公主轻笑了一声，拍了拍谢云骁的手：“别担心，是好事儿。” 苏嬷嬷将传旨太监引了进来，传旨太监看到大长公主面若金纸也吓了一跳，丝毫不敢耽误，赶忙拿出圣旨：“皇上口谕，谢世子戍边多年，实乃庆国不可或缺的良将，特赐封为忠勇侯，另赏免死金牌一块。” 第252章 大长公主身死 谢云骁跪下接旨，冲着皇宫的方向磕头：“微臣谢皇上隆恩。” 大公主奄奄一息，小太监也不好说恭喜的话，只道：“皇上一直惦记世子和大长公主，让大长公主莫要着急好生休养，奴才还要回去复旨就先回宫去了。” “有劳公公。” 苏嬷嬷将人送出去，谢云骁将代表侯爷身份的宝册和免死金牌一起捧到了大长公主床头，笑：“母亲真厉害。” 他清楚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不是他母亲做了什么安排，一向吝啬多疑的皇帝怎舍得给他赐下这等丰厚的赏赐。 大长公主也很满意，含笑：“有了这些，你在京中也多一层庇护。骁儿，你和娇娇要好好的……” 纤细的手指从谢云骁脸上滑落下来，大长公主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来。 谢云骁失声：“母亲！”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捧着大长公主的手将自己的脸埋下去，像一只受伤的猛兽，呜咽出声。 孟娇娇跪在谢云骁身后，没有安慰没有劝阻，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掉，脑子里都是她认识大长公主以来的一幕幕。 那么好的大长公主，死了。 苏嬷嬷送走小太监回来，就听到谢云骁的哭声，她膝盖一软险些直接摔在地上。她用力擦了擦眼睛，撑着叫来早就候着的管家：“布置起来吧。” 昨日还是满院喜庆的大红色，今日就是白花花一片了。 大长公主身份贵重，身死先要报去宫里，京城中的文武官员都要前来吊唁，所以府中的灵堂也要搭起来。 人已经死了，周太医将留在大长公主体内的半截箭矢拔了出来，苏嬷嬷和孟娇娇一起给大长公主梳洗更衣。 大长公主穿着符合自己身份的服饰，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了胭脂的面色红润自然，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一切准备好了，谢云骁哑声道：“将母亲移去灵堂。”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大长公主遇刺的事情，但谁都没想到她竟然能撑过谢云骁成亲，如今人死了的消息传开，倒是没有多意外。 依照规矩，宋玉芙和裴玄也要去祭拜大长公主，两人换了素色的衣服前往大长公主府。 下了马车，看着大长公主府门口悬挂的白灯笼，宋玉芙勾了勾嘴角，大长公主几次让她难堪，如今终于死了。 裴玄压低了声音：“今日人来人往，你收敛着些。” 宋玉芙看了他一眼，讥讽道：“与其说我驸马不如提醒自己，毕竟你马上就要见到孟娇娇了。” 跟一个长得和孟娇娇像似的女人勾搭成奸，真以为没人能看出他的心思？ 裴玄脸色难看，倒是像极真心哀痛大长公主的离世。 有人祭拜，谢云骁和孟娇娇跪在灵堂还礼，等到宋玉芙和裴玄的时候亦是如此。 本来嘛，大长公主离世，有人祭奠，谢云骁孟娇娇还礼之后，他们离开就可以了。可宋玉芙看着孟娇娇即便一身孝服也依旧格外俏丽的脸，她脑子里就出现了那天晚上那个女人的那双眼睛。 她忍不住道：“孟氏你八字是不是不太好？怎的走哪儿哪儿死人？” 灵堂本就安静，祭拜完要走的和准备祭拜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这两日私下里不是没有人说这话，可如今宋玉芙在大长公主的灵堂上堂而皇之的提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想而知，明日这话就一定会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而孟娇娇名声也会在各种议论中尽毁。 谢云骁眼神冰冷的盯着宋玉芙，宋玉芙后背一凉，按照她谨慎的性子应当立刻闭嘴离开，可这会儿也不知道什么心思作祟，她心中生出强烈的逆反。 她偏不走。 “从前以为世子至孝，如今为了一个孟娇娇竟然什么都顾不得了，如此看来从前传言多有不实啊。” 裴玄皱眉，不赞同的看着宋玉芙，在大长公主的灵堂上找谢云骁的麻烦，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没看到周围来往官员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公主，我们祭拜完大长公主也尽了心，该回去了。” 宋玉芙也怕真激怒了谢云骁，顺着裴玄转身向外走。 孟娇娇忽然出声叫住他们：“慢着。” 第253章 她给裴玄这个 机会 孟娇娇本没想在大长公主的灵堂上说什么，可宋玉芙如此咄咄逼人，若真让他们这样走了，明日名声受损的不只是她，就连谢云骁也要饱受非议。 若真那样，大长公主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孟娇娇站起身，走到宋玉芙面前，宋玉芙看了她一眼讥笑：“你……” 她话还没说完，孟娇娇的巴掌已经落在了她脸上，耳光清脆悦耳，震惊了现场所有人。 在宋玉芙眼里，孟娇娇一直那个身份卑贱的商女，即便屡屡在她手里吃亏，她也没真的将孟娇娇放在跟自己一样的位置上。 可偏偏这么一个人，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她的脸！ 宋玉芙大怒，甩手就要打回去，却被孟娇娇一把抓住手腕，宋玉芙顿时觉的自己手骨要断掉了似的，她一脸震惊，完全没想到孟娇娇竟有这样大的力气。 孟娇娇虽然不是练武的材料，但身为柳明月最宠爱的弟子，该有的力气还是有的。 挣脱不得，宋玉芙眼神阴翳：“难道我说的不对？你克死自己的父母兄长，嫁给谢云骁，大长公主立刻遇到刺客……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命太硬？” 孟娇娇盯着她：“按照你的说法，衡阳公主你和裴驸马怎的没死在草原上？还有裴家一门又怎么活的这么好？” 众人被宋玉芙带走的思路瞬间回来。 是啊，当初裴玄可是跟孟娇娇成亲之后才去送亲的，而裴玄和宋玉芙媾和在一起的时候，孟娇娇的身份还是裴玄的妻子。 孟娇娇若真是命硬，也应该先克死裴玄再克死裴玄的父母兄弟，最后发一把力捎带着把衡阳公主也弄死。 可裴玄和衡阳公主平安回来了，裴玄的父母兄弟也活的好好的。 孟娇娇冷声道：“反而是你们两位回来之后，裴家的日子一日不日一日。裴家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竟被不入流的商户上门讨债……实在是不体面。” “你……” “还有，衡阳公主你嫁进裴家之前，裴家人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又过的是什么日子？不说过的体面不体面，如今是连阖家团圆都做不到了，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呢。” 裴玄脸色难看起来，他知道孟娇娇是在挑拨，可还是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去想。 宋玉芙嫁给他之前，裴家被搭理的井井有条，他母亲每日用着燕窝父亲每日饮着上好的云雾茶，二弟做生意，三弟在国子监读书。 那个时候他还是前途无量的中书侍郎。 可现在呢，他父亲被送去乡下避难，母亲整日埋怨日子煎熬，二弟两口子见了他爱答不理的，老三更是被国子监开除整日在家醉生梦死。 就是他也是因为宋玉芙的牵连被一贬再贬。 如今，裴家已经俨然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孟娇娇将裴玄的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越是自私的人越要为自己的无能和过错找理由，如果能将过错尽数推到别人身上那就更好了。 她给裴玄这个机会。 “衡阳公主曾说可保边关十年无忧，可怎你回来不久边关就重燃战火？还是说只有衡阳公主你留在草原才有这个作用，回来之后就能祸害庆国百姓了？” 宋玉芙脸色骤变：“你闭嘴！休要胡说八道！” 这话若是传入到皇帝耳朵里，她还能活？ 孟娇娇红唇轻启：“若不是如此，你如何解释祭拜太庙被雷劈的事情？说不得这就是一个警告呢？皇上顾念父女之情不忍苛责，衡阳公主也该有些自知之明才是。” “你住口！你给我住口！”衡阳公主简直气疯了，心中后悔不该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和孟娇娇对上。 谢云骁站在孟娇娇身后，补上最后一刀子：“若我是衡阳公主，必再去草原，一人之力可抵千军万马，也只有衡阳公主这样的人物能做到了。” 草原来求亲，宋玉芙很合适。 宋玉芙面色惨白，今日的话一定会传入宫里的，一定会的！ 她完了！ 如果她再被送去草原，草原上的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狠狠瞪了一眼孟娇娇，踉跄着匆匆离开，裴玄也狼狈跟了出去。 孟娇娇冲着众人行礼：“让诸位见笑了，母亲慈爱正直，必不愿看我和世子被人如此欺辱。” “你这样做是对的。”临安王妃从外面进来，看着大长公主的棺木脸上尽是哀痛，“她生前就喜欢你，绝不愿意看你被人欺负。你能立住，大长公主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临安王妃给大长公主上了香，拉着孟娇娇的手又看向谢云骁：“我不过回了娘家一趟，就跟你母亲阴阳两隔了。我也算是你们的长辈了，日后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来找我。” 第254章 动了心 孟娇娇和谢云骁跪下答礼，临安王妃一手一个将人扶了起来：“康泰郡主病的起不来床，知道你母亲的事情也是在家中大哭。我们三个关系最好，没想到你母亲早早的走了。” 谢云骁红了眼睛：“多谢王妃送母亲一程，康泰郡主那边还要您安抚。若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不愿意郡主为她损了身体。” 临安王妃拍了拍他胳膊，扶着侍女的手离开了。 大长公主灵堂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扬开了，景阳帝听到这话的时候正在瑜贵妃的宫里。 瑜贵妃嗤笑：“这孟娇娇倒是伶牙俐齿，三言两语的就把过错全归到了衡阳公主身上。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她不过是有个公主的封号，就欺辱起真正的金枝玉叶，皇上可不能纵容此风。” 景阳帝：“你觉得孟娇娇是在胡说？” “那是自然，再怎么样，衡阳也是的皇上的女儿，臣妾是站在皇上这边的，自然要帮着自家孩子说话。” 前段时间，瑜贵妃已经不怎么看得上屡次出岔子的宋玉芙了，可现在太子回来了，皇上的态度明显是看重东宫。 她已经打听到昨日皇上从东宫出去之后就派人去了大长公主府，还给了不轻的赏赐，可见皇后和太子已经拉拢到了谢云骁。 因此现在瑜贵妃生不愿意放过这个可以帮宋玉芙拉踩谢云骁和孟娇娇的机会。 最好以后宋玉芙和孟娇娇谢云骁打的不可开交…… “皇上，血浓于水啊。” 景阳帝看着她：“既如此，太子受伤，你怎的一句也没过问？” 瑜贵妃愣住，向来灵活的脑子有瞬间的呆滞，对上皇帝的眼神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臣妾、臣妾自然也是担心太子的，只是皇后娘娘向来看不惯臣妾，只怕臣妾真的送东西过去，才让皇后不安心呢。” 景阳帝却想起皇后在东宫的话，从前瑜贵妃很是看不上皇后的出身，还多次出言挤兑。若不是大长公主帮忙，依照赵皇后的火爆脾气指不定要吃多少亏。 他派去大长公主府的人回报，的的确确是宋玉芙先说孟氏克死了大长公主，孟娇娇这才反击的。可瑜贵妃现在上来就指责孟氏，难道还记恨着当年大长公主帮着皇后？ 景阳帝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再看瑜贵妃，虽然很多时候娇俏可人，说话也知道顺着他，可到底是比不得皇后直爽。 久久没得到回应，瑜贵妃心里不安，笑道：“皇上在想什么？怎的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臣妾？” “朕觉得孟氏的话有些道理，若衡阳当真有那等能耐，去祸害草原倒不失是一个法子，贵妃觉得呢？” 瑜贵妃惊讶：“衡阳公主已经嫁人了啊，再者她已经和亲过一次，怎么轮也轮不到她了啊。” “若当真能为庆国百姓挣得数年安稳，也是她身为公主的担当和责任。” 瑜贵妃心惊皇上竟然真的把孟娇娇的话听了进去，她倒不是惋惜宋玉芙，只是想着自己刚刚帮宋玉芙说话，皇上却反着来帮孟娇娇，这是何意啊？ 她挤出一抹笑：“臣妾愚钝，可琢磨不透这些事情。” 景阳帝看着她：“朕倒觉得你很聪明，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 瑜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