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马甲碾压修真界》 1 第一章 别熬夜,会穿越的! 如果还能重来一次,面对过去的自己,梅拥雪一定会大声说出那七个字。 ——别熬夜,会穿越的! 如果早知道,熬夜游戏直播的后果是猝死后穿越到荒郊野外,梅拥雪宁愿放粉丝们鸽子。 并且早点做体检。 最重要的,她会把电脑硬盘和手机浏览记录清空! 而现在,梅拥雪只能震惊地看着水中陌生的倒影,以及额头上那道血肉翻卷、隐约可见森森白骨的可怕伤口。 三分钟零十七秒前。 梅拥雪慢慢地睁开眼睛,晕眩感扑面而来,像是一群疯狂撞击玻璃的自杀式飞鸽,脑袋也疼得像是要裂开。 以10为满值,当前疼痛程度至少也是6.5级。 压下喉口一阵阵翻涌而上的恶心感,梅拥雪勉强把自己从地上支撑了起来。 这是……哪儿啊? 蓝天、白云、碧草地,宁静壮美的风景堪比一幅画卷,徐徐地向梅拥雪展开。 清风柔和地拂过面颊,溪流的涓涓流淌声像风铃般悦耳,就连天上飞过的一群大雁也…… 不对,谁家大雁这么飞啊。 晃了晃晕出残影的脑子,梅拥雪揉揉眼睛,有些踉跄地站起,不可置信地往“大雁群”飞舞的方向走了两步。 只见这群在空中南飞的物体,不断地变换队形,一会儿飞出个“老”字,一会儿又飞出个“子”字。 苍穹如幕,以身作笔,靠着狂气的队形排列,他们硬是飞出了一股横冲直撞、谁也不服、要与太阳肩并肩的煞气。 梅拥雪:“……” 见鬼,这根本不是大雁。 这是一群脚踩飞剑、行动成谜的人类! 梅拥雪怔然看向那群飞舞的人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啊,伤口好疼,头也好晕,眼睛发花,可能已经出现幻觉了。 安详地闭上眼睛,梅拥雪双手合十,面带恍惚的微笑,仿佛精神已经进入西方极乐世界。 一定是她刚才睁眼的方式不对。 过了几秒钟,梅拥雪梅拥雪睫毛微颤,试探性地再次张开眼睛。 只见—— 那群不明人物依然在天上飞。 这次,他们朝着更远的南方飞去,并且开始试图集合摆出一个“日”字。 梅拥雪:“……” 不忍心再多看一眼,梅拥雪表情奇妙地收回目光,扶住自己的脑袋,也一并扶住自己饱受冲击的世界观。 她记忆里的最后时刻,作为游戏主播的自己,在熬夜直播一款种田建设游戏时,忽然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睛,就已经来到这个……行事风格非常抽象的世界。 脑袋依旧疼得厉害,触摸额角的手指还有些湿乎乎的,梅拥雪一开始以为是冷汗,就随手擦了一把。 谁知那温热的液体竟然越擦越多,新鲜而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也从额前火焰般地炸开。 与此同时,一行温热的鲜血十分适时地从额头流下,把浓密卷翘的睫毛打湿,一簇簇地粘结起来。 和睫毛一起被染红的,还有梅拥雪右眼的半个角膜。于是,梅拥雪眼中所见的世界,就被物理添加了一层血色的恐怖游戏滤镜。 梅拥雪:“……” 她火速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条小溪,并在溪水中照见了那张鲜血淋漓的狼狈面容。 伤口像是一张咧开微笑的裂口嘴巴,血肉撕裂,白骨森森,血腥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端,光是看着就足以引发幻痛。 但作为伤者,梅拥雪望着小溪,却并没有龇牙咧嘴地尖叫或者哭泣。 沉默了半秒钟左右,她缓缓抬起手,动作有些生疏地解下头上的发带,牢牢扎在额头上,进行了一番简易的止血包扎。 溪水倒映出的面孔绮艳瑰丽,是典型的浓颜系,如果放在现代,想必能进娱乐圈博个208w的日薪。 但那并不是梅拥雪记忆中的、属于她自己的脸。 她真的穿越了。 方才看见天上飞行的人类时,她心情还充满了不真实的飘忽感。 直到此刻,一张崭新而美丽的、却又陌生得令人心惊的脸庞刺入视线,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像是汹涌翻滚的山雾一样,不容抗拒地把梅拥雪淹没当中。 看着溪水中的倒影,梅拥雪隔着发带摸了摸伤口:新洇出的鲜血已经把纯白的发带染红了一片,原本好好的一张法国国旗,眨眼间就变成了日式膏药旗。 梅拥雪:“……” 噫,这什么八嘎大佐风。 嫌弃地看了两眼,梅拥雪还是没能忍住,蘸着自己的血在发带上随手勾勒了几笔,把椭圆型的血斑改画成一只翘着尾巴的锦鲤,算是给自己这开局见血的穿越生活讨个好彩头。 完成了这幅简笔画作以后,梅拥雪撑着膝盖站起来,最后一次按了按新鲜作痛的伤口,同时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前世的时候,额头上就有个疤,形状像花生。 从伤口深度判断,她这辈子的脑门儿上多半也要留疤了,图案估计是个菱角。 这该叫什么,两辈俱伤定律吗? 别人都是娘胎里自带的龙命凤命,说出去响亮得很。怎么到了梅拥雪这儿,一下子变成天生哈利波特命了? 伤口很痛,脑袋很晕,平衡还有点找不准,但疼痛程度似乎已经减弱了些。 趁着状态缓和,梅拥雪摇摇晃晃地站稳身体,然后毫不犹豫,拔腿就走。 如果不是她穿过来,原主会一直血流满面地躺在野外。 梅拥雪稍微代入了一下这场面,感觉此地八成是个抛尸现场。 而经常被杀的朋友都知道,诈尸以后不要留在案发地。 因为凶手随时可能去而复返。 为了避免原主的惨案再次发生,梅拥雪顽强地迈出脚步,身残志坚地拖动着自己还有些沉重的身体,朝着南方走去。 目前为止,梅拥雪对这个陌生的奇异世界一无所知,比起独自探索,她更倾向于前往有人扎堆的地方。 而南方,正是刚才那群“老子日”们离开的方向。 一般来讲,只要不发生意外,没有什么能打破梅拥雪定好的计划。 除非…… 除非一声轻轻的、幽幽的、带着一丝淡淡凉意的呼唤,仿佛催命般在梅拥雪的背后响起。 这声音听起来颇为意外,仿佛惊讶于此时此地,竟然能看见这个状态的梅拥雪似的。 “……又见面了,道友?” 梅拥雪猛地刹住脚步。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突然出现,而且似乎还认识原主。 莫非正是凶手本人吗?! 霎时之间,幽暗阴冷的危机感,宛如根根芒刺,轻扎着梅拥雪的后颈。 在擂鼓声般的心跳里,梅拥雪的身体仿佛自带肌肉记忆,促使她把手伸进袖子里,无声地握住一柄袖中银锥,同时骤然转身—— 只见三步之外,一个温文尔雅的青衫书生垂袖而立。 男人容貌清隽淡雅,神清骨秀,俊雅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江南雨巷般婉约的水气,宛如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人物。一袭青袍幽逸淡远,让人联想到拂过深谷的一缕清风。 他像是沐风舞雩中青衫卿相、江湖细雨里的公子书生。 相见的一刹那,男人凝视着梅拥雪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奇怪神色,又冰消雪融般转眼消逝。 青衫书生看了看梅拥雪画着蘸血锦鲤的额头,爽朗亲切地微笑起来。 “碧血不及锦鲤色,却把颅门做龙门。道友还真是……好意趣、好雅兴啊。” 梅拥雪停顿两秒,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别看青袍客话说的文雅,但翻译一下内容,不就是“脑子是个好东西,没想到你竟然用来养鱼”吗? 好好一个美男子,怎么一见面就开嘲讽的! 梅拥雪眼角一跳:“一般般,不比阁下这身打扮,绿得清新脱俗、浑然天成了。” 既然对方用玩笑开场,梅拥雪就同样以玩笑回敬。 正好,借着对方的反应,让她看看原主和这青衫客之间的关系。 青衫书生微微恍神,似乎对梅拥雪的回答始料不及似的。 咦,难道原主是个木讷冷淡的人?看长相不像啊。 但很快,青衫书生就重新露出微笑。 “看来,道友今天兴致颇高啊。” 说话之间,青衫男人轻易逼近梅拥雪身周。 甚至没看清对方如何动作,在梅拥雪眼中,男人仿佛只是随便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原本丈余的距离,就缩短到不足半尺! 梅拥雪下意识抽气,却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竹叶气息,从近在咫尺的青衫男人衣襟上飘来。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寒凉金属气味。 男人垂眼看向梅拥雪,颀长的淡青色身影带着一股无声而不容忽视的气势,压力似有若无一般,笼罩在梅拥雪的头顶。 “既然如此,关于那件事的线索,想必道友也准备好给我了?” 嗯?什么事情?什么线索? 梅拥雪慢慢将嘴唇扯平成一条直线。 原来如此。不是朋友,也不是仇敌,原主和青袍客之间,是基于利益交换的合伙伴关系。 可原主留下的记忆,比梅拥雪的支付宝余额还干净,她根本不知道原主向对方承诺了什么消息。 飞快瞥了青衫书生一眼,梅拥雪发现,对方已经把手掌无声地探进袖底,恍若无意般露出其中暗藏的一线寒光。 那丝银芒冰冷而锐利,像是无声的催促,也像是无需开口的一句威胁。 梅拥雪当机立断,清了清嗓子,用出一招拖字诀。 “这个嘛,关于那件事的线索,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们都知道,这个问题很复杂,其实一点也不简单。如果能投入更多的精力,就会有更多的精力来处理这件事。一旦忽视了里面隐藏的关键问题,就找不到问题的关键……” 大概是从来没听过这么标准的领导开会废话文学,男人顿了一下,原本蓄势待发的动作生生卡住。 “你……” 话音未落,不知道从谁的袖口里,一张素白的纸笺忽然打着旋飘飘落下。 梅拥雪甚至没看清青衫书生如何动作,薄薄的宣纸就已被夹在他修长如白玉般的两指之间。男人捻起字条,飞快地扫了一眼,浓黑的眉头便微微皱起。 他把有字的那一面朝向梅拥雪,轻轻抖了两下。 “你的东西?” 可能是原主身上的信件,不知能不能拿来做个文章。 梅拥雪一边想着,一边抬起眼睛。 然而,在看清字条上的内容时,她的瞳孔却蓦然一缩,整个人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 等等,怎么会是这个! 纸面上落下的文字,怎么会是阿拉伯数字和拼音! 在这个古色古香、背景明显是修真界的世界观下,梅拥雪刚刚穿越不到半个小时,就看见了一张用拼音写成的字条! 青衫男人也注意到梅拥雪不同寻常的反应,他眼眸微眯,若有所思道:“确实是道友的东西?看起来,还是很重要的东西?” “是吗,那……” 一边说着,青衫男人手腕微提。 梅拥雪心中一紧,以为对方要把信件扣做信质。 但下一秒钟,男人屈指一弹,那张信笺像个小风筝一般,飘飘地飞向梅拥雪怀里。 “既然是道友的东西,自当物归原主。” 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梅拥雪匆匆道了声谢,抓起信纸飞快地阅读起来。 这具身体或许也是个修士,自带修为,头脑也更加清明灵活。 证据就是,梅拥雪只花了从前在现代所需的三分之一的时间,读的还是已经不太适应的拼音,却依然完整记忆住了字条上的所有内容。 纸条上的字迹有些凌乱,字母和字母之间的折角也过于尖锐,看起来像是匆匆写就。 【你好,未来的我、失忆的我、亲爱的我自己: 我能预料到你的茫然,所以特意留下这张字条。 为了帮你更快适应新的生活,先说一件不太重要的小事情吧。 你是否还以为自己是半路穿越? 但其实你是胎穿哦。 不过,这辈子你父母已逝,兄长也死得很惨,和上辈子一样,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加上你现在失忆,胎穿和身穿,其实都差不多。 也不用担心你没清空的3.2t硬盘资源和浏览记录会不会让你社死。 反正你都死了二十多年,就算上热搜,也早该上完了。 下面该说重要的事了。 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叫做寒天秘境。 四天之后,是离开秘境的日子,一定不要掉队,不然下次秘境开启,是在五十年后。 此外,我精心总结了三条守则,请务必牢记: 1.头疼的时候,吃一粒红色药丸。 2.只要不被发现真实身份,姜横云就永远可靠,值得你用性命信任。 3.秘境之行,咱们先定个小目标吧:杀了舞红绡。 祝你一路顺利,掌门人顶天立地! ——by你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从第一行顺着往下念,梅拥雪的眉心越蹙越紧。 等看到最后的三条守则时,她更是直接瞳孔地震。 梅拥雪上辈子的电脑硬盘资源确实有3.2t。 至于《掌门人顶天立地》,则是她穿越前直播的那款种田游戏。 拼音、阿拉伯数字、还有关于她个人信息的细节,都像是用来核实身份的验证码,以此让梅拥雪相信,写下字条的人确实是她自己。 但后半部分的内容是怎么回事啊? 寒天秘境在哪儿?什么叫头疼的毛病?姜横云是谁?舞红绡是谁?为什么一上来就要杀舞红绡啊? 之前的她写下这张字条的时候,确实预料到自己未来会失忆吧? 既然如此,重要信息就不能多说两句吗? 更要命的是,原来她一定不会想到,梅拥雪看到这封信时,正处于什么境遇中。 就在梅拥雪阅读字条的时候,青衫男人已经不知何时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利器:那竟是一把打造成竹枝形状的银色兵刃。 银色的竹节修长分明,末端握在他同样修长有力的指掌间。片片竹叶闪烁着锋利的冷光,森森的寒意仿佛连人的目光都能冰封。叶子边缘雪亮凉薄,每一道叶脉都是特殊设计过的血槽,叶子彼此高低错落,哪怕只是轻微擦过皮肉,也会当即激起一道或数道喷溅的殷红。 他将那根银色的竹枝举在眼前,轻微地转动着角度。 竹叶反射着阳光的影子,光斑恰好落在梅拥雪的两眼之间,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天边忽然有鹰隼妖兽振翅飞过,丢下一声啼鸣。 身为凶猛嗜血的食肉妖兽,它的叫声本身就是一种攻击前的试探,梅拥雪仅仅听了一声,胃袋里就翻涌起一股恶心感。 与此同时,青衫书生袖中寒芒骤然出鞘! 剑光冰冷,风声锐利,雪亮的剑光擦着梅拥雪的耳朵,如同骤然转向的流星电抹,在一声骤然响起的尖利唳叫声里直取飞鸟心脏! 刹那之间,铁灰色的游隼跌落在地,正好砸在梅拥雪的脚边。 它脖子歪在一旁,凶性腾腾的两只眼睛失去神采,鲜血从心口不断涌出,打湿了胸腹部的淡色羽毛。 而青衫书生慢条斯理地将寒光拢入袖中,耐心地看向梅拥雪。他笑容可掬,整个人仿佛化身大写的“友善”二字。 “道友的东西我原样奉还,道友想看信,我也等道友逐字读完。” “不知现在,我想要的那个线索,道友可以说了吗?” 梅拥雪不自觉地加快了呼吸,喉头也干涩地空咽了一下。 从对方的态度来看,他恐怕不会接受失忆这个解释。 既然如此…… 梅拥雪眼看着,那支被收入袖中把玩的锋利竹枝又要出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指向自己的方向。 字条上的内容如流水般划过她的脑海,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成型。 梅拥雪深深吸气:“关于那件事的线索,我可以告诉你。” 青袍客手腕一晃,寒芒毕露的竹枝改变了方向,尖锐冷厉的竹叶片片垂下,虚指地面。 “道友愿说,我自然洗耳恭听。” 暗自握了握拳,梅拥雪尽量保持镇定:“不过,你得先帮我做一件事。” 青袍客表情不变:“哦?” 此刻,男人分明还站在原地,姿态也没有变化,周围的气压却仿佛瞬间沉了下来。 太阳依旧在两人头顶洒落光明而温暖的阳光,梅拥雪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暖意,只有一片汗洇洇的寒凉之感,像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小虫子,从背后噬咬般铺开。 咬了一口舌尖让自己保持镇定,梅拥雪硬着头皮,讲出了刚才预备好的说辞。 “姜横云。我要见姜横云。” 她主动看向男人幽黑深邃的眼睛:“你护送我和姜横云汇合,我就告诉你那件事的线索。” 梅拥雪已知的信息太少,点又太寸,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既然过去的自己把“姜横云”单独列为一条线索,甚至把对方视作能用性命信任的对象,可见这个人一定很重要,或许还在某方面有特长之处。 如果把“杀死舞红绡”当做梅拥雪派发给自己的任务,那么姜横云就应该是她过去留给自己的绑定队友。 梅拥雪猜测,这位钦点的绑定队友一定知道点什么。 就算不知道,姜横云多半也愿意帮自己一把,斡旋一下眼前遇到的麻烦。 听了这话后,身为麻烦本烦的青衫男人表情莫测地看向梅拥雪。 与此同时,之前的那股有如实质的厚重气压,正缓缓从男人身上褪去。 男人目光微闪,似乎在听见“姜横云”这个名字起,他便陷入了某种衡量之间。 过了一会儿,他语气古怪地问道:“你认识姜横云?” 察觉到他声音中的动摇之意,梅拥雪心下一松。 “自然认识。我和他是过命之交。” 字条里的形容是“可以用性命信任”,四舍五入一下,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 “过命之交?” 重复了一遍这个形容,青衫人的语气愈发古怪。 “那么,我若是带你找到姜横云,你就肯将线索告知于我?” 梅拥雪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当然。” 青衫书生忽然挑了挑眉,定定地看向梅拥雪,好半天没有说话。 在这死寂一般的沉默中,梅拥雪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后退之际,只见青袍客冲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这男人明明俊朗隽秀、容颜俊美,笑容也温和可亲,但梅拥雪那股不祥的感觉却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危险。 下一秒钟,青衫男人谦和地朝梅拥雪轻轻躬身。 “说来也巧,在下正是姜横云。” “道友视我如过命之交,当真让在下受宠若惊了。” 姜横云自称受宠若惊,梅拥雪则直接惊了! 她不可置信地一连倒退两步,右眼皮疯狂跳动,心下一片冰凉。 将梅拥雪的反应尽数收归眼底,姜横云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他用见面以来最和蔼可亲的语气,问出了下面的问题。 “既然如此,关于那件事的线索,道友想必会说给在下这过命之交听吧?” “……” 一阵微风拂过,梅拥雪如同石雕木塑一般僵直在原地。 这一刻,梅拥雪听见锣鼓喧天,钟磬齐鸣,仿佛同时有一百零八支唢呐和铜钹奏响,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汹汹气势,在她脑海里热热闹闹地嗡鸣着。 姜横云朝梅拥雪走近一步,温良地把手掌在她眼前挥了挥。 “道友?道友?你有听见在下的问题吗?” “道友要找我,于是我便自己送上门来,难道道友不开心吗?” 梅拥雪面如石雕,一动不动。 就仿佛来自人世间的消息,再也无法动摇她分毫。 有些人,看起来好像活着,其实可能走了好一会儿了。 2 第二章 你看人真准 “也就是说,道友忽然失忆了。” “此地是何处不知道、自己修炼的功法是什么也答不上。” “更不会想起我收到信件后,当即连夜飞驰七千三百里,横跨铁索江、乌渡山,硬闯同气三连枝大阵,直挑魔音宗、魔行派、魔气阁三脉,抢在最后一息前夺走仅剩的一个进入寒天秘境的名额,只为了在此与阁下相会,拿到那个许诺给我的线索。” 姜横云凝视着梅拥雪,修长的手指轻敲银竹的竹节,淡粉色的指甲叩出不急不忙的节奏。 他柔声问道:“道友把这些事全都忘记了,是这样吗?” 尽管眼前的男人语气含笑,但梅拥雪敢用对方的满头秀发打赌,此人绝对已经起了杀心。 从情感上说,为了一个消息付出如此大代价,然后突然被告知,你想知道的事情已经浮云了,梅拥雪很同情对方。 但抛开事实不谈,姜横云自己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但凡他嘴巴不是那么严,稍微透漏点关于线索的具体细节,梅拥雪不就能现场给他编一个消息,把他糊弄过去了吗! 硬着头皮,梅拥雪摆出自己最正直、最诚恳的眼神,沉痛地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血色锦鲤。 “并非我有意消遣道友。我也料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人偷袭,更料不到自己再醒来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若说这事有什么罪魁祸首,也该是那个伤了我的人。在这件事上,我和姜道友你都是受害者啊。” 对于梅拥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答案,姜横云缓缓点头。 “道友言之十分有理。” 梅拥雪眼角猛地一抽:这厮虽然嘴上肯定,但他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可完全不是这么说的! 果然,下一秒钟,折节竹枝在姜横云指间缓缓捻动,反射出一片流转的金器锐光。他目光里带着一丝平静的估量,轻柔地落在梅拥雪脖颈处,恍若遗憾地轻叹一声。 “道友放心吧,姜某定会找出之前伤了你的人,好为你报仇雪恨。” 梅拥雪听着他的保证,半个身子都快麻了。 众所周知,一般需要雪恨的都是什么人? 多半都是死人啊! 感觉到命运的屠刀已经无声地压在自己的大动脉上,梅拥雪倒吸一口冷气,大声打断姜横云的宣判。 “等等等等!姜道友等一下。” “虽然我确实很多事都忘记了,但我还记得你的名字!” 姜横云点了下头:“嗯,那又如何?” 梅拥雪深吸一口气,主动上前两步,无视掉两人中间削铁如泥的锐利竹剑,一把牵住了对方流水般垂坠的淡青色衣袖。 她仰起头,拿出全部演技和求生欲,直视向姜横云的面孔。 目光相遇的一瞬,梅拥雪微不可查地一愣。 自见面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专注地打量对方,并且意识到他长得这么好看。 这男人生得十分文雅俊秀,浓眉若墨,唇瓣削薄,一双温柔含笑、捉摸不定的眼眸竟是淡琥珀色的,仿佛在融化的蜂蜜里调制了晨曦初升时最明媚的阳光,让人联想到玉石、玳瑁、碧玺等种种温润而坚硬的珠玑。 只看他温柔和煦的外表,有谁能想到此时姜横云正提起锋利的剑刃,警告性地轻轻抵在梅拥雪的肩窝? 恍神只有一瞬,肩头一点示威性的冰冷压力便令她清醒过来。 梅拥雪抿了抿唇,郑重地吐出之前在心底组织好的语言。 “即使我失忆了,也仍然记得你的名字。所以我觉得,要么,你是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要么,我们之间有一个我很看重的约定。”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肩头的剑刃似乎轻颤了一下,随后压在肌肤上的力量就多加了一分。 忽略掉肌肤上传来的淡淡刺痛,梅拥雪扬起眉头,嘴角勾起一个诚恳的微笑。 如果失忆是过去梅拥雪的决定,纸条是她留给自己的通关攻略,那么她好像知道,把姜横云留给自己的缘故是什么了。 紧盯着姜横云的眼睛,梅拥雪说出的每个字,都缓慢而清晰。 “我既然如此在意这个约定,就一定会履行到底。姜道友若想知道那个线索,何妨宽限我些时间,等我记忆恢复呢?” “道友若是不放心,怕我抵赖的话,可以在行动时把我带在身边啊。” 没错,梅拥雪现在越发确定了,这应该就是她把自己引向姜横云的理由。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大神,菜菜,捞捞。 寒天秘境危机四伏,随意飞过的一只鹰隼妖兽都力量非凡,暗中还可能潜藏着一个针对梅拥雪的敌人。 放现在的梅拥雪在里面自由探索,她很可能三分钟都活不过。 而姜横云,即使梅拥雪对修真界了解不多,也能看出来他实力非凡。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可以顺势对他发起组队邀请呢? 虽然他俩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债主和无力偿还债务人,比起成为绑定队友,更有可能形成物理意义上的“绑定”关系。 但那是梅拥雪先活下来以后,才能去考虑的下一步问题。 所以,姜横云会答应这个提议吗? 梅拥雪有些紧张地抿起嘴唇,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姜横云没有作声,也没有撤回那把抵住梅拥雪的竹剑,他凝视梅拥雪,眼神里带着很深的估量。 心跳声擂着胸前的皮肉,短短几秒的时间,在梅拥雪的感知里,仿佛被拉到无限长。 风吹拂过附近的幽林,枝条跳舞般柔韧地摆动,叶片摩擦出沙沙的声响,柔嫩的绿草散发出雨后新鲜的泥土气味,在这被人为制造出的静寂里,一片沾着露水的落花缓缓飘落,带着潮湿的水汽,轻柔地停留在女子鸦黑的鬓发上。 姜横云忽然阖眼轻笑了一下,笑容里似乎带着点自嘲。 没等梅拥雪想明白这个笑容的含义,贴着她肌肤的剑锋忽然动了。 竹枝剑顺势上扬,剑尖贴着梅拥雪的发丝抹过,挑落了那朵残红未褪的落英,顺势挽了个利落漂亮的剑花,收进姜横云的袖中。 下一秒,他神色如常地冲梅拥雪比了个“请”的手势,动作翩然优雅。 “是个好主意。既然如此,就劳烦道友和我同行一阵了。” *** 一开始就坦诚失忆的好处,就是接下来可以光明正大地问问题。 梅拥雪和姜横云一起踏上探索秘境的道路,同时旁侧敲击地打听着消息。 “我许诺过会告诉你的那条线索,究竟是关于什么的?”观察着姜横云的神色,梅拥雪抛出一种种可能,“法宝?地点?人物?还是某件事情的始末?” 姜横云淡淡地看了梅拥雪一眼,没有回答。 真正同行起来,梅拥雪才发现,这男人似乎没有那么爱笑。 他笑起来固然温柔可亲,但还是不笑的时候,周身气息更加松弛。 考虑到之前每次目睹姜横云微笑时,都会感觉到几丝让人皮肤刺痛的威胁气息。梅拥雪觉得,笑容这种东西,与其说是姜横云表达友好的方式,不如说这是他即将发动攻击的前摇动作。 “姜道友怎么不说话?” 姜横云果然说话了:“道友答应的线索呢?请立刻给我。” “咳,不是这种话……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梅拥雪沉寂了片刻,又不死心地挑起话题。 “你把线索相关的事提示我几句,或许我就想起来了呢?” 姜横云盯了梅拥雪一会儿,忽然又微笑起来。 “提示道友几句?” “对。” “给道友几个关键词?” “没错。” “然后让道友为我现场编出一些非常新鲜的消息?” 梅拥雪努力让自己的微笑不要显得太过心虚。 “这怎么会呢,在姜道友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姜横云情真意切:“在下觉得,你就是这样的人。” 梅拥雪无言,唯有敛气息声。 ——呵呵,你看人真准。 “好吧,线索的事不能说,那别的事可以聊聊吗?比如这是哪儿,你是谁,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对于梅拥雪不死心的打探,姜横云有选择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这里是寒天秘境。” 说完这句话,姜横云随手一指,竹剑寒芒从他袖中连珠般射出,炸开一旁的一棵苍虬盘结的高大树木。 等等,这是搞什么,杀树儆梅吗?姜横云在暗示她安静点? 粗壮的树干发出沉闷牙酸的折断声,倒下的树冠轰然拍击起一股巨大烟尘。待到烟尘散去,原本倒伏的大树神奇地消失不见,而两人眼前原本平整的大路,却变成了一条宽约四丈、深不见底的浓黑山涧。 感觉到梅拥雪惊异的眼神,姜横云淡淡解释了一句。 “幻术而已,之前的那棵树是幻阵的幻眼。类似这样的小陷阱,在秘境里随处可见。” 他足下轻轻一踏,整个人如云气般轻飘飘跃起,跳过了那条深涧,随后用目光朝梅拥雪示意。 梅拥雪站着没动。 她看懂了姜横云的意思,是让自己跳过去。但这个宽度,开玩笑的吧? 十一二米的距离,就这么跳过去? 放在上辈子,世界跳远记录都没这么长! “道友?”姜横云轻声催促。 梅拥雪坚决地摇了摇头。 一路走来,她确实感觉到,或许因为修仙的缘故,这具身体的素质很好。 从刚才到现在,他们一共在山地、丘陵和林间陆续走了几十公里,却只花了不到两小时时间,而且全程如履平地。 那她也不会直接冒这个险。 起码得找个平地,先测试一下平均跳远跨度再说吧。 梅拥雪一边想着,一边转过身,准备现场验证一下自己能跳多远。注意到她的动作,姜横云脸上闪过一丝无话可说,又重新越过深涧,落回梅拥雪身边。 “我现在倒有些相信,道友确实失忆了。” 姜横云递出手腕,示意梅拥雪搭住他手臂借力,同时给出真情实感的高度肯定。 “要是伪装能装成这幅纯然天真的模样,道友堪当我一装之师。” 梅拥雪安然若素,仿佛根本听不出评价里的试探之意。 她握住姜横云的手臂,同时自己脚下用力弹跳。在越过那道幽深暗涧的同时,鼻端飘过一丝清新淡雅的青竹气息,以及…… 一股污浊秽厚,越来越浓烈的扑面腥气! 梅拥雪下意识往气味来源看去,只见深涧之间,忽然亮起两点猩红色的邪恶光芒,足有乒乓球大小,仿佛是某种巨大异兽的眼睛。 “那是什么?”梅拥雪惊呼道。 下一秒钟,两人越过深涧,双脚落地,姜横云却一把抄起梅拥雪的衣领,袖中细细的竹剑化作一杆挺拔的竹枝。他提起梅拥雪,一跃跳上银色的竹节,堪称狂奔般朝远处飞去!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大地忽然疯狂震荡起来,宛如某种巨大植物破土而出一般,身后传来一阵岩石崩塌、大地撕裂、树木倒伏的可怕声响! 梅拥雪猛地回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蛇形妖兽,腰身足有四人环抱粗细,背上生着一对鲲鹏般的翅膀,正从深渊里探出头来。它的上半身已经飞到半空,而长得仿佛望不到尽头的尾巴还有半截拖在地上,如同一杆巨斧般,顺着原本深涧的缺口一路劈裂地壤。 梅拥雪倒吸一口冷气:“这什么鬼!” 姜横云头也没回,脚下的飞剑若是有油门,此时准被他一脚踏到了底。男人面色凝重,沉声丢下一个答案。 “吞天飞蟒。据说秘境初现时它就在这儿,算是整个秘境里最难对付的妖兽之一。” “连你都打不过它吗?” 姜横云反问道:“你猜我们现在为什么玩儿命似的飞在天上?因为这样空气更新鲜吗?” “……” 说到空气,梅拥雪便注意到,在飞剑之下,地面上的空气不知何时变成浓稠脏污的土黄色。那不止是被扬起的尘灰的颜色,更多的源于吞天飞蟒口中喷涌出的一口恶臭毒气,正在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饶是他们现在飞的足够高,腥气依然隐约可闻。梅拥雪连忙掩住口鼻,仍防不住那气息无孔不入,她只吸入一丝,就被熏得头昏脑涨,脚下一软,沉沉就要往地上栽去。 下一秒,姜横云隔着衣袖握住梅拥雪手腕,朝她经脉里渡入一股灵气。 灵气流经梅拥雪四肢百骸,汇入丹田,逼出那口毒气,令梅拥雪瞬间神智一清。 感受着灵气在经脉里的走向,仓促之间,梅拥雪似有所觉,主动驭使灵气,化作一道半米长的风刃。 风刃朝吞天飞蟒扑面而去,轻易将一根拦在中间的手腕粗细断枝斩为两节。 然而就是这样一道锋利的风刃,尽管精准地击中了蟒蛇的下颚,却甚至没能割破妖蟒粗糙的蟒皮,只留下一层浅浅的白痕。 梅拥雪再次震惊,在烈风中大声嘶吼:“怎么这么硬?!” 姜横云也提高了声音回答:“它脸皮厚!” 说话之间,吞天飞蟒整条身体已经完全腾飞于空,长长的粗壮蟒身蜿蜒数丈,目测竟有近百米长。 姜横云余光瞥见飞蟒的路径,心知在天上甩不开距离,于是下一霎猛地调转飞剑方向,急速降落,往不远处一片十几米高的茂密深林中猛扎,正好躲开了朝他卷来的长长蛇信。 飞蟒见状,喉咙里喷出一声牛鸣般的嘶嘶声,像是因为失去即将到嘴的猎物而恼怒。 大概是毒气储存已经被用掉,它这次张嘴没有再放出蛇毒,却露出了暗黄色的尖牙,上面凝固着几道已经氧化成淤黑色的血迹,以及一条断裂的人类腰带。 看起来,上一个遇上它的修士多半凶多吉少。 钻入密林,姜横云收起飞剑,带着梅拥雪在树干间匆匆穿梭。 在他们头顶,庞大的飞蟒不太灵活地调转方向。它重新压下身躯,这次换成下半截尾巴在天上翘着,脑袋却已经低下来,乒乒乓乓地撞断一路上阻挡的巨木,如同一架发疯的破冰船一样猪突猛进。 树木同时阻碍了两方的速度,两人和妖蟒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几次起落后,巨蟒的影子,已经覆盖过他们头顶。 在肾上腺素的极速飙升中,梅拥雪听见自己擂鼓一般的剧烈心跳。 这紧要关头,姜横云忽然开口:“这妖兽虽然凶蛮暴躁,却有一项好处。” “……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一股强烈的不详之意,像是一道细密的丝线,锁紧了梅拥雪的脊背。 伏倒的婆娑树影层层叠叠,就连光线都难以透入,四周只有一片黯淡幽深。男人俊秀温雅的半张面孔隐没在阴影之间,晦暗得难以分辨,仿佛是某种传说中的妖鬼所化。 而他紧抓着梅拥雪的手臂,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亦如鬼故事一般。 “——不管眼前有再多目标,它一次捕猎时,只会吃一个人。” 听到这里,梅拥雪心中一凛! 她下意识凝聚风刃,一刀斩向姜横云紧抓自己不放的手。 可姜横云的动作却比她更疾、更快、更迅猛! 下一秒钟,在姜横云一记猛甩的力道之下,梅拥雪满脸空白地倒飞出去。 3 第三章 说仇敌谁是仇敌 皮肉绽裂,鲜血飞溅,殷红的色泽染红了梅拥雪的视野。 她整个人倒飞出去,强烈的失重感包裹着梅拥雪,她却只顾着错愕地望向姜横云的方向的,眼看着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此刻,姜横云手提银枝竹剑,迎着妖蟒的方向一跃而起,面不改色地冲向飞蟒大张的腥臭巨口。他左腕上俨然挂着一道被风刃破开的新鲜伤口,血珠顺着手臂垂落如滴。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梅拥雪刺伤了姜横云。 可姜横云却选择把她甩向远离巨蟒的安全方向,然后径自孤身对敌。 自投蛇口的前一瞬,姜横云忽然回头看了梅拥雪一眼。 梅拥雪本以为,以姜横云对她数值为负的好感度,在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后,男人脸上会浮现冷笑、讥嘲、轻蔑、失望,或者其他什么激烈的情绪。 但姜横云只是定定地看了梅拥雪一眼,平静地和她四目相对,然后抛下一个眼神示意向远方。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梅拥雪看见一条蜿蜒的林间小路,这大概就是姜横云最后指给她的逃生方向。 意识到这一点后,梅拥雪身上忽然涌起一股生理性的颤栗。 之前正常赶路时,梅拥雪还受过他几句不咸不淡的冷语;可在如今的生死关头,姜横云却以一己之力,展露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担当。 怎么会这样? 竟然会这样。 梅拥雪再转过头,只见姜横云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蟒口,一颗倒三角状的尖牙如同楔子般狠狠钉进他的肩头,意欲把他当场一切为二。 姜横云不退反进。 他借着这份下压的力量,双手握剑顺势下刺,如同一根梗喉的鱼刺一般,将半个竹剑剑身搠入巨蟒相对柔嫩的口腔。 人类的血与巨蟒的血同时喷涌,都是如出一辙的浓郁鲜红。铁锈的气息在林间扩散,和妖兽身上蟒类的生腥气息混在一起,闻之令人作呕。 飞蟒厌恶地甩了几下头,然后恶狠狠地合拢嘴巴,完成了一次夸张的吞咽。 梅拥雪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像是有人在她胃上狠狠打了一拳。 姜横云……就这样被吃了? 这条蛇,它吃了姜横云,还如此轻松地摆出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吞天飞蟒却不再留意梅拥雪。 就像姜横云之前科普过的,它是个节制的猎食者,品尝过一道肉食就足以令它尽兴。巨蟒扭了扭身子,原地打了个转,转身就要滑走。 梅拥雪僵直着身体,目送着这位凶蛮的刽子手从容离场。 求生的理智告诉她,就像现在这样,站着不要动。 吞天飞蟒很快就会离开,她已经掌握了发出风刃的技巧,有了探索环境的倚仗,可以独立脱队存在,寻找新的活路。 但是,但是啊。 要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离开吗,从姜横云临死前指给她的那条小道? 情绪仿佛被冰冻,灵魂也好似抽离在半空,此刻她的头脑极度冷静,胸口却同时蒸腾起极度的愤怒。身处于如此奇异的状态之下,梅拥雪在心底发出一声对自己的轻嘲。 我准是疯了。 不疯的话,她又怎么会准备做、将要做、正在做—— “给我留下!” 无需更多的思考,梅拥雪发出一声断喝。 像是往干草垛上抛下一枚烟头、向煤气管道里吹入一颗火星,在油田里丢下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柴。梅拥雪胸口那股无名之火冲霄而起,沿着经脉流经丹田,眨眼间就烧透了她的五脏六腑、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 听见猎物的叫嚣,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吞天飞蟒,有些迟缓地调转脖子。 同一时间,当那无形的怒焰直冲天灵泥丸宫之时,梅拥雪开始感到头痛。 那是人类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宛如同时打开四五十把电锯,从上下左右不同方向在脑子里嗡嗡运转。 太痛了,让人想大叫,想在地上打滚,想用额头重重地朝旁边的石头上砸。 可伴随着这股疼痛,另一种梅拥雪从未感受过、却令人觉得胜券在握的力量,却悄然浮现于她的指尖。 死死地盯住回头的飞蟒,梅拥雪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极其笃定的念头。 ——我能搅碎它的脑子。 鬼使神差地,迎着吞天飞蟒猩红的眼睛,梅拥雪笔直地抬起手臂。 下一秒钟,伴随着一个用力握紧的动作,这条刀割不透、水泼不入的硬皮妖兽,忽然像是被火烤焦的纸边一样,飞速蜷缩了起来! 它盘卧、扭曲、翻滚、绞紧、像是脱水的鱼一样疯狂弹动。这一刻,梅拥雪承受着头痛欲裂的折磨,却也同时冷眼品尝着甘美的复仇滋味,就好像坠入十八层地狱的同时,竟有幸拉着仇敌共沐业火。 不对……这种状态不对…… 似乎有微弱的声音在梅拥雪内心响起,又被她轻易忽略。 她把玩着一条如此强悍的生命,像啜饮美酒一般享受着它被折磨的痛苦。而那凌驾于生灵之上的滋味,竟比脱胎换骨还要来得酣畅淋漓。 就在这时,飞蟒覆盖着浅色鳞片的腹部,忽然由内而外地鼓出一条凸起的直线。 直线越挑越高、越来越凸出,最后突兀地仿佛在平地撑起一支帐篷,似乎不把妖蟒的肚子撑破就誓不罢休。 如此异常的画面,稍微拉回了梅拥雪沉迷的理智。 而下一刻,飞蟒就化身扫地圆规,回光返照般横扫甩动,以下颚为中心抡了个风车似的大满圆。 梅拥雪躲避不及,被它的尾巴抽中一记,整个人流星般地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树干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嘶,嘶嘶嘶……腰要断了……” 突然挨了这么一下,比当头棒喝还要醒神。梅拥雪一下子清醒过来,从刚才那股鸡血上头的异常疯狂中挣脱。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浑身上下的肌肉和骨头都酸痛得不像自己的。 不远处,吞天飞蟒仍然抽搐弹动着,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而在它高高挑起的肚皮处,蓦然乍露寒光一点,正是竹叶般的凌厉剑尖。 发生了什么? 梅拥雪忽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姜横云,定是姜横云! 他被吞天飞蟒一口咽下后,不仅未死,而且还强横地想要破腹而出! 剑尖停顿片刻,像是在估算接下来要用的力度。紧接着,那线寒光如摧枯拉朽一般,由点及线,由线化面,霜雪似的剑影在视网膜上同时迸发数道朔朔寒光。 啪地一下,飞蟒的肚皮发出一声奇怪闷沉的声音,好似一颗装满水的气球被瞬间压扁。妖兽肚腹大敞,鲜血淋漓的脏腑、气味古怪的粘液,连同拎着一具骨架的姜横云本人一起,全都稀里哗啦地冲了出来,宛如一场声势浩大的搁浅。 姜横云以剑拄地,摇摇晃晃地站稳身子。 他此刻模样颇有些狼狈,浑身上下裹着一层不明黏液,右手提剑,左手却紧攥一具森白的骷髅不放,浓墨般的黑发紧贴在脸庞上,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唇上血迹愈发鲜艳,眉眼间凌绝着慑人的剑气,从前那副温雅俊秀的书生模样不在,倒更像是一个刚爬上岸的、睚眦必报的出水艳鬼。 “水鬼”抹去脸上的粘液,把紧贴面庞的湿发拨开,捂着嘴巴低咳了几声,呛出一口血沫后,望向不远处趴在地上的梅拥雪。 ——他迎上一双为他燎原燃烧过的明亮眼眸。 有那么一瞬间,姜横云眼瞳紧缩,仿佛看见一个死而复苏的旧梦。 片刻以后,他移开目光,有些自嘲地哂笑一声。 梅拥雪浑身沾着灰扑扑的土色,颧骨和露在外面的皮肤撞出数道青紫斑块,额头上的锦鲤绷带滑落,露出的血洞看着就触目惊心。论起狼狈程度,和姜横云也是不相上下。 姜横云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好似有些无奈。 “不是都提醒过你,该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责怪,细品之下似乎还有几分人文关怀,梅拥雪并未深究。 她只知道自己总算可以放松下来,舒张肌肉,像水一样四面八方地摊开。 梅拥雪侧过头,把脸庞贴上凉丝丝的地面,轻轻地笑了一下:“姜横云,欢迎回来。” *** 共战过吞天飞蟒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在债主和债务人关系之外,额外生出几分同舟共济的队友情谊。 姜横云嫌弃地掸了掸身上的胃液,发现这东西黏糊糊根本甩不掉后,果断走向不远处的溪流旁洗沐。而梅拥雪依然留在原地休整。 梅拥雪背靠大树,闭目养神,同时悄悄把手伸进袖子里,摸索几下,紧紧攥住一只冰冷的黑色瓷瓶。 吞天飞蟒被杀后,她的头疼并未休止,反倒愈演愈烈,仿佛同时有五十个犯了头风病的曹老板在她脑子里开合唱团。 之前那股古怪而疯狂的力量,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经打开便涌出要命的灾难。 疼得意识模糊之际,梅拥雪想起了那张拼音字条。 ——【头疼的时候,吃一粒红色药丸。】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梅拥雪检查过自己身上所有东西。 除了随身衣物之外,她只携带了一柄银锥、一个瓷瓶,以及一本不管怎么翻都打不开的黑皮书。 至于那张后来掉出来的字条,梅拥雪都不知道它之前被放在哪儿。看见字条的时候,她自己也很惊讶。 求生本能催促着她,仿佛在说自己不想被这样活活痛死。梅拥雪掏出瓷瓶,哆嗦着手倒出一粒猩红的药丸,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吞下,颤抖着等待后续变化。 这药物应该是某种针对她病情的特效药,入口之后,不过几息时间,剧烈欲死的疼痛就有所缓和。 梅拥雪长长吁出一口气,有些后怕地顺了顺胸膛。 后遗症如此严重,看来那技能还是少用为好。 不过,既然这技能如此可怕,不知效果究竟如何? 心念一动,梅拥雪扶着树干站起来,有些踉跄地朝不远处走去。她若无其事地路过那具死透的尸体,再佯装无意,“很不小心”地在蟒蛇头上绊了一跤。 摔下去的同时,梅拥雪以手掌撑住蟒头,顺势将浑身体重往下一压。 掌心下,原本坚硬得刀枪不入的蟒皮,此刻却像是一床长绒棉被那样柔软。而且,里面的蛇脑似乎也被破坏了形状,压下去的触感,就好像一碗稀碎的豆花。 这代表什么? 吞天巨蟒真的被她搅碎了脑子! 梅拥雪深深地吸了口气,站直身体,心脏砰砰地撞击着自己的肋骨。 瓷瓶里还有四粒药丸。 同样的、足以制服吞天飞蟒的招数,她还可以再用四次……不,五次。 借着整理衣裙的动作平复了一会儿心绪,梅拥雪拢着袖子,慢悠悠地走到小溪旁。 她细致地洗干净双手和头脸,直到觉得外表足够整洁郑重了,这才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姜横云。 “姜道友,刚才你舍身擒杀吞天飞蟒的事,我还没好好谢过你。” 姜横云摇了摇头:“这妖兽的特点,是脸皮很厚。” 梅拥雪一时间没跟上他的思路:“嗯?这话你之前说过。” “但它肚皮不厚。所以跳进它腹中攻击,是那时最有胜算的一种打法,并非我特意舍身。” 姜横云随意摆了摆手,他脸上未带笑容,但依然能看出心情很好。险死还生的一番经历,从他口中说来,竟好似喝水般轻松。 可无论他摆出怎样举重若轻的态度,肩头那个被蟒牙戳出的鲜血淋漓的伤口,都在昭示着战斗的惊心动魄。 此刻,姜横云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处,他赤着上身,在肩头缠紧一圈圈雪白的绷带。沐洗后未干的水珠沿着白皙的皮肤淌下,隐入他披散着的浓密的鸦黑发丝,再顺着发梢滴落,悄悄滑入棱块分明的肌肉./沟壑。 明明美色当前。 梅拥雪的注意力却滑向他的左臂,目光不自觉地颤了颤。 风刃划破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绷起一层薄薄的血痂。但那道暗红的颜色,仍然刺目得像是能灼伤人的眼睛。 “还有,对不起。”梅拥雪低声说。 姜横云看了看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血痕。 望见这个动作,梅拥雪已经做好了挨两句排揎的准备,岂料姜横云接下来的态度,远超她意料之外。 “这个?不必往心里去了。” 注意到梅拥雪惊讶的神色,姜横云垂眼笑了一下。相遇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露出不含威胁的纯粹笑意,里面只有几分不以为意的豁达。 性命攸关之际,失忆的梅拥雪又怎知姜横云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又怎能要求她把性命孤掷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身上? “你不过是想甩开我,又没打算把我推向飞蟒的方向……情急之下的求生之举,不过是人之常情,我不至于计较这个。” 诶,居然这么通情达理? 梅拥雪缓缓地眨了眨眼。 之前被他又是用剑架着吓唬,又是话中含锋地揶揄,现在发现姜横云还有这么宽和的一面,她居然有点不太适应。 不过,失忆前的梅拥雪能放心把他写在信里,说明姜横云本身应该也是个不错的人。方才生死关头,男人的一举一动亦是明证。 相比之下,倒是从前的自己不太靠谱,把姜横云坑进寒天秘境又没有情报给他,实在对不住了。 姜横云包扎好伤口,又换了一件相似款式的青袍披上,将肩头缠好的伤口连同紧致饱满的胸膛一并遮好,从容站起理了理衣襟。 随着这番动作,原本被他放在身后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梅拥雪眼皮一跳。 姜横云从蛇腹脱身的时候,还顺手拎出了一具骷髅。联想到蟒牙上挂着一条断裂的腰带,此人多半就是那位倒霉的仁兄。 刚才姜横云自己洗澡不说,居然不忘把这位只剩骨头架子的仁兄也带过来涮了涮。 “姜道友这是……?” 姜横云看了一眼骷髅,仿佛恍然想起什么一般:“是了,你也该和他打个招呼。” 梅拥雪:? 姜横云:“你看,这位便是上一个拖欠我情报不还的对象。这说明一个道理,人如果不讲信义,就很容易变成这幅深可见骨的模样……” 梅拥雪:!!! 在梅拥雪惊悚的目光之下,姜横云低头,肩膀微微耸动,看不出是不是在闷笑。 “——开玩笑的,我并不认识这位仁兄。” 姜横云弯腰拎起骷髅:“能进寒天秘境,必然也是哪家的英才俊杰,可惜大好年纪葬身于此。既然看见了,总不能让他在蛇肚子里烂掉,我顺手带出来,等会儿给他立个冢。” 两人一起往回走,小路狭窄,他们的肩膀时不时几乎相抵。于是,姜横云身上淡淡的竹叶清新气味,混合着刚刚沐浴后的润泽水汽,便随着林中凉风一起,轻柔地从梅拥雪面前拂过。 此时,姜横云口中衔着一枚草根,被他随意咬得一翘一翘。他信手朝梅拥雪摊开手掌示意,只见里面躺着其他几根草根,每一根都被仔细地剥了外皮,又脆又嫩,看起来白生生的。 梅拥雪取一根嚼了嚼,酸甜的清香汁液瞬间充盈了口腔。 见梅拥雪喜欢,姜横云把剩下几根都分给了她:“说起来,我也要谢你呢。” 相比于初见时的笑里藏刀,他如今的态度真是温和了不少。 “谢我什么?” “你本可以抛下我逃跑,即使跑走我也不会怪你。但你没有。” “那个啊。”梅拥雪想到之前的对话,“你都舍命救我了,我却自己跑掉,这还算是人吗?我留下来,就像你说的,人之常情罢了,姜道友不用特意道谢。” 不过,姜横云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梅拥雪一件事。 那颗被烧熟的蛇脑。 也不知他困于蛇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自己用出的古怪招式。 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梅拥雪故作叹息。 “而且,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最后还得靠你自救成功。” 姜横云摇头:“你肯留下,就胜过那些见死不救之人百倍。我感谢的是这份挚然心意,帮没帮上忙,并没那么打紧。” 说到这里,姜横云忽然转头,认真地看向梅拥雪。 “我最后问道友一次,我想要的消息,你是真想不起来了吗?” 梅拥雪也认真地摇头。 “要是我知道,早就跟你说了。” 姜横云沉默片刻,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早有意料地点了点头。 “好,姜某说话算数,这次以后,不会再向道友追问,道友若是什么时候想起来,和我说一声便是。” 他或许仍不相信梅拥雪失了忆。 但经过联手对战吞天飞蟒这一遭后,他显然不想计较那么多了。 梅拥雪看着他俊逸隽秀的侧影,只觉得这男人的性格,细品之下,颇有几分妙处: 倘若敌人暴戾,姜横云就投之以冷烈的悍勇;冤家狡猾,他就拿出警示敲打的手腕;而当有人对他施以善意时,哪怕这份善意来自之前的对头,他也愿意还以等量的回馈。 若是能成为他的朋友,想必是很令人放心的。 毕竟这人的气质像极了21世纪初的白酒股票,自带一种无脑加仓买爆也不会大跌的稳定可信感。 难怪她留给自己的纸条里,说姜横云是个“永远可靠,值得用性命信任”的人。 就是不知道,那个“只要不被发现真实身份”的前置条件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做“真实身份”? 把这个疑问放在心底,梅拥雪清了清嗓子。她是吃软也吃硬,从来不挑食,姜横云敬她一尺,她也敬人一丈。 “我若能想起来从前的事,一定会跟姜道友你说。不然累你空跑一趟秘境,我也不好意思。” “还好,我来寒天秘境还有其他事情要兼顾,这一趟不算空跑。” “诶,什么事?方便说吗,或许我能帮上忙?” “倒没什么不方便说的。” 姜横云这样讲着,笑容却缓缓收敛,目光幽幽地投向远方。 此时他们已经重新踏入林中,在树荫之下,他脸上的阴影如潮水般浮动,仿佛波澜着一段难忘的心事。 “我听说寒天秘境里,有一个我一直想找的人。”姜横云强调道,“我的仇人。” 梅拥雪下意识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一起打听吧。” “好啊,那就多谢了。” 姜横云转头看向梅拥雪,淡琥珀色的眼眸澄澈如蜜,可在他瞳仁深处,却仿佛漾动着什么更加复杂危险的东西。 云层悄声无息地飘过,遮住天上灿烂的日曜,男人温雅清隽的侧脸上,似乎也凝结了一层乌云似的影子。 他一字一顿,唇齿间碾磨着念念不忘的浓厚杀气,近乎磨牙吮血地念出那个名字。 “我的仇人,她叫梅拥雪。这个人,你见过吗?” 梅拥雪:“……” 梅拥雪:“…………” 梅拥雪:“………………” 仇家竟是我自己。 呵呵,你猜啊。 你猜我见没见过??? 梅拥雪恍惚地想道:好消息,她解出第二条守则前半句的含义了。 原来那句“只要不被发现真实身份”里的“真实身份”,居然是她自己的名字吗?! 这谁想得到啊! 你把我托付给姜横云,结果你其实跟姜横云结过仇吗?!!! 从前的她自己,非人哉。 但凡梅拥雪之前搭话时一个不小心,嘴瓢跟姜横云报出自己的名字,现在恐怕就直接跳转大结局了吧! 更令梅拥雪窒息的是,姜横云紧跟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对了,之前你我见面那次,道友只告诉了我你的姓氏——所以梅道友,你叫什么名字?” 梅拥雪:“……” 什么?她连姓氏都露了? 天要亡她! 此刻,姜横云藏剑于袖,手提一具森白的无名骷髅。他温润友善地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梅拥雪,催促的声音听起来温暖如春。 “梅道友?” 迎着他含笑的目光,梅拥雪极其苍白地扯起嘴角。 “……” 呵呵,你猜啊。 你猜我到底叫什么名字??? 4 第四章 小裙子和副业 冷汗已经无声无息地爬满梅拥雪的后背。 在这难言的静默里,身旁男人每次平静的吐息,听起来都像是死神在默默地擦拭他锋利的镰刀。 尽管姜横云摆出一副随意的姿态,正言笑晏晏地往前走着。 但梅拥雪还是有种感觉:此时此刻,姜横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锁定在自己身上。 就像是青蛇潜伏在草丛,黑猫隐没于阴影,鳄鱼把双眼以下都沉入水面,伪装得像块石头。姜横云仿佛一个耐心的猎食者,不动声色地抛出一块细饵,随后便隐匿而幽静呆在一旁,等待着观察梅拥雪的反应。 思考越久,破绽越大。所以梅拥雪不能犹豫、不能摇摆,她必须在短时间内给出一个合理的反应。 微不可查的滞涩感只存在了不足千分之一秒的时间。 紧接着,梅拥雪相当自然地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也是,以我和姜兄并肩作战的情谊,若不知道彼此名姓,说出去都令人好笑了。” “姜兄莫笑,我的名字是……” 名字,这个信息看似简单,但却是所有信息里面,最容易出现纰漏的一环。 因为从小到大,人类和自己的名字之间,已经建立了非常确切的代入关系。人们会在被叫到名字,或是听见和名字相似的字眼时,零点几秒内触发条件反射机制。 这就导致假名很容易在细微处露馅儿。 不过,这个问题难不倒梅拥雪。 ——想不到吧,作为现代人,她是会有那种使用了很久,久到听见后会下意识触发绑定意识的网名的! 就是吧,这个名字…… 嗯,该怎么说呢,它真的是那种,很特别的那种…… “没事儿?”姜横云面色古怪地重复了一遍,“梅姑娘,你是说,你的名字叫‘梅事儿’?” 他直勾勾地看着梅拥雪,眼中清晰地浮现出几个大字:你不是你爹娘亲生的吧? 梅拥雪也知道自己给出的名字离谱,她握拳挡在唇边,轻咳一声,勉强解释。 “你误会了,我叫‘梅释儿’,释然的释。此外还有个别名,叫做‘溜溜’。” 今天流下的泪,都是过去脑子里灌进的水。 谁让她当初注册账号的时候,为了好记,就把主播id取成了“梅事儿”呢。 姜横云十分惊叹,十分惊奇,十分地惊为天人。 他把梅拥雪的假名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终于忍不住出言请教。 “‘释儿’和‘溜溜’二字相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知其中有何典故吗?” 其实没什么典故。 主打的就是一个“您没事儿吧,没事儿就吃溜溜梅”。 梅拥雪一脸淡定地瞎编:“后一个是父母起的,长大以后,有个长辈说这名字听起来太过随意,便替我改了。” ——难道“没事儿”听起来就比“没溜儿”好到哪里去吗? ——你这长辈也不是亲生的吧! 姜横云的眼中分明这样写着。 “你那长辈的想法,还挺别具匠心的。” 姜横云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就像是在过年聚会里看见亲戚家的丑孩子,迫于情面总要搜肠刮肚地夸上两句。 “这两个名字都,颇有野趣。从字音和字义上看,他们一定是希望你能平安无忧、跑得很快吧!” 真挚的语气和泥沙俱下的形容同时出现,简直让人分不出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梅拥雪虚弱地一笑。 “谢谢你的祝福——很多情况下,我也希望自己能平安无忧,跑得很快啊!” 特别是刚刚以为自己即将露馅儿的时候啊!!! 至此为止,气氛重归祥和,关于姓名的试探看似已经有惊无险地过去。 但梅拥雪知道没有。 她必须得再追问一次,哪怕明知道那问题听起来会非常危险。 “说起来,‘梅’可不算是大姓。我如此恰巧地出现在姜兄身边,又恰好和姜兄你的仇敌同姓,姜兄不会怀疑过我吧?” 姜横云轻轻地看了她一会儿,继而坦率地点了点头。 “之前确实怀疑过。”不过现在,他已经不那么想了。 梅拥雪神色不变,但悄声松开的手掌里,已经浸满了湿漉漉的汗。 果然,她选对了。 梅不是一个大姓。 如果她真是一个完全清白的、和梅拥雪无关的存在,听到这个和自己同姓的仇敌名字,多少会泛起几丝好奇心。 不过。 梅拥雪摸了摸自己的脸孔,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疑问。 姜横云是从来没见过“梅拥雪”的脸吗? 还是说,自己作为“梅拥雪”和姜横云见面时,用了其他方式来易容遮掩呢? 大概是排除了梅拥雪的仇敌身份,姜横云身上传来的气息更加放松了些。 “说来也巧。”姜横云不知想起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神色,“这一年来,我遇到的梅姓人物,加起来竟比前半生遇到的总和还多。” “若说可疑,释儿姑娘甚至排不上其中前三。” *** 刚经过一番大战,两人都有些筋疲力竭,亟待修整。 而吞天飞蟒作为秘境里生物链顶点的存在,被它气息弥漫过的地方,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妖兽进入,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休息地点。 恰逢天色渐晚,夜幕星垂。 姜横云点起一堆篝火,两人披着沐浴后半潮湿的头发,懒洋洋地坐在火堆旁聊天。 他们背后倚着吞天蛇蟒巨大的尸身,竟也有种刀山血海中的奇幻安闲。 姜横云就地取材,从吞天蛇蟒身上割下一大块最鲜嫩的腹肉,捶打的微微松软后,正反几下划出麦穗花刀,再现场采集几味草药调制料汁,浸泡了一会儿后架到火堆上烧烤。 蟒肉滋滋地烤出透明的油滴,油脂落到火焰上,便噼啪爆起高涨的焰光。 梅拥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在扑面而来的油脂香气里,看着逐渐泛起熟色的烤肉,她连肠胃都发出了雀跃的鸣响。 “这条吞天蛇蟒共长二十四丈六尺,能剥下一张整皮,剔出整副蟒骨,外加完整的蛇胆、毒牙和毒腺。释儿姑娘有什么想要的部分吗?” “嗯?” 梅拥雪先是一愣,随后一震。 对了,那个被她搅碎成豆花儿的蟒蛇脑袋,她得留在自己手里。 “蟒首?好,我待会儿割给你。” 姜横云答应着,余光看见梅拥雪下一秒的动作,正在切肉的手瞬间顿住。 “……释儿姑娘?” 姜横云有些僵硬地移开眼睛,声音也变成棒读的模样,好像开始默默地怀疑人生。 “你想要蛇胆也行,蛇骨也行,我没说不给。” “多谢姜兄。” “总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真的可以商量。” “那,再谢谢姜兄?” “……所以释儿姑娘,你能先,别脱了吗?” 最后几个字,简直像是生生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梅拥雪继续豪放地脱着衣服,态度十分坦荡。 她醒过来时,身上穿着件里三层外三层的华美宫装,裙摆层层叠叠,旋转起来时如同展开一片色泽梦幻的纱海,景象美不胜收。如今只不过是剥下一层,从外面看完全瞧不出衣服少没少。 “飞蟒蛇头太大,提着不方便,我想用衣服给它打个包裹。” 姜横云沉默了。 片晌之后,他无言地提问:“释儿姑娘,你进秘境的时候,身上没带储物袋吗?” 梅拥雪最外层的罗衫已经解开一半,那层薄纱如今正堆挂在她手臂上,而她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毫不羞涩地直视姜横云。 这一刻,明艳的美人发丝微湿,裙裳半揽,衣袖被撩起几分,露出一截霜雪似的皓腕,任谁来看,都是一副令人心魂震荡的暧昧画面。 然而作为当事人,梅拥雪的眼神何止清白,简直就是大写的一穷二白。 储物袋?她不知道啊。 你看我长得像不像储物袋? 有那么一个瞬间,姜横云生生哽住,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叹了口气,默默起身,自认倒霉,从腰间取下两只类似香囊的东西,把其中一只倒转,稀里哗啦地倒出一堆零碎物件,清空后递给梅拥雪。 这只储物袋里装的都是些衣物,风格五花八门,多种多样。有渔客所披的蓑衣斗笠、有夜行必需的紧身劲装、有白衣胜雪的名贵剑袍,有孔雀开屏似的华丽罩衣,除此之外还有…… 嗯? 梅拥雪目光一惊,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谁能跟她解释一下,里面怎么还混着两三条颜色鲜艳的漂亮小裙子,以及成套的珠玉钗环啊??? 真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的姜横云! 梅拥雪忍不住战术后仰,简直要刮目相看。 在其他男人还在努力经营他们的海澜之家时,姜横云已经弯道超车,直接起承转合到品如的衣柜了! 注意到梅拥雪别有深意的目光,姜横云正在收拾衣物的动作一顿。 片刻以后,他捧着一件多姿多彩的小裙子,镇定地朝梅拥雪的方向看了过来,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释儿姑娘,你在想什么?” 梅拥雪露出包容的微笑,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成年人了,有什么爱好都是正常的。” 不就是女装大佬嘛。 作为网速5g的冲浪人士,梅拥雪上辈子什么没见过。 像什么必须带着高达模型才能上出厕所的奇人啦,xp是黄色海绵以及粉色海星的同人作者啦,还有专门办下酒席,和自己的初音fufu结婚的啦…… 就连奥林匹克都出过蓝精灵皮肤的酒神自设呢! 望着梅拥雪脸上色彩斑斓的表情变化,姜横云沉着指出:“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正在想一些很离奇的事。” 梅拥雪无辜地眨巴眼睛看着他。 “……而且还在想,一直没停过。” 四目相对,姜横云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释儿姑娘,在下手头略紧,因此往来南北之间时,会顺手帮人采买些新潮的衣钗样式,仅仅如此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拎起那只淡青色的储物袋晃了晃。 “像是这只储物袋,便是我第一次南北代买的酬金所购得。” 梅拥雪:“啊,啊。咳,那个,你听我狡,不是……” “罢了,不提这些,释儿姑娘,你拿去用吧。” 梅拥雪:“等等,我……” “没关系,释儿姑娘,不必再说了,只要误会解开就好。” 姜横云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无声地把那个听起来托载着纪念价值的储物袋,亲自交到了梅拥雪手上。 他明明全程一言未发,然而每个动作都仿佛重若千钧。 那道山岳般的青翠背影里,也似乎郁结着一层怎么也想不通的谜题,无声地拷问着梅拥雪的良心。 ——他明明身为债主,却被人蹭吃蹭穿蹭战力,活脱脱变成倒霉牛马的模样,这事梅姑娘你有什么头绪吗? ——就连平时经营一点代购的小本生意,也要被怀疑有什么不该有的癖好。这事梅姑娘你有什么头绪吗? ——唉,但是这些都没关系,释儿姑娘你把我的储物袋拿去用吧! 梅拥雪捧着储物袋,呆呆地站在原地。此刻她没什么头绪,心中只有两句话想说。 第一,她下次起假名的时候,可以起名叫梅良心。 第二,为何她面前似有一股上好的茶香拂过?这不是她的错觉吧? 很快,有些烫口的烤肉就烤好了。 蟒肉被烤得外焦里嫩,姜横云把它们斩成指肚大小的滚刀块,由两片荷叶大小的树叶托着,最后在上面撒了一把微辛辣口的淡红色香料,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 尝了一口后,梅拥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蟒类妖兽本来不算最适口的食材,但经过姜横云的妙手炮制,祛除了蟒肉里原有的腥气,就连粗糙的口感,似乎都带上一股特殊的热带雨林风情。 当那口烤肉顺着食道滑入胃袋,一股带着暖意的灵气便淡淡地弥散开来,帖服地融入经脉,宛如一场高级马杀鸡,同时带来舌尖和身体上的双重享受。 梅拥雪毫不吝惜自己的盛赞:“太好吃了,姜兄,你手艺真是不错。” 要是能天天吃到姜横云做的饭就好了。 为此给姜横云送一套绝版小裙子都值啊。 倘若易地而处,作为债主的是自己,欠债的是姜横云,梅拥雪肯定要让他卖(厨)艺抵债! 一顿饱餐之后,两人再度启程。这一次,梅拥雪腰间多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储物袋。 袋子里装着吞天飞蟒的脑袋,以及姜横云分给她的几块蟒皮和蟒骨。 每当梅拥雪走起路来,储物袋就随着她的步伐在腰间轻轻摇晃,系带上两颗淡青色的玉珠偶尔相撞,声音琳琅作响。 按姜横云所说,他们接下来要前往的,是附近一处散修的营地。 这处营地足有上百人,已经建立起一套默认的规章制度,修士们可以放心在里面过夜。 梅拥雪忽然发现,姜横云的人缘,居然很不错。 他们这一路走来,陆续遇到了七八位修士。他们不仅都认识姜横云,一个个还都主动上前,只为了和姜横云打上几句热情的招呼。 在被介绍给第九位散修时,梅拥雪悄悄道:“你人缘很好啊。” “还过得去。”姜横云谦虚道。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你也见过的。” 梅拥雪遗憾:“或许吧,只是我失忆了,实在回忆不起。” “不,你一定见过。” 姜横云坚持地点了点头,并且给出贴心提示:“之前,南边的山峰上,我和他们一起在天上飞,拼成不同的字样……” 梅拥雪迷茫,梅拥雪皱眉,梅拥雪刚想否认……不对,她还真见过! 可那不是、那不是……! 梅拥雪大为震撼。 她刚醒来那阵,确实看见一群沙雕在天空中大搞特搞拼字艺术。 好家伙,就那个牛气哄哄,公然拼成“老子日”三字的队列是吧? 梅拥雪的表情隐隐裂开,实在是绷不住了。 其中怎么也有你啊,姜横云! “我能问问吗,为什么要拼那个?” 梅拥雪两眼无神。 想想那群在天上飞舞的活体沙雕,再想想姜横云刚出场时那副誓取自己人头的气势! 这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是一个人! “嗯?”姜横云眉头一挑,疑惑地看着她,“你没看懂吗?” 身后,恰好有人叫他的名字,朝他抛来一小包灵石。 “姜道友,老板说,因为你中途跑路,报酬只能给结一成。” “多谢了,兄弟。” 姜横云探臂接住那包灵石,回过头来。 “‘老子泉特产茶叶,七百灵石一两,物超所值’,这是商家请我们打的招牌。” 姜横云完整地复述了一遍,神情中带着一丝了然:“还是说,你看错了?” 梅拥雪:“……”不好意思,她看漏了。 得知事情经过以后,姜横云摇头,眼中浮现出一丝先知般的智慧。 “我早说过,他家的设计的揽客招牌有问题——上次我们飞队列时,关键字眼正好被两座山峰挡住。结果有人看成了‘老子,七百灵石,物超所值’,兴冲冲地找上营地,开口就要点走营地里胸肌最大的一个猛男……” 梅拥雪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配合着姜横云真心实意的沉痛语气,她是真的忍笑忍得很辛苦啊! 5 第五章 乾坤朋克 第十队人迎面经过,依旧是熟练地跟姜横云打了个招呼。梅拥雪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莫测。 “我还以为,你们营地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剑修呢。” 一般来说,御剑飞行的前提,脚下踩的总得是把剑吧。 所以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那几个修士背后,有人背着狼牙棒、有人背着流星锤,甚至还有个人干脆背了个巨大型雪橇? 认真的吗你们,这是在搞什么很新颖的剑修九宫格吗? 横排标准叫做“只要能被人拿住的就算剑”;竖行标准则是“只要成分里含有铁就算剑”? 好家伙,按照你们这个定义,她随便扛个反坦克火箭./筒,也能算剑修呗? 姜横云听了,有点疑惑。 “剑修?这是什么称呼?”姜横云看看她,“你家乡对于锋镝道的别名吗?” 梅拥雪和对方面面相觑,片刻以后,梅拥雪非常谨慎地举手提问。 “请问,什么是锋镝道?” 三分钟后,梅拥雪和姜横云排排坐在路边青石上,姜横云从袖中再次拔./出了那柄银色的竹剑,这次它被同时平放在两人膝上。 长剑周身倒映着金属特有的靓丽流光,像是流淌的银色皎月,被冶炼成一丛形状独特的箭竹。竹束挺拔优雅,每一片叶子都冷锐锋利,叶脉形状成为天然的放血槽,完全可以想象姜横云一剑刺出,随便在对手身上开它大小十来个血窟窿的狠辣模样。 但梅拥雪更在意的是…… 这枝竹剑,是不是好像变长了? 竹剑静静地横躺在她和姜横云的膝盖上,足有梅拥雪的手臂那么长。 这绝不是能轻松纳于袖间的尺寸。不然她在看见姜横云的第一眼,就会纳闷他为什么要在袖子里面踩高跷。 自动脑补出了那个场面,梅拥雪的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姜横云拿起竹剑,随意地挥了挥。 伴随着这个动作,梅拥雪眼睁睁地看着银竹长剑靠近剑柄处,悄悄冒出了一个幼芽似的小笋尖尖。 姜横云的语气有些意外。 “我看你言语举止都没有异常,还以为失去的记忆对你影响不大。没想到,你连这种基本常识都不记得了。” “所谓锋镝道,便是收服天下金材为己用的道法。被收服后的本命金材与你心念相连,可化百态。” “可以变植物。” 姜横云说着,素雅的银色竹枝就像是融化的雪糕一般,先化成一汪亮晶晶的、水银般的冷液,很快又变成一支银色藤蔓,沿着梅拥雪的手臂攀援而上。 “可以变动物。” 藤蔓再次液解,这次凝结成一只雪豹,粗壮的尾巴轻柔地扫过梅拥雪的肩膀和脖颈。 “也可以变器物。” 毫无征兆地,雪豹用尾巴圈起身体,眨眼间变成一只精光锃亮的大圆锅。 姜横云非常自然地把这口足以炖下五六只大鹅的圆锅架在梅拥雪腿上,仿佛在无声地对她说:拿好,你的锅。 梅拥雪:“……” 梅拥雪礼貌地举起大锅,不由分说地塞回到姜横云怀里。 不了不了,应该是你的锅。 趁着姜横云手里的大锅还没变回来,梅拥雪顺手扒拉了一下他的手腕,调整锅底角度,然后把锅底当镜子照了照。 嗯,她的锦鲤绷带好像有点松了,重新系一遍。 梅拥雪勒紧绷带,同时一心两用。 “唔,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顺便一问,你们锋镝道修士穷吗?” 姜横云微微一愣:“这……为了蕴养本命金材,少不了要用珍宝喂养打磨,手头上确实有些紧张。” 他们在天上辛苦飞那个“老子日”的人体印刷术,不就是为了赚点佣金吗。 总不能是喜欢和太阳肩并肩的感觉吧! 梅拥雪:“打架时,都是自己肉身上场?” 姜横云诧异:“不然呢?难道还有哪个锋镝道修士,是靠卜卦或者幻术取胜的吗?” 锋镝道修士也没有这个零件和功能啊。 梅拥雪若有所思,抛出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姜横云委婉地:“一般来说,锋镝道修士,确实比其他道统更加纯粹耿直一些……” 梅拥雪虚虚握拳,掌心里轻敲一下,宛如宣读迪士尼公主定律一般,笃定道:“那就还是剑修嘛!” 姜横云:“?” 顶着对方迷惑的眼神,梅拥雪摸摸下巴,把脑海里“用剑打架”这一刻板印象划去,替换为“用记忆金属打架”。 姜横云思考了一会儿,有些纠结地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你理解了什么,但总感觉你好像误会很大的样子。” 一边说着,他信手往不远处一指:“你看,那两个正在切磋的修士,都是锋镝道。” 梅拥雪顺着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下一秒钟,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是什么! 谁来给她解释一下!! 修真界怎么会有高达!!! 只见一男一女相对而立,两人各自穿着一身铠甲。 短短数秒之内,双方兵刃已经交错不下百次,刀剑碰撞出让人牙酸的叮当声响,两人之间迸溅出一串串明亮的火花!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随着某一方的进攻或防守,另一方身上的铠甲甲片、胸前的明光镜、头上的铁兜鍪、甚至于手中所握的兵刃,都灵活地融化成液态,如同百川入海那样,纷纷汇聚到被攻击的薄弱处。 打到最后,两人手里的兵刃越来越短,护身的盔甲反倒越来越厚,直接变成全包裹式。 看着两人身上一米多宽的肩甲、半尺多厚的足甲、大黄蜂般的胸甲……梅拥雪连眼神都痴了。 她怔怔地回头看向姜横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就在刚才的半分钟里,支离破碎地重组了一次。 ——你刚才说,这种情况叫肉搏? 世上哪有这样的肉搏啊! 这分明是机甲战士啊!!! 她穿越到的世界是修真界吧,这是什么乾坤朋克行为啊? 姜横云善解人意地提供场外讲解。 “炼化金材只是锋镝道入道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像他们那样,能在短时间内催发金材的体积。” “至于第三步……你绷带系完了吗?” 梅拥雪刚点了点头,就见姜横云态度轻松地振腕抖动。 她甚至未看清他如何动作,那口可以同时炖下五六只大鹅的银锅便向内折叠收敛,眨眼间化作一颗指肚大小的露滴,举重若轻地在姜横云指尖上欢腾蹦跳着。 “第三步,就是要去芜存菁,从塑化金材的形状,到凝练金材的精华。” 凝视着那颗不足指甲盖大的小巧水滴,梅拥雪的三观,也好像伴随着质量守恒定律清脆的破裂声,被敲打得粉身碎骨,拼都拼不起来。 这次不用牛顿出场,该换拉瓦锡来了。 物理大牛们的棺材板,没准今夜就会给梅拥雪托梦,告诉她确实压不住了。 埋在手掌里自闭了一会儿,梅拥雪抬起头,搓了搓脸,决定打不过就加入。 “那请问,这么酷的道法,我可以学吗?” “……” 姜横云这次沉默得格外久。 他看向梅拥雪的眼神,就像是看见有人忽然忘记了自己朝暮相处的手机密码。 “释儿姑娘,”姜横云试图确认,“你对自己修炼的是哪门道统,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吗?” 梅拥雪眨眼,眼中满是清澈的愚蠢。 她再次举手。 “请问,什么叫道统?” 姜横云看着梅拥雪,梅拥雪看着姜横云。 两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片刻以后,姜横云扶住自己的额头,认命似地长叹了口气。 “按理来说,我应该是你的债主。但也不知为什么,感觉越来越像是被碰瓷了。” “罢了,我从头和你讲吧。释儿姑娘,道统就是……” 梅拥雪听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 这个世界,不止没有剑修,连丹修、医修、器修的概念,也和她常看的那种修真小说不一样。 取代这些名词的战力系统,叫做“道统”。 世上共有五大道统:锋镝道操纵金材、杏林道专出医者、幻虚道构建幻境、璇玑道炼制法器、天衍道占卜掐算、推衍天机。 选择了一门道统后,就无法再兼修其余道统,好比安卓系统和ios系统不能兼容。 梅拥雪思考片刻,张开双手,在掌心间将灵气凝聚成一道风刃。 “像这样,属于什么道统?” 姜横云也抬起手来,竟放出一道一模一样的风刃。 “只是简单的法诀罢了,不管什么道统都能使用。” “那我……” 想到那个把吞天蛇蟒大脑烧熟的神奇能力,梅拥雪斟酌着言语,谨慎地问道:“有没有什么道统,是对敌人的头脑下手的?” 姜横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梅拥雪额头上的伤口,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变得有点微妙。 “释儿姑娘此言,是想问你丢失的记忆吧?” 银色的液滴重新化作竹剑,被姜横云随意搭在臂弯里,他轻敲着笔直的竹节,仿佛在叩击某种动听的乐器。 “你这伤口,看起来只是纯粹的外伤,五大道统里,我也没有听说过类似的能力。所以伤了你的人……” 姜横云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或许修炼的是某种冷僻的其他道统,也说不定啊。” 梅拥雪愣了一下:“五大道统之外,还有其他道法?” “有。”姜横云语气深沉,“不过,这世间除了公认的五大道统之外,其余道统皆为邪道,凡所遇者,不论缘由皆可杀。” 说罢,姜横云点了点头,仿佛在为这句话敲下一个确定的注脚。 “假如寒天秘境之中,当真混进某个邪道之人,他,或者她,一定会好好藏起自己的身份。唔,如此看来,释儿姑娘头上的伤,或许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对方想要杀人灭口呢?” 梅拥雪没说话。 她按住头上的伤口,脸色似乎有些发白,姜横云主动起身去替她找大夫。 姜横云朝远处走去,望着他青翠修竹般的颀长背影,梅拥雪安静地出了一会儿神。 “邪道……吗?” 梅拥雪又想起之前头痛发作时,自己服下的那枚丹药。 它浑身呈现纯粹的猩红色泽,表面光泽流动,宛如一层未曾凝固的血浆,带着股冷酷邪异的气质。 当她咽下那粒药丸的一刻,仿佛有零散的记忆碎片打着旋儿经过脑海。 那一刻,梅拥雪仿佛同时化作成千上百个存在。 相同的时刻中,立于寸草不生峡谷里的剑客是她,在月色下湖泊中央沐浴的美人是她,雪山峰顶靠着巨石坐下的琴师是她,站在高山之巅目睹旭日东升的少年也是她。 在同一时间里,一个她面孔苍老、嗓音嘶哑;另一个她眼神天真、年纪尚幼;还有一个她撸起袖子,露出能跑马的手臂和醋钵大的拳头…… 而梅拥雪本人,则像是一个被放大的接收器,通过自己分散出去的无数末端,同时感受着完整的狂喜、完整的暴怒、完整的临花照水般的平静,以及完整的、无人唱和的孤高。 倘若她有道统,那道统竟好似千军万马。 梅拥雪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是不是邪道暂且不论,这道统留下来的记忆,随便想想都好像很邪门儿的样子啊! 那什么。 现在阻止姜横云请大夫,还来得及吗? *** 姜横云最后请来的大夫,是个外表看起来很不高兴的小正太。 他叫童羽鹊,专修五大道统中的杏林道,也就是医者之道。 小正太戴着一顶杏色的幞头,两条长长的巾带从左右两侧垂下,让他看起来神似一只撇着嘴角的垂耳兔。 “时间仓促,营地里只能找到这孩子……咳,这位小大夫。” 姜横云看了小正太一眼,措辞十分委婉。 “据说刚入道不久,最擅长的是配药,把脉行针等本事没有那么厉害。不过,你还是先让他给你看看吧。” 听出这是在隐晦地暗示小正太水准不够,梅拥雪反倒放宽了心。 只要不会诊出喜脉,或者扒出她道统的老底,这病随他去看。 哪怕童羽鹊当场宣布,说梅拥雪得的是前列腺炎呢,梅拥雪都只会鼓掌附和,表示对对对,大夫真是神医再世,我最近早泄不说,而且还有点勃./起障碍。 小大夫年纪还不到变声期,嗓音还是清澈明亮的一把童声,讲起话来偏偏老气横秋。 “你们这些修士,平时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一旦伤了病了,才想起要找大夫看。” 其实这话放在哪里都不算错,尤其针对某些刚毕业的大学生群体。 只是被垂耳兔般的童羽鹊说出,反差感实在太强,听见的人莫不为之憋笑。 梅拥雪托腮,看着他滚圆水润、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手心痒痒的,总忍不住想扯一把小少年兔耳朵似的幞头带子。 等站到梅拥雪面前,他使劲儿地仰仰头,才看到梅拥雪额头上的伤口。 “这里吗?想让我看这道伤——哎呀,你先坐下来嘛,哪有让大夫跳起来看病的!” 梅拥雪:噗。 等梅拥雪坐下来,童羽鹊先是用烈酒净手,扒着她的伤口看了看,又托起她的手腕,仔细地号了每一寸脉。 “如何?”姜横云在一旁问道。 小大夫沉凝着脸色,缓缓摇头。 他直截了当地看向梅拥雪:“你之前吃了什么?” 梅拥雪笑容消失,心中陡然一惊。 还不等她抽回手,姜横云就先替她答道:“大概一个时辰前吧,我们一起吃了一顿吞天飞蟒的烤肉。有什么问题吗?” 童羽鹊瞪大了眼睛。 那双圆溜溜的黑眼仁睁大的模样,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画了眼线的垂耳兔。 “你这个人……哎呀,怎么一点医学常识也没有!” “算了算了,我教你,你以后可要记好了。”小大夫一本正经地说道。“吃过药性猛烈的丹药、灵果、妖兽肉以后,三天之内最好不要请杏林道探脉,会摸不准的。” “像吞天飞蟒这样的妖兽,不管皮肉骨骼,药性都极其浓厚,至少要等五天才能消化尽。” “有道理。” 被童羽鹊认真的模样感染,姜横云下意识就点点头。 “那,怎么才能知道,什么样的妖兽算‘药性猛烈’呢?”梅拥雪也忍不住举手提问。 “这你可就问着了!” 童羽鹊快活地笑起来,露出颊边一对酒窝儿。 他背过身去,在药囊里掏掏掏,终于翻出一本崭新的《百草医典》,郑重地双手递给梅拥雪。 “只要背下这本书,你就不会犯忌啦!”小大夫快乐地说道,“你们能吃到吞天飞蟒的蟒肉,一定也拿到了它的蟒皮吧?承惠,付我一块三寸见方的蟒皮就好!” 说完,像是生怕他们不给,童羽鹊还悄悄靠近梅拥雪,用一种行贿般的态度,往梅拥雪手里塞了一盒药膏。 “我不白收你们的材料,你把这个抹在伤口上,头上的洞立刻就好了!真的,不信你试试,数三个数,脑子就不会再进风了呢!” 直到姜横云付过诊费,童羽鹊心满意足,拍拍自己装了蟒皮的药囊,蹦蹦跳跳地离开。 梅拥雪和姜横云晃晃脑袋,终于从刚才那种魔性rua兔的氛围里脱离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姜横云清了清嗓子:“蟒肉含灵气,是大补之物。没想到反而误了你看诊,不好意思了。” “不要紧的。” 不如说,那块蟒肉吃得合适极了。 不然,梅拥雪还真不知道,自己会诊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唇角含着一抹笑意,梅拥雪正要起身,表情却忽然一凛。 ——不知何时,她袖子里,竟又多出一张新的字条。 6 第六章 化身道 袖子原本是空的。 对于这点,梅拥雪非常确定。 她在“穿越”之初,就把周身上下细细翻查过了。 等第一张纸条飘落以后,梅拥雪又给自己“搜身”了数次,着重把衣服布料都揉捻了一遍,确保没有夹层,不会再遗落什么字条。 所以梅拥雪可以保证,自己身上的初始财富,除了一瓶丹药、一柄银锥,和一本打不开的黑皮书之外再无它物。 莫非是谁悄悄把字条放在这里的吗? 会不会正是那个在她脑子上开了个洞的人? 这人今天能往梅拥雪的袖子里悄悄塞小纸条,焉知明天会无声无息地塞来什么要命的东西? 梅拥雪面沉如水,快速拿出纸条扫了一眼:竟然又是拼音。 看完这一眼后,她便将手笼在袖中,轻轻揉捏着字纸,回忆着三人之前的站位,意图找出那位送信的神秘人。 首先,排除掉垂耳兔小大夫。 童羽鹊探脉时所摸的,是梅拥雪的右腕。而字条却出现在她左袖之间。 那么……姜横云? 梅拥雪瞬目瞄了一眼,他正单手托着自己的竹剑,把锋利的剑刃变成一只蹦蹦跳跳的银色垂耳兔。察觉到她的目光,姜横云回过头看了看,见梅拥雪不说话,就又把头转了过去,继续训练兔子跳火圈。 应该也不是他。 过去一段时间里,他们有太多单独相处的时刻,姜横云要想在她身上东西,不用专门挑这个时候。 在场三人,排除两个……莫非还能是她自己放的吗? 玩笑般地泛起这个念头,下一秒钟,梅拥雪的笑容便凝固在唇角。 ——是了,为什么不可以是她自己放的? 既然字条是用拼音写的,那么,与其猜测世上还有第二个人懂得拼音,不如直接猜想,送信人就是她自己。 梅拥雪捏了捏拳,勇敢地打了一记直球。 “姜兄。”她清声唤道,“你知道有什么法术,能够凭空传递,或者变出什么东西吗?” 姜横云一把将蹦跳的银色垂耳兔抓在手里,走到她的身边:“你指什么?” “比如一些很轻的东西,像是一片树叶、一张纸?” “很轻的东西吗……” 姜横云思考了片刻,忽然弯起唇角,露出一个促狭的微笑。 “就比如说,我们刚见面时的那只信笺一样?” 梅拥雪面不改色,厚着脸皮点头:“差不多就是那种东西。” 姜横云没有继续深究。 他虚空描画几笔,勾勒出一道法诀模样,朝梅拥雪隔空示意。 “有一门通用的小术法,叫做‘见字如晤’。只要提前写好内容,当你和指定的某人,或者某个物体碰见时,书信就会自动呈现出来。” 梅拥雪双眼一亮,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第一张字条,是她指定和姜横云见面时,可以获得的打卡道具。 至于第二张字条的触发点,大概是她见到小大夫童羽鹊。 过去的她一定料到了姜横云会带她来这个营地。 营地里都是散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杏林道大夫。所以,只要她请人看伤,就肯定会见到童羽鹊。 梅拥雪的迷惑迎刃而解,姜横云却好似还有话要说。 他怀中的垂耳兔不知何时又变回竹枝,男人拨弄着锋利的竹叶,让它们化作流淌的液丝在指尖上缠绕盘旋,其余竹叶则倒映着他烟雨似的青衫,以及眸中如雾气般的幽深之色。 “说起来,释儿姑娘你知道吗?这个小术法,还是一个姑娘传授给我的。” 姜横云意味深长:“那位姑娘,也姓梅。” 梅拥雪:“……” 即使姜横云半垂着头,以竹影掩去脸上的表情,可梅拥雪仍然从他的语气里,品味到了相当复杂难辨的微妙感情。 就好像……这句话不是对着现在失忆的她,而是对着仇敌梅拥雪,或是某个纠葛更深的人所言。 梅拥雪手指一僵,心跳飞快,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感觉周边的空气都在变得沉重粘稠。 就在这时,姜横云蓦地抬头,眼眸弯起,身上的气势一散,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个不经意的玩笑。 “不必放在心上,释儿姑娘。我刚刚忽然想起,觉得很巧,于是随口一提罢了。” 真的吗?真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虚晃一枪,故意试探吗? 你这个开玩笑大喘气的毛病,很要命啊。 哪怕下一秒钟,姜横云就慢悠悠地踱步离开,梅拥雪仍然惊疑不定,紧盯他背影不放。 直到目送着姜横云走到远处,她才有心情研究字条上的内容。 如果说,上一张字条可以称之为书信,那第二张字条,简短得仿佛一份小抄。 纸条上写道: 【神话中,为了造出第二个人类,上帝从第一个人的身体里抽走了一条肋骨。 而对你来说,如果想要造出第二个你自己,只需取出你的阑尾。】 “……” 这个描述,略微没头没尾,而且有点魔幻。 赌上自己前半生的科学发展观,梅拥雪感觉,内容超纲了。 联想到那颗红色的邪异药丸,她忍不住想问:自己修的这门道统,它正经吗? 没听说过谁家练分./身术之前,还得先做个阑尾炎手术的啊。 而且众所周知,上一门练功之前先得摘掉自己零部件的功法,还是《葵花宝典》吧? 梅拥雪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字条,期待它能发生一些新的变化。 假如她的眼睛是放大镜,在她灼热的注视下,字条早该被点着了。 但它就是一动不动,未曾发生丝毫改变。 不过,看了这么久,梅拥雪倒是注意到一个细节。 ——不同于第一封书信,这张小破字条,边缘很不整齐。 而且字条的形状,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 那本黑皮书。 那本怎么打都打不开的书! 梅拥雪眼前一亮,从怀中取出书来。 果不其然,封皮上有一处并不明显的凹陷,形状正好与字条一模一样。 她试着将字条放在凹陷上,用手指轻轻一抹,两者就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 下一秒钟,这本被她翻过、掰过、甚至用石头凿过的黑皮薄册无风自动。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轻抚过书页,之前如同蚌壳般紧闭的书缝,终于对着梅拥雪敞开。 *** 黑皮小册子看着很薄,页数却多得好像翻不到尽头似的。 还有一些书页明明就在那里,她却无法查看。 梅拥雪把能够翻阅的部分,都草草过目了一遍,终于确定了这本书的性质。 这是一本《自传+功法+后人笔记》的合订本。 自传来自于发明功法的祖师爷,这门功法的内容,应该就是她目前修炼的道统。 至于后人笔记里,花样繁多的大声辱骂……啧,一言难尽。 先从祖师爷的自传说起吧。 梅拥雪已经知道,这世上的所有修士,一人只能选择一门道统,不能兼修。 然而,就像许多安卓机用户换成ios系统的时候,都免不了嚷嚷几句: 为什么游戏账号不能通用?我凭自己本事肝的安卓账号,为什么不能带到ios系统里? 发明这门功法的祖师爷也很愤怒: 凭什么一人只能修一门道统?这么大的天道法则,还容不下修士们搞门副业吗? 天道容不下,祖师爷就人定胜天。 他另辟蹊径、别出心裁:既然一个人只能修一门道统,那我多分./身出几个自己,不就能多修几门道统了吗? 这个思路,不能说十分开阔,只能说毫无问题。 毕竟,每个处于期末复习周的大学生,都是这么想的。 但,祖师爷牛就牛在,他真的做到了。 他自立门户,创建了一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道统,并且详细地为这门道统量身定做了修炼功法,号为“化身道”。 接下来—— 对于每一个误入歧途、不幸修炼了这门功法的后辈们来说,噩梦就开始了! 首先,这门功法的硬性要求,就是要以“献祭身体的某一部分”作为代价,修出一具体外化身。 那要献祭哪一部分才可以呢? 不知道,因人而异。 其次,这门功法的特征是这样的: 攻击力?不存在的。 防御力?也不存在的。 那敏捷、速度、和生命值呢? 只能说,作为修士,你的身体素质会有些按部就班的提高。至于更多的东西,还是不要痴心妄想。 如果想要再进一步,获得更强的攻击力、更高超的防御力,那就请修炼出一具体外化身,再用化身去修炼其他道统——譬如锋镝道——然后就可以领取你量身定做的高达啦~ 梅拥雪:“……” 这是什么从来不背单词,但一定要花钱买一堆参考资料书的多此一举行为。 最后,也是最缺德的一点。 只要练过这门功法的入门引气篇,就算入道。 此处这个“道”,是单行道的道。 你说你后悔了,想重新来过,转修其他道统? 别想了,没门儿。 只要一日修行过化身道,从此以后,哪怕自废修为,从零开始,该名修士也无法转投于化身道以外的道统。 化身之道,只能前进,不得后退,更不容反悔。 这种强买强卖、堪比某些互联网大厂竞业合同的行为,使得后辈们怨声载道。 不过,考虑到大家修炼化身道后,一个个都恨不得删号重来,祖师爷的这个缺德发明,在极度的不要脸之余,竟然还显现出了那么一丢丢的自知之明。 梅拥雪:“……” 也就是说,假如从前的她练过这门功法,那她这辈子就跟这门功法锁死了??? 这是什么宇宙级噩耗! 难怪在后人笔记的部分里,几乎每个修炼此道的人都在痛骂祖师爷。 里面的很多内容……就这么说吧,如果一字不改地放到某绿色小说网站,满篇就只会剩下“祖师爷我□□你的□□□□!!□□你□□□!!□□□□□!!!”这类内容了。 足足沉默了三分钟,梅拥雪搓了搓脸,整理了一下心情,这才翻开之后的修行笔记。 笔记见证了,无数曾踏上这条道路的前辈们,流下的斑斑血泪。 其中,有一篇重点标红的笔记,内容如下: 【xx年xx日,献祭了一片自己的指甲,不成功。 xx年xx日,献祭了一根自己的头发,不成功。 xx年xx日,献祭了自己的舌头,终于成功了。 果然,只有以自己的血肉为基,才能修炼出另一个体外化身! 他妈的,我再也不要继续修习这破功法了。这回有了新化身,我要拿他修炼杏林道! 一个人,能在最开始就选择一门正确的道统,是多么的重要啊!】 梅拥雪:“……” 缓缓流下一滴冷汗。 好一个不慎选错大学专业的倒霉发言。 还有,为什么前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的样子? 再往下继续翻,有一页被折过的书页分外醒目,笔迹明显与前人不同。 【xxx年x日,献祭了舌头,没有成功。为什么,先辈的经验是错的吗? xxx年x日,想舌头。 xxx年x日,还是想舌头。 xxx年x日,半夜做梦,梦里都想舌头。 xxx年x日,够了,身为一个修士,我怎可恋栈于一条旧日的舌头,不去放眼美好的明天? 不要再想舌头了,好好修炼才是真的! xxx年x日,想舌头。 xxx年x日,所有后辈以我为鉴,最开始尝试化身时,一定要从数量比较多的身体部位开始献祭,比如脚趾头。】 梅拥雪:“……” 缓缓流下一后背的冷汗。 真的,要不是她自己也疑似修炼了邪道道统,就这笔记,谁看了能忍住不举报啊?! 另外,梅拥雪好像有点明白,纸条上那句“用阑尾造出第二个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皱着眉头狂翻了上百页,终于,在很靠后的一篇笔记里,梅拥雪找到了一篇被许多人盖章定论的标准答案。 【xxxx年x日,献祭了一颗蛋,不成功。 xxxx年x日,献祭了剩下的那颗蛋,还是不成功。 xxxx年x日,整根齐根献祭,成功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功法要求“献祭身体中完整的一部分”,关键在于自身认知上的“完整”! 譬如我觉得一整根应该有【哗——】才【哗——】,那就只有献祭了【哗——】才算一整根! 只要你能完全说服自己,觉得一块蛋皮也是“完整的一部分”,那只献祭一小片蛋皮也是可以的!】 无言地合上笔记。 梅拥雪:“……” 好他大爷邪门的一门功法。 好他大爷唯心的一门功法。 好他大爷离谱的一群前辈!!! 明明是一门关于“体外化身”的功法,不知道怎么就被他们给修炼成了《天魔解体大法》和《葵花宝典》的杂交产物…… 以及,第一个奠定“献祭认知上完整的一部分”这条路子的前辈,是不是太生猛了些。 好歹也是蛋啊,怎么说噶就噶的。 翻了一会儿,梅拥雪终于在这篇笔记的角落,找到了蛛丝马迹。 ——这位勇于噶蛋的猛士,是个妖修。 ——他的跟脚,乃是一只三花猫。 梅拥雪:“……” 哦,原来是三花猫啊,那没事了。 众所周知,公三花猫嘛,几乎全部都是天生的太监。 等于说,猫猫前辈牺牲了一个无用的摆件,获得一个好用的化身。 确实完全符合“献祭对自己没用的器官”这个条件。 ——但仔细想想,这也还是太生猛了吧!!! 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之下,梅拥雪恍惚地合上书本。 她重新读了一遍镶嵌在封皮上的小纸条,内心逐渐被感恩所填满。 谢谢你的提醒,过去的我。 我愿称你为阑尾侠。 果然,身体才是人生中最大的财富。 起码到了该练功的时候,梅拥雪能骄傲地说出:我还有一颗阑尾! 7 第七章 不吉不吉 笔记的用处,就是帮人绕开前辈曾经踩过的坑。 起码现在梅拥雪知道,如果她想要另开一个马甲,不必从砍自己的脚趾头开始。 这一读就忘记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梅拥雪打开一页后,发现后半本都无法翻阅,疑似被术法封锁。 啊,看完了。 梅拥雪意犹未尽,甚至还拎起书脊抖了抖,试图从里面抖出遗落的纸条之类的。 没有了?怎么能没有了? 你是三花猫前辈的【哗——】吗,这么短! 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疑问,没能在里面找到答案呢! 在上百位修士留下的笔记里,有颓唐的、悲惨的、沙雕的、满腹怨气的…… 可是,竟无一人提起过那种能把脑袋烧熟的攻击方式,还有因此引发头疼病的事? 梅拥雪翻遍全书,唯一看起来似乎有些关联的描述是: 【xxx年x日 自从斩去十趾,换得十具化身后,神识日益强健,探查也本领愈发敏锐。 亲娘啊,我可真厉害。 xxx年x日 今日本体偶遇仇敌,以为要呜呼哀哉了,没想到竟然能把神识外放,击晕仇敌片刻。 亲娘啊,趁机溜了溜了。诸位后人以我为戒,外出时,一定要随身带着一到两个化身。 xxx年xx日 仇敌卷土重来,又用神识击晕他一回。 这家伙似乎身体不好,晕倒就开始发烧了,面泛红晕的样子居然有点香的。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我的头好像也开始晕晕的了。亲娘啊,我下回得矜持点。 xxx年x日 用其他几个对手实验了一下,无一例外,都被神识击昏了。 所以说,我们化身道修士也不是全无自保能力,这应该就是祖师爷留给我们的最后一道底牌。 呜呜,祖师爷在天之灵原谅我,小辈从前年少无知,不该对你骂得那么凶那么大声。 啧,这几个家伙也发烧了,几张大脸烧得和柿子一样,不会烧傻吧? 统统扔进冰水里降温了。亲娘啊,我心肠可真好。 xxx年xx日 这次见到仇敌以后提前绕着走,总算没碰上,但我临走前用神识试探了一下,居然隔空瞥见了他脑子里的想法碎片! 这家伙怎么天天晚上不好好睡觉,总幻想着给我画眉、描唇、还偷偷买了一沓小裙子不好意思送啊! 亲娘啊,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结果大哥你每次见我就冷下脸,原来是紧张啊! xxx年xx日 已办。 亲娘啊,明天带他回去叫你岳母。】 梅拥雪:“……” 被扑面而来的狗粮噎得一哽,梅拥雪自动跳过那些刺痛眼睛的字句,着重挑出和“神识”相关的字眼研究。 已知,这位狗粮前辈神识不俗。她能阅读到对手脑海里的想法碎片,也可以直接把敌人击昏。 这描述,听起来和梅拥雪的那股力量很像。 不过,梅拥雪可以瞬间烧熟妖蟒的脑花,前辈却只能致人昏迷。相比之下,梅拥雪的神识显然要强大得多。 狗粮前辈的神识,是在制作了十具体外化身后,方锻炼出来的。 那么…… 梅拥雪有些震撼地想道:过去的我,究竟制造了多少副体外化身,才能修炼到这个地步? 以及,假如她当真拥有很多具化身,为何现在却一具都感应不到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令梅拥雪心生疑虑。 按照黑皮小册子上的总纲篇所言,化身道修士献祭身体的一个部位,以此换取分./身。无论本次献祭成功还是失败,修士都将永远失去这个身体部位。 这里的“失去”,是指无法以任何手段弥补的绝对抹除。 也就是说,不存在把分./身造得和本体一模一样,然后再将分./身的零部件移植回本体身上这种操作。 这不免令梅拥雪升起一分好奇—— 过去的自己,在制造了那么多分身以后,居然还保存着一颗阑尾吗? 她究竟献祭了什么东西来获得体外化身? 作为一个很擅长卡游戏bug的主播,梅拥雪有种预感。 过去的她,很可能发明了一些非常之狗的操作,刷爆了这门功法的bug…… *** 依照小册子描画的灵气流转图示,梅拥雪连续引气运转了几次,都没能感觉到化身的存在。 第三次失败后,她干脆停止了尝试,直接翻到了“如何制作化身”的功法篇章。 闭门造车只会把自己绕进去。 所以,她试图打开思路,直接捏一个马甲出来,用实操代替假设,感受一番操作化身的感觉。 要想制作化身,除了修士本人“身体的一部分”之外,还要用到不少其他材料。 像是什么接天荷叶数片、雨过天青莲子若干、白玉胭脂藕七枚、甜晶菱角一把、上等糯种冰质藕粉半斤…… 梅拥雪停顿了一下,重新从头开始浏览清单,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有这么多的荷花以及荷花相关农副产品? 这本书,确定在制作修士化身吗? 这是在复活哪吒吧! 很多材料都是修真界的特有物种,梅拥雪不太熟悉。 幸好之前没能抵抗住垂耳兔推销,买了本《百草医典》,此刻正好派上了大用场。 梅拥雪一手笔记,一手医典,有些生疏地对照着查阅资料,虽然整个过程磕磕绊绊,但也把相关常识补齐了个七七八八。 唯有几种被标注为“稀缺”的材料,医典上也寻不到记录。梅拥雪想了想,决定直接去跟垂耳兔……啊不,小大夫问一问。 童羽鹊仍然戴着那只杏色的幞头,两条垂下来的巾带被微风浮动,随着迈出的脚步一上一下的翻动,仿佛小兔子正一蹦一蹦地甩着耳朵。 梅拥雪走过去时,小先生正半蹲在地上,脑袋一晃一晃地给人诊脉。 病人是个身材削瘦的青年,从梅拥雪的方向看去,只能望见这人小半张苍白懒倦的侧脸。 他坐在一把轮椅中,削瘦的下巴被埋进衣领的裘皮里,一条伶仃的手腕架在轮椅扶手上,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则在来回把玩着两枚打磨光滑的爻杯。 不知为何,在看到病弱男人的瞬间,梅拥雪忽然感觉背后一紧,随后,后颈处像是被无数麦芒轻轻扫过般,传来一阵低微的刺痛。 就像是在失去记忆之后,身体的本能仍在提示梅拥雪:眼前之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眼角余光注意到有人接近,男人顺势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对方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眼神间的变化起伏得很快,说起来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就在那零点零几秒内,梅拥雪心中忽然闪过某种明悟。 ——等等,这人认识我! 这个看起来病得快要死掉的男人,认识的不是现在这个她,而是没有失忆前的自己! 他的“认识”,和姜横云还不一样。姜横云虽然和她有仇,但并不认识梅拥雪现在的这张脸。 但眼前这个人,无疑是能认出梅拥雪,甚至可能跟她很熟悉的! 究竟是要上前套话,还是找个借口避开? 不管怎么样,起码要跟这人串个口供,别在姜横云面前露馅! 梅拥雪只迟疑了连一眨眼都不到的工夫,就在同时,对面那个病秧子,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男人手中爻杯一错,非金非铁的材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低头看了一眼占卜结果,飞快地调转轮椅方向,像是要甩开扫把星那样,一把掀开小大夫诊脉的手。 “倒霉倒霉,不吉不吉,快走快走!” 在病秧子身后,站着一个铁塔般粗黑雄壮的男人。他看起来既像属下,又像家仆,由于这病秧子男人的存在实在太过鲜明,在病秧子指挥他之前,梅拥雪竟然完全忽视了这座黑塔般的存在。 接收到主人的信号,黑金刚推动轮椅,健步如飞地往远处走去,动作也流畅得像是埃菲尔铁塔在哐当哐当地飞奔。 童羽鹊:“诶?” 病人在眼皮子底下表演了一个瞬间消失,徒留小大夫半蹲在原地,维持着那个把脉的动作。 ——我的病人呢?刚才还在这里坐着的,那么大个病人呢? 童羽鹊迷茫地偏了一下头,黑黝黝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他们这些天衍道,一个个的……算起命来都不要命……” 小大夫扁着嘴小声埋怨,他站起来,仔细地把衣角皱褶抹平,袖口一板一眼地整理好,就连两条兔子耳朵一样的巾带,也认真地甩到脑袋后面。 “梅道友寻我何事?” 梅拥雪不动声色,朝轮椅人离开的方向投去一眼:“刚才那个人,小大夫也认识么?” 从童羽鹊的自言自语中可以得知,那是一个天衍道修士。 科普世界观的时候,姜横云提起过这个流派。 天衍道,隶属当今五大道统之一,也是人数最少的一股。 这一脉修士以占卜作为修炼手段,说起话来云里雾里,行事风格神神叨叨。 方才惊鸿一面,果真名不虚传。 “咦,你也认识晏道友吗?”小大夫仰着脸,好奇地睁大眼睛。 原来他姓晏。 心中默默记下这个姓氏,梅拥雪笑意如常。 “是啊,他是我一个旧友。不知怎么,今天一见我就跑,我也很困惑呢。” 难道说,未来的她,真的遭遇了什么巨大变故? 前世的梅拥雪,不说人见人爱吧,作为人气主播,粉丝数目不少。 可失忆前的自己,究竟怎么与品行端正的姜横云结下深仇大恨;又是如何让一个瞧起来就时日不多的病秧子,见面就避她如蛇蝎的? 小正太虽然医术学得很好,但还听不懂这些复杂的人情世故。 他同情地踮起脚来拍拍梅拥雪的肩膀,老气横秋地安慰道: “唉,我能想象,被朋友忽视,你也很难过吧。我这里有很多大山楂丸,酸甜生津,虽然除了帮助消化之外没什么用,但起码很好吃。三包才两个灵石,你要不要来一份?” 梅拥雪:“……” 这推销实在硬核。 要不是身上没钱,梅拥雪差点就买了。 就在她笑了一笑,准备婉转拒绝时,惊变忽生。 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男性修士,忽然从斜下里冲出来,死死攥住了小大夫的衣角。 “救、救我……”修士流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道,“舞红绡、舞红绡混进寒天秘境了!” 此言一出,不止是被他攥住衣角的小大夫,周围所有听到这话的人,全部悚然一惊。 而所有人里,梅拥雪是受到震动最大的那个。 除了眼前极富冲击感的景象之外,她心底还有另一个埋藏更深的秘密。 ——舞红绡! 梅拥雪当然记得这个名字。 在第一封书信里,未来的自己,曾留给她三条告诫。 其中最后一条,就是要她杀了舞红绡! 有人急急从旁边奔来,扳过倒在地上那人的肩膀,一连串地追问道:“你在哪里看到的她?她正朝哪个方向走?舞红绡身边,还有没有其他魔域的人?” 浑身是血的修士,颤颤巍巍地抬起一根染血手指,指向红日西斜的方向。 “她……正在……往营地来……” 一路奔回营地送信,这修士已经是强弩之末。 交代完最重要的消息后,男修七窍同时涌出血来,双目圆睁,喉咙里发出一阵不祥的咯咯声,竟是陡然咽气了! 8 第八章 百兵之噬血龙吟 这修士的到来和死亡都太过仓促,眨眼之间便委然倒地,没入尘埃。 相比之下,人们给出的情绪反应就慢了半拍,能把人淹没的巨大惊恐无法在第一时间内转化为悲痛,衬得营地里众人像极了年久失修的卡屏电视机。 或许是身为医者,见惯生死的缘故,此时全场最为镇定的,竟然是年纪最轻的小大夫。 童羽鹊收起针囊,悲悯地替修士合上双眼。 “人已经去了。” 直到死去,男人仍然紧紧抓着小大夫的衣角,就像抓着生命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童羽鹊不忍掰开遗体的手,于是解下外袍,顺势盖在男人脸上。 男人虽死,可他传来的消息,却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倒入了一瓢开水,炸得四面噼啪开花。 一时间,营地里人心惶惶。 修士们自发分散成几人一组的小队,如同大难临头的雀鸟一样,各自朝四面八方溃散。 这期间梅拥雪留意到,有七八个明显关系很好的修士,曾想要一起结伴离开。 但其他修士见了他们的组合,却纷纷上前劝阻: “不行,一队里不能超过五个人。人数多了,会被舞红绡当成靶子的!” 那副惴惴不安的模样,说是惊弓之鸟也不为过。 梅拥雪见状,心中一紧。 真不知舞红绡究竟是何等人物,又犯下过何等暴行,才能令这满营地的修士惶惶不可终日。 在周围低迷苦涩的气氛里,唯独两个人的存在,宛如定海神针一般。 其中一个,正是童羽鹊。 在即将到来的灾难面前,年少的垂耳兔小大夫,表现出了非凡的勇气和慷慨。 他把药囊里的丸子、药草,毫不吝啬地全部掏出来,打成一个个小包,追上去塞给每一队离开的散修。 “一包二十灵石,你们要活着回来还我!” 另一位主心骨般的存在,便是姜横云。 消息在营地里传开后,姜横云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自发地主持起接下来的安排。 他那个和谁都能打个招呼的好人缘,此刻发挥了不少作用。 “诸位道友抓紧时间,各自结队离开,一队最好不要超过五人。舞红绡自西而来,大家最好往东方去。” “李道友、宋道友、刘道友,你们三位的金材性质互补,不如结成一对。” “府道友攻击凌厉,洪道友长于速度,二位若不介意,可以相伴而走。” “祈道友……” 姜横云既知晓众人的情况,考虑得还周到,分派队伍的方式又很公允。 他从上百人的营地里点出一个个人名,整个过程信手拈来,忙而不乱。 在这份镇定态度的感染下,大家纷纷行动起来,原本惊恐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但愿舞红绡晚一些来,看见这座空营地就失了兴致,能放我们安然逃走。” 姜横云摇头,觉得这个猜测太过乐观。 “舞红绡此人,从来不懂得见好就收。若是营地里都走干净了,她可能反被激怒,在四周扫荡游猎,大杀一通。” 众人心里虽然都做了最坏的猜测,但一听到这种可能,还是禁不住容色惨淡,只觉性命已经危在旦夕之间。 不等绝望的气氛再次蔓延开来,姜横云就再次开口。他一字一句铿然顿挫,宛如戛玉鸣金,掷地有声。 “我会留下断后,给她当个对手。大家不必顾虑太多,尽快走罢。” 整个营地里面,无人修为能及得上姜横云,若说谁能和舞红绡斡旋抗衡,也确实只有他能胜任。 但挺身而出和袖手旁观之间的差别,或许就是胜败生死那么多。 众人心里感念姜横云的胆气和担当。 同时他们也知道,与其拉拉扯扯生离死别,不如快点离开,跑得远些,才是用实际行动支持姜横云,不给他拖后腿。 于是,散修们各自选定方向离开。 梅拥雪则悄悄走到姜横云身边,单刀直入。 “舞红绡是谁?大家为什么这么畏惧她?” “是吗,你连这个也忘了……” 姜横云沉吟片刻,反问道:“那你还记得锋镝榜吗?” “锋镝榜?是什么东西?”梅拥雪望文生义,猜测道,“你们锋镝道修士按照修为高低,排出的榜单?” “差不多。但它排列的不是修士本人的能力,而是天下金材的高低顺序。” 姜横云一边说着,一边屈指轻叩银色的竹节,在它身上敲打出清越的声响。 “以我自己的金材举例——它在锋镝榜上排名十一,名为‘竹下无尘’,天生喜爱竹型。” 原来如此。 怪不得姜横云的金石常常化作竹枝的形状,敢情这是那把竹剑的初始设定。 梅拥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舞红绡的金材,又排第几呢?” 提起这个名字,姜横云原本云淡风轻的俊秀面孔上,也免不了出现一丝凝重之色。 “她执掌的金材‘血龙吟’,在锋镝榜上排名第三,是世间至凶之器、大煞之物。” 像是也有自己的感应似的,听见“血龙吟”的名字,银色竹枝无风自动,叶片陡然翻转,竹叶锋刃如利箭般向外,叶脉形状的放血棱槽闪过一丝寒光,就像刺猬竖起浑身尖刺,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战斗准备。 姜横云轻轻摸着光滑的竹节,像是在无声安抚,同时沉声道: “最关键的是,血龙吟号称‘百兵之噬’,可以吞噬天下一切金材作为养料,所过之处,寸金不生。” 好家伙,居然还有吃金材的金材? 梅拥雪眼皮一跳,感觉这东西的强化模式相当耳熟。 或许,那金材不应该叫“血龙吟”,而应该叫贪吃蛇? 姜横云尚不知梅拥雪的思维偏到哪里去了,还在同她细数着舞红绡的生平。 “舞红绡甫一出道,就受封幽冥教左护法,至今已经横行魔域二十年。” “这二十年间,所有令她感到不喜之人,不论敌友,她全部斩杀殆尽,锋镝道修士更是她的重点屠戮对象。一旦遇到她,别说完整的尸骨,就连自己的金材都会化作‘血龙吟’的养料。” “可以说,锋镝道修士遇到舞红绡,就像遇到天敌。” 说到这里,姜横云用目光大略一扫:“营地里面的散修,多半是锋镝道出身……你现在明白,为何大家会那么害怕了吧?” 梅拥雪已经明白了。 一言以蔽之,舞红绡是个出道很久的老牌大魔头。针对锋镝道修士时,还自带贪吃蛇buff。 摸了摸下巴,梅拥雪抱着一丝微弱地期待开口:“在你看来,舞红绡和吞天飞蟒,他俩谁更厉害一点?” 姜横云不假思索:“当然是舞红绡。” “那,一个舞红绡具体等于几条吞天飞蟒?” 姜横云消化了一下这个新奇的说法:“如果你非要用这种方式衡量的话……至少五条吧。” 梅拥雪终于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过去的她给自己精心严选出的boss吗?看起来很难刷啊! 捏着手心站了一会儿,梅拥雪把字条里关于“姜横云可以用性命信任”这一条拿出来,反复琢磨了几遍,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姜兄,我好像隐约想起来,自己有些独特的对敌法门。” 梅拥雪模棱两可地抛出“我可能修炼的不是五大道统”这个信息,当做是给姜横云打预防针。 “所以说,若是我们面对舞红绡时……” 让梅拥雪没能料到的是,姜横云甚至不等她说完,就眉头一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语。 “那释儿姑娘想必可以告诉我,你修炼的究竟是哪个道统了吗?” 梅拥雪:“嗯,这个,嗯,容我慢慢道来……” 直接报上化身道的大名肯定不行。 毕竟除了五大道统之外,其余道统一律被官方认证为邪道。 先给她两秒钟时间,容她整合一下之前收集到的信息,细细地编一个。 然而别说两秒钟了,姜横云连一秒钟也没多停滞。 看见梅拥雪这个表现,他心中瞬间亮如明镜,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不等梅拥雪反应过来,姜横云居然已经一手按住梅拥雪腕脉,制住她所有动作;另一只手提住她后衣领,像是拎猫儿似的,疾走几步,把她往童羽鹊面前一放。 梅拥雪:啊,等等,不是兄弟你这? 此时,营地里其他人都已经走光,在场只剩寥寥几人。 姜横云拍了拍童羽鹊的肩膀,语速飞快。 “小大夫,她一个失忆的病人,怕是要累你费心。你们一路东行,切莫回头。若是之后我不能回来接她,还烦请你照拂她几日,直到秘境再度开启。” 说罢,姜横云从储物袋里抓出一把吞天飞蟒的脊骨,连同一包亮闪闪的灵石,一并送到小大夫手里。 姜横云肃穆地:“拜托了。” “等等!” 梅拥雪转动眼珠,拼命地看向后方的姜横云。 “姜兄,你先把我放开。我有必须对敌舞红绡的理由。” 姜横云叹了口气,低声告罪了一声“冒犯”,随后便把动弹不得的梅拥雪打横抬起,如同一个无情的吊臂起重机一般,装卸麻袋似的,把梅拥雪摆到了已经准备好姿势的童羽鹊肩上。 “事不宜迟,你们快走吧。” 小大夫肩膀被压得一弯,又重新挺直。 他坚毅地点点头,伴随着这个动作,两只长长的“兔耳朵”甩动起来,糊了梅拥雪一脸。 “都想留下来对战舞红绡了,可见梅道友确实病得不轻。姜道友放心,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再替她诊治一番。” 听见这话,哪怕梅拥雪是条死鱼,都要挣扎活了。 然而就在此时,姜横云却上前一步,低头看向她的眼睛,眸光又冷又深,仿佛触及到一条经年累月未曾痊愈的伤痕。 “释儿姑娘,你这次的好意,我也心领了。” “但我曾经立下誓言,只要姜横云活着一日,就不会任无辜者在魔域之辈手中枉送性命。” 梅拥雪挣扎的动作一顿。 这一刻,姜横云抹去了平日温文尔雅的外皮,收起了戏谑揶揄的玩笑,他肃穆而庄重,如同一座棱骨分明的峻立山岳。 在梅拥雪的注视下,姜横云又似切齿,又似自嘲般一笑。 “莫说你了,就算是梅拥雪在此,我也不会留她去面对舞红绡的。” 不管姜横云是不是有意提起她的名字,梅拥雪确实是无言地噎住了。 童羽鹊把她架在双肩上,扛大包似的,一口气跑出十几里远。 扑面而来的晚风忽然变得萧瑟。童羽鹊背对着看不见,梅拥雪却瞧得清晰无比: 在夕阳西沉的方向,一抹更胜霞光的艳色,冲破地平线上半枚日轮的轮廓,宛如一股极其浓艳的赤红尘烟,从天的尽头滚滚而来。 张狂而艳丽的猩红色无边无际,似飞霁,如轻烟,像是漫天扬起的沙尘一样遮蔽住人的视线。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开来,女人的笑声仿佛遍布四面八方,忽高忽低,带着一种让人精神紧绷的危险感。 哪怕素未相识,梅拥雪也足以断言。 舞红绡! 只能是舞红绡,也定然是舞红绡! 她带着她的血龙吟,犹如杀神般降临! 姜横云制住梅拥雪的那一下,不过是靠出其不意,使了一股冲入桡关尺脉的巧劲,一时半刻便会自解。 察觉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梅拥雪毫不犹豫地从童羽鹊肩头跳下。 童羽鹊回头,注意到身后弥漫开的异常红雾,一双乌油油的大眼睛睁得溜圆。 “梅道友,你可别想不开啊。” “想不开的不是我,是姜横云。”梅拥雪煞有其事地瞎编,“他和我本来有一招合璧之术,吞天飞蟒就是这么被击败的。可他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硬是编了些瞎话让你带我走,自己可不就要独剑难支?” 童羽鹊虽然心地仁善,处世经验却少了些。 他根本无法想象,黑暗的成年人们为了达成一份漂亮销量,会在卖货直播间里撒下何等的弥天大谎。 一听梅拥雪讲得煞有其事、情真意切,小大夫登时就相信了。 “啊?那怎么办,你要快点去帮姜道友吧?” 孺子可教。 梅拥雪欣慰地拍了拍小大夫的脑袋,顺手在那两条长长的幞头巾上揉了一把,又揪了揪。 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小大夫,梅拥雪毫不犹豫,转身扑向营地的方向。 她回去的态度是如此果断,支援的念头又是如此坚决。 ……行动方式也是如此地藏影匿行、东躲西闪。无论姿势和气势都偷感极重,能令前世某善于用泡菜制作国宴的东方小国直呼内行。 那当然啦,因为梅拥雪根本就没想跟舞红绡硬刚! 作为一名以骚操作闻名的游戏主播,梅拥雪曾有一段振聋发聩的名言,一向被粉丝们津津乐道。 偷袭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硬刚? 设陷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偷袭? 卡bug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设陷阱? 梅拥雪:明明能趁其不备地胜,为什么要正大光明的赢? 身体似乎也自带一些相关的肌肉记忆,使梅拥雪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顺利潜行到了营地附近。 她藏身在一处料峭的山壁之后,小心地屏住呼吸,观察着双方动静。 她赶来的时机正好,姜横云和舞红绡尚未开始交锋。 只见舞红绡笑得艳丽张狂,穿一身殷红似血的纱裙,雪白的双脚不着鞋袜,赤足踩在一条翻滚的血红色狰狞巨龙身上。 巨龙模样似虚似实,似玉似金,它周身流淌着一层淡红色的薄雾,拳头大的鳞片反射着红铜般的金属光泽,边缘形态像是模糊的图层色块,不时在固态和液态之间来回转化,正是锋镝榜上排名第三的百兵之噬——血龙吟。 舞红绡尚未注意到梅拥雪的存在。 然而血龙吟身上自带一股疯狂暴戾的气场,即使没有刻意针对,也压得梅拥雪胸口沉甸甸的,连呼吸都比平时困难。 舞红绡踏着血红色的龙首,盘踞在半空之中。姜横云则孤零零地站在地上,不曾御剑飞起,也不曾拔剑出袖。 相比于居高临下、气势凌人的舞红绡,他淡青色的身影显得落拓又单薄。 双方在位置和体积上的巨大差异,使得这对峙的场面甚至有些滑稽。类比一下,简直像是茶杯犬正在单挑一头狂化的飞天大棕熊。 然而,即使身处在这种极致又强烈的鲜明对比之中,姜横云看起来依旧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嘴角甚至浮现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用最谦和的语气、最亲切的态度,不慌不忙地讲出又似嘲讽,又像挑衅的开场白。 “左护法受伤了吗?怎么看起来,比传闻中弱上许多的样子?” 9 第九章 大卫龙! 对于姜横云的问候,舞红绡并未给出什么反应。 倒是她雪白脚掌下的赤龙威胁性地咧开巨口,面貌狰狞,尖锐的齿列之间,猩红色的液态金材丝缕牵连,仿佛一阵扑面而来的血雨腥风。 舞红绡第一眼先望向姜横云的袖底,捕捉到半片竹叶银芒后,嘴角才像是被取悦般扬了扬,终于舍得将睥睨的目光分出半寸,落到姜横云的脸上。 她开口,叫的也不是姜横云的姓名。 “是你,锋镝榜第十一,竹下无尘。” 就好像在此刻,无论姜横云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生是死,对于她而言都无关紧要,只不过是个被金材承认的载体罢了。 舞红绡柔声道:“血龙吟饿了,它饿得发狂,闹得我几乎发疯……唉,竹下无尘,你都不知遇见了你,我有多高兴。” 伴随着她的赞许和褒扬,盘旋在女人脚下的红龙也兴奋地搅动云层,无声应和着,如一道血色的旋风。巨龙腹中传出闷雷似的震颤,又顺着长长的胡须喷吐出暗红色的浊气,气体越来越多,巨龙粗壮的躯体正肉眼可见地缩水,赤红的蜃气却像云团般蔓延开来。 那气体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快沉降,把大半个营地都笼罩在浓郁的红雾里。 红雾尚未侵吞到姜横云面前,但被它横征猛扫过的营地里,却忽然传来两声凄厉的惨叫。 梅拥雪藏身在山壁后面,被哭嚎声响吓了一跳。 那凄鸣声太过惨烈了,听起来简直像是预计去德国留学三年的留子攻读五年后正在展望自己人生中最漫长的七年。 确认无人注意自己所在的角落,梅拥雪悄悄探出半个脑袋。 下一秒钟,她无声地扭曲了表情。 有两个……从外形上看,半分钟前大概还能算作人类的东西,正在从营地里跑出来。 跑在前面的明显是个锋镝道修士,因为他下半个躯体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类似于高达外甲之类的东西。 据说锋镝道修士在炼化金材的同时,也将金材与自己的血肉经脉融为一体,因此能令金材随心而动,如臂指使。 按常理论,修士的上半身也该覆盖着一层金属外甲。 然而包裹周身的血雾,就像是一条浑身上下无处不长着吸盘的蚂蟥,贪婪地卷缠着食物不放。 红雾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啃遍了覆盖修士表面的盔甲,也笑纳了修士的血肉经脉,让它们一同化作供养红雾的食粮。 修士像化掉的冰激凌一样瘫软下去,他的皮囊仍然是完整的一张,血肉和骨头却好似被通过什么方式抽走了大半,像是一个松松垮垮的肉色沙发罩,漫不经心地堆在一张马扎上。 生吞活剥,死无全尸,这是锋镝道修士的下场。 那其余几门道统的修士呢? 跑在后面的那个修士,周身同时环绕了四五件法器,大约是个璇玑道修士。 他的几件法器外观锈迹斑斑,多半是炼制时里面掺杂了金材,被红雾挑出来当成了零嘴。 至于璇玑道本人,未曾把金材炼化进血肉,本不该受太多影响。 可不知为何,他额头青筋凸起,眼白中的血丝一根根爆开,面庞涨成猪肝紫,口中发出慌乱无序的叫喊。这位璇玑道先是毫无章法地指使着自己的法器互相攻击,又同时让五件法器齐齐转向,朝自己袭来,哪怕将身躯活活扎成一团烂糟糟的蜂窝,也不肯停手。 就好像……在被红雾浸染的瞬间,他便无可抗拒地感染上某种令人神智癫乱、无药可救的嗜血和疯狂。 谁曾想到,营地里居然还有头铁的修士偷偷留下。 就像这两个修士,他们做出留待不动的决定时,大概也没料到将会面对如此惨烈的死亡。 红雾不再往边缘扩张。 大概源于姜横云在听见惨叫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主动冲入雾中。 面对这堪称自投罗网的一幕,舞红绡似乎有些感慨。 “原来凌丹卿那个废物这次没说废话,竹下无尘,当真眼中不揉一粒沙子。” 姜横云并未回答。他翠竹般的青袍被笼罩在血色光芒里,交叠的颜色明暗不定,让姜横云的身影从外面看来,被渲染成一抹扭曲的藤黄。 浓郁的鲜血气味飘来,又或者只是梅拥雪自己脑补出的幻觉。 她握拳抵住嘴唇,冷汗如芒刺背般蛰痛肌肤,胃袋也在生理性地绞紧。 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现代人,第一次看见有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就是如此r18g的场面。 不得不说,画面完全击穿san值底线了。 求生的本能好似在梅拥雪大脑中合唱——跑!趁现在跑!跑得越远越好! 但与此同时,在强烈的恐惧之外,被剥离出的理智好像越发地冷静和绝对。 一道冰雪般的声音在心里响起,不带着一丝情绪。 它仅由最客观的分析描述,和多年来从各色战斗游戏里培养出的战斗本能组成。 那个声音对梅拥雪说: ——想想看,你现在立刻离开自己的藏身之地,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什么? 在和姜横云交手之前,舞红绡特意放出血龙吟化作的红雾横扫营地。 不管这是为了满足她的杀性、还是顺手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又或者想逼迫姜横云加入战斗,她都成功了。 那么,如果她是舞红绡,忽然发现战场边缘逃出一个无关人士,而姜横云又明显在乎她的性命,她该怎么做? ——她会冷酷地折磨梅拥雪,又专门留她一命,以此乱姜横云的心。直到姜横云和他的金材也被血龙吟吞没为止。 想到这里,梅拥雪屏住呼吸,像是一片贴着石壁的苔藓那样,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就算是死,她也绝不能死于给队友拖后腿的方式。 红雾之中,姜横云正陷入一场字面意义上的血战。 相遇以来,他第一次毫无限制地把自己的金材运用到了极致。 原本藏于袖中的短短一支竹剑,如今被姜横云深深插入地下,以他本人为圆心,宛如雨后春笋一般像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眨眼之间便落地生根成一片竹林。 红雾原本没有实质,它是被液化成无数细小微粒的血龙吟本身。扩散开的银色竹林仿佛会呼吸一般,千百杆修竹各司其职,它们有的发出锐寒的剑芒,逼得红雾不得不后退;有的将红雾包裹在暴涨的竹节之中,随后竹节呈现出焦黑的颜色,仿佛草木生咽下一口敌敌畏。 短短几息之间,浓郁的红雾被竹林驱散,林间气息为此一清。蒙着血光的滤镜褪去,让姜横云的身影重新恢复成淡淡的竹青色。 姜横云找回了自己的颜色。 在他和舞红绡的第一轮交锋里,算是小胜一局。 天空上,舞红绡轻轻地转动眼眸,这次不看竹林,只看姜横云。 她的瞳孔竟然也染着一抹烟缕般的赤红,宛如嗜血和疯狂的色彩具象。 “我想起来了,竹下无尘的执主,你叫姜横云。” 舞红绡合拢手掌,仿佛在挽起一道无形的轻纱。 伴随着这个手势,原本分散的红雾重新聚拢回赤色的龙躯,化作一枚枚锐利的龙鳞披甲。 “之前听说凌丹卿出动了一半手下,在岭中连夜追杀你八百里,却还是被你给逃了。我还以为是凌丹卿太过废物的缘故。今日一见,方知是我低估了你。” 姜横云揽着半截银竹,脸色略微发白,却眉眼弯弯,笑意谦和如昔。 “左护法不必怀疑自己的判断。” 舞红绡挑眉:“哦?” 姜横云温和地说:“就是贵教右护法太废物了,才让在下侥幸未死,还胜他半筹。” 说到这里,姜横云竟还略微低头,相当礼貌从容地笑了一下。 如果不听他接下来都说了什么,只看外表和神色,任谁都要觉得,他定是个善解人意的翩翩君子。 “左护法一向心高气傲、茹毛饮血,大概受不了被凌右护法用相同的言辞嘲弄。” “所以请左护法放心,为了左护法的自尊心着想,在下会竭尽所能,让左护法永远留在此地,不必回去接受贵教右护法那个废物的回旋镖。” 姜横云这一段话说得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听得藏身在山壁后的梅拥雪冷汗横流,眼皮直跳。 论起在阴阳怪气方面的语言造诣,姜横云也算是她平生仅见。 但他平时攻击力一般没这么强。眼下把话说得如此刻薄,不是姜横云被那两条人命激怒,就是他在故意激将。 就是不知舞红绡对于冒犯的反应…… 立·竿·见·影! 这句话的效果,当真是立竿见影。就好像往沸腾的粪坑里扔了一大块金属钠,而舞红绡还正巧站在粪坑边儿上。 在被骂的第一时间,舞红绡就驱动座下血龙,呼啸着在空中盘旋一圈,蓄满力道以后朝姜横云和他的竹林俯冲直下! 与此同时,舞红绡按着眼角长笑几声,曼妙的身姿像是风中盛开的芍药花般前仰后合地颤动,眸心里的颜色愈发浓郁,血一般的猩红朝整个瞳孔扩散开来。 带着明显被激怒的口吻,舞红绡笑道:“牙尖嘴利。我该拔了你的舌头,拿回去让那个废物看看。” 姜横云后退几步,竹林遮天蔽日地沙沙疯长,将他的身影掩没在银色的竹丛之中。 不知是否是梅拥雪的错觉,姜横云在退至竹林深处时,似乎微微侧过脸庞,朝她的方向看了看。 下一秒,男人淡淡的嗓音,在幽深的林间袅袅扩散开。 “左护法若还能活着回去,不如先拔贵教右护法的舌头吧。” 有些微妙地,姜横云稍稍提高了声音,仿佛在强调什么,刻意说给谁听。 “他说左护法早已被血龙吟自带的疯狂所挟持,与其说是人在控制金材,不如说是金材在控制人。只要随随便便和左护法讲上两句,就能看见左护法变成一枚狂化的二踢脚。” 说到这里,姜横云很不怕死地低声笑了一下。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唉,左护法要是还残存着一丝自制力,不妨回去以后掰一半儿分给贵教右护法,让他知道不要什么情报都跟敌人分享。” 再给姜横云一秒钟的时间,他大概还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更多让人血压爆炸的嘲讽。 但舞红绡已经不打算再听。 因为此时此,她已经连同血色的巨龙一起,俯冲到了竹林面前! 巨龙张开鲸口,上下颚之间打开折角几乎拉到二百一十度,液化的殷红流金不断往头部聚集,使得鲜红的嘴巴往两边拉伸扩大,仿佛一只要吞掉日月的天狗。 然后啊呜一口,血龙吟一口吞下了姜横云制造出的三分之一个竹林,甚至连个饱嗝儿都没打。 梅拥雪看得瞳孔地震。 好一个大卫龙,啊不是,大胃龙! 看这个嚼金材像嚼辣条的架势,吸竹林像吸果冻的速度,姜横云哪怕藏在土里,也不够血龙吟它吃三口的。 除非…… 除非姜横云还藏着什么后手。 亦或是有人能从旁边引开舞红绡的注意力,捞他一把。 仔细一想,姜横云刚才说的那些话,除了激怒舞红绡之外,是不是还透露了什么? 比如,那句关于舞红绡和血龙吟关系的描述? 血龙吟幻化成的红雾,能让普通修士陷入自残的疯狂。 听姜横云的意思,这种特质敌我不分,也对舞红绡自己产生了影响。 那,如果有人再从旁添一把火呢? 梅拥雪手指微动,跃跃欲试。 和血龙吟朝夕相处的舞红绡,就像是一瓶被常年炮制的硝酸甘油。 现在,梅拥雪若是往炸./药堆上轻轻抛一根火柴,不知战局又会如何? 10 第十章 蓝黄绿色盲 战局瞬息万变,几乎不给人思考的时间。 眨眼之间,舞红绡已经操纵着血龙吟做了第二次俯冲。 又是三分之一的竹林被生生毁去,一枝枝银色的修竹连根翻起,虬结的根系交织成网,连同它们固定住的泥土都被一同从大地上撕出,再被赤龙荤素不忌地一口吞下。 舞红绡张开双臂,狂放地大笑起来,一双血池般的眼眸越发明亮。 “真幸运啊,姜横云,这次也没有抓住你。” “真不幸啊,姜横云,你现在还能往哪儿躲呢?” 尽管这一口没能把姜横云生吞活剥,但锋镝榜上名列前茅的竹下无尘,显然是足够令血龙吟感到满意的猎物。 舞红绡艳红色的嘴角轻轻向上挑起,嗓音里带着点餍足的沙哑,以及玩弄猎物的恶意。 她兴致颇高地宣读着代表死亡的倒计时。 “三口、两口,最后一……” 不等“口”字落定,血龙吟已经尖牙毕露,朝着仅存的竹林发起了最后一次进攻。 这一瞬,舞红绡全身心地享受着赶尽杀绝的快意。就像倦怠的猫咪决定主动结束躲猫猫游戏,恋恋不舍地挥下捕捉老鼠的最后一击。 正值她精神最专注、意识最放松的这一刻,梅拥雪骤然出手。 ——她朝硝酸甘油反应堆上,抛出了那根火柴。 语言很难描述那一刻的感觉。 上一次对吞天飞蟒发动攻击的时候,她的神识一路如入无人之境,顺利得宛如刀切豆腐。 而这一次,梅拥雪却感到一股强有力的阻碍,不由分说地拦在她的去路上。 她只能把自己想象成一根破甲长锥,尽力让自己扎深一点,再扎深一点,直到把意识全部钉进一团血红色的非牛顿流体里。 整个过程仿佛穿过一条长长的、由模糊毛玻璃搭建的隧道,等眼前的视野再次清晰,她已经身处于一片赤红色的天地之间。 梅拥雪没有轻举妄动,她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按照笔记里所言,她现在应该是以神识攻击为媒介,突破进入了舞红绡的精神世界。 但,舞红绡的这个装修审美,有点诡异过头了吧? 头顶的苍穹是血红色的,天空的云朵颜色比天幕更重一点,像是粉红色的内脏壁上,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的血管网。 脚下则是一片潮湿的滩涂,走起路来像是踩在嘎吱作响的血肉组织上,粘稠的积血没过脚腕,梅拥雪每向前踏出一步,脚下就荡漾开扩大的涟漪。 梅拥雪的眼角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嘶……” 噗叽、噗叽、噗叽。这个走起路时触感,真是太抽象了。 以后谁再跟她推销什么“具有踩屎感的完美拖鞋”,她就把这人丢进舞红绡的精神世界里体验一下,好给天下所有拖鞋生产厂家打个样儿。 肉眼能见的所有风景都是红彤彤的一片,气味和触感又实在过于阴间。 梅拥雪抱起手臂,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感觉到一颗颗鸡皮疙瘩正在肌肤上浮现。 “红色,红色,还是红色。”此情此景,谁见了能忍住吐槽的欲./望,“舞红绡是什么蓝黄绿色盲吗?眼睛里就只能看见红色是吧?” 下一秒钟,像是为了反驳她的观点,一颗惨白的骷髅脑袋骨碌碌地滚了过来,和梅拥雪短暂地对视一秒。 梅拥雪的视线穿过骷髅眼框的空洞,看见它身后无数架横尸于野的森森白骨,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 远方有一座由白骨搭建成的平台,也是整片血色滩涂中唯一一片干燥的山坡。一条沉睡的赤红色长龙盘起身体,它踞卧在白骨高台之上,仿佛降临王座俯瞰世界中央,正是锋镝榜上排名第三的百兵之噬——血龙吟。 巨龙长长的尾巴梢自然垂落,末端融化成史莱姆般的形状,介乎于固态和液态之间,同绵延不绝的血池融为一体。 似乎察觉到不速之客的非法登录,血龙吟缓缓睁开一边眼皮,露出纺锤状的尖锐瞳仁,和梅拥雪遥遥对视,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毕露的凶光。 “……” 梅拥雪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一秒钟时间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长。 那双尖利的兽瞳里流露出思索的神色,仿佛在估量梅拥雪的美味程度。 片刻以后,血龙吟重新低下头,半阖着眼睛,像是小狗啃磨牙棒那样,专心致志地啃起怀里抱着的银色物体。 至于那银色的物体究竟是什么…… 梅拥雪只看了一眼,瞬间绷不住了。 不是,怎么偏偏是颗竹笋啊! 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竹笋多半是血龙吟刚才吞噬竹下无尘后,还没能消化掉的那部分所构成的意象。 悲,姜——横——云—— 被吃的是你家竹子。 夺笋啦!夺笋啊! 确认血龙吟暂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图,梅拥雪小心地后退了两步,寻找起此行的目标所在。 她已经见过了舞红绡的精神世界:单调、冷酷、杀意勃勃。 这里由鲜血、死亡、旷野中尖笑般的唳唳风声,以及舞红绡过往的累累战绩构成。 白骨高台在此,血龙吟在此。 那么,舞红绡本人呢? 如果放眼所及的大地上都不见她的踪影,那她应该在……? 梅拥雪似有所感地低下头,只见恐怖片场似的粘稠血池,倒映出自己的面孔。 旋即,仿佛叠画一般,另一张张狂而艳丽的脸,在梅拥雪的倒影之上幻化扭曲,变成舞红绡的模样,朝梅拥雪露出一个被冒犯后的惊怒笑容。 “!!!” 草,这是要吓死谁? 成熟的恐怖片场,现在已经学会自己创作恐怖片了吗! 同一时间,洋洋洒洒的狂笑声,层层叠叠,连绵不绝,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传来。 梅拥雪仰起头,只见舞红绡的身影在天幕间若隐若现。 左护法冷冷地扯开嘴角,眼神像是被烈火煅烧成青烟的毒汁,决计谈不上什么善意。 水中是舞红绡,天上也是舞红绡。白骨骷髅上浮现出舞红绡姣艳的皮相,穿透荒野的长风听起来像是舞红绡疯狂的笑意。 梅拥雪一瞬间顿悟:原来如此,这里是舞红绡的世界,她当然无处不在。 既然如此…… 梅拥雪抬起手,一柄神识所化的长剑自然地悬停在她的掌心。 一刻也未加犹豫地,梅拥雪狠狠地朝眼前的水面刺了下去! 既然舞红绡无处不在,那她无论对这个世界的哪一部分出手,都是在对舞红绡发起攻击! 像是战争里忽然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原本平静的水面骤然激荡起来。 梅拥雪的长剑悍然划开血池表面,撕裂了舞红绡的妖艳的倒影。作为报复和还击,粘稠的红水逆流而上,如同蚕茧一般密不透风地把梅拥雪牢牢锁住。腥气扑鼻的黏腻血浆,眼看就要顺着梅拥雪的七窍倒灌而入! 不管梅拥雪如何极力挣扎,从外面看来,也只不过是蚕蛹在发出可笑的扭动。浓烈的窒息感笼罩大脑,就像是被水草缠住小腿而溺水的旅人,梅拥雪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剑柄。 下一刻,神识化作的长剑再次变幻,形成一层贴身软猬甲似的海胆形状。 红色血水似乎畏惧神识散发出的淡淡萤光,被尖利的神识逼退半寸,终于令梅拥雪获得喘息之机。 除此之外,那些神识化作的尖刺就像某种连接元件,从血水中顺势提取了一波信息。 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台接触不良的电视机屏幕,不断闪现出含有舞红绡的画面。不论画面里在讲述的是什么内容,舞红绡都是这些片段里最闪耀的绝对主角,每一刻都blingbling地发着七彩的莹光。 梅拥雪:“……” 这神奇的一幕,足足让梅拥雪迟疑了两秒钟。 她扪心自问,认为自己应该不是个深柜。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深柜了,舞红绡也绝不在她审美列表上。 所以眼前的这一幕,应该就如黑皮笔记本所言,属于她强行闯入了舞红绡的记忆。 片段式的快切镜头,流水般从梅拥雪眼前一一划过…… **梅拥雪看见,舞红绡坐在一个面目模糊的天衍道修士面前,血龙吟化作一把锋利的长剑,懒洋洋地架在对方脖颈上。 天衍道修士一连摆出九卦,每一卦的卦象都是“左护法此行大凶”。 舞红绡阴晴不定地看着面前摆开的铜钱、蓍草、竹签、龟壳和茭杯。 片刻以后,她仰天发出一长串大笑,随后毫不犹豫地一剑斩下对方的脑袋。 天衍道修士颈中飞溅出一泼热血,咚然倒地。而舞红绡毫无犹疑地跨过他的尸体,将那些五花八门的占卜工具踩入染血的黄泥。 “荒诞,荒诞至极。” “你能替我算出九次险死还生的卦象,却未曾算出你自己的死期?” 有些嘲弄地踢开天衍道修士的人头,舞红绡饱满娇艳的红唇向上挑起。 “废物,学艺不精。下辈子再敢修天衍道,我还待杀你。” **梅拥雪又看见,舞红绡屠灭了一个宗门,终于拿到了一枚金色的、可进入寒天秘境的令牌。 在回去的路上,她忽然遭遇了一位斗篷蒙面客的伏击。 那斗篷客似乎是个心怀死志的璇玑道,有备而来,专为刺杀舞红绡。 交战过程中,斗篷人几度落败,奄奄一息。 就在舞红绡升起轻视之心的那一刻,斗篷客蓦地拿出一只造型奇特的器鼎,外表非金非玉,像极了一口高压锅。 看到此处的梅拥雪:啊? 不是,等等?? 一个长柄,锅盖上还带着一个放气阀……错不了,这就是高压锅吧! 斗篷客一手持锅,一手按锅盖,像是打包剩饭剩菜一样,捞住一段血龙吟,心狠手辣地扣压在器鼎里,任由锅盖被撞得乒乓作响。 这法器的材质里,似乎不含任何金材。一时之间,倒让被困住的那部分血龙吟无计可施。 下一秒钟,斗篷客吐血逃窜,用这种近乎不要命的方式,完成了对血龙吟的“强取豪夺”。 斗篷客跑得果断干脆,身后扬起一溜儿青烟,舞红绡却没顾得上追。 血龙吟察觉到自身的一部分距离自己的本体越来越远,正在脱离掌控,(还很有可能正在被炖),顿时陷入躁动。 它当场发疯,一点委屈也不受,精神状态变得非常美丽。 一直以来,血龙吟与舞红绡之间维持的微妙平衡,也因这个插曲被彻底打破。 舞红绡使劲浑身解数,几度动用暴力,才逼的血龙吟暂时屈服,把这嗜血疯狂的金材强行镇压。 风波落定,舞红绡浑身狼狈不堪。 她恨恨地抹了把脸,余光看见路边长着一丛茂密的蓍草,想起之前卜卦失败之事,怒上心头,不假思索地一鞭挥出,雪白的花瓣如同蓬灰,纷飞着挥洒了一地。 **梅拥雪还看见,在寒天秘境之中,血龙吟仍不驯服。 它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凶兽,因为被人强行摘走一团,又没能及时得到金石补充,因此变得暴躁、嗜血、疯狂、易怒。 血龙吟几次试图影响舞红绡,来一场扔掉脑子、只剩本能、淋漓尽致的捕猎冲锋。 这下子把舞红绡烦得要死,先把它变成赤红色的狗头形状,再好一顿乒乒乓乓地狂锤狗头。 直到一刻钟前,这团不知餍足的贪婪金材找到了竹下无尘作为磨牙棒,才总算是安生了些。 记忆到此就戛然而止。 梅拥雪睁开眼睛,用被神识包裹的手臂拨开眼前的血茧,望向远处白骨堆成的高台、血肉垒成的王座。 已知信息,舞红绡和血龙吟不和。 又已知,舞红绡已经有点相信卦象所言,感觉此行很不顺利。 最后已知,倘若血龙吟发疯,舞红绡会受到很大影响。比起外部的敌人,她会选择优先解决内部问题。 那么梅拥雪接下来该做什么事,还用得着说吗? 像是察觉到了蛰伏的杀机,血池里“哗”地扬起一阵惊澜。 赤色的液体如同有生命般向上蠕动,自发构成了一个浑身赤红的人形。 片刻以后,这个由鲜血捏成的舞红绡睁开眼睛。 在第一个舞红绡身后,犹如女娲捏泥造人一般,几十几百个舞红绡,像是地里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源源不断地从血池里“长”了出来。 她们占据了整个眼睛的瞳孔是血红色、垂地的长发是血红色,还在不断滴落粘稠血水的指缝是血红色,就连缓缓咧开的嘴角,露出牙齿和舌头,也是如出一辙般的、空洞洞的血红。 舞红绡们把梅拥雪团团围在中央,像一只忠实而诡异的复制人大军,随时准备用蝗虫战术把梅拥雪淹没。 几百个舞红绡同时开口,她们的声音奇异而整齐,汇聚成一股腥气扑鼻的汪流。 “挑衅本尊,当死。” “惹怒本尊,当死。” “对本尊出手,罪当万死!” “……” 众多舞红绡吟诵的声音仿佛一曲诡异的歌谣,在她们密密麻麻的注视下,梅拥雪一直低垂着头,连眼睛都不敢略微抬起一点儿。 她用一只素白的手掌紧贴着额头,双肩轻微地发着抖,像是已经提前感到恐惧和畏缩。 梅拥雪柔弱地开口,她的声音也像是被重物压着一般,细细的,幽幽的,好像极其费力才能强行挤出那么一丝。 “左护法,我能不能,能不能问个问题。” 舞红绡们没有回答。 但左护法既然并未立刻出手,便是无声默许。 大概对于梅拥雪这个突然跳出来偷家的小贼,哪怕杀神如同舞红绡,也会感到几分好奇。 梅拥雪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做过专业检查吗?你真的不是蓝黄绿色盲吗?医生,啊不,杏林道怎么说?”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舞红绡勃然大怒,离梅拥雪最近的几个血红色身影化作飓风,带着股横行霸道的气势扑了上来。 “你去死吧!” 梅拥雪还在徒劳地试图解释:“我不知道你没有相关的生物知识,但我必须得说,能看见白色骨头,证明不了你不是蓝黄绿色盲……” 碎碎讲着这些舞红绡一点儿都不感兴趣的知识,梅拥雪终于抬起头来。 和她念叨的那些无害无聊的内容相反,这一刻,梅拥雪嘴角挂着张狂而危险的笑意,眼神也逐渐变得冷烈偏执。 假如舞红绡了解过梅拥雪的为人,她将意识到,此刻的梅拥雪变得和平时有多不同,此刻又和陷入嗜血疯狂中的自己有多相似。 但即使从未见过梅拥雪,舞红绡也已经察觉到危险的气息。 那股令人胆寒的熟悉疼痛,正顺着梅拥雪的头部经脉,缓缓地向上攀升,而且愈演愈烈,终于在这一秒攀升到了最顶点! 这一刻,梅拥雪疼得浑身发颤,几乎靠自己无法站稳。 可她的笑容,却仍是那么灿烂又放肆。 “血龙吟,停一停,快别吃你那破笋了。”梅拥雪曼声笑道,“来吃我的亏吧。” 不曾有一刻犹豫,就像是酣畅淋漓地抛掷大型重武器那样,梅拥雪以神识为导线,把此刻所有头痛欲裂的疯狂和折磨,全部丢向了血龙吟! 在梅拥雪的注视下,血龙吟似乎僵直了一瞬。 半秒钟后,鲜血汇成的滩涂地动山摇,白骨王座骤然坍塌,赤红色的巨龙狂乱地挥舞着粗壮的尾巴,用头在天空上撞击出一声声闷响,同时发出一声高亢而暴厉的嘶鸣! “嗷——!!!” 直到血龙吟完全舒展开自己的龙躯,才让人意识到,它在舞红绡的精神世界里,占据了何等重要的一席之地。 倘若它乖乖蜷缩安眠,它便是整个精神世界的顶梁柱;倘若它稍有风吹草动,精神世界就要掀起不安的波涛。而倘若血龙吟如现在一般,摄入过量兴奋剂一样地狂蹈乱舞—— 只见天地之间下起血红色的倾盆暴雨,世界如蛋壳般裂开细碎的痕迹,此方空间彻底变成巨龙的蹦床乐园。 舞红绡化作的凶猛飓风,才刚刚擦上梅拥雪的边儿,就被血龙吟忽然发起的暴./动撞碎了形状。 脚下的大地先是抖动起来,随后“哗啦”一声泄成了一泡汪洋。梅拥雪被血海卷起,一口气抛上浪尖,舞红绡的意识似乎被撞击成分裂的碎片,血龙吟还在精神世界里狂乱地舞动,肉眼所能见到的一切都乱成了一锅粥。 但是…… 梅拥雪惊异地眨眨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她的脑袋,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那股惹得她头疼难忍、冷酷暴烈,又难以控制的杀伐欲./望,似乎也借着刚才那个机会,一口气传输给了血龙吟。 不用吃什么红色小药丸,血龙吟就是梅拥雪最好的良药! 想通了这一点,梅拥雪瞬间恍然大悟。 难怪在最初的小纸条上,过去的自己会留言提醒,立下小目标,杀了舞红绡。 她过去是否与舞红绡之间存在过节,尚是未知数。 但舞红绡的血龙吟能治她的头疼,却是毋容置疑、板上钉钉。 眼看舞红绡的精神世界变成兵荒马乱的一片,梅拥雪敏锐的战斗意识,如同雷达般竖起。 浑水正好摸鱼。 她现在下手,就算不能重伤舞红绡,偷点血龙吟回去也好啊! 神识再度化作闪着光芒的利刃,梅拥雪手持利剑,快乐地朝血海当中最近的一个舞红绡扑了过去。 她和那些明明无处不在、但接触不良变得断断续续的舞红绡玩起了戳戳乐。 什么,你说梅拥雪刚用两下神识,脑袋又开始疼,情绪又开始躁,理智下线想发疯? 没关系,全都丢给血龙吟! 血龙吟狂暴的更厉害,整个世界上下颠倒,把她的意识颠簸得站不住脚? 没关系,这不是有神识长剑吗?随便往身边的哪里一插,把自己固定住。 诶,你说梅拥雪刚用两下神识,脑袋又开始疼……? 没关系,全都丢给血龙吟! …… 总而言之,在这种“鸡生蛋,蛋生鸡”一般的奇特循环里,有一个人率先发了疯。 ——舞红绡。 当然是舞红绡,只能是舞红绡。 她本来进到秘境里打菜鸡局,好好地吃着竹笋唱着歌,忽然就被梅拥雪给偷家了!她当然做梦都想灭了梅拥雪,回到没被梅拥雪打扰的好日子里去! 放弃了拉住越来越疯的血龙吟缰绳,舞红绡也彻底进入狂化状态。 这一刻,她只身变作凶猛的怒焰、汹涌的波涛、滚滚不尽的泥石流,铺天盖地地朝梅拥雪涌来。 舞红绡不计得失,不计伤痛,不计代价和后果。 只有一个目的,她要梅拥雪死!!! 精神崩断的舞红绡,完全无视梅拥雪神识带来的伤害,她像是泥沼一般,一层又一层地死死压在梅拥雪身上。每当梅拥雪费力地拨开舞红绡的束缚,露出口鼻和面目,舞红绡就果断地重新覆上,比上一次还要更厚更沉。 “咳……噗……咕噜咕噜……” 梅拥雪仿佛被一条牛筋扎带缠了个从头到脚。 她越是奋力挣扎,束缚的力量就绑得越紧,几乎勒断骨头,唯一能做出的像样反击,竟然只剩下吐几个神识化成的泡泡。 “舞红绡,你……咳……” 此时此刻,舞红绡的外表像极了神话中的美女蛇,她如复仇的美杜莎般牢牢固定住梅拥雪,听到敌人垂死挣扎时的呓语,便妖娆地侧过脸来,矜贵地分给梅拥雪半只耳朵。 然后她就听见,梅拥雪发表以下重要讲话: “左护法……你……能不能……换个颜色……” “看久了……眼睛……好痛……” 舞红绡:“……” 还他大爷的惦记着你那蓝黄绿色盲症呢! 去死去死去死吧! 眼看梅拥雪就要被绞杀当场,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血龙吟打滚拆家拆到一半儿,忽然又瞥见了浸泡在血水里的那节竹笋。 它不假思索地俯冲下去,一口衔住,然后…… 被鲜血饱浸也不曾变色的银色竹节,忽然毫无预兆地在血龙吟口中炸开! 这一炸可谓推金山,倒玉柱,大半个精神世界在强大的冲击波中,生生化作齑粉。 舞红绡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缠裹着梅拥雪的层层束缚因此松开。 梅拥雪大半个身子悬在破碎世界的边缘,身上传来一股强烈的抽离之感,似是马上就要脱离舞红绡的精神天地。 可她还没杀了舞红绡,能治病的血龙吟也没抢到! 恰好血龙吟破破烂烂的尾巴化作柔软液态,在梅拥雪面前急躁地拂过,梅拥雪见了,心下一横,眼睛一闭,二话不说,一口就啃了上去! 来都来了! 不能白来! 下一秒钟,梅拥雪重重一坠,在刚劲的拉扯感里,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的大地似乎也在震动,让梅拥雪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柔黄色的明媚阳光、霜白似月的银色竹林、漆黑的泥土与身下茸茸的一层绿草。 一道淡青色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如同敌人无法逾越的堤坝。 这个色彩斑斓的画面,不由令人心生暖意。 紧接着,梅拥雪听见愤怒的龙吟。 只见不远处的竹林之外,血龙吟由内而外,同时被七八十根银色的竹子破腹而出,在它身上横七竖八地戳着,看起来像是只造型诡异的刺猬。 除此之外,血龙吟的肚子上也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几乎把它整个身子断为两截。 舞红绡踏在血龙吟的背上,极力命令血龙吟往高处飞、往远处飞。 相对应地,她腹部似乎也有一个血糊糊的伤洞,此刻正一手按住伤处,另一只手掌虚虚悬在血龙吟上空,好让金材部分液化,拼接成一条缩水变瘦的新龙。 显然,刚才姜横云做了些什么,让血龙吟和舞红绡都吃了个大亏。 梅拥雪后来才知道,姜横云提前在竹下无尘里,藏了一种极其容易引爆的粉尘。 他趁着血龙吟刚刚吞下银色金材,还来不及消化的时刻,在血龙吟的核心处制造了一场剧烈的爆炸,大伤了血龙吟的元气。 这下子,就连杀起来昏天黑地的舞红绡都不敢恋战,而是谨慎地防御着姜横云的方向,表露出鲜明的退意。 但和她愈发保守的战斗策略相反,舞红绡的表情,看起来简直是气疯了。 “好一个竹下无尘!好一个正人君子!连含笑九泉灰这种东西,你都用得如臂指使!” “姜横云,你真是好极了!” 对于舞红绡明显的反话,姜横云听着如沐春风,仿佛正在接受什么赞许,眉眼里含着微微的温润笑意。 他慢条斯理,一根根收回扎穿了血龙吟的竹子,身上散发出一股胜券在握的气质,仿佛想要照葫芦画瓢再来一次。 “左护法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竟以为在下是个正人君子?”他似乎有些吃惊,“不会是贵教右护法嚼的舌根吧?” 姜横云痛心地拊掌摇头:“哎呀,这就是左护法你的不是了。毕竟,凌丹卿那个废物的话,你怎么也相信啊?” 再给舞红绡一百年时间,嘴皮子大概也修炼不到姜横云这么利落。 她吃了这个闷亏,实力大减,双足根本不敢沾地,冷哼一声,带着血龙吟如天边红云般飞远。 只有一句咬牙切齿的宣判,像是诅咒,也像是提前下发的战贴。 “下次见面,姜横云,就是你和她的死期。” 用怒视狗男女般的眼神,冷冷地看了姜横云和梅拥雪一眼。 舞红绡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短短几次呼吸的工夫,就遁出了梅拥雪的视野之外。 舞红绡刚刚离开,姜横云就再也维持不住游刃有余的轻松假象。他闷哼一声,扶着身旁银竹,软软地滑坐在地。 梅拥雪见了,连忙撑着地面站起来,上前想要扶住他。 她身体刚刚一动,手掌下面就传来皮肤被硌的触感。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枚血红色的小小圆珠,表面闪烁着金材特有的光泽。 “血色圆珠”原本正缓缓液化,想要渗进土壤,溜向离它最近的一棵银竹。 但似乎察觉到了梅拥雪的注视,那团史莱姆似的液体先是浑身一颤,僵在当场,然后老老实实地重新变成了珠子模样。 “……” 梅拥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色泽、这个能力,这个感觉…… 这不是血龙吟吗! 她临离开精神世界之前,疯狂啃啃啃的那一口,居然还真把血龙吟给带出来了啊!!! 11 第十一章 第三张字条 姜横云苍白着脸色,静静地把侧脸贴在银色竹节上,靠着皮肤上传来的凉意镇定精神。 他看起来颇受了些伤,被衣服掩盖的身体上,不时有细碎的小伤口迸开,血珠从皮肤下渗出,打湿了青色的衣袖。 看起来,他还没能察觉到血龙吟珠粒的存在。 在爆爆珠版mini血龙吟大吃特吃,把竹林当成它自己家开的自助餐厅之前,梅拥雪赶紧将其收起。 血色滴珠骨碌碌地在掌心里打转,手感是一种介乎液态和固态之间的冰冷柔软,像是一团水银,或者一颗草莓味儿的橡皮糖。 指尖轻微施力,捏了捏这颗血龙珠,梅拥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居然有弹性!而且手感还挺不错的! 好神奇! 把手背到身后,在姜横云看不见的地方,梅拥雪悄悄摇晃着掌心的血龙吟珠,戳一下,又戳一下。 血龙吟珠表现得相当乖巧,全程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任由梅拥雪揉圆搓扁,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的迹象。 当梅拥雪探出一撮神识,小心地碰了碰血龙吟珠时,她甚至从一颗珠子身上,察觉到一丝认命的心如死灰。 这么小,这么弱,还落到这么个人手上。 血龙吟又能怎么办? 它只是一颗还没有指甲盖大小的珠珠啊! 梅拥雪:“……” 还怪可怜的,令人油然而生一股拉扯猫尾巴的心虚。 轻咳一声,梅拥雪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第三次想要戳向血龙吟的手指。 她把血龙吟用一张手帕大小的吞天飞蟒皮裹上,确保它和外界金材隔离,然后放进腰间的青玉储物袋里。 处理好了血龙吟,梅拥雪走到姜横云身边,蹲下来想要探一探他额头的温度。 她的手刚伸到一半,姜横云连眼睛也没睁开,却准确地隔空握住了梅拥雪的手腕。 “没关系,释儿姑娘。不必担心,我无事。” 他长长的睫毛轻颤两下,睫毛尖尖上流淌过一缕阳光般的淡金色,如蝴蝶在风中缓缓展开双翅,终于睁开眼睛,露出蜜金琥珀般的眼瞳。 姜横云脸上仍然挂着几滴细细的冷汗,但他的语气,镇定得和之前安排整个营地的去留时一样,自带一股令人信任的安心感。 “只是竹下无尘被血龙吟吞食了一些,如今正需要休养。” 他伸出手臂,随着一个简洁有力的手势,整片竹林就像是被打包的压缩图片一样,由上到下凝实收紧,最后化作一颗小巧玲珑的银色竹笋。 小竹笋外表精致可爱,能被手掌完全拢住。只是身上带着许多块斑斓的黑色印记,仿佛刚刚被炭烧过一般。 那是被血龙吟吞噬所导致的的累累伤痕。 巴掌大小的竹笋一个猛冲,投入姜横云的手心,还在主人手里顺势打了个滚儿,蹭了蹭主人熟悉的指尖,然后才安静下来,陷入沉眠般不再动弹了。 仔细地把竹笋收回袖中,姜横云抬头,冲梅拥雪点了点头。 “看样子,舞红绡不会去而复返了。我还需调息一阵,释儿姑娘陪我坐会儿可好?” 他既然这样说了,梅拥雪自然无有不从,拍拍衣角,顺势在他对面坐下。 姜横云一心两用,调息归调息,竟也不耽误他和梅拥雪聊天。 正因如此,梅拥雪才知道,在她突破进入舞红绡的精神世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 姜横云回忆起之前的场景:“当时,血龙吟正要吞下第三口……” 梅拥雪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她虽然想知道后来的事,可在那之前,她更想先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好奇心。 “之前的事先不着急说,姜兄,那个‘含笑九泉灰’是什么东西?” 听名字,这东西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从实际应用角度来看,它能直接炸得血龙吟肚腹开花,甚至牵连了舞红绡的大半个精神世界,效果也确实不俗。 更重要的是,舞红绡一看见姜横云用这东西,连声音都快扬破调了,明显是一副刻板印象被摔个稀巴烂的模样。 这可就把梅拥雪的八卦之心勾起来了啊。 听到这个问题,姜横云的表情有些微妙,仿佛有点牙疼。 而他给出的回答,更是引人深思。 “含笑九泉灰吗?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解释。对于这个东西的来历和作用呢,我知道你很好奇,但你先别好奇。我们都明白,这个东西的来历很复杂,其实一点也不简单。如果能投入更多的精力,就会有更多的精力来讲解它的形成原理。一旦忽视了里面隐藏的关键问题,就会找不到问题的关键……” 梅拥雪:“……” 什么领导开会废话文学! 而且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过了半秒钟后,梅拥雪浑身一震,战术后仰,熟悉的记忆跳入她的脑海。 等等,这不是她初见姜横云那会儿,用来敷衍他的原话吗? 他居然都背下来了,而且还运用得这么纯熟?! 是谁中了一记回旋镖啊?梅拥雪愕然想道,啊,原来竟是她自己! 姜横云坐得笔直,好整以暇地看着梅拥雪。 从表情上看,他显然已经掌握了这种废话句式的核心精髓,假如梅拥雪继续追问,他甚至可以无休无止地继续创造下去。 梅拥雪心虚地移开眼睛,像是土拨鼠一样揉了揉脸,清清嗓子,装作之前无事发生。 “那什么,姜兄,我们换个话题。你还是跟我详细讲讲,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姜横云从善如流:“好。” 据他所言,在舞红绡操纵着血龙吟对竹林第三次俯冲,眼看就要横扫饥饿,活力无限之际,左护法忽然过电般一僵。 接下来,像是陷入某种突发情况一般,舞红绡紧急调转龙头,示意血龙吟向上攀升。 与此同时,借着提高的视角,舞红绡饱含杀意的眼神,也扫向了山壁之后。 姜横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了山壁后紧闭双眼,仿佛神游太虚般的梅拥雪。 听到这里的梅拥雪:“……” 尽管已经脱险,还是忍不住替自己捏了把冷汗。 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被物理性毁灭了啊! 幸好,舞红绡似乎正在遭受什么痛苦,动起手来不如之前那么利落。姜横云趁着中间这个时间差,把梅拥雪的躯体抢到身边。 这就是后来梅拥雪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凭空换了位置的缘故了。 整个过程听起来非常惊险丝滑,就是梅拥雪总觉得哪里不对。 仔细在心里复盘一遍之后,她忽然懂了。 梅拥雪举起一只手:“姜兄,你说你是顺着舞红绡的目光,然后才发现的我?” 姜横云点了点头。 “那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就是关于血龙吟一发疯,舞红绡就要变成二踢脚的那些,莫非不是在给我暗示吗?” “这个嘛……” 姜横云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不紧不慢地解下腰间水囊喝了一口,拧好盖子以后,见梅拥雪仍执着地望着他,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他才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毛。 “释儿姑娘,你现在想起自己的道统是什么了吗?” 梅拥雪一下子顿住了。 在她对面,姜横云随意地盘膝坐着,一只手撂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拿着水囊,这是个很松弛的姿势,说是在春游也不为过。 那双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睛里,分明清晰地写着一句话。 ——释儿姑娘,还要我继续问下去吗? “……” 确实不必问了。 恍然之间,梅拥雪忽然明白了姜横云未尽的言外之意。 她用来制住舞红绡的方式,显然在修真界里并不属于常规手段。倘若细细地刨根问底下去,势必要牵扯出梅拥雪道统所属的问题。 而姜横云不想深究这个。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梅拥雪的道统可能存在问题的? 展示“见字如晤”的小法术时?杀吞天飞蟒时?亦或比那些都要更早? 不论如何,他默许了这件事的存在,并且不打算刨根问底下去。 想通了这点,梅拥雪便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纯真而甜美的无害笑容。 “我的道统?可能是璇玑道吧。不都说璇玑道执掌炼器本领,平时以法器护身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摊开手掌,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锥晃了晃,“刚才我就是用这柄锥子偷袭了舞红绡,啧,还怪费力的。” 姜横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是璇玑道啊。那么,释儿姑娘莫要妄自菲薄,毕竟璇玑道修士并非都以战斗闻名,里面也有菜的。以你我的年岁,可以合力击退舞红绡,已经是非凡之举了。” 两人同时看向彼此,墨玉般的眼眸对上阳光琥珀般的清瞳,在笑意俨然的眼波里,流转着心知肚明的不言默契。 ……就是,默契归默契,梅拥雪还是感觉这人顺便黑了自己一把。 不等梅拥雪提出抗议,姜横云就率先清了清嗓子。 “我已经调息完毕,接下来只需找到小大夫,和他求几粒药丸,未来几天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姜横云直身站起,彬彬有礼地对梅拥雪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释儿姑娘,还要继续共路吗?” 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梅拥雪缓缓点头,下巴微扬。 “当然。为什么不?” *** 如果时光倒流,梅拥雪一定扑上去捂住一刻钟之前自己的嘴巴。 住口,共路什么共路,不要共路! 你现在共路了,一会儿还得找机会想办法脱队!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于是,梅拥雪只能一脸稳重地赶着路,同时思考着,等会儿找什么借口溜号比较合适。 要问她忽然态度转变一百八十度的原因,梅拥雪只能说,她也没料到啊!!! 就在姜横云调理好伤势站起之际,她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忽然,一张崭新洁白的信笺,从她袖中飘飘落下。 梅拥雪:“……” 依照前两次信笺出现的情境进行推导,这张信笺的来历,应该是因为她接触了舞红绡。 刚刚的战斗太过惊心动魄,期间哪怕有人捅梅拥雪一刀,她或许都感觉不到,更别提发现袖子里多了张轻飘飘的字纸了。 但梅拥雪依然很想吐槽,过去的自己,她是个废纸篓成精吗?能把信件发送出传单的频率,真不愧是她自己啊! 姜横云弯腰替梅拥雪拾起信笺,双指夹着对折的书页递给她,眼中写着明晃晃的揶揄。 “左一封,右一封,释儿姑娘还真是忙碌。若是有人能当上你的信使,定然是份旱涝保收的好工作吧。” 梅拥雪厚着脸皮接受了这份调侃。 见她在原地读信,姜横云主动走远了一些。素白的信笺打开,果不其然,又是熟悉的拼音文字写成。 【亲爱的、最亲爱的、最最亲爱的我自己: 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见过舞红绡。 你杀了她吗?还是没有?亦或你自己都只能狼狈逃生? 不用太着急,一口吃不成血龙吟,一次杀不了舞红绡,一辈子也很难挣来一个小目标。 当然,我由衷地希望,你至少从她那里抢来了一些血龙吟。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消息,有没有血龙吟对你来说区别很大。 &#¥(#%…*&*#@!(%…!…】 什么玩意儿,乱码了? 梅拥雪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之前的两封信,虽然字迹尖锐凌乱,拼音的每个折角都写得生硬无比,看起来简直像是刚做完断肢重续手术的人第一次用左手握笔。 但至少每次的信件内容很完整,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晰。 不像这封信,怎么说到一半,忽然就开始大篇幅地胡乱作画,随意涂鸦出各种凌乱的线条? 梅拥雪一脸错愕,提着心往下看了几行,那种醉酒似的作画痕迹终于有所收敛,歪歪扭扭的拼音重新出现在纸面上。 【啊,我刚刚好像有点走神,没关系,这不重要。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上帝造人需要取出肋骨,而你制造一个新的自己,只需要取出一只阑尾? 嗯,你还没剖开自己的肚子看过吧? 你没有吧? 你还没来得及吧? 衷心希望你还没这么做。不然你就会发现,哈哈哈哈哈哈,你其实并没有一颗阑尾啊! 你的阑尾,已经被我变成世界上的另一个你。 我把她放在了寒天秘境西侧五指型山峰山洞的寒潭下面。你用神识扫描一下,对我们而言应该不难找。 哦对了,唤醒她以后,记得去见姜横云,因为@%¥!#&)*-**¥%@&*】 不是吧,又来! 梅拥雪痛苦地皱起了脸。 这都梅开二度了,而且还是冷笑话意味上的“梅”开二度!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出现的胡乱涂画并不多,大概是她只短短地出神了一瞬,就重新收拢了注意力。 信件内容非常完美地无缝衔接上了。 【姜横云会很高兴看见她的。 嗯……应该,大概,多半会吧。 祝你好运,我亲爱的自己。 我相信,以后将会有很多个我们自己。 我们共沐荣光,我们落子无悔,我们前进到这条单行道的尽头,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模样。 而这一切,就先从一枚阑尾开始吧。】 终于读完了信,梅拥雪把它折好收起,一时间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这封信里蕴含的信息量很大,提供的每一个信息都非常关键且重要。 但最让梅拥雪重视的,却并不是那些白纸黑字的消息,而是是过去的她自己没有写在纸上的部分。 从看见第一张纸条开始,梅拥雪就升起了一个疑问,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演愈烈。 ——她为何能如此恰到好处地布置下一封封书信,宛如发布任务内容那样,不断提供给自己新的需知信息,就像早就料到自己会失忆一般? 她的失忆,比起偶然突发的遇袭事件,是不是更有可能来自于自己原来的安排? 以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过去的她,精神状态还好吗? 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才会呈现出这样一副岌岌可危的不稳定模样? 梅拥雪心事重重地望向天空,春风柔软地从她面颊上拂过,带来一阵幼嫩的青草芳香。远处传来小溪悦耳的叮咚声响,感官触及的一切,都是这样的和煦、温柔、令人愉快。 但在冥冥之中,梅拥雪却觉得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被无声地压在她的双肩上。 那是来自过去的自己,交给她的那份嘱托的分量。 可能她确实遭遇了什么棘手的难题,连精神状态的稳定性都难以维系,甚至于马上就要山穷水尽、油尽灯枯。 但没关系,那个梅拥雪一万分地相信,当自己睁开眼睛,如同一张白板般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她不会坐以待毙,不会引颈就戮。 她一定会好好利用自己继承到的东西。 她会绕开自己曾经踩过的陷阱,她会推平山石、越过深涧、趟过流水,为自己披荆斩棘地闯出一条更好的、更向上的路。 把我的未来,交托到我自己的手中,这当然会是我做的事。 梅拥雪理所当然地想道。 因为,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梅拥雪永远相信自己的力量。 *** 从前的自己在信笺里表现出来的状态明显不对头,思考过后,梅拥雪没有急着甩开姜横云,前往指定地点获得自己的第一个马甲。 梅拥雪相信,自己肯定不会坑害自己。 但人在精神涣散时,容易说错或者忽略掉一些信息。 梅拥雪打算跟着姜横云的步调,先同小大夫汇合,从垂耳兔那里取几粒疗伤药以防万一。 这期间,如果能遇到去过寒潭的修士就更好了,她可以顺便打听一下那边的地形和妖兽种类。 说实话,现在梅拥雪一想到秘境里正静静地躺着一个化身,等待着被自己唤醒,心中就充满了蓬勃的干劲儿。 不怪她母爱泛滥。 毕竟,那可是自己的亲阑尾啊! 他们顺着童羽鹊离开的方向找寻,中间几次,姜横云还数度攀援上身旁高耸的古木,极目远眺。 “我看见小大夫了,我们往这边走。” 姜横云眉宇舒展,语气轻快,他正站在一根细细的树杈上,风从身边吹过,扬起他的袍角,仿佛天地间一只自由的飞鸟。 他遥遥指出童羽鹊的身影,同时用那把悦耳的清朗嗓音讲解:“小大夫还没来得及走太远。嗯,也是,毕竟年少,还没长开,有点腿短也正常。” 梅拥雪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小大夫他,似乎有点不擅长奔跑,更擅长蹦跶。” 别问梅拥雪怎么知道的。 之前被童羽鹊扛上肩头就跑的时候,她差点被小大夫给颠吐了! 他俩搁这聚众缺德,蛐蛐小大夫的帽子形状,研究一些关于垂耳兔是耳朵吧嗒吧嗒甩起来好看,还是把耳朵像小辫子一样搭在肩膀上可爱之类的话题,周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忽然,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场景,姜横云眉头一皱,振袖从树枝上跳下,沉着脸孔就要往前赶。 “怎么了,姜兄?” 梅拥雪一边跟上他的步调,一边问道。 姜横云用意味难辨的眼神看了梅拥雪一眼,缓缓说道:“小童大夫正在给病人医治。” “然后呢?” “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有个病人状态不对,或许是即将鬼化的邪道中人。” 梅拥雪捕捉到男人刻意加重的语气:“鬼化?” “希望是我看错了吧。”姜横云悠悠地叹了口气,“释儿姑娘,你失忆以后,不知是否想过一个问题:为何在这世上,只有五大道统是正道,其余道统都被定义为邪门偏道?” “……” 要说完全没想过,那肯定不现实。 但梅拥雪下意识地觉得,这大约是不同道统之间,一些关于党同伐异的话语权之争。 可听姜横云的意思,情况似乎不止于此? 姜横云没有妄下结论。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也许,你马上就能亲眼看见那个缘故了。” 12 第十二章 鬼化者 童羽鹊抱着自己的药包,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在他身边围着四五个修士,每一个的外表都带着几分逃难过后的狼狈。 此刻,小大夫正蹙着眉头,细细地给病人裹紧残肢。 他脸上一左一右,各自沾了几抹灰痕,看起来还挺对称,像极了两撇丧丧的下垂胡子,原本就神似垂耳兔的外表,这下子看起来更像了。 “小、小大夫,我似乎没事了。” 那个正接受包扎的修士脸色惨白,却仍然竭力做出豁达的模样:“我这手腕断得整齐干净,你包扎的又好,已经没有大碍了。其他兄弟身上也有伤,你也给他们看看。” 童羽鹊咬紧嘴唇,伤感的眼神仿佛被死死粘在了修士断掉的手腕上,一直把两只眼圈都憋出一股湿润的红意。 他慢慢点了点头,强行把目光从那只齐根断去的手腕上撕开。 “好。”童羽鹊声音带着一丝闷闷的沙哑腔调,“下一个是谁?有没有谁刚才中毒了?要是有中毒的,先来我这儿拿两粒解毒丸。” 他们这些人,都是刚从埋伏中脱身的幸存者。 之前得知舞红绡要来的消息,一众散修们纷纷四散奔逃。 舞红绡爱在天上飞,因此非常显眼,一回头就能看见。那么大一个血色大魔王挂在散修们的后脑勺上,大家当然得玩儿了命的跑。 ……然后没跑出多远,就被一群事先埋伏好的魔域弟子打了包抄。 有人崩溃大叫:“舞红绡不是一向以单打独斗闻名吗,怎么这回还是组团儿来的啊!” 不论如何,普通的魔域教众,起码比舞红绡好对付多了。 经过一通惨战,不少人七零八落地杀出包围圈,暂时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落脚。 只是,本来就人数不多的小队,因此被分解得更散了。 像童羽鹊身边这四五个,还是大家半路在林间碰上,后凑起来的。 修士们围着童羽鹊站了一圈,自发排好顺序。大家有的交谈、有的放哨、有的专心致志把脉开药。 无一人注意到,在队伍最外圈里,一个低垂着头的男性修士,身上逐渐泛起的异样。 首先,是他的眼珠。 正常人的瞳孔总是位于虹膜正中央,最多因为情绪变化而放大缩小。 可这个男人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漆黑的瞳孔就像一粒滴溜溜的药丸,调皮地滚出了虹膜边限,蹦蹦跳跳地在眼白上骨碌个不停,仿佛是一个忽然在被窝里挖出玩具的孩子,只想惊喜地玩个痛快。 他的两只手也像瘙痒似地,从袖口伸进去,止不住地在身上抓挠。每挠一下,一条长长的皮肉就翻卷过来,弯弯曲曲的,像干瘪灰白的刨花。鲜血还不等从伤口溢出,就化作一道淡淡的、细细的灰气,咫尺之间根本无法令人觉察。 等到两条胳膊都被挠得像是盛开的重瓣菊花后,男性修士才晃了晃脑袋,用肩膀挤开自己前面挡着的人,径直往童羽鹊的方向走去。 “小、小、小大夫……” 鬼化之前,他大脑里残余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找杏林道医治。 于是在完成鬼化以后,他像是个醉醺醺找不到脑子的醉鬼,转动着僵硬成木板的舌头,像从牙膏皮里挤出最后一丝膏体那样,挤出头脑里仅剩的语句。 “我手桑、手哼、手上,有、有、有伤。”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僵硬地张开自己的十指,往童羽鹊眼珠的方向送去。 “看看吧,给我看看吧,我手上有伤啊……” 男人模糊不清的哼哼声,像是一百只蚊子在同时盘旋。 童羽鹊察觉不对,骤然抬头,正好与那张瞳孔在眼白上游离乱动,看起来仿佛长了四个眼珠子的脸孔瞪了个对眼儿。 “……” 也不知这种形态诡异的眼睛如何视物。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鬼化修士咧开嘴唇,笑了起来,露出自己正逐渐融化,滴答着发黄脓水的牙齿。 他含含糊糊地嘟囔道:“这个,很好。” 一边这么说着,那十根颜色灰败,犹如腐烂大葱的手指,毫不犹豫地便朝童羽鹊抓去! 旁边另一个锋镝道修士见了,下意识就想阻拦。 他催动起自己的金材,就像是疯涨的棉花糖一样,眨眼间在小臂上结成一面纯白色的臂盾,再用臂盾顶着鬼化者的指甲往旁边一甩—— 然后,惨叫声就从他自己嘴里冒了出来! “什么鬼东——啊啊啊啊!!!!” 鬼化者的指甲像是切豆腐似地,丝滑顺畅地割开了臂盾、护腕,以及他的衣袖。这一爪深深捅进血肉和白骨里,在上面轻易留下几个手指形状的圆圆孔洞。 关键时刻,童羽鹊临危不乱。 小大夫一脚蹬在鬼化者胸口,把对方踹得倒退半步,自己则借力顺势后空翻,同时右手掀开药包,从包背夹层上同时捻了三根长针夹在指缝间。 “噫,风邪动,热邪入,温邪上受,逆转心包!” 童羽鹊念念有词,同时两次弹指,飞针而出,其中一针被对方躲过,其余两针都正好扎在对方身上。 中了目标的两下,一针扎在在鬼化者人中,一针钉在鬼化者廉泉。 最后一针落空以后,被童羽鹊隔空一挽,像是尾端穿着了一根无形的透明丝线似地,重新被拽回他的掌心。 小大夫几针下去,真可谓妙手定乾坤。 只见鬼化者当场站定,双眼茫然,腰肩背连着颤抖几下,就像是在忍耐某种无法克制的欲./望。 忍了半天,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狠狠地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竟是童羽鹊那两针扎开了他口鼻咽喉处的关窍,又用特殊灵气,往皮肉里打入了风邪、热邪两种病灶。 趁着敌人无暇他顾,童羽鹊掀开衣摆,从腰间取出一把伤科专用、曹老板看了可能会感觉非常亲切的开颅小斧。 同一时间,姜横云连同梅拥雪也从背后赶到。 他们遥遥看见这边的情形,知道鬼化者已经开始袭人,因此动起手来半句废话没有。 姜横云袖中射出银色竹箭,箭如连珠,支支穿透肺腑,像密封线似地在鬼化者后背上订了一排,飚带出一串漆黑的血迹。 至于童羽鹊的反应……咳,小垂耳兔正上头呢,根本都没注意到援军来了。 什么竹箭,什么姜横云,此时在他眼里全是浮云。 作为大夫,从治疗的那一刻起,童羽鹊眼里就只有患者。 作为杏林道,自动手的那一瞬间起,他眼中就只剩下医闹者! “挖我眼睛?”差点被抠瞎眼珠子小大夫当场暴怒,“开你的瓢!” 只见小大夫举着这把金灿灿的小斧头,一秒也没犹豫地跳将起来,双腿在空中岔开,当啷一声就劈进那人的脑壳! 余音袅袅,如丧钟绕梁,简直令人三月不知肉味。 匆匆赶到现场的梅拥雪:“……” 等等,这么干脆就做掉了吗! 她抵达之前,脑子里所有的预设可都是“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啊! 不远处,童羽鹊踩着已经咽气的鬼化者的肩膀,用力地拔./出自己的斧子。 这一幕实在过于凶残,有人默默转过头去,也有人无声地捡起自己破碎的三观,还有人从背后抱住小大夫往后拉。 “行了,行了,小大夫,人死为大。这邪修都咽气了,不和他计较,咱们不和他计较了啊。” 童羽鹊仍然耿耿于怀,可惜他长得矮,被人轻易悬空抱起带离,只能把两条小腿蹬得好像风车一般。 “这可是望闻问切的眼睛,少一只就凑不成对儿了!” “真当我只会开药?” 垂耳兔凶残地呲出一口小白牙。 “我入门时第一件事就是先背了三百一十八本医书,上能抽调六淫邪气,下能逆乱十二经脉,你当我这么多书白背的吗!” 梅拥雪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悄悄移动脚步,挪到姜横云身旁,目视前方,悄悄从唇缝里挤出一个问题。 “杏林道,攻击力都这么强的吗?” 姜横云也同样正襟危立,嘴唇几乎不动,只用气音回答。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得罪大夫。” 毕竟,杏林道修士的入门,是从背书起步。 入门第一件事,先背人体经络穴位,同时牢记药典;等基础功夫都学熟了,再背《汤头歌诀》、《金匮要略》、《伤寒论》、《药性赋》;倘若学习以上内容期间还有余力,就再背四五百个经典病例…… 所以,你说说,像这种每天要背几十条药理、七八个案例,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晚上要值夜、白天要巡房,一旬里能有一天不是满课都算烧高香、早就快在书山题海间学疯了的家伙,你和他玩儿什么命啊! 梅拥雪联想了一下这个压力密度,顿时心有戚戚然,升起一股浓烈的兔死狐悲之感。 别人听了这种悲惨遭遇,最多像是听个故事。 可她不一样。 她是真的有可能制造出一个新化身,专门用来修炼杏林道的! 热心修士把小大夫拖到一旁冷静,其余两个修士则围了过来,先跟姜横云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地上的尸身。 姜横云撕下一块衣袍包住手掌,把地上的鬼化尸体翻了个面,给他擦了擦满脸的脑浆。 片刻以后,他抬起头来,皱眉。 “李道友,杜道友,你们怎么和他凑到一块儿的?” 李道友,就是金材膨胀起来时,很像白色棉花糖的那个。 他被点名后愣了一下,如实回答道:“冲出魔域那些人包围之后碰上了,他说他也是散修,于是一起结个伴儿。怎么了?” 姜横云摇头:“散修营地里的人,我几乎都认识。但这个人,我从没见过。” 李道友瞬间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说!” “嗯,他应该是魔域的人。” 听闻此言,杜道友愤愤不平:“怪不得他自称璇玑道修士,我们却始终不见他护身法宝,原来是装的!果然,魔域弟子里面,净是这种修炼邪道的修士!要我说,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鬼化死光了才好!” 见他一副怒气冲冲,额头上青筋都暴跳个不停的模样,梅拥雪于心不忍,赶紧安慰了一句。 “魔域出身,也不一定都是邪道修士,这不还有舞红绡吗?” 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锋镝道修士,在五大道统里都算老正黄旗呢。 杜道友不料梅拥雪看待问题的角度如此清奇,嗝地一下噎住了。 姜横云轻咳一声,打了个圆场:“一般来说,邪道之人作伪装时,都喜欢自称璇玑道修士,毕竟法器比较好伪装。” 似是不经意般地,他眼尾轻扫了梅拥雪一下。 “我有时候想,假如我修邪道的话,就会伪装成天衍道修士。一来这个群体比较稀少,二来碰到人需要算卦的时候,就宣称对方即将有血光之灾,或者要走烂桃花运,通常都能糊弄过去。” 说罢,姜横云遗憾地对着尸体叹了口气。 “当然,老兄你已经过世,这么好的建议也来不及采纳了。可惜,可惜啊。” 梅拥雪:“……” 好的听懂了,下次就这么办。 她蹲下到姜横云旁边,仔细观察着鬼化者的尸体。 这人才死了不到一刻钟,浑身上下就已经僵硬灰白,皮肤上隐约透出一种淡灰色的纹路,形状十分整齐刻板,图案之中仿佛蕴含着某种规律。 除此之外,梅拥雪有种感觉,这人仿佛在以肉眼难以觉察的速度缩水。 听了梅拥雪的疑惑,姜横云拉着她站远了两步。 “你现在再看呢?” 她定睛一瞧,只见一股股颜色近乎透明、细微到难以辨别的淡淡灰气,正从死者的七窍、毛孔、以及每一道体表外伤里缓缓溢出。 好消息:不是缩水。 坏消息:原来是冒烟儿了啊!!! 姜横云适时地在一旁解说。 “鬼化者身上的这种鬼气,距离越近越看不清,再离远些反而瞧得更分明。这也是为什么,鬼化者藏在人群里时,往往不易发觉。” 事关自身,梅拥雪有个很重要的疑问:“他为什么鬼化了?” “因为他修炼了邪道。” “我知道,但除了修炼邪道这个大前提外,总得有点别的原因吧?” 比如他灵气运行方式不对?之前举行过什么特殊的仪式?还是吃了什么增强功力的不法药物? 姜横云叹了口气。 “问得好,释儿姑娘。可大家都不知道这种现象是怎么来的。鬼化是一种非常偶然、非常随机的事件,目前已知的、唯一的、能让修士避免鬼化的方式,就是修炼五大道统。” 梅拥雪不死心地继续问:“也就是说,邪道修士,没有什么预防的手段,人人都有可能随时鬼化?” 她也随时可能鬼化?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姜横云隐晦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提醒她,若是害怕的话,此时换个道统尚且不迟。 梅拥雪:“……” 不,你不懂,已经太迟了。 她修的这门道统,一日入道,终身见效,是条有去无回的单行道。 “那,鬼化还有什么其他危害吗?” 姜横云拍拍衣衫下摆站起来。 “你刚刚已经见过了,于鬼化者自己而言,他们会变得头脑不清、眼仁儿乱飘、皮肤状态需要护理,嘴里还兜不住口水。” “此人刚刚开始鬼化,就被打断了鬼化进程,因此还不算太强。若是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发育成了气候,他就会自发寻找邪道修士,把他们也催化成鬼化修士,然后成群结队,如蝗虫般横扫过境……” 梅拥雪听得十分揪心。 这么看来,五大道统之外的那些修士,平时都在受什么夹板气啊! 官方不承认身份,要求名下弟子见而诛之; 鬼化后的同僚也没有同胞情谊,只想把你转化成长得很丑的跟班小弟。 所以说啊。梅拥雪发自肺腑地感慨:作为一个马甲道修士,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能露馅儿,绝对不能露馅儿! 科普过了关于鬼化的知识,姜横云转过头去,和其余两位修士讨论起他们之前遇袭的事。 见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梅拥雪就暂时离开,走到旁边去整理思绪。 她给自己留的字条儿上面,没提到鬼化的事。 这么要命的副作用,按理来说,自己至少应该提示一下的。 是忘记了吗? 还是有什么把握,觉得自己不会轻易鬼化? 摸了摸下巴,梅拥雪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到了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之上。 除此之外,还有姜横云的反应也很奇怪。 倘若道统之间的正邪之分,只是出于明面上身份立场的站队问题,梅拥雪还能理解他的豁达。 但邪道修士随时可能引发鬼化,如同不知何时就会引爆的哑./雷一般,他却仍然不介意把人带在自己身边……他这个待人接物的态度,也未免太宽容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若不是知道一人只能修炼一门道统,又亲眼见过他操纵金材的样子,梅拥雪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修炼圣父道了。 童羽鹊看起来已经冷静,之前劈过人头的斧头也被收起。 梅拥雪观察了几秒钟后,觉得危险性不大,便悄悄溜到他身边坐下。 “小大夫,我同你请教个问题。” 童羽鹊已经重新恢复成原本乖巧仁善、悬壶济世的模样,非常恬静地并膝坐着。 他侧过脸来,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圆溜溜地看着梅拥雪。 “梅道友请讲呀。” “鬼化者的尸身,对于修士而言有什么作用吗?” 童羽鹊震惊地看着梅拥雪。 “梅道友,人死为大,我们不乱玩儿别人骨灰的!” “咳,我知道,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所以有没有什么作用呢?” “没有。”童羽鹊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非得要说的话,他们鬼化以后,尸身飘出的烟尘灰质细腻,颜色透白、柔软轻薄、不易板结。所以大概五百多年前吧,曾经有人把这种灰收集起来,压制成女子化妆所用的粉底贩卖。当然这种事太缺德了,一般人也干不出来……” 什么?粉饼? 梅拥雪眼角微抽,下意识捂住了嘴。 她发誓,以后用到修仙界的粉饼之前,一定要再三盘问过成分才行。 童羽鹊见梅拥雪一副反胃模样,连忙从药包里掏出一颗圆滚滚的大山楂丸塞给梅拥雪。 “吃这个,这个好吃。” 这酸楂丸果然消化开胃,一口咬下去酸甜可口,立时生津。 梅拥雪表情好了不少,小大夫也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说起来,幸好这邪道修士是跟我同路……” 梅拥雪奇怪:“此话怎讲?” 童羽鹊悄悄地往众人方向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边儿,才悄悄压低了声音。 “梅道友,这话我说给你听,你不要跟他们说哦。” 得到梅拥雪一个保证的点头,童羽鹊才放心地往下讲。 他的脑袋一点一点,两只长长的兔耳幞巾也随着一晃一晃。 “有些邪道修士,他们也是误入歧途,不是故意为之,我总觉得见之即杀的律令过了些。但不修五大道统,他们确实有可能鬼化,变成六亲不认的灰幽鬼,这事儿也没法预防。 “所以我一直觉得,若是周围真有邪道修士,跟我同路或许更好些。他若鬼化,我当场杀了他,不教他危害别人;他不鬼化,我也不会对他动手,不教他因道统被人危害。” 垂耳兔小大夫扬起蹭脏的小花脸,水润润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梅拥雪。 “这样一来,没有人无辜枉死,也没有人含冤而终,不是很好吗?” 梅拥雪愣了愣,目光下意识飘向姜横云的方向。 若是这样的话,倒说得通了。 听着也像他的行事风格。 “梅道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啊!”童羽鹊追问。 见梅拥雪点头,小大夫立刻喜笑颜开,朝她摊开手掌。 “那太好了,那接下来我说的话,梅道友也一定觉得很有道理——三包大山楂丸才两个灵石,道友刚才吃了一颗,这里还有两包多,我放你腿上哦。没有灵石可以取一点点蟒皮边角付账,我不挑的。” 梅拥雪:“……” 好家伙,还以为是试吃呢,原来是捆绑销售吗! 啼笑皆非地在储物袋里翻找蟒皮边角料,梅拥雪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含笑九泉灰又是什么?” 童羽鹊瞬间一个激灵,竟然当场嘣地站了起来。 “梅道友,我刚说过,人死为大,我们不玩儿别人骨灰的!” 梅拥雪愣愣点头:“哦……啊?!” 什么,竟然是骨灰吗!!!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小大夫很委屈地瘪了瘪嘴,眼眶慢慢红成了兔子眼睛。 “含笑九泉灰,是我,是我呀!” “什、什么意思?” 经过童羽鹊一番语无伦次的解释,她自己一番语无伦次的追问,梅拥雪终于搞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 ……也终于搞清楚了,为什么姜横云之前含糊其辞,不肯跟她解释含笑九泉灰的来历。 这要怎么说? 这就没法说! 不管怎么解释,听着都过于抽象了! 五大道统里,只有杏林道对自己的经脉状态把握最为精妙。 所以,也只有他们能在临死之前,催化自身潜力,封闭自身痛觉,引发一场远超实力的自爆。 是的,五大道统里,只有杏林道修士可以自爆,而且还是无痛自爆。 这招叫做“玉石俱焚”,属于杏林道入门启蒙书上的基本技能。 这也是为什么,但凡是长脑子的人,都不会对杏林道进行医闹。 童羽鹊讲到此处,脸都皱成一团。 “在玉石俱焚之前,我们会先化作粉尘状态。因为是自愿赴死,死前还能给敌人一下子,所以这种粉末,又被叫做含笑九泉灰。” 这一招本来是杏林道复仇杀人、无路可逃时的最佳选择。 但有些修为格外精妙的璇玑道修士,可以炼制出特殊法器,在被炸之前用法器容纳这种粉末,保持着其将炸未炸的状态,留待下次启用。 这便是黑市上,一些含笑九泉灰的由来了。 由于愿意玉石俱焚的杏林道很稀少、能容纳自爆杏林道的法器更稀少,所以含笑九泉灰这种东西,稀有度特别的高。 至于有些家族的老祖,在死前以此法代代相传,庇护后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讲完了这种粉末的来历以后,童羽鹊气得脸蛋都胀鼓鼓的。 “梅道友你失忆了,原本不该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有人刚才当你面用过?是谁?是谁把我们杏林道糊了别人一脸?” 梅拥雪:“呵呵,这个嘛……” 童羽鹊根本不用得到梅拥雪的回答。 他丝滑无比地往下推理,最要命的是,推理能力居然还很不错。 “能用出含笑九泉灰,必是打了一场恶战,最符合的人选就是舞红绡和姜横云。舞红绡坐拥血龙吟,占尽上风,用不着这个——哦,我知道了!” 只见小大夫一撂腰间衣袍,唰地一下拔出刚才劈人脑壳的铜斧头,双手高举过头顶,眼看就要朝姜横云的方向噔噔跑过去。 “姜横云,你太让人失望了!” 梅拥雪:“……” 姜横云闪开小大夫的斧头,回过头来朝他们投来惊愕的目光。 在姜横云抛来迷惑并充满疑问的眼神时,梅拥雪静悄悄地往外挪了两步,心虚地左看右顾,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对天发誓,自己找小大夫聊天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地步啊! 以及,整件事掐头去尾,抓住本质,姜横云可能也不算太冤……吧? 13 第十三章 入v通知 童羽鹊如同旋风般朝姜横云的方向跑去。 听见身后冲向自己的脚步声,姜横云随意地往旁边一闪,他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信手一夺,便抽走那把高举的斧头。 或许是为了表达礼尚往来,他还顺手塞了一颗圆滚滚的小竹笋作为补偿。 整串动作流畅又舒展,充满了一股来去自如的轻松感,梅拥雪忍不住把眼神多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姜横云举起右手,清脆地打了个响指。 “啪”地一声,毫无预兆地,小竹笋变成一只巨大的胡萝卜抱枕形状。 它手感也像抱枕一样绵软轻柔,让童羽鹊的四肢轻易地陷入其中,再从外部牢牢锁死。手肘、膝弯之下的皮肤全部被银色的液态金属所覆盖,浇筑般动弹不得。 还能这样? 梅拥雪惊讶地睁大眼睛。 不能这样! 垂耳兔小大夫抗议般疯狂摇头,两条大耳朵玉桂狗似的杏色幞带在两颊旁晃来晃去。 姜横云对着这张“垂耳兔邓摇.gif”表情包沉思了几秒钟后,恍然大悟地一击掌。 下一秒钟,胡萝卜还善解人意地弹出两根萝卜缨子,正好帮忙支撑住小大夫的下巴颏儿。 梅拥雪:“……” 谢谢学到了。 等以后修炼出锋镝道马甲,她也这么干。 “多谢童小道友容我解释。” 姜横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就仿佛这个解释的空档,真是童羽鹊主动让出来似的。 他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哪怕童羽鹊都没提过是因为什么劈他,也很快反应过来这起无妄之灾的缘由。 “小大夫是为了含笑九泉灰的事来的吗?我可以同你保证,那份含笑九泉灰来自敌人。” 据姜横云自己阐述,他当时正被幽冥教右护法凌丹卿下令追杀,对方出动了三千弟子横扫山岭,只为搜寻到他的踪迹。 “幽冥教弟子里,有不少人都修五大道统,那个杏林道修士便是其中之一。他应该很清楚我们之间的修为差距,所以和我相遇以后,甚至没有尝试拦我,一见面就动用了‘玉石俱焚’。” 说到这里,姜横云本人似乎也有些头疼,似乎想起了那个过于偏激的场景。 梅拥雪自动在心里给他配上画外音:我也不懂发生了什么,他大喊着什么忠诚啊,右护法的命令啊什么的就冲上来了啊! 听到这里,童羽鹊安静下来,仰着脸看向姜横云。 “是这样啊,这就是你手里那份含笑九泉灰的来历吗?” 平心而论,在战斗中获取的战利品,可比什么“今天就把我祖爷爷迎风糊你一脸”容易接受多了。 出乎意料地,姜横云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他?他不是。” “咦?” 姜横云轻轻地笑了一声。 “小大夫你应该知道,‘玉石俱焚’这一招发动起来毫无前兆。我那时尚未料到,幽冥教行事竟然如此剑走偏锋,因此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我眼前自爆。” “那你……” “还活着,显而易见。” 随口讲了个冷笑话,把童羽鹊和梅拥雪都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见他们这副模样,姜横云露出一丝玩笑得逞的表情。 “我没事,因为有个萍水相逢的救命恩人替我挡了那一下。”姜横云眨眨眼睛,“她聪明冷静、美丽善良、割起人头时快得好像在收麦子,骂人时动听得让你一下子忘记世间所有烦恼,脑子里只剩下七百只乌鸦在同时歌唱——像她这么好的姑娘,世上当真寻不到第二个了。” 梅拥雪:“……” 童羽鹊:“……” 大意了啊,这里有狗粮,他们没有闪。 梅拥雪盯着姜横云的表情,总觉得在他此刻含笑的眼神深处,仿佛藏着什么更加沉郁深浓的激烈情绪。 纯洁的小大夫清了清嗓子,重新找回自己的一开始的问题。 “那你之前用来炸舞红绡的含笑九泉灰……” “别急,我就快讲到了。我们连句话也不由分说,就平白挨了这么一炸,我莫名其妙,她也不肯罢休。于是我们索性不逃了,折回去寻找那些幽冥教弟子,而且专挑杏林道。” 也是巧了,这些杏林道弟子像是预先得到过什么命令一样,只要见到姜横云的面,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当场就是一个王炸。 殊不知,有了之前的经历打底,姜横云也准备好了收纳含笑九泉灰的法器。 于是他们见一个收一个、见一个收一个、见一个收一个…… “停停停。”同为杏林道,小大夫想说自己听不得这种恐怖故事,“你直接说你最后收了多少个?” “我们一共吗?没有细数,不过,三五十个总是有的。” 说到这里,姜横云冲童羽鹊点了点头,十分肯定:“之前在血龙吟腹中炸开的,就是这三五十份含笑九泉灰的总和了。” 一言既出,不止面前的两个听众,就连藏在梅拥雪袖子里的那颗血龙吟珠,都仿佛心有戚戚然般打了个哆嗦。 啊? 三五十份?三五十份啊! 怪不得能一举炸跑舞红绡,击退血龙吟。 这搁谁身上谁能受得了啊? “所以说,小大夫。” 姜·杏林道收割机·一口气用出三五十份含笑九泉灰的败家子·杏林道小朋友睡前恐怖故事指定主人公·横云,正在诚恳地看着他的朋友。 “我这个解释,你能接受吗?” “……” 童羽鹊没有说话,梅拥雪很想替他说话。 ——你都这么解释了,小大夫可以不接受的吗! 童羽鹊之前受和鬼化者战斗的影响,处于有点上头的应激状态。 如今被塞了个胡萝卜大抱枕,加上听了这么个故事,很快就冷静下来。 两条幞巾像小辫子一样一左一右垂在他肩上,两根胡萝卜缨子还帮他托着下巴,让小大夫重新变成一只无害的捣药垂耳兔。 “嗯,他们行事偏激,自然不是姜道友的错。”童羽鹊扁着嘴,“我行事可不偏激,所以姜道友会把这个胡萝卜去掉的吧?” 姜横云忍着笑,上前收回“竹下无尘”,把斧头还给童羽鹊,交到他手里之前还特意用手帕擦了擦灰。 “我还以为小大夫会爱吃胡萝卜呢。那下次交手切磋,我变成白菜形状好了。” “不是萝卜白菜的问题,我其实爱吃甘蓝……不对,也不是甘蓝的问题。诶,姜道友,你在看什么?” 把竹下无尘纳回衣袖后,姜横云就开始左右四顾,仿佛在寻找什么。 “我在找释儿姑娘,她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这样不好。” 姜横云比刚才更友善、更诚恳地偏了偏头。 “我想跟她探讨一下,小大夫你是怎么知道含笑九泉灰之事的,哦,对了,还要问问释儿姑娘她喜不喜欢吃胡萝卜。” *** 在姜横云放开童羽鹊的那一刻,梅拥雪当机立断,直接跑路。 ……然后跑路未半而中道崩殂,在附近的一棵红叶槭旁边被姜横云拦了个正着。 “释儿姑娘,好巧。” 姜横云气定神闲地同她打了个招呼:“吃东西吗?” “胡萝卜吗?哈哈哈哈还是不用了……” 像垂耳兔小大夫那样的小正太,被塞进胡萝卜抱枕里看着当然非常萌物,但放在她自己身上,那还是算了吧。 但还不等梅拥雪闪开,姜横云就已经在她面前摊开了手掌。 “诶?” 在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掌间缓缓滚动的,并非设想中的圆润笋节,而是两三颗用糯米纸包好的梨膏糖。 “从小大夫那里拿来的,他说这是赔礼。” 姜横云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清润微甜的滋味在舌尖上化开,剩下几颗都被他倒进梅拥雪手心里。 他往身后的树干上一靠,姿态看起来有些懒散,风吹过,火红的槭树叶飘落,几片叶子静悄悄地落在淡青色的衣袍间,又被温和地拂落。 “我只不过在含笑九泉灰之事上打了个岔,却被释儿姑娘直接告状告到了小大夫那儿。唉,经过这一遭,不管你问我什么,我可都不敢敷衍作答了。” 姜横云揉着掌心里的竹笋,明亮的眼睛神色温和。 显然,他并未生气,只是和梅拥雪开个玩笑,顺便以这种方式向她表明自己并不介意。 梅拥雪也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 “当真不管我问什么,姜兄都不敷衍、肯回答吗?” “哦?”姜横云看向她,“那你想问什么?” 梅拥雪没有立刻提问。 她眨了眨眼,只觉得过去掌握的线索正在慢慢拼凑成一个轮廓,而这轮廓的模样越来越明晰。 按照字条上所言,她有一个阑尾所化的马甲,正躺在秘境的某一处,等待着被自己唤醒。 字条上还写着,唤醒了这个马甲后,让姜横云见这个马甲一面。 再联系到姜横云宁愿付出巨大代价,被从前的自己一封轻飘飘的信,轻而易举地调入寒天秘境…… 梅拥雪觉得,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自明了。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得问上一句。 “姜兄,你刚才提到的、那位萍水相逢、非常好心、骂起人来动听得仿佛八百只乌鸦一同歌唱的那位救命恩人姑娘,她也姓梅吗?” “没有八百只那么多,就七百只。” 随口纠正了一句,姜横云目光灼灼地看着梅拥雪。 那个眼神,就像是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漫漫黄沙之中,经年累月不息不止的掏漉之间,终于用疲惫得直打颤的手掌,从群砂砾里捞起了一颗金沙。 “释儿姑娘这么问,莫非是想起什么了吗?” 他并未直接给出回应。 不过看着姜横云那一瞬间再真实不过的反应,梅拥雪觉得,这已经与回答无异。 ——当初救下姜横云的好心人,多半就是那个阑尾马甲。 怪不得她随便一封信就能让姜横云跑那么远的路。 这么看来,他十有八./九是被自己用救命恩人的消息给钓过来的! “最后一个问题——我当初引你入寒天秘境的那封信,是不是和那位姑娘有关?” “……” 单调的语言仿佛不足以支撑起那件事在他心中的分量。姜横云嘴唇翕动,然后无比严肃、无比慎重、一丝不苟地点了点头。 “是。” 梅拥雪仰头想了想:“这样啊,我知道了。” 她特意抬起头,不看姜横云,以免一看他就露出悲悯的神情。 这种“我卖我自己的消息”、“我用我自己的消息引来你”的行为,该怎么评价呢…… 姜横云可能以为,梅释儿是个中间商。 但他万万想不到,梅拥雪其实是厂家批发的源头哒! 不过……梅拥雪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良心,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状态。 既然,姜横云入秘境,是因为他想要再见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梅拥雪的阑尾小马甲。 而恰好,梅拥雪打算一会儿收集过情报就出发。 她要在未来三天里、在寒天秘境关闭之前,汇合并唤醒自己的阑尾马甲。 那么,等她唤醒自己的马甲以后,就按字条上交代的那样,让马甲和姜横云见见面? 不知是否隐约感知到什么,还是被刚才那番对话勾起渴求。姜横云站直了身体,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一向从容不迫的翩翩君子,难得显露出几分浮躁之情,像是琉璃似的玉皮被切开一角,露出光华流转的内里。 “释儿姑娘都想起了什么?” 俏皮地勾起嘴角,梅拥雪很有神棍风范地伸出手指,摆出一副能掐会算的模样。 “这个嘛,根据我夜观天象、日观面相、黄昏时分观人手相而知,我即将遇到一件大大好事。” 故意停顿片刻吊人胃口,梅拥雪慢悠悠地说:“至于姜兄你,也会遇见一件小小好事诶。” 她能找回自己的亲阑尾,当然是大大好事。 至于姜横云,他即将和救命恩人重逢,倾听一顿十分动听的、宛如七百只乌鸦同时歌唱的评价,大概也是件小小好事吧! 14 第十四章 臣服或死亡 季家当年陪嫁几乎倾尽了一大半的家产送给季玥当嫁妆,十里红妆外加百万两的压箱底,简直羡煞旁人,底气撑的足足的。 气氛变得僵持,廉茹极力撇清自己,戚扇昏迷不醒没法辩解,廉茹料定即便是戚扇在场,只要睿王一派放弃了皇后,她就不怕,直接说出是一切都是戚扇指导的。 但是,徐冰那种唯恐她会介意贴上去占她便宜的神情,令她不喜。 我的命定之蕾,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赠我空欢喜,不要再离开,不要教我…心无所恃。 弩哈魁梧的身形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目光戒备地四下看了看,落在白芷和冯归的方位时,定了定,迈步向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王爷,找到了楚明住的屋子,不过屋内没人!”一名黑衣人过来禀报。 只可惜,当初魏翊棋差一步,若是当初听了敏淑长公主的话,甘愿为侧妃,也绝不会委屈了自己,将来依旧是贵妃,真是命运捉弄人。 冰玉其质,羊脂其肤,身材好得教人移不开目光,却又会自动忽略她的衣着。--典型的披着麻袋也能摇曳生姿的那种美。 至于苏家,景隆帝在乎的只有三房,大房狼子野心,二房摇摆不定,就连当初的老国公爷也是贪心不足。 “倾城,我的手起了泡,这样做汤团很不方便,下次吧,下次如果你真想吃回来我再做。”简曼柔柔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她怎么会猜不到晏倾城是故意的呢? “既然是上吊,那又为何击打鸣冤鼓,你们不知道无辜击打鸣冤鼓,杖二十,枷三日的重罪嘛!”杨旭语气重重的落下。 风言离开的时候,经过墨灵和连波的身边,墨灵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田七有点看懵了,不过没敢大意,意识一直停留在雷腾上,只要对方敢稍有异动,他立马把这些家伙轰成赤道土著。 看看时间还早,俩人就直奔家居市场,打算买一些家具把别墅装饰起来,万一过些日子家人来了再弄就不赶趟了。 他现在主要以练习陆冰璃传授的方法来进行引导吸收体外的一些生命能量,不断的强化自身。 我轻软的语气,“别担心,他只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又睡着了。”估计是他不久前病发作了,喊打喊杀的累着了。 他听到此话,有几丝惊讶,毕竟刚刚她的药才那么几滴,就能让人睡几个时辰。不过他倒很欢喜,毕竟每次殿下发病,就会整夜的不睡觉,处于癫狂状态,现在让他好好睡一觉挺好的。 回府后,叶昔去了自己得药房,燕离寐则去回禀今天在倚月楼发生的事。 忽然,黄泉开口了。押送着黄泉的士兵闻言,赶忙把黄泉带到沙摩柯的身前。 “好。”安苒应了一声,挂了电话,把通话记录删除,倒在床上继续睡,天亮后她端着洗脸盆去洗漱的时候,把手机丢进厕所冲走。 重新回到了这城王府的八进大宅院,这次赵老太君的心情却是完全不一样了,这次亲生的外曾孙回来了,赵静也是努力的收拾好了心情,开始对周泽楷关怀备至,想要弥补他。 杨开泰虽然为人略有些木讷,可行事多有底线原则,是个很可爱的人。这样的人虽然不甚聪明,然为友,不必担心被背后捅刀子,是一个很让人放心的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察觉到自己处境危险的黎王,乖乖的听从段先生的话,开始休身养气。请了病假在自己的府内,不入宫,不论朝政。渐渐的将自己变成了一个闲王。 莫桑克瞪着另一只鹦鹉螺:“那,这个呢?”他学着明珠的样子,双手按住两侧中心的两枚白色半珠,一压。 安苒想了想,脑海里闪过一对双胞胎兄妹,因为刘彦辰与魏蓝在谈恋爱,他们也成为了他们这个圈子的一份子,每次出去聚会,魏蓝只要过来都会带着刘彦辰,而刘彦辰也会带着柳彦瑾。 从宫中出来,王氏一路上都在头疼,回了府打发杨缱去歇着,自己则回到正院,入眼瞧见杨霖悠哉悠哉地焚香作画,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纳徵都走完了,方夫子又说一力承担退亲之责。婚事一退,这方家姑娘的名声可就没了。十八岁的大姑娘错过了白家大爷这金龟婿,去哪里寻个如意郎君。 念及琳琅办下的事儿,朱祎睿唯有苦笑:父王是真怒了。换了妹子所有的暗卫,不留一句话,就将琳琅软禁在了兰萱殿。 15 第十五章 马甲小阑尾 “依大学士看,适才那一鞭子可是会破了相?”他不动声色的凝着举步维艰的主仆两。 常观砚关上车门走了出去,大泰原本也想跟,大约是常观砚做了个什么手势,大泰的动作就停止了下来,修琪琪想了想,按下了隔音玻璃。 奔在最前面的蒙古骑兵换上了自己的弯弓,两腿夹、紧了战马,呈半立的姿态拉开了弓弦。 手指在相片上缓缓的抚摸,摸着年轻男人的嘴脸眼鼻,战柔心头酸涩,捂住了脸。 这一片灵魂的气息格外难捉摸,甚至两片的气息都有所不同,一个更温和,一个似乎对她的精神力带有抗拒性,她本能的倾向于温和的磁场,模仿着温和的磁场,然后当她接近另一半的时候,她的精神力被弹回来了。 她身子骨本身便弱,当年月子里留下的毛病还没好,冬日里寒骨江的的江水冰寒至极,寒气倾体,稍有不慎便会高热,一烧起来便很难退下去。 方素素“死”了这么多年,他嘴上不说,好像也不在意,但是战柔心里明白,他一直忘不了她。 她很喜欢这个富有的城市,漂亮干净的街道,一栋栋摩天大楼,每一样都充满了神圣而伟大的气息。 “我怎么进来的重要吗?”权少卿穿着黑色的西装,那双黝黑的眸子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不大一会,离去的徐令宽复又被奴才推了出来,剧烈地咳嗽着,身上有被火烧的痕迹,显得十分狼狈。 “这是丧尸变异了,还是黑人组团变丧尸!”周岩只来得及吐槽这么一句。 回头看去,正看到一道白光直接斩在了那遍布在洞穴入口处的熊熊烈焰之上。 看到一哥跳起来后,胖子将球一收,然后靠在他身上把球扔了出去。球飞出去的瞬间裁判的哨音响了。 “当然,副热带湿润气候造就了这片瑰丽的景致,要是有空的话你可以来新奥尔良,这里的气质实在是太契合你了。”胖子一边操纵船只一边笑道。 不良蛙只是轻飘飘地看了洞内一眼,就将目光移开,再次放空。脸上的毒囊又恢复成淡白色,于闲皱着眉头,看了看妙蛙花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比赛开始,安东尼和堪萨斯的大前锋托马斯-罗宾逊跳球,但是没跳赢,堪萨斯取得了开球权。 其实对一般人来说,现在的调和酒要比纯粮酿造的口感更好,这就好像添加了各种东西的果汁和纯果汁的区别。 可为何他心里那么难受呢?一股郁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他摔门而去。 她喃喃叫道,心道到现在她还在握着公子的手,莫不是在向我示威不成? 如懿想着到底是皇后嘱咐了自己送她来的,此刻素心来了,若自己不在,只怕又是是非,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叶风心中立时明白过來。虽然她说的好听,其实却已经是开始着手为了波斯杜丽娅以后打下基础,欧拉才刚刚私定了终身,这外戚却是要开始茁壮成长了。 这两人一边上山,一边针锋相对,言语间充满了火药味,可却始终紧跟在一起,谁也超不了谁,两人靠得很近。 “混账,我叫你俩拦住它,你二人闪开干吗!”武魂境第七层的周穹迅速跟了上来,怒瞪着狄鹿两二,发出一声喝骂,手下的动作却也不慢,一枪朝雄狮后门捅去。 果然,到了午后时分,如懿身边的三宝已经带着嬿婉的母亲和弟弟入内,打了个千儿便告退了。 “比赛之中不得伤人性命,对方选择认输还请即刻停手。”老者继续说道。 “怎么,不敢面对自己了?哈哈。”贺水柔大笑起来,笑声戛然而止,喉咙处一紧,呼吸一下变得困难起来。 就在大渝商会重新恢复了平静,一辆黑色的汽车又停在大渝商会的门口,一个身穿和服的日本人在两个中年人的陪同下来到了黄金荣、萧山等人的身边。 太后施施然离去,仿佛方才的种种生死惊险,不过是谈笑间一抹云烟。如懿暗暗生出几分羡慕,何时何日,才会有太后这番定力呢?然后未及她细想,福珈已经扬了扬脸,由着几个侍卫将吉太嫔拖进了一间偏殿里。 “老余主任请客……”老易眉毛挑了挑接过夜阳健的打火机用了下。 那不就是说复盈老道?三十年前救了这二人,就是为了现在,想想我所知道的人里面也只有复盈有这个能耐了。 当初答应陆九渊,把九龙圣鼎送回九龙圣城,还给鸿蒙药尊。只是,通过这段时间对真界的了解,再加上从墨天机那里探听来的种种消息,鸿蒙药尊竟是早在数个纪元之前,黑暗大劫结束不久,就离开了苦海世界,不知所踪。 就这样,葫大一直处于浑浑噩噩当中,仿佛在宇宙中飘荡,始终无法脚踏实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又是十八年。 16 第十六章 梅拥雪 一个月的时间里,林曦的实力也从三阶后期暴涨到了四阶初期,而且完全没有任何瓶颈期。 云情悦额头滑过黑线,她知道,即使换了具身体,肖白骨子里的那股刻板是改不掉的。 “完了。”就在城南在大发感叹的时候突然听到张梅郁闷的叫道。 那人把头埋低,云情悦一眼之下,也只看到一个轮廓,不过怪的是,她居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以前,凡事习惯自己扛,她从来不习惯依靠别人,哪所是和宋子捷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样。 “你们都收手吧,我不想伤到你们,你们最好也别来阻拦我。”林曦牵着徐紫诺一步步走下了舞台,踩在了那显眼的红毯上,一步一步朝着邱家大门的放下走去。 突然请外援,还让别的财团注资,换个公司这是常规做法,但是慕容泽栋愿意拿出股份,这不符合他抠门的风格。 感冒加上舟车劳顿,刚刚又喝了不少酒,这会儿他终于还是找不住身体的疲惫。 看来下周要跟经理申请一下休假了,因为她记得上一世前三个月她是如何在呕吐中度过的,害喜害的非常厉害,连上班都不能上了。 一旦下了决心之后,夏暖暖就在椅子上坐不住了,就连吃饭也是匆匆忙忙的,还亲自嘱咐了吴妈要多留两个菜,给她装到了把温和盒里。 “烈阳普照!”艾斯德斯双手摊开,一股强大的烈阳气劲激荡开来,高温而霸道的气劲打得空气扭曲,荡漾起来。 “别过来,你别过来!”顾筱北看着厉昊南往自己这边走来,吓得急忙往后挪动身体,心惊胆寒地望着他。 他的心里忽然充满了感动,第一次觉得生命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情。自己这一生,历经无数生死,享受过无数荣华富贵,可是还是第一次得知,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幸福。 其他的主神,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光辉主神的办法。即使有不同的意见,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表现出来。 “你说,那个魔鬼是谁?”麻星曜走到风羽夕在幻海的房间,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问道。 他们看到了什么?那是一条不知道多长的直线形的带状空地,不过这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地上还有一条长长的印痕,并不是很宽,大概也就两米的样子。 “混蛋,厄运之主,等着吧!等我恢复实力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苏菲咬牙切齿的说道。 世界的人的资质,天赋,还有武功绝对能开创出御空飞行的武功,怎么到现在为止都带受见过有人凌空而立,御空飞行,以武无敌的功力完全能做到的,可是他为什么没这么做宁”刘皓心里想道。 顾筱北看着眼前的贺子俊,见他笑看着自己,目光中充满同情和担忧,她如同被人狠狠的打了一耳光,冷气开得太足,身上本来凉飕飕的,此刻更是如坠冰窖,四面楚歌。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方清寒也心中安定下来,知道赵炎是为了闭关,没来看自己战斗。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太过于突然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物体?不管是哪种鸟生的蛋,里面都是有胚胎的!就算不会动,也是按生物算的!”闭嘴连连摇头。 最后一份秘藏,装在一个白色的箱子里。,没时间犹豫,他迅速打开了它。 水晶猎龙者站在原地,双眼微闭,一声怒喝,水晶猎龙者的猎龙刀霸气横扫一圈,将六人的攻击全部瓦解。 “哈哈……不愧是咱们一中的天才,这么难的题都能解答出来,厉害!”教导主任黑着脸憋出了两句。 七阶妖兽妖月天狼,那可是媲美人类王者境强者的妖兽,实力凶悍,即便是真正的王者境强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将妖月天狼降服。 几名美术协会的成员脸上都是露出笑容,姜白石这般全力出手,根本不可能输,不屑的视线投向对面的沈逸,见他站在那左顾右盼,几人脸上轻蔑的笑容更浓了。 “因为这件盒子就想杀我!”赵炎思索了一下,要不要自己现在就杀到隔壁,将这两人斩杀。 “好好,那我们先把它干掉在说好不?”逐梦之影心里苦笑,这妮子,又来了。 听到张涛的话,菲莲娜脸色微微一变,但是却没有退却,为了帮老师报仇,她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呢?不过张涛也想要杀死黑衣人,但是却不能让菲莲娜去送死。 龙烟华也是抿嘴笑了笑,当面没有戳穿弟弟不可能实现的话,恐怕要不了一会儿,剑风者走的时候他还得跟着。 由于这一声突兀的叫喊,林家仁和潘璋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陆逊策马飞奔而来,像是有什么急事。 17 第十七章 过去的她 云稹似乎联想起了明天将要发生的一幕惨状,无论如何都会有人去死,这是无法逃避的。 完全不知道灾厄即将降临到他们头上的4名恶棍学生,此时依旧是慌慌张张的不知所措,现在陆敏的尸体不知所踪,他们也是慌不择路,甚至是怀疑他们是不是都在做同一个梦。而这个时候,郑雄的头上,滴下来了一滴水珠。 而严少凯完全不知道,一鞭子就要打下去的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很凉。 冥界,听起来便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这里没有任何绿色的植被,除了荒芜,这里能给人的感觉,也只剩下了孤独。 公孙轩听完后,冷哼了一声就再也不肯多说,究竟是在责备徒弟多管闲事还是对十大杀手极为藐视,这就不得而知了。 徐老此时带着一抹相当无奈的表情将林然给锁定下来,那种眼神当中,也包含着一点淡淡的责备。 他有可能是虚晃一枪,然后偷偷的溜来华山论剑,但及至论剑开始大家也没看到他的身影,于是有些人就猜,他会不会是易容来了? 如同梵逑阗一样,玉晟公子也看出了前者心中所想,或是说几人心思大多如此根本不必猜测。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王雪兰稳下心神来,好好跟自己说,她爹到底怎么了。 干枯的豆萁就是用来烧的,豆子不就是用来煮着吃的吗?现在他们场感同身受,同根而生,相互煎熬,令人沉郁,激愤。 韩清脱掉紫色风衣,只着乳黄色内衣,前凸后翘,显得风姿绰约、柔情万种;陈佳畅、李若离的身材相形见绌,但更显青春活力。 可是让杨掌柜意外的是,唐老板根本就没有怎么往下压价,杨掌柜就有点想不明白了,想着唐老板是不是一时犯了糊涂了? 剑技的等级分化与灵兽的等级没什么不同,十品过后便是灵品,灵品过后则是圣品,最强大的剑技则是神品。 崔顺娘许是真的急了,人也糊涂了,这会儿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到现在,赢不败突然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内心更是憋屈异常,直接朝着一人发动了攻击。 当初在洪荒禁地第一道天堑之上,一共引来了九道天雷,所以,秦宇也认为这次差不多是九道,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九道已过,上方又传来了雷鸣之声。 强忍着臭味,我走到寝室窗户口,将窗户打开,微风轻轻而过,终于将那臭味吹散,只是那淡淡的味道却依然还存在着。 令狐冲会在华山的思过崖碰到风清扬,学到独孤九剑,然后纵横江湖,最后和任盈盈归隐江湖。 “爸,妈,我下午还有个研讨会,先走了。你们该休息休息。”江柚不想让父母再陪明淮假笑了。 好像方家对此有了准备,早有人等待,立刻带着陈守拙进入方家。 药行是豪族开的,家里的护院支挂都会武学,江岳对此很是渴望。 也为了试他一试,就说:“你上来吧。”说着,把楼栋楼层说报给他,直接挂了电话,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会上楼来。 不仅是那些没有灵魂能力的大虚,本身就很强大拥有灵魂能力的虚也会因为破面让高羽更容易得到灵魂能力。 江岳并未着急狩猎,反倒是现场制作了几个补鸟陷阱,又制作了几个抓山鸡的陷阱,这样可以节省他以后进山狩猎的时间。 季宇宁对这个消息还是有思想准备的,从报社重新发刊起,他就对东方日报的马家有很大的戒备。马家是社团出身,行事做派也是社团的风格。在香江的报纸行业内,东方日报马家的蛮横不讲理,不按规矩,是出了名的。 虽然吕布的名声差了点,但他好歹也是诛杀国贼的“温侯”,甚至比他这个亭候还尊贵许多。 他本来也以为这只是一场例行巡逻而已,但就在他从五区回去的路上,却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想到白江,再结合今日听到的这些风声,黎嘉妍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骨科医生说,左边倒还好,但是右膝盖有轻微的移位。宁呈森知道,当时为了减轻脚的负累,他是大多的重心都撑到了右腿的。 张凡把买烟的钱都交给她了,拿到钱,看她那开心的样子还送张凡出来,张凡也没有让她继续送自己了,大晚上的,穿的那么漂亮,自己都想对她做点什么,其他男人也会有其他想法的,还是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吧。 目前,大唐已经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顶尖的集团,其中教会,雪家,凯斯家族等等全部和大唐集团相互合作,共同盈利。 停下走路的米初妍,不用再左顾右盼的盯着周边物景,目光自然而然的放在渐行渐远的宁呈森背影上,总觉得他走起路来有些怪异,偏偏,又是行走如风。 “请问,您是这里的负责人吗?”牛畅假装是第一次来这里找人办事儿的样子问道。 听闻赵颜说出要打她的话,她本已经非常生气,但她没有开口,因为她觉得孙无城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因为他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但是没想到,孙无城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所以让她非常生气。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没有任何方向目的的跑,不是为了躲开程华勇,倒是想躲开沈清哲和萧泽。 人家收钱收礼跟你做朋友不是为了跟你称兄道弟的,本来就是为了互相利用的,所以我知道即便这次不会让林景年元气大伤,也会恶心的他好一阵子不得不安稳,不能找我麻烦。 18 第十八章 马甲战术 而在发现自军遇袭后,狼骑兵首领和神射手首领都在第一时间张开了英雄光环。在英雄的直接领导下,原本已经显得有些混乱的黑甲部队迅速的恢复了镇定。 苏可自然不在那些正常老师的范围之内,因为她出现这里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鉴于中医在m国的盛行,大洋彼岸的华夏也跟风掀起了一阵中医热,中医院患者一时人满为患,健民医院的专家号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为了缓解病房的紧张,健民医院把西侧的一片空地买了下来,准备再盖一座住院部大楼。 大昀皇看了舒夜一眼,舒夜行礼退下。偌大的仪元殿就只剩下大昀的帝后。 蓦地,林间的枪声突然间停了下来,莫枫心中突然一惊,突然想起林强他们,急忙朝半山腰那片山崖奔去。 然而陈星宇轻点脚步,只是后退两步,就使得男子的前踢从他的前胸擦过。 我自然可以分得出,但不能告诉你,这是我家族的秘密。“翠花一副很神秘的说道。 和身为元素领主的可儿等人不同,罗杰如果选择了这两项附属能力,效果只是提升土系和气系的元素召唤魔法一半的威力而已,而且同时还只能够是召唤出最基础的土元素和气元素两种。 咔嚓一下,那人的整个下半身都是被泥鳅给咬进了嘴里,无数的尖牙咬在秘力盾上,有光华乱闪。 而偶尔有四品神通轰入秘境之门,但却直接被守护秘境的封印禁制湮灭。 另外一边的横六遇到的情况也差不多,一双战斧挥舞开来后,斧中不仅拥有铁锤那般的巨力,而且战斧的锋口也异常锐利。 “妈,让你和梦舞久等了,是我的错。但今天公司事情非常多,我忙到现在才结束。”杜宇在电话之中连忙道歉。 当鼓乐声传来,王家坪里除了王吉安一家人外,几乎倾巢而出,虽然人人喜笑颜开,却不难看出,大家心头都有几分担忧:千万别出任何茬子。 王世华明白:以张青仁的为人,自然不会大方到为了求原谅而送电台。绝对是张家人过于紧张这一仗的成败,为了能方便第一时间联系,就把电台送过来了。当然,这手摇式发电机恐怕就真是个意外了。 泥塘的胸中憋着一股火,那怒火几乎要将他本人给彻底点燃,本来自己预做准备,张开大网等待鱼儿上钩。他甚至还想着如何凌虐眼前之人,最后再将左风生擒活捉,挖出其身上的一切秘密。 韩靖知道任何神兵利器都有品阶之分,即便是在这大陆之上,兵器也会由高到低被分作“天地玄黄”四个品级。 这个地方,和中国不一样……这里入夜了,尤其是在一些治安不好的地方,那真的是挺危险的。 虽然龙吟雪在大道统得到了蜕变,进化为神体,但在大道统把她交出去的那一刻,她便已经不欠大道统什么了。 最近这些天正是圣殿又对外收人的时候,报名的人都要先去测灵丹。 斯若没有解释直接月步飞走,斯琪的事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老实说,如果是正常情况,妹妹成了大明星是个值得炫耀的事情,可现在不行。 直到出租车出了视线,纪远扬也没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她,她就这么走了? 同时,为避免有白莲教突袭,曹雄照搬了杭东的办法,严令宁夏成百姓不得随意出门。宁夏城中几乎三步一岗,战时戒严的还要严厉。 不过这年代说真话往往没有人信,弹幕上一帮自以为是的大键侠开始科普有关于尤坎达的资料了,啥语言的都有,看着就各种欢乐。 她倒是不怕电梯故障,现在的楼层低,即便是突然下坠,也应该没有多大的关系。 随后一股焦味随着浓烟滚滚而出,苏沁舞刚要打开房门散味,突然看到浓烟中一道光芒从天而降,随后一道虚影缓缓出现在她的面前。 “奴婢给您拿来了洗脸水!”一个丫鬟端着水摇摇晃晃地挤进来。 员工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瞬间爆发,大伙几乎用冲刺的速度离开公司。 斯若笑了,这孩子性格似乎有些软了,不过这种人倒也是常见,当年他上学的时候就见过不少。他们总想着不惹事,等熬过高考就好了。却不知道,坏孩子的嗅觉往往很敏感,很容易找到那些好欺负的人。 其他人也跟着开始有了反应,众人的表情先是惊讶,后是狂喜,许多人都已经兴奋的跳了起来。 英布等人杀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场由义帝主持主办的划龙舟比赛!一眼望去,舟楫簇簇,塞满湖心,到处木桨飞舞,龙腾虎跃,鼓乐喧天,那‘嗨嗨’的划桨呐喊声震天价响,整个‘洞’庭湖,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那你应该不算是生命了?生命应该都有父母的。”哈利传达了这样一个意思。 天景借着他手中灯笼朝谢午华的囚室里看,虽然里面的床也只是垫着干草的地铺。但室中有桌有椅,桌上还有茶壶茶杯和一盏灯,看來还真是一间高档次的囚室。 “哎,好像y市就是你老家吧,比赛完了你要回去吗?”邓宇浩问道。 “你说谁是假的?”一道阴冷沧桑的声音传来,瞬间便是见着可汗的背后立着一道人影,穿着黑袍,手上的匕首搁在可汗的脖子上面。 19 第十九章 好吗?好的。 远远望去,仙雾缭绕之间,可以看到主神殿之外弥漫起了一座座大山。一条条山脉如卧龙般匍匐在大地上,绿水青山,树木如林,不时地可以看到巨大的鸟兽飞跃而过。 “启禀族主,有紧急军报”一个头领跨步走进军帐,跪拜在地面。双手将一份军报递给了老萧头手上。 不过,这些东西都不会影响唐泽对克拉彭的处理,早在克拉彭准备返回之时,他就想好了。 苏音抱着胸,嗤之以鼻,信誓旦旦。游子诗被她这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哈哈大笑。 听她这口气,还真把自己当变b态了。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故意搞到这东西是想用来对付苏音的?所以才先来咨询一下副作用? “……”其实她想说,这样会更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在后面做什么呢。 张三和李四对视一眼,手指拨动琴弦,将这首单纯而伤感的歌曲更加卖力的演绎。 这一夜,游子诗与苏音睡得很安心,梦中相约到了一起,哼着歌,打棒球,踩着单车仿佛全世界遨游,很幸福很满意。 “这是怎么回事?”苏音好奇道,还以为游的子诗在变魔术。可是她不管怎么看,除了发现戴上之后视线比平时清晰以外,并没有任何太多的异样。 目光在最高的雷电山峰上停住,那里,就是雷鸣山之主,有着最强闪电鸟之称的雷泽所在之地。 当年不知樱岛人出于何种目的,他们秘密的潜入龙华帝国,将步凡掳到了樱岛的一座废弃实验基地。樱岛人大概是想用步凡来进行活体实验,而就在这期间步凡在实验基地中遇到了步美。 而一般魔法师使用的各种魔法道具以及药剂大多属于炼金术士的范畴,所以对于泰格说恩里克大魔导师也是一位顶级炼金术士,苏奴几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亚泽大陆既是魔法师又是炼金术士的人多了。 下堂?!!这对楚啟来说是晴天霹雳,可是看着静和坚定的面庞,他突然觉得若静和拿定了主意,那么自己也是无法阻止的。 但是现在既然自己已经暴露了,可以说整个中国现在就只剩下了他这一支仍旧负隅顽抗的部队,那么他根本没有任何援军,也不会有任何补给,该留则留,该走则走,这是以为优秀指挥官必须具备的素质。 沈星辰蹲下身,开始舔舐林风的伤口,林风全身酥麻随着她的舔舐四肢渐渐充满活力,甚至随着沈星辰的动作越来越向下,林风感到火欲焚身。心中烧着一把难以扑灭的火焰等着去燃烧沸腾。 要早知道会这样,刚才至少还会保留一些力气的,不会像是现在这么被动的。 到时候,很有可能造成川资公司一个月没有办法运作,就算从萧氏集团那边调人过来,时间那么的紧凑,足够吗? 本来妖兽首领们,还在等妖帝发号施令,准备同仇敌忾灭杀来犯者。 当下神裂珠的用处,无疑就是让薛昊识海混沌,出现心神空洞,而就是这一刹那的空洞,便足够致命。 这两人也是灵云宗出名的眷侣,莫逸竹在灵壶秘境守护了叶离将近一个甲子,只是自血妖之祸爆发之后,叶离至今仍未向莫逸竹提亲。如今莫逸竹看着陆宣能有如此勇气在众人面前提亲,自然对叶离有些怨气。 若是放在现在,即使不用六字诀,他也可以无声息的攻击对方精神,造成一定干扰,这是最让黄晓天兴奋的地方。 青鸾看着他们向着前面追击了过来,低吼了一声,他便也直接追击了过去。 少许后,古辰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脸的无奈之色,缓缓的摇了摇头。 秦远侧目望去,那是一位身材矮状魁梧,穿着一件黑色t恤山,健壮的胳膊处纹着麒麟纹身,面上有几道不明显疤痕的男子。 至此以后,我对爷爷所说的那套鬼鬼神神更加深信不疑,阴阳、风水都认真的学了起来。 他养伤的期间,她没有来过,他知道,他不会来的,更多的,只是期待,期待一切,她在怨他,一直都知道,这一次,他希望能够陪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走下去。 “嘭!”尸体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几秒后才传来,与此同时,凝聚在楼顶的鬼物全部烟消云散。 如果你要责任的话,我可以负责,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是,这么闹下去,是人都会累的,好么? 南无乡大出意料,好在武道基础扎实,脚上猛一点地,七十丈高的身子,顺着雪岭巨人的力道,瞬间腾空而起,侧身翻了一个跟头。 而且每次伊乐问snow是谁的时候,他总是拒绝回答,并且还说:即使你告诉我你是谁,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是谁的。 伊乐却是摇摇头,开什么玩笑,看着那长龙般的队伍他就头大,他可不想加入到其中。 半个时辰以后,乌恩奇在夏明殿里见到了玉衡王卓力格图,他面色晦暗,半倚半靠的歪在卧榻上。 透过殿门望进去,禅堂里面空间很大,许许多多的僧人盘坐在身下的蒲团上。 凤凰被罩住后,巨网顺势卷动,将凤凰整只的包裹进去。而后从四方各来一位修士,四人各提一根绳子,与巨网连接在一起。 20 第二十章 她真的,哭死 他想提醒她们若是鲛人实在不说就算了的时候,鲛人忽然颤颤巍巍地把蹄子抬了起来,投降了。 他表示都记下了,闲聊几句,他又跟我说起了那个周同学的事情,让我不要在意。 宋斯未端着餐盘的一双手骤然收紧,指尖瞬间被攥的发白,手背上青筋凸起,青色的脉络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他的这个同学,上学的时候既是班长,又是学生会领导,当时在同学面前非常威风,有一种唯我独尊的劲头。 “不是厉害,是强势,你以后最好老老实实的,否则的话,你的日子恐怕难过了!”沈露笑着说道。 这个世界人族虽然上次被三大族各部落联军灭杀了不少,可依旧还有这么多所谓的人族基地,里面人族数量还不少。 回京的路程已经走了近一半了,轩辕岐漠一刻也没有放松过警惕,毕竟这一路不会就这么平安的到达。 凌玄点了点头,听着苏苏像是炫耀一般的口吻,凌玄心情也是轻松了许多。 陈忆春的反应好像正中周琳溪的下怀,不然周琳溪稍纵即逝的那抹微笑是什么意思。 金先生保证没有问题,而且为了安全起见,他给山精换了盒子,加装了一把密码锁,没有密码根本打不开。 “不管什么事……这次我都一定会做到。”听到郑昱的话,张静媛抬起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箭矢划破空气的‘嗖嗖’声,让格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现在根本来不及防御,他下意识的挡住自己的头部位置。 刚一现身于内务府护军营房,先前来给自己颁奖且还负责筹办建房材料的那位头领太监便立即走了过来。 “哎?魏师叔?你不是在万蝶谷主持今年散修盟的招新大会么?怎么突然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丹圣刚一走进衙门的后院,就看到胡一梦已经面含笑意,远远迎了出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知道你在心里想些什么下流勾当。”紫茉莉有些生气。 “哼!狂妄!”李超冷哼一声,右手化爪,一记龙爪手也是迎了上去。 而在这中空的院落当中,居然就还有铁匠铺、木匠铺、衣匠铺等鬼魂工匠铺,而在这些工匠铺上埋头若干的工匠师傅也自然都是幻化出实体身形的鬼魂。 偏偏江夏那冷冷的眼神,让万事通很吃不消,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吧,平日里再嚣张的万事通,碰上一张冷漠脸的江夏,立即就变的听话了。 我们正欣喜,还来不及庆祝,就听到不远处有两人高声呐喊。拉拉扯扯,几欲交手。便走了过去。 “呵呵……想要用游走来掩盖左臂受伤的弱点么?想法倒是不错。”金天宏微笑着,对于何智的战术仍旧是不以为然。 老太爷看到唐雅出现后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阴沉着脸,还微微笑了一下,这让唐雅感到很奇怪。 她弯下腰,摸了摸好几个地方问我是不是那,有一下真戳到的痛处,我当即闷哼一声。 “老妖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到了兰若寺,就是我的人,我的人,你别想动!”燕赤霞颇为硬气的说道。 林枫在地图上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四只。林枫咧嘴一笑,机会来了。 “可恶,你刚才那是,额,不跟你说了!”吴晓梦本来想说促进的,但是突然感觉有些不对,捏着袍子摇摆角边,不说话了。 别说,这一片真挺美的,乍一眼望过去全是玉米地,也没多少杂乱的样子,一看就挺舒心的地方。 我伸手探进去,把那个黑色的包裹从里面拿了出来,包裹看上去并不大,可是很沉,里面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他不知道白祺是否掌握着什么证据,但是这个条件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答应。 事实上叶正如林枫所想,永恒里爱装逼的人多了去了,他们自己没实力,但是就爱借着别人的实力吓唬吓唬老实人,装装逼,满足一下高富帅的感觉。 “刷刷刷!”只见四周的精灵见到火球,又齐刷刷举起弓箭对准了他们。 这次扩建主要是为了实验室,增加的空间,现在可以应付许多试验,还有样品的收集与保存了。 林星辰的身体,随时可以变成璀璨的金光,金光一出,就是无敌状态,根本就是所向无敌。 “恩,比上一次这厨艺来,这一次好多了。”叶素缦想到上一次那靠时间来进食的菜,这一次简直好了太多。 21 第二十一章 二入血池 “这怎么行。。。。”赵龙骁心里一暖,只是这工作本来就是三人轮流来的,阿东两人的做法让赵龙骁有些过意不去。 按照古老东方的说法,阴阳相融便是造化,崩玉便是将两者融合的关键,也能轻松打破死神和虚的极限,这也是自己所追求的。 “不是蓝色的,是金色流苏长裙,有点儿异域风情……”优柔瞪着大眼睛,如实说道。 明天五章都有红包,第一章会有两百个,这也是风俗了,大家可以抢一下,就当个吉利。 安岕山的血影,从唐正的干瘪尸身缓缓“站”起来,血色身影迅速精炼出骨骼,生出了皮肉和筋脉。 黑灵鹰看向男人那边,只见男人缓缓转身,丢下话给青柠说:“夏青柠,这一巴掌你给我记牢了。 就算是宇宙中其他的主神对诸神之王的名号也是保持着默认的态度。 而一载此时身上的伤看上去是众人里面最严重的,她也在抓紧时间恢复力量,不过这里好像对一载有着莫名的压制之力,所以她恢复的很慢,或者说只是在稳定伤势。 可他每每都能度过,且一步步地,成了现在的血神教教主,自在境巅峰,随时都能冲击元神境。 “首相大可不必这么着急,其实都不用军方出面那个寒冰死神都会折戟于天皇宫中。”在三浦合阳这边火烧眉毛焦急不已的时候,加藤鹰却是老神在在的开口。 不过想起隔壁那些正在干差不多的事的五色龙同胞,史坦德鲁又觉得这身份没啥好炫耀的了。 张二虎却是放心不下,执意把顾筝送到了岑府附近的长街。因紧挨着这条长街的便是岑府下人住的长巷,长巷再过去边是岑府的宅院了,两条街离得十分近、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而已。 他满脸的胡须如针般根根竖起,细长的眼睛微微睁开,透出凌厉的光芒。 欺负?现在到底是谁欺负谁?有被欺负者这么大摇大晃地踩着欺负人的一方么?众人都在心里暗暗腹诽,只有王跃延和王世军知道陆少曦所指不但是今日之事,还包括过往种种王家的欺压。 所谓的历练结束,他同来的时候一样不情愿。父神自然是知道的,以他的母亲为威胁,在解开他禁制的同时,也剥夺了他百年的记忆。 张美兰已能说话,她抢门口把门闩上,对李逸航道:“逸航哥哥,你抡张椅子撞穿屋顶,然后和我们一块躲床底下,瞧瞧能不能蒙骗了他。”虽然很容易被识破,但总比坐以待毙比强。 “只是在盔甲上加装了一个邪恶装置,然后就瞬间击败了我们一半人数的冒险者。这个憎恨之王实在是太恐怖了!”冒险者甲。 不过好在志村阳除了不是特别想当火影之外还是很不错的,现在可以确定他具备成为一个合格志村家族长的潜质。 “现在应该是我们人多了吧?”突然,又一道冷笑声响起,一个老者又出现在了洪长歌的身边,正是武组的大长老。而且,在他的丹田之上,凝聚出了9圈的漩涡光晕。 咦?这个状态似乎与寻常突破炼体十重的描述有些不一样……不是只会强制强化一次吗? 不过这些都是建立在佐佐木琲世了解这些风险的情况下进行,而作为对琲世讨伐组,都了解佐佐木一等的身份来帮助他的。 “雪狼王机甲以后就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雪狼王似乎感受到了众人略有贪婪的目光,实在是雪狼王在实战方面太给力,陆云与黑武神都目光一闪,雪狼王急忙解释出来。 “都起来吧,现在报道名字的出列。赵侃,赵华……”秦怀玉逐一报出了特种兵的名字,他没有看任何的名单。 陆云愣子原地,原本还想说乱帝病了,可是紧接着他便想到史妃对他临走前半开玩笑的话。 “师妹,用于战斗,自然需要刚烈的,炼丹需要温和的,什么火焰也是一样呀。”火煞说道。他的属性就是刚烈的火焰,应该是这些大司命、少司命中,最懂得用火的魂修。 “你怎么不拦下他们?哎!”于吉看着秦怀玉等人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随即指着郭金勇问道。 王平安摇了摇头,无奈叹口气道:“可惜我只会搞经济,不会搞法律,不然你们统统给我提鞋者都不配。 火仇将事件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大家,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大家知道自己家族的冤情,以及火箭和火果王两人的狼狈为奸。 看他的年纪也就在十七八岁左右,身上的武道修为已经到了二阶大圆满的程度。 就在这两个工作人员靠近幻术空间的时候,有眼神犀利的嘉宾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让人惊讶的一幕。 没错,就在吴桐准备收回红莲之炎的时候,黑色泥土也极度不要脸的凑了上来,和红莲之炎一起来到了吴桐的体内。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暗影魔法也并不只有诅咒才具有威慑力,比如光头男子芬里刚刚施放的暗影冲击,就是一个不弱于诅咒的强大暗影法术。 这也许就是油画的魅力所在,至少周远强感觉在这种灵寂的山林里。还是别有一种全新的感觉。 最困难的就在于,根本就不明白对方的动机是什么,如果明白这个,凭着两局的实力,想要找出对方来,或容易得多。 当朝殿下身上有这种气质,布屈第一次在宫殿中见到的三公主,也有这一种气质,可是最为奇怪的是,眼前这个三公主,却无法给布屈那一种感觉。 “我若是放了你又能有什么好处?”祝若梅把弄着手里的绳索,狠狠地盯着温嫂子,不让她有太多思考的空间。 22 第二十二章 三合一 “疯了吗?这话要是让崔长官听到,会直接枪毙你的!”同伴劝说他不要多想,怀抱希望没有坏处。 到了山中,札木合急冲冲地带着猎犬走在前面,是想先发现狍子,由于狍子远比野兔獭子和松狗子大,如果猎到一只狍子,除了轻松地挽回劣势,还能稳稳当当地占据优势。 这是个底子干净的寒门子弟,科举之时本在甲榜十几名,却因没有靠山,又不会巴结,最终分派到荼州这等荒凉之地。 迷糊中嗅到一股淡淡的沉水香,顾七缓缓睁眼,见韩子征坐于床尾,束起碎发,五官变得更加立体清晰,多了几分硬朗和飒爽。 林有容很讨厌原主,讨厌到懒得看她一眼,甚至不允许原主叫他爸爸,平时只会定期给她一些钱打发她。 “迷幻阵?”听到剑灵这么说,陈伟忽然回想起来,经过那一团黑雾时,确实有什么东西,混着呼吸,涌入体内。 哈撒儿和别勒古台提着弓箭,打马冲了上去,准备帮四只猎犬,散开的德力特狼,迅速集结在狼王的面前,等候下一步的指令。 钟离幽听着身后妖兽们的嘶吼声,头皮逐渐发麻起来,脚下的步子不敢有一丝停顿,就怕会尸骨无存。 睡之前看了一眼热搜,秦素蕊的事还是闹的沸沸扬扬的,一点平息的感觉都没有,也不知道秦素蕊最后要怎么解决。 将原本十分的英气,硬生生给揉捏造作出来了两分娇弱,三份妖冶。 他联手手下五个死士一同出手,还不是张景凡的对手,这从彻底上,击溃了宗政枭的自信。 “今日云霄柱出现问题,城主恰逢出门办事,作为灵风城内德高望重的前辈,我自然要出面前来看看。”李霸天自负一笑。 其实不论智能岚岚提不提醒,xiàoqiáng都不会签合同的,毕竟签了合同就要按照合同履行责任,而拥有系统的自己注定在每个职位上干的时间都不会长,不能因为合同而耽误了他的主业。 如果杨秦在这里的话,就可以认出来,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冰雪的大伯苏阳志。 此时的他,登时用一种杀人的目光向着眼前看了看,这一刹那,周围众人顺势上前,将杨秦包围在了当中。 依照李儒所说,吕布虽然武道勇武绝伦,但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其内部的人打生打死无所谓,如果是穷奇等存在,或者沾染了其因果的后代进入其中,万一造成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自有天罚降临,便是以穷奇万古不灭的至尊境界,也是难以承受。 但这些玩好了美好生活是不用愁的,前提是在你没钱的情况下,区别只是遇到的妹子的层次而已。 意识开始回归到脑子里,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所处的地方。 而定下来的任务却并不是剑侠客想要的心魔大战,而是那个寻找四琉璃的后续任务,这样的话也就是说那原本150万的经验值一下子变成了50万,恍恍惚惚缩水了两倍,这让剑侠客有够郁闷一阵的了。 “我?我叫齐天寿,或许我的名字你有点陌生,但是我想御妖关你恐怕不陌生。”齐天寿的声音有些冰冷。 在莱因哈特对自己掌控的众多八卦消息利用情况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对同性恋者图灵的披露。他不仅借此解决了一位未来敌国的重要人才,还给毫无关联的丘吉尔头上泼了一盆说不清的脏水。 于是,就有了虽然局势一边倒,但是却迟迟没有结束的朴次茅斯战役。 但是,在忧愁、悲伤、恐惧三种极端的情绪侵袭下,九姑娘感觉自己仿佛再也不是自己。 央郡的士兵全部黑衣黑甲,像个钢铁战士般皆面无表情的在城下杵着,一片肃杀迅速弥散开来。 这本是一劳永逸解决紫薇大帝威胁的法子,你怎可坏了本帝大计? “那你就以后拭目以待吧,我一定会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秦羽生满怀自信的说道。 十分之一的战损实际上并没有影响到黑甲军,黑甲军不为外物所动,将士们本身就是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见惯了身死,虽然陡然间大军损失了十分之一,但是大家都知道,只要有战争,死亡是不会缺少的。 但见二人穿着无比轻薄的红色离殇,宛若烟波照水,脸蛋秀美而娇艳,身材颀长却又别致,那种曲线蜿蜒的感觉,任何人见了,都忍不住要吞咽一下口水。 “你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顾凌玟问到,见她这般疼痛难忍,身上又是起了许多疹子,想必是吃坏了食物。 “对了,师父您可知阿爹因何而伤?是否为敌军刺杀?”汐儿连问。 没有回退可言,周末照亮从超市顺带出来的手电筒放在地上,直接冲了上去。 见元灭手居然连指头都懒得动一下,选择以肉体硬扛这一技,元明不由地笑了。 众人听出了苍垣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怪罪他们对掌门太过凉薄。 23 第二十三章 销号 “不用了,你把这三名试飞员卖给我。我让王科带着飞机到国内飞一个月怎么样?”李悦很阔气的说道。 正当李悦下决定的时候,历史事件把忙成一团的李悦惊醒了。4月1日这天李悦差一点忘掉,当看到国内传来的消息后,李悦知道自己对这件事,根本无力去改变什么。 对于这个项目,李悦早就猜到他们一定会使用自己的产品。但是在使用之前,他们一定会进行安全方面的测试。李悦对于这一点,并没有做任何的手脚。 空间碎裂,又有几千人被卷入到了空间乱流之中,眨眼之间,就变成了血肉碎片。 有些胆大的游戏商,甚至就直接套牌,就像开车用别人牌照一样,新游戏用老游戏的过审编号。 最近几日,本来他就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处在突破的边缘,只差临门一脚。 更多的时候,世子都是淡然的,沉默的,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祗,带着淡淡的悲悯与嘲讽俯视着众生,他人的悲喜哀怒并不能让他动容几分。 黄雪英也知道,苏天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有黑土的地,自己是不会到处乱说的。 独孤舒琴猛的一拍地面,五道赤发青面的鬼脸大门应声而出,像包箱子一样,将林鹏他们三人包了起来。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好。”她的身形越来越淡,慢慢从空气中隐去。 叶惊风话音刚落,林鹏便惊讶的发现,那两个龙头石像的龙眼,发出了耀眼的红色光芒!仿佛两个活物一般,发出阵阵声响。 华曦想闭上眼睛不看,可是这一幕,却像是烙印在脑海中一样,完全无法逃避。 “王爷,您……还好吧?”仓洛尘觉着自己脑袋都被撞的这么疼,他的下巴会不会骨折? “老先生,你好!”保安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他可是知道的,面前的这个老者,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能够跟这样的人拉上关系,自己以后的前途肯定一片光明。 “信上说,要他儿子起兵十万,前来解救百牢门之围。”传令兵一五一十地说道。 郭念菲直接被撞到了后面的墙上,一口献血直接吐在了地上。凌雪儿看着郭念菲神色慌张,可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刚想向前跑去就被安安拉住了!凌雪儿回头看着安安,安安对着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我摸摸脸,真的很疼!而且最奇怪的是,猩猩没给我挡着,品尝只要有什么攻击我的东西猩猩就是我的最强肉盾。 “还打嘛?”子翔的手已经贴在暮雪的肩上“你卑鄙,你耍赖!”暮雪的脸都被气绿了,这明显欺负自己是新手嘛? ——坚决反对人造人再现世!人造人这种奇怪的物种就得及时消灭!想当年机甲产生了智慧,我们人类几乎遭遇毁灭,你们都忘了吗?比起产生了智慧的机甲,明显人造人更可怕吧? 最后两天,两人再次采购了大量的粮食和电子产品以及一些水果和景观树后,返回了废土。 爆炸的火焰霎时间吞没了大坑,沸腾的热气浪把周围的干冻土地都给烧成黑糊糊的一片。火焰冲向謊年,从他的外覆战甲边轻拂地掠过。 立花彩在那边签着名,夏知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但是他听了这么久立花彩在学校里面的表现,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正经的样子。 肖离已经冲到了君笑天面前,一刀砍下,君笑天勉强格挡,长剑脱手,被击倒在地。 “老毛病,你不用放在心上。”沈疏词很怕他一声不响,跑去探望,按照他雷厉风行的性子,直接告诉他父母,他在追求自己,都是有可能的。 沈疏词安静做着自己的分内事,就算有人旁敲侧击来打听,老员工都知道樊经理是什么德性,墙倒众人推,沈疏词却没说过他半句不是,倒是让不少人高看一眼,背后不论人是非,教养很好。 夏梦也跟着站了起来,朝卧室里面走了过去,大概是去拿体温计和药,立花彩眼看也要玩不成了,于是面露悲伤地赶紧把飞行棋收了起来,如果立花彩以前能有这个收棋盘的速度,她回家的时间可能可以往前提好几分钟。 反正现在内门长老的战团,烈刀门还是占据绝对优势,分出两人完全没问题。 嘟哝完,姚列扭头就往回灰落落地走开了。耳畔,还传来他妹妹告诉首领刚图说,把山驹的弟弟给扔到沙石城边上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应该是这里。”佐伊指着地上的痕迹。“回来的巡逻兵说人就是在这附近不见的。”洛基蹲下,仔细观察着佐伊手指的地方,有几处模糊不清的脚印,这应该是巡逻骑士留下的,直到山坡跟前才消失不见。 24 第二十四章 二合一 然后他就大摇大摆的行走,在一处草丛中,封林释放了五头狮王印,这些眼睛可是封林发现东西的利器。 到时候要是再做这个任务,或许到时候根本就没有再做这个任务的可能了。 “那应该足够了,来,你来看看吧。”只见雷霆点了两下鼠标,然后就把电脑转到了楚昊然的面前。 “眼下兵荒马乱,如果没有住店证的话,恐怕不能让二位公子入住。”客栈老板说道。 “我公子姐,你们可别在这谈情爱,趁那妖怪在外面,我带你们从道出河,逃出生天。”安陵公主道。 眼见金龙的痛苦,火凤瞳孔间闪烁的熊熊火焰迅的萎靡消散,身形却是朝着金龙方向艰难的移动着。似乎察觉到火凤的倾向,金龙强忍着体内嘶心裂肺般的蚀骨之痛,摆动着身躯与之交织在一起。 “剑飞,你的剑法在玉卿师叔的指导下果然进步很大,不过练剑之道重在体悟,只有彻底体悟明白了,剑法才能精进。”连云城说着,从玉卿手里接过剑。 “在问别人名字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桐生喘着粗气大喊道。 “恩?”被血凌一番话语说完,天擎暗自思忖着其中的利与弊,手指在桌面上不停的敲打着,半天不再说话。 花未落一时之间微微恍神,想起刚才在湖边那个令她心动不已的吻,便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轻轻地亲了他一下。 颀长而干净的手指,慢慢的游离在床榻,浓浓的灰尘粘在手指尖,半点看不出厌恶的态度。 为了摒弃心里那诡异的情绪,安语婧冷冷的看着夏桀,冷漠的开口。 “妈,我还是很担心的,再说跟陆战妈妈几年没见了,不知道能不能相处好。”褚夕颜微皱着眉头,很是委屈的样子。 “霍萧然!你有完没完了!说什么你都不信,你叫我怎么办才好?”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气什么,就这么猛的坐起来,瞪着他。 耳边传来急速的刹车声,苏婧抬起哭的红肿的眼。当看到宫宸夜又回来的时候,再次泪眼朦胧。 “动了,动了,她的手指动了一下。”耳边是至美焦急却带着一点惊喜的声音。 也没等我反应,他把太阳放到我怀里,整个的把我抱了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到树上的,等我感到脚下晃悠的时候,急忙坐到了网子中央,网子里,只要稍稍动动,就会晃来晃去,像是秋千一样的。 安语婧点头,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却引起一阵抽痛,停止在半空。 只不过这深更半夜的,花王府里的人也都已经安歇下来了,她一时间竟然连药房在哪里都找不到,更何况至方说的那几位药材,似乎都是比较名贵的中药,也不知道爷爷府里到底有没有。 所以自己这样的行为,不仅不是不谦虚的表现,反而是一种充满正能量、品德高尚、大公无私的表现。 “皇上,老臣以为无此必要吧,城内尚有两千乐属军新兵!”司马道子沉声说道。 卫阶说了这么多,其中的打算自然不是虚言,只不过同时他也希望侯亮生能趁这段时间好生思量一番,重新作出自己的选择。 邱勇等人看着刘阳威嘴角流出来的血,下意识的想到。他们不是来找张易麻烦,怎么自己先打起来了。 叶倩因为想要方城手里的号码牌,见李尧这么说,她犹豫了下,便轻轻的坐在了他们对面。 澳洲的经济,专业机构也都认为是向好,这是毫无疑问的,单纯去看汇率,都可以得出类似观点,制造业表现指数的预期数字……给出50多的机构比比皆是。 卖方的研究团队,找买方来做沟通,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比如说周明海当初就款待过蓝天基金的管理团队,王诺也没少参与这种事情。 “你傻呢!夫人哪里是在吃东西!”常远一早看到报纸满天飞,便明白了我要做什么,现在看着陆陆续续有许多百姓拎着装满粮食的布袋子在沈毅设的关卡处排长队捐粮食,更觉得我的计策成功。 三下五除二将烨华绑在了自己的身上,花璇玑试着向前挪了挪身子,结果,脚下不住一滑,直直的向下摔去。 李尧昨晚和方城分开后,就到俱乐部打了一晚上的游戏。早上是被助理的一个电话叫到公司的,可以说他是一夜没合眼。 正当他激动不已之时,肚中的饥饿感很是适宜的唱起了空城计,虽然系统可以补充相应的能量,恢复体力,但是让他一度保持在极限状态发挥出巅峰实力,这样的补给是远远不够的。 然而林弈却仿若未闻,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肖婉萍身上,肖婉萍自林弈进门开始就看着林弈,这时才带着疑问看向柳思琪。 25 第二十五章 疏不间亲 意外来得太突然,直到凌溪泉几乎撞进怀里,吕熙宁才反应了过来,堪堪伸出另一只手扶了一把,帮她稳住了前冲的身子。 这一刻的林容深,好像没有那么陌生了,他终于拥抱了我,这么久以来,结婚到吵架这么久以来,冷漠的他好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挂了电话,萧紫甜愣的厉害,旁边病床上慕影辰依旧沉睡着,萧紫甜心里苦涩的厉害。 “夏洛,你别欺人太甚了。”齐少白也忍不住了,刚才,夏洛说杀五个幻影门弟子,已经让他威望扫地。往后,别人会怎么看他?现在,夏洛竟然又要开条件,实在是太过分了。 在他的衣柜找了一件男士衬衣套上,她暗暗呡唇,慕影辰想着给她准备拖鞋怎么就没想到给她准备衣服呢。 曲筱绡刚载着喝多了的赵医生回到家,喝多的赵医生非常不羁。曲筱绡也无所谓,两人从电梯一直热吻到家。赵医生才被曲筱绡扔进洗手间。她这才有时间看短信,一看,就冲出门拍开安迪家的门。 她皱了皱眉,不过,她也不是喜欢追问的人,这事,还是让梓心自己想通好了。 “月,除了要孤一诺,你还有些什么愿望?”既然她不说,那他便诱她说。 “赢了。”钱志锋和郑爽等人,看得又紧张又心跳的,终于是进球了,不禁也都发出了欢呼声。四周看台上的那些人,一样是尖叫着,鼓掌,现场的气氛瞬间火爆到了极点。夏洛的这一脚,点燃了所有人的激情。 那边苏美应了一声,挂了电话,萧紫甜又往楼上看了一眼,抬脚就走。 “你把人送回l市,回去后迷糊会接你。”秦宇扭头扫了一眼自己开来的车子嘱咐道。 许爱红听了感觉不好,拔腿就要跑,可她两只手被绑着,哪里跑得掉,又被公安给抓住了。 在夏爱国眼中,夏至就跟他母亲说的刚从乡下来,是个土包子,可能学都没上过。 “我也不想要求太多,如果以后有事儿,我希望你家老爷子出面,保我家人平安。”我第一次听闻皇圣祥老板的名字,那个一把将我打倒的人,我也明白最后不论成与败,都会跟他碰上。 对于多罗叶指和大智无定指,大家或许不怎么熟悉。但是无相劫指,恐怕是如雷贯耳吧?不错,和无相劫指一样,多罗叶指和大智无定指都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指法。 队员们心照不宣,按照投篮命中率的高低,由替补队员中排名靠前的陈宇、张兆龙、林志凌、庚浩世、何志坤上场。 这个美国白人中年男还以为庚浩世是因为还处在跃起的上升阶段,所以才造成了庚浩世在空中停滞的假象。 吕布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众军休整一天后,立刻开拔,城内留下万人守卫,其余军卒数出城前行。又以三万胡纫为先导,直扑汝南。 孙美妍的母亲听到夏至夸孙美妍,脸上笑开了花,不料夏至下句话,却让孙美妍母亲面子有些挂不住。 “刚刚接到消息,扬州袁术派兵攻打徐州,曹操摁耐不住亲自带兵出征,此时兖州空虚,我们可趁机夺了兖州!”陈宫有些兴奋,这个机会他等了足足一年。 这样的分配制度下来,杜迁宋万这样的头领立刻口袋里就紧巴巴的了,两人还要照顾以前的老兄弟了,这样一来两人别说喝酒吃肉,就是三餐饱饭马上都没有了,每日里只能等着盼着山寨大宴。 既然被自己撞见了,那这件事就该管管了,毕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何况这三名狼人的境界也不高,只是符霸的兽族人,经不起他一下。 这一次不但黄叙震惊。就连陆逊都震惊了。牧野再往北是什么地方。那就是邺城。邺城乃是魏国的都城。一万兵马去攻打邺城这不是开玩笑会是什么。 由于前面跟尤利娅导师来过,所以这次轻车熟路,不知道是不是导师跟这里的npc侍者交代过了,我说明来意之后并没有受到阻拦跟刁难,还是上次那名侍者,引着我来到了冒险者工会会长的面前。 这一刻,带着儿子坐着出租车,前往钱江大酒店,vivi的心情也是忐忑不安的。 这万劫青火铁是它目前见过的最高品质的铁,想必应该能让它进入黄阶。 芳菲有些惊疑不定,但是想到刚刚朱紫萱就是用解药哄她上当的,心下也就释然了。 几秒钟之后,僵尸就追到了营地门口,这些穿着破破烂烂的家伙看到土豆堵在那里,二话不说就连抓带挠。 一撮黑烟升起,被毕云涛放入冥河之中的长刀刀尖直接化为虚无。 将那封信打开之后,刘芒不由微微皱眉。而看向那信上面的内容,流氓不由心中一沉。 苏亦瑶去匈奴作为人质,不过也是因为想要这个男人坐稳皇位,可当苏亦瑶归来之日,宫里却多了一个荣贵妃。 苏伟国还跟他竞争过好长一段时间呢,报纸上新闻上天天都在讨论他们俩。 毕云涛也释放出神念来探查四周,发现果然无形中仿佛有一股奇异的挤压之力,让神念就像是在石缝中崎岖前行,往往想要探查某个地方,根本难以到达。 二蛋道:哈哈哈,是我又说错话了,你有钱,你不用工作,你是富二代,好了吧。 伞被谭雅抛下,她将所有枪抱在怀里,蹲下身子,静静的望着这些魔法枪。 金队长感觉到了不妙,一把飞刀就从他手中飞了出去,转身就想要走。 26 第二十六章 恨海情天 见到劝诫无果,楚桦苦笑一声,只能乖乖地徒一侧,他可不当那出头鸟,毕竟生命可只有那一条。 那两个保镖许久没进来,周洋有些慌了,可又不愿表现出来,只用眼角余光去扫茶室门口,心中不停地咒骂。 听到吴命的话,那太岁竟如同听懂了一样,连续晃动着其肉团的身躯。 “卧槽真的吗?怪不得感觉睡的迷迷瞪瞪的。”此时的月做着和秦潇在来时路上同样的事情,正躺在车厢里呼呼大睡,听到了秦潇的话语,满脸震惊,月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准备证实这件事情。 邪恶之神看上去是个经常在神王和执法神之间打圆场的,但是他其实比任何一个神都要自傲。 不得不说,这两个孩子真是像温若谦,温艾谦那高冷的样子,简直是和温若谦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温艾舟眉眼处则有些像顾轻舟,这两个孩子,别提多可爱了。 兵分两路,在月她们前往了亚思塔露之后,秦明也带着剩下的三个孩子前往了亚人部落。 不过,毁灭之神和修罗神并没有暴起,只是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吞。 此时的王洛脸色唰的一下拉了下来,一旁的方敏的心里也是一个咯噔,就连其他人也都纷纷不说话。 吕汉强这么一说,那老县丞当时一愣,转而面色苍白,在转而血红。 孔兴燮也是心中欢喜,虽然出卖了无数老友,还让长老将手伸进了家乡,但总算得了个好处,这可是大事。 大明中兴四年十一月一日,北伐先锋大军,应龙军第一军以及配属第七军攻下山东的最后一城,德州城。 能坚持到这会儿的,每一个都不是弱手。眼下虽然风平浪静,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谁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火星子溅起来,就会把池塘点炸了。她要想击败重重强敌赢得优胜,一定会是一场血战。 刘青山有消息渠道,对方当然也有,何况像刘青山这样的人,本就引人注目,他的一举一动,都惹人关注,他只身南下,并不是一个秘密,不少人都看到了。 远处有一株大树,树上简陋地搭建了两个木屋——这是二人临时休憩的场所。 “老公,回来了,今天一定很辛苦吧!”李紫玉看着几乎把身子赖在刘青山身上的凤玉蝶,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反正每天都这样,不习惯都不行。 “可恶,明狗竟然在外面放冷箭。”济尔泰咬牙大骂,这样下去,他们很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能够举办一次跨年晚会,然后拿下收视率的冠军,想想就激动无比。 “立刻传令后方工程兵,加紧建设营地,一旦建成,我们立刻回军待变。”吕汉强心情忐忑的再次下令,于是程思远立刻答应:‘我亲自去督促一下。’说完打马就往回跑去。 海伦对茜茜说道:“茜茜;有个问题我很好奇,就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站在前面的地行龙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其他人也都不停的后退。 通道内一下子也就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而徐峰面前的一面墙也开始震动起来,出现一条通道,原来那面墙一直也都不存在,也就是狂神为了可以安静的将传承进行完,才将徐峰困在这里的。 就是这样,四肢已经断了,无法活过三天,需要的也就是这种效果,要让他受尽无边痛苦三天才死去。 海伦摇头回道:“加入海豹突击队需要掌握一门外语,动物的语言倒是没听说”。 地上,张大海痛得额头冷汗直流,却不敢哼声,他怕万一惹火张明宇,把枪指向他的脑袋。 因为斗魂是一个修炼者完全的根本,是修炼者自身的私有财产,斗魂越强大,将来的成就越高。 有青山集团这样的靠山,就算东海的叶家想要报复也是鞭长莫及。听说每一次赵雨萌出行,身边都会跟随身手非凡的保镖团队。 许城三位君者出现后,她们出手凌厉,一掌拍死一只暴乱的半步妖君。 然而上官世家的所有人都根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上官世家,不但有人的斗魂名列斗魂榜之上,而且还是两名,更是名列斗魂榜前十的超强存在。 羽国景熙十五年,羽皇陷入昏迷,留下口谕封十一皇子为皇太子,至此以后,皇太子开始了长达五年的监国生涯,而皇帝因神志不清退居内宫整整五年,直至病发去世。 迟子建陡然想起之前卫骁擀饺子皮的时候,迟早就拿着手机在那录视频,这对情侣平时的相处都是甜得发腻的,两人都会下意识地偷瞄对方,眼神之间满满都是热恋的开怀和甜蜜。 两队擦肩而过,远处咚咚作响,门外似乎又有其他油画牌副本选手摸入。 她问那是什么意思,他说是另一个写过一本著名十四行诗的法国诗人说的,跟弗朗西斯“爱令智昏”差不多。 苏无双虽然会玩,但是,对于爱丽如此,直接的将自己给说出时,满脸不爽。 对方面面相觑,里边的话语更加劲爆时,记者们立刻反应过来,疯狂对着他拍摄。 他凉不凉得看明年春节期间上映的两部电影,一部商业特效片里的男二,一部主旋律大片里的男一。 熔岩巨兽已经彻底崩溃,熔岩流自然不会毫无理由的再次翻起巨浪,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却是吴桐的无心之举。 27 第二十七章 七子百草汤 共同话题也变得越来越多,也许,我现在跟她越来越像了,这就是知己的感觉吗? 夏娅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这人贼眉鼠眼的,和昨晚动画片里的那个坏人长得好像。 再往后,通天河取了一个远道,直奔云罗山,但只是从云罗山绕了半圈,开了一个码头而已,并没有因云罗山而获得新的能力。 “爹,我也去!我有事要跟里正爷爷和大家伙说!”竹青知道,这件事,自己也该参与进去。 所以,不出意外,他们只要在这壶中世界里面待一天,然后就可以出去了。但凌怡可不一样,她在外面可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楚天觉得还是让她待在这里面比较安全。 “你给老子住嘴,老子做事还用你教?”沐山毫不客气的冲沐晴羽吼道。 “灰袍灰冠,半月召唤,兽灵森林,出!”白魅启、舞月、罗如兰纷纷从最低级的召唤空间,唤妖出三眼的兽灵来。辕字神裔唤妖的召唤空间共分五个等级,依次为——兽灵森林、尸魔洞、骷髅堡、炼狱、天妖之城。 王氏看了一眼赵铁柱,心里觉得好笑,就凭他,要是能把日子过红火,母猪都能上树了。 一时间,很多西方国家和国际组织,特别是鹰国之内,突然出现了上百起意外事故,很多人陆续死亡。 很明显,这张卷轴是一张航线图,不过它属于任务道具,李汉强想将之收走,同样收到了系统提示,只有完成了相关剧情任务,才能带走这张卷轴,同时令它变为五指山的航线图。 “猫?养猫的多了去,流浪猫、流浪狗有时候也不少,白先生问这个干什么?”刘镇长奇怪道。 原来近些日子张飞回到cd述职,白天一直在刘备汉中王府商量大事,下午时分方回到府中。方才张绍就是被乃父捉住考教武艺、学问,这才迟到。 “凌夜,凌夜……”白天也不怕招惹到腾渊的注意,相反此刻能看到腾渊就代表可以找到凌夜。 此时的奇异博士仿佛是从大海中捞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都已经被自身的汗水湿透,但是他却没有在意,那一直云淡风轻的脸庞,在此刻却充满了震惊。 英国公说着,仔细的看了一下贺余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雷神帝国崇拜强者,所有的强者都值得他们去尊敬,连续被干净利落的干掉,孙武早就明白,眼前的这个老师肯定是一个隐藏的高人。 黑雾没对白天造成什么伤害,白天也就没急着挣扎,反倒是沉下心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在座的谁还不是人精,圣人让一个公主出宫开府位比亲王,已经让不少人隐隐猜测了。 凌夜讶然的挑眉,眼睛里多了一抹猎奇,伸出大拇指故意在伤口处用力一掐,顿时有更多的鲜血滴成串儿落在镜面上。 好不容易攒下一点钱,估计都要投资在僵尸公主的身上,这大概就是打造一个明星的代价。还能说什么呢,掏钱吧。 众人连连摇头,无论是否熟悉林山的人,都想不出来,他能够靠什么翻盘。 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弥漫在天地间,在这股浩瀚的力量下,倒海印也被封锁在半空中。 瑞欧汀边走边想如果安登来找他该如何行动。瑞欧汀没多久就适应了伊岚翠崎岖而布满烂泥的街道,他持续疼痛的脚趾是个极佳的动力。他也开始习惯那些灰暗的墙壁和污垢,这件事本身远比城市的脏乱更令他介意。 只要能大成目的,任何方法都是可行的,无关乎什么阴损不阴损的。 斯潘达因听到这个报告,不由头疼不已,这次cp9与海军的联合行动,原本以为是稳拿的活,可以赚一波功绩,然后提升自己在世界政府中的地位,所以他才会申请来当这次行动的指挥官。 “那你呢,手拿出来我看看,指甲剪了没?”刘磊早就注意到呆妹儿十指是修净指甲的,故意怼道。 如今的艾尼路可不是动漫里的那个艾尼路了,他可是经过萨博和擎天两人精心调教过的,面对任何敌人,都不会大意,即便他可以元素化,但明明可以轻松解决,又何必如此麻烦呢。 季勇就这样在众星环绕的状态下,举起了象征“星中之星”荣誉的amvp奖杯。 “我的弟弟是一位德鲁伊。”黄胡子矮人说。他竭力想表现出一副坚强凶猛的样子,但有过刚才的经历之后,他这样做反而让人觉得好笑。 经过了秦琼和李二同志的不懈努力,这头鲨鱼终于是乖乖的躺在了甲板上面。 这些力量,不受王彪的控制,现在极其需要一个宣泄口,发泄出去。 所以想查清楚这事就必须回国,在澳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李修宏已经死了。 墨轩觉得自己好友面前压根就没有过存在感,这傲娇货拿他出气就这样完了? “恩泰,算了吧,收起你的这一套吧,把车帘打开吧。”皇甫佑沒有让郁紫诺再次失望,竟然不为所动。 虽然是一首好诗,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尴尬了,接下来应该到了崔玥拜要拜祖宗、公婆的仪式了,可是张楠什么都没有,这让崔绍都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了。 虽然尉迟宝林没有说话,但是张楠从脸上可以看出来,尉迟宝林也是一副渴望的样子。 “如燕,走,陪我到永和宫走一趟!”最终打定决心自己去揭开这个谜底,虽说可能不能改变什么,但最起码,可以揭开盘踞在心头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