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玩家再就业》 第1章 让花开1 育丰中学。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校园里渐渐充满了学生的喧闹声。 林荫小道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嬉笑打闹着,偶然间瞥见某个身影然后不自觉再次投以目光 ——无他,在一众身着蓝白校服的身影里,那个穿便服但又背书包的人格外显眼。 女孩身着白色卫衣,蓝色休闲裤,背着墨绿色书包,包上系着小熊挂件,半长的黑发扎成低马尾,打扮得很休闲又懒散。 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洒下,形成遍地明亮的光斑,落在女孩身上,照的她满身明媚。 【高三一班,对吧?】 慢悠悠走向教学楼的同时,白朕在脑海里询问系统。 【对的宿主,为了方便你做任务,把你和任务目标安排在了一个班级】 【行,没想到你们还挺贴心的,谢谢统统】 想起从前把员工往任务世界随便一扔就不管了的前老板,白朕衷心地感谢现任老板的贴心设计。 【嘿嘿,不谢不谢,这都是应该的,一切为了任务嘛。】 精神世界里,光球状的系统3453现场“长”出了两只“手”挠了挠后脑勺。 宿主和我说谢谢哎,那么小的事她都和我说谢谢,她可真是温柔又有礼貌,感觉很好相处的样子,根本不像其它系统说的那么可怕嘛 完全不理解它们为什么都不愿意绑定她 在3453胡思乱想的时候,白朕已经来到了教学楼,楼道里都是打打闹闹的学生,白朕正寻找高三一班的门牌号,突然听见某处有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循着声音传来处看去,一个男生拉着另一个女生的手想将她带去某处,而周围的学生都将目光投向二人,吹口哨的正是围观的某个学生。 课间小情侣聚会并不奇怪,但是,没有哪对小情侣聚会是这样的。 那个男生强硬地拉着女生的手腕,神情阴郁,女生神色平淡,没有面对心上人的羞涩,对周围人的注视也没有任何反应。 平淡,或者说麻木。望着那个女生,白朕想。 围观的学生里,男生眼神戏谑,目光隐晦地在那个女生身上扫过 女生的眼神扫过那个被拉住的女孩时大多充满不屑与鄙夷,同时又杂糅了嫉妒与傲慢。 白朕将周围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再望向事件的主角——单从外貌来讲,无论男女都称得上高颜值。 再联想到本次任务,二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宿主!任务目标出现了!】 3453的声音肯定了白朕的想法。 那个女生,本次任务的目标,某篇po文的女主角,苏诺。 一般情况下,像这种在某棠上发表的文章(或者小视频)都是为博读者一笑,从作者到读者再到主角通常都是乐在其中。 通常来讲,这种文章(小视频)不会有能力演化成小世界,更别说衍生出需要时空局介入的任务,而且还是救赎任务。 可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简直匪夷所思。 望着苏诺被紧紧扣住的手腕,周围人或鄙夷或戏谑的目光,还有抓住她手腕的男生在一片喧嚣中眼底逐渐蔓延的,并不隐晦的傲慢与高高在上,白朕微微眯了眯眼。 脚步迈出,白朕转身走向苏诺。 “好久不见,宁宁。” 白皙秀气的手覆上扣住苏诺的咸猪手的手腕,找准穴位轻轻一按,对面的男生“嘶”地吸了口冷气,下意识地放开了苏诺的手。 抽出纸巾擦了擦手,白朕自然地把一只手搭上了苏诺的肩膀。 围观群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事件的主角里又多了一个人,而在多出来的那个女生握了一下许鸿景会长的手之后,学长不知为何放开了苏诺的手。 听到许鸿景那声“嘶”以及看到对方表情不太美好地捂着手腕后,众人心中纷纷猜测:难道是新来那姑娘搞的?不至于吧,小姑娘怎么可能那么大力气。 苏诺揉了揉终于被解放的手,望着白朕的目光里浮现一丝疑惑:“同学,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白朕收回搭在苏诺肩上的手,拢了拢书包带子:“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目光微微扫过苏诺揉手腕的动作,心头掠过一个念头,红了,等会儿会青,绝对。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白朕脸上却不见半点尴尬,反而又问:“我是转学来的,不认识教室,能不能麻烦同学带我去高三一班的教室?” 周围的学生小声议论着 “转学生哎,挺漂亮的。” “转去一班的哎,一班那群有福了” “高三还转学啊” “她惨了,打扰了许会长的好事” “刚转来就和苏-婊搭话,该不会是一路货色吧” ...... 白朕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好似她没听到他们的议论,也像是没看到他们或不怀好意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旁边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的许鸿景也被她忽略了个彻底 “同学,所以你可以带我去高三一班的教室吗?” 见苏诺不回答,白朕又问了一遍。 “我...当然可以。”犹豫了一瞬,苏诺点了点头,只是眼底仍带着犹豫,还有化不开的忧愁与无奈。 “那走吧。”白朕轻快地回答道。 一旁被忽视的许鸿景嗓音低沉道:“苏诺,我让你走了吗?” 他朝苏诺伸出手,想要将女孩拽回。 望着他的动作,白朕轻轻挑了挑眉,以更快的速度拉住苏诺的手,带着她以轻盈敏捷的步伐躲过了许鸿景的咸猪手 与此同时,许鸿景突然感觉有人把他的裤子向下拽,猝不及防地,他的裤子掉了下来。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 “噗——” 吃瓜群众们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想笑,但不敢,但憋不住。 压抑的笑声充满弥漫在空气里,围观的同学怕殃及池鱼,转瞬间一哄而散。 许鸿景脸上褪去刚刚的阴鸷冷漠,只余羞赧与愤怒,手忙脚乱地在原地提裤子。 可他总感觉好像有只手拉着他的裤子,不让他成功穿上,提了几次都没提上。 苏诺在看到许鸿景裤子掉下那一瞬间就和周围的同学一起笑出了声,而白朕则拉起她的手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脸上同样挂着笑容。 是那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跟上我哦。”白朕转头看了眼身后,一边拉着苏诺的手小跑着离开一边道。 苏诺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说:“嗯。” 我就说吧。看着苏诺原本平静而麻木的脸上浮现的笑容,白朕想。 面对大庭广众下裤子掉了这种事,除了裤子掉掉的那个倒霉蛋,没有人能忍住不笑。 跑到挂着“高三一班”门牌的教室门口,白朕和苏诺二人停了下来。 “我居然跑到了目的地,运气不错,不用你送我了,你回去吧同学。”松开苏诺的手,白朕看着门牌道。 苏诺平复了因跑步而微喘的气息,“其实,我就是这个班的学生。” 白朕适时地表现出几分惊讶,“这样啊,那咱俩还挺有缘分。” 与此同时,上课铃恰到好处地响起。 “走了,进去吧。"白朕朝班级内看了一眼,率先迈进了班内。 走道上的同学也蜂拥地朝各自的班内走去,光影洒落,地面上影子交错。 无人注意到,一团漆黑如墨的影子掠过地面上那些倒映出主人身形的影子,飞快地奔向高三一班的教室。 它比那些影子都要漆黑,且并无人形,像一团无意间打翻在地的墨水。 “跟上我哦” 女孩温和的嘱咐在耳边响起,扒完人家裤子就跑的黑影跑得更快了些。 妈妈咪呀!它不想被捏爆!影生艰难啊! 终于,黑影汇入了白朕脚下的影子,使得女孩的影子看起来比旁人更加暗沉漆黑。 不过这种事情,一般没人会注意到吧。 与此同时,感知到黑影回归的白朕嘴角微微扬了扬。 第2章 让花开2 按照课表,高三一班的这节课是语文。 语文老师是一班的班主任,一个上了年纪且颇有资历的女老师。 很明显她已经接到消息自己班要加入一名转学生,一进来就锁定了一身便装的并让白朕上台进行自我介绍,然后给她安排好座位。 高三一班一共只有四十五个人,空位不少,最后几排基本都空着,供上课时犯困的学生去后面站着上课。 她让白朕在那几排里随便选一个位置,最好选靠前点的,方便她听课学习。 白朕从善如流地选了个最靠前且偏中间的座位坐下——也靠前不了多少,倒数第三排。 一切安置好以后,班主任拿出课本开始上课。白朕从书包里掏出教材摊开放在桌子上,假装自己有在听课,实际上则仗着坐在后排的优势开始观察整个班级。 看了一圈下来,白朕发现班里其实挺两极分化的,一部分在认真听课的,一部分坚决不听课。而老师依旧在讲台上自己讲自己的,根本不在乎学生听没听。 这倒是不奇怪。白朕想。 育丰中学是所贵族私立学校,里面的学生要么家境殷实,家长也不在乎他们会不会圆锥曲线——这对以后继承家业没用,所以学生们也就不在意成绩。 另一部分是靠成绩进来的特招生,为了奖学金和补助以及学校的保送名额努力拼搏,这是那一类努力学习认真听课的。 一只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悠闲地转着笔,白朕将目光投向前排的苏诺身上。 女孩坐姿端正,脊背挺直,正认真的记着笔记,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 苏诺就属于那类特招生。 又想起白天看到的许鸿景强行拉走苏诺的事情,白朕转笔的动作慢了下来。她记得,那群学生叫许鸿景“会长”。 一个无权无势的特招生对上富家子弟,不用想也知道下场是什么。 更可怕的是,许鸿景不是唯一一个对苏诺有想法的人。 在系统给出的、原本的世界线里,逼死苏诺的不止一个人。 说到系统给出的世界线......,忆起那狗啃一般的残缺资料,白朕的心情很不美妙。 【统统,主神给出的资料真的就只有这些吗?】白朕问道。 不明所以的3453回答【是这样的,主系统专门交代过,说宿主你就喜欢这种不完整的资料,享受自己完善信息的解密的快感,不需要更多资料。】 【这样啊】白朕在心里给快穿局的主神记了一笔,很好,造她的谣是吧。 说什么她不需要更多资料,实际上是自己拿不出来罢了。很明显,主神还没有将这方小世界纳入麾下,探测不出更多的信息 而祂趁着此方世界还未诞生存有灵智的世界意识之时把她扔进来,让她消除女主角的怨念,从而推进天道衍进诞生世界意识,提高小世界等级 同时又能把此方世界收入麾下,简直一举多得。 白朕在心里暗暗咬牙,哼,但凡最后给出的奖励不能让她满意,她就让从前的老板放开对她的实力压制去掀了快穿局,想必前老板不仅不会介意,反而还会趁机对快穿局的主神乘火打劫一番。 【宿主大大】 【嗯?】思绪千回百转间,白朕听到了3453的问话。 【你真的好厉害哦,我从来没有见过不需要完整的世界线走向就有自信能完成任务的宿主,你是唯一一个。】3453的声音里充满崇拜和雀跃。 想起自己以前那垫底的业绩,又看看现在厉害的宿主,3453觉得自己马上可以冲到业绩第一去打脸从前嘲笑它的系统了。 【话说宿主你以前从哪个位面来,在哪位大人手底下工作啊?】 白朕微微挑眉【我来自蓝星,但是......你不知道我以前在哪里工作?】 不应该啊,快穿局主神招揽她的时候也没瞒着底下那些系统啊,否则那些系统也不会见了她就躲着走,都不敢和她绑定啊。 当时这小系统来和她绑定的时候她还挺奇怪的,居然不是哭着被主神逼着来的。现在看来,原来是什么都不知道。 【哇嗷!】3453发出一声惊呼。 【蓝星哎!三大主位面之一!难怪宿主你的精神力这么强大!灵魂也很凝实!】 要知道,天地宇宙之间小世界无数,可主世界只有那么几个。 不同于未完善的小世界,主世界规则完备,自成体系,在世界意识庇佑之下不惧时空破坏者和来历不明的野生系统侵扰,即使是时空局的几大主神想从主位面选员工也得看世界意识和其间生灵愿不愿意。 【不过,我真的不知道宿主你以前在哪位大人那里工作。我上一次任务又失败了,被主系统送去员工培训基地培训了。是发现宿主你称呼主系统“主神”,这一般是其他局员工称呼他们的主系统的。】 说起自己任务再一次失败,3453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整个光球上浮现出几抹红晕。 【这样啊】教室里,白朕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等以后你就知道我在哪里工作过了】 现在说出来,怕吓得小系统直接和她解绑。 【啊?那,那好吧。】宿主不想说,3453也不会追问。好不容易看到成功完成任务的希望,它不想惹宿主生气然后和它解绑。 反正它只要知道宿主很厉害,能带它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 下课铃响起,苦逼的高中牲们一部分冲向食堂——这些大多是住校的,另一部分抄起书包直奔校门口的小吃摊和饭店——这部分是走读的。 哦对了,为了少上几节课,白朕卡着下午最后一节课来学校报到的,反正学校也不会管她几点来。 看到前排的苏诺没有背书包而是直接起身离开教室,白朕放下了刚背上的书包,在苏诺离开教室前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嘿,同学。” 察觉到苏诺的身体在她搭上她的肩膀后的颤抖和僵硬,白朕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同学?”白朕对着苏诺露出一个阳光甜美的笑容。 “我刚来学校,不知道食堂在哪儿,就认识你一个人,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啊?” 苏诺后退了一步,拉开和白朕的距离。 “......那,好吧。” 都是女生,她还是刚转来的,不认识他们,应该.....没事的吧。 “谢谢你啊!同学你真是人美心善。”二人并肩而行,和所有要好的女生一样结伴走向食堂。 “话说同学你叫什么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的话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我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我叫......” "白朕。我记得你叫白朕。”苏诺放慢脚步,转头看向白朕,“另外,我叫苏诺。” 校园里一片喧嚣,晚霞铺满天际,柔和温暖的霞光映照在她脸上,呈现出一种平静温婉的美。 白朕在那一瞬间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奇异的静谧,好似她从未经历过白朕在世界线里看到的那些黑暗和阴霾。 但白朕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在这方小世界僵硬且执着地遵循唯一的轨迹循环了一遍又一遍的时候,她也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因此才会催生如此强大的怨念,从而被时空局注意到,将任务派发给了快穿局。 好在这一次,她来了。她会改变这一切,结束循环,小世界会有一个新的未来。 来到食堂,苏诺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你去吃饭吧。” 白朕有几分疑惑:“啊?你不和我一起吗?” 苏诺摇了摇头,“我一般早上就会买好午饭和晚饭。” “啊?”白朕楞了一瞬,“你,是专门陪我来的?” “嗯。你不是让我带你去食堂吗。”苏诺承认道。 “这样啊,”白朕了然,“那为了答谢你,我请你吃饭吧。吃外面的店。”白朕拉住苏诺的衣袖就往外走,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开玩笑,早上就买好午饭和晚餐,她猜懂都能猜到是什么,不是面包就是包子馒头——她刚刚在食堂看到早餐窗口卖馒头和包子,价格便宜,一元一个。 面包超市有卖,那种三四块钱一个的白面包,不加料。 面包没营养还不好吃,包子馒头放到现在又冷又硬。丑拒。 “哎——”,苏诺努力收回自己的手,“我,不用!我有晚饭!” 她们的争执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但白朕懒得管。 她转过头看着苏诺,“不,你要。和我去吃饭。” 白朕茶色的瞳孔凝视着她,目光相接的那一刻苏诺莫名就不再反抗,顺从了白朕的意愿道:“好,我和你去吃饭。” 白朕露出一抹清浅的微笑,这就对了嘛。她根本不需要费尽心思说服别人。 精神识海里,系统3453有一瞬间迟疑,刚刚好像......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波动? 重新扫描了一遍周围,3453放松了下来,什么都没有,放心了。它就说嘛,主系统都把它放到这个世界做任务了,怎么会有其他野生系统来。 在教室里没人之后,白朕书包上的小熊挂件扑棱了两下小短手,扣住它的扣子“噔”地一下自动解开了。 与此同时,教室里的监控闪烁了两下,随后便黑屏了。 然而书包到地面的距离对于小熊挂件来说不亚于万丈深渊,失去挂件扣子的支撑,小熊一下子摔倒了地上。 面目狰狞地揉了揉摔疼的地方,小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随后直奔苏诺的座位。 可是…… 望着地面到书包处的距离,在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小熊再次陷入了沉思。 无声地叹了口气,它还是调动身体里残余的为数不多的力量。 原本不过十几厘米大小的熊瞬间长到了一米左右,它伸出短胖的爪子打开了苏诺的书包,从一堆课本中找出了一朵粉白色的小纸花。 确认过自己没找错位置后,小熊将纸花放回包里,随后将自己的两条短腿强行塞进书包,接着在变小。 很快,苏诺的书包里就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只小熊和一朵纸花。 除了书包歪了点以外,其他一切都和原来没什么差别。 第3章 让花开3 鼎沸的人声钻入耳内,望着街道上人来人往,苏诺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来到校外了。 她可是住校生,还要上晚自习!怎么就来到校外了? 回忆了一下,她记得是白朕提议请她来外面吃饭,可是她怎么就答应了?怎么就和这个认识不到半天的女生出来吃饭了?! “这家店怎么样?”耳边传来“罪魁祸首”的声音,苏诺一转头就看见白朕正指着一家店询问她的意见。 “不了,我还是回去吃吧。”苏诺下意识拒绝道。潜意识里,苏诺不习惯和别人有过多交集,即使只是吃饭。 “哎?"白朕一副震惊的模样,“可是你都和我出来了呀,你已经答应我了啊。” “......"感觉她说的好有道理,虽然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还和对方出来了,可是......她的确是答应了。 “苏诺同学?”白朕伸出手在苏诺眼前晃了晃,“那,我们去吃饭?就这家怎么样?” “哦,呃,那好吧。”虽然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但是她的确答应了。 苏诺不是那种会毁约的人。 吃饭的时候,苏诺还找了个借口悄悄去结账,虽然白朕说了她请吃饭,但苏诺总觉得她们才认识不久,她不该占人家便宜,至少也该是aa。 .......结果被告知白朕已经结过账了。 回来的时候白朕正杵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回来啦?” “......”不知道为什么,被白朕这么看着,苏诺莫名地有点不自在,总感觉好像什么都被看透了。 “你,已经结账啦?” “嗯。”白朕点点头。“不是说了我请你吃饭吗?” “要不,我们还是aa吧。我把钱转给你。”苏诺道。 “没关系哦,我说了我请客,就当感谢你带我去食堂,另外嘛,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白朕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声音也依旧温和。 可苏诺看着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内心浮现了某种慌乱。 ......她知道。 茶色的瞳安静温和地注视着她,不带丝毫攻击性,苏诺却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好了,你还吃饭吗?不吃的话我们回去吧?”白朕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气,苏诺平复下了情绪,“我吃好了。” 不,她不可能知道,别自己吓自己。 苏诺想。 白朕精致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笑意:“那我们走吧。” 离开饭店后,两人一起朝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以后,苏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出声道:“白朕同学,学校,往那边走。你走错方向了。” 白朕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没走错啊,我又不上晚自习。我回家啊。” 说着,她突然转头看向苏诺:“你不回家?住校?” .....那你不背书包。苏诺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随后又想到她们不一样,即使不交作业,想必白朕也不会被老师惩罚。 “嗯,我住校。得回去上晚自习。”苏诺回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提醒,“那个,你下次最好还是带上书包吧。有作业。” 白朕轻轻嘟了嘟嘴,“那好吧,还以为你和我一样走读,想问问你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和你一起去玩呢。既然这样,那你回去吧。” 至于作业什么的,就当没听到。 开玩笑,她当初特地选的最轻松的工作,才不想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她朝苏诺挥了挥手,“那我走了,你自己去上课吧。" 迟疑了一瞬,苏诺也朝白朕挥了挥手,“再见。”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凡又普通地和别人告过别了。 ...... 耳边似乎又回荡起那些污言秽语,苏诺闭了闭眼,强行压下了恶心不适的感觉,转身向学校走去。 不,这次是不一样的。她绝对不会让这一切重演。绝不。 而另一边,白朕并未像苏诺想的那样回家,而是走到了学校周围的某个僻静小巷。 【宿主,你要去哪里呀?】3453问。它的定位功能表示宿主走向了家的反方向。 【而且这里好黑啊,看起来很不安全。宿主,你一个女孩子走这种路不安全。】 这条小路的路灯基本都坏了,还剩着的只剩一两盏,走的人也少,看起来阴森又可怖,一般没什么人来。 白朕迈着轻巧的步伐,悠闲地来到巷子里,转入了某个拐角。 【放心吧,没事的。】白朕颇为敷衍地安抚它。 远处亮着的一盏灯给这片黑暗增添了一丝光明,但更多的地方还笼罩在黑暗里。 白朕在某个角落停下了脚步,光暗交界,她所处的地方还能被远处倔强地亮着的灯照亮,面前则是一片阴影。 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这是.....人?】3453惊讶地出声。 【嗯哼】白朕愉悦的回应道,【是的哦,我抓来的】 3453感觉自己的cpu不是很跟得上宿主的思路 【啊?为什么抓他?不对,宿主你什么时候抓的他?你不是一直在上课吗?不对不对,这人谁啊?】 【等一下,宿主你一个柔弱的女生怎么把人家抓来这里的?】 3453原地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但白朕没理它。 因为面前这家伙醒了。 程磊昏昏沉沉地醒来,记忆还停留在自己第n次逃课,刚从学校翻出来准备和”兄弟们“去开黑,结果不知怎么的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白朕伸出脚踢了踢地上那团”东西”,“别装死,醒了就吱一声。” 女生的声音?程磊恍惚地想到。有什么东西捆着他。他挣扎了一下,结果并没有什么用,困得很紧,挣不开。 白朕再次用脚踢了踢他,“喂,你叫程磊是吧?” “你是谁?”程磊并未回答,反而在暗中摸索着绳结。 他会解绳子,等他解开,看他怎么惩罚这个女人。程磊暗暗想到。虽然他目前盯上的是苏诺那个小\骚\\货,但也不代表他会为此守身如玉。 开玩笑,女人嘛,玩玩罢了。 白朕背着光,他看不起她的脸,只能通过声音和身形判断对方的性别。 在发现对方只是女生后他放松了警惕,他总不至于被一个女生威胁。 不过,又是谁绑了他?怎么就让一个女生来? 摸索着绳结,程磊心中疑惑不减反增。 突然,他愣住了。 没有绳结。不仅没有绳结,这根绑住他的绳子,很滑。 不是丝绸的那种滑,是那种.....类似于章鱼触手的滑腻。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似乎闻到了海洋生物身上的那种咸腥味。 白朕并未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地道:“嗯,对,你就是那个程磊。” 随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到了他的胃部。 “啊!”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脚,程磊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被踹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随之而来的是抑制不住的呕吐感。 他忍不住干呕起来。 “下次别人问你问题要记得回答哦,要不是我脾气好,就不是踹一脚那么简单了。” 白朕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甜美,3453却隐隐感觉不寒而栗。 想起之前没有系统和白朕绑定,它觉得它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白朕蹲下身,微笑着看着程磊,“这个,你写的?” 程磊望着眼前那张娇美的芙蓉面,心里却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身上的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操\\\你马的,臭女人,你踏马谁呀!你要干什......啊!" 话还没说完,白朕已经踩着他的脸把他摁在地上摩擦了,脸颊贴着粗糙的地面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白朕的脚还在用力 程磊感觉自己的头都要被踩爆了。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捆着他的“绳子”在动! 像蛇一样,在他身上缓慢地游走,收紧。 “怎么这么没礼貌,都说了,别人问你问题,要回答。”与白朕温和的语气相反的是,她踩着程磊的脚在缓缓加大力度。 温雅有礼的表象维持了不到半天就被撕破,白朕在这一刻微微露出了被无限空间塑造出的凶戾狠辣。 她其实无所谓程磊回不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这些问题她早有答案,否则程磊不会被绑在这里。 她生气的是自己被利用了。 是啊,早该知道的,时空局明确规定非允许不可在小世界动用不属于该世界的力量,可快穿部主神仅仅只是对她的力量进行压制而非封锁,那时候她就该知道事情不简单。 就不该擅自答应来做任务。 这样也不至于打两份工。 还是那句话,到时候主神给出的报酬她不满意她就大闹快穿局。 至于苏诺的试探以及想利用她的心思么,这个她倒是不那么在意。 从苏诺的反应中她大概能推测出一些事,也大概知道苏诺想做什么,但这些与她的任务不谋而合,有助于她任务的完成,没有生气的必要。 更何况,她看那孩子还挺顺眼的。 所以么,白朕冷冷地看着地上的程磊,她只能怪这些让她看不顺眼的家伙了。 第4章 让花开4 【......】 3453已经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它从未如此清醒的认识到,它真的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想起那些对她敬而远之的系统,3453觉得当时无视这一现象兴冲冲地绑定白朕的自己透着一种脑干缺失的美。 “你,放开我!我是程家的少爷,你敢动我,程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感受到白朕施加的力道,程磊觉得这个疯女人是真的想弄死他,惊惧交加之下只能搬出程家来压她。 没办法,他本质上只是个仗着家里宠溺而以势压人的混子,真遇到事的时候也只知道张着嘴喊妈妈。 听到他的话,白朕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程家?那还真是让人害怕呢。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祈祷你今晚能活着回到程家。” 将手里写着污言秽语的纸条揉成一团后扔进阴影里,白朕冷漠地对着阴影道:“喂他吃了。” 阴影中蓦然伸出一根纤细的触手,卷起地上的小纸团,然后靠近程磊的嘴,想将东西塞进程磊嘴里。 程磊的表情变得十分惊恐,身上的“绳子”开始缓慢地移动,不知从何处伸出的触手卷着纸团靠近他的嘴,而他清楚地闻到了从触手上传来的咸腥味。 这太不唯物主义了。程磊惊恐地想。 【......宿主大大,那个,我们快穿局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不能随意杀害小世界角色的,尤其是使用这种附带规则之力的武器....这很容易直接“删除”该角色的。】 3453弱弱地开口道。它真的很害怕被宿主捏爆,可是不说又怕违反规则,到时候宿主那么厉害不一定出事,可它一个弱鸡统子真的会出事o((⊙﹏⊙))o. 好心塞,统生艰难啊。 【我知道啊,所以我又没打算弄死他,我就是单纯的放个狠话而已】 白朕知道3453在担心什么,给出了很让统放心的回答。 终于把纸条还给了罪魁祸首,白朕觉得舒心了很多。 那张纸条是白朕在苏诺的书包里发现的。程磊在上面写满了各种污言秽语,同时威胁苏诺下课后来找他,美其名曰在这里“喂饱”苏诺。 被白朕先一步看到了,然后她就直接让她的小宠物循着气息找到放纸条的家伙并且把他绑了。 能在苏诺书包里放这种东西,想必在既定的世界线里也有不少戏份。 既然被她遇到了,那就见见面吧。 至于白天遇到的许鸿景......,不着急,白朕想,总有见面的机会的。 【......】怎么办,感觉宿主好可怕,完全不敢和宿主讲话的说。 3453的警报器都快响烂了,从白朕让小触手喂程磊吃纸团开始就一直在响。 【警报!警报!有异常力量出现!】 【警报!警......嘀!】 【系统检测无异常,力量来源正规。】 【警报解除。】 3453:缓缓地打出一个? 只有主系统有权力判决力量来源是否正规并解除警报。 所以,其实主系统早!就!知!道! ....3453觉得自己不会再爱了。 另一边,白朕表示程磊需要在家躺几天。 “嗯,对,饱饱你给他搞点伤出来,就那种得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的那种,记得别搞死啊。” 听着白朕的话语,触手开始在程磊身上游走,思考应该从哪里下手更好,程磊想求饶,但被一根触手捂住了嘴,只能呜咽着挣扎。 “唔,唔唔!”挣扎间,触手已经锁定了目标。 “唔——!”憋屈而痛苦的呜咽后,程磊已经昏死在地。 “干得好饱饱,我们走吧。"白朕清浅的笑了。 隐藏在黑暗中的生物终于显现出它的全貌。 水母。一只接近透明的水母。 虽然比起一般的宠物水母它大的离谱——它更像生活在广袤大海里的物种,而非人类的宠物。 同时它有很多触须——就是刚才被程磊和3453误认为小触手的触须,因为它们比起一般的触须真的大了很多,不过考虑到触须的主人的体型,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最后是,这只水母,它现在在陆地上爬行。 它从阴影处爬回了主人的身边,而白朕弯下腰伸出手让它顺着手臂爬到肩膀,然后它把自己缩小,爬进了白朕的卫衣帽子里。 完美的隐身术。 现场唯一的观众3453已经看呆了。它的宿主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带给它的震撼比以往加起来都要多。 白朕带着她的宠物离开这条小巷,同时拨通了某个号码。 【统统,帮我遮掩地址,千万不要让对方查到我身上哦】 【啊?哦!好的宿主,保证完成任务!】3453被突如其来的命令搞得懵了一瞬间,但很快开始运行程序。 虽然不知道宿主要干什么,但它只要配合好宿主就可以了。3453坚信这一点。 毕竟它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统子,真的很怕被宿主捏爆。 它一点也不怀疑宿主有没有能力这么做,更不敢挑战宿主的耐心。 它大概可以猜出来宿主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难怪大家都不敢绑定宿主,不说快穿局,放眼整个时空局,谁敢主动接近无限空间出来的人啊喂! 谁不知道无限空间是整个时空局战力top1,脾气也是top1,从无限空间出来的精神都稳定在一个不稳定的状态 真的好怕宿主捏爆它。 另一边白朕拨打的电话已经接通了,她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声音,确保对方听不出是个女声: “是程鑫程先生是吧?您弟弟被人打了,在xx路xx号,再没人来救他就快死了。” 说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直接就挂了电话。 解决一个,真好。白朕愉悦地想。 而程鑫已经猪脑过载了,“喂?你是谁?你把我弟弟怎么了?喂?喂喂!” “操!” 发现对方已经挂了电话,程鑫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但到底还是担心弟弟程磊,程鑫立马就派人去电话里的地点找人。 “等会儿,”派人去找程磊后,程鑫又叫住了秘书,“你去查一查这个号码。” 这事儿细究全是疑点,单说他的电话号码,就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 另一边白朕已经准备回家了,如果被问到怎么知道程鑫的电话号码,她一定会告诉你——那当然是从班主任放在办公室的《家长电话联系薄》看来的呀。 虽然她人在教室上课,但她的场外援助可以在外面闲逛呀。就那么一节课的时间,它们已经摸清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了。 回到家美美地冲个澡换个睡衣躺下,估摸着学校那边苏诺也该下晚自习了,白朕表示那就让她看看苏小诺同学有没有被欺负吧。 ——不要惊讶,只是白天的时候往苏诺包里放了点东西,这也是为什么会发现程磊放在苏诺包里的纸条的原因。 而此时苏诺的包里,原本一动不动的小熊玩偶动了一下,抓起了旁边粉白色的小纸花一口吞掉。 【叮,“尼摩纸花”已生效】 晚自习的下课铃响起,苏诺收拾好书本准备回宿舍,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身边正发生着多么唯心主义的事。 收拾抽屉时看到早上打包好的“晚饭”——一个包子,因为已经冷了,包子变得很硬且泛着油光。 犹豫了一瞬,苏诺还是将包子留下了。 与此同时,吞掉纸花的小熊爬出书包,顺着书包带子爬上了苏诺的肩膀,随后就这么坐在女孩的肩膀上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 苏诺本人丝毫不觉自己肩膀上坐着一只小熊玩偶,径直离开了教室走向宿舍,周围的人同样对此恍若未觉。 那群纠缠着她的家伙在家里的安排下都是走读,这是她为数不多没人打扰的安稳时间。 然而,与校园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肩而过,依旧有男生用放肆的目光打量她的外貌与身材,同样有女生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鄙夷不屑。 他们三五成群,而她始终形只影单。 耳畔传来轻佻的口哨声,苏诺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那些敢于光明正大直接对她造成伤害的人不在了,可世界对她的恶意并未停止。 第5章 让花开5 校外租住的公寓里,白朕躺在床上放空大脑,让自己的意识与森野熊相联。 一旁的鱼缸里,水母饱饱尽情地舒展着身姿,同时也在守卫着它的主人。 白日里让饱饱把【尼摩纸花】放到苏诺书包里用来做标记防止森野熊找错人,但这个道具最主要的作用是让周围人忽视使用者。 否则想让苏诺时时刻刻把森野熊带在身边,多少是有些难度的。 渐渐地,白朕的意识逐渐与森野熊相接,她听到了校园里学生们的喧闹声,理所当然地,她也听到了那声口哨,听出了其中那下流又轻佻的意味。 随着苏诺加快脚步回到宿舍,白朕听到周围的声音逐渐减少,随后是宿舍门打开的声音。 住校的大部分是像苏诺这样的特招生,少部分的富家子弟即使住校也是选择豪华单人间。 由于都是信奉着“知识改变命运”、将成绩视作生命的特招生,又是在高三这样的关键时刻,宿舍内少了许多勾心斗角,白朕几乎没有听到几句交流的话。 大多都是洗漱完就上床了,有的沾床就睡,有的则是挑灯夜战。 苏诺正是挑灯夜战的那一类。 森野熊早在苏诺换好衣服准备去洗澡的时候就从她肩膀上转移到了床上,此刻看着努力学习的苏诺,它黑漆漆的小眼睛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幽光。 在接收到“结束任务”的指令后,森野熊迈着小短腿离开了苏诺,随后仗着【尼摩纸花】的效果改变自己的体型光明正大地打开宿舍门离开。 感受到体内为数不多的能量,它无奈地变回十几厘米的小挂坠,颇有几分狼狈的奔向白朕租住的公寓。 没办法,不仅白朕的势力被压制,它们的实力也被压制了。 否则根本不需要用到【尼摩纸花】,白朕能与它共享的也不仅仅是听觉。 而【尼摩纸花】仅有三小时使用时间,要是不回去,很难解释为什么它会在苏诺床上。 最终森野熊还是回到公寓了,当然不全靠它自己,白朕派了影子来接它。 “你连苏诺洗澡用没用热水都知道?你偷看人家小姑娘洗澡啊?” 公寓内,白朕松开了捏它的耳朵的手,转而一脸嫌弃地看着它,“咦~,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色色熊。” 森野熊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手太短揉不到所以低头了), “我没有!我在她进洗浴间前就离开了!我只是看到她没有拿水卡,她好像压根儿没那玩意儿。” “而且,”森野熊顿了顿,“虽然说宿舍里的人交流都不多,但是,没有人理她哎。”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和她说话。” 森野熊作为事件亲历者,比起白朕知道更多东西。 白朕知道的仅仅是宿舍里很少有人交流,可森野熊能感受到苏诺隐隐被舍友排除在外。 白朕没有顶住毛绒绒的诱惑,还是向森野熊伸出了罪恶的手继续rua它。 “嗯,明白了,她被孤立了是吧。女主角过得真的好惨啊,果然还是要改善一下她的生存环境。” 森野熊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任由白朕对它“上下其手”,“我和她一起回宿舍的时候看到那些男的都在看她,女生也有。” “嗯...懂,恶意都被放大了。”白朕回答道。 面对苏诺的时候,似乎周围的人都失去了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肆意地对她发泄心中的恶意。 男性是色欲,女性是傲慢。 “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被......"森野熊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白朕的手指堵住了嘴吧。 白朕对着它轻轻一笑, “嘘~,别说出来,万一吓到它们就不好了。如果不是它们在,我们这次也不能这么放肆地动用力量。” 无限空间里一部分成员的力量是不能被完全压制与回收的。 即使收回技能,取回道具,自身被激发出的血脉力量也无法被收回。那种力量是成员们自身的,并不来源于无限空间。 但是这份力量会被封锁,在进入小世界或返回本身所在的之后,为了维护唯物主义世界的秩序,这些超自然力量会被封锁。 但快穿局的主神没有封锁她的那一部分力量。 这本身就能说明一些问题。 “好了,今晚就这样吧,明天再去找个理由把女主角接出来,睡觉!” 把森野熊放到旁边准备好的小窝里,白朕果断地关掉台灯准备睡觉。 “啊,哦,哦,我居然还有专属小窝吗?”森野熊内心一暖,它承认它被白朕的举动暖到了。 然而下一秒它就僵住了,“这,这....."森野熊看着“专属小窝”,”你让我睡狗窝?你让堂堂森野熊大人睡狗窝?!” 白朕懒懒地回应:“哎呀狗窝怎么了,狗狗多可爱呀,我都不介意这个窝在我旁边。再说了,你已经不是森野熊大人了,你只是森野熊玩偶。” 森野熊满脸悲愤,阿朕变了,她以前不会这样对它的。 但最终它还是愤愤地躺下了,没办法,不睡这儿就要睡地板了。 至于爬白朕的床,别搞笑,它还想活。 第6章 让花开6 次日,高三一班教室内。 老师在台上传道授业,台下的学生们则尽情展现着众生百态。 有人继续拼搏,有人继续享乐,有人继续放弃。 白朕表面上摊开书本好好学习,实际上却借助课本的遮掩津津有味地看着最近大火的狗血小说。 狗血的不看,特别狗血的必须看看。 广大学子在老师的诵经声中苦苦支撑,终于熬到了下课铃响起。 下一秒,学生们大多便都如脱缰的野狗般冲出教室。 哦,也不是全都冲出了教室,还有逆向思维的。 感受到饱饱的触碰,白朕将目光从狗血小说上移开,抬眸就看见了某个非本班人员昂首挺胸地冲进了教室,自然地就像这是他的教室。 “苏诺,我们昨天的谈话还没结束,事关你的奖学金,你的态度是不是该慎重一点?” 许鸿景站在苏诺的桌子旁边说道,神情里满是居高临下。 苏诺依旧是昨日白朕见到她时那副平静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的愤懑、屈辱或委屈。 平静地近乎麻木。 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种麻木与绝望。 苏诺顺从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许鸿景满意的笑了,他很高兴苏诺对他的顺从。 他转身就想带苏诺离开教室,而教室里的学生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还是免不了交头接耳。 突然,一道女声打断了这一切。 “哎——别走啊” 白朕不知何时来到了苏诺身旁,伸出手搭在苏诺的肩膀上,姿态娴熟而亲昵。 宛如昨日重现。 “走,陪我上厕所去。” 女生间友谊小狗的组成部分——一起上厕所。 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白朕身上,这所学校居然还有人敢截胡许会长要的人?! 苏诺的身体在白朕的手搭上来那一刻再次变得僵硬且想要退却,但在发现是白朕后克制住了后退的本能。 许鸿景则是转身冷冷地看着白朕:“又是你?” 他还记得昨天走廊上就是这个女人带走了苏诺,虽然这其中有他裤子掉了没办法阻止的原因。 回忆起那时候自己掉裤子的丢脸场面,许鸿景的脸色更差了。 “苏诺要和我去讨论关于她的奖学金的事,你不能自己去上厕所吗?” 白朕一听可就不干了, “我当然不能啦,我是新转来的,根本就不知道厕所在哪儿。我又只认识苏诺一个人,当然只能让她带我去啦。” “再说了,奖学金这事儿得找老师吧,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鸿景笑了,笑容里充满了傲慢和势在必得 “像你这样没有担任过职务的人当然不懂,我是学生会会长,为老师分忧解难。奖学金的事,自然也归我管。” 事实上,还真就怎么不归他管。 他最多负责统计名额与人数,充当一下老师与学生间沟通的桥梁。 但他一直以来都拿这事儿拿捏苏诺,还真就不能认怂。 反正其他学生也不了解,怎么编还不是他的事儿。 白朕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这样啊。那反正就课间十分钟也谈不了什么,不如你让我们先去上个卫生间,等会儿午饭时间你俩慢慢谈?” 随后她双手一摊:“我说,学生会会长总不会不让同学上厕所吧?” 许鸿景皱了皱眉,“那么多人,你不能换个人带你去吗?” 白朕摇了摇头表示:“不能。我才来第二天,就认识这位同学一个人。” 许鸿景皱了皱眉,正打算说什么,白朕却抢先开口。 “哎呀你烦不烦呐,都说了只是让她陪我去趟厕所,这也归学生会管吗?” “再说了这十分钟你们能讨论出什么!等会儿午餐的时候边吃饭边讨论不行吗?” 周围的学生闻言脸色都有些怪异。 谁不知道他俩不是真的去讨论,至于课间只有十分钟么,反正就算上课时间到了许鸿景也不会放苏诺回来。 但是这边白朕都这么说了,许鸿景觉得自己要是再纠缠就显得很变态(虽然他本来就很变态)。 毕竟人家只是女生间约着一起上个厕所。 他要是在这么多学生面前阻拦人家上厕所,说出去谁不叫他一声变态。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于是,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去吧。” 随后,他又拉住了苏诺的手,看着苏诺道:“我中午等你一起商量奖学金的事,别忘了。” 苏诺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旁边的白朕额头青筋跳了跳,一把把苏诺的手扯出来,“走了,厕所!” 苏诺顺从地跟随白朕离开。 她任由白朕拉着她离开,也不管会被带去哪里。 离开有什么用呢?能去哪里呢? 她知道白朕是好意,可是没用的,她好像也救不了她。 等到了中午,许鸿景又回来找她。 而除了许鸿景,还有其他的人在暗中虎视眈眈。 就像虽然最近程磊没有来骚扰她,卫峥也没有,可她知道他们都还在,都不会就此放过她。 想起自己昨天的试探,她又陷入了迷茫。 也许不是她想的那样呢,从未出现过的人也未必就是转机吧。 她一次次的挣扎又是对的吗,反抗真的有用吗? 如果有,为什么她还是没办法逃掉? “好了,你先在旁边等我一下,等我把车倒出来。” 白朕的声音将她从万千思绪中拉出。 她一抬头却看见自己站在单车棚旁边。 苏诺:缓缓的打出一个? 她刚才神游天外游的太投入,根本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从三楼来到了一楼的单车棚处。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要上卫生间吗?”苏诺迷茫地问。 满脸都写着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白朕推出了自己今天特地骑着来上学的小电驴。 开玩笑,从这里走到她租的公寓要走十多分钟好吧,那她岂不是每天要少睡十几分钟?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谁都别想打扰她睡觉。 “上什么卫生间,我上卫生间带上你干什么?要你给我把着吗?” 苏诺满脸懵逼,“不是你说……” “啊呀好了,你快点上来!”白朕打断了她的话,带上头盔跨坐在小电驴上看着她。 “啊?”苏诺更加懵逼了,“去哪儿啊?” 白朕翻了个白眼,“随便哪儿都行,只要不是学校。” 说着,白朕看着她道:“怎么,你还想留下来中午去和那个灰内裤会长吃饭?” 苏诺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许鸿景。 昨天许鸿景裤子掉了,在场的都看见了他的内裤是灰色的。 努力的憋住嘴角的笑意,苏诺有些犹豫地回答:“我当然不想,可是,还在上课……” 白朕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搞得好像你留下来那家伙能让你好好上课似的。” “课间十分钟都敢来找你,你要是真和他走了,下节课回得来吗?” 内容是疑问句,可白朕的语气分明是陈述句。 苏诺站在车棚的阴影下,看着骑在小电驴上逆光看着她的白朕,忽然间觉得面前的女孩耀眼无比。 那一刻她什么都不想考虑了。 所有的迷茫,对未来的恐惧和担忧,都通通见鬼去吧。 在这一刻,她仿佛能从面前的女孩身上汲取到无限的勇气。 苏诺从来都没有逃过课,更别提在上课时间离开学校。 但这一刻她毫不犹豫地跨上了小电驴的后座,在白朕耳边说,“我坐好了,我们走吧。” 白朕勾了勾唇角,“抱紧我。” 苏诺犹豫了一瞬,但下一秒她就伸出手搂紧了女孩的腰。 感受到身后的人抱紧了自己,白朕拧动了把手,把小电驴骑出了越野摩托的感觉,带着苏诺飞快地离开学校。 门口的保安对于上课时间有学生公然骑车离开视若无睹,很明显这种事情他们已经见多了。 这时候街上车不多,白朕简直把小电驴骑出来风驰电掣的感觉,苏诺不禁紧了紧搂住白朕腰的手。 迎面吹来的风很大,即使被白朕挡住了大半部分也让苏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感受扑面而来的风,苏诺在这一瞬间久违地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抱紧我!别掉下去!”白朕的声音顺着风传到她耳朵里。 苏诺脸上绽放出笑颜,同样大声回道:“好!” 也许,从未出现过的,就是转机呢? 第7章 让花开7 白朕虽然开车野了点儿,但好歹还记着这是在和平年代的大马路上,不是在一路妖魔鬼怪的无限空间。 因此还是适当的降低了速度,免得发生什么意外事故。 在小区的车棚内停好小电驴,白朕恣意散漫地甩着车钥匙,“好了,跟我走吧。” 肆意奔驰的车停下,烈烈的风声在耳边平息,苏诺渐渐回神。 看着单车棚和小区里来往的人们,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白皙的手指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她有几分不确定地开口:“这里,是哪儿啊?” 白朕率先迈出脚步向前走去,“我家啊。这不很明显吗?” 苏诺有些慌乱地跟上白朕的脚步,“你,你家?” 她没来过这里,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苏诺下意识靠近她在这里唯一认识的白朕。 白朕在前面带路,同时轻快地回答:“不然呢,不然我们能去哪儿?我可以带你去网吧之类的地方玩儿,但你愿意吗?” 苏诺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网吧之类人多的地方她从来不敢去。 从小到大,似乎她身边的男性都会对她释放恶意,一接近她,他们就像瞬间失去了自制力、被下半身支配一样。 他们都想靠近她。 想着这些,苏诺觉得自己再一次被那种绝望的感觉包裹。 挣扎有什么用?反抗有什么用?我挣扎了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成功。我…… “好了,我们到了。”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把她从那些情绪里拉了出来。 “进来吧,不用换鞋。”白朕打开门,率先走进了公寓。 苏诺跟着走进公寓,有些局促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这是她第一次去别人家。还是个不太熟悉的人。 至于她自己的家…… 其实她是个孤儿,小时候被养父养母收养,他们对她很好,她也很感激他们的收养。 可是这一切在养母去世后就变了。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养父变得越来越奇怪。 所以她逃了。没有再回去过。 即使是假期也一直住在学校里。 她总是想着再坚持一下,等她高考完,等她长大成人,这一切都会结束,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可是她没想的,原来长大这么难。 这个世界根本不给她长大的时间。 白朕推开一间房间的门,“进去吧。” “啊?”苏诺不明所以。随后有些羞赧。 她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短短两天,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白朕面前“啊?”过多少次,又有多少次露出这种懵逼的表情。 但是……这不是她的问题啊,实在是白朕太不走寻常路了。 经常做出一些她意料之外的事。 就像邀请她一起吃饭,在许鸿景面前带走她,带她逃课。 她有种奇妙的感觉,这短短两天的经历比她前十七年都要让她感到出人意料。 白朕看着她解释道:“你不是要学习吗?去书房啊,用笔记本或者平板上b站学。” “又不是非要在学校才能学。” 苏诺第无数次在白朕面前愣住。 这个人......她究竟,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究竟为什么啊? 历经无数次绝望,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在泥潭里苦苦挣扎,周围的人别说帮助,他们不对她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 现在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对她伸出手说:“我拉你上来。” 她本该欣喜若狂,本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可真的有那么一刻,她犹豫了,害怕了,退缩了。 她多怕这背后是另一场绝望。 “喂,你傻站着干什么,进去学你的习啊。” 白朕抱着手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她,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挑了挑眉,白朕疑惑地问道:“我说,你怎么总是发呆?就我跟你讲两句话的功夫你都能发呆?怎么?想数学题啊?” 苏诺抿了抿唇,“不是。” 是比数学题还难懂的问题。 白朕放下手错身离开书房,“唔,那你赶快去学习吧。桌子上有平板,你自己打开上b站找课程就行。” “抽屉里有信笺纸,桌子上有笔,你自己拿了记笔记就行。我反正是不会听课的,我要去和我的宝贝手机相亲相爱了。” 白朕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果断掏出手机开黑。 苏诺望着她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的样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沉默地走进了书房。 算了没什么好问的,反正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不是吗。 这已经是这么多次里,她所能看到的最接近成功的希望了。 这边公寓里其乐融融,一个在书房专心致志地学习,另一个窝在懒人沙发里聚精会神地打游戏,大家都有了美好的未来。 而另一边气氛就没这么美好了。 高三一班的教室里,许鸿景的脸黑得宛若锅底。 说好中午见的人没了踪影,他周围气压低的都可以当空调使了。 随手拦住一个同学,许鸿景阴沉沉地开口:“苏诺呢?” 被拦住的同学欲哭无泪,“我,我不知道啊。她俩儿好像就没回来。” “没回来?”许鸿景的脸色更差了。 他总算明白当时为什么觉得白朕的借口怪怪的了,原来是想带着苏诺乘机逃走。 想逃? 没问题。她们能去哪里?能逃多久?难道还能不回来上课吗? 等她们回来,她们就死定了。 想起两个女孩漂亮的脸蛋和姣好的身姿,他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公寓里的苏诺和白朕同时打了个喷嚏。 苏诺没多想继续听b站上的老师讲课,一墙之隔的白朕揉了揉鼻子,突然间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想了两秒发现想不起来以后果断将其抛之脑后,哎呀,反正也想不起来,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管了。 影子:....... 算了,她高兴就好。主要是它也不敢提醒啊。 被遗忘在学校的森野熊和水母饱饱:6 又得自己爬回家。 第8章 让花开8 “giao!” 在第n次游戏失败后,白朕忍不住骂出了优美的中国话。 气呼呼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正准备捏两把森野熊或者水母饱饱泄泄气,白朕惊觉自己似乎把她的两个大宝贝忘在学校了。 一丝愧疚感在心里升起,白朕颇为心虚地咳了两声,随后重新拿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 咳,我这也是为了锻炼它们是吧,绝对不是忘记了...... 啊对了,中午了啊。欲盖弥彰地看了眼手机,白朕靸着拖鞋来到苏诺待着的书房门口。 敲了敲门,白朕对着苏诺晃了晃手机:“中午了,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认真学习的学霸从知识的海洋中抬起了头:“都可以,我不挑的。” 白朕也知道以苏诺的性格再加上她俩不熟,她不会和她提什么要求,只是象征性问问。 因此她也没说什么,道了一声“行”就回客厅点外卖了。 白朕走了,苏诺却又被塞了满肚子心事。 想起自己买好的包子,苏诺有些走神地想,昨天的晚饭加今天买好的两个包子,一共三个,昨天的在今早吃了,今天的还剩两个。 可是她今天又和白朕吃午饭,不吃包子。 那就下午回去把它们吃完吧。本来就不好吃,留到第二天更不好吃。苏诺想。 一想到要回学校她就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些对她充满恶意虎视眈眈的人,本来因为来到白朕家暂时逃离那些阴影而产生的快乐宁静又都消失了。 早晚都要回去的,她不可能不回学校,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白朕家。 那些人会找来的。 到时候连累白朕就不好了。 回想起早上白朕一顿猛如虎的操作,苏诺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完了,好像已经连累了。 书房里苏诺忧心忡忡,客厅里白朕挑好吃什么,快乐地下单,随后继续她的游戏之旅。 就算输了很多次也要再来一次。倔强jpg. 在白朕又输了三局之后,快递小哥准时将外卖送达。 敲门声拯救了即将被掰成两段的手机。 再一次气呼呼地甩下手机,白朕起身去迎接她的外卖。 然而门外不是黄袍加身的外卖小哥哥,是等人高的森野熊和缠绕在森野熊身上搭便车的水母饱饱。 “!!!”白朕一把将被遗忘的一熊一水母拉进房门,火速把它俩关进卧室,唯恐被苏诺看到。 转头打探一下情况,很好,苏学霸还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并没有想出来凑热闹的想法。 卧室里,森野熊和水母饱饱变小,白朕站在它俩面前指责它俩的恶行。 “怎么可以那么莽撞?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被监控拍到怎么办?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森野熊和饱饱死鱼眼:“我们可以说这是玩偶服。” 饱饱举起一根触手表示:“我是玩偶。” 白朕,白朕无言以对。 森野熊和饱饱乘胜追击:“谁让你丢下我们。你知道要跑回来有多难吗?” 白朕表示:“一切为了任务。” 森野熊和饱饱觉得很有道理。 最终,外卖小哥终结了这场战争。 敲门声响起,这次是苏诺开的门。 当然,门口是真正的外卖小哥。 苏诺拿完外卖后敲了敲白朕的房间门,告诉她外卖到了,可以吃饭了。 于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打住,白朕去吃饭,森野熊和饱饱看她吃饭。 苏诺看着被白朕摆在沙发上的森野熊,心中奇怪道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个熊。 转头看到被放回鱼缸里的水母,有些讶异地想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养水母。 吃过饭后,苏诺觉得自己该提一提回学校的事,于是主动开口问下午的安排。 白朕揉捏着毛绒绒的森野熊表示:“睡个午觉,然后你继续在b站学习,我继续玩耍。” 苏诺抿了抿唇表示:“我们不回学校吗?” 白朕懒懒的抬眸看向她:“回去?为什么要回去?”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今早放了那个灰内裤会长的鸽子,他这人看面相就睚眦必报,回去他欺负我们怎么办?” 苏诺很无奈:“我知道,我……可以去求求他,让他不要欺负你,有什么就冲我来。” 随后她直视着白朕道:“你当时拉着我走的那么彻底,我以为你不怕他。” 白朕撇了撇嘴:“怕啊,怕死了。所以才叫你不要回去。反正明天周末,你住我家好了。” 苏诺摇了摇头,拒绝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明天之后呢?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学校。” 说着,她有些黯然地说:“还不如早点回去,我求求他,他会放过你的。” 她知道,只要她去求,他会放过白朕的。 至少,会收敛,白朕不会被欺负的那么惨。 至于代价么,她有办法的。 一直以来,她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们,可她也没有就此放弃抵抗。 她利用家世良好的混混程磊挡住那些垂涎她的男生,利用伪君子卫峥保全处子之身,利用许鸿景让程磊不敢带走她。 她一直在反抗。这已经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高中生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望着苏诺黯然的神情,听着她拙劣而真挚的话语,白朕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 她们不一样。 苏诺不像她一样有着绝对的,可以打破这一切的力量。 可她要承受那么大的恶意。 可即使如此,她也未曾放弃。 望着对面端庄典雅的美丽女孩,白朕轻轻地开口:“我有一个想法。” 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白朕继续说道:“我说,你要不要考虑去学一些防身术?我出钱。” 话题转换地太突然,苏诺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她回道:“不用了。谢谢你,白朕。” “真的很感谢你。”苏诺看着她很认真地说。 “我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没用的,我学不了这些。” 敲击着桌面的手指顿了一下,白朕静静地看着她。 苏诺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我试过了。没有用,我学不会的。” 她试过无数次了,明明身体的柔韧性很好,身体的力量也足够,可是不行就是不行。 无论怎么努力,她练出来的都是花架子,根本伤不了人。 白朕明白她的意思。 她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入侵者让“恶意”在她身上聚集,又怎会容许她反抗。 她只是觉得,说不定她问问还真就成了呢。 于是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然后回答苏诺:“那就算了吧。” 随后起身走进卧室,拉开抽屉拿出几样东西回到客厅。 “拿着。”白朕朝苏诺递出手中的东西,“自身不行,我们可以借助外物。” 苏诺懵逼地接过白朕手里的东西,不确定地开口:“这是?” 白朕一脸平静地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电击棒,防狼喷雾。” “人类与其他动物的区别之一就是人类会使用工具。” 望着手里的东西,再看看白朕一本正经的模样,苏诺莫名有点想笑。 “对了,”白朕再次一脸严肃地开口,“我说,要不你还是再备瓶辣椒水,万一这玩意儿到时候突然掉链子没电之类的,至少辣椒水不会突然没有了。” 没办法,苏诺这体质不得不防啊。 伸手摩挲了两下自己的下巴,白朕说,“至于回学校嘛,你不用担心啦,反正我肯定不会不让你回学校的啦。” “可是今天许宏景那个睚眦必报内裤男在,我怕他找我麻烦,明天又不上课,那我们就周一再去学校吧。” 说着,她弯了弯唇角,“说不定我们周一回去他就不在了呢?” 毕竟她就是这么解决程磊的啊。 啊这。 苏诺有点方。 什么叫我们周一回去他就不在了? 这种话是可以说的吗? 但是想起白朕敢和许宏景正面刚,苏诺又觉得万一白朕家比许宏景家还有权有势呢? 许宏景为什么这么狂? 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家世吗? 万一白朕家更厉害呢? 不然她怎么敢惹许宏景? 这么一想,一切都说的通了。 “谢谢你。”苏诺盯着白朕,很认真的道谢。 白朕摆摆手,“不客气。咱俩谁跟谁啊,不用说谢。” 开玩笑,你可是我的任务目标(明面上的)。 听到这话,苏诺的眼里流露出一抹笑意。 虽然白朕这话很社牛,很自来熟,可她却奇异地感到安心。 这就是“朋友”吗? 她们算朋友吧? 无论如何,她真的很感谢白朕。 无法爬出的泥泞里,终于有人向她伸出了手。 第9章 让花开9 医院。 人来人往。 白衣天使们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穿梭,关注着病人的情况。 程鑫坐在走廊里设置的金属座椅上,神色阴翳。 昨天晚上他接到一个来历不明的电话,说他弟弟被人打了,要死了,让他去救人。 他当时不信。 自家弟弟什么样他自己清楚。 混不吝,打架斗殴是常事,虽然也会受伤,可要说被人打死那是不至于的。 顶多他把人打得要死。 可事关他唯一的弟弟,他怎么也不能大意。 照顾好弟弟是父母的遗愿,而程磊虽然在外面混不吝,可在他面前还是很乖的。 因此他一直很宠程磊,只希望他活得开心,有什么事都帮程磊兜着,也就养出了程磊这副混球模样。 当即他就差人去找了程磊,结果就看见程磊不知生死地躺在小巷里的模样。 送到医院一检查,肋骨断了两根,右手骨折,双腿被人打断。 愤怒与自责充斥着程鑫的内心。 究竟是谁伤了他弟弟? 他怎么就没保护好小磊? 程鑫发誓要找出那个伤害他弟弟的家伙,将他碎尸万段。 他也想过是商业上的对手,可对方一没绑架,二没要钱要商业机密。 再说了,他的对家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啊。 与此同时,程鑫的助理瑟缩着来汇报工作。 没办法,老板让查程磊受伤的事,查那个不知名的电话。 可问题是他什么也查不到啊! boss让做的事没做好,想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更何况,程鑫的脾气并不好。 “查到了?谁干的?”程鑫沉着一张脸问。 他已经想好怎么把那个敢欺负他弟弟的家伙碎尸万段了。 助理犹豫着开口:“没,没有。” 接着,他急忙补救:“老板!不是我不上心啊!是真没查到!” “那条巷子监控坏了,根本没拍到什么人。那个电话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什么都查不到。” 程鑫面色更加阴沉了。 “照你这么说,对方很厉害嘛。电话都打过来了还能让你查不到线索。”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那就奇怪了,”程鑫自顾自地说到,“小磊怎么会惹上那么厉害的人。” 这他真想不明白。 连他都查不到信息,可见对方至少是个电脑高手。 可他那只会吃喝玩乐的弟弟是怎么惹上这样的人的? 他虽然不说,可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家弟弟是什么样。 难道是为了和对方抢女人?再不然是为了什么兄弟义气帮他那堆狐朋狗友出头? 虽然想不明白,可程鑫并不打算放过那个伤害他弟弟的人。 另一边,公寓内。 白朕并不关心她(的水母)昨晚刚揍完的人。 反正她只知道那家伙短期以内下不了床,不能来纠缠苏诺就对了。 “啊-”张嘴吃掉一个水母饱饱剥好的小龙虾,白朕美美地喝了口森野熊递到嘴边的含酒精饮料。 吃着虾喝着饮料,同时打着游戏享受着帝王级待遇,白朕开始思考起许宏景的事。 要不,让饱饱再出勤一次?白朕开始思考可行性。 或者让影子去? 或者森野熊? 反正只要让许宏景和程磊一样来不了学校就可以了吧? 这样她就成功解决了两大威胁。 更重要的是,“工具”一下子少了两个,在背后捣乱的入侵者怎么也该发现不对蹦出来了吧? 至于苏诺想的什么她家的背景比许宏景家更硬,因此她不惧许宏景,可以让家里给许宏景施压让他不来学校。 白朕表示这纯属扯淡。 家什么境啊。 她用的可是自己的身体做任务,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哪里来的父母。 主神最多给张身份证。同时模糊旁人对她身份的疑虑,让他们下意识忽略这件事。 拜托,在小世界插入不存在的背景和人是要耗费能量的好吗? 每个世界都这么干,主神不得亏死。 主神能给她安排这房子都是额外的优待了。 又吃了一口小龙虾,白朕开始考虑什么时候动手。 “白朕,我……”身后传来苏诺的声音。 但很快她就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话音就这么断在了嗓子眼儿里。 白朕、森野熊、饱饱三者都僵住了。 苏诺也僵住了。 白朕迅速调整好表情,回头看向苏诺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吃龙虾吗?我家水母会剥虾。” 大意了,忘了书房和客厅只有一门之隔。 最后的最后,两人一熊一水母一起坐在桌前吃起虾。 嗯,还是饱饱剥的。 不过这次它剥得笨拙又缓慢,努力表演一只普通水母。 完全不复刚才的熟练迅速。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家水母身怀绝技,会剥虾。” 白朕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至于森野熊,她没解释。 沙发靠背高,森野熊只是变成了正常玩偶的大小,完全能被沙发挡住。 苏诺不可能看见森野熊的投喂。 天见可怜,她只是想吃点零嘴,就又点了一份外卖而已。 而且她刚才问过苏诺了,苏诺不是说不吃吗?她还没出来干嘛啊?! 苏诺的嘴角抽了抽,“这样啊……” 可是你的水母已经爬出鱼缸来到饭桌上剥虾了啊… 白朕很镇静地回道:“人家养的宠物狗和猫可以会后空翻,我养的宠物水母会剥虾有什么奇怪的。” “这年头,谁活着不得身怀绝技?” 说着,白朕掏出湿纸巾擦了擦水母粘着油的身体,随后一把将其放回了鱼缸。 “好了,即使是身怀绝技的水母也不能长时间卖艺。” 苏诺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水母可以碰油吗?真的不会死吗? 啊这,好吧。谁规定水母不能会剥虾?狗和猫还会后空翻呢。 白朕转移话题,“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提起这个,苏诺正色道:“你要小心。许宏景他…刚才给我发消息了,你要小心。” 隐去看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语,苏诺将那些都精简为这一句话。 白朕手上的动作一顿。 苏诺不说,可她能想象出那家伙会说出多肮脏的话。 说着,苏诺脸上不由得又泛起担忧的神色,“他在校外也是认识人的,你最好别出门,出门带上电击棒那些保护好自己。” 虽然担忧,她也没再说什么回去求许宏景的话。 她知道白朕的好意,不能让她的好意白费。 白朕表示自己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 虽然她好像不太需要。可这也是苏诺的一份好意。 苏诺摇摇头:“我才应该谢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卷进来。” 白朕一摆手表示:“哎呀,别说这种话。咱俩谁跟谁啊。” 你可是我的任务对象。 随后白朕道:“好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说着便把小龙虾往苏诺面前推了推:“吃。香辣的。” 当然,她自己也拿起一个开始剥。 一口吞下一只虾,白朕默默地定好了许宏景的“躺”期。 居然还敢来威胁苏诺和她,她真是太给这家伙脸了。 那他就好好躺着吧。 一旁的苏诺神色复杂,抬头看了眼钟表,嗯,没看错,是三点十五没错。 所以白朕这是刚睡完午觉就又开始吃了吗?! 与此同时,学校里。 校医室。 身着白大褂的卫铮神色痴迷地望着手中的照片。 苏诺认真听课的,写作业的,孤身一人回宿舍的…… 厚厚的一沓,全是偷拍。 “真想吃了你,小美人儿—” 痴迷而可怖的喟叹从他口中发出,卫铮还算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神情。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有他一人的校医室内,他对着那些照片喃喃自语。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进来。” 卫铮收起来那副痴汉的神情,收好他偷拍的照片,转眼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一个身材矮小,不引人注目的男生走进来。 “卫,卫医生。”男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畏惧。 卫铮转头看向他,眼神犀利,“不是让你叫苏诺过来吗?人呢?” 男生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卫医生,不是我没叫她过来,实在是她现在不在学校。” “什么?”卫铮不悦地皱了皱眉。 不在学校?怎么会?苏诺一直是住校的,不在学校能去哪?更何况现在还在上课。 难道!想到某种可能,他的神色更为阴郁可怖。 “咚!” 卫铮气愤地捶了一下桌子。 该死!他都说过了现在不能碰苏诺!最美的花一定要在最佳时机采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更何况,卫铮的眼神暗了暗,他们说好了到时候决出胜负再决定谁先占有苏诺的! 是哪个蠢货管不住自己? 许宏景?还是程磊? 亦或者是别人? 卫铮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那个,”男生弱弱地开口,“苏诺被一个女生带走了。” “什么?”卫铮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 女生? 男生抬头瞄了一眼卫铮,“是真的。班里好多人都看见了。是新来的转学生。” “知道了,你回去吧。”卫铮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女生,那应该没事吧? 还是不放心,万一是个百合怎么办? 卫铮皱了皱眉,转身离开医务室。 他得去看看。 卫铮来到教师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有些惊讶。 “卫医生?你怎么来了?” 一位老师惊讶地问。 卫铮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有个学生因为心理原因不来上课,她以前来找我聊过几次,我有些不放心她,想去她家看看,方便借我看看她家住在哪吗?” 卫铮这家伙虽然内里不是个人,但外表生的人模狗样。 这么一笑,不知迷倒了多少年轻女老师。 当即就表示可以给他看学生的资料和家庭住址。 心里还觉得他是个关心学生的好老师。 甚至帮他找出了高三一班的资料。 低头看着资料的卫铮眼里划过一丝不屑,女人都这样,男人稍微哄骗两句,她们就什么都相信了。 找到白朕的家庭住址,卫铮默默记下了信息。 “谢谢你啊,我找到了。”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卫铮归还了资料。 一抹红晕浮上女老师的面颊,“不用谢。” 望着卫铮离去的背影,女老师的智商逐渐回笼。 她有些疑惑,高三一班有抑郁的同学吗?她作为任课老师怎么不知道? 离开办公室,卫铮并未返回医务室,而是直接开车离开了学校。 回忆了一遍刚刚记下的地址,卫铮默默地驶向白朕家。 女生吗? 如果够漂亮,也不是不可以多一个目标。 卫铮唇角微勾,狭长的狐狸眼里掠过一丝幽光。 第10章 让花开10 合作干完小龙虾后,苏诺继续学习,白朕继续躺尸。 这回白朕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回自己的房间躺。 为了保持愉悦的心情,这次不打游戏,改刷视频。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会被傻*打扰。 【宿主,有情况。】沉寂了许久的3453再次上线。 虽然害怕,虽然无比懊悔自己当初傻了吧唧的行为,但任务还是必须完成的。 再说了,宿主虽然可怕了点,脾气喜怒无常了点,可是! 她是无限空间出来的哎,实力必定没得说,只要它抱紧大腿,业绩第一指日可待! 思及此,3453仿佛看到一条康庄大道在它眼前展开,瞬间斗志昂扬。 听到3453的话,原本安详地躺在床上刷视频的白朕略微有些不爽。 怎么回事儿?又要上班? 她不是把事情基本解决了吗? 程磊已经解决了,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人渣清扫任务暂时完成。 苏诺已经在她家了,改善女主角生存环境任务已完成。 许宏景的腿已经安排上了,最迟明天就给他打断,障碍扫除任务get。 至于其他角色,至少要等她出门碰见才好决定怎么做啊。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皱了皱秀气的眉,白朕问:【什么情况?】 感受到白朕心情不太美妙,3453小心翼翼地开口:【系统检测到,有角色在周围出没。】 有角色出没?白朕懵了一秒。 3453继续开口解释,【因为宿主参与了世界线的运行且大幅度干预世界线,导致角色的行动偏离原轨迹,所以……】 所以有角色找上门来了。毕竟不是呆板的npc,是有一定自我意识的主要角色。 虽然角色已经被入侵者影响了。 所以要被迫营业。想到要加班,白朕脸色更阴沉了。 怎么办!好怕宿主一不高兴就捏爆它!3453感受到宿主糟糕的情绪,内心都快哭了。 【好吧。】虽然不高兴,但还是要上班。 知道这也不是3453的错,白朕也没再为难它。 艰难地离开柔软的小床,随手扎好头发,白朕敲响了书房的门。 探了个脑袋进去,白朕道:“我出去买点东西,等会儿回来。” 苏诺点头,“好的。” 交代过苏诺后,随手拎上垃圾,从鱼缸里掏出饱饱再带上森野熊,白朕带着被迫加班的怨气出了门。 出门后的白朕并未第一时间离开。 钥匙在门锁里转了两圈,确认门被反锁好后,白朕把饱饱安在了门锁上。 “你看门,不要让任何人进去,也不能让里面的人出来,明白吗?” 扒在门锁上的饱饱一脸懵逼。 啊这,我? 看门? 然而对上白朕温和的目光,小水母忙慌不迭地点点头。 看到饱饱点头,白朕摸摸它q弹的“伞面” “真乖,那我先走了,回来给你带吃的哦。” 吃的?! 小水母瞬间支愣起来,欢快地摇了摇它的触手。 确保苏诺出不来,其他家伙也进不去,白朕转身离开,准备去会会那个“角色”。 都在她家周围出没了,要说是巧合,她根本不信。 就算是遛弯儿遛到这儿那也应该是晚上,这大白日青天的谁会遛弯儿,还刚好就是主要角色,刚好遛到她家门口。 【统统,能检测到是谁不?】让她看看是哪个小辣鸡逼她上班。 3453弱弱地道【呃,是卫铮。校医室的医生。】 卫铮?白朕心里暗自皱眉,没听过。 那狗啃的资料里也没有。 【定位那家伙的位置。】 带着离开床的怨气气势汹汹地扔掉垃圾,白朕准备物尽其用,运用好她高科技的小系统。 等找到那家伙,非弄死他不可。 【宿主,找到了。前方二百米,那辆白色车子里的就是。】 根据3453的定位,白朕的目光锁定了前方驶进小区的白车。 这家伙是校医,她俩素未谋面,但现在却莫名其妙摸到了她所在的小区,为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只会是为了苏诺。 这是她们唯一的交集。 白朕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树上,假装自己只是靠着树玩手机的普通小区居民。 3453则尽职尽责地给她汇报卫铮的走向。 【宿主,他停好车了。】 【宿主,他走到你家所在的那栋楼了!】 【宿主宿主,他上楼了!】 白朕放下了手机,抬头看向了卫铮离去的方向。 【目标挺明确啊。】一来就找到了她所在的楼。 现在是上班时间吧?这家伙自己旷班也就算了,还来让她加班。 忍不了,真的忍不了。 至于他怎么找到她家的,白朕倒没多少疑问。 开玩笑,苏诺周围的主要角色哪个不是有权有势,真要锁定目标是她,要找她家的位置还不是轻轻松松。当然,除了苏诺自己。 她就是个被欺负的。 至于程磊两兄弟,拜托那家伙根本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要找的人是她好吧! 白朕快步跟了上去,很快她就在楼道里追上了卫铮。 与此同时,楼道里的监控闪烁了两下,很快就罢工了。 楼道里,走在前方的卫铮不禁皱起了眉。 身后的脚步声走得很急,在楼道里不断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但真正让他皱眉的原因是,他总觉得,后面的人是冲他来的。 没什么依据,只是一种直觉。 一种……面对危险的直觉。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卫铮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心中的不安还在增长,卫铮平复了一下过快的心跳,准备回头看一眼后方的人。 还未等他回头,一道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是个女孩。 卫铮心想。 身后的脚步声消失,脚步声的主人已经先他一步踏上了前方的楼梯。 原来是这栋楼的住户,还是个女孩。 他怎么会因此有那么一瞬的心神不宁,简直是疑神疑鬼。 卫铮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一番。 定了定心神,他也踏上了一节阶梯。 然而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并未消散。 有的人上楼梯的时候会习惯性盯着台阶,否则就会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踩空。 卫铮就是这类人。 不经意间抬头,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禁心头一跳。 刚才上楼的女孩正站在前方看着他。 女孩的一只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抱着什么东西。 她逆光而立,卫铮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清她手中的东西。 即使是大白天,眼前这一幕也多少带着点惊悚。 【宿主,他就是卫铮。】3453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白朕收回扶着扶手的手,抱着怀里的森野熊向前走了几步,下了两阶台阶,拉近了和卫铮的距离。 望着靠近的女孩,卫铮没忍住后退了两个台阶。 光影变幻,这下卫峥看清了白朕的脸。 精致,美丽,然而眼里不带一丝情感。 像毫无感情的机器人。 心跳莫名加速。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紧张。 卫铮不懂,明明只是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孩子,怎么会给他这种危险的感觉。 而且他不明白,这个女孩就像是特意在这里等他一样,可他分明不认识这个女孩。 再说了,她是怎么知道他会来这里的? “你好,请问您是?”内心挣扎了片刻,卫铮决定先和这个看起来浑身透着诡异的女孩交流一下。 放平时他根本不会有这些想法,可现在不一样。 在楼道里待着时间久了,卫铮愈发感到恐惧。 太安静了。没有人经过这里,房间里也没有人声。安静得简直像一座坟墓。 还有面前行为诡异的女孩。 没有听到回答,卫铮咬咬牙,再次开口:“我叫卫铮,今天来这里是来找人的。” 出于礼貌,他抬头看着上方的女孩,然而猝不及防地,他对上了女孩的眼睛。 茶色的瞳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卫铮在与之对视的那一刻恍惚了一瞬。 下一秒,他骤然松开了抓住扶手的手,身体向后倒下。 “咚!” 重物坠地的声音。 【统统,扫描他的状况。】 居高临下地望着摔得不省人事的卫铮,白朕吩咐3453。 他是来做什么的不重要,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重要的是,她会掐灭一切危险的源头。 苏诺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完成学业,然后去追寻能庇佑好自己的力量。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给她提供这样的环境。 但是一直跟着苏诺保护她明显不现实,所以她决定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只要不出现在苏诺面前,看他们怎么作妖。 【扫描完毕。头部遭受撞击,但不严重,身体遭受撞击有多处淤伤,但肋骨、脊柱等完好无损,总结,轻伤,稍作休息即可痊愈。】 明白宿主的风格,3453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卫铮,目光中透着怜悯。 大兄弟,谁让你挡了宿主的路呢。 【这样啊】白朕懒懒地回道。 真是祸害遗千年啊,这都没摔死。 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上,环视周围,白朕举起楼道里的灭火器,控制好力度朝卫铮的腿砸下去。 沉闷而厚重的声音响起,卫铮在剧痛下从昏迷中醒来。 但很快腿上传来了第二下痛楚,他来不及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再次昏迷了过去。 【这下呢?】 白朕问。 3453害怕地抱紧了自己:【双腿骨折,没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院。】 苍天啊,它觉得如果这腿没折,宿主肯定会继续的!没看见灭火器还在宿主手上吗? 将公共财产完好无损地放回原处,白朕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跨过地上昏迷着的卫铮离开了楼道,姿态优雅而高贵。 监控已经处理好了,这个时间点大人去上班,小孩去上学,根本不会有人在家。她不担心被人听到声音,也不担心有人看到。 当然,这也是卫铮觉得楼道里太安静的原因。以为谁都和他一样旷班啊? 至于他觉得白朕诡异和那种心里的不安感…… 好吧,这情况谁遇到谁不觉得诡异?谁不害怕?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白朕对他用了催眠。更准确的说是心理暗示。 催眠不一定要面对面盯着对方的眼睛。 周围的环境,脚步声的频率,,手势,动作… 白朕用这些催眠了他,给他下了心理暗示。 所以他当然会慌张害怕。 又解决一个,白朕心情大好。 没管楼道里躺着的人,骑上小电驴去买东西了,顺带点了个定时送达的外卖当晚饭。 她是真的要买东西,毕竟苏诺住进来了,总不能没有换洗衣物和睡衣吧? 原定计划是晚上出来买,下午先摆个烂,结果卫铮一来她干脆把计划提前了。 免得晚上还要出来。 至于卫铮,让他躺着吧,反正死不了,也没什么后遗症,就等什么时候有人下班发现他,或者他自己醒过来打120。 对于卫铮会不会记得她的脸的问题白朕也没太担心。 她对卫峥使用的瞳术不仅下达了“松开手,往后倒”的命令,同时也模糊了卫铮对于她的脸的记忆。 卫铮不会记得她的。 骑着小电驴,风迎面吹来,白朕头盔下的面上神情一派轻松愉悦,唇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 她才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呢。 第11章 让花开11 事实证明,当一个女人开始逛街,千万不要想着她能速战速决。 在逛了两个多小时之后,白朕终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依依不舍地准备回家。 看了眼时间,很好,又可以吃饭了。 估计了一下到家的时间,白朕点好外卖订好送达时间,然后才骑上小电驴回家。 等她回到小区,不出意外听到了各位爷爷奶奶在讨论有个人在小区里摔断了腿被救护车拉走的事。 大家对此表示实在是太可怕了,果然还是要多加小心,还有好心的大爷大妈看白朕一个小姑娘,担心她的安危,纷纷来提醒她平日里出入可要多加小心。 白朕跟各位好心人一一道谢并万分感慨地表示这世间还是好人多啊。 目睹事情全部经过的3453:【.......】 算了,宿主开心就好。 白朕是个会卡点的,外卖小哥是给力的,等她回到家门口,外卖刚好送达,一切都刚刚好。 除了门上趴着的那只水母有点出戏,让外卖小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好在小哥以为是玩具。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白朕从一堆零食中挑出一袋给饱饱,当作是它好好守门的奖励。 饱饱伸出小触手勾住零食袋子就迫不及待地跑进白朕卧室里享用大餐。 白朕一拍脑袋,想起来还养了一只熊和一个影子,那点零食也不够它们三儿分。 打开卧室门一看,果然,一水母一熊为了零食大打出手,缩在角落里的影子自闭地把头埋进怀里。 冷不丁听到开门的声音,三者齐刷刷抬头看向了白朕。 白朕:“......呃,下午好?” 最后的结局是白朕交出了所有零食以换取三者的原谅。 被扫地出门离开卧室的白朕尴尬地摸摸鼻尖,灰溜溜地去干其他事了。 “咚咚咚” 白朕敲了敲书房的门向苏诺示意自己的到来,毕竟门虽然开着,但苏诺却一读起书来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类型,全然不受外界干扰。 说不定她连自己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白朕在心里不悦地撇撇嘴。 听到敲门声,苏诺从学海里探出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白朕。 白朕朝她招了招手道:“可以吃饭了。” 苏诺看看时间,讶异地发现居然又到饭点了。 “......"白朕对这种废寝忘食的学霸精神表示赞叹。 她只会废学忘习。 上了饭桌,苏诺觉得自己心里的愧疚和羞耻又加深了。 人家三番五次帮她,昨天请她吃饭,今天她又赖在人家家里吃了两顿饭。 以前老师留她在家里吃饭她还能帮人家洗洗碗,打扫一下家里,可现在吃外卖,碗又不用她洗。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补偿白朕。 沉默地干完饭,苏诺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白嫖人家,主动提议打扫一下家里。 白朕反手拿出扫地机器人表示这些有它负责。 苏诺沉默。这下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什么回报白朕。 最后,她犹豫着开口:“要不,我教你圆锥曲线。” “......"这次轮到白朕沉默了。 她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静静地凝视着苏诺。 苏诺被她盯地有些不自在,弱弱地移开视线,“其实三角函数我也会做,也是可以教你的。” 白朕无奈捂脸。 “小姐姐,我哪里对不起你要遭你如此报复?” 苏诺有些不知所措,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摆,“不是,我就是想做点什么,我俩...等价交换。” 其实她知道这些抵不上白朕给的帮助,也抵不上那些年老师给予的帮助,可她总要做些什么。 这些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更多的,只有等她长大。 可不是谁都有机会长大。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她长大。 白朕的手肘搭在桌子上,双手撑着脸颊,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 “苏诺,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有花不完的钱,每天只用吃喝玩乐。” 苏诺手上绞着衣摆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后放慢了。 她看着白朕,一时间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白朕很认真的看着她说:“我一看你就是以后能发达的人,以后你真赚大钱了,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苏诺逐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望着对面满脸认真的女孩。 她有一双茶色的眼,双眼皮,睫毛黝黑浓密,鼻子小巧但较为高挺,唇瓣是淡淡的粉色,脸颊两腮处的肉被双手撑起。 此时她看着她,诉说着几十年后、尚无定论的事情,神情里是说不出的认真。 这个人,苏诺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以后,一定要报答她。 她点点头,“好。” 白朕露出一个笑容,“好啊。” “对了,你今晚想出去玩吗?或者明天?” 苏诺:缓缓地打出一个?我们的话题是不是跳转的太突兀了点? 白朕放下撑着脸的手,“明天可是周末,你总不会要一天都呆在家里吧?” 苏诺摇摇头,“不了吧。我待在家里就好。” 不是她不想出去,实在是外面对于她来说真的不安全。毕竟那些男人一遇到她就像被下了降头似的,一下子变成了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这样啊。”白朕没多说什么,收拾好桌子以后跟苏诺打了个招呼就决定回房间了。 走到客厅时,看见沙发上的购物袋才想起来自己下午出去买过东西。 白朕将手里的购物袋塞给苏诺,指着一间紧闭房门的房间道:“客房,你住这里。袋子里是你的衣服,我刚才出去买的。” 苏诺在震惊加懵逼的心情中被白朕推进了客房,怀里还被塞了几袋子衣服。 看着怀里一袋子衣服,环视着崭新的客房,苏诺心里五味杂陈。 好像,欠的越来越多了。 白朕的卧室里,森野熊三者已经瓜分完所有零食,吃饱喝足瘫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呼呼大睡。 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捻起果冻似的饱饱,将其丢回鱼缸里,又捡起森野熊把他放回它的窝里。至于影子,这家伙还是喜欢睡床下,就不管它了。 估计了一下学校放学的时间,白朕揉了揉太阳穴,咬牙切齿地表示真不想为了玩耍以外的事出门。 但是没办法,还有一个许鸿景没解决。 等到了周末她还真不好找这家伙,得趁着今晚放学的时机干掉他。 黑色背心加工装裤,外搭黑色冲锋衣,脚踩马丁靴,黑无常来了都没这一身黑。 躺了一会儿后,白朕爬起来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打人。 跟苏诺说自己要出趟门,让她自己先洗漱睡觉,拿上棒球帽往头上一戴白朕就出门了。 此时的学校门口正处在晚高峰,来来往往的学生几乎堵死了大门。 白朕站在门口,注视着来往的学生,从中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她没有等多久,不过片刻,她就从一堆学生里看见了许鸿景。 好吧,其实是3453帮她定位的。 校门口有不少等待着接孩子的车辆,看到许鸿景朝某个方向走去,白朕手腕一动,将捏在手里待命多时的小石子朝他掷去。 原本走向自家车辆的许鸿景突然感觉有什么击中了自己,捂住被击中的手臂,他抬头环顾四周寻找攻击自己的人。 蓦然间,他的目光不自觉停在了某个身影上。 黑衣,工装裤,棒球帽,半长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她侧对着他,看向另一个与他截然相反的方向,好像在寻找什么。 因为角度问题,许鸿景看不起她的脸,但女孩身上独特的气质还是引得他多看了两眼。 女孩突然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地,他对上了那双茶色的眼。 有晦涩幽暗的的光染上那双眼,许鸿景不受控制地快步走向马路,无视亮起的红灯和来往的车辆踏上了那条道。 车辆急刹车的声音,司机的咒骂,周围人的惊呼,无数的声音在许鸿景耳边响起,迷茫的双眸恢复了清醒。 他惊魂不定地退回人行道,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冲到马路上了。 算了。 白朕压低帽檐,在心里轻叹一声,转身走向许鸿景。 还不等他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再一次对上了那双茶色的瞳。 短暂的目光相接后,白朕转身离去,许鸿景失神地跟上了那道黑色的身影。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中间还隔着三四个人的距离,除了那一瞬的眼神交会外,没有多余的交流。 不远处的学区房里,白朕带着人走上了四楼。 她刚才放弃了让许宏景出车祸这个方法。 首先,人家司机多无辜啊。 其次,万一撞死了怎么办。 最终她决定换个方法。 黑色的影子化作粘稠的液体包裹住许宏景的身体,也以无可阻挡的力量拖着他从楼上坠下。 被瞳术控制的许宏景当然不会反抗,伴随着“砰”的一声,他完成了自由落体运动。 影子护住了他的头和脊柱等关键部位,让他虽然受伤但不致命,就是需要在医院躺两天。 完美符合白朕的要求。 几分钟后,楼下传来一声惊叫。 确保一切都解决了,白朕不疾不徐地穿过围观的人群,离开案发现场,漆黑的影子追随着她的步伐掠过无数交错的身影回到女孩的脚下。 远处,迟迟未等到自家少爷的司机犹豫着拨通电话,得益于影子的守护,手机没坏。 某个大娘接通电话,告知司机许宏景的情况,司机慌忙地赶往现场。 乱作一团。 当然呢,这一切都和白朕没有了任何关系。 第12章 让花开12 “咔鞳” 白朕打开门,拎着一堆宵夜进了公寓。 众所周知,晚上出门危险,因为小吃太诱人。白朕就是万万千千被诱惑的人之一。 把新鲜出炉的宵夜放好,白朕再次在书房门口探出自己的脑袋,果不其然,苏诺还在学习。 【嘶,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她居然一整天除了吃饭上厕所以外就没有离开过位置,从早学到晚啊这是】 【当年我要是有这毅力,清北不得随我挑?我妈直接感动死好吧】 接收到白朕的感叹,3453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它是系统,从出厂开始就明白自己的任务是绑定宿主,完成任务,没经历过学习这个过程,而且...... 【可是宿主,她学习这些有什么用吗?这些知识并不能直接运用到实践中啊?】 3453一直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学习这些不实用的东西,现实里不会有人和你吟诗作对,也不会有人和你解圆锥曲线,外国人也不会像教科书上那样和你对话。 所以人类为什么要学这些? 【因为要高考啊,高考对于很多孩子来说是人生的分水岭,考上一个好大学对学生来说是很重要的。而对于苏诺来说,这是她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方法了。】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没用呢?在学习的过程中你的知识储备量会增加,思维会得到锻炼,品格会被塑造,以前背下的古诗也许未来某一天就突然读懂了呢】 【历史让一个民族成为一个民族,后人永远可以从史书里找到自己的根,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政治让你了解自己的国家,你懂它的不足也明白它对你的爱护;地理让你对自然与生命充满敬畏,知道你并非自然的主人……】 【那句话说得好,书看了一定会有用,不一定非要有什么具体的改变,人往前走的时候未必会一直数着一二三,可无论多少步都是一二三堆起来的。】 3453似懂非懂,只能从任务目标的角度分析 【的确哦,苏诺家境不好,因为...的原因周围人都对她虎视眈眈,对于她来说高考的确很重要】 【宾果~】白朕打了个响指,【所以我们要让她像原本一样,好好考试,凭借自己的努力达到她本该站上的高台,清除所有拦路虎】 如果没有入侵者,那么从苏诺觉醒的那一刻起她就该站高台。她的到来本就只是为了拨正被扭曲的世界线。 听到白朕的话,3453懵懂地挠了挠后脑勺。系统不懂人类,但3453觉得宿主说得很对。反正它只要跟着宿主就对了。 不过,3453的代码波动了一瞬,高考在人类世界很重要,不知道宿主考的怎么。 一个念头在它脑海里浮现。3453有时候会想了解人类,而它此前总是从自己的宿主开始。 要不,它悄悄查一下?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作为系统,了解自己的宿主也是很有必要的。 3453成功说服了自己,开始查询白朕的资料。 另一边,苏诺听到白朕的响指,从学海里抬起脑袋,“你回来了?” “嗯哼~”白朕来到苏诺身旁,抓住她的胳膊,“我买了宵夜,一起吃吧。” 苏诺的身体在被白朕触碰的瞬间僵住,随后又缓慢地放松了肌肉。 “不用了,你吃吧,我还有一点笔记没写完。”苏诺笑着拒绝了。 第一次有人和她那么亲近,她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藏好她的拘谨和不自在。 更何况,白朕救了她,还允许她住在她家,给她买衣服,她欠下的太多了,她没办法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白朕对她的好。 然而白朕表示零食要一起吃才好吃。 “可是我买了好多,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你和我一起吃吧。更何况你都学了一整天了,不累吗?我玩手机都玩腻了,你来和我一起玩呗。” 开玩笑,想让她一个人长胖是根本不可能的,要胖大家一起胖。 最终苏诺没能战胜白朕,还是和她一起坐在了客厅吃宵夜。 白朕一边吃一边非常热情地投喂苏诺:“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抓起另一袋零食看了看,白朕再次将其塞到了苏诺面前:“这个也不错,尝尝。” 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堆零食,苏诺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本她是说过诸如“不用不用,我这里有”这些话的,但白朕就像往孩子碗里夹菜的老母亲一样倔强,不因她的话放过她。 看着面前这一堆吃的,苏诺陷入了沉默。 “ok,”白朕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好了,我要去洗漱啦,你慢慢吃蛤。” 苏诺抬头看着白朕,用眼神无声地控诉她:那我面前这一堆怎么解决?你为什么买这么多? 白朕无辜地眨眨眼:“哎呀,一不小心就买多了嘛。你解决一下呗。” 好在白朕为数不多的良心阻止了她,没有真的让苏诺吃完那一堆。 “哎呀开玩笑的,这不这些都没开封嘛,开封的数量也不多,我没想撑死你。” 虽然她往苏诺那边堆了一堆零食,但开封的真不多,她也知道她俩吃不完。 苏诺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撑死。 “好了,我真的要去洗漱啦,我记得我说过给你买的衣服放在你房间里对吧,你的房间是那间哦,旁边那间是我的,别走错了。" 伸手指明苏诺的房间,白朕才遁去洗漱。 苏诺按白朕说的来到属于她的房间前,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整洁的客房,迈步走进房间内,她看到了装着衣物的袋子。 是白天白朕出去给她买的。 苏诺打开袋子,小心地取出里面的衣服。 白朕给她买了两套衣服,包括上衣和裤子。 然而让她惊讶的是,她从袋子里还取出了睡衣,同样是两套。 一时间苏诺不知该说些什么,万般思绪交杂,她难以理清。 然而购物袋有四个,还有两个购物袋没有打开。 苏诺打开下一个袋子,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僵在原地。 放下手中的袋子,苏诺的脸蛋急速爆红。 白朕她她她,她怎么.....怎么还记得买贴身衣物啊!就算是女生她也会害羞的。 (白朕:嗯?难道你不需要吗?) 红着脸拿起最后一个袋子,苏诺有些羞赧,最后一个袋子,难道她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打开袋子后,是一个珍珠白的礼盒,较之前几个袋子里的更添了几分正式。 是给她的吗? 褪去方才的羞涩,苏诺疑惑地愣了一瞬,从袋子里拿出礼盒,手指在礼盒边缘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打开了它。 精致的盒子里,一条浅粉色的裙子安静地躺在那里,灯光在柔软的布料上流淌。 美是会蛊惑人的。 苏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轻触那份美丽。少女的心事与流光一同划过花瓣般柔软美丽的裙摆。 轻轻合上了盖子,将礼盒放回袋子里,少女将美丽与心事一同封存。 白朕洗完澡后,裹着唐老鸭睡衣敲响了苏诺的房门。 “怎么样?衣服合适吗?” 苏诺露出友善的微笑:“谢谢你,很合适,我把钱转给你吧。” 白朕摆了摆手:“没必要啦,当补课费吧。” “补课费?”苏诺脸上显现出几分疑惑。 “对呀,这不三月份快四月了嘛,我就想着让苏学霸给我补补课,可以吗,学霸?” 白朕望着苏诺,询问道。 苏诺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不是白天还拒绝来着?” 她记得白天她就提议过她教白朕数学,那时候白朕不是拒绝了吗? 白朕小脸一垮:“我就是当时口嗨一下嘛,终归还是要参加高考的说。” 是不想学习没错,但任务还是要做的嘛。不让苏诺付出点什么苏诺是不会接受她的帮助的,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苏诺因为她的话显出几分笑意,“那好,我给你补课。” 总算能做点对白朕有利的事,苏诺心头卸下了几分不安与愧疚。还想对她更好一点,像白朕对她的好一样。 随后苏诺又拿起了装着裙子的购物袋:“白朕,你的。” 看着苏诺手中的袋子,白朕倚着门框道:“不是我的,你的。” 苏诺提着袋子的手紧了紧:“是裙子。” 白朕:“我知道啊,就是你的。难道你是男生,不能穿裙子?哦对了,男生也可以穿裙子。” “拿着吧,就是给你的,我想约你明天一起出去玩,到时候我们一起穿小裙子。” 白朕的话里全是明媚美好的阳光,苏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呢? 说她不穿裙子,因为害怕,因为不敢。 他们会将目光黏在她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上,她的穿着是他们攻击、伤害她的理由。 在女孩们满怀憧憬、精心打扮自己的时候,她只能把自己裹在灰扑扑的衣服里。 可是他们还是有新的理由伤害她。 为什么呢?因为她的脸吗?难道生得美丽是一种过错吗? 绝望的时候,她想过划伤自己的脸。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连她自己都要这样伤害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珍视自身,还有谁会珍视她? 充斥着恶意的目光无处不在,毫无反抗能力的女孩只能封锁自己的美丽。 —————————— “怎么会?!”3453看着眼前的资料,觉得自己的代码受到了一万点冲击。 它只不过想查询一下宿主的资料,从她们一起聊过的高考入手,但为什么会是这样?! 【姓名:白朕 故土:蓝星 学籍:■■■■■■■■■ 高考成绩:■■■■■■■■■■(考试模式?) 省排(划掉) 综合排名:a031世界,序列0】 “这,这是什么?”3453查询过很多宿主的信息,但没有任何一个是这样。 为什么那么多加密,为什么那么多疑问。 a031世界是什么?什么叫序列0? 退出当前界面,清空所有查询记录,3453觉得自己以后都不会再查白朕的资料了。 只是一份高考成绩查询而已就有那么多加密,更不用说其他。 它不知道那些加密代表什么,但至少它知道这背后的秘密不是它可以窥探的。 好奇心少一点,才能活得长久。 第13章 让花开13 苏诺的心中有万千思绪,未曾注意到倚着门的白朕冷漠地注视着她。 或者说,注视着寄生在她身上的东西。 冰蓝色的数据倒映在白朕的视网膜上,最终定格成散发着幽光的方块。 【为......什么?伤.....找不到......不对劲,要...赶快离开...】 冰冷的电子音试图传达某些信息给此方世界外的生物,但3453灵敏地捕捉到了它并共享给白朕。 而白朕则在那一瞬间看到了隐藏在苏诺识海里的东西,那个散发着幽光的蓝色方块。 是她从最开始就想将其逼出来的东西,任务里真正要清除的东西。只要将它解决掉,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数据检测无异常,未发现时空清理者。奇怪.....可是,不对劲...】 幽蓝色的方块收敛了所有光芒,将自己隐藏在苏诺的识海深处。即使未检测到时空清理者它也还是觉得不对劲。 为了掠夺此方新生小世界的能量,它入侵了这里并且躲在承载了天道气运的气运之子身上,给气运之子施加了恶意光环。 这样气运之子身边的人都会忍不住对她散发恶意。而在世界线里与气运之子关系最密切的毫无疑问是男主角们。 入侵者的计划很完美,初生的小世界里的世界意识总是和气运之子绑在一起,只要搞垮气运之子,天道将随之一起崩溃。 这方世界本就是由po文演变来的,原剧情里的男主们都有权有势,而女主只是身世凄苦的小可怜。 但即使如此,原剧情里男主们也会给女主最好的一切,就算是当金丝雀女主也会是枕着金子和宝石睡觉的那种金丝雀。 更遑论在自我意识觉醒后女主不甘心当任人玩赏的囚雀,决心挣脱原轨迹的束缚,靠自己逐步成长。 她原本是可以成功的。毕竟她是唯一的女主,是天道气运的承载者,又觉醒了自我意识,想真正成为一个“人”而非剧情束缚下的“女主”。 然而入侵者来了,它寄生在女主身上,一边夺取她身上的气运一边给她施加恶意光环。 在恶意光环的影响下,周围的人都会对她散发恶意,而作为与女主关系最为密切的男主们更是如此,他们一边遵循原剧情线对她充满最原始的欲望,一边偏离剧情线将恶意尽数倾泻在她身上。 无权无势的孤女如何与男主们抗衡? 就此,入侵者的计划顺利实施。 按此发展下去,承载天道气运的女主会在周围人的恶意下崩溃,最终被入侵者夺走全部气运。 而天道也将随之崩溃。此时,入侵者便能趁机夺走此方世界的本源之力以壮大自己。 至于气运之子和天道双双崩溃后的小世界会彻底湮灭这件事,入侵者表示湮灭了才好,要是小世界恢复过来,那世界意识一定会来追杀它。 因此,入侵者们往往会彻底毁坏自己入侵的世界。 【不对劲.....很危险...应该赶快离开】 然而,由于白朕的到来,入侵者发现它寄予厚望搞垮气运之子的几个男主在短短两天内全部出事,敏锐的嗅觉让它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即使并非气运之子,男主也总归是男主,比一般人承载更多的气运,怎么会突然一起出事? 【嘀——,未检测到时空清理者】 然而它并未检测到危险的来源。 对危险的感知与对气运和世界本源之力的贪婪相撞,一时间它不知该离开与否。 然而就在它纠结之际,金色的锁链破空而来,带着让它胆寒的危险气息锁住了它。 “苏诺” 为了不被采撷,花只能掩藏自己的美丽,不再盛放。 听到白朕的声音,苏诺下意识看向了她。 人类肉眼不可见处,被锁住的囚徒妄图挣脱锁链,入侵者与扞卫者的战争无声打响。 “我的提议怎么样?我们明天出去玩儿,一起穿小裙子?”倚靠着门框的女孩眉眼弯弯,眼里满怀期待。 可是花本身就该盛开,你本身就该自在。 入侵者开始挣脱锁链,它发现这个系统似乎不是秩序局那帮时空清理者的系统,战斗中居然毫无杀伐之力,甚至有点弱。 【宿主救命!】3453爆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它毕竟只是个业绩垫底的统,再加上以前都是呆在最安全的快穿局,从没正面刚过入侵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求助白朕。 苏诺咬着下唇,“我......” 白朕走进房间,接过装着裙子的购物袋,从中拿出礼盒,将盒子打开,被妥善收藏的美丽展现在苏诺面前。 “就穿这个,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我当时看到就觉得很适合你。” 漆黑的阴影悄然蔓上了冰蓝色方块的表面,浓郁的黑连同金色锁链一起吞没。 【宿主!你搞错了!那个锁链是我的能量!】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吞没,3453慌忙地出声。 黑色悄然退去,重新蔓延而上的是一根根漆黑的触手,这一次,触手绕过了金色锁链,只缠绕在蓝色方块上。 3453急忙撤回锁链,但一部分力量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白朕吞了,3453有些肉痛,它本来就没攒下多少能量啊,一部分还在和入侵者的战斗里消耗了。 入侵者则是感觉到另一股更加强大暴戾的能量裹挟了它,一时间惊地慌乱无比。 怎么回事?这不是秩序局的时空清理者的风格!难道是其他更加强大的入侵者? 【前辈!我甘愿献上一部分能量并离开此方小世界,绝不会和前辈争夺!还请前辈留下我的核心!】 只要核心未破损,一切都还有可能。而今它只求逃离。 苏诺并不知道就在她身边上演着怎样的戏码,只是当入侵者从她身上被剥离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觉轻松了许多,就像有什么枷锁被解开。 望着礼盒里浅粉色的裙子和白朕满怀期待的眼神,她最终回答:“好。” 就一次,就这一次。就算是为了白朕的期许,就当是......为了她埋在心底的渴望。 漆黑的触手最终吞噬了冰蓝色的方块。 【为什么!】入侵者不明白,它既没有检测到时空清理者,也没发现其他入侵者,为什么会被吞噬。 【你究竟是谁!】入侵者不明白,这不符合时空局的规定,秩序局的时空清理者从来不被允许吞噬它们。 没有回应。 它最终被那些裹挟着暴戾能量的触手分食殆尽。 苏诺的回应和入侵者的咆哮同时在耳边响起,白朕清浅地笑了。 “那说好了哦,我们明天穿小裙子出去玩。”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秩序局的人啊】 只可惜,问的人听不到回答了。 所有的阻碍被清除,花得以绽放。 “那我先回房间了,拜拜。”白朕笑着挥手。 苏诺回以浅笑,“拜拜。” 从前有一个女孩,因为害怕伤害,阻止了自己发光。 但今天她得以绽放,那本是她天生的权力。 苏诺收好裙子,对明天怀着满心的期待。 这将是她继十四岁初潮之后,第一次穿裙子。 从前总有人以此为攻击她的理由,希望......明天会是不一样的。 明天会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盘亘在心头的阴霾似乎散去不少,她莫名坚信以后都会和从前不一样。 第14章 让花开14 另一边,白朕的房间里。 白朕躺在床上,默默地消化入侵者的能量。 【恭喜任务者白朕,任务完成】 【任务类型:救赎 任务目标:苏诺 #(&……%¥##%——】 精神识海里播报的电子音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无意义的乱码。 【检测到故障,已修复】 【任务类型:救赎 任务目标:苏诺(载体) 拯救被入侵者破坏的小世界d2031,修正世界线,避免小世界的毁灭 任务已完成 已发放积分,请自行查看】 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宣读完一串内容,白朕懒懒地躺在床上听着。 3453则沉浸在任务完成所得的丰厚奖励的喜悦中,一时间甚至没有注意到入侵者并未被主神回收,而是进了白朕的肚子。 良久,一声嗤笑在房间内响起。 主神这波,赚大了啊。 救赎任务? 不。 实际上,这个任务应该叫【拨乱反正】。 所谓的救赎苏诺不过是个幌子。 别忘了,苏诺是这个世界气运的承载体,而此方世界初开灵智的世界意识与之绑定,苏诺的气运被消磨耗尽之时,天道也将随之崩溃。 清除入侵者,维护小世界秩序,这是这次任务的本质 而这样的任务,一般都是隶属于秩序局的。 秩序局的任务者被称为时空清理者。 负责清除一切来历不明、扰乱秩序、危害小世界的系统和任务者,这些统称时空破坏者。 这次被她解决掉的那个就是这一类野生系统。 可是快穿局的主神吞下了这次任务,冠之以【救赎】的名义让她来解决这一切。 如此一来,当入侵者被解决后,这方小世界按理当归属于快穿局主神麾下。 哦,对了,就连入侵者也归它支配。 主神得到了一切,需要付出的却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积分,最多再奖励一些没什么大用的道具,简直血赚。 思及此,白朕脸上露出几分讥笑来。 呵,她就说嘛,怎么当时快穿局主神对她那么热情,敢情打着这主意。 众所周知时空局里无限流任务者属于战力top,往下排就是经常与时空破坏者作战的秩序局任务者,而快穿局任务者属于战力垫底。 快穿局主神也明白要是让快穿局其他任务者去干这事那大概率是寄了,当然局里也有战力强的,但那几个多少有点疯,它不太能控制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但是这时候前无限流任务者——白朕,登场了。 于是这个任务就落到了白朕头上。 但是它忽略了一个点。 快穿局里比较疯的那几位它控制不住,那从无限流那边退休的白朕…… 众所周知,无限流里活下来的都是疯子,只是分为疯的严不严重罢了。 现在,她吞掉了入侵者。主神知道后怕是会很生气吧。 白朕能感受到吞噬入侵者后她的力量在逐渐增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无形的力量在白朕身体里运转。 清点完此次任务所得收获的3453终于想起还有个入侵者需要被回收。 【宿主,你简直太厉害了!你干掉了入侵者哎!】 3453觉得自己的宿主就是厉害,居然干掉了只有时空清理者和快穿局的部分大佬才能解决的时空破坏者。 看着大堆大堆的积分,3453一时间都不那么害怕白朕出身无限空间了。 天知道当时被白朕身上那些奇怪的触手包住的时候它有多害怕。 而白朕对此表示没什么,3453提前消耗了入侵者一部分力量,她能感受到当时世界意识也在帮忙,不然单她一个实力被封锁得所剩无几的还真不一定干得过入侵者。 【嘿嘿,主要是宿主厉害啦,我就一般般啦】 第一次被宿主夸奖的3453很开心,一时间连与入侵者对抗消耗得所剩无几的力量都不心疼了,也不计较被白朕吞掉的那部分力量了。 宿主一定不是故意的。3453想。 吹完自己的宿主之后,3453没忘记入侵者的处理。 【宿主,你把入侵者放在哪里了呀?按照时空局的规矩,我们得把它交给主系统】 时空局规定,由哪位主神麾下的任务者捉拿时空破坏者,则该破坏者交予相应的主神处理。 【入侵者啊】 白朕幽幽地道 【被我吃掉了啊】 【什么!】3453直接震惊 这是在和主系统抢食啊,宿主这么勇的吗? 白朕无所谓地扯了扯被子 【它让我干这么多活,那理应给我更多的工资啊,我不就是吃了点零嘴吗,惊讶什么。】 3453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白朕和主系统,它一个垫底小系统谁都得罪不起。 【可是......时空局有规定......】3453弱弱地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白朕依旧很无所谓地回答。 能量在身体里运转,步步增长。 终于, 【叮——】清脆的声音在识海响起 【什么………?】3453不明白,这是哪里来的声音,它没出声啊,也不是主系统的能量波动。 【玩家白朕,猎杀者编号105?,实力解锁至5%】 【■■猎杀者■■■蓝星■■■契约■■■■■成立■■■■■■■■■】 【实力恢复至45%】 【倒计时:3:00】 【请105号猎杀者在规则范围内活动】 白朕勾起唇角,看,这不就来了吗? 接下来,该去取她要的东西了。 而3453则彻底呆住了。 那股力量波动是…无限空间。 为什么?明明宿主已经不再隶属于无限空间,明明无限空间会在玩家离开后回收玩家从无限空间得到的一切,可为什么现在…… 还有,那个■■■是什么鬼?猎杀者又是什么鬼? 就像秩序局的任务者叫时空清理者,无限空间的不都叫玩家吗? 白朕可不管小系统有多少疑惑和惊讶,她只知道该去拿她想要的东西了。 领域张开,漆黑的触手再次蔓延,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撕裂空间,穿过墙壁的阻隔绑住了苏诺。 45%的力量,对付一个刚刚脱离入侵者掌控的d等世界的天道,足够了。 而隔壁房间的苏诺只觉得突然很困,躺在床上没几秒就睡着了。 白金色的力量温和而坚韧地护住了苏诺。 是世界意识在保护它的气运之子。 “人类,你在做什么!?” 清脆的童声响起,世界意识又惊又怒,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不安与恐惧。 祂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人类突然发难,更无法理解白朕身上突然暴涨的力量。 但祂知道如今孱弱的自己对抗不了眼前的人类。 领域之内,世界意识化作人类女童的模样出现守在昏睡的苏诺身边,白朕与祂遥遥相对。 挂上温和无害的笑容,白朕出声安抚:“别生气嘛,我可是很讲道理的,只不过,想找你收取一点报酬而已。” “毕竟怎么说,我也帮你解决了入侵者,使你免于毁灭,也拯救了在世界线里苦苦挣扎的气运之子,对吧?” 世界意识稚嫩的脸上呈现几分惊讶:“你知道?!” 白朕温和地笑着:“对呀,入侵者寄生在气运之子身上,但控制了你,不是吗?” “所以你只能看着世界线一次次重置,气运之子在不同的世界线里一次次挣扎却不得善终,不是吗?” 入侵者是聪明的。 它知道自己没办法直接取走女主的全部气运,这样只会打草惊蛇,让世界意识和秩序局注意到它。 所以,它躲在了气运之子身上,以气运遮掩自身,又暗中施加恶意光环,让承载其他大气运的男主们与气运之子对冲,消磨女主的气运,同时暗中侵蚀天道。 气运未散,天道仍存,小世界未崩溃,于是,世界线重启,再次运行。 而女主在入侵者影响下带着记忆在世界线的轨迹里一次次挣扎,直至气运被全部消磨夺取,最终崩溃,天道也随之崩溃,小世界湮灭。 至此,入侵者夺取气运,打捞未散尽的本源之力,功成身退。 然而快穿局的主神接收了苏诺的怨念,敏锐地发现了背后的真相,将本该属于秩序局的清理任务冠之以救赎的名义,交给了白朕。 白朕原本不知道这些,但苏诺并未在她面前多加掩饰,从最开始起发现白朕这个在从前的世界线里未出现过的人物时就显露了不加掩饰的惊讶,又想从她身上寻得逃离男主们的机遇。 再加上入侵者觉得自己的计划即将成功而逐渐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白朕想不发现都难。 世界意识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颇为愤懑地回答:“可你也不该找我收取报酬,按照规矩,我归属快穿局主神,从此效忠于祂,不必对你负责。” 平心而论,这个人类帮它解决了入侵者,使它免于走向灭亡,给出一些酬劳无可厚非。 可是按照诸天万界的规矩,它归顺于这个人类所属的快穿局,从此对快穿局主神予取予求,这就是报酬。 现在白朕找它要额外酬劳的行为,无异于一个无赖。 世界意识很生气,但又打不过。好气哟。 白朕微笑,“别生气嘛。” “反正你归属于快穿局主神也要为祂提供本源之力,我只是把这个过程提前了一点点。” 世界意识震惊,“什么?!你要本源之力?!” 本源之力,世界诞生和运转的根本。 也是时空破坏者和诸天万界的主神都在追寻的力量,小世界归属于主神后为其提供部分本源之力。 这也是主神揽下此次任务的原因,这可是一个无主的、遭受入侵的小世界哎,干完这一票就归祂了哎,要是按祂以前单纯的消除角色怨念之类的任务,人家小世界最多给出一些气运,就算单子大一点给出本源之力也只给这一次。 但是如果小世界完全属于祂,那就可以一直提供本源之力。 这让祂怎么不心动? 说到底时空破坏者和主神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主神比较强大,于是将另一方定义成了反派,又给自己披上了文明的外衣。 好吧,其实二者还是有那么一些区别的。 至少主神们共同定下规则,不会野蛮地掠夺本源之力致使小世界崩溃。 世界意识震惊之余又很懵逼,“你一个人类要它干什么?” 这种东西人类又用不了。 “不是我用。你给我就对了,快穿局主神不会来找你的。” “我会告诉它你已经给过我的。” 白朕弯了弯唇角。 要是主神知道一定会气死的吧。 搞笑,主神以为祂在算计她,焉知不是她在算计祂呢? 搞笑,没点目的她为什么要来上班?她本来都退休了好吧?身为无限流员工,她难道会缺那点积分和道具吗? 而世界意识是懵的。 一个人类要本源之力?主神不会来找它? 信息量巨大。 世界意识弄明白了,这个人类和那个主神不对付。 它不想懂更多,只想好好发展自己,争取早日成为c级世界,然后继续发展。 思及此,世界意识很果断地表示本源之力可以给,但之后白朕不能搞事情,主神百年以内不准来找它。 当本源之力是大白菜啊?祂也是要百年才能孕育出一点的好吧?其余的都要留着自己用,不然世界绝对会崩溃的。 本源之力固然重要,但只是给出一点而已,有损失,损失很大,但不给后果更严重。 白朕愉悦地笑了,表示她一定做到。 最终,双方愉快地完成了此次交易。 而三分钟的时间刚刚好结束,白朕的实力再次退回5%。 3453以震惊到失语。 宿主刚才拿出来的盒子是什么?为什么可以保存本源之力? 为什么宿主会要本源之力?给谁的? 天呐,所以它要不要告诉主神?可是它不敢哎。 算了,宿主说过她会告诉主神的,它相信宿主是守信用的好公民。 大不了到时候宿主没告诉主神它再告诉。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3453告诉自己。 第15章 让花开15(完) 生活并不总是一帆风顺。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 白朕靠着墙瘫坐在冷硬的地板上,小腿不安分地动了动。 “哗啦——” 少女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带动了镣铐,金属碰撞所产生的声响在阴暗闭塞的房间里回荡。 这是一间狭小无窗的房间,冰冷的地板上未铺设御寒的地毯,唯一的光源是那盏明明灭灭的烛。 白朕身着一条及膝的吊带黑裙,柔顺的黑发侧扎成一股麻花辫垂在左肩,温柔青春里透着少女暧昧朦胧的性感。 然而与这幅装扮不符的是她清冷懒散的神情,光裸未着鞋袜的足,以及白皙纤细的脚踝上带着锈迹的锁链。 当然了,最最不合理的是她此刻正以囚徒的身份待在这间奇怪的房间里。 烛光照耀下,有什么在房间的角落里折射出刺目锋利的寒光。 【我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走?我出去以后可以不用在回d2031小世界了吧?在下一次任务之前我可以先回一趟蓝星吗?】 白朕看起来并不在意自己脚上的锁链,房间里的阴冷,还有角落里散落着的玻璃碎片。 ——那是她挣扎反抗时被打碎的,她的一部分。 【呃,这个,宿主啊,原本到现在应该还有五小时三十一分二十九秒,但因为你攻击禁闭室管理员所以被罚多加十小时五十九分二十三秒,所以,呃.....】 望着白朕冷下来的脸色,3453不太敢报出后面的数字。 白朕颇有些烦躁地踹了一脚空气,带的脚踝上的锁链哗哗作响。 【烦死了,我怎么知道那是禁闭室管理员?谁知道他会在那个时候抓我关禁闭?你说,是不是狗比主神让他走后门?否则他怎么能在我还在小世界执行任务的时候就直接把我抓回来关禁闭?】 【狗比主神,怎么?就只准祂算计我不准我算计祂?呵,玩不起!】 本来她今早美美地换了条裙子,编好了头发,正准备穿上鞋子和苏诺出门逛街,完成昨天的约定,结果她鞋子还没穿上就被抓来关禁闭了。 白朕没被关过禁闭,开玩笑,无限空间只有死和活两个选项,没有禁闭这么温和但奇葩的选择。 所以,她当时只知道有人对她出手了,以为是哪个想杀她的家伙,当即就和对方打上了。 结果最后发现人家是依法办公,只是想抓她回来关禁闭而已。 问题是她还在任务世界,居然就这么把她抓回来了。 一看就是某主神得知自己新得的小世界被取走了一部分本源之力后气急败坏了,直接滥用职权以私自吞噬入侵者的名义把她抓回来关禁闭给自己出气了。 虽然任务者私自吞噬入侵者按规矩是要关禁闭没错,可祂还私自揽下不属于祂职权范围内的任务呢,真细究起来主神还私自将小世界纳入麾下呢。 原本主神知道自己这事儿办的不厚道,想着大不了那个入侵者就给白朕吞了,结果一看小世界用百年才孕育出的一份本该上交给祂的本源之力没了,心里那个气呀,当即就把白朕关小黑屋了。 白朕对此表示:呵呵,狗比。 3453听着白朕愤懑的话语,大气不敢出一声,怕白朕一不高兴拿它泄愤。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拨弄了两下刚才和禁闭室管理员打斗遗留下的玻璃碎片,白朕没再出声。 还能怎么样呢? 当然是只能慢慢等时间过去了。 禁闭室是时空局用来处罚违反规则的任务者的地方,当然无限流的员工没来过,因为死了的没必要,活着的惹不起。白朕大概是第一个来这儿受罚的无限流员工。 不对,是前.员工。白朕企图给自己挽尊。 秩序局的一般也不会来,看人家公司这名字就知道都是守序的好员工,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有部分肆意妄为不守规矩的。 而来这儿受罚最多的当属快穿局,一会儿这个宿主又ooc原主的性格了,一会儿宿主又不小心把世界线搞崩了还得主神自掏本源之力和气运去修补世界线,一会儿宿主又和任务对象爱得死去活来忘记任务了。 反正快穿局八卦和意外那叫一个多。 当然了,禁闭室也分不同的类型,白朕在的这间是处罚最温和的,真就只是关个禁闭,没其他处罚。 主神虽然恼她取走了一部分本源之力,恼自己被算计,但还是顾忌她的身份,不敢搞太狠。 生怕白朕一发疯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关禁闭的时间太长又太无聊,白朕只好和3453唠嗑打发时间。 【统啊,所以我出去以后是不是可以直接回蓝星休息一阵子,然后再开启下一个任务啊?】 【我可是记得当初合同上写了任务者可以自行选择一次任务结束后是否直接开启下一次任务的。】 3453擦擦不存在的冷汗,【呃,这个,宿主,你不回去d2031小世界了吗?】 它可是记得白朕和苏诺约定要一起去逛街的,而且苏诺还住在白朕家,森野熊它们也还在那个小世界......?!嗯?? 3453惊讶。 它没在d2031检测到森野熊它们。 白朕:【为什么要回去?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主神,就是你说的主系统,让我脱离小世界了,那不就代表万事大吉了吗?我回去干嘛?】 3453弱弱地出声,【那个,还有收尾工作,你和气运之子的约定,还有气运之子还住在你家,你才转学过去不到三天......】 就这么离开是不是不太好? 3453感受得到,苏诺很在乎那个和白朕的约定。 白朕脸上一片平静,【那不是说明我的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或者世界意识自己解决不就好了?】 【削弱他人对我的印象,给学校的理由是我又转学了或者出国了,什么都好,让我在那座城市消失,这种事你们不是经常做吗?】 【对了,不要用傀儡代替我,我不喜欢】 一些任务者离开后会留下傀儡替代自己,在小世界进行收尾工作,可白朕不喜欢。 假的就是假的,留下一个假的骗人有意思吗?她连做任务都要用自己的身体而非与原主交易,让原主把身体借给她。 如今自然不屑留下傀儡。 她宁可让她们以为她只是单纯的离开了。 【......】3453沉默了。 宿主好像,很冷漠。 明明可以有更温和的方式完成任务,可她偏偏那么激进。 明明对于苏诺来说那么重要的约定,明明之前在苏诺面前笑得那么温柔,现在却连提都未曾提起。 【那么,苏诺该怎么处理,她毕竟是小世界里与宿主关系最亲近的人,直接删除记忆吗?还是削弱情感?】 3453问道。 从某种程度上说,任务者感情淡薄是件好事。它见过太多感情充沛的任务者被自己对小世界的牵挂拖死。 这是好事。3453告诉自己。 可为什么它的系统核心却无法平静? 它业绩垫底,它从前的宿主也和它一起垫底,不乏这方面原因。 宿主总采用最温和的方式完成任务,不愿伤及小世界的角色,而后又忍不住花积分去见小世界的亲人和朋友,一来二去,积分就没了。 它劝宿主说这样会耗费大量积分,又从未真正阻止。 或许它是残次品。因为它似乎从宿主的行为中懂得了羁绊的含义。 那本不该运行在它的程序里。 听到3453的话,白朕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那套公寓......我在小世界花积分买下了,房产证上的名字写苏诺的。】 【还有,处理好收尾工作,不用删除她的记忆,也不用削弱情感,就说我父母临时有事,要调到国外工作,把我一起带过去了,房子用来弥补我没能兑现的承诺】 【用快穿局特制的手机加上她的联系方式,就是离开小世界也能靠它联系的那款手机,用我的积分买,我会告诉她以后我会回来找她的。】 【嗯,大概就这些。】 呈光团状的3453不可置信地愣了一秒,随后整个光团一下子亮了起来。 【宿主!】小小的光团飞到白朕身边和她贴贴。 【你真是太好了!】3453要感动哭了。 原来宿主这么好,它还以为宿主是无情无义冷心冷情大魔王,它错了呜呜呜。 白朕伸手抓住了小团子,【我一直都很好。】 d2031小世界,苏诺发现白朕不见了身影。 还没等她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手机传来了震动。 【嗡嗡——】 打开手机一看,是不知什么时候添加的新的联系人。 【抱歉啦,爸爸妈妈去国外工作了,我也要和他们一起离开了,走得急,没办法当面告别,也没办法和你一起穿美美的小裙子去逛街了。】 【所以这栋房子就当我补偿你了,以后可以住校也可以走读,但假期就回来住吧,不许生我的气哦】 【但是我会回来找你的,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嘛。】 【以后没人会欺负你了,世界没有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坏,试试去交朋友吧,不用再孤身一人了】 【马上要高考了,加油哦,祝金榜题名】 薄薄的水雾蔓上眼前,最终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滴落。 那么多年里受了那么多苦楚都没哭过的女孩子,眼泪却在那并无苦难的一瞬间决堤。 后来真的没有人欺负她了。 没有人再用那些恶心粘腻且下流的目光看她。 许鸿景被家长逼着好好学习怎么经营公司,没时间纠缠她,每天的时间被填充得满满的,渐渐地,对她的兴趣也就淡了。 程鑫突然觉得自家弟弟再这么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开始管教程磊,励志把校霸纠正成学霸,不然觉得对不起父母的嘱托。 卫铮的变态属性收敛了一些,但不多,还会偷拍苏诺的照片,但苏诺报警了。 没有了恶意光环的影响,世界线也不再局限于原本的po文剧情,警察局终于发挥了本该有的功效,为人民服务。 没了恶意光环,苏诺作为一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人,身边渐渐多了很多小伙伴。 摩挲着光滑的书页,苏诺不禁叹了一口气。 她的选择是对的。 从未在从前的世界线里出现过的白朕打破了可怖的循环,身边的人不再对她充满恶意,她的人生终于不用再重复之前的结局。 她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那些莫名的恶意出现又消失,周围人的态度180°大反转。 可她知道这些是在白朕出现以后发生的,即使她不明白为什么,不明白白朕在其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可她知道一切是因为白朕,无数次的轮回里,唯有这一次她出现,唯有这一次打破了死局。 少女从书山学海里抬起头,眺望窗外的落日,眼神渺远而忧郁,又潜藏着某种未知的期待。 你说过你会回来。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有一个月高考,高考时你会回来吗?我走出考场的时候是否能看见你娇美的笑脸? 亦或是在暑假里我们重逢,你给我明媚的阳光和一整个灿烂的夏天。 珍珠白礼盒里的裙子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装扮它的主人。 昏暗阴冷的禁闭室里,白朕的目光似是穿过浩瀚渺远的时空与某个人遥遥相望。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这场相遇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真假交叠,何必记挂? 有风来,带来阵阵凉意的同时也吹动婆娑繁茂的枝丫。 一片叶被风裹挟,离了枝丫远航,一头栽进高三一班的教室,恰巧停留在苏诺的桌上。 无声地叹了口气,少女再次埋头书海,脑海里却罕见地没想起知识,只余一人的身影。 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在世界线里挣扎数回,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带着记忆重来,怎会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 初见时讶异于在从前的轮回里未曾见过她,却也觉在绝望之中窥得一线生机,抓住她,是否可破死局? 而今死局已破,比她想得还要快。 可她走的,也比她想得要快。 在白朕离开的日子里,苏诺惊觉她对她一无所知。 故乡在何处?父母姓甚名谁?为什么在高三这样关键的时候转学来这里? 有太多太多的问题留存。 白朕好像只是来帮她破这个死局的。 局已破,人便离。 像与谁的一场交易。 毕竟,白朕也从未在她面前过多掩饰。 可是那些温暖和善意做不得假。 苏诺自认不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她知晓这一切或许是某些她未知的交易,却也能感觉到白朕待她的好。 或许是曾经感受到过太多的恶意,她对恶意敏感的同时,对善意同样敏感,并且珍视善意。 如此,她焉能忘怀? 禁闭室里,白朕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 很多人觉得从无限空间走出来的人一定心狠手辣,铁石心肠。 但其实,没有人能做到真正铁石心肠。 封闭自我的滋味并不好受,孤独的滋味也不好受。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刺骨的寒意伴着无边的孤寂会爬上你的每一寸骨头,腐蚀你的灵魂。 于是团队就这样诞生了。 或许被称为公会,或许是什么组织,最开始是为了团队作战提高存活率,但无形中也驱散了孤寂。 一群人聚在一起,便也有了几分暖意。 所幸,她也有这样的团队,有那群神经病陪着。 禁闭室里很冷,白朕的脸色在此刻显得格外苍白,但那失了几分血色的唇却微微勾起,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人愉悦的事。 所以啊,她没变成失去人性和情感的怪物,她对苏诺也不全是利益交换。 任务目标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当然要多加宠爱啦。 【嗡嗡——】 白朕低头看向声源处,拨弄了两下发出声音的快穿局特制手机。 【我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会在高考后回来吗?】 公寓里,苏诺有些忐忑地发出消息。 不知道她会不会回复。 苍白的指尖划过屏幕,白朕看着眼前的消息,轻轻敲击着键盘编辑信息。 【嗡嗡——】 苏诺立刻看向手机,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会。】 【暑假来找你。】 【一起穿小裙子。】 【祝,金榜题名。】 眼里是要溢出来的喜悦,苏诺抱着手机平复了一下心跳,秒回道: 【那说定了!不准反悔!】 白朕浅笑,【不反悔。】 珍珠白礼盒里的少女心事,终于有了寄托处。 第16章 chapter16 禁闭结束后,白朕回了蓝星,3453回了快穿局。 临走前3453询问白朕打算什么时候回d2031见苏诺,白朕让3453在d2031世界的七月五日提醒她,准备七月八日回去。 3453欣然允诺。 七月八日,是苏诺的生日。 蓝星。 白朕站在大院门口,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院门,踏上从院门口一直延伸到屋前的青石板路。 【吱呀——】 推开房门,屋内陈设如旧。 回卧室换了身休闲舒适的长衫,待行至院内的石桌旁坐下时,桌上已摆上了刚泡好的茶。 轻啜了口茶,石桌旁的槐树叶沙沙作响。 “你要是把虫子摇掉在我茶杯里你就死定了。” 槐树瞬间停止了动作。 轻轻放下了茶盏,悠闲地踱到不远处的小池塘边,身侧一名红衣女子捧着鱼食上前,另一侧,同是红衣的青年男子捧着净手的水盆和毛巾。 白朕随手抓了把鱼食撒下,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鱼儿抢食,又转身回了房间。 那身着红衣的一男一女安静地收拾好残局,随后回到了西侧的房间里。 仔细看去,从头到尾,二人的脚都未曾碰到地,一直是飘着走的。 院里,大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屋内,白朕打开了手机,点进一个叫【苏醒吧猎杀时刻】的群。 猎杀者105:【成了】 随着白朕这条消息发出,群里瞬间跟炸锅似的冒出几百条消息。 猎杀者093:【我去!你成了?!】 猎杀者051:【giao!这效率!你才去了几天?】 猎杀者201:【!6啊!】 ...... 忽略那些感叹讶异的消息,白朕把滑到最底。 猎杀者031:【拿到了?】 猎杀者343:【交给蓝星妈妈了吗?】 如果被其他人看到这些消息,多半,啊不,绝对会以为群里的人都是中二病加神经病。 但是他们自己知道不是的。 由于暗粒子的影响,世界的通道在彼此相连接。 蓝星属于主位面,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舜亡。 世界意识平等地对待每一个祂孕育出的生灵,飞禽走兽,江川河流,都是祂的孩子,或许会有气运较强的存在,但绝无气运之子一说,万物生灵的消亡与否不与祂捆绑。 祂平等的对待每一个生灵,是慈悲,也是无情。 可祂还爱着她们。 尽全力保护着,哺育着祂所孕育的万物。 也是由此,她们的灵魂和精神力较之其他世界的生灵更加凝实强大。 可也正是因此,在她们强大精神力和灵魂的影响下,一个个被她们创作的作品逐渐演化成了一个个小世界。 拥有强大精神力和灵魂的蓝星恐怖直立猿创作了一部部作品,小说,影视剧,动漫,还有其他数不胜数的作品。 这些作品被创作出来,然后被其他人看到,被喜爱,被期待。 无数强大的精神力作用下,它们逐渐演化成了小世界。 蓝星是主位面,本不是这些小世界可以轻易接触到的,可谁让它们是蓝星的生灵创造的。 仗着这层关系,它们悄无声息地联合在一起,打通了和蓝星相连的通道,妄图从蓝星上捞一笔。 蓝星恐怖直立猿的想象力是可怕的,谁知道她们能构思出些什么恐怖诡谲的怪物。 那些怪物从通道偷渡到蓝星,妄图掠夺蓝星的一切,受它们的影响,蓝星异变的诡物都增加了不少。 可是,蓝星不会纵容它们的入侵,恐怖直立猿也不会允许有东西动摇她们在蓝星的统治地位,不过是她们创造出来的玩意儿罢了。 当这些东西被人们发现之后,即使是发现的数量不多,各国也成立了专门的应对部门,广泛搜罗散落民间的能人异士,同时暗中培养专门人才。 而还有一部分,是被深度卷入的人。 她们不像普通人那样是亲眼目睹偷渡到蓝星的怪物,她们直面了那个入侵的小世界。 那些小世界捕获了她们,将他们当作锚点,入侵蓝星。 可蓝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祂孕育出的生灵。 蓝星温和太久了,祂静静地伫立在广袤宇宙里,遗世独立,与世无争。 以至于那些小世界都敢打祂的主意。 可祂毕竟是宇宙里的霸主之一。而今,祂露出了獠牙。 蓝星与无限空间的主神做了交易,让那些被捕获当作锚点的孩子成为无限空间的一员,却不完全属于无限空间。 那些入侵的小世界将祂的孩子当作锚点妄图入侵祂,焉知蓝星不是以此为坐标锁定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锚点”们加入无限空间,按照无限空间的规矩,完成任务,获得积分,购买可以增强自身实力的道具提高存活率。 而无限空间任务的本质往往是从充满那些无序混乱的诡异血腥位面打捞资源,从诡怪口里夺食。 这一次,蓝星刻意让那些小世界从祂这里得到一些好处并成长,待到时机成熟就将它们的坐标提供给无限空间的主神,然后主神再派出麾下的一众轮回者去执行任务,夺得资源。 最终得到的资源,蓝星和主神五五分,而入侵者只能自食其果。 蓝星本可以根据“锚点”直接锁定入侵者,消灭祂们。可如果这样做“锚点”也会在两个世界的战斗中死亡,连灵魂都湮灭。 蓝星爱着祂的孩子。于是与主神做了交易,让她们有活下来的机会。 而交易的内容也包括,死去的“锚点”的灵魂仍旧归属于蓝星,祂给了祂的孩子们重来的机会。 否则,归属于无限空间的灵魂也许会湮灭,也许被主神吞噬,被其他玩家得到,亦或在宇宙飘荡直至消亡。 “锚点”们本该死亡,却因为蓝星与主神的交易得以有存活的机会,这是蓝星对祂的孩子独有的温柔与爱。 从那一刻起,无限空间的玩家不再统称轮回者,她们中的一部分被称为——猎杀者。 是为了蓝星所向披靡的刀,是专门狩猎那些入侵者的狼。 而今她们成功攒够了脱离无限空间的积分得以脱离无限空间,但对入侵者的狩猎没有结束,她们依旧是为自己也为蓝星而战的猎杀者。 【嗡嗡——】 【猎杀者502:最近局里让我去蜀市解决几只鬣狗,说是那几只鬣狗有点凶,那地方的守门人没能解决,你离蜀市挺近的,正好你又回来了,要不跟局里讲一声,你去?@猎杀者105】 国防工科局,夏国成立的超自然事件应对组织。 猎杀者们从无限空间退休后大多都会选择加入了他们。即使不加入也不会拒绝国防工科局处理诡物的要求。 为国而战,义不容辞。 凭借着从无限空间得到的一切,猎杀者们的实力在工科局也是数一数二的。 工科局在夏国的每个省设立守门人,领导下设的三个小组,负责处理当地发现的诡物。 退休的二十三个猎杀者分别驻扎在各个省,负责辅助守门人。 但是夏国幅员辽阔,二十三个怎么负责得过来,所以他们通常会接收守门人和各组组长的求助,在各地跑来跑去猎杀诡物。 白朕驻守的是云省,一来就发现她现在住的这屋子里有两只受入侵的怪物影响异变产生的红衣诡物,那棵槐树倒是活得时间久了自己就成精了。 白朕一看,好好好,买房还自带三个保姆,这敢情好,大手一挥就买下了这宅子。 人家房主好心提醒她这房子不干净,里面死过人,劝她换一家,但白朕表示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有的没的。 房主摇摇头,好吧,好言难劝该死鬼,那就卖吧。 结果白朕已经好好地在这儿住了快两年了,连病都没生过。 白朕微微一笑,我就说吧,我们要相信科学。 她身后肉眼凡胎不可见的,没她命令不敢现形的两个红衣厉鬼像拴狗一样被铁链拴着,委委屈屈地缩在一边。 老槐树安静如鸡,没有一片树叶敢动。 看着群里那堆消息,白朕逐个回复道: 【拿到了,给了,愿蓝星妈妈安好。@猎杀者031@猎杀者343】 那年从无限空间退休的二十三个猎杀者们加入了国防工科局,为祖国为蓝星妈妈处理掉那些鬣狗的同时她们想到了一个问题。 蓝星多多少少被入侵的小世界窃走了一些力量,而为了她们蓝星与无限空间主神交易,最终所得成果二者五五分,虽然取回的部分超过被窃走的部分,但蓝星妈妈本该得到更多。 于是猎杀者们决定为蓝星取回她本该得到。 她们在无限空间待过,了解诸天万界的交易规则。 最终决定卡交易规则的bug,商议出了去快穿局主神麾下做任务然后收取小世界报酬的主意。 道具也好,气运也罢,她们全都收。 至于为什么是快穿局主神,因为祂的任务最轻松。 但工科局的任务也需要人来协助,白朕所在的云省及其周围诡物出没频率低,同时她是想出这个鬼主意的人,所以此次任务交由她来执行。 工科局也知道她不在,因此蜀市守门人和组长的求助被交给了猎杀者502.。 没想到她回来的这么快。 【不要,你去。我刚回来就让我工作,你有没有人性啊胶水。@猎杀者502】 因为编号是502,所以他总是被群里的人叫做胶水。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吧。@猎杀者105】 【话说你拿到的是什么?@猎杀者105,我就是好奇一下下,没有其他意思。】 胶水同志没多说什么,倒是又有其他人好奇她拿到了什么。 【好奇+1】 【好奇+1】 ...... 看着群里的一串好奇+1,白朕没也吊着她们,如实回复是本源之力。 然而,群里沉默了。 良久,又开始了一轮消息轰炸。 【啥?】 【啊?】 【嘎!】 ...... 她们想过是小世界自产的道具,想过是世界气运,想过是含有丰富灵气的天材地宝,但是本源之力是什么鬼?! 这可是世界运转的根本,无数世界意识和诸天诸神争夺的至宝。 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白朕是怎么把这东西搞到手的? 【你去的世界是......?] 看到消息,白朕淡定地喝了口水,【是个d级世界】 【......】 【。。。。】 【啊?】 大家更不理解了。 大家离开无限空间后的实力都被压制在3%左右,所以白朕是怎么用3%的实力拿到本源之力的? 那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同意吗?快穿局主神同意吗? 白朕已经从群里那一串消息中感受到了她们的疑惑,她也没隐瞒,把快穿局主神的骚操作都讲了一遍。 听完后的众人:哦——,这样啊。 【原来快穿局主神心眼子这么多】 【祂居然吞秩序局的任务】 群里开始对主系统的行为指指点点。 时空局的规矩,干多少活,拿多少钱。 既然白朕是帮小世界解决了时空破坏者,那么收取本源之力为报酬也就不奇怪。 不过....... 【但是小世界的世界意识为什么就这么轻松地把本源之力交给你了?不该给主神吗?主神不找你麻烦吗?】 群里都是人精,还是有人发现了盲点。 白朕也没想瞒过这群志同道合的伙伴。 【其实吧,我之前在无限空间就和主神订立过契约了】 【如果我在脱离无限空间后能取到不在狩猎范围内的小世界的东西,那祂要暂时放开对我实力的压制,允许我在规则内最大限度地获取利益,作为交换,我可以把我所取得的东西分一部分给祂】 没有实力,世界意识不会那么轻易把本源之力交给她。没有蓝星在背后罩着,快穿局主神不会只是把她关个禁闭就放过她。 【哦,二八分,我八祂二】 蚊子再小也是肉,反正是白得的,主神不会拒绝。 【还有哦,本源之力可以修补世界间被强行打通的通道,所以我们的一部分还在无限空间的同胞有望提前退休了】 世界通道被修补,“锚点”自然不再存在。 群里被这些消息震撼了一波。 【.......所以,你在无限空间就想好了这个“跳槽计划”是吧?】 一个陈述语气的疑问句。 【所以,你最开始的目标就是本源之力是吧?】 白朕不自觉咳嗽了一声,【咳,不要在意那么多嘛】 【我也不确定每次都能拿到本源之力】 群里表示无语,【所以你还是变相承认了呗】 第17章 chapter17 热闹了一会儿后,群里逐渐沉寂下来。 白朕则接到了云省的守门人打过来的电话。 “喂” 对于罗玮的电话,白朕一点儿都不意外。 毕竟她是罗玮的助手,也是工科局的员工。 “白朕,回来了?没出什么意外吧?” 罗玮充满关怀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白朕一手执着水壶,正在给自己养的苔藓浇水。 院子里槐树伸出枝桠,探到流动活水的池子里搅动,池里的鱼儿受到惊扰,纷纷不满地远离。 水母饱饱的触须悄无声息地缠绕上那根树枝,随即使劲儿一掰,槐树的枝桠又开始沙沙作响。 “阿朕?”没听到白朕的回答,罗玮的语气不自觉染上几分忧虑。 他已经四十多了,而白朕看起来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他知道在国防工科局有多危险,也知道白朕能被任命为他的助手自然不简单。 可他每次看到白朕,总觉得在看自家的小女儿,不自觉会带上几分对小辈的关心。 素手揪出在一旁看热闹的森野熊,白朕递给它一个眼神。 接收到眼神的森野熊打了个寒颤,撒开脚丫子冲到槐树边,不知跟它们说了些什么,槐树和饱饱动作同时一僵,随后各自退回一边。 院子里的声音停了,白朕收回目光,回复道:“罗叔,我没事儿。” 听到白朕的回答,罗玮松了口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白朕这个助手的身份比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守门人还神秘。 这些被工科局任命为助手的,说是来给各地守门人当助手,实际上才是真正坐镇各地的顶级战力。不仅要解决当地的诡物事件,别的地方需要支援了也得快速赶过去,各项信息也是严格保密。 就像这次他只知道白朕要出任务,但具体什么任务他不知道。可他知道工科局的任务都很危险,他很担心白朕。 “阿朕啊,没事儿就好。有什么跟叔说,啊?” 白朕眼睫微颤,“嗯,谢谢叔。” “对了,我没在的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这里的“事”,主要指有没有诡物伤人。 罗玮道:“没有没有,咱们云省治安一直很好,云间他们都守着呢。” 这个倒是真的,云省没发生过多少起诡物伤人事件,这主要得益于罗玮领导的三个小组很敬业,天天在云省内各自负责的区域巡逻,确保人民的生活没有被影响。 云间,一小组的组长。 简单聊过挂了电话之后,白朕来到了红衣待着的屋子。 “吱呀——” 木制的房门被推开,一缕斜阳照进房间里。 这间屋子里没有摆放几件家具,而是放着一排排木架子。 架子上都摆放着些奇怪的物品。 满是污渍的教科书,破损的玩偶,随处可见的钢镚儿...... 隐没在最后排的阴影里,两道红色的身影如野兽般潜伏在此。 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们暗色的瞳警惕而冰冷地锁定了来人。 然而当看到是白朕时,二者不由地瑟缩了一下,往墙角的阴影里退了几分。 少女温和的目光落在两位红衣身上,轻柔地开口道:“走吧,出去一趟。” 公交站台上,白朕随便选了辆公交车坐上。反正她此行并无目的地。 “车辆起步,请拉好扶好,上车的乘客请刷卡,无卡请投币两元......” 投了两元纸币,白朕走到公交车后排坐下。 身旁是跟着她一起上车的两个红衣诡物,此时两根粗大厚重的铁链正缠绕在二者的脖子上,铁链的另一头则在白朕手里。 当然,在别人看来上车的只有白朕一个人。 车里的司机和乘客在白朕上车后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怪事儿,怎么突然那么冷呢。 时间缓慢流逝,车里的乘客也一个接一个下了车,途中也没什么人上车,渐渐地,这车里就剩下白朕一个乘客。 司机暗叹声奇怪,怎么今天没什么人。 直到按固定路线行驶了几圈,白朕才从车上下来。 这是白朕的习惯,同时白朕也将其算到工作内容之一,云省的几个小组在各自负责范围内巡视,确保没有诡物伤人,她自然也会做到这些。 那个屋子里摆放着的东西,可都是她的战利品。 而她最满意的战利品,莫过于这两只红衣了。 既能当保姆使唤,又能当看门的小狗狗,多好啊。 “哗啦啦——” 行走间,束缚着两只红衣诡物的锁链因碰撞而发出常人听不见的声响。 第18章 并蒂生1 月华似水。 晚风轻抚过满园盛放的蔷薇,带来阵阵芳香。 少女眉眼如画,身姿纤弱,行时似弱柳扶风,白嫩纤柔的指落在一朵盛放的蔷薇上,却是人比花娇,惹人怜爱。 一件大衣落在了她的肩上,少女转身对身后的来人露出一抹笑,轻声唤道:“大哥。” 青年的身影如松如竹,好看的眉眼像是浓淡适中的山水画。 此时他微微皱起了眉头:“阿瑶,怎么不披件外衣就出来了?夜里风凉,你身体本就不好,仔细着受了凉,我和爸妈都会担心的。” 苏羽瑶微微颔首,轻轻应了声:“嗯。是我不好,让大哥和爸妈为我担心了。” 少女一袭白裙,披着米色的外套站在满园蔷薇丛中,自成风景。 她是满园春色里最娇美的那一朵白蔷薇。 苏锦宸不由地有些懊恼,他刚刚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严厉了?怎么能这么凶妹妹呢?他本来就是来安慰妹妹的啊。 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他正色道:“阿瑶,无论如何你都是苏家人,是我苏锦宸的妹妹,爸爸妈妈的宝贝女儿,不用担心那个林晚依。” “你要记住,我们永远是和你站在一边的,我们才是一家人。” 听到这话,苏羽瑶不禁皱起了眉头:“哥哥,别这样说。晚依才是你们真正的家人,她要是知道你这样说会伤心的。” 说着,她低下了头:“我毕竟代替晚依在苏家待了那么多年,害你们和晚依分开那么久,其实,你们要是怪我,也是应该的。” 少女黯然伤神却依旧坚强的模样惹人怜惜,苏锦宸看不得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难过,当即便道:“可是陪了我们那么久的人是你啊!是你一直在我们身边。” “阿瑶,你才是我们的家人。” 青年说这些话时的神色坚定而真诚,苏羽瑶感动之余又有些头疼,她不是这个意思,大哥怎么说这些话,让林晚依听见该有多难过。 想起林晚依,那个被她偷走十七年人生的女孩,苏羽瑶心情复杂。 晚风带来夜的凉意,苏锦宸替苏羽瑶拢了拢大衣的衣领,道:“夜里凉,回去吧,阿瑶。” 少女微微颔首:“嗯,谢谢哥。” 不远处的凉亭里,顶着一头张扬的红发的女孩神色里充满委屈,眼里的泛着盈盈的水光。 看着前方兄妹俩并肩走远的身影,她抬手快速抹去眼角的泪花,在原地狠狠地跺了下地板,转身愤愤离去。 她不过是来看看这些花,怎么又遇到他们了,真讨厌!居然还说只有苏羽瑶才是他们的家人,那把她领回来干嘛!他们一家人自己过啊! 哼,她才不难过,一点也不稀罕,一点也不在乎。 少女的身影像一阵风穿过蔷薇丛,满头红发肆意又明艳,然而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她再次抬起手狠狠地抹了把脸。 谁也没有注意到,三楼阳台上,一袭青衫的少女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看完了整场闹剧。 白朕伸手撩起耳畔垂落的发丝,道:【好无聊的戏码。】 【说吧,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光团状的3453悬浮在她身边:【宿主,这次我们的任务是......嗯?!】 3453发出懵逼的疑问。 讲道理,它那么大个任务呢? 白朕暗暗叹了口气,所以这系统到底有什么用。 自己调出任务版面,白朕也知道了3453懵逼的原因。 【任务类型:救赎 任务目标:■■■■请宿主自行探索 任务内容:■■■■■请宿主自行探索】 真是好极了。白朕想。主系统一如既往地狗。 3453也知道自家老板理亏,安静如鸡地不敢多说一个字。 不过,这难不倒白朕。 【把小世界的资料给我】 主系统总不会真的出她解不出来的题。毕竟主系统是让她来做任务的,任务完不成,她俩谁都得不到好处。 用任务版面出出气已经够了,再多就过了。 主系统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 果然,这次小世界的资料很完整。 很烂俗的故事,真假千金的梗,还附加虐文元素。 前期所有人都站在假千金这边,奉她为白月光,对她极尽宠爱,对真千金充满厌恶。 直到后期真千金在所有人的恶意里死去,他们终于发现这朵红玫瑰的好,对她充满愧疚,并认为她曾受过的苦楚的源头是假千金,将矛头对准了曾经的白月光。 最后,白月光陨落,他们自认为红玫瑰报了仇,自己是最干净的。 白朕揉了揉太阳穴,淡粉色的唇张开,吐出一句优美的夏国语:“智障。” 不过好歹看完这煞笔剧情后,她对于任务是什么该怎么完成有了些眉目。 第19章 并蒂生2 林晚依回到苏家为她准备的房间里,狠狠地把自己摔到床上抱着被子哭起来。 她沉默地哭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眼泪却流地汹涌。 想起刚才听到的话,林晚依心里愈发委屈。 为什么呀?如果本来就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把她从a市带到h市?把她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原本以为,林家不喜欢她是因为她不是他们亲生的,如今她的亲生父母来找她了,还把她带回了家,她原以为他们会爱她,可是事实告诉她,她错得离谱。 想着这个假期里她经历的一切,林晚依把头埋进被子里。 苏家人怕苏羽瑶因为她回来而伤心,事务繁忙的苏父苏母特意抽时间陪苏羽瑶。 苏家人怕她和苏羽瑶发生冲突,连安排的房间都是二楼收拾出来的客房,没有和苏家其他人一样在三楼。 苏家人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他们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对她那一头红发颇有微词。 越来越多不愉快的事情浮现在脑海里,林晚依哭得更委屈了。 她想回a市,好想好想。即使a市里林家不喜欢她,可至少她熟悉那里,那里有她熟悉的同学,交好的朋友。 她不想待在苏家。 另一边,苏羽瑶回房间后苏母又来敲响了她的房门,给她端来了热牛奶,像苏锦宸一样告诉她不必为林晚依的事担心,她永远是她们的孩子。 同时又关心她的身体,说她从小体弱,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再像今晚一样没穿外套就出去,仔细被冷风吹病了。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嘱咐她早点睡后苏母才离开。 苏羽瑶对此表示无奈,自从林晚依回家后苏父苏母这样的话就没停过,生怕她觉得她们因为林晚依就不爱她了。 知道家人对自己的爱,苏羽瑶心里暖暖的,但又觉得父母也该关注一下林晚依,毕竟,她才是他们的孩子,她才应该享受这份爱。 “妈妈。”在苏母要离开之际,苏羽瑶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了。 苏母驻足,“怎么了,瑶瑶?” 苏羽瑶道:“我们,还是把晚依的房间改到三楼吧。二楼毕竟是客房。” 苏母见她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却还是不放心:“瑶瑶,你不用委屈自己。” 苏羽瑶哭笑不得:“妈妈,我不委屈。现在委屈的是晚依。晚依也是你们的孩子啊。” 苏母犹豫了一瞬,“那,好吧。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明天让她来三楼住。” “但是,”苏母正色道:“瑶瑶,你要记住,你永远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永远爱你。” 苏羽瑶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 看到这一切的白朕不禁感叹:【从林晚依的角度看她很委屈,但从苏羽瑶的角度看,苏母对苏羽瑶简直太有母爱了】 随即她又想起后期那稀烂的剧情,补充了一句:【仅限于前期。】 后期所有人都跟苏羽瑶刨了自家祖坟一样,态度恶劣的不行,就像前期对待林晚依一样。 第20章 并蒂生3 苏母走后,房间里就剩下苏羽瑶一人。 少女如画的眉眼间充斥着化不开的愁,黑发披肩,灯光照耀下浅淡的阴影投在她脸上,像夜色里安静盛放的白蔷薇。 苏羽瑶眉头微蹙,她的确因为林晚依的回归感到不安和忐忑。 可这绝不意味着她会对林晚依充满敌意。 她知道林晚依从前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林家对她并不好。相比起来她苏羽瑶简直生活在天堂。 可天堂般美妙的生活本该属于林晚依,这十七年的人生是她偷来的,即使当年她只是个婴儿。 所以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是被遣送回林家,亦或者被苏父苏母责骂,还是接受林晚依的恨意,她都不会为自己辩解。 可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预料。 林晚依回来了,可苏家人没有赶走她,不仅如此,他们对她更好了,反而对林晚依很冷淡。 她觉得这是不对的。她已经偷走了前十七年林晚依该有的一切,不能再继续了。 她劝说苏家人对林晚依好些,想方设法和林晚依拉近关系,可是都没用。 苏家人只会以为她因为林晚依疏远他们,从而对林晚依更加冷淡,对她更加关怀。 这让她觉得她还在继续偷盗林晚依的人生。 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叹了口气,苏羽瑶放下了撑着脑袋的手,伸手拿起了苏母端来的牛奶。 然而在放下手瞥见梳妆镜的那一刻,女孩惊叫一声,慌乱地起身后退,远离那面镜子。 可惊叫声被卡在嗓子眼里,苏羽瑶没能叫出声,反而是慌乱间的动作带倒了椅子,被椅子一绊,她整个人连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 镜子里,白朕眉眼弯弯,被她的动作逗笑了。 苏羽瑶惊恐地望着梳妆镜里出现的女孩,顾不上摔伤传来的痛感,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口跑。 可是不知为何,她怎么也打不开门锁。 白朕幽幽地来到她身后,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跑什么?小美人儿?” 这语气,活像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苏羽瑶身形一僵,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朕像是没感觉到她的恐惧似的,依旧笑着道:“说话呀美人儿,你跑什么?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苏羽瑶动作僵硬地摇摇头,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了:“不,不吓人。” 是不吓人,即使只是惊鸿一瞥,苏羽瑶也能看出对方是个惊人的美人。 “可,可是,你能不能不要缠着我呀?” 可这特么是从镜子里出来的呀!她一抬头就发现镜子里没照出她的模样,反而是个青衣美人笑眯眯地盯着她,这换谁谁不怕呀?! “我没干过坏事,你别杀我,你去找那些坏人行不行啊?”苏羽瑶用几乎快哭出来的声音乞求道。 看到真要把人家小姑娘吓哭了,白朕心里浮现出一丝愧疚。 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她后退了几步,不再把人小姑娘抵在门上吓唬人家。 感受到身后的“女鬼”退开了,苏羽瑶缓缓地转过身,结果就看见“女鬼”还是站在房间里,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吓得她紧紧地贴着门板,一只手还藏在背后悄悄尝试着开锁。 “噗嗤——” 察觉到她动作的白朕忍不住笑出了声。 晃了晃手里的折扇,白朕道:“你没必要害怕我,我不是鬼,也不杀你。” 苏羽瑶愣了一下,但还是一脸苦相,拜托,鬼说的话能信吗?不是有个成语叫鬼话连篇吗? 见她不信,白朕无奈地上前,把她放在门锁上的手掰开,“我要杀你现在就杀了,跟你说那么多干嘛?你见过鬼杀人前废那么多话的吗?” “还有,我都说过了,我不是鬼。” 目睹一切的3453表示累了,真的累了。 谁让它的宿主不走寻常路。正常情况下谁家好人大晚上出现在镜子里,然后还从镜子里跑出来。 根据它的检测,那姑娘刚才的心率直接一路飙升,直追用三分钟跑完八百米好吗? 白朕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相反,她觉得自己的出场方式超酷的好吗? 吞掉了在上个世界捕获的入侵者后,她成功解锁了【镜像】这个能力。 都解锁了当然要拿出来玩……拿出来用啊! 她以前超爱这个的好吧? 听到白朕的解释,以及白朕确实没对她做什么,再加上逐渐冷静下来后回归的智商,苏羽瑶逐渐平静下来,但还是和白朕隔着一段距离。 咽了咽口水,苏羽瑶问:“你说你不是鬼,那你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出现在我家?” “这个嘛,”白朕“啪”地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我就是随便找个栖息的地方,刚好又看见了你,觉得你很好看,就决定是你了。” “我决定,就暂时待在你身边了。” 两个问题,她只回答了一个。 苏羽瑶两眼一黑,只总结出一个消息:这来历不明的家伙赖上她了。 看着苏羽瑶生无可恋的表情,白朕颇为不悦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都说了我不是鬼,不杀人。我只是在你家住一久而已,你这个人类怎么一点儿都不热情好客?尽想着赶我走。” 苏羽瑶欲哭无泪,心说你也不是客啊。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腿,“那,客人您需要我给你准备房间吗?” 拒绝是不可能的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打定主意赖在她家了。 谁知道被她拒绝了以后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大开杀戒。 大不了,她改天让爸妈请个道士来驱驱邪。 当然,这话她不敢当着白朕的面说。 听到苏羽瑶的话,白朕面色稍缓:“这才对嘛。哪有像你刚刚那样赶客人走的?” “不过呢,房间就不必了,我有住的地方。” “什,什么地方?”苏羽瑶不仅没放下心来,反而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望着眼前被吓地面色苍白的小美人,白朕忍不住升起了想逗逗她的想法。 白朕露出反派的经典坏笑,“当然是……和你住一起啊。” 完了。 苏羽瑶心想。 预感成真了。 要死了。 女孩的脸色愈发苍白,恍若一朵在风雨中即将凋落的蔷薇花。 白朕收起了她的恶趣味:“好了,不吓你了。” “骗你的,我自己有地方住。不是和你住一起。” 听到这话,苏羽瑶的脸色才好一些。 白蔷薇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那你住哪儿?” 她真的害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和她共处一室。 想起刚刚从镜子里看见白朕的画面,苏羽瑶脸都绿了。 该不会,住在她房间的镜子里吧? 血腥玛丽? 不对啊。血腥玛丽是西方鬼,她面前这个一袭中式古典青衫,头发也松松地挽了个发髻,明显是个东方鬼。 看到苏羽瑶那变来变去的脸色,白朕觉得要是在漫画里自己额头上一定浮现了三条黑线。 她走上前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下对方光洁的的额头,没好气地说:“想些什么呢?” “我自己有房子住,你家隔壁那栋就是。” 隔壁?好像确实听说隔壁那栋空房子有人住进来了。 也就是说,她和这家伙是邻居?! 苏羽瑶彻底麻了。 “嗯哼,”看着她呆愣的表情,白朕的心情明显很好,“所以,我只是过来串个门而已。” 这下苏羽瑶是真的要哭了。 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居然在现实里还有房子?! 那她岂不是还有身份证、房产证、银行卡等各种东西?! 天呐! 那她要是出去说她看见这家伙从镜子里爬出来一定会被当成精神病的吧?! 第21章 并蒂生4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在苏家工作了十几年的王叔怀着疑惑打开了门。 真是奇怪啊,主人们并没有说过今天会有客人来访,来的会是谁? 难道是夫人或者老爷提前回来了?还是说来的是大少爷? 然而都不是。 “您好。” 伴着温和甜美的声音映入眼帘的是女孩明媚的笑脸。 白衬衫搭配树莓色百褶裙,雪白的过膝袜包裹着笔直纤细的腿,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肩上,粉色系发箍固定出造型,同色系的choker点缀在颈间。 她整个人看起来甜美又清纯。 “请问您是…?”王叔看着眼前的女孩,眼中的疑惑依旧。 白朕保持着她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是长辈都会喜欢的那种乖乖女的模样。 “您好,我是苏羽瑶的朋友,昨晚在电话里羽瑶和我约好今天来找她玩儿。” 听这个女孩提起自己小姐,王叔目光微微温和了些,但眼中的疑惑更浓了。 “可是,小姐她没有说过今天会有人来呀?” 正疑惑着,王叔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苏羽瑶急切慌乱地从楼上跑下来,整个人因为奔跑而染上几分狼狈,看到白朕时目光一凝,手指微紧。 四目相对,白朕心情颇好地朝她挥了挥手,脸上笑容愈发甜美。 “小姐,你…?”王叔有些惊讶。 他是看着小姐长大的。 因此他知道自家小姐一直是个举止有礼的淑女,鲜少见到她这么有失风度直接跑下来的局面。 又想起苏羽瑶体弱多病,慌忙阻止:“小姐,慢些,慢些。注意身体。” 苏羽瑶看到王叔没事,当即松了口气。 她刚才看到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新邻居来找你玩啦,快下来接我哦】 忆及昨夜的事,“新邻居”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今早她还以为昨夜的经历是一场梦,可今早的消息让她清醒了。 天知道她看到那条消息时有多惊慌。生怕她来晚一步这个“女鬼”就大开杀戒杀了王叔。 听到王叔的关怀,苏羽瑶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没关系的王叔,我哪有那么脆弱。” “说起来是我粗心大意,忘了告诉王叔今天我的朋友会来,真的很抱歉。” 白朕注意到她在说到“朋友”两个字时明显停顿了一下,承认得不情不愿。 王叔就没想这么多,只是确认了是小姐的朋友后对两个女孩露出慈祥的笑。 “这样啊,那快请进。” 听到苏羽瑶亲口说出“朋友”二字,王叔看白朕的眼神都慈祥了许多。 看着就是个漂亮的好孩子。不愧是小姐的朋友。 “那小姐带着朋友去玩吧,需要什么说一声。” 王叔笑着说道。他这些年看着小姐长大,知道她在圈子里纵然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却也不过是因为苏家的缘故,鲜少有什么交心的好友。 而今看到一个能被邀请到家里的朋友,可把王叔高兴坏了。 小姐身子弱,而医生叮嘱说思虑过重也是导致此事的原因之一。如今小姐有了交心的好友,心事便也有了可倾诉的人。 虽说夫人老爷和少爷都疼她,但家人和朋友毕竟是不一样的嘛。 苏羽瑶可不知道王叔脑补了些什么,她只是单纯地怕白朕对王叔不利,当即就出声道:“你快进来。” 白朕从善如流地走到她身边,俏皮地对她眨眨眼:“你好热情哦,小羽毛。” 听到这话的苏羽瑶差点脚下打滑,素来注重形象的女孩忍不住嘴角一抽,忍无可忍地道:“跟我走。” 每个字都透着咬牙切齿的韵味。 这什么鬼称呼?! 白朕故意抬起手挡住红唇,语气夸张地道:“啊?难道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吗?可人家觉得很可爱哎。” 苏羽瑶没控制住自己翻了个白眼,同时加快了脚步,紧紧抿着唇。 她不想和这个家伙说话。不想! 见她不回答,白朕也不生气。 她再次对着王叔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叔叔再见,我们先走了。” 王叔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想她们感情真好,也难怪刚刚小姐急着下楼。 当即笑呵呵地回应:“去吧去吧。有什么要的跟王叔说。” 他当然不知道他眼中感情好的小姐妹昨晚是第一次见面,而他家小姐甚至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白朕上前揽住苏羽瑶的肩膀与她并肩而行,又转头对王叔回以微笑:“那就麻烦王叔啦~” 而苏羽瑶早在被白朕揽住肩膀的那一刻僵住,心里被“吾命休矣”刷屏,带着白朕上楼的过程里都紧绷着一张小脸。 打开房门的一瞬,苏羽瑶迅速离白朕十米远,警惕地看着白朕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想要什么?给你烧纸钱,找人给你做法事,什么都行。只要你别伤害我的家人。” 白朕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背着手迈着猫步朝她所在的方向走去,苏羽瑶浑身紧绷着,白朕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我说,你要什么都行,别在往着我这边走了,说出你的要求。” 眼见已经退无可退,苏羽瑶无奈又决然地道。 反正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这家伙伤害她的家人。 白朕见她已经退到了露台边缘,再退就要掉下去了,也就没再往前刺激她。 毫不见外地往屋内的懒人沙发里一窝,她懒懒地抬眸:“我要什么都能给?” 另一头的少女背倚栏杆,墨发白裙,水墨画般浓淡相宜的脸上带着倔强而坚毅的神情,恍若风中遗世独立的花。 “对。只要我能做到。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家人。” 纵使白朕已经说过她不是女鬼,也未在她面前伤过人,然而苏羽瑶没办法相信她,觉得她无害。 昨夜穿过镜子而来她可当做一场梦,可今日登门拜访已经表明白朕对她有兴趣,很可能赖上她。 有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在身边,她真的很难无视。 更何况,她能感觉到,这家伙身上的攻击性。 白朕的手肘驻在沙发边,撑着头望着她,包裹在过膝袜里的长腿放肆地翘起,整个人呈u字型窝在沙发里。 “哎呀呀,这可是你说的,什么都能给我。” 少女的神情里透着漫不经心,却又好像势在必得,周身的气质凌厉而霸道,浑然不复之前在王叔面前的甜美乖巧。 苏羽瑶在心中暗暗咬牙,果然,都是伪装罢了。 她的感觉没有错。从第一眼就觉得这家伙身上带有极强的攻击性,所以才无法相信她的话。什么温婉乖巧,都是假的。 那双茶色的瞳遥遥地望向她,眼里尽是玩味的笑意。 “我呀,要跟在你身边哦。” 听到这话,苏羽瑶瞳孔一缩:“不行!你答应过只要我给出你要的就不伤害我的家人!” 白朕歪了歪头,神情里带着些不解:“对呀。我要的就是待在你身边啊。我又不会伤害你的家人。” 然而苏羽瑶的神情并未因她的话而缓和,她依旧严肃地看着白朕:“对我而言,你就是危险本身。” “嗤” 白朕不在意地轻笑一声。 目光扫过苏羽瑶微颤的小腿和因为紧绷的身躯,电光火石间,因阳光的照射而反射出刺目光芒的碎片在空中划过,优美得像一尾跃出水面的鱼。 一声清脆的响。 是鱼儿坠落在地面。 苏羽瑶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就感觉自己脖颈上传来一阵凉意。 有什么东西顺着脖颈流下来,触感像温热的水。 本能地抬起手在颈间一抹,刺目的红就这样映入眼帘。 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朕,苏羽瑶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此刻有多僵硬。 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什么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光。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划过她脖颈的是什么。 那是一片玻璃。 她刚才差点死了。 身着树莓色百褶裙的少女换了个没那么豪放的坐姿,老老实实地并着腿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乖巧无害。 然而苏羽瑶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有话语都像被卡在喉咙里。 她懂得白朕的意思。 我没有在和你谈条件,我只是在通知你。 是啊,她凭什么和一个掌握了超自然力量的人谈条件? 张了张嘴,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苏羽瑶声音颤抖道:“我答应。” 第22章 并蒂生5 听到她的话,白朕抚掌而笑:“这就对了嘛。你早这么识趣我又怎么会对你动手呢?” 她从沙发上起身走向苏羽瑶,树莓色百褶裙随着她的动作翩跹而动,昳丽的色彩冲击着苏羽瑶的眼睛,像诡谲而斑斓的梦。 随着白朕的动作,两人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可苏羽瑶心知自己在各种意义上都处于退无可退的状态,因此不做挣扎,只是浑身僵硬地站在那儿。 白皙的手指抚上她的脖颈,苏羽瑶不自觉绷紧了那块肌肉,努力克制自己想要躲闪的欲望。 她告诉自己不能躲,不要继续激怒眼前人。 “好了,你自己去把血迹清理一下吧。” 出乎意料地,白朕没对她做什么,想象中血腥可怖的画面没有出现,她只是伸出手在她的脖颈上拂过便收回了手。 看着因为帮苏羽瑶修复伤口而不可避免地粘上的血迹,白朕的表情略微有几分嫌弃。 她伸手在苏羽瑶的裙子上一抹,借着裙子拭去了手上那一点红色。 看着白朕的动作,苏羽瑶心里生出几分无奈又无语的情绪,目光颇为复杂地看着她。 白朕冷不丁看见苏羽瑶还没动作,开口催促道:“看我干什么?去洗你脖子上的血啊。” 这家伙搞什么?难道要让别人看见她那一脖子的血吗? 苏羽瑶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有些不妥,应了一声后便去处理颈间半干涸的鲜血。 而白朕随手从花瓶里抽了支蔷薇出来,又一点不见外地占领了露台上的吊椅。 许久未说话的3453终于还是憋不住开口了。 【宿主,任务,记得我们的任务。】 在旁边围观宿主的操作,它真的好心累。 她们是救赎任务,不是吓死小世界居民任务好吧。 天知道它刚刚真的以为那片玻璃会把苏羽瑶嘎掉。 它要是人类的话,现在心脏病该犯了。 白朕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蔷薇花,【我知道啊,这不正在做任务吗?】 这小系统真是一惊一乍的,一点也不稳重。 【…】3453无了。 【所以,宿主你探索出来任务内容是什么了吗?你知道任务目标是谁了吗?】 宿主这么淡定,一定早就搞清楚这些了……吧? 白朕轻飘飘地回道:【我不造啊】 3453:【……】心好累。 【宿主,据本系统观测,此方小世界的核心为苏羽瑶和林晚依,任务内容一定和她们之间的纠葛有关,而任务目标一定是她们中的一个。】 没办法,宿主不努力,只能系统上了。 【你说的对。】 白朕眼都没抬一下,随手从蔷薇上扯下了一瓣花瓣。 3453得到肯定后自信地挺了挺胸膛:【咳咳。】 【所以,宿主应该接近她们,和她们搞好关系,在她们之间斡旋,使大家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撤下第二瓣花瓣,看着它在空中坠落,白朕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3453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继续兴致勃勃地给她出谋划策。 【所以啊,宿主,你应该和她们搞好关系,比如和她们一起上下学,再比如给她们送些礼物。】 【总之,你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吓唬苏羽瑶了。】 白朕停下了摧花的手:【统统,你看主系统给的资料了吗?】 3453:【?看了呀】 它不明白白朕怎么突然这么问。 白朕:【那请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和她们一起上下学?】 3453一边翻看资料一边疑惑地回复:【你只要和她们搞好关系再提议一起走就好了……啊?】 资料里显示,林晚依和苏羽瑶关系并不融洽,即使苏家安排两个女孩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她们也不是一起上下学的。 苏家离学校并不远,再加上两人很难单独气氛和谐地共处一室,哪怕只是待在一辆车里。 所以,林晚依自己骑车或者走路去,苏羽瑶乘车。 如果白朕要和她们一起走,嗯,那只能一边分一半了。 察觉到自己犯蠢了的3453试图补救:【呃,这个,可以一三五和林晚依一起,二四六和苏羽瑶一起…】 声音越来越小,语气里带着自己都质疑的不自信。 白朕微微一笑:【统统,你知道这种行为在人类社会里叫什么吗?】 【是墙头草哦,或者是间谍。】 【……】3453自闭了。 即使不解释,它也知道这是贬义词。 知道3453是担心任务完不成,白朕安抚它道:【好了没事的,我心里有数,任务肯定能完成。】 想想白朕对苏羽瑶的吓唬,3453觉得这话怎么都不可信。 可看看自己现有的积分,在想起上个世界宿主的雷厉风行,3453又觉得白朕可以信任。 最终,3453觉得反正它自己也干不出什么成绩来,还是相信宿主好一点。 察觉到小系统不再试图指导她的行为,白朕唇角微微上扬。 苏羽瑶清理完自己颈间的血迹后惊讶地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露台,抬眸便见女孩手执蔷薇,唇角一抹浅笑。 她恍惚间想,这家伙的皮囊的确极具欺骗性,她该不会是画皮吧? 感知到苏羽瑶的到来,白朕微微侧头:“过来。” 苏羽瑶抿了抿唇,尽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走向白朕。 【她真是奇怪啊,我都说过了我不是鬼,不会伤害她,可她为什么就是认定我会伤害她呢?】 白朕一边在识海里询问3453,一边伸手拽住苏羽瑶。 “喂,小羽毛,我觉得你还挺有意思的。我以后都会来找你玩,你记得提前做好带我出去玩的攻略,知道了吗?” 3453:【……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宿主你太硬核了。】 大半夜从镜子里钻出来串门,大清早发消息威胁人家。 换谁谁不害怕。 苏羽瑶垂眸看向拽着她衣角的少女。 雪肤花貌,黑发披肩,手执一朵被摧残得可怜巴巴的白蔷薇,坐在吊椅里晃荡着小腿,在灿烂的春光里美得恍若惑人心魄的妖精。 即使此时是仰着头看她,神情里却是满满的高傲,语气里也高高在上地对她下达命令。 一副理所当然的上位者姿态。 “好。”想到两人的实力差距,一辈子众星捧月一身傲骨的苏羽瑶还是低了头。 没办法,惹不起,打不过。 先稳住她,至于找道士找和尚来做法的以后再说。 听到她的回答,女孩脸上露出满意的笑:“那就交给你了。” 她伸出手指了指房间里左侧的书架:“好,那你就先去给我拿本书过来。” 苏羽瑶面色平静地走到书架前,转头看向白朕:“你要哪本?” 虽然是个小书架,其上也还是摆了好几本书。 “唔,”白朕思索了一秒钟,“随便吧,反正我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 她只是觉得此时此刻手里应该拿点东西消遣一下。 苏羽瑶也不因为被使唤而面露怒色,反而顺从地挑了本书拿给她。 要求得到满足,白朕大手一挥让苏羽瑶自己玩去了。 而3453第n次觉得心累。 【宿主,你这么使唤本世界核心角色真的好吗?】 人家可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柔弱温柔却一身傲骨的白月光,就这么给它的宿主使唤了?! 白朕很无辜地摊手:【我也不想啊,可是她真的很上道哎。】 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她也是被人娇养到大的嘛。 再说了,比起花心思布局引导角色往她设定的方向走来完成任务,她这种让角色不敢违背她直接按她的话来做事的方式不是更好吗? 有更轻松的方式为什么要选择烧脑的? 当年她在无限空间实力足够也是直接横推打boss的好吗? 【……】3453无奈扶额。 “咚咚咚” 打开房门,王叔慈祥的笑着,将一盘水果和准备好的酸奶端进房间。 “两位小姐吃点东西,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王叔看着房间里相处和睦的两个女孩,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小姐不仅交了朋友,还把人带到房间里,哎呀呀,一看就是很好的朋友啊,闺中密友! 苏羽瑶完全不知道王叔在想些什么,只是催王叔离开:“谢谢叔,你先去忙吧,我们还有话要说呢。” 她还是希望周围的人尽可能远离白朕这个她眼里的危险分子。 王叔被“赶”却没有丝毫不喜,反而一脸笑意,主动关上房门:“那我不打扰,你们聊,你们聊。” 走出房间,王叔心里由衷的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 随即看到旁边被打扫出来的新房间,想到今天刚搬进去的林晚依,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说小姐不是夫人老爷亲生的呢?当年怎么会抱错呢? 想到林晚依那一头张扬的红发,以及她整天躲在房间里不出门,和老爷夫人乃至少爷都鲜有交流,王叔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哎,终究不是在苏家养大的,举手投足间带着畏缩,性子也没有羽瑶小姐讨喜,还有头发——搞些什么嘛?好好的头发怎么能把它染成那样呢?这和那些地痞有什么区别? 哎,终究比不上羽瑶小姐。 这么想着,王叔的脸上又染上愁色,羽瑶小姐身子弱,脾性又软,要是被那个女孩欺负了可怎么办? 随即他的目光坚定起来,哼,只要他在一天,谁都别想欺负羽瑶小姐! 然而事实上,这只是王叔对林晚依戴上有色眼镜的看法。 要是换成苏羽瑶,别说头发了,她就是把眉毛染成红的王叔都能笑着夸一句有个性。 而换到新房间的林晚依并不开心。 或者说,她来到苏家的每一天,都不开心。 如果说苏羽瑶是纯白娴静的白蔷薇,那么林晚依就是热烈耀眼的红蔷薇。 她们是性格截然不同却同样美丽夺目的女孩子。 可是如今白蔷薇染上愁容,红蔷薇抑郁寡欢。 从前的林晚依在林家生活得并不如意,可她并不抱怨,反而凭借自身独特的人格魅力吸引了一群好友。 她们聚在一起,成了点亮彼此青春的光。 直到林晚依被带回苏家,远离从前的那座城市,与一众好友分离,又融不进苏家的氛围。 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目前的情况,只会本能地躲避,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从被子里拱出脑袋,林晚依伸手摸过手机,看到好友们又给她发了消息。 点开聊天软件,不出所料是朋友们分享的各种趣事,还夹杂着几条关心。 一一回复了消息,林晚依盯着手机愣神。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对亲情的渴望,离开熟悉的城市,交好的朋友,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她觉得自己在苏家与周围人都格格不入,好像怎么都融不进去。 可是不离开能去哪里? 林家不会养一个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又不能带来利益的孩子,苏家才是她血缘意义上的亲人啊。 林晚依没有拉开窗帘,屋子里很暗,只有床头的一盏小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照亮着这个房间。 但房间里的绝大部分地方还是笼罩在黑暗里,给人以压抑沉闷之感。 林晚依抱着被子,觉得自己就像黑暗里生出的植株,终究会因为缺少阳光腐烂在这片黑暗里。 “砰” 飘窗处传来清脆的声响。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晚依愣住了。 这个声音好像是…… “砰砰砰”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那声音再次响起。 林晚依咽了咽口水,强压下心里的恐惧走向飘窗。 这声音很像有人在敲窗子。 可是!谁会敲她的窗子?而且这可是三楼! 打开房间里的灯,光明充斥屋子的那一瞬间林晚依感受到久违的安全感。 林晚依本就是个大胆且极具冒险精神的女孩,此时在灯光带来的安全感加持下,她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白天,这是苏家,没有鬼,没有! 一鼓作气冲到飘窗前,女孩伸手猛地拉开窗帘,就看见一个女孩抬着手准备敲她的窗子。 四目相对,林晚依面色镇静地后退一步,随即气沉丹田:“有鬼啊啊啊啊啊!!!” 第23章 并蒂生6 苏羽瑶房间里的露台上,三个风格各异的女孩齐齐地端坐在一张圆桌旁。 苏羽瑶喝了口酸奶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林晚依咬了口茶点掩饰尴尬,白朕则神神在在地咬了口小蛋糕并表示好吃。 不知道的估计都要以为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而另外两个拘谨的才是客人了。 林晚依犹豫着开口:“所以,刚才是这位…白朕同学从这里探过身体来敲我的窗子,不是什么鬼怪。” “对不起啊,我当时被吓到了,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抬手摸了摸鼻尖。 她不理解,苏羽瑶的那些千金朋友不都最在乎淑女风范了吗,怎么会做出从这边探出身子去敲别人窗户的事? 林晚依对苏羽瑶知之甚少,不知道她从未邀请过那些千金小姐进她的房间,还以为白朕是她的哪个千金好友。 苏羽瑶则又喝了口酸奶,这祖宗想做的事,她哪敢阻止? 她还没反应过来隔壁已经住人了,还以为和以前一样空着,就想着白朕想敲就让她敲,反正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谁知道就吓到了林晚依。 不过…… 她的眼睫微微垂下,遮掩了眼里的情绪。 这还是除吃饭以外,她第一次和林晚依坐在一张桌子前。 平日里林晚依总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她想拉近关系都没法拉。 白朕则对此毫不在意,她就是知道隔壁住着林晚依才敲的。 这可是另一个核心人物啊。不见面怎么行? 给苏羽瑶递了块茶点,又给林晚依拿了杯酸奶,白朕道:“没关系,本来就是我不好,擅自去敲别人家的窗户,你没吓到就好。” 林晚依接过酸奶,笑着道:“没事没事,我没被吓到。” 然而她心说怎么可能没吓到?她都要吓死了好吗? 幸亏这是白天,要是晚上她还不直接吓晕啊。 苏羽瑶内心则诡异地升起一种和林晚依同病相怜的感觉,她昨晚也是这么被吓到的。 白朕再次递过去一块小蛋糕:“哎呀,我就是好奇一下嘛,忘记问问那间屋子有没有住人了。” “对此我表示非常非常抱歉,所以,拿小蛋糕给你赔罪啦” 林晚依望着白朕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一边很无奈地接过她递来的蛋糕,一边表示没关系。 咬了口小蛋糕,林晚依欲哭无泪,她要怎么告诉这个女孩,她真的不喜欢这么甜的东西啊。 一旁的苏羽瑶在心里拉响了警铃,她要干什么?!不会是在里面下毒想毒死林晚依吧?! 原谅她,现在已经被白朕搞怕了。 即使知道白朕不太可能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心里还是忍不住警惕。 她真的很担心白朕搞出些什么幺蛾子。 察觉到苏羽瑶的不自然,白朕偏过头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看起来灵动又活泼。 苏羽瑶一脸冷漠地转过头去。现在在她眼里,白朕无论做什么都嚣张可恶又充满危险性。 天知道在白朕敲林晚依的窗子前她都经历些什么。 这家伙喝水要叫她倒,果盘要她端过去,酸奶要她拿,没事也要拽两下她的衣服。 她苏羽瑶这十七年来就没受过这气。 偏偏她拿白朕没办法。 察觉到两人间微妙的气氛,林晚依心下升起几分好奇和古怪。 怎么感觉,她这个姐姐和她的朋友关系其实没那么好?可是这个朋友的确出现在了苏羽瑶的房间里啊? 难道她俩吵架了? 想不通,可林晚依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想法。 她和苏羽瑶的关系远没有那么好。 她只觉得在这里很不自在。 放下杯子,林晚依试探性地开口:“呃,那个,我先回房间了?” “去吧。” “不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四目相对,苏羽瑶先移开了视线。 如果没有白朕,她会很愿意多和林晚依聚在一起聊聊天。 可是现在有白朕这个危险分子在,她不得不顾及林晚依的安全。所以才希望林晚依回房间。 可是没想到白朕开口拒绝了。 为什么?她不是说只对她感兴趣吗?难道又盯上了林晚依? 思绪混乱间,她完全忽略了当初白朕说的是对她感兴趣,觉得她有意思,而非“只”对她感兴趣。 林晚依则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个房间的主人让她离开,可是房间里的客人不让她离开。 拒绝客人是不是不太好?忽略主人留下来是不是显得她很没有分寸感?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想留下啊!可是又没有合适的理由。 一时间,她只能不尴不尬地呆在原地。 白朕抱住了她的手臂,“哎呀,林同学那么着急走干嘛?” “你平时和你姐姐相处也是这副恨不得逃离的模样吗?难道是因为讨厌我?因为我之前敲窗子吓到你了?” “别这样嘛,我再次真挚地跟你道歉啦。” “还有,你别着急着走嘛,我还想问问你的头发在哪里染的呢,看起来好漂亮哦。” 白朕称苏羽瑶为林晚依的姐姐也没什么问题,苏家对外宣称林晚依是养在外公外婆家的二女儿。 林晚依感受到白朕抱着她手臂的动作,一瞬间僵住了身体。 女孩子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的脑子却早已乱成一团浆糊了。 这个女孩,好热情…… 不过她不讨厌。因为她以前也是这样热情而风风火火的性格。 只是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面对克己守礼的苏家人,她的热情完全被浇灭了。 苏家人讲究举止得体,女孩子要有淑女风范,她的行为在她们看来完全不符合标准。 苏羽瑶则在白朕抱住林晚依的手臂那一刻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拉过林晚依。 她还以为白朕会撕了林晚依那条手臂。 还有她的那些问题……其实,今天是她和林晚依第一次除用餐时间外坐在一起。 没有像白朕想的那样姐妹情深。 白朕当然不是盲目地这么做。 她看过主系统给的资料,当然知道林晚依是什么样的人。 她确定她这热情到有些越界的行为不仅不会招致林晚依的厌恶和不喜,反而会拉近两人的距离。所以才会这么做。 看着两个人都不说话,她抬起手抚上了林晚依的红发,将一缕发丝绕在白皙的手指上。 “拜托,你别生我气,别这么着急着走嘛,林同学。” 听到她的话,林晚依急忙澄清道:“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 白朕坐直身子,露出惊喜的笑:“那你答应留下来了?” 林晚依噎了一下,怎么就变成留下来了… 不过, “嗯。”她回答。 感觉好像,也还不错。 苏羽瑶面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和林晚依和平地坐在一起聊天居然会是因为“危险分子”的助攻。 女生间的友谊来得总是莫名其妙。 三个人在一起聊着喜欢的小说漫画,好看的美甲和口红,哪个明星又塌房了之类的事,不过一会儿那种陌生的不自在的感觉就消失了不少。 直到苏家其他人回到家,晚餐已经准备好,三人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 苏家其他人从王叔口中得知白朕的存在,又惊讶地看见林晚依和苏羽瑶待在一起,心里都觉得意外。 要知道以往林晚依很少出房间,更别说和苏羽瑶待在一起喝下午茶了。 他们保持着基本的礼貌,留了白朕一起吃晚饭。 白朕则凭着一张漂亮的脸和甜甜的小嘴赢得了苏家人的好感。 再加上苏家人知道白朕是得以进入苏羽瑶房间的好朋友,自然对她叠加了好感滤镜。 苏羽瑶则保持着对白朕的高度警惕,一顿饭吃得提心吊胆。 第24章 并蒂生7 夜至。 装修精美的房间里,苏羽瑶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书本,细心地分类好所有的笔记本和课本,将它们一一放进书包里。 白朕则坐在镜子里看着她的动作。 镜子里并非一片虚无,而是倒映出华美的居所。 题着字的卷轴,梨木的桌椅,青砖的地面,华美的屏风,所有的一切都透着清雅的韵味。 镜中身着宽松款中式旗袍的少女手杵香腮,托着下巴看着房里那道忙碌中的身影。 笼着杏色薄纱的衣袖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肌肤。 许是看别人整理东西的过程太无聊,白朕决心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她在镜子里懒懒地开口:“喂,既然你们明天就要去上学了,那我跟你们一起去怎么样?” 你们,指的是苏羽瑶和林晚依两个人。 苏家既然把林晚依接回来并对外宣称她是自小养在外公外婆家的女儿,那自然也会帮她处理好上学一类的事情。 如今林晚依和苏羽瑶共处一校,只是由于成绩原因不在一个班。 这一个假期里白朕常常来苏家“骚扰”苏羽瑶,同时以“人多热闹”“她比你有意思”之类的理由带上林晚依三个人一起闹腾。 这使得原本关系疏远的苏羽瑶和林晚依彼此间熟稔了不少,也让林晚依在苏家不再感到那么压抑和格格不入。 对比原世界线,白朕很满意如今因自己介入后改变的局面。 两姐妹关系不再疏远而陌生,苏家人渐渐接纳林晚依,她不再因为身处陌生环境而无人接纳变得沉默寡言,想来开学后也不至于像资料里那样明明是一个学校却不并肩同行。 如今临近开学,两人都要去学校,可问题是白朕不去。 这个世界,她不打算去上学。 而目前经过一个假期的相处,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被吓一跳,但苏羽瑶对于她这种时不时出现在镜子里的行为已经习惯了。 她手上动作不停,回复白朕:“可以啊,只要你有学籍。” 白朕撇撇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我躲在镜子里,和你们一起去学校玩儿。” 这下苏羽瑶不再专注她手里的书本了。 女孩紧绷着一张小脸,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身来到了白朕所在的镜子面前。 凝视着镜子里没个正形的白朕,苏羽瑶很认真地说:“不,可,以。”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苏羽瑶也大概摸清了白朕的性子。 随心所欲,玩世不恭。 她还记得这家伙之前在她家的各面镜子和玻璃里到处逛,以至于差点被她哥哥看见的事。 谁知道白朕到了学校搞出些什么事,万一被学生们看见可怎么办?别到时候学校传出闹鬼的传说。 然而她忘记了她和白朕完全处于不对等的地位,她的话对于白朕来说只不过是个建议,采不采纳全看她心情。 因此,白朕完全把她的话抛之脑后,她觉得自己的提议非常好,当即决定就这么干。 女孩拍了拍手,“好的,就这么决定了。” 听到这话,苏羽瑶感觉自己在瞬间石化,并随之一寸寸龟裂开来。 她就知道,这家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搞事情的机会。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见白朕还是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看着她,苏羽瑶有些慌忙地道:“喂,你快回去吧,被她们看见就不好了。” 即使不知道来人是谁,可这不妨碍苏羽瑶赶她走。反正无论是谁也不能看见她房间的镜子里有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是天天来串门的邻居。 白朕却仿佛感觉不到她的慌乱,“不是吧不是吧?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怎么搞得像我是跟你偷情的奸夫一样?” 似乎嫌形式不够乱,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见无人应声,门外的人再次敲响了房门。 “姐姐?你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是林晚依。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已经可以很自然地叫苏羽瑶姐姐了。 林晚依主动来找她,放平时她该是高兴的,可现在由于白朕的搅局,她完全高兴不起来,只希望不要被林晚依看见这一幕。 女孩的脸上一片焦急:“哎呀,求你了,你快走吧!别被晚依看见了!” 白朕耸耸肩:“好吧,真是绝情。” 眼见白朕隐去身形,苏羽瑶焦急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理了理长发,她打开了房门。 “抱歉,晚依,刚刚没听见。” 苏羽瑶对着林晚依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侧身让她进入房间。 林晚依端着牛奶进去,从托盘中拿出牛奶放在桌上:“这是给你的,姐姐。” 苏羽瑶睡前会喝牛奶,但一般是佣人端来,偶尔会是她的亲人。 这是第一次,林晚依为她做出这样暖心的举动。 苏羽瑶惊讶后对她道谢:“谢谢你,晚依。” “话说回来,明天开学,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她当然不会觉得林晚依来只是单纯地送一杯牛奶,必然是有什么事来找她的。 而她能想到的事,也就只有明天开学这一件。 毕竟林晚依初来乍到,换了个学校,必然是有些不安的。 果然,听她主动提起,林晚依也顺着话题倾吐了自己的不安。 “我把书都收好了,只是,我想找姐姐了解一下学校的情况。” 苏羽瑶暗道果然如此,却也理解她的不安,因此耐心地安抚她:“没关系,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挺友好的。” “我们不是在一所学校吗?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来找我啊。” 随后又给她讲了些学校里的逸闻趣事,推荐了食堂里味道不错的饭菜,渐渐地,林晚依也没那么忐忑不安了。 而通过3453“看到”这一幕的白朕则露出一抹浅笑。 【统统你看,我就说我的方法是正确的吧?】 【她们的关系变好了,狗血误会变少了,苏家人也在逐渐接纳林晚依,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哦】 3453对此深表赞同【是的哎,宿主大大果然是最厉害的。】 对比在资料里看到的,这时候苏羽瑶因为林晚依的事思虑过重导致本就多病的身体更加不健康,苏家人一心扑在照顾苏羽瑶身上而忽视身为亲女的林晚依,林晚依觉得自己期待的亲情就是个笑话,在苏家日渐消沉。 现在在白朕的干涉下简直变好了不止一倍。 想到在资料里看到开学后会发生的事,3453又严肃起来【宿主大大,接下来也要靠你哦。】 白朕摆摆手【放心吧,交给我】 谁也别想阻止她得到本源之力。 第25章 并蒂生8 夕阳映照,为教室里的一切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背着书包离开,最后只余两人。 林晚依发消息给苏羽瑶,告诉她自己今天值日。苏羽瑶表示没关系,车子还是在老地方,她打扫完卫生出来就能看到。 收起手机,林晚依走向卫生区去拿卫生工具,然而她惊讶地发现,卫生区空荡荡一片,以往安安静静待在那儿的工具都不见了。 抬头望向另一道身影——讲台上,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很认真地在打扫讲台和黑板。回忆了一下这个女生的名字,林晚依朝女生走去。 “童艾。”根据她在学校两个周的记忆,她记得这个女生叫这个名字。 短发的女生转头看向她:“林晚依?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想问问,卫生区的工具怎么都不在了?没有工具我怎么打扫啊。”林晚依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所以我来问问你,你知道哪里还有工具吗?" 听到这话,童艾挠了挠头:“卫生工具不见了?不是吧?” 说着,她不确定地说:“可能是哪里有损坏所以被处理掉了吧,然后新的工具还没有买回来。要不,你去杂物间看看?那里面可能会有一些卫生工具。你可以暂时先用那些替代一下。” 听到童艾的建议,林晚依笑着说了谢谢,然后依她所言去向走廊尽头的杂物间。 林晚依走后,童艾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向了林晚依的桌子,朝桌洞里一看,套着海绵宝宝手机壳的手机安静而毫不设防的躺在里面。 点开聊天软件,找到苏羽瑶的微信编辑了条大意为自己有事让她先走的消息发出去,然后用衣袖擦干净自己留下的指纹,将手机放回原位。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童艾继续打扫卫生,认真地打扫着讲台,细心地擦干净黑板,然后去洗卫生间的洗手池前清洗抹布和黑板擦。 “哗啦啦——” 水流冲洗着抹布,女孩拧干抹布上的水分。 低着头的童艾没有看见,面前的镜子里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带着洗干净的抹布和黑板擦回到教室,里面空无一人。 林晚依还没有回来。 放好所有的物品,童艾背上书包离开,甚至没有忘记锁好教室门。 沿着空荡荡的走廊离去,童艾的内心毫无波澜。无论发生什么,不关她的事。童艾心想。 她做的是最安全的部分,放学后教室的监控会被关掉,她的举动不会被记录下来,没有证据,林晚依的怀疑也只能是怀疑。至于之后的事,那和她没关系。 只不过,她记得走廊尽头杂物间的监控前几天刚坏掉。想到这里,童艾清秀的脸上染上一抹笑意。真是可怜。 就在这时,穿着暖黄色及膝连衣裙的少女与她擦肩而过,恍惚间带来玫瑰的芬芳。 被对方那独特的气质吸引,童艾忍不住回头,却只望见女孩窈窕的背影。 她是老师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各样的思绪涌上心头,直到对方走远,童艾才收回目光离去。 另一边,林晚依怎么都打不开紧闭的门。 漆黑而狭小的空间,紧闭的门,还有泛着潮湿带着异味的拖把,林晚依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被校园霸凌了。 她刚进入杂物间,门就被人关起来,还怎么都打不开,要说不是有人在整她,傻子都不信。 时间缓慢流逝,她原本暴力拆门的动作也停下来了,愤怒逐渐褪去,焦虑和委屈却逐渐蔓上心头。 杂物间没怎么打扫过,墙壁很脏,她连靠的地方都没有。 林晚依在杂物间里蹲下,双臂环抱着自己,将脑袋埋进环抱着的双臂里。 为什么呢?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和苏羽瑶的关系改善,和爸妈及哥哥的关系变好,交到了新朋友白朕,努力适应新学校。 可为什么,又会发生这样的事? 其实她不是没有感觉到班里的同学对她的不喜。她们不爱和她讲话,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令人不适的鄙夷和高傲,觉得她是个土包子,因为她的发色觉得她是个不良少女,总是把本该自己做的事推给她......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对待。明明大家都穿校服,她们从哪里看出她土的?明明她们自己也烫头染发,哪里来的脸指责她?明明是拜托她帮忙,怎么总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但是她知道,她不想给父母添麻烦,她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 不过同学间的事而已,不必麻烦他们。更何况,她们也没有对她造成身体上的伤害不是吗?也许只是她自己太敏感了呢?也许,她们只是需要时间来接纳她。 也许,真的是她的错,是她不合群,她需要改变。 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是的,她没有做错什么,是她们在孤立她,是她们对她校园冷暴力。支棱起来啊林晚依,你从前可不是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所以,她最终还是顶着那头艳丽的红发来上学,拒绝了不属于她该干的活儿,每天肆意昂扬地活着。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她呗,她的家人喜欢她就够了。 可是她的境遇没有变好,察觉到她的反抗,那些人撕下了和平的假面,明目张胆地进行孤立和冷暴力。 值日总安排她做最累的活计,收作业不收她的,传资料越过她...... 她能怎么办呢?人家一句“你自己没有交”“我明明传给你了”就可以让事情翻篇。 她沉默,她们变本加厉。 “咔鞳” 一片寂静里,钥匙插进锁孔里旋转带来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林晚依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从双臂里抬起头,被压出红痕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表情懵懂又迷茫。 然而门确实被打开了,光照进来,驱散黑暗。 “喂,你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逆着光,白朕对她伸出手。 林晚依千算万算没算到打开门把她带出来的会是白朕,一脸茫然地搭上了向她伸出的手,然后被白朕拉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林晚依想不明白。 白朕不是她们学校的学生,怎么会出现在她们学校?她想过苏羽瑶甚至苏家人发现她迟迟未归来找她都没想过会是白朕。 关好杂物间的门,白朕转身离开,林晚依像迷路的小兔子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裙摆翩跹,像盛放的花。光线在暖黄色的布料上晕开,使裙摆看上去柔软温暖得仿佛采集夕阳制成一般。 面对林晚依的问题,白朕道:“这个嘛——” 刻意卖了个关子,她转过身来,朝林晚依做了个鬼脸:“就不告诉你。” 随后一个漂亮的转身,颇为活泼地朝远处奔去。 林晚依原本还认真地准备听那个答案,结果自己被戏耍了一通,反应过来后气鼓鼓地追上白朕:“喂!你这家伙!” 可恶啊,都相处了这么久,她还不清楚这家伙的恶趣味吗! 另一边,苏羽瑶的确被童艾发的那条假消息骗到了。虽然不知道林晚依要去做什么,但她并未想要限制对方的行踪,只是告诉林晚依要在九点之前回家就让司机驱车离开了。 所以最终是白朕用小电驴载林晚依回家的。 和上个世界载苏诺的一样,粉红色小电驴。 回到苏家,林晚依不再隐瞒,将从前以及今天的事全部告知了苏家人,并保证自己说的绝对都是真的,不信可以查学校的监控。 苏家人很生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女儿/妹妹会遭遇这些,安慰了林晚依很久,并发誓会为她主持公道。 第二天全家带着林晚依一起来学校,找到班主任和校长,说明原委并要求看监控,同时叫来霸凌者及其家长。 监控清晰地显示了一切,林晚依说的确实是事实。 童艾等人脸都绿了,如果说之前的孤立和冷暴力还可以狡辩一下,那么昨天发生的事简直铁证如山。最重要的是,她们不明白为什么昨天的行为会被记录下来,不是说监控坏了吗? 对此,白朕表示不用谢我,我只是践行社义价值观而已。 林晚依目光幽幽地扫过童艾和另一个染着栗色长发的女生,还有周围另外两个面色铁青的女生,童艾用她的手机给苏羽瑶发假消息,另外三个女生联合起来把她关在杂物间。 一时间,监控室里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最后,几个霸凌者被处以记大过加留校观察处分,还要写检讨并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念出来,同时还要赔偿精神损失费。 当晚,苏羽瑶主动来到林晚依的房间陪她聊天,最后问林晚依要不要转来和她一个班,也可以相互照拂。 林晚依很惊讶,眨了眨多情的桃花眼:“可是姐姐在尖子班啊。” 苏羽瑶道:“我知道你从前的成绩并不差,只是刚转过来跟不上进度。” “正巧我们班成立了个互助小组,一个成绩靠前的带两个或三个成绩靠后的,我们组商量好每天在学校写完作业才回家,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呀。” 林晚依有些讶异:“可我不是你们班的呀。也可以加入吗?” 苏羽瑶对着她俏皮一笑,带着少女的狡黠灵动:“当然不可以,不过嘛,我妹妹来陪我一起写作业,而我辅导她一下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林晚依星星眼:“那我当然要加入!” 这场谈话在欢声笑语里结束。 另一边,白朕拉起了窗帘,窝在沙发里看着电影。 电影里的角色说说笑笑,鲜活明艳的色彩构成的画面如油画般美丽,喧闹的台词充斥着这方寂静的空间,光影打在白朕的脸上,映得少女苍白而冷漠,她微微垂下眼睑,整个人像尊冰冷而死寂的大理石雕像。 冷漠又威严,危险而美丽。 3453想,当初苏羽瑶认定白朕是危险、不可接触是正确的。 毕竟它的宿主,从未遮掩过她身上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冰冷而危险的气息啊。 苍白的手指翻开黑皮记事簿,缓缓地停在了某一页。 【林晚依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苏家没有一个人喜欢自己,她奢求的亲情不过是镜花水月】 【林晚依感受得到她们对她的恶意......她最终还是反抗了......林晚依被锁进了杂物间,从天黑等到天亮,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发现她消失了......】 【林晚依试图向苏家人求救,无论如何,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会冷眼旁观她被欺凌的,一定不会,对吧?】 【监控是坏的,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说的是真的......苏家人想办法把她塞到了苏羽瑶在的班级,希望二人互相照拂,他们还是担心她真的遭遇霸凌......林晚依在那条巷子里被打了.......她那头美丽的红发在那天被剪得乱七八糟......最后,她染了黑发】 这是,原本的故事。 其实很好理解,苏羽瑶和林晚依都属于这个世界的气运载体,都具有女主光环,但是她们都不是气运之子,只是身负气运者,而气运,是可以转移的。 而且,在一个言情的世界里,不可以有两个女主光环。 所以,强者会吞噬弱者,另一方沦为炮灰或者恶毒女配。 最初的时候,苏羽瑶占据了好的家世,家人的疼爱,同学的艳羡,初来乍到的林晚依处于弱势一方,她的气运和光环在被苏羽瑶的蚕食,而在光环影响下,无论发生什么,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站在苏羽瑶一方。 但是,一个言情世界怎么可以有两个女主光环、有两个女主?这又不是男频种马文。 所以,那其实是一个被一分为二的女主光环。 女主光环是属于女主的,为什么会在两个人身上?当然只能因为,她们其实是一体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当林晚依经历了一系列虐身虐心最终身亡后,她的半身苏羽瑶也不可能光芒万丈。 于是,所有人开始想起林晚依的好,她的所有行为被美好,苏羽瑶的所有行为被丑化,苏羽瑶开始经历林晚依经历过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死亡。 那么最后的最后,谁获利了呢? 当然是——男主。 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一个言情的世界里,男主和女主是其中枢。当这个世界没有了女主,所有的气运自然归给了男主,至于女主光环,当然也被男主光环吞噬了。 难道就没有人好奇过吗,为什么男主最后坐拥无边的财富,各样的美人,然而还是要标榜自己因为失去了女主而感到孤独和痛苦,他酗酒也好,约*炮也罢,一定都是因为失去了女主太痛苦才会这么做? 因为他是男主,是言情世界的男主,他必须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男主一定是爱女主的。 哪怕是假的,哪怕他对女主虐身虐心,这都必须是因为【他是爱女主的】。 真假无所谓,幌子必须打出来。 白朕冷漠地看着书页上的内容,心里只觉得这种作者有病,暗自祝福她以后一定要遇到这么“爱”她的男人。 指尖划过书本,停留在其中的某一行。 这么看来,男主,很快要出场了。 真正的,造成一切悲剧的源头。 林晚依和苏羽瑶本为一体,无需争斗,看看白朕到来后的状况就明白了——她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把两个女孩子聚在一起,说说心里话罢了。 只是这样,一切就在变好。 就像原剧情里她们也并未争锋相对,只是各自安好,苏家人也并未苛待林晚依。 直到男主——他简直是个灾星,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切才开始腐烂。 第26章 并蒂生9 是夜。 闪亮的霓虹灯如星子般点亮了城市,来来往往的车流似水奔腾,周遭连绵不绝的商铺是人间烟火。 天蓝色的裙摆摇曳,白朕踏着优雅的步伐悠悠地前行,最终停在了某家酒吧的门口。 环顾四周,白朕暗自皱眉:【3453,你不是说死渣男在这儿吗?】 3453连忙重新定位了一下对方的位置:【宿主,那小子又换位置了。你直走,去后面那条人偏少的小巷,那龟孙就在里面躺尸呢。】 白朕表示收到,了解。毕竟那家伙是活的,不是死的,换个位置也能理解。 她按照3453的定位来到酒吧后面的小巷,巷子不深,但较偏,人少,路灯还坏了两盏,一看就是各种小说里的事发现场。 果然,没走两步白朕就看见地上靠着墙坐着的男主角。 没错,她此行的目标,就是这个狗b。 这种为了虐各位女性角色(包括但不限于女主、女配乃至她亲妈)甚至男性配角而生的悲剧源泉,她当然要先给他嫩死。 蓝色低跟小皮鞋踢了踢他的腿,白朕没好气地开口:“喂,死了没?” 昏暗的灯光照耀下,穿着黑t恤的男生靠着墙壁、垂着头坐着,大半张脸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然而即使如此,也能让人生出一种“这人肯定长得不错”的念头。 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还有耳畔传来的问话,楼时睁开了眼,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抬起头。 面容姣好的少女蹙着眉看着他,见他抬头后似是松了口气,随即又问:“能动吗?你要是能站起来就赶紧起来,然后自己去医院或者诊所看看。” 她穿着天蓝色长裙,柔顺的黑发用同色系发带半扎,手上拎着只珍珠白的包,精致无暇得像橱窗里昂贵的瓷娃娃,和他一对比,简直像两个世界的人。 刚刚打架时留下的伤口愈发痛了,在混乱中被人用钝器砸到的脑袋愈发昏沉起来,楼时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叶小舟,不知去向,寻不到救赎。 最后,他伸手想要抓住眼前的白朕,就像抓住一个支点。 蓝色的裙摆在他眼前摇曳出漂亮流畅的弧度,就像大海扬起波涛,轻而易举地掀翻渺小宛若蚂蚁的舟。 白朕迅速地往后退去,楼时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咦——】白朕疯狂吐槽,【他好恶心,第一次见面居然就想拉我的小手!】 更恶心的是,她特么不是女主角,也就是说这煞笔不管是谁,只要今晚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会这样对人家。 没能拉到白朕的楼时因为刚才的动作身形微晃,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他茫然地眨眨眼。 怎么会这样?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啊。为什么这个女孩会躲开? 那么,该是怎样的呢? 楼时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他也不知道该是什么样,可冥冥中,他觉得不该是这样。 白朕嫌恶地又踢了他一脚,很冷漠地道:“我用滴滴给你打了辆车,人家师傅大概十分钟后到,车牌号是xxxxx,你自己决定去医院还是去诊所。” 说完后,白朕拎着小包转身离开,一秒都不带犹豫的。 “叮” 有什么被遗落,落地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天蓝色的纤细倩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楼时才收回目光。 借着路灯的光,他找到了被遗落的东西,是一枚色泽清透的蓝水晶挂件。 白朕打的车很快就到了,楼时起身,坐进了车里,手里还握着那枚挂件。 另一边,白朕在小区门口与刚回家的苏羽瑶和林晚依相遇,前者是逛街回来,后者是从学校解放。 白朕噙着笑问:“哟,终于写完作业了?” 然后她收获了两双白眼。 问就是,别惹苦逼高中牲。 白朕也没继续刺激人家,转身回自己家享受去了。 回到家后,白朕懒懒得躺在沙发上喝着酸奶吃着薯片看着电影,主打的就是一个享受。 3453在精神识海里都快笑疯了:【哈哈哈哈哈宿主你简直是虾仁猪心,掐着男主被打完的点到,狠狠给了他两脚,而他连你的衣角都没碰到,还把你当作来自天堂的天使,把那个挂件当什么宝贝捡起来珍藏】 【而且宿主你甚至不愿意送他去医院哈哈哈哈哈】 白朕:【哦。】 她的统笑点好低啊。 【哎对了,宿主,林晚依和苏羽瑶还在死磕数学题哎。她们今晚看起来是不会出门了。】 不过出门也没什么用,男主已经离开了,他们遇不到一起。 白朕回答:【所以我就说了,这些小说里男女主之间那么多屁事,归根结底就是作业太少了。】 原本的剧情里,林晚依外出散心,遇到被打后受伤的楼时,然后打车送他去医院,离去时无意间掉落的小熊挂件被楼时珍重地收藏,两人的孽缘就此开始。 但现在嘛,林晚依要和苏羽瑶一起补课,当然没时间去散什么心拯救什么男主角啦。 但是白朕相信剧情的力量终究会作妖,还不如直接由她补全剧情,然后在一个周之内干死男主,永诀后患。 阿门。 想起原剧情,白朕直呼造孽啊。 她是真的觉得糟蹋一个人的真心是猪狗不如的事,不愿意糟蹋任何人的心意。 可是那个男主!他的真心是不是太廉价了?! 感情只要有个人在那天晚上出现,然后随便遗落个什么,他都能把那东西珍藏起来是吧?都能对那个人心生好感是吧? 如果说这是因为当时的情况下必然的结果,毕竟当时男主他受伤了哎,这要突然有人关心他,他能不感动吗? 那好,各位请看vcr。 楼时,楼家家主的私生子,在半年前被接回楼家——楼家家主的原配夫人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儿子双腿残疾。没了强势的原配夫人和精明的儿子的压制,楼老头觉得自己又行了,当即就把流落在外的白月光小三和私生子接回来了。 这个私生子,就是楼时。 那原配生的儿子楼晟本身也是个强势精明的,一看母亲尸骨未寒,自己双腿残疾,结果这老登就迎小三和私生子过门,这他能忍?! 那不能啊! 他只是腿残了,不是死了! 因此,他开始争对楼时三人。 这才有了楼时被揍又被林晚依救的事。 而楼时渣男虽然细心收藏了林晚依落下的小熊挂件,记住了对方那肆意耀眼的红发,但当双方再次相见时,他的目光只落在林晚依身边的苏羽瑶身上。 彼时的苏羽瑶是不染纤尘的白蔷薇,是众星捧月的白月光,楼时那时候觉得苏羽瑶就和他的大哥楼晟一样,即使受伤——一个真千金变假千金,一个腿残了——依旧是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个,永远不会跌落尘埃。 他想抓住月亮,想攀上神坛。 而林晚依,他一边觉得林晚依和他一样是尘埃里的顽石,一边嫉妒并恨着林晚依真千金的身份——毕竟他是真的私生子,林晚依却是货真价实的苏家千金。 所以他一边以爱为名纠缠苏羽瑶,一边pua林晚依他们才是一类人,他的真爱是林晚依。 这是林晚依在这个陌生的、不被认可的环境里第一次被选择、被爱,可她不傻啊,她看得清楼时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爱她,所以她的灵魂一半在反抗,一半在沉溺。 可即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 最后,她在灵魂的挣扎间自杀了。 而这个时候,男主角又出来秀他的深情了。 什么我们才是契合彼此灵魂的人,我是多么爱你,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云云。 最后,初见时林晚依遗落的小熊挂坠被他珍藏了一辈子。 而看到这一切的白朕: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某些言情文啊,真是......别出心裁,独树一帜。 所以现在,她决定,打爆渣男的狗头。 第27章 并蒂生10 大雨倾盆而下。 像是天带着无尽的忧愤与仇怨,誓要用这雨洗涤人间。 行人脚步匆匆,纷纷踏上归途。 白朕身着长及脚踝的红裙,步履悠闲地踏入了某条小道。 随着白朕的脚步,人迹渐罕,黑色的雨伞,鲜艳的红裙,披散的黑发,在配上小巷寥寥无几完好的路灯,在这夜幕之下,就像游荡于人世索命的恶鬼。 不出所料,白朕又一次看见了楼时。 只不过,这一次,还有其他人在场。 “狂啊?你刚才不是挺狂的吗?” “怎么现在不狂了?” “真以为自己回了楼家就是楼家人了?就以为可以山鸡变凤凰了?” “别忘了你的身份,私、生、子,也是小三的儿子。” 高大健硕的男生拎着楼时的领子,一字一句比这世界上最毒的蛇的毒液还要恶毒。 楼时被揍得鼻青脸肿,望向对方的眼神阴郁又不甘。 看着楼时的目光,男生轻蔑地笑了:“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你不是私生子吗?你妈不是小三吗?她难道没有趁着陈夫人怀孕去勾引你那个没用的爹吗?” “你不会以为这是什么秘密吧?” 陈夫人,是楼晟的母亲。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女人,至少强过她商业联姻的丈夫数十倍,她看不上这个窝囊又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即使婚后也要求别人称呼她的本姓。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逐渐变得玩味。 旁边挑染了金发的男生也笑着出声:“不是吧?传得满大街飞的消息你还不知道?还是说,你是故意视而不见的?” 楼时用力攥紧了拳头,他当然知道这些消息,知道自己在他人口中有多么不堪。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父亲已经接他和母亲回家,明明他已经冠上楼姓,是楼家少爷,怎么这些人还揪着以前不放? 怎么他还是比不上残了腿的楼晟? 金发男抬脚狠狠地碾在了楼时腿上,语气阴狠且怨愤:“你说,为什么呢?为什么陈姨和楼大哥要遭遇那样不幸的事,你们却可以过得那么快乐?” “私生子和小三得偿所愿进门了,楼老头也没了约束,你们怎么可以那么开心啊?” “你们也该,和楼大哥一样痛。” 他脚下的力道加大,楼时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惨烈地尖叫起来。 十几米开外,白朕撑着伞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也无视漫天大雨发出的嘈杂声响,准确无误地听到了他们的话。 漂亮的眉微挑,白朕道:【解释一下。】 她单知道今天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是林晚依二次美救狗熊的发生地,但并不知道这事儿背后还有这样的爱恨情仇。 3453一边向白朕传输资料,一边给她解释:【宿主,这里大部分人都曾受过陈夫人和楼晟的恩,一部分人同属一个孤儿院,他们所在的孤儿院受陈夫人和楼晟资助——是买生活用品并亲自到院里监督翻修房子的那种资助,另一部分人是贫困山区里受资助后读书走出来的学生,其他的嘛,是这两波人的好兄弟。】 【这不,听到了陈夫人的死讯,知道楼晟的腿残疾了,都赶着来看望。】 【这一来就看见楼老头在人家陈夫人尸骨未寒、楼晟卧病在床就把小三和私生子接进门,这谁能忍?】 【更何况,这私生子和小三确实不是个好的。】 白朕也正好翻到了原剧情中楼晟的结局——在被拥有男主光环的楼时搞得失去一切后,他难得地并未惨死或流落街头,而是被曾经受过他和母亲恩惠的——也就是眼前之人收留。 即使失去一切,他们也还拿他当大哥,拿陈夫人当母亲。 白朕动容,这并非是写于原剧情中的内容,而是剧情之外的,真实生活于这个世界的“路人甲”们真实的情感。 如此鲜活的人,如此真挚的情感,若无“主角”之间堪称邪异的、以虐恋情深为名的光环争斗拖累,此方世界少说也该是b级世界。 可惜了,当初的创作者创作的主线就是这么拉垮。 另一边,几个少年也在接通一个电话后不再执着于楼时,而是匆匆离去。 白朕“看”到了,是楼晟打来的电话,让他们回去,不许欺负楼时,不许掺和到楼家的事里,怕毁了他们的前途。 少年们或许想着可以日后背着楼晟欺负楼时,却不能无视楼晟此时叫他们回去的呼唤。 在他们离去之时,白朕安静地站在巷口,像每一个等待友人的少女,并未惹得他们多关注一眼。 自然,他们也不会想到这个少女目睹了他们对楼时做的一切。 白朕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远,心里的疑惑随之解开。 难怪楼晟失势后会被眼前几人接济,难道他们没有因为干今天这样的事被得势后的楼时报复?居然还能接济楼晟,并且几人都无病无灾地过完一生? 要知道楼时在逐步吞噬苏羽瑶和林晚依身上的女主光环后成为此方世界唯一的气运之子,又有此方世界的创造者——不知名的某个爱男厌女的家伙——的偏爱,那简直是龙傲天都没他傲,这种得势的野鸡,会放过曾经欺侮过他的人? 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楼晟不让他们插手楼家的事,将他们摘出了原剧情,从炮灰配角成了路人甲,剧情不再能干涉他们的命运。 至于楼晟,他在失去一切后被众多“路人甲”带离男主角身边,脱离原剧情,而剧情也默认他完成了属于“反派”的戏份,不再计较他的生死,楼晟得以存活。 白朕目视着他们远去,重新回到了小巷中。 果然,这个所谓的男主就是灾星,靠近他,就会变得不幸。 或者说,是他身上的男主光环在吞噬属于他人的气运和光环,无论是男配、女配或者女主角,那个光环贪婪霸道到哪怕是路人甲靠近他都要强行将对方的身份扭转为可供他吞噬气运的炮灰。 那么现在,她该去处理灾星了。 毕竟,凭什么呢? 要求周围的所有人以自身气运来供养他,同时又拖累着这方世界无法晋升,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白朕的唇角掀起一抹浅笑。 她好像,又知道了某些不得了的事。 比如说,委托者究竟是谁,任务又具体是什么。 第28章 并蒂生11 白朕踏着她的绑带低跟小皮鞋重新进入小巷的时候,一点儿不意外地看见了从另一条路进来的苏羽瑶。 内心柔软善良的女孩并不知晓这家伙会给她以后的人生带来多大的灾祸,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对受伤的人袖手旁观,所以,她在楼时面前蹲下身来,伸手碰了碰对方。 白朕看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楼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抓住了苏羽瑶白嫩的小手,又想起他在原剧情里第一次和林晚依见面也是这么抓人家小手的事,眉头万分不悦地皱起,终于是忍无可忍上前一脚踹开了楼时。 奈何这厮分外顽强,都被踹得面目狰狞了还抓着苏羽瑶的手不放。 白朕定睛一看,给人小姑娘手都抓红了。 哟呵!!!!咋的,这是发现面前这姑娘身负女主光环恨不得当场吞噬掉是吗???? 她当即就冷着一张脸上去把楼时的猪蹄拿开。 另一边,历经这一系列事情的苏羽瑶已经懵逼了。 “白,白朕?你怎么在这里?” 说话间,好心的姑娘还不忘把手中的雨伞向地上躺着的人倾斜,甚至看其肢体语言还想去拉他一把。 白朕又是一脚上去,本来有要爬起来的倾向的楼时再次用脸拥抱大地。 苏羽瑶面露不忍,有些犹豫地想去拉楼时,却又不明白白朕的意思。 相处了这么久,她也不再像最初那样害怕白朕,也明白白朕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呃,妖魔鬼怪。 因此,她只是犹豫着问:“你,跟他有仇?” 白朕:“没仇。” 和他有仇的是你。 随机问她:“你呢?这个时间点你不在学校和林晚依他们奋斗,出来瞎逛什么?还是这种人少又阴森的小道,你不知道不安全吗?” 苏羽瑶举起手里的塑料袋:“买笔,同时帮同学带点儿零食,想着这条路近点儿。” 白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们如此高端的学校有不起超市?” 闻言,苏羽瑶呆了一瞬间:“对哦,我忘了。” 白朕无奈地叹了口气,女主角一定会在昏暗的巷子里救下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的男主角,这是这类小说的共同点吗? 至于为什么这里刚好有一条小巷,为什么女主角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会在那么晚的时候在那里出现,没有人在意。 可白朕还是搞不懂,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在贵族学校旁,为什么会有一条路灯坏掉都没人修的小巷,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还有,为什么苏羽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敢在天已经黑了的情况下走进这条昏暗无人的小道,难道她的家人没有教过她这样很危险吗? 天杀的,这令人小脑萎缩的剧情,她要报警把它抓起来。 白朕深吸了一口气:“下次别走这种小路,不安全,懂?” 苏羽瑶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嗯,我知道。” 她其实就是图快而已,完全忽视了安全的问题,现在一看这路灯都坏了几个的小路,还真觉得不安全,也不懂当时自己怎么就走进来了。 躺在地上被滂沱大雨践踏的楼时伸手想拉苏羽瑶的裤子,又喜提白朕超大力的一脚。 苏羽瑶:“......啊这,他真的跟你没仇吗?” 都踹人家这么多次了。 白朕:“真没有,我只是看他不爽。” 苏羽瑶又问:“那个,我们要不还是给他打个救护车?” 白朕拉起她的手就走:“打什么打,浪费公共资源。” “你没看他还能动吗?放心好了,死不了,他会自己滚回家的。” 开什么玩笑,古早女配虐文的男主角哎,蟑螂死光了他都还活着。 苏羽瑶:......啊这,看来白朕不是一般讨厌他。 期间,她不放心地回头看,却看到楼时从地上爬起来的场景,又疑惑地看向白朕,难道,白朕说的是对的,他真的伤得没那么严重? 接收到苏羽瑶的目光,白朕转头凶巴巴地看着苏羽瑶:“我警告你,不许和他有接触,也不许林晚依和他有接触,否则,我就吃了你们!” 苏羽瑶看着白朕故作凶狠的样子,不禁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如果说当初她真的很害怕白朕伤害她们,但现在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毕竟,她如果要这么做,她们又怎么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呢? 白朕很不悦地望着她:“喂,你笑什么?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苏羽瑶正经脸:“嗯,听到了,我们都不会和那家伙有交集。” 虽然不清楚,但她能感受到白朕对那家伙的不喜,自然会离他远远的。 但其实,她连那家伙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 听到苏羽瑶的保证,白朕稍微放心了一点。算了,大不了,下次见面,她就让楼时下线,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思及此,白朕回头看向了楼时,今晚,还有一件事没做。 回眸的那一刻,女孩的目光穿过雨幕,无比准确地与楼时相接。 就是这一刻,技能发动。 另一边,楼时艰难地从被雨水打湿的地上爬起来。 他的目光阴冷得盯着前方白朕和苏羽瑶的背影,就是她们,刚才这么对他。 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人都匍匐在他脚下。 一阵心悸感传来,楼时望着远方离开的两道身影,隐约有种不安的预感,他觉得,他好像一直在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前几天他在酒吧后的巷子里被打的时候,他还记得那个身穿蓝裙子的女孩,这于他而言实在是一场美好的遇见,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二次,就是今晚,他好像又错过了什么。 可是,是什么呢? 而且,除了这些以外,他的不安与心悸还由另一部分构成,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被某种大型猛兽盯上,有什么潜藏在黑暗里,要撕碎他。 楼时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来源,最终将其归谬于他的大哥,即使双腿残疾也宛若星辰般灿烂的楼晟。 一定是他,是楼晟在针对他,一定是这样。 思绪混乱间,楼时的目光没有聚焦地盯着逐渐远去的苏羽瑶和白朕的背影,却在回神的那一瞬间,恰巧与白朕的视线相接。 就是这一刻。 【莎乐美之舞】 【“莎乐美,为我跳一支舞,求你了。只要你为我献上一舞,无论你想要什么,即使是我王国的半壁江山我也会给你。”】 那一刻,楼时的目光牢牢地黏在了白朕身上,舍不得移开哪怕半秒,仿佛眼前的女孩是他最珍贵的宝物,亦或此生的挚爱。 他也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那夜那个身穿蓝裙子的女孩。 他想追赶,最后却狼狈地跌倒在雨里,只能看着白朕离去。 白朕和苏羽瑶离开小巷,一人回家,一人回学校继续奋斗。 车上,白朕抬手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果然,在技能的加持下,楼时【看】她了。 不是视线注视的那种看,而是,在乎,重视,占有的那种看。 是他对苏羽瑶和林晚依的那种看。 她之前就感到疑惑,为什么只要女主角救下男主角,男主角就会因此“爱”上对方? 如果是这样,那么岂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吗?只要她完成了“救下男主”这件事。 为了验证这一点,也为了保护林晚依,她在那天晚上替代林晚依完成“救下男主”这一举动。 但是,不是这样的。 事实上,在原剧情里,林晚依救下楼时后,楼时进行了查找了林晚依的信息,尾随跟踪她,找人欺凌她然后再出现假装自己是好人等一系列窒息操作。 按照白朕原本的计划,她可以在这些事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保留证据,然后报警,借助本位面力量削弱那过分嚣张的男主光环,并且他大哥楼晟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楼时一定难以东山再起。 可是,她失策了。 这些事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不仅如此,原剧情还是发生了,楼时还是会在这里受伤,然后被苏羽瑶救下,两人就此相识,苏羽瑶的悲剧也由此开始。 而白朕不会容许这一切发生。 所以,她出现在了这里。 同时,她研究后得出上一次计划失败的原因——她没有光环,也没有气运。 她是外来者,只是暂时停留在这里,自然不会有此方世界产出的光环和气运。 而男主光环需要吞噬气运和光环。 所以,男主“爱”上的只会是女主,在误会是女配救他后会和对方在一起,这些都是因为——她们身负大气运和光环啊。 但是她使用了【莎乐美之舞】的技能,那一瞬间,目标在楼时眼睛里一定比太阳还耀眼吧。 可是,她发动这个技能的目的只是验证她的猜想,实际上,这个技能作用的目标并不是她。 【瞳术】在瞬间发动,目标也被确定。 希望,被她设定为目标的人可以争气一点。 这么想着,白朕的唇角勾起一抹诡秘的笑。 机会已经送到面前了,可别让它溜走。 第29章 并蒂生12 白朕在她软软的小床上醒来。 没有一丝光亮,也听不到半点声音。 屋外骄阳似火,连风都带着燥热的气息,林荫大道两旁的树枝桠繁茂,行人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汽车的鸣笛响彻周围。 屋内的墙壁上逐渐有冰冷粘腻的液体渗出,腐烂的植株疯长,转瞬爬满了整间卧室,潮湿阴冷的气息蔓延,将这里装饰地像无人问津的墓穴。 这份腐烂逐渐蔓延到白朕的床上。 入目尽是黑暗,感受到周身环境的变化,白朕并不惊慌。 “收敛着点,小心一不注意就破坏了你的财产。” “亲爱的,主系统。” 腐烂的、不知名的植株最终还是带着粘腻的触感爬上了白朕的床,原本柔软的触感一下子就变了,仿佛从云朵上掉进了沼泽。 白朕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真是小心眼坏脾气的主神。 某种不该被人类直视的东西的一部分出现在了这间卧室里。 白朕能感受到,祂的某一只眼睛在“看”她。 【你做了什么?】 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发问。 那声音给人的感觉像月球的背面,阴冷且让人窒息。 这是这位主神的声音,并非从前那样的、通过【系统】和她交流的声音。 白朕还是保持着原本躺在床上的模样,不轻举妄动。 “完成任务。” 合情合理且敬业的回答。 然而如果她真的有那么安分守己,主神也不至于亲自降临自己的一部分在这个世界来找她。 让主神亲临小世界,白朕很可能是快穿局第一个打出这个成就的员工。 【完成任务?】 【男主光环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女主光环没有合并,反派成为了主角,路人甲成为了男配,你彻底打乱了剧情】 【这,就是你说的完成任务?】 【你明明知道对于c级世界来说原剧情有多重要,主角有多重要】 【你要毁掉这个小世界吗?清醒一点,你现在是快穿局的人,不在无限流!】 图穷匕见。 主神担心的是祂的小世界被毁掉。很着呢刚出去,毕竟是祂的财产。 但不知怎的,白朕莫名觉得她从主神的语气里听出了无奈和愤怒。 受主神影响,那些奇奇怪怪的植株又开始疯长,卧室腐烂的程度加深,白朕觉得自己是被主神带到了异空间而非还在原本的小世界。 然而白朕并不认可主神的话。 “我什么时候想破坏这个小世界了?” “我当然知道剧情和主角是与小世界的世界意识绑定的。” “可主角这不是没事吗?” “你要明白,只有主角走出来的剧情,那才叫剧情,所以,主角没事,剧情当然也没事喽。” “既然主角剧情都没事,那世界意识自然也没事,又何谈毁灭小世界?” 白朕说得头头是道,主神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是对的。 然而,在0.01秒后,主神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你还说!】 【你居然私自!把男主!换人了!!!!】 【按照剧情,男主角是楼时,可是现在你告诉,为什么男主光环会出现在反派身上,而男主在监狱????】 【这个世界的核心规则是言情!不是魔道修真!】 这回白朕百分百肯定,主神真的很生气。 【还有!】 【为什么一个言情世界有两个女主?你以为这是百合世界吗???】 白朕觉得,如果主神现在站在她面前,那口水一定会喷她一脸。 “主神大人啊,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的核心规则是言情吗?” 白朕话一出口,主神沉寂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任务类型:救赎 任务目标:■■■■请宿主自行探索 任务内容:■■■■■请宿主自行探索】” “这是您当初给的任务,对吧?” 主神再一次沉默,祂好像知道了,白朕想要说什么。 “那么主神大人,你现在可以标明真正的任务吗?” 【……】 主神没有出声。 白朕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再次开口。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因为我上次拿走了那个世界的本源之力不高兴,所以不给我完整的资料。” “后来,我觉得你是和我立约,如果我准确无误地完成任务,那么我该得的,你绝不插手。” “直到我遇到一些事,我才发现,或许你给的,就是这份任务原本提交上来的样子,你也不知道任务目标和任务内容。” “你想要这方世界,就像上个世界一样。” “所以,这次的任务必然和上次一样,不是常规的救赎任务。” 是了,最开始快穿局主神愿意收她这个员工,本就是为了让她去干一些剑走偏锋但收益大的任务的啊。 这次的任务,必然也不简单。 听完白朕的话,主神又一次沉默了。 【那么,你现在摸索出任务了吗】 一般而言,这些任务必然有明确的委托人和内容,否则人家任务者怎么完成任务?找谁收取报酬? 长成这个样子的任务单,还真是少见。 不过,也不是没可能。比如说,委托人不方便说,要任务者自己悟一下。 白朕:“我弄清楚了。” “委托人是此方世界的世界意识,内容嘛,干掉那个拖累它晋级的原剧情。” 主神:【????】 【你确定没搞错?】 白朕翻了个白眼。 “你自己好好查一下原剧情,再看看人家路人甲,就知道对比有多惨烈了。” 主神怀着难以置信的心情去查询了一下,发现,白朕说的,可能还真是对的。 一般而言,世界线(即原剧情)以及角色们的行为逻辑合理程度越高,积攒的能量越多,世界等级就越高。 至于主世界,那是另一个层面的标准。 但在这个世界,原剧情狗屁不通,男主角干的每一件事几乎都在法律的边缘游走,主要角色形象呆板,还没有一个路人甲来得丰满。 这么说来,好像,的确,确实是原剧情和男主角在拖着此方世界,让它无法晋升蛤。 主神想。 至于任务模糊不清嘛,也一下子就说通了。 世界意识与原剧情息息相关,按理说区区c级的世界,世界意识还处于懵懂状态,只会本能地遵循创造者的心意守卫主角和原剧情的运行。 可奈何占据气运半壁江山的反派和女主太争气,还有路人甲们太给力,让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摆脱了初生的懵懂状态了。 它知道自己的职责是守卫这方世界,最初维护主角和原剧情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所以,在看到男主实际一直在吞噬所有气运和光环为自己所用时,它向主神发出了求救信号。 可为了避免被男主或创作者发现它的目的,自然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 “所以,我做的完全没有错啦。” 白朕懒洋洋地回应。 “至于核心规则嘛,是言情没错,可是你别忘了,言情是归在女频里的” “女主角,才是真正的核心,只有女主角爱上的才是男主。” “女频和言情本来就是宠爱女主、展现女主的三观和思想以及人格的,不是虐待女主的” “像原剧情那种,那叫男主的糟糠之妻视角的男频爽文。” 【……】 主神第无数次沉默。 【可是,为什么男主光环在反派身上?】 白朕:“尊贵的主神大人,你稍微动一下脑子不行吗?” “那个光环它都会自己吞噬周围的气运和光环了,它难道还能和一个注定没有前途、被世界意识抛弃的人身上吗?” “当然是换一个更合适的。” “呐,楼晟就很不错啊,三观挺正,能力不错,即使腿残了也不自怨自艾” “哎,比我这种身坚志残的小残体好多了。” “诺,你看,这次楼时给他的车动手脚想杀了他,他也是走法律程序的,要是楼时,怎么也得买凶杀人。” 主神:【……】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咳,既然如此,你抓紧结算任务吧。】 异象褪去,主神离开了此方小世界。 白朕闭了闭眼,适应了一下房间里突然出现的亮光。 哎,她完成个任务容易吗她。 与此同时,3453出声:【宿主,你睡醒啦?你都在家里躺了两天了。】 【这两天发生了好多事,楼时不知怎的,居然对楼晟动手了,现在被抓去吃牢饭了】 【我还以为他会先来找你套近乎呢,就像原剧情里对苏羽瑶和林晚依那样,结果他居然给楼晟捣乱,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白朕瞬间明白3453并不知道它的顶头上司来过。 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白朕解释道:【这很简单。】 【莎乐美之舞误导了他,也误导了男主光环,让他们都以为目标身负更强的气运和光环】 【可是同时我将这个技能和瞳术结合,给他下了暗示,延长了莎乐美之舞给他造成的影响】 【不过嘛,我将目标定为了楼晟,而不是我】 3453:【啊???】 宿主给男主用的这个技能的目标是谁? 楼晟?反派? 白朕:【总之,他一边畏惧楼晟,一边嫉妒他,再加上技能的影响,想要楼晟的气运和光环,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毕竟嘛,他可是对女主掏心掏肺的虐文男主。 第30章 并蒂生(完) 嗯,好。现在,事情差不多干完了,可以收工啦。 “统统,申请任务结算。” 3453:【?你确定吗宿主,真的完成任务了吗?】 【女主光环没合并成一个呢,而且,男主光环怎么还到反派身上了?】 【这怎么行?这个世界可是言情啊!】 白朕挑眉:“有什么问题?” “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个东西叫主角团?” “在光环以及他们的家世的影响下,他们一定会有交集,成功组成主角团” “当女主角们没找到真爱,男主角也还单身时,他们是三个人的主角团” “等以后有了情侣,就是四人、五人、六人的主角团。” 3453挠头:【可是,女主角是要和男主角在一起的啊】 白朕头很疼:“我说,你一个系统,能不能不要像某些人一样呆板固执?” “都说了,这是女频言情,女主才是真主角!她喜欢谁,谁才是男主!” “至于楼晟,男主光环是他凭实力得到的,他的女主角也该由他自己选择” 3453:【哦…这样啊】 白朕语重心长地告诉单蠢的小系统:“统统,主角,是展现中心思想和价值观的存在,即使是以恋爱为主线剧情,主角的一言一行也会展现相应的价值观” “不是呆板的、毫无生命力的存在,你不能把一个角色看做另一个角色的附属品。” “当然,如果标明了纯属娱乐、主角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的除外” 3453的程序在很认真地录入白朕的话。 【宿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它知道能感受到白朕说这些话的认真和耐心,她真的有把它当同伴。 “好了,还有疑问吗?没有的话,开启任务结算吧” “毕竟,我们还要陪苏诺过生日不是吗?” 白朕没有忘记她还和另一个世界的女主角有着约定。 【没有了,宿主】 【开始结算任务】 纯白的系统空间里闪烁起明亮温暖的金色光芒,数不尽的数据洪流冲刷,最终汇聚成任务结算面板。 【任务类型:救赎 任务评价:s(恭喜你,你将得到你想要的报酬) 任务报酬:本源之力(你要这个真的不怕被主神追着锤吗?收好了,这是最近百年来产出的。) 任务结算:积分+十万(你都攒了那么多了居然在乎这么点儿) 好了,真的很感谢你帮我搞定那个让人小脑萎缩的剧情,谢谢你??(?????)】 看着这明显与常规结算面板不同的风格,白朕浅浅地笑了。 看得出来,这是世界意识搞出来的,最后那个小表情还怪可爱的。 最后,只差去和女主角们道个别了。 “喂!”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苏羽瑶已经很熟悉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屋子里突然多出另一道声音了。 转过头去看,果然,白朕在一旁倚着书架看着她。 “你怎么又突然出现在我家?小心被我哥他们看到。” 白朕不在意地摆摆手:“怕什么?他们难道不认识我吗?” “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我是从镜子里钻出来的?” 苏羽瑶也并不是真的不让白朕这么干,只是,防患于未然。 白皙的指尖拂过书架,白朕抬头看着她:“我要走了。” 苏羽瑶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从书上移开。 “你要去哪儿?” “换个地方,继续打工。” “?”苏羽瑶放下书,眼神里尽是不解。 她很难把“打工”这件事和白朕联系在一起,倒不是歧视什么的。 只是不管怎么看,她都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白朕的双手在背后撑着桌子:“干什么?劳动最光荣懂不懂?” “在工地是打工,在办公室还不是打工。” “不管你在干什么活,只要是干活儿,那都是打工。” 苏羽瑶:“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说,你要去哪座城市?还是出国?” 白朕思考了一秒钟:“嗯,出国吧。去很远很远的,你没听说过的国家。” 好吧,实际上是出世界,去另一个你没听过的世界给主神打工。 苏羽瑶抿抿嘴唇:“现在?很急?” 白朕点头:“现在,很急。” 不然就赶不上苏诺的生日了。 “都不和林晚依告个别?她都不知道你有超能力。” 超能力,指穿镜子。 当初叫女鬼,现在叫超能力,好样的,苏羽瑶。 白朕摇摇头:“你可以告诉她这件事,我下次回来也许会从镜子里出来,给你俩一个惊喜。” “对了,这个给你们。” 说着,她把一把钥匙放在桌面上。 “你们可以去我家玩儿,里面有惊喜。” 苏羽瑶摸过钥匙:“能让林晚依相信我说的话的那种惊喜?” 白朕摸了摸下巴:“这个嘛,嗯,算是吧。” 苏羽瑶叹了口气:“好吧,你去吧。” 听这悲怆的语气,看这沉痛的表情,她好像以为白朕是要去对抗超自然力量保卫世界的样子。 白朕嘴角微抽,但没解释什么。 毕竟帮一个人走出困境,也算保卫一个或多个人的世界吧。 第31章 帝国玫瑰1 室内的烛火忽明忽暗,顺着古老羊皮卷上的教导排列在特定的位置,厚重的深红色窗帘垂下,将阳光结结实实地挡在窗外,将室内和室外隔绝的仿佛两个毫不相干的空间。 一捧芬芳馥郁的白百合插在白银斜口瓶中,旁边是古老厚重的西洋镜。 奥菲莉娅精致的脸庞半边被摇曳的烛火照亮,半边隐没在阴影中,蔚蓝的瞳却仿佛盛着整片海,深沉而隐秘,也不被烛火照亮。 金色的长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公主跪在地上,认真地点燃了最后一支蜡烛。 随后,她才感觉到刚刚用银制匕首划开放血的伤口隐隐作痛,左手握着的那枚银币开始发烫,温度像是要灼透她的手。 即使如此,她也紧紧地握着它。 地上的召唤阵发出耀眼的光芒,早已干涸的血液绘制的倒六芒星开始闪烁。 某种山雨欲来的气势充斥着整个房间。 很快,满室的烛火熄灭了。 黑暗在一瞬间降临。 奥菲莉娅无数次见过黑暗,但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黑暗的重量。 她能感觉到,房间里多出了什么东西。 果然,下一瞬,她听到了脚步声,很轻,但确实存在。 连空气都静默,直到有什么触碰到奥菲莉娅的脸颊。 金发的公主在那一刻感到心悸,却并不是因为恐惧,这只是一种生理上的反应。 魔鬼生性傲慢,厌恶被直视。 想起古书上的记载,奥菲莉娅闭上了双眼。 她感受到有人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然后缓缓地移至头发,随即,有什么贴近她耳廓,温热的气息拍打在脸上。 奥菲莉娅难以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她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像从前在宫廷礼仪教师的教导下保持每一个动作都符合标准一样。 黑暗里,公主的姿态宛若献祭。 一声轻笑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卡斯亚王国的公主殿下……” 像是在嘲讽,又像是自言自语,奥菲莉娅听着那道声音继续道: “你居然会召唤我,一个魔鬼。” “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为光明神教所不容的吗?” “别说是教廷的神职人员,哪怕只是被你的兄长、不,哪怕一个仆人看到,都会大惊失色地指责你的堕落,将你绑在火刑架上执以死刑” “难道,你不知道这些吗?” 奥菲莉娅的呼吸有一瞬的紊乱,随后又再度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可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她依旧闭着眼,神情恭敬而谦逊。 “这样啊。” 黑暗里的存在发出一声轻笑,随即,她打了个响指。 虽然闭着眼,但奥菲莉娅能感觉到,先前熄灭的烛火被再次点亮了。 “好了,不必这么闭着眼睛,我的长相不至于丑陋到让你目盲,亲爱的公主殿下。” 奥菲莉娅迟疑了一瞬间,但还是顺从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灼目的红。 像大片大片的火焰在室内蔓延,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眸。 那是不掺半点阴霾的红,只是纯粹的明艳与热烈,裙裾上交织着金色的光影,金红两色交织,八幅的裙裾如烟霞般飘荡在她脚下,让人想起天边灿烂的云霞。 黑发的恶魔容颜精致,长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髻,金钗朱翠点缀其间,比王宫里最名贵娇美的玫瑰还要红艳娇嫩的唇瓣对着她扬起一抹笑。 不同于卡斯亚王国公民的长相,面前被她召唤出的恶魔生着漆黑如夜的长发,褐色的眼睛,五官轮廓较浅,身上的服饰也与卡斯亚王国不同,更像是……传言中神秘东方的来客。 奥菲莉娅的心微微下沉。 那个据说富饶地遍地黄金的国家,产出名贵的瓷器、香料、茶的国家…… 倘若今天这个被她召唤出来的魔鬼当真来自那里,只怕会更加难缠。 不过,也意味着她更加强大。 ……无所谓了,在这么做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可以放弃一切,不是吗。 奥菲莉娅思绪万千,现实却只过了短短一瞬。 黑发的魔鬼笑地端庄温柔,她说:“既然你有求于我,那么,说出你想要的,亲爱的公主殿下。” 奥菲莉娅本能地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召唤魔鬼后,是这个步骤吗?怎么感觉和书里记载的不一样? 想不通,所以公主按耐下心里一闪而过的疑问,恭敬地回答:“我有一些敌人。” 白朕浅浅地笑了:“恐怕不止。” 对上那双褐色的眼睛,奥菲莉娅仿佛触电一般移开目光。 “…我想要那个王位。” “如果可以,我希望,教廷可以不再插手王室的决择。” 听着她野心勃勃的话,白朕满意地笑了。 是的,野心勃勃。 如果说公主想要和王子争一争王位,那么也许有人会赞同,会站在公主这边,不至于惊恐地说一句野心勃勃。 那么涉及到光明教廷,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生灵都会带着愤怒又满载惊恐地斥责一句“你疯了”。 这并非戏言。 要知道,那可是光明教廷。 在这片大地上伫立了千百年的光明教廷。 每一任国王登基,都需要有教皇为其加冕,由此,国王才会被承认。 与此同时,教廷占有大片的土地,收着人民交上来的“什一税”,教堂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神父与牧师是神在人间的牧羊人,卡斯亚王国的每一位公民都要在教堂受洗。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公主却说要教廷不再插手王室。 这是何等的狂妄。 然而来自东方的魔鬼笑了,笑得漫不经心,又带着势在必得。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 “那么” “你的愿望,我已接收。” “亲爱的公主殿下。” 这一刻,奥菲莉娅觉得她的那声“亲爱的公主殿下”里带上了几分真实。 不多,但较之之前的调侃与敷衍,明显真诚了不少。 公主微微垂下眼:“我的诉求就是这些。” “那么,您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是契约成立的前提,双方各自说出自己想要的,达成协议后契约成立。 白朕的一只手拖住了下巴,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色。 “我的话,你让我在这里逛逛就足够了。” 奥菲莉娅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纠结:“你确定就这个?” “不过我必须提醒你,魔法师和光明骑士随处可见,教廷的神职人员更是处处都是,你必须小心被他们抓到。” 契约成立后,第三方可通过一方找到另一方。 如果被人因此发现是她召唤了魔鬼,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奥菲莉娅不想自己最后失败的原因那么……蠢。 白朕笑了一下:“当然,我不会被抓到的。” “我真的,只是想在这片大陆上好好逛逛而已。” 奥菲莉娅答应了。 当双方的名字在燃烧的羊皮纸上显现时,奥菲莉娅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就,这么简单? 在这里逛逛?这个要求和她提出来的对比,简直就像用一枚铜币买到巨龙的骨血一样荒谬。 虽然她知道,条件的价值是否对等取决于双方内心的衡量,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白朕撑着下巴轻轻的笑了,奥菲莉娅感受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和魔鬼签订契约……这很危险。 卡斯特王国的公民,不,全世界的生物,都知道魔鬼是多么狡诈阴险的生物。 间章 终绽放 【算第一个位面的番外吧,白朕回去陪苏诺过生日了,时间线是在第二个位面结束之后。】 高考结束,盛夏。 对于大部分的高考生来说,结束高考后,那紧绷了多年的弦终于可以短暂地松一松了,他们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与自由,可以去做一切想做的事。 而父母们都明白孩子的辛苦,将此刻的他们视作刚下战场的将军,献上鲜花与掌声。 但对于苏诺来说,她不能停下脚步。 不会有人对她嘘寒问暖,她也不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家享受拼搏后的这段悠闲时光。 她得继续走下去。 打工兼职,提前规划大学生活,学驾照,还有很多很多事情。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世界已经很善待她了。 笔尖停顿在纸面上,恍惚间这个念头划过苏诺的心头。 合起笔记本,细心地打理了一下花瓶里的玫瑰,芬芳的香气充斥在鼻尖,花朵的美占据视网膜,苏诺的唇角扬起一抹细小的笑。 她终于摆脱了从前无数次轮回都难以逃离的地狱,也遇到了很多很善良、会对她施以援手的人,这已经很好了。 经济上,她可以自己做兼职,也申请了助学金,还有人将那间公寓留给了她,使她不必担忧房租的问题,这一切比她想的还要好。 “叮咚” 是消息提示音。 这个声音……是特别提醒的铃声。 苏诺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有些颤抖地拿起手机点开聊天软件,苏诺看到的确是置顶的那个人发来的消息,觉得自己恍若在梦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自己了。 【嗨~】 【生日快乐呀小寿星】 【有时间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陪你过这个生日?】 苏诺握紧了手机,在确定的确是白朕发来的消息后回复:【在哪儿?】 对面很快分享了位置。 【我等你哦】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穿那条裙子来吧】 【我也穿了小裙子】 苏诺闭了闭眼,握着手机跑回卧室,找出还躺在礼盒里裙子换上,坐在镜前打扮起自己。 打车来到地方后,苏诺一眼就看到了白朕。 不要误会,这不是因为什么“她在人群中闪着光”“鹤立鸡群”之类的,纯粹是因为那里只坐着的人寥寥无几,更重要的是苏诺只认识白朕一个人。 白朕也看到她了,远远地就朝着她挥手。 “好久不见” 白朕笑眯眯地和苏诺打招呼。 将在小程序页面的手机递过去,白朕道:“喝什么,点单。” “别拒绝我,不然我过意不去。” 是说她匆匆地来又匆匆离去、甚至没有在高考考场外等待的事。 其实这些事实际上也没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对方的真心。 苏诺停顿了一瞬,咽下了想要拒绝的话。 白朕穿着吊带黑裙,长发编成温柔的侧麻花辫搭在左侧,一边吸着果茶一边看着苏诺。 苏诺穿了她送的那条浅粉色裙子,露出笔直白皙的小腿,长发像花骨朵似的盘在脑后,显得温柔娴静。 和过去那个不敢打扮自己、总是死气沉沉的女孩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点好了。” 苏诺将手机还给她,目光在触碰到白朕裸露的肌肤时有一丝不自然。 她因为自己的经历,穿衣时习惯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即使现在敢于打扮自己了,也不太习惯白朕这在她看来过于开放的吊带裙。 白朕主动问起了她的生活,也讲述自己的日常,当然,不包括任务内容。 在坐了一会儿后,白朕说:“去玩吗?旁边就是水族馆。” 一直在这儿坐着也不是事儿,苏诺点头答应了。 这一天里,她们一起将脸蛋贴在水族箱上看从未见过的鱼儿畅游,也手拉着手在云霄飞车上尖叫,还在酒吧里尝试那些看起来梦幻美丽的酒。 只是两人都不太会喝酒,只是浅浅地尝了一口就互相吐着舌头笑。 说起来在最开始进酒吧时看到很多穿吊带超短裙的女生苏诺还有点害羞,白朕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看我”,苏诺红着脸拍掉了她的手说“我只是害羞”。 天桥上,两个人撑着栏杆俯视下方的车流与人群,看着闪亮的霓虹灯点亮夜空。 白朕解开了辫子,柔顺的黑长直变成了大波浪。 在人群与车流的喧嚣里,白朕偏过头对苏诺笑。 她逆着光,霓虹灯的光晕打在她的身后,耳边是人间喧嚣,有夜风轻轻拂过,撩起几缕青丝,少女笑着,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将发丝别到耳后。 像某部慢放的老电影里的片段,或者某张被时光侵蚀地泛黄的老照片。 苏诺有些出神地看着她。 在她所拥有的、和白朕的短暂回忆里,她从未这样对自己笑过。 带着少女的青涩,又兼有某种惑人的风情,像那些港片里的女明星。 她听到白朕问:“开心吗,寿星小姐?” 莫名地,她觉得白朕的声音里带着酒的清冽与醇香,还有喝下后那份醉人的灼热。 苏诺听见自己说:“很开心,谢谢你陪我。” 白朕笑笑:“那就好,生日快乐啊,寿星。” 空气有一瞬的静默。 那些不愿被提及的东西像是要翻涌出海面,苦涩而酸楚。 白朕轻轻地开口:“你以后会有很多这样快乐的日子。” “也会有很多人陪在你身边,朋友,爱人,所有那些关心你爱你的人。” 还是说出来了。 苏诺想。 “可是你知道的,你是不一样的。” 那么多次的轮回里,出现的第一抹亮光,怎么会和其他人一样? 白朕:“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但苏诺懂她的意思。 那些刻意避而不谈的话题就这样被明晃晃地拿出来谈论,比如白朕的身份,出现的原因,去了哪里。 没有等苏诺回答,白朕自己说道:“因为你在发光啊。” 白朕认真地看着苏诺:“深陷泥潭,但从来没有放弃过、一直在自救的你,是散发着光芒的。” 所以,你的第一束光,是你自己啊。 苏诺看着天桥下来来往往的人,神色莫名。 “你是我的一场梦吗?是灰姑娘的仙女教母、南瓜车、漂亮礼服亦或水晶鞋?” “一旦到了时间,就要离开这里。” 对于苏诺来说,事情的重点不在于其他,而是白朕的“真实性”。 或者说,她确认自己脱离地狱的真实性。 她历经了那么多次惨痛的轮回,只有这一次的结局是美好的,而在她看来,这一切是因为白朕。 白朕在此前那些惨痛的轮回里没有出现,却在这一次拥有美好结局的轮回里出现了,她不自觉把白朕等同于了成功的轮回。 也是告诉她这次轮回的成功、她得到的美好生活是真实的的标志。 白朕对她而言是给予真实感的人。 那么多次的轮回,苏诺会这样想,也不奇怪。 白朕也看着远方:“很重要吗?” “仙女教母、南瓜车、漂亮礼服和水晶鞋都是会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后离开的。” “灰姑娘只能依靠自己。” 苏诺的神情冷漠地回复:“如果没有这些,灰姑娘还是只会被继母继姐欺负,也不会嫁给王子。” 白朕转头看着她:“那么,你是灰姑娘吗?” 苏诺没有看她:“不是。” 灰姑娘要靠魔法嫁给王子,可苏诺只依靠自己,也不会嫁给王子。 白朕笑了:“那不就对了吗?” “如果不是你一次次的努力和不放弃,也等不到我出现。” “救你的,从来都只是你自己。” 没有人可以救你,除了你自己。 你很优秀,很耀眼,未来会有很多人来爱你,我在其中并不特殊。 “苏诺,你凭自己的努力得的奖学金,凭实力考的大学,也是因为你自己很好很优秀交到的朋友,这和我没有关系,都是你靠自己得到的。” “你的happyending是真的,是你自己得来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白朕悄悄用瞳术给了苏诺心理暗示,告诉她你值得,是你救赎了自己。 苏诺的眼眶微红。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偏执,但她克制不了自己。 有时候,她会害怕这样平静的生活是一场梦。 害怕梦醒了,她还在那个地狱里。 但现在,被她视为真实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告诉她救赎她的人是她自己,她的平静生活是自己挣来的。 白朕递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巧礼盒:“我是不是还没送生日礼物。” 苏诺轻轻接过礼盒,里面是一串带着流苏、串着一枚钱币的手链。 白朕看着她:“一枚山鬼钱,护你万周全。” “我是真的,你也是,你的生活也是。” “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我只是短暂地陪了你一程而已。” “以后还会有很多人陪你走,但真正走路的人,一直是你自己。” 白朕有时候会心疼苏诺。 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才是她该有的,可这样的日子,是她轮回里成百上千次、挣扎了无数次才换来的。 所以白朕没有说谎,苏诺不屈的、坚韧的灵魂,真的熠熠生辉。 拭去眼角的泪花,苏诺戴上了手链。 “谢谢你。” 谢谢你告诉我,我有多优秀。 谢谢你的山鬼钱,在你离开的时候也能告诉我,你和我、以及我现在的生活都是真的。 以后的路,我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白朕轻轻地笑了。 看,她本就是这么坚韧、这么优秀的女孩子。 她是从腐烂的深渊里,挣扎着长出来的花,而今走到阳光下,那绚烂的色彩,必然会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她终将绽放。 第32章 帝国玫瑰2 这世界上所有的生物,人类,精灵,人鱼,巨龙,地精,甚至是恶魔,都知道魔鬼是多么阴险狡诈的生物。 “永远不要和魔鬼做交易。”每一个长辈都这么告诫过他们的孩子。 “和魔鬼做交易,你连一个子都不会剩下。” “甚至,魔鬼会骗得你连骨灰都剩不下。” 他们这么说道。 魔鬼从无信誉可言,即使是契约也规范不了他们,因为,他们总会想方设法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奥菲莉娅看着在她手里发烫的银币不知怎的转移到了白朕手上,披着烈火的魔鬼把玩着那枚印着教皇头像的银币,带着漫不经心的轻佻。 和魔鬼做交易很危险,是万万不可取的。 像有一千一万个人在她耳边劝告。 奥菲莉娅抬眸看向了白朕,轻启朱唇:“我该怎么称呼你,阁下?” 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如果有得选,她也会选其他的路,哪怕是和恶魔为伍,也好过魔鬼。 可她没得选。 奥菲莉娅的问题很有歧义,很容易被解读为询问真名。而询问魔鬼的真名,这是很不可取的。 因为名字带有魔力,某些强大的魔法师或巫师甚至可以以此为媒介对名字的主人施加诅咒。 但她们已经签订契约了。 早在羊皮纸燃烧的那一刻,就已经看见对方的真名了。 更何况,契约最基本的守则之一就是,不可互相伤害。 白朕的目光从银币上移开,看向了金发的公主。 “白朕,我的名字。” “你会念吗?这个发音对于你们卡斯亚王国的人来说大概比较拗口。” 与此同时,她白皙的手指在空中以火焰为笔墨写下那两个字。 “白、朕。” 奥菲莉娅的视线认真的盯着在空中燃烧的字,模仿着白朕的发音念出她的名字。 她很厉害,一次就念对了。 很奇怪的发音,取名的风格也和卡斯亚人民的不一样。 却与书籍里记载的,神秘东方国度的相一致。 奥菲莉娅露出浅浅的微笑,她问:“白、朕。” “你,来自东方的国度吗?” 她其实想问你是不是东方神秘国家的魔鬼,但觉得不太礼貌,可能会触怒对方,所以问得比较委婉。 白朕扯了扯身上的红裙:“是啊,你看,这就是我们东方的服饰。” 裙摆摇曳,像天边最灿烂耀眼的火烧云,落在蔚蓝的眼眸里,像在海边看一场盛大的日落。 五官轮廓较浅,漆黑的发和褐色的瞳,带着浓重的东方韵味的服饰与发髻,奥菲莉娅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面前被召唤出的魔鬼毋庸置疑来自东方,可是……那本古老的契约书里的阵法,为什么会召唤出这种身份的魔鬼? 卡斯亚王国流传千年的典籍和传说里,从来没有过用属于卡斯亚的咒语和阵法却召唤出东方魔鬼的故事。 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因为这意味着,卡斯亚已有体系的魔法里,有什么隐藏在更深处的秘密。否则为什么之前从未有人召唤出神秘强大的东方魔鬼?还是谁在刻意隐瞒? 亦或者,外来的东方魔法在入侵卡斯亚的魔法体系。 无论哪一个,都是能对卡斯亚造成巨大冲击的消息。 第33章 帝国玫瑰3 白朕并不知道她以被召唤出来的魔鬼的身份出现在奥菲莉娅面前无形中给她增添了多大的烦恼和危机感。 事实上,白朕当然不可能是什么被召唤出来的魔鬼,她从头到尾的话里只有“来自东方”这几个字是可信的。 奥菲莉娅的确召唤出了魔鬼,魔法阵的反应做不得假,可惜,那个魔鬼还没来得及看看祂的召唤者就被白朕当下午茶吃掉了。 顺便,顶替了祂的身份。 至于契约书什么的嘛,当然也是假的喽。 一个幻术而已,她还是能搞出来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白朕不知从哪儿掏出把折扇,“刷”地一声打开,黑色的扇面上用金色颜料写着四个笔走龙蛇的大字——v我五十。 “既然契约已成,公主若无事,那我可就先走了。” 奥菲莉娅微微颔首:“请慢走。”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白朕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奥菲莉娅感到稍微轻松了一些,面对一个强大的、未知的存在,同时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危险的事,她之前难以自禁地紧张起来,甚至连身体都是紧绷的。 室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照着那双美丽的蔚蓝色眼睛,本该盛满天真纯澈或温柔的眼里却只留下融不化的坚冰。 望着那足以将她钉死在十字架上一百一千次的烛火和阵法,奥菲莉娅心里只余平静和一丝隐秘的安心。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更何况,她得到了一位危险却强大的临时盟友,不是吗。 这为她添了极大的胜算。 这么想着,公主开始着手处理这些蜡烛和阵法。 另一边,白朕光明正大地从由部分光明骑士守卫、教廷的主教刻下光明魔法阵的王宫走过。 来往的仆人与贵族就像看不见她一样,即使与她擦肩而过也目不斜视。 长裙曳地,金钗耀眼,白朕步履款款,悠闲地像在自己后花园赏景。 或是感慨一下王宫的建筑风格,或是驻足于芬芳馥郁的玫瑰丛前欣赏,终于,白朕最后停在了一座宫殿外。 欧罗巴宫,安东尼奥王子的居所。 也是,奥菲莉娅的兄长,与其争夺王位的强劲对手。 “啪” 白朕关起了折扇,提起裙摆,按着3453的定位朝安东尼奥所在的位置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梳理原世界线。 卡斯亚王国,这片广袤大陆上最为强盛的国家。 这一代的卡斯亚国王只有安东尼奥王子和奥菲莉娅公主两个子嗣,这也意味着,下一任的国王会在二人中诞生。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国王必定会是安东尼奥王子。 毕竟,卡斯亚王国的国王向来是王子,公主从来都是懂事地退出竞争、安分守己地退去自己的领地当领主的。 为数不多的两位女皇的出现也是因为王子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夭折,亦或者国王实在没能诞下一位王子,这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奥菲莉娅是不一样的。 她明确地参与了这场有关王位的竞争。 起初,贵族和官员们都不看好这位不苟言笑的公主。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渐渐发现,她真的有着不输于安东尼奥的治国才能,于是,有一部分人开始支持她。 后来,她的名字在民间流传时不再只是与“帝国唯一的一位公主”“她的容貌很美”“不知道国王会选择谁作为公主的夫婿”这些话联系在一起。 人们会说“是管理着北地的那位公主”“是平息了维尔地叛乱的公主”。 至此,安东尼奥正视了奥菲莉娅作为对手的身份。 但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场王位之争里,奥菲莉娅有多不占优势,他们抨击她最多的、也是隐藏在一切借口背后的理由只是——她是个女人。 至于支持她的那些大臣?别搞笑了,真要是遇到事,第一个跑的就是他们,毕竟,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墙头草,有种行为叫脚踏两条船。 支持安东尼奥的大臣或许是全心全意站在安东尼奥那边,支持奥菲莉娅的却多数都是两边压宝的家伙。 这么想着,白朕也在3453的指引下准确地到达了安东尼奥所在的位置。 “莉莉小姐,你如你的名字一样美丽,你金色的瞳如春日的暖阳般璀璨耀眼却温和不灼人,银色的长发比月光还要皎洁,清丽的容颜比露水还要动人。” “莉莉,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你知道吗?只要见过你的人,无论男女,他们无一不被你的美丽所倾倒,而我,也是其中一员。” “我最幸运的事之一,就是遇见你,今天你愿意与我共赏这玫瑰园的风景,更是毕生之幸事。” 凉亭里,英俊帅气的安东尼奥王子正以极其空洞冗长的辞藻赞美着对面那位小姐的容貌,并再三表达自己倾慕与欣赏。 身着浅蓝色长裙的少女羞涩地笑笑:“您谬赞了,王子殿下。” 坐在对面的王子目光温柔地仿佛能将人溺毙其中:“莉莉,你配得上这样的赞美。” “你知道吗,莉莉,我曾走过卡斯亚王国的名川胜迹,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所见美丽的女子更是如莱尔河畔的白沙一粒,” “因此,你要明白,我称赞你,不只是为容貌,更是因为,你善良纯洁的心。” 在安东尼奥温柔的注视下,听着他真挚的赞美,两抹红晕蔓上了银发的少女的脸颊。 白朕百无聊赖地倚着柱子,一边听着那些没营养的赞美一边打量着男主角和女主角之一兼反派。 在听到那句“因为你善良的心”时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 满园的白玫瑰盛放,带来阵阵芳香。英俊潇洒的王子温柔地注视着纯洁美丽的少女,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浪漫地像吟游诗人讲述的故事里男女主角间美好如幻梦般的童话。 但白朕看在眼里,并不因此而有什么触动。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她只想吐槽一句“因为你善良的心”,毕竟她纵观原剧情,觉得安东尼奥想说的其实是“因为你超稀有的治愈能力以及这份能力带来的巨大利益”。 随手摘下一片花瓣,又随意地让它随风而去。 暗紫色的地毯上绣着华丽精致的纹路,深色的帷幕垂下,一直垂到地上,带来某种压抑的氛围。 整个国家名义上最有权势的老人坐在那张披着昂贵皮毛的椅子上,透着腐朽衰败的气息。 他已经不年轻了。 “陛下。” 国王费力地抬起眼皮,用那双混浊的眼睛看向奥菲莉娅,她是那样的青春年轻。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是那样的富有才华。 治国之才。 “奥菲莉娅,我的女儿,这里没有人,你可以叫我父亲。” 奥菲莉娅恭敬地压低视线,避免直视对方:“父亲。” 国王抬起那双苍老的手,奥菲莉娅上前,任由对方的手抚在那头金发上,她的神色还是那么谦卑恭顺。 “我的女儿…” “奥菲莉娅,我想和你谈谈。” 从最开始起,这间屋子里就没有仆人服侍,谈起某些事,也无需再屏退左右。 见过了英明神武的男主角和他未来的后宫之一后,白朕又在王宫里逛了一圈才回去。 在路过那丛热情似火的红玫瑰时,她没忍住折下两枝带走。 反正本来就是佣人采摘来装饰王室成员的房间的嘛,不算乱折花啦。白朕这么想着,就折了。 回到奥菲莉娅的卧室——也就是之前她“被召唤”出来的房间后,白朕敏锐地发现这里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那个潜入者,他没走。 老实说,对方处理地很好,可是,这骗不过白朕的眼睛。 随手将红玫瑰插到放着羽毛笔的笔筒里,白朕开始检查屋里的陈设。 不知道那个潜入者因何而来,此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在公主的卧室里,有一个明显不属于王宫、甚至是不属于卡斯亚王国的女人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一副自己是主人的模样。 打开暗金色雕花衣柜的那一刻,不需要怎么查看,白朕能感受到锋利的匕首带着破空的风声朝她的脖颈儿袭来。 关好衣柜的门,茶色的瞳不带一丝情绪地看着潜入者……躺在地上的尸体。 和国王交谈过后,奥菲莉娅保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回到她的雪莱依宫。 进屋的第一眼,公主就看见没骨头似的瘫在她的椅子上的魔鬼,她的契约者。 当然,她也看见了地上的尸体。 “谢谢你。” “还有,尸体,我会处理。” 说着,奥菲莉娅拿出一个银制的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那具尸体上,不过短短几个瞬间,那具尸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白朕坐在椅子上把玩着玫瑰,同时目睹了公主毁尸灭迹的全过程。 也就是这时,奥菲莉娅才分出心思来给那几朵玫瑰。 作为公主,奥菲莉娅熟悉各种香料的气味,自然也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闻到了玫瑰的香气。 白朕随手将玫瑰从笔筒转移到花瓶里,于是,洁白如雪的白百合里多了几株红艳艳的玫瑰,像雪地里燃烧的火。 注意到公主的视线,白朕道:“不好看吗?” 这时候公主才发现,白朕的眼睛其实是很浅淡剔透的颜色,和来自东方的茶泡出来的水一样的颜色,之前之所以误以为是褐色,是因为当时的光线太暗了。 视线从白朕身上移开,停留在了百合与玫瑰上。 “很漂亮。” 公主说。 第34章 帝国玫瑰4 卡斯亚王国的公主的生活是怎样的? 将自己打扮地端庄美丽,务必保持王室的优雅和风度。 出席各种宴会,应付各种邀请,保持必要的社交。 阅读多种书籍,在宫廷教师的教导下完成各种课程,学识渊博有涵养是公主必须做到的。 当然,公主一般只被允许学习和阅读有关艺术、服装、礼仪、插画、油画等方面的内容。 对了,最最重要的,卡斯亚王国每一个公民都必须做到——去教堂做礼拜,聆听神的教诲,洗涤自身的罪恶,即使是王室也必须做到。 但是,奥菲莉娅公主的生活和以往的公主们稍稍有些不同。 奥菲莉娅参与贵族间必要的社交生活,但次数很少。 她也阅读艺术类书籍,但更多的是在看有关军事、经济、政治等方面的书籍,至于课程,公主选择的大多是“光明魔法的使用”“论帝国与人民”这些方面的。 关于去教堂聆听神在人间的使者的教诲这件事,很遗憾,公主目前还没有强大到能与教廷这座大山对抗,她还得每周抽出时间去完成这形式主义大于实际意义的行程。 除此之外,公主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事实上,一般而言,王室成员在成年时被分封领地后就该离开王宫去往领地生活,但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公主得以留在王宫,继续以此为战场和安东尼奥王子争夺王位。 当然,这也加剧了大臣与贵族们对奥菲莉娅的不看好,原因无他——按照惯例,被赐予领地就意味着成为领主,也意味着丧失了参与王位竞争的资格。 即使奥菲莉娅出于未知的原因得以留在王宫,那又怎样呢?若国王当真有让公主公平参与竞争的意图,当初又何必赐予封地? 但无论如何,因着领地的存在,公主必须处理好领地的事务,同时兼顾国王交予的王国的事务。 为了从两位继承人中选择一位,国王会将一部分王国的政务交给公主和王子处理,以此判断他们是否有能力成为一位合格的国王。 此时,装饰简约典雅的书房内,奥菲莉娅正静静地听着下属的汇报。 事实上,这些冗长乏味的报告大多都没什么营养,是属于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们的口水话,但很遗憾,按照王室处理政务的惯例,即使是例行公事,公主也必须摆出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来倾听。 目光无意间落在素雅的银制花瓶上,几乎被那火一般热烈的玫瑰灼伤眼。 是与她签订契约的魔鬼采摘来的。 在圣典记载的故事里,魔鬼带来瘟疫、疾病、痛苦、战争和一切不洁的东西,但从来没有什么故事或书籍记载过,魔鬼会带来一束红玫瑰。 鼻尖仿佛又嗅到了那甜腻的芳香,公主状似自然地移开视线。 然而,奥菲莉娅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人触碰了。 浑身不自觉地僵住,脊背僵直地仿佛绷紧的弦,之所以没有立刻发动攻击是因为大脑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她对你没有恶意。 由契约维系的、极致亲密又极致陌生、彼此防备的感觉。 娇美的脸颊轻轻和她的侧脸贴到了一起,是她召唤出来的东方魔鬼。 白朕今天穿的是绿色系汉服,满头青丝仅用一根竹簪半挽,较之之前那身红装简约了不少,却也不失端庄大气,让人不禁想起静默伫立的竹。 奥菲莉娅的心有一瞬间剧烈跳动起来,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暴起揪着白朕的衣领问为什么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出现,难道她不知道这会害死她们二人吗? 但很快她的心跳又平静了下来,因为无论是屋内的侍女,还是座位上在还在锲而不舍地念他哪几张破纸的大臣,他们都没有任何动作。 奥菲莉娅意识到,此时此刻,没人看得见白朕,除了她,大概是白朕用了什么魔法。 时间缓慢流逝,白朕从最开始饶有兴致地和奥菲莉娅一起听那个挺着大油肚的大臣汇报到后来的兴致缺缺。 看到奥菲莉娅还是保持着最开始那副冷淡却不失认真的神情,白朕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模样简直和她以前听部分老师训话没什么两样。 没营养,但不得不听,还得做出你在认真倾听的样子。 奥菲莉娅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成了某人兴风作浪的场所。 并不安分的魔鬼小姐仗着除她以外无人能看见她的动作,手指在她的背上画着圈圈,随后又转变为在她背上写字。 “……以上,就是我关于维尔地工作的全部汇报。” 感谢上苍,挺着油肚的大臣终于念完了他那又臭又长的稿子。 奥菲莉娅公主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做的很好,但在以下这些方面……” 很让人惊讶,公主一边对大臣的汇报进行评述,一边还能在心里勾勒出白朕在她背上写了什么。 【我、好、无、聊】 这是白朕在她背上写下的。 借着书桌的掩饰,公主不动声色地抓住魔鬼在她背上作乱的手,面上还是认认真真地回复着面前的大臣。 待大臣离开、侍女退下后,奥菲莉娅蔚蓝的瞳看向倚着墙靠在一边的白朕,面上难得地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白朕无辜地眨眨眼,面对公主的凝视一点不慌。 揉揉额头,奥菲莉娅开口:“不要,不要随便碰我,如果无聊,你可以自己去玩儿,毕竟你不是非要一直呆在我身边。” 天知道当时要不是因为契约的缘故,她知道碰她的是白朕而是别人,她真的会条件反射性地动手。 处在这个位置,她早已习惯和任何人保持距离,鲜少有如此亲密的触碰。 一般而言,她和别人距离最近的时候,是他们对她出手、想杀死她的时候。 白朕点头:“好哒。” 她甚至卖了个萌。 今日该做的事远远没有结束,没过多久就有侍从来告知该换上合适的衣服前往教堂聆听牧师讲解圣典。 奥菲莉娅如往常一样换上素色且简约的白裙,像每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样保持着谦逊温顺的姿态前往教堂。 在离开之前,她特地交代白朕无论干什么都不要被光明教廷和光明骑士注意到,白朕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 但当来到教堂后,奥菲莉娅就知道先前说的话都喂狗了。 一袭肃穆黑衣的神父在台上认真严肃地布道讲经,穿着简约素净的贵族们在台下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听道,而在这其中,她崩溃地看到了白朕的身影。 青衫竹簪,温婉大气,她还是仗着自己的魔法,别人看不到她,在安静的、唯有神父庄严的声音回荡的教堂里逛来逛去。 一向冷静自持的公主在这一天内已经破防了两次了。 阳光透过画着神爱世人的彩绘玻璃窗照亮室内,圣洁慈悲的天使雕像伫立在两旁,神父手指圣典为信徒讲经布道,可魔鬼,就在其间游荡。 白朕笑着对发现她的奥菲莉娅公主挥挥手打了个招呼,随后来到光明神像的前打量着那尊大理石铸成的神像。 奥菲莉娅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想要骂人的话。 白朕她知不知道这里是光明教堂?是无数光明魔法师、精通光明魔法的神父、光明骑士驻守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主事人是一位红衣主教!高阶光明魔法师! 可惜,白朕无论如何也听不到她的怒吼。 此刻,白朕正伫立在光明神像前。 【统统,所以,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吗?】 她在这尊神像身上没有感知到神性,也无法通过它连接到“神”。 3453:【宿主,这件事情有点奇怪。】 【我查询了资料,这个世界在很久以前有过神,可是他们早已在千万年前陨落,在故事的最初,神就是不存在的】 【人们信仰光明神,信仰的是心中对于光明的憧憬和期盼】 【可是……】 “可是为什么,如今他们都信仰强烈的,就像真的有光明神存在一样?” 白朕补充了3453未说完的话。 “不仅仅是人类,还有其他各种族,即使不信仰,他们也畏惧着光明神。” 如果信仰是因为内心的美好期盼,那么恐惧呢? 是谁在带给他们恐惧,以至于产生畏惧,以至于对光明神的信仰俞演俞烈,在一些地方几乎到了迷信与疯狂的地步。 这一切,还需探寻。 和以往一样,主系统交予的任务绝对不简单,她必须在那些不知真假、残缺、暧昧迷离的信息里找出真相,完成任务。 这是另一场交易。 她帮主系统完成这些刁钻的任务,收服小世界,而主系统允许她在任务过程中尽可能地获利,即使是本源之力,只要世界意识愿意给,主系统也不会插手。 【走吧。】 白朕离开了教堂。 在离去之时,她的目光停留在安东尼奥王子和他身边的莉莉小姐身上。 “我觉得,今天的事,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熟悉的书房,熟悉的场面。 奥菲莉娅还是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白朕坐在先前接待汇报事务的大臣坐过的椅子上。 除了大臣变成了白朕,身旁没有侍女,其他的什么都没变。 白朕收敛起笑意,正色道:“安东尼奥王子会被国王派遣出使莱茵王国,这件事你知道吗?” 奥菲莉娅脸色微变,却并未顺着她将话题转移到这件事上:“现在我们在谈刚才发生的事。” “也许你来自东方,不明白光明骑士和高阶光明魔法师的实力,我可以给你讲解他们的实力,但希望今天的事不要再发生,这很危险,无论是你还是我。” 白朕:“你召唤我不就是为了让我帮你登上王位、让光明教廷不再有能力插手王室的事务吗?” “我今天是为了打探消息。” “我想你并没有意识到安东尼奥出使莱茵王国对你有多不利。” 这一次,奥菲莉娅不再提及今天的事,在听到白朕的话后神情逐渐严肃。 白朕露出一个微笑:“公主,你召唤我是希望我帮你,可你,对我似乎并不坦诚。” “比如说,您对我隐瞒了雪莱依宫里,究竟有着什么。” 奥菲莉娅的神情微变。 第35章 帝国玫瑰5 翌日,安东尼奥王子作为卡斯亚王国的大使,带着国王特派的大臣与亲信出使莱茵王国。 彩旗飘扬,巍峨宏伟的船身上绘制着各式各样精美的图案,贵族与臣子纷纷来到皇家港的码头为王子送行。 纯洁如百合花般的莉莉小姐双目含泪,神色里充满不舍。 “祝殿下一帆风顺,此去万事如意。” 说着,她提起裙摆郑重地躬身行了个礼。 容颜俊美的王子绅士地扶起她:“莉莉,谢谢你的祝福,一切都会顺利的。” 少女眼里的不舍与哀伤几乎要化作实质流淌出来,在众人面前,她必须保持礼仪与体面,可那通红的眼眶昭示着她与倾慕之人离别的悲痛。 “殿下,请您一定不要忘了我。” 她快速地、轻声地对王子说。 安东尼奥蔚蓝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莉莉,不必哀伤,我们会再见面的。” “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也千万要记得去学习如何更加纯熟地运用你的魔法。” 说到这儿,王子的神情严肃起来。 “治愈系魔法非常罕见,这一定是光明神的赐福。莉莉,你现在对它的理解与运用尚还稚嫩,一定要多加练习,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看见一个不一样的你。” 少女清丽的面庞上满是认真:“我会的,莉莉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她那双眼满载着对王子的爱与不舍的眼睛一直执着地注视着王子,追随着他的身影,一如向日葵追寻自己的太阳。 直到王子登上船只,直到船只远去,变成无垠海面上的一个小点,她都这样注视着她的太阳。 一旁同样是银发金瞳的少女柔声劝道:“莉莉,我亲爱的妹妹,我们回去吧,王子已经为了帝国的荣光启航了。” “妹妹,你难道忘了王子临行前说的话了吗?你还要回去学习以增加对你的治愈魔法的了解,这可是王子对你的期许啊。” 听到这话,莉莉恍惚了一瞬:“是的,姐姐,你说得对,我应该回去练习治愈魔法。” 玛莎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那我们回去吧。” 她手上动作温柔地挽着莉莉,内心却鄙夷而愤怒:该死的,为什么我伊文斯家会出这种蠢货?她难道不明白她真正的倚仗实际是那珍稀的治愈能力吗?居然整天围着王子打转! 如果不是几个月前在成人礼上觉醒了治愈魔法,她以为自己凭什么能让王子另眼相看? 都是这个蠢货!玛莎心里恨地几乎要咬碎那一口银牙。都是这个女人如此放荡而愚蠢,那么轻易就和王子走得那么近,将整颗心都系在王子身上,才会让整个伊文斯家都被认定为是安东尼奥的支持者! 要知道,伊文斯家的准则是明哲保身,在这场王位争夺赛里,他们原本是中立派,宣称只效忠帝国的。 如此一来,虽无从龙之功,到底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搞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莉莉这个蠢货的错! 玛莎愤愤地想。 周围的贵族在与她们相遇时纷纷上前打招呼,玛莎明面上落落大方地回礼,暗里却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该死!原本她以为伊文斯家可以借治愈魔法这张堪称王炸的牌更上一层楼,结果现在一张好牌打得稀烂,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些贵族都在笑话她们!!! 另一边,在安东尼奥王子远行后,奥菲莉娅公主称近来对光明魔法的感悟与掌控大不如前,要前往教堂聆听圣典,听候神的教诲,希望能抚平心灵的不安并洗涤灵魂的罪,时间将持续大约七天。 肃穆圣洁的教堂里,身着黑色修女服的年轻修女带着奥菲莉娅公主在某个房间前停下。 “公主殿下,这里就是您的房间,旁边那间是您的侍女的,这是钥匙。” 说着,她将手里的钥匙递给侍立在公主身后的侍女。 “神父会在每天的太阳升起之时布道,每个虔诚之人都可前往听道,藏书室也为神的羔羊敞开,您可以在教堂的每一处活动,不会收到限制,如果有任何问题,您可以找教堂的任何一位神父和修女,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帮助您。” 公主微微颔首:“我明白了,谢谢你,珍妮修女。” 黑衣的修女微微愣神,随后服了服身,离开了这里。 都说公主性子冷漠阴沉,不及安东尼奥王子般似太阳般温暖爽朗,可是公主给她的感觉,明明就很温和啊。 这是那一瞬间浮现在珍妮脑海里的念头。 进入简洁素净的房间后,“奥菲莉娅公主”脸上浮现出一抹带着诡秘的笑:“让我看看,那隐藏在神像里妄自称神的,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吧。” “话说回来,奥菲莉娅应该已经到了,不知道她能做到什么地步,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属于奥菲莉娅的皮囊被撕裂,黑发黑眼的东方魔鬼取代公主,堂而皇之地住进神的教堂,妄图窥探神像背后的秘密。 另一边,格林市,一个裹着黑袍、戴着面具的人走进了一家酒馆。 随便点了一份食物,乔装过的奥菲莉娅从随身携带的行囊里拿出地图细细观看。 对了,就是这里。奥菲莉娅想。格林市,道格镇,再到一片被当地人称作“魔兽森林”的林区,那里,盘踞着一群女巫。 猎巫运动的那个“巫”。 昨日谈话的情形历历在目。 “您对我,似乎并不坦诚,公主殿下。”黑发的魔鬼唇角微微勾起,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你想知道什么?”短暂的沉默后,公主率先开口了。 事实上,早在白朕说出雪莱依宫里存在着某些东西的时候,奥菲莉娅就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既然白朕已经发现了雪莱依宫里的另一个“人”,那么其他的都已经无所谓了。 “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相应的,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白朕把玩着从奥菲莉娅笔筒里顺来的羽毛笔,目光直视着公主。 “告诉我一些有价值的、能让我判断局势的事,比如说,你藏在宫里的恶魔是谁。” 沉默了一瞬间,又仿佛是一个世纪,公主开口道:“我不知道。” 冷白色的光线笼罩着这间房,公主讲述起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辛密。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你都用自己的血喂养着它?” “也因为你觉得快要压制不住它了,又因为你父亲的否定、哥哥的打压和那群大臣搞事情,所以召唤了我?” “我没总结错吧?” 听完公主的话,白朕问。 要这样说,也没错。公主沉默地点头。 第36章 帝国玫瑰6 在公主的叙述里,那只被她秘密养在宫里的恶魔是她母亲瞒着国王和大儿子安东尼奥召唤出来的,而她是作为祭品的召唤物。 彼时的卡斯亚王国正与川顿王国交战,需要教廷的帮助,不宜向教廷寻求帮助,这只恶魔虽无神智却实力强大,他们难以处理,而后意外发现她因是祭品,血液对这只恶魔有压制的作用,便用彼时还是婴幼儿的她的血液压制恶魔。 又因此为王室丑闻,不宜告知教廷,在战争结束之后也没有向教廷寻求帮助,一直让奥菲莉娅养到了今天。 白朕很疑惑:“就因为觉得是丑闻,所以宁愿让你每天放血压制着也不愿向教廷寻求帮助?” 公主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贵族和王室都是一样的迂腐可笑。” 白朕又问:“那为什么你身为祭品就可以用血压制那个恶魔?什么原理?” 公主说:“整个魔法体系是宏大的,人类对它的了解如卡斯亚的一粒尘沙,偶尔出现一些例外也不奇怪。” 说这话时,她一直看着白朕。 就像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召唤出你这样的东方魔鬼一样。公主想。 白朕撑着脑袋对她笑了:“我记得,你们卡斯亚王国有一种魔法,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血找到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是吧?” 公主不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转换,但还是道:“是的,你说的那种魔法是亲缘魔法的一种。” 她看到白朕笑了。 接着,她听到了几乎让她这么多年来建立的认知崩塌的话。 她看到青衫的魔鬼露出温柔而甜腻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极致的、蛊惑人心的意味。 “亲爱的公主,那你为什么不对那只恶魔使用这个魔法?”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你母亲要召唤一只恶魔?为什么这只恶魔总处于神智混乱的状态?为什么你的血让它痛苦?” 某些藏于心底的疑问在这一刻几乎控制不住地要冲破牢笼涌上她的心头,公主冷静自持的假面出现了一丝裂痕。 白朕轻声细语地道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看得到的,你们流着同样的血。” 也正是因为看得到,所以才会给出公主这样的提议。 她们一同去了那只恶魔被关押的密室,公主看着她与那只被她关押了整整二十四年的恶魔在魔法的作用下显示出来的亲缘关系,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 她关押了二十四年的恶魔,她每天放一碗血压制着的恶魔,她的父亲和兄长勒令她看守的恶魔,那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于是,一切的谜团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他畏惧她的血?那不是畏惧,那是心疼。 他本就不是恶魔,只是被恶魔的力量污染的人类,见到与自己同源的血脉,自然不会攻击,见到血亲受伤,自然焦躁不安。 可是这一切,被扭曲成了恶魔的畏惧。 白朕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在只有寥寥几笔的文字里,她窥见了谜团与谬误,又因此找上了奥菲莉娅,想以此为突破口,追根溯源,修正错误,却不想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如此令人伤感。 事已至此,她们得以窥见真相的一角。 王后大概率没有召唤恶魔,当年王后生下的不是一个公主,而是一个公主和一个王子。国王不肯向教廷求援,因为怕教廷发现“恶魔”其实是他被污染的孩子。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国王要隐瞒真相?王子为什么会被恶魔的力量污染?究竟有没有人召唤恶魔?如果有,那么那个人是谁? 带着谜团,奥菲莉娅与白朕重回书房,在那里,公主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没有忘记,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要登上王位,头戴王冠,用公平与正义守卫她的子民,让腐败的大臣和贪婪的教廷再也不能将手伸进她的国。 “该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了,白朕。” 短短几分钟内,公主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冷静的模样。她叫白朕的名字时发音依旧不那么标准,带着卡斯亚王国独有的腔调。 白朕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这里,反抗教廷围捕的女巫团的核心力量聚集在这里,她们将从这里出发,最终攻入王都。” “格林市?道格镇?” 那是一座中小型城市里的小镇。 至于女巫团,那是一个由女巫组成的、几十年来一直在和光明教廷抗争的组织。 教廷宣称女巫都是魔鬼的情人,是光明神所厌恶的污秽之物,她们会熬制邪恶的药水,并将其出售给病人,这是有害的,女巫必须被清剿。 女巫则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她们只是想有一片净土来熬制自制的魔药罢了,与魔鬼并无勾结,至于出售魔药,那是在救人好吧?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承担请教堂的制药师或者掌握治愈疾病类光明魔法师的钱财的。 近几年来,女巫团的反抗愈演愈烈,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女巫团,其中不乏被贪官污吏和教堂的黑心牧师压迫的普通人。 “你想要我怎么做?趁她们的势力还没壮大提前剿灭她们?” 奥菲莉娅很疑惑。 白朕笑了:“思维不能局限啊,公主殿下。” “你现在在与安东尼奥王子的竞争中一缺支持者二缺兵力,你知道那些迂腐的大臣和贵族不会支持你,之所以有一部分支持你只是因为他们是墙头草两边都想落个好。”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找会支持你的人?” 又是那种极尽蛊惑意味的笑容。公主想。 “你是说……”奥菲莉娅开口确认。 白朕浅笑:“她们助你登上王位,驱逐教廷,你给她们容身之处,自由之权,这笔交易不错吧?” 公主久久地沉默了。 的确,这是个非常不错的建议,一个疯狂的赌注。 毕竟选择了这条路,她就注定站在王室与教廷的对面。 灯光下,白朕的笑容惑人而危险:“还有你的哥哥,我是说关在密室里的那位。” “你们血脉相连,又相处了那么久,你为什么不试着把他作为一张隐藏的牌呢?” 这话并非是她胡说,而是在她看到的【故事】里,女王麾下最忠诚也是最得力的骑士,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 又是一阵沉默。 公主的声音有些喑哑,但确确实实在书房里响起。 她说:“好。” 白朕笑了,这一次,她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真挚:“那么,明天你的哥哥离开后,你也该出发和女巫们谈判了,公主。” 于是,第二天,“公主”自请去了教堂。 教堂内,白朕顶着奥菲莉娅的外貌坐在台下听牧师布道,实际却与系统交流中。 【宿主,公主真的能成功说服女巫团的首领吗?她毕竟是王室的人啊。】 白朕:【她可以。因为女巫团没有退路了。】 否则,她们这一次的进攻不会如此猛烈,甚至打到了王宫。 除此之外,她们都是理性的、聪慧的姑娘。当然,还有男性。只是男性占比较小,叫男巫又比较难听,就统称女巫了。 其实只要细细分析就会发现,所谓的女巫按照蓝星21世纪的叫法,应该叫医生。至于她们熬制的魔药,只是将魔法与药草结合。 成为魔法师不是容易的事,培养高阶魔法师更是需要钱财的支持。 很多没钱的低阶魔法师,他们懂得制药术与低阶疗伤的魔法,但效率极低,效果时灵时不灵,因此,她们将草药、医学和魔法结合,制作出能疗伤治病的“魔药”,却因此被称为女巫和异端 当然还有那些为了弄清人体结构而偷尸体解剖的“被恶魔污染的疯子”,研究星体运动的“对神明不敬者”,还有很多很多被称为异端的人,按照蓝星的说法,他们叫科学家、先驱者。 按理来说,在这个【故事】里,神在千万年前就已陨落在神战里,他们并不存在。 而【人】是不会放弃活得更舒服的,即使是在魔法存在的世界,那些无法负担学习魔法的费用的普通人也需要医生的存在。 懂得治愈疾病的魔法的高阶魔法师也不在乎平民的那一点点钱,尤其是他们还不懂得医术发展到后期会有多么大的力量,不至于那么打压医生。 因此,医术的发展本不该如此艰难。 可是,现实就是,“女巫”们收到了极大力度的打压。 而究其原因,是“神”,本不存在的“神”。 在系统提供的资料里,在最原本的【故事】里,也有女巫团,但她们是被人们接纳了的,女巫团发动了叛乱,但原没有那么猛烈,没有那么多人参与和支持。 【故事】里关于这场叛乱的结局是奥菲莉娅公主平息了叛乱,处理了欺压百姓的贪官和黑心牧师。因为发起叛乱的几乎都是被欺压的百姓,鲜少有真正懂得魔法的“女巫”。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故事】发生的背景被篡改,出场角色甚至npc的经历和结局被改变,导致【故事】没办法按原剧情发生,所以,白朕来到了【故事】开始之前。 避开教堂的人员,白朕将手放在大理石铸成的纯白神像上,想通过被供奉的神像寻找到所谓的“神”。 她必须将一切拨回正轨。 否则【故事】无法发生,世界将崩塌。 遥远的格林市,公主终于来到了被称为“魔兽森林”的林区。 蔚蓝的瞳孔里燃起冰冷的火焰,那火以愤怒、坚毅、野心为燃料,燃烧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第37章 帝国玫瑰7 这片大陆的人们相信夜晚是一切邪恶污秽的生物的主场,因为光明褪去,神不再庇佑他们。 因此,即使有人造光源的存在,他们也鲜少在夜间出行和活动,就连酒馆也少了白日的喧嚣,只有一盏孤灯静静地悬着。 “吱呀—” 老旧的门板在被推开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莫名地让人感到心惊肉跳,恐惧着这声响惊动隐藏在黑暗里的怪物。 一个穿着破旧、带着帽檐宽大的男人将几枚铜币放在柜台上:“住店。” 说着,他将本就压地极低的帽檐又往下压了压,借着帽檐与其投下的阴影挡住大半张脸。 身材臃肿的老板娘神色恹恹地收起钱币,随手拿出一把钥匙递给男人:“二楼左转。”期间并不对男人这副装扮有什么疑问或好奇。 她经营这家酒馆已经很多年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少,来她这种酒馆的无非图便宜或在逃命,总之能来这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她只想赚钱好好活着不想因为无用的好奇心惹祸上身。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好人会遵守教廷里神父的嘱托,黑夜降临后就安分守己地呆在房间里,而不是在外面乱晃或者继续开着门做生意,因为这会遇到魔鬼。 对于她们来说,贫穷、饥饿和寒冷远比遇到魔鬼可怕。只有那些能平静地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自己要做个好人。 二楼,男人按照钥匙上写着的编号找到自己的房间,短暂地修整了一会儿后拿出一颗魔法石注入魔法,魔法石很快有了反应,男人心下一喜,循着魔法石的指引从窗户溜出了这家酒馆。 男人的脚步不停,周围的景色也飞快变化着,最终在一片伫立着低矮破旧、由破瓦片、干草、泥巴筑成的低矮房屋群处慢下了脚步。 这里住着小偷、无业游民、贫农等人群,也许还有犯事儿后躲起来祈求不被找到的杀人犯之类的。 穿过低矮破旧的房子,男人的脚步在某处蓦然停滞。 那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个人了,男女都有,年龄不同。此时,在浓郁地无法被照亮的黑暗里,他们都眼睛齐齐地盯着他,像蛇盯着入侵者。 “凯,你来得太慢了。” 女人淡漠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人群也似遇到摩西的海水般分立两侧,于是,那个说话的女人从中走到凯面前。 “抱歉,赛琳娜。因为要避开教堂的走狗,我不得不多花一些时间甩掉他们。” 名叫赛琳娜的女人有着中等身材,棕色的齐肩短发,容貌不美也不丑陋,只是个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普通人。 然而她的眼睛是那样的炯炯有神,像时刻燃烧着一把火。总有一天,这把火会烧掉一些什么,也许包括她自己。 赛琳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凯归队:“人齐了,走吧。海拉她们还在等我们。” 于是,这群在黑夜里行动的、不在乎是否得到光明的庇佑、是否会在黑暗里遇到魔鬼的异教徒,决定趁着夜色的掩护回到她们的大本营。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繁复的法阵在众人脚下显形,所有人都被束缚在原地。 被困住的众人纷纷拿出武器,魔法师尝试着攻击破坏阵法,他们统一围成圆形,以武器对外,先前说话的女人赛琳娜和一直走在她身边的几个人被围在正中保护起来。 “是谁?无论阁下是什么人,请说出您的诉求,我们刀锋小队会尽全力满足您的需求。” 赛琳娜敏锐地发现自己的魔法无法破坏这个阵法,她意识到来人的实力远在她们之上,于是放低姿态试图与对方谈判。 “刀锋小队?你们是赏金猎人?” 某个身影逐渐从黑暗中走出。 借着魔法阵的光芒,赛琳娜看清了这是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袍里、带着兜帽和面具的女人,她有一双蔚蓝的眼睛。 赛琳娜努力将嗓音放柔和:“是的,阁下。刀锋小队是白银级小队,会尽可能满足您的需求。” 奥菲莉娅不为所动:“是吗?那么,我听说魔兽森林有一群女巫在为非作歹,周围的村民都深受其害,我希望你们可以带我一起去那里剿灭那群女巫,还村民一个公道,如何?” 魔法阵里,有人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几乎要忍不住对奥菲莉娅发起攻击,好在周围的同伴理智尚存,及时制止了这堪称愚蠢的行为。 赛琳娜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对奥菲莉娅挤出一个别扭的笑:“当然,乐意为您效劳。” “呵。” 听到她的话,对面的黑袍女孩发出一声似是嘲讽又似满意的轻笑,她抬起手,解除了困住众人的法阵。 还不等刀锋小队的众人趁此机会杀出重围,就有其余的黑袍人从黑暗里现身包围了他们。 而让刀锋小队的人没有上前与其决一死战的原因是,包围住他们的人里,每个人身上都不加掩饰地释放出属于高阶魔法师的威压,甚至有人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带着自己的魔兽站在那里。 刀锋小队的人心里不自觉哀叹,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种事。还是自己还在梦中,否则为什么会有高阶魔法师来围堵她们? 赛琳娜直视着那个蓝眼睛的女孩,看得出来,这才是这群人真正的话事人。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奥菲莉娅浅浅地笑了:“明人不说暗话,我要见你们的首领,女巫团的成员们。” 这次,赛琳娜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在圣洁教堂里侍奉神的牧师与修女都是神的羔羊,自然也一丝不苟地遵循着“黑夜降临后不要离开房屋”的规矩。 此刻,在那肃穆庄严的神圣教堂里,连花朵也已陷入沉睡。 在天使雕像的注视下,在穹顶上神爱世人的彩绘画像的注视下,魔鬼悄无声息地行走在教堂的走廊上。 白朕来到被供奉的神像前,将手覆在其上。 闭上双眼,意识沉入黑暗。白朕“看”见那尊洁白无瑕的神像上缠绕着来自俗世信徒的、无穷无尽的欲望交织成锁链缠绕着神像。 她的那缕意识在那些诉求与欲望编织而成的网中穿梭,势必要找到隐藏最深处的、“神”注视尘世的“眼睛”。 神既然允许世人知道祂的存在,应允祂的信徒传颂祂的名,供奉祂的像,那么每一尊被供奉的神像,都应当有着与神相连的信仰之线。 神通过信仰之线聆听信徒的祈祷,探查信徒的行为是否合乎祂的旨意。 虽然,很少有神会在意这些就对了。 白朕之所以选择顶着奥菲莉娅的壳子找个理由呆在教堂而非留在王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要通过神像找到那个不该存在的“神”。 当时奥菲莉娅听到她要去教堂时感到很疑惑:“你一个魔鬼去那里干什么?我不是说了那里很危险吗?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会使用光明魔法,更是有一位来自光明教廷的红衣主教坐镇。” “虽然我会带走一部分暂时可信的人,但是也留下了现阶段暂时不会背叛的人帮你处理平时的事务。” “不会有什么真的需要你处理的大事的,你大可以放心地呆在王宫。” “现阶段暂时不会背叛”,“暂时可信的人”,指被奥菲莉娅握着把柄的。 面对公主的劝阻,白朕坚持要去教堂:“不,我必须去那里。” 奥菲莉娅很无奈,她实在不明白一个魔鬼为什么执着于教堂。 “你该不会最初和我签订契约就是为了去教堂吧?” 公主半开玩笑半无奈地说出这句话,然而在看到白朕不回答而是无辜地眨着眼睛看着她时,奥菲莉娅感到抓狂。 “真的是啊?你说的什么逛逛都是假的啊?真实目的真的是去教堂?” 一向冷静的公主连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度。 白朕安抚道:“哎呀,别生气,我说了是逛逛嘛,去教堂逛逛也是逛逛,没有违反契约啊。” 讲真,她最初也不知道出问题的是哪儿,还是那天和公主一起去了趟教堂才发现不对劲的。 公主眼前一黑:“…你!” 难怪所有人都说宁可和恶魔签订契约也绝不召唤魔鬼,她切身感受到了魔鬼的狡诈。 “我是不是该庆幸你只是要去教堂,而不是要去光明教廷?” 公主没好气地说。 感受到公主的愤怒的白朕小心地揪着玫瑰的花瓣,不敢再出声激怒她。 最终,公主不能违反契约阻止白朕“逛逛”的诉求,白朕还是顶着她的模样来到了教堂。 意识一缕一缕地缠绕着神像,往深处探寻着真相。 在那由俗世欲望汇聚而成的海洋里不知“游荡”了不知多久,某一缕意识探到了那带着神性的“线”。 所有属于白朕的意识瞬间如游鱼般奔向了“线”,它们丝丝缕缕地缠上了那根信仰之线,又顺着它一路攀爬,直至寻到那位“神”。 “神”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祂身上一千一万只雪白的眼睛。 现实里,白朕猛地睁开了眼,喘着粗气平息那阵心悸。 “啊……” 无法克制地,她感到脑袋里一阵疼痛,仿佛同时有一千一万根针刺向她的脑袋。 那是因为被“神”注视,她分出的那部分意识也被强行截断,没能回归。 良久,等那阵疼痛平息后,白朕返回了房间。 躺在素白的床上,闭着眼睛,她感到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还在剧烈地跳动。 她找到了“神”,却也被“神”找到了。 唯一幸运的是,她大概知道了一切,有了前行的方向,而“神”还需在茫茫人海里找她。 这时候她就不得不感谢自己当初套用的是奥菲莉娅召唤出的恶魔的身份了。 毕竟那个伪神大概很难想到,在祂渗入力量最多、掌控力最强的王宫里,公主召唤了一只魔鬼,并藏匿了她。 她暂时是安全的。 而要永久安全,就只有解决掉制造危险的存在。 这么想着,白朕的目光逐渐冷下来。 没关系,就算一部分意识落在那里也没关系,她比“神”掌握着更多的信息,她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莱茵王国的王宫里,国王为了欢迎卡斯亚王国的王子和使臣的到来,特地举办了一场宴会欢迎他们。 无数衣着得体、妆容精致的贵族在此纵情欢乐,莱茵王国的各位公主也与远道而来的英俊王子跳了一支又一支舞。 在宴会结束后,安东尼奥王子并未回房休息,而是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王宫的某一间房里。 莱茵国王的面容刚毅,银灰色的眼睛像是熔铸着最坚硬的钢铁,而面对他的安东尼奥王子毫不露怯,他依旧是那样温和地笑着。 王子的眼睛是无垠的海,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不知藏着怎样的暗流。 “国王陛下,您觉得,我昨天的提议如何?” 国王面容微动,眼里冷硬的钢铁有在火里融化的迹象。 “我认为……” 再冷硬的钢铁,也会在利益的灼烧下融化。 烛光摇曳,庄严的宫殿里,卡斯亚的王子和莱茵的国王如猛兽般与对方斡旋着,互相试探、周旋,一切行动的目的是夺取更多的利益。 第38章 帝国玫瑰8 于卡斯亚王国而言,此次与莱茵王国的交会可谓是一场和平的、友好的、堪称外交史上和平外交典范的事例。 安东尼奥王子的行为处事完美地展现了卡斯亚王国的风范,他的出行使得两国间的友谊更加牢固,回归时的船只满载莱茵王国赠予的珍宝。 甚至,莱茵国王感念于卡斯亚王国的友谊,在大约半年后亲临卡斯亚。 ——然而这其间发生了一件让人哀伤的事,帝国的明珠——奥菲莉娅公主,一病不起。甚至连为欢迎莱茵国王的到来所举办的盛大宴会都未曾出席。 自教堂回到王宫后,公主因聆听圣典,心灵得到启迪,认为自己身为王室成员、神的信徒,应当完成自己的使命——照顾好神在地上的羔羊。 因此,公主更加努力地处理政务,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让王国的子民、神的羔羊过得更加幸福,却不想操劳过度,一病不起。 ——这是民间流传的版本,也是王室对外放出的消息。 贵族和大臣们对此嗤之以鼻,有人傲慢地嘲笑公主是因为看到王子的功绩、支持者都远超自己,终于认清了她所做的一切在关于王位的竞争中是多么可笑,故而退出了竞争。至于一病不起,只是为自己挽尊的拙略借口罢了。 另一部分贵族则认为一病不起是真的——至少最初是真的。王室放出的消息中关于更加努力处理政务那一部分也是真的。 只是原因怕是急于做出一番功绩好与王子并驾齐驱,差距不要拉太远,所以才“努力处理政务而一病不起”。 但为什么病到现在还不好,只怕是被王室放弃的表现。别忘了,莉莉·伊文斯是治愈系魔法师,能够治愈伤痛、疾病、毒乃至诅咒的那种超稀有治愈魔法师。 所以公主根本不可能到现在还病着。只怕是王室已经默认公主无法登上王位的表现。 对于外界的猜测,奥菲莉娅统统置之不理。 此刻,传言中一病不起、虚弱、大半时间都在昏睡的公主正端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瞧不出半点病人的模样。 白皙如玉的手握着金色的羽毛笔,在纸张上落下凌厉的字迹。 最后一笔落下,奥菲莉娅灵巧地将其折成千纸鹤的形状,魔力灌注其中,就像是将灵魂或生命注入这纸叠成的玩具,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纸鸟如同此前的千百次一样扇动了翅膀。 公主抬眸看向一旁的魔鬼,无需多说什么,白朕伸手点了点纸鹤,一如此前的无数次那样。 推开窗,纸鹤扑棱了两下,在二人眼前隐去身形,乘着风飞向远方。 奥菲莉娅抬头看着纸鹤离去的方向,即使在白朕施加的技能下纸鹤已经隐身,她只能看见大理石堆砌而成的王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卉和来往的仆从与骑士,她还是那么执拗地望着。 这一刻公主的眼睛终于不再像大海般深沉缄默,而是有了天空的澄澈纯净,带着能抚平心灵的魔力。 她笑了笑,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明媚,像童话里最善良单纯的、注定会有世间最英俊富有的王子作为丈夫的公主,而不是人们口中冷漠阴郁、野心勃勃地想要登上王位的公主。 然而她口中说出的话,就像曾引诱圣徒堕落的毒蛇般罪无可恕。 “白朕,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就在今夜,我将是王座唯一的主人。” 如果有守旧的贵族或教堂里侍奉神的仆人在此,只怕会恨不得立刻就将公主绑上绞刑架,像以往对恶魔行刑一样烧死这个罪恶的妖女。 “妄图玷污王冠的狂妄妖妇”,那些对她竞争王位一事坚决持反对态度的贵族与教士是这么称呼她的。 白朕与她并肩而立,望着窗外大好的春光,也露出了微笑:“当然,你会成功的。” 女巫团的首领早已与公主达成协议,组成同盟,她们作为公主的利剑,为公主披荆斩棘,扫除一切阻碍;相应的,事成之后,公主必须颁布法令,承认女巫们享有同普通公民一样权利。 白朕不知道奥菲莉娅是怎样说服女巫团与她结盟、也不知道奥菲莉娅究竟用什么办法让她们听从她的指挥、交付信任,但毫无疑问,奥菲莉娅就是做到了。 证据就是,那场本该在半年前就发动的起义销声匿迹了,取而代之的是王都里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生面孔在此定居——诚然在王都生活需要极雄厚的财力,但公主可以补贴一部分,王都的贵人们看不到的角落也有扒手、流浪汉和隐秘的亡命之徒。 女巫团的众人就这样扎根在了王都,成了公主埋下的暗桩。 还有一部分人成了贵族府邸里的仆人,甚至有人在公主的刻意安排下加入了归属于公主的那几支骑士团。 路边的流浪汉,远行前往莱茵王国的旅人,身世凄苦、想要进入侯府当一名侍女的可怜少女,谁知道人皮下的那颗心归属何方? 至于国王与王子究竟有没有发现这一切? 别开玩笑了,这里可是王都,神与王共同注视着的地方,任何的黑暗与叛乱都无法侵袭的净土。 更何况,他们已经得到了神的眷顾,神的允诺,只要按照神的旨意去做,神会将这片大陆上所有的财富都赐予他们! 半年前,国王与王子站在公主面前,强迫她饮下那来自莱茵王国的秘药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亲爱的奥菲莉娅,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喝下它,神会赐予卡斯亚无上的荣光!” “是呀,亲爱的妹妹,我此次远渡重洋前往莱茵王国,也是神在指引啊!我们已经得到了神的眷顾,只要听从神谕,卡斯亚能得到一切!” “相信我们,这并不会伤害你,只是为了神的旨意能通行在地上,为了卡斯亚的荣光,你需要稍微小小的牺牲一下。” “我们可是你的亲人,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难道我们还会害你吗?” 奥菲莉娅的眼睛里倒映着父亲与兄长狰狞的面庞,神情渐冷。 真是丑陋啊。奥菲莉娅心想。他们真该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是否还有半点“王室的风范”。 被欲望充斥的心看不到除了利益之外的其他东西,面对国王与王子的逼迫,公主冷着脸喝下了那瓶药。 满载着荣光归来的船只,满载着珠宝与两国友谊的船只,没有人知道,在所有的这些里,还载着王子亲自从莱茵国王那里要来的、莱茵王国的秘药。 用来杀死他的妹妹的药,换来荣光与财富的药。也是莱茵与卡斯亚盟约的一部分。 从那天起,王宫里流出一则消息:公主病倒了。 从此,公主鲜少再接触政务,也鲜少再离开王宫,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然而在光照不到的暗处,来自东方的魔鬼对着公主浅浅地笑了:“我没说错吧?他们想要你死。” 公主沉默地坐在那里。 纵使决意参与残酷的王位之争,她也没想过要杀死她的父亲和兄长。可如今,他们比她先一步下手了。 白朕在她身旁蹲下,漂亮的茶色瞳孔直视着她的面庞:“没有什么好难过的,面对如此庞大的利益,很少有人能忍住不心动,更何况,他们是国王,现在的国王,以及既定的未来国王。” 公主的眼睫微颤。 她并非不知道她的兄长与父亲隐瞒了她很多事情,她察觉到了一些,比如养在她的宫殿里的“恶魔”究竟是谁,从小到大无数次的暗杀——要知道,安东尼奥可没经历过这些,她被刺杀的时机和次数简直就像骑士团里有内鬼一样离谱,还有光明教廷对她的额外关注——天知道以前的教堂里哪里会有红衣大主教来任职…… 很多事情,她察觉到了,但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她都觉得自己生活在迷雾笼罩的世界里,越是去深挖,谜团越多。 也就是在看不清前路,周身群狼环伺的情况下,她不得不为自己找一个强大的助力。于是,她用了很多年前从已故母亲的一堆遗物里找到的、夹在书页里的召唤术,召唤了一只魔鬼。 而现在,魔鬼就在她身边,和她说话,陪着她,帮助她。哪怕是有目的的,哪怕是包藏祸心的,哪怕是迫于契约,这恐怕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存在了。 “你……知道些什么?” 公主的目光停留在白朕脸上。 她从来不怀疑白朕的神通广大,不怀疑她究竟知道多少,从女巫团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她好像召唤出了不得了的存在。 望着那极具东方韵味的面孔,奥菲莉娅再次开口:“关于卡斯亚与莱茵,关于…我父亲口中的’神的旨意’,你都知道些什么?” 奥菲莉娅觉得,自己从未离真相如此近过。她直视着白朕,势要拨开迷雾。 白朕也看着她:“公主殿下,你说你要王位,也要教廷的势力退出你的国土,对吗?” “那么,你理当知道,你的对手不仅有安东尼奥王子,有那些迂腐古板的贵族,还有……神。” 在听到国王他们与奥菲莉娅的对话,再结合她已知的关于“神”的信息和系统提供的资料,白朕觉得自己已经补全了最后一块拼图,得到了完整的信息。 神……么? 奥菲莉娅目光坚定:“请告诉我全部。” 白朕眸光微暗。 烛光静静地流淌,少女声音清冽,将那些不为人知的辛密缓缓道来。 从那一天起,女巫团的成员作为公主的暗桩被一个个埋在未知处,白朕顶着奥菲莉娅的容貌待在国王和王子的眼皮下稳住他们,公主奔波于王都各处与麾下的暗子接头、处理各种不能放在阳光下的事务。 直至今天。 莱茵国王亲临,光明骑士们悄然围住了雪莱依宫,布了那么久的局,双方都已决定收网。 第39章 帝国玫瑰9 为了对远道而来的莱茵国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也为了两国友谊长存,卡斯亚的王宫里举办了足足七天的盛宴欢迎莱茵国王。 “身体抱恙”的奥菲莉娅公主只有第一天短暂地参与过宴会,但莱茵王国是一位宽容仁慈的国王,他理解公主身体有恙,并不会因公主在接下来几天的宴会上缺席而认为受到怠慢。 更何况,每一个见到公主的人都会惊讶于她面色的苍白,身体的虚弱,对这位公主升起无尽的怜悯,自然不会怪罪于她。 可就在今天——七日盛宴的最后一天,公主出现在了宴会上。 或者说,公主被要求出现在宴会上。 自公主在十六岁的成人礼上宣告将着手处理王室政务的那一刻起,人们就鲜少见到她出席这样的场合了。 毕竟她总是将时间花费在那些枯燥无味的公务上,每天会见的也是秃头油腻的大臣,而非和寻常姑娘一样,在成人礼后进入纸醉金迷的社交界。 直到今天,公主再次盛装出席,人们恍然忆起公主曾因其美貌被称作帝国的明珠,想起那年成人礼上灿若春光的美丽。 公主璀璨的金发挽成了个精致的发髻,蕾丝装饰、绘绣着精致图案的发带穿梭在柔顺的金发间,发簪是由名贵丝绸扎出来的花,花蕊处垂下浅粉的流苏,坠着剔透的水晶,静静地悬在颈间。 礼服的上半身侧重于展现女性优美的脖颈和柔顺的肩,又在腰际收缩,随即如花园里盛放的玫瑰般层层叠叠地垂至柔软昂贵的地毯上,像满园的花在地面上盛开。 于是,人们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美,的确是一种能够震撼人心的力量。 “奥菲莉娅!我的女儿,快过来。” 国王爽朗豪迈的声音打破了大厅里那一瞬间的寂静,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道,身着华贵繁复的礼服的公主缓步上前。 胭脂为公主因病痛而变得苍白的脸颊添上几分气色,装扮上名贵的珠宝与华丽的裙摆,奥菲莉娅今夜的确美地惊人。 国王像每一个深爱自己女儿的父亲一样亲昵地执起奥菲莉娅的手,骄傲地向莱茵的国王道:“这是我的女儿奥菲莉娅,你在第一天的晚宴上见过,不过她身体太虚弱了,没办法每天都出席宴会。” 莱茵国王银灰色的眼里同样带着惊艳:“我的老朋友,你居然有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儿。” “以我们的交情,你该早些告诉我的,可惜现在我的三个儿子都已有王妃,否则我一定让我儿子把美丽的公主殿下娶回家当我的儿媳!” “你想得美!” 两位国王像是忘年之交一般与对方谈笑,轻松欢乐的氛围让人们的脸上再次泛起得体的笑。 公主安静地当一个美丽的人偶,并不参与他们间的谈话。偶然间与一旁的安东尼奥王子视线相接,如蓝宝石般美丽的眼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 直到配剑的骑士穿戴着沾血的盔甲闯入衣香鬓影的宴会,嘶哑的嗓音穿透了贵族的寒暄、悠扬的乐声,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边:“陛下!敌袭!” 原本沸反盈天的大厅里瞬间安静地落针可闻,所有欢喜的、优雅的、得体的神情全都变得一片空白,然后蔓上焦虑与恐惧。 国王的脸色难看地像吞了十只人面蝇,来报信的骑士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了。 与之相反的,一直如同人偶般面无表情的公主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卫兵!卫兵!” 国王勉强维持着威严和体面,他呼唤着与光明骑士一同守卫王宫的卫兵,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手上那枚黑色的戒指。 大厅里面色各异的贵族们一边咒骂着一边时刻准备着发动光明魔法,现在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又没有出去探路的侍从,往日“英明神武”的贵族们都如怯懦的羔羊般挤在大厅里,不敢轻举妄动。 得益于他们雄厚的财力,即使从不在魔法一事上花费任何心力,贵族们也可以用无数天材地宝将自己堆至中阶乃至高阶魔法师。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样堆出来的魔法能否在此时拯救他们,毕竟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在此之前从未真正直面过危险。 不过呢,就算是反抗也没什么用的,在宴会用的酒液和食物里,女巫团加了一点料。别忘了,她们是擅长制作魔药的女巫啊。 “不敬神明的邪恶之徒!你们这群异端!在神的仆人面前,居然还敢大呼小叫!” 冰冷威严的女声响起,来者身着白袍,带着一群同样身披白袍的人闯入了宴会厅。 银白的面具覆盖了白袍人的上半张脸,只露出浅粉的唇和光洁的下巴,银线或金线绣成的纹路攀爬在寡淡的白袍上,为其增添了几分威严与神秘。 白袍人的话让贵族们面面相觑,不知那个“异端”指的是谁——光明神在上,他们都是神忠诚的信徒啊,绝不可能是异端! 好吧,真正的原因是,闯入者似乎来自光明教廷,而在这片大陆上,没有任何人想站在教廷这尊庞然大物的对立面。 呼叫卫兵不成,反倒引来了白袍人的卡斯亚国王面色阴冷,比起不知内情的贵族,他明显掌握着更多信息,也知道眼前的这群人绝不可能是光明教廷的人。 ——毕竟光明神昨夜还给过他和莱茵国王神谕,吩咐今晚就可以对奥菲莉娅动手啊! 若非如此,今夜的宴会奥菲莉娅也无需出席。 眼见宴会结束后就可动手,光明神又何须派人前来?更何况是以如今这种姿态! 为首的白袍人再次开口:“你们之间有与魔鬼勾结的异端,现在,奉神的旨意,我们会将你们分散到不同的房间进行检查,查看你们是否与魔鬼勾结,查完后清白的可自行离开,不可妨碍教廷执行神的旨意!” “与魔鬼勾结”,听到这话的奥菲莉娅嘴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她总感觉是在影射她。虽说当初是她吩咐的随便找个借口,可这个借口听起来怎么那么……那么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什么情况?上首掌握了更多信息的两位国王和王子脸色很不好看。纵然知晓白袍人是胡诌,但他们不蠢,看得出他们目前都被困在王宫里了,不会傻到直接上去和掌握着他们生死的白袍人对线。 但有人不知道。 作威作福了大半辈子的贵族们很不满,纷纷高喊大家都是神的羔羊,绝不是异端,叫嚣着白袍人是闯入者,冒充了光明教廷的神使,说他们才是闯入王宫的贼寇。 更有甚者要国王下令将白袍人就地格杀,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绝对不是教廷的人。 国王脸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就差揪着说这话的人的领子把这个蠢货丢出去了。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可问题是没看见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骑士和守卫来救他们吗?这家伙的脑子是什么构造才能说出这种话? 面对一众质疑的声音的白袍人丝毫不见慌乱,为首者勾唇轻笑:“我们可以给出证据来证明我们说的是真话,但相对的,我们拿出证据后你们必须按我说的做。” 不等那些满脑子都是酒肉美色的贵族再出声,在最前面的几个白袍人毫无预兆地拔刀了,凌厉的寒光闪过,冲在最前面找白袍人开麦对线的几个肥头大耳的贵族的脑袋飞了出去。 同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窜进了人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断了数个贵族的喉咙。 鲜血四溅。 “啊!!!!” 短暂的寂静后,男男女女的尖叫响彻大厅。 黑影并未回到白袍人身边,而是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里徘徊,似是随时会再次扑上去咬断某个倒霉蛋的脖颈。 “安静——” 这一次,没有人再对白袍人的话有任何异议。 人们三三两两地挤在一起,到处寻找着能遮挡住自己的掩体。 望着大厅里的黑影,卡斯亚的国王与王子脸色更加难看,两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奥菲莉娅,因为他们认出了那个黑影的身份,他是被锁在雪莱依宫的那个“恶魔”,本该由奥菲莉娅的血镇压。 也就是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女儿/妹妹的神情是那么的淡然,在一众慌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不正常,面对飞溅的血,面对断裂的脖颈,面对他们质问的眼神,她只是回以淡淡的一瞥。 某个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猜测涌上国王与王子的心头,又被他们惊恐地压下。 不,不可能。奥菲莉娅分明和他们一样,都是困兽罢了。 一旁的莱茵国王脸色铁青,他不知道黑影的身份,但他看得出卡斯亚国王与王子看奥菲莉娅的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与震惊,心里自然也有了猜测。 看到众人安静下来了,为首的白袍人道:“这就是证据。” “我们在抓捕了这个被恶魔的力量污染的人类,因此猜测你们中有人和恶魔乃至魔鬼勾结,邪恶的力量污染了无辜的羔羊。” “大家也看到了被恶魔污染后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还希望大家配合我等的检查。” “至于被我等斩杀的几位——”白袍人勾了勾唇角,“他们已被污染,唯有以死保持灵魂的纯净。” 方才桀骜不驯的贵族此刻温顺如绵羊,安安分分地分散到了不同的房间。 最后,留在大厅的只有两位国王、安东尼奥王子以及奥菲莉娅公主了。 公主还未有动作,王子毫无预兆地禁锢住了她,手中闪耀起明亮的光明魔法。 不同于那些拿魔药堆出来的光明魔法师,安东尼奥王子真的经历过实战。 王子与公主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一旁的黑影来不及制止安东尼奥王子的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凝聚起的光明魔法朝奥菲莉娅袭去。 “砰——” 两道光明魔法撞到一起,纵使无伤,安东尼奥也失去了钳制奥菲莉娅的最佳时机,蓄势待发的黑影毫不犹豫地扑上来禁锢住他,属于恶魔的力量如锁链缠绕上王子。 无论是两位国王还是被束缚住的王子都无法保持平静——半年前分明给奥菲莉娅喝下过莱茵王国的秘药,她不该能够再使用魔法。 “你背叛了卡斯亚!” 国王与王子又惊又怒地盯着奥菲莉娅,他们怒骂到:“你居然与外人勾结!谋害你的父兄!” 他们又想起了贵族与教士们对她的描述:“妄图玷污王冠的狂妄妖妇”。 难言的恐惧和愤怒蔓上心头,他们看见那个从宴会开始就乖巧地像个摆件似的少女笑了:“不,我从来没有背叛过卡斯亚。” “我将带领它走向辉煌。” 第40章 帝国玫瑰10 自称来自光明教廷的白袍人穿梭在金碧辉煌的王宫里,封锁了离开王宫的路,没有任何人可以离开或进入王宫。 贵族们被分散到不同的大厅与宫殿里,在经历潦草的“检查”后依旧被告知不许离开,向来说一不二的贵族老爷和小姐们刚要发怒,却在目光在触及那白袍上尚还新鲜的血迹后又恢复温顺的模样。 已有聪明人看出今夜的变乱是早有预谋,目标也并非他们这些臣子,心下不由地松了口气后安安分分的待在王宫。 事实上,这一切的确是谋划已久。 女巫团的成员们放弃最初的计划,转而听从奥菲莉娅的指挥,将大本营转到王都,一个个在公主的安排下成为某家店的帮工,某座府邸的仆人,某位侯爵家的马车夫,甚至是王宫的侍从,骑士团的新人。 在收到千纸鹤传来的指令后,所有埋下的暗桩在今夜显露身形,在公主的带领下发动了这场推迟了许久的叛乱。 侍从们都为盛大的晚宴忙碌着,这意味着他们难有精力像平时一样关注是否有不法分子潜入王宫。而女巫团的成员们有提前渗入宫里的同伴进行掩护,有公主做最大的保护伞,还有白朕堪称bug的瞳术与隐身技能兜底,他们很顺利地混入了王宫。 当贵族与王室在衣香鬓影的盛宴里纵情享乐,公主麾下的狼群在王宫里展开了杀戮,鲜血染红绘着精致浮雕的墙壁,反抗者被杀死,其余的侍从被控制住,光明骑士们被束缚,接下来,死亡的阴影覆上了纵情欢乐的贵族。 反叛者以光明教廷神使的身份剑指王庭,首领是生于王宫的公主,这听起来像一出充满讽刺与黑色幽默的戏剧。 空旷的大厅内,衣衫上沾满血迹的白袍人伫立在奥菲莉娅公主身后,衣着端庄得体的公主手执纤细锋利的西洋剑,剑锋直指国王。 卡斯亚国王目眦欲裂:“你想要篡位?鲜血染就的王冠,难道会得到臣民的爱戴与追随吗!” 奥菲莉娅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锋利的剑锋抵在国王的颈间,一条细细的血线浮现在那里。 “很奇怪,一个不合格的、让他的臣民生活在困苦里的国王,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染血的王冠会不会让我被臣民唾弃,但我知道失败者应该闭上他的嘴。” “当然,求饶除外。” 说这句话的时候,国王好像看见公主的眼里掠过一丝笑意。 卡斯亚国王的手再次覆上了那枚黑色的戒指,从奥菲莉娅记事起,她的父亲就戴着的、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的戒指,从白袍人出现在大厅时他就不断摩挲着的戒指。 明明致命的剑锋就抵在脆弱的脖颈,国王的表情却仿佛胜券在握:“弑君弑父,妄图染指王位,奥菲莉娅,神的眼睛注视着你,祂不会允许这样倒反天罡的事发生。” 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纯黑色的戒指爆发出黑色的光芒,扭曲狰狞的触手自国王身后爆射而出,邪异的呓语似远似近地徘徊在众人耳边。 无论是莱茵国王还是女巫团的众人,在场的除去卡斯亚国王外都无一例外地遭受了触手的攻击,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诡异邪恶的呓语始终回荡在耳边。 触手像蛇信那样一分为二,裂开的地方长着尖锐的牙齿,粗糙的表面像是历经风霜的老树的树皮,斑驳如脓包般鼓起的地方骤然裂开,是布满裂纹的白色瞳孔。 女巫团众人惊恐地发现无论是刀剑还是魔法都难伤这些触手分毫,反倒是她们自己被触手越捆越紧,有种内脏都要被挤爆的感觉。更致命的是那些呓语有着让人崩溃发疯的邪异能力,已经有人的嘴角、耳孔乃至双眼开始流出鲜血。 奥菲莉娅也难以避免地受到影响,狰狞的触手束缚住了她,却并不直接杀死她,或者说触手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它更像是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玩弄他们,欣赏人类的绝望与痛苦。 奥菲莉娅艰难地对抗着呓语的侵蚀,眼睛里倒映出国王此时的模样:黑色的丝线在他的身上蔓延,本来还算精神的国王仿佛在一瞬间衰老了十岁,腐朽衰败的气息从他身上透出来。 他使用触手不是没有代价的。 然而即使如此,国王的脸上还是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我说过,神的眼睛注视着你,奥菲莉娅。” 被触手捆住的奥菲莉娅艰难地挣扎着,她引以为傲的魔法对其没有半点作用,触手身上恶心粘腻且粗糙,公主从嗓子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个音节:“…神?” “祂是……瞎的。” 往日热闹的王宫此时一片萧条寂静,白朕一身黑衫,确认整座王宫武力值最高的光明骑士都被困住后转身向国王的寝宫走去。 3453属于系统的能力很好用,在扫描一遍后能清晰地标出哪里有地道,哪里有密室,无需她自己多费心力去找。 没有多少意外的,她发现国王寝宫里有一间藏得很深的密室。 不知道打开的密码,白朕直接在系统商城里买了c4暴力开门,伴随着一声巨响,通往密室的道路展现在她眼前。 出乎意料地,这间密室里没有什么血腥可怖的东西,整体看起来肃穆庄重,最前方的高台上供奉着一尊缩小版的光明神像。 神像还是那样的圣洁,庄严,看起来不可亵渎。 白朕的意识再次探入神像之上,如海的欲念淹没了神像,数不清的呓语纠缠其间,而属于“神”的信仰之线也比之前她在教堂见到的显眼粗壮的多。 这代表“神”曾多次聆听通过这尊神像传递来的祈祷。 磅礴的、压的白朕几乎要跪倒在地的强大气息出现在密室里,是“神”。 这一次,“神”没有丝毫迟滞的、准确地抓住了这个胆敢私自探查神像的不敬之徒。 意识再次被切断,磅礴的威压几乎要压垮女孩的身躯,刺入骨髓的疼痛袭来,未散去的、从那尊神像上听到的祷告回荡在脑海里,白朕瘫软在地板上,蜷缩起身体,看起来像待宰的羔羊。 无数混乱无序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 尚还是王子的国王偶然间得到了这尊神像,他仿佛着魔一般,瞒着所有人将神像供奉起来,“…神啊,伟大的神啊,请您回应您忠诚的信徒的祈求吧…” 昔日的王子成为今日的国王,他的神回应了他,使他如愿登上王座,得到权力、地位与财富,但是神说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于是,不久之后,卡斯亚王国对川顿王国发起进攻。 川顿王国,如今光明教廷的所在地,那片土地现在不存在川顿王国这个国名,它被誉为神在世间的净土。 裹挟欲念的祈祷还在继续,那些时光里不为人知的碎片倒映在白朕眼中。 国王迎娶了一位王后,她虽出身不高,却美丽善良,二人感情和睦,不久后,王后怀孕了,为他生下一个王子,又是两年后,王后再次有孕。 这一次,神对国王说:“考验你信仰的时候到了。将你妻子腹中的孩子献给我,用他们祭祀我。” 对于国王而言,他可以没有妻子和孩子,反正举国上下想做他妻子的女孩比天上的星子还多,反正他已有一个儿子,所以,他在供奉着神像的密室里亲手绘制了铭刻着六芒星的魔法阵,又将妻子钉在倒十字架上,将削尖的木桩刺入妻子八个月的孕肚。 而这一切被他的大儿子安东尼奥发现了,大王子亲眼目睹了父亲的罪行,看见了六芒星和倒十字架,这是恶魔的标志,是召唤邪恶存在才需要的。 国王本想除掉安东尼奥,但他的神制止了他,神允许安东尼奥成为祂的信徒。 于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又多了一个,在地下室祈祷的人也多了一个。 然而让国王和大王子都想不到的是,那场邪恶的祭祀之下,死去的只有王后。剖开的肚子里,两个婴儿放出嘹亮的哭声。 神沉默了一瞬,最终留下了两个婴儿的性命,只是其中的那个男婴已被六芒星与倒十字架上邪恶的力量污染,注定是一个失去神智、只能浑浑噩噩活着的怪物。 神告诉他们,公主的血可以压制这个怪物,于是有了那场长达几十年的骗局。 大量的信息在脑海中划过,本就因意识被切断而疼痛的脑袋更加难受,白朕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眉头难耐地皱起。 那样多的记忆碎片挤入大脑,现实里却只过去了一瞬。 与大厅里攻击奥菲莉娅她们如出一辙的触手顺着墙壁蔓延,像生命力最旺盛的植物爬满整个房间,只是这些触手更粗壮,那些脓包般的眼睛也更大,更恶心。 “外来者?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邪异的、诡谲的音符在耳边响起,那是人类绝对听不懂的语言,人耳难以捕捉到的频率,偏偏它们都一股脑地涌入白朕的耳朵,强行灌注入白朕的大脑。 “真有趣,你是秩序局的人?他们终于发现这个世界要毁灭啦?” 恶心粘腻的触手爬上白朕的脚踝,还有几根贴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游走,修然从中间裂开,露出尖锐的牙。 “好可惜好可惜,这是我第一次见时空局的人啊,还是秩序局那群固执死板的家伙,真舍不得一口吞掉呢。” “所以吃了你我会更厉害吗人类?” 有一根触手贴上她的耳朵,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头终于没那么疼了,白朕紧绷的手指微微放松。 “你就是之前用意识寻找我的人?是你吧,我感受到了,两份意识是同源的。” 白朕手指微动。 “我不是…”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太小,触手只听见模糊的几个字。 白朕保持着之前那副双手抱头蜷缩在地的模样:“我不是…秩序局的人。” 有某种东西在她身下蠢蠢欲动,“神”本能地感到不对劲,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极致的、纯纯的黑暗自白朕身下蔓延开来,笼罩了这间密室。 “你……” “神”的声音里不复之前的轻松与游刃有余,祂能感知到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在蔓延。 【叮——】 沉寂了许久的电子音响起,3453不再如同第一次时那般慌乱疑惑。 【玩家白朕,猎杀者编号105,实力解锁至7%】 【契约判定中……】 【契约成立,玩家实力恢复至50%】 【倒计时:00:03:00】 【请玩家在规则范围内活动,祝您游戏愉快】 和第一次毫无情绪的话语不同,这一次的通报加上了【祝您游戏愉快】,白朕甚至能从那千篇一律的电子音里听出一丝愉悦。 啊,她又得把她这次得到的报酬分无限流主神20%呀,白朕满心不悦地想。 “滋啦——” 隐约的,“神”听到有什么被撕碎的声音。 “呼——” 有什么吹灭了密室里的烛火。 黑暗无法影响到他们这种层面的存在,即使无光他们也能视物。 但是现在,“神”讶异地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看不清密室的布局,也看不见蜷缩在地的白朕。 这是真正的“黑暗”。 “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 祂意识到自己好像惹到了什么对祂有威胁的存在,却并不避战,而是操控着触手凭直觉向白朕袭去。 落空了。 “滋啦——” 那种有什么被撕裂的声音更加明显了。 直到某种柔软的、在黑暗里闪耀着诡谲瑰丽的色彩的东西攀上祂的身体,“神”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究竟是什么被撕裂了。 是空间。 那柔软诡谲的东西攀附上的并非祂降临到密室的分身,而是祂藏于深海的本体。 祂之所以那么肆无忌惮地攻击让祂感到威胁的白朕,就是因为那只是分身,祂的本体还藏在深海。 海底深渊里,“神”想要挣扎,却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到身上让祂使不上劲儿,只能感受着被对方一口一口地吞掉,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肢体在对方胃里融化。 无光之海里,祂徒然地睁着每一根触手上的眼睛,却捕捉不到一丝光线。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祂看清了那禁锢着祂的是什么东西。 是腕足,纯黑色的、莫名有绚烂瑰丽的色彩在其上诡异流转的、闭着眼的腕足。 某个旧神的一部分。 第41章 帝国玫瑰11 大厅里,原本聒噪邪异的呓语突然消失了,缠绕着众人的腕足在一瞬间失去了力量,“刷”地松开了众人,无力地掉落在地板上,间或抽搐两下。 国王得意洋洋的表情僵在脸上,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上的戒指,戒指上的宝石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咳咳,咳” 奥菲莉娅艰难地咳了两下,缓了缓后从地上爬起来,在她身后,女巫团的成员也纷纷拿起了剑,为首者对王子和莱茵国王释放了光明魔法禁锢住他们,“恶魔”恢复活力扑上来控制住国王。 国王还保持着那副滑稽可笑的表情,他嘴唇微颤,瞪大双眼顶着碎裂的戒指。 “不,不,这不可能!这是神赐予的!怎么会…怎么可能…” 奥菲莉娅的西洋剑再次抵上了国王的脖颈:“我说过,你的神,祂是瞎的。” 如果不瞎,那为何魔鬼藏匿于王宫而不知,为何魔鬼扮作她的模样进入教堂而不知。 而此时宝石的碎裂让她知道,白朕成功了。 她们今晚的计划就是兵分两路,她带领麾下处理国王,白朕处理国王背后的存在。 公主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地盯着国王:“今夜有魔鬼藏匿在入宫赴宴的人群里,国王和王子被其所伤,只能静养,王国的所有事务暂由我代理。” 国王与一旁的安东尼奥王子瞪大了眼睛,将要开口之际,奥菲莉娅的剑毫不留情地刺入国王的身体,“恶魔”也毫不留情地咬在了王子身上。 “另外,感谢教廷的使者帮助我们驱逐魔鬼,还请诸位能在王宫内多留些时日,好让我们尽地主之谊,全感激之心。” 女巫团的首领轻笑:“为彻底清剿魔鬼及其信徒,保证大家的安全,我等自是要留一段时日。” 莱茵国王颤抖着望着这一切,唇瓣微动:“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奥菲莉娅将目光移向他:“把他带到我房间。” 所有的白袍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公主,眼里闪着或震惊或八卦的光,为首的白袍人有些艰难地开口:“这……首领,他六十多了。” 难不成首领喜欢这款的?这也太…… 奥菲莉娅嘴角微抽:“我有事要问他!” 想什么呢这群人! 远在千里之外的光明教廷,教皇与一众红衣主教惶恐不安地聚集到神殿。 “怎么会……” “这……” 威严的神像碎裂,教皇与十一位红衣主教手上与卡斯亚国王一样的黑色戒指破碎,所有倚仗“神”作威作福的神职人员都慌乱地如无头苍蝇,焦躁地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试图如以往一般向神祷告,然而破碎的神像注定不会回应他们。 面面相觑,今夜注定无眠。 事情处理完了,可以派人把那群聒噪的贵族“送”回家了,同时在魔药和阵法的作用下被困住的光明骑士也可以被放出来了。 顶着“光明教廷的神使”的身份,穿着溅满鲜血的白袍,女巫团的成员们如工蜂般有序地各司其职。 回到雪莱依宫,满身疲惫的奥菲莉娅刚换下美丽却繁复沉重的礼服,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凯莉就敲响了华丽的房门。 凯莉就是此前女巫团的首领,现在是她的战友,今晚率领女巫团攻入王宫与大厅的就是她。 “砰—” 凯莉毫不留情地将莱茵国王一脚踹进奥菲莉娅的房间:“诺,你要的人。” 奥菲莉娅换下了礼服,卸去了妆容,但她依旧美丽。 “谢谢你,凯莉。” 公主的脸色有些苍白,这使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易折的脆弱。 凯莉露出爽朗的笑容:“害,谢什么,你只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就足够了。” “哦,对了,这是你要的东西。” 她将几卷残破的羊皮纸放在奥菲莉娅的书桌上。 “我走了,今晚可真是累死我了,我要去休息了。” 说着,凯莉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开了雪莱依宫。 她不会问奥菲莉娅为什么要那些东西,她只看奥菲莉娅能给出什么。 奥菲莉娅打开了桌上的羊皮纸,是关于魔鬼的弱点与解除契约的方法。 魔鬼是阴险狡诈的。 可人类也不遑多让。 魔鬼可以在契约里埋陷阱,找漏洞,人类同样可以。 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了与魔鬼签订契约的人类。他们有着不输于魔鬼的贪婪与野心,因此,他们甚至探寻解除与魔鬼的契约的方法。 奥菲莉娅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她从小就知道她的兄长安东尼奥很优秀,很适合成为国王。可即使如此,她的目光也无法从那象征着权力的王冠上移开。 安东尼奥很优秀,那又怎样呢? 连最小最小的小孩儿都知道,别人很优秀,那就去追赶,有想要的东西,那就努力去拿。 所以她从未改变过想法。 对权力的渴望,对财富的贪婪,早就与她的骨血融为一体,她无时无刻不在听到自己对于王座的渴望。 可是前行的路实在太暗了,迷雾遮挡住视线,让她看不清前路,有无数的人站在她的对立面,他们握着她梦寐以求的权与钱,这条路真的太暗太难了。 可即使如此,她也从未想过放弃。 那么,我需要一个助手。奥菲莉娅想。一个利益相关的、长期可信的、绝对站在她这边的队友。 于是,她翻出了那张卷轴,召唤了世人避之不及的魔鬼。 可是野心勃勃如她,注定为王的她,怎么可能容许有人握着她的把柄,与她性命相关? 更何况她召唤出的魔鬼是如此的强大,如此的神秘莫测。她永远不可能对白朕放心。 王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 王不该有弱点。 所以,从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她就让人寻找解除契约的方法了。这几份羊皮纸不是第一份交到她手里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份。 她可以在争夺王位的路上忍那么久,将自己伪装地如羔羊般无害,花那么长的时间去谋划最后的胜利,自然也可以隐忍着、谋划着背弃与魔鬼的契约的那一刻。 蔚蓝的眼眸里,一如既往地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白皙的手握着古老的、泛黄的羊皮纸,又修然松开。 奥菲莉娅最终把羊皮纸放入了那堆文件的最底层。 算了,教廷还未除。解除契约的事,等以后吧。 奥菲莉娅想。 “咚咚咚” 象征性地敲了三下门,白朕推开这扇对她从不设防的房门。 “人带来啦?” 一句没话找话、没什么营养的问候。 奥菲莉娅抬了抬下巴:“在那里。” 是的,奥菲莉娅要人是帮白朕要的。 莱茵国王看着骄矜的公主,又看看黑发的白朕,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担忧。 “你…还好吗?” 公主忍不住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白朕低头看看自己,本来得体的、料子柔软的黑衫变得破破烂烂,甚至还蹭到了灰,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拍拍身上的灰,白朕摇摇头:“我没事。” 旋即将目光对准了莱茵国王:“喂,老家伙。” 莱茵国王尽可能地维持着体面,即使被捆着扔在地上也努力用手撑着坐直:“阁下,我与阁下无冤无仇,这实乃无妄之灾啊。” “还请阁下放我归去,莱茵必定与女王陛下治理的卡斯亚永结同好,友谊长存啊。” 莱茵国王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否则就不会在当初安东尼奥王子带着神像对他讲述一部分关于光明神的秘密时选择与卡斯亚结盟。 而今他看得出卡斯亚未来的掌权人必定是奥菲莉娅,因而才说出这番话。 白朕笑了笑:“你还挺会来事儿的嘛。” “不过——”她话音一转,“我找你不是因为这个,而且不是无冤无仇哦,你提供过那种有毒的秘药给安东尼奥他们。” 莱茵国王的额角不可遏制地流下冷汗,他刚要开口解释,却被白朕打断了。 白朕直视着莱茵国王:“这些不重要,我想问的是——你的神是不是吩咐过你,让你用一切方法杀死爱琳和休斯?” 莱茵国王面露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神”亲口下达的神谕,为什么会有其他人知道? 爱琳是他的小女儿,而休斯是爱琳的宠物——一只看起来丑萌丑萌的黑山羊——爱琳在很小的时候从集市上买来的,她对它格外喜欢。 奥菲莉娅听着她们的对话,目光微动。 又是这样,白朕总能知道一些奇怪的、看似无用的消息。 比如女巫团的叛乱,比如“神”与她的父兄,比如此刻的爱琳与休斯。 白朕轻笑了一下:“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不能对爱琳与休斯下手,相反,你必须保证她们的安全,懂吗?” “不要想你的神了,你明知道它不是什么光明神。” “更何况,它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这些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很大,但莱茵国王不敢问,他只能答应白朕的要求——说实话,这不算什么要求,毕竟没有哪个父亲会无缘无故要杀自己的孩子。 所有的大事完美解决,只剩下一些不急不缓的小事,白朕的心情很好,大概是因为她离完成任务又近了一步。 “你……” 公主漂亮的眼睛望着黑衫的魔鬼。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问问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又为什么要阻止?” 白朕歪了歪头,快乐地转了个圈:“想知道呀?” 她凑近奥菲莉娅,对她眨了眨眼睛。 “我不告诉你。” 一个闪身,白朕打开了装饰着精美浮雕的门:“走啦,亲爱的公主殿下。到睡觉的时间了,你也早点睡吧。” 对于公主的问题,她只字不提。 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那里,奥菲莉娅眸色渐暗。 烂漫芬芳的玫瑰园里,白朕哼着歌漫步其间。 她当然知道啦。 毕竟,这是【故事】里出场过的重要角色嘛。 奥菲莉娅是年轻有为的女王,爱琳和休斯是恩爱的情侣冒险家,她们都为国家的进步、人民的美好生活做了卓越的贡献,是极为出彩的角色,她当然知道啦。 恶意入侵的“神”冒充了早已陨落的光明神,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消磨了这些主要角色的气运,扶持自己的傀儡上位,最终导致主要角色的死亡,原剧情的崩坏,最终导致真正的【故事】没有办法开启。 这方世界的世界意识苦苦支撑,却还是在一夜之间从b级掉落到c级,甚至在不久的将来将完全崩溃,所以她来了。 原本的【故事】就已经很优秀、很美好了,她来到故事开始之前,唯一要做的就是让主要角色能顺利走到故事开始时的位置。 而如今,她做到了。 这本是属于【人】的故事,不需要【神】的参与。 所谓的光明神,对光明的信仰,也不过是人们心中对光明与美好生活的期盼罢了。 第42章 帝国玫瑰12 次日,没有丝毫意外的,魔鬼的使徒闯入了王宫并袭击王室的消息如飓风般卷袭了卡斯亚王国。 在这则消息中,人们了解到光明教廷的使者及时赶到抓捕了魔鬼,避免了更大的伤亡,莱茵国王并未遭受任何侵害,只是数位贵族罹难,国王与王子身受重伤只能静养,一切事务暂由奥菲莉娅公主处理。 听到公主将全权处理近期政务,部分人感到欢欣鼓舞——这些人多半来自公主的领地——那里由公主直接管辖,一部分人则对此嗤之以鼻,“女人能懂什么?”,他们这样说着。 但是更多的人,他们并不关心是谁在管辖帝国,比起这个,他们更关心地里的庄稼今年能不能产出更多粮食。 如果说有什么能真正让他们有所反应的,那只有贵族罹难的消息。 “呸——” “死得好!魔鬼的使徒怎么不多杀几个贵族老爷?” 有人愤愤地说。 “嘘——” 他的妻子神色紧张的捂住丈夫的嘴。 “你不要命啦!” 妻子说。 于是,丈夫也就悻悻地闭上了嘴。他不想因为自己说出的话连累家人。 而各个贵族的家里也是乱作一团,愤怒、恐惧、对权势的贪婪、对未来的担忧使那些知晓真相的贵族们惴惴不安。 但碍于“光明教廷的神使”与如今大权在握的公主,没有人敢向外散播真相相关的内容或有什么额外的举动,都是常年被政界与社交界的风气熏染的人,即使再没有政治才能他们也明白只有上位者想让你知道的真相才是真相。 但最主要的是,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光明教廷身上。 奥菲莉娅可以对外宣传昨夜的事是魔鬼与其使徒导致,也可以将白袍人冠以光明教廷神使的身份。 但伫立在大陆上千百年的光明教廷总不是容易糊弄的,他们听到消息后总会派人来探查真相。到那时,所有的谎言都将不攻自破,而他们还可以继续做福祚绵长的贵族。 然而部分敏锐的人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公主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谎言会被光明教廷攻破吗?自十六岁那年就开始参与政务处理的公主会那么愚蠢吗? 明显不会。 那么,是什么让公主如此有恃无恐? 是什么让公主有恃无恐? 一封带着火漆的信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光明教廷,送到了在这片大陆上比国王还要尊贵、还要富有的红衣主教与教皇手里。 十一位红衣主教与白发苍苍的教皇共同凝视着那封信,眼神惊恐厌恶地像看到世间最污秽、最邪恶的魔鬼。 只可惜他们能够将魔鬼送上绞刑架与审判庭,却对面前的信件无计可施。 信里的措辞堪称温和友好,然而内容却让教皇与主教们感到心惊肉跳。 奥菲莉娅在信里讲述了关于这几位大人物一直供奉信仰着的“神”的一切,同时告知他们所谓的“神”已经陨灭,希望诸位能前往卡斯亚王国与公主展开关于今后命运的友好交流,当然,公主尊重各位的意见,如果不来也没关系,只是……后果自负。 与信一起寄来的,是一枚宝石尽数碎裂的戒指以及一尊小巧的、碎裂的神像。 在场所有的人再看到这两样东西时都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了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处——那里带着一枚款式相同的、同样碎裂的戒指。 和公主寄来的那枚一模一样。 至于神像,教廷里由昂贵的宝石与水晶装饰的、威严高大的神像已经尽数崩裂,更遑论他们私自供奉在房间里的。 脸上的神色变幻,最后的最后,他们还是踏上了前往卡斯亚的旅途。 “神”已经陨落是确切无疑的,但是关于陨落的真相还有待发掘。 同时,他们也并不清楚奥菲莉娅是如何得知关于“神”的、鲜少有人知晓的秘密,更忌惮公主的力量,因此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前往卡斯亚王国。 而卡斯亚王廷里,莉莉·伊文斯忐忑不安的坐在玫瑰园内的精致亭子里,在她对面的是处于舆论风暴中心的奥菲莉娅公主。 “莉莉,我记得你成人礼那天觉醒了治愈系魔法,对吗?” 没有过多的寒暄,公主一来就直奔主题。 从未与公主有过过多交流的莉莉有些不知所措,但一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就又强迫自己从容起来。 “是的,公主殿下。” 奥菲莉娅微微颔首:“很好,那么,你要帮我治愈一个人。” 全身被属于恶魔那粘稠、强大、极具腐蚀性的能量覆盖的被污染者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公主身边,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啊!” 莉莉没有克制住自己,惊叫着慌乱地从座位上起身后退。 动作慌乱间,她险些被绊倒在地,就在这时,带领她前来觐见公主的凯莉女士扶住了她。 “小心些啊,贵族小姐。” 凯莉爽朗地笑笑,她摘下了面具,莉莉看到一条狰狞的伤疤自她的左脸横贯至右方的颧骨处。 莉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公主面前失了礼仪,她惊慌地跪下认错,却被奥菲莉娅制止。 “无碍。” 毕竟是养尊处优从未直面危险的贵族,奥菲莉娅懂她的恐惧和下意识的惊慌。 “这是爱格伯特,我的兄长,你需要消除他身上的诅咒。” 全身被恶魔的力量污染的爱格伯特安静地伫立在奥菲莉娅身后,像她最忠诚的猎犬,也是最强大的骑士。 听到“兄长”这两个字,莉莉再也忍不住出声道:“公主殿下,恕我直言,您的兄长只有安东尼奥王子!” 一旁充当护卫的凯莉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无论是将奥菲莉娅视作公主亦或女巫团的首领,她都不能容忍有人用这种语气和奥菲莉娅说话。 但没有命令,她也不好发作。 公主并不因她这话有什么其他的神情,她只是淡淡地道:“爱格伯特因身体不好,自幼在光明教廷沐浴圣光长大,只是在回归王廷的时候被恶魔的力量侵染,我以后会向众人宣告他的身份。” “而你要做的,就是用你的治愈魔法消除他身上的诅咒。” 然而莉莉·伊文斯的心并不在此,她只关心一件事:“殿下,听闻国王与王子也身受重伤,国不可一日无君,莉莉请求先行治愈国王与王子。” 奥菲莉娅抬眸看向莉莉,这个少女就如她的名字一样,是一朵纤细柔弱的百合花,生长在温暖如春的温室里,经不得半点风吹雨打。 如此,自然也不懂得在她面前隐藏自己的心思,看看吧,她是陷入热恋的、担忧着心上人的少女,脸上全是对恋人的担忧,甚至不惜为此挑衅掌权者的威严。 可她似乎也忘了,她心心念念的人儿,并非她的恋人,从来,都是她单方面限在这段注定无望的感情里。 公主轻轻放下茶盏:“父亲与兄长已经无碍了,如今只需静养。莉莉小姐只需要负责治愈爱格伯特王子,剩下的无需费心。” 在象牙塔里生长的花朵不懂得审时度势,亦不懂得上位者的权威不容挑衅,她被保护的太好了。 “既然无碍,公主难道不该归还国王与王子应有的权力吗!” 少女清丽的小脸上满是不畏强权倔强,她似乎并不清楚自己说出的话将整个贵族阶层不敢触碰的话题摆在了明面上。 奥菲莉娅望着她这副蠢样只觉得头疼,她实在不明白白朕要她宣这个蠢货进宫的理由是什么。 明明白朕就可以消除爱格伯特身上的诅咒。 但是,好吧,这是白朕要求的。 公主直视着莉莉:“国王已将王位传给我,诏书已在拟定,教皇也即将踏上卡斯亚的土地为我加冕,我有权处理王国的一切事务。” 莉莉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消息,不可置信地惊叫出声:“这不可能!” 她突然站起身来,慌乱之下的动作甚至打翻了精致昂贵的茶盏,眼见那来自东方的精致瓷器即将落地,一只瓷白的手接住了它。 莉莉望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女,她有着在这片大陆上罕见的黑发,衣着也与卡斯亚大不相同。 “你是谁?” 莉莉问,随即却讶异地发现,无论是公主还是凯莉护卫都只是对这个女孩的出现惊讶了一瞬间,此后表情便恢复了平静。 白朕温和地笑笑:“我啊,是公主殿下的好朋友啦。” “不过这个不重要,我比较想说的是,你先坐下,不要激动嘛。” “你看,这么漂亮的瓷器,差点就被你弄坏了。” 说到这儿,白朕凑近莉莉道:“你知道瓷器吗?这可是从东方运来的,你要是把它摔坏了,就只能在王宫打工赔债了。” 一旁的凯莉对此见怪不怪,她不知道这个黑发少女是谁,但在之前她们的各项活动里,她出了很大的力,是那夜逼宫的主力之一。 奥菲莉娅则是在看到白朕凑近逗弄莉莉的时候皱了皱眉头,随即便移开了目光。 至于爱格伯特,他只关心他妹妹。 莉莉则完全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按理说,公主是地位最高的,凯莉是负责保卫公主安全的,爱格伯特是突然冒出来的王子,可是现在这个女孩是谁啊?而且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她堪称放肆的行为没有丝毫异议? 白朕抱着手盯着面前的银发少女,在被扭曲过的故事线里,莉莉·伊文斯痴恋被“神”扶持上位的“男主角”安东尼奥王子,又因为对其爱而不得而黑化,站在了“男主角”的对立面,但在“男主角”爱的感化下,心甘情愿原谅男主对她造成的伤害,成为其后宫里的一员。 但是在原故事里,这位善良的女孩在看到民间百姓有病而求医无门的时候,毅然放弃贵族的身份,深入民间用自己的魔法帮助贫苦的百姓。 白朕望着眼前怯怯地看着自己的女孩:“小姑娘,你好像对公主即将成为女王这件事颇有微词啊。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莉莉有点想纠正她说自己不是小姑娘,她已经过完成人礼了,是大姑娘了。 而且当着公主的面说这个,真的好吗…… 但到最后也只是规规矩矩地回答白朕的问题:“因为,王位应该属于安东尼奥王子。” 一旁的凯莉不屑的撇嘴,搭在剑柄上的手不自觉攥紧,爱格伯特似乎听懂了莉莉的话,一双纯黑的眼带着冷意盯住她,奥菲莉娅则面无表情地品茶,这类言论她自小听过无数遍,早就无感了。 白朕盯着莉莉:“为什么?明明现在被任命的是奥菲莉娅,王位于奥菲莉娅而言已是既定之物,为什么你还会觉得王位该是安东尼奥的?”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应该''的吗?” “或许有吧,是父母的爱,是在其位谋其事担其责,但绝不包括王位的归属。” “这种只要足够优秀就能得到的,靠竞争就能得到的,从来都是胜者为王。” 莉莉不知所措又倔强地咬住下唇:“可是,公主是女人,他们都说女人不该肖想这些……” 白朕:“他们是谁?谁说的?” 莉莉抬眼飞快地看了眼白朕:“所有人都这么说……这不是女人该做的事。” 白朕笑笑:“你不该听他们怎么说,而是要看女人怎么做。” “只要在法律和道德的范围内,没有什么是不该做的。” “女人,不,一个人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不是由别人定义的,你该听从你的心。” 莉莉有些懵懂地看着白朕:“哎……” 白朕对凯莉招了招手:“凯莉,亲爱的凯莉,你带这个小姑娘乔装一番去王都里逛一圈好吗?我知道你想去逛逛放松一下。” 凯莉挑了挑眉:“我买什么公费报销吗?” 白朕轻笑:“报销。” 于是,凯莉上前拉住了莉莉的手:“走吧,小鬼,我去给你乔装一下,跟紧我,别跑丢了,我的公费逛街就靠你了。” 莉莉有些不知所措,在她学过的宫廷礼仪里没有这种亲密的手牵手礼仪。 白朕对着她微笑:“你是女人,公主是女人,凯莉也是女人,还有王宫外、你的府邸外千千万万的女人,去看她们是怎么做的吧,然后,听听你的心。” 阳光很好,玫瑰也很美,莉莉觉得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很漂亮,黑色的头发也很漂亮,樱粉色的唇瓣也很漂亮,一旁凯莉牵着她的手也很温暖。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莉莉想,所以她没有拒绝,就这么被凯莉拉走了。 甚至忘记了初衷是为心爱的安东尼奥王子疗伤。 或许在那一刻,她找到了某些一直在寻找却一直未寻到的东西,那东西比她曾视若珍宝的爱情重要的多。 从头到尾,奥菲莉娅都没有出声干预。 白朕望着高个子的凯莉和娇小的莉莉并肩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 原剧情里那个救死扶伤的莉莉在最开始也为爱情受伤,但她没有像被扭曲过的剧情里那样伤害别人,而是在看到民生疾苦后主动脱去华丽的长裙,走入民间用自己的力量救死扶伤。 究其原因,在原剧情里,有年轻有为的女王奥菲莉娅做出一番事业,有本是公主的爱琳抛弃王室的光环成为一名冒险家,有曾被称作女巫的女人们带着自制的魔药治愈伤病甚至加入教堂,她还看见民间无数的女人用自己的臂膀与双手撑起一个家…… 如此,她才知道,在成为某个人的女儿,某个人的妻子之前,在被冠以伊文斯的姓氏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是“莉莉”。 也因此,她才自愿放弃伊文斯的荣耀,为穷人治病。 最后,她身上的荣耀由人民加诸,来自于她自己。 第43章 帝国玫瑰13 对于卡斯亚王国,不,不止卡斯亚,哪怕对于整片大陆而言,教廷此次的造访也绝对算是前无古人的声势浩大。 仪仗队整齐地排列在两边,贵族的欢呼响彻天地,绚丽多彩的礼花与彩带点缀起天空与大地,芬芳的花朵铺满教皇的必经之路。 然而即使是这样盛大的场面,也让人觉得不敬与寒谌,配不上神使降临的荣光。 无他,此次教廷前来的人物实在容易让人以为自己仍在梦中,否则为何能看见那些高贵的仿佛居住在天上的尊贵人物? 教皇与十一位红衣主教同时造访,这是闻所未闻的事。 而更加闻所未闻的是,抛开遭受魔鬼的袭击而身受重伤的国王与王子来说,公主作为此时王室的代表,面对教廷的来人,她没有亲自出面迎接。 这简直是对神的大不敬,对教廷的挑衅! 雕刻着精美浮雕、饰以名贵宝石的马车载着这片大陆上最尊贵的人物驶向象征着王权的华美宫廷,在其周边又有无数俊美端庄的仆人侍候在车辆两旁。 在其周边,心思各异的贵族们窃窃地笑着,在他们看来,教皇与主教此次前来必然是带着满腔怒火,这火势必会焚净傲慢的公主与胆敢伪装做神使的白袍人。 到那时,王座上的掌权者更替,而贵族将一如既往地屹立不倒。 教皇与十一位红衣主教踏入了象征着王权的宫廷。 这座庞大的、精美的、辉煌的宫殿在曾前往数个国家为它们的下一任主人加冕的教皇眼里没有什么特殊的。 对于单独占据一片土地,享受着各个国家的百姓奉上的什一税,见过贵族们为赢得其青睐而花费无数心力寻来的各样宝物的教皇与红衣主教而言,这座宫殿真是太普通了。 如果有什么值得他们另眼相看的,那一定是信件的主人——奥菲莉娅公主。 可是直到进入王廷,美貌的侍女为其献上甘甜的清茶、鲜美的瓜果、带着香甜气息的茶点,公主仍旧没有出现。 教皇也曾命令侍女让奥菲莉娅公主前来觐见,可是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公主政务繁忙。 作为一直被人奉承、永远处于上位者的身份的教皇与主教内心自是不忿,可是到底忌惮着能杀死“神”的力量——即使不确定这是否是真的。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际,他们被公主邀请前往王宫的议事厅。 斑斓的穹顶之上绘着神爱世人的画卷,两侧的墙壁上是神与魔鬼的征战,圣母对世人的怜悯,圣子为世人受难…… 在这些史诗般的壁画装点的房间里,公主端庄地坐在首位。 这意味着教皇与主教只能坐在其余的、象征着“我的权力低于您”的位置上。 然而信件的内容浮现在眼前,破碎的戒指与雕像提醒着众人他们不该轻举妄动。 于是,向来盛气凌人的大人物们收敛了脾气,有序地坐在了铺着精美丝绸的长桌的两边。 公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金钗,以极为简洁的话做了这场会议的开场白:“那么,诸位,关于教廷,我们谈谈吧。” 于是,关于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利益蛋糕的分配,就在神明、圣母、天使与魔鬼的共同注视下展开。 手指微动,那支熟悉的、透着浓浓的东方气息的金钗插进了会议桌上,浓郁到极致的黑暗笼罩了这间屋子,泛着瑰丽色彩的腕足似将要吞噬世界的长蛇般在众人的耳边窃窃私语,即使是最强大的光明魔法也无法照亮此间哪怕一丝一毫。 光明教廷的众人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曾在“神”的身上感受过的强大力量。 黑暗褪去,金发的公主露出温和的笑:“在此之前,我希望各位能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不要再接下来的会议上说什么僭越的话。” 所有人在与她对视时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奥菲莉娅满意地笑了,将金钗在手指间转了个圈,她说:“现在,会议正式开始。” 没有错,那支金钗是白朕的。 她以金钗为载体,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其间,这样,奥菲莉娅就可以短暂地使用属于白朕的力量,在教皇与主教面前假装这种力量是属于公主的的错觉。 这样一来,他们就会相信信件中所说杀死“神”的是奥菲莉娅,从而让她在这场会议中占据主导权。 “对了,奥菲莉娅,你记住,不要杀掉他们,也不要将教皇和主教换成自己的人,明白吗?” 在会议开始之前,白朕将这些话与金钗一同交给她。 “为什么?” 公主蔚蓝的瞳认真地看着白朕。 “因为曾经给大陆上的生灵带来恐惧和压迫的''神''不在了,其他的种族一定也会发现这一点,到时候,精灵、深渊魔族、巨龙……无论哪一个种族,他们一定会去光明教廷讨回曾被夺走的东西的。” “神”可没少压迫那些种族啊。 只是光明教廷独占一片土地,不隶属于任何人类王国,到时候其他种族找上来,自然也找不到她们。 “好。” 听了白朕的解释,公主从善如流的答应了。 时间回到现在。 没有白朕,但金钗还在,可是没有白朕,眼前只有一群吸着百姓的血养肥自己的教皇和主教。 “……以上,卡斯亚与光明教廷的诸位达成协议,没有问题吧?” 公主一边记录一边梳理着会议最终的结果。 “这…这个……” “容我等再考虑考虑……” 挺着油肚的主教满脸纠结,不是他说,这条约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奥菲莉娅手指微动,不经意间的动作触动了金钗,浓郁的黑再次蔓延。 光明教廷的几位慌乱地以为是自己惹奥菲莉娅不高兴,条件谈地不到位,当即摆出和蔼谄媚的笑容。 “阿不不不,我们对会议的结果非常满意。” “是的是的,如果您不满意还可以再商量。” 面对他们的讨好,奥菲莉娅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镇定模样。 看着手里的金钗,她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她带来权力、地位与财富,可是……她是危险的,极度的、她生平仅见的危险。 黑暗褪去,公主眉眼微动,最终还是问出来了:“我需要……解除契约的方法,与魔鬼的契约。” 教廷众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毕竟他们本身也非虔诚的信徒,真正信仰光明的人都在民间救苦救难,而他们当初响应“神”的契约——这又何尝不是在与魔鬼签订契约呢。 因此,所有人都承诺会献上相应的书籍,并开始讲述自己所知的相关知识。 “……总之呢,在面对圣烛时感到灼烧的痛苦便是与魔鬼有染的表现,而且契约者是能够感受到与魔鬼之间的联系的,这是契约带来的” “因此,只要面对圣烛时无反应,感受不到与魔鬼的联系,这就是成功解除契约了……” 滔滔不绝讲解着的大主教还在继续,奥菲莉娅却陡然僵在原地。 “面对圣烛……灼烧的痛……” “感受到与魔鬼之间的联系……” 苍老的、滔滔不绝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奥菲莉娅握着金钗的手松了又紧。 圣烛,她在教堂做礼拜的时候天天面对的。 与魔鬼间的联系,那是什么?她怎么没有感受到? “等等。” 奥菲莉娅开口打断了大主教。 “有什么书籍记载过,召唤东方魔鬼的方法?” 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耗尽了全身力气,才问出的话。 教皇与主教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公主在说什么。 斟酌着词句,教皇道:“这个嘛,东方法系比我们的魔法体系更加神秘复杂,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过召唤东方魔鬼的方法,而且关于东方是否存在魔鬼这一点我们还未达成共识……” 那个教皇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的一样,奥菲莉娅逐渐什么也听不清了。 她拼命地回忆契约书的内容,然而能想起来的只有那燃烧的羊皮卷,至于上面写了什么,她也记不起,也看不清。 会有人不记得契约书的内容吗? 不需要问,奥菲莉娅也知道答案。 契约书是铭刻于灵魂的存在,永远不可能记不得,看不清。 那么明显的破绽,为什么她之前从未注意过? 白、朕。 如同她第一次念出那对她来说蹩口奇怪的发音,这一次,她也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她的名字。 白、朕。 复杂到连她自己都辨不清的情感淹没她的心,满口银牙似要将那两个字咬碎在唇齿之间。 你是谁。 有什么目的。 好像再求一个答案,又好像只是求一个承诺。 白皙到近乎发光的纤细手指攥紧了金钗,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第44章 帝国玫瑰14 阳光灿烂,繁花似锦。 白朕提起裙摆,试探性地将一双未着鞋袜的足浸入池水中。 阳光照耀在这片湖水上,使其看起来像极了光晕流动的蓝宝石。 足尖轻轻点了点水面,白朕望着这明媚的阳光,蔚蓝的湖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奥菲莉娅。 阳光编织她的长发,澄澈的眼望着天空的时候像湖水倒映着蓝天,她的眼里有一片永远不会被污染的蓝,一片永远明媚的天。 【统统,重新查看这方世界的恢复程度。】 3453很快递上了最新的资料:【小世界稳定恢复中,[故事]会在[背景]搭建完后开始。】 白朕微微皱眉,没问题啊,她已经解决了导致小世界差点毁掉的“神”,那是个侵略此方世界扭曲故事线的入侵者,而被“神”扶植起来的“主角”也被处理掉了。 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真正的【故事】开始之前,只需要等那个开启这个【故事】的角色到来,一切就将回到正轨,原剧情开启,小世界重新回到b级。 白朕的目光转向了雪莱依宫的方向,所以,奥菲莉娅为什么还不举行加冕仪式正式成为一个女王? 所有的“角色”,只有她还没有回到该在的位置。 也因此,【背景】还不完善,【故事】迟迟无法开启。 白朕本以为在与教皇和主教完成友好交流后,奥菲莉娅会很快举行加冕仪式,名正言顺地登上王座。 想想吧!这可是教皇与十一位红衣主教共同见证的加冕仪式!难道还有比这更正统的女王、更正式的加冕典礼吗?到时候,就算那群贵族想说什么也说不了。 可现实是,奥菲莉娅连续大半个月都沉迷于处理政务和泡在书房看书,关于加冕一事是提都不提一句。 教皇和主教都在王宫待地快发霉了也没等到她的召见。 白朕撑着下巴,很是忧郁地叹了口气。所以亲爱的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奥菲莉娅是怎么想的? 奥菲莉娅只想拨开笼罩在白朕身上的迷雾。 自与教皇和主教的谈话后,公主每天除处理政务就是待在书房,翻阅那些关于魔鬼的、关于东方的书籍。 然而她发现在偌大的王廷里,在那些瀚如烟海的典籍里,关于东方的记载和描述寥寥无几。 她开始有意识地寻找她所在的这片大陆与大洋彼岸的东方之间的交流,无论是民间还是宫廷,无论是哪一个种族。 然而越探查,她的疑惑便越多,直至最后,她开始恐惧。 这片大陆从很久以前就和东方的那个庞大帝国有了交流,商人们从那里带来香料、茶、瓷器和丝绸,那片大陆神秘而富饶,有着数不尽的珍宝和黄金…… 她只能找到这些资料。 那么,其他的呢? 那片大陆采用什么样的制度?他们的饮食是什么样的?他们的屋子也和卡斯亚是同一种风格吗?他们说什么样的语言呢? 诸如此类的问题萦绕在奥菲莉娅心头,她开始惊恐地发现,所有人的思想,都像是被什么束缚禁锢住一样。 那片大陆如此富饶,那么为何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派人前往建交?那个国度就在那里,那么商人只带回来商品而从未有人从他们口中听到那里的民风民俗? 所有人的思想和语言就像是被划定了一个界限,他们可以了解界限内的东西,但对于界限外的——比如东方的那个国度,他们不能触碰分毫。 他们是养在池子里的鱼,清楚地知道池子外还有一片天,却不被允许去了解。 如果不是白朕出现,如果不是她因为教皇和主教的话开始怀疑白朕的身份,她也不会来翻阅这些典籍,不会有这些疑惑。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只是某种更强大的存在养在池子里的鱼吗?我们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在那一瞬间,奥菲莉娅觉得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可怖的真相。 “轰隆——” 浩瀚无垠的宇宙里,某个小世界的天道突然震颤了一瞬。 “不必看了。” 一只手轻轻地覆上了书页,遮住了上面板正工整的文字。 奥菲莉娅抬眸,黑发的少女正温和地注视着她。 毫无预兆地,公主伸手紧紧地攥住了白朕的手腕。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白朕:“你在看我……你在看我吗?” 那双茶色的瞳永远波澜不惊,像平静的水面,可以倒映出一切,却也永远不会让她们在湖面上停留。 【嘀——】 【角色出现异常行为—异常行为——嘀——请任务者迅速纠正——】 【请任务者立即采取措施——】 【嘀——】 很吵。 从五分钟前开始,这东西莫名其妙地开始响,不停地响。 她找了凯莉,发现凯莉没什么问题,又找了被允许留在王宫的莉莉,莉莉也没什么问题,还在认真练习她的治愈魔法。 最后,她来找奥菲莉娅,一进门她就看到奥菲莉娅坐在一堆书中间呆呆地看着手里那本书,神情恍惚的样子是白朕从未见过的。 而在她靠近后,系统的声音更大、更急促了,于是,她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可是奥菲莉娅是因为什么而被判定为异常? 白朕扫了一眼书的名称,大多是《与东方的交流》《商品的交易》还有《杀死魔鬼的一千种方法》之类的…… 嗯?《杀死魔鬼的一千种方法》? 难道奥菲莉娅是因为和她的“契约”烦恼?感觉不太对。 面对奥菲莉娅听起来奇奇怪怪的问题,白朕安抚性地笑笑:“我当然在看你。” 然而她没能安抚好奥菲莉娅,系统还在脑子里不停地重复之前的话,吵地白朕很想捏爆它。 现实里公主的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奥菲莉娅抓着白朕手腕的力气在加大,白朕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捏断了。 “你撒谎……” 奥菲莉娅死死地盯着白朕,她的眼里看起来似乎闪着盈盈的水光。 “告诉我,东方是什么样的。” 系统像是程序坏掉了一样,一直不停地在她脑子里当复读机,白朕不明白那么冰冷的电子音怎么可以像尖叫鸡一样尖锐吵闹。 【闭嘴!不然我捏爆你!】 精神识海里,白朕的精神力似锁链般缠上了系统光球。 察觉到危险,系统卡顿了一瞬间,然后安分地闭嘴了。 终于安静了。 只是由于忙着让系统闭嘴,白朕错过了奥菲莉娅的问题。 她抱歉地笑笑:“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砰——” 有什么在奥菲莉娅的眼里碎掉。 为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因为鱼不该向往池塘外的世界吗? 天道再一次战栗起来,系统又一次在白朕脑海里尖叫,不过这一次,它很懂事地只叫了一次。 “你……你到底是谁……” “和我们一样是池塘里的鱼吗?还是池塘外来戏耍鱼的飞鸟?” 公主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颤抖和不安。 白朕总能知道一些奇怪的事情,她知道女巫团的根据地,知道安东尼奥从莱茵王国运来的财宝里有一瓶用来谋害她的毒药,知道教廷供奉的“神”其实是某种邪祟…… 她能够杀死连高阶魔法师也杀不死的“神”。 那么她是谁? 鱼还是飞鸟? 可无论她是哪个…… 世界是池塘吗? 东方的国度在池塘外,所以鱼不该知道吗? 【警告——】 【剧情人物不可探知世界的真相——】 【请宿主尽快采取措施——】 只响了一次,很好。 通过系统的警告,白朕大概知道奥菲莉娅【异常】在哪里了。 随便扫了一眼堆放着的书籍,大部分都是关于东方的。 果然,因为剧情人物的行为超出了剧情,所以被判定为异常。 这就是小世界的运行规则,只围绕着“剧情”运行,哪怕是npc也是在已有的框架内活动,不会超出。 因为【故事】发生在这片大陆上,所以创作者没有精细地构建过东方那片大陆,也不会有任何人关注东方的大陆。 它只是以一个概念的方式存在。 可是现在剧情里的主要角色居然对这个概念性存在的地方好奇,超出了剧情,当然会被判定为异常。 可是为什么?是什么让奥菲莉娅冲破被搭建好的思维框架去思考这些,甚至怀疑世界的真假? 第45章 帝国玫瑰15(完) “我是白朕。” 奥菲莉娅的眼睛像湖水盛满天空,可是现在湖水只倒映她一人。 面对公主的问题,白朕像最初她们相遇那样,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是白朕。 她放缓了语调,微微动了两下被抓着的手腕:“可以松一下吗?很疼。” 奥菲莉娅微微卸去了几分力道,但还是抓着她的手。 白朕觉得很新奇,无论读【故事】的时候还是真实来到这个世界,她哪怕是在被扭曲的世界线里,奥菲莉娅如她的母亲一般被钉在倒十字架上杀死的时候,她也没有看见奥菲莉娅如此脆弱的一面。 那是由于有什么在她心里、在她眼里彻底崩坏而露出的神情。 不过,她更喜欢奥菲莉娅站在权势顶端时骄傲的模样,人们看着她,像看到另一个太阳。 公主还是倔强地看着她,恍惚间那副神情和那个象牙塔里生长出的莉莉小姐重叠在一起。 这让白朕的思绪有一瞬间飘远,她忽然想到,在【故事】开始之前,在奥菲莉娅遇到那个开启故事的主角之前,公主似乎鲜少得到“爱”和“关心”这种情感。 公主凝视着她:“那你告诉我所有的一切,就像你告诉我关于那瓶魔药一样。” “我要知道一切。” 白朕叹了口气,安抚道:“那么,亲爱的公主殿下,我们先坐下再谈,好吗?” 奥菲莉娅终于放开了她的手,然而她的目光还是那么执着地盯着白朕。 她要求一个真相,哪怕真相让她遍体鳞伤,至少,她要知道,然后再去判断。 她那么努力地去拿自己想要的一切,对她的国度怀着满腔的爱与热情,她才刚刚得到王位,想要这个世界在她的运作之下变得更好。 可她却突然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是假的。 白朕在公主对面坐下,她并不着急给公主一个答案,而是问:“公主殿下,在此之前,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迟迟不举行加冕仪式?为什么会想要了解东方?” 在房间内所有的物件里,奥菲莉娅的目光定格在那束艳丽的红玫瑰上,自那次白朕带来一束红玫瑰后,公主让侍女将日后花瓶里的花都换成红玫瑰。 奥菲莉娅缓缓开口:“因为你。” 在某个未知的瞬间,看着那束花,公主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从未认真地闻过玫瑰的芳香,直到白朕带着它走入她的世界。 “你不是什么魔鬼,我们之间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契约,对吗?” 带着陈述的语气。奥菲莉娅什么都知道。 公主召唤了魔鬼,双方签订契约,然后各取所需,这是一切的开始。 公主为自己召唤的魔鬼太过强大而苦恼,因为为王者不需要无法掌控的存在。 她曾耗费无数心力去寻找解决契约的方法,王不可以被任何存在制约和威胁。 直到她知道从来都没有什么契约。 最初的遇见染上谎言,真假重叠,再难辨清。 她开始试图弄清白朕的来历,凭借她那带有鲜明东方特色的样貌追寻真相,最后却发现也许连世界都是假的。 这简直像某个未知的存在对她开的一个巨大的、荒诞的玩笑。 白朕抿了抿唇:“我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是之前她能找到的,最快、最能让奥菲莉娅信任她、接受她的帮助的方法。 奥菲莉娅说:“到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了。” 白朕斟酌了一下,道:“在某一天,有人给我看了一个故事,大概讲述的内容是一个来到了异世界的女孩,她和她在异世界结识的同伴们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给世界带来和平与繁荣。”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可是有一天,我发现那个故事被修改得面目全非。” “我决定将故事拨回正轨。” “于是,我来到故事开始之前,找到故事里那个威严睿智的女王,她的名字叫奥菲莉娅。” “此时,故事还没有开始,奥菲莉娅还是公主。”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我会帮助她得到本该属于她的荣誉,登临本该属于她的王座。” “为了用最快的方法取得她的信任,让她相信我是真心帮她的,我顶替了在最初被她召唤出来的那只魔鬼,伪造了契约。” “只是,”白朕看着奥菲莉娅,“我没想到,这个谎言在阴差阳错之下被戳破了。” 她知道奥菲莉娅不会允许自己受制于人,她一定会去寻找解除契约的方法,也想过最后自己该如何收尾,可她唯一没想过的是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奥菲莉娅消化着这些信息,问出自己的疑惑:“所以,我的世界是一个故事?我只是故事的背景?” 她不能接受,她做了这一切,却都是假的,只是为了一个故事提供背景。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她的坚持有什么意义? 白朕说:“不是,我说过了,你是故事的主角之一。而且,从旁观者的视角看,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段故事,哪怕置身其中,也不过是故事的参与者。” “我们皆是如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自己的故事里,我们是主角,所有的故事由我们自己书写,旁人不过是记录者。” 奥菲莉娅看着她:“是吗?故事之外的旁观者。” “你可以这样说,是因为你的故事没有被他人摆出来观赏过吗?你没有感受过知道自己的世界是假的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说到最后,公主的语气逐渐变得冰冷,她此前从未这样对白朕说过话。 白朕理解她的不安与愤怒,那种整个世界都在她面前崩溃的感觉。 因为当她第一次被拉入那些鬼怪横行的世界,在那些世界里分辨每一句话的真假、努力活下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害怕。 因此,她只是转头看向了窗外,然后轻声问:“那在你眼里,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真与假是如何定义的?” 奥菲莉娅的目光随着她转向窗外,那里有阳光,有鲜花,有来来往往的侍从与骑士,这一切看起来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奥菲莉娅:“这里的一切只是背景,我和我的同伴所做的都只是为了给故事的发生搭建舞台,日后你所看见的故事里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被安排好的。” “我不知道怎么定义真假,可是我知道这些不是真的。” 白朕的目光移向她:“这片土地生养了你,你所做的都是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故事只是对你所做一切的记载,就如同史书上会留下你的名姓。” “我说过了,在自己的故事里,我们都是主角,旁人都是陪衬,一切皆是舞台,正如卡斯亚王国是你的舞台一样。” 白朕轻轻地把手搭在了奥菲莉娅手上:“亲爱的公主殿下,真与假是由你的心来定义的。” “难道你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他人一手构造的之后会放弃王位吗?难道你会放弃带领你的国度走向辉煌吗?你会吗?” 公主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又不知为何停住了。 “公主殿下,如果创造者构建了生养你的大陆,给予你生命让你顺利长大,那么ta是否履行了神与母亲的职责。” 奥菲莉娅蓦然握住了白朕的手:“如果经历这一切的是你,你还会这么说吗?” 茶色的瞳与蔚蓝的眼相对,白朕轻声却坚定地道:“会。” “所谓真假,由我自己定义。” “我有我要守护的东西,有我珍视的人,有温暖的家,所以这些在我这里都是真的。” 所以,她拼了命也要从无限空间出来,因为她要回家;所以,她明知快穿局主神在利用她也毅然选择穿梭于无数小世界之间,因为她珍视她的母星和国家。 奥菲莉娅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最后颓然地松开。 “你走吧,让我静一静。” 奥菲莉娅放开了她的手。 白朕没有多说,只是起身离去把空间留给了她。 在即将离开那一刻,白朕转头道:“你就是你,你和你的世界永远是真实的,你永远有选择做什么或不做什么的自主权。” 奥菲莉娅没有出声。 在后来的无数个日夜里,在看着侍女每天换上的那一束鲜红如血的红玫瑰的时候,已是女王的奥菲莉娅无数次后悔她那一刻的缄默。 因为那时候没有人会想到这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对于白朕来说,经判定此方世界已步入正轨,任务已完成,而恰巧此时另一个世界需要她的干预,于是白朕没来得及告别,只是匆匆留下了一张纸条。 用那本《杀死魔鬼的一千种方法》压着。 奥菲莉娅最后还是举行了加冕仪式,成为了史上第一位在教皇和十一位红衣主教的见证下登基的女王。 那天阳光很好,她站在最高处俯瞰众生,却迟迟没有找到想见的人。 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女王二十七岁,担任骑士团团长一职的凯莉押着一个女孩来觐见她。 “陛下,此人突然出现在王宫内,极有可能是用某种秘法潜入王宫的刺客!” “我不是刺客。” 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的女孩反驳道。 奥菲莉娅看着那个女孩,手骤然一松,金色的羽毛笔落在桌上,溅起的墨汁模糊了字迹。 那个女孩有一头黑色的长发,还有一张极具东方韵味的面孔。 女孩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女王一眼,再次为自己辩护:“我真的不是刺客,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意间四目相对,蔚蓝色的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女王定定地看着那双褐色的眸子,像是回到与某个人初见的那天,在摇曳的烛火间,她误将那双茶色的眼睛认做褐色。 “陛下,如何处理这家伙,还请您定夺。” 凯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女王望着明媚的阳光,恍然认清这一次自己没有认错,这个女孩的眼睛就是褐色的。 “将她带下去,稍后定夺。” 女王的声音里不带什么额外的感情,只是瞥了黑发的少女一眼后就转身离去。 满园的红玫瑰盛放,那些交织的复杂感情在被压抑了许久后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的心。 我寻遍解除契约的方法,最后却被告知从来没有什么契约。 我询问一切的真相,最后发现你我间相隔两个世界。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一滴晶莹的泪滑落。 迟到了三年的泪,终究还是落在了芬芳馥郁的红玫瑰上。 第46章 帝国玫瑰番外篇(上) round1.爱琳与休斯 (修改了一下前文爱琳的人设,她以后不做女王,做和休斯一起走遍整片大陆的冒险家啦,感觉她俩更适合这个调调) 啦啦啦,啦啦啦~ 谁也不知道,爱琳有一个小秘密。 “吼——” 伴着震耳欲聋的吼声,身躯庞大的恶龙降落在这片山脊上,张开的翅膀仿佛能遮蔽太阳。 哎,好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爱琳的小秘密了。 爱琳公主看着投下庞大阴影的恶龙,颇有些生气地走上前,伸出白嫩的小手在恶龙身上用力地锤了一下。 “休斯!” “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体型较小的人类在身躯庞大的青年恶龙身边简直像是蚂蚁和大象的对比,毫无疑问的,爱琳公主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拳对恶龙来说没有任何感觉,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但是,被称作休斯的恶龙在听到女孩的话后听话地变作了人类,让女孩接着享受她的日光浴。 随后,休斯从怀里掏出从人类王国买来的饰品与他从巨龙山脊采摘来的鲜果讨好的献给爱琳。 “爱琳,给你,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传说中需要勇者与之殊死搏斗才能降服的恶龙此刻正委屈巴巴地看着人类女孩。 爱琳抱着手,故作生气地偏过头去:“哼!那你先把我送回莱茵王国!” 在半年前,她的好休斯,外人眼里的黑山羊,爱琳公主的小宠物,突然变作恶龙掳走了公主。 现在好了,本来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休斯的身份,结果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爱琳公主愤愤地想。 说好了是两个人的小秘密呢? 但无论如何,一直到现在,她都还和休斯生活在巨龙山脊。 休斯闻言更加委屈了:“不行爱琳,他们会伤害你的。” 他都听到了,那个什么安东什么王子和爱琳的父亲说的话。 为了不引起天道的注意,但又要施行“神”的旨意,他们要用尽一切办法,隐秘地杀死爱琳。 那时候休斯还只是一只少年时期的龙,他没办法在一众虎视眈眈的光明魔法师的眼皮子底下保护好爱琳,所以,他只能将爱琳带回巨龙山脊,属于龙的地盘。 爱琳瞪大了碧绿的眼睛:“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你不知道吗?父亲前往卡斯亚王国时受到了魔鬼的侵害,回来的时候一病不起,如今已是无力回天了。” “不会有人伤害我了。” 爱琳从不怀疑休斯的话,她相信休斯没有骗她,只是向休斯解释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休斯有些蔫蔫儿地低下头,像是被夏日的骄阳烤干了水分的小草。 他当然知道,可是他不放心嘛,他还是一只小小龙,没办法很好地保护好爱琳,但如果是在巨龙山脊,至少人类不敢来,而其他龙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不会伤害爱琳。 那些龙只对金银财宝感兴趣,而爱琳不是财宝,所有爱琳不会遭到巨龙的袭击。 不对,爱琳是他一个龙的财宝,嘿嘿。 “咚” 爱琳给了休斯一个暴栗,休斯“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 碧绿的瞳孔盯着恶龙,爱琳凶巴巴地开口:“所以,你!现在!立刻!马上!送我回家!” 休斯漂亮的黑眼睛瞬间盈满了水光:“爱琳,不行的。你要等勇者来救你,然后名正言顺地回去,这样他们才会接纳你。” “如果是我送你回去,他们会说爱琳和恶龙勾结。” 公主的宠物从黑山羊变成恶龙,这本就让人们都对公主议论纷纷。 “天呐,光明神在上。我早就说身为公主不该养一只黑山羊,那是魔鬼的象征。” “可不是嘛。不过谁知道是不是她和那只恶龙勾结。” “哦,她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 传言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其实在最初,恶龙被他那粗心大意的母亲丢下了——也许是故意的,恶龙之母提亚马特在上,恶龙们都是这个样子,自私贪婪,即使是子嗣也不愿意饲养。 不得已,弱小的恶龙为了活命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只黑山羊,却没想到自己被人捡去卖钱了。 而公主在集市上看见了那只黑山羊,它那蜂蜜色的黄金瞳就那样可怜兮兮地盯着她,于是,公主说:“我要买下它。” 这就是最初的故事。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公主的确很早就知道恶龙的身份。 在森严的王宫里,爱琳有一个好朋友,他会从黑山羊变成小男孩,但他其实是一只恶龙,这就是爱琳的小秘密。 虽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并且他们恶意揣测着这个秘密,捏造了许多子虚乌有的情节。 但它还是爱琳和休斯的小秘密。 望着休斯盈满水光的眼睛,爱琳怔住了。 她没想过休斯考虑了这么多,为了洗刷那些被捏造的污名,休斯在等一位勇者。 像所有童话那样,恶龙掳走公主,勇者打败恶龙。 这样,爱琳始终清清白白。 不过嘛,不会有什么人敢前往巨龙山脊,休斯明明知道的。 他就算想等一个拯救公主的勇者,也该离开巨龙山脊去等啊。 所以,休斯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呢。 爱琳笑着揉揉休斯的黑发,将他柔软的头发弄的乱糟糟的。 “不用等了,勇者不会来的。” 面对爱琳带着笑意的眼,休斯有些心虚。 他知道爱琳发现了他的小心思,可是他真的舍不得爱琳,如果勇者来了,他为了爱琳清清白白地回去当公主,一定会败给勇者,可是那样,爱琳就要和他分开了。 为什么没有恶龙拯救公主的童话呢?为什么没有公主与恶龙同行的童话呢? 休斯有些愤愤不平地想。 爱琳执起休斯的手,绿的仿佛盛满了一整个夏天的眸子倒映出休斯有些茫然的神情。 这不是爱琳第一次拉休斯的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休斯看着爱琳格外认真的神情,心脏莫名跳动地不太规律。 “好了休斯,”爱琳看着他说,“不会有勇者,只有我和你,我不在乎他们的揣测,我们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为什么要向他们证明?” “所以,带我回去吧,休斯。我的母亲和兄弟姐妹还在等着我。” “我必须回去见她们,不能让她们担心。” 爱琳认真地承诺:“相信我休斯,我永远不会因为那些流言而离开你。” “爱琳永远和休斯在一起。” 然后呢? 然后还需要说吗? 正如爱琳永远不会怀疑休斯,休斯也永远相信爱琳。 恶龙已经得到了公主的承诺,他难道还会畏惧不前吗? 那一天,莱茵王国的人们看见恶龙载着公主降临在王廷。 后来,公主成为了冒险家,恶龙是她忠诚的伴侣,他们一起走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看不同的风景。 自由的灵魂不该被冰冷的王宫困住,向往蓝天的鸟儿也不该被束缚在精致的囚笼。 这是,公主亲自为恶龙谱写的童话。 round2.莉莉和玛莎 当伊文斯家的小姐莉莉决定摒弃伊文斯的光辉姓氏,前去民间做一名赤脚大夫时,伊文斯家的所有人都视她为耻辱。 天呐!看看她在做什么吧! 身为一名贵族小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出身啊。 贵族小姐们生来就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享受着女仆们的服务,长大后也无需工作…… 多么令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是,如今有一个人,她甘愿抛弃贵族的身份,去往那充满贫苦、饥饿、寒冷和疾病的地方,为那些低贱的平民治病! 天呐!她真是疯了! 贵族们想。 有这样神奇的治愈魔法,她不去当贵族老爷或者国王的御医,却将其用在平民身上,简直暴殄天物! 但是无论他们如何议论,莉莉都毅然决然地按着她的目标前进。 伊文斯家族的三小姐,玛莎·伊文斯,她简直要被她那个蠢妹妹气死了。 当初围着王子转,现在围着平民转,她真是搞不懂莉莉在干些什么。 “我走了,三姐,你……保重。” 在所有伊文斯的家庭成员里,唯有玛莎愿意在莉莉临走前见她一面,与她告别。 除此以外,所有人都觉得莉莉丢了他们的面子。 “哼!” 玛莎气鼓鼓地发出一声冷哼。 莉莉有些黯然地低下头,玛莎姐姐其实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可是……算了,似乎很少有人理解她的做法。 世人看得到贵族小姐拥有财富,却看不见她们没有自我。 从出生起就被打扮成漂亮的洋娃娃,摆在高台待价而沽,等待着联姻的那一天。 她们被告知或活着是为了家族为了荣誉,却没有人告诉她们活着还可以是为了自己。 她们被冠以家族的姓氏,却忘了自己的名字。 突然,一个朴素的袋子被塞进了她的怀里。 莉莉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姐姐?” 玛莎还是那副高傲的样子:“拿着!” 莉莉看着她,没有说话。 触及妹妹的目光,玛莎像一只炸毛的猫咪:“看我干什么!你在外面难道不需要用钱吗?” 莉莉打开了袋子,里面大部分是银币,还夹杂着几枚金币。 玛莎:“你要是拿出金币,还不得被人抢了?” “我给你换成了银币,金币应急用。” 说着,她有些别扭地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去城南那家格林裁缝铺,找老板,说是我让你去的,她会帮你。” 莉莉拿着钱袋,对玛莎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你,姐姐。” 其实奥菲莉娅和凯莉都会给她提供帮助,但她依旧为玛莎的这份善意而感动。 而后,望着莉莉离去的背影,玛莎喃喃自语道:“至少,这比你之前追着王子的那幅蠢样好多了。” 后来,在奥菲莉娅成立的科学研究院里,那些曾经被污蔑为魔鬼使徒与女巫的人们,共同研究在迂腐古板的贵族看来是异端的内容。 而在这些人里,莉莉看见了玛莎。 第47章 帝国玫瑰番外篇(下) round1.当时间线错误【阿朕篇】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垂下,遮蔽了室外皎洁明亮的月光。 深色帷幕遮挡着的华丽四柱床内,面容精致的少女沉沉睡去。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放下帷幕,于是沉睡少女的容颜再次被遮挡住。 白朕拉开了厚重的窗帘,似水的月华得以光顾少女的卧房。 身着粉紫色魏晋制交领汉服的少女静静地伫立在窗边月下,月光洒在她身上,使其看起来更像是遗世独立的仙子。 然而3453没心思欣赏这幅美丽的画卷,精神识海里,光球瑟瑟发抖:【宿,宿主,我真的不是故意搞错时间线的。】 她们本来是想回来看看【故事】开始后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有什么变化,和奥菲莉娅叙叙旧,结果,3453搞错了时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物没搞错,系统确实把她传送到奥菲莉娅身边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白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3453:【任务开始前的十四年前,奥菲莉娅十岁。】 天见可怜,系统的电子音都带上颤音了。 白朕:【如果我把奥菲莉娅叫醒和她聊天,她明天还会记得吗?我现在去把入侵的那个“神”搞死了剧情会被修正吗?】 3453回答:【不会】,讲道理,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它的系统核心都是颤抖的。 【那个,宿主啊,因为你不该在现在的时间线出现,因为我操作失误才有这个bug,为了不影响世界的进程,你不能提前出手干预历史,你和小公主说了什么她明天也不会记得。】 说这些话的时候,3453的系统核心以每秒三十次的频率颤抖。 它不仅在任务过程中帮不上忙,现在还帮倒忙,宿主会觉得它很没用吧。 而没用的系统,是会被宿主这种大佬不在乎地捏爆的。 3453抱紧了自己。 白朕:【这样啊,我知道了。】 随后,她走向了那张雕花的四柱床,掀开了帷幕。 3453:所以这是放过它了还是秋后算账?在线等,急。 月光照耀下,奥菲莉娅像白朕在蓝星读过的童话里那个因为触碰纺锥而永远沉睡、需要真爱之吻唤醒的公主。 但是白朕没有真爱之吻,所以她选择轻轻地拍了拍小公主的脸蛋:“喂,醒醒。” 来都来了,不说两句话怎么行。 至于记不记得,很重要吗? 既然这一段记忆既不塑造她的价值观,又不塑造她的品格,那么,记不记得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反正日后她们终将相逢,会有无数段属于她们的回忆。 金发的小公主被从黑甜的睡梦中唤醒,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从未见过的黑发少女坐在她的床边,原本拉好的窗帘也被拉开了。 “你是谁?” 年幼时期的奥菲莉娅没有莽撞地尖叫或动用光明魔法,她知道眼前的人既然能这么肆无忌惮地闯入她的卧室并有恃无恐地叫醒她,一定有着能让她这么嚣张的实力做底气。 如果她呼救或反抗很可能惹怒对方,反之顺从或有活路。 白朕打量着面前的小孩儿自以为掩饰地很好的戒备与考量,对其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 “你喜欢吃甜食吗?” 她记得受各种规条的束缚,这片大陆的女孩们普遍被要求保持体型与仪态,从幼年时期开始三餐的内容就被严格地规定了。 少盐少油少糖,肉的份量也不多,甜品更是少得可怜。 奥菲莉娅眨了眨眼:“啊?”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听到这么无厘头的问题。 她还以为面前的人会问国库的钥匙或者王室的财宝,哪怕白朕把她掳走她都不会有现在这么迷茫。 白朕:“或者啃个鸡腿?” 奥菲莉娅从茫然的情绪中抽出身来,她抿了抿唇:“你到底想干什么?” 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城府远不及十年后的奥菲莉娅。 白朕拿出小桌子支在床上,再摆上精致的甜点和接地气的炸鸡,然后对着奥菲莉娅道:“就是想给你送点温暖啊。” 奥菲莉娅:…… 这个女人是从哪里掏出来这堆东西的??? 3453:拿积分买这些,宿主你真是……独树一帜。 白朕随手挑了份小蛋糕咬了一口:“吃吧,小孩儿,放心,没下毒。” 哄小朋友嘛,当然要用好吃的啦。 再说了,小朋友都那么努力那么辛苦了,她难道还要不带人家放松一下净是说教人家? 虽然不知道这个怪人在干什么,但是在实力的巨大差距下,她最好还是乖乖听话。 奥菲莉娅用了一秒钟得出这个结论,随即便从善如流地开吃了。 其实她一向恪守宫廷礼仪与淑女准则,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面对什么人该怎么问候对方,该吃什么食物吃多少,无论小事大事,奥菲莉娅都可以做的很好,永远按照规则行事。 但是今晚,有一个奇怪女孩带着她犯规。 咬了一口炸鸡,小公主忽然觉得,犯规也没什么不好的。 白朕原本只是打算吃一口,结果因为太好吃,最后演变成两个人一起吃。 于是,在点着价值千金熏香的卧室里,混入了炸鸡的飘香。 当然,为了防止被巡逻的卫兵发现,白朕开了个结界。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沉默着炫完了一堆零食。 奥菲莉娅是因为平时的食物没油水,白朕……单纯因为炸鸡小蛋糕冰淇淋奶茶都很美味。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jpg. 估量着再吃就要不舒服了,白朕没再继续从系统商城里买东西。 和奥菲莉娅一人吃了两片健胃消食片,白朕收起了桌子和她们制造的垃圾。 奥菲莉娅帮着把它们都放到垃圾袋,觉察出点儿白朕要走的意味:“你要走了?” 白朕递上个橘子:“嗯。” “拿着,很甜的,饭后水果。” 奥菲莉娅接过泛着清香的橘子,心里有几分犹在梦中的感觉。 某个不认识的人,在某个夜晚来到她的卧室,叫醒她却只是为了请她吃顿好的,怎么看都像一场梦。 无厘头,没逻辑,但有内容。 将收拾好的垃圾送回系统空间销毁,白朕拍了拍手:“好了,我要走了哦,这回我可是跟你告别了的。” 奥菲莉娅觉得她和这个人就没在一个频道过,她搞不懂这个家伙在干什么,也听不懂她说的话。 但她还是听懂了一件事,奇怪的女孩要走了。 白朕望着渐明的天色,重新拉上了窗帘,室内又恢复了之前的昏暗。 “好了,打扰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我真的要走了。” 幼年期的奥菲莉娅没办法像白朕一样即使在黑暗里也能看得清一切,她只看得到白朕的轮廓。 “你是谁?” 她问。 虽然是个奇怪的人,还打扰她睡觉,但是,看在她请她吃好吃的的份上,她就大度地原谅对方吧。小公主想。 白朕轻笑,还真是想象不到她会长成以后那个模样啊。 “我是白朕。” “什么?”小公主没能像十四年后那样学会她的名字。 白朕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睡觉吧小公主,很抱歉打扰你,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未来的女王陛下就大度地原谅我一下吧。” 时间就要到了。 白朕知道自己真的要离开了。 奥菲莉娅想要伸出手抓住她的一片衣角,而白朕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小公主,做你想做的,成为你自己。” 即使知道她不会记得,白朕还是说了。 年幼的奥菲莉娅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为什么这么说,她只是握住了白朕伸来的手:“喂,你……” 她想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想说。 也许她只是想握住十四年后没能握住的手。 “如果你觉得真的太困难了,” 黑暗里,奥菲莉娅听到白朕的声音。 “如果你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握着的那只手很温暖。 “你去找一张契约书……” 她在消失。 “我……” 伸出的手用力一握,什么也没抓到。 没有人。 奥菲莉娅感觉到脸上有冰冷的液体流下,她伸手拭去了它,然后疑惑地开口:“咦?” “我为什么……” “哭了?” round2.当时间线错误【奥菲莉娅篇】 夏日连风都是热的。 不带一丝水汽,不带一丝凉意。 车水马龙的大路,人头攒动的人行道,不远处的校门像是汽水的瓶口,无数的学生像是被摇晃过的汽水般争先恐后从里面涌出来。 奥菲莉娅紧盯着那堆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想要从中找到她此行的目标。 女王此时身着卡斯亚王国的宫廷风华服,款式夸张风格华丽且饰以无数珠宝的华服在一众现代装中格外显眼。 当然,华服只是点缀,奥菲莉娅的美貌才是最吸人眼球的。 周围的人都惊讶于能在校门口看到这么专业的coser,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哪个学生的姐姐。 白朕和小伙伴手牵着手从学校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里显得独树一帜的奥菲莉娅。 而奥菲莉娅也看到了她。 只是对视了一秒,白朕便收回目光,随后又狗狗祟祟地凑近小伙伴:“宁宁,你看,那个姐姐好漂亮哦。” 小伙伴也凑过头来,一边疯狂点头一边道:“她真的好漂亮啊我天!如果能找漂亮姐姐集邮就好了!” 正当两人边走边看奥菲莉娅边狗狗祟祟交流时,她们忽然注意到,那个漂亮姐姐,是不是在朝她们这边走??? “我天美女姐姐是不是在朝我们这边来?!” 白朕和小伙伴激动成小狗。 然后,她们就看着那个漂亮姐姐真的朝她们走来了。 奥菲莉娅对着两人——准确来说是对着白朕,露出一个微笑:“你好,请问,可以认识一下吗?” 她认真地打量着白朕,眼前的女孩从外貌上看和她见到她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只是,从感觉上来说,她面前这个白朕更加青涩稚嫩。 如果说她以前见到的那个白朕是一片海,你只看得到她的表面,却永远无法窥见海面下是怎样汹涌的暗流。 那么此刻她面前的白朕就是一汪清泉,清澈见底,喜怒哀乐、所有的心思都那么明显,那么清晰可见。 白朕和小伙伴有一瞬间的懵,随即又受宠若惊地道:“你好,姐姐你好漂亮啊!” 奥菲莉娅浅浅地笑了,她对着白朕道:“你是谁?” 白朕和小伙伴注意到她的用语很奇怪,不是“你叫什么名字”而是“你是谁”。 但看着对方蔚蓝的眼睛和金色的长发,还有那轮廓深邃的五官,瞬间觉得这只是外国友人对中文不太熟悉。 白朕腼腆地笑笑:“姐姐你好,我叫白朕。”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她叫宁砚。” 奥菲莉娅轻笑,伸出手和白朕握了一下:“我是奥菲莉娅。” 未来我们会相见。 当然,她也没有拒绝和宁砚握手。 望望头顶的烈阳,白朕提出她们可以找个店坐着聊天,但奥菲莉娅以自己还有事拒绝了。 临行前,金发的女王深深地看了眼白朕:“你们很可爱,很高兴和你们成为朋友。” 随后和她们道了别。 而两个女孩都为遇到漂亮姐姐并且被夸而感到开心,一路都在讨论奥菲莉娅。 半路上,宁砚挠了挠头:“阿朕,我怎么觉得……那个姐姐好像认识你呢?感觉她像为你来的。” 白朕往嘴里塞了瓣橘子:“怎么可能?我从来没遇见过外国友人,今天是第一次。” 而另一边,奥菲莉娅回到了卡斯亚王国。 她听到那个带她去见白朕的声音问:“见到了,感觉怎么样?” 女王笑了笑:“和后来我见到的她很不一样。” 那声音顿了顿:“她经历了很多。” “我只能让你去见这个时期及以前的她,其他的,不行。” 奥菲莉娅:“谢谢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道声音问:“即使她不会记得?” 女王微笑着回答:“即使她不记得。” “不过,”女王的语气里带着尊敬和恭顺, “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愿意带我去见她吗?为什么愿意倾听一粒尘埃的愿望?” 那声音沉默了一瞬,然后开口:“因为,她们叫我蓝星妈妈。” 第48章 妖怪学院1 哗啦—— 夜里呼啸的风像怪物的吐息,吓得树恐惧地颤抖。 无边的夜里,少女狼狈地在泥泞的道路奔跑。 夜很黑,乡村的路边没有灯,她什么都看不见,唯有一直跑,一直跑。 形状各异的枝桠像恶鬼伸出的狰狞爪牙,黯淡无光的月亮是夜惨败生疮的伤口。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划破这片寂静,奔跑的女孩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摔倒了。 难以言喻的恐惧与慌乱蔓上心头,花秋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她会死。 怪物张着狰狞的口器,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女孩的后颈,距离近得花秋礼甚至能感受到怪物带着恶臭的呼吸。 她的手在地上摸索,妄图找到攻击这东西的石头或树枝。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用这些东西对付眼前的怪物显得很可笑,就像她此前在怪物眼前逃跑的行为一样可笑。 明明树枝和石头根本划不破怪物粗糙厚实的表皮,而怪物拥有敏锐的、能闻到她气味的嗅觉和不逊色于她的速度。 可她想活着。 所以还要挣扎,所以一直往前跑。 “嘶——” 怪物在恐吓它的猎物,发出的声音和某种虫子很像。 完了。女孩想。 面对怪物逼近的口器,花秋礼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死掉,真不甘心。花秋礼想。明明她都考上心仪的大学了。 然而大约十几秒后,花秋礼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身上。 怎么回事? 女孩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却讶异地发现眼前的怪物虽然还保持着禁锢着她的姿势,却不见了脑袋。 手指微动,花秋礼再次僵住了。 那怪物的脑袋就躺在她手边。 【啊啊啊啊啊啊,还好赶上了!不然女主角就嗝屁了】 3453发出劫余后生的感叹。 白朕还来不及和奥菲莉娅告别,就被3453告知另一个世界出了点问题,需要她江湖救急,当即就把她带到了这边。 白朕到这个世界脚刚沾地没三秒就看到那个长得十分丑陋的虫形怪物在追逐一个人类,恍惚间她有一种回到蓝星解决入侵的怪物的感觉。 切掉了怪物的脑袋,白朕站在距离花秋礼两三米后的一棵树旁。 3453没给出这个世界的资料,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在世界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 从泥泞的土路上爬起来,花秋礼的声音有些许颤抖:“那个,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谢谢你救了我。”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她,只有风穿过树木的声音。 “我叫花秋礼,我家就在朝南走三公里处,如果有什么我能报答您的,都可以来找我。” “对了,我就要去海市的a大读大学了,可能不常在家,您可以到a大找我。” 一片黑暗里,只有不知名虫子的鸣叫。 花秋礼恭敬地对着空地鞠了个躬,随后准备离去。 “咚” 有什么东西被抛在她脚边。 花秋礼俯身摸索,是个圆柱形的东西。 “啪挞” 不知按到哪个开关,一束光穿透了黑暗。 这是个手电筒。 咬了咬下唇,花秋礼再次朝黑暗鞠了个躬:“谢谢您。” 这个时间点村里的乡亲们都睡下了,一路上也碰不到一户开着灯的人家,农村的道路边又没有路灯。 打着那只手电筒,她回家的路会轻松很多。 而白朕在她身后清理了怪物的尸体。 回到家后,女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去后院用缸里的水将这身被怪物的涎水和血液弄脏的那身,同时清洗自己被弄脏的头发和身体。 水很凉,但烧水很麻烦,而且会吵醒家人们。 到时候她很难解释浑身腥臭的液体。 其实她自己都觉得魔幻,现在还在努力重塑那被冲击到的世界观。 她今天去城里拿回来了录取通知书,是她心仪的大学,她很高兴,家里人也为她高兴。 大家决定为她办一场升学宴。 升学宴还没办,家里人就因为太开心而杀鸡喝酒,全家人多少都喝了点酒,所有今晚大家都睡得很早。 但是……当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就在那片泥泞的大路上。 那是离家去城里的路,她去上学走的路。 之后,就是她见到了那个怪物,她开始逃跑,命悬一线,然后被救下。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救她的人是谁。但从这件事中她明白这个世界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也许神秘侧的力量真的存在。 但花秋礼只希望以后都不要遇到这些事,也不要了解它们,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赚钱养活自己,养活亲人。 “啪挞” 灯亮了。 花秋礼吓了一跳,回头望去,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站在那儿。 “怎么不开灯?” 女人走上前,注意到了盆里的衣服。 “你半夜爬起来就是为了洗个衣服?” 花秋礼大大方方地让她看了,因为这衣服上的血已经被她洗干净了,看不出来什么,味道也被洗衣液盖住了。 她朝女人笑笑:“我月经忽然来了,就起来把弄脏的衣服裤子洗一下。” “你怎么起来了,妈?” 女人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我起来上个厕所。” “你也赶紧去睡吧,放水里泡着明天洗也行。” 花秋礼将衣服拧干挂起:“不用,我已经洗好了。” 女人没再说什么,帮她一起挂衣服。 手在触及衣服时转头看向花秋礼:“你来月经了还用冷水洗?你不怕肚子疼啊!死丫头!” 花秋礼僵了一瞬,随即乖巧地笑笑:“哎呀,我这不是觉得一下就洗好了,没必要烧热水嘛。” 挂好衣服,母女两人并肩回屋,边走女人还说教着女儿:“哎呀什么没必要,我跟你说,女孩子经期的时候……” 屋内的灯很快灭了。 白朕站在大院里,看着两人的互动,又看着她们各自回房。 她是跟着花秋礼回来的,毕竟谁知道路上会不会有其他怪物又突然冒出来,会不会有其他的意外发生。 在这期间,3453也已经将和以往一样残缺的仿佛被二哈啃过的资料传给她。 她从资料里知道花秋礼其实是四年前才回到这个家的。 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家里很穷,奶奶有点儿重男轻女的思想,不愿意养她,没办法,父母把她送给了一户愿意领养她的人家。 但是在四年前,那户人家的亲女儿和花秋礼这个养女之间爆发了矛盾和冲突,亲女儿一定要花秋礼离开他们家,于是,她就被退养了。 好在这些年日子渐渐没那么艰难,花秋礼的亲生父母虽然都是农民却也没有苛待她,还一直努力供她读书。 而花秋礼也并不因这些事自暴自弃,她很勤奋,也很刻苦,考上了一个很不错的大学。 但是,关于花秋礼之后的人生,主系统就没有给出资料了。 在那些零散琐碎的内容里,除了花秋礼之外花大篇幅记载的,只有一个内容:百川学院。 其校名取“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之意。 俗话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实际上是“建国之后不许擅自成精。” 所有的精怪鬼魂这些可能对人类造成危害的生物都必须在国家专门机构登记,在百川学院学习,拿到毕业证后才能顺利进入人类社会生活。 国家有专门的规定,所有非人类生物不得向人类透露他们的存在,不得伤害人类,不得破坏人类社会的秩序。 而对于违反规定的非人类生物,强大的国家机器有绝对的力量对其实施抓捕与执行相应刑罚。 白朕看着资料,越看越有种莫名的亲切与熟悉感。 很像啊,真的很像啊。 这个特殊事务管理局和她在蓝星任职的国防工科局很像啊。 都是处理超自然事件,维护人类社会正常秩序。 只不过蓝星没有什么百川学院,毕竟他们面对的不是本土妖怪,而是外来入侵者,前者可以友好交流并加以引导,和人类和平共处,但后者是纯粹的侵略者与杀戮者,只需要对其炮火洗地就好。 至于这个百川学院嘛,它分布在全国各地,由特殊的结界笼罩,普通人类和精怪看不见也进不去,只有特定的存在可以。 不过资料里有标注,百川学院其实也会招收人类学生,那些灵性高的人类,会被百川学院招收。 在这片土地上,有专门培养应对超自然事件人才的学院,它们仅招收人类学徒,以该人类资质如何、是否有慧根为招收标准,其中蜀山学院、长留学院等几个学院名声最盛。 而对于百川学院来说,他们很少招收人类学生,比起主动招收,它们更像是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灵性是个很玄妙的东西,灵性高的人类更容易注意到并吸引那些非人类生物,如果是将他们放在外面,很容易遭遇不测,而放在蜀山学院之类的学院里吧,他们比较容易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爆体而亡、练功出各种岔子、走火入魔之类的。 所以,只好交由百川学院了。 能压得住数以万计的非人类生物的百川学院绝非浪得虚名,公开资料显示其副校长是麒麟,正校长身份未知,穷奇和饕餮可能是特聘的教导主任。 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蠢货敢在百川学院闹事。 资料里介绍的基本就这些,白朕只知道这方小世界也崩了,至于原因,很好,也没写。 好在3453之前判断花秋礼是女主角,这大概率是对的,因为资料里用了大篇笔墨写她。 但问题是,3453匆匆把她带过来,就是因为花秋礼差点死在怪物嘴下,谁家女主角死这么快? 她甚至还没接触到资料里另一个占据大篇幅的百川学院。 相当于男频文男主角没捡到戒指里的老爷爷。 至于为什么白朕肯定花秋礼没接触到百川学院,因为百川学院有个模式叫“同学互帮互助”模式。 意思是每个人类必须和一名非自然学生组成两人小组,那名学生必须负责保护人类组员的安全。 如何让非人类学生同意保护一个弱鸡人类? 加学分。 白朕已经习惯了这种模糊不清的任务,常规性的吐槽几句后就开始规划下一步该怎么走。 最后还是决定,跟着花秋礼走。 反正剧情是围绕主角展开的。 于是,她又一次闯进了人家的镜子里。 此时的花秋礼坐在桌前背对着镜子,她根本没发现里面有人在看她。 而白朕思索了零点一秒,决定暂时不要出现在女主角面前。 于是,镜面似水面般漾起一圈波纹,白朕的身形在镜内隐去。 花秋礼很迷茫地看着桌子上的两份录取通知书。 一份是她白天拿回来的,另一份她确定她没见过。 金色的底上用黑色的墨写着“百川学院”四个大字。 还是毛笔字,而且看起来很像手写的。 花秋礼很确定自己没多拿别人的录取通知书,而且上面的名字确实是她的。 可是她没报过这所学校啊,甚至没听说过。 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没查到。 想起今晚遇到的怪物,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不会吧……”女孩目光有些呆滞地喃喃道,“不至于这么背吧……” 白朕在镜子里也看见了那份通知书,比起花秋礼,她看得到那几个大字上流转的神韵。 果然啊,跟着主角是正确的。白朕想。 第49章 妖怪学院2 花秋礼没想到,“麻烦”这么快就找上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她家门口停了两辆车,其中一辆她认识,是她养母家的,可是另一辆…… “白老师,您请。” 穿着粉色卫衣的男人鼻梁上架着副玫瑰金镜框的太阳镜,弯了弯腰动作恭敬地打开另一侧的车门,一个长发及肩的男人从车里走出来。 男人虽留着长发,但并不显得阴柔,相反,他气质颇佳,有几分“陌上人如玉”的味道。 而那个粉色卫衣的男生则是完全不同的气质,用花秋礼的话来说,很像只招摇的花孔雀。 另一边,花秋礼的养父养母也从车上下来了。 这点花秋礼只是惊讶了一瞬,并不过多地感到意外。毕竟她在他们家那么多年,养父养母是真心待她好,即使她被退养了也会来看望她,给她带很多吃的用的。 唯一让她意外的,只有那边那两个男人。 她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两个人和昨晚她遇到的事有关系,他们是冲那件事来的。 然而,她很意外地看到了另一个她做梦也没想到的人,杨雨柔。 杨雨柔,她养父母的亲生女儿,也是当年让她被退养的根源。 当初养父母收养她是因为同情她,不希望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其实那时候养母已经怀孕了。 而在杨雨柔出生后,养父母也并未厚此薄彼,她们是真心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疼爱,而杨雨柔与她关系也不错。 可是五年前,杨雨柔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对她极尽厌恶,要她滚出杨家,为此甚至污蔑她霸凌、偷东西等等。 十几岁小女生的手段拙劣,纵横商界多年的杨父杨母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把戏,斥责她,希望她改正,可是没有用,杨雨柔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来逼他们将花秋礼赶走。 花秋礼知道自己是领养的,也感激养父养母对她的好,她更明白不该给他们添麻烦,让他们有负担,所以她主动提出离开。 她回花家的时候,养父养母还往她卡里转了很多钱,怕她在家里受委屈。 而花家人也不苛待她,还供养她上学。 这些年来,养父母在节假日常来看她,只是杨雨柔从未来过。 今天,是为什么来? 杨父杨母和她们那不省心的女儿,粉卫衣和温润公子,还有花秋礼,三方人之间都有一瞬间的懵。 就在这时,花母从大门走出来,看见有杨父杨母来,爽朗地招呼道:“来了!进来坐!” 又问那边没见过的两个男人:“两位大哥,你们找谁啊?” 长发的男性上前:“我们是百川学院的老师,花秋礼同学的家长,主要想和家长谈谈他们闺女上学的事,花秋礼同学应该已经收到我们寄出的录取通知书了。” 花秋礼心下一紧,目光死死地盯着两人,那张录取通知书,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如果录取通知书突然出现属于超自然力量的范围,那么眼前这两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她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个男人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杨雨柔脸上的神色,震惊,不甘,嫉恨,怨愤,种种神色交织在她脸上。 花秋礼没注意到,两个来自百川学院的男人却注意到了,目光相接,杨雨柔敛去那些神色,对两人露出一个温柔甜美的笑。 花妈妈和杨父杨母则没注意这些暗流涌动,花妈妈一听是学校的老师,要谈上学的事,当即道:“啊,老师好,老师快进来。” 随后一拍花秋礼的背:“去,烧水给大家伙儿的泡茶,顺便叫你爸过来。” 一行人进了门,花秋礼也叫来了老爸。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面前放着热腾腾的茶水。 花父花母只有小学学历,不太懂学校的事儿,但还是很认真地听着两个老师的话。 杨父杨母倒都是高学历人才,也在旁边帮着参谋。 自称百川学院招生老师的两个人也做了自我介绍,长发的那个叫白泽,像花孔雀那个叫杜景明。 两个人说得头头是道,说是花秋礼同学很优秀,虽然不是全省前五十,但是他们学校更看重学生的综合素质,所以才亲自来招生。 更有说服力的是,两人拿出了政府特地颁发给百川学院的文书。 这么一通说下来,别说花父花母,连杨父杨母两个知识分子、精明能干的生意人都觉得好。 花秋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像进了传什么组织一样,就这么相信了这两个人的话,一时间无措地沙发都要被抓烂了。 一旁的杨雨柔面上不显,实际指甲都把手扎出血了。 她心里莫名地慌乱和愤怒,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花秋礼还活着?为什么她还是能进入百川学院?明明…… 她蓦然止住了思绪。 因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花秋礼,花母问:“秋礼,我们都觉得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花秋礼被几双眼睛同时注视着,一时有些紧张:“嗯,这个,我觉得a大就很不错啊,我昨天不是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嘛……” 白泽温和地笑笑:“这个我们知道,不过我们学校看过你的成绩和之前参赛的资料,经过多方面的考虑,我们觉得,比起a大,百川学院更适合你,所以才会给你寄录取通知书,同时今天亲自前来。” 花秋礼的心弦骤然绷紧,她当然听得出白泽的意思,他们知道她昨晚经历了什么,所以才有那份录取通知书,才有今天这一出。 长发的男人又道:“或者,我们可以单独和这位同学聊聊,让她对我们学校多一点了解,然后再做决定。” “这……”,四位家长目光相接,随后花父花母点点头:“也挺好,让孩子自己了解一下再做决定。” 花秋礼抿抿唇,也行,正好了解一下昨晚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看完全程的白朕咬了口煎饼果子,无声地对系统道:【统统啊,主系统真不给安排个身份吗?】 3453:【宿主啊,主系统说可以给你一张身份证,然后给安排房子。】 白朕:【?我要那种对我完成任务有帮助的身份!比如进个百川学院之类的,毕竟女主角一看就是要进百川学院的人。】 开什么玩笑,不能跟在女主角身边,她怎么了解剧情?通过主系统那被二哈啃过的资料吗? 3453:【宿主啊,主系统说这个不行,往百川学院捏个身份丢个人进去很难的,那所学校里有好几个这个位面的顶尖战力,不好糊弄,让你自己想办法】 白朕狠狠地咬了口煎饼果子:【资料不完全,身份没给,主系统还能给什么?我在无限流的时候好歹主神还给安排个身份好吧?】 3453:【……】 它能说什么?它就俩大佬之间的一个传话筒! 阴暗地蹲在镜子里看着屋里的人聊天,白朕的目光定格在杨雨柔身上。 这妹子,怎么给人的感觉那么奇怪呢? 又看看那边的白泽杜景明和花秋礼,白朕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啧,那功德,那气运,那实力,都快闪瞎她美丽的眼睛了。 目光多在白泽身上停留了一瞬,白朕眯了眯眼,白泽啊,还真是自我介绍呢。 吃掉最后一口煎饼果子,白朕呼叫了3453:【统统,告诉主系统,给我安排个房,照这个标准。】 3453:【好的宿主,身份证要吗?】 白朕:【不了,剩下的我自己搞定。】 3453听话地将白朕的设计图传给主系统,托白朕的福,它从一个垫底小系统一夜升级为可以和主系统联络的新星系统。 而那边的主系统在见到白朕的设计图后简直想骂人,这家伙想干什么!本来祂不想给白朕在百川学院安排身份就是因为耗费的能量太多,结果白朕给祂搞这出。 揉揉心口,主系统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没事,收益比成本高,她身后有主位面之一的蓝星,她和无限流那边有牵扯,其他几位主神会捡漏。不气不气不气。 而白朕离开了花家,又回到了那片深山老林里,准备凭实力进百川学院。 没关系,没有条件,我们就创造条件。 第50章 妖怪学院3 离了几位家长和杨雨柔,白泽带着杜景明给花秋礼介绍关于非自然生物以及国家的应对措施、专门机构,最后总结,像她这类灵性高、容易吸引非自然生物、难以加入各大修仙学院的人来说,加入百川学院是最好的选择。 花秋礼捧着水杯:“那个,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她昨天才吸引那种怪物,晚上回去就收到通知书,今天招生老师就来了,这真的很魔幻。 白泽笑笑:“副校长闻到的。” 花秋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闻到?” 白泽点点头,示意他没说错,花秋礼也没听错。 “副校长,麒麟,她闻到了这里有一个觉醒了灵性的人类,很容易吸引非人类存在,所以让青鸟寄来了录取通知书,上面有副校长的一部分力量,可以保护你。” 花秋礼疑惑:“副校长?那正校长……?” 白泽:“那个嘛,很少有人见过ta啦,一般都是副校长在管理学院。” 花秋礼的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杯壁,最后还是问出了某个对于她来说更重要的问题:“白老师,那,副校长有没有……闻到,我昨晚就遇见非人类生物了。” 这下轮到白泽惊讶了,连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杜景明都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你昨晚就遇到非人类生物了?难怪我跟你说这些你没说我是疯子……” “你遇到的怪物长什么样?在哪儿遇到的?不过,你怎么从它们手上活下来的?难道遇到的是不具有攻击性的?” 白泽的脸上带着不解。 花秋礼和他们说了昨晚的经历,两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被人救了?那个人没出来见她? 难道是蜀山或长留?再不然南北佛宗中的一个?哪个尼姑庵?龙虎山的道观?特殊事务管理局? 白泽脑子里灵光一闪,难道,是他们百川学院派出去历练的学生? 左思右想,想不出是谁。 白泽干脆不想了。 “可能是哪位路过的好心人吧。” “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来百川学院,不远,我任职的那所学院就在你们h省。” “你必须来,否则你的体质会吸引非人类生物,到时候不仅是你,你身边的人也会被波及。” “我们不会放任这种潜在的危险在社会上爆发。” 看着白泽严肃正经的神情,花秋礼知道这个学院自己是非去不可,毕竟她某种程度上算“危险分子”。 而且,百川学院待遇也不错啊。 花秋礼安慰自己。 听到她同意,白泽立马道:“那太好了,我们明天就开学。” 花秋礼:??????你再说一遍? 白泽摊摊手:“别这么看我,你没有和你结伴的组员,在外面很不安全。等以后你加入同学互助小组,和人组了队,就可以享受正常的假期了。” 花秋礼:“同学互助小组?” 白泽解释道:“就是一个人类学生和一个非人类学生组队,非人类学生负责保证人类学生的安全。” 花秋礼:!!!还要和非人类学生组队?? 但无论如何,去百川学院上学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而另一边,杨父杨母和花家父母聊得很开心,谁也没注意到一旁的杨雨柔阴翳的眼神和嵌入血肉的指甲。 这一晚白泽和杜景明住在镇上订好的民宿里,杨家人住在了花家。 第二天,白泽他们就带着花秋礼前往百川学院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和花家和杨家人说的,居然没有任何人发表疑问或反对。 车子一路开出去,花秋礼有些拘谨,好在杜景明和白泽都是温和诙谐的人,尤其杜景明,开着车还不忘和花秋礼介绍学院。 车子就这么开着,谁也没注意到周围起了雾。 直到唢呐声响起,由远及近。 明明是大白天,白雾却在一瞬间充斥了这方空间,让人看不清前路。 不必白泽说,杜景明停下了车。 “拿好你的录取通知书,好好待在车里。” 叮嘱完花秋礼,白泽和杜景明都下车应对面前诡异的情况。 一抹似血的红从雾里渗出,随后是六盏大红的灯笼在前方驱散迷雾,之后是脸颊两侧带着红晕的纸人,毛笔画出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在这幅场景中显得格外诡异。 走在最前面的纸人抬着囍字牌子和金色华盖,随后有一箱箱的红木箱子,再之后,一顶挂着红绸、雕着飞禽走兽和山河日月的轿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唢呐声似喜似悲,吹得人头昏脑胀。 白泽和杜景明目光直直盯着那顶轿子,他们都看出来了,这是民间传说里的鬼新娘。 只是不知道大白天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被花秋礼吸引吗? 白泽难得地有些紧张,他在之前某次学院要求执行的任务中受了伤,此时伤未愈,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至于杜景明,看眼前鬼新娘那排场,一看就是个凶残的、不知道有多大怨气吞噬了多少同类的主儿,他不觉得杜景明能打的过她。 如果是其他鬼物,白泽即使受伤也有信心解决,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鬼新娘,他有点紧张。 白泽可以肯定,眼前这个鬼新娘是他见过最强的鬼物之一。 不过目前那些纸人都没有对他们发动攻击,说不定,也许,可以友好交流? 杜景明也知道自己大概率干不过眼前那个看着就很凶残的鬼新娘,但还是很勇敢地挺起胸膛站在白泽身边。 开玩笑,他可是百川学院的杜景明啊,怎么可以退缩。 车里的花秋礼攥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祈祷白泽他们一定要赢啊,不久前才经历过生死危机,她想活的欲望远远强于此前的每一刻。 就在众人心弦紧绷的时候,一双素白的、染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掀开了轿帘。 一袭火红嫁衣的新娘莲步轻移,姿态优雅地下了轿。 她凤冠霞帔,长长的披帛和裙摆摇曳在身后,满头朱翠闪耀迷人眼,凤冠上一排珠帘垂下,挡住了新娘的面容。 新嫁娘行走间步步生莲,裙摆似水波摇曳,偶尔能看见坠着东珠的绣鞋,满头的朱翠金钗却不怎么晃动,活像古代的名门闺秀。 纸人纷纷退至两侧,为新娘让开一条道。 对于白泽三人而言,这几步却是踏在他们心尖上,新娘每走一步,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在送他们走上黄泉路。 然而无人知晓,穿着繁复嫁衣、顶着这满头珠翠的新娘心里正吐槽着这身衣服和主系统。 白朕很无语:【我说真的,我在无限流的时候主神好歹给身份也给任务,你们快穿局别太过分了。】 3453:【……】 真的不想说话。 它刚刚就眼睁睁地看着宿主通过它的程序连接到了无限流那边,然后白朕就把自己从前在无限流系统空间里存着的东西翻了一遍,最后找出了这一身换上。 别的系统它不知道,反正它的系统是不连接无限流那边的。 但是今天连接了。尬笑jpg. 白朕:【其实无限流主神也小气,这身衣服也是我自己打下来的战利品,本来有可多功能了,结果现在一个都用不了。】 【不过还好,衣服最基础的自带迷雾、散发强大气场的属性还在。】 【暂时不用找无限流那边启动契约内容,放开对我的实力压制,很好很好,不用把报酬分给无限流主神】 所以,白泽他们其实没必要担心,白朕现在就是个纸老虎而已,真要对上了,白泽毕竟是这个位面战力在第一梯队的,怎么也可以和白朕碰上一碰。 第51章 妖怪学院4 呼—— 阴风阵阵,却吹不散惨白的迷雾。 相反,不知是不是白泽几人的错觉,他们总觉得雾气更大了。 杜景明试着给学院传递求救信号,却绝望地发现根本传递不出去。 白泽是接过无数次学院任务、亲自面对过鬼物的,而今见了这阴风阵阵也吹不散的雾,怎么不明白这是鬼新娘的鬼域。 两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气地想骂人,该死的,这种诞生了鬼域的鬼物,为什么没有被特殊事务管理局记录在档案上啊! 一袭火红嫁衣的新娘莲步轻移,速度似慢实快,不过几步就来到了两人跟前。 白泽和杜景明都不约而同地调动了灵力,蓄势待发。 但白泽清楚,对上这种特管局没有资料记载、有流传较广的民间传说、还诞生了鬼域的鬼物,受伤的他和杜景明胜算很小,倒不如试着与对方交流。 更何况,看着至今未对他们动手的鬼新娘,白泽心里觉得,对方不带有攻击的意图。 “阁下,我们是百川学院的人,为带学生回去而路过此地,并无冒犯之意。” 管她对面是谁,先把百川学院的名头摆出来。在这片大地混的,鲜有不知道百川学院名声的。 白泽不愧是白泽,即使到了如今这个境地也还保持着一副镇定自若的姿态,头脑清晰有条理,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最大限度保全他们。 对面明艳动人的鬼新娘轻笑出声,笑声似山间清冽的泉水,似琵琶女指下的乐声。 “白泽仙君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我并非那等蛮横不讲理的。” 白泽心下微惊,一为对方道出他的身份,二为对方看出他的虚张声势。 不过,目前状况良好。白泽想。对方知道他,也愿意交流,那么说明对方至少会顾忌百川学院和特管局,不会对他们一行人下死手。 身侧的杜景明也微微放松,天知道他刚才几乎要以为他今儿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白泽:“既是如此,还望阁下放我等离去,麒麟副校长还等着我们接这位新学员回去呢。改日,白泽必定登门拜访,携礼聊表谢意。” 听到这话,白朕在心里撇撇嘴,真是的,又拿麒麟压她。还改日登门拜访,到时候怕不是带着百川学院和特管局的人来。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却还是一派高贵优雅的姿态:“白泽仙君此话说得倒是轻巧。” 言罢,还不等人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大红的绸子便自袖中翻飞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两人,似穿过水幕般穿过车窗,红绸卷着车内女孩的身子将其带出。 白泽和杜景明心下一惊,白光划过,切断了裹着花秋礼的红绸。 花秋礼先是莫名被拉出车内,随后红绸一断,她毫无预兆地跌落在地,更可怜的是那红绸将她捆得严严实实,一时间她想用手护着脑袋都伸不出手。 好了,这下成蚕茧了,还是红的。哈哈,彩蚕。 花秋礼苦中作乐得想。 杜景明忙扶起花秋礼,又帮她解开身上的红绸,白泽则是挡在二人身前,面色严肃:“阁下这是做什么?” 新嫁娘艳丽的红唇掀起一抹冷冷的弧度:“白泽仙君好本事,一来便要带走我的婢女,如今反倒还来问我要做什么。” 对面的三人齐齐懵圈,啥?什么婢女? 最终,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花秋礼身上。 很明显,冲她来的。 花秋礼此时不仅懵,还有点绝望。 她先是被怪物追杀,后被强制性送去一所基本都是非人类的大学,现在又有个明显不好惹的鬼新娘说她是她的婢女,这日子谁爱过过吧,她是不想过了。 花秋礼惊魂未定,勉强扯出个笑:“婢女,我?” 不想过是态度,想好好过是行动。她还是积极回应了对面的鬼新娘。 白朕面上一派高傲的神色,比起民间传说里那些命运多舛的女子们死后因怨气与不甘化作的鬼新娘,她更像傲视天下的女帝。 众人就看见那雍容的美人投以傲慢地一瞥:“怎么?不记得了?” “前天晚上,是我救了你,你的命,就该归我。”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两眼花秋礼:“是个不错的姑娘,恰好我身边需要个能陪我说话解闷儿的,我允许你留下,成为我的贴身侍女。” 花秋礼的内心很崩溃,她真的只是想平平静静过日子。 而且,她现在剪去了以往乌黑亮丽的长发,皮肤也被老家强烈的紫外线晒得黑黑的,同学们都说她是个黑黑瘦瘦的土妞,不是从前那个养尊处优的杨家小姐,这个鬼新娘是怎么看上她的? 一旁的白泽问她:“真的是这位……阁下救了你吗?” 白泽想称呼白朕为小姐,又看看那些纸人、花轿和迷雾,感觉不太对,好像配不上这位的排场和逼格,又想叫夫人,感觉更不对,人家鬼新娘本就是被这种事逼死的,这不戳人家痛处吗? 思来想去,还是叫阁下吧。 压力给到女主角,花秋礼很为难,因为她根本没看清人。 “我不知道……那时候太暗了,而且救我的人没露面。” 白朕:“想杀你的是只虫子,它的脑袋被切掉了,我还扔给你一只手电筒,没错吧?” “对了,那只虫子的尸体也被我处理掉了,这么说起来,你们那个叫什么…特管局,是不是还欠我一份人情?” 白朕的目光划过白泽和杜景明,两人都有些意外,原来尸体是被她处理掉了,他们就说怎么昨天没看到。 但要真这么说,特管局好像确实欠人家一份人情。毕竟这种东西要是被普通人发现,也是会影响社会秩序的,而清理尸体的事,也是特管局在做。 花秋礼愣愣地看着她:“没,没错。” 她有点惊讶,居然真的是这个端庄美艳的新娘救了她,而且……手电筒,这种看起来和鬼新娘一点儿不搭边的东西,居然真的是这位给的。 白朕浅笑:“所以,我救了她,她归我,很合理吧?” 温和的眼神扫过几人,他们都从这看似无害的眼神里品出明晃晃的威胁意味。 “两位想带走我的人,不合适吧?” 花秋礼欲哭无泪。 白泽和杜景明一时有些为难,这么看来,好像是他们不太占理。 可是…… 白泽上前一步,正色道:“阁下,救命之恩,花小姐定会努力偿还,您为维护人类社会秩序做出的贡献,特管局或者也会予以嘉奖和表彰。” “但是,花小姐是人类,她的报恩必定不能是待在您身边作为婢女。” “首先,人类和鬼物待在一起——尤其您这样强大的存在,她不出三个月就会因为承受不了您身边的阴气和鬼力而死。” “其次,新华国早已成立,在红旗光辉照耀下,社义社会没有奴隶,也没有婢女。” “您尽可差遣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就像人类使用机器人,却不能奴役人民。” 白朕在心里给他鼓掌。 说得好!红旗下长大的人民要挺直脊背,堂堂正正做人,绝不做封建和资本的奴隶! 3453:【……】 宿主是不是忘了她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她是不是忘了她的初衷是进入百川学院? 它查阅了一下宿主可公开的那部分资料,宿主在蓝星生活的国家叫夏国,和这个世界的华国拥有极其相似的文化与历史,因此,在不同世界但相同环境下生长的两人拥有相似的观点。 一样的对奴役人民的资本家深恶痛绝,一样信仰红旗。 而白朕此时还得靠着她扮演的、被封建残害的鬼新娘顺利进入百川学院,和女主角行踪一致。 因此,她再次抬手,似血染成的红绸缎从袖中飞出,直指花秋礼。 白泽和杜景明护在花秋礼身前,用灵力切断红绸,却未发现茫茫的白雾吞没了女孩的身影。 惨白的雾气蔓延,似潮水般淹没了一切,白朕也随之在迷雾中隐去,唢呐声再次响起,似要吹得人魂飞魄散。 白泽和杜景明想要去追,却有红绸自迷雾中袭来,那红绸柔软,极易被切断,奈何数量众多,源源不断。 鬼新娘的声音飘渺悠远,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与其追我,不如回去和你们的话事人好好商量,给出我满意的处理方案。” “我要的东西或人,断没有就这样被人随意夺去的道理。” 第52章 妖怪学院5 华贵宽敞的花轿里,被红绸缠住的花秋礼瑟缩着挪到角落,垂首低眸,不敢抬头看一眼面前活色生香的美人。 白朕看着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模样,不由轻笑了一声。 像鹌鹑,很可爱。 谁知这一笑,吓得花秋礼头埋地更低了。 察觉到小姑娘的害怕,白朕坐直了身子,也不继续逗她了,用大红的绸缎将花秋礼拉到面前:“怕什么?我又不吃你。” 花秋礼猝不及防被拉上前,全身又被捆着,挣不脱逃不掉,心里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到这儿了。 一听白朕这话,心里更是欲哭无泪,那你抓我干啥呀姐。 涂着艳红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手挑起了她的下巴,逼迫她抬眼直视对面的鬼新娘。 这一抬眸,花秋礼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明珠点缀,华服作配,眼前的人美得像一朵灼灼盛开的牡丹花。那昳丽地近乎要将人灼伤的美貌,甚至让她短暂地忘记这是一只夺人性命的恶鬼。 白朕的唇角微微上扬:“花秋礼,是吧?” 被念出名字的女孩又惶恐地移开视线,惊觉她面前的并非什么命运多舛的柔弱美人,是要剖人心肝的鬼物。 白朕的手转而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逃避她的视线:“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也看得出你的生辰八字。” “日后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有法子治你。” 鬼新娘骤然松开手,又懒洋洋地靠了回去。 抬手撑着脑袋,她懒懒地道:“除了百川学院的人,昨儿来的另外几个是谁?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姑娘又是谁?” 花秋礼反应了两秒,随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她:“你一直在我家周围?!” 她意识到白朕话里的是她的养父养母一家。 可是怎么可能?她分明什么也没看见!而且不是有白泽老师和另一个老师在吗?他们没发现她? 白朕轻笑:“我看到的。” 没说在她家周围,也没说不在,只说是自己看到的,逼格满分。 然而实际上,她就在镜子里。 虽然目前来说实力还被压制着,但只是想要在一个小世界不被发现,这对于白朕来说并不难。 花秋礼不安地咬了下唇,权衡后发现隐瞒也没什么作用,说不定还会激怒她,索性就告诉她了:“是我的养父养母,那个女孩是我的妹妹,养父养母的亲女儿。” 白朕不甚在意地撩起轿帘看看外面,随后道:“哦?你这身世还挺复杂,说说看?” 花秋礼看着她一脸的漫不经心,也不懂她到底想干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讲述了关于她、亲生父母、养父母之间的事。 白朕既不表现出兴趣也不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从主系统那里只得到零散且残缺的资料,关于这个世界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更别提完成任务。 再加上主系统黑心且抠门,连百川学院的身份都不给她安排一个,她想要弄清剧情和完成任务简直是痴人说梦。 既然如此,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女主角绑到身边,什么跟着剧情走弄清剧情?笑话!她要剧情跟着她走! 至于问花秋礼那些问题的目的,很简单,她在花家见过杨雨柔一面,第一眼她就觉得那个女孩很不对劲。 她好像知道百川学院,并且对花秋礼进入百川学院表现出不可置信和嫉恨。 如果前者是因为她也隶属百川学院,那后者是为什么? 并且系统给的资料里说过,花秋礼被退养是因为杨雨柔与她不和,可是明明在十四岁之前,她和花秋礼关系很融洽。 那么这些变化是为什么? 再往前推,如果那一晚不是白朕赶到,花秋礼会死。 女主角会死。 而她还未接触到百川学院。 意味着剧情没有正式开启。 这会是小世界毁灭的原因吗?因为世界线没能开启。 白朕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决,这意味着她还未触碰到真正的关键点。 所以,她要从花秋礼这里得到更多信息。 另一边,百川学院。 白泽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知性沉稳的女人抬起头:“如何?” 白泽微微颔首以示对其的尊敬:“您是对的,她被人带走了。” 座位上的女人——也就是麒麟副校长,放下笔,露出一个浅笑:“坐,然后,给我详细讲讲。” 白泽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是鬼新娘——我并不能确定,虽然很像,有鬼域,有阴气,可是,我的眼睛看不到更多,我看不清,有很多力量遮挡住了。” 麒麟的神色还是那么温和:“连你白泽都看不透吗?不过也无妨,这正巧说明校长是对的。” 白泽瞳孔微缩:“您是说……” 麒麟颔首。 白泽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道:“我明白,我不会乱说的。” 麒麟道:“我知道,你一向识大局,稳重,把事情交给你,我们都放心。” 也正是因此,此次,在百川学院和特管局众多人才中,他们才会选择白泽。 白泽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前去?是否要与特管局一同前往?” 麒麟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当然,我会上报校长,校长会和特管局的局长商讨此事,到时再通知你。” “反正,那个小姑娘留在她那儿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白泽又道:“对了,麒麟校长,我们遇到了另一个人,杨雨柔。” 麒麟敲击桌面的动作一顿:“她啊,她那边也得解决,让帝江去吧,我记得她最近很闲,正好让她去外面跑跑。” 白泽心说她哪里是最近很闲,她一直都很闲好吧。 但面上还是一派温润可靠的模样:“那我去y市通知帝江?可是这样难道要让杨雨柔去y市的学院吗?” 百川学院遍及华国各地,每个省一所学院,平时遇到以校徽为区分,每所学院的校徽带着本省的风格和特色。 帝江是y省的老师,但白泽他们在h省的学院任职。除了校长——ta是所有百川学院的校长。 有人猜测这可能也是一般见不到校长的原因,毕竟要到处跑。 麒麟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告诉白泽:“不必,杨雨柔必须和花秋礼一个学校。” 白泽:“明白,我这就去。” 待白泽离去,在麒麟身后,又一扇门打开。 麒麟从椅子上起身,对其微微颔首:“校长。” 那人道:“我知道了,我会和那位商量,再卜卦,然后定下计划。” 麒麟微笑:“明白,我们会执行你们的计划。” 那扇门关起,校长的身形隐没在门后。 第53章 妖怪学院6 集市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花秋礼左手拎着一袋速食食品,另一只手拎着几件衣服。 她真的很搞不懂那个鬼新娘在干什么。 她没有直接把她绑回去,而是半路停下了轿子,把她扔出花轿,让她去街上逛一圈,买点必需品。 临走前还往她手里塞了块镜子。 那镜子既不复古也不精致,就是现代工业制成的五块钱一个的那种小镜子。 她又想起那天晚上的手电筒,一时间搞不清她到底是不是民间传说里的那个鬼新娘。 你要说她是,她随手扔出来的都是现代工业制品,要说不是,那身红嫁衣和轿子纸人什么的又很有说服力。 总之,她现在看鬼新娘有种割裂感。 对面的绿灯亮起,花秋礼提着两大袋子东西离开。 这时候和她一起过马路的人少,那边走过来一个年纪较大的奶奶一个小孩儿,这边过去的就她一个。 一切都那么稀松平常,可就在这时,一辆本该停下的面包车朝斑马线的方向冲来,速度极快,等花秋礼发现的时候已经避无可避。 尖锐的喇叭声刺痛耳膜,紧接着是令人汗毛直立的紧急刹车声。 花秋礼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原来人面对危险的时候身体真的会不听使唤。她想。 来不及了。车子就那么直直地向她冲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然而下一秒,仿佛时间的流速在这一刻变慢,清脆的响声入耳,花秋礼看见某种透明材质的东西在她眼前碎裂。 有谁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随即跌倒在地。 眼前几步之遥的那辆紧急刹车的面包车车主惊慌失措地从车上跳下来,慌张地跑到车前查看。 周围的人群与交警一同涌上前来,拥挤和混乱中有人扶起了花秋礼。 面对交警的盘问,司机惊慌地说刚才不知道怎么,车子突然失控了,他说自己好像撞到了人,可大家查看过后发现车前分明什么都没有,只有几片碎掉的玻璃。 玻璃。 听到这两个字,花秋礼如梦初醒地掏出衣服兜里的那面镜子,打开一看,镜面碎掉了。 阳光下,车前那堆不起眼的碎玻璃正折射出耀眼的光。 最后被证实那位司机确实没有撞伤人,只是因为闯红灯被扣分。 周围的人安慰着惊魂未定的花秋礼,司机大叔也上前道歉,花秋礼愣愣地说了几句没事,握着那面镜子跑入了山林。 闯入熟悉的迷雾,看到脸上画着大红圈的纸人,花秋礼莫名觉得它们还挺可爱的。目光定格在那顶华丽的花轿上,她握着镜子的手紧了紧,发现自己的心头竟诡异地升起一种安心感。 毕竟算上这次,鬼新娘一共救了她两次。 放慢了脚步来到花轿前,花秋礼小心翼翼地问:“我回来了,可以进去吗?” 一旁的纸人为她掀开了轿帘,示意她可以入内。 然而花秋礼望着空荡荡的轿子,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花轿里,没有鬼新娘。 然而纸人不知是得了什么命令,一把将她推囊进花轿。 那纸人看着薄薄一片,结果力气居然不小。 几乎是滚进轿子的花秋礼龇牙咧嘴地揉着撞到的地方,在心里默默吐槽再也不觉得纸人可爱了。 轿子再次行进,只是这一次没有唢呐的声响,似乎是因为知道轿子里的不是新娘。 花秋礼放好买来的东西,有些茫然地握着那面破碎的镜子,心道应该没事,轿子还在,鬼新娘怎么可能有事。等轿子带她回去,应该就能见到她了。 另一边,白朕先一步回了她让主系统给她建的房子。 传统的中式老宅内,古树参天,草木葳蕤,藤萝花枝爬了满墙,青石砖铺就的地面带着古韵,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倒映在碧波中,明明该是清贵雅致的场景,却不知为何叫人即使在白日也感到鬼气森森。 褪去大红的嫁衣,取下凤冠朱翠,白朕进入了让纸人为她准备好的浴桶中。 血迹模糊的伤口深而长得贯穿了后背,手臂上也有几处伤,白朕拿着被水浸湿的毛巾细心处理着伤口,凭借柔韧性擦拭后背的伤。 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在屋子里,白朕没办法,最后还是叫来了小纸人,让它往自己背上倒伤药,然后用纱布包好伤口。 换好衣服,长发尚还湿着,白朕随它披散着,素手微动,将一团黑漆漆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放在烛火上烤。 那东西被烤得直惨叫,偏偏白朕嫌它烦,伸手轻轻点了它两下,于是它就发不出声了。 斜靠在榻上,白朕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有几分苍白。 一袭黑色的袍,一张苍白的脸,湿漉漉的长发还在往下滴水,就这么侧卧着,她看起来就像传说故事里搁浅的鲛人。 白朕心里暗暗复盘着今天的事。 她不是不可以为花秋礼提供生活必需品,但她还是让花秋礼去买了,因为她要验证一件事。 那天晚上袭击花秋礼的怪物的尸体被她收起来了,她看过那个怪物,它有着螳螂的前肢,甲虫的壳,蚊子的口器。 这不可能是大自然的造物。 换而言之,有人,当然也可能不是人,有某种存在拼凑出了这个怪物。 那么再往下推,这种人造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袭击花秋礼? 有人想要这个怪物杀掉花秋礼,有人想杀掉女主角。 为了验证这一点,她让花秋礼自己去买东西。 如果背后的人想要杀掉花秋礼,那么这将是那个人唯一的机会。因为,ta一定已经知道花秋礼没死,也知道花秋礼会被百川学院带走,而一旦进入百川学院,ta想杀掉花秋礼将难如登天。 所以背后之人一定会动手。 可是,那个人一定没算到她这个变数。 那个时候,她的【镜像】为花秋礼挡下了车祸,作为本体,她也承担了一部分伤害。 其实如果是巅峰时期的【镜像】,她不会伤成这样,可惜现在的她处于被压制状态,能使用【镜像】都是因为从前几个位面薅到了些好东西来恢复实力。 缓缓睁开眼睛,白朕伸出手将那在烛火上炙烤的小东西翻了个面儿。 就是这个东西使那辆车失控的。 背后之人很谨慎,手段虽不高明却十分有效,如果她不在,那么花秋礼今天死定了。 分担了【镜像】的一部分伤害,她现在很累,没有半点心思听那个东西叽叽歪歪,干脆放那儿烤着,等百川学院的人来了再连着虫子的尸体一起交给对方。 随手点了点侍候在一旁的小纸人,吩咐它一会儿让花秋礼随便找间屋子住后,白朕很干脆地进卧室躺着了。 离开无限流后,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流过这么多血了,难受。 希望系统商城的药效果好一点。 改明儿查出来背后那人是谁,她非得扒了那家伙的皮不可。 疼死她了。 带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白朕沉入了黑甜的睡眠。 第54章 妖怪学院7 风和日丽。 花秋礼坐在车上,开启了前往h省百川学院的旅途。 这是她被白朕带走的第三天,也就是这天,百川学院的老师终于来带她这个新学生回去了。 三天!知道这三天她是怎么过的吗? 好吧,白朕没有虐待她什么的,可是!她每天面对鬼气森森的大宅院,面对那些身体单薄但会动的纸人,她真的很害怕好吗? 谁家正常人和一个鬼生活在一起不害怕? 虽然她其实很少见到白朕。 “好了,前面就要到了,你可别害怕啊。” 开着车的杜景明出声将她拉回现实。 这次带她去学校的还是杜景明和白泽,他俩的确很靠谱,一路上都在给她介绍学院。 花秋礼看着人声鼎沸的大街,又看看周围的大厦,怎么也想不明白百川学院一个专门招收非人类学员的学校怎么会建在这么繁华显眼的地段。 但想了想,害怕自己被人嘲笑成为小丑,还是咽下了心底的疑问。 算了,淡定,说不定人家学院就是这么潮。花秋礼在心里安慰自己。 然而还没有等她淡定三秒,她就看见杜景明一脚油门踩到底,开着车冲进了前方的百货大楼。 “!!!”花秋礼的叫声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只能无声但惊恐地倒吸了口凉气。 这人怎么回事?想死别带上她啊! 几天内受到无数伤害和冲击的小姑娘外表文文静静,心里直骂人。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车毁人亡,也没有惊叫,车子稳稳地停在了百川学院门口。 巍峨的门楼伫立,无需走进,只要站在门口,注视这高大的门楼,看着金色的百川学院四个大字,就能感受到那种厚重古朴的韵味。 花秋礼呆呆地看着那巨人般宏伟的建筑,她能从其上感受到穿越时光的力量感与沉重感。 “好了,知道你震撼,但是先下车吧,我帮你搬行李。” 杜景明帮她打开了车门。 花秋礼这才发现只有自己还待在车上,另外两人带着温和的笑意在车外看着她。 女孩慌忙地下了车,带着些许不好意思地对杜景明和白泽说抱歉与谢谢。 白泽微笑着摇摇头:“这没什么的,我们第一次来这里也是这样。” 说着,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景明,你带学妹进去,帮学妹安置好行李,我有点事,先行一步。” 杜景明应下,两人朝白泽挥挥手告别。 从后备箱拿出行李,杜景明很有风度地帮花秋礼拉着箱子。 他笑笑:“走吧,小学妹,我带你进去。” 他还是那副花孔雀般张扬耀眼的模样,举动却彬彬有礼。 花秋礼其实想说没必要,她自己可以去宿舍,不想麻烦他,但杜景明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他用一句话让花秋礼接受了他的帮助。 “如果我不带着你,其他同学会来缠着你的,”说着,他朝花秋礼眨眨眼,“因为,学院里很多学生其实没怎么去过人类社会,没怎么接触过人类,他们对人类很好奇。” 没接触过人类?对人类很好奇? 花秋礼很疑惑:“可是,不是说学院也会招收人类学生吗?” 杜景明拉着行李箱与她并肩而行:“是啊,可是你这样的学生并不多啊。” “让我想想,我们h省的百川学院啊,加上你一共也就两个人类学员。” 花秋礼:“啊?” 还有大约半米踏入校门。 杜景明微笑:“是的哦,那个学生说不定你认识,而且你马上就可以感受到学生们的热情了。” 踏入了学院。 很奇妙的感觉,像穿过一层水幕。 第一眼,校园很大,第二眼,好多人,第三眼,他们怎么都在看这边? 花秋礼还没来得及欣赏校园风景,就迎接了同学们的注目礼。 目之所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注视着她。 很正常的外表,都是人类外形。 可是花秋礼还是忍不住感到不自在。 杜景明看着这副场景,心说又是这样。 他很无奈地挠挠头:“啧。” 随后刻意地咳了两声:“咳咳,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打扰新同学。” 话音刚落,人群似热油下锅般热闹起来,学员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道:“活的!会动的!人类!” “学妹你好!认识一下呗!” “同学你好!我也是一年级的,认识一下吧!” “滚啊!你那是留级!” “这就是人类啊,活的人类!你好人类,我们可以摸一下你吗?” “我也想摸!是软的吗?热的吗?” …… 花秋礼可以肯定她的同学们很激动,因为她已经看到同学们的尾巴和耳朵露出来了。 她现在真的很难维持面对那么多人的职业假笑了。 好在一旁的杜景明及时解救了她。 “咳咳,所有人,噤声。”杜景明抬手结了个印,成功让在场的同学安静下来了一瞬。 他在学院似乎有着和普通学员不同的身份,从口袋里本子看着众人:“我记下来了,你们那几个没收好尾巴和耳朵的,扣分。” 咒语的效果过了,喧闹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是哀嚎了而非欢呼与激动:“不要啊杜学长!” “我们不是故意的!不要扣学分!” “杜学长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再扣我就要留级了!” 听取哀声一片。 原来在百川学院扣学分还要留级?原来露出原型的一部分是要扣学分的啊。花秋礼想。她忽然觉得百川学院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杜景明正经地拉着行李箱:“既然不想扣分,那你们还不收好尾巴耳朵,不要围在这里。” “再围在这里,小心我记你们聚众闹事。” 此话一出,又看看杜景明的小本本,学员们不情不愿地散了。 走的时候还不舍地回头看看花秋礼,另一部分则是忙着收好自己的尾巴耳朵。 看着围在周围的人散去,杜景明收起小本本对花秋礼道:“走吧。” 他带着花秋礼向宿舍楼走去,又对她解释:“我是学生会的,可以记他们违反校规的地方。” “哦……”花秋礼觉得挺神奇,百川学院其实蛮多地方都和人类社会的大学挺像的。 一路上她俩收获了无数回头率和注目礼,这让花秋礼有些不自在。 她有点窘迫地拉拉衣服,又不自然地理了理齐耳短发。 等到宿舍楼下,杜景明将行李给她,让她自己坐电梯去宿舍,学生卡和宿舍钥匙都和录取通知书一起寄给她了。 花秋礼和他挥手告别,拿着钥匙,按照着钥匙上的编号找到了宿舍。 百川学院的条件是真的好,至少她是第一次单人间的宿舍。 铺好了床,收拾好东西,花秋礼瘫在床上回忆了一下最近的生活,发现自己真的和平静的生活没有缘分了。 她翻了个身抱住枕头,想想同学们的热情,虽然这可能是因为好奇,但是,好像,也不错。 白泽老师很好,杜学长也很好,同学也很热情,学校条件也好,那么就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这样一想,她又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鬼新娘。 百川学院和特管局的人一起来了,白泽老师和杜景明学长带走了她,那么其余人会带鬼新娘去哪里呢?她们会聊些什么呢? 从口袋里摸出那面碎掉的镜子,她没办法忘掉那个黑夜里的那只手电筒,还有那天那辆车子冲上来时推开她的那抹红色身影。 第55章 妖怪学院8 然而花秋礼绝对想不到的是,白朕比她先一步到达百川学院。 所以当有人敲响宿舍门,她打开门后看到门外是白朕时,她是十分迷茫的。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没睡醒,她其实没有来到百川学院,只是在白朕的老宅里做了一场梦。 不过眼前的鬼新娘没再穿那身繁复华丽的嫁衣,也没画那灼灼如火的妆容,而是换了身绣着白玉兰的素雅旗袍,长发只用玉簪盘起,这不同于在老宅的装束让花秋礼清醒了些。 哦,我真的在百川学院,不是梦。 可是鬼新娘是怎么出现在宿舍楼的?她不是和那群来的人谈着话吗? 白朕才不会去猜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倚着门框,抱着手臂,微微挑眉:“怎么?不欢迎我?都不请我进去坐坐?” 花秋礼如梦初醒般退开,勉强露出个不自然的笑容:“哪有,欢迎欢迎,请进来坐。” 白朕大大方方地进了她刚打扫好的宿舍,十分不见外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花秋礼为她烧水泡茶。 当然,这里没有茶,估计到最后她只能喝上开水。 花秋礼有些拘谨地站在她对面:“呃,水要烧一会儿才能开,您先等等。” 看着她鹌鹑似地站在那儿,白朕微微皱眉。 好好的女主角,哪个天杀的把她养成这副畏缩样的?怎么看起来是以后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哭的类型? 拍了拍沙发,白朕道:“坐。” “这是你的宿舍,你一个主人怎么还站在那儿?” 花秋礼不情不愿地坐在了她旁边,还往另一侧挪了挪,尽力想离她远一点。 小姑娘心说我为什么站着,这不是害怕您老不高兴把我嫩死嘛。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怎么办? 看她坐下了,白朕淡淡地道:“之前给你的那面镜子呢?” 听她提起这个,花秋礼从衣兜里拿出那面镜子递给她。 白皙娇嫩的手从粗糙黝黑的手里接过了镜子,过于强烈的对比在无意中灼伤了女孩的眼睛,花秋礼有些难堪地缩回手。 似乎那一刻白朕不再是让她畏惧的鬼新娘,只是某个美丽的、与她完全相反的女同学。 她以前埋头学习,虽然有同学说她黑,说她丑,但她都可以置之事外,不去理睬。因为她可以用学习填满大脑,不去想这些。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在意。更何况,她从前在杨家是千娇万宠的小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是班级里、学校里的一朵小花,从来没有过容貌焦虑。 直到她回到花家,放假要回家帮忙做农活,长年暴露在紫外线下,她变黑了。高中为了省时间图方便,她剪掉了长发。再加上学习的压力,她脸上开始冒痘痘。 于是乎,她从白白净净的小公主变成了现在的小土妞。 其实她不抱怨什么,不抱怨花家和杨家的贫富差距,不抱怨自己的生活品质一下子跌了那么多,因为她知道她的家人们给出的是他们能给的最好的。 是家人的倾其所有。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有些自卑,有些内向。 很多因素导致的吧,但外貌一定是其中的一个因素。 白朕接过镜子,发现花秋礼还是低着头无意识地扣着衣角,只明明两个人差不多高,她这么一低头一驼背,白朕就只能看到她毛绒绒的脑袋了。 第n次在心里叹了口气,白朕有些无奈。 她看得出花秋礼的自卑和敏感,这不是因为她不是个好孩子,接受不了家庭条件的变化与落差。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是个善良懂得感恩的好孩子才会变成这样。 她感知得到养父母和亲生父母都是爱她的,都对她很好,所以将他们放在首位,自己则排在最后。 再加上她经历过退养事件,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心里缺乏安全感,害怕被亲近的人抛弃。 所以她总是优先考虑对方,总是付出善意,却无形中忽略了自己。 将修复好的【镜像】还给花秋礼,白朕摸了摸她的脑袋。 花秋礼拿着修复好的镜子,感受到头顶有人作乱,“唰”地挺直了身板,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望着她。 这个位面的女主角有一双大眼睛,像软乎乎的修狗,也像森林的小鹿。 和那双眼睛对视,白朕恍惚间回到了进入无限流前的某一天,那时候她的同桌也是个大眼睛的女孩子,她俩关系很好,总能被对方很正常的一句话戳中莫名其妙的笑点,然后笑得停不下来。 炎热的夏天,窗外的绿树,乌拉乌拉转着的橘色风扇,喧闹的课间,穿着蓝白色校服的我们。 因为什么发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那时候,那双眼睛,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她还记得。 “你……摸够了吗?” 花秋礼小心翼翼地发问。 被她的声音拽回现实,白朕放下了手:“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住你隔壁,703。” “有什么事来找我,我不在就去找杜景明和白泽,不过一般情况下,我都是在的。” 花秋礼很不解,怎么这位的态度那么像……像知心大姐姐?还有唠叨老妈子?这是不是不太符合鬼新娘的人,啊不对,鬼设? 但目前的情况,于情于理她都该表示感谢:“谢谢你,我会的。”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但至少表面功夫得先做好。 察觉她的不信任,白朕戳了戳她的腮帮子:“我说,我可是救了你两次啊,没必要那么怕我。” “这可是百川学院,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被这么一说,花秋礼立马坐直:“我没有!我特别感激您!也特别相信您!” 白朕笑笑:“希望你没撒谎啰。” “好了,该交代的交代完了,我也该去办我的事了。” 天知道百川学院和特管局那群大佬怎么那么相信她,这么快就和她商讨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白泽和杜景明接走了花秋礼,留下来和她谈话的却全都是她没想到的人物。 想想也是,百川学院聚集了华国大地几乎所有的非人类存在,连白泽都出现了,那几位出现也不奇怪。 而除去百川学院,各大门派和特管局也守卫着华国的安宁,维护着人类社会的秩序,那么通过去晓未来算无遗策的天机阁再加上各界大佬,能算到浩劫将至和她的出现也正常。 今日他们出现在了大宅的门口,是为了带走花秋礼,更是因为算出了她。 当然,受到世界的限制,他们不可能算得具体,直接知道小世界在未来会崩溃,不可能真的算出她的身份,可是算出未来会有浩劫和她的存在是没问题的。 因此,她们双方达成了协议。 在白朕即将踏出702的那一刻,花秋礼忽然叫住了她:“喂!” 白朕很疑惑地回头:“嗯?怎么了?” 花秋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你说我可以来找你,那你叫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白朕浅浅地笑了:“我叫白朕。” “月关朕。” “是真名哦,没骗你。” 直到白朕关上门,离开702,花秋礼还沉浸在惊讶中。 “月,月关,朕?” “月关朕!” “白朕!” 她不可置信地抱住脑袋:“月关朕!真名?!” “那她怎么可能是鬼新娘!!!” 作为受到封建迫害而死的鬼新娘,怎么可能有这种名字?是九族活得太长了想死快点吗? “我去!”花秋礼狠狠地挠了两下头发,“可是,好像,嘶!” 回忆了一下相处过程,她惊讶地发现,人家好像从来没说过自己是鬼新娘,一切都是她们自己脑补的。 “啊啊啊啊啊!” 花秋礼崩溃又无奈地尖叫,所以这都是什么事嘛! 第56章 妖怪学院9 次日,花秋礼背上书包前往教学楼上课。 她特地走得特别早,就为了避开住在她隔壁的白朕。 作为一个社恐,她不是很愿意和不熟悉的人有过多的交流,更何况她隔壁住的,哦不,不只是隔壁,整个学院住的,几乎都不是人。 “叮” 电梯门开了。 里面没人,很好。 花秋礼松了一口气走进了电梯,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书包带。 校园里肯定会有别的人啊,该不会又出现昨天她刚进学院的那种被一群人包围的场面吧? 这真的对一个社恐很不友好哎。 想起杜景明说过这所学院里加上她一共就两个人类,她有点好奇另一个人类是谁,其实,如果要结伴而行的话,她还是偏向和她一样是人类的那位。 至于同学互助小组,这真的很为难她这个社恐人啊。 “叮” 到一楼了。 怀着满腹心事,花秋礼走向了教学楼。 走在路上,她能感受到周围的同学好奇的目光,还有同学看到她后激动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大概是被老师和学生会成员告诫过要收敛点,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位上前和她搭话,只是在旁边自以为隐蔽地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她。 低着头加快步伐,花秋礼很无奈,这群同学到底对人类有多好奇啊?她的气息真的和他们很不一样吗? 不过,杜景明学长确实说过只有一小部分学员出过学院,进入过人类社会,真正见过人类,也难怪他们好奇。 在校园里绕了一阵子,花秋礼很无奈地挠头,低头看看学校的平面地图,又抬头看看路,这学校建那么大干嘛,对她这种社恐新生真的很不友好啊! 又顺着路七扭八拐了一阵,她还是没找到教学楼。 纠结了那么一瞬,她还是走到路边长椅上坐着的两个女生前硬着头皮开口:“你好,同学,我想问一下,博远楼怎么走?” 没办法,她本来出门挺早的,现在绕得都快迟到了。 两个女生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她们对她露出很灿烂友好的笑容:“哇,你再不来问我们我们就要自己来跟你搭话了,你都在我们面前转了两遍了。” 转了两遍了....转了...两遍....两遍..... 这句话在脑海里缭绕,花秋礼觉得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两个女生也不再继续打趣她,而是站起来为她带路:“走吧,我们带你去。” “谢谢你们。”花秋礼小声嚅嗫道。 居然在人家面前转了两遍,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两个女生是很活泼开朗的性格,和花秋礼完全不同的外向。 一路上,她们都在叽叽喳喳地问花秋礼关于人类世界的问题,让她想起每天早晨窗前鸣叫的小鸟。 “人类相信我们的存在吗?” “人类世界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人类的学校学些什么?” “人类也要考试吗” 她们对人类世界的一切都如此好奇,而花秋礼也一一回答了她们的问题。 但是, “你们没去过人类社会吗?” 花秋礼很疑惑,不是说百川学院的学员以后也是要在人类社会生活吗?不出去,不了解,怎么做到这一点?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转过头看看她,齐刷刷地摇摇头。 “我们法力低微,如果出去没控制好自己露出原型就完了,会给老师们和特管局增加工作量的” “而且外面也有专门抓我们的坏蛋,我们很多学员现在还无法与他们抗衡,被抓到的话会遭遇很可怕的事。” “所以啊,很少有同学能出去的。” 花秋礼:“啊?有人抓捕你们?” 她没想过,这世间不仅有非人类生物,还有专门抓捕他们的存在。 其中一个女生点点头:“是啊,我听说,那群坏蛋会在被抓走的同学身上做实验呢!很痛的!还会让他们变成没有神智的怪物!” 哦,花秋礼明白了,所以特管局等组织其实还负责铲除这一类存在。 她配合地凑近两人,压低声音:“那如果这样,你们不出去接触人类社会,何谈以后融入?怎么和人类生活在一起?” 一个女生回答:“学院会安排的,比如加入特管局,为维护社会安宁出一份力,或者去各大修仙学院拜师学艺,毕竟也有很多学院是妖修和鬼修为主,再或者回归山林,出路很多啊。” 靠北。花秋礼默默吐槽,这不就是一出生就有编制吗?可恶,好嫉妒,好羡慕。 而且他们寿命很漫长,就拿在百川学院上学来说,他们一共要上四个学年,一个学年就是五年,如果扣分太多还要留级,而人类则是一年。 好气哦。 “好了,就是这里了,这下你总不会走错吧?” 抬起头,高大的建筑上写着博远楼三个大字,对两个女生道过谢,她抬脚迈入其中。 很多同学已经在里面了,她来得晚,只能坐前排。 很快,老师也进来了,上课铃很快响起,花秋礼摊开书开始她的大学旅程。 虽然这大学很不一般,比如这节课老师讲的是各种各样的符箓,主要告诉学生什么样的符箓有什么威力,属于哪一派系,主要对什么类型的精怪更有杀伤力,遇到该怎么应对怎样躲避等等。 而那些符箓在花秋礼眼里其实都长得差不多,很凌乱,很烧脑,反正她看不懂。 可是老师在上面讲得头头是道,他甚至现场演示,往符箓里注入灵力,然后设了个结界,让符箓在结界内生效,给同学们看看这些符的威力。 花秋礼看的目瞪口呆,很震撼,很惊讶,但没用,她还是没办法从外观上分清那些符箓。 下课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看完了一场炫酷的魔术表演,比任何特效都炫酷,但也比任何学科都让她摸不着头脑。 看了一眼课表,下一节她貌似能理解一点,是节计算机课。 按照学院的说法,人类大学有的课其实百川学院都有,所以花秋礼不必担心她无法向人类大学生一样完成学业。 保持大学生的心态,奔赴下一栋楼上课。 只是让花秋礼没想到的是,她会这么快就遇上杜景明口中的“两个人类”中的另一个,更让她震惊的是,那个人是杨雨柔。 “花秋礼?” 杨雨柔烫了大波浪,穿着玫瑰红的长裙,化了全妆,整个人就是一个气场两米八的精致小公主,而她留着呆板的齐耳短发,穿着的衣裳不时尚也不鲜艳,和对方一对比,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手指微微攥紧书包带,花秋礼想装作没听见绕开杨雨柔。 她对这个所谓的妹妹没什么好感,毕竟那年是杨雨柔莫名其妙开始各种污蔑乃至陷害她,要她滚出杨家。在杨家父母看不到的地方,杨雨柔什么难听的话都对她说过。 然而杨雨柔不打算放过她。 穿着高跟鞋的脚挡住她的去路,杨雨柔抱着手站在她面前:“不打个招呼?” 漂亮的脸蛋上挂着嘲讽的笑容,女孩的姿态高傲的像个女王:“见到熟人都不知道打招呼,花秋礼,你可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深吸了一口气,花秋礼冷冷地道:“跟你有什么好打招呼的?你很有教养,你的教养就是让你来诬陷别人偷你的东西,诬陷别人找人霸凌你,是吗?” 似乎没想过平日里安静且与世无争的花秋礼会说出这番话,杨雨柔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你说什么?!” “别忘了你就是个养女!你欠我们家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周围的同学已经将目光投向她俩,花秋礼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杨雨柔争吵,她抬起头直视对方,目光冰冷: “你也说过是杨家,爸爸妈妈领养了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我会回报爸爸妈妈,但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 “不要来烦我,让开。” 说完,她不管杨雨柔是什么表情,撞开了挡在面前的人向机房走去。 杨雨柔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攥紧了手中精致的包。 怎么可能呢?花秋礼明明一直是那副懦弱无能的样子,怎么可能敢反驳她?怎么可能用那种眼神看她?明明当年她自己提出了离开杨家啊。 注意到周围学员的目光,她难堪地咬了咬下唇,拿着包匆匆离去。 该死,不要慌,不要怕,花秋礼嚣张不了多久的,那个人向她承诺过,花秋礼会死,一定会死的,她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她会得到花秋礼拥有的一切! 而另一边,看了场闹剧的学员们也随着闹剧的结束而散场。 人类果然是很复杂的生物呢。 待在百川学院,未曾接触人类社会的单纯学员们想。 而花秋礼也进入了上课的机房,坐在位置上平复和杨雨柔争吵过的心情。 她真的很不明白,也很委屈,明明她没做错什么,为什么杨雨柔要莫名其妙地针对她呢? 明明当初是那么要好的姐妹。 感受到眼眶有些湿意,她抬手慌乱地擦过眼睛。 余光忽然瞥见身旁多了个人,转头一看,心里那堆被杨雨柔搞出来的思绪全都被吓地飞走了。 “你,你怎么来的?” 花秋礼瞪大眼睛看着身旁的白朕,说话都有些结巴。 白朕今天穿的是天蓝色旗袍,长发披肩,脚底踩着同色系绣花鞋,清纯温婉中不失优雅高贵。 对于她的疑问,白朕撑着下巴道:“当然是来上课啦~” “怎么了?学校是你家开的,我不能来?” 对上对方无辜的神情,花秋礼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同时又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回事?怎么一看见她就口不择言?本来她就该知道人家和她一样是来上课的,结果还问这种蠢问题。 真是的。 “没,你随便来。” 懊恼地转过头,花秋礼声音闷闷的回答白朕。 白朕也不逗她了,转头从书包里拿出书本,打开了电脑。 她看见花秋礼和杨雨柔的争执了,很惊讶,那个在她眼里被欺负都不敢哭的女孩其实在遇到不公的待遇时是会反抗的。 干的不错。她在心里给花秋礼点了个赞。 而花秋礼用余光瞧瞧看了白朕一眼,她还是那么漂亮,优雅,又让她想起那天初见时,轿子里那朵在她面前灼灼盛开的牡丹,国色天香,大抵如此。 再次想起杨雨柔,她心里的悲戚莫名散了许多。 她穿红色比杨雨柔好看多了。 花秋礼想。 第57章 妖怪学院10 下课后,两人结伴离开教室。 好吧,实际情况是花秋礼不敢拒绝白朕。 但是, 背起书包,花秋礼悄悄看了眼白朕, 其实,她也并不是很想拒绝。 并肩而行,白朕一如既往地精致,花秋礼一如既往地随便,两个人之间的画风有种割裂感,一个像是要去走红毯,一个像是要去菜市场砍价。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她们之间的气氛居然意外得和谐融洽。 学员们不断地被教室吐出来,填满一楼的大厅。 不知道是不是墨菲定律,花秋礼在那些学员里准确无误地和杨雨柔对视了。 在心里吐槽了句晦气,她默默回过头追上白朕,一眼也没有回头看。 杨雨柔也恼怒地收回目光,不过不同的是,她冷冷地瞪了眼身旁与她结伴而行的学员:“还不快去!” 那是个身形纤瘦、长相清秀的男孩。 听到她冰冷带着怒气的话,男孩不由地瑟缩了一下,随后转身朝门口跑去。 周遭的同学将她们的争锋尽收眼底,大多都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他们只是没怎么接触过人类,被百川学院保护得比较好,养成了比较单纯的性格,这并不代表他们傻。 相反,作为山精野怪或鬼物的他们对善意与恶意更为敏感。 在他们看来,新来的两个人类学员之间的不友好气息都溢满周围的空气了,为他们美好的校园生活蒙上了一层不美好的阴影。 而那个穿红裙子的人类,她居然还瞪他们的同类,还吼他,简直太过分了。 有学员对身旁的同伴抱怨:“人类都是这样的吗?那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去人类社会。” 也有学员出不靠谱的损招:“要不我们去和学生会投诉一下她们,就说……她们的恶意气息让我们忍不住暴走,想要吸食她们的生命力?” 说这话的是个女鬼,她盯着还没离开的杨雨柔,没控制住流下两行血泪。 身旁的同伴掏出纸巾按在她脸上:“赶紧擦擦,然后控制好自己,不然被学生会看见要扣你学分了。” 女鬼小姐勉强维持好人类的外表:“那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同伴翻了个白眼:“学生会的会说你连面对这种小场面都维持不好人形,以后都别想去人类社会了。” 当然,这位学员的修为似乎也不是很高的样子,她没控制住把眼珠子翻上去了,只留下空洞洞的眼白。 没办法,她只好确认周围没有学生会成员后飞速地把眼珠子抠下来,然后再安回去,这下就又和人类一样了。 事实上,学生会的确不会理睬女鬼小姐的投诉理由,因为招收进来的人类学员也是隐性的、对非人类学员的考察。 如果能与人类学员友好相处,面对人类时控制住自己,那么他们在进入人类社会后自然也就有了经验。 而另一边,杨雨柔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加快离开的脚步。 她搞不明白,为什么本该死掉的花秋礼没死,还进入了百川学院,如今更是敢反驳她,所有的一切都和她计划的不一样。 她连饭都没吃,怒气冲冲地回到宿舍,反锁宿舍门后从衣柜的最深处拿出一个包裹。 粗暴地将其扯开,包裹里面其实只有一小截……鱿鱼丝? 好吧,其实是一小截干瘪的触手,末端的那种。 深蓝色,其上有着一圈一圈像眼睛一样的花纹,还带着点闪。 只是如今看起来更像风干过的鱿鱼丝。 杨雨柔将这截触手放进装满水的玻璃鱼缸里,又在触手旁放入一小块漆黑的石头。 随后,干瘪、一动不动的触手微微抽搐了一下,接着它猛地攀附上那块石头,被缠上的石头在那一刻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又在触手之下逐渐消融。 与消逝的石头不同的是,触手渐渐变得饱满鲜亮,在短短几瞬间恢复了生机。 无形的结界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这间宿舍,鲜活的触手表面睁开了眼睛。 被那么多双长在一段触手上的眼睛盯着,即使不是第一次见,杨雨柔还是感觉掉san。 那些东西,与其说是眼睛,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触手上被剜出的孔洞,随后又塞入某种活物,寄生在触手身上,两种生物共存。 触手上一睁一闭的眼盯着杨雨柔,某种不该被人耳接收到的音频传入她的大脑。 [为什么那么早就唤醒我?现在还不是时候。] 杨雨柔烦躁地抓了抓手臂,刚做的美甲很快将娇嫩的肌肤抓出红痕,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继续着动作: “花秋礼没死。” “我看见她了。” 细小的血珠渗出,但杨雨柔完全没心思在乎。 身体上的疼痛,至少可以减轻心灵上的焦躁和折磨。 触手安静地沉在水底:[我知道,可是似乎有人在帮她。] 杨雨柔根本没有办法保持冷静:“你在说什么话?你为什么还那么冷静?你之前不是说她一定会死吗?” “是谁在帮她?我不管是谁,你必须杀了她!” “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她不死,你别想从我这里分到半点气运!” 触手还是那么沉稳:[你在焦躁些什么?你不是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别忘了你已经和她换了命,她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我们当初说好杀了她也只是为了永绝后患而已,反正已经换了命,她不会再得到天道的眷顾,你又何必因此失了分寸。] 杨雨柔似乎被安抚到一点,但还是紧皱着眉头:“我知道,可是,我心里很不安,她活着,我就很不安。” “她毕竟是原女主,谁知道天道会不会还眷顾她,她没死成该不会就是天道的眷顾吧?” 说到这儿,她脸上的神色愈发阴冷: “你最好查出是谁帮她躲过了两次杀机,然后将那个人或者那股势力弄死,之后再弄死花秋礼。” “她现在不仅活着,还和原来一样进了百川学院,我真的很不安。” 触手:[我知道,这我会安排人去做。你现在要做的是和学院里我的人接上头,然后在时机成熟时唤醒我,不是现在就叫醒我。] [我知道该做什么,会派人去做,无需你指手画脚。] 杨雨柔没告诉触手她已经和学院里的一个学员接上头了,不仅接头了,她还让那个学员去杀花秋礼。 她只是冷冷地告诉触手她知道该怎么做,然后将装着触手的鱼缸藏进浴室。 触手待在鱼缸里,告诉她:[接头后让他们给我弄几颗内丹来,你提前唤醒我,我需要更多的内丹。] 内丹,即此位面非人类生物修行的核心。 失去内丹,他们非死即残,日后再无法修行。 当然,以杨雨柔和触手的狠辣,她们不会允许被夺走内丹的学员们活着。 百川学院外,某一处隐蔽的地界,隐藏在地下的研究所内有无数被抓捕进来的精怪或鬼物,其中甚至不乏人类修士。 他们中一部分被用以做各种各样的实验与研究,一部分被夺走内丹再无法修行。 研究所的最中心地区内,一团交错在一起的触手在巨大的玻璃水缸中舒展着身姿,不时伸出触手将外面的漆黑石头卷入水箱内。 那些石头和杨雨柔拿出的很像,唯一的区别就是大小。 这些当然不是真的石头,而是研究所将不同被研究者的内丹提炼、结合在一起后的产物。 一名穿着白袍的金发男子来到水缸前,恭敬地在那堆交错的触手前低下头:“大人,有何吩咐” [计划准备的怎么样?] 金发男子神色恭顺:“一切顺利,我们潜伏在各大学院的人并未被发现,在百川学院的那部分都和灵者交好。” “只是,特管局和各大学院最近抓地更紧了,我们最近在外捕猎的同伴里被杀死和抓捕的越来越多。” 灵者,是他们对灵性较高者的称呼。 触手满意的舒展着,对于男子的后半句话则不那么在乎:[很好,那就没什么问题。至于在外捕猎的那部分,你可以让他们先撤回来,不必那么着急。] [我们最近的动作越来越频繁,特管局和那些门派学院自然也会往外加派人手。最近收敛一点就好。好了,没什么事的话你下去吧。] 至于被抓捕的那部分,触手群显然不在乎也不担忧。这样的属下它可以有很多,而且他们签订了血契,这就决定了被抓捕的那一部分无法背叛它。 男子不再言语,欠了欠身,温顺地离开房间。 远在百川学院内的那一小段触手和这些交错的庞大触手群同步地抽搐了两下,接收到一切顺利的消息,百川学院内的小触手放心了些。 一切顺利,那就好。 而对于刚从食堂出来的白朕和花秋礼来说,她们现在面对的麻烦——好吧,也说不上是麻烦——是眼前的男生。 男生面容清秀,看样子性格是腼腆害羞的那一类,此时他站在两人面前有些羞涩地抓着衣角: “那个,这位人类小姐,我可以和你组成同学互助小组吗?” 他是之前被杨雨柔瞪过一眼的男生。不过花秋礼和白朕显然不知道这一点。 面对男生的话,花秋礼显得有些无措,带着求救的神情转头看向白朕。 白朕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眼前的男生,又看看花秋礼:“看我干什么?人家问的又不是我。” 虽然本质上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但白朕自信百川学院的学生不可能看的透她的伪装。 男生见花秋礼不说话,鼓起勇气推销自己:“我叫游伽,本体是兔子,按照你们人类的分类,我属于兔形目兔科的草兔。” “虽然我不是很厉害,但是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拜托你答应我吧,我真的很想和人类做朋友。” 花秋礼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同学,我……” 她猛然拽住了白朕的胳膊,十分自信地挺起胸膛:“我有搭档了!就是她!” 白朕很懵地看着花秋礼,目光落在抓着她胳膊的手上,哟,胆子大了嘛,都敢抓她手了。 被拒绝的草兔同学也很懵:“可是,不可能啊。” “你们的耳朵上没有yio,你不可能有搭档啊。” yio?这是个什么? 虽然花秋礼不知道,但是她大概听的明白这是区分她有没有搭档的东西。 被揭穿她也硬着头皮道:“很快就有了,我这不正要和我搭档去找老师说这件事嘛。” 然而这个叫游伽的同学还想争取一下:“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我啊,我真的很想和你组队……” 花秋礼没想到对方那么执着,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措间,她再一次求救地看向白朕。 接收到目光的白朕反手拉住了她:“同学,这位同学已经拒绝你了,现在麻烦你让让,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不管游伽什么反应,拉着花秋礼离开这里。 游伽的脚步顿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走远后,白朕松开了拉着花秋礼的手:“我怎么不知道我答应和你组成同学互助小组了?” 花秋礼刚平息了一场尴尬事件,又要面对另一场,她觉得自己的脚趾又开始抠地了。 “那个,误会,误会,江湖救急嘛。” 面对女孩尴尬中带着一丝狗腿的笑容,白朕浅浅地笑笑:“算了,看在你住我隔壁的份上我就大方地原谅你了。” “毕竟我说过,有事可以找我。” 花秋礼又开始攥她的书包带,她之前还不把这话当回事,结果现在就被打脸了。 但是, 花秋礼看着白朕:“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啊。” “白朕。” 还是感觉很奇怪,“鬼新娘”之前救了她两次,现在又和她一个学院,还住她隔壁。 感觉真的……很奇妙。 但没有很讨厌。 第58章 妖怪学院11 花秋礼本以为叶伽被拒绝后就不会在和她有交流,但出乎意料的是,遇见时他还是会主动和她打招呼,会上前和她聊天。 一开始她会觉得很尴尬,毕竟自己之前拒绝了对方关于同学互助小组的组队邀请,到现在也没有个组员,叶伽肯定已经看出来她说和白朕组队是谎言了,这让她每次和对方说话都提心吊胆的,怕他又问起来这件事。 她都已经想好了要是叶伽问她就说是她单方面想和白朕组队,只是白朕还没答应。反正不管怎么样,能把这个尴尬的谎言圆过去就好啦。 不过相处下来以后,花秋礼发现叶伽完全没有想提这件事的迹象。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又在心里默默赞美叶伽的善解人意。 大概是叶伽已经发现她暂时没有和谁组队的想法,所以默契地不再提这件事了吧。 事实上,在百川学院待着的这几天,除了叶伽也逐渐有其他同学来和她搭话,一来二去,她身边也有了一些同伴。 而与之相对的是,她很少见到白朕了。 在百川学院里,她最先认识的分别是白泽、杜景明和白朕。 白泽是老师,而且据她从同学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很厉害的老师,所以白泽事务繁忙,见不到很正常; 杜景明是学生会会长,虽然她还不太了解会长的职务,但肯定也很忙,而且根据学院规定,他们这类修为比较高深的学员还会接取学校下发的任务,见不到也很正常; 可是白朕呢?白朕不是和她一样是刚入学的新生吗?怎么她连人家的影子都看不见? 长椅上,花秋礼撑着下巴叹了口气,心想她已经连着一个礼拜零三天没见到白朕了。 “秋礼。” 一道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叶伽。 然而在看清叶伽此时的模样后,她连忙起身扶着他坐下。 “叶伽,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男生的一只裤腿卷起,露出鲜血淋漓的膝盖。 望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花秋礼觉得疼痛一下子从叶伽身上转移到了她身上,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比起她的慌乱,叶伽本人倒显得淡定了许多:“我就是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别的没什么事。” “就是,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医务室找老师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明显有几分不好意思,看得出他不太想麻烦别人。 花秋礼搀起他:“什么麻不麻烦的?你都这样了!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校医室。” 其实她到现在还没摸清学院里哪儿是哪儿,也不清楚校医室在哪里,没办法,百川学院真的很大。 不过没关系,虽然她不知道,但叶伽肯定知道。 路上,她问对方:“你这怎么搞的?” 叶伽很无奈:“在篮球场平地摔了。” 花秋礼很震惊:“小说女主的技能被你get到了?” 叶伽:“你的关注点能不能不要那么奇怪?” 女生搀扶着男生单腿蹦向医务室,在他们身后,杨雨柔静默伫立着看着这同学间友爱的一幕。 同一时刻,某处人迹罕至的山脉处,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在这里。 他们大多是十几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或是相识,或是素未谋面,当他们能够通过结界、进入到这里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并肩作战的同伴。 不为人知的隐秘战斗在这里打响,血迹蔓延,又渗入大地,将这片土地染成深红。 有人耗尽灵力、满身伤痕地被带到主修治愈的同伴身边接受治疗,有人伤势过重只能被后勤人员带回疗伤。 也有人丧生在这片山脉,宗门的师长同门看着碎裂的命牌悲伤却又无能为力。 有人受伤,有人死去,也有人补上他们空缺的位置,前赴后继。 同样的事在多处发生,林区,草地,沙海,华国每一处有黑恶势力出没的地区都有他们与之抗争的身影。 因为他们是守卫人类社会秩序的那一波人。 锋利的匕首刺入对手的心脏,即使已经尽力地闪开,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溅上几滴血液。 拭去脸上的血,白朕将匕首扔给对面的男生。 “下次长点心吧,你都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就敢莽这一波啊。” 男生接住匕首:“可是再怎么样,我也不能明知道有深海之矛的人还坐视不理啊。” “我可是华箐剑修学院的学生,以守卫普通人的安全为职责的战士,我……” 深海之矛,那个一直在抓捕、杀害学员和特管局成员的组织。更可恶的是在他们被端掉的据点里,各大学院和特管局发现这个组织还拿被抓捕的学员做活体实验。 甚至,他们还抓捕普通人类去奴役或用以实验。 “所以你守卫的方式就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盲目地莽吗?” 白朕打断了他。 “你知道你跟踪的那个妖魔是在钓你吗?” 炫目的灯光闪烁,嘈杂的乐声被白朕关闭,这间地下酒吧就这么安静下来,女孩和对面的男生站在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争执。 听到白朕的话,男生的表情充满不可置信:“钓,钓我?” 望着他这副傻了吧唧的愣头青模样,白朕很无奈地在心里叹气,这看起来是被人卖了还能和对方称兄道弟的模样啊。 “那只蜥蜴早就盯上你了,他故意泄露气息引你追踪,然后将你引到这里——也就是他们暂时的据点。” “接下来嘛,你会被这里所有的深海之矛成员抓捕,他们会怎么对你呢?” “夺走内丹后杀掉?抓回去做实验?” 这名学员的脸色在白朕的叙述里逐渐褪去了血色。 他没办法反驳,毕竟他的确是在街上发现了那只妖魔,然后追踪着对方来到了这里,并且在这里见到了聚集的这些深海之矛的成员。 如果不是白朕出现,他不可能打得过他们。 见对方听进去了,白朕也不再继续说教,亲身经历带来的教训胜过她一万次的说教,她相信对方能懂。 “好了,你去报案,让特管局处理。我有事,先走了。” 每个地区的警局内,总会有专门处理这类事的人员,只是平时以其他身份掩饰罢了。 交代好对方,她转身离开。 她离开得快,男生本来还想道个谢都没机会。 握着还沾血的匕首,剑修同学的眼神逐渐坚定,他暗下决心,自己以后也要成为像这个佚名学姐一样厉害的人。 不过嘛,看着满地的尸体,男生调动灵力注入手心的图案,这是他们学院的标识,平时看不到,只有注入灵力才会显形。 每个学院出门历练的学员都会有,图案都是自家门派的标识,一般就是用于让当地特管局的成员感知道这里有人需要他们的帮助。 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在荒无人烟之地作战的英雄,也有隐藏在繁华都市里为国为民的战士。 有人在旷野与嚣张狂妄的恶人作战,也有人在都市清理暗藏的罪恶。 另一边,白朕应邀来到了某座茶楼。 她到时另外三人已经在里面了。 藏青色旗袍的气质美人,坐姿端正脊背挺直如松的刚毅男子,还有明明年纪不大却透着仙风道骨气息的青年男子。 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今夜,这间看似平凡的茶楼里聚集了这个世界的顶尖战力。 那日老宅来的人是为了带回花秋礼,却也是为了她。 在妖魔鬼怪与人类修士并存的世界里,麒麟可以闻到花秋礼的存在,那么是不是也会有人察觉到她的出现不同寻常? 既然修行一道切实可行,那么各大学院与门派中以通过去晓未来算无遗策着称的天机阁又是否算到了些什么? 如果白泽和麒麟的存在是真的,那么其他同样存于传说中的生物呢? 那一天白泽和杜景明带走了花秋礼,而白朕和今天一样见到了眼前的三位。 百川学院的校长,特管局的局长,还有教育局局长。 嗯,这个教育局是管理各大修仙学院和门派的那个,不是人类社会那个教育局。 见到他们的那一刻白朕想通了很多,他们也聊了很多,关于世界,关于花秋礼,关于深海之矛,关于她。 有些东西她不能说,他们也未必知道,可是只要摸到了那一点线索,他们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在目标相同的情况下,白朕和他们合作了,这也是她那么容易就进入百川学院的原因。 实际上,即使和三人交换过信息,达成了协议,白朕还是没能弄清楚是什么导致了小世界的毁灭,这并非谁有意隐瞒什么,而是他们确实不知道。 天机阁可以算到灾祸将至,也可以算到白朕是变数,却也只能算到这一步了。 相应的,白朕知道世界会崩溃却不能说,也不知道原因。 但即使如此,也足够他们四人走下一步棋了。 而今日的约见,恰是为了下一步计划。 他们都能察觉到深海之矛最近的动作愈发疯狂不计后果,那群人不计代价地抓捕了他们的学员,掠夺了学员的内丹,大肆抓捕普通人。 也正是因此,出没在旷野或城市里追捕深海之矛成员的历练学员与特管局成员增多了。 同时深海之矛的人在完成这次不计后果的袭击后开始沉寂,白朕四人推测这也有可能是在向总部收缩。 那么这也意味着,这个组织的头儿接下来很可能会搞一波大的。 更重要的是,深海之矛的成员都签订了血契,这使他们无法背叛组织,一旦有此念头就会死。而白朕在“血契”里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力量。 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因此她几乎可以断定,即使小世界的毁灭并非深海之矛的首领导致,也一定与ta脱不开关系。 第59章 妖怪学院12 收拾好书本离开教室,望着逐渐安静下来的校园,花秋礼在心里默默吐槽为什么要把课安排在晚上。 秋日的夜渐凉,女孩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加快了回宿舍的脚步。 一起上这节课的同学里没有熟悉的小伙伴,她只能一个人回去。 那些结伴而行的同学在下课后或是一起冲向了超市,或是在路边谈恋爱,回去的路上只有她一个人。 长廊上攀爬着的枝桠藤蔓使灯光变得昏暗朦胧,不知为何,往日走过无数遍的路在这一刻莫名让人心生恐惧。 或许是心理作用,花秋礼觉得周围莫名地寂静,听不到往日同学们的吵闹声,长廊的气氛冰冷凝滞,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想要将不祥的气息甩在身后,随着她的步伐很快就能看见明亮的灯光,仅需几步就能离开长廊回到宿舍区。 然而就在此时,女孩猛地停下了脚步。 “啪嗒” 她踩到了某种粘稠的液体。 “滴答” 正前方,有什么滴落在地。 明亮的灯光里,长廊的出口,大半边身影隐没在阴影里的人探出了头。 “是你啊,今天没人跟你一起走吗?” 地板上的尸体余温未散,刺目的红自他身下蔓延开来。 鼻尖充斥着鲜血的气味,花秋礼感到自己的喉咙前所未有的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事实上,她也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伽原本白净的面容上带着受害者的血,神情里带着不再压抑的癫狂,是花秋礼未曾见过的样子。 目光相接,男生如往常那般露出无害干净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沾着未干的血迹的脸庞上格外瘆人。 见她不说话,叶伽不再理会地上的尸体,向前踏出一步朝她走来:“怎么不说话?没人跟你一起走,那我送你回去吧。” 或许是心理因素导致的,花秋礼觉得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那具尸体就躺在那里,她脚下踩到的或许就是受害者的血,而凶手正向她走来。 本能地,她往后退了一步。 这似乎触动了叶伽的某根神经,他停住了脚步,所有的神情在一瞬间归于沉寂。他背着光,花秋礼看不清他的表情。 “滴答” 很轻微的声响,但在此刻显得格外喧嚣。 视线下移,叶伽手上未干的血迹正汇聚于指尖然后滴落。 尖锐的指甲,沾满鲜血的衣衫和脸蛋,地板上的尸体,这一切撕碎了百川学院营造出温和的表象。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是与她完全不同的生物,人皮下是蠢蠢欲动的、难以驯服的兽性,是随时可以撕碎她的尖牙利爪。 “啊,我忘了。” 叶伽不带感情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上响起:“不小心忘记了,所有看见的,都要死。” 危机感攥住心脏,花秋礼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跑!只要跑到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 其他老师和学员会出手制止的! 死亡的威胁在身后穷追不舍,她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只知道跑,往前跑! 跑出去,就能活。 带着温热血迹的尖锐爪子钳住她的后颈,叶伽似狮子捕食羚羊般毫不留情地将她扑倒在地上,浓郁的血腥味将她包裹。 玛德!他不是说他的原型是兔子吗?哪个兔子这么凶啊! 被死神扼住命运的后脖颈,花秋礼也顾不上文明不文明的了,在心里直问候叶伽的亲戚们。 感谢背上的书包,叶伽和她隔着一点距离,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救——” 话音刚出口就被堵回了嗓子眼儿。 爪子扼住少女脆弱的脖颈,叶伽在她耳边轻轻道:“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明明回去的路那么多。” 说着,他轻轻笑了一下:“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你也是要死的。有人想要你的命啊。” 花秋礼瞪大了眼睛,什么叫有人想要她的命? 她自认不过是几十亿人里最平凡的那一个,十九年人生里最惊心动魄的经历就是和百川学院扯上关系的这几天。 为什么会惹上这些事? 只是她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些,钳制住脖颈的利爪就加大了力度,想要彻底结束她的生命。 有没有人来救她啊!不是说百川学院会保护她们这类学生的安全吗! 纤细的脖颈被拧断,女孩保持着临死前的表情,瞪大的双眼里充满不可置信和对生的渴望。 “砰——” 女孩的尸体,男生被阴影遮掩的表情,光暗交错的长廊,所有的一切似平整的镜面般破碎。 碎裂成大大小小不规则形状的碎片里倒映着不同的画面: 从家里翻出领养证后惶恐不安的小女孩; 杨家夫妻向女孩解释领养证的事,告诉她无论如何她们都爱着她; 去花家看望亲生父母时窜出的怪物,被掀翻的车子,护住她的怀抱; 得知杨家父母死亡时空白茫然的神情; 特管局的招揽,和花家父母相处的日子,在百川学院修行的时光...... 最后的最后,是满目疮痍的大地,敌人的尸体和战友的尸体混杂,鲜血染红土壤,连风都混着血腥味。 碎片逐渐消融,刺目的白光充斥了整片空间。 再睁开眼,她坐在与其他几块相比勉强算是平整的石头上。 深蓝近乎墨蓝的天幕上点缀着碎钻似的星子,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在岸边,力度并不大,更像是温柔的母亲在哄孩子睡觉。 远处开着的店还亮着暖黄色灯,不时有行人前去光顾。 夜风吹过,将她的长发吹起,糊了满脸。 “穿这条裙子的话,盘发会更好看,这样你的头发也不会被风吹成这样。” 熟悉的声音响起,身着绿色露背晚礼服的女生在她身旁坐下。 像是一抹极光,飘渺梦幻,美丽迷人。 风停了。 将有些凌乱的长发打理好,花秋礼一言不发地看着大海。 深蓝的海面,因拍打岸边激起的、一波又一波的白色浪花。 “其实,你穿红色也挺好看的。” 白朕在她身边自顾自地说着。 “留长发也好看。” “当然,你之前短发也不错。” 绿色的极光短暂地在海面上出现了一秒,随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满天星斗。 “不想和我说话吗?” 极光就在她身边,可又好像在天上。 “你下一次想去哪里呢?” “想拥有什么样的人生呢?” “你还想见到我吗?” “那时候你又会是什么形象?长发还是短发?” 浪一波接着一波,前赴后继,粉身碎骨,归于大海,然后重生。 “你,是谁?” 花秋礼终于开口了。 白朕看着这片夜幕下的海:“我是白朕。” 花秋礼看着她的侧颜,眼里沉淀着一层层干涸的血迹。 “特管局被提拔上来的新人?我没见过你。” 她的嗓音里带着许久未开口的沙哑,不似此前少女的清脆。 白朕转过头与她对视:“不是。” “我不是特管局的人,也不属于任何学院和门派。” 花秋礼此时的形象与之前白朕所见有很大的不同,小麦色肌肤,长发,大红色晚礼服,唇上也涂了鲜艳的口红,透着御姐和熟女的气息。 之前的她则是短发,干净但有些陈旧的常服,素面朝天,还是小麦色肌肤,只是有些粗糙暗沉,但整体上是淳朴阳光的青春少女。 可即使她现在的打扮再如何美丽优雅,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沧桑悲怆是掩盖不掉的。 只要看着那双眼睛,就可以看到她眼里交叠的血,听到她说“我好累”。 艳丽的口红已经干涸,白朕看到了她唇上的裂纹。 那样得光鲜亮丽,那样得狼狈不堪。 “那你怎么能进入这里?” 花秋礼疑惑地发问,她不是被安置在特管局最深处的疗养仓里吗?特管局那群人会允许一个不隶属任何组织的人进入她的【域】? 白朕看着她的嘴唇开合,像将死的鱼。 “我为世界而来。” 第60章 妖怪学院13 是谁杀死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回答。 是我扯下了它的羽毛。 是我。灰鹳回答。 是我拧断了她的脖颈。 是我。夜莺回答。 是我剖出了她的心脏。 ...... 所有的鸟儿纷纷阐述着自己所做的一切。 那么, 公正的法官在审判台上庄严宣告, 我判处知更鸟死刑。 庭下的鸟儿垂泪,法官无悲无喜。 恍惚间,知更鸟的面容与法官重叠。 ——选自某卷残破书籍上的一首小诗 ——————————— “为......世界而来?” 花秋礼茫然地重复着白朕的话。 世界?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提及世界,她脑海里浮现的是鲜血,残肢断臂,刀光剑影,还有无穷无尽的厮杀。 白朕坐在她身旁:“对呀,为了世界。” 她转过头看着花秋礼:“就和从前的你一样。” 从前的她? 听到这话,花秋礼自嘲地笑笑。 过往是不存在的,她是被抹去的人。 而故事的最初,她也不是为了世界。 很多人都有中二时期,中二病犯的时候一会儿觉得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天选之子,一会儿是被世界深深伤害而黑化的反派。 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时期。 不过和那群爱幻想的少男少女不同的是,她的幻想成为了现实。 那个叫白泽的男人来到她面前,对她发出邀请:“加入我们吧,一起守卫正义,维护秩序。” 世界的另一面展现在她眼前,妖魔鬼怪,山精野魅,凡人修道,超自然的力量真的存在。 这一切真的很酷,不是吗? 如果,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杨家夫妻没有死在她面前的话。 她的父母,养育了她十三年的父母,死在那个怪物的手上。 倘若将花秋礼的人生比作一场戏剧,那么父母的死是这场戏开场前最为盛大的烟花晚宴,观众品味到璀璨,知道“啊,戏要开场了”,而身为戏中人的她只觉得荒诞悲伤。 在那间纯白得近乎虚无、让她感到压抑冰冷的病房里,白泽说:“你的体质很适合加入我们,所以我会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这些信息。” “但是,你同样享有拒绝的权力。” “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们会洗掉你的这一部分记忆,你可以继续当一个普通人。” 那时的花秋礼神情漠然,并不因窥探到世界另一面的神奇一角而兴奋,她只问了一句话。 “加入你们可以替我的父母报仇吗?” 她要杀死那只妖怪。 白泽一怔,随后想起她的情况,说:“可以。” “待你学成,成为【卫道者】的那一天,你尽可以斩尽一切邪恶,守卫我们的世界。” 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守卫者。 具体的花秋礼没有听进去,她只听到白泽说加入他们就可以为父母报仇,所以她答应了。 于是白泽开始着手准备将她带回百川学院的事,只是在离开前,她提出最后一个请求。 “我想见我的亲生父母一面。” 在她十岁那年,她知道了自己是被领养的。 杨家父母告知了她所有的一切,也告诉她其实她的亲生父母一直关注着她的成长。 两家人一直有信件来往,杨家向花家讲述她的生长状况,给花家寄她的照片,两家都决定等她大一点再告诉她一切,却不想她先一步发现了。 于是杨家父母带她去了花家,见过了她的亲生父母。 关于是否要退养的事,杨家不舍得,花家也拒绝了,因为花家人认为杨家能给她更好的生长环境。 更何况,当年是他们自己放弃了自己的孩子,即使当时有万般无奈,他们心里还是对花秋礼有愧。 但自那以后,每逢节假日,杨家父母都会带她前往花家。 她一直是得到双份关爱的孩子。 那天白泽带着她回到了花家,她远远地看着那对夫妻忙碌,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和白泽去了百川学院。 从那天起,她在人类社会原本的身份就被注销了。 她的状态变成了“已死亡”。 这是为了保护她的家人,否则那些与他们敌对的势力会循着他们的身份信息和关系网杀死所有的亲人与朋友。 就这样,在十三岁那年,她失去一对父母,成为了百川学院的学员,白泽是她的导师。 “哗啦——” 大海的波涛急促地拍打着岸边,星移影动,月亮西沉,红日初升,灿烂的云霞铺满遥远的天际,时间的流速在这一刻被调快,仅仅几个呼吸,黑夜变作了白天。 有风吹过,岸边的两个女孩依旧坐在那里,这一次花秋礼扎起了长发,没有被头发糊满脸。 “风吹的方向错了。” 白朕看着天边的云霞,漫不经心地道:“现在是白天,吹海风。” “你管我。” 花秋礼反驳道,只是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僵硬和尴尬。 “我爱吹什么风吹什么风。” 风自背后来,刮得更猛烈了。 白朕轻笑,“嗯,你的世界你做主。” 风就这样吹了一阵,随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两个人都只是坐在这里,看天,看云,看海,不说别的。 良久,花秋礼开口道:“你走吧。” “为世界战斗去,不要来我这里。” 白朕:“你不欢迎我?” 花秋礼很不高兴,语气算不上好:“你擅闯我的【域】,肆意篡改我定下的命运,待在我的世界里赶也赶不出去,我能欢迎你吗?” 如果是一般人误入她的【域】,那么她就可以在精神世界里随意搓扁揉捏对方,因为她的【域】就是针对精神这一方面的,而且她自己本身也厉害,凭借着一点她干掉了多少对手。 更何况她现在肉身在沉睡,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域】里,误入的都会被当做bug清理掉,不影响她利用【域】为自己构筑的世界的运行。 哪想到闯进来一个白朕,不仅欺骗了她让她将其错认为是精神世界里本身就存在的角色,还在后期意识到她是bug后发现根本清理不掉。 花秋礼不希望有任何存在闯入她的精神世界,所以她主动提及这件事,希望白朕离开。 第61章 妖怪学院14 白朕转头看向花秋礼:“那你呢?难道你想就这样一直待在这里吗?” “深海之矛的成员还隐藏在这片土地上的各个角落杀害你的同胞,你的同伴们都在为了守卫万家灯火而战斗,你要一直沉睡在这里吗?” 四目相对,白朕看到时光带走了花秋礼的不染纤尘的天真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涂着艳丽口红的唇微张:“这些话,是你想对我说的,还是他们让你说的?” 花秋礼望着她,眼里有一千一万道干涸交叠的血。 白朕直视着她:“是我想说的。” “他们也希望你醒来,但只是单纯地希望你醒过来,你的战友只是在关心你。” “至于我,就像我说的,我为世界而来,我只关心世界的走向,所以我希望你醒过来,继续战斗下去。” 花秋礼看着她,不自觉想起在上一次的【梦】里,那个夜黑风高的夜里,面对那只狰狞的怪物,她本该就此死去,【梦】就此破碎,开启下一场新的【梦】,可是面前的人硬生生扭转了这一切,让那场梦继续下去。 为什么呢?如果想要叫醒我,不该让那场梦就此醒来,然后和我交谈吗?为什么让梦继续下去? 不自觉的,她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白朕:“你说这个啊,因为最开始出了差错,我当时没意识到自己在你的【域】里做梦,还以为那就是现实,你差点死掉了。” 花秋礼自十三岁进入百川学院,又是小世界的主角,经过多年苦修实力强大,她的【域】更是一大杀器,被拉入【域】里的人很容易将此误认为现实,极难逃脱。 再加上她确实心存死志,甘愿沉睡在【域】里做一场场非主观意愿操纵的梦,直至最后精神崩溃死在自己的【域】里。 因此才会误导了系统,将她拉入那场梦境。 白朕最开始都被骗过去了,她真的以为这就是现实,直到那天在梦里她的【镜像】为保护花秋礼而受伤。 【镜像】的伤有一部分转移到她身上,为了不影响与百川学院前来的人交流,她从系统商城里买了药,可是,药并没有生效。 花秋礼可以构筑一个近乎能以假乱真的世界,即使是她未曾见过的角落,只要她构筑出她所了解的世界,那么其他她未曾见过的角落也会根据底层逻辑、以她所了解的那部分为地基构建出来。 这就是她的世界那么真实的原因。 可是白朕和系统是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存在,也就是底层逻辑之外的、她不可能了解的那一部分。 所以,这个完美的世界在白朕眼里出现了破绽。 她发现了这只是【域】构建的【梦】。 在老宅的那三天,她脱离了这场梦,也离开了【域】,来到了真实的世界。 在那里,她见到了百川学院的校长,特管局的局长,还有教育局的局长。 他们告知了她关于花秋礼的一切。 自十三岁进入百川学院,花秋礼就展现出在修行一道上的非凡天赋,年仅十七岁就达到了五阶,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啊,对了,这个世界的修道者们对于实力阶层的称呼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一二三四五六七阶,当然,也可以洋气一点,abcdefg阶,或者复古一点,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阶。 目前已知的、可达到的最高阶是九阶,之后就没有人达到过了,至少已知的是这样的。 花秋礼年仅十七岁,却已达到五阶,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更让人感到可贵的是,她不仅天赋卓绝,心性也是极佳。 于是,在那一年,她学成离开百川学院,正式成为一名【卫道者】,驻守这座她在此长大的城市,配合同伴铲除所有的深海之矛的成员。 可是,一切荣耀与光辉的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血与泪。 并肩作战的挚友一个个死去,相伴相知的爱人在战斗中丧生,鲜血与战火取代了她人生里的阳光和鲜花。 在半年前,她接触了从深海之矛缴获的一截触手,那截触手寄生了她,也入侵了她的精神世界,于是,她彻底被击溃了。 在她引以为傲的精神领域,她被击倒了。 白朕安静地听完了这一切,又想起在百川学院最深处沉睡的花秋礼,望着眼前三人,问出了一个问题。 “我只是想知道,''灵性''究竟是什么?” 从梦境到现实都出现过的、被选择的标准,灵性,究竟是什么? 现实里花秋礼没像普通人一样在遇到超自然事件后被直接消除记忆,而是白泽出面招揽,就是因为灵性。 身着旗袍的典雅美人微怔,她是百川学院的校长。 她微微叹了口气:“是镇魔司。” 镇压那些无法或难以被消灭的存在的地方,镇魔司。 “真正的镇魔司,不是地点,是高灵性者。” 那些难以被杀掉的存在,就被封印在高灵性者的身体里。 高灵性让他们在修行一道上具有更高的天赋和上限,却也是天生的、适合镇压那些存在的诅咒。 活着的时候以身为印镇压邪魔,死去后统一归于明面上的“镇魔司”,被埋葬在那里继续以肉身残存的灵性加上聚灵阵汇聚的灵力镇压邪魔。 生前生后,都履行着这一职责。 花秋礼就是一名高灵性者,她的身体里封印着那些妖魔,它们会在她受伤虚弱时出现,想要扰乱她的心境。 若是从前,自是无碍。 她本身就是心性坚定的人,即使奋战在第一线见过无数的死亡与无数的黑暗也坚守信念。 可是那天,自深海之矛缴获的那截触手入侵了她的精神世界,几乎从根本上击溃了她,于是那些被镇压的邪魔猖獗地反击这道封印。 多重攻击下,花秋礼沉入了【域】,不愿醒来。 听完这一切,白朕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她问:“校长,你知道杨雨柔吗?” 温婉大气的美人面露疑色:“杨雨柔?” 她摇摇头:“很抱歉,我们的资料库里没有这个人。” 想起杨雨柔那副嚣张高傲又十分针对花秋礼的模样,白朕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好的,那么,我会再前往花秋礼的【域】。” 她自座位上起身,向花秋礼的沉睡地走去。 “白小姐!” 校长在她身后出声。 白朕回头看着她,校长素来端庄温和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温柔而哀伤的神色,那是几乎可以被称为哀求的神情。 她对白朕说:“白朕小姐,请你,尽全力把她唤醒吧。” “我已经失去了白泽,不能再失去秋礼。” 白泽曾是她最优秀的学生,也在某一天,某一场战斗里,永远地陷入了沉睡。 在最初相见的时候,只是天机阁算出了那场浩劫,并且破局点在花秋礼身上,所以他们在万般无奈之下愿意让白朕进入花秋礼的【域】唤醒她。 毕竟他们一旦出现在花秋礼的【域】里就会被察觉,然后被强制推出她的梦。 白朕是唯一一个能自由出入花秋礼【域】的人。 可是眼前的人,终究是在利益纵横交错里流露出一丝温情。 白朕对她点了点头,承诺道:“我会尽全力。” 于是,她在花秋礼的【域】里和这个世界的现实反复穿梭,在梦境里观测花秋礼的状况,也从现实获取深海之矛的消息。 听完白朕的话,花秋礼收回了目光,是这样吗?还有人需要她、在乎着她吗?原来她这么重要吗? “可是,为什么我一定要背负这些期待?” 凭什么要把世界的存亡压在她头上呢?凭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要求她这么做呢? 她背负了所有人的期望在荆棘丛里走了那么久,她早就走不动了。 她抬头望着那片天空:“我已经要被压垮了。” 背负着天之骄子的名号,然后一直战斗下去,直到失去挚友,失去老师,失去爱人,她什么都没有了。 那截触手能那么轻易地入侵她,未尝不是因为她已经达到极限了。 她就站在悬崖边,马上就要掉下去了。即使没有那截触手推她一下,她迟早也会变成这样的。 白朕说:“这是你的答案吗?” “我会转告他们的。” 花秋礼很意外,这一刻她的情绪波动远大于此前:“就这样?” 白朕看着她笑笑:“就这样。” “不然你想要我怎么样?” 花秋礼定定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会劝我,毕竟天机阁从未出错,毕竟,所有人都将那些压在我身上。” 白朕耸了耸肩:“你又不是东西,我凭什么决定你该怎么做?”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能说的只有一句话” “命运会将你推到你该处于的位置,让你做你该做的事,这是每个人都逃不掉的。” 白朕捡起一颗小石子,用力地扔向大海:“我们都只是这颗石子,命运就是这片海。” “去到哪里,由海浪决定。” 转头看向花秋礼,白朕道:“好了,我走了,反正你也不欢迎我。” “不过,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毕竟我告诉了他们你的决定,也该告诉你他们的决定。” 说完,她的身影开始消融,像雪融化在初春的阳光里,彻底离开了这场梦境。 第62章 妖怪学院15 现实里,白朕并没有去找百川学院和特管局的众人。 她让3453去敲了世界意识的门。 世界意识顶着一张小孩儿的臭脸看着对面的白朕:“任务者,你要干什么。” “你不去完成你的任务,来找我干嘛” 臭脸归臭脸,祂还等着白朕帮祂处理好女主角,并不想得罪这个任务者,所以祂还是让白朕进了门。 白朕:“给我完整的剧情。” 世界意识一脸警惕:“你要这个干嘛?” 白朕眯了眯眼:“哦——” “我知道了。” 说完,白朕转身就要走。 人类小孩儿形态的世界意识慌了:“哎!你别走!你把话说明白!你知道什么了?” 白朕看着挡在面前的世界意识:“我什么都知道了。” 世界意识:“不可能!你说!你有本事就说,你知道什么了?” 不可能啊,世界意识想,我什么都没说啊,她知道个啥? 白朕抱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祂:“你、猜。” 世界意识双手叉腰:“你猜我猜不猜?” 白朕伸手轻轻推开祂:“管你猜不猜,我走了。” 世界意识一时不知道这次该不该拦她,要说知道,这个女人又不说她知道什么;要说她不知道,可她为什么那么信誓旦旦? 世界意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白朕离开,祂微微向前迈了一步,又十分纠结地停在原地。 在踏出那扇门的最后一刻,白朕转过头看着祂:“不过我最后想问一个问题,你也要放弃她吗?” 世界意识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什么攥住了,如果祂有心脏的话。 祂回:“你说什么?” 白朕回过头看着她:“我说,你也要放弃花秋礼吗?” “像ta放弃你们那样。” 时间和空间在这一瞬间凝滞了,世界意识猛地逼近她:“你说什么?” 祂本来拟态得很像人类,除了外形是白发金瞳,全身都白地发光以外,是字面意思上的发光,祂的拟态人形亮地就像里面放了个电灯泡一样亮。 但是现在,那张和白朕贴地极近的脸开始融化,本来是小孩子的身高瞬间拉长到和白朕同一高度。 祂本来就不是人类。 白朕并不惊恐和慌乱,她还是那么镇定:“难道不是吗?” “不是你在入侵花秋礼的【梦】吗?” “不是你帮助深海之矛的触手出现在她的【梦】里又不被她察觉,强迫她分出另一个自己去贬低、伤害她,对自己恶语相向吗?” “不是你要让杨雨柔取代花秋礼吗?” 她温柔地笑着,话语却似凌迟的刀:“你难道没有,做出和你们的创造者一样的事情吗?” “你像你们的创造者抛弃你们一样,抛弃了和你命运相连的女主角。” 世界意识那双金色的瞳死死地盯住她,白朕不闪不避,任由祂看。 此时的世界意识模样实在惊悚,上半身是人类孩童的身形,下半身的腿却拉长至与成年人一致,全身都在融化,像一根畸形的、正在燃烧着往下滴蜡油的白蜡烛。 直到这一刻,祂才相信白朕真的什么都知道。 这是一个未完结的故事。 它被创作出来,然后在爱中成为一个小世界,世界意识遵循着创造者定下的世界线运转。 在这个故事里,女主角是天之骄子,天赋卓绝又正直刚毅,其他的角色也各有魅力,她们聚在一起,为守卫这个世界的和平安宁而浴血奋战。 可是在某一天,创作者丢弃了ta的作品。 但是没有关系,接下来的故事只是没有被记载罢了,它会走完自己的故事的。 懵懂初开灵智的世界意识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后来的某一天,这个还不完整的、被创作者抛弃的弱小世界被诸天万界的某种存在入侵了。 它的一部分降临这个世界,发展出一个叫深海之矛的组织。 这个组织处处与【卫道者】们作对,那个未知的存在又悄悄蚕食着各个角色的气运。 世界意识拼尽全力去阻止这个外来者的入侵,祂把那家伙的本体挡在了小世界之外,可是它的一部分,也就是那些触手,还是入侵了小世界,夺取了那些角色的气运,甚至杀掉了他们。 到最后,连女主角也快要被夺走全部气运死去了。 于是,世界意识做了一个决定。 祂要换一个女主角,让她来和深海之矛对抗。 只有这样,小世界才能免于毁灭的命运。 这个世界唯一剩下的、承载了绝大多数气运的,也只有女主角了,祂当然没办法将那些气运换给另一个人,让那个人成为新的主角。 毕竟,祂是和气运之子命运相联的。 可是,祂真的很聪明。 祂看出来花秋礼已经被深海之矛的那截触手击溃,沉睡于【域】内。 于是,祂进入了花秋礼的梦,把她意识的一部分单独割裂出来,塑造成了“杨雨柔”,一个厌恶着、仇恨着花秋礼的存在。 同时掩护那截触手入侵【梦】,和杨雨柔合作,一起杀死花秋礼。 有世界意识的掩护,她们的存在不会被发现异常。 只要在那些梦里,她们一次次地杀死花秋礼,总有那么一天,顶着“花秋礼”这个名字的意识体会甘愿陷入真正的沉睡或死去。 取而代之醒过来的,是杨雨柔。 这样,女主角就还是“花秋礼”,无需转移气运,选择一个新人。 这个女主角会继续奋战在抗击深海之矛的第一线,祂会和她一起守卫这个小世界。 这一切都是完美的,可是 白朕问:“你难道没有想过吗” “如果你的计划是成功的,我又为什么会出现?” 所以,小世界还是会毁灭。 否则不会有任务者出现。 想明白这一切,世界意识的神色几经变化,祂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朕:“杨雨柔和花秋礼,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觉得,花秋礼承担不了的苦难,杨雨柔就可以承担?” 失去珍视的一切,背负所有的期望,直到最后,看每一个人给予的好都像是绑架她的锁链。 “在梦里,杨雨柔是杨家夫妻的孩子,在十三岁那年赶走了花秋礼,一直讨厌针对她” “真相会不会是,花秋礼厌恶那年没能护住父母的自己?” 有人爱她,有人因为利益而爱她。 “杨雨柔想杀掉的,其实是没能护住珍视之人的花秋礼。” 那么重的担子,就那样被强加在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身上。 “在所有恨她的人里,她是最恨自己、最想杀掉自己的。” 花秋礼护住了他人珍视的,那她自己呢? 她一路走到如今,其实一无所有。 白朕说:“收手吧。” “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不要像你们的创造者一样抛弃她。” 造物主没有告诉女主角,成为英雄的代价是失去一切,也没有告诉她,ta会抛弃她。 “你们本该是最亲近的,不是吗?” 世界意识沉默了很久,祂说:“那入侵者呢?世界呢?” “她只是个尚还年少的女孩子,可我是世界的世界意识。” “我必须保护世界。” 白朕看着那双黄金瞳:“我来处理。” “忘了吗?这可是我的任务。” 白金色的溶液像水一样流动,最后又恢复了孩童的模样。 “那好吧。”世界意识说。 “不过——” 世界意识真诚发问:“你怎么知道的?” 白朕拍了拍顶着小孩儿外貌的电灯泡世界意识: “因为……按照规矩,快穿局应该给任务者完整的剧情啊,可我问你要剧情你居然丝毫没有提及这一点哎。” 世界意识:“!!!” 糟糕,忘记这一点了。 可是, “难道就只是这样?” 世界意识连白朕揉祂脑袋的事都因为震惊而忽视了。 白朕笑眯眯地点点祂的脑袋:“还有在小世界的各种经历啦。” “从那些事里推出来的啦。” 说完,她对着祂挥挥手:“真的走了,不要忘记你答应的是哦。” “不可以反悔。” 世界意识在她身后喊到:“你也不许反悔!” 白朕摆摆手:“知道啦。” 第63章 妖怪学院16(完) 再次回到【域】构筑的梦境里,是在一幢很普通的公寓楼下。 这里下着雨,雨水打在路旁的绣球花上,有细碎的花瓣被打落在地,顺着雨水汇聚的小小溪流流入前方的小水洼里。 白朕穿着蓝色棉制睡裙,长发披散着,没有打伞。 她趿着毛绒拖鞋找到花秋礼的房门,轻轻敲响了它。 门开了,花秋礼穿着家居服站在她面前,及胸长发扎成温柔地扎在侧边,带着几分震惊看着门口的白朕。 白朕:“我可以进去吗?” “外面下雨了,你不会想让我去淋雨吧?” 花秋礼定定地看了她三秒,随后侧身道:“进来吧。” 沙发上,白朕捧着水杯,小小地啜了一口,感受到热水带来的暖意后很幸福地将杯子捧紧了些。 花秋礼坐在她对面,手里捧着书却看不进去一个字。 太奇怪了。 就算下雨了,她不可以改变一下天气吗? 好吧,她现在希望它下雨,不想出太阳,这个pass掉。 那她难道不能给白朕一把伞然后让她离开吗? 不对。 这是她的世界,应该让白朕离开她的世界。 可是, 花秋礼抬头看看对面沙发上的人, 她到底是为什么让她进来的? 白朕放下水杯,抬眸看着她道:“我比较想知道,你还是选择留在这里吗?” 面对白朕的问题,花秋礼垂下眼帘,捧着手里的书本,静默了一瞬。 白朕继续道:“你有一次选择的机会,继续沉睡下去、留在这里,或者醒过来,继续做一名【卫道者】。” 花秋礼看着她:“谁给出的机会?” “你不是已经告诉他们我选择留在这里了吗?” “我居然还能再选一次?” 白朕:“因为最开始并不是你自己做的选择啊。” “那是别人帮你选的。” 虽然你并不知道这一点。 “你总该自己为自己做选择。” 花秋礼不明白。 “我说过了,我选择这里。” “没有人替我选,这就是我的选择。” 与其继续重复着失去的命运,不如让一切在这里结束。 更何况他们选择她、待她的好,都只是因为需要她与深海之矛对抗。 有人爱她,有人不问她如何就爱她。 可惜后者已经不在人世了。 “失去”似乎是她的宿命。 白朕了然地笑笑:“我知道了。” 她站起身,对花秋礼伸出了手:“那么,很高兴与你相识一场,现在,再见。” “祝你在梦里能幸福。” 花秋礼站在白朕对面,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了一下。 她想起那场梦里灼灼盛开的牡丹,破碎的镜子,还有最初那只手电筒,那束刺破黑夜的光。 原本该破碎的梦境被修补,循着过往,她得以遇见曾经的导师和爱人。 最后的最后,所有的一切开始融化,最后汇聚成另一场梦境里夜幕下的大海,极光般梦幻的绿裙子。 朱唇轻启,所有的过往从她的口中倾吐而出,汇聚成一句话。 在那片点缀着碎钻似的星子的夜空下,花秋礼听见她说:“我为世界而来。” 抬起垂在身侧的手,她握住了白朕对她伸出的手:“再见。” 其实她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 “为世界而来”。 多么冠冕堂皇的话。 和那群人一样恶心。 冠以拯救、守卫、保护等理由,披上一层漂亮的外衣,然后用这些来绑架她。 一遍遍地告诉她相同的内容:放弃你自己的所有,保护我们。 “救世主”的荣光背后是失去一切的悲哀。 温热的触感。 两只手相握,随机各自收回。 白朕忽然凑近花秋礼,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后打开门,走出了这间公寓。 门关上。 于是两个世界就此分割开来。 现实里,黑色的阴影自白朕身后延展而出,随后降临在小世界的表层。 攀附在整个小世界表层、未能完全入侵小世界的存在浑身紧绷起来,它本能地感受到某种危机的存在。 拼尽全力阻止它入侵的世界意识不可置信地望着降临的阴影,盯着隐藏在内里那些诡谲的腕足。 “那种东西......不是早就被清理掉了吗?”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如果将小世界比作一个球,那么此刻,入侵小世界的存在就像只八爪鱼一样攀附在它表面。 而现在,表面流转着瑰丽色彩的腕足缠上了那只八爪鱼。 对于那要杀死自己的腕足,它近乎恐惧,又近乎狂热。 邪异且满是污染意味的呓语充斥着白朕的耳朵,不断抽搐痉挛的触手热烈地舞蹈,但这并非挣扎与反抗。 这是狂信徒迎接神明的欢欣喜悦。 它在说:“深海之矛。” “我们的主。” 是的,“深海之矛”从一开始就不是它的名讳。 这是它所信奉的神的名讳。 法则的压制让白朕无需启用与无限流主神的契约即可吞噬这个入侵者,却也让她身体里的某一部分血脉更加活跃。 因此当世界意识的那双黄金瞳看向她时,她差点没忍住用腕足舔舐了祂。 好在,她最终忍住了这股冲动。 女孩露出甜美的笑容:“看,我说过我会帮你解决关于入侵者的问题。” 世界意识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祂并非新生的存在。 相反,因为被创作者抛弃的缘故,祂比一般的世界天道更早诞生自我意识。 所以,祂认得那些瑰丽诡谲的腕足上流转的气息。 那属于那些喜欢游荡在诸天万界的存在。 在遥远到即使对于世界意识来说也很久远的时光里,那些存在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诸天之间。 偶尔祂们会舔舐那些泛着香甜气息的世界。 而在那之后,那些世界的天道被污染,整个世界陷入无序与混乱。 当然,更多的时候,天道会被吞噬或是破碎,于是那个世界不再诞生生命。 可是那么久过去了,这种存在,不是应该消亡了吗? 为什么祂们的气息会出现在一个人类身上? 白朕温和的笑笑,她当然不会向世界意识解释什么。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 “我要离开了。” “别忘了支付报酬。” 话音落下,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这片空间里。 “等等——” 世界意识在她身后呼喊,“那女主角——” 白朕的声音从遥远处飘来:“现在【卫道者】又不缺她一个,让她睡着呗。” “实在不行,按你原本的计划来。” 风在呼啸。 花秋礼站在天台边,向着前方伸出一只手。 五指张开,感受着风自指缝间穿过,像有谁与她十指相扣,又像谁的手温柔地托起她的手。 她想起白朕在她耳边落下的话。 温热的气息落在肌肤上,让她不自觉地想后退,但对方的话音先一步响起,将她定在原地。 “为什么他们都死了,你却能活到现在?” “我是说,关于命和运这件事,你得到了什么样的运,就要承担什么样的命” “大气运者。” 花秋礼明白白朕在说什么。 修行者中,有那么一部分专精此类的大佬,他们能看到一个人的命与运。 有人看过她的运,说她是集大气运于一身的人。 随后那人又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递给她一块保命的青玉,说希望她能一直走下去。 那时她尚还年少,不懂那些话。 直到她成为【卫道者】后,面对的战火和鲜血越来越多,看着她的挚友、导师、爱人一个个死去。 那时候她才读懂了当初的那声叹息。 得到了运,也要承担相应的命。 昌隆的运是赐福,却也是诅咒。 在这条路上,她注定踽踽独行。 海浪拍打着她赤裸的脚,黑夜取代了白天。 花秋礼弯腰从海浪中拾取起一颗石子。 这是那天她和白朕所在的那片海,岸边没有多少沙,更多的是大大小小的石子。 湿漉漉的石子躺在手心,她想起那天白朕随手拾起丢入大海的那一颗。 那一颗和她手里的这颗会是同一颗吗? 大概率不是。 她记得那颗石子被白朕扔得很远。 “噗通” 她学着白朕,将手心的石子扔进海里。 为什么她们都死去了,唯有她总能绝境逢生? 因为命运的浪要将她推到她该在的位置,要她去做该做的事。 “秋礼” 这是导师白泽的声音,她还记得他的谆谆教诲。 “秋礼” 这是爱人杜景明的声音,她还记得那人虽然像只花孔雀般招摇,实际却是株含羞草成精。 “秋礼” 这是挚友的声音,她还记得那人鲜衣怒马,一杆红缨枪舞得虎虎生威。 “秋礼” …… 她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父母,同伴,老师,很多很多人。 但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喂!” 这个声音…… 她一时没听出来是谁,只知道很耳熟。 后背突然感受到一股很大的推力,她被推着往前走了几步。 她听到那个人说:“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快走!” 凶巴巴的。 但不带恶意。 她突然释怀地笑了,随即大步往前走去,即使前方是望不到边际的海。 所有的一切在她身后破碎,她回过头,那些爱着她同时她也爱着的人在身后朝着她微笑。 “谢谢你们。” 她说。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那个凶巴巴的家伙。 她穿着红裙,脸上还是那副高傲的神情。 她叫她杨雨柔,也叫她花秋礼。 那分明就是她自己。 “也谢谢……我。” 她也对着他们笑,然后转身向前走去。 梦境彻底破碎。 现实里,驻守着她的沉眠之地的几人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醒了?” “她醒了!” “她真的醒了!” 躺在沉睡舱中的花秋礼眼睫微颤,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没入如云的鬓发。 随后,沉睡半年之久的天之骄子睁开了眼。 校长几乎遏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她扶着花秋礼走出沉睡舱,声音里带着悲怆又带着喜悦: “你醒了……你终于愿意醒了…她没有骗我,你真的愿意醒过来……” 花秋礼疑惑地望着她:“谁?” 谁说的她愿意醒来? 难道…… 某个身影浮现在眼前,又被她否定。 怎么可能,她明明告诉白朕的是她不愿意。 然而校长眼里盈满泪光,看着她道:“那位白朕小姐,她答应过我你会醒来,你真的醒了。” “对不起,先前是我们考虑得不对,将一切都压在你肩上,我们都忘了,你只有二十几岁啊……” 花秋礼的眼睫颤了颤,她几乎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是白朕,白朕说她会醒来。 思绪万千间,她抓住校长的手:“她人呢?” 其实也不是想问什么,只是……很想见见她。 不是在梦境里,是现实。 校长:“她走了。” “她说,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走了? 花秋礼愣愣地站在原地。 忽然间,她感受到包里似乎有什么坠着。 她往兜里一摸,拿出来一块镜子。 打开来看,镜面上布满裂纹。 花秋礼静静地看了那面镜子几秒,随即毫无预兆地笑了。 另一边,白朕正在系统空间里清点她的报酬。 3453看着她清点那堆战利品,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宿主】 白朕:【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觉得3453就是个好奇宝宝,每次总有一堆问题要问她。 特别像她以前的某个队友。 得了白朕的首肯,3453也就放心地问了:【嘿嘿,宿主,我就是想问问,那个……关于花秋礼。】 【宿主你……为什么不直接打破她的[域],让她回到现实?】 白朕比它还疑惑:【我干嘛要这么做?】 【世界毁灭又不是她的错,是入侵者搞的好吧】 【凭什么把世界的存亡这种事压在一个小姑娘肩膀上?】 【更何况,唤醒她又能怎样?世界意识做到了让杨雨柔代替花秋礼醒来,世界活下来了吗?】 3453被这一连串的话搞得晕晕乎乎的:【可是,她是女主角,她得到了气运】 白朕翻了个白眼:【你这和那些以“我养大了你”要求孩子从幼儿园开始上补习班、从一年级开始必须保持第一、长大必须考上某某学校的家长有什么区别?】 【她又不是许愿池,也没办法选择自己是否诞生,更何况她的创造者还抛弃了她,所以世界才会被入侵者盯上的嘛】 【如果不把孩子当人看,就不要生孩子】 3453:……【好像,有道理啊】 她是人,不是物品,她已经做到了自己能达到的最好,为什么还要继续逼她呢? 【我只是,】3453斟酌着开口,【我只是觉得,她就那样在用灵力构建的梦里经历一次次轮回,最后精神力和灵力耗尽而死,这很悲哀】 天之骄子就这样死在静默里,女主角没有得到幸福美满的结局,3453总归会为此感到怅然。 白朕:【没什么好难过的,这是她为自己选定的结局。】 【我说过,拥有了什么样的运,就要承担什么样的命。她如果承受不住,就只能死。】 3453的机械音有些迟疑:【可是,我们的是救赎任务啊……】 白朕很冷静地回答它:【你要明白,我们的任务目标从最开始就是小世界,任务一直是让它免于毁灭】 【我已经做到了】 【至于花秋礼,无论是她还是其他人,这世间能救赎自己的唯有你自己】 【我没有能力去救赎一个人,只能向她们伸出手。我已经向她伸出了手,至于要不要抓住,要不要我拉她,是她自己的事】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那么没有人可以救你】 3453懵懵懂懂地记住这些,随后忽然惊叫:【宿主!她醒了!她最后选择醒过来!】 白朕讶异地道:【谁?花秋礼?还是杨雨柔?】 她承诺过“花秋礼”会醒,但不确定是谁。 世界意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唤醒祂的女主角,却不一定唤醒的是哪一个意识。 那时候花秋礼说她选择沉睡,她以为未来醒过来的会是杨雨柔。 而且,她没想过醒的那么快。 按理说世界意识暂时不该唤醒她才对。 3453很激动地回复:【是花秋礼!她自己醒过来的!】 白朕惊讶了一瞬间,随后露出一个笑。 心性坚韧的天之骄子,果然名不虚传。 其实她给花秋礼留下了一份礼物。 那就是入侵者已经被解决,残留在小世界的那部分不足为惧,她不必再像从前那样面对那么多鲜血,经历那么多厮杀。 一切都会回到入侵者入侵前的样子,她不会再失去更多了。 可是,她永远不会在给花秋礼那道选择题时告诉她这一切。 那天在海边,她说她为世界而来,花秋礼问世界是什么样的。 那么现在她告诉她,让她自己去看。 就像往后的路,要她自己去走。 第64章 三伏1 江浸月讨厌夏天,尤其是淮城的夏天。 它是那么的闷热,潮湿,像将人浸没在温热的水里,让人感到窒息却无法挣脱。 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踏上淮城的土地,她随意地靠在老树上,在繁茂枝叶投下的阴影里躲凉。 白t恤,蓝裤子,外套随意地系在腰间,一只手摘下帽子给自己扇凉,一只手懒散地撑在行李箱上。 不再维持精致得体的妆容,也不在乎衣服是不是蹭上了灰,江浸月现在只想好好歇一歇。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回到淮城,也是她第一次回到淮城却没有人来接。 哦,不对,是第二次没有人来接。 第一次是外婆去世的那天,她和妈妈连夜赶回来,但那个小老太太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站在家门口迎接她们了。 而现在,不止迎接她的人,连和她一起回来的人都没有了。 抛弃。 江浸月咀嚼着这个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的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气音,嘲讽地笑了笑。 嘲讽她那个当甩手掌柜的妈,也嘲讽变成拖油瓶的自己。 “嘀嘀” 是她的手表在响。 江浸月眉头一皱,抬起手腕,开始捣鼓电子表上那堆按键。 觉得搞得差不多下次应该不会响了以后,她不再理会那只表,迈步走向了不远处的那家小卖铺。 淮城的天真的太热了,她坐了那么久的高铁又转乘班车才到达这里,现在还要拖着行李箱走回外婆的房子,再不买瓶水续命真的活不了。 买完水回到树荫下,江浸月坐在行李箱上看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更加直观地感受到淮城与安城的区别。 淮城吵闹,喧嚣,闷热,潮湿,落后,老土,不比安城的繁华高雅。 她对这座城万般不喜,更何况这里已经没有外婆了。 可是她还是要来淮城。 因为她是个拖油瓶。 她是被抛弃的。 发出的声音没人听,伸出的手也被折断,所以她要换个地方活着,换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好在这片土地是如此的广袤,有无数地方可供她选择。 而她最终选择了淮城,这是个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选择。 闷热的风吹过,非但没有带来凉意,反而让她感到窒息。 猛灌了一口水,江浸月坐在行李箱上笑笑,她那么讨厌这里,却也无法割舍这里,就像身体上的疤痕,那么丑陋让人讨厌,可它偏偏是身体的一部分。 本想再多休息一会儿,但一道身影突兀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红色半露肩t恤,白色热裤,玫瑰金色墨镜,长发披散,连风吹起的发丝都在诠释着精致二字。 视线落在女生身上,江浸月本能地皱了皱眉,又猛灌了一大口水,随后扭紧瓶盖,拉着行李箱离开了这里。 倒不是说她讨厌人家,实际上她根本不认识对方,她离开只是单纯的因为,那个女生给她的感觉很热。 在淮城这种热的要死的地方,那个女生那身红色的衣服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热了。 忽然间,那个女生转头看向了她。 女生摘下了墨镜,于是,猝不及防地,她和她对视了。 距离不近不远,白朕对着江浸月笑了笑。 江浸月回以微笑,手却不自觉攥紧了拉杆,有那么一瞬间,她回到了被流言蜚语裹挟的恐惧里,害怕被对方认出她是谁。 但是没有,对面的人只是对她礼貌性地笑笑,随后便离开了。 江浸月终于从恐惧中脱身,缓了缓神后拉着行李箱前往外婆家。 外婆不在了,但小院还在,她还有钥匙。 那座有两层楼的小院里养着花,布置得很温馨,会是她最后的避风港。 江浸月带着这样的想法来到了那里。 可是她忘记了,外婆走了,温馨的房子落满了灰尘,那些花儿也全都枯死了。 被铺天盖地的骂声包裹的委屈和愤怒,被母亲像一件物品一样抛弃掉的惶恐与悲哀,那些在此前没有将她压倒的情绪在此刻一下子爆发出来,像洪水一样将她淹没。 麻木地走进落满尘埃的房屋,感受着那种沉闷、窒息的感觉,江浸月想,原来不是淮城的夏天让她讨厌啊,原来,淹没她的是其他东西。 另一边,白朕叼着棒棒糖,带着酷酷的墨镜,租下了一座二层小院。 院子里种着蓝白的绣球花,墙上爬满了碧绿的爬山虎,整体干净又清新,她很喜欢。 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打了会儿游戏,白朕开始思考晚上吃什么。 3453弱弱地开口:【宿主啊,你还不回去吗?】 它怎么有种宿主完全忘记了她们还有任务这一回事? 难道是生主神的气,摆烂不干啦? 白朕:【呵呵】 【你猜】 无论是谁被加重工作量都不会高兴的,即使是美丽善良善解人意温柔大方的她也一样。 事情要从深海之矛说起。 上个位面的邪*教组织深海之矛的首领,也就是小世界毁灭的根源,那个入侵者,它实际上是“深海之矛”的信徒。 “深海之矛”并不是它的名讳,而是它所信奉的“神”的名讳。 或者说,是它们以这个名讳来称呼它们的“神”。 实际上,白朕在各种文献和资料里见过那堆信徒对它们信奉的“神”的称谓。 其中深海之矛、深渊群星、鬼嘲之主是最常见的。 但问题是,它们所信仰的“神”在很久以前就被几大主神分食了,而残余的部分或沉睡在某个小世界,或飘荡在诸天之中。 “神”早已死去,即使有残存的也不能给被称之为神,她们统称其为“旧神”。 在分食旧神后,以各大主神为核心的新时代降临,但那些残留的烂摊子也需要收拾。 于是实力最为强劲的无限流主神选中了一批人,冠以玩家之名后将他们投入那些被旧神舔舐过后陷入无序与混乱的小世界,夺取资源,猎杀被污染的存在。 秩序局和快穿局的部分任务者则被授予清理躲藏起来的旧神残部的任务。 但是在上个位面,白朕貌似兼职了这三位的活儿。 曾经在无限流打工的时候,她意外直视过某位旧神,于是她的时间线变得粉碎,被完全搅和在了一起。 她被抛入了那位旧神还在孕育的时间点,与对方一同待在【巢穴】里,共同处于被孕育的状态。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黑暗的重量。 她像童话故事里被压在二十层天鹅绒被子底下的那粒豌豆,连呼吸都被剥夺了。 更糟糕的是那些紊乱的力量,模糊低沉的呓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融化,或者被搅碎,思想也被揉成一团,一切都归于混沌。 直到某一刻,她被那条时间线吐出来。 因为蓝星吃掉了那位旧神的残肢,所以她得救了,甚至,蓝星修复了她被搅得混乱的时间线。 事实上,无论是从前游荡于诸天万界的旧神还是如今的各大主神,各个主位面对此都不太在意。 祂们存在得太久了,时间对于祂们而言是没有意义的,更加不会参与到这场斗争里。 蓝星只是感觉到,某一个该归属祂的灵魂被其他东西占有了,所以祂出手,仅此而已。 但因祸得福,白朕的血脉里混入了旧神的血,也沾染了旧神的气息。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算是一位旧神。 所以上个世界,那家伙会对她的吞噬毫不反抗。 对于那种狂信徒来讲,说不定它们还会觉得荣幸。 也是因为这件事,快穿局主神把她投放到了这个世界,一个有极大可能存在“她”的信徒的世界。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信徒都是狂信徒,尤其旧神已经陨落,很多旧日的信徒都已经死去或叛变,像上个世界遇到的那位才是罕见。 但无论如何,这活儿她是必须得干了。 好在主神承诺了给出让她满意的报酬,否则她坚决不接受。 而现在,3453哭唧唧地表示:【宿主你回去吧,要是被发现就完蛋了】 点了份炸鸡汉堡,白朕表示:【你慌什么?他们只会以为我不想出现,不会知道我跑出来了的】 3453:??? 第65章 三伏2 同一时间,帕克里特站在了那扇由目前科技所研发出的最坚固材料制成的钛白色大门前。 在抵达这里之前,他必须穿过足足九道这样的保护措施,配合安保人员验明虹膜、指纹和专属id卡。 这里是研究所的e-d区域,即极度危险区域,而帕克里特面前的是该区域的005号房间。 走进这间在他人看来象征着死亡与地狱的房间,帕克里特踏上有着压力传感器的平台,平台缓缓向前移动,最后踏上传言中的005怪物的领地——一大片梦幻的花田。 005号是半年前最新被收容的怪物,她很危险,据说她是主动来到研究所自愿被收容的。 期间研究所派出了很多研究员来负责005号,可是005对他们都很不满意,她甚至暴躁地撕碎了他们,直到帕克里特的到来。 当然,并非研究所的人派了帕克里特来做005的负责人,而是005主动要求的。 事实上,帕克里特并非人类,更不是研究所的人,这只要看看他蜿蜒的鱼尾就知道了。 据知情人说,他是实验室的失败品。研究所的实验室里,失败是常态,成功才是不易得的。那些失败品会被统一销毁,帕克里特当然也不例外。 可是那一天,在负责处理失败品的人要按下那个销毁按钮的时候,005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眼睛里,粗暴地捏爆了那个人的眼球,并告诉负责实验的那位博士,她要帕克里特做她的负责人。 研究所的人惊怒交加,他们不明白005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警报系统没有发出声音警告他们。 冷静下来后,他们发现那个人曾经接触过005,再根据他们已知005的能力之一与【镜子】有关,从而推测出005或许是在那个人身上种下了某种印记,再以对方的眼睛为媒介做到的。 于是,研究所的各位高层安慰自己,没关系,e-d区的那几位都有些诡异的能力和手段,至少警报器确实没响,005还待在房间里。 至于那个实验室的失败品——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特别的,能被005选中,但这不重要,牺牲一个失败品可以与005和解,他们很愿意。 就这样,帕克里特成为了005的负责人。 他靠着鱼尾进入了005号房间。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能叫做“房间”。 那里有一整片种满浅蓝色花朵的花田,那花的花瓣轻薄纤长,质感似晶莹剔透的水晶,在这里柔美地舒展着身姿。 甚至,在暗夜里,这些花会散发淡淡的荧光。 而在花田的中央,有一片银色的湖泊。 帕克里特听说005号房间从前属于另一只收容物,这片花田和湖泊是为ta打造的,但是ta消失了,被研究所拿去做了实验,或者别的,他不知道,只知道这里空缺了很久,直到现在的005的到来。 005,不,他不叫她005,那是研究所对收容物的叫法。 就像她叫他帕克里特而非实验室的失败品一样,他也不该叫她005。 她对他说过的,她叫白朕,这个发音对于帕克里特来说有些难,所以他叫她白。 想起那时候,帕克里特的神色温柔了不少。 那天阳光很好,当然,他没有眼睛——被研究所的人剜掉了,因为他们觉得好看,说他的眼睛“具备收藏价值”。 语气就像在点评一件物品。 帕克里特看不见,他只是感受到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热热的,像面包店刚烤出来的面包。 事实上,帕克里特没吃过、也没见过面包。 他只喝过营养液。 是在成为白的负责人后,他成了研究所的一员,拥有自己的id卡,只负责对接有关白的事。 凭借着这个身份,他可以在研究所拥有一定的自由,享受和其他研究员一样的权利。 比如在甜品店买那些散发着甜蜜香味的面包,或者在咖啡店品尝各式各样的咖啡之类的。 当然,这些都在研究所内。 研究所拥有着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面积,乃至可以在里面建造娱乐场所。 因此,绝大多数的研究员都没有离开过研究所。 帕克里特当然也没有。 但是,在品尝过面包的滋味之后——主要是甜甜圈和牛角包,帕克里特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这种甜滋滋的味道。 他甚至会带着它们来和白朕分享。 就比如今天,他不仅带了甜品店的新品,还给白朕带了咖啡。 当然,是加糖的。 他喜欢甜味,白朕也喜欢。 如果说005号房间有什么是为了白朕才建的,而不是为了从前那个005,那么一定是不远处的那间小木屋。 它看起来和童话故里的没什么分别,同样都可爱而无害。 当然,帕克里特看不到。 不过,白朕告诉过他这里有一间小木屋,也让人专门铺了一条从平台落地的位置通往小木屋的石板路,方便帕克里特的到来。 现在,帕克里特沿着这条路来到木屋的门口,敲响了木门。 “咚咚咚” 没有人理会。 帕克里特不死心,又敲了第二次。 还是没有人回应。 于是他在小木屋的门口坐下,修长柔滑的鱼尾被白袍遮挡着,但还是能看出上面斑驳的伤疤和鳞片掉落后丑陋的伤口。 他屈起鱼尾,像人类环抱双膝那样环抱自己的尾巴,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面包和咖啡,小口小口地进食。 白今天也没有理他。 帕克里特想。 这片花田那么大,他又是个瞎子,不可能找得过来的。 就算把这里找一遍又怎么样? 白不想出来,他难道能找得到她吗? 他就这么坐在这里,直到太阳落下。 但是实际上,“太阳落山”只是帕克里特的估计,毕竟他没有眼睛,看不见。 当然更重要的是,研究所是没有天空的。 没有真正的天空。 研究所可以造出这片花田,造出海洋,造出沙漠、沼泽、雨林,研究所可以模拟出这些环境来让收容物们适应,甚至模拟出天空,可那毕竟不是真的。 可帕特里克还要想日落。 他想起白朕对他讲过的那个故事,关于那个在他小小星球上一天看四十四次日落的小王子,还有狐狸和玫瑰花,于是他的心会变得柔软。 可是白朕还是没有回应他。 算了。 帕克里特想。 也许白不希望别人来打扰她。 于是他离开了005号房间。 黑夜取代了白天。 江浸月打扫好屋子,实在没心情也没食材做饭,她选择出去吃,顺便买点东西。 一路走来,淮城与她记忆里的模样有些出入,比如多出的店铺,改换的店主。 但一切如她最初预料的那样,没人注意她,没人对她的出现大惊小怪。 淮城和安城相隔甚远,同时淮城较之安城比较滞后,没人关注网上那堆破事儿。 拢了拢外衣的领子,江浸月觉得这很好。 安逸,舒服。 电话铃毫无预兆地响起。 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江浸月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 接通电话,女人刻薄尖锐的声音传来:“浸月!你到了吗?” 也许只是她认为这个女人的声音刻薄尖锐。 毕竟在外人看来,她的母亲一直是优雅贵妇人。 “浸月!回答我啊,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江浸月最烦她母亲这句话。 女人算不上好听甚至在她看来无比尖锐的声音配上这审问犯人一样的态度,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戳中她的雷点。 站在墙角边,江浸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强行压下火气拧着眉回答:“到了,在吃饭。” “你自己做吗?还是点外卖?” “我跟你说,吃外卖对身体不好!会长胖的!你要是长胖了,以后还怎么回来当明星?” “不可以吃外卖,自己做饭吃,啊,听话啊,等风头过去了,你再回来!” “我就不信我女儿……” 夜风吹散了缭绕的烟,女士香烟最前方的那点火星在夜里格外地亮。 江浸月挂掉了电话,打算在这里抽完这支再走。 真可笑。 这就是她的母亲。 她甚至不知道这里外卖行业不发达,根本不送外卖。 她也不关心她的女儿会不会吃坏身体,只关心她女儿的身材会不会走样,不能再当她的摇钱树。 她是给某个二线明星当替身的,后来那个明星回去休产假了,公司想捧红她,她也同意了,于是她不再做替身,而是以新人的身份出道了。 可是那个明星回来后很看不惯她从替身变成明星,就使了些手段。 她一个新人,无论名气还是资源人脉乃至粉丝数量都远远不及对方。 一夜之间,她的黑料满天飞,对方的粉丝各种攻击她,甚至有人找到了她家的地址。 万般无奈之下,她选择来淮城暂避风头。 她本身不是什么有名气的明星,淮城离事发地又远,信息又滞后,于是,她得到了一片净土。 烟头上的那点火星在夜里忽明忽暗,江浸月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 其实,她现在有种卸下来担子一身轻的感觉。 当初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不想当明星,只是她妈想她当,她就当了。 “嘬嘬嘬” 国人见到修猫修狗就会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但是江浸月很清楚,这不是她发出的声音。 转头望去,果然,那里有人。 那人身着银灰色吊带和同色系短裙,长发披肩,手上搭着件黑色外套,此时正蹲在那儿,拿着火腿肠喂小狗。 女生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与她对视。 江浸月夹着烟僵在原地,怎么这么巧,那张脸,分明是白天遇到的红衣小姐姐。 白朕撩了一下头发,对着她笑笑:“是你啊。” 江浸月愣了0.5秒,随即掐了烟,上前和她一起蹲在小狗跟前。 “你好。” 她说。 白朕对着她友善地笑笑。 看着白朕喂小狗吃火腿肠,江浸月犹豫了一秒,从购物袋里拿出她刚买的瓶装纯牛奶,倒在盖子里推到小狗面前。 这看起来是条流浪狗幼崽,据体型估计不超过一岁半,浑身脏兮兮的,但眼睛很明亮。 小狗吃完了火腿肠,又去舔盖子里的牛奶。 两个女生蹲在灯光昏暗的墙角,看着一只小狗吃东西,白朕问:“你想收养它吗?” 江浸月:“啊?” 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两次碰面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五分钟,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她就是那么自然地问她要不要收养这只小狗。 “呃,那你呢?你想收养它吗?” 当回答不了对方的问题时,就把问题抛给对方。 白朕说:“大概不行。” “我以后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带它走虽然不方便但也可以,可是,我很忙,没办法陪着它”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收养它啰。 江浸月腹诽。 怎么会有人看流浪狗可怜就让别人收养啊。 但是, 她看看舔盖子的狗子,又给它添上了奶。 但是,养一只宠物,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我收养它。” 江浸月说。 于是,那天晚上,那个女孩真的把那只小狗带回家了。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白朕耸了耸肩。 没想到她真的收养了艾莉。 那不是流浪狗,那是研究所的失败品之一。 那时候他们要将那一堆死去的失败品倒进专门销毁它们的池子里,白朕偶然间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活着的,她就悄悄把它带出来了。 本来她还在犹豫该怎么处理艾莉,总不能让她当一辈子流浪狗吧。 她都考虑让帕克里特偷偷帮她养了,没想到现在有人收养了它。 艾莉是个好孩子,只要那个女孩别伤害它,它就不会攻击对方。 希望一切安好吧。 第66章 三伏3 “为了研究所的未来,我提议打造一个狩猎区。我们或许可以短暂地控制收容物们,在封闭的实验室进行各种实验,可是别忘了它们的本性是什么,我们的目标又是什么” “......总而言之,我不希望研究所内再发生流血事件,更不希望我们的实验停滞不前。” ——来自研究所高层某一场会议的录音 江浸月就这样在淮城定居下来,准确来说,是在淮城宁县,她外婆的小院儿里,和一只小狗生活在一起。 她的日常就是侍弄外婆养的花草,陪陪小狗,偶尔出去采购生活必需品。 不必和他人打交道,不必面对网上铺天盖地的指责和谩骂,这样的日子平静安适的像一场美梦。 如果说有什么让她不满意的,那就是这里的气候。 淮城的三伏天,闷热,潮湿,置身于这样的环境里,她时常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亡。 像是水里游弋的鱼,飘逸柔美的尾在水里肆意地舒展,在阳光下变幻着各种绮丽的色彩。 然而忽的被一只大手捞出鱼缸,美丽的尾皱巴巴地堆叠在一起,只能徒然地开合着嘴巴和鳃求饶,妄图从空气里获取那么一丝水分和氧气。 她好像人和鱼生下的怪物。 江浸月莫名地想。 所以她既不是人也不是鱼,既无法被陆地接纳也无法被大海接纳,天空更不属于她。 于是她只能死于窒息。 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光影流动变化,就像鱼在水底看着阳光在水面上投下各种各样的形状。 “呜呜” 旺财叼住了她垂落的衣摆。 旺财是她收养的小狗。 国人都爱财,她也一样,所以给小狗起了这么个名字,希望真的能旺财。 伸出手摸了摸狗头,江浸月起身查看了一下狗碗,果然,没狗粮了。 旺财什么都好,听话乖巧懂事,从不在家里拉粑粑,从不整天嗷嗷叫,就是饭量挺大。 给旺财倒了碗狗粮,她突然想出去一趟。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但不知为何在心里愈演愈烈,直到夜幕降临的那一刻,她有种莫名的预感,她必须出门一趟,否则她会后悔。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见某一家店,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喊,就是这里,进去。 那是一家酒吧。 距离外婆家最近的一家,名字叫未来。 这是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化妆。 她给自己画了上挑的眼线,涂了大红色的口红,换上黑色及膝裙,头发也烫成了大波浪。 踏入未来酒吧的那一刻,她看着自己的打扮,心底涌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怎么如此巧合? 她出门时的打扮仿佛就是为了此刻合时宜地进入这里。 但她还是进去了。 未来酒吧很热闹,驻唱乐队在台上演唱着不知名歌手的乐曲(也许是他们自己作的曲),男男女女在台下纵情享乐。 江浸月没加入他们的狂欢,只是低调地点了酒,找了个相对黑暗的角落待着。 即使如此,出色的外貌还是让她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很快就有人上前找她喝酒或搭讪。 江浸月礼貌地拒绝了所有人,对所有的邀请置之不理。 毕竟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她在等。 至于等什么? 她也不知道。 感觉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忽然,一道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和初见那天一样,在一群人里,那个人莫名的引人注目。 或者只是引她注目。 蓝裙子,蓝色牛仔外套,涂着蓝色的口红,在淮城这样的小城市实在是另类且带着些叛逆的打扮。 她刚踏上淮城时的红衣女子,那夜问她要不要收养旺财的银灰色吊带女孩。 没有犹豫,她主动上前。 “你好。” 第三次见面了,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你还记得我吗?” 五颜六色的灯光下,被她叫住的女生对她露出微笑:“当然记得。” “你是那天收养艾莉的女孩。” “对了,艾莉怎么样?她还好吗?” 很好,江浸月想。 她还没想好叫住对方后说什么,没想到对方先引出了话题。 不过, “艾莉?” 那是谁? 面对江浸月的疑惑,白朕解释道:“是那只小狗。” “我一直叫她艾莉。” 江浸月:“这样啊,我叫她旺财。” “她挺好的,很乖,配合洗澡和打疫苗,也不吵闹。” 就是吃得有点多。 她都不明白,那么小的一只狗,怎么可以吃下那么多食物。 她说:“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可以给你拍旺财的日常。” 白朕拿出手机:“好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们都遇见那么多回了,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 江浸月没想到居然是对方先问:“我叫江浸月,''别时茫茫江浸月''的那个江浸月。” 白朕:“我姓白,单名一个朕字,月关朕。” 江浸月一边在手机上给她备注,一边诧异地道:“你的名字......还蛮特别的。” 白朕笑笑:“很多人都这么说。” 女孩涂着蓝色口红的唇,五彩的灯光,喧闹的环境,所有的一切在江浸月脑海里构成了一幅莫名的画卷。 在那一瞬间,她忽然间觉得她在哪里经历过这一切。 接下来她们又聊了两句,随后各自离去,身影没入舞池里。 江浸月脑海里莫名地停留五彩灯光下着白朕蓝色的唇,大胆,叛逆,又透着锋利的性感。 并不容易驾驭的颜色,在对方身上却没有半点违和感。 最重要的是,好像在哪里见过。 回到之前待的角落,她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她当然不会喝离开过视线的饮料,也不会喝先前的这杯酒,可是问题是,这杯酒被人喝光了。 她离开前只喝过不到半杯,可现在,里面一滴都不剩了。 拿起杯子,江浸月注意到杯子底下压着一张字条。 【不要接近她(划掉)。接近她。】 【去育人中学应聘。还有,谢谢你的酒。】 那字迹似乎在刻意模仿她,与她极其相似。 上面的信息更是莫名其妙。 “她”指的是谁?也不说明一下。 她为什么要去应聘?她来这里本来就是放松心情的,为什么要上班? 江浸月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纸条,几乎要把它盯出个洞来。 最后,她选择去吧台问问其他人。 “你好。” 她问调酒师:“请问,你刚才有看到什么人去过那个位置吗?” 她所在的位置,调酒师很容易注意到。 调酒师回忆了一下:“没有,我没看见除了您之外有什么人去那里。” “谢谢,麻烦您了。” 江浸月拿着纸条回到座位上,心里有些沉,又莫名地有些安定。 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似乎她今晚在等的东西,她已经等到了。 回到家后,旺财上前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两只黑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汪汪。” 她似乎在疑惑,又像是在担忧,最后一切归于迷茫。 旺财趴回自己的狗窝里,慢慢闭上了眼。 第67章 三伏4 与祂有关的传说最早出现在十六世纪白俄的东海岸——或许更早。事实上,有关祂的消息少之又少,据研究得来的消息,任何直面过祂的人或生物都陷入了疯魔与癫狂,即使隔着监控与带上耳塞也效果不显,直到“忒加拉”的出现,人类终于迈出了了解祂的第一步。 ——首都嘉兰诺德的一场学术汇报,演讲者为学术界某位有名的博士 黑夜,005号房间内的花田内的每一株花朵都在散发着盈盈的蓝光,星星点点的荧火在空中飘荡,像在海边看一场“蓝眼泪”盛宴。 帕克里特和白朕一同坐在银色的湖泊旁,宛若蓝水晶雕琢而成的花朵在身旁随着微风摇曳。 白朕小口小口地咬着帕克里特带来的甜甜圈,赤裸的双足浸在湖水里。 帕克里特轻声对她讲述着日常琐碎的小事,比如和同事之间又聊了些什么话题,咖啡馆新出的口味苦得不行之类的。 他刻意略过了每日穿过繁琐的九道关卡前来见她却未闻音讯的事。 白不想见他一定有她的道理。 他没有资格质问她。 再说了,哪家研究员会在收容物的房间里等那么久呢? 只是为了见对方一面。 他真是......着魔了。 讲述着白日遇到的事,帕克里特不忘关注着白朕的动作,在她吃完甜甜圈后将一张纸巾递给她。 白朕接过纸巾,擦完嘴后将纸巾放在装面包的纸袋里,并对帕克里特道谢。 她问帕克里特:“你的尾巴好点了吗?” 犹记初见之时,那柔美的鱼尾上斑驳的血痕和可怖的伤口。 帕克里特不动声色地将尾巴往白袍里藏了藏:“好多了。谢谢你关心我,白。” 白朕看出了他的躲闪,随手将一支药膏递给他。 “拿去擦吧,下次药用完了来找我拿。” 握着手里的药膏,帕克里特抿了抿嘴角。 白还是那么好。 白就是那么好。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是好朋友。” “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听到白朕的话,他回以感激的笑。 朋友。 不是实验室里冷冰冰的编号,也不是将要被销毁的失败品。 白说他们是朋友。 即使并非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他心里还是会泛起涟漪。 或许白朕温柔的态度给了他勇气,帕克里特最终还是说出了在心里憋了很久的那句话: “可是,很多时候我来找你,你都没有出现。” 那话里藏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委屈。 勇气这种东西来得快,去的也快。 话刚出口,他就又开始懊恼了。 不是说不问这件事的吗,他怎么那么大胆啊! 万一白以为他在质问她怎么办啊! 他不怕白朕撕碎他,杀死他,但他怕白朕生他的气。 帕克里特没有眼睛,他看不见白朕脸上的表情,也意味着他没办法由此判断对方是否因为他的话生气,这让他惶恐。 白朕:“抱歉,我不是故意不出现的。” 她并不知道真的会有人每天都来这里见她,更不知道对方会一直等她。 “你不用道歉。” 帕克里特闷闷地说。 “事实上,这是你的自由。” 白朕:“要的。” “因为我放了朋友的鸽子,让我的朋友难过了。” “对不起。” 帕克里特有点不知所措。 酸涩而暖和的情绪蔓上心头,这种感觉很陌生。 白朕说:“帕克里特,下次我们约好时间吧。” “你在约定的时间来找我,这样我一定会出现。” 帕克里特并不知道白朕实际上是偷偷离开了研究所,那些警报器对她而言形同虚设。 所以他只是问:“发生了什么吗?白。” “有什么事情让你必须待在湖里里不能出来?” 他知道的,白喜欢待在这片湖里。 难道是受伤了吗?或者身体不舒服? 白朕心虚地摸摸鼻尖,她总不能说她是跑出去玩儿了吧? 她说:“没什么,我没事儿,你不必担心我。” “我是说——” 当回答不了问题的时候,转移话题是个很好的选择, “你愿意带我出去吗?” “离开005号房间。” 帕克里特很惊讶,房间里装满了或可见或不可见的监控,虽然他知道这些对这些收容物大概不管用。 破坏或扭曲监控对这些手段与能力诡谲的生物来说是小菜一碟。 “会被发现的。” 他还是有些担心。 即使知道白是e-d区域的005。 但是白朕说:“不会的,相信我。” “你只要带我出去就行。” 其实她不需要帕克里特带她出去,但是她需要帕克里特帮她做一些别的事。 而对于帕克里特来说,他没办法拒绝白朕的要求。 白朕对于他来说是遥远天际升起的月亮,或是燃烧的太阳。 于是,研究员帕克里特离开005号房间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他衣服的口袋里揣着一面小镜子。 他和往常一样回到他这样的文员该待的f-25区,偶尔在与认识或不认识的同事目光相接时微微颔首。 穿过长廊,左转,然后直走,他就能到达盥洗室。 然后,他在那里把白朕放出来,并拿出事先伪造的名牌给她别上。 随着白朕的身影出现在盥洗室里,头顶的日光灯开始莫名其妙地闪烁起来,同时伴随着意味不明的滋滋声。 但不过几秒,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白朕对此见怪不怪,研究所中的某些东西会和她身上的力量产生了共鸣,引发生这种现象并不奇怪。 别上铭刻着临时想出来的假名的牌子,白朕对着帕克里特道:“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嗯,或者说,其实是两个。” 图书室除了堆叠地满满当当的书籍,还配备了用以查询信息的电脑。 屏幕发出的光打在帕克里特的脸上,照出他专注的神情。 他没有眼睛,看不见,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自己的神识钻进数据构建而成的世界去寻找想要的信息。 老实说,对于不懂得人类科技的帕克里特来说,这比操作电脑方便多了。 白朕要他帮忙查的东西很简单,一切有关“深渊群星”的消息,无论什么,只要与这个意义不明的称号相关的一切,她都要。 至于另一件事…… 各大区中标记着s的几间屋子在这一天被齐齐打开了,它们被送往高层划定的“狩猎区”内。 e-d区的收容物不在其中。 s代表着那几些收容物是特殊的,因而有资格被放入狩猎区,而e-d区收容的都是高危险性且不可控的存在,因此它们不被允许加入狩猎区的实验。 帕克里特悄无声息地将某些肉眼难见的粉末洒在了同样负责e-d区收容物的几位同事身上,同时在日常换到c区的路上捏碎了一枚小巧的芯片。 于是,当晚,e-d区的五位收容物变得比平时更加暴躁且易怒,而与e-d区相距最近的c区内,那些收容物不知为何也开始暴动。 研究所的安保人员不得不启动每间房内的装置强行让收容物们冷静下来,但收效甚微。 那一晚,研究所久违地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我们初步推测是e-d区内003号的躁动散发出的信息素引起了其他几位的情绪变动,进而影响到了c区。] [……根据之前的调查报告,我们知道e-d区的几位都具备某些与“祂”相似的属性……同时由今晚的事件可知,它们同样没办法再压抑自己的本性与渴望,它们需要鲜血、杀戮和战争,因此,我提议将它们投放进狩猎区] [毕竟根据实验与数据,它们的危险性实际上并不能达到真正的e-d级别] [这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注:由于005与“祂”较高的相似性,在狩猎中应重点关注005] [……忒加拉的质量一代不如一代,他们甚至没办法在两个小时内处理好今夜的事,我们需要新的忒加拉,无论是研究所的安全还是狩猎区的秩序,我们需要忒加拉] [关于这件事,实验室必须尽快给出答复] ——研究所高层针对收容物暴动事件的讨论和对策 第68章 三伏5 规则一:请务必遵守规则,否则我们将干预您的狩猎 规则二:我们不禁止您捕猎 ——摘自《狩猎守则》 规则一:所有的规则都是可信的 规则二:你们会死,愚蠢的虫子 ——摘自《生存守则》 * 得益于育人中学并非公立学校,同时她大学的时候的确考过教师资格证,江浸月很顺利地成为了一名老师。 嗯,初中和高一的音乐课老师。 育人中学是宁县乃至整个淮城都排的上号的学校,家长谈起的时候总夸赞它的升学率。 但对于江浸月来说,她并不在意这些,也不是很在乎自己教什么,哪怕最后她应聘到的岗位是体育老师也没关系。 只是直觉让她相信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并且照做,于是她来了。 一切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生活还是那样的平淡,如果不是那张纸条还被她保存着,她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场梦了。 直到任职后的某一天,办公室的同事叫住了她:“江老师,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江浸月很疑惑地接过信,在目光触及上面的字迹时僵在原地。 很熟悉的字迹。 和那张纸条一模一样,也和她的极像。 将信交给她的女老师笑着道:“是不是你男朋友寄给你的啊,这年头能收到手写信,是件很浪漫的事呢。” 江浸月:“不是男朋友。” “我想问一下,林老师,请问你是在哪里拿到的这封信?” 林老师回答:“哎呀,我刚刚去收发室拿资料,正好看见有你的信就顺手帮你带过来了。” 江浸月捏紧了手里的信,勉强对着林老师挤出一个微笑:“谢谢。”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拿出信纸看了起来。 和上一次的纸条一样,信上只有很简短的几句话。 【下雨天没伞别乱跑】 【遵守规则】 【地下室】 其中【伞】字被专门圈出来了。 江浸月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纸条与信放在一起对比,可以认定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 但事情并未因此变得清晰起来,相反,这一切更加扑朔迷离了。 她到现在都没弄懂上一张纸条中提到的“她”是谁,这封信又给她出了题。 “伞”是什么?为什么被单独圈出来? 规则又是什么?哪里的规则? 至于地下室,哪里的地下室?为什么提到它又不说要她干什么?是让她进去,还是让她远离? 还有字迹,她对比过了,和她的几乎一模一样。 是有人在模仿她吗?如果是,那个人是谁? 如果不是,那么,难道......写信的人是她自己吗? 思及此,江浸月不由地心头一颤。 她知道这些字条和信上的内容很荒谬,而且对方的话语间没有丝毫逻辑,就像是疯子寄过来的恶作剧。 可是她没办法解释那晚调酒师没有见过除她之外的人来到那个位置; 也没办法解释这封没有地址和署名的信; 还有字迹。 当然,还有心里那种奇怪的预感。 转头望了望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下雨天没伞别乱跑】几个字上。 那个【伞】字被圆圈重点标注起来,显得臃肿而格格不入。 江浸月忽然感觉胸口很闷。 莫名的,那种奇怪的预感又出现了。 今天会下雨。 她想。 又看看桌上桌上的字条和信纸,她忽地站起来,对着办公室的老师道:“今天会下雨,各位如果没带伞可以和别人挤一挤。” “但是记得,没伞千万别乱跑,不要淋雨。” 她不知道【伞】究竟指什么,有没有除了雨具之外的特殊含义,她只能从字面意思推测,告诉他们不要淋雨。 犹豫了一瞬,她补充道:“如果可以,最好还是早点回家,或者直接留在教师宿舍。” 育人中学是有教职工宿舍的,一部分老师就是选择住宿。 她突然的动作和话语引得办公室的老师都诧异地看着她,沉默了一瞬,有的老师微笑着表示感谢,并说明自己带伞了,同时说如果真的下雨了可以和其他其他同事一起走,但更多的人还是用看奇怪生物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后沉默着做自己的事,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江浸月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能提醒的她已经提醒了。 言尽于此,信不信是他们的事。 “轰隆” 傍晚,乌云毫无预兆地笼罩了天空,雨急促地落了下来。 三伏的暑气混杂着雷雨,闷得人一呼一吸都仿佛要耗尽全部力气去捕捉那一点氧气以维系生命。 学生和老师陆陆续续离开了校园,江浸月看着摆在一旁的雨伞,却迟迟没有动作。 黄昏下的雨幕在她眼中透着莫名的萧条,让她觉得走进雨幕就像走进她生命的末路。 迟疑了一会儿,她打开了聊天软件,给某个人发了条消息。 办公室的人越来越少,保洁阿姨和门卫大叔已经来赶人了,不得已,她拿上伞走到了一楼。 没有直接撑伞走出教学楼,她一直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什么人。 没一会儿,穿着橄榄色宽松衬衫的身影打着伞行至她跟前。 白朕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笑,随后出声道:“走吧。” 江浸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撑开伞随白朕走入雨幕。 她在赌,赌纸条上的【她】指的就是白朕。 因为那晚在酒吧和纸条一起出现的是她,也因为来到淮城后和她关系最亲近的人就是白朕。 即使只见过四次面,她还是觉得和白朕的关系比其他人更亲近些。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也是因此,她按照纸条上说的【接近她】给白朕发了消息。 如果【接近她】的【她】真的是白朕,那么【伞】也许也和她有关。 至于猜错的后果,她不知道。 管他的,真要是错了她也没办法。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就这样吧。 好在白朕没拒绝她,真的来接她回家了。 长舒了一口气,她蹦蹦跳跳地跟上白朕:“我请你吃饭吧。” “就在我家,我下厨。” 想起和帕克里特的约定,白朕拒绝了她。 “算了吧,和朋友约好了今晚出去吃。” 嗯,她偷跑出005号房,帕克里特带她在研究所的中餐厅吃饭。 江浸月撇撇嘴:“好吧,那下次你需要帮助也可以找我哦。” 她也知道她今天的行为古古怪怪的,但没办法,她很不安。 白朕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真的?” 江浸月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她想起纸条上被划掉的【不要接近她】。 即使划掉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想,为什么寄信人当初要写下这样的话呢? 写下了又划掉,然后重新写下截然相反的句子,看起来很像...... 走投无路后犹豫着去尝试一条布满危险而未知的路。 所以她摇着头收回自己说过的话:“不不不,我就是客气一下!” “我下次请你吃饭!吃大餐!但有事儿我大概帮不上你!” 她知道她这个样子又怂又没出息,被她妈看到大概会破口大骂说如果当初在娱乐圈也这副样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她明白这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 前者是她对前路一无所知,后者则是她能预知到最差的路也不过是变成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白朕挑了挑眉:“你帮得上的。” “到时候我会来找你。” 因为你在狩猎区里。 你逃不掉的。 狩猎马上就要开始了。 江浸月追上白朕的脚步:“哎!不是!你听我说,我很没用的......” 滴滴答答的雨声模糊了两人的对话,路边的绿化带里有什么探出了脑袋。 往日安宁的小县城里多出了某些不速之客,山雨欲来的气势悄然笼罩了这里。 第69章 三伏6 在白朕的陪伴下,江浸月很顺利地回到了家里。 没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江浸月走在路上,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落下的雨滴,被打湿的绿化带,她就是觉得哪里很不对劲。 一种很浓重的违和感席卷了这里,而人们一无所觉。 回到家,白朕拒绝了她的邀请,撑着伞走入了人群里。 旺财和她一起站在门口目送白朕的离去,在她关上门后咬着她的裤腿将她拉进屋子。 江浸月给旺财添了狗粮,然后给自己做了饭,吃完饭洗完碗后和往常一样玩会儿手机,之后洗漱,上床睡觉。 她一向睡得早。 然而今夜,不止是她,这里所有的人都睡得很早。 没有人熬夜。 一到时间,他们就齐齐躺下睡着了。 动作整齐地就像被人偶师操纵着的人偶。 钟表上不停旋转的指针短暂地在原地停留了一瞬,随后继续重复着不停在原地画圈的动作。 有什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或是藏匿于池塘,或是自门缝间流淌进房屋内部,或是灰白的墙皮簌簌落下…… 凹凸不平的舌面带着粘稠的液体舔舐过谁的脸庞,又是什么扇着薄薄的翅膀钻进人类的鼻腔。 整个小城开始像信号不好的彩电般闪烁变幻。 然而欲望与无知让人眼盲心瞎。 这一觉所有人都睡得格外沉。 待到醒来时,江浸月几乎怀疑自己是被绑架到了其他地方,而非在家里。 刷成淡蓝色的墙变得斑驳灰暗,成堆的墙灰和墙皮堆积在墙角,黯淡的霉斑爬上木制家具,潮湿的苔藓生长在角落。 旺财趴在她的胸口,眨巴着黑亮的双眼看着她。 然而江浸月只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甚至让她将旺财不经允许就上床这件事排在第二。 掀开被子,女孩趿着拖鞋向着阳台走去。 阳光打在白色的纱制帘子上,映照出阳台上在风中晃晃悠悠的影子。 ……那是她晾晒的衣服吗? 江浸月的脚步有些迟缓。 她望着帘子背后挂在上方晃荡的东西,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臃肿的、肥大的身影,好像很沉重,又好像很轻盈。三伏带着热气的风将它托起,在空中慢悠悠地荡着。 抓住落地的窗帘,江浸月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随即猛地拉开了它。 “刷——”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室内。 隔着那扇透明的玻璃门,江浸月抬头愣愣地看着和衣裳挂在一起飘荡的东西。 瞳孔不自觉缩小,所有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她保持着拉着窗帘的姿势僵在原地。 那里挂着一具尸体。 他的脖颈被拉得很长,牢牢地在上方晾衣服的铁线上绕了好几圈,身体在空中随着风晃荡。 他的身体那么臃肿,飘荡起来又那么轻盈。 那是当然的,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填满了稻草的皮。 他的身体没有被缝好,很多干枯的稻草从身体的各处冒出来,那身皮晃啊晃,稻草就从里面落下来,又被风吹到江浸月面前。 迟来的惊叫从她口中发出,在此之前江浸月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发出那么尖锐难听的声音。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千家万户,高亢夹杂着恐惧的声音在小城响起。 这惊醒了某些沉睡的猎食者。 周身覆盖着暗绿色鳞片的人形怪物用它带着蹼的利爪撕碎了屋里的人,下颚延伸出的触角探入被破开的腹腔。 头顶生着猩红鼓胀眼睛的怪物伸出带着吸盘的触手缠绕住惊扰了它的人类,它巨大的眼睛里是卵,是无数的瞳孔,是浓郁的黑暗。 吐着暗红色分裂蛇信的巨蛇在人类身边游走,冰冷粗糙的鳞片划过人类的肌肤,腥臭的血气充斥了这方空间,它吐了吐蛇信,逗弄着被吓破胆的猎物。 …… 无数的怪物游荡在这座小城,于是那部分在雨夜存活下来的人类面临第二场危机。 人类对怪物来说渺小而无害,但怪物大多生性嗜杀,故而会对人类下手。 然而,察觉到同类的气息时,它们大部分时候会丢下手里的“玩具”,将目光转向真正的对手。 这是研究所为怪物们建造的狩猎区,为了让压抑良久的怪物释放天性,也是为了养出蛊王。 “哗啦——” 暗金色的锁链缠住两只厮杀作一团的怪物,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将两头怪物拉开。 深蓝色的空间门在怪物身后打开,手握锁链的安保人员调动力量将被束缚住的怪物拉进门内,传送到了未知的另一处。 他们是忒加拉,即“神圣力量的使用者”,能与怪物对抗的超能力者。 研究所的核心安保人员均由忒加拉组成,而这一部分是核心成员中的精锐,实验室精心打造的成品。 此时,研究所的高层正通过被附魔过的监控看着狩猎区发生的一切。 研究所最终的决定是将编号以s开头的怪物投放入狩猎区的不同区域,又放入e-d区的收容物与之相争,同时投放入更多性情暴虐的怪物充当猎物,以此进行这场筹谋多年的实验。 至于淮城的人类? 他们是这场血腥杀戮里不会留下名姓的背景,是战火里不幸的蚂蚁。 陆地的面积何其广袤,谁让这些人类偏偏选择生活在这里? 在这片“祂”曾降临过的土地上。 这是最适合实验的地方。 研究所的高层紧盯着布满淮城的附魔监控器,他们真的很想知道,在这片“祂”曾降临的土地上,那些被赋予“祂”的血脉与力量的怪物们能不能达到他们的期望。 他们的计划能成功吗?他们为之奋斗至今的理想会被实现吗? 只要这么一想,他们就连灵魂都在战栗。 第70章 三伏7 无垠的太空里,卫星监测到某一块区域时隐时现。 据记载,那里有一座叫淮城的城市。 时光在前行,大陆上有的区域消失,有的区域出现,但唯有那一块区域,像信号不好的老式电视机上的画面,时隐时现。 而现在,这个频率越来越高了。 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科技探测显示的结果是那里不存在任何生命体。 只是一片荒地。 —————— 江浸月收拾好了东西,给旺财拆了袋密封狗粮,背上包准备出门。 其实没有多少东西要带,她只带上了一些还完好的食物、水、纸巾和手机。 这里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斑驳的霉斑爬上了家具,墙壁上渗出的水印子越看越像一张人脸,死去的小动物转瞬变为白骨,路边的植株开始疯长。 越来越多的异样开始出现。 在那场雨后,有人在睡梦中死去,有人活着被怪物猎杀。 他们都看到了那些异常,看到怪物从他们身边经过。 人们拨通了报警电话求救,握着手机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这一丝希望很快破灭,他们发现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更多的异变初现端倪。 食物以不正常的速度腐坏,池塘里的水染上混浊的绿,锈迹与霉斑爬满房屋,人们开始听见模糊疯癫的呓语,看见可怖的幻象。 偶尔有怪物在街道上厮杀,于是鲜血与残肢成了淮城新的装饰,被推倒的房屋下掩埋了同胞血肉模糊的尸体。 而到目前为止,距离那场雨也只过了两天而已。 最初的时候,人们等待着外界的救援。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食物以不正常的速度腐坏,死亡与鲜血的阴影笼罩,外界却无一点消息。 与此同时,人们莫名地变得麻木或易怒,毫无预兆地崩溃大哭或破口大骂,产生幻觉或开始自残。 即使原因未知,人们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三天清晨,他们决定自己离开这片区域,去外界寻找光明。 但是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没有走多远,他们就遇到了那些怪物。 离开淮城的路程不长却也不短,大部分人选择私家车,也有一部分选择小电驴,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他们发现那些怪物并非都会袭击人类,而且怪物出没在他们面前的频率并不算高,所以他们决定赌一把。 但是现实就是,怪物们也会对戏弄它们眼中的小虫子这件事感兴趣。 之前没见过多少怪物是因为人类待在房屋里,视角有限,而怪物也懒得窥探房屋内的人类,就像人类一般不会翻起石头查看底下有什么。 下水道里的白骨如植物般肆意生长,尖锐的骨刺扎破轮胎,也扎穿人体。 长着腐烂猪脸的猪头人拦路打劫,劫的是人命。 人类在今天活动,于是怪物也被吸引。 事实上,人类并非不能和怪物对抗。 生死面前,人类从不缺少反抗的勇气,他们拿起武器抗击怪物,保护自己。 可怪物之所以被叫做怪物,就是因为他们在人类眼里丑陋邪恶又让人难以理解且恐怖。 “污染”。 逃回来的幸存者是这么告诉大家的。 他们在被怪物污染。 一个对视,一句呓语,或者肌肤出现一道伤口,人类就有很大几率被污染。 被污染的人类会出现头晕、恶心、乏力等症状,然后陷入抑郁、沮丧、暴怒等负面情绪,最后,幻觉、认知错误、精神失常等开始显现,被污染者会无差别攻击他人或者自残。 即使侥幸逃出怪物包围圈或运气好没有遇到怪物也不代表万事大吉。 在离开淮城的必经之路上,一群穿着安保服的黑衣人守在那里。 他们自称是研究所的安保员,会无差别杀死所有想要离开的人。 用那些与怪物极为相似的能力。 将真空包装的、未腐坏的食物与未开封过的矿泉水装好,江浸月抱起旺财走出了家门。 她想过了,她不能就这样待在家里等死,她还是个青春少女,有大好年华,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比起其他人,她有指引方向的纸条和信纸,她得出去闯一闯。 第一张纸条说了让她去育才中学应聘,第二张给出地下室的信息,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个地下室在育才中学? 关于第一张纸条里的【她】,经过雨夜事件,江浸月猜测是白朕,那么这一条可以暂时先放一边。 关于信纸上的“下雨天没伞别乱跑”,她有一点猜想,下雨天一定有雨,但雨不一定是真正的雨,或者“下雨天”是某种信号和暗示,毕竟这一切就是在那场雨后变糟糕的。 至于“伞”,一个猜测是“保护伞”的伞,比如那晚白朕是她的保护伞,但这个猜测不一定对,因为那晚并不是所有人都遭遇不测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活了下来。 所以“伞”也可能就是指正常的伞,圈出来是为了强调不要淋到雨。 那么现在还有三条信息。 【去育人中学应聘】,【遵守规则】和【地下室】。 育人中学她去了,地下室还不知道在哪儿,是不是让她进去,但结合这两条,很可能那个地下室就在育人中学。 更重要的是【遵守规则】,她有理由相信所谓的【规则】就是这两张纸条上的信息。 为了活下去,她得去育人中学一趟。 怪物对人类不感兴趣,只要她小心一点,别出现在它们的视野里,她就是安全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江浸月推开了门。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贪吃的旺财没有看碗里的狗粮,而是咬住了她的裤腿。 江浸月俯身摸摸旺财的狗头:“快点去吃你的饭,你小心吃慢了就坏了。” 说罢,她推了推狗子的脑袋。 旺财松口了,但没有离开,而是趴在她脚上,抬着脑袋用水汪汪的黑眼睛看着她。 江浸月满腹心事,没有半点和旺财玩耍的心思,她抱起小狗,将其和狗粮放在一个屋,然后锁上门离开了。 旺财被锁在门内,感受着江浸月的气味逐渐变淡。 它的身体抽搐了两下,随即表皮内有什么开始蠕动,可爱无害的皮囊颤动了一会儿,内里的东西露出了真容。 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它大概是蠕虫与蛇的结合体,冰凉的鳞片包裹着肥胖的身躯,纤细又短小的四条腿艰难地支撑起整个身体,一圈一圈排列整齐的尖牙占据了整个脸庞,代替了五官的存在。 它看起来就像随意拼接的失败品。 事实也确实如此,它的确是研究所的失败品。 但是,它是有关“那个”的实验的失败品。 抖落了披在身上的无害皮囊,旺财从窗口离开了家,循着气味追上了江浸月的步伐。 江浸月并不知道自己身后跟着恢复真容的旺财,此时她正躲在掩体后观察着昔日的同事。 谢天谢地,她家离学校不远,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怪物,再加上学校的大门是开着的——结合不远处那具穿着制服血肉模糊的尸体,很容易推测出大概是保安在锁门前就遇害了,以至于门没锁。 这一切综合在一起,江浸月很顺利地进入了育人中学。 如今的淮城生活在恐惧和血腥里,比起让孩子上学,幸存者更愿意考虑怎么正常的活下去,怎么离开这里。 因此,育人中学本不该有其他人。 但凡事有例外。 比如加班的老师,比如巡视的保安,比如负责卫生的清洁工,比如还没离开的食堂阿姨,比如被留下的学生。 江浸月不确定她在校园里看到的人是否被污染,只能先躲起来等对方离开。 突然,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 “江老师?” “!!!” 江浸月握紧了手中的刀,差点反手就捅在对方身上。 好在她通过声音和称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及时收住了手。 转过身去,江浸月看到办公室的林老师颇为诧异地看着她。 林老师竖着长长的兔耳朵,三瓣嘴开合着问:“江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点了,你不去给学生上课吗?” 还能正常交流,江浸月微微放松了警惕。 她笑道:“我马上去。你呢,林老师?” “我记得你不是也有课吗?” 林老师咧开三瓣嘴,露出童话书里兔子的大门牙:“我下来透透气,没想到正好看见你。” 江浸月:“这样啊,那你快去给孩子们上课吧,我也要去了。” 她要去纸条上说的地下室,可不能就在这儿和林老师耗着。 林老师笑笑:“好,那我先去了。” 说罢,她一蹦一跳地朝着教学楼前行,两只兔耳朵随着她的动作一抖一抖的。 江浸月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握着刀的手紧了紧。 她转身在校园里搜寻,哎,还好林老师没纠缠她,不然她今天大概率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没看见这学校里都没人了吗?怎么可能还要上课呢?很明显林老师也被污染了。 想起林老师张着三瓣嘴叭叭儿,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哎,她也不想林老师就这样被污染,可是没办法,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救不了别人。 等等! 江浸月停住了脚步。 三瓣嘴? 她回忆着和林老师谈话的场景,林老师长着兔子的嘴巴?! 她连忙转身,看向不远处离开的林老师。 一蹦一跳,竖着的兔耳朵,还有记忆里的三瓣嘴。 江浸月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某种恐惧。 她居然没意识到一个人类的身上长出了兔子的特征,还觉得很正常,觉得林老师本来就长这样! 林老师快要到教学楼了。 望着她的背影,江浸月咬咬牙,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不行!她必须弄清楚这一切!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尾随着林老师进了教学楼。 教学楼里很空旷,没有什么人,她隐藏地不算好,但好在林老师上课的班级外长了棵枝叶繁茂的树。 树就长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完美地挡住了林老师的视线。 更妙的是,树上结满了南瓜,有助于她隐蔽。 江浸月看到教室里只有林老师一个人,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对着空教室授课。 她果然有问题,果然被污染了。江浸月心想。 但是,是什么污染了她呢? 感觉脸蛋上痒痒的,女生抬起毛绒绒的手撸了撸长出来的胡须。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知道是谁把林老师污染了的! 江浸月张开三瓣嘴啃噬树干,她要吃掉这些阻挡她去找林老师询问真相的南瓜! 第71章 三伏8 时间与空间是人类认知里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法则之二,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人类就难掩对它的垂涎与忌惮,他们总在试图用其现有的技术去了解并掌控一切,而今这份法则被具象化为可知可感的存在并出现在世人面前,那么他们注定会对“祂”伸出手…… ——某篇残破稿件上的语句,大部分内容已被销毁 白朕行走在路上。 穿过扭曲凶残的怪物,穿过满地的鲜血与断肢,穿过从窗户里探出头窥视的目光,她行走在这条路上。 一个女孩子走在路上,这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如果那条路上满是鲜血残肢和各样林林林林屿的怪物,而那个女孩面色如常,那么这幅场景会给人一种很强的割裂感和违和感。 路边的摄像头扭曲了一瞬,随即褪去伪装,露出本来的模样。 那是……一团腐烂发臭的肉和其上生出一只眼球。 眼球眨了一下,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四周所有的摄像头在那一刻化作腐烂肉块和黄黑色的混浊眼球,然后齐齐地转向白朕的方向看着她。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白朕抬头和最近的“摄像头”对视。 清浅透亮的茶色瞳孔与混浊的黄黑色瞳孔对望,女生抿了抿樱粉色的唇,于是黄黑色的眼骤然收缩,随即在腐烂肉块上爆破。 淮城上方悬浮的千万颗黑白眼球也随之收缩,白朕抬头与数千数万黑白的眼睛对视。 隐藏在幕后通过这些眼睛观测狩猎区状况的研究员盯着大屏幕微微皱眉,身旁的同事察觉到他的异样,问:“怎么了?” 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是淮城各个区域的不同状况。 研究所收容怪物,研究怪物,也利用怪物。 那些眼睛是他们的监控和摄像头。 研究员皱着眉头道:“我总觉得......005发现我们了。” “她甚至毁掉了我们的一部分''眼睛’。” 几面电子屏幕毫无预兆地黑屏,面前这块完好的屏幕中,女孩抬头仰望,似是在透过虚空中悬浮的黑白眼珠与幕后的研究员对视。 同事看着屏幕中的画面,情绪并不因他的话有什么波动。 “这是很正常的。” 同事说。 “很多强大的收容物都能感知到。005作为半年前被破格收容的怪物,能感知到这些并不奇怪。” 毕竟如果不是研究所发现005符合“那个实验”的需求,她也不会被破格收容。 “至于这个,”他看着黑屏的几块屏幕,无所谓地笑笑,“没什么好奇怪的,怪物们总是这么暴躁。” 所以捏爆几个“摄像头”也不奇怪。 反正这种东西,研究所想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下一秒,异变突生。 像是被盖上了一块黑布,所有的屏幕显示的内容都是一片漆黑。 ——滋啦——滋啦—— 屏幕开始不停地闪烁。 “怎么回事?” 研究员本能地感到不对劲。 研究所在狩猎区的“监控”并非科技产物,而是可用的怪物,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状况。 除非,是他们的怪物出问题了。 想到这个可能,研究员的心开始下沉。 滋啦—— 屏幕不再闪烁。 瑰丽绚烂的色彩布满整个屏幕,与之相伴的是绝对的精神污染和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诡谲气息。 黑暗在虚空中降临,柔软的腕足悄无声息地攀附上了悬浮的黑白眼球。 以此为媒介,人类研究员与怪物对视了。 或者说,他们只是看见了怪物身体的一部分。 某一条腕足之上悄然裂开一条缝隙,那是不可名状的存在睁开了祂的眼睛。 清浅的茶色瞳孔隔着屏幕看向了研究员,明明没有发出声音,研究员却莫名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不许看我。 她是这么说的。 滋啦—— 所有敢观测她的眼球都被捏爆,电子屏幕随之陷入黑暗。 与此同时,负责监测污染值的研究员不可思议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数据。 45%,53%,61%…… 那个数字还在涨。 嘀,嘀,嘀,嘀…… 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响起。 嘀—— 75%,那个数据终于不动了。 “快!汇报给上级!呼叫安保人员!” 监测员很久没有在非实验室外的地方见过那么高的污染值了,他一边锁定着地点,一边指挥同伴。 必须让安保人员封锁那里,如果那里有被污染者,也必须处理好,否则会引发灾祸。 好在污染值只达到75%,不算太严重。 嘀———— 尖锐的声音像是能穿透鼓膜直击大脑,监测员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屏幕。 那里明晃晃地显示着某个让人胆战心惊的数字,135%。 “快!找安保员!让清理者去封锁那里!” 监测员目眦欲裂。 这个数值已经达到了危险区间,不及时处理,周围所有生物都会被污染! 必须让安保员中具备污染抗性和能够处理污染物的清理者去封锁该区域。 他们效率很高,拥有异能、被称作“忒加拉”的清理者与安保员也很有能力,因此,污染区域被封锁,被污染者也被处理掉了,没有其他人出事。 研究所的高层通过监控看到了污染区域的状况。 粘稠的黑色液态物体铺满了监控室,密密麻麻的“脚”从它们的边缘生长出来,于是它们便可以借助这些细小但数量无尽的脚在房间内四处爬行。 它们爬满了两个研究员的身体,从外表上看他们像是被会流动的黑色液体淹没,但实际是那东西不停地在人类身上爬行。 研究所的几位高层看着屏幕上的画面陷入沉思,有人开口道: “这是005号的观测房?” 答案显而易见。 狩猎区内所有关于“祂”的存在都是被观测对象,每个房间都有专人负责观测并记录一个怪物的状态。 那么—— “我们的决定是对的。” 有人说。 “可以确定,污染值的升高和污染区域的暂时成型是因为005,而这恰恰是我们想要从实验中得到的。” “不知道005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但这总归是个好的开头。” “继续观测每一个实验体。” 有人提出疑问:“005明显展露出拒绝被观测的想法,并且攻击了我们的''眼睛'',如果继续违背她的意愿对其进行观测,很可能会导致其对驻守在狩猎区的安保员发动攻击” “甚至她很可能无差别攻击所有生物。” 这也意味着其他实验体会遭到攻击。 然而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反驳他:“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从始至终都只需要一个成功的实验体。” 005展现出了成功的潜力,那么其他的都可以为她让步。 至于安保员,驻守在狩猎区的安保员都是经过实验室改造出的新一批忒加拉,他们不认为这些身怀异能的超能力者会失败。 除非,实验真的成功了。 无论如何,赢的都是研究所。 “好了——” 首座上的男人出声压下了所有的争执。 “我们大可以换一种观测方法,毕竟不只是005,其他几位被寄予厚望的实验体那里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 ——一部分实验体也对被观测这件事表示反感并捏碎了“眼睛” 男人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道:“一切以圣光计划为重。现阶段,不宜和它们发生太多冲突。” “既然它们不喜欢之前那样,我们换一种方法就可以了。” 嗒、嗒、嗒、嗒—— 靴子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黑衣的安保员站在了帕克里特的面前,身后跟着两个持枪的安保员。 漆黑的覆面头盔将他们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透着冰原般的寒意的目光仿佛有千钧般沉重。 “帕克里特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您被指派了一个新任务。” 帕克里特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他看不见,但能感知到面前的人身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和浩瀚如海的力量。 这证明这个人很强。 他隐约知道自己被指派的任务和“狩猎区”相关。 自从狩猎区开放后,他很久没有见过白朕了。 也许这一次他能见到她。 “好的。” 帕克里特顺从地起身跟随对方离去。 甜品店又推出了新的甜点,他想和白朕分享这个消息,如果可以的话把新品带过去给她尝尝。 他的愿望就是这样,而已。 白朕捏爆了那些敢窥探她的眼珠。 杀鸡儆猴的手段效果不错,剩下的眼珠都识趣地移开了观测她的目光。 白朕很不喜欢被成千上万的“摄像头”看着,这会让她感到窒息。 因为她知道背后凝视她的目光并不是在看一个人的目光,那是看物的目光。 在那些视线里,她不再是一个独立的、有自己的思想和人格的“人”,而是物品,可以被观赏,被丢弃,被评判。 “摄像头”背后的目光是看不见的针,在身上扎出看不见的血痕。 感受到凝视的目光消失后,白朕心下微微轻松了一些。 抬头看了看明媚的蓝天,她抬手撑开了雨伞。 墨绿色的伞面上印着一朵小雏菊,长发的女孩撑着它行走在街道上。 要下雨了。 “砰——” 从角落里飞出的黑色不明物体撞上了张嘴就要啃南瓜的江浸月。 江浸月被猛地撞飞出去,疼痛让她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没有教室,没有树,树上也不可能结南瓜,她更不可能长着兔子的三瓣嘴和绒毛! 还有最初的时候,平时的她根本不可能在明知道林老师有问题的情况下,还莫名地执着于“林老师为什么变成这样”这种愚蠢的问题然后跟上去! 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江浸月发现自己根本不在教学楼,而是学校举办各种活动的礼堂。 大红的地毯像是被鲜血染就,藏青色的幕布是霉斑和藓类的温床,不远处的林老师声音依旧温柔:“江老师,你也是来参加我们的话剧表演的吗?” 江浸月感觉自己背上一定渗出了冷汗。 她想起来了,学校确实说过要举办一个什么活动,林老师也在带学生排练话剧。 而在她们的话剧里,林老师演兔子,她还给江浸月看过那个兔子头套。 可是现在,那个头套取代了林老师的脸和脑袋,真的长在林老师脖颈上了。 所以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只直立的、拥有人类身体的、巨型兔子。 “你也是来参加我们的话剧表演的吗?” 兔子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她向前蹦了一步。 礼堂的灯光是开着的,这意味着江浸月能清楚的看到这里面有些什么。 也因此,她看清了舞台上长着人脸的草,还有长着手脚背着壳爬行的巨型蜗牛。 他们的五官融化成一团看不清的浆糊,蜗牛的手脚也似乎被抽去了骨头。 恶心与恐惧让她很不舒服,胃部似乎痉挛了一下。 “你也是来参加表演的吗?” 林老师又问了一遍。 四周的景象开始模糊,江浸月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洗衣机,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回答对方。 “我......” 她试探着开口。 “校长让我来看看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她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但按照她朴素的观点来看,对打工人搬出上司一般都有用。 一边说着,她也在一边往后退。 林老师停在了原地。 有效。江浸月心下一喜。 但高兴了没三秒,她就感受到有什么软趴趴的东西从她脚边蹭过去了。 余光瞥见了亮晶晶的痕迹,江浸月的心顿时跌落谷底。 那是蜗牛爬行留下的。 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已经蹭到她的脚后跟了。 这里什么时候有一只蜗牛人?它要干什么?会不会顺着她的腿爬上来? 眼前的景象又开始闪烁了。 污染。 她想到了去探路的邻居说的。 这就是污染。 她知道她该保持冷静,但她没办法做到。 普通人很难抵御怪物的精神污染。 “校长让你来的?” 林老师的三瓣嘴一开一合。 “那你也留下来帮我们吧。” 不行。江浸月想。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跑。 她想动,可是脚下的地毯似乎变成了沼泽,或流沙,她的脚仿佛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巨型兔子一蹦一跳地逼近她,身后的蜗牛人触碰着她的脚踝。 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也会变成怪物吗? 【遵守规则】 纸条上的内容重新浮现在脑海里,江浸月根本不懂,规则真的是那些纸条上的内容吗? 或者说她真的收到过那些纸条吗? 这真的不是她的臆想吗? 否则这个世界怎么会变得那么荒谬?她怎么会就要在这里变成怪物或者被怪物吃掉? “砰——” 熟悉的黑色不明物体,熟悉的撞击声。 好像她刚刚也是这么飞出去然后清醒过来的。 江浸月看着巨型兔子被撞飞,脚下莫名的束缚感也消失了,她转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蜗牛人。 但是地上确实有蜗牛爬过的痕迹。 定睛一看,救了她两次的恩人是一只,呃,一团,不对,一条......虫? 原谅她,眼前的救命恩*长得太奇怪了。 怎么会有生物又像虫又像蛇,但同时又有四条小短腿的? 她很怀疑这四条又短又细的腿能不能撑起那圆滚滚的身躯。 好歹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江浸月想什么旺财也能看出七七八八。 虽然不知道这婆娘心里嘀嘀咕咕些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乎,旺财转过头对着江浸月龇牙。 但它好像忘了,它现在没顶着可可爱爱的小狗皮囊,而是以原型出现。 所以江浸月看到的就是一个满脸是牙的怪物对着她炫耀自己的牙口,好像在说下一个就吃你。 哦,对了,牙缝里还能看见软趴趴的手臂和脚。 是属于蜗牛人的。 这下江浸月知道刚才的蜗牛人去哪了。 被撞飞的兔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在看到旺财那堪比绞肉机的满脸牙后不敢上前一步。 身后爬行的一堆蜗牛人也直往幕布后躲。 怪物之间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江浸月看出来了面前看似体型较小的怪物实则比兔子和蜗牛人都强大,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没搞错,这小东西救了她两次。 可是为什么? 她认为最有可能的就是,她是这家伙看上的储备粮。 否则一个怪物为什么救她。 旺财感受到江浸月的戒备,一时犯难,不知该怎么办。 它张开四腿,努力翘起自己根本没有的尾巴,努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汪!” 江浸月被这声不太纯正的狗叫弄得大脑宕机了。 看着小怪物的姿势,再听听那声怪异的狗叫,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在心头。 “旺,旺财?” 她不确定地出声。 然后就看见那个小怪物凑上来蹭她的腿。 和家里那只傻狗一模一样。 轰隆—— 来自天空的一声闷响直击人们的心头。 即使待在礼堂看不见外面,江浸月也能判断出一个信息。 要下雨了。 想起上一场雨后发生的一切,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这一次的雨,又会带来什么? 它是灾厄的信号吗?还是灾厄本身? 也不是没想过这就是普通的一场雨,可是她收到了那张纸条,她没办法把它当作普通的一场雨。 “叮铃铃——” 铃声突兀地响起。 江浸月看着礼堂边上的老式红色电话。 那是表演用的道具,根本没有电话线。 但是现在,那个电话在响。 “哗啦啦——” “叮铃铃——” 电话铃和雨声一同响起。 第72章 三伏9 “叮铃铃——” 接连不断的铃声让人心烦意乱,哗啦啦的雨声让人心绪不宁。 眼前的景象又开始变得模糊,万花筒一样得光怪陆离。 污染还在继续。 她现在是在怪物的地盘。 反手用刀划破手臂,那一阵刺痛让江浸月勉强清醒过来。 不远处的电话还是在响,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选择无非就是接或不接,可在江浸月看来,这几乎是她要做的最难的抉择。 那台座机就那么摆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个表演道具,别说电话线了,它根本不可能打通。 用布条缠好手臂,她低头看向了旺财。 虽然要她承认这个虫不虫蛇不蛇,脸上长着绞肉机的小怪物是旺财很难,而且很抽象,但它确实是。 那难听的狗叫,诡异的姿势,还上来蹭她,不会错。 更何况,它真的救了她。 在现在这种环境里,不出意外她得靠旺财了。 “旺财,你觉得呢?我要不要去接那个电话?” 遇事不决,先求助专业人士。 放平时遇到这种诡异的状况,她肯定能跑就跑,毕竟那个电话一看就是某种新型污染。 但是现在的状况很不平时啊,君不见那哗啦啦的大雨。 除了这个礼堂,她能跑去哪? 她一没带伞,二没弄懂【伞】和【雨】到底是个什么。 旺财盯着鲜红得仿佛刚刷上漆的座机没动,在接收到江浸月的问话后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着她,示意对方跟上。 本着听从专业人士指挥的想法,江浸月跟上了旺财。 停在电话面前,旺财站着不动了。 江浸月不确定地开口:“呃,你的意思是,接?” 说实话,江浸月一开始是抱着“我不接让它自己挂”的想法的,但是这个电话铃它一直在响,根本没半点停下来的迹象。 牙齿一圈一圈排列在脸上的小怪物努力晃了晃肥肥的尾巴,脑袋朝向座机。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江浸月硬着头皮上前,接通了电话。 “......” 沉默。 出于谨慎,她没先开口,然而对面的人也没开口。 “......喂?” “——滋——滋——” 对面开口了。 但是信号很不好,有很多干扰的滋啦声,这甚至让对方的声音有些失真。 “......” 江浸月没出声。 她不确定她回应对方后会发生什么。 “滋啦——” 恼人的噪声从电话里传来,那种暴躁的、烦闷的情绪,再一次出现在江浸月心头。 污染。这台电话也是污染,她早该知道这一点的。 “江浸月。” 对方准确地说出了她的名字,于是她想要挂掉电话的念头就这样被遏止住了。 “是你,你走到了这里,对吧,江浸月。” 很冷静平和的语调,很熟悉的嗓音。 即使有些失真,即使有声音在干扰,她也听得出那道声音。 她自己的声音。 “是我,我走到了礼堂。” 她开口回应了对方。 自己给自己打电话,这很荒谬,这很可能是另一个怪物在污染她,所以她才会遇到这么可笑的事。 可是她收到了那些纸条,旺财也没有阻止她接电话。 事情再糟糕也不会有现在糟糕。 那不妨试试相信。 纸条上不是说了吗,【遵守规则】。 “很好,我们是对的。” 她听到对面的人说。 谁是“我们”? “记得我给你的纸条吗?” 江浸月不自觉握紧了电话:“记得,我都照做了,但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地下室。” 地下室太多了,也太少了。 淮城这么多座房子,她要找的是哪里的地下室?找到之后呢? 她听见对面发出一声轻笑: “就在舞台后面,走下去,你会知道该做什么的。” 她听着对面的话,轻声回复好。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递消息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瞬,还不等她说什么,就又开口道: “当一个人面前有无数个选择,那么她的面前也就有无数条不同的路,对吧?” 江浸月感觉自己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有些迷茫。 “对。” 她回答。 “那么,我们要怎样保证自己一定会走同一条路,到达同一个目的地?” “【自己】要怎么保证【我们】最后都成为那个【自己】?” “嘟——————” 毫无预兆地,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放下电话,江浸月走向了后台,旺财就跟在她身边。 电话里说了,地下室就在那里,她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对面的人说的话实在古怪且毫无逻辑。 大概是有什么限制让对方不得不当谜语人。 可是谁让对面讲这些话的是她自己? 她从那些看似怪异的话语里听懂了对方真正想表达的。 绕过厚重的、爬满霉斑和藓类幕布,江浸月看到了那个地下室。 实在是那块地板已经被掀开了,地下的整个空间就这么明晃晃地展露在她面前。 比起正宗地下室,这简直就是个被人现场刨开土形成的坑。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要怎么办。 对方说她到了就知道了,问题是现在她到了,但她真的没悟到该怎么办。 江浸月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疼了。 难道她得先下去?可是这个坑真的很像有什么现场刨开得,或者是有什么从下面爬出来而形成的。 看起来真的很不安全啊。 权衡一番,江浸月还是爬下去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且行且看吧,反正她不下去的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底下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宽敞。 打着从一堆道具里薅来的手电筒,她边走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旺财则跟在她身边。 不得不说,旺财在身边她真的感觉到安全感爆棚啊。 要是当时她要下来的时候旺财阻止她,她一定会乖乖留在上面的。 可是旺财没阻止她哎。 所以她才那么大胆地下来了。 让她意外的是,底下并不是放杂物的屋子,而是条长长的通道。 她拿手电筒看过了,土石铸成的通道上攀爬着某些黑白交错的根茎,大概是地面上植物的根系。 没遇到虫子她已经阿弥陀佛了。 唯一让人疑惑与担心的是,这条通道很长,而且是倾斜向下的,越往里走氧气含量越低。 “滋啦——” 江浸月感觉自己可能因为缺氧而耳鸣了,或者是幻听。 否则她怎么又听见了那种熟悉的声响。 旺财咬住了她的裤腿。 “——滋啦——滋啦——” 等等,她该不会还幻视了吧? 漆黑的、闪烁着莫名的光亮的线条出现在空中,像一条条扭动着身躯的蚯蚓或者别的什么软体虫子。 “滋啦滋啦——” 旺财也对着空中闪烁的黑线龇牙。 江浸月没办法骗自己她只是幻视了。 所以电话里那个【她】到底让她来这里干什么啊?! 她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啊! 而且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她就要嘎了。 明灭不定的黑色线条在虚空中闪烁,旺财又咬了咬她的裤腿。 可能是因为缺氧,江浸月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些闷。 她蹲下身问旺财:“怎么了?” 旺财绝不会无缘无故叫她。 “滋啦——” 黑线爬满空中,像虫子爬满整池的水。 一圈又一圈排列整齐的牙齿骤然咧开,旺财咬住了某一道黑线。 “滋——” 这道声音与之前有细微的不同。 江浸月惊讶地看到,旺财真的撕开了那条黑线。 即使只是一道口子,即使江浸月甚至不能看清那里面是什么,可是黑线真的被撕开了。 旺财松开牙齿,然后在江浸月没搞清楚状况前把她撞飞进了那道口子。 和前面那次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还蹲着,落地后的姿势很可能屁股向上脸朝地。 在把江浸月送进那道口子后,旺财把自己短小肥硕的尾巴放进去防止通道闭合。 它的半个身子在里面,半个身子在外面,脑袋朝向着这条路的最深处。 即使她们没能走到最深处,它也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它曾闻到过很多次。 同时它听得到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闻得到之前的纸条上沾着某些气息。 它知道该做什么。 雨停了。 白朕收起了伞。 雨停了,空中浮现出很多闪烁的黑线,搞得她们好像都处在一台信号不好的电视机里一样,不停地有这些东西在闪烁。 白朕来到她最初租下的小院门口,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蓝白色的绣球花盛放,被雨水洗过的爬山虎更加碧绿。 很好,没什么不长眼的怪物敢来她的地盘撒野。 她忙了很久,现在很累,想休息。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小院的门。 白朕很疑惑,谁会来找她? 门外站着白袍的帕克里特。 先前下雨了,这一路走来,他的白袍和带着斑驳伤痕的尾巴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泥泞。 白朕打开了门,于是他就对着她笑,笑容一如往日般温和。 “我感知到你在这里,白。” “研究所放我们出来了,他们让我来和你对接。” 其实是让每个怪物的负责人和自己的收容物对接。 但他不想这么说。 白不是怪物,不是研究所的收容物,就像他也不是在实验中失败的废品。 他们都是自由的灵魂。 白朕看着他,身后是院里盛放的绣球花。 她特意挑选的品种,名字很好听,叫无尽夏。 沾着未干的雨水,与平日不同,透着股清纯惹人怜爱的气息。 帕克里特举起了手中的袋子:“来之前从甜品店挑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然而白朕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邀请他进屋。 【统,告诉我帕克里特的位置。】 3453不懂白朕的指令,但它知道多办事少哔哔。 【宿主,帕克里特就在你面前。】 系统不明白。 它绝对相信宿主的判断,宿主让它检测那么眼前的帕克里特就是有问题的。 可结果显示帕克里特确实在宿主面前。 怎么回事?它无所不能的宿主判断出错了? “白?” 面对白朕的沉默,帕克里特有些不解和慌乱。 “我,是不是不该来?你生气了吗?你不想......见到我吗?” 这话说的,该不该来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进来吧。” 白朕邀请他进门。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就这么把他丢在门口。 一, 二, 三。 “砰” 帕克里特晕倒在了院子里。 摔得实实的,听声音都觉得疼。 地上的雨水染脏了白袍,无尽夏被打落的花瓣顺着细小的水流流至他身边,装着甜品的袋子也掉落了。 柔软的腕足拖着帕克里特把他拖进屋子,连同掉在地上的甜品也没落下。 屋内茶几上的玻璃杯中装着刚倒出来的水,灯光映照出它的影子,也折射出不同的景象。 色彩瑰丽的腕足探入了帕克里特的影子,如同探入一池漆黑的泉或沼泽。 昏睡的帕克里特在某一瞬间皱起眉头,随后猛地从昏睡中醒来。 感知到白朕的气息,他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裙摆: “白!你没事吧?” “影子!研究所让我的影子抢夺了我的身体!你不要相信我!他不是我!” “他会伤害你!” 身体被夺走、被迫变成影子的恐惧犹在,帕克里特的话语颠三倒四的。 白朕将水杯放在他手里:“嗯,好,知道了,你先喝水,热水包治百病。” 感受到水的温热,再加上发现白朕没什么事,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帕克里特慢慢从恐惧中脱身,逐渐回过神来。 “白,你......” 帕克里特因为看不见,他“看”别人都是靠“感知”。 平复下心情后,他对白朕目前的状态有些讶异。 眼睛不一定能看到的,他能感觉到。 而今在他的感觉里,白朕和平时很不一样。 如果她平时是风平浪静的海,那么现在,帕克里特能感觉到,这片海要起浪了。 白朕远比他淡定地多。 “不必担心,没事的。” 她说。 于是帕克里特就不再焦虑和不安,因为白朕总能搞定一切。 “如果有需要,告诉我,我会帮你。” 帕克里特很认真地对她承诺。 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的,所以他会帮她。 对于他的话,白朕有些诧异,毕竟以往帕克里特给她的印象是沉默,安静,不招惹是非。 他应该很清楚她面对的是研究所这个庞然大物,却还是愿意和她站在同一战线。 就像上一次她要他带她出005号房间,要他帮忙,他就同意了。 于是白朕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好。” 她说。 第73章 三伏10 熙熙攘攘的行人,灯火通明的街道,街边的小贩正吆喝着叫卖自己的商品,人间烟火气驱散了夜的冷。 江浸月呆呆地站在街道边,一时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繁荣而温馨的夜了? 哦,其实也没有多久。 可是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多好多年。 这样的繁华与和平,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夜风轻抚,她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嘀嘀” 手表上传来的声响将她从混乱的思绪里拽了出来。 抬手一看,十六号。 她记得这个日期,是她莫名其妙去未来酒吧的那天。 大脑开始运转,江浸月茫然地眨眨眼,她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她要干什么来着? 对了,那场灾难。 原因未知,但一场灾难降临在淮城,将这座静谧的城变作了废墟。 是旺财撕碎了那些蔓延的黑线,将她带到了这里。 她该做些什么的。做些什么,避免那场灾难的降临。 可是, 江浸月望着不远处吆喝的小摊贩,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喧闹的声音, 她忽然有些胆怯和茫然。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啊。 那么那场灾难是假的吗?还是现在的美好才是假的? 亦或者是她病了?精神分裂?妄想症? 对了,回家。 回家看看。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她该在家里见到旺财,见到另一个自己。 脚步微动,正欲启程之际,一声清亮的口哨自一旁响起。 江浸月循声看去,看见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白朕穿着及膝的蓝色吊带裙,外搭同色系牛仔外套,唇上的那抹蓝透着明目张胆的的嚣张与叛逆,此时她正靠着墙,双手插兜看着她。 有不少人因为那声口哨转头看向她,然后在视线触及蓝色口红时皱眉,但白朕始终保持着那副懒散肆意的模样,对于落在身上的目光持毫不在意的态度。 那声口哨就是在叫她。 江浸月花了0.1秒确定这个事实。 没有丝毫犹豫地,她朝白朕走了过去。 见她走近,白朕也站直了身体。 她说:“你来了。” 江浸月满眼复杂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谁?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差点要以为是自己疯掉了。 直到白朕叫住了她。 白朕:“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有十分钟,江浸月同志。” “你应该知道要做什么。” “至于你想知道的,我以后会告诉你。” 江浸月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了对面那一排店面,最终目光锁定在其中写着“未来酒吧”几个大字的店上。 “走吧。” 白朕对她说。 来不及问其他的了,她有必须要做的事。 在看到白朕的那一刻,她知道她在接到那通电话后所有的猜想是正确的。 当一个人面临无数个选择,面前有无数条路,那么该怎么保证每一个自己都做同样的选择、走同样的路? 没办法保证。 她没办法保证每个时空的自己都和这个时空的“自己”做一样的选择。 五彩的灯光,喧闹的环境,台上驻场的乐队,舞池里纵情欢乐的人们,未来酒吧内的一切都和那晚一模一样。 隔着人群,江浸月看见了角落里安静地坐着的人。 红唇卷发,黑裙及膝,是那晚的她自己。 就在她面前,另一个自己坐在那里。 “她”点了杯酒,但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随即便放下酒杯,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白朕道:“好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说罢,她只身向前走去。 江浸月看着白朕离去,然后出现在“江浸月”的视线里。 原本坐在角落里的女孩眼睛一亮,离开座位上前与白朕搭话。 那晚她和白朕聊了些什么来着?江浸月有些迟钝地想,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昏昏沉沉的。 聊了旺财。 她想起来了。毕竟那时候她们也只能聊旺财。 思绪万千,脚步却也未停,江浸月来到了“她”的位置。 一直背着的那个双肩包派上了用场,她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了纸笔,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在上面写下她看过无数次的话。 疑问未曾被解开,反而越来越多。 白朕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仔细想想,最初遇见和收养旺财都和白朕有关。 目光越过人群,穿过五彩的灯光,她看到白朕此时正与另一个自己相谈甚欢。 那时候,那天,她和她聊天的时候,也是有另一个自己在远处这么看着吗? 脑袋有点晕。 心口有点闷闷的。 江浸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在纸上添上那句“谢谢你的酒”。 勉强扯出一抹笑,她想:既然是这样,那就让一切都保持原样吧。 不经意间与吧台的调酒师对视了一瞬,对方朝她礼貌地笑笑,她也回以微笑。 想起自己看到纸条时曾问这个位置是否有其他人来过,调酒师说没有,还确实没错。 的确没有除江浸月以外的人来过。 抬起头,她看了眼白朕和“江浸月”,背着包离开了这个位置。 离开酒吧,靠着墙吹吹风,江浸月感觉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白朕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江浸月侧头看了眼,是她的口红。 哦,不对,是口蓝。 白朕拔开盖子,旋转了两下口蓝,露出细腻的蓝色膏体。 江浸月看到她拿着那只口蓝在墙上乱涂乱画。 “……你干嘛?” 她很无奈地看着白朕,又看看被她乱涂乱画的墙。 “第一,你不该乱涂乱画;第二,你不该在墙上写我的名字。” 白朕转头看她:“啧,你不懂,我没乱涂乱画。” “这算是个记号。” “等有一天你看到这个记号,就知道我们成功了。” “只有在成功的时间线它才能保留下来。” 失败的,都被污染并搅碎了。 其实不是这只口蓝有什么神奇的魔法,只是当她们在这一条时间线成功,这条时间线被保留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保留下来,仅此而已。 江浸月:“……” 算了,她不想说什么,她这几天受到的冲击太多了。 白朕:“好了,你该去邮局给自己寄信了,去吧,不要耽搁。” 白朕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一条和之前一样的裂缝出现在江浸月面前。 江浸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踏入了那条被撕开的裂缝。 转瞬又是天明,江浸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明白自己已经到了时间线的另一个节点。 不再似刚刚那般惊慌,她拿出纸笔,开始写下那些被牢记于心的内容。 【自己】要怎么保证【我们】最后都成为那个【自己】? 不同的我们会做同一个选择吗?会走同一条路吗? 不知道。 很难。 但是有一个方法。 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不同的“我们”走同样的路,做同样的选择。 面对一道难题,既然有一个“我”已经写出了标准答案,走出了一条正确的路,那么为什么不能作弊呢? 只要那个已经写出答案的“我”给还未做答的“我”递答案,那么所有的“我”都能写出标准答案。 她现在就在传递标准答案。 难题就是那场灾难。 只是,从那通电话和那个“自己”的语气来看,“我”并没有写出标准答案,只是在一步一步试错。 答错的“我”会遭遇不测,但即使如此,“我”也会拼力把“我们”摸索出的正确答案递给另一个“我”。 将那页纸装进信封,江浸月长呼出一口气。 那么白朕在这场灾难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她是故意将旺财送到她面前的吗? 另一边,深色的腕足刺穿对手的胸膛,飞溅的鲜血落在墙壁上,上方是用口蓝写出的“江浸月”三个字。 白朕用腕足将尚存余温的尸体拖到后方的小巷里隐藏起来,拿出纸巾擦了擦沾到血的手。 她的目光没有多在尸体上停留一秒,转身走进了她送江浸月去的那个时间节点。 她们能想到穿梭在不同的时间线和时间节点,研究所当然也可以。 毕竟研究所从很久以前就得到了“祂”残留的一部分肢体,并对其进行了长达几乎是几个世纪的研究。 研究所和她一样,都是从【原点】出发,去向不同的时间线。 研究所发现了有人想改变一切,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他们派出了安保人员中的精锐追捕那个人。 为了获得成功,她会留下来断后,帮江浸月杀掉每一个追捕她们的研究所的安保人员。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穿梭在不同的时间线,尽可能地为每一个江浸月提供帮助。 这甚至让她自身的力量有些紊乱,以至于她来到这条时间线时被研究所发现,与研究所发生冲突。 在他们交手的过程中,研究所发现她的力量与他们曾得到的、想要彻底得到并掌握的“祂”的力量相似,于是意图与她和谈,白朕将计就计与其达成协议,成为收容物005,藏在研究所内部。 已经有很多条时间线是错误、失败的了,希望这一条时间线能成功。 白朕想。 来到江浸月在的时间节点,江浸月表示她已经寄完信了,现在她们该去打电话的时间节点了。 于是白朕随手划拉出一道裂缝:“走吧,我和你一起。” 她们要去所有该去的时间节点给某一个没开始答题的“江浸月”寄答案。 因为实际上,她们没有标准答案,所有的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下一步怎么走,她们根本没头绪,所以要在自己失败之前,将所有摸索出的正确答案寄出去,以免失败后没机会送出答案,同时也是给另一个自己更多的机会。 比如上一次,“江浸月”说过那可能是她的最后一个电话,最后一次给江浸月递消息,但这一次的江浸月却不是。 这不是她的最后一通电话,她还有递出其他消息的机会。 打完电话,白朕带江浸月回到原来的时间节点。 “嘀嘀” 江浸月第三次听到她的手表响起。 第74章 三伏11 “嘀嘀” 是她的表在响。 回到礼堂内的那条通道里,旺财在一旁守着,熟悉的黑色纹路在空中蔓延,唯一多出的,是和她一起回来的白朕。 见到白朕,旺财很亲昵地上前蹭蹭她。 随着她的表发出声响,旺财和白朕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其上。 江浸月有些迟钝地抚上腕上的表。 白色的,女士电子表,平平无奇。 可是,她是什么时候买的来着? 江浸月想。 刚来到淮城的时候,这只表响过一次。 她当时很烦躁地捣鼓了它一通,关掉了那些恼人的提示音。 可是就在刚刚,她进入其他时间节点的时候,这只表再次响起,现在她回来了,它又一次响起。 这世间难道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她是什么时候买的这只表?在哪里买的?哪家的? 什么都想不起来。 头又开始疼了。不仅疼,还晕。 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按下了上面的某个开关。 江浸月抬头看着做这些事的白朕,眼里似乎有万千种情绪,又似乎只是单纯的、不带任何念头地看着。 只是眼里映出她的模样。 黑色的发,茶色的瞳,左侧眼角的淡棕色泪痣。 陌生的,所见次数不多的模样,在某一瞬间透着莫名的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并且熟识。 她一定见过她许多次。 即使她不记得。 在白朕按下表上的某个开关的那一刻,冰蓝色的全息投影开始在整片空间里蔓延,熟悉的人像在生成。 女人穿着洁净的白大褂,留着齐耳短发,脸上的神情庄重肃穆。 对面坐着另一个女人,她扎着两条麻花辫,穿着黑色的背心,整体看起来更像是会在夏夜里骑着摩托去飙车的那种酷女孩。 江浸月沉默地看着画面里的两人,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荒诞了。 那个短发的女人长着一张和她一样的脸没错,可是那怎么可能是她? 她脸上从来没出现过那种神情,像教堂里最严谨地恪守着教条的虔诚修女,又像是即将为理想赴死的殉道者。 那怎么可能是她? 投影里身着黑色背心的酷女孩说话了,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是少见的烟嗓,和她一样酷。 “你真的决定了吗?放弃你在组织拥有的一切,去做α项目的耗材?” 留着齐耳短发的江浸月依旧顶着那张可以冻死人的死人脸回话: “不是耗材,我这是为了组织、为了我的理想、为了全人类而献身。” “我并非第一个为此献身的人,但我希望我是最后一个。” 酷女孩无奈扶额:“可是α项目到至今为止从未成功过。我真不懂他们不断地往里面投入资金和人才是为什么,明明根本就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说着,她直视着江浸月,认真地道: “放弃吧,让别人去” 短发的女孩因她的话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反驳,却被对方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唇瓣。 对方眼中透着真诚与担忧:“我知道我这话说得不负责任,可是浸月,我是把你当朋友才这么说的。” “纵然所有人都喊着为了全人类的命运而奋斗,喊着不反抗就灭亡,可事实上真正在乎这些的有多少人?” “你明明知道组织里很多人不过是混吃等死,何必那么认真?” 江浸月抬手拽下了她堵住嘴的手指: “我知道,可我也知道还有很多人在践行我们的口号,在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奋斗。” “霍鸿英,你知道组织里有混吃等死的,就该去整改,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而不是来打击积极分子的积极性” 江浸月明明顶着与之前大差不差的神情,旁人却能感觉到,此刻她真的生气了。 江浸月冷冷地对霍鸿英伸出手:“给我。” “我是来拿α0然后去任务的,不想听你说这些。” 霍鸿英很无奈地笑笑,那笑容里有无奈又有钦佩。 她递出手中的东西:“给。” 其实她早就知道不是吗? 江浸月就是这样的人,倔强,固执,死板,认死理。 或者换一种说法。 她永远坚定的、执着的,朝着认定的目标走下去。 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是她钦佩的傻子。 江浸月伸手拿过α0,它的外观像是白色的女士电子表,并不起眼,不会惹人注目。 霍鸿英的收敛了刚才知心好友的模样,正色道: “全球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情报处a组组长江浸月,α项目自愿参与者,总部现派遣你前往安城辽市与后勤部a组组长陈玥对接,正式加入α项目的实施。” 江浸月也收起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恢复原本正经严肃的神情:“是。” 霍鸿英:“为了避免被研究所发现异常,顺利进入α禁区,在任务正式开启之前,你需要佩戴α0,清洗掉所有关于组织的记忆,服从组织安排,在陈玥组长的协助下正式进入α禁区完成任务。” “你将遗忘与组织有关的一切,直至任务完成。” 陈玥,是她的母亲。 过往似潮水般向她涌来,直到彻底将她淹没。 她就那样,溺死在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里。 在她的认知里,她只是亿万普通人中的一个,过着平凡的生活,人生中最大的改变是那年和公司签了合同,成了某个有一定知名度的明星的替身。 然后就是在公司的允许与纵容和母亲的极力要求下从替身转型成明星,接着被正主厌恶,被全网黑,为了逃避这些来到淮城。 也只是和大多数有那么一点儿不同,就那么一点儿,仅此而已。 她愣愣地看着影像重播,看着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神情淡漠的自己。 那不是她啊。 那怎么会是她? 她怎么突然成了什么情报处a组的组长? 世界上怎么就突然多出了一个全球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出问题的不就只有淮城吗?这不是只要军队来就能解救她们吗? 淮城怎么就变成α禁区了?他们早就知道淮城会发生这些事了吗? 那只是只手表啊,即使她忘记是什么时候买的,那也只是只手表啊,怎么就成了什么α0? 她的母亲陈玥怎么突然成了后勤部a组组长?成了她的同事? 怎么她的人生就变成了剧本? 可是投影里的内容和刚才接收的记忆都告诉她,这就是真实的。 脑袋又疼又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白朕的身影出现重影,所有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最后留在脑海里的印象,是白朕蓝色的唇,离经叛道,熠熠生辉。 白朕伸出手臂接住了她。 “嘀嘀——” 高亢而绵长的声音响起,所有的影像被收束回α0内。 漆黑闪烁的线条被撕裂开来,数道佩戴着北极星徽章的身影出现在此地。 为首的人留着齐耳短发,眉骨较高,看起来很是英气。 她出现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白朕怀里晕倒的江浸月,当即脸色一变,抬手就欲攻来。 旺财浑身的鳞片都炸开来,嗞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壮胆。 白朕将江浸月推到对方怀里,闪身退到一旁:“做你们的事,别来招惹我。” “霍鸿英,你与其将注意力放到我这样的边缘人物身上,不如去干该干的事,然后想想怎么和江浸月解释。” 霍鸿英动作一顿:“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 更重要的是,她怎么知道“该干的事”是什么? “你看过α0里的内容?!” 霍鸿英面色一变。 能进入α禁区,又和江浸月有交集,甚至看过α0里的内容,她是谁?研究所的人?还是只是某个未被记录在册的民间异能者? 白朕漫不经心地一笑:“这很重要吗?” “现在重要的难道不是去完成项目α吗?江浸月都给你们探出一条路了,不去走完它吗?” 黑暗淹没了她的身形,同时被淹没还有她身旁那只丑陋的小怪物。 待黑暗褪去,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第75章 三伏12 “这就是我和她的全部故事。” “你们已经问过我很多遍了。” 江浸月喝了口水,放下了玻璃杯。 对面的两个审讯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对她点了点头:“好的,我们已经了解了。” 对方伸出手,她也不好拒绝,便顺势伸手和对方轻轻一握。 对方道:“江组长,组织十分感谢您为α项目做出的贡献,这些问话只是列行公事,毕竟那个女人的出现实在可疑,组织要将一切可能威胁到和平与安全的因素掐灭在微小之时,还请您不要多心。” 那个女人,这个称呼在江浸月听来莫名刺耳。 她都说过多少遍了,她叫白朕。 不是“那个女人”。 江浸月不想笑,连敷衍的假笑都不想露出来,于是她保持着那副平静淡漠的模样,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打开那道金属门,霍鸿英已经在门外等着她了。 见她出来,霍鸿英立马迎上来问: “你没事吧?他们就是这样,你不用在意他们问了些什么,组织很看重你,也很认可你对阿尔法项目的贡献,组织已经在着手为你准备庆功宴了……” 江浸月听着她的喋喋不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我先回宿舍了。” “不吃午饭,不用管我。” 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嗓子眼里,霍鸿英哑了声,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最后也只能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好。 全球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确实很有钱,连员工宿舍都是单人单间。 当然,也不是所有员工都能住进去。 江浸月躺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深嗅了一口阳光和洗衣液混杂的味道后又抬起头愣愣地盯着前方的书桌。 书桌上有未收起的笔记本电脑,有那些她现在看着就头昏脑胀的资料,还有......花瓶里的无尽夏。 她想起来了,关于全球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关于她所了解到的α项目,还有,关于白朕和她。 在很普通的、与往常无异的某一天,下了一场雨。 那场雨也很平常,经过检测没有发现任何有害的、超标的物质,可是它得到了无数人的关注,因为这场雨在同一时刻、全球范围内下起。 无论白天黑夜,无论哪里,全球都在下雨。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场雨,直到生物开始异变。 水变质了,生物变异了,家具和武器开始腐朽损坏,人类还能剩下些什么? 在这之后,某些地区在卫星的监测中消失了,亦或者那片区域开始闪烁,有时出现在卫星的监测中,有时又消失。 更糟糕的是,某些地区的时间开始变化。 昨天与今天的界限不再清晰,幼年与老年被混淆和调换,他们的时间线被搅碎了。 一切都让人感到绝望。 而就在这时,希望出现了。 人类中出现了掌握异能的存在,并且数量不少。 人性复杂难辨,有人借此满足自身欲望,也有人甘担责任,救助他人。 好在国家和政府还在,热武器与科技的力量可以对低阶异能者起到威慑作用,同时异能与科技的结合被证实是确切可行的。 在经过数十年的斗争与混乱后,秩序被重新稳定下来,全球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以下简称组织)也就此成立。 经过不懈的努力和查询,组织终于查明了这一切的真相和源头。 早在几个世纪以前,有某种掌握着能够干预时间和空间的力量的存在被发现。 发现祂的人被祂的力量污染,不是自杀就是成为疯子。 疯子聚集在一起成为祂的信徒,又在祂的力量干扰下碰到那么万分之一的概率觉醒异能,被称作“忒加拉”。 人类是什么样的? 丑陋,邪恶,怯懦,自私。 美丽,善良,勇敢,谦卑。 人类是复杂的。 他们信奉神,也同样唾弃神。 他们面对神时极尽谦逊卑微,也极尽傲慢狂妄。 这群由疯子组成的邪教徒不再满足于只是简单地供奉祂。 “我们为什么不能掌控神呢?”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自己成神呢?” 多么狂妄自大,又是多么勇敢锐意。 生而为人却想掌控神,成为神,这就是人类,永不屈服的、敢于反抗的人类。 在人创造的辉煌里,在人书写的史诗里,在人谱写的传奇里,只有人是主角。 神,亦可杀。 于是这群狂妄之徒联合起来杀掉了“神”。 死去的人不计其数,但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是他们赢了。 存活下来的人在当时杀死祂的地方——淮城,带着祂残破的身体,在地下建立了研究所。 研究所的中心工作是研究“祂”,从祂身上获取掌控时间和空间的力量。 这是个长达百年的大计,是人类瑰丽辉煌而邪恶荒诞的梦。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研究所无疑是值得歌颂的。 可是别忘了,他们是一群被污染的疯子。 任何的科学研究都不该凌驾于人权之上,人道主义不该被践踏,生命也不容亵渎。 可是研究所背弃了这样的理念。 欲望开始凌驾于道德和理智之上,反过来掌控人类。 他们要当全人类的主宰。 研究所的实验室里有无数被用以实验的生命,为了得到同样掌握着这份力量却可控的生灵,研究所无所不用其极。 研究所的人在世界各地奔波以求寻到合适的实验体,沿途被污染的生灵越来越多,这也是“收容物”的由来。 研究所内所有被标记了“s”的和e-d区的收容物都是符合“掌握着时间与空间相关力量”的存在。 研究所为了得到最符合标准的那一个,为了造出让他们满意的、可掌控的“神”,将淮城划为了狩猎区,要决出那个“神”。 他们不在乎淮城的人类。 在他们看来,是那些人闯入了他们的领地。 但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 几乎所有的、掌控了时空相关力量的存在聚在那里厮杀,这里面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一个很糟糕的场面出现了,在这群怪物的厮杀中,时空被折叠了。 这就是为什么,全球所有的地点、所有的时间开始下同一场雨的原因。 实际上,下雨的只有那时候的淮城而已。 那不是自然的雨,而是研究所人工降下的、蕴含着怪物们的力量的血。 怪物们的血和水稀释融合在一起,再被研究所降下,而在时空折叠的影响下,这场雨降到了这个世界的每一处,带来了这场灾难。 研究所降下这场雨的初衷是让怪物们进入狂暴状态,决出胜负。 可是怪物们并非全无理智的蠢蛋,它们陷入了暴动,撕碎的却是研究所。 于是研究所的高层同样动用了自己的异能,在有限的能力内逃回了研究所刚开启狩猎区的时间段,换一个方法然后继续。 放弃是不可能的,研究所的所有人为之努力了那么久,不可能放弃。 他们要做的,就是调整策略。 当在那一条时间线失败,整条时间线被怪物们搅碎污染,他们就逃往另一条时间线重新开始。 但是他们的力量并非无限的,他们必须在力量耗尽前成功。 挖掘到真相的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想要阻止这一切,于是他们开启了α项目。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掌握时间和空间的力量,谁都想要。 研究所想要,组织自然也想要。 无论拿来干什么,至少要先掌握在手里。 那时候的江浸月作为情报处a组组长,一个每天喊着要为了全人类的明天奉献自己的今天的理想主义者,她义无反顾地报名了这个项目。 为了不让研究所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身份以及高于普通人的精神力,她被要求带上α0,洗去所有关于组织的记忆,重塑一段看似寻常的经历,顺理成章地进入淮城。 按照组织的安排,江浸月应该在进入淮城后被α0唤醒所有记忆,潜入研究所,带出“祂”的部分肢体。 而在α0唤醒她记忆的那一刻,组织也会派人前往协助她。 但不知为何,这一步出了差错。 拢了拢被子,江浸月吸吸鼻子,任由眼泪滑落到枕头上。 其实她知道为什么α0会出错。 因为白朕改过它。 白朕改造了α0,让它可以储存她们在不同时间线的记忆,在每次到达不同时间点和时间线时提醒她,帮助她区分哪里是哪里。 她接收了所有的记忆,想起了很多。 事实上,人类的脑容量是有限的,他们没办法记得出生到现在的所有内容。 所以她也没有记得每一条时间线里她们之间的所有事情,被记住的,只有那么一小部分而已。 但是就算是一小部分,也足够了。 怪物们折叠了时空,研究所高层奔逃在不同时间线,她们又怎么可能一次就完成任务呢? 她早就失败过很多次了。 在不同的时间线,不同的时间点。 她死过很多次。 所以她在一条时间线没被搅碎污染前,给上一个时间点的自己传递自己摸索出的、下一步该怎么走,以至于到时候那个自己不会太慌张。 当在这一条时间线失败,她就用自己的异能换一条时间线,重复这个过程。 是的,她也有异能。 别忘了,她是全球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情报处a组组长。 她的异能不足以支撑她走过那么多条时间线,去那么多个时间节点,但是白朕可以。 那个突然出现的、却实实在在帮了她的人,白朕。 是她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条时间线,失败了无数次,才有了这一次的成功。 有很多条时间线的记忆是被她混淆和遗忘的,但是,她还记得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就够了。 目光被书桌上的无尽夏占据,江浸月闭了闭眼,枕头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白朕这边,淮城内全球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的人和研究所的人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她的小院儿也没法待了。 换了个城市待着,她很悠闲地窝在吊椅里晃来晃去。 【统啊,我们的任务ok了吧?】 3453日常当一个没有感情的结算机器: 【是的,宿主。】 【我们成功修复了游戏的bug,世界可以继续向前运行了】 白朕扇了两下扇子:【那就好】 【这一条条时间线地跑,累死我了】 关键是,她还不能干预太多。 不然会被当做bug清理掉。 嗯,这个世界当然没办法杀掉她,但是她会被挤出这个世界。 白朕很无语,不是吧,这个世界自己都没办法修正“游戏没办法进行”的bug,居然还排斥她这个来修正bug的人? 太过分了! 然而说得再多得到的回复还是“不行”。 这个世界的主要角色就那么多,她又不是玩家也不是主要npc,怎么可以参与主线的改动? 没错,这个世界最初是由一款全息游戏演变而来的。 这款全息游戏最大的卖点就是真实感,而这真实感里自然包括玩家可以自由塑造外貌、每次都打出绝对不一样的结局。 游戏的背景就是邪恶的研究所让这个世界被污染,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而正义的全球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在为拯救与保护世界而奋斗。 玩家可选择自己拥有的异能,然后加入全球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从底层小兵做起,一步步成长为高层。 而在这其中,江浸月和霍鸿英都是主要npc,是全球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的高层。 也是当初处理与研究所有关事件的主要负责人。 不出意外的话,世界就是该这么运行的确。 可是最初研究所发现的“祂”打乱了一切。 在原本的背景里,研究所纵然邪恶却没有相应的力量去支撑他们的野心。 然而祂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即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段残肢,也的的确确蕴含了时空相关的、极具污染性的力量。 全球被污染倒是达到了,可是研究所还存在着,全球超自然事件处理部门还是个弱鸡,根本没法继续推进世界线。 而白朕的到来,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她不能干预太多,因为她既不是主要npc也不是玩家。 但江浸月不同,她可是主要npc啊。 所以,那么多条世界线,无论成功与否,她陪着江浸月走过来了。 白朕陪着她走过无数个失败的结局,又带她前往新的起点,获取一个成功的结局。 她本来不在乎江浸月记不记得不同世界线里她们共同经历的一切。 但是江浸月在乎。 她说她要记得,要知道,哪怕只是一点点,她要知道。 所以白朕修改了α0,储存了那些记忆。 她也知道江浸月不可能全部记得,更何况她要同时接收那么多记忆,关于她们的,关于在组织里的,估计头会很疼。 结果也确实如此,她当时直接痛晕了。 还好她接住了她。 白朕窝在吊椅里晃啊晃,看着外面的蓝天想,江浸月说即使只记得一点点也要记住。 那么,她究竟记得多少呢? 第76章 三伏13(完) 她还记得多少呢? 拎着东西走出超市,江浸月看着混迹人群中人首蛇身的娇媚女子、肋下生着另外两只手臂的魁梧男子、满头小蛇的中年妇女,觉得自己似是还在梦中。 异变的生灵万千,连长着腿到处跑的树都出现了,人类不再只是一个头两只胳膊也不奇怪,有其他想要安稳生活的生灵进入人类社会也不奇怪。 现如今,只要爱好和平,人类可以与其他异变的生灵共同生活。 乌云盘踞在天空,今天一整天都是阴天。 拎着塑料袋的手指微动,江浸月的大脑昏昏沉沉的,像是喝醉了酒。 她一下子接收了另外两份不同的记忆,大脑还不能太好地处理好这一切。 不同的几份记忆充斥着大脑,像是将所有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不停地旋转、运行,她只觉得难分难辨。 有时她是组织里的情报处a组组长,奔波在充满科技感的屋檐下处理各地异变生物动乱的信息; 有时她是妆容精致、衣着光鲜的明星,活跃于舞台之上,目光之中; 有时她又是在无数条时间线里,在鲜血与断肢、怪物厮杀、研究所追捕下逃生的少女。 太多太繁复的记忆交织,江浸月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裂成几份,一些泡在酒里,一些归于沉寂。 “浸月?” 来自现实的呼唤让她的思想在此短暂停留。 转头看去,是霍鸿英。 组织对他们并不严苛,下班后无论是回到自己的居所还是住在员工宿舍都是可以的,只是说一般人选择了员工宿舍就不会还在外面租房。 霍鸿英注意到她拎着的东西,零食,甜点,还有蔬菜。 她试探性地开口:“你这是,打算自己在宿舍做饭?不吃食堂了?” 江浸月摇摇头:“没,我回家做饭。” 霍鸿英心下一紧。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聊聊,或是一起做点什么了。 心里紧张,但她面上不显,只是笑着问: “你在外面租房了?我记得你以前不都是住宿舍吗?你那时候连放假都不离开办公室。” 江浸月看着她故作轻松的笑,听她状似不经意的问话与试探,脑海里又不自觉想起那时候霍鸿英说,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当α项目的耗材” 她很平静地开口:“我要回去了。” 霍鸿英的笑在那一瞬间僵在脸上。 或许是江浸月的表情太平静,语气也太过平淡,霍鸿英的心就那么被冻住了。 她想尖叫,想质问,想抓住她的肩膀问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可最后她也只能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体面地说:“好,改天再聊。” 及胸的长发和齐耳的短发,人来人往的街道,和多年前一般无二的两张脸,好像什么都没变。 可是,江浸月以前是不留长发的。 那时候的霍鸿英也不留短发。 现在一切都调换过来了。 江浸月看着她,语气还是那么毫无波澜,她说:“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和其他人一起算计我,将α项目的资料摆到我面前,引我主动参与。 我不怪你,看我在一条条时间线里挣扎求生,却从未主动伸出援手。 “你已经提醒过我了。” 江浸月说。 在接收所有记忆后,她终于明白,原来α项目的最终人选,一直是她。 她有异能。 或者说组织里大部分人,尤其是有什么职位的,都有异能。 关键是她的异能是什么。 关于时间的、能够穿梭于不同时间线和时间节点的异能。 组织早就知道α项目的难度,他们从来没想过一次就成功,所以他们选择的人是她,一个可以多次参与的人。 至于她的那些死亡与伤痛,都是可以被忽视的。 他们通过α0监测她的状态,判断到来的时机,却不在乎她每一次的死亡。 霍鸿英作为组织内清理处特别行动组的组长,必然会参与监测。 但是霍鸿英提醒过她了。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当α项目的耗材” 只有她是耗材。 一次一次,一遍一遍,受伤,死去,挣扎。 被耗尽的一直只有她。 她不恨霍鸿英,也不恨组织,只是迷茫。 她曾高喊愿意为和平、为前进奉献一切,直到她真正经历了,才懂得这句话的重量。 曾以为自己多无私高尚,原来也不过是空喊口号的伪君子和自私鬼。 风吹过,有些冷,江浸月拢了拢衣领,轻声道:“我走了。” 组织给她放了假,或许有对她目前状态的不信任,但无论如何,假期是实实在在的。 她要去享受她的假期了。 坐上车的那一刻,她还没来得及发车,霍鸿英匆匆忙忙地追上来,敲着她的车窗。 放下车窗,江浸月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霍鸿英张了张口,又想不出该说什么,最终也只是道:“没什么,一路顺风。” 江浸月看了她一会儿,露出重逢以来的第一个笑,温柔平和。 “好。” 霍鸿英退开,江浸月关上车窗,驾车离去。 望着离去的车辆,霍鸿英却莫名感到轻松了许多。 有时候朋友间和好就是这样,追上去,说一句话,笑一下,然后某些难言的默契就让你读懂了对方的心。 江浸月租下的房子是带院子的,和在淮城的很像。 淮城,想起淮城,她想起潮湿闷热的三伏天。 抬头看,乌云密布,阴天,没有阳光,和淮城完全不同。 如今那片地区已经不叫淮城了,早在异变发生初期,他们就将它划为了α禁区,而α项目恰针对此展开。 推开大门,生着鱼尾的盲眼少年上前接过她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对她报以温柔的笑。 不再伪装成小狗小猫的旺财得以释放天性,满院子撒欢。 二楼飘窗上靠坐着的女孩将手里的东西掷向她,精准地落到她伸出的手里。 白朕坐在飘窗上看着她,裙摆微微飘扬:“给你吃。” “味道很不错的。” 她垂落的裙摆在空中微微晃荡,满院蓝白的绣球花在风中微动,江浸月仿佛回到了淮城内某个闷热潮湿的午后。 那个小院保持着白朕刚刚租下它的模样,几棵被晒地蔫蔫儿的小树,几个种着大葱的花盆,还有角落里那株瘦小耷拉着脑袋的绣球花。 刚从研究所安保员手下逃离出来的江浸月满身是伤,狼狈地闯入这座小院里,捂着被捅地鲜血淋漓的腹部缩在墙角。 注意到角落里那株花,她的心奇异地从被追捕的惊慌和受伤将死的悲凉里挣脱出来,随后所有的情绪归于平静。 一手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一手在衣衫上擦干净血迹,轻抚了那株蓝色的绣球花。 她认得这个品种,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无尽夏。 恰在此时,她抬头,与二楼阳台上伸懒腰的白朕对望了。 她不知道对方会作何反应,毕竟她现在满身血,还闯入了人家的家。 她很大的可能会尖叫,惊慌,这很可能引来追捕的安保员,但她已无力阻止。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白朕伸懒腰的动作都卡顿了。 下一秒,她脸上露出惊讶、焦急、慌乱的神情,随即慌慌张张地跑回了房间里。 江浸月捂着肚子想,完了,她肯定会引来安保员的。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穿着睡裙的女孩趿着拖鞋跑到了一楼,急急忙忙地跑到她面前,一把拍开她抚摸着无尽夏的手道: “我昨天刚打扫完的院子!” 江浸月茫然地眨眨眼,有一瞬间是怀疑自己快死了出现幻觉了。 不然她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接着,看似娇弱的白朕一把将她扛到肩上,带回了屋子里,塞给她一堆奇奇怪怪的药,随后就去打扫被她的血弄脏的院子了。 烈阳下,被江浸月靠过的那面墙沾了血,可墙角的那株无尽夏虽还是那副蔫蔫儿的模样,却不染一丝血迹。 这就是江浸月所记得,关于她们的初遇。 将白朕从二楼扔给她的零食吃掉,江浸月抬头看着她道:“不要坐在那儿,小心摔下来,不安全。” 飘窗上的白朕翻了个白眼:“你搞笑呢?” 一旁的帕克里特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朕就算真的从二楼掉下来也不可能出事,怎么会“不安全”? “咻——” 又一颗糖果落在了帕克里特脚边。 白朕扬了扬下巴:“你也别闲着,去,给她打下手,我饿了。” 嗯,他们之间的分工就是这样的,帕克里特打下手,江浸月做饭,白朕洗碗。 虽然很多时候,白朕会偷懒把自己的事交给洗碗机。 在离开淮城时,白朕带走了帕克里特和旺财,并带他们去专门的机构里登记了身份。 现在异变生物很多,他们也和人类一样,都会去专门机构办身份证,有了证件,就都是合法公民了。 厨房里,江浸月负责处理食材,帕克里特拖着尾巴洗菜择菜,配合地很好。 不经意间对视,会给彼此一个微笑。 帕克里特留下是因为白朕说江浸月是可以信任的伙伴,而江浸月是因为,她记得。 她记得帕克里特。 在那些凌乱纷扰的记忆里,有那么一些记忆是清晰而深刻的。 在白朕的照料下,江浸月的伤势好转了。 她知道自己的伤痊愈的速度不正常,也知道白朕见到她时的反应不正常,所以她闭嘴,什么都不问。 她只是老老实实地待在白朕家里,做做饭,看看书,赏赏花。 白朕会撇撇嘴侧过头很无奈地说: “不是吧你,就这一朵花你能看这么久?” 她会指着它回答:“你不觉得它长得很像一个成语吗?” 白朕撑着脑袋疑惑地挑挑眉:“?” 她不说话,但江浸月知道她在发问。 于是江浸月笑着告诉白朕:“花团锦簇。” 白朕无力扶额:“好吧。” 还真挺符合的。 然后在某一天,她看到院子里的那几盆大葱旁栽种上了同种无尽夏。 再后来,在那一条时间线里,帕克里特是研究所成功的实验品,也是被投放到狩猎区的一员。 但是比起鲜血和厮杀,他更愿意缩在角落里发呆。 那时候他是有眼睛的,他可以盯着落日余晖好久好久。 满院的鲜花与落日最为相配,于是无尽夏继江浸月后又捕获了帕克里特。 他缩在角落里,听白朕和江浸月讲小王子和玫瑰的故事。 此后经年,他们在不同的时间线里奔逃不歇,却再无那样惬意闲适的日子。 只是无论哪一条时间线,白朕总会在院子里种满无尽夏。 忆起从前,江浸月不由地露出温柔的笑。 死亡与伤痛长存于过往的时光里,然而最终她能记住的,都是明亮而温馨的内容。 包括此后遇到的旺财,都是她人生不可割舍的至交好友。 她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和他们待在一起,大家都可以做普通人。 可以自私,可以懒惰,可以不美丽。 即使是做胆小鬼,也没关系。 因为人就是那个样子的,因为我们都是不完美的。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谁会来? 江浸月擦干手上的水,怀着满腔疑惑去开门。 门外的人递上大包小包的东西,躲闪的眼神里尽是不安与期待。 “给你,你以前喜欢的。” 霍鸿英将手里的东西又往前递了递:“我找人问了你的住址,但我只是想给你送点东西,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手机里是白朕刚发过来的消息,江浸月看了一眼,又抬头满是复杂地看着眼前多年的好友。 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江浸月最终还是侧开身: “进来一起吃饭吧。” 霍鸿英满眼的不可置信和惊喜:“可以吗?” 江浸月点点头,侧身引她进屋。 见到白朕和帕克里特,霍鸿英有些意外江浸月居然不是一个人住,却也仅此而已了。 她并不记得在淮城时她和白朕见过,甚至动过手。 而白朕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有旺财很是不满,用肥肥的尾巴抽了霍鸿英的腿。 虽然因为尾巴太短根本看不出它是在干嘛。 今天也是把碗扔给洗碗机的一天。 白朕站在阳台上伸了个懒腰,撑着栏杆看那满天星子。 差不多了,她该离开了。 这个三伏天,终是落下了帷幕。 愿你逃出那片三伏天,奔赴下一个季节。 第77章 chapter77 回到蓝星,推开大门进入院子的第一眼,白朕就看见某人正蹲在槐树下霍霍她的财产。 槐树连片叶子都不敢动一下,往日充当保姆和门卫的红衣厉鬼不见踪影,森野熊、饱饱和影子也未出现。 白朕走到槐树下蹲着的身影后方,用小腿顶了顶对方的臀部和背。 “呔,妖怪,哪里跑?” 被叫妖怪的人头都不抬地回道: “不跑,我要搞死你的宝儿。” 白朕定睛一看,好得很,她的宝子们全都被这家伙埋起来了。 其实也没全埋,至少还露了个脑袋。 森野熊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饱饱的触须被结成了蝴蝶结,影子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白朕:“那你还漏了一个。” 她俯下身用手臂锁住对方的脖颈儿:“锁喉功。” “我的宝儿还要加上这一个。” 宁砚终于放过了被她祸害的三位,也放过了谨小慎微的槐树。 她抬手戳了戳白朕搂着她脖颈的手:“得了,再不撒手你的宝儿要被你勒死了。” 白朕松开手,也和她一起蹲在树下看另外三个艰难地从土里爬出来。 碰了碰宁砚,白朕出声道:“咋么啦,砚儿。” (砚儿→儿化音) “你发消息叫我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倒也没那么狠心,真就在这儿看森野熊他们挣扎,说话间,白朕伸手将三者从土里刨出来,帮饱饱解那个蝴蝶结。 宁砚问:“你的力量是不是在恢复?” 白朕的动作一顿,轻声回答:“嗯。” “不过——”她补充道:“我有分寸。” 一开始带上森野熊他们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被压制,怕在任务世界出什么意外。 可是她发现在完成任务后,她同样能从那一堆报酬里得到属于自己的、可以逐渐恢复力量的那部分,就没有带他们了。 她将他们留在了蓝星,去辅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工科局员工及各处的守门人和各小组。 包括她栓在屋子里当保姆和门卫的两个红衣厉鬼,那一屋子里被封印在物品里的鬼物,都被她借出去了。 就是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嗯,可能她的宝子们还要充当小伙伴的出气包。 宁砚还在玩泥巴,仿佛那里面藏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你……” 她将目光从那撮土上移开,斟酌了半天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算了。” 宁砚放弃组织语言:“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步调和想法,但你别把自己逼太紧。” “适当的休息一下也是很重要的。” 她表情严肃地看着白朕:“只工作不玩耍” 白朕立马回复:“聪明杰克也变傻。” 宁砚露出欣慰的神情:“好,你还是我的臭宝。” 白朕撞了她一下:“我是香宝。” 高中的时候她俩觉得这句话特别对,天天拿它当口头禅,以至于到现在还能和对方接上这个梗。 白朕保证道:“放心,我一定会克制好自己的,下一次我就选个轻松点的任务。” 她知道宁砚担心她。 现在她既不是力量被完全释放的巅峰期,也不是被压制到最低的安全期,偏偏是个中不溜,这个状态真的很危险。 她关于旧神的那部分血脉在逐渐复苏,却不一定有足够的理智和力量去平衡。 正是因此,宁砚才会发消息把她叫回蓝星,见这一面,确认她的状态。 不行啊,白朕想。 还是得让主神把她的力量压制好。 这样安全。 第78章 仙门最高座1【野草】 几度寒来暑往,几场春夏秋冬,于修道之人而言,时间是最无所谓的东西。 然而在多年之后,越凌风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春天。 满山的桃花灼灼盛开,大片大片的粉红在风中轻舞,那人衣袂翻飞,于春色中向她走来,气质飘渺悠远。 此后经年,她再未见过那样美的桃花,再未有过那样惬意闲适的日子。 ———————— 溪水潺潺,载着飘落的花瓣远航。 偶有鱼儿跃出水面,又修然潜至水底。 白朕一袭绣有祥云鸾鸟的明艳红裙,金钗银饰点缀在乌黑的发间,腕上饰以铭刻着精致纹样的镯子,好似纡尊降贵行至人间的神妃仙子。 与美人相配的是她身后华美贵气的金凤。沐浴着熊熊烈火的凤肆意翱翔于天,璀璨夺目的华光及其高傲不容侵犯的神气神情让它显得更加尊贵,它是捉摸不透的风,是自由与神秘本身。 然而打扮地这样华丽的一人一凤,却极其自然地在溪流般停下,掏出小马扎和鱼饵钓鱼竿开始垂钓。 白朕安然地抬着鱼竿在溪边良久,那金凤就在旁观察着是否有鱼儿上钩。 然而等了半天,没有钓到半条鱼。 好不容易有一条上钩了,钓出来看看却发现身量尚小,还未长成,二者只得将其放生。 收了竿站起身拍了拍手,白朕很无奈地道:“算了,这鱼说不定也是开了灵智有灵性的,可能不想让我们吃吧。” 浴火的金凤跟着摇了摇头:“哎,怎么这么难呢。” 桃花流水鳜鱼肥。 据说这溪里的鱼吃落下的桃子和桃花长大,带着桃花的清香。 她们不过是想尝尝这桃花溪的鱼,怎么这么难呢? 虽说知道鱼不吃桃花,也不可能有桃花香,但这人嘛,就是想吃个浪漫和情调。 3453张开羽翼,低头看看自己这华丽的羽毛,无需阳光的照耀便已流光溢彩,它自身便是一轮小小的太阳。 当初觉得这个形象完美至极,花了大把积分买下,此刻心里便颇有些悔意。 “要是能抓鱼就好了。” 3453苦恼地说。 白朕偏过头看看金凤:“其实也不是不行。” 3453扇着翅膀绕着她转了两圈:“那多没格调啊!” 它扑棱了两下翅膀,那火焰在风中变幻出各样的形态,闪烁着金光的羽毛也随风飘扬。 “宿主,你见过谁家凤凰潜水抓鱼的?” “再说了……” 它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这是你给我买的嘛,要好好珍惜,只能拿来干高贵华丽上档次的事!” “要是被人看见我在这儿抓鱼……” “嘿嘿,那不有损形象吗?” 一想到这个,这鱼也就不是非抓不可了。 系统商城里售卖的有一类商品是系统的外壳。 各式各样,清纯可爱的,威武霸气的,邪异凶戾的,什么样都有,如果不满意,还可以定做。 有了外壳,系统就有了肉身,能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宿主面前了。 3453向往很久了,只是外壳的价格高昂,它之前一直买不起。 但现在不一样了,它现在是有积分统,也能浅浅地挑选一下系统外壳啦。 只不过,它喜欢的金凤形象,真的好贵好贵啊。 本来它都想放弃,随便买一个其他的,毕竟它真的想有一个肉身,去游遍大好河山,吃遍天下美食。 不过,在它站在商城面前犹豫不决的时候,白朕把它提溜起来了。 清透的眼睛望着小光团子,白朕温和地开口:“想要哪个?我给你买。” 3453觉得这是自己此生最幸福的时刻!这就是被富婆包养的感觉吗?太爽了! 单纯的小系统不懂人情世故,它只是读出了白朕的好意,当即指向了商城里的金凤形象。 不过指完之后它就有点后悔了。 这个真的很贵哎,万一……万一宿主也买不起,那岂不是很尴尬? 然而白朕形象地向它展现了一把什么叫财大气粗。 望着宿主付积分时后面那一大串零,3453觉得自己的24k钛合金狗眼都被闪瞎了。 白朕甚至在付完积分后又问了它一遍:“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3453深深地感受到了人和统之间的差距之大,艰难地摇摇头表示没了。 它第一次这么富,平时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现在有点方。 白朕撸了把金凤,那些燃烧的火焰温和地拂过女孩的手掌,就像一阵无形的清风,或是柔和的水,不伤她分毫。 她说:“不丢脸,不损形象。” 小系统不肯用金凤的形象抓鱼,好似她幼时得了支漂亮的钢笔而不愿用它写作业,只是动作轻浅得在本子上画两笔试墨,便小心翼翼地将它珍藏起来。 白朕说:“你喜欢就去做呗,大不了我再给你买个新的啊。” 她希望它开心。 毕竟从年龄上讲,3453其实还是个孩子。 3453感动得眼泪汪汪:“宿主,你真好!” 白朕勾唇轻笑,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温馨的气氛还没维持两秒,3453抬起脑袋扑棱了两下翅膀:“宿主,有情况。” 它的目光朝着溪水的下游看去:“那边有人,我检测到她受伤了。” 白朕收起了嬉闹时的笑意,放好渔具。 “带我去。” 金凤领着少女穿行于桃林间,行至下游溪水旁,见一女孩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暖黄色的襦裙。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用尽全力伸手抓住来人的裙摆,气若游丝地求助:“求你,救我……” 她伤得很重,强撑着说完这话便失去了意识。 白朕熟练地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伤药给对方怼上,确保她不会嘎在半路后俯身抱起女孩离开。 她就住在这座山上,自然是得把人带回去养伤的。 3453提醒她有人受伤,又没补充对方的身份背景,那至少说明这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可救。 少女脚步微动,于桃林间穿行,速度似慢实快,落下的花瓣不沾衣襟,不消片刻便到了那宅院。 3453带回渔具,看着宿主照顾榻上的女孩,心中有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宿主来这个位面是主系统特批的度假位面,不工作; 不说吧,那姑娘已经在榻上躺着了,宿主已经沾上主线了。 踌躇之际,白朕抬头看向了它:“你要说什么?” 3453:“?” 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震惊。 宿主怎么知道她有话要说? 白朕:“你已经在那儿转了十五圈了。” 3453苍蝇搓手:“那个,宿主啊,其实你捡的这个小女孩呢,她身份有点特殊。” 白朕:“说清楚。” 捡到佛祖的舍利子了? 金凤用翅膀拍了拍脑袋:“那个啊,她其实啊,是这个位面的反派。” 白朕:“啊?” 系统补充了一句:“其实也不算,她其实算是前女主。” 白朕伸手制止。 “停!” “不要告诉我,我是来休假的。” 她是来休假的,不提任务。 主系统给出三个小世界供她选择,她随手指了这个,来了之后便在这座山上隐居了。 她看天高鸟飞,看桃花流水,看山脚下小镇的炊烟袅袅,但从不问这个世界的世界线,也不往外面跑。 桃花山的桃花足够美了,她不奢求去山外看更美的花,那是留给山外人的。 3453沉默了。 宿主不想听,它就不说。 它跟着宿主走过一个又一个世界,看她向那些坚韧的灵魂伸出手,也看她身上的力量越来越不稳定。 透过皮囊,它看见黑色的灵魂上混杂着斑驳的红,像血迹又像锁链。 然而各色的光点在红与黑里闪烁漂浮,似绝望贫瘠的土地上开出希望之花。 它曾以为揉杂着旧神血脉的灵魂会是诡谲荒诞,然而真正看见时才知是透着神秘的梦幻瑰丽。 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几年,白朕周身浮躁的力量开始逐渐归于平静,它不希望它的宿主再出什么事。 她告诉花秋礼你有选择的权利,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告诉江浸月你不必背负那么多期望,可以做不完美小孩儿。 可她好像一直没休息过,一直在往前走。 嘘,她很累了,让她休息一阵子吧。 第79章 仙门最高座2【野草】 越凌风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不是将军府。 她被人救了。 她还活着。 摸了摸身上受伤的地方,居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 她打量着房间里陌生的装潢,心道救她的人非富即贵。 然而她最后昏死过去的地方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山脚下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这样的地方也会有权贵吗? 她伸手摸摸心口偏左约莫一寸的位置,无甚伤处。 可她分明记得被利剑贯穿时的痛。 想起昏迷前映入眼帘的景象,有人一袭红裳,于漫天飞花中走来,被她伸手抓住衣角,求援。 莫不是山中精怪? 越凌风摇摇头,将这荒谬的念头甩出去。 若是精怪,她早命丧黄泉了。 可是……难道会是修士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女孩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修士。 代表着绝对权威与力量的存在。 移山填海不过举手之劳,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能,她这样的凡人更习惯于称其为,仙。 抚摸着胸膛上已结痂的伤疤,越凌风心中有万般思绪。 正想着,有人推开了门。 满头珠翠,云鬓间缀着的步摇随着来人的动作微晃,似天边出海云霞般的裙摆摇曳生姿。 自幼习惯了不断地放低姿态讨好身边人的女孩慌忙地从床榻上起身,躬身行礼。 然而未等她言语,白朕上前制止了她的动作: “哎哎哎,躺好别乱动。” 越凌风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得顺着白朕的动作躺回去。 白朕将手搭在小姑娘细白的腕上替她诊脉,确定她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心来。 想起3453说过她的身份,白朕只恨不得让她马上下山,从哪来回哪去。 她一点儿也不想掺和这个世界的事。 思及此,白朕对她道:“你的伤已无大碍,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越凌风咽下一肚子感谢的话,转而回答起白朕的问题。 “小女子......” “停!” 刚开了个头,越凌风的话就被白朕打断了。 白朕不想知道她的名字和地址,她只想赶紧送走和世界线有牵扯的每个人。 白朕道:“你记得就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去找你的家人。” 越凌风不明白眼前人的脑回路,问话的是她,打断她的还是她。 只是年仅九岁的女孩在府里的处境着实算不上好,外人看来是千金小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知何等风光。 然而实际上,她得应付祖母的不喜,父亲的冷漠,弟弟妹妹的顽皮淘气,还要照顾病重的母亲。 纵使心里不知有多少委屈,都得一个人咀嚼消化,无半个可倾诉之人。 而今虽觉得白朕的言行实在古怪,却也能藏好所有的诧异和无奈,顺着对方的话走。 更何况,她面前的是她的救命恩人。 白朕直接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一套小孩儿的衣裙给越凌风。 她之前穿着的那套被利剑刺穿且沾染了血迹,没法穿了。 她知道这个世界是个仙侠世界,故而并未避着越凌风。 而这一切落到越凌风眼里,就是白朕自虚空中取出了一件衣裙。 第一次真切地见到仙人,即使稳重端庄如越大小姐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微微张开了嘴巴。 白朕:“穿好衣服,我送你回去。” 说罢,她径直离开此屋,去往院内等候。 她观越凌风的骨龄已至八九岁,或许放在蓝星21世纪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在此界却已不小了,她该给足对方隐私空间。 越凌风默默地穿好衣服,收敛了所有的小心思。 救她的人或许是仙者,可正是因此,当对方已经表露出不理世事、不愿与她有任何牵扯时,她没办法再凑上前去。 好可惜,这场机缘,她终究是抓不住了。 换好衣服,白朕送越凌风回去了。 她也不再问越凌风地址,而是让3453给出最优解。 她一直记得的,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休假。 走过一个又一个世界,随着力量复苏的是血脉,而与血脉交织共生的是杀戮与毁灭的欲望。 她听得到的,那道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吞噬与扩张,要她吃掉那些可口诱人的小世界。 舔舐它,吞噬它,只要一口,只要吃一口! 可是不行。 白朕对自己说,不可以。 她不是那些恣肆随性的旧神,她是一个人,她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欲望。 只要舔舐一口,那些小世界就会被她污染,严重的话,它们将无法诞生生命。 所以她让主神再次压制好她的力量,来到这个世界休假。 她在这里看草木生长,看花开花落,知天边云卷云舒,也感日月升降,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灵力和有灵的山水草木抚平了她的躁动,让她关于血与死亡的阴暗面隐没。 这个世界并不在快穿局的任务清单上,那么就是无需任务者的介入,处于自由发展的状态。 因此她并不想也不必参与这个世界的世界线,这个世界想长成青蛙还是癞蛤蟆都跟她没关系。 救下面前的小女孩是个意外,她压根儿没想到还能和剧情之内的人物扯上关系。 现在,她只要将这个小女孩送回去就好。 按照3453规划的路线,她将越凌风送至一座院落,并根据3453提供的最优解消去了院落里所有人关于越凌风消失又被送回来的记忆。 消去他们记忆的时候,白朕不可避免地了解到了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南昊国的越家,满门忠烈的将军府。 越将军造访桑洲寻一神医为越老夫人治病,其早逝正妻之女越芷沅愿随父前往,为寻神医出一份力,为祖母尽一份孝心,而为了照料越芷沅,越将军带上了庶出的大女儿越凌风。 此次事故,正是越芷沅贪图享乐,强逼侍女护卫带她出游而遇刺,越凌风铭记父亲的嘱托,不得已随妹妹出游,遂遭此劫。 从府里其他人的记忆可知,越芷沅已被救回,越凌风尚下落不明。 白朕叹息一声,心想还好自己是独生女,没这么矫情神经的妹妹。父母也正常,没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自己自幼在爱里长大。 什么叫为祖母尽一份孝心,不是傻子都看得出她就是想出来玩。 这么一看,越凌风简直是个冤种。 她篡改了一下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以为越凌风已被找回。 将越凌风送回她的闺房,白朕决定消除她关于自己的记忆,避免再和剧情有什么交集。 在她动手的那一刻,越凌风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她道:“谢谢你,仙子。” 她的声音很轻,但语气真挚坚定,水汪汪的桃花眼望着她,倒映出她的身影。 白朕怔了一瞬,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谢,你好好睡一觉吧,小孩儿。” 从她自他人的记忆中窥见的内容来看,这个小姑娘真的活得好累。 处理好所有人的记忆,白朕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地。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无论如何,她不愿参与这次的世界线。 第80章 仙门最高座3【野草】 几度寒来暑往,山上的桃花开了又谢,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样子,白朕还是每天煮茶赏花,3453陪伴在身侧。 她鲜少下山,偶尔离开也只到山脚下的小镇沽酒买茶,从不远行。 当然,她其实不会喝酒,买来都是给3453喝的。 白朕的日子一如既往地闲适,每天晒完太阳晒月亮,看完云朵看星星。 本来她就该这么生活下去,直到所有关于破坏与毁灭的躁动归于平静,然后离开。 可是从某一天开始,无处不在的灵力里掺杂了另一种力量。 混浊而狂暴。 白朕的清修日常就这么被打断了,3453落在她身旁,告诉她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开始了。 白朕神色恹恹地躺在贵妃椅上摇着那把蒲扇,开口道: “所以,混杂在灵力里那玩意儿也是因此产生的?” 凤凰通体明亮,尾羽轻扬,昂着头望着她道:“是的。” “准确来说,那是魔气。” “此方天地间最强大的一只魔开始复苏,魔气也就充盈此地。” 东风吹过,漫天的粉红轻舞,有桃花沾她衣襟。 桃花乱落如红雨。 白朕轻摇蒲扇,思绪不可避免地回到六年前的那天,她本无意染红尘,却救下了这个世界的反派。 仙,魔,妖,鬼,人。 这是这个世界确切存在着的生灵。 可她观那个女孩的资质,她分明没有灵根,血脉也是纯正的人族。 这意味着她修不了仙,也成不了妖魔,只能做一个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反派? 更重要的是,“前女主”,3453说过她是前女主,那她又是怎么变成反派的? 凤凰的眼似天边耀眼的红日,此刻正照耀着她的脸庞。 3453问:“宿主,你要看这个世界的资料吗?” 白朕:“嗯?” 她面上带着一丝惊讶:“这个世界不在时空局的任务清单上吧?你们也有资料?” 不是每个世界都会向时空局发出求办事的信号,就像不是每个人都会去看医生。 只有生病才需要看医生,同样的,没“病”的小世界就自己发展自己的,不会和时空局有什么牵扯。 3453:“哦,但是这个小世界隶属主系统麾下。” “哦~” 白朕重新躺回去,这样啊。 她说:“不看。” 说了不牵扯就不牵扯。 还是那句话,休假时间,不工作。 3453:“……” “这个世界,会死很多人。” 白朕:“……哦。” “每个世界都会死人。世界上的每一分每一秒,无时无刻都有人死去,只是我们看得到或看不到罢了。” 换言之,这是自然规律,和她没关系。 3453:“不是自然死亡,是朝代更迭。” 那就是战乱。白朕想。 她翻了个身,晒另一边儿。 “这也是种规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懂的。 可她非逐鹿中原的任何一方,又能怎样呢? 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而普通人是没办法抗衡时代的力量的。 3453沉默了一瞬,再次开口:“你救过的那个小姑娘也会死,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办学堂,赠衣物,资助贫困学子,匡扶弱者流民,但她还是死了。” “还有很多和她一样善良努力生活的人,都会死。” “其实他们不是死在朝代更迭与国之征战里,还有邪魔妖道也在插手。” “仙人与妖魔斗,而人族百姓死。” “宿主,他们为剧情而死。” 白朕摇着蒲扇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她来此方世界多年,从未看过这个世界的资料,自然也不知道剧情。 其实3453说会死很多人的时候她真的不想管不想理,这世间每一刻都在死人,她帮得过来吗? 3453说他们因国与国的战争而死她也不想理,朝代的更迭也是一种规律,她不想也不能插手。 3453说他们因仙与魔的争斗而死,她同样不理,这本来就是仙侠世界,这些事是客观存在的,她又能怎么样? 可是3453说他们因剧情而死。 换言之,他们的死是刻意的,为了推动剧情发展而死,并非剧情的发展驱动他们死。 前者是为了让洪水泛滥而刻意摧毁堤坝,后者是洪水泛滥势不可挡故而堤坝被毁。 3453说:“宿主,不是每个创作者落笔的初衷都是爱与尊重。” 白朕放下了蒲扇,坐起来看着金凤道: “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开口要我做一件事呢。” 素白的手毫无预兆地钳制住了凤凰的颈,她微笑着,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你大可直接与我对话,而非占据3453的身体,主神大人。” 凤凰丝毫不在意被钳制住的脖颈,它歪了歪脑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 “你怎么认出我的?” 白朕收回手:“它说不出这些话。” 3453会直接说会死很多人,然后说宿主你去改变这一切吧,因为他们本来不用死的。 它会直接指出世界线不合理的地方,然后求她帮忙。 主神直接接管了这具身体,在她面前同她对话。 主神:“原来如此。” 白朕不想和这家伙靠这么近,往后挪了几步:“你想干什么。” 现在的情况就是员工在休假,结果老板突然出现在你家,一看就没好事。 主神也不在意她的动作,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那就开诚布公地谈。 “修复天道,让这个世界成功晋级。” 白朕:“啊?” 她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着主神。 主神说:“总之,你看过资料就懂了。这次任务难度可比之前低不少。” “对了”,主神很清楚加班要给高于工资的加班费这个道理,祂补充道:“给酬劳,这次全归你。” 难度比平时低,酬劳比平时高,听起来好像不错。 但是…… “那我平时干的活算什么?” 换个角度想,那不就是平时的活难度高,工资低。 主神:“……走了,你看着办。” 说走就走。 凤凰身子一歪,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待3453醒来时,白朕已经打扫好屋子正准备锁门了。 3453:“?” “宿主?” 它只是睡了一觉,怎么醒过来就好像要被抛弃了? 白朕一把抱起它:“走了,下山。” 她伸手拍拍凤凰的屁股:“变小,你别那么招摇。” 花了那么多积分买的皮套,当然也是有着凤凰该有的神通了啦。 3453无脑相信白朕,迷迷糊糊地变小了。 从外观上看,白朕好像抱着一只鸡。 “宿主,我们要去哪儿?” 以往她们也下过山,可从未如此次这般,连门都要锁上。 白朕:“拯救世界。” 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就说是去拯救世界,如果是假的那这就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如果是真的那她就装到了。 3452:“咕?” 别说,更像一只鸡了。 白朕就这样离开了桃花山,回头望去,漫天飞花。 或许一切早已在冥冥中注定,否则那一年,她又怎会那么巧,就这么救下了越凌风。 罢了,她得此方世界的灵力与山川草木相助,早已沾上了因果,终究是要还的。 即使没有主神,下山也是迟早的事。 或许她早已在局中 第81章 仙门最高座4【逢春】 《神女录》的立意和内核是神爱世人。 在这个故事里,心怀天下的神女为了拯救世界,用尽一切力量回到过去,用无私的爱感化了尚是凡人的魔王,成功阻止魔王的黑化并拯救了苍生。 这部作品向世人展现了爱的力量、回头是岸的真理、求道所需的执着。 真是一部完美的作品。 ——如果,忽略身居高位、享受众民朝拜的神女脚下那累累的白骨与鲜血的话。 世界的等级不会骗人,而这个世界,只是个d级世界。 世界线的合理程度、角色的真实立体与否、世界运行积攒下的能量等等,都是评定世界等级的影响因素。 如果《神女录》真如创作者所认为得那样完美,神女真的拯救了苍生,那么——为什么世界等级只达到d级? 苍生有怨。 将军府内,姹紫嫣红花开遍。 十五岁的越凌风靠在床边,眉眼间氤氲着如雨似雾的忧愁,素白的小脸像一捧雪,脆弱得仿佛随时会化掉。 白朕抱着3453坐在小窗外的树上,透过半开的窗望着六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神情里带着某种悲悯和怜惜。 “修复天道,让这个世界成功晋级” 这是主系统发布的任务。 “前女主” 这是3453对越凌风的称呼。 天道与小世界一同诞生,此界未经外力入侵与破坏,怎会需要修复? 气运之子是故事最初就定下的,ta承载了世界的意志与气运,怎可被随意修改? 就算,就算创作者不再爱ta,想要换一个气运之子,那么为什么,要将ta打为反派呢? 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树叶投下的影与穿透缝隙落下的光同时打在白朕脸上,光影交错,她闭着眼,神色端庄圣洁。 耳畔是猎猎的风声,她仿佛乘着风在世间穿梭。 掠过树梢花木,听到万物生长的声音;走兽在地奔跑,飞禽翱翔天际,万类霜天竞自由。 然而在隐秘的角落里,未知的存在窃窃私语,空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邪异的气息,于是腐朽的毒蛇缠上了盎然的春。 “啪!” 鞭子凌厉的破空声打破了安宁。 “越凌风!你给我滚出来!” 越芷沅蛮横地闯入一鞭子抽在院内的一个侍女身上,侍女吃痛,却也只能隐忍着躲开,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京中谁人不知越家三小姐性情暴烈手段狠辣,又甚得将军府众人宠爱纵容。 别说婢女,即使是官家小姐,她越芷沅不也是想打谁就打谁吗? 反正她出身高贵,父亲是大名鼎鼎的越将军,祖母又是大长公主,当今圣上的姑姑,自是集千娇万宠于一身。 与之交好的婢女见好友被打,悄悄上前关心对方。 鲜血自伤处渗出,被抽的地方火辣辣得疼。 被打的婢女强忍着痛楚与眼泪,对好友挤出一个安慰的笑。 越芷沅闯进屋内,所到之处的陈设都被破坏了一遍。 四周的婢女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三小姐越芷沅讨厌大小姐越凌风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像今日这般强闯泠月阁找大小姐出气都是家常便饭,她们又何尝不觉得荒谬与不公呢? 只是她们到底只是婢女,人微言轻,就算心中为大小姐鸣不平又能如何?她们自己都可怜着呢。 也只能祈祷主子间的事不要牵扯到自己罢了。 越芷沅身着华服,满头的金钗翡翠,贵气逼人。 少女眼里满是厌恶,语气自得:“越凌风,落水的滋味怎么样啊?” 望着床榻上的少女憔悴的模样,越芷沅满脸骄横:“外面的人不都说你是心善的菩萨观音吗?怎么,如今,救不了自己?” 毫无预兆地,鞭子破空的声音响起。越芷沅一鞭子抽碎了一旁的白瓷瓶。 越凌风和身旁的婢女侍书都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侍书下意识地上前想要护住越凌风。 看着地上碎裂的白瓷瓶和越凌风受到惊吓的模样,越芷沅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嚣张地笑着,眼神像在看蝼蚁,看世间最卑微的尘土。 “心善?菩萨?” “你不过是会装罢了。虚伪。在我面前,你也不过是过江难保自身的泥菩萨罢了。” 说罢,她上前掐住了越凌风的下巴,眼里尽是冷意。 “这些都不过是你勾引三殿下的手段而已!” “我有没有说过,让你离三殿下远点,你不配当他未来的王妃!” 望着对方那张芙蓉泣露般楚楚可怜的脸,越芷沅心中的妒火烧得更旺了。 “那日诗会你可是出尽了风头啊,越凌风,大才女。怎么样,是不是又引得不少男人对你另眼相看、觉得你和我们这些庸脂俗粉不一样,嗯?” 言毕,她狠狠地甩开越凌风。 “可惜,现在也不过是只落汤鸡啊。”她拍拍手,脸上的表情十分快意。 越芷沅掐住她下巴的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很疼。 蓦然被甩开的越凌风咳嗽不止,心里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 上次的诗会上,她夺得了魁首。那一刻她就知道越芷沅会来找她麻烦。 果不其然,越芷沅先是推她落水,现在又闯入她的泠月阁。 可是那又怎样呢? 越芷沅讨厌她不是一天两天了,找她麻烦折辱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越芷沅心情不好,她就会是那个出气的对象,难道她不是诗会魁首就能避免这一切发生吗? 相反,她夺魁首,进一步巩固自己的美名,也塑造一个更贴近三皇子心中关于妻子的标准的形象,再凭借着三皇子对她的情分,早日嫁给他,为自己博一个前程、逃出将军府,这才是最重要的。 内心有诸多思绪,面上越凌风却还是维持着柔弱憔悴的形象,开口道: “三妹妹误会我了。我虽愚笨,却也是将军府的小姐,懂得礼义廉耻,断不会有那样的心思。” 越芷沅的目光落在她那张芙蓉面上,心下烦躁不已,嫉妒与恨意交织,觉得苍天不公。 凭什么呢?同为越家的女儿,越凌风生得如此貌美,她却平平无奇。 若是她有这样的美貌,又何愁三殿下不喜欢自己,而是被越凌风这个狐媚子勾走? 又是一鞭子抽在一旁的陈设上,望着越凌风瑟缩的动作和苍白的脸庞,越芷沅心下又觉得舒畅。 生得再美又如何?左不过一个卑贱的庶女,与她是不能比的。 越芷沅昂着头高傲地道:“哼,谅你也不敢跟我抢三殿下。” “你一个姨娘所生的卑贱庶女,就该识趣地离三殿下那样高贵的人远点儿。” “唯有我,才与殿下相配。” 越芷沅脸上的神情傲慢,睨了越凌风一眼后离开了泠月阁。 直到她走远,泠月阁的众人才敢起身去收拾被破坏过的院子。 侍书扶着自家小姐躺下,满眼心疼地安抚着越凌风: “小姐身子还没好,先好好休息。奴婢去看看您的药。” 诚然,婢女这般对主子多少带了点僭越,可对于自小在爹不疼娘不爱、被越芷沅欺凌下长大的越凌风来说,侍书不止是她的婢女,也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她们都默契地不去提越芷沅做的事,只是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 越凌风微微颔首,躺在床榻上闭上了眼。 侍书走后,屋内一片寂静。 越凌风的长睫微颤,不多时,一滴晶莹的水珠自眼角落下。 为什么,活着那么艰难? 家人的忽视,嫡出姐妹的打压欺辱,为什么她活得那么难呢? 若她是男子,必然要如弟弟一般出去做出一番事业,她自信会比所有男子做得都好; 若她是嫡出,想来也会得家人宠爱。不必如越芷沅那样,哪怕还是被忽视,只要不被她人欺辱就好。 想起八岁那年被越芷沅逼着去采药,于那未知处从那诡异的半人半鸟给出的法器里见到自己日后的结局,她心里就止不住地害怕和悲凉。 国破家亡,被万民唾弃,沦为军妓供人玩乐,这是她看见的结局。 那一刻她的心止不住地颤抖,为什么她的结局是这样?难道是她做了坏事、损了功德吗? 为了避免这样的结局,她一直在努力做个好人,办学堂,救弃婴,资助穷困的学子,救助流民,她攒的功德够多了吧?可以避免那样的结局了吗? 她想起那年,那个半人半鸟的妖怪死之前交给她的东西,又想起三皇子,不由地将手笼在了胸口。 那是条似水晶编织而成的银线,就那么钻进她的身体里,直到现在,她都能感受到它缠绕在心口,随着心脏跳动。 她知道了那东西的名字叫流莹,会让他人的目光被她吸引,追随她,乃至爱上她。 也就是因此,她赢得了三皇子的喜爱。 只要凭着这份爱,她总能嫁给三皇子,逃离将军府这个火坑。 翻了翻身,越凌风觉得自己总算窥见了一线天光。 三皇子是皇后所出,得圣上与皇后宠爱。 更重要的是,三皇子曾得仙人青睐,入仙门修行。 这一切优势加在一起,三皇子注定是未来的皇帝,她即使只坐个侧妃,未来也能捞到妃或贵妃的位置,再不会如今日般万般受辱。 她逃脱未来那悲惨的命运了吗? 或许吧。 长叹了口气,越凌风似是要将所有的委屈苦难吐出来。 “为什么叹气呢?” 陌生的声音响起,越凌风心下一惊,猛地睁开眼。 她坐起身,看见一青衫女子站在眼前。 少女青衫素面,长发以竹簪半绾,气质出尘。 白朕上前一步,行至床前,垂眸望着她:“如果因为不开心而叹气,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少女长身玉立,脊背挺拔,身姿如松如竹,穿透窗棂射入屋内的光落在她身上,更衬得她清冷出尘地像降尊纡贵行至凡间的仙人。 而那一刻,仙人眼眸微垂,目光只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对她伸出手,问她是否愿随她离开。 很久很久以后,当越凌风想起这场景,心都会不由自主地为一幕震颤。 仙人对她伸出手,于是世间的万物仿佛都静止了,呼吸在那一刻都暂停下来,心脏短暂地停止跳动,尘埃在光里飞舞,唯青衫仙人的目光永恒。 可那时候的越凌风不懂,她只觉得面前的人语句不通且毫无逻辑,更重要的是,这人闯入了将军府,且未惊动任何人。 她不知来人的身份和目的,面对如此怪异的邀请时自然不可能答应。 心知对方的身份不简单,越凌风便不敢轻举妄动。 伸出的手无人来握,就这样在空中静默了一瞬,白朕收回了手。 她看着越凌风,眼里翻涌着对方看不懂的情绪。 白朕说:“你既不愿,那就算了。” “不过,我还会来的。” “在未来的某一天,希望你会改变主意。” 她转身离去,没有半分犹豫。 走到门口,又转头道:“不必惊慌,我不会害你。” 顿了顿,白朕说:“我们见过的。” “也许以后,你会想起来。” 如果哪一天踏入修行之路,就能想起来。 毕竟,她只给他们下了浅浅的暗示。 抱起守门的大黄鸡3453,白朕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将军府。 不久后,侍书端来汤药。 “小姐,药熬好了。” 越凌风实在想不起她们何时见过,更不知来人姓甚名谁,只能将疑问藏在心底,先把侍书端来的药喝了。 好在将军府在她被推下水后还愿意给她请大夫喝汤药,而不是直接看着她死掉。 在心底嘲讽地轻笑一声,她将那黑漆漆的苦药一饮而尽。 当日,将军府三小姐越芷沅外出游玩,遭歹人行刺,昏迷不醒。 无人注意到,她身上多了枚素雅温润的玉佩。 第82章 仙门最高座5【逢春】 将军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女越芷沅遇刺昏迷可不是小事,这事儿发生后,府里所有人都急地团团转,越老夫人一向疼爱这个孙女,此时更是守在床边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 当然,越老夫人年事已高,长时间的守着身子自然吃不消,在跟了她多年的徐嬷嬷的劝谏下,依依不舍地回去休息了。 至于照顾越芷沅的任务嘛,自然是交给了越凌风。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越凌风是越芷沅的姐姐、将军府的长女,如今妹妹出事,她自当尽长姐的职责。 与此同时,全城精通医术的郎中都被“请”到了将军府,甚至越家还向圣上讨了恩典,请了宫中太医前来。 几日后,越芷沅悠悠醒转。 醒来的第一眼,越芷沅看到的是越凌风那张带着担忧的芙蓉面。 见她醒来,越凌风关切地道:“你受苦了,三妹妹。” “怎么样,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说着,她吩咐屋内的婢女:“快去请王太医来。对了,别忘了告诉祖母,三妹妹已醒来。” 越凌风语气温柔,脸色因多日守在越芷沅身边照顾对方而显出几分憔悴。 越芷沅自然不会在乎长姐为她付出了多少,毕竟从小到大,这个姐姐在她眼里与婢女没什么区别。 她只顾着找一个东西——她的玉佩。 未能在第一时间找到那枚玉佩,越芷沅蓦地抓住越凌风的手臂,神情慌张又愤怒: "我的玉佩呢?越凌风,是不是你拿了?交出来!“ 她的玉佩!这可不能丢!那玉佩里的灵物都说过了,她是要拯救世界的神女! 只是她刚拿到玉佩就遇刺了,还没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她还等着玉佩告诉她所有的事呢! 她抓得很用力,越凌风吃痛,面上却还是勉强维持着笑容安抚对方: “什么玉佩?我不知道啊。三妹妹莫急,你说说那玉佩的模样,我去找。” 越芷沅忽觉手腕上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一道虚弱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什么在耳畔轻唤:“主人,我在这儿。” 是她的玉佩。 确认了这一点后,越芷沅松开了紧紧抓住越凌风胳膊的手。 “芷沅!我的好芷沅!” 尚未至门前,屋内的人便都听到了越老夫人的声音。 满头华发的老人匆匆上前,一把将越芷沅搂进怀里。 ”祖母。“越芷沅乖巧地应声。 越老夫人眼含热泪,疼惜地抱着越芷沅:“我的心肝儿,你受苦了!” “可终于醒了,让祖母好生担心。” 说罢,她对着一同进屋的王太医道:”快,劳烦供奉为芷沅看看,可别落下了病根。“ 越凌风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早在越老夫人来时,她便起身给二人腾位置了。 诊脉过后,王太医表示越芷沅的身体并无太大问题,只需静养几日就好。 闻言,越老夫人先是谢过王太医,表示对方辛苦了,让徐嬷嬷送他离开,后又唤了越凌风来跟前。 越凌风上前恭敬地施了一礼:“祖母。” 她心里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面上还是一派恭谨温顺的模样。 自记事起,她似乎总是维持着这样的神情。 温婉,恭顺,知书达理。 她的求生守则。 越老夫人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急不徐地开口: “王太医的话你都听到了,你妹妹的身子还需静养。芷沅遭了这样的事,着实是受了一番苦,你身为长姐,当爱护姐妹,只是你也无什么能做的,便去抄五遍佛经,为你妹妹祈福吧。” “对了,改日再去一趟白马寺,为你妹妹上一柱香,求佛祖保佑芷沅。” 越凌风低眉垂首,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是。” 越老夫人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我和芷沅说会儿话,你下去吧。” “是。”越凌风顺从地离开了摇光小筑。 回到泠月阁,在她的吩咐下,侍书为她备好纸笔,研好墨,越凌风像此前那成百上千次那样端坐桌前,开始抄写那又密又长的佛经。 如果说越芷沅对她的恶意是明显的、毫不掩饰的,对她的折磨是明目张胆的,那么越老夫人就是平静但绵长的。 或许是因为她是庶女,她的生母是个姨娘,不比越芷沅的生母那样出身高贵; 或许是因为她是个女子,不比二弟三弟那样是男子,可出去做出一番事业为越家增光添彩; 或许是因为只是她的乖孙女越芷沅讨厌她,无论什么原因,自幼时起,越老夫人就极为不喜她。 那不喜与恶意并不隐晦,毕竟越老夫人是将军府真正的主人,当今圣上的姑母,她讨厌一个人,可直白地表现出来。 自持身份,对方折磨她的手段也不张扬。 一生信佛的越老夫人最爱罚她在烛光黯淡的佛堂抄晦涩冗长的佛经,她时常一抄就是一夜,总也抄不完。 落下的字迹端正娟秀,拗口的佛经字字说的是劝人向善,越凌风的心却在一点点溃烂。 是我的错吗? 身为女子是我的错吗? 出身低微是我的错吗? 我不是一直在做善事吗?我不是一直在忍让吗? 可为什么我总在被欺负? 这样的疑问在很久以前就盘亘在她心里了,每一个字都是她的血和泪,却总也得不到答案。 佛说要向善,所有人都说要做个好人,可所有人都可以欺负她,都在欺负她。 花影前移,时光流转,越凌风活动了两下酸痛的手腕,心道还好,她是在泠月阁抄,越老夫人也没有派人来看着她,今夜可以燃起明亮的烛火,能看得清经书上的字。 侍书上前换了新的烛,温声劝道: “小姐,今夜先歇下吧,明日还有时间呢。” 越凌风摇摇头:“早些写完总是好的,我们还要去白马寺上香呢。” 谁知道越老夫人什么时候要?指不定到时候又要拿这事指责她、再以此为借口拿别的招整她呢。 侍书也知道这些,只是实在心疼自家小姐。 努力收敛起伤感的情绪,她侍候在一旁:“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的。” 越凌风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 月上中天,灯火如豆,泠月阁内的两道身影,从幼年起相伴至今。 烛光微晃,一道声音在室内突兀地响起。 “你过得很不好。” 越凌风一惊,在看到白朕的那一瞬间条件反射性地去看侍书,却见侍书已倒在一旁,不知生死。 “侍书!” 她惊慌地上前,颤抖着伸手去探侍书的鼻息。 热的,还有呼吸。 确认侍书没事后,她长舒了口气。 白朕:“她没事,只是睡着了。” 越凌风看向她:“还未请教阁下的身份。” 白朕面无波澜:“我叫白朕。” 越凌风等着她的下文,却发现对方再未出声。 “那,敢问阁下缘何来此,凌风自认不过一闺阁女子,不知何处入了阁下法眼?” 越凌风是真的疑惑,眼前之人视精兵护卫于无物,可自由出入将军府,不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客便是修行之人,可无论是何者,都不该与她有交集。 白朕微微一笑:“你的特殊之处么,你以后会知道的。” “我只是想问,这次,你愿意跟我走了吗?” “说不定等你跟我走之后,就能从我这里知道自己的特殊之处了呢?” 越凌风迟疑一瞬,还是摇了摇头: “天下惊才绝艳之人何其多,凌风不过一平凡女子,恐让阁下失望,阁下不如另寻他人。” “凌风身为将军府的人,还想多在长辈前尽孝,照拂弟弟妹妹。” 第二次被拒绝,白朕也不生气,只是认真地看着她道: “你过得并不好。” 她说这话时的神情很平和,语气也很平淡,和问越凌风愿不愿意跟她走时没什么分别。 不带怜悯,不带嘲笑,不带高高在上的同情。 烛光映衬着她的脸庞,越凌风觉得自己像在看一幅朦胧的画。 她又想起上次见面时白朕问她为什么叹气,说如果她因为不开心而叹气,那愿不愿意跟她走。 可是, “众生皆苦。” 越凌风说,她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 “但日子总会变好的。” 白朕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看着屋内她抄的那一沓厚厚的佛经,看着她眼里细小但美丽的光芒,那光芒名为希望。 一时失语。 白朕不知该说什么。 说什么呢?说在她看到的故事里,越凌风的结局吗? 说她的苦难和血泪吗? 那是即使以文字的形式出现,也让白朕觉得凄苦绝望、不忍再看一眼的内容。 那些文字对于她来说就只是“文字”,可是对于越凌风来说,那是命运,是未来。 眼前人眼里有光,相信未来一定会变好,并且在为之努力。 难道她告诉越凌风她看到的一切,要掐灭那束光吗? 越凌风那么努力地活着,却抵不过创作者寥寥几笔的恶意。 有名有姓的角色尚且如此,那么那些连名字都未曾出现过的人呢? 白朕又想起了主神说会死很多人。 在这个,看似浪漫凄婉的爱情故事里,有多少的白骨和鲜血嗬。 所有的情绪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最终,白朕递给越凌风一对耳环。 “如果你捏碎它,我就会出现。” “任意捏碎一只就行。” 第83章 仙门最高座6【逢春】 白朕曾两次向越凌风伸出手,想引她走另一条路,然,越凌风皆拒。 化为家禽的3453咯咯哒地叫着,羽毛在阳光下显得越发鲜亮柔顺。 “宿主,你不怕她拒绝吗?” 拒绝? 白朕弯唇。 月白色长衫曳地,掠过青草青苔,翠色染衣摆。 女子俯身抱起披着黄澄澄羽毛的肥美母鸡,伸手点了点那艳红的冠子,回答它: “她不会拒绝的。” “她想活着,还想活得好。” 世界线以文字的形式呈现,越凌风的一生在创作者的笔下不过是个增添趣味的玩笑。 ——可于越凌风本人而言,那一字一句,都是由她的血泪着成。 因为她不被创作者所喜爱,甚至是被厌恶的,她的创作者、她的神明,将所有的恶意倾注在了她身上。 以至于最后,她那么狼狈地跌倒在那片雪地里,向那爱着苍生的神女、她曾在其面前做小伏低的三妹妹越芷沅求救,却至死也没等到对方向她伸出援手。 多么讽刺啊,她的身后是魔族的追兵,眼前是仁爱的神女,可是最后,也是神女的眼眸注视她如何死去。 漫天飞雪。 越凌风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高高在上的神女说她死时流出的血污了这晶莹洁白的雪。 语气那么轻描淡写,只是带着一丝对雪的惋惜。 越凌风只觉得冷。 然而,纵使跌地满身泥泞,纵使满身伤痕,她也不曾放弃过。 一次次被踩进泥里,又一次次爬起来。 不见天日的污浊泥潭里,有不屈的生命在野蛮生长。 这样的人—— 恰是此时春光好,白朕抬头,眯起眼眸望着高悬于天的大日,轻声道: “这样的人,来日,焉知她不能搅动风云?” 事实上,越凌风答应的时间比白朕本身想得晚了许多。 晚到,白朕循着她的呼唤前去寻她时,南昊国的国都早已换了主人。 同为这片大陆上的庞然大物,北凉与南昊都想成为唯一的霸主,数十年间,两国交战数次,各有所胜。 行军打仗毕竟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与人口,这么僵持下去,于北凉于南昊皆是有害无利。 于是,十年前,双方签订和约,互不干涉。 同时,两国君主分别遣皇子前往他国为质,以示本国绝无反水开战之意。 ——然而三年前,质子及冠,已遵循礼法,各回本国行加冠礼了。 当年北凉遣往南昊的质子为该国九皇子,宫女所出,不得圣心,故被遣至南昊为质。 三年前回到北凉时,恰好是其父日渐病危、兄弟争权之时。 那时候没人把这个归国的九皇子放在眼里,他们提防着自幼长在北凉的兄弟,却没想过暗地里潜伏着一条毒蛇。 所以最后,没人想得到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的会是这位九皇子。 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在一年后攻打了南昊国。 本就脆弱的和平被打破,北凉的新皇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入南昊,斩下国君的头颅,占领这片丰饶的土地。 而今南昊皇宫里坐着的,正是这位刚浴血奋战过的北凉国君。 熟练地避开皇宫内满身肃杀之气的军队,绕过翠绿芭蕉遮掩的回廊,白朕循着越凌风所在的方向前进。 檐下铜铃被风吹动,清脆鸣响。 留在殿内的唯越凌风和侍书二人,除此之外,并无宫婢侍从,金碧辉煌的大殿显得格外空旷冷清。 越凌风摊开手掌,手心上躺着一枚破碎的耳环。 她抬起头看着白朕道:“现在,你还愿意带我走吗?” 漂亮多情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破碎的水光。 这是越凌风第一次捏碎那只耳环,也是自那天过后、这一年里,她们第一次见面。 较之一年前,将军府的大小姐还是那么美丽,只是无论如何也掩不去神情里的脆弱与郁色。 像料峭寒风里枝头上开出的第一朵木棉花,挣扎着生长,挣扎着绽放,显得那么易碎而倔强。 她是将军府的小姐,而今南昊战败,将军府的众人早已逃之夭夭,她却孤身一人置身于敌国君主占领的宫殿。 很明显,她是“战利品”。 不过,“反派女配”的身份至少有一个好处——男主绝对不会和她发生关系。 面对越凌风微红的眼眶,白朕轻声叹了口气,接过了那只被捏碎的耳环,安抚道:“愿意。” “我的承诺,随时有效。” 她的眼神落在侍书身上,微笑道:“包括带走她,也是可以的。” 若是她再不开口,只怕越凌风就要掉小珍珠了。 她能感受到萦绕在越凌风周身的压抑和痛苦,她只想逃离,却逃不掉,万般无奈之下,白朕曾经的邀请是她此时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身后侍书眼里满是复杂,她不知道为什么白朕能悄无声息地进入戒备森严的宫殿,更听不懂自家小姐和眼前之人的对话,她只是相信越凌风。 马车车轮压过青石路,街上的吆喝声声声入耳。 不同于宫内的冷清肃杀,百姓的日子还要继续,于是人声不绝于耳。 马车内的越凌风和侍书还是满腔的不可置信,居然就这么离开了,那座犹如囚笼的宫殿。 白朕的唇角漾开一抹笑意,将几盘点心朝二人推了推。 马车与皇城的距离渐远,缠绕在少女周身的冷意也散去了些许。 萧煜,越芷沅…… 在心里咀嚼着男女主的名字,白朕心里有了考量。 天道啊天道,你究竟是庇护着谁的天道,又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与你同气连枝的气运之子? 男主萧煜于皇位的斗争中胜出,又大败南昊,为北凉开疆拓土; 女主越芷沅于战乱中携家人出逃,躲避战乱,韬光养晦以求来日之光明。 白朕真的会敬佩这样的人。 ——如果,他们赢得堂堂正正的话。 一个是神女,一个是魔王,即使并非全盛时期,凡人与他们处于对立面,怎么做,凡人都是死。 所以,萧煜赢了,他的凡人兄弟和凡人对手都死了。 本该拯救世界与苍生的神女和身负魔王血脉注定屠戮苍生的魔王要如何相恋呢? ——当然是踩着无数生灵的尸骨。 一年前,萧煜身上的魔王血脉逐渐觉醒,他借此打败了于其夺位的凡人兄弟,又与下属一同潜入南昊,布下暗桩。 在期间的某一次,萧煜遇到了他魔王血脉吸引来的低阶妖魔,由于血脉未完全苏醒,实力低微,他虽杀了妖魔,却也受伤了。 而在这时,他遇到了外出的越芷沅。 越芷沅救了他,即使三百年后,萧煜当着她的面杀尽她的同门,让万物生灵活在魔王的血色阴影下。 原因是,他身负魔王血脉,即使现在杀死,等到未来复苏时这份血脉会更加强大,新任魔王也会更加强大。 ——所以神女决定用爱感化魔王,让他放弃毁灭世界。 有了越芷沅的帮助和庇护,萧煜在南昊的动作更加隐蔽安全了。 因此,他攻破南昊国都时,也更加容易了。 至于越凌风为什么在宫殿里,很简单。 萧煜在南昊国为质时,曾受尽南昊皇室贵族的折辱,唯一对他以礼相待的,是越凌风。 所以,他傲慢地赐予她“活着”的荣耀。 敌国君主赐予本国将军府大小姐的荣耀,那明明是要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让南昊的百姓——曾因她的善举爱戴她的百姓——憎恨这个“叛国贼”。 ——同时也是萧煜和越芷沅用以试探对方情感的工具,为了魔王与神女的旷世奇恋。 真是,恶心荒谬的故事。 白朕垂眸,掩去了眼里明晃晃的厌恶。 第84章 仙门最高座7【逢春】 人行在世上,想要换一条路走,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譬如那时,当越凌风选择捏碎那只耳环,跟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离开,她就知道她总要付出些什么,为对方做一些事。 否则的话,她凭什么选择她呢? 万顷湖面上水波荡漾,摇碎了月影。 小船上的风铃轻响,有人跪坐船头,将修长白皙的手探入湖中,感受那阵清凉。 “小姐。” 侍书轻声唤她。 回头望,清丽的少女悄然凑近她身边,发髻上的簪子随其动作颤动,垂下的几缕珠串交织,碰撞出好听的声音。 越凌风伸出手,温柔地为侍书打理着发饰。 “小姐......” 侍书为她的动作感到不太自在,又有些开心。 放下手,越凌风问:“怎么了?” 纵使已离开京城,抛去了小姐和婢女的身份,可侍书还是习惯叫她小姐,总也改不过来。 回头确认船舫里的人没有出来的意思,侍书压低声音,怯怯地问: “小姐,你说,白小姐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那日离京,她们被白朕带往某处偏僻之地,寻了客栈休整三日,便于今夜领着二人上了这船,也未告知去往何处。 越凌风心里或有思量,却自觉只是些不确定的猜测,怕说出来白白惹地侍书忧虑,就将其藏于心底,只安慰侍书: “我也不知,只是白小姐是你我二人的救命恩人,我们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人家贪图的,人家总不至于害我们。” 她没说出口的是,虽不至于谋财害命,可若要她二人为其做些什么,就不一定了。 只是这吓小孩的话,她总不至于说出口。 听了越凌风的话,侍书静静地依偎在她身旁,道:“嗯嗯,小姐说得是。” 她自小便觉得自家小姐是天下顶顶聪慧、顶顶善良的人,越凌风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总之,她家小姐不会害她。 更何况—— 侍书微笑着,语气里满是濡慕与依恋:“我只要和小姐在一起就好啦。” 越凌风轻笑一声,伸手点她的额头:“你呀。” 微风轻拂,吹皱了水面。 “我只要和小姐在一起就好啦” 女孩轻快地声音入耳,白朕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一手挽住袖口,一手执壶,拇指抵住壶盖,手腕稍向内倾斜,茶水倾泻而出,杯盏内盛满了碧色的湖。 3453歪了歪脑袋,学着人类的模样低头品茗。 在白朕这里,它一直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待遇。 白朕回忆起在世界线里所见关于侍书的命运,想起这个小姑娘在剧情里也说过要一直待在她家小姐身边的话。 “我自幼和小姐一同长大,才不要和小姐分开呢。” “那你以后嫁人怎么办?” “我不想嫁人,我只想一直待在小姐身边。我呀,只要和小姐一直在一起就好啦。” 可惜,她没能和她的小姐一直在一起。 乱世里,人命如草芥。 脚下,皆为白沙黑土。 在神女与魔王的某一次争吵中,魔王屠尽了那座城,堆积如山的尸体里,有一具是她的。 高高堆起的、沙丁鱼罐头般的尸体堆里,有几具是有名字的?又有几具是能被人记住名字的? 神女与魔王的爱情里,凡人从未出现过名字。 有人还记得她,为她流过泪,已是莫大的欢喜。 小船轻荡,载着几人前行。 随着小船的前进,越凌风和侍书逐渐瞧见了远处的点点灯火。 近岸,方觉目的地的热闹喧嚣。 白朕率先上了岸,怀里抱着黄澄澄的母鸡,对二人道:“跟上。” 狐火流萤照山野,等人高的灰狼似人直立,仅用后肢力量支撑着身体,其中一只灰狼眼尖,见了白朕,精明的眼里透出笑意,主动迎上前道: “白小姐!您来啦。” 注意到白朕身后的两人,狼妖热情地道:“这两位是您的朋友吧?还是第一次见您带朋友来。” 他自然看得出眼前几人皆为凡人,可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全貌。 毕竟这地儿,可不是身无长物的凡人找得到的,更别提领头的白朕——她是弥月城的常客了。 而在这十几年里,狼妖每次见她,她都维持着如今的模样,岁月在看似凡人的女子身上流逝,未留下半点痕迹。 若说这是凡人,他是不信的。 而白朕带来的人,他自然不敢轻视。 狼妖的眼神落在二人身上,越凌风和侍书止不住地心惊肉跳,生怕这精怪暴起伤人。 凡人虽知仙人与精怪的存在,亲眼见证的却寥寥无几。 而今见此情景,不免生惧。若非白朕还镇定地站在她们身前与那精怪交谈,只怕她们此时早已逃离此地。 白朕礼貌地笑笑:“是呢。听闻碧落阁此次会挂出不少好物,我带两位朋友来,挑几件合眼缘的。” 说着,她将一钱袋递给了狼妖。 感受到爪上沉甸甸的重量,狼妖脸上的笑容愈发热络。 “那预祝您和您的两位朋友觅得好物。” 他侧过身,让出了通往前方热闹小城的路。 ——原来是个守门的。 越凌风和侍书心想。 抬头望着城楼上的“弥月”二字,莫名的情绪在二人心中翻涌。 回头望那守门的狼妖,又看着城内热闹非凡的景象,宝马香车满路,凤箫声动鱼龙舞。 放眼望去,仿佛仍在人间。 只是那拉车的马并无皮肉,只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赤色的火焰,街道上的“人”也生得千奇百怪,顶着猪头牛角的,生着蛇尾鱼鳞的,头大身子小的,亦或保留了动物的外貌直立行走的,样样都有。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人海里,越凌风拉着侍书追上了前方的白朕。 “白小姐!” 街边的灯花绮丽,盏盏如星。 五彩声色里,白朕终于回过头,将她二人的身影映入眼中。 她轻抚着怀里3453的羽毛,几日里第一次主动开口解释: “我带你们走,是要你们入仙途的。” 二人被这话惊地一个激灵,又听她道: “而修道,需得有灵根。” 越凌风和侍书心下一颤。 她们都知道的,自己没有灵根。 偶有仙人至凡间接引有灵根之人,许其拜入仙门。 可她们,都不是那个幸运儿。 入了仙门的人,便不会再回凡世。 或许千百年后他们会如今日领他们进门的师父般前来接引有缘之人,可那时彼时人早已是一抷黄土。 唯一的例外,想起那个人,越凌风不由地心悸。侍书也明白她的心,抬眸担忧地望着她。 唯一的一个例外,南昊曾经的三皇子,被民间朝中都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周琛。 ——也是,越凌风曾芳心暗许的对象,乃至未来的夫君。 周琛乃南昊皇后所出,降生时霞光满天,百鸟来贺。 又有仙人临世,专程来收他为徒,且应允若南昊帝后属意他为大统的继承者,许他百年内入世沾染红尘,治理南昊。 因此,周琛为南昊未来的帝王,已是百姓与朝臣的共识。 在凡尘的日子,周琛的确做得很好,他的一举一动都符合一个储君的标准,也惹来男子的钦佩,女子的恋慕。 如果说京中提起最优秀的男儿人们会异口同声地回答是储君周琛,那么若提起最耀眼的女子,人们无疑会想起将军府的大小姐越凌风。 皇室与贵族赞赏她的才情,百姓称赞她的仁心。 她是众多争奇斗艳的花朵里最夺目的那支花。 周琛注意到她,也就是这么顺理成章的事。 隐秘的爱恋在萌芽,三皇子对大小姐的特殊是所有人都看得出的。 佳偶天成,大家都这么说。 沉稳内敛的三皇子第一次为自己的私心向皇帝开口,求的是迎娶他的心上人。 一道圣旨,她是他的侧妃。 ——只是,还需等到了时候,迎她进门,方合乎规矩。 可是没等到那个良辰吉日,北凉大败南昊。 而周琛,他在战争开始之前,被师门召回了。 至今未归。 白朕不知越凌风的内心是怎样地翻江倒海,亦或者她知道,只是不说不问。 她继续道:“弥月城混杂三界众生,有不少在别处搞不到的好货,在这里是人是妖还是魔或鬼都无所谓,出得起钱,你就能得到想要的。” “——即使让凡人生出灵根。” 这就是她带她们来的原因。 望着越凌风和侍书呆呆盯着她的目光,白朕勾唇浅笑。 “别这么看我,让凡人拥有灵根不是多了不得事,有此功效的宝物算不得罕见,只是少有修行者会有让本无灵根的凡人生出灵根的想法罢了。” 毕竟,在他们眼里,本身没有灵根就是与仙途无缘,少有人为此费心。 “我们此行要的东西名为碧灵果,它的功效有很多啦,当然,这些都和你们无关,对你们来说,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洗髓生灵。” 白朕抱着3453前行,越凌风和侍书分别跟在两边。 听了这番话,二人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于仙人而言,凡人没有灵根也是可以改变的。 可是在凡人眼里,这几乎是上天定下的命数,不可改,不可逆。生为凡人,就永远只能如地上的泥一般仰望天上的仙人。 听白朕说了这么多,二人心里也有了思量。 回忆起白朕之前的话,越凌风斟酌着开口:“那碧落阁……” 她记得入城前,白朕和那个狼妖说过,她们此行是要去碧落阁。 白朕耐心地解释道:“碧落阁是弥月城最大最有保障的拍卖行,据他们此次放出的消息,今夜的商品里,有一件就是碧灵果。”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走了很长一段路,步入这繁华城楼的喧嚣处。 抬头望,千灯照碧云,高楼客纷纷。 耳畔是丝竹声声,眼前是人影重重。 白朕清越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如宝珠落玉盘。 “就是那里。” 定睛一看,那富贵巍峨的殿堂矗立在前方,牌匾上赫然书着三个大字:碧落阁。 第85章 仙门最高座8【疯长】 碧落阁..... 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莫名的情绪萦绕在越凌风二人心中。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碧落阁巍峨富丽,只是...... “我们该怎么进去呢?” 侍书道出心间的疑惑。 原因无他,这通天的阁楼,没有门。 白朕轻声解惑:“抬头看。” 越凌风与侍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高天之上,生着绚烂蝶翼的少女变幻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繁复阵型,绕着碧落阁盘旋飞行,又忽地向下俯冲,落到地面上,手提精美的琉璃灯盏,露出甜美热情的笑,迎等候在外的客人登楼。 迎客的蝶翼少女们引客人前进,手中的灯盏高高举起,柔和的光落在碧落阁上,变成了水晶般剔透晶莹的门,闪着美丽的光彩。 越凌风和侍书不自主地张开嘴巴,呆呆地望着眼前之景。 同样有接引客人的蝶妖落在她们身前,微笑着邀请:“客人,请随我来。” 白朕出声提醒:“走啦。” 得她提醒,越凌风和侍书才恍然惊醒,匆匆追上她的步伐。 走进大门,一路上各种奇观接连出现,比如光透过那琉璃长廊反射出五彩的光,长廊之下潺潺的泉水溪流,时不时游过一群色彩斑斓的鱼儿,空中星星点点的萤火...... 不多时,眼前景象变幻,两只灯笼在她们身前点亮,朝前望去,一对又一对不同样式的灯笼接连亮起,绵延无尽地伸向远方。 她们跟随着引路蝶妖的脚步,行过这段五彩的路,进了包厢雅间。 雅间外悬了盏灯,白朕她们进去后,蝶妖点燃了它,以示此间有客。 进去后,越凌风与侍书方觉碧落阁设计之精巧。 碧落阁内上下贯通,包厢雅间呈环状布置在四周,中央的圆台呈莲叶状铺开,为正式拍卖的场地。 此时还未正式开始拍卖商品,莲叶上唯舞姬曼舞,水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见她二人目不转睛地瞧着外面,白朕开口道:“碧落阁雅间的私密性不错,这里布了术法,里面的人能看见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也听不见里面,不必担心隔墙有耳这类问题。” 原来如此。 听完白朕的解释,二人在心中感慨术法的便利与神奇。 今日所见所闻,于她们来说都是头一遭,心下不由地生出惊叹与艳羡,同时又不免有些拘谨。 相较于她们,白朕就显得随性散漫多了。执壶斟酒,玉杯轻叩檀桌,垂落的青丝便染上了微甜的花酿气味。 含着笑意的眸子朝她们看来,白朕出声安抚她们不自觉的紧张 “放轻松,有我在,不会有任何存在能伤到你们。” 她伸出手戳了戳一旁啄食灵果的3453:“我家统统都比你们来得放松。” 越凌风和侍书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3453身上,心中盘亘着同样的疑问:为什么白小姐不管走到哪儿都带着这只鸡? 看来看去,她们也没看出这只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别说话本子里写的口吐人言这类基本技能,这只鸡甚至没自己下地走过路——都是窝在白朕怀里。 而且, 二人不禁在心中发问:刚才白小姐叫这只鸡......桶桶? 它长得,很像桶吗? 还是白小姐的起名艺术? 思绪纷扰,她们却突然感觉到,周身的氛围变得不一样了。 后知后觉,她们明白了异常之处。 声音。 碧落阁忽然变安静了。 先前,她们能听见宾客的谈笑、乐器的弹拨敲打之声、跑堂小厮的吆喝声,通通消失了。 世界一片寂静。 咚。 沉闷而厚重的鼓声响起。 循声望去,中央的圆台之上,造型古朴的大鼓在四周铺陈开来,娇美的女妖轻展水袖撞击鼓面,便有了她们刚刚听到的声音。 白朕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3453,道:“开始了。” 越凌风和侍书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圆台。 咚。 鼓声再次响起,碧落阁的灯火愈发明亮,水晶般剔透的蝶落下,在荷叶般的圆台周边化作晶莹的花。 咚—— 最后一响。 击鼓的美人姿态优雅地退下,又一身着华服的女妖登场,身姿袅娜。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他们知道,此刻,碧落阁的唱卖,正式开始。 无需冗长的开场白调动氛围与客人的情绪,碧落阁的金字招牌足以让所有人对接下来出场的商品抱有期待。 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中,第一件商品登场了。 华服美人揭开锦盒上的丝帕,向众人展示其间的珍宝。 “诸君请看——” 那是一把断剑,可所有人都不会因此轻视它。 剑身上仿若有流水潺潺,又似笼罩着彻骨寒意,即使未曾触碰,也让人忍不住觉得要被那锋利的剑气所伤。 “碧落阁内,一花百金,花繁者得所求” “碧霄剑——” “起——拍——” 原来那柄剑叫碧霄。 这么想着,她们又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对面,准确来说,是对面雅间外,那些灼灼盛开的花朵上。 那花生得奇特,花枝纤细,花瓣呈七彩之色,且不生叶,非她们在凡间所见的任意一种花。 而且,为什么雅间外会凭空生出花朵呢? 白朕伸手,将檀桌上的放置的雪莲拨至身前,素手轻点,含苞的雪莲绽放,露出里面彩色的琉璃宝珠。 她从中拿出一颗七彩琉璃珠,手指轻轻用力,宝珠便化作点点星芒,于雅间外幻作七色花。 “修行一途中,坎坷无数,时有大能于磨难中受挫乃至陨落,他们所持有的宝物也难免因此落难蒙尘,掩藏在某处不为人知之地。” “但宝物有灵,世间又常有开了灵智的山精野怪或有道的奇花异草,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独特的域,便是可为修行者观测的秘境,常引地修行者前去撞机缘。” “秘境内所有宝物皆为无主之物,谁有本事拿到就是谁的,这是各宗各派的共识。” 说话间,白朕已收回手,不再捏碎七彩琉璃珠。 她本无意参与断剑碧霄的竞拍,先前所为不过为越凌风与侍书解惑。 包括此时说的话,也是在引她们入修行一道的门,让她们对修仙界有一定的了解。 “那碧霄剑是三年前极北雪域幻灵秘境所出的珍宝,为飘渺剑宗清衡仙子的佩剑。只是可惜,在清衡仙子与妖界赤羽妖王交手时折断,成了柄无主的断剑。据说三年前秘境开放,得到它的是天机门的弟子,没想到几经辗转,如今会在这里看到它。” 圆台之上,碧霄断剑以三朵七色花的价格成交,下一件拍卖品登场。 每上来一件商品,白朕就给她们解释那东西的来历或功效,偶尔夹杂几句自己的吐槽。 不过对于越凌风和侍书来说,她们都是第一次见这些东西,怎么看怎么新奇,比如她们是第一次见到拍卖的商品居然可以是一团紫黑色的火焰,叫做什么九幽冥火,那火焰就这么悬在锦盒之上,并未将其烧毁;再比如那生着鳞片、周身环绕雷电的奇怪小兽,拍卖官说是什么碧眼雷灵兽的幼崽...... 总之,于她们而言,这里的一切都透着新奇。 终于,她们等到了此行的目标。 华服女妖手中的锦盒未变,盒中的宝物却换了模样,是两枚散发着生机的浅碧色果实。 “碧灵果——食之固神魂、洗灵髓——请诸君掌眼——” “两枚碧灵果,起拍价一花四百金——花繁者得所求——” 场上,已有几间包厢陆陆续续开出繁花。 “一花,四百金?” 越凌风忍不住开口,一双含情目里是藏不住的讶异。 先前之物,也唯两三件的定价是一花两百金。 她们虽不知这里的“金”是否是人间所流通的黄金,却能从此前几件物品的定价看出这碧灵果要价不菲。 两双眼睛同时小心翼翼地看向白朕,眼里藏着如出一辙的不安与惶恐。 两个凡人女子,真的值得她买下碧灵果吗? “于修士而言,修行途中最大的挑战之一就是雷劫,过了雷劫,修为便可更上一层楼,可若渡劫失败,受伤乃至修为倒退都是小事,最可怕的结果是,神魂受损,自此于修行一道再无精进的可能。” “但碧灵果有固魂洗髓之效,这意味着它可以护住未曾受损的神魂,温养已受损的神魂。” ——所以它卖得这么贵。 白朕如先前一般为她们解释着,素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雪莲的花瓣,却未曾捏碎一颗七彩琉璃珠。 “乾字三号阁出价三朵七彩花——” “玄字三十六号阁出价五朵——” 拍卖官声音动听,音调洪亮。 见白朕无甚动作,并未参与竞价,越凌风二人的目光有些黯淡,但很快,她们将这份失落藏进心底。 是啊,不过一介凡人,她愿意救她们就已经很好了,她们怎么可以有更多的妄想和期待? 她们早该想到的,让凡人生出灵根这样的举动,终归是不容易的,所需的宝物也必定不凡,谁愿意为一个凡人付出这么多呢? 可是,可是,是她主动提出带她们走、主动说出要来这里买下碧灵果的啊。 如果未曾许诺,她们也不会这样失落。 低眉垂首间,忽见那人的衣角自眼前掠过。 是白朕动了。 越凌风二人讶异地抬头,却见白朕摘下了雪莲,起身行至雅间窗前。 碧落阁的雪莲花心内似藏有无尽空间,七彩的琉璃珠总也取不尽,可是当白朕将它摘下,那些琉璃珠便都化作星芒隐入雪莲的花瓣了。 而今白朕手中,只有一朵圣洁素净的花。 碧落阁的雅间是布有秘法的,外头的人看不见里面的人,也听不见声响。 可白朕松开手,将雪莲推出窗外,于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它。 她松开手,雪莲却未掉落,而是攀附于雅间之上,静静地绽放。 素白的色泽像雪,在一众七彩绚烂的花朵中显得格格不入,却无端夺人眼眸。 场上静默了一瞬,像有一只口袋吸走所有声响。 可不过几息,主持拍卖的华服女妖便再次开口。 “乾字八号阁出价天山雪莲!” 这一次,所有人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激动与喜悦。 越凌风和侍书对视一眼,都察觉出对方眼里的不解与警惕。 原因无他,在白朕放出那朵雪莲后,场上再无人跟价。 这又是什么规矩? 白朕撩起长发,在指尖绕着那缕青丝,轻笑一声,尽职尽责地为她二人解惑。 “碧落阁的规矩,谁放出了这雪莲,就代表无论竞价的对手出价多少,出雪莲者都会以一倍的价格买下商品。” “换句话说,出了雪莲就代表着,这个东西,我要定了。” 这么豪横的吗...... 越凌风和侍书心下都有些震撼。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继续加价嘛,谁也不知道哪间包厢坐的是谁,都担心惹到惹不起的人,就这样。” 碧灵果虽好,也并非无可替代,像那些有点名气的门派,都有些能为门中弟子抵挡雷劫一二的宝物,只是没人会嫌宝物多而已。 更重要的是,宝物再好,也得有命用。 万一这一加价就不小心得罪了某个修行多年的老怪物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这样,有钱(积分)的大小姐带着她(暂时弱小但)未来必定重建秩序的凤傲天拿着碧灵果抱着鸡(划掉)凤凰回山了。 有人说,山寿命无尽,是真正与天地同寿的存在。 再次回到这座山,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变。 没有过多得耽搁,白朕将两枚碧灵果分别给了越凌风和侍书。 一人护法,二人洗髓生灵,踏上仙途。 成功的那一刻,越凌风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挣脱镣铐,随风而行,与草木一同生长,与山林一起呼吸,她的身体与心灵皆是从未有过的轻盈。 她与侍书一同端坐在白朕身前,由白朕探测天资。 漂亮的眉微蹙,白朕心下一沉。 她就知道。 创作者厌恶越凌风,连带着和越凌风有关的一切都厌恶,事情自然不会顺利。 察觉到白朕的脸色不佳,越凌风和侍书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熟悉的恐惧缠上心头。 她们,还是没有达到她的要求吗? 越凌风不怕别的,她只怕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不被选择。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生来就可以拥有亲人无尽的爱,被坚定地选择,永远拥有最好的一切,而有些人,拼尽全力却连活着都困难。 她实在没办法了才捏碎那枚耳坠向白朕求救,如果现在被赶出去,她不知道自己和侍书该怎么办。 无人教导且资质低下,即使她已有灵根,也像个笑话。 然而白朕神色淡然地收回手,让她们先回去。 “我探测过了,你二人已有灵根,我会为你们制定不同的修行方式,寻找适合的功法。这几天你们先好好休息,三日后,正式开始修行。” 那么,从白小姐话里的意思推测,她们至少不会被赶走,对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们住进了白朕的小院。 三日后,她们从白朕那里得到了自己的专属功法。 “好好看,好好学,有不懂的就去问它。” 白朕伸手一指,越凌风和侍书与3453呆呆地对望。 然而事实是,白朕指的就是这只大黄鸡。 没机会多问什么,也没时间问,因为白朕只给了她们一年。 “一年后,下山为我办事。” 朱红的大门在她们眼前关闭,青衫的身影隐去,只留下拥有鲜红鸡冠的大黄鸡,还有半树残花半树绿叶的桃林。 门前的梧桐树下,从繁花漫天到大雪纷飞,两个女孩照着白朕给出的功法,练得倒也有模有样。 当然啦,这其中少不了3453的指点。 而白朕,她每天烹茶煮汤,偶尔下山去一趟人间富庶之地见见繁华景象,是三人一鸡里最闲的那个。 时光如流水,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越凌风和侍书下山的时间也到了。 第86章 仙门最高座9【疯长】 其实那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白朕的语气也像往常一样平淡懒散,她将两个锦盒分别递给她们,说她们该下山了。 送给越凌风的那个锦盒里装着一柄剑,打开盒子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剑的嗡鸣。 侍书的盒子里则是一把油纸伞,绿意在伞面上氤氲开来,生机勃勃。 白朕对着越凌风道:“它叫清霜,等了你很久很久,我把它送回你身边。” 这话越凌风听不懂,因为白朕有时候就是会说些她们听不懂的话,但她懂白朕的心意,这就足够了。 “侍书,”她转头看向侍书,“我从碧落阁带回了它,给你做礼物。” “我希望你锐意进取,又不愿你受伤,所以选了它,希望从今往后,它是你的矛,也是你的盾。” 说罢,白朕取出那伞,朝越凌风攻去。 越凌风明白她的意思,执清霜回击。 虽是伞,却是寒芒一点,又似长枪如龙。 清霜袭来,青伞如花绽开,伞面挡住了剑芒。 “这只是最基础的用法。” 演示完毕,白朕将青伞递给侍书。 越凌风也收好了剑,和侍书一起在白朕面前坐下。 倒了杯茶润润喉,白朕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该去帮我办事了。” 对于这一点,无论越凌风还是侍书都没有异议。 真正让她们惊讶的是白朕接下来的话。 放下茶盏,白朕语气平静的像在说今天吃饺子。 “我要你们中任意一人称帝。” “事成之后,给我消息。” 素白的手指轻敲桌面,白朕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波动,并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 对于越凌风和侍书来说,她们的印象里,皇位上坐着的向来只有男人。 “还有一件事,我当初没说,现在该说了。越凌风,你是五灵根,又是炉鼎体制。而你,侍书,你也是五灵根。” 此话一出,气氛明显沉寂了不少。 好歹修行了一年,又看了白朕院子里的书,她们不再是一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自然知晓五灵根与炉鼎体制是什么。 其实此前她们就有感觉,尤其此前她们与自幼入宗门修行的周琛有过交集,她们早就发现自己的修行速度太慢了,不仅速度慢,修行途中也吃力。 原来她们都是五灵根,修行一道公认的废材。 可是, 越凌风的手不自觉攥紧。 可是,炉鼎体质? 哈,真是,好可笑。怎么会是炉鼎体质?她从来没想过,命运对她会如此残忍。 如果说五灵根是废材,但可以靠努力有一定成果,这辈子还是有希望达到金丹期,那么炉鼎体质就彻底废了。 在修仙界,炉鼎体质不多,甚至算得上罕见。 拥有这种体质,他们所有靠自己苦修得来的成果,都会在床榻之间被他人夺去。 而这种体质是没办法隐藏的,只需修为达到筑基,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探测出这种体质。 白朕啜了口茶,道:“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叫越芷沅?” 越凌风勉强压下心底复杂的思绪,回答:“是。” 侍书心底正为越凌风担忧,突然听到越芷沅的名字,一时惊诧不已,不明白白朕的意思。 白朕轻笑,“你还有个未完婚的未婚夫,曾经南昊的储君,叫周琛?” “是。”越凌风很诧异她知道这些,她以为她们未见面的那一年,白朕不在京中。“不过,我只是侧妃,并非正妃。” 说这些的时候,她将心底涌起的酸涩藏得很好,仿佛她不在意只是侧妃,仿佛她没有对周琛许诺的正妃之位有过期待与憧憬。 “这样啊。”白朕的声音很温柔,飘散在空中,像清风一样。 “那你为什么在萧煜的宫里?” 越凌风猛地抬起头看向白朕,却只见她笑容温和,姿态优雅。 “萧煜很喜欢你吧?我记得他曾经在南昊为质,与你有过交集的。他如果不喜欢你,为何独独放过你,许你住在宫中?” 那么温柔的神情,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越凌风止不住地颤抖,几乎是吼着反驳她:“不是!不是的!” 她狼狈地从座位上起身,险些带倒了清霜剑。 那段日子,几乎是她的噩梦。 侍书担忧地扶住她,这是她的小姐,她的姐妹。 “白小姐,凌风与北凉王从未有过男女之情,那时不过因为北凉王惦念凌风曾经给予的尊重和礼遇,才对我们以礼相待!” 这是第一次,侍书这个有些胆小的姑娘这样坚定且大声地维护一个人。 越凌风声音微颤:“那时候明明越芷沅也在他身边,他还对外隐瞒了越芷沅的存在,他在保护她,不让她像我一样被所有人唾骂是叛国贼,他明明喜欢的是她......” “他们明明都不在乎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困在那里,拿我当他们争风吃醋的工具?” 如果她没有被困在那座宫殿,如果她可以和其他越家人一起逃出去,她不会那么绝望地捏碎那枚耳环。 白朕轻声道:“那么周琛呢?你未来的丈夫,他没有来救你吗?” “他被召回宗门了......” 越凌风回答,在战争开始之前,周琛就被召回宗门了。 收敛起带着虚假的温柔笑意,白朕问:“那为什么,你是侧妃呢?坊间传闻,你们很相爱,他没有为你求正妃的位置吗?” 越凌风被她的思路带着走,回答道:“他求了的,可是,我是庶女。” “那么,庶女不得为正妻吗?” 白朕问。 庶女......为正妻吗? 越凌风忍不住回想,没有三秒,她就想出答案了。 “可以的。” 有庶女为正妻的例子的。 准确来说,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民间女子下地干活的时候不会去计较嫡庶,或者说,寻常百姓能娶妻就很不错了,哪里有钱纳妾? 至于商人与贵族,其实也没那么在意嫡庶,只是一部分贵族很在意这些,比如越家。 她生长在越家,自幼便也被灌输了嫡庶的观念。 当然,其实她知道,她不能为正妃还有一个理由,只是越家无人敢提罢了。 她的嫡妹,越芷沅。 越芷沅在京中的狠毒跋扈是有目共睹的,将军府的名声被她败坏,身为长姐,身为越家的一员,她当然做不了正妃。 白朕:“那你觉得,周琛爱你吗?” “我......也许吧。” 她今天沉默犹豫了太多次。 事实上,周琛是个很好的人,出身好,相貌好,又有君子之风范,储君之胸怀,京中恋慕他的女子数之不尽,她也曾倾心于他。 可是有时候,她觉得周琛是她抓不住也捉摸不透的风。 他好像很爱她,很仁慈,又好像谁都不爱,很冷漠。 但是她能怎么样呢?她要借助周琛离开越家,否则她真的怕自己悄无声息地死在那里。 对比起那些会用下流目光看她的男人,周琛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白朕平静地看着她:“你知道吗,感受不到爱,那就是没有爱。” 越凌风和侍书呆呆地望着她,似乎没能理解。 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其实,五灵根和炉鼎体质都是可以改的,就像当初你们服用碧灵果生出灵根一样。” “据我所知,周琛是极品冰灵根,越芷沅身怀仙骨,至于萧煜,”说到这儿,白朕皱了皱眉,“至于萧煜,宰了最好。” 二人一愣,周琛她们知道,可越芷沅,她不是和她们之前一样的凡人吗? 还有萧煜,怎么感觉听起来也不简单? “现在有一个得到极品冰灵根和仙骨的机会,你们可以商量一下自己想要哪个。” 越凌风和侍书听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 白朕很淡然地点点头:“挖出来,换到你们自己身上。” 为了避免她们无法接受,白朕很贴心地解释: “首先,你们都和越芷沅有仇;其次,周琛对凌风说过爱,但凌风没感受到,所以凌风你可以自己动手去感受一下;最后,他们不会出事,灵根可以修复,仙骨可以再长出来。” 但他们有没有命等到重塑灵根长出仙骨,就要看他们的表现了。 “毕竟如果你们一直弱弱的,是没办法帮我办好所有事情的。” 至于他们痊愈后嘛,就是新的解决方式了。 看了看时间,白朕开始撵人。 “快点下山去做我要求的事,别在这儿烦我。” 算算时间,神女和魔王的恋爱阵地应该开始从人间向魔界转移了。 先前让她们在山上修行一年,就是因为她们太弱,不可能参与逐鹿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嘎掉。 现在萧煜估计觉醒得差不多了,觉得人间权势也不过如此,转而征战魔域,而利益被触及的仙门,会出手保住自己的利益,从而与尚不强大的魔王死磕。 而神女嘛,当然要追随她的亲亲老公谈恋爱......啊不,是用爱感化他,拯救苍生。 这样一来,这战乱未歇、争斗未停的天下,越凌风她们为什么不能来争一争呢? 争赢了,女人掌权的天下,学堂朝中,总会有女人的一席之地。 第87章 仙门最高座10【疯长】 乱世中的争权夺利里,最苦的是谁? 是底层百姓。 他们没有钱也没有权,不参与掌权者之间的斗争,可他们是地上的土,权力的风波一吹,就随之流离漂泊。 越凌风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她曾救助过流民,亲自参与施粥,建过学堂和育婴堂,侍书则是她背后相助之人,她们懂得百姓的苦楚。 所以,她们没办法理解白朕要她们夺权登位的要求。 战争好不容易停息,难道她们要做再次点燃罪恶之火的恶人吗? 怀着满腹心事,她们下山了。 然而与想象中的场景不同,战火并未停息。 压抑绝望的气氛充斥着空气,不时有疾驰而去的官兵践踏庄稼,倒塌的房屋少有百姓去修缮,麻木与凄苦是这里的主基调。 望着这满目疮痍,越凌风和侍书都呆住了。 这一年里,她们同白朕待在人迹罕至的桃花山,见惯了自然的宁静和平,那些美好生机与眼前之景的对比极为惨烈。 “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在她们离开时,南昊不是已经败了吗? 接下来不是应该南昊臣服于北凉,新君即位,百姓和往常每一次一样,站起来,重新建设家园吗? 一旁的老妪听到了她们的呢喃,又见她二人衣着干净,肌肤细嫩,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讥讽的笑。 注意到老妪的神情,越凌风二人对视一眼,上前讨教:“老人家,敢问,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我这马儿已是精疲力尽,想要换乘一匹,这周边可有租赁车马的地方?” 老妪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二位贵人要去京城?” 她的唇角掀起一抹笑,却并不温暖。 老妪伸手一指:“往那处走,二位雇有车马,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到。” 她们注意到在说起京城时,老妪眼中的悲愤。 思绪千回百转间,越凌风换上担忧与悲戚的神色,以极尽柔和温婉的声音道: “老人家,实不相瞒,我姐妹二人原是京中人士,一年前与母亲一同回乡探亲,父亲则留在京中做生意,却不想我们走后北凉与南昊开战,攻破了京城……可我父亲,他还在京中啊!” 说到这,越凌风仿佛已经回到了听闻噩耗的当天,再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姐姐……” 一旁的侍书也随之红了眼眶,搂住越凌风安慰:“姐姐,父亲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目前最重要的,是去往城中找到父亲,回去和母亲团聚啊!母亲,她可还病着呢,郎中都说了,这心病还得心药医!” 这心药是什么,不言而喻。 道理大家都知道,可感情却是控制不住的。 话音刚落,姐妹二人就哭作一团了。 听了她们的话,老妪眼中的冰冷化成了热泪,对她们也不再饱含恶意。 “不必去了。” 老妪的声音颤抖,眼里满是恨意与哀伤。 “不必去了,你们那在京中的父亲,早已尸骨无存了。” “……就和,我的阿福一样。” 话语间,那纵横的老泪如溪流一样,在老树皮般粗糙的脸上划过。 越凌风勉强止住哭泣,愣愣地问:“阿奶,您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谈及逝去的阿福,老妪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柔和。她泪如雨下,脸上却呈现出温柔的神色,并未直接回答越凌风的问题,老妪说起了她的阿福。 “我的阿福啊,是个好孩子。” “他脑子笨,不是读书那块料,就拿着攒下的所有钱,和几个老乡去城里给人当伙计了。” “他多勤快一小伙儿啊,我时常听回来的小伙子夸他呢。他每次回来,都给我带东西,把赚的钱都给我,他多孝顺啊……” 说到这儿,老太太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哀伤与缅怀。 “可我的阿福,我孝顺又勤劳的阿福,他回不来啦!” “回不来啦!” 老太的声调骤然提高,她望着天,又望着断垣残壁,似哭似笑。 转向越凌风二人,老妪道:“你们的父亲也回不来啦。” 她面无表情,却泪如泉涌。 “贵人要所有人死,他们就都死了。我的阿福死了,你们的父亲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越凌风和侍书心里一痛。 她们的悲伤是假的,故事也是假的,可老妪不一样,她的所有都是真的。 她们不该这样刺痛她的。 可是…… “战争不是结束了吗?南昊输了,北凉赢了,不是这样吗?为什么,百姓……都死了?” 老妪的话里透露出一个可怕的信息,屠城。 有人下令屠城了。 可,为什么?是谁? “还能是谁呢?”老妪麻木地问,那么短的时间里,她的情绪转换了好几次,像一个疯子。 或者说,她早就疯了,在失去她的阿福的那一刻。 “天下最尊贵的贵人啊,北凉那年轻有为的帝王。” 北凉王,萧煜? 他不是赢了吗?为什么要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决策? 越凌风和侍书来不及惊讶,就又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解答了她们的疑惑,却让她们觉得荒唐无比。 “贵人失了爱人,就要拿我们这些卑贱之人的命来泄愤和陪葬啊。” “甚至于,那位尊贵的君主思念成疾,不理国事,将一切政务交给了手下的人呢。”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 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极北雪域,妖魔汇聚。 这里有修仙界极为出名的门派,极北飘雪城,却也有无数妖魔混迹人群。 而造成这一景象的原因,自然要归功于极北飘雪城的城主,北冥傛。 事实上,与凡人想象的不同,并非所有的修道之人都与妖魔一类生灵势不两立,也并非所有妖魔都热衷于屠戮苍生。 妖魔也有妖魔的修行之道与秩序,也讲究因果,不随意伤人,因为会沾染因,会结出果——且多为恶果。 而且,妖魔的实力,也并不比仙门弱势。 因此,修道者也会与妖魔做交易。 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妖魔界有热衷于杀人夺宝提升修为的,所谓的正道仙门也有卑鄙小人。 他们混杂在人群里,既不容易区分,也不容易杀尽。 有句话说得好,世界不是一道干净的白也不是一道至暗的黑,世界是一道精致的灰。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极北飘雪城的城主深谙此道,他不像追求极致干净的南北佛宗和那几大宗门,他愿意与无数妖魔修士共处,即使有那么一部分确实在修仙界臭名昭着。 因此,极北飘雪城内有相当一部分手上沾满鲜血的亡命之徒。 而此时萧煜所在的,就是这么一位人,啊不,魔渣的地盘。 萧煜一袭纯黑长袍,衣襟与袖口都滚着金边,边缘纹路古朴大气,让他整个人,啊不,魔,都充满了威严。 平心而论,萧煜的面容绝对算得上英俊,只是眉宇间缠绕着的阴翳让他看起来邪气无比。 一人身蛇尾、面部布满鳞片的男子走近,行了一礼后恭敬地道: “主上,按您的吩咐,影一率领其余影卫去寻灵莲子了,凡间事务也由暗一他们处理,一切都按您的吩咐进行。” 萧煜冷淡地点头:“你做得很好,巴图。不过,不要忘了,多注意着点儿,有我们的人来消息了,及时通知我。” 名为巴图的男子恭敬地低下头颅:“是,主上。” 待退出去后,巴图面上那些温顺恭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头望萧煜在的那间屋子,巴图心里冷嗤一声,切,算什么东西。 要不是百年前误食了沾有魔王精血的灵草,他巴图也不会受制于他萧煜——一个实力低微、连魔王血脉都未完全觉醒的家伙。 还“我们的人来消息”,若非大家当初都误食初代魔王的精血,怎会必须听命于他呢? 居然还带着情人来,哼,成不了大事的家伙。 想到这儿,巴图心里一阵憋屈。 而屋内,侍候在一旁的越芷沅忍不住出声:“你究竟要做什么?” “要杀要剐随你,可你不能这么侮辱我!我不是你的侍女!” 此前自城楼上一跃而下,她在凡间的那具肉身被损毁了,而今的身体不过傀儡师雕琢而成。 精纯的魔力自指尖溢出,缠绕住了如今灵力被封印的越芷沅。 萧煜冷冷地看着她:“侮辱?说的没错,本座就是要侮辱你!” “你以为你在我面前跳下去,就能让我以为你死了、不再追着你了吗?我告诉你越芷沅,假死这招没用!我恨死你了,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以泄我心头之恨,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抓回来!” 越芷沅眼中含泪,满脸倔强和受伤:“你留着我,就不怕你的越凌风看到后误会难过?” 萧煜神情一滞,冷声道:“闭嘴!你不配提她!” “一定是你让人劫走了凌风,我告诉你,你会为此付出代价!凌风温柔善良,在我心里,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 说罢,他狠狠地甩开越芷沅,夺门而出。 越芷沅摔到地上,晶莹的泪顺着一年来在潜移默化中渐渐变漂亮的脸颊滑落,颇为不甘与痛苦地闭上眼。 为什么,凭什么…… 越凌风!她几乎要把这几个字撕碎。 越凌风,为什么他的目光总在你身上? 门外,离去的萧煜痛苦地闭上眼。 他难以克制地回想起越芷沅在他面前跳下城楼的那一幕,只要想起,就心痛地无法呼吸。 当时那人将越芷沅和另一个女孩绑在城楼上,要他选一个人活下来,他那时赌气选了另一个女孩,可没想到,越芷沅就那么跳下来了。 好在他找到了她的魂魄并暂时稳固了她的魂魄,如今,他已派人去找灵植来为越芷沅重塑肉身。 若非如此,即使屠了那满城的人,他也难消心中怒火。 可为什么,他还忘不掉越凌风呢? 桃花山上,白朕也收拾好行囊准备启程了。 越凌风和侍书有任务,她自己当然也有。 经白朕的观察与分析,越凌风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她最大的特点就是知足。 无论是在原本的世界线里还是现在,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只要能活着,平淡地活着,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被人仰望、身居高位这些欲望,她似乎从来没有过。 身处泥潭,她就只想爬出去,然后洗净泥泞,活着,即使面对将她推进去的人,只要那个人不再害她,她就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绝口不提复仇。 但假设一下,如果是白朕曾经遇到过的奥菲利娅,卡斯亚王国曾经的公主,如今的女王,如果身处泥潭的是她,那么她绝不只是满足于爬出来,她一定是要爬到至高处,再将害过她的人碎尸万段。 所以,在没有外力介入的情况下,越凌风能带着侍书在她这里待到老死。 就算是服下碧灵果踏入仙途,那也是因为“这是白朕要求的”而非她自身有这个想法欲望。 但是,不争不抢是不行的。 因为她已经被剥夺了“女主”的身份,被安上了“反派女配”的头衔,在世界之上,创作者倾注了所有的恶意,想要她死。 为了完成主神颁布的任务也好,出于对越凌风的同情也罢,白朕会是那份介入的外力,逼迫她往上爬。 事实上,比起“因为我想活着所以要做这些事”和“因为他们伤害我所以我需要力量”这些理由,白朕更希望她们做这些事的理由是“我想”。 很奇怪,男人争权夺利就是上进,就是好的,可是为什么到了女人这里,她就必须要有一个完美无瑕的理由作为争斗的护身符? 她必须是“受过伤”“想活着”,将自己打造成完美受害人,这样她才不会受到其他人的指责,否则人们就会觉得她“恶毒”“不安分”。 好像女人天生不该拥有野心与欲望一样。 即使无心,大众对她们也过于苛刻,于是,很多女性会被这些东西驯化。 就像越凌风和侍书都觉得白朕要她们夺得皇位是多么荒诞可怖的事一样,她们默认皇位上的只能是男人。 但这不是她们的错。 有些话听多了,所有人都这么说了,你也会不自觉认同。 所以,你要做那个掌权者,说你想说的话,让所有人都和你说一样的话。 第88章 仙门最高座11【疯长】 一路走来,越凌风和侍书见证了流离失所的百姓,堆积如山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硝烟,久久不散。 然而苦难是百姓的,上层人依旧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行事恶劣更胜往昔。 治世尚有法律与道德的约束,而今乱世,又有谁能管束这帮老爷呢?人命在此时的廉价程度比往日更甚。 南昊臣服于北凉,北凉却还了南昊一座死城。 新君尚年少,老臣被尽数屠戮,君王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北凉的状况也不比南昊好,一场战争所要消耗的资源钱财是不可估量的,官老爷们拼了命地压榨百姓,方才供养得起这场大战。 本以为战争结束后可以休养生息,却不想北凉王相思成疾,将国事政务抛给了旁人。 客观地说,萧煜是有治国之才的,若他将心思用在治理北凉上,必然是青史留名的明主。 可偏偏他好高骛远又好大喜功,自觉留下的亲信会做好一切,他现在的目标是成为魔界之主。 百姓与部分朝臣不知,可知晓真相的那部分大臣却是明白如今代替王上治国理政的都是什么人的。 ——那能叫人吗?满身皲裂的鳞片,爬满黑线的脸,身后粗壮的尾巴......哪一样是人类所有? 就包括北凉王他自己——部分人类亲信是亲眼见过他非人的一面的。 这种怪物,怎么可能懂得治理国家? 他们眼盲心瞎,底下的贪官污吏便抓住时机大肆敛财。 回顾一路所见之景,越凌风双手抵住额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侍书,”她道,“我们该行动了。” “白小姐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侍书将几页纸张递给越凌风:“早该如此。” 越凌风颇为疑惑地接过纸张,待看到其上内容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侍书,你......” 那上面记载的,赫然是当今北凉几位权贵的信息。 北凉王如今不管事,他派上来管事的几个又镇不住场子,那些野心勃勃的权贵自然也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头了。而今的他们门下,已是招募了不少客卿。 侍书看着她,浅笑。 “自下山后,我一直留意着,沿途走来,都在收集这些信息。” 身为修士,潜入凡人的府邸探听秘闻与消息并非难事。 “凌风,你没发现吗,你太优柔寡断了。” “白小姐还在等我们,我们不能后退,凌风。” 越凌风看着手上的纸张,又看看眼前的女孩,心中百感交集。 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这一年以来,侍书已经从当初那个胆小怕事的姑娘长成如今这般坚韧有主见的模样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害怕就躲在她后面的女孩了。 唯有她,还在原地踌躇不前。 侍书护在了她身前,那她呢?她又能为侍书做些什么? 一抹笑容在越凌风脸上缓缓绽开,她像黎明时分沾着清露的芙蓉般清丽娇美。 “你说得对,”越凌风说,“我们该行动了。” 至少,由我来为你挡下来自背后的暗箭。 不多时日后,北凉王都中的某位权贵门下,多了两个客卿。 她们的计划很简单,既然权贵对皇位有意,她们就顺水推舟,借主家的势力靠近皇位,再做那在后捕蝉的黄雀,从主家手里夺得那个位置。 就这样。 哗啦——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海岛正中,竹林掩映间,一男一女端坐桌前,执棋对弈。 此处的竹林非凡间品种,乃仙门所有,名为清心竹,以其为原料制香,可静心凝神,提高修行效率,若用于交易,则价值颇高。 此间主人得以大规模种植且无人敢犯,管中窥豹,可见其实力强横。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海岛之上的万和山庄乃妖界有名的势力,庄主贺贤更是分神期老怪,手下妖才济济。 而万和山庄守备力量充足,如无许可,外人难以攻入。 可此刻,有人执一油纸伞,悄无声息地踏上了这座岛。 穿过碧绿的竹林,白朕出现在林中对弈的二人面前。 贺贤目光一凝,手下的白子化作粉尘。 他警惕地望着入侵者,冷声道:“谁?” 对面的司青衣与他并肩而立,共御外敌。 白朕一袭白衣,执伞立于碧色竹林间,怀中抱着3453,抬头环顾四周,确认地点没找错后,朱唇轻启:“就是这里了,万和山庄。” 少女并不回答贺贤的问题,而是反问对方:“你就是万和山庄的庄主,贺贤?” 虽是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很明显,她已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而今一问,不过求稳妥。 注意到贺贤身旁的女子,白朕目光一凝,不确定地开口:“……司青衣?” 此话一出,贺贤二人的面上多了几分凝重。 她叫司青衣,魔界最普通的散修之一,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萧煜手下影卫之首,影一。 奉萧煜之命前来与同样受制于魔王精血的贺贤汇合,共同寻找能重塑肉身的灵莲子。 可为什么眼前之人能道出司青衣的姓名? 司青衣肯定自己此前从未与之有过交集,不该被人如此轻易地道出姓名。 白朕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这个时间点,萧煜确实已派人为越芷沅寻重塑肉身的几味灵药了,你也确实该来找贺贤了……” 而后,所有情绪归于平静,白朕道:“算了,来了也好,还省得我去找你,左不过都是要死的。” 贺贤与司青衣面色一变。 他们在她身上感受不到来自魔王精血的羁绊,她不是同伴!那她就不该道得出这些仅内部可知的消息! 杀意涌现,贺贤手掌一动,精纯的魔气似浪涛奔腾。 魔气牵引下,一道道锁链在白朕周身浮现,转瞬之间,黑紫色的巨大妖莲自她头顶脚下浮现,宛若两张巨口要将白朕吞噬。 “妖莲屠灵阵!” 这里是贺贤的地盘,他自然清楚哪里设了机关,何处布了阵法。 繁复玄奥的灵印凝结而成,一道道不同的灵阵交织共生。 “是你自己找死。” 望着被数道灵阵围困的身影,贺贤冷声道。 观其容貌,并非三界中哪一位声名显赫的大能,看其服饰,也非名门弟子。 这样籍籍无名之人,居然敢在他们面前口出狂言,真是不知死活。 至于能入这万和山庄,想来也不过借助了什么秘法,实则自身实力不强。 甚至他们觉得,能死在这数道灵阵之下,也算对方的荣幸。 灵阵逐渐隐退,贺贤与司青衣也放下心来。 果然,来者不过一无名小卒,不足为惧。 重新落座,执起温润的棋子,贺贤冷哼道:“哼,自不量力尔……” 砰—— 一团血雾炸开。 望着与之对座的贺贤,司青衣愣在原地。 她不明白,怎么一眨眼间,对面的人就没了脑袋,而此刻,那无头的尸体还保持着执棋落子的姿势,端坐在她面前。 砰—— 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又是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次爆掉的,是她自己的脑袋。 碧竹掩映间,通体明亮辉煌的凤凰舒展着羽翼,尾羽飞扬。 即使刚捏爆了两颗脑袋,凤凰看上去还是那么圣洁尊贵,不染纤尘。 点点星尘随凤鸟的动作洒落,万和山庄的人纷纷惊呼:“看!是凤凰!” 他们惊诧于凤凰的美丽与出现,并不知自己侍奉的主人已丧命于其手,而他们自己也将步主人的后尘。 被断定为无名小卒、早已于灵阵中尸骨无存的白朕伸出手,凤鸟温顺地落在她小臂上。 白朕微笑:“谢谢你,统统。” 实力被重新封锁压制后,和那些大能相比,她确实实力低微,不说抗衡,想在他们手中保命都难。 正如此前在桃花山上,她不亲自教习越凌风和侍书,反倒让她们有什么就向3453请教,不是她端着架子,而是她真的不会,真的教不了。 可她有3453啊,一只,真正的凤凰。 那是真正天生地养、集天地灵气而生的凤凰,并非三界之中用于交易买卖的凡俗灵兽。 系统商城出品,还卖那么贵,当然不是只有个外表那么简单。 灵阵之中,是它护住了白朕。 莲步轻移,白朕带着3453漫步于万和山庄。 所到之处,妖魔皆丧命于凤鸟爪下。 她说过了,今天,这座山庄里的所有妖魔,都要死。 魔王不愧为魔王,连死都要坑三界一笔。 洒落的魔王精血浇灌出奇花异草,谁服下了它们,就被种下了魔种。 平日里,魔种休眠沉寂,但遇到魔王时自动复苏,于是,被种下魔种者从此受制于魔王。 而拥有魔种的人,是可以彼此感应的。 魔王唤醒魔种,再差遣身边人寻身怀魔种者来为自己效力,确保自己无论实力强弱都有一批绝对无法背叛的手下,真是好计谋。 原剧情里,萧煜就是这么东山再起,登上北凉王与魔王的宝座的。 那么如果,她杀光他的手下呢? 满地的妖魔尸体里,白朕浅笑,凤凰在她周身盘旋。 “让我看看,下一个是谁呢……” 打开那份死亡名单,白朕的目光在触及某个名字时有些诧异。 “唔,这个,还没做过恶,应该不用死吧……” 她杀万和山庄的妖魔,是因为这里每个妖魔都满手鲜血,但是名单上这个人,不太一样哎。 最终,白朕决定,先不管那么多,到目的地再说吧。 第89章 仙门最高座12【疯长】 如果你提前知道一个人以后会长成一个作恶多端的坏人,那么你是否会在一切发生前杀死此人,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毕竟此时这个人还什么罪过都未曾犯下,你所见皆为未来。 如果让白朕来回答的话,她会告诉你:其实只要够强大就好了。 正如面对“起火时如果只能救出一幅名画或一只猫咪,你救谁”的问题时,两全其美的答案不是救画也不是救猫,而是救火。 拥有“救火”的能力,拥有足够强大力量,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西南雪域高原气候恶劣,狂风裹挟沙砾,雪雨夹杂冰雹,实在算不得宜居地带。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坐落着三界闻名的小西天。 白朕身着浅粉襦裙,行在这荒凉的旷野,像是跟随着风的脚步自南国春三月误入戈壁的娇弱桃花。 有着精致纹样的绣鞋踏入古朴庄重的佛寺,晨钟暮鼓浑厚的声音乍响,第一层灵阵束缚住少女前进的脚步。 “施主且慢——” 披着袈裟的僧侣身形瘦削,脚步却极稳健。灵力裹挟的声音传至白朕耳中,温和悲悯。 来人手持念珠,不卑不亢:“贫僧华严寺监寺,法号明澄。敢问施主身份,来此地有何贵干?” 言辞有礼,态度温和,待客有道。 如果忽略周身那蕴含恐怖力量的灵阵的话,白朕一定会这样赞叹一句的。 平和澄澈的琉璃佛光将二人笼罩,佛前莲花齐放,幡旗金铃作响,看似无害温和的场景里不知藏了多少杀机。 佛有慈悲为怀,亦有怒目金刚。 三界内几大势力,佛门最为出名的就是南北佛宗,而这南,指的就是西南雪域的金顶华严寺,其与其麾下整片西南,统称小西天。 能打下这么大片地盘,人家华严寺可不全靠嘴皮子。 若非华严寺僧人恪守清规戒律,不胡乱杀人,这道灵阵怕是早在白朕踏入那一刻就自动防御,将闯入者轰杀了,根本不会派人出来探查情况。 当然,出来的是监寺而非普通僧人一事,其内也大有文章。 白朕的手轻抚怀里的“鸡仔”,朝明澄监寺微笑:“在下白朕,不过一介散修,不值得监寺在意。此番前来,只为一事。” 她双手一松,怀里圆鼓鼓的“鸡仔”振翅凌空,转瞬化作了华美的凤凰神鸟。 砰—— 佛莲尽折,明台尽毁。 凤凰拖着炫目的尾羽盘旋在白朕身旁,周身逸散的灵力击破了束缚着她的灵阵,灵阵一破,幻象随之破碎。 望着那翱翔的神鸟,明澈目光一凝。 三天前,桑洲的无尽海域之上,中等势力万和山庄覆灭,不知何人所为,但,据传有人感受到了凤凰的灵力波动。 这也是,明澄身为监寺,却亲自前来见白朕这个擅闯小西天之人的原因。 华严寺和万和山庄不同,万和山庄撑死是中等偏上的势力,可华严寺是神州浩土之上几大超然的超级势力之一,超脱上中下三等势力。 自然地,贺贤没法与明澄相提并论。 贺贤有眼无珠,明澄却能感知到白朕怀里的“鸡仔”非凡物,且极有可能是神鸟凤凰。 有人携神鸟凤凰至小西天,且并不掩饰凤凰的身份...... 思绪千回百转间,明澄较之此前又礼貌了不少:“所为何事,还望白施主明示。” 总之,先交好。 白朕浅笑:“明镜长老身怀魔种一事,贵寺知道吗?” 明澄的神情严肃起来。 明镜,是他的师兄。 关于这次的任务,白朕本来计划得很完美。她掐着时间,让越凌风和侍书在男女主的恋爱阵地转向修仙界后前往人间,偷他老家,抢占凡间阵地。 而她自己驻守修仙界,趁着男女主还没站稳脚跟,一个一个把他们未来的爪牙全拔了。 她从前经历的位面大多有道德与法律约束,可这一次不同。 不是说这个世界就没有道德与法律,而是在这个世界,以一敌万是切实可行的。 玄幻仙侠世界,高境界者直接碾压低境界者,修为不到家,任你人数再多也是螳臂当车。 即使依旧存在多人组成的门派联盟,可说到底,修行者对宗门的依赖并不高,他们不需要“团结”。所以,修行界有那么多散修。 而这种也就造就了一个现象:修行者没那么遵纪守法。 一部分修行者杀人夺宝后会掩饰自己,一部分则无所谓自己做的事是否被他人知晓,而还能约束自己不对他人出手的,数量更为稀少。 他们把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几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白朕素来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却也并非不知变通的倔驴愚人。既然他们要和她讲胜者为王、弱肉强食,那她也不会再傻乎乎地和他们讲人情道德。 毕竟当你杀人的那一刻起,你就也应该做好自己被人杀的准备,不是吗? 所以,万和山庄的所有妖魔都死了。 可是华严寺的明镜长老不一样,他......确实算得上活佛。 修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理红尘事。 修行者自翊不凡,已入仙途,自是与凡人不同列。凡间百年沧桑,于他们而言不过闭关一次的时间。 故而,修行者不将人间疾苦看在眼里,凡人再如何苦,修行者不会施以援手。 ——可他们会做凡间的潇洒客。 虽说修士自翊仙凡有别,不轻易踏足红尘,却也总有部分仙人私下凡间,以那开山断海的力量,在凡间逍遥自在。 一个不顺心,屠了整个村庄也是常有的事。 若是其余修士知道了,也并不觉得是多大的罪过。难道人类会为踩死一只蚂蚁而心生愧疚或被同类指责吗? 可凡人不是蝼蚁啊。 在这一声悲悯的叹息里,一个叫明镜的僧人走出了小西天,去凡间做那普渡众生的活佛。 而那时的明镜不会想到,命运会对他开一个怎样荒谬残忍的玩笑。 最是慈悲的圣僧,成了魔王彻底复苏的帮凶,屠戮同门的罪魁。 华严寺内,佛祖金身端坐正殿,蒲团之上是虔诚的僧侣。 魔种这种东西是旁人检测不出来的,而且在它未被唤醒之时,被种下魔种的人也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 而且这东西很恶心,它搞不掉。只要被种上,就会一直跟着你,你必须听候魔王的差遣。 唯一的办法只有当事人凭自身意志抵抗。 但意志这个东西很玄学,看不见摸不着掌控不了。 因此,听到白朕说明镜被种下魔种时,寺内的僧侣有几分惊诧,几分惶恐,但更多的是愤懑不满。 明镜的为人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突然冒出个人来说自家人的不好,又是个没证据的,他们心里难免有不悦与怒火。 在他们看来,这不妥妥地污蔑人嘛。 好在,白朕留有后手。 通体明亮的凤凰飞舞于殿内,神鸟张口一吐,赤色火焰明亮灼人地仿佛是自空中那一轮大日之上落下一般,美丽而致命。 殿中众人皆是屏气凝神,脚步因恐惧后退,目光却不自觉追随。 “那是......凰炎......” “咕咚” 紧张与激动混杂,有僧人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可灭合体期大佬的凰炎。 毫不夸张地说,3453这一口下来,小西天真就得请老祖出关了。 精纯的灵力包裹着那朵凰炎,白朕看向明镜:“得罪了,长老。我很抱歉,但这是目前的最优解。” 不杀吧,以后会控制不住干坏事;杀吧,凭什么啊?人家明镜长老又没做错什么,相反,人家可是救苦救难的活佛圣僧哎! 最终白朕想出的办法就是,将这朵处于封印状态的凰炎放进明镜长老的体内,没事儿的时候自然没事,要是出事了,她就让3453立马解除凰炎的封印,现场掐灭危险的火苗。 当然,有那么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概率是明镜长老真的凭意志与魔种对抗成功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相当于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把自己的命交在别人手中,谁能忍? 你说我体内有魔种就有?证据呢?我华严寺可是出了名的恪守戒律清规,明镜长老更是做过无数好事,就这么被你打成邪魔了? 白朕面上一派温和,手上动作却半点不让:“得罪了,可长老,我也不想现场对您出手。” 这意思很明白,今儿你要么接受把命交到我手里,要么我现场让你没命。 白朕还记得,重塑肉身虽非难事却也算不得轻而易举,所需灵药不下数十种,其中最为难得的是紫叶茱萸、灵莲子、天星草三味。而其中灵莲子这一味药,萧煜是从在魔种控制下闯了华严寺禁地的明镜身上得到的。 不过明镜是真的情绪稳定心态平和,都这样了,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和白朕说话。 “老衲还要感谢白施主告知此事才是,更何况,您已给出最优解,是明镜让施主费心了,阿弥陀佛。” 周围的僧人还想劝,可看到护在白朕身旁的3453,又都不敢上前。 而明镜就这样,接受了那团凰炎落在他身体里,掌控他的生死。 而接下来,他们就该好好商量一下魔王出世这件事了。 如若白朕不说,修仙界还真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否则萧煜根本不会有苟着发育的时机。 诚然,修仙界多是把自私自利说成不沾因果的家伙,但魔王这件事吧,实在是三界都没法置身事外。 而华严寺是这堆自私仔里风气较好的一个,所以,白朕选择以它为切入点。 第90章 仙门最高座13【燎原】 殷州,多山峦,丛林密布。 泠州、韵州、殷州三地,多是人迹罕至的密林,各类灵禽异兽遍布,奇花怪草生长,在其深处更是瘴气笼罩,不少自诩修为高深之人也深受其害。 但,世间奇事千万,总有一些人有独特的际遇,在此间穿行得如鱼得水。 邈远空灵的笛声在林中响起,柔和得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生出自我意识的灵植敏感地动了动枝叶,随即以防御和自我保护的姿态蜷缩在一起。 林中异兽受笛声影响,茫然又躁动地抬头远望,不自觉循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前进,行动间目光呆滞,状若傀儡。 呼—— 潮湿闷热的风传林而过,拂过它们的耳、爪、鳞,于是傀儡骤然清醒过来,又变回了有血有肉的生灵。 这样的控制并不强有力,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它们清醒过来。 然而笛声还在继续,逐渐变得高亢而刺耳。 一道道黑雾与笛声同行,瞬间笼罩了一片不小的地盘,凝而不散,似乌云。 很快,有不同的异兽自各个方向前来汇聚于此,在这其中,一条银鳞赤瞳的巨蛇显得最为突出。 比起其余异兽神志不清的模样,它看起来灵动无比,且呈领头之势。 银蛇猛地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随即带着身后的半妖与异兽朝笛声传来的方向前进。 这一次,没有一只妖兽自笛声的控制中清醒。 道路蜿蜒,前行数里后,银蛇带领兽群穿过隐秘的灵阵,行至幽邃的地底。 这是一座地宫。 地宫之内处处有妖魔守候,但他们都认得引路的灵蛇,对其与身后的兽群不加阻拦。 地宫最深处,一肌肤黝黑、身着南疆服饰的女子守候在殿外。 她伸出手,银蛇身形变幻,顺着她的手腕盘旋而上,似蛇形银镯般静静地待在那儿,而那些被控制的妖魔异兽则毫无防备地踏入殿中。 很快,兽的嘶鸣和浓郁的血腥味充斥了宫殿。 “收拾干净。” 萧煜冷漠地从她身旁走过,声音冰冷。 “是。” 银蛇盘在她手腕上吐着鲜红的信子,女孩的手拂过同伴冰冷的鳞片,走进殿内清理那一片狼藉。 如果按照原来的剧情,萧煜身边该有群魔奉他为主,为他攻下仙门、妖界、魔域的众多领域。但很遗憾,约莫一年前,三界不知从何处得到了魔王复苏的消息,无数的修士对他展开了追捕。 诚然,修仙界大多数修士的对外态度都是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但魔王的复苏触碰的是三界的利益,大多数修士都对其深恶痛绝。 原因也很简单,魔王血脉会让它的寄主陷入嗜杀与混乱,而这样的疯子,没人能摸清他的逻辑思维,即使是利益交换也未必能打动他。 更何况,三界的利益蛋糕已经分得差不多了,谁都不想再多一个人来分一杯羹,更别说来的这个疯子不想分蛋糕只想掀桌子。 因此,仙门出名的仙尊、妖界得势的妖皇、魔界有名的魔尊,都商量着怎么弄死他呢。 虽说魔王血脉没办法被永久杀死,日后复苏会更加强劲,但......她们不是有新的帮手吗? 尚未成长起来的魔王萧煜当然没办法对抗这些修为高深的老怪物,只能东躲西藏,最终躲进了殷州密林,不复原剧情的风光。 甚至,他到现在还没能为越芷沅重塑肉身。 他要变强,却自恃身份不愿前去捕获猎物,一直都是身边的人为他捕猎。 无论妖、魔、人,乃至妖兽魔兽灵兽,萧煜来者不拒。 他需要他们的内丹和修为来让自己变强。 亚木阿修复着银蛇此次捕猎新添的伤,心里一阵心疼。 银蛇感知到她的情绪,吐着鲜红的蛇信安抚黝黑肌肤的女子。 处理完一切退下后,一妖一蛇在途中遇见了越芷沅。 即使寄宿在傀儡木制作的身躯里,越芷沅也被萧煜养得很好,华服珠钗应有尽有,用于制作身体的材料也是顶尖,而且人人都知道萧煜身边并无除她以外的伴侣,对她以礼相待。 然而即使如此,越芷沅在路过亚木阿身边时,依旧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冷冷地警告:“离萧煜远点!” 亚木阿恭敬地行礼,表示自己对萧煜并无男女之情,却只收获了越芷沅的冷哼。 习惯性地抚摸着手腕上的银蛇,亚木阿觉得其实也无怪越芷沅这样对自己,毕竟从前,她确实......做过一些不那么理智的事。 那时候她倾心萧煜,从最初觉得这世间唯有这般男儿才堪与她相配,到后期甘心与她人共侍一夫,对越芷沅处处争对,现在想起来,那时的她仿佛着了魔一般迷恋萧煜。 共侍一夫?怎么可能呢?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又怎么会使那些下作手段针对她人? 好在如今,她已经醒悟过来了。 而且,她已决定向萧煜辞行,前往别处。 和被种下魔种而被迫忠于萧煜的不同,亚木阿追随萧煜完全是自愿的。 她那时觉得萧煜哪儿哪儿都好,值得她追随,并坚信未来某一天她会和他一起站在世界顶端。 然而时间流逝,萧煜非但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反而被逼地狼狈逃窜,只能躲在殷州密林,有眼力见的都看得出,跟着他前途一片暗淡。 所以,深谙萧煜性格的亚木阿留下一封书信,趁夜离开了幽暗地宫。 而她走后,萧煜气得暴跳如雷,杀掉并吞噬了好几个属下的修为和内丹。 他无法接受曾拜倒在他魅力下的人就这样弃他而去,也无法接受失去一个得力干将。 然而比他更无法接受这一切的人,是越芷沅。 幽暗地宫里,越芷沅不可置信地抱着头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亚木阿怎么可能离开?她不爱萧煜了吗?还是我做得太过了?” “而且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萧煜不应该已经以压倒性的优势压制住了三界所有与他为敌的人吗?” 她想起消失的越芷沅,想起这一年来萧煜的节节败退,想起亚木阿看萧煜的眼神从狂热痴迷到淡然…… 很久以前就盘亘在心里的不安与怪异感再次涌上心头,越芷沅看曾经那块视若珍宝的玉佩的目光愈发冷漠可怖。 不该是这样的…… 绝对,绝对,不可以失败。 第91章 仙门最高座14【燎原】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有一点月芒破碎。 绣着云纹的靴子往前踏出一步,周琛一袭月白长袍,身姿如松如竹,执长剑而立。 他素来以温和有礼的形象示人,只有极少数的时候会表露出严肃与冷冽。 而现在,就是那“极少数”的时刻。但又有一些不同,比起纯粹的锋芒与冷漠,此刻他的神情里分明掺杂着其他的情绪。 悲与喜,爱与哀,惊讶与憎恶,太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得让人看不清,明显得所有人都看得到。 金銮殿里,一人手持宝剑站立,一人剑折败退,狼狈跌倒在地。 透着寒芒的剑抵着败者的脖颈,周琛却迟迟没有将剑锋压下哪怕一寸。 “你......如果你说出背后的人是谁,是谁指使你做这一切的,我可以对你过去做的事既往不咎。” “......凌风。” 往日温和的声音此时显出几分滞涩,周琛握着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自拿剑那一日起,他的师父就告诉他握剑是为了守护,而他也一直秉持这样的信念,数十年里以此剑除魔卫道,却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他的剑会对准曾经的恋人。 颈间的剑仿佛是以寒冰铸成,那么冷,那么锋利。 越凌风仰着头,像引颈就戮的天鹅,又像易折的花。那么美,那么脆弱,只要一点点波折,一点点危险,她就会被摧毁。 就算是拿起剑又能怎么样呢? 周琛想。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清霜剑上,越凌风此前就是用这把剑与他对峙,然而此刻,那把剑折成两段,和市面上任何一件废铜烂铁没有区别。 他重新看向自己从前的恋人,越凌风的外貌无疑是美丽的,让人想起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带着露水的蔷薇,在料峭寒风中轻轻颤抖,那样脆弱又倔强的姿态,惹人怜爱又让人想要摧毁。 时隔一年,她的美丽更胜往昔,却比之前多出了某些东西,像是花长出了刺。 但是,周琛将剑往下压了压,当然,并没有真的伤到越凌风。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花只长出刺是挡不住采摘的手的。 “凌风,”周琛放柔了声调,“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做这些的?谁引你入道、又让你来凡间夺权的?” 在北凉与南昊开战之前,周琛被召回师门,因此并未参与两国纷争。直到一年前战争结束新皇登基,他回来了。 回来的他知晓了一切,当时的新皇是他的五弟周淇,那时周淇看他像在看救星,看寒冬里的火种。 他不顾礼仪拉着周琛的衣袖,表示自己可以把皇位给他——毕竟在周淇和南昊所有人眼里,这本就是周琛的,所有人的光芒都会被周琛掩盖。 周淇求周琛为皇,挽救破碎的南昊,担起君主的责任。 “三哥,你不是仙人吗,”周淇拉着他的衣袖,看向他的目光里承载着那么重的希冀,“三哥,求你救救父皇母后,救救二姐姐四哥他们,也救救死去的百姓,我知道你可以的,对不对?” 但是周琛说:“不,我不能。” 其实有办法的,三界那么乱,他是名门的杰出弟子,想救几个枉死的凡人不过去地府塞点贿赂的事。 可那怎么行?塞贿赂这种不道德的举动,他怎么可以做?他的师长父母不也一直要他做事光明磊落吗? 周淇的目光黯淡下来,但又想到自己不了解仙人的事,也许这事真没那么容易呢?他也不愿为难他的兄长,所以他没再提这事儿。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周淇讲起了另一件事。 他希望周琛为皇,带领南昊走向辉煌。 周琛是储君,为皇之术学得再好不过,同时他在民间呼声极高,若此时登基,必定会给经历过战火士气低迷的百姓一剂强心剂。 可是周琛说不。 “你已为皇,这就是天命。证明我与皇位无缘。” 所以他对南昊不再负有责任,他的因果已了。 既入仙途,不沾红尘因果。 这也是他从宗门、从师父那里学到的。 他要走,但在走之前又停留,大发慈悲地告诉周淇,为了斩断凡间因果,他会为父母亲人报仇,杀了萧煜。 这一去,又是一年。 现在他回来了,回来的第一眼,他见到了越凌风,那个他以为早已死在战火里的女子。 可他没想到,越凌风是以南昊国师的身份出现。 南昊京城的贵族逃的逃死的死,萧煜屠城之后原本的京城百姓没剩多少,加上越凌风每次出面都以面纱遮掩,倒真没多少人认出她的身份。 他们只知道南昊有一国师,更多的就不知晓了。 而周淇需要她的帮助,越凌风成功做了南昊的国师。 但周琛认得她,更知道——萧煜曾留她在宫中。 越凌风和周琛曾有婚约,是圣上赐婚,也是周琛去求的。即使还未完婚,即使并非正妃,周琛还是有一种被妻子背叛的感觉。 即使越凌风从没做错什么。 剑锋下压,一线血痕出现。 这一次,周琛没控制着不伤越凌风。 越凌风从不坐以待毙,她暗中伸手去找她的清霜剑,她并肩作战的伙伴。可下一秒,本就折损的清霜被一道带着寒意的灵力击飞。 周琛温润的眉眼间染上薄薄的冷意:“凌风,你应该听话的。” 顿了顿,他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从不反抗的。 越凌风觉得周琛很陌生,仿佛她之前从未真正认识过对方。 她记忆里的周琛仁慈、温和,是谦谦君子,是合格的储君,从不会露出这种神情。 越凌风唇瓣微颤:“我一直是这样。” 我一直在反抗。 或许声音微弱,但她确实在呐喊。 她不是易折的花,她是烧不尽的野草。 以温顺换来夹缝中生存的权利,为自己镀上金装、在京中赢得美名来提升自己的价值,想方设法得到周琛的青眼来逃离越家。 她的反抗那么拙劣,可这是她能做的全部。 她想活着,好好活着。 那柄剑还抵在颈间,鲜红的血在肌肤上蜿蜒流淌。 越凌风说:“没人指使我。” 回到南昊这件事,成为国师这件事,没人指使她。 从最开始起,白朕的要求就只是登上那个至高位,称帝。 国家么,她从未指定过。 一年前,是她们先入为主选择了北凉。 可是,越凌风是南昊人,而北凉与南昊是敌人。 侍书生于北凉,只是后来几经辗转,被家人带到南昊,又成了奴婢。所以侍书可以心无芥蒂地登上北凉王的位置,她对南昊没归属感,对北凉也没有,她只在乎越凌风一个。 但越凌风不行,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昊人,即使在南昊越家的回忆算不上美好,可她还是跨不过心里的坎儿,南昊毕竟是她的故土。 所以,她回了南昊。 其实侍书为北凉王,她们已经算完成了白朕的要求。 可站得高了,视野广了,思考的东西也就变了。她们看到了弃婴塔里哀嚎哭泣的女婴,看到了学府朝堂站满男性的身躯,她们想起自己曾遭遇的不公,埋藏于心的疑问,想起登基时听到的反对声,她们发现自己现在掌握的力量可以做什么。 她们要改变一切,她们要重建秩序。 所以,她们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白朕任务已完成,因为不确定白朕会不会带走她们。 不是贪恋权力,是还有未竟之事。 北凉如此,南昊亦是。 要改变,不如改得彻底一些。 这样想着,越凌风回到了南昊。 新君周淇需要她,因为她是修道者,她掌握着凡人不可匹敌的力量。越凌风知道北凉如今的状况,可周淇不知道,他怕北凉那暴戾恣睢的君主萧煜再屠一次城,如果有修道者相护,一切都会好很多。所以越凌风成了国师,她拥有了权力。 关于女子、关于百姓贫民的事宜,越凌风展开改革。 她与侍书通过传音符和灵鹤联络,在不同的地方为同一件事奋斗,为全天下自己素未谋面的姐妹奋斗。 直到她遇见归来的周琛。 同为修道者,且周琛修行时间比她长,资质比她好,她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五灵根,炉鼎体质,这两个词像毒蛇将她紧紧缠绕,缠得她喘不过气来。 白朕把她们保护得那么好,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与修士交手,输得一败涂地,也真正理解了五灵根是多么废柴的体质。 她连灵力恢复的速度都比别人慢那么多。 望着眼前满身贵气的周琛,恍惚间,她又听到了白朕的声音。 “他不是爱你吗?你不是感受不到他的爱吗?那就自己去感受啊,挖了他的灵根,换给你,自己去感受这份爱。” “他那么爱你,他会同意的。” ……不可以。 不,可以。 周琛的剑压得更深了,血顺着剑身流下,嘀嗒,轻轻落在大殿上,声音那么轻。 “算了,待我搜魂之后,一切都会明了。” 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他不愿再和越凌风纠缠。 周琛收起剑,迈步走向越凌风。 在他眼里,越凌风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他在越凌风身前蹲下,手掌抚上她的脑袋,准备动用搜魂术。 “真可惜,我本来顾念旧情,打算如果你老实交代就放过你的” 毕竟搜魂术,会让对方变得痴傻乃至丧命。 “其实我们有过婚约不是吗?而且萧煜似乎很喜欢你,我记得曾有坊间传闻他攻破国都后独留你在宫中……” 这样的话在那纤长白皙的五指刺入身体时戛然而止。 那双手也很美,肌肤细腻,手指纤长,适合弹琴作画,也适合执花弄棋。 周琛见过这双手为难民添粥,见过这双手执笔题字,这是第一次,他看见这双手沾满鲜血。 菩萨的手也是恶魔的手。 但越凌风不这么觉得。她不是菩萨,当然也不是恶魔。她认为自己始终只是个凡人,想好好活着的凡人。 周琛觉得她无害,不防备她,所以她那么轻松就将手探入了他的心口,因为她想活,她不想死。 周琛反应过来,裹着寒冰的灵力击飞了越凌风,她的身体重重得砸在地上,像几息之前以同样的方式砸在地上的清霜剑。 越凌风下手够重够狠,但周琛修为够高深,身上携带的灵药够多。不过几息,他胸口上那个鲜血淋漓的大洞就愈合了。 男性宽大的、骨节分明的手再次落到越凌风头上,不同的是这次周琛很用力,像是要捏爆她的脑袋。 “很好,”周琛露出一个笑,“我很久没受过这种伤了。” “你给我上了一课,不要轻敌。” 越凌风脖颈上被划出的血痕快结痂了,这会儿被周琛这么一搞,伤口再次流出了血,染红她的肌肤和衣襟。 “但很遗憾,你必死无疑了,凌风。” 周琛还叫她凌风,和以前一样,口吻很温和。 但越凌风感觉到了,周琛的杀意,不浓烈,但存在。就像人被蚂蚁咬了一口,人会不高兴,想踩死这只胆大包天的蚂蚁,但不会特别愤怒,因为人打心眼儿里没把蚂蚁放眼里。 现在越凌风对于周琛来说就是那只咬人的蚂蚁,他要她死,就这样。 灵力汇聚在周琛掌心,越凌风又感受到了那股寒意。 冰灵根。越凌风想。 周琛是极品冰灵根,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不像她,被这个破烂五灵根和炉鼎体质束缚,在修行一道上注定是烂泥。 她不想当烂泥。 越凌风从出生起就被告知自己是庶女,生来就比嫡女低贱。 最开始她听了,也信了。即使后来发现嫡庶只是某一部分贵族间流行的规则,凡间的百姓下地干活不讲究这个,他们甚至没听过什么嫡庶,还有部分不参与这种无聊游戏的贵族也不讲究嫡庶,甚至某个泼辣的贵女大胆讽刺这些讲嫡庶的是轻狂人,可她没办法不听不信。 她从小听这些长大,被这么对待。她没法因为别人几句话就改变思想。即使改变了又怎样?她能不被人作贱吗? 但她真的想好好活着,不想被人折辱。 她去争了,去拼了,即使在别人眼里那么可笑。 现在也一样,她又因为出身被判定为尘土了,又被打上“低贱”“没用”的标签了,又要被人作贱了。 她不想。 越凌风捏碎了某样东西。 温和有力的灵力护住了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就像两年前带走她和侍书时一样。 “如果你捏碎它,我就会出现。” 那时有人给过她承诺,而承诺有效的时间是永远。 白朕给出两只耳环,也就是两张保命符。 两年前她用掉了一只耳环,但还剩下一只。 现在,她使用了它。 第92章 仙门最高座15【燎原】 砰—— 熟悉浑厚的灵力一部分温柔地包裹住越凌风,一部分重重地砸在周琛身上,让他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倒飞出去。 身体被殿内雕着精致花纹的柱子截住,周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来者不善。 他身上还穿着青云宗弟子的服饰,来人却不给半点面子,下手极重。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殿内,越凌风松了一口气,久违地感到一种安心。 白朕的目光率先落在了满身狼狈的越凌风身上,她皱了皱眉,在越凌风身旁蹲下,伸手探了探她的状况:“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她从空间内拿出一个小瓷瓶塞给越凌风:“吃了。” 在这个世界混久了,灵丹妙药什么的白朕也攒下了不少。 确保她的双线并行人间小帮手嘎不了,现在要解决的就是把越凌风伤成这个样子的家伙了。 视线转向一边的周·战损版·南昊前储君·青云宗灵霄子座下大弟子·琛,白朕不禁感叹一句:不愧是深情男二,果然生了张温润深情的脸,即使处在战损的状态下也不失半分美感,反而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儿。 出身高贵且温文尔雅的天之骄子,难怪越凌风之前会喜欢他。 一心只求生存的人,终究对他交付了真心与情爱。 可有一个道理是亘古不变的:不要奢求你付不起代价的东西。 所以越凌风最后付出了身心和性命的代价,最终一无所有,一无所得。 这么想着,白朕执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她不会用剑,但捅死一个人,她还是会的。 宝剑与地面相触,拖行间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对于五脏六腑都疼得仿佛碎掉一般的周琛而言,这是催命符。 蓦地,那声音停止了。 白朕回头,看向那只拽住她裙摆的手。那只手很干净,不沾半分血迹。对方特意用了没沾血的手,怕弄脏她的裙子。 她抬眼,目光落到越凌风脸上。触及她的目光,越凌风露出一个笑。 很难形容那个笑,好像很复杂,藏了千言万语,又好像很单纯,没什么多余的心思。 越凌风说:“白小姐,就按您之前说的那样,把他的灵根给我吧。之后再杀了他。” 一年前,在她和侍书下山之前,白朕告诉过她们她们二人的资质,并给出过解决方法。虽然那方法在当时的她们眼中显得过于血腥,让人难以接受。 白朕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越凌风能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在原剧情里,越凌风真的,真的,真的,很在乎周琛,很爱他。 爱到,她为他流下的泪,确确实实是一滴情人泪。 察觉到白朕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得有些久,越凌风有些底气不足地问: “抱歉,我是不是又麻烦您了?” 她好像总需要白朕来收拾烂摊子。 白朕微笑:“不,你叫我才是正确的选择。打不过还死撑着,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你是对的,凌风。” 说罢,她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把周琛拖过来。 服了药的越凌风状态好了不少,与白朕并肩而立,正欲下手剖灵根,白朕和周琛却同时开口。 “等一下。” “凌风!” 前者是白朕,后者是周琛。 越凌风疑惑地看向白朕,连余光都没分给周琛。 白朕解释道:“这个不适合你,给侍书吧。你适合别的。” 冰灵根只能改变资质,没办法改变炉鼎体质。 但仙骨可以同时做到。 越芷沅身上的仙骨,才是你的。 她笑着承诺:“我会帮你找到最适合你的。” 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就是最适合的。 真正的女主角。 周琛从两人的对话中知晓了自己不妙的处境,慌忙伸手去拉越凌风的裙摆。 “凌风!你不能这样!我们有婚约,我是你的夫君!” 然而越凌风只是以断剑清霜斩下了那一摆裙角。 “现在不是了。现在,我们的关系只有胜利者与俘虏。” 爱又怎样?她在越家受苦受难的时候、她被萧煜困在宫内的时候、她被她曾经施过恩惠的百姓戳着脊梁骨骂的时候,她的爱和深情救她了吗? 爱能让她活着吗? 至少在她这里,人不是没了爱就会死的。 同样,也不是对一个男子深情就能活的。 更何况,爱一个人就要放弃自己活得更好的机会吗?这是什么理? 被折断的清霜剑抵住周琛的脖颈儿,上位者与下位者完成身份互换。 “更何况,三殿下之前不是还想杀我吗?” 握着那一角残破的裙摆,周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越凌风,好像完全不能理解越凌风怎么没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见对方坚定淡漠的神情做不得假,片刻后,他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深情缱绻不再,那张俊美的脸上只余冷漠与讥讽。 “你,不过是靠着流莹才有的今天。” 流莹! 周琛的话仿佛一声惊雷在她耳边炸响,越凌风的脑子在那一刻变得空白,恐慌与不安像蛇将她缠绕。 周琛的话还在继续,他将目光转向白朕:“想来如仙长这般人物,必然也是听过流莹的名讳并知晓其作用的,而今还望仙长不要被流莹迷惑,速速逮捕此女,销毁邪物流莹才是。” 越凌风持剑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事关流莹,她不得不感到恐慌。 那年她八岁,被越芷沅逼着去采高山之上的莲,却意外跌入不知名的世外之境,从妖物的法器里看到了自己凄惨的未来,却也,得到了那能蛊惑人心的流莹。 钻到她身体里的流莹告诉她,它会让所有人喜欢她,追随她。可这么多年,越家有哪一个人把她看在眼里过?她得到的不是漠视就是折辱,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她得到的,哪一样不是她靠自己挣来的? ……不。 恍惚间,她想起一个人。 越凌风的心开始颤抖,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让清霜断剑跌落。 白朕。 如果有谁无缘无故地将目光落到她身上,真正的在看她,对她好,那么这个人是白朕。 初见,她就递出了橄榄枝,要拉她出泥潭。 越凌风在颤抖,她甚至不敢转头看白朕的表情,可周琛的话还在继续。 “那流莹邪物擅蛊惑人心,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对拥有者产生好感,付出一切,不少修为高深的仙长也免不了受其蒙蔽,因而此前皆是误会,怪不得仙长。仙长,我乃青云宗弟子周琛,家师灵霄子……” “你还要说多久?” 白朕打断了他。 其实如果不出意外,白朕会很耐心地等他哔哔完再动手,但现在出了点意外:越凌风状态明显不好。 现在的周琛和越凌风就像唐僧和孙悟空,周琛一念紧箍咒,越凌风就头疼腰疼全身疼。 她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不是为了让她再受一次无谓的伤害的。 猝不及防地被打断,周琛满脸讶异。 他滞涩地开口:“仙长,她身怀流莹……” 白朕说:“我知道啊。” 周琛:“那您应该知道,几十年前那只得了流莹的妖,让三界生灵涂炭……我等身为修道之人,怎可放任此邪物流窜在外……” 白朕说:“所以说现在的修仙界,乌烟瘴气。” 她懒得跟傻子多费口舌,索性直接把周琛打晕,手动让他闭麦。 别搞笑了,现在的修仙界,个个儿都当自己是盘菜了,表面高坐云端不沾红尘,实则满身欲望因果缠身。 满口的仁义道德苍生天下,却从不见他们伸手拉一把深陷泥潭的凡人,甚至仗着自己的修为在凡间作乱。 他们将自己与苍生划作两种不同的生灵,却忘了自己从未脱离苍生的行列。 和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讲的呢? 白朕捡起清霜剑,将它递到了越凌风手中。 “清霜可是你的同伴,你怎么把它搞成这个样子?” 好好的剑,怎么成两段了? 白朕握着越凌风的手,和她一起握住清霜。 她说:“无论什么时候,哪怕你再害怕,再惶恐,都不要丢掉手中的剑。” “你的剑与你同在,你的同伴与你并肩作战,无论何时,你不可以抛弃它。” 她松开了手,但越凌风没有。 越凌风的眼眶微红,有晶莹的泪光自眼角滑落。 “你……” 她有好多想问的。 最想问的是,那年你的出现,是因为流莹吗?她得到的所有,是因为流莹吗? 美人垂泪,很美很煽情。 但白朕用看白痴的表情看她:“你被这傻子传染了?” 说着,她伸脚踹了踹地上的周琛。 “少跟傻子玩儿,你都变蠢了。” “你从小到大,因为流莹得到过什么好处吗?会有人给你送钱吗?” “如果我是因为流莹带你走对你好,那侍书呢?她也有?还是我对你们区别对待了?” 不应该啊,白朕寻思着。她也没厚此薄彼啊。 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她干活! 笼罩在心底的迷雾好像就这么被拨开了。越凌风愣愣地看着白朕,微微张大了嘴巴,整个人像是在梦游:“对啊……” 侍书和她得到的待遇是一样的。 白朕说:“至于来找你这件事嘛……” 她抬手摸了摸下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见过的,等你修为涨上去了,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她看向那柄断剑:“你的剑也一样。等你修为上去了,它说不定就好了。” 心头的不安被驱散,可越凌风心里还有疑问:“那流莹……” 白朕捂耳朵:“哎呀你问题好多啊。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 说归说闹归闹,她还是要给越凌风解答的。 “你留着吧,它那么喜欢你。” 都主动钻你身体里认主了。 周琛说它是邪物,也不尽然。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个工具,向来只有人用工具,没有工具操纵人的。 而且流莹只会蛊惑人心吗?也不见得。至少在越凌风身体里十几年,没有半个人被蛊惑。 一定要说的话,流莹带给了越凌风一颗慈悲心。 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还没黑化,还对世间抱有善意与期待。 有越凌风本就如此的原因,却也有流莹的一份力。 没解释,但给出了处理方法。 而越凌风全然信任白朕。白朕说可以留着,那就是无害。 “对了,”白朕踢了踢地上的周琛,“我们把他送去给侍书,还是叫侍书过来?” 过来换上新灵根。 越凌风:“我给侍书传信。” 白朕是她们的恩人,甚至算是老师,她们一直对她保持着应有的礼节与尊重。 将灵力注入传音符,越凌风简述了一下这边的情况,让侍书尽快赶过来。 侍书没耽搁,御剑飞行很节约时间,不过两个半时辰她就到了。 有白朕指导与护法,换灵根的过程很顺利,除了周琛,其余三人都很高兴。 越凌风自见面以来第一次对周琛展露出温柔,她笑得很甜:“谢谢你,阿琛。你之前一直对我承诺爱,可我从未感受到,现在,我感受到你的爱了。” 有了难得的极品冰灵根,侍书终于有了一飞冲天的基础。 剩下的,就是越凌风该有的仙骨了。 白朕的手覆上了昏死过去的周琛的脑袋。 周琛留在凡间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帮他的父母报仇,杀了萧煜。所以,过去的一年里,他一直在找萧煜。 或许是男二和女主间的羁绊吧,周琛找到了越芷沅。 可萧煜一直把越芷沅带在了身边。 就这样,仙门找不到半点踪影的两个人,居然被周琛找到了。 不过,他回来了,可萧煜和越芷沅还好好的。 哎。 白朕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啊,在这个世界,真就是“区区杀父/杀母/灭族之仇”,都抵不上他们至高无上的爱情。 ……爱完还要说一句我和她的感情超越世俗的男女之情,我只是对他/她尽到师兄/师妹的职责。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难得拿了完整剧情的白朕知道,周琛所在的青云宗,正是三百年后被魔王灭门的那个青云宗,神女越芷沅的宗门。 而周琛,确实是她大师兄。 三百年后的神女在接触某件拥有穿梭时空之能的宝物时,误将一抹神识透过宝物落在了三百年前凡间,于是越家三小姐越芷沅诞生了。 也正是因此,神女才能凭借那件法器,回到三百年前,拯救她的宗门。 而周琛,天河之畔的神缨草所化,青云宗灵霄子首徒,年少有为,惊才绝艳。只是误落凡间,托生在南昊皇后腹中,成了南昊皇子周琛。 所以,他才会被青云宗看中,因他本就是灵霄子的弟子。 只是灵霄子算到这是他的修行,便未曾告知他一切。 只等周琛轮回完这一世,再寻灵草奇葩炼制丹药,助他重回仙门,忆起前尘。 而那丹药里有一味必需品,正是情人泪。 在原剧情里,越凌风流下的情人泪。 她不过一介挣扎求生的凡女,却到死都要被这些冰清玉洁的仙人榨干价值。 从周琛那里得到萧煜和越芷沅的信息,白朕也不想再拖下去。 她让3453回去给各大门派传信,做好围剿魔王的准备。 这一年里,魔王复苏的消息传遍了三界,有厌恶魔王的,恐惧未来的,也有魔王的狂信徒或想赌一把的。 这也导致各大门派不仅要追杀魔王,还要追杀他的狂信徒,检查自己门派里有没有二五仔。 每当有门派不配合,白朕就会带着3453和他们讲道理。 最后,至少明面上,大家都愿意配合围剿魔王。 一年了,她不想磨蹭下去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 第93章 仙门最高座16【生死】 在去杀萧煜之前,白朕先做了一件事。 在她的授意下,三界几大巨头选好了开战前动员会的地方,不管有名气的没名气的门派成员们都聚集到了一起,等着白朕来给她们发表鼓舞士气的战前宣言。 ——至少当时的他们真的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白朕当着三界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的面儿把一个脏兮兮的人丢出来。 众人一看,那家伙穿着的衣服还挺眼熟。 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仙界名门青云宗的几位领头人的脸上。 ——哦豁,这不你家弟子的院服?看这样式,还是内门弟子? 青云宗几位大佬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们都认出来了这是自家弟子——还是大长老灵霄子座下的大弟子,青云宗的近年来崛起的天才,周琛。 但现在,在场的都看得出,周琛灵力尽失,灵根全无。 灵根没了是还能重塑没错,可这并不是个简单的工程,谁愿意去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呢?再说了,重塑了又怎么样呢?众所周知,以天材地宝二次塑造的灵根品质一般都不如天生的。 修仙界天才不多但也不算少,青云宗这种名门大派更不缺天才,唯有极品单灵根可算作出众,若是周琛重塑后不再能达到这个标准呢? 更何况,修行一道,资质重要,却并非衡量一个人能否成才的唯一标准。 青云宗几个长老的面色变化不定,其余门派也不明白白朕在讨伐魔王前搞这一出是干嘛。 她把他们聚在这儿不就是为了讨伐魔王吗?现在搞这么一出,她不怕他们心生怨怼、不利于士气的提高与凝聚力吗? 青云宗几个领头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灵霄子冷着脸开口;“阁下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欺我青云宗无人不成?” 他们可以不在乎周琛,却不能不在乎青云宗在外的形象名声。 白朕此举就是在所有人面前把他们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若是他们不出面,那无异于是向三界众人宣告青云宗连自己门中弟子都护不住,全宗门都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一把。 白朕居于高位,从上至下俯视在场的所有人,3453在她身边盘旋。 她好像很温和从容,又似乎傲慢至极。 仙门高位上,她俯视芸芸众生,是仙也好,妖魔也罢,都要仰视她。 面对青云宗的质问,她只是微笑:“青云宗弟子周琛学艺不精,在切磋中败了,仅此而已。” 白朕转过身,对身后的人伸出了手,将她引入众人的视线。 “你说对吧?侍书。” 身着湖蓝长裙的女子随她出现在众人面前,侍书执伞与白朕并肩而立。 环顾全场,她附和白朕的话;"是的,是周道友率先提出要与我切磋。在外游历之时,也曾听闻周道友惊才绝艳,故而一时下手没了轻重。却不曾想......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然而在场的有几个不是人精?焉能这么容易就信了这番说辞。尤其是,侍书周身散发的灵力波动分明也属于极品冰灵根一脉。 再结合周琛现在灵根全无...... 灵霄子愤然开口:“你撒谎!琛儿乃出窍期修士,你不过灵寂期,与琛儿整整差了两个境界!琛儿怎会败于你手!” “就算败了,切磋一事的规矩即不伤性命不毁根基,你又何至于毁了琛儿的灵根!” “依我看,定是有人助你这个毒妇夺了琛儿的灵根......” 唳! 凤凰清啼,属于上古神兽的威压笼罩了全场,也打断了灵霄子的话。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扛不住灵凰的威压,血迹自耳朵与口鼻中渗出,部分修为高深的能勉强保持清明,却也护不住周围的人。 白朕:“长老,慎言。侍书心地善良,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您可不要污蔑了她。” 顿了顿,她说:“要说心思狠毒,借切磋之名伤人……那是您的弟子。” 说罢,灵力幻化的冰刃准确无误地刺入周琛的心口,周琛就此殒命。 侍书和白朕可都没忘记,这家伙先前差点杀了越凌风。 如今,血债血偿。 灵霄子看着上首的女人,她还保持着那种温和的笑,而那只凤凰落在她肩上护着她,就和一年前上门逼他们参与魔王讨伐计划时一样。 形势比人强,灵霄子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 白朕冷笑,看吧,现在的修仙界就是这个样子,只信奉弱肉强食,却抛弃了本该具有的道心,本该有的温良,本该有的锐意进取。 遇到强者,就卑躬屈膝,遇到弱者,就盛气凌人。 她说:“现在,出发吧。” 她当然不担心所谓士气与凝聚力——开玩笑,以修仙界这副鬼样子,哪里来的“士气”“凝聚力”? 反正也没指望他们正面跟萧煜刚。 带他们去,是有其他用处的。 乘飞舟出行,与白朕同乘一座飞舟的修士讶异地发现,除了今天出现的侍书外,他们又看到了另一个跟在白朕身边的女子。 天际云霞明灭,越凌风的视线始终追随。 白朕问:“发什么呆?你在想什么,想那么入神。” 越凌风有些忧心:“我的体质……” 她说的是那恼人的炉鼎体质。 白朕讶异:“你还担心这个?是不是信不过我?” 越凌风慌了:“不是不是。我当然知道你对我们怎样,我只是……有点害怕。” 不怕五灵根资质差,只怕炉鼎体质让她受制于人,遭受折辱。 暴露在这么多修为高于她的修士面前,她害怕。 白朕安抚道:“你怕什么?下山这么久,你因此被人注意过吗?这飞舟上有人多看你一眼吗?” ……其实有的。毕竟她和侍书一样,都是突然出现在白朕身边的人。 “放心吧。”白朕打了个响指,“你下山的时候我就给你弄好伪装了。” “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她倚在飞舟边缘,撑着下巴看云霞在光中变幻色彩。 越凌风转头看她,轻声道谢。 “谢谢,你总能考虑到一切。” 云霞渐变,而她永远澄澈干净,站在光里,那样得纯粹,浅淡,漂亮。只是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安心。 白朕回过头,朝她露出一个充满朝气的笑。 “那当然!我可是万能的!” 她超厉害的! 越凌风颔首:“对。” 在她这里,白朕是万能的。 东方,旭日东升之地。 某座隐于迷雾中的小岛被悄无声息地围困。 不安在心底蔓延,越芷沅死死地抓着曾视若珍宝的玉佩,狰狞的神色蔓上她的面庞。 “带我走!我叫你带我走!” 萧煜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神情几近疯魔。 “你搞错了,肯定是你搞错了!我不要待在这里,你快点带我离开!你一定有办法!” 没有注入灵力,玉佩自动亮起了柔和的光芒。 稚嫩的童音响起:“主人,这个时间点是我能计算出最好的时间,你只要得到萧煜的爱,他会把你想要的一切捧到你面前。” 越芷沅声音冰冷:“以他现在这个样子,能给出什么?” 她花了那么长时间,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让萧煜爱上她,结果呢?她跟着萧煜,几乎每天都在被人追杀! “我受够了和他一起东躲西藏、被所有人追杀的日子,我要离开!”说着,她握着玉佩的手加大了力度,“我知道你可以带我去往别的时间点乃至其他世界,现在,带我走,否则我就捏碎你,我们都别好过!” 萧煜本就不算什么好人,即使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和萧煜成了恋人,也还要忍受他的猜忌怀疑,忍受他的臭脾气。 这种日子,她受够了。别忘了,她曾是宗门上下最受宠的小师妹,是越家所有人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当过伺候人的角色? 玉佩的声音也冷下来:“是你自己选的这个结果。” “还有,没有其他世界,那个世界不属于你,你去了会被判定为外来者直接抹杀,只有这个世界你才不会被排斥。” “最重要的是,你混成这个样子,我一点能量都吸收不到,根本没办法带你去别的时间点。” 越芷沅目眦欲裂:“你说什么?!你耍我!” 玉佩正要回应,感应到熟悉的魔气,看在勉强算一条战线的队友的份上,它提醒:“萧煜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 越芷沅勉强维持好自己的表情,摆出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阿煜,你怎么来了……” “芷沅!”萧煜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他急匆匆地上前,一把拉住越芷沅的手:“出事了!跟我走!” 他下手从来都没轻没重,现在事出紧急,更是不会在乎有没有弄疼越芷沅。他伸手一握,越芷沅寄居的傀儡便红了肌肤。 然而见他这副样子,越芷沅也顾不得这些,满心只想着逃命。 至少,先逃出去再想别的。越芷沅心想。 身边是这一年来追随萧煜的死忠,他们二人被护在中间,也还算安全。 然而见到外面围困他们的浩大仗势,萧煜一行人的心不禁凉了半截。 躲藏的海岛已经被团团围住,用于隐藏与惑人心智的迷雾也被驱散,更要命的是,看服饰,看样貌,看修为,为首的几人分明是修仙界有名的老怪。 怎么会…… 萧煜一边的人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怎么会…… 越芷沅不明白。 不是说萧煜是天命之子吗?她越芷沅不是女主角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问白朕,白朕能回答她。 因为气运和先机。 萧煜自认在凡间完成了能做的一切,就此离开凡间,一头扎入夺魔王之位的水潭。 但白朕让侍书和越凌风去把他家偷了。 她关注着她们,知道侍书夺得了北凉王位,越凌风成了南昊国师,也知道她们开始明确抵制给女子分嫡庶的不良风气,鼓励甚至强制要求女子入学堂、参加科考,允许女子入朝为官。 这很难,尤其对百姓而言。读书很费钱,而且没人干活。所以她们没想一步到位,而是慢慢来,先从官家小姐开始,等过几年国家从战乱里复苏了,国库有钱了,再想办法搞百姓间的事。 因为她们自己是女子,受过苦楚,所以要做引路的火炬。 就这样,本来盘踞在萧煜那里的气运,转移到了越凌风和侍书这里。 而先机,白朕得到了先机。她好不容易得了一次完整的剧情,在修仙界搞出了魔王追捕计划。 这下子,萧煜没法苟着发育了。 先机和气运,她们都占据了。 很可惜,越芷沅没问白朕,就算问了白朕也不会鸟她。 这里没人在乎她的想法。 从第一支缠绕着火龙的箭矢被射出那一刻起,这场战争就已经打响。 喊着诛魔口号前来报到的修士们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魔王身边的那几个都不是很强的样子。 也不是说他们弱,只是……没有修士们想象的那么强大。 至少,他们这边还是有人能收拾的。 至于正中心的魔王嘛,又不要他们操心。 要操心魔王的人很清楚自己该干嘛。 白朕拎着剑,朝正中心的魔王走去。 3453为她开道,这一路上,没有半只妖魔能近她的身。 还是那句话,白朕不会用剑,她只会拿着捅人。 但没关系,反正魔王也不是她能捅死的。 捅死了也还会再诞生,而且还会更强。 所以这一剑是给别“人”准备的。 正面刚魔王的也不是她。 唳! 上古的神兽在鸣叫,天地为之色变。 赤色的火焰在燃烧,像是天边的太阳坠落到地上。 3453的火焰将萧煜和越芷沅一同包裹,却又控制着不让他们被烧死。 早在看到凤凰时,萧煜的拥护者就做鸟兽散了。 而前来讨伐的修士也自然而然地散开,将那块空地留给了白朕和3453。 所有修士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她们,甚至连逃跑的妖魔都混迹人群投以目光。 他们想知道,白朕会怎么做。 魔王是杀不死的。 但当初白朕带着凤凰出现时,她说她可以。 他们信不信无所谓,毕竟没人打得过她那只凤凰,只能听她的给她干活,追杀萧煜的追随者和萧煜本魔,或者被她以“你身体里有魔种”的理由种下凰炎,和明镜长老一样被关到思过崖一类的地方。 可现在,揭晓答案的时刻到了。 他们都想看那个答案。 说不清是期待她赢还是输,就是想见证。 修士与妖魔的斗法停歇了,只有凤凰的火焰在燃烧,还有风吹过这片战场的声响。 白朕在一片寂静中开口,她只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越凌风。” 听到熟悉的呼唤,越凌风从人群里走出来,走向白朕。 白朕朝她招手:“上前来。” 所有人都很疑惑,他们认出了这是今天飞舟上出现的姑娘,但那又怎么样呢? 一个金丹期,能干嘛? 指望她彻底消灭魔王和指望魔王自毁一样荒唐。 然而有人变了脸色。 萧煜瞪大眼睛望着越凌风,神色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自觉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总在追随她的身影。 越芷沅表露出的则是惊恐。 她终于意识到,她真的错了。 越凌风居然还活着!她居然还活着!而且还和一个无名无姓之人出现在她面前! 【警报!警报!一级警报!疑似时空清理者出现!请宿主尽快逃离!】 玉佩与她灵魂相融,此刻她脑子里全是玉佩的警报声。 来不及了—— 越芷沅想。 大不了赌一把! 萧煜警惕着白朕和越凌风,将后背放心地交付给了越芷沅。 在他眼里,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此刻,他对越芷沅毫不设防。 所以当冰冷的刀刃划破肌肤刺入心口,他甚至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最不可能的凶手。 尖刀刺入萧煜的心脏,玉佩拼命吮吸着萧煜的力量。 越芷沅握着刀柄,神色疯狂。 “我要活着!谁都不能阻止我活着!不能阻止我过人上人的日子!” 轰隆—— 黑沉的云遮住了天幕,有什么在天空中翻涌,即将显现身形。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除了正中心的白朕四人和3453,周围所有人,不,乃至一草一木,他们的时间都静止了。 3453一个俯冲抓起了玉佩,回到白朕身边:“宿主你看!我抓到了!” 越凌风搞不清状况,越芷沅歇斯底里地要伸手拿回玉佩,萧煜一把甩开越芷沅,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动手?你不是说,你是来救赎我的吗? 玉佩落到白朕手里,她随意地把玩着它。 “你真的换了好几个形态,偷盗者。” 话音落下,没给玉佩和她交流的机会,白朕手一用力,那东西就碎成了粉末,彻底在世间烟消云散了。 被困在火焰内的萧煜红着眼掐住越芷沅的脖子,嘶吼着质问她:“你不是爱我吗?” “那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对你难道不够好吗!” 见玉佩已碎,逃生的希望没了,越芷沅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推开萧煜。 “爱你?谁会爱你?” 越芷沅不再维持温柔娇俏的外表,满脸嘲讽。 “谁会爱你这种人?” “你刚愎自用、自私自利、虚伪懦弱、疑心深重,缺点数都数不完!谁会喜欢你?谁愿意用那么长的时间来温暖你打开你的心扉?!受虐狂吗?!” 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声。 “你是我的谁?我凭什么为了你放弃我自己?!” “要不是为了''女主角''的身份、为了活得好,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吗?!” 她吼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在乎地板脏不脏。 看着萧煜因为她的话痛苦的样子,越芷沅久违地感到一种畅快。 怕萧煜不够崩溃似的,她再加了把火。 “当剧情变化,连亚木阿那样的配角都能挣脱剧情的束缚去走自己的路,可你呢?你还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挣不脱剧情束缚,目光永远追随越凌风,却又和我在一起。” “哈,不能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新剧情,你算什么男主角。” 什么剧情?什么主角?亚木阿离开是因为……挣脱剧情束缚? 萧煜觉得这个世界在几息之间变得无比陌生,他听不懂越芷沅在说什么,或者说他不敢去想,去听懂。 越芷沅看着白朕道:“时空清理者,那个家伙是这样称呼你的,我没说错吧?” 那个家伙,指的是玉佩,或者说,系统。 一个野生系统,没编制的那种破坏者。 不过她俩都搞错了一点,白朕真不是时空清理者。 越芷沅说:“你要杀我就快点,别磨叽。” 她想活,也怕死,但她逃不掉,只能尽力让自己显得洒脱点,别死那么难看。 何况,她的目光转向越凌风。 何况,这家伙还在。 “真是的,”越芷沅说,“不是说我才是女主角吗?不是说只要被萧煜喜欢就可以了吗?” 她看着越凌风:“我怎么还是失败了?难道你的主角光环太强了?真正的女主角?” 第94章 仙门最高座17【最初】(完) 某些记忆在脑海里翻涌,向她揭示着真相。越凌风抿着唇,手紧紧地握着断剑清霜。 白朕没有阻止,于是她上前,将断剑横在越芷沅脖颈上。 这一次她的手没有颤抖。她一直记得白朕那天的话。 越凌风说:“你就没想过,自己走出一条路吗?” 越芷沅说萧煜挣不脱剧情的束缚,走不出自己的路,她不也一样吗? 这个世界的创作者创作她,给她高贵的身份,美丽的容颜,受所有人追捧,却不过都是为了——配得上萧煜。 在创作者眼里,萧煜才是最完美的,ta最爱的角色。 所以只有让萧煜在乎,让萧煜爱上她,越芷沅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好。 白朕强迫越芷沅吞服了一颗丹药,转瞬之间,越芷沅重新拥有了肉身。 萧煜没能为她炼制出的,白朕准备好了。 重塑肉身后,白朕对越凌风道:“现在可以了。” 没有肉身,越凌风自然取不了仙骨。 得到授意,越凌风上前,穿过凤凰的火焰,剖出了越芷沅的仙骨。 本属于她的仙骨。 仙骨归于原主的那一刻,天边的黑云终于不再翻涌,金乌的光芒驱散黑暗,天道显露身形。 而白朕,剑指九霄。 她不会用剑,只会拿着捅。 这一剑不是给魔王的。 是给天道的。 她明明离天那么远,站在天幕之下,她比米粒在人面前还要渺小。 但那一剑,那无形的一剑,确确实实落到了天道身上。 轰隆 没有乌云和雷雨,天际的云那样艳,红得像血。 天道的血。 “想起来了吗?” 白朕问祂。 “分清楚了吗?” “想起来你是谁了吗?” 呜—— 风在呜咽,这个世界的天道在哭泣。 祂终于从终日的迷惘中清醒。 祂的气运之子,从来都是越凌风。 最初的时候,有某个人,ta想写故事。 然后,ta花了很多时间精力,创作了属于自己的故事。 故事的女主角叫越凌风,她天生仙骨,雪肤花貌,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慈悲心。 身为修道者,她从不自视甚高,而是一直很清楚,她即苍生的一员,苍生即她的同胞。为此,她守着这天下,护着这世间的美好。后来,越凌风遇到了志同道合的爱人,她们结为道侣,一起行侠仗义。 创作者很爱ta笔下的女主角,她是ta倾尽一切酿造出的美好。 直到某一天,这个创作者发现,ta的故事被人抄袭了。 那个抄袭者拿走了ta男主角,并且魔改了他,给他配了另一个女主角。 创作者很生气,ta在网上揭露了这一切,并且要求抄袭者停止抄袭,给ta道歉。 但抄袭者没有,ta抄袭了,可ta的文笔更好,故事情节更流畅,ta有很多拥护者。 他们说,“反正我只要故事好看就行了,至于抄没抄,我才不在乎。” 他们说,“不要那么斤斤计较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是抄袭者的帮凶伥鬼。 被揭露后,抄袭者恼羞成怒,ta决定报复。这一次,ta拿走了创作者心爱的女主角。 抄袭者在她身上发泄所有的怒火,将所有的苦难加诸于女主角身上,拿走原本属于她的仙骨,让她成为最无力的凡人,最卑贱的庶女。越凌风是抄袭者笔下苦难的承受者,是ta笔下男女主争风吃醋的受害者,每一个角色都可以欺负凌辱她。 抄袭者的故事受限,无法衍生为一个世界。 但创作者的可以。 于是这个世界诞生了。 可在无数的流言蜚语里,天道陷入了迷惘混乱,祂逐渐分不清谁才是祂的气运之子,在痛苦中无止境地挣扎。 最后,小偷拥有了一切。 至于“偷盗者”,那块玉佩,它是最初,抄袭者给予越芷沅的金手指,穿梭时空的宝物,只不过一开始,抄袭者给它的设定是系统。 抄袭嘛,为了不被指责,总要反复涂抹,掩盖罪证。所以后来,它从系统变成了玉佩。 越芷沅的那缕神识就是通过它被带回现在的,也是它将三百年后的越芷沅带回来。 现在,拨乱反正,一切回到正轨。 最初的故事里,没有魔王,也没有神女,只有努力生活的芸芸众生。 天光大亮,魔王的身体溃散,越凌风的剑划破越芷沅的脖颈,她亲手杀死了从小欺凌她的人。 越芷沅要活得好,所以追着萧煜。 她说萧煜不会书写自己的剧情,其实她也一样。 同样想过得好,越凌风自己走出一条路。 即使伤痕累累,她始终站得笔直。而越芷沅,她从未站起来过。 就像,被带坏风气的修仙界。 时间开始流动,修士们讶异地发现魔王和越芷沅消失了。 他们惶恐又期待,这是赢了还是输了? 没理会那些带着疑问和期待的眼神,白朕再次拿起剑,脚尖轻点地面,她与凤凰凌空共舞。 她在这个世界修行,修的是心。 这里的草木抚平她的伤口,这里的灵力滋养她的身体。 她来到这里,就和这个世界结下了因果。 世界给予馈赠,她亦要有所回报。 她的修为不高,甚至摆在修仙界委实不太够看,能走到今天,全靠3453帮忙。当年买凤凰真身皮套的积分还真没白花。虽然她一开始其实真的就是想让3453开心。 衣袂飘扬,白朕调动了全身的灵力,那把平平无奇的剑在她手里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灼热似太阳,清冷似月光。 那一刻,日月凌空。 砰—— 天地间,有什么碎了。 月亮与太阳共存于天,它们一同融化。 此刻,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无论是妖还是魔,所有生灵都看到了,有晶莹的、炽热的液体,自天际降落,像一场雨。 晶莹的属于月亮,炽热的属于太阳。 这场与众不同的雨落下,一触碰到地面或任何生灵,就变成了细碎的光点。 太阳和月亮融化成了降落的星星。 于是,有飞禽走兽开智,有凡人得灵根。 白朕斩断的,是那腐朽的枷锁,这锁锁住了凡物踏上修行之道的路径,才让修仙界流不进足够的活水,最终变成又脏又臭的死水。 天地养育万物,自然也有为万物加冕的资格。 远古时期,天地封禅灵物成仙的事不在少数,可那道枷锁锁住一切后,凡人生灵几乎没了自我开悟的机会,天地封禅更是没有。 现在,白朕斩断了这锁。 桎梏被打破,天道也已归位。 最后那一剑,白朕挥向了凤凰。 凤凰飞到至高处,又任由那剑划破它的颈。 先前无数修仙界大能伤不到半点的神鸟,就这样被斩断了脖颈儿。 唳—— 凤凰最后一次鸣叫,还是那么悦耳,不带半点怨恨凄凉。 凤凰的血和月亮太阳身上落下的星光一同降落,修复着初醒的天道,修复着满目疮痍的世界。 落到地上的那一刻,白朕也散尽了一身灵力,怀里还抱着那只熟悉的黄母鸡。 她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回馈了曾抚平她们伤口的世界。 此后三人一鸡再聚首,是在熟悉的桃花山。 又是一年桃花开,那年的人,一个没少。 第95章 番外:明我长相忆 白朕离开后,越凌风和侍书沿着她们自己的路继续走下去。 没有谁能牵谁一辈子的手,不会有人永远在身后做你的港湾。白朕离开了,剩下的路,她们要自己走。 那天白朕杀魔王斩桎梏的事,让修仙界那群老家伙对她始终忌惮无比。 连带着她带来的越凌风和侍书,也一并忌惮上了。那天白朕带着她俩一起出现,又不由分说搞死了周琛,很明显在告诉所有人:这两人,我的,敢碰搞死你。 毕竟,他们不知道白朕已经走了。 所以虽然修为还不是那么得高深,那几个老家伙也不敢来找越凌风和侍书的事儿。 这为她们省去了很多麻烦。 白朕走后,她们一个回北凉,一个回南昊。 做事要有始有终,她们在这里的事还没做完呢。 百年时光里,她们为国鞠躬尽瘁。 饱经战火的国家逐渐复苏,慢慢恢复了往日的荣光,甚至更甚往昔。 她们终于有钱搞一直想搞的事了——平民中百姓上学的问题。 此前女孩不上学,一是社会风气,二是百姓家需要有人干活。 很多时候,一个家五个男孩,也只供得起一个男孩上学。 现在情况好转了,官府出得起钱搞得起义务教育了,也颁布新的法律要求男孩女孩都必须接受义务教育。 普通百姓想实现阶层的跨越只有科考一条路,这条路曾对女性封锁关闭,现在被重新打开。 一百年,她们与志同道合的朝臣一道前行,促进国家的发展。 一百年,她们没忘记培养下一代继承人。 下一代继承人必须是女性,包括此后的每一任。男性站在世界顶端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女性已经忘记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们的先祖才是世界的统治者,她们可以自由奔跑、呐喊、捕猎,她们拥有权力。 如今,她们将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新的皇帝登基,她们是女性,但再也不会有人敢因为性别而发出质疑。再过百年,皇帝是女性已是世间的真理。学堂朝中,男女皆有才是常态。 仙门之中,修行资源再也不会被名门大派垄断,世间常有凡人悟道,灵兽奇葩开智。 彼时的越凌风和侍书已非从前修行不到家的小修士,她们都已经长成了修仙界声名显赫的大能。 仙门最高座,剑道第一人。 越凌风修好了她的清霜剑。 在被遗忘的漫长时光里,清霜甘愿蒙尘,永远等待着命定之人来寻它。 好在,它等到了。 执伞,可庇山花,亦可庇天下。 侍书的那把青伞,可杀戮,亦可庇护。 屠尽不公,庇护良善。 她心里有爱,也拿得起刀。 踏上新的旅程,内里是从未改变的侠骨柔肠。 碧波万顷,有人泛舟其上。 撒下一把饵料,各色的锦鲤蜂拥而至,簇拥在小船周围,构成色彩缤纷的奇异画卷。 仙人无需睡眠,但偶尔,仙人也会在梦中追忆往事。 多年后午夜梦回,越凌风终于在杂乱无章的梦境里瞥见了那一角艳红的裙摆。 她曾苦苦追寻的,为此担忧挣扎过的回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桃花山的桃花,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白朕。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有人一袭红裳,似地狱业火潋滟,似天庭红莲盛放。满山春色里,那人向她走来。 这是白朕第一次救她。 指尖轻拨水面,越凌风的心绪有些复杂。 白朕说过的,等有一天她修为到家了,时候到了,她自然会想起她们的初见,安慰当时的她不必太在乎这些,重要的是把目光放在当下。 现在,她想起来了。 滴答 第一滴雨落下,一把青伞温柔地为她挡住了落下的小雨。 没有等来新的饵料,加之突如其来的细雨搅乱湖水,彩色的锦鲤修然散去。像是越凌风的梦,人醒过来了,再美好的梦也就都散了。 回头望,侍书眼里有和她一样的情愫。 她们相知相伴,走过了数个百年,早已有了难言的默契。 只需一眼,越凌风就知道,侍书也想起来了。 那一年她的失踪与莫名的回归,侍书记起来了。 碧蓝湖水上,一叶小舟轻泛。 船头的两个女子同在一把青伞下,追忆同一个故友。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有的人,只数面之缘,就能在你的记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彼时尚未察觉,直到许多年后的某一天,你发现她留下的那一笔是那么得无可替代。 第96章 同桌为何这样看我1 睁开眼的那一刻,阮娇娇看到了四周繁茂的绿植繁花。 这些植物被照料得很好,每一株都生机勃勃。头顶是明媚的阳光,不远处有秋千和石桌,天空一碧如洗。 看着眼前的景象,阮娇娇大概知道自己这次的“刷新点”在哪儿了。 教学楼的天台。 说起来,之前“睁开眼”的表述是有误的,因为其实......她刚刚闭上眼,刚睡着。 是的,睡着。这几天以来,只要她睡着,就会在一场梦境中睁开眼。 这样的日子持续有一周了,从七天前开始,她睡着之后就会做梦,梦里,她是这所名为景华中学的学校的学生。 如果只是这样也还好,可她发现,这所学校里的都不是人。他们似乎把她当成了同类,好像班级里本就有一个叫阮娇娇的女孩一样,他们会和她正常交流,也会在她面前摘下脑袋挖出眼珠卸下手脚,说一些恐怖骇人的话语。 如果阮娇娇真的是他们的同类,那她当然不怕,可她不是,她只是个普通人。她曾躲在卫生间里偷偷划破手臂,可伤口没有像同学们一样愈合,相反,那道不明显的、小小的伤口在现实里出现了。 那一刻她意识到,如果在梦里死亡,在现实里,也会死。 她做了七天一模一样的梦,也担惊受怕了七天。 阮娇娇很害怕同学或老师发现她的身份,同时还要提防死于同学的游戏或老师的惩罚。因为她的同学们之间的游戏和老师对学生的惩罚大多是会断手断脚,这些天来,她一直在努力规避这些危险。 砰—— 有人推开了天台的门。 “娇娇!” 来人披着一头巧克力色大波浪,涂了樱粉色的唇釉,眼角的细闪在阳光下显得很耀眼,像童话故事里人鱼泛着光泽的柔软鳞片。 女孩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问:“娇娇,你怎么还在这啊?大家都在准备着‘欢迎’他们呢。” 她在说什么? 阮娇娇不明白。 这个女孩叫杜习徽,是她第一次在梦里醒来——好吧,“在梦里醒来”这个表述很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交到的好朋友。 说“交到”也不恰当,因为当她第一次在景华中学的教室睁开眼,第一个上来和她说话、叫出她的名字、和她一起回宿舍去食堂去小卖铺的都是这个女孩。 更大的可能是,她是原本的、真正的阮娇娇的朋友。 面对女孩的疑问,阮娇娇知道自己绝不能表现出半点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于是她笑着道: “准备欢迎他们?” 一个小技巧,当你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又不能不回答,那就把对方的话重复一遍。 杜习徽说:“对呀,每个月都有讨厌的家伙来我们这里,还总做奇怪的事,烦死啦。我们当然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啦。” 没懂。阮娇娇想。 每个月都有的讨厌家伙,干奇怪的事,她算不算是“奇怪的家伙”? “嗯——,那我们也去吧。” 阮娇娇附和道。 先去看看奇怪的家伙是谁。至于“欢迎”,那她还是不加入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那群同学会用什么方式“欢迎”被讨厌的家伙。 杜习徽拉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好啊好啊,那我们从这里下去吧!运气好还能糊他们一身,或者随机让一个讨厌鬼负伤!” 听着对方满是兴奋的话语,阮娇娇猛地止住了脚步。 前面那可是天台! 她知道这群鬼同学生猛,但问题是她弱鸡啊!原谅她一个普通人真的没办法从天台跳下去摔成肉泥还能把自己拼起来啊啊啊! 杜习徽回头看她:“娇娇?” 阮娇娇把自己的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笑着说:“你先下去吧,那几个讨厌鬼有你们收拾就够了,我先在这里待一会。” 杜习徽定定地看着她,脸上已没有了笑容。 “娇娇,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待在这里呢?” 她的语气变得很轻柔,脸上的表情却是截然相反的冰冷。 “娇娇,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和之前不太一样?” 阮娇娇心里警铃乍响,直觉在疯狂地提示着她危险。 维持着面上那副甜美可爱的笑容,她安抚道:“没有啊,习徽,我明明和以前一样。” “我不下去只是因为觉得没必要,毕竟大家都在那里,而且我真的很讨厌那些家伙,看见他们就忍不住想全部杀掉,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杜习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这样的注视下,阮娇娇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几息之后,杜习徽露出一个笑。 “原来是这样。” 阮娇娇暗地里松了口气。还好,赌对了。 听杜习徽的话,他们很讨厌那群“每个月都来”的人,可却只能是在嘴上说讨厌,“欢迎方式”也只限于“从这里砸下去砸伤他们”这种温和手段——要知道,平日里的同学打闹都是断手断脚,真要是打起来就会变成“肝脑涂地”,对比一下,他们的欢迎手段最多是恶作剧。 而这几天以来,阮娇娇对她的同学们的秉性是有了解的——个个都担得起恶鬼的称呼。 如今向来无法无天的恶鬼变得这么温和,那只能是有什么在约束他们,让他们不能杀掉自己讨厌的家伙。 所以,她才会说出“想把他们全部杀掉,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话。 好在,她蒙对了。然而下一秒,杜习徽对她伸出手。 “那我们不去参与欢迎仪式,反正有的是机会。” “我们去小卖铺买东西吧。” 说话间,杜习徽的脚步没有移动一步,她还是坚持走天台。 糟了。 阮娇娇想。她好像没办法拒绝这个邀请啊! 怎么办。 她的梦什么时候醒啊!再不醒她要死啦! 知道不能让对方等太久,阮娇娇伸出手挽住对方,心却焦虑得像在被烈火炙烤。 “习徽,我......” “阮娇娇。” 没等她编出什么理由,有人出声制止了她们“走捷径”的行为。 循声望去,后方的秋千上坐着一个人。 对方穿着景华中学白底金纹的校服裙,黑发柔顺地披散着,察觉到她们的目光后礼节性地笑笑。 “杜习徽同学,阮娇娇同学答应了今天中午和我一起去图书馆看书的。”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朕。” 第97章 同桌为何这样看我2 【叮——】 【副本载入中——】 【副本载入完成】 【副本名称:景华中学 副本简介:多出的第十三道台阶上埋葬着谁的尸骨?高台上坠落的鸟儿为何遍体鳞伤?花朵开得多么娇艳美丽,悲戚的哭声却始终萦绕在耳边。抛弃道德与良知,这是恶人的乐园。相信我,景华中学中的每一个人都和各位参与者一样丑恶。 主线任务:在景华中学生存七天 参与人数:七人(轮回者)】 【祝各位游戏愉快,千万不要活着离开副本哦~】 校门口白光一闪,一群人突兀地出现在了景华中学。 七个人,四男三女,他们穿着景华中学白底金纹的校服,男生下身是裤子,女生则是裙子。不同于大部分学校的经典蓝白校服,皮实,耐穿,景华中学的校服从头到脚都透着精致两个字。 不过,目前的他们没心思关注这些。 意识回笼的第一瞬间,轮回者们注意到,从他们出现的那一刻起,目之所及,所有学生都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们。 校园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没有人打闹,没有人聊天,不远处操场上的球还在轻轻弹跳,学生们却统一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盯着他们。 【叮~身份信息载入中——】 迟来的身份分配。 却更像是在为恶鬼分配猎物。 教学楼的天台,没有轮回者,也没有多余的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朕。” 女孩坐在秋千上,面上是温和的微笑,膝盖上放着摊开的书本。 这句自我介绍,她是对着阮娇娇说的。 白、朕。 这个人是……她的同班同学。阮娇娇想。一开始她没认出来的原因是:自入梦以来,白朕的位置就是空的,她没见过真人。 虽然没见过,但阮娇娇听过这个名字,而且对此印象很深。 因为,在她的梦里,这是她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请假成功的同学。 在梦里,阮娇娇是景华中学高二三班十五个学生中的一员,她必须遵守一个学生的正常作息,例如在规定时间回到教室上课、就餐时间去往食堂就餐、晚上回到寝室,她的同学们也一样。 但是,景华中学也和每一所学校一样,只要有正当理由,学生是可以向老师请假、拿到请假条的。 只是据阮娇娇所知,没有学生成功请到假——想想吧,断手断脚可以安回去、肝脑涂地可以长回来的恶鬼,难道可以用“我今天感冒发烧”这种理由请假吗? 因此,作为高二三班唯一拿到请假条并且连续请假七天(可能不止)的同学,想让人记不住名字都难。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而且,对方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阮娇娇想。 温和的目光扫过阮娇娇身后的杜习徽,与白朕目光相触的那一刻,杜习徽身躯微颤,躲开了她的目光。 “既然你和白朕同学有约,那我就先走了。” 先前还以不容置喙的态度紧紧挽着阮娇娇手臂的杜习徽立马松开了她的手,做了告别后直接从天台直达地面。 天台上,就剩下了阮娇娇和白朕两人。 气氛沉寂下来,阮娇娇试探着开口:“你……认识我?” 白朕对她笑着招了招手:“你过来。” 阮娇娇警惕地看着她。 白朕:“别这么看我,刚刚要是没我你就得下去看风景了,不走楼梯也不走电梯的那种。” 阮娇娇心下一颤。 这话里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是人类? 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但无论如何,生活在这样的世界,她一直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那就从天台跳下去呗,”阮娇娇虚张声势,“我只是不想这么做,把自己拼起来很麻烦的。” 说归说,她还是顺着白朕的话朝她走过去。 能成为全班唯一一个拿到请假条的人,她惹不起。 而且目前为止,对方的态度还比较平和,她也没干什么惹怒对方的事,大概率还是安全的。 站在白朕面前,阮娇娇道:“我过来了,你要干嘛?” 白朕拿起平摊在膝盖上的书本,“啪”地一声拍在了阮娇娇脸上。 阮娇娇躲闪不及,被精准命中。 “你该醒了。” 这是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嘀嘀” 一只手从被子里探出,摸索到枕头边的手机后关掉了闹钟。 在现实里醒过来的阮娇娇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满脸迷茫。 为了唤醒梦中的自己,她设置了闹钟,每五分钟响一次。 虽然收效甚微,但总要试试。 看了眼时间,距离她睡着才过了十分钟。 挠了挠脑袋,阮娇娇心里更迷茫了。 什么鬼? 这都那么多天了,还是这个梦。而且怎么还出现了新人物? 新来的讨厌家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全校学生都知道的样子?白朕又是怎么回事?她好像……那么一拍,就把她拍醒了??? 等等! 阮娇娇瞬间清醒。 白朕!能把她!从梦里唤醒!!!! 意识到这一点,阮娇娇瞪大了眼睛。 而在“梦”里,白朕已经回到了宿舍。 景华中学的基础设施很好,学生宿舍是一排矗立在人工湖旁边的小洋楼,两人一间。 学生人数不多,虽然硬性规定了必须两人一间,但有些班级里,还是会出现一间宿舍只住一个人的情况。 白朕很幸运,她就是那个独享单人间的。 “咚咚咚” 现在是午休时间。 有人敲响了她的寝室房门。 打开房门,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杜习徽。 她袖口处甚至还粘着拼起自己时没处理干净的血迹。 “进来吧。” 白朕邀请她进屋。 杜习徽从善如流,进屋后关上了门。 她张口:“我,一直都有按你说的做。” 也许是声带在坠楼过程中被碎骨头扎破了,还没修复好,她说话的声音有些粗哑难听。 “我的,报酬。” 白朕微笑着将一个化妆包递给她。 “都在这里了。” 拿到化妆包,杜习徽喜形于色。她打开化妆包检查过里面的化妆品后,心满意足地掀开皮肤将东西藏进身体里。 “那,我走了。” 杜习徽说。 “以后,这种事,还可以找我。” 白朕朝她挥挥手:“好的哦,再见。” 杜习徽离开后,这里又变成了单人寝。 事实上,这里是真实的世界,并非梦境。 这里归属无限流主神管理,是猎杀者与轮回者征战的沙场。 而阮娇娇,她是某本校园甜宠文演化而成的世界的女主角。 只是由于暗粒子的干扰,两个世界的距离无限接近,甚至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通道。 鬼怪世界想要吞噬校园世界,所以趁着阮娇娇沉睡的时间把她的意识拉入此界,只要她在这个世界死去的次数足够多,在属于她的世界就会真的死去,而这个世界将得到她的气运,吞并校园世界。 只是校园世界的世界意识也在努力护着自己的女主,模糊了恶鬼世界内所有人对于她的印象,让他们以为阮娇娇就是自己的同学,同时向快穿局主神和无限流主神提出抗议。 现在嘛,经过了一系列扯皮,快穿局主系统正在努力修复漏洞,为保障这个过程中阮娇娇不死,派白朕来守着她。 但白朕发现,上个世界3453以身为祭终究还是伤到了自己,忙着给它送去维修呢。 正好,她撞见杜习徽总是偷偷地用渴望的眼神看她的化妆品,就提出让杜习徽去保护阮娇娇,事成之后送她化妆品的事。 只是阮娇娇身上的疑点太多了,让杜习徽都发觉阮娇娇与他们的不同了,因此才有天台上的事。 在她眼里,不就是跳下去吗?不危险啊,不涉及“保护”的交易。 差一点,白朕保护女主角的任务就失败了。 至于请假条,把恶鬼老师揍一顿就好了。 “咯咯咯!” 鸡飞统跳。 熟悉的黄母鸡跳上了桌子。 现在是:系·3453·已修复·黄母鸡形象·统。 白朕拍拍它的脑袋:“别闹。” 自从上个世界后,3453就喜欢上了黄母鸡的形象,它觉得有种高手大隐隐于市的风范。 对此白朕表示:它开心就好。 只是……能不能告诉她,一个校园甜宠世界,为什么女主叫阮娇娇啊?!这也太随便了吧! 而且,白朕皱着眉头看着书,为什么那么多男女主互动的情节看起来那么油腻、那么像性骚扰啊?! 第98章 同桌为何这样看我3 (注意!以下有一出场全世界就吻上来的恶臭男(不是说所有男的都这样)出没!请谨慎观看!但作者保证一切皆为情节发展服务!绝不是故意恶心读者!) (还有谁懂啊!我明明写完了!手滑没保存!两千多字都没了!!!!还得重写!!!我要疯了!!!!今天我的头盖骨和电脑必须碎一个!!!!) 南城一中,夏。 对于高中生来说,体育课算是难得的轻松课程。 体育老师大多体谅学生,只是让大家绕着操场跑两圈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自由活动时间,有同学热衷于足球、篮球、羽毛球几类运动,也有同学躲在树荫下背古诗词或英语单词。 “阮娇娇!” 贺知着推了推好友,帮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单词本。 “你昨晚做贼去了?怎么困成这样?” “别睡了,起来跟我打羽毛球去。” 刚闭上眼没两分钟的阮娇娇勉强睁开眼睛。 “就是……困。” “不去,我要睡觉。” 昨晚被白朕拍醒后太激动了,没睡好,上节课又催眠,困死了。 本来想背几个单词,结果看了没两眼就睡过去了。 “好不容易能睡会儿,你别叫我,自己玩去吧。” 贺知着看她实在睁不开眼,道:“那好吧,我去找颜琬她们玩儿了哦,下课来叫你。” 阮娇娇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去吧去吧。” 她现在,真的,非常困。 贺知着走了,但阮娇娇还是没能睡着。 刚闭上眼没两秒,就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脸上。 阮娇娇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挥开了那东西。 睁开眼,身旁多了个人。 是她同桌,陈旻晟。 她同桌长得浓眉大眼的,身上带着股痞帅的劲儿,是会招人多看两眼的类型,毕竟人都喜欢多看看长得好看的,不管是东西还是同类。 刚刚贴她脸上的东西是陈旻晟刚从冰柜拿出来的橙汁。 见阮娇娇看过来,陈旻晟笑着问:“我刚刚在那边打篮球,你怎么没来给我送水?” 阮娇娇觉得莫名其妙。 “我又没义务给你送水。再说了,不是有人给你送吗?” 陈旻晟皮囊长得好看,挺招小姑娘喜欢的,有些大胆勇敢的姑娘会以送水的方式表达好感。 然而陈旻晟不知把她的话解读成了什么。 他凑近阮娇娇,嬉皮笑脸地道:“别生气嘛,我只喝你买的。” 说着,他晃了晃那瓶橙汁:“看,爷专门给你买的。” 阮娇娇:“……” 她往旁边挪了挪,和陈旻晟隔出一个身位。 “不用了,谢谢。” 她拨开橙汁:“打你的球去,我要睡觉。” 陈旻晟皱了皱眉:“你居然拒绝我?” 阮娇娇:“……”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不过她向来脾气好,耐着性子解释: “我昨晚没睡好,很困,没功夫和你聊天,你自己玩去吧。” 陈旻晟不依不饶:“那你喝一口。” 阮娇娇从未觉得和一个人沟通如此困难。 但看如今的架势,她不喝陈旻晟估计要一直骚扰她。 她拧开瓶盖,喝了那瓶橙汁。 但她没想到,陈旻晟会在那一刻捏瓶身。 猝不及防地,橙汁顺着鼻腔上涌,自口鼻中喷出,洒了她一身。 “咳咳——” “你有病啊!” 陈旻晟看着她呛出的生理性泪水,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其实他做出捏瓶身这个举动没什么理由,就单纯想逗逗阮娇娇。 但他好像闯祸了。 完了,她好像真生气了。 陈旻晟想。 自同桌以来,阮娇娇在他印象里一直是个好脾气,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从没用这么大的声音跟人说过话。 他挠挠头:“哎呀,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的。” 阮娇娇气哭了:“你就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会恰好在那时候掐瓶身? 冰凉的橙汁染脏也打湿了衣服,她得回教室拿纸擦干净,或者去卫生间洗干净。 “哎——” 陈旻晟拉住了大步向前的阮娇娇。 “我真不是故意的!” 阮娇娇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 周围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很多相识的同学朝这边投来了目光。 被这么多人看到他低声下气求人原谅的样子,陈旻晟觉得很丢脸。 他第一次这样放低姿态跟人道歉,她怎么就那么不识好歹呢? 他想。 陈旻晟提高了音量:“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橙汁粘在身上,湿且黏腻,很不舒服。 阮娇娇回头红着眼吼他:“我不觉得好笑!” 她朝教学楼走去,而陈旻晟也没有再追。 逐渐有关系好的同学上前安抚自家明显生气的好友。 男生围着陈旻晟:“怎么了?” 陈旻晟恼怒地道:“我就跟她开了个玩笑!谁知道他就哭了!” 男生安慰: “女生是这样开不起玩笑的。” “哎呀,她们女生就是很爱哭嘛。” “别在乎这些,她们就是公主病。” 和阮娇娇交好的女生则给她递上纸巾与安慰。 “给你纸,擦干净就好了。” “没事,我陪你去卫生间洗洗。” “别洗了,穿着湿衣服容易感冒,回家再洗吧。” 周围有相识但关系一般的互相问发生了什么。 有个女生问朋友怎么了,朋友告诉了她事情经过,因为她刚好在事件主人公不远处围观了全过程。 问话的女生很惊讶:“可是陈旻晟说他只是开了个玩笑!” 朋友:“那你觉得这是玩笑吗?” “而且人就是这样的,会在叙述事情的时候以有利于己身的方式叙述。” “但是,”她顿了顿,语气很认真,“只有被开玩笑的人有资格决定是不是玩笑。” “如果她觉得被冒犯,那就不是玩笑。” 体育课结束,大家陆续回到了教室。 接下来的两节课,她们没和对方说一句话。 午饭时间。 陈旻晟去超市买了零食。 他兄弟看到了,很讶异地道:“晟哥,你这是?”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棒棒糖了?不会是买给你那小同桌的吧?” “不生她气了?” 陈旻晟:“……老子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有男生揶揄:“哟,这不还是要去哄人家吗?” “晟哥这是被阮娇娇拿捏了啊,还没见你这么哄过谁呢,连你那几个前女友也没这待遇吧。” “这都还没追到手就宠上了。” 有人疑惑: “话说晟哥喜欢他同桌什么?虽然阮娇娇是挺漂亮的,可我们晟哥谈过的哪个不漂亮?” 有人猜测:“难道因为阮娇娇学习好?晟哥喜欢这种类型?” “不是吧,”他兄弟打趣,“漂亮又成绩好的我们晟哥也不是没玩过啊。” 陈旻晟笑骂:“滚。” “她和那些女生不一样,”他说,“她……特别干净。” “哟——” 他周围的男生起哄。 午饭后,陈旻晟带着那堆零食回了教室。 和往常一样,现在是午休时间。 班长在上面守着,下面的同学困的可以趴在桌子上午睡,想看题背书的只要不发出声音就好。 阮娇娇平时都是做题,但由于昨晚没休息好,她决定今天前半段时间做题,后半段时间睡觉。 陈旻晟没想好怎么自然且不丢面子地和阮娇娇搭话。 他趴在桌子上,借着手臂的遮挡从缝隙中偷看阮娇娇。 阮娇娇是可爱清纯类型的女生,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婴儿肥,下垂的狗狗眼看人的时候显得很无辜。 她的脸蛋很漂亮,陈旻晟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脖颈上,然后顺着脖颈往下。 突然,他发现阮娇娇回头看着他。 阮娇娇没发现对方恶心的心思,也没发现他在看哪儿,只是单纯感觉到他的凝视,觉得不舒服。 见被发现,陈旻晟心虚地收回目光。 片刻后,一张小纸条和一袋零食一起被推到阮娇娇面前。 打开一看,纸条上是她同桌的丑字。 【给你。】 和解的意思。 阮娇娇不想随便收别人的东西,她在纸条上写:【不用了。】 然后把两样东西一起推回去。 这在陈旻晟眼里就是不和解和落他面子的意思。 他又将东西推过去,压低声音:“收!” 态度很强硬。 阮娇娇:……不是他有病吧。 她也压低声音:“我不要。” “咳!” 讲台上的班长投来目光。 还有周围的同学。 很明显,他俩声音太大了,扰民了。 阮娇娇双手合十,对大家做了个抱歉的口型。 看起来不收陈旻晟不会善罢甘休。 阮娇娇收下了。 大不了我也买东西还他。她想。 见东西被收下,陈旻晟高兴了。 阮娇娇一看时间,这么一闹,差不多该睡觉了。 想着早上体育课上睡那一会儿也没做梦,现在应该也没事。 大不了她去找白朕拍醒她。 这么想着,她也开始趴在桌子午睡。 然而她忽略了,早上之所以没做梦,是因为先是贺知着,后有陈旻晟,她几乎没睡着。 而现在,没人会吵醒她。 但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做梦的,不止她一个人。 第99章 同桌为何这样看我4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你可以做、我可以做,大家都可以做,但不能两个人一起做的事就是做梦。 但今天,阮娇娇以亲身经历证明了这句话是错的,因为她和别人做了同一个梦。 又一次在梦里醒来,她坐在教室里,窗帘被拉开,阳光穿透玻璃照在她身上,很温暖。 “娇娇,你还不走?” 杜习徽收拾好桌面上的书,转头问她。 杜习徽还没化好妆,她的人皮还摊在桌子上放着,顶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和阮娇娇说话。 好在这不是阮娇娇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尖叫。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阮娇娇花了零点一秒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她每次入梦,梦里的场景和时间点都不一样,这没有问题。但为什么,班里的人数和位置都不一样了。 她们班本来有十五个人,但现在,班里多了三张脸。 两男一女,其中的一男一女她从没在班里见过,另一个男的是她同桌,她很熟,但不该出现在她梦里。 这三个人里,陈旻晟坐在她身后——阮娇娇刚醒就被他踹了一脚凳子,一转头就看见熟悉的大脸。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相同的震惊。不过好在陈旻晟智商正常,没在这明显不正常的情况下大声嚷嚷“这是哪儿我是谁”这种蠢话——“梦”太真实了,而且你还在梦里见到了有自我意识的同桌,最重要的是旁边还有在画人皮的不知名生物。 “娇娇?” 不知名生物画好人皮了,她当着阮娇娇的面把那张皮套回身上,又变成了那个漂亮娇俏的杜习徽。 而杜习徽的同桌——多出的三人里阮娇娇没见过的男生,犹豫着看了她俩一眼,最终还是斟酌着开口: “同桌,你知不知道下节课体育老师会安排什么活动啊?该不会还像昨天一样荡秋千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味和一丝恐惧。 体育课?所以刚刚杜习徽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上体育课。但是荡秋千是什么? 阮娇娇在心里分析着,她不知道男生说的荡秋千是什么,但直觉肯定不是她们平时玩的那个温柔无害小游戏。 杜习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体育老师去啊。” 男生讪讪一笑,没再说话。 杜习徽坐阮娇娇前面,她的同桌是多出来的男生,她前面是多出来的女生。 被杜习徽怼完后,那个男生和多出来的女生一起离开了教室。 阮娇娇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她俩关系很好?” 杜习徽轻蔑一笑:“有什么好不好的?她们一起进来的不都是这样抱团取暖吗?毕竟我们又不会搭理她们。” 说着,她抱怨道:“烦死了,为什么刚好被分到我们班呢?谁不知道她们最烦人了。” 一起进来的?烦人?阮娇娇大概知道她们的身份了。 是之前“欢迎”仪式的主角,被景华中学所有学员一致仇视的外来者。 “好了,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一起去吧,今天有好戏看了。” “运气好的话,她们今天就能全部死掉啦~” 阮娇娇心中警铃乍响。 她没上过景华中学的体育课。每次醒来,体育课要么上完了,要么她还没上梦就做完了。但看刚刚那个男生的反应和听杜习徽这话,这体育课看起来会要人命。 她只能祈祷等会儿体育课能有自由活动时间,她必须去找到白朕,醒过来。 起身和杜习徽去往操场,她给陈旻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刚刚聊天时杜习徽没避着陈旻晟,也没对他的出现表示奇怪,那么她们大概是一样的情况,同样被她们归入了“同学”的范围,不至于被讨厌被赶尽杀绝。 操场上的人很多,粗略看去约达五六十人。按照景华中学一个班最多二十人的制度,这里大约有三个班。 尖锐的哨声响起,各班分成三个方阵站好,等待着老师发号施令。 “看起来大家都很积极啊,是因为期待今天的课程吗?” 阮娇娇注意到三个班前面只站着一个老师,这是一个老师上三个班的体育课?是特例,还是一直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阮娇娇有点心慌。 打量着四周,她发现周围的同学在听到“课程”后都显得很兴奋,有的大胆的还直接表示希望快点开始今天的游戏。 但还有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他们的脸色很差。 “咳咳,那好,既然大家都那么积极,那么我宣布——” 老师的意志并不因那部分不开心的学生而改变,她站在最前面,爽朗的笑容带着几分莫名的诡异。 “今天的课程任务是:清理校园里多余的垃圾!”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去完成我布置的任务了,记得下课前五分钟回来这里哦,我要验收成果的。” 老师话音落下,三个班的学生就朝校园各个方向跑去,要去完成她的课程任务。 混迹其中本就面带苦色的几个人脸更黑了。他们想活着,就不能不按老师的话去做,但去做了,也很可能死,昨天的课程荡秋千就让他们失去了两个同伴。 秋千以学生的骨肉制成,以血作颜料。 他们根本不知道那群学生和老师是以什么作为标准来选择制作秋千的对象的,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同伴就被抓住剥了皮。 从始至终,系统就跟死了一样没半点任务提示。 现在这个老师说的“清理校园里多余的垃圾”更是模糊不清,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这所学校定义的“多余”和“垃圾”,只能跟着那些学生走。 不明所以的陈旻晟下意识地想跟着其他学生跑,被阮娇娇一把拽住。 阮娇娇:“跟我来。” 她不想去完成什么任务,只想离开这里。 她比陈旻晟更早来到这里,见过这里的恶鬼褪去人皮的模样,知道她们这种凡人绝对完成不了体育老师的任务,不如趁现在去找白朕。 教学楼里,秦逍的脚步定在原地,面色铁青地环顾楼道的环境。 上课时间,楼道里本该存在老师带着小蜜蜂讲课的洪亮声音,夹杂学生回答问题的声音,但此刻,走廊上寂静无声。 教室的门都关着,秦逍看着它们,觉得每一扇门背后都是洪水猛兽。 该死!秦逍在心里骂了一声。 明明刚才她是跟着那群学生跑进来的,怎么现在这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没有提示也没触发支线,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生存七天”的主线任务,给了个“你是高二三班的学生”的身份卡,这次的副本也太难了吧! 她把周围的环境看了又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算了,越畏缩不前,死的越快。秉持着这个原则,秦逍硬着头皮往前走。她就不信这条路能一直什么都不出现。 越往前走,道路越长。渐渐地,有白色的雾气蔓延。 秦逍还在前行,就好像没有意识到,学校的走廊不该有这些雾气,也不该……这么长。 长到她走了那么久,还没有走完。 墙上挂着的名人画像开始扭曲变幻,最后变成了同学的脸庞。 “嘻嘻” “哈哈……” “她可真笨…” “谁叫她自己要跟进来” “谁叫她选择了这里?!” 诡异的笑声纠缠绵延,最后的话语带着高高在上与厌恶。 是呀,谁叫她要选择这里? 谁叫她要选择【景华中学】?为了填饱欲望,最后自己成了欲望的食物。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也是垃圾吗?” “嘻嘻,别这么说嘛……在座的各位……” “谁又不是垃圾?” 尖细的声音响起,脸被拉地极长极细的人像在画框里扭曲着。 “不!” 肥胖的身影几乎要撑破画像,从里面蹦出来吃掉秦逍。 “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我做的事从来没有被发现过!我是赢家!你们都是蠢才和失败者!” 所有的声音停止了。 每一幅画像上穿着校服的学生都不再关注秦逍,而是将怨毒的目光转向他。 “死胖子……” 有幽怨饱含恶意的女声冷冷出声。 “瞧你那副自命不凡的蠢样,哈!你多清高厉害啊,啊?可不也还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吗?嗯?” 女生的声音充满嘲讽的意味。 “就是!” 不断有人在附和女声。 “哈!你有本事就逃出去啊!” “或者你打破规则、让我们直接杀掉那群每个月来一次的低贱爬虫啊!” 男男女女、深沉或柔和的声音交错着响起,像是怨魂在嚎叫。 “都别吵!目标出现了!” 所有怨鬼都不再吵闹,将目光转向了秦逍。 走廊上,不知走了多久秦逍宇再一次踏上了台阶。和此前的每一次一样,她像被操控的傀儡一样走了上去。 一,二,三,四…… 一直到最后一阶,第十三阶。 此前她走过的台阶里,没有第十三阶。 所有恶鬼都屏息凝神,专注地看着。 踏上去!踩下去!他们在心里喊着。 诱导闯入者去死是他们的乐趣,但体育老师布置的真正任务,这里面真正要清理的垃圾,还没解决。 还差一点!差一点秦逍就要踏上那道台阶了!她会成为他们唤醒、捕杀“垃圾”的诱饵,这是她仅有的价值。 所有恶鬼都在期待地看着。然而…… 轰! 烈焰与雷电交织乍现,驱散缭绕的迷雾,燃烧墙上的画像。 “啊!” 数不清的怨鬼惨叫。 秦逍停在第十二道台阶上,转身回望怨鬼。 “果然,你们其实早就知道我们是外来者。” 她就说,明明被分配到的身份是同班同学,怎么她们所有人还都被孤立讨厌了。原来,他们还是“外来者”。 第100章 同桌为何这样看我(完) 轮回者,愿以性命和轮回作筹码,踏上无限流主神空间的赌局,赌自己的欲望能够填满。 秦逍手中的黄符上缠绕着紫金色的雷电,看上去就很克制妖魔鬼怪。 她将手中黄符扔出的同时,熟悉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 【轮回者秦逍开启支线:第十三道台阶】 【此支线为共享支线,其余轮回者可选择是否开启】 果然,不可能没有支线任务。 而在景华中学内其他地方的轮回者也听到了系统的提示,思虑过后,都选择了开启。 本就是赌上轮回的轮回者,只要能填满自己的欲望,怎样都可以。 同一时间,第十三道台阶在学校里的不同方位出现。 走廊上,冤魂满眼不甘: “怎么可能……你居然没有被傀儡雾污染……” 秦逍轻笑: “我们和你们一样哦,都是,恶鬼。” 每一个成为轮回者的人,内心都有必须实现的愿望,只有这份愿望已经强烈到成为了“欲望”,他们才会被主神选中,然后自己决定是否要成为轮回者。 何况,她们为了报酬,选择了难度极大的【景华中学】。 所以系统才会在任务简介里说:【相信我,景华中学中的每一个人都和各位参与者一样丑恶。】 恶人与恶鬼的对决。 砰! 火焰燃烧,雷霆缠绕。 “不!” “等等!” “我们可以帮你……” 恶鬼也不是不死的。 他们害怕了。 “不需要。” 秦逍冷冷地说。 相信他们,不如相信天上掉现金。 【第十三道台阶】 那里有什么? 那里有…… 砰—— “娇娇!拉紧我的手!” “陈旻晟!” 一起踏上第十三道台阶的,还有其他人。 天台之上,白朕手里的书化作黑色的旋涡。 “第十三道台阶,以前是没有的吧?”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天幕,与主神对望。 浩瀚世界里,无限流主神分出了一丝目光,与祂的前.优秀员工对视。 【是。第十三道台阶,是这个世界牵扯上那个校园甜宠世界衍生的。】 白朕微哂。 她低头看向手上的书,旋涡已消失,恢复成了书页与文字。 “童话的开场是阮娇娇遇上了陈旻晟,童话的最后是阮娇娇和陈旻晟永远在一起。” 这是书页的最后一行字。 这么短短的几个字,决定了阮娇娇的一生。 她的人生是童话故事。 她是人生赢家。 她老公多爱她。 她好幸福,能嫁给这么优秀的人。 所有人都这么说。 那么她是谁啊? 她当然是陈旻晟的妻子啊。 【你是故意的。】 主神说。 白朕微笑:“世界自己想要吞噬另一个世界才衍生出的支线,怎么也成我的错了?” 【你可以在她们进来那一刻就把她们送出去。那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会保护男女主角,不让她们被拉进第十三道台阶。】 白朕很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正面回答。 “两个世界间的通道快要闭合了,主神大人还是多关注这个吧。” 说罢,她闭上眼小憩,不再搭理外界的事。 而在【第十三道台阶】中,阮娇娇茫然地睁开了眼。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仿佛是在回答她的疑问,几张卡牌出现在面前的桌子上。 阮娇娇翻开了卡牌。 【请记住,学校只有十二道台阶。当你看见第十三道台阶,请不要踏上。】 【恭喜你选择正确的道路,踏上第十三道台阶。那么,为了您能登顶,请牢记以下内容】 阮娇娇看着两张牌上截然不同的话语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她翻开了第三张牌。 【设定一:你是女主角,陈旻晟是你的男主角。你喜欢陈旻晟。】 她放下卡牌,觉得陈旻晟这个名字很熟悉。 她翻开了所有的卡牌。每一张牌上,有一条设定。 【设定二:你喜欢陈旻晟,你是他女朋友,无论他做什么你都喜欢】 【设定三:你喜欢陈旻晟,他可以对你做任何事。】 【设定四:你爱陈旻晟,你爱他。】 【设定五:你爱陈旻晟,你要和他结婚。】 【设定六:你爱陈旻晟,你可以为他放弃一切。】 【设定七:你和陈旻晟结婚了,你是陈太太。你们过着幸福的生活。】 阮娇娇看着这些卡牌,觉得很不舒服。 轰—— 火焰燃起,所有的卡牌在火焰中化作了一张羊皮纸。 【签下你的名字,接受卡牌设定,成为世界的女主角。 签字人:___________】 阮娇娇皱着眉头。 她不知道设定里的陈旻晟是谁,可是无论是谁,她都觉得很不可理喻。 她的设定里强调了那么多次她喜欢陈旻晟,她爱他,却从没有提过,“她”的名字。 “她”是陈旻晟的女朋友,是陈太太,唯独没有名字。 因为“她”可以是任何签下这张纸的人? 这种模式让阮娇娇想起乙游,可是乙游里,为什么要是女主攻略男主?女主不是玩家吗?为什么要一直强调玩家要喜欢素未谋面的男主?而且,乙游里一般会有很多个男主供玩家攻略哎。 皱着眉头,阮娇娇觉得,比起玩家,她才像为了满足男玩家的恋爱欲望被制造出来的npc。 要怎么离开是她思考的唯一问题。至于那张破纸,她是不会签的。 同一时间,进入【第十三道台阶】的人都在经历这件事,无论男女。当然,除了陈旻晟,他扮演他自己。 哗—— 并不是不签就可以。 羊皮纸燃烧,吞噬了眼前人的身影。 再次睁眼,所有扮演没有名字的“你”的人都在课堂上睁开眼。 窗外阳光正好,梧桐绿荫繁茂。 所有的“你”睁开眼,看到了夏天和青春最美好的模样。 “喂!” 有人拍你的肩。 你转过头,看见你的同桌递上一瓶汽水。 你的同桌长相不赖,满满的少年感,带着宠溺温柔的笑看着你。 有风吹起淡蓝色的窗帘,阳光照在你们身上,配合着窗外的绿荫,眼前的少年有着朝气满满的笑。 这是你对夏天和爱情最美好的幻想。 【……你是女主角,陈旻晟是你的男主角。你喜欢陈旻晟。】 【……你喜欢陈旻晟,你是他女朋友,无论他做什么你都喜欢】 有什么东西浮现在你脑海里。 【……你喜欢陈旻晟。】 “我喜欢陈旻晟” 于是你的脑海被这句话占据。 上课了。 你正在听课。 你的腿被人碰了,是陈旻晟,他拿他的腿撞你的腿。 你往旁边挪,但他凑上来了。 你小声制止:“别碰我。” 他凑近,避开老师偷偷打趣:“生气啦?” 你不觉得有趣。 你们现在只是普通同学。而且即使是情侣,也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下做这样的事。 【请记住,学校只有十二道台阶。当你看见第十三道台阶,请不要踏上。】 有文字浮现在脑海里。你想抓住,它却碎掉了。 往后的日子里,陈旻晟和你的关系愈发亲密,他会在和你说话的时候凑得很近,一起吃饭时夹走你碗里的菜,上课时碰你的身体……越来越多的亲密行为。 你感到不舒服,你拒绝,但他会笑着把你的行为归类为无理取闹和害羞,你想说不是这样的,你真的不舒服,但周围人都说你真矫情,是个老古板。 【…你…喜欢……】 【……你喜欢陈旻晟……】 这样的念头再次出现。 【……不要踏上第十三道台阶……】 这样的念头也在出现。 纠结摇摆之际,陈旻晟和你表白了。 一部分的“你”选择接受,一部分的“你”选择拒绝。 选择拒绝的你遭受了生活与学习上的种种不顺,但好在你有爱你的父母和朋友,在她们的帮助下,你在自己热爱的行业发光发热。 接受后的你和陈旻晟关系更加亲密,但同时,亲密动作增加了。 在高三的某一天,放学后,他把你堵在学校的卫生间里,说想占有你的身体。 一部分的“你”拒绝,一部分的“你”接受。 拒绝后的你惹了陈旻晟不快,他开始在你面前谈及前女友的好,说前女友们也没有你那么古板,同时,有关你不好的传言开始满天飞。 这时候,一部分你选择反击,一部分你选择沉默。 选择反击的你有亲人朋友做后盾,你的声誉恢复了清白。 选择沉默的你没有办法,最终答应了陈旻晟和他发生性关系。 发生性关系后,你怀孕了。 一部分的“你”选择打胎继续读书高考,一部分的“你”听从陈旻晟的话,认为这也是个生命,是你们爱情的结晶,选择休学生下了孩子。 打胎后,你和陈旻晟的关系出现裂缝。他不满你的“自私”“冷血”“杀死你们的孩子”,你不满他要求你一直做你抗拒的事,告诉他那甚至不是法律上的自然人,你不该为一个胚胎放弃一切。 最终,你们分手了。你回到了“拒绝陈旻晟的表白”的结局。 选择生下孩子的你休学了,你的父母再三逼问你孩子是谁的,你不肯说,父母也只能帮你养着孩子,照顾着你。 一年后,你复读,考上了心仪的学校,但陈旻晟说希望你来他的学校,他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 每一次选择,每一个关卡,都是在让你为了陈旻晟放弃。 这些都是书里,阮娇娇真实经历过的。 在最初强硬地放弃他人选择自己会少吃很多苦,但即使一开始选错了,后面也有很多放弃他选择自己的选项,只看你能否把握。 有千千万万个不同的“你”,也有千千万万个不同的“陈旻晟”。 【请记住,学校只有十二道台阶。当你看见第十三道台阶,请不要踏上。】 没有第十三道台阶。 没有通往捷径的爱情之路。 只有势均力敌、互相尊重的爱情,才不是随时会塌的豆腐渣工程。 砰—— “你”回到了景华中学。 秦逍茫然地看着【支线任务已完成】几个字,心说我怎么不记得任务内容了。 系统解释:【这是任务的特殊性导致的。】 因为两个世界间的连通的路要被掐断了,【第十三道台阶】本就是半成品——哪个无限流任务那么轻松,都不会死不会伤,现在要和“素材来源地”断开,被彻底消除,当然不会让玩家保有记忆。 阮娇娇一脸茫然,摸了摸脑袋,觉得自己头很痛。 她刚刚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嘶,头好痛……” 一旁的陈旻晟出声道。 啪!阮娇娇给了他一巴掌。 陈旻晟很迷茫:“你打我干嘛?” 阮娇娇也很迷茫,她就是单纯,突然看他很不爽。 算了不管啦! 阮娇娇说:“别管这个!跟我走!我们得离开这儿!” 陈旻晟:“哎不是,你刚可是打我了……” 阮娇娇很不耐烦地看着他: “你走不走?” 他爹的,本来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就烦,还在这叽叽歪歪。 陈旻晟不敢说话了。 来到天台,阮娇娇第一眼就看见了白朕。 她还坐在原来的位置,膝盖上摊开着一本书。和上次见面时一样。 阮娇娇扑上去抓着她的手,想开口求人家拍自己。 然而不等她开口,白朕就把书拍在她脑门上了。 醒过来前,她看到书的封面上写着:《阮总她又美又飒:霸道阮总和她的男模们》 不是?白朕看的都些什么书? 她记得上次她看到的书皮是什么《校园甜宠:校霸他超宠阮小兔》,现在怎么又换了个同样恶俗的? 但好像现在这本爽一点。 “阮娇娇!” 这声音……贺知着? 阮娇娇睁开眼,她回来了? 旁边的陈旻晟也醒过来了。 他一把拉住阮娇娇的手:“你也梦到了?” 阮娇娇一把抽出自己的手:“什么梦没梦到?你搞什么?” 陈旻晟还想伸手来握她的手,他以前一直是这么做的。 贺知着把阮娇娇拉到她旁边:“你别动手动脚!” 陈旻晟想问什么,阮娇娇知道,但她不想说。主要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一看见陈旻晟就烦。 从那天起,她和陈旻晟之间的暧昧气氛消失了。 她开始对陈旻晟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敏感,大声指责陈旻晟对她身体的凝视,同时也拒绝陈旻晟和她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不止是和陈旻晟,是包括他在内的每一个不尊重她的男性。 同桌为何这样看我?为何以这样下流不尊重的猥琐目光凝视我? 不!准!凝!视!我!我不是货架上可以被挑选被打量的商品。 在说爱我之前,请先给我足够的尊重。 某天回到家,阮娇娇想起白天和陈旻晟吵的那一架,回忆着回忆着就红了眼眶。 “我当时就不该那么吵!就该换句话骂他!那我不就能吵赢了吗?” “靠!又发挥失误了!” 阮娇娇越想越气,觉得自己白天没发挥好。 “不是,你……” 熟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阮娇娇僵硬地回过头,不出任何意外,和白朕对上了视线。 “我……靠……” 四目相对,阮娇娇怀疑自己疯了。 难道她又做梦了? 白朕微笑着,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啊!” 那东西的触感又软又滑又粘稠,没等看清是什么,阮娇娇一把将它甩了出去。 “呱” 那东西动了一下。 是只癞蛤蟆。 “啊啊啊啊——” “唔!” 白朕捂住了她的嘴。 “嘘——” 白朕无力扶额:“那只是个玩具。” 这可是她从系统商城拿积分买的纪念品。 她把地上的癞蛤蟆捡起来,展示给阮娇娇看。 捏一下,那只蛤蟆就会动,再捏一下,又不动了。 白朕:“以后谁欺负你,你把它塞那人嘴里。” 阮娇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个寒颤。 ……但又有点爽。 白朕捏捏她的脸颊。 “别哭了,一点儿也不娇气。” 她说: “你不是叫阮娇娇吗?一共两个娇呢,怎么一点不娇气,还因为吵架吵不赢就哭。” 阮娇娇下意识地反驳:“我是气哭的!” 言下之意,不是因为软弱。 说完她才疑惑地道:“你刚刚说,一点儿也不娇气?” 白朕摊手:“难道不是吗?” “女和乔组合起来,不就是女子像乔木一样坚韧挺拔?” 阮娇娇眨了眨她的狗狗眼:“我喜欢这个解释。” 不是柔弱可欺,是坚韧不拔。是娇气。 白朕说:“我也喜欢。” “所以你要一直娇气下去,娇娇。” 名字里有两个娇的阮娇娇。 呼—— 所有的一切在眼前变得模糊。 阮娇娇从床上醒来,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 是梦的话,为什么没有景华中学?是现实的话,又怎么可能…… 她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 又软又滑,还带着粘稠的触感。 她低头,那是一只仿真癞蛤蟆玩具。 很多年以后,让阮娇娇描述她少女时代的模样,那一定是尖锐与怯懦并存,倔强和柔软同在。 所谓湿漉漉的眼睛和软糯甜美的少女不过是他人意淫的产物,真正的她们有像蚌一样坚硬的外壳和内里华美的珍珠。 她们是荆棘,是钢铁,是战士与剑,不是橱窗里的洋娃娃。 她们不需要美丽,不接受凝视。 关于她的少女时代,阮娇娇说了很多,唯一没有提起的,只有那几场荒诞的梦。 尤其是最后,关于白朕和那只蛤蟆玩偶。 随着时光的流逝,记忆中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开始模糊,她逐渐开始怀疑曾经真实的梦是否只是自己压力过大的幻想,关于白朕的出现也与之一样。 可是多年来摆在桌上的臭蛤蟆玩具总让她心存疑虑。这个玩具,她没有找到过同款,就好像世界上只此一个,是有人从梦境里为她带来的礼物。 难道也只是她的幻想吗? 偶尔午夜梦回之际,她回到那个夏天,看见天台之上,阳光明媚,绿树繁花装点,穿着白底金纹校服裙的女生坐在秋千上,腿上摊开着某本名字恶俗的小说。 白朕对她笑,她感觉到手里捏着什么,低头一看,是只丑蛤蟆。 这一次,对方不会用书拍醒她。 这样的梦境与回忆,最终成了阮娇娇关于夏天的全部记忆。 第101章 龙之国1 卡德拉尼亚历第七纪元1037年初,北地诸国。 这里是莱尔公国。 在卡德拉尼亚大陆的遥远对岸,那里坐落着这片大陆当之无愧的霸主——埃尔多拉王国,它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英明的卡梅罗特大帝是这艘巨轮的掌舵人,那里的小国依附它生存,以它的名字为骄傲。 但北地不同,北地至今处于多国共存而无人统一或称霸的状态。提起南方,人们会想到埃尔多拉,但北方,它们被统称为北地诸国。 莱茵公国是北地众多国家中的一个。 此刻,莱尔公国,卡尔特的城主堡内,华美的深红色天鹅绒优雅垂落,出自名家之手的画作作为点缀,工艺考究的浮雕装饰着大理石铺就的房间,入口处姿态优美的雕像手中捧着盛以鲜美水果的果篮。为了不让尊贵的贵族老爷们在北地炎热的夏季有哪怕一丝不适,地下的冰窖正竭尽全力散发凉意。 作为莱茵公国尊贵的伯爵长子、卡尔特领地未来的主人,维克多和每一个贵族一样,生来就过着这样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即使在梦中也不敢想象的生活。 长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维克多举起精美的银制酒杯,啜了口杯中佳酿,眼神却依旧落在长桌对面的美人身上。 少女身着水蓝色的长裙,线条柔顺优美的肩膀裸露在外,旁边两笼轻纱遮住上臂,胸口坠着仿佛熔铸了整片大海的蓝宝石。裙摆上洒满了细碎的钻作为装饰,光影变幻间像是点缀了满天星辰。下摆呈鱼尾的样式,包裹住少女修长的腿。 即使身为伯爵长子的维克多见过的美人比莱茵河畔的沙子还要多,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身怀一种动人的气质,让人看见了就难以移开目光。 ——更重要的是,这位美人是他们隐秘的合作对象,手上掌握着大批有价值的货,在与对方的交易中,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即使身为伯爵也不会嫌钱多。 这样美丽且神秘的女性,总是引人窥探的。 但顾忌对方背后的势力,维克多没敢逾越雷池半步。 “莉莉丝小姐,您对今天的晚宴还满意吗?奥兰多家族是否让您感到宾至如归?” 面对主家的提问,白朕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您知道,卡尔特是北地最耀眼的明珠,奥兰多家族是我所见高雅有礼之冠。吟游诗人为它歌唱,海边的蚌女也为它起舞。能与奥兰多家族合作、得到您这样的招待,实乃幸事。” ——哦天哪,他能不能闭嘴!吃饭都堵不住他那张嘴。好想把变形怪或者火蜥人随便一个的脑袋塞他嘴里。 这是白朕内心真实的想法。 然而明面上,她不得不维持着优雅的微笑,讲述着冗长拗口的话语——没办法,这群贵族讲话就是这个调调,而她又恰好负责对接与奥兰多家族的生意。 本来就是对接一下的事,谁知道对方为她准备了晚宴呢?为了维护她们共同做生意积攒起来的一茶匙友情,她又不能拒绝。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你问我答,相谈甚欢。 直至夜幕将至,白朕才得以从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脱身。 登上豪华的马车离开伯爵府,白朕很颇感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她现在可以算是一穷二白。 这是一个无数奇幻生物并存的奇幻世界。最为出名且强大的七个种族都曾作为这片大陆的主人统治世界。 她们以不同种族为王的时间来划分纪元。 第一纪元,高傲的天族作为霸主; 第二纪元,热衷毁灭的魔族统治世界; 第三纪元,淡漠精致的精灵是这里的主人; 第四纪元,侏儒以精妙绝伦的高超冶炼技术独占鳌头; 第五纪元,巨龙登临宝座; 第六纪元,不死的亡灵占领这里; 最后是——现在,第七纪元,人族作为主宰。 除此之外,数不清的种族生活在卡德拉尼亚大陆,诸如狗头人、豺狼人、地精等,她们不曾登临霸主的宝座,却也从第一纪元延续至今。 当然,现在是人类占据优势的第七纪元并不意味着其他六大种族都已绝迹。事实上,亡灵、巨龙等种族仍旧活跃在这片大陆,只是不再是霸主而已。 譬如白朕此次的盟友,好吧,她选中的助她完成任务的幸运儿、本位面的气运之子之一——没错就是之一,这个世界已经达到了s级——这也是世界意识躁动不安妄想推开“门”的理由之一,所以天道不再被一个或几个气运之子所束缚,不再有具体的剧情束缚,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气运之子。 而白朕选中的这个,林瓦·阿斯忒瑞娅·梵西蒙,就是巨龙。 这里必须指明:在卡德拉尼亚大陆,巨龙种的种类繁多,诸如象征极恶的五色龙、一般属于守序善良或混沌善良的金属龙、亦或者象征死亡的死灵龙等。 依据她们不同的天性,不同龙种信仰不同神只——是真正的神只,例如五色龙信仰恶龙之母提亚马特,而金属龙信仰善龙之主巴哈姆特。 这片大陆与之前白朕去过的、遇见奥菲利亚的卡斯亚大陆不同,这里真的有神,数不清的神只需要数不清的信徒,所以神权在这里根深蒂固。 而之前提到巨龙的原因是,巨龙是一种生性淫乱的生物,欲望上来了不在乎交合对象是谁,而且她们几乎与所有种族都没有生殖隔离——哪怕是蚂蚁,因此,这片大陆也有无数具有巨龙血脉的龙兽,但她们并不被巨龙所承认。 因为真正的巨龙生而知之。在破壳诞生那一刻,她们会接受先辈传下来的浩瀚知识,包括通用语、龙语、魔法传承等。但龙兽不能拥有这些。 在巨龙的观念里,没有龙之传承的、哪怕确实是巨龙与巨龙生下的(确实会有雏龙因无法承受龙之传承而一出生就被大量知识冲击成白痴),都不能算作纯种巨龙,只能算作低等的龙兽。 而白朕的合作对象,是货真价实的五色龙中的红龙。 回到白朕自己的府邸,她挥退侍从,带着几个与她同去奥兰多伯爵府的侍从踏入府邸的最深处,那里有一个传送阵。 这座府邸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她们真正的据点,在一个隐蔽的、人类绝对不会踏足的地方。 鼻尖充满了硝烟与血的气味,再次睁眼,永不见天日的黑幕下,潋滟的业火燃烧,焦黑的土地上有着永不停息地劳作的骷髅兵与豺狼人,随处可见火蜥人,负责监工的灰人马,管理后勤的暗牧猪人...... 这里是熔岩火域,卡德拉尼亚大陆上一小块藏于荒野地底的、人迹罕至的地区。 位于地底意味着见不到太阳,人迹罕至意味着没有太大价值——或者价值未被发现。这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业火,遍布着各类邪恶阵营的生物。 白朕穿过劳作者们,走向熔岩火域的深处。 她所经之处,所有种族的首领都会向她示以敬意。 这些就是,她暂时拥有的财产。 准确一点来说,是少年红龙林瓦·阿斯忒瑞亚·梵西蒙——白朕的合作对象——的眷属。 事实上,即使五色龙再怎么不负责任,再如何自私自利,按照恶龙之母提亚马特的禁令,她们必须将幼崽养至青年时期才能将她们赶出巢穴,撒手不管。 毕竟巨龙虽说是食物链顶端,但那是壮年龙。幼崽时期,可以杀死巨龙的生物并不在少数。 而在母亲的庇护下(其他龙种还好说,五色龙里都是自私的家伙,父亲爽完就走——甚至不确定父亲是谁),幼崽可以过着吃了睡睡醒玩耍然后吃的神仙生活。 巨龙确实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即使她们整天无所事事,只要睡上两觉(以最少十年为沉睡时间),她们就能进入青年期,成为食物链顶端的霸主之一,而巨龙的幼崽期十分短暂,壮年期又十分漫长——要知道她们可是长生种,因此,无怪她们那么傲慢。 但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意外。 七年前,红龙林瓦还和兄弟姐妹一起生活在强大的母亲“女王”艾妮·布莱克西雅·梵西蒙的庇护下,直到某一天,一头绿龙闯入了她们的领地,杀死了母亲,她们虽趁两龙交战时逃跑了,三头幼龙却也从此失去了庇护。 什么?你说身为子嗣怎么可以不帮助母亲就逃跑? 别搞笑了,龙类都是自私的家伙,五色龙尤甚。见到母亲呈现颓势,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更何况,她们三只幼崽打得过谁呀? 众所周知,五色龙中,红龙喜好熔岩火焰,黑龙喜好泥沼,白龙喜好冰霜,绿龙密林,蓝龙喜好湖泊。 鬼知道喜好绿林的绿龙为什么会闯进喜好熔岩的红龙的领地?也许是上一辈的恩怨? 在这之后,那头称号为“绿林主宰”的绿龙名声更甚,她打败了“女王”,在人类与龙之间的名称正式变更为“剧毒翡翠”——绿龙的天赋魔法与毒有关,而且她们喜好绿林。 人类总喜欢起这些奇奇怪怪的称号,不论是对同族还是其他种族。但也并非每一个人类、每一头巨龙都可以拥有这些称号,至少你得有一定名声。 失去亲族庇护后,因为观点不同,林瓦与自己的两个弟弟妹妹分道扬镳,为了不被绿龙追杀,林瓦潜伏在人迹罕至的熔岩火域,靠自己的实力收拢眷属。毕竟,她至少是头巨龙,不至于拉到没有愿意追随的眷属。 如果是壮年期,她们只需龙威一抖就有无数生灵上赶着当眷属,可惜林瓦还只是头少年龙,还得自己出面招揽威逼。 也正是因此,白朕得以与她相遇,成为她的二把手。 走入巢穴的最深处,那里有一头浑身覆盖着坚硬闪耀的红色鳞片的龙。 考虑到巢穴的大小,林瓦用变形术将自己的体型缩到两米左右。 狰狞的龙首停在白朕面前,红龙黄金般的瞳孔中有着黑色的裂纹,看起来可怖至极。 但白朕只是淡定地上前,在红龙身侧优雅落座。 “怎么样?” 林瓦问她。 白朕端起桌上的盛夏(她们用熔岩火域的一种植物捣鼓出来的饮料)一饮而尽。 “就那样吧,除了那个维克多是真的话多烦人。我看他干脆直接改名叫话很多好了,连吃的都堵不住他那张嘴。” “我简直想用火蜥人或者变形怪的脑袋堵住他的嘴。” 林瓦安抚道:“那些贵族是这样的。” “但为了我们的金币,你就忍耐一下吧。” “事成之后,他活不了多久。” 如果让其他人看到她们的相处模式一定会惊掉下巴——谁不知道五色龙是什么德行?或者说龙类是什么德行? 自私,傲慢,暴躁,喜怒无常。尤其五色恶龙。 但现在,眼前这头红龙居然能心平气和地和人类对话?! 让白朕说的话,她会说:其实也没有,林瓦脾气还是很差的。只是她比较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面对金钱。 而她,白朕,林瓦金钱的生产者,自然是值得红龙控制一下脾气的。 五年前,在林瓦在熔岩火域大肆收拢眷属之时,白朕到来了。 即使林瓦深谙人类狡诈的本性,对她有诸多防备,然而当白朕帮她与北地诸国中莱尔公国的奥兰多伯爵家族搭上线谈上生意后,年轻的红龙不得不正视白朕会给她带来的助力。 她要杀了剧毒翡翠,那头杀死她母亲、抢走领地、害她颠沛流离只能躲在熔岩火域的那头绿龙,这是她早已定下的目标。 为母亲报仇只占一小部分原因(一茶匙那么小),最重要的是,绿龙占据了她们的领地——这还意味着领地里所有的金银财宝。 天见可怜的,龙类对财宝的爱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恶龙之母提亚马特来了都别想从她们这里要走五铜子! 另一个原因是,林瓦不甘屈居熔岩火域,不甘籍籍无名,她和每一头巨龙一样骨子里充满征服欲,她想有自己的眷属,有富饶的领地。 而她母亲的领地显然不错(所以我们可以看出,即使绿龙没来,在未来实力足够的某一天,林瓦也会抢夺母亲的领地)。绿龙如今的领地也很不错。 她想要。 而与剧毒翡翠开战可需要不少准备。 首先,她必须具备足够的实力。这点不必担心,她天赋出众,勤奋好学。 毫不客气地说,巨龙都是懒家伙,毕竟她们是靠沉睡就可以登顶至高的生灵。 因此,林瓦的勤奋好学让她别有收获。 其次,实力强劲的眷属。每一头成年巨龙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眷属,混的太糟糕的除外,否则哪怕五色龙中糟糕如尖脑袋智商低下的白龙(白龙在五色龙中被看不起)都会有眷属。她林瓦自然不差。 最后,是后勤。后勤包括的可就多了,但其中最重要的——物资,而钱可以买到物资。 白朕到来之后,她向林瓦许诺可以为她赚到钱,只要林瓦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钱这个字眼对一头吝啬贪财的巨龙来说诱惑太大了。林瓦同意了。 于是,在她的允许下,白朕指挥着她麾下的骷髅兵(严格来说算作亡灵生物,但他们的头儿被林瓦奴役了)、火蜥人(熔岩火域第一支投奔林瓦的族群)、豺狼人(疑似有红龙血脉,否则豺狼人这种低劣物种没办法在熔岩火域生活),开始在这里挖各种石头,采集奇怪的草。 然后利用传送阵回到地面上,与奥兰多伯爵府谈一笔长期的、互惠的隐秘交易。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瓦才知道白朕让眷属挖的是矿石,采的是草药。 整个熔岩火域只有她能辨认出这些(其实是3453扫描出来的)。 熔岩火域存在的矿石和草药算不上多么珍贵,但毕竟具备一定价值,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比较少见。 对于无聊的贵族老爷来说,少见就是珍稀,珍稀他们就要得到——作为贵族的象征。 而白朕选择奥兰多家族也并非随机。 首先,他们是伯爵,掌握着权力与财富,手下商队与贸易路线无数。 其次,奥兰多伯爵的领地位置较为尴尬,北地诸国内部并不平静,多国并立,谁都想吞噬对方壮大领土,而奥兰多伯爵的领地恰好位于莱尔公国的边境,与邻国因瑟尔摩擦不断,前线总是战火纷飞。 ——这也是他们那么积极地发展贸易的原因之一。 战争需要钱。 别指望莱尔大公给钱,他精明得很。就算他不给,难道奥兰多伯爵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领地失守吗?至于叛变和因瑟尔王国合作?不可能的。奥兰多和因瑟尔王国的伊尔斯家族——即与其领土接壤的家族,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白朕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商机,把这些东西包装一下,打着“珍贵”“稀有”“贵族的象征”的旗号,还怕赚不到钱吗? 最后一步,实力。只有对等的实力,才有谈判的资格。否则,对方随时能将你的东西据为己有。 林瓦出面了。 她坦白了身份,表明自己才是主事人,并表明自己未来的目标是剧毒翡翠,而且在打败剧毒翡翠后,她愿意继续与奥兰多家族合作,给予他们庇护,同样的,现在,奥兰多家族要庇护林瓦。 想想吧,和一头巨龙合作,一头有潜力的红龙——红龙在五色龙中被认为是最有出息的,所有生灵的共识:红龙性格火爆但魔法最强,绿龙擅毒,蓝龙善水,黑龙和白龙又蠢又没用。 ——仅以巨龙的标准来说。 即使偶尔会出几头异体龙——即那群违背巨龙天性、忤逆神袛恶龙之母提亚马特、善龙之王巴哈姆特、乃至九面龙神艾欧——但实在有出息,是非常、非常、非常有出息,能够摸到神袛的门槛、迈入其中的那几头龙。 就和人类中离经叛道的绝世天才一样。 她们的名被传扬,事迹被奉为奇迹,即使是被认为是没出息的白龙或黑龙,只要是异体龙,每一头都嚣张狂傲又强地离谱。 但抛去这些异体龙,按照平均水平讲,红龙的确是最有出息的。 和林瓦合作,这对奥兰多家族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能得到长期稳定的货源,如果林瓦赢了剧毒翡翠,他们会得到一头实力强大的红龙的庇护。 至于输了,那就输了呗,顶多断掉一条货源,奥兰多家族不缺货源,最多会心疼一下。而他们的交易是秘密进行的,剧毒翡翠不会发现并杀过来。 什么?你说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和剧毒翡翠合作或者告密,告诉剧毒翡翠林瓦的杀心? 很简单,剧毒翡翠是绿都的主人,而奥兰多仅是莱尔公国的伯爵。 你必须有一个概念,卡德拉尼亚大陆的北方除了有北地诸国之外,还存在叹息要塞、艾尔莽野、戈德利亚大峡谷——还有绿都。 剧毒翡翠黛西·西里斯蒂亚·维斯塔的绿都,她的领地。 想想吧,奥兰多伯爵仅是北地诸国中某个国家的伯爵,而黛西拥有整片绿都。剧毒翡翠疯了才会和他合作。 但林瓦不一样,人类世界甚至没听过她的名号。 但同时,奥兰多家族没办法轻松地拿下她——他们前线战争不断,现在甚至没摸清林瓦的巢穴,而且一头红龙可不是好惹的,即使他们家族有着高阶魔法师,即使林瓦还是头少年龙。 赢得一头潜力巨大的红龙的友谊总比交恶好。 最终,经过一系列谈判,林瓦与奥兰多家族在其信仰的神只的见证下签订了契约,约定了她们的交易,以及庇护问题。 也正是因为是林瓦签下真名,白朕可以假装自己叫莉莉丝——她实在不想在这种名字可以被感应、可以作为诅咒途径的世界向太多人暴露姓名——也就是最开始,维克多喊出的名字。 至于为什么要有神袛见证,难道有神袛见证就可以保证契约不被毁掉或背叛吗? 还真可以。 先前说过了,这片大陆真的有神袛存在,神权强盛,几乎每个有头有脸的家族都会有信仰的神袛——即使是口头信仰。 而对着神袛祷告,确实有几率被神回应。 而契约——一般只有在重大事项的契约上人们会选择念诵神的名,让其作为见证。 写下契约书,签下真名,乞求神的见证,契约就会生效,背叛者将受到惩罚。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恶龙之母提亚马特做见证而要选择奥兰多家信仰的神袛? 醒醒,都说了是“恶龙之母”,以狡诈、自私、虚伪、吝啬出名的五色恶龙的母神。 谁没事选她做契约的见证者? 怕自己不被骗吗? 就这样,契约正式成立,交易正式生效。 白朕化名莉莉丝,负责与奥兰多家族的生意,她们提供货,奥兰多家族的商队负责销售。 而今,经过五年的修生养息(金钱滋养),加上之前那两年,也差不多到了——和剧毒翡翠开战的时候。 谁叫林瓦这头红龙,天赋异禀又勤奋好学呢? ps.如果可以的话请大家看一下作者有话说哦。 另:求求大家给本书戳个书评吧,不是五星也行(/≧w\)只是想要个评分(???????) 第102 章 龙之国2 与剧毒翡翠开战并非易事。 七年前,绿龙黛西还是孤身一龙——没有眷属。这个世界上,有倾向于收拢眷属和领地的龙,自然也有喜好独来独往、觉得眷属会拖累自己的龙。七年前,黛西和林瓦的母亲都处于这种独龙状态。 但今时不同往日,绿龙已经占据了丰饶的领地,拥有了规模可观的眷属。林瓦必须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除去必须要留在这里负责生产的,熔岩火域内归属于林瓦的眷属开始放下手上的事宜,集结起来前往地上世界。 通过当初林瓦耗费大量魔力和材料绘制的传送法阵,它们得以被传送至莱尔公国的卡尔特地,隐藏在白朕买下的府邸里,或是直接前往剧毒翡翠所在的绿都外围。 按照林瓦的计划,剧毒翡翠必然无法预料到会有龙敢来挑衅、对她发动战争,而她要做的就是在此时率先发动闪电战,大量消耗对方的眷属。 诚然,决定这场战争输赢的关键是林瓦和剧毒翡翠黛西。这是领主之间的战争,一旦其中一位领主失败,她的眷属与财产领地都会被对方占据。 但假如对方的眷属被消耗殆尽,自己的眷属再上去消耗对方领主一波,那她亲自上阵的时候会容易很多。 要知道,即使在卡德拉尼亚大陆,人海战术也是能起到作用的。假如被团团围困,数量足够多的普通人类士兵也能耗死大法师。 ——不过实操起来没那么简单,光是“团团围困”就已经很难做到了,法师完全可以借助传送阵离开。更别提去哪里找那么多甘做炮灰的小兵了。 除此之外,她们确实只能速战速决——无论是她还是绿龙,她们手下拥有的眷属都是群怪物,一群渴望鲜血与杀戮、残暴凶狠、而且混乱无序的怪物。这是天性,而这天性决定了它们没办法像人类士兵那样耐心精确地作战,长期保持着高度警惕。 幽暗的地底,红龙有些烦闷地拍了拍尾巴。 发动一场战争并非简单的事,为此,她必须做足准备。 按照她的命令,擅长构建地底建筑的眷属掘地虫构建了可容纳红龙眷属的地下营地,火蜥人与豺狼人则各自派出小分队作为斥候前往侦察绿都的情况,骷髅兵、炎蟒兽、棘羊在后方待命,与此同时,暗牧猪人、灰人马负责后勤,这就是林瓦的主力军团。 嗯,把一部分灰人马放进后勤这个主意还是白朕提出的——为了保证后勤也有作战能力。灰人马既通作战,也能处理好后勤事宜。暗牧猪人不擅作战,白朕可不想看到后勤部队被偷袭而导致前线补给跟不上的问题出现。 不过说起补给,至少在粮食这方面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因为...... “自给自足?” 听到林瓦的话,白朕颇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红龙从鼻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算作答案。虽然白朕大多数时候显得聪明沉稳,但在某些方面意外地显得很笨拙哎。林瓦想。 “龙类——尤其五色恶龙,她们的眷属氏族大多都是邪恶混乱的,而对于这些坏家伙来说,在战场上把死去的同族作为口粮是很正常的事。” “甚至在日常生活中,弱小的被强大的吃掉也是很常见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瓦布满黑色裂纹的黄金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黑发少女。 白朕眨眨眼,面上的神情却依旧平静。 “啊,这样啊......看来我对卡德拉尼亚的了解还不够多哎。” 这片神奇的大陆有无数奇幻的生灵,她作为外来者,对它们的确实知之甚少。 见她反应平静,诧异的变成林瓦了。 “你不反感?” 白朕:“啊?” 她看向红龙,明亮澄澈的瞳里带着一丝迷茫。 “反感什么?” 林瓦将脑袋搭在爪子上:“你说过你来自强大且和平的国度,厌恶战争、杀戮与流血。” 不同于前几个世界,在这个世界,林瓦清楚地知道白朕来自另一个世界——她从没掩饰过自己对卡德拉尼亚的陌生,在林瓦问起时很直接地告诉了她自己来自异界。 而林瓦也并不因此有多惊讶。 ——这个世界有太多来自异界的生灵。说数量多也不尽然,更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些来自异界的灵魂总能成长至一个恐怖的境界,做出惊世骇俗的事,直至她们的名响彻万界。这才给了他人一种“有很多来自异界的灵魂”这种印象。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这个世界的规则与运行模式了。 按照其他世界的运行规则来说,一个位面就是一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很特殊,无数个位面共同存在于此,它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这些位面大致分为主物质位面与星界。主物质位面如卡德拉尼亚、额尔多尼斯等,各种凡俗生灵共存。星界如流火地狱、神国等,元素生物与神灵魔鬼按阵营分别存在不同位面。 比如流火地狱里多是魔鬼领主,而神国里有着各个神灵(无论善恶),被卡德拉尼亚生灵信仰的各个神灵诸如恶龙之母提亚马特等,就存于神国之中。 而在这些位面,来自异界的灵魂不在少数。诸如卡德拉尼亚史上那位著名的大法师罗兰·劳尔,再比如从深红界域成长起来、冲进神国硬怼黑暗女神莎尔拉卡的纯白魔女格蕾丝...... 直到今天,人们仍旧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这群杀神的灵魂弄过来的。 但至少,她们已经不会再因为知道某人来自异界而感到诧异了。 听到林瓦的话,白朕不在意地笑笑:“卡德拉尼亚和我的世界不一样,这里又不是我的国度,它们和我也不一样。” “如果我在意这些,就不会在这里和你一起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了。” 掘地虫构建出的地下营地里,身穿银灰色长袍的黑发少女对着面前狰狞的恶龙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哼” 红龙转过头,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吾主” “吾王” 斥候小分队的回归打断了两人间的谈话。 豺狼人的首领阿拉玛拥有尖锐的牙齿、健壮的体格和坚硬的、竖起的鬃毛,强健有力的肌肉遍布豺狼人的全身,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头全身覆盖着皮毛、将近三米高的怪物是多么的富有力量。 火蜥人的首领科拉拥有着三个与蜥蜴相似的脑袋,身上覆盖着颜色暗沉的红色鳞片,身后拖着有力的长尾巴。 而在红龙领主面前,它们都恭顺地低下了头颅。 林瓦注视着它们。 “说吧,什么情况。” 接下来,它们向红龙汇报了自己所得到的消息。 绿龙黛西的领地里有着栖息于岩洞与树冠上的血翼蝠——这些家伙的声音让人头昏脑胀,它们喜欢一拥而上吸干其他生物的血;沼泽守卫泥淖鳄——水陆两栖且强壮有力血厚的存在;藤兽——好吧,绿都有藤兽并不是件出乎意料的事,但这些家伙一旦与绿林配合起来对于林瓦的眷属来说就是灾难。 除此之外,还有血厚能打什么都吃的残暴食人魔,凶戾高大的奇形种,以及最让人忌惮的——翼行龙。 翼行龙是高等龙裔,即货真价实的、拥有大部分龙脉的龙裔。在卡德拉尼亚大陆上,有无数巨龙滥交留下的、带有龙脉的生灵,但它们并不能因此继承龙类的种种优势一飞冲天,除非它们继承了巨龙的大部分血脉,它们才能拥有强横的肉身力量和对魔法的强大感知与亲和力。 判断它们是否有此殊荣的方法很简单:看外表。外表与巨龙越相像,具备的龙脉越多。 而很显然,翼行龙就是这一类。 而除此之外,这些怪物以种族来划分,围绕着绿龙领主的巢穴在各个方位建造营地。 这是阿拉玛与科拉打探到的全部消息。 听完它们的汇报,空气一时间沉寂下来。 丰饶的领土果然不是这么好得到的。林瓦想。 火蜥人与豺狼人领主的头颅低得更低了。 “请恕我们无能,吾王。” 林瓦并未加以苛责,她明白这并非它们的错。 “它们的数量、规模如何?” 听到红龙的问话,火蜥人的脑袋飞速运转起来。 “每一片沼泽栖息的泥淖鳄不超过三十之数,食人魔与奇形种共有三十座篝火营地,每座营地的食人魔和奇形种数量不超过五十,藤兽与翼行龙共同栖息在高大的建植树上,它们的数量不多,据观测只有十几头。” “只是血翼蝠......不计其数。” 林瓦低头思索着。 根据估测,绿都真实的兵力应该会比这要多,但与她这七年攒下的眷属数量旗鼓相当,从数量上讲,她并不处于劣势。 真正麻烦的是,她们丢失了制空权。 无论翼行龙还是血翼蝠,都具有飞行的能力。 没关系。林瓦想。至少她们掌握了先机,绿都安逸太久了,且并不知晓她们将发动袭击。 而剧毒翡翠的眷属都是怪物。 没有人比林瓦更了解怪物的秉性,残忍,狡猾,懒惰。过了那么久安逸的日子,它们根本不知道警惕心是什么东西。 到时候攻其不备,她们会占据优势的。 当然,林瓦自己的眷属也是怪物,也有同样的毛病。 所以,打闪电战是必须的。 第103 章 龙之国3 咚、咚、咚—— 山雨欲来。 密密麻麻的血翼蝠倒挂在虬枝盘曲的老树上,体型庞大的泥淖鳄栖息在河湖之中,彻夜不灭的篝火照亮食人魔与奇形种丑陋畸形的模样,藤兽与树共眠,翼行龙作为最强大的眷属得以盘踞在绿龙巢穴之外。 绿都的一切都与往常一般无二。 然而平静在某一刻被打破,野兽组成的洪流撕碎了这份安逸。 林瓦的眷属倾巢而动。 习惯了安逸、长年未经战火的绿都眷属早已失去了警惕心,大部分的怪物甚至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撕碎。 篝火照耀,鲜血染红了营地。 怪物们嘶鸣着,啼叫着,尖锐可怖的声音在深夜的绿林响起,久久不绝。 “吼——” 同样有意识到敌袭的绿都眷属。 那头丑陋却强大的奇形种举起了手中形状狰狞、布满尖刺的战锤狠狠砸下,将来犯者变成肉泥。 “愚蠢的杂碎!你们竟然敢冒犯伟大的绿都!” 它是奇形种的首领,剧毒翡翠忠实的下属。 “我要拿你们的脑袋作为献给主人的礼物!” 气势如虹的咆哮间,奇形种高举起武器。 砰! 一头同样高大的怪物狠狠地撞上了它的身体。 生着三个脑袋的火蜥人首领残暴地扼住了对手。 “不错的主意,奇形种。”这头怪物咧开嘴丑陋地笑了,“我会采纳这个建议,把你的脑袋作为礼物献给主人的。” “杂碎!”奇形种怒火中烧,伸出强有力的手臂反击火蜥人。 两个首领缠斗在了一起。 屠杀,僵持,对抗,纠缠,血与火的战歌在这里奏响,怪物们在相互厮杀。 绿都的藤兽发出尖锐的啸叫,驱动自身的魔法与绿林共鸣,然而林瓦麾下的火蜥人与炎蟒兽先发制人,在踏进绿都的那一刻起就在其余眷属的掩护下烧毁了绿植,并四处狩猎这些能与之共鸣的藤兽。 此夜的绿都战火连绵,怪物的尸体残骸堆积成山。 在绿都的最中央,以翡翠、琉璃、水晶、黑曜石、紫玛瑙等无数金银打造的宫殿内,伟大的剧毒翡翠——黛西·西里斯蒂娅·维斯塔睁开了眼。 “主人——” 翼行龙踏入了金碧辉煌的宫殿。 翼行龙能够飞行,速度也迅捷,由它来报信最合适不过。 “敌袭!我们遭遇了敌袭!有可恶的、怯懦的杂碎,它们闯进了绿都!” 凶残无比的翼行龙如温顺的猫儿般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王座上的主人。 巨龙生性傲慢,尤其五色龙,她们脾气暴躁喜怒无常,他人的一个眼神、不经意间的目光、随口的一句话,都有可能触怒她们,招致杀身之祸。 铺着雪鹭细腻绒羽织就的毯子的华丽王座上,体态丰腴的女人微微坐直了身体,面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不是所有的龙都会保持着龙类的外表,她们有着不同的喜好倾向,有的喜欢保持龙类强大的外表夸耀武力,有的喜好精致美丽的精灵外貌,还有一部分喜好人类的外表。通常,她们会运用魔法将外貌改变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如深潭般碧绿的眸子盯着前来汇报的翼行龙,黛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点着王座的扶手: “具体情况。” 翼行龙恭敬地回答: “恕我无能,陛下。” “那群家伙出现的很突兀,它们闯入了绿都,毁坏了丰饶的雨林,绿都勇猛忠诚的战士正在与对方交战,尽全力捍卫绿都的宁静和平。” 哦,天呐,宁静和平,这样的词语居然会被一群怪物说出口。 绿龙目光深沉,她从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里只得出一个信息—— “你们没拦住它们、让那群杂碎入侵了绿都,并且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敌人是谁。” 剧毒翡翠声名在外,她有富饶的领地,还有一批凶残的眷属,这些年来,少有不长眼的敢来冒犯绿都。即使有,也不过是几个妄想着一举屠龙、功成名就的愚蠢冒险者——而这些人常常以成为绿都怪物的晚餐为结局。 她们甚至连剧毒翡翠的面都没见到。 黛西以为今晚的状况和往常一般,只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家伙的小打小闹,她麾下的怪物很快就能解决。没想到,连翼行龙都来和她求援了。 翼行龙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它恐惧绿龙的怒火。 每一头五色龙的统治都是血腥而残暴的,黛西也不例外,在不顺心的时候,绿龙动辄将一些眷属活剥撕碎。 “请恕罪,主人。我们见到了火蜥人、豺狼人、炎蟒兽、棘羊等怪物,全都是邪恶阵营的生物,想来来犯者并非人类冒险家,更可能是......龙。” 而且百分之九十九是五色龙。 翼行龙想。 除了五色恶龙,其余龙类的眷属少有清一色的邪恶阵营生物的。 当然,它自己也是。 “不过,”翼行龙舔了舔嘴角,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它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而且,它们装备有破败的武器和盔甲。” “嗯?” 这下绿龙蹙了蹙秀美的长眉。 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邪恶生物,一群粗鲁低智的下等种,居然装备有武器和盔甲?哪怕是破败的。 它们最多懂得杀戮和猎食,不可能懂得获取金钱的方法,更别说得来武器盔甲,这是只有人类、而且是颇有家资的人类会有的。 至于是首领给它们装备的——那就要考虑另一个问题,首先,真龙都是吝啬鬼,没听过哪头龙愿意花金币给这些龙威一抖就上赶着当眷属的家伙搞这些。 但如果它们的首领不是龙,那在卡德拉尼亚大陆还会有什么生物会以这些坏家伙作为眷属? 想不通。 但是, “哼,”黛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无所谓,”她不屑地笑了,“我会撕碎她,无论她究竟是什么。” 龙也好,人类也罢,亡灵也好,剧毒翡翠会撕碎她们。 而如果是龙,在这片区域,她还没听过其余出名的真龙呢。 即使有,和绿都间的距离也较远,而且多为中立或善良阵营的金属龙、钚龙。 所以,是哪头名不见经传的小崽子敢来冒犯伟大的剧毒翡翠? “很好,”黛西笑了,“有勇气的小崽子。” “够胆就来吧,我会让你知道惹恼了剧毒翡翠的下场。” 绿龙从王座上款款走下,施放了法术。 “追踪术。” 魔法造成的波动像湖面的涟漪般圈圈漾开。 黛西要用它查找来犯者的位置——不是那些与她的眷属交战的怪物,是那群怪物的首领、胆敢冒犯她的龙。 闯入她的领地,杀死她的眷属,烧毁绿林,每一条都足以触怒高傲的真龙。 呼—— 华美的宫殿内,绿龙解除了变形术,恢复了她长达十五米的身体,展翅离开了宫廷,加入了战场。 伴随着绿龙的出现,磅礴的龙威似怒涛席卷了整片战场,所有的怪物都被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压弯了脊梁。 这是来自血脉上的压制,作为这片大陆食物链顶端的真龙,她们只凭借与生俱来的龙威就足以让无数生灵俯首。 “真实之眼” 绿龙无视交战的怪物们,再次施放法术,寻找混迹怪物堆的始作俑者。 轰—— “焚尽火域” 沉闷而浑厚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龙语念诵出传承数个世纪的古老法术。 在现身之前,先一步出现的是骤然燃起的、瞬间席卷大片绿林的火海。 在看到那片火海的那一刻黛西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那是一头红龙。 每一头五色龙都会有属于自己一脉的、极富特色的天赋法术,它会伴随着法力的成长而成长,是真龙一生中最为强大的传承法术之一。 而“焚尽火域”,就是独属于红龙的专属法术。 “小崽子” 绿龙咬牙切齿地想,“难怪你要你的那群狗腿子烧毁绿林。” 绿龙生性喜好丰饶的绿林,这里是她们的居所,也是——天生有利于她们的战场。 “焚尽火域”是红龙的天赋法术,而绿龙的天赋法术,是“草木死境”。 但现在,绿龙失去了主场优势。 施放法术,林瓦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天际的黛西,她像一颗火红的彗星,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撞上壮年绿龙。 砰! 黛西来不及施放法术,林瓦以强横的肉身撞上了绿龙。 这实在不符合卡德拉尼亚大陆上生灵间的作战法则,一般而言,这群掌握着魔法的生灵在战斗中多以魔法发起攻击,哪怕是擅长近战的狂战士和骑士也一样。 但林瓦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她以布满肌肉与坚硬鳞片的身体狠狠冲击对方,以利齿獠牙作为屠刀。 然而黛西毕竟经验丰富,林瓦想将她击落于地面、在极近的距离内发动魔法并辅以利齿獠牙,黛西同样可以以此反击。 “星陨” 对于天赋异禀的巨龙而言,施放这种传奇以下的法术完全可以做到瞬发。只一个瞬间,黛西就完成了法术构建。 法术的涟漪漾开,两头巨龙一同坠落,这一次,黛西钳制住了林瓦。 “啧啧啧,”她认出了林瓦的身份,“七年前的那头小红崽子?” 熟悉的气息勾起了黛西的记忆,她想起来了七年前与她交战的那头红龙,“女王”艾妮·布莱克西雅·梵西蒙。 “我不来找你们,你居然敢来找我?” 黛西啧啧称奇。 她好心(懒惰,龙都是这种又懒又馋又自私的家伙)没去杀那三头小崽子,她们不感恩戴德,夹着尾巴跑得远远的,居然还敢来找她? 难道她们达成了联盟? 这么想着,剧毒翡翠不禁开始环视四周,时刻注意哪里有另外两头小崽子。 不是说林瓦的出现很奇怪,是时间。 她出现的太早了。 才七年,林瓦还是头少年龙,七年能干什么?对于生为长生种的巨龙而言,她们沉睡的时间都是三年起步,七年十年算寻常,一部分巨龙甚至能睡上几十年。 七年,她就自信和一头壮年龙有一战之力了吗? “炎爆术” 强大的法力绽放,爆发出的巨大能力迫使黛西放开了钳制住林瓦的利爪。 “风刃狂啸” “裂星” “火陨” 没有半分迟疑,掀开黛西的第一秒林瓦就不间断地朝她施放了数个法术,不给对方半分喘息的机会。 绚烂的魔法光辉遮蔽了脚下的血与尸体,却也带来毁灭的力量。 剧毒翡翠施放出防御魔法,狰狞的龙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运用魔法才是正确的厮杀方式,让我来教教你吧,小崽子。 绿龙调动体内的魔法,张口,然后吐息。 碧绿的、象征着生机的吐息,那实则是致命的毒。 每一头真龙都会吐息,但属性不同,吐息也就不同。 绿龙擅毒,她们的吐息往往也是带着死意的毒。 林瓦紧急避退,她可不想沾上这种东西,然后在痛苦中挠烂自己的脸、撕破喉咙然后死去。 “猎刃狂刀” “风嚣” “霜语” 龙语念诵出法术,这次是绿龙步步紧逼。 吼—— 林瓦开始吐息。 烈火潋滟,带着焚尽万物的气势。 来吧,来吧。让我们看看是谁先死。 她们都在心底用尽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对手,带着憎恨又带着傲慢。 这就是五色龙,自私冷血,狂妄残暴。 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仍旧僵持不下,却不复此前的法术尽出。 使用魔法是需要调动、利用体内贮存的魔力的,可魔力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因为体内的魔力被抽干而死。 砰! 此刻,她们既有法术的博弈,也有肉体的搏杀。 龙类强横的肉体、锋利的爪牙都可以作为武器。 “雷怒” 又是一道法术。 “蠢货!你以为这种程度的法术能伤到我吗!” 黛西嘲讽道。 随着时间流逝,林瓦还在施放法术,可其间蕴含的魔力却在减弱。 直到此刻,那些法术即使落在身上也伤不到黛西,仅是割开肌肤、剥去或灼伤鳞片罢了。 “炎玉!” 与林瓦相反,黛西施放的法术每一次都带着强劲的魔力波动,总能给林瓦造成较大伤害。 “这才叫战斗!学着点儿,小崽子!想和伟大的剧毒翡翠作对,你还嫩着呢!” 然而林瓦只是再次以龙语施放法术。 “列怒” 咔嚓 随着这一道法术的落下,有细微的声音在这里响起。 这是什么? 黛西想。 在嘈杂的战场上,这样细微的响声本该被忽略,被其余声响掩盖,但此刻,这道声音莫名引人注意。 嗡—— 繁复的法阵在此显露身形,蓝紫色魔力勾勒出的阵纹古朴繁杂,磅礴的魔力波动从外而内涌向黛西。 林瓦狰狞可怖的龙脸上显露笑意。 “蠢货,你还真以为,我是白白浪费魔力给你看?” 黛西这才发觉,林瓦此前的每一道攻击,都落在了阵法的相应位置。 她在激活阵法。 从最开始起,林瓦真正用来对付绿龙的就是这道法阵。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一件事——仅仅七年,对于巨龙而言并不漫长、至少不足以让一头雏龙成长到能对抗壮年龙的时间,林瓦究竟凭什么敢硬怼绿龙? ——因为林瓦天赋异禀、勤奋好学。这是此前回答过的。 那么,她在学什么? 在卡德拉尼亚,知识并未被普及,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读书写字学习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请到老师的。在这个世界,教授知识就等于把财宝拱手送人。 因此,书籍的购买和找到好的老师既需要一笔不小的财富也需要权势。 而白朕为林瓦赚来的那些钱,几乎全部投入在了去黑市(没办法,谁敢明目张胆卖军用物资?)买武器和盔甲——供给林瓦的眷属,也就是此前让绿龙及其下属疑惑的破败盔甲(有就不错了,她们暂时买不起全新的)。 是的,龙都是吝啬鬼,但林瓦分得清轻重缓急,装备好她的军队,杀了绿龙,金子会有的,而且会比现在的还多。因此,她愿意付出购买武器盔甲的钱。 另一部分则花在了——买书,向老师学习。 是林瓦学,不是白朕学。林瓦会用变形术改变容貌,去人类那里学习各类法术知识。她们和奥兰多家族有契约,奥兰多家族得帮助她们买到书籍和请到老师。 奥兰多家族毕竟是公爵,是个贵族,这样一来,她们买到书籍、请到好老师的机会就多了。 除此之外,林瓦还向一个人学习——白朕。 别忘了,白朕走过了无数个世界。西幻世界她走过,仙侠也走过,关于魔力与阵法,她学习过。 在这些加持下,天赋异禀又勤奋好学的红龙有一套自己的施法流程与阵法构造感悟。 少年龙不一定杀得死作战经验丰富的壮年绿龙,但她学习并改造来的奇异阵法可以。 她先行勾勒阵法,再引来黛西,为了确保黛西会落在阵法范围内,她不先使用魔法而是扑上去,逼迫对方降落在阵法范围内。 接着,借助战斗的掩饰激活阵法,杀死绿龙。 强大的魔力将绿龙淹没,她在被绞杀。 “不——” “放过我!我愿意归顺于你!” 绿龙在阵法中乞求,她将姿态放得很低,但林瓦不为所动。 得到一头绿龙做眷属,多么有诱惑力的话。 但林瓦不蠢,她知道这只是绿龙的权宜之计,一旦放过绿龙,下一秒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就是她了。 绿龙的生机在流逝,她的眷属也随之溃散。 同时,除去红龙之外,法阵旁边还多了一道披着银灰色长袍的身影。 摘下兜帽,白朕清浅透亮的眸子看向了绿龙。 她生机已绝。 夜幕之下,漫天火光里,四周是怪物的尸体与嘶鸣,旁边是绿龙的尸体,但眼前是不染纤尘的人类少女。 红龙满身鲜血,鳞片破损,法术撕裂的伤口恐怖血腥,周围业火潋滟,可身披银灰色长袍的少女笑得温柔美好。 夜风带来她的轻语。 林瓦听见她说:“恭喜你,你赢了,林瓦。” 第104 章 龙之国4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胜者拥有一切。 当绿龙在繁复的阵法中失去了生机,她的眷属便立马转过头来向林瓦宣誓效忠。 对于这些邪恶生物来说不存在忠诚的概念,它们只忠于强者。在它们的认知里,做强者的奴仆永远强过成为一具尸体。 绿龙已死,这场战争就此结束,绿都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红龙天性喜好熔岩之地,但林瓦现在是有眷属和领地的龙,她得考虑以后的发展。绿林资源众多,物产丰富,林瓦需要它。 因此,她使用了魔法来恢复绿都的生态。 事实上,大地母亲总是充满无穷的力量。即使没有魔法,百年之内绿都也能恢复,更何况在战争中被烧毁的雨林并非全部。 但林瓦不想等那么久,于是刚刚归顺的藤兽就被拉去干苦力了,它们得负责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这里恢复生机。 当然,王宫周围就不必了——无关意愿,龙类的存在本身就会影响生态,就像黑龙沉睡之地会逐渐变为沼泽,红龙久居之地也会产生硫磺与岩浆——这倒也恰好和林瓦的心意。 “明白?” 划分好需要恢复的大致范围后,红龙的眼睛注视着面前战战兢兢的藤兽。 藤兽体型娇小,碧绿的身体全部由树藤构成,身上揣着小巧但剧毒的箭矢作为武器,至少从外观来看,比起邪恶氏族的怪物它们更像是善良的森林之子。 但也只是外表——实际上这些小东西狡诈而凶残,以用剧毒的树藤绞死其他生物为乐。 面对威严的红龙领主,藤兽首领勉强克制住自身的恐惧,恭敬地表示它们一定会完美完成领主的任务。 即使任务中会献祭不少族人。 林瓦眼神冰冷:“很好,这可是你承诺的,记住了,做不好,你和你的族人都要死。” 藤兽只能再次承诺自己一定不会让红龙领主失望。 它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战败者。即使已经向红龙投诚,它们和俘虏也没多大差别,没法儿和林瓦原本的眷属比,所以红龙的态度如此恶劣,要求如此严苛。 再等等,藤兽想,只要做出足够亮眼的成绩,它们的处境会变好的。 藤兽退下后,林瓦将目光转向翼行龙的首领。 “绿龙的藏宝库在哪里?带我去。” 翼行龙将姿态放得很低,它斟酌着开口: “恕我无能,陛下。财宝是绿龙的禁忌,它不允许我们提及,自然也不会告知我们藏宝库的位置......” 眼见林瓦的眼神越来越冷,翼行龙话锋一转: “但是我知道王宫内有一处,绿龙禁止任何人靠近。” 会是哪里?当然是她的藏宝库。 “带我去。” 林瓦说。 同时,她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人:“你和我一起去。” 白朕:? 翼行龙诧异地抬头看向了白朕,又看了看林瓦——这一瞬间它的诧异甚至盖过了对林瓦的恐惧,没顾得上这一眼可能被林瓦视为挑衅这件事。 龙对财宝的重视在卡德拉尼亚是举世皆闻的,她们将此视为禁脔,会杀死所有妄图染指之人。 这点只要看看绿龙就知道了。 但是,翼行龙告诉自己,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至少它知道了这头红龙和其他龙不太一样,也许她也是一头异体龙。而那个看起来弱的要死的女人在红龙这里也是不一样的,它以后最好对她客气点。 翼行龙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 玛瑙与翡翠打造的大门前,翼行龙恭敬地退后: “就是这里,陛下。” 望着眼前华丽的大门,林瓦看向了白朕: “你有办法打开它吗?” 很明显,这门需要特定的咒语才能打开,但绿龙已死,她们都不知道咒语。 白朕:?她好像知道林瓦为什么要带她一起来了。 “我当然不知道。” 林瓦:“你不是会很多奇怪的技能吗?” 比如辨认熔岩火域有价值的植被,再比如她交给她的那些奇异阵法,亦或者在一穷二白之际成功和莱尔公国的伯爵搭上线,卖出那些没什么价值的草药。 再比如…… “好吧,我试试。” 白朕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也打断了关于初见的回忆。 银灰色的衣袍摇曳,黑发少女站在了翡翠大门前。 白朕将手掌贴到大门上,暗自调动了体内为数不多的力量。 和前两个世界一样,她的力量依旧被封印在3%左右——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基本上卡德拉尼亚的任何魔法生物都能一巴掌拍死她。 这么一想,白朕不禁在心里感叹道:感谢林瓦的庇护,阿门。 而现实里,白朕覆盖在门上的手上有细小的触手缠绕,触手随即似花瓣绽开般裂开,露出尖锐的、密密麻麻的牙齿。 但它没能咬到什么,只能从中探出细小的舌,轻柔地舔舐了覆盖着魔法的门。 门开了。 没有咒语,但门开了。 林瓦上前查看一番,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朕。 门上的魔法消失了,没有了绿龙布下的魔法,这就成了普通的、一推就开的门,自然也不再需要咒语。 “你做了什么?” 林瓦问。 她只能感受到那一瞬间白朕周身有某种力量波动,然后,绿龙留下的魔法就消失了。 法术抗性?传奇武器?还是未知的法术? 说起来,白朕了解她的眷属,她拥有的财宝,她的大部分过往,但她呢?她似乎对白朕一无所知,那个人从出现起就满身迷雾,让人看不透。 现在看来,看似她掌控了白朕,但她真的掌控了吗? 火蜥人等是被她全权掌控的眷属,白朕也是吗? 然而白朕竖起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是秘密。” “你不许问。” 毕竟白朕总不可能告诉她,因为她把魔法“吃”掉了吧。 一直以来,白朕克制着自己,不要去“吃”,甚至不可以去舔舐任何散发着“香气”的“东西”,但这个世界也许会有所改变。 当然,这些暂时是不能告诉林瓦的。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她只能说,这是秘密。 从最开始她们就约定过的,秘密是不可以刨根问底的。 见状,林瓦眸色深沉,转身走进了藏宝库:“那好吧。” 总有一天她会自己找到真相。 她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她掌控不了的人留在身边呢? 而且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是如此……危险。 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林瓦早已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只拥有微弱魔力的、毫无威胁的人,其实才是最危险的。 推开门,绿龙的宝库堆满了财宝。金银翡翠随处可见,但其中最宝贵的并非这些,而是魔法奇物。 林瓦环视一周,看见了数件魔法物品。 唔,这件是魔能水晶,可以短时间内迅速补充魔力,这个是灾厄死珠,里面储存着可以腐蚀生灵的力量,这个是…… 总之,不愧是绿龙的宝库,宝物无数。 林瓦在一旁挑挑拣拣,白朕则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即使是她这样对卡德拉尼亚了解不多的人也知道龙类视财如命,她不想被林瓦当作觊觎她财宝的家伙。 林瓦: “交给你了。” 白朕:??? “啥?” 林瓦:“你负责统计我的财宝,然后看看该怎么把它变成更多的财宝。” 白朕:(▼皿▼#) 又把她当苦力!她就知道! 第 105章 龙之国5 卡德拉尼亚第七纪元1037年。 暂且不谈遥远的南境,至少在我们目光所及的北境没有发生多么新鲜的故事,北地诸国依然战乱不断,掌权者为争权夺利而发起战争,底层民众为生存而奔波。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新闻的话,绿都的剧毒翡翠被一头红龙杀死了。 哦,能杀死一头壮年红龙,那对方应该是老年龙?最少也该是头和剧毒翡翠一样的壮年龙吧。人们议论纷纷。 那么,我们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称号呢? 那就叫猩红暴君吧,她不是红龙吗?有人这样说。 很好,很贴切,那就这样。人们就这样决定了红龙的称号。 给恶龙的称号都是这样的,狂妄傲慢,不可一世。因为人们深谙这群恶龙的秉性,知道以恶龙那火爆狂傲的脾气很难接受她人拥有比自己更霸气威武的称号——她们在遇上之后很可能彼此嘲讽然后因为称号打起来。 那就让这群愚蠢的恶龙打起来吧。人们在暗地里发出恶毒的诅咒。最好两败俱伤。 除此之外,有部分学者将这场战争记载到了某些龙类相关的资料里,但一切的讨论也就到此为止了。 毕竟龙类之间的斗争很少波及人类,这件事在大部分人那里顶多算看个乐子。 消息像北风一样刮过大地,奥兰多家族自然也听闻了这个信息。 伯爵府内,奥兰多家主垂眸抚平信件,灰蓝色的眼珠像雨后未霁的天。奥兰多伯爵已经不年轻了,面容上的皱纹是岁月的刻刀留下的痕迹,黑发也有半数染上风霜,但他不显颓势,依旧是气势十足的伯爵。 “有趣。” 奥兰多伯爵的眼中泛起奇异的光彩。 “没想到那头红龙真的赢了。” 别人不知道,他作为亲眼见过、并且与对方签下契约书的人,他很清楚红龙并非她人口中揣测的老年龙,她甚至只是头少年龙,或许现在长到了青年时期,可是距离壮年必然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父亲,红龙向来是五色龙战力的佼佼者,此事虽让人有些惊讶,倒也不算多么意外。” 侍候在一旁的维克多出声道。 闻言,奥兰多伯爵微微颔首。 倒也是,红龙在五色龙中向来以战力超群著称。 他将目光投向了两个儿子:“我记得我们与她有过契约。” 伯爵的目光落在了小儿子身上——自踏进书房起,他还没说过一句话。 “我们约定过在对方需要时给予帮助,从前我们为红龙提供过帮助,现在是不是该她回报奥兰多家族了?” 虽是问句,但奥兰多伯爵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感受到父亲的目光,兰斯也不再保持沉默: “是的,父亲。” “我们需要红龙君主的帮助。” 较之兄长维克多阳光俊朗的外表,小儿子兰斯显得多了几分阴郁。 “红龙君主。”伯爵意味不明地笑了。 “是了,我们的盟友已经是有名气的领主了。” “那么——”伯爵看着两个出色的儿子道:“给红龙君主写信吧,告诉她她的盟友奥兰多需要帮助。” “我们已经忍耐的太久了。” 位于资源匮乏土地贫瘠的边境,前线常年布满战火硝烟,后方莱尔大公既需要他们作为守卫,又不愿供给补给或派出援军,还要提防揣测他们是否会叛变通敌,其余贵族又与他们争权夺利,这样的境遇持续了几十年的时光。 难道他们奥兰多家族就不配拥有安定和谐的生活、富饶的领地吗?难道他们生来就要为她人做炮灰吗? 凭什么?卡尔特是他们的领土,可难道在背后享受着他们以血肉之躯阻挡住战火换来的安宁的那些贵族、还有莱尔公国其余土地也与他们有关吗? 奥兰多家族是如此愤怒不甘。 他们一直在失去,却从未得到什么。 反倒是龟缩在他们背后那些肥头大耳的贵族得到了一切。 现在,他们要夺回本该属于奥兰多的财富和安宁。 “但是,父亲。”维克多有些迟疑,“您知道,五色龙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如果那头红龙不答应该怎么办?” 人类或许会与金属龙等善龙有交易联系,甚至聘请对方做自己的老师,但五色龙..... 至少没人会把这种事摆到明面上来。 就算红龙不同意,他们难道能以舆论牵制逼迫对方?或者以武力?别开玩笑,他们的武力不是用来对付那头龙的,而是别的人。 不怪维克多有疑问,那时候契约只写了在“对方有需要的情况下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谁知道那头龙怎么定义“有需要”和‘力所能及”? 奥兰多伯爵深深地看了两个儿子一眼。 “我们签订过契约了,她必须答应。” 维克多和兰斯齐齐地打了个寒颤,他们都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见证契约的神祇只会在一方明确违反契约的时候以神力惩戒违约者,对于语义暧昧不明的则不多理会。但是“祂”会回应信徒的祈求。红龙已经和他们家签订了契约,也就是已经被“祂”注视过了。 迄今为止,他们没见过有人能逃离“祂”的注视,反抗“祂”的力量。 “好了,下去吧。尽快把书信送给红龙君主。” 二人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出书房。他们知道,父亲又要去朝拜“祂”了。 书房的暗门打开,奥兰多伯爵走进深处的暗室。 这里很黑,没有半点光亮,任何的光落到这里都会被吞没。 奥兰多伯爵感受到熟悉的沉重感压在心头肩上,那是熟悉的、黑暗的重量。 自供奉“祂”以后,奥兰多伯爵才知道原来最原始的黑暗是如此压抑,如此沉重。 他在神龛前恭敬地跪下,神色虔诚地开始念诵那些晦涩难懂的祷文。 而如他所愿,奥兰多家族的信如期送到了红龙的手中。 战争已经过去,红龙和她的眷属都在休整。 接到信件之后,林瓦沉吟片刻,随即走向了王宫的某一处,敲开了某一扇门。 走进的第一秒林瓦就闻见了熟悉的气味,那是花朵混杂着纸质书特有的油墨气息形成的味道,来源自然是那只金子铸成的花瓶里盛放的花朵,还有摆了一地书籍纸张。 这间房间里有装饰着红色玫瑰暗纹的雪白墙布,铺着手艺人精心绣制的纯白绸缎的书架,浪漫梦幻的缠枝吊灯,还有柔软的圆形沙发组合。 这是一间书房,或者说,这是白朕和林瓦的书房——难道林瓦的邪恶眷属们、那群怪物会来王宫看书吗? 但是林瓦要找的人不在沙发上。 干燥的阳光吹起薄纱窗帘,红褐色的地板遍布金斑。 柔软地毯上,黑发少女倚靠在窗边熟睡。 她穿着白色丝质长裙,长而黑的头发柔顺地垂落,手里还捧着摊开的书籍——白朕总喜欢抱着书坐在地毯而非沙发上看(但从不会损坏书籍),有时候在沙发上坐着坐着就“滑”下去了。 《卡德拉尼亚神明简介》 她还关注这种东西? 林瓦很疑惑。 至少到现在为止,神明离红龙还很遥远。 她忍不住凑上去看书上到底写了些什么能吸引白朕,却也无形中拉近了与白朕的距离,也与对方一同被笼罩在了阳光里。 微风卷起的薄纱窗帘自化作人形的红龙君主脸颊旁扬起,金色的阳光有些刺眼,但很温暖。在温暖的光里,红龙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人类的眼睛。 白朕醒了。 “你干嘛” 人类面无表情地看着凑近的君主。 林瓦此时保持着人类的模样,她拥有猩红如血的长发和巧克力色的肌肤。 在白朕遇到过的人里,林晚依的红发热烈,让人感受到热情温暖;花秋礼小麦色的肌肤让人感到健壮可靠,但拥有这些与她们相似特征的林瓦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林瓦的红发让人看一眼就联想到灾难、鲜血一类的东西,任何阳光美好的东西都不会与红龙君主有关,直视她只会让人感到恐惧与窒息。 而对方黝黑的肌肤与熔岩烈火相配,更添威严庄重。 但在白朕眼里,她就像一块草莓味的黑巧克力。 林瓦迅速拉开了与人类的距离。 “好奇。” 她指着白朕手里的书回答,心里却想着刚刚在阳光下看到的对方眼角那颗浅棕色的泪痣。 白朕将书递给她: “拿去看吧。记得不要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 但想起这个世界和蓝星不一样,她又补充道:“算了,如果是你你估计没什么问题,你看吧。” 林瓦:…… 她将奥兰多家族的来信交给了白朕。 “看看,来事儿了。” 白朕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我一直都在处理事情好吗?” 绿都战后的大部分事宜都是她在处理。 所以这只是又添了一件事,而非来事儿。 打开信件,自动过滤那些堆砌出的辞藻,白朕迅速提取出了这封信的中心思想——奥兰多家族需要林瓦给予他们帮助,金钱与兵力上的。 当然,邪恶氏族的怪物们不能直白的出现在奥兰多家族的骑士团里,但可以伪装作第三者袭击杀死奥兰多家族的敌人。 林瓦意味不明地笑了: “你觉得我该帮助他们吗?” 虽说有契约,但是……如果想钻空子,那不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吗? 白朕敛去了眼底的神色,笑得一如往常那般温和从容。 她将信塞回林瓦手里,说:“帮吧。” 林瓦直视着她,眼底似有万般情绪涌动:“你确定?” 很难想象,独断专行的五色恶龙会这样询问一个人的意见。 从前林瓦让白朕帮她整理进账,却也仅限于整理,财政大权依旧握在林瓦手上。 但从攻下绿都起,她开始让白朕帮她管理更多的东西。 她好像很信任白朕,在逐渐地放权给她。 可是,五色龙,这种自私的、残暴的、没有信誉可言的生物,真的会这样交付“信任”吗? 或者说,她们对别人有信任这种东西吗? 但是白朕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肯定地点点头,说:“确定。” 林瓦眸色晦暗,接过那封信,说:“好。” 让我看看你要做什么,白朕。 【小剧场】 朕:从来到这个位面起就在布局,把每个人当棋子 [有人发现埋的线吗(作者乱入jpg.)] 林瓦:……哼,让我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内心:你最好不是要背叛伟大的林瓦领主!!!)(威严的草莓巧克力jpg.) 第106 章 龙之国6 红龙君主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不反悔。 所以奥兰多家族真的得到了红龙的帮助,从财宝到粮草,只要奥兰多家族的要求合理,林瓦都会给予。 然而奥兰多一家却并不因红龙的慷慨相助而喜悦,相反,他们有些不安和惶恐。 “这太反常了,父亲。” 装潢典雅的书房内,维克多眉头紧锁。 向来沉默寡言的兰斯也开口道:“那头红龙居然这么轻易就松口,给了我们这么多东西,这绝对有问题。” 在卡德拉尼亚大陆,所有人都知道龙的嗜财如命,自私狡诈。 如果一头龙给了你一铜子,那么她一定计划着从你手里拿回五十铜子。 红木书桌后的奥兰多伯爵放下了信件,淡然开口: “是啊,那头龙轻而易举就给出了那么多,却什么都没索要,谁都看得出有问题。” “但是——” 伯爵坐直了身体, “那又怎么样呢?” 伯爵的姿态强硬却又漫不经心。 望着两个儿子疑惑的目光,伯爵道: “我们有足够的兵力和补给,我们的士兵是血与火中厮杀出来的,而敌人仍旧沉醉在富贵繁华里,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一无所知。” “现在就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我们的士兵应该去做有意义的事,进行有意义的战争,而不是继续为苛待他们、把他们当炮灰的家伙丢掉性命。” 奥兰多家主的神情严肃。 由于地理位置不佳,他们已经被迫给后方的贵族当隔绝战火的天然屏障很久了。 “我有没有说过,瞻前顾后是成不了大事的,孩子们?” 他的两个儿子已经不小了,但在伯爵眼里,他们依旧是他的孩子。 可是红龙...... 维克多依旧担忧。如果那个怪物想要暗中使坏呢?这可是战争啊。 伯爵知道他的儿子在担心什么,他安抚道: “不必太过担忧。” “奥兰多是被神眷顾的家族,一头红龙而已,她没法伤害神眷顾的奥兰多。” 他会去向神祷告、求得神的恩赐的。 当然,”神“不是指他们明面上信仰的那位神明,而是暗室里供奉着的那位。 兰斯和维克多的脸上都出现不赞同。 “父亲,您又要去祈求祂的帮助吗?” “恕我直言,父亲,这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两个儿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在他们眼里,那位“神明”,那位他们从未见过其神像、从不知晓其名姓的“神明”,才是最危险的。 诚然,每次父亲独自走进房间向“祂”祷告就能得到回应,可对方从未向他们索要过什么,这与此刻红龙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对方的手段太过诡异,连神的契约都能修改......“祂”究竟是什么东西? 如果有一天”祂“索要代价,他们真的给得起吗? 奥兰多伯爵的神情变得冰冷肃穆: “维克多,兰斯。” 伯爵很不满:“我说过,对未知的存在要保持敬畏。” “神明给予眷顾,奥兰多回以虔诚的信仰,仅此而已。” 说实话,维克多和兰斯并不希望父亲继续和那尊“神”有牵扯,可父亲才是奥兰多家族的主人,他们没办法改变对方的决定。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还有存在能对付那东西。 谈话就此落下帷幕,北境的战争再次打响。 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场战争并非对外战争,而是一场内战。 莱尔公国内部,驻守西南边境的奥兰多家族不再与邻国的伊尔斯家族死磕,而是转头攻打其余家族。 奥兰多家族的铁骑常年饱受战火洗礼,战斗力与那群占据地理优势并不直面战火的士兵不可同日而语。 与此同时,很多贵族还沉湎于奢靡生活中,根本没想过同属于莱尔公国贵族的奥兰多家族会转头打自己人。 这样一来,奥兰多家族的攻势简直势如破竹。 得到奥兰多叛变这个消息的莱尔大公震怒,即刻组织麾下军队和各家族联合反击,但收效甚微。 大半年后,奥兰多家族几乎占据了莱尔公国的半壁江山,与莱尔大公分庭抗礼。 说起来,这个结局并不让人意外,毕竟奥兰多家族的士兵久经战火,又有充足的财力和物力支持(莱尔大公当然不知道林瓦给予了奥兰多帮助,他想不明白奥兰多哪来这么多钱和物资),而莱尔大公只联合了一帮乌合之众,能打那么久都算大公的士兵给力了。 当然,不是说莱尔大公联合的贵族都没用,相反,他们要钱的有钱,要兵力的有兵力。 但这些贵族都有个臭毛病,他们总在想:为什么要我出兵?为什么要消耗我的军队?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要花我的钱?为什么不是别人?他说他没钱就是真的没有吗? 就是这些问题。 他们都觉得自己吃亏了。 所以没人愿意拿出所有来和奥兰多家族作战。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在战争里参与度最低的才能最大限度保全自己。战争赢了只是一时的,事后分配利益蛋糕才是永恒的,而分配利益蛋糕也是要靠实力的。 在战争里消耗过多,分配利益时怎么办呢? 他们总这么想,自然也就不愿意出力。 莱尔大公和奥兰多家族的战事陷入僵局,绿都的怪物们则在养精蓄锐。 不,这里现在已经不叫绿都了。 绿都属于剧毒翡翠,自然也该随着主人的陨落而更改名姓。 它现在是业火熔域。 历经战火,如今的雨林自然不比当年的丰饶,但在藤兽的努力下,也算得上是生机勃勃。业火熔域的中间及外围依旧被密林包裹,只是最中心王宫坐落之地寸草不生,永远覆盖着漆黑的土壤,流淌着高温的岩浆,燃烧着熊熊烈焰。像是翡翠最中心镶嵌着赤色的宝石。 但要说王宫内草木不生也不恰当,因为所有前往王宫觐见红龙皇帝的氏族首领都见过那片花园。 属于人类的花园。 业火熔域的最中心是王宫,而在业火燃烧之外、绿林覆盖的土地,是熔域氏族(即林瓦的眷属们)的居所。各氏族的首领自然也与族人生活在一起。 但是白朕并非氏族首领,甚至,林瓦这边全是怪物,只有她一个人类,自然不可能像别的氏族首领那样和族人建立营地、居住在一起。 她得以同皇帝陛下共居王宫,而为了让她适应,林瓦开辟了这座花园。 各色的奇花异草生长,碧蓝的湖泊表面倒映着蓝天白云,灭绝生机的烈火潋滟之地,藏着避世的净土。 它看起来不像恶龙的领地,更像妖精的居所。 “林瓦。” 人类戳了戳红龙的鳞片,示意对方听她讲话。 林瓦保持着龙类的外表——她还是喜欢做龙而不是精灵或人类,但用了法术,将体型维持在两米左右。 听到呼唤,窝在花丛中晒太阳的红龙睁开了眼。 白朕看着她: “到时间了,我们完全可以展开下一步计划了。” 她对着红龙摊开手中的信件。 “你看,奥兰多家族和莱尔大公僵持不下,现在就是我们出手的最好时机。” 林瓦看着她给出的信件,又抬头看向白朕: “你有把握吗?” 白朕微笑: “放心吧,你还信不过我吗?到目前为止,我做的事难道有让你损失一枚金币吗?” 林瓦轻轻拨弄着信件,布满黑纹的黄金瞳注视着人类。 是这样的没错,从相遇至今为止,白朕的决定没有出过差错,她没有损失一枚金币。 但是有些东西是比金币更宝贵的。如果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呢? 白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歪头问: “所以陛下想好了吗?想好了我可就要出发了。” 沉默一瞬,林瓦对她露出笑容: “想好了,你去吧。” 白朕从草地上起身,拍干净身上的草屑:“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她跑出去两步,又返回林瓦面前,郑重承诺道: “谢谢你相信我,林瓦。悄悄告诉你,你会成为卡德拉尼亚最厉害的龙。” 人类留下前言不搭后语的奇怪话语,再次毫不犹豫地离开林瓦身边,朝远方进发。 红龙在身后目送人类的离开,等待着那个未知的答案。 事实上,皇帝给出的未必是信任,红龙交付的也许是探寻真相的筹码。而人类,谁知道她将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 第 107章 龙之国7 战火纷飞,奥兰多家族与以莱尔大公为首的贵族之间的僵持已久。 呼啸的北风里,一则自莱尔王庭流出的消息席卷了北地诸国,改变了局势。 奥兰多家族被北地所有王国联合讨伐,彻底战败。 是的,没有错,就是北地诸国,而不仅仅是莱尔公国。 原因也很简单。 神降临在了这片大陆,并降下神谕,宣判奥兰多家族有罪。 先前说过,在这个奇幻的世界,神是真实存在的,祂们强大无比,栖居于神国之内,享受着众生的朝拜,以信仰壮大己身。 卡德拉尼亚大陆的每一处都建有神殿,遍布信徒。神权在这片大陆根深蒂固。 因此你可以想象,当一位真神降临,亲自宣判一个人、一个家族是罪恶的,这个人和这个家族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虽然很多国家和莱尔公国隔了好几条河、好几座山,虽然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国家一起对奥兰多动手,但是—— 这可是神谕啊。 即使她们信仰的并非黑夜女神,但这种表明立场的重大事件,她们怎么能不参加? 而且,又不需要她们怎么出力。 在这样的攻势下,原本兵强马壮、不可一世的奥兰多家族在一夕之间消弭无踪,奥兰多家主及其两个儿子更是因直面黑夜女神萝拉而形神俱灭,而他们的军队—— 全部融化了。 “天呐,那真是太可怕了。” “是啊,我可是亲眼见到了那个场景,那些士兵就这么——哗啦一声——就融化了!” 莱尔王庭的花园内,几个女仆忙里偷闲,聚在一起谈论士兵们死亡时那邪异的状态。 奥兰多家族的事不算秘闻,那场战场上的一切也并不隐秘,相反,出于某些原因,神明们有意无意地在背后推波助澜、希望这些事被百姓知晓,因此,即使寻常百姓也可以肆无忌惮地谈论奥兰多士兵的死亡。 一个女仆惊恐地道:“那一定是恶魔的手段!” “没有哪位神明会这么做!” 旁边的小姐妹接话: “是啊,还好萝拉女神庇佑着祂的信徒,消灭了恶魔的仆从奥兰多。” “赞美黑夜。” 女孩虔诚地赞叹道。 她的同伴面上流露出几分疑惑:“可是,那么多士兵,她们都和恶魔签订了契约吗?” 哪个恶魔会耗费如此多的精力去和那么多平凡的、没有太多价值的士兵签订契约呢? 她的同伴有一瞬间的静默,但很快,她们便找到了新的说辞。 “谁知道呢?那可是贪婪的恶魔呀!它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迷路的灵魂。” 女孩道: “再说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些士兵为什么会融化?” 此话一出,再无人质疑士兵与恶魔的关系,那必然是恶魔蛊惑了人类,才会变成这样。 王庭之内,白朕收回注视着女孩们的目光,懒懒地靠回椅背上,随意地翻着手里介绍神明体系的书籍。 不一会儿,一个侍从传来王庭主人的口谕: “大人,莱尔大公邀您前往。” 白朕眼都没抬,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语气听不出喜怒: “让他自己来见我。” 她什么身份,那家伙什么身份?居然敢以这种上位者的姿态命令她去见他? 要不是她,莱尔公国的半壁江山现在还被奥兰多把持着呢。真以为他和那群满肚肥肠的贵族能打败供奉着【祂】的奥兰多吗? 侍者无奈,只得回去向莱尔大公传达白朕的意思。 白朕合起书,看向了侍候在旁的“人”: “准备好动手。你们有把握的吧?” 被问到的“人”开口回话,却带着奇异的腔调: “是。按您的吩咐行事。” 它说话时带着奇怪的颤音,音调也很奇怪,总在意想不到的字符上升调降调,像模仿人类发声的怪物。 而它确实是。 伪装者,这是它的种族。林瓦身为巨龙本就天然吸引怪物成为眷属,更别提她现在占据了绿都,声名大噪,半年多来投奔她的怪物氏族不计其数,伪装者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出行,为了她的计划,她特地找林瓦调度了伪装者的首领及其族中的佼佼者跟随前往。 伪装者,顾名思义,擅长伪装,不仅仅是像变色龙一样让自己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生存技巧,它们还能伪装成其它生物,包括人类。 白朕要它们做的,就是伪装成莱尔大公以及几个大贵族,由此,她们就可以兵不血刃地掌控莱尔公国。 龙都有野心,有暴虐的向外扩张的欲望,林瓦也不例外,甚至她的野心更大。 ——红龙皇帝怀念且向往第五纪元,那是巨龙统治世界的时代,巨龙们掌控天空、大地和海洋,龙的国度伫立在世上就像太阳高悬于天空般威严、亘古且理所应当。 当然,第五纪元早已逝去,林瓦明白现在的世界属于人类,巨龙的梦想看起来遥不可及。但是,不想扩大领地的领主不是好皇帝。 哪怕梦想遥远,哪怕只看当下,林瓦也要向外扩张她的领地,莱尔公国只是她的目标之一。 白朕为林瓦勾画了美好的蓝图,示意她以奥兰多为突破口,以伪装者取代莱尔大公和几个重要的大贵族,将莱尔公国收入囊中。 这个思路听起来很不错,但问题是,她们怎么让伪装者取代贵族们? 一个是不起眼的邪恶氏族,一个是享尽荣华的人类贵族,二者连面都碰不上。 对此,白朕表示:“这是秘密。” “如果你相信我,就把一切交给我。” 秘密的意思就是不许问。这点是初见时人类就和红龙约定好的。 最后,林瓦选择将一切交给白朕。 嗒、嗒、嗒、嗒...... 皮靴踏在光洁地板上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她所在的房门口。 是莱尔大公。 莱尔公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穿着华丽,周身尽是被钱与权浸染出的傲气。 此刻,他的脸色算不上好看。 他并非全无实权的虚君,相反,他掌握着莱尔公国的大半权力,只是权力的分配在很多时候讲究制衡,加上莱尔公国的制度类似蓝星中世纪的封君封臣制衡,讲究“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才会有之前和奥兰多家族交战时贵族划水扯皮的情况。 但就算是那群自视甚高的贵族也不会在他召见时反过来让他亲自来! 这么一想,莱尔大公的脸色更差了。 白朕散漫地抬头,也不起身行礼,在躺椅上朝他微微一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 莱尔大公很想发作,但想起此行的目的,又压下心头的火气,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和白朕从黑夜女神萝拉击杀奥兰多供奉的邪神聊到上古时期月之神莎拉与其神眷月之武神可妮丽雅的感情纠葛。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莱尔大公说,白朕听。 眼见他就要扯到侏儒之神和矮人主宰地精之主间的历史,白朕烦不胜烦地揉了揉眉心,出声打断了他冗长繁杂的话。 “您还未说明此行的目的。” 听她这么说,莱尔大公正了正神色: “您知道,莱尔公国信仰黑夜女神已久,黑夜女神也宽容而慈悲,亲临莱尔击杀邪神及其信徒,庇佑她的信徒,莱尔人民与女神的情谊比海洋还要深厚、比太阳还要亘古——我们十分敬仰女神,渴望她的降临,因此,希望您将属于信徒与神之物归还莱尔公国。” 拗口且长的一段话。 白朕听得晕乎乎的,但还是从一堆似是而非的话里听明白了这家伙的意思。 他要抢她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奥兰多家族供奉着的那尊神像。 当然,莱尔大公不知道那是什么,甚至不知道它来自奥兰多家族的密室,只知道黑夜女神因它降临并杀死了奥兰多家族。 最初,白朕选择奥兰多家族与她交易熔岩火域的东西有多方面原因,其中一个没告诉林瓦的原因就是:她从他们身上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与她同源的旧神。 那时候她就知道,这次任务的突破口,或许已在眼前。 因此,当奥兰多家族向林瓦求援时,她说服林瓦同意。 ——就算不同意,奥兰多也会让林瓦同意的。虽然冒险,但借助旧神的力量,操控少年红龙并非不可能的事。 就像奥兰多家族的士兵一样。士兵们很无辜,他们从未信仰过邪神,但奥兰多伯爵向邪神祈愿,悄无声息地让他们不知不觉地签订了永远效忠奥兰多的主仆契约。 也正是因此,奥兰多伯爵被黑夜女神击杀后,他们被迫跟着殉葬了。 但如果顺从奥兰多,她们可以玩一出将计就计。 果然,奥兰多家族得到援助后向莱尔公国内地进发,莱尔公国境内爆发内战。 她掐着时间点,在双方僵持已久、莱尔大公初现颓势之际出现,告诉莱尔大公她能帮助他们,但她要进神殿。 若是以往,莱尔大公不会鸟她,还会以冒犯神明的罪名把她绞死。 但现在,他们没得选了。 于是,白朕得以进入供奉着黑夜女神的神殿,在祭池内丢入了从奥兰多家族顺来的神像,抹掉自己的气息,然后转身离开。 说实话,神并不会时时关注人,除非那个人的信仰极度虔诚,足以触动祂们,或者信徒足够优秀,神愿意对她们投以目光,甚至挑出好苗子给予神眷。 对祭池也是这个道理。 祭池用以放置祭祀神的物品,但主物质位面的信徒往往很难给出神满意的祭品,神一般不在乎祭池里有什么,同样,人也不在乎,谁都知道这只是个仪式,她们大多只是信仰浅薄的泛信徒。 但白朕丢入的东西可不一样。 一尊存有邪神力量的邪神像,一尊……带有【门】背后力量的神像。 萝拉几乎是立刻降临在神殿,取走了神像,确认它的确带有那股力量之后,她锁定了供奉神像的生灵——奥兰多伯爵。 然后,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黑夜女神亲临战场,宣判奥兰多家族的有罪,并亲自击杀了对方。 白朕明白这背后的逻辑。 神国的那堆神很不安分,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想成为主位面,连带着祂孕育的神也开始躁动,开始寻找变强的方法。 祂们盯上了【门】背后的力量。 在那久远到连时间都会死去的古老时代,旧神遨游万界,吞噬万物。后来新神应万界的愿望诞生,开始绞杀旧神。 但祂们失败了,只能退而求次,将旧神放逐到诸天万界的尽头,让祂们得不到补给,在无尽的孤独里一点点消亡。 这样,至少不会再有世界因旧神而死亡。 但这个世界,祂想要拥有旧神的力量,成为主位面。 所以祂探寻封印着旧神的那片空间,想打开封印着旧神的【门】。 祂想开门,门后的生物想出来,双方一起努力,还真撬开了一条缝隙,让某些旧神的一部分溜出来了,只是门外的家伙知不知道就不一定了。 比如,奥兰多伯爵供奉的那尊神像就是旧神的一部分。 很小的,但是活着的、充满生机的一部分。 黑夜女神欢喜于祂有能力吞噬这一部分,却也惊恐于祂们都未曾察觉这东西已经偷跑出来、并入侵了主物质位面。 生而为神,祂太明白神的能力了,无声无息地侵染一个信徒太容易了,在信徒体内种下种子、然后借对方的身体复活也很容易。 所以,为了保证主物质位面的纯洁——即只能被神国的祂们瓜分信仰,也为了不让旧神的一部分逃离,祂必须铲除奥兰多家族。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当然,还有一部分未完成。 关于红龙的那部分。 思索间,白朕的目光转向了侃侃而谈的莱尔大公。 莱尔大公并不知道她丢进祭池的是什么,还以为她有特殊的沟通女神的方法,莱尔大公想借此得到神的青睐,成为神眷者。 白朕并不理会他。 她轻轻一挥手,身后沉默得没有半分存在感的侍从便迅捷轻巧地夺走了莱尔大公的性命。 而后,伪装者变作的仆人上前,化作了莱尔大公的模样。 莱尔大公太过自信了。 他自认这里是王庭,没人敢对他动手。又认定白朕战斗力不高,没有带侍从就来和白朕交谈。 但是,别忘了,即使是白朕曾经和奥兰多家族谈生意,林瓦也会配给她一支怪物氏族组成的精锐小队保护她,如今自然也一样。 跟在她身边的,一个是火蜥人首领,林瓦眷属里战力排前五的家伙,一个是她特地带的伪装者首领。 巨龙的眷属中的精锐,放到人类里至少也是守卫神殿的骑士团长或者大法师的水平,像莱尔大公这种至今没上过战场的贵族是不可能与之匹敌的。 白朕让火蜥人处理掉莱尔大公的尸体,又让伪装者以莱尔大公的名义召见几个大贵族,然后依法炮制,将她们一一取代。 接着,她并未直接离开,而是一边指挥着伪装者首领和各个怪物伪装的大贵族重新掌控被奥兰多家族占领过的土地,一边传信给林瓦,让她派遣军队来协助伪装者们。 当然,不是大批军队——如果她这么干,相当于昭告天下恶龙要占领莱尔公国。 只是几支人数少但精锐的小队,就和保护她的那支小队一样。 她要它们隐藏在暗处,谁发现了伪装者的秘密就杀掉。 白朕也知道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伪装者是怪物,再如何努力也学不会像人类一样生活。 但是,她也没想装一世。 只是想为红龙争取点时间发育。 不需要多久,林瓦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占据整个北地而不仅仅是莱尔公国,在这之前,在这之间,伪装者掌控的莱尔公国会是很大的助力。 当然,这其中也有她的一点私心吧。 毕竟,她来这个世界是有任务的嘛。 处理完今天的事务,白朕伸了个懒腰,在地图上将莱尔公国境内几座有名的神殿圈起来,吩咐身边的侍从: “把这几座殿推了。” 第 108章 龙之国8 神国,诸神栖息之地。 世界树枝繁叶茂,生命的洪流奔涌在每一片树叶、每一节枝干上,磅礴的神力自其上倾泻而下。 众神齐聚于此,为着黑夜女神萝拉带回的消息召开了神的会议。 事实上,神很像野兽——祂们大多时候都栖居在自己的神域之内,不轻易造访其她神明的领域——和野兽一样,踏足别人的地盘意味着争抢、掠夺、开战。 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意味着祂们有大麻烦——或者大目标。 黑夜女神萝拉抛出了旧神的神像,讲述了自己在卡德拉尼亚的所见,这一切都在传达一个信息:旧神已经渗透进主物质位面了,而祂们一无所觉。 先前说过,神的力量里有一部分来自信仰,而卡德拉尼亚是很重要的信仰产出地。卡德拉尼亚的不同生灵信仰不同的神,相当于每位神明有自己的”信仰提供商家“。 祂们知道自己那群信徒都是什么样,信仰坚定的狂信徒少之又少,遵守信徒守则的虔信徒数量一般,只会张嘴喊两声但从不做实事的泛信徒才是最多的。但量变引起质变,祂们不嫌弃,对于信徒们嘴上同时信仰着好几位神明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有某位旧神居然偷渡到已经被瓜分好信仰的卡德拉尼亚蛊惑人心——这是公然打祂们的脸,动祂们的蛋糕。 时间的河流冲刷着世界树的树干,神面对同一扇【门】望而却步。 垂涎力量,又畏惧力量。 众神齐聚,似为不同派别,隐隐呈对峙之态。 以月之神娜塔莎为首的倾向于打开【门】,以亡灵之主祖拉法尔为首的倾向于到此为止,不要再碰【门】,但更多的神态度并不明确,很明显,祂们选择局势明晰后哪边有利去哪边。 在是否继续开【门】这个问题上,神难以达成一致。 但至少,祂们在“守好自己的利益蛋糕”这件事上统一了意见,查找旧神的踪迹,绝不允许“偷渡”这种事再度发生。 卡德拉尼亚大陆,白朕也已将一切事务交接给了伪装者首领和林瓦派过来的属下,正式回到了业火熔域,属于龙的国度。 龙的态度却不复先前的温和,将尖牙利爪都对她展露。 王宫的最高处,龙完完全全显露出自己小山似的身躯,尖锐的爪完全束缚住了人类。 “你做了什么?” 林瓦那双黄金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被龙爪捏住的白朕。 即使被这样攥在手心,性命都被她人握在手里,白朕也没有半分慌乱。 “不要生气嘛,皇帝陛下。” 红龙狰狞的脸离她如此之近,但她只是微笑。 “好歹我帮您拿下了莱尔公国,怎么没论功行赏就要先杀功臣了呢?” 白朕漫不经心地道,话里带着调笑的意味。 琥珀般的眸子盯着她就像盯着必杀的猎物,林瓦冷声道: “功臣?” “是祸端吧。” 龙的爪收紧,白朕感到很不舒服,像被巨蟒缠住,骨头内脏都要被挤压爆裂了。 “你干了什么?白朕?” “你招来了神,你推翻了神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红龙的声音并未提高,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平稳,但只要看看那双眼睛,谁都知道她生气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胆敢把神当枪使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而推翻神殿无疑是在公开向神宣战。” 林瓦曾以自己的真名和奥兰多家族缔结了契约,且见证者恰好是黑夜女神。而今白朕搞出了神降,弄不好黑夜女神心血来潮一查,就会发现她在背后搞的小动作。 冒犯神是死罪。 的确有强大的生灵可以硬怼神明,在博弈中把祂们当枪使,但很明显这不是目前的红龙和人类可以做的事。 而关于神殿——信徒祭拜的重要场所,供奉神像之地。白朕一连下令推了莱尔公国境内的几座出名神殿,根本就是挑衅。 看看奥兰多的下场就知道与神为敌的后果。林瓦的王权之路才刚刚起步,她怎么可能甘心就此陨落于神手。 比起被神亲自颁发谕令,她更倾向于杀了白朕以其头颅取悦神明。 “你疯了吗?” 林瓦质问她。 白朕当然没疯。 她依旧是笑着的,茶色的眼睛里永远盛满温和的笑意,眼角一颗泪痣是追随月亮的星辰。 “放轻松,陛下。” 她宽慰道: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我可以保证,没有神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当然不会有,祂们都为了【门】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呢。 至于契约,早就随着奥兰多的死、旧神神像的陨灭而消失在世界上了。 毕竟当初见证契约的明面上是萝拉,实际可是那位旧神呢。 “神殿么,我很有分寸啊。我只推倒了几座而已,而且推的都是特定的几座哦。” 林瓦神情一顿。 特定的? 她开始回想那几座神殿的共同点。 白朕下令推倒的神殿里分别供奉着几位不同的神明——杀戮之神艾玛,风暴领主凯拉奈特莉,霜语者巴克斯特。 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 但仔细一想,祂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阵营倾向明显。 这个世界的生灵是有阵营的,无论神还是人还是精灵侏儒龙(甚至有专门检测阵营的魔法),比如恶龙之母提亚马特是混乱邪恶,善龙之王巴哈姆特是中立善良。 但在诸多阵营里,有两个是公认的最讨厌的——守序善良阵营和守序邪恶阵营。 原因也很简单,它俩都很极端,无论什么事,极端了就会走上不归路,惹人厌恶。 举个例子,你属于混乱中立阵营,好好在路上走着,然后来了个守序善良的家伙,二话不说丢出一个阵营检测魔法,一看你的阵营里没有“善良”二字,开始拉着你说教,告诉你要向善吧啦吧啦吧啦一堆,你烦不烦? 阵营是个比较私密的事,不熟的情况下猝不及防朝对方丢出一个阵营检测魔法是很冒犯的事。 要是遇上邪恶阵营的,守序善良的那群疯子还会直接拔刀就砍——管你跟她们有仇没仇。 同理,守序邪恶阵营的也是这种行事风格。 而白朕推倒神殿的这几位,都是守序阵营的神明。 神明如此,祂们的信徒自然也是如此。 白朕需要稳定的、听命于王庭的子民,极端且只听从神谕(虽然大多数时候神不会理睬她们,根本没有神谕)的应该被清理掉。 她只留下了那些混乱或中立的神祇的神殿,如果不是实力不允许,她还想再把邪恶阵营的全部推掉。 但暂时不行,实力不允许啊不允许。 她推掉这三位神明的神殿时都有祂们的虔信徒来反对,泛信徒来捣乱,更别说要推倒更多神殿了。 她也就是仗着现在莱尔公国归她们了,神又都在忙【门】的事,而且莱尔公国地界,神殿被推后信仰的减少量不大,神就算腾出手也不会去关注少了的这么点信仰去哪里了,毕竟信仰的供应量总是在浮动的。 想明白了关键,林瓦神情微微有些动容。 她放松了钳制住白朕的利爪,转而询问目的。 “你想干什么?” 费那么大的力气,干掉奥兰多,拿下莱尔公国,推倒神殿,白朕想干什么。 夜风吹过,龙与少女立足于同一片天空之下。 白朕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我教你的阵法好用吗?” 寻常龙类听到这句话是要撕了她的。 一个人类,连法师都算不上的人类,她居然敢说她教伟大的巨龙阵法?这简直就是在羞辱巨龙! 好吧,即使是一名法师,哪怕是跻身传奇的大魔法师,也不敢在巨龙面前说这种话。 龙可是魔法的宠儿。她们生而知之。 也正是因此,她们懒惰傲慢且狂妄,脾气喜怒无常,她们确实有这个资格。 而且“教”这种词汇,会触怒龙唯我独尊的那颗心的。 但白朕从一开始就知道,林瓦是不一样的。强大有出息的异体龙都是从小就展露不凡的,林瓦也一样。 天性不可夺,林瓦却能克制自己的脾气欲望,用大脑理智地思考。 在最初与白朕见面时答应了那荒唐且没有保障、仅仅靠一人一龙的诚信度与品格良心来担保的承诺——无论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戏谑或走着瞧,随便什么都好,总之,红龙答应了那个荒唐可笑的承诺,且至今为止一直在履行它。 但它今晚或许会被撕碎。 林瓦知道白朕说的是什么,那些阵法,那个阵法,和卡德拉尼亚迥异的、强大的、她用来杀死绿龙的阵法。 红龙想,自己或许触摸到了一点白朕将说出口的话,她也许猜到了白朕要做什么。 “好用。” 龙回答道。 白朕说:“很强大,很实用,对吧?” “我可以让你所有的眷属都像这样掌握强大的力量。” 林瓦看着她,还是没有松开钳制她的利爪。 她的命还握在红龙手里。 “但我要把一切交给你,并且又会有很多我不能问的【秘密】,对吧?” 与人类相遇而来的第无数次,红龙想杀死她。 白朕仿佛半点没察觉到林瓦的杀意一般,还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是啊,要变强,就要敢于变革嘛。” 红唇微启,白朕将此前所做一切的目的摊开摆在林瓦面前: “你没想过吗?用新的方法来使用魔法,同样也用新的方法来使用兵器,将魔力和兵器相结合什么的。” “注意,我说的不是给武器附魔,是结合,将武器的力量和魔法结合。不过这个得先搞出厉害的兵器,什么火枪那些都要改进一下……” “为了这个,我们得有一条专门和人类或者其他种族买卖的贸易道路,莱尔公国可以代替业火熔域出面和她们沟通,而且得把那些极端爱管别人闲事的神的神殿和信徒给拱出去,不然她们肯定会吼着是魔鬼的做法来捣乱……” 说白了,白朕想搞魔力与科技结合的路线。 但神权统治的地方一般科技发展的都不咋样,参考蓝星中世纪的西欧,或者奥菲莉娅公主时期的卡斯亚大陆。 卡德拉尼亚也一样,甚至更糟。别忘了,这里真的有神。 所以它的科技水平的确不怎样。 但还是那句话,它真的有神。魔力与神眷可以平替很多科技产品,比如留影水晶平替电话监控,传送阵平替火车飞机。 可必须注意,这些东西可不是人人享受得起的。只有有钱的商人、贵族、王室享受得起。平民?谁管她们? 所以,白朕在搞魔力科技流之前,得先搞搞科技。当然,也可能是两个一起搞。 不管搞什么,她需要钱,需要人,需要技术,这些得培育,得吸收,得搞,她需要一条对外的通道。 而五色龙在一部分种族那里名声是不好的,而且做什么都会受到关注。但如果是人类出面就不一样了。 这是她要莱尔公国的原因之一。 而搞神殿是因为白朕知道,一旦她搞出来,那群极端分子不仅不能接受新式玩意儿,还会觉得这是魔鬼的蛊惑砸了它,并且回去就是一个祷告,万一真被哪个极端神明注意到,她不就凉了。 听完白朕的计划,林瓦沉默不语。 很好的计划,虽然她没法完全领悟,但她能明白白朕要搞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白朕从来没有失败过。 她说要和奥兰多伯爵合作,成功了;说要搞剧毒翡翠,成功了;要得到莱尔公国,成功了。 并且干这些事的时候,她真的规避了所有危险——哪怕是逃过神的注视。 烈阳般的瞳孔凝视着被利爪抓住的人类,红龙皇帝在想—— 要不要杀了她?就现在。 第 109章 龙之国9 没错,就是杀了她。 白朕描绘的未来不美好吗? 不,十分美好。林瓦几乎可以想象那时候她所统治之地的盛况。 白朕的计划不可行吗? 不,林瓦知道计划有风险,但这世界上吃饭还能被噎死,何况她要搞实力?风险是有的,收益也是巨大的。红龙不惧风险。 那为什么要杀死白朕? 因为一切都太完美了。 真正的完美不是毫无差错,而是让你觉得一切都那么合理,那么值得交付信任,差错是有的,但它让一切变得更加“真实”,一起来欺骗你的大脑和眼睛。 白朕自出现起把一切做得那么好,甚至她们最初的承诺都那么美好,对她没有半点不利的地方——这太可怕了。 白朕亲自参与甚至主导了她的王国的构筑,了解她的魔力运行轨迹,熟悉她的眷属,那她对白朕呢? 她了解她吗?白朕来自哪里?最终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这样帮助她?那些不允许询问和知晓的【秘密】背后藏着什么? 相处了这么久,林瓦最大的感受就是白朕这人太邪门儿了。 最初相遇是在怪物横行的地底世界熔岩火域,她来到那里是为了躲避绿龙误打误撞闯进去的,而且她是龙,有能力在一众怪物和恶劣的自然环境下生存。 那白朕呢? 一个在她身上几乎感受不到魔力波动的人类,一个她一巴掌就能捏死的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怎么敢上前和她谈合作? 此后数年里,这个人类在微末之际凭几根草和人类伯爵达成合作,教她奇怪的阵法,悄无声息地利用神明铲除奥兰多家族,拿下莱尔公国。 每一桩每一件都透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红龙的目光定格在白朕的脸上,那么多年了,时光在她身上仿佛停止了流逝,她还保持着初见时鲜妍动人的模样。 龙是长生种,但人类不是。 通晓魔力的人类可以用魔法维持容貌,可她分明只是个普通人。 其实疑点一直都有,龙看得到,龙不在乎,龙自信可以掌控一切。 但此刻,林瓦惊觉其实她从来没有掌控过对方,事情早就失控了。 黑夜女神萝拉的事惊醒了她。 一个可以悄无声息利用神还全身而退的人…… 这太恐怖了。 好在,她还来得及将其扼杀在这里。 就算没有白朕,她照样可以变强大。 面前的人类浑然不觉红龙皇帝在想什么,她像往常那样微笑着,笑容无害且温和: “怎么样?陛下?我的计划很不错吧?” 红龙看着她,微笑了一下:“确实不错。” 然后—— 呼—— 风呼啸的声音。 这里是王宫的最高处。 林瓦把她扔下去了。 【啊!!!!!宿主——】 3453在识海里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为了迎合龙类的体型,王宫建得格外巍峨壮观,其外围又都是燃烧着无根火焰、流淌着岩浆的焦黑土地,普通人掉下去不摔死也得烧死。 林瓦高坐云端,看着白朕自她爪中坠落,在她的视野里变小。 人类还是那么平静,从容。 她只是张开双臂,自由地落下,好像迎接她的不是烈火熔岩,而是花丛云海。 她像一颗坠落的星星。 嗡—— 火焰即将将她吞没,但冰蓝的阵法先一步接住了坠落的星辰。 红龙的利爪再一次抓住了她,不同的是,这一次,林瓦将她带回王宫顶端。 不等待龙说什么,白朕先一步开口。 “你没必要这样试探我,我不会就这样死掉的。” 至少在做完所有的事之前,她绝对不会死掉。 林瓦的眼神很复杂,她松开利爪,将白朕放在一旁。 “你笃定我不会杀了你?” 不然为什么在面临死亡的危险时身边也没有半分魔力波动。 白朕猜得到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就如她不喜欢那群不听话的极端分子一样,林瓦作为掌权者也不喜欢她这种满身秘密不受控制的危险因素。 “那倒没有,我只是笃定自己不会死。” 即使身边没有半点魔力波动,也不会死。 “应该没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赌上位者的下一步怎么做吧?何况这个上位者还是红龙。” 夜里有些冷,白朕拢了拢衣襟,看着林瓦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 那就更棘手了。林瓦想。 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她,是的,我有问题,我有秘密,但你杀不死我。 她真想挖出这家伙的脑子看看那些不让问不让看的【秘密】。 但是,五色恶龙就是五色恶龙,即使刚刚差点杀了人家,林瓦现在也还能理直气壮地要求对方遵守承诺。 “我允许你进行你的计划,走那些魔法与科技结合的路线” ——红龙也跟着白朕学会了“科技”这个卡德拉尼亚大陆没有的词汇。 不怪红龙变脸快,实在是面前的怪胎杀不死,而且还能悄无声息算计神明。 “也允许你保有那些秘密,但你得遵守承诺。” 那个最初的承诺。 那个荒谬的承诺。 林瓦还记得,熔岩火域里,籍籍无名的少年红龙和言行古怪的人类的相遇。 人类披着黑袍,在红龙面前摘下兜帽,对她说:“和我合作吧。” “你交付信任,我许你成神。” “怎么样?很划算吧?” 人类神情温和,话语间的狂妄却是红龙生平仅见。 很久以后红龙才明白,她是熔岩火域里所有前来归顺红龙的怪物中,唯一的人类,最大的怪物。 但当时的红龙只觉得不屑加可笑。不过是个连法师都不是的人类而已,怎么敢狂到把“成神”这种话挂在嘴边?还和一头红龙要承诺、要信任? 也许这个敢只身前往熔岩火域并活下来的人类有几分本事,但即使是传奇法师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哪头龙心里没点关于成神的梦想? 林瓦看不上卡德拉尼亚的龙类很久了——无论五色龙还是金属龙还是其他什么龙,她通通看不上。 这怎么能叫龙呢? 能被人类杀死、以自身的死亡作为她人勋章,授予她们“屠龙者”荣誉称号的家伙——怎么可以被称为龙? 难以建立龙的国度、轻易就可以和人类合作(金属龙中很多都会和人类合作)的家伙——怎么会是龙? 在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龙之传承里,每条龙都曾见过真正的巨龙的模样。 羽翼遮天蔽日,威名响彻云霄,遨游于星界与神同行。 这才是巨龙。 最初的时候,龙并非主物质位面的生物,相反,她们是星界与神国有名的强者。 高等神力的神明九面龙神艾欧的五个子女争斗,最终大女儿巴哈姆特和小女儿提亚马特胜出,成为中等神力神袛,其余子女皆陨落于争斗中。 但是,提亚马特的手段并不光彩,她是靠着背叛与自己结盟的三姐胜出,而巴哈姆特与其交好,故而此后漫长的岁月里,善龙之王与恶龙之母就此站在了对立面。 善龙之王巴哈姆特广交好友,身边的眷属拥护者众多,恶龙之母提亚马特在与其的斗争中吃了不少亏。 于是她以自己的神力创造了五位忠诚且强大的子女,即最初的五色龙。 同样,巴哈姆特也效仿对方创造了一众善龙。 那时的龙威名响彻星界,她们甚至可以与神为敌,击败弱等神力的神明。 如果不是后来为争夺权柄神与神之间频繁爆发大战——不是巴哈姆特与提亚马特这种小范围热战大规模冷战的战争,是真真切切足以毁灭好几个主物质位面的神战——同时争夺各大主物质位面的信仰划分,那些伟大而杰出的龙随之降临到主物质位面作战,留下了血脉或子嗣,卡德拉尼亚甚至不会有龙这个物种诞生。 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数个世纪,巨龙的血脉越来越稀薄,能力也越来越差,都开始出现“屠龙者”这种东西了。 这简直是龙的耻辱。 林瓦的梦想是成为祖先那样的龙,真正的龙,不是现在这种只能被禁锢在主物质位面的大蜥蜴。 再说了,她那时的确缺助力,多一个人类眷属也无所谓。 所以她同意了。 她应下了那个承诺。 反正也没有签订契约、没有哪位神作为见证,不是吗? 但是直到现在,直到她试探、要杀死白朕的那一刻之前,她都在践行着自己的承诺。 交付信任很难,遵守没有见证者的契约很难,这些对五色龙来说难上加难,但林瓦做到了。 所以白朕说:“当然。” “在你违背承诺之前,我都会遵守它。” 哪怕掺杂了算计也好,哪怕最初的态度是戏谑和无所谓都可以,林瓦确实没有撕毁那份看不见的承诺书。 她想杀她,试探她,但她也在最后停手了。 “而且,”白朕朝她眨眨眼,“现在,这份承诺的可信度是不是比以前高很多?” 她表现的就像没有被从高楼扔下去过一样。 林瓦说:“是啊。” 这也是她最终没有撕毁承诺书的理由。 她们都对此心知肚明。 第 110章 龙之国10 作为一片生存着无数奇幻物种的大陆,卡德拉尼亚的面积广阔程度超乎想象。 即使只谈无垠海洋这边的北境,也有着无数的莽野、要塞、戈壁、峡谷,屹立着数不清的部落、城邦与国家。 比如业火熔域的西南方向矗立着的北地诸国,极西之地的死灵海潮,以及东北方向的精灵之森,更不用提那些体量较小的部落与氏族。 白朕悄无声息地拿下了莱尔公国,利用莱尔公国的贸易路线和皇家商队得到了不少搞科技所需的材料,林瓦也要钱给钱要人给怪物,在物质方面全力支持她的事业。 但是—— “有病啊!” 白朕把东西一扔不干了。 “我又不是专门搞这些的!我不懂啊!我连卡德拉尼亚的各大魔力流派都没摸清楚、身上也没有半点魔力啊!” 首先她不懂卡德拉尼亚的魔力,其次她不懂蓝星的各种科技——哪怕是工业革命搞出来的那些东西,她也没办法给她们一比一复刻出来。 搞笑呢?现实中谁没事去记蒸汽机的原理、火车是如何发明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化学的发展之路、电灯如何做、飞机怎么搞...... 更别说她那个时代更高级的各种科技。 她提出魔力与科技结合是因为蓝星之上她的祖国确实是这么搞的,并且大获成功——她们特管局人手一把冰火双系加特林不在话下,还能附点雷系攻击,一把武器就能打出炮火洗地火力覆盖的劲儿。 但这都是各位科研大佬的成果,她只会用啊! 白朕幽怨地盯着林瓦: “我是让你广招人才来搞,大体思路我可以提供。不是每一步都由我来做!” 林瓦双手一摊: “我哪里来的人才?业火熔域就你一个人类。” 这个是真的,即使林瓦之前和剧毒翡翠一战打响了名声,来投奔她的生灵翻了好几倍,但全都是怪物——废话,卡德拉尼亚没有人类会和五色恶龙为伍。 红龙皇帝思索片刻: “也许阿拉玛它们那里还有几个没吃完的?我让它们带上来?或者我让它们下次抓到人先别杀?你看怎么样?” 阿拉玛——豺狼人的首领,林瓦眷属中的得力干将。 至于林瓦说的“人”,那是冒险者。自从林瓦打响了名声,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冒险者往业火熔域闯,有做着屠龙梦的,有想要偷财宝的,有想要搞一份业火熔域的地图出去卖的。 总之,总有人在作死的边缘徘徊。 即使卡德拉尼亚确实存在屠龙者,那也是极少数,且都是团伙作案、啊不是,团队合作,需要收集各种资料、好好规划。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这么莽地往里闯的都是初出茅庐怀揣一腔热血与白日梦却实力低微(和龙比)的冒险者,往往在刚闯进来时就被林瓦的眷属们发现杀掉了。 她们总觉得自己能一战成名,成为受人尊敬的屠龙勇士,却忘了屠龙者的光辉底下是无数的尸骨——和被屠的龙比起来,死得最多的永远是那些没能戴上桂冠的冒险家。 听了林瓦的话,白朕以一种很无语的眼神盯着她。 “我要的是人才,重点在‘才’上,你明白吗陛下?” 如果只是要干体力活的,怪物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呢?甚至怪物力气更大、干的更多。 而如果是“才”,谁管她什么物种。 白朕:“你手底下那么多眷属,没个能干技术活、有脑子的?比如什么矮人啊、侏儒啊之类的?” 这俩可是有名的锻造大师、技术高超啊。 这回轮到林瓦无语了。 “你要不再多去看点书?” 这下白朕懂了,自己又犯常识性错误了。看林瓦的表情,很明显,矮人侏儒和恶龙即使不是互相厌恶,估计也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 ——这不能怪她啊,实在是卡德拉尼亚物种太多关系太复杂。 “哎——” 白朕长叹一口气,张开双臂呈大字型躺倒在毯子上, “这么说,我的大计还没开始就要夭折了。” 她是知道怪物都是什么样子的,无组织无纪律的典型代表,当然,也没有多少脑子。 它们是天生的战争兵器,嗜血善战,喜好杀戮,繁殖能力惊人,却也只是战争兵器罢了,想让它们去搞点别的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想指望它们搞点创造性发明啥的就别想了。 林瓦坐在白朕旁边,伸手捞过一缕散落在地上的黑发绕手指玩,告诉她: “也不是不行,等北地所有人类国家都依附于业火熔域的时候我们就会有很多人了。” 这样的话,能帮助白朕搞出这些东西的人才也会在其中产出的。 白朕一把从林瓦手中扯回自己的头发——开玩笑,头发越摸越油,她刚洗的,不准摸。 “但是你说的这个,短时间之内是没办法实现的吧?而且我们搞魔力科技结合不就是为了打北地诸国?” 千万不要因为北地诸国至今没统一就觉得她们都很弱啊,看看周围被人类挤到莽野荒原甚至峡谷戈壁上的不同生灵的氏族就知道了,能在这个纪元成为霸主的人类可不是温顺小绵羊。 即使狂妄如斯的剧毒翡翠,黛西活着的时候也没进犯北地诸国一分一毫。 ——否则很大的可能是北地所有国家团结起来攻打绿都。 人类杀同类的时候毫不手软,团结起来共御外敌的时候也是真团结。 也是这个原因,白朕搞莱尔公国的时候很小心,没提关于业火熔域的半个字,莱尔大公到死都只以为她是哪个在其他国家犯了事偷渡过来的高阶法师。当然,她也很小心地隐藏自己的行踪身份,莱尔王庭没多少人见过她。 她们目前商议好的搞北地诸国的大致计划就是莱尔公国对其她国家的渗透和潜移默化的影响,让莱尔公国直接吞掉一些国家,以及最终火力覆盖其她没被吞掉的。 但不管怎么看都是个长期计划。 林瓦也不因为她的举动而生气,只是在她面前展开了地图: “那也可以换个思路,这里不是只有北地诸国,还有其她国度,周围林立的小部落也很多,你要的是‘才’,并不在乎种族,可以从这些里选。” “同时我们要搞北地诸国——但绝不只是北地诸国,还有整个北地,也不是先搞魔力科技才行的,可以先放弃北地诸国,从其她几处入手。” 白朕翻了个身,趴在毛绒绒地毯上凑过去看林瓦圈出来的地方。 林瓦圈出来的地方分别是:精灵之森,死灵之海,还有北地和业火熔域周围零零散散的小地区。 红龙皇帝说的取“才”之地就是那些零散地区,而“从其她几处入手”就是精灵之森和死灵之海。 白朕往她那边挪了挪: “这些个地区......” 她的指尖落在被圈起来的零散区域:“你想搞武力镇压?” 诚然,巨龙是毋庸置疑的天赋型强大生物,龙躯一抖龙威一震就有无数生物上赶着当眷属,而巨龙还能挑挑拣拣只要好的,但这“无数生物”只是世间万千生灵中的一小部分。 白朕知道这些零散区域里的除了本就天生地养近乎于蓝星野生动物外的,还有很多不屈服于人类也不屈服于其她强大生灵的生物,诸如兽人、狐狼、塞莲之类的。 她虽然对卡德拉尼亚的各类玄幻物种知之甚少,却也从书上看到过关于它们的描述,那些血脉开始退化的兽人难以重现祖先的荣光——在古兽人最辉煌的时候她们也曾建立充满荣光的帝国——只能以部落的形式生活在一起,且生活得并不轻松。 即使如此,她们也绝不向任何种族低头寻求庇护。 而狐狼对于建立自己的国家充满野心,她们自认不是低贱的狗头人和豺狼人,绝不向龙寻求帮助,非要凭自己的力量建国。 那些游荡在荒野的种族大多是这个性子,武力镇压没用,它们只会拼死抵抗,宁为玉碎。 林瓦:“当然不。” 她又不蠢,当然知道搞武力行不通。 她们要的是有组织有纪律、能独立思考的,不是只会听从命令的战争兵器或地盘——谁看得上那小片荒芜的荒原? 皇帝的目光深邃:“她们都是固执而敏感脆弱的家伙,不懂得变通,觉得向她人寻求帮助就是丢了颜面和骨气,不懂得韬光养晦、借力打力,也不懂得实力不够时的生存法则。那么我也不介意换种方式收服她们。” “她们不是把’荣誉‘和’尊严’看得最重吗?那假如我并非是高高在上地寻找眷属,而是平等地寻求合作呢?” 以平等的姿态、以合作者的身份出现,自然比高高在上的恶龙君主更能让她们接受。 至于真把她们骗到手、让这群天真又固执的倔驴进入了她的领地后怎么做,那不就是谁拳头大听谁的了吗? 白朕:“......记得别派有显眼特征的家伙去。” 林瓦低低地笑了,看吧,她们真是两个心有灵犀的坏种。 她刚把计划说出口,白朕就明白那些她未补全的细节。 人家凭什么要接受她的合作呢? 当然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在“合作”前,她还得先让她们走投无路才行。 白朕说的别派太显眼的去,当然是说让她派过去扰乱人家平静生活的爪牙,不能被认出来是业火熔域的怪物们。 一件事情解决,还有另一件。 白朕的目光移向了地图上的另外两处。 “这俩,你怎么看?” 不知不觉,那支精致的羽毛笔已经从林瓦那里到了白朕手上。 笔尖落在精灵之森和死灵之海,白朕撑着下巴抬头看坐在她身旁的红龙皇帝。 精灵之森,顾名思义,精灵的森林。 说是森林,其实更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王国。 那里生活着无数友善的森林之子,包括纯种精灵、小精灵、独角兽、奇美拉、狮鹫、妖精等等。 她们都在精灵王的庇护下生存,强大的保护弱小的,只要是森林之子都可以进入精灵之森生活,享有平等的权力,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但是—— “落后而愚昧腐朽的制度罢了。” 林瓦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白朕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所有的森林之子都享有平等的权力? 放屁。 那怎么不见那群妖精劳作呢?为何不见精灵长老冲在战争的最前线?为何奇美拉和狮鹫永远伤痕累累而独角兽永远美丽圣洁? 精灵之森呼吁每个森林之子都平等,却忽略了妖精和奇美拉的不同,精灵和狮鹫的不同,忽略了这些种族的生存方式与能力本就不同。 妖精无需劳作却分得了其她劳作者的产物,奇美拉冲锋陷阵却只得到与她人同等的待遇,这样下去,精灵之森早晚死于内部矛盾。 而且—— 她们闭关锁国了。 精灵之森采取了类似蓝星议会制的政治制度,寿命悠久历经数朝的长老拥有极大的权力,可以驳回精灵王的文件。 而她们是长生种,时间对于她们来说是最无意义的东西,因此在商讨一件事时来回扯皮耗时长久。 而如今精灵之森衰弱,力量大不如前,百年前起就逐步不与外界过多接触,近年来此趋势愈演愈烈。 这些因素堆下来,白朕觉得她们迟早要完。 林瓦将笔移向了另一处——死灵之海。 “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吗?” 白朕歪了歪头:“亡灵?” 她知道这里是亡灵聚集地,什么巫妖骷髅死灵骑士数不胜数,但不知道林瓦为什么突然从精灵之森跳到这里。 林瓦:“嗯,但除此之外,这里还有精灵,黑暗精灵。” 不同于普通精灵的善良温和,黑暗精灵傲慢而好战。 二者经常看对方不顺眼,普通精灵觉得她们是背叛了月之女神和生命女神的叛徒,是堕落种,黑暗精灵觉得她们是迂腐而不知变通的蠢材害虫,认为精灵族就是因为有她们这些家伙才逐步衰落。 林瓦学着白朕歪了歪头,点着精灵之森和死灵之海的位置: “这三个,我们都可以用不同方法拿下。” 三个——两种精灵和亡灵们。 随后,她从旁边拿了一支新笔,在地图上划过精灵之森及死灵之海,又划到北地诸国的位置: “这样,怎么样?” 白朕回忆了一下莱尔公国的一堆贸易商品,又看看地图,重重得点头: “完美。” 第111 章 龙之国11 漫天大雨。 这里是卡德拉尼亚,一个到处充满了魔力的地方,所以那从天而降的雨水里也包含着微量的魔法元素。 一般情况下,那些魔法元素之间会达成平衡,不会对淋到雨的生灵造成什么损伤,但偶尔也有例外。 哗啦啦—— 自天空降下的雨滴微微呈现出黑色。 雨落到地上,碧色的草就被腐蚀了。 当雨水中某一魔法元素含量过多,这场雨降落之地就会产生法师施放了那种魔法的效果。 很不幸,这场雨里包含的是腐蚀性魔法元素。 “我们应该已经把她们甩掉了。” “嘘!不要出声!快走!” “抱好孩子!” “还不能确定是否安全……” 荒原之上,一支队伍正在逃亡。 她们有狐狸一样尖尖的嘴巴,毛茸茸的耳朵,锋利的爪,还有一条灵活的尾巴。 这是一个狐狼部落。 漫天黑雨下,她们身上的袍子已被雨水腐蚀地破烂,被雨水沾到的皮毛也开始溃烂,一路流亡积压的不安与恐慌被彻底点燃,即使明知与同伴交谈的声音可能会引来追兵,也忍不住以此发泄内心的情绪。 终于,这支队伍停住了脚步。 她们已经奔逃了许久,饥饿、干渴、恐惧、疲惫让她们已经到达了崩溃的临界点,再加上这场黑雨,她们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 勉强把身体缩进不那么宽敞的洞穴里或凸出的石板下,她们连舔舐伤口的力气都没有。 狐狼的生活虽是不易,可这么多年来,她们部落凭借着团结与互助也勉强生存了下来,可半个月前,一群不知道打哪儿流浪来的狗头人闯入了她们的部落,要和她们争夺部落驻扎地。 不要小瞧部落的驻扎地,要知道,这背后往往代表了周围充足的水源、猎物、合适的地理环境等很多因素。 荒野捕猎不易,部落周围的狩猎资源只养的活她们自己,绝不可能让对方来分一杯羹。 争斗就这样开始了。 她们瞧不起狗头人,认为这是群没骨头而低贱的家伙,自认可以用尖牙利爪让对方滚蛋,却不想那群家伙战斗力并不弱,和她们打得有来有往。 更可气的是,在双方争斗期间,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哥布林,那些又矮又丑像鼻涕一样恶心的家伙闯入了她们的家偷走了许多食物!还将家里的一切都破坏掉了! 之后? 之后更糟糕。 也许是她们的动静太大了,人类来到了她们的部落。 人类冒险者无处不在,荒野当然不能幸免。 一支五人的冒险家小队对她们发动了攻击。 ——作为消遣也好,抓几个狐狼幼崽回去拿到集市上卖也好,都是不错的主意,也是那支小队攻击她们的理由。 总之,狐狼一路流亡,部落里不断有同伴死去,一路上遇不到半件好事,到现在,又遇上了黑雨。 当黑雨落下,人类可以躲进房屋,那些集结了先人智慧建造的建筑可以帮她们避免黑雨的腐蚀,绿草明天就会长出来,而没有家的狐狼什么也做不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即使黑雨仍然在下,狐狼灵敏的听觉还是让她们听出了其中不一样的声响。 什么声音?! 达雅警觉地竖起耳朵。 虽然她的耳朵很多地方已经被黑雨腐蚀溃烂了。 示意同伴们有情况,酋长竖起耳朵,利爪已经握紧了武器——她们自制的长矛。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那声音还在响起。 好像就在身边,却迟迟看不见踪影。 达雅越发警惕。 她眼神犀利,目光炯炯,视线扫过身边每一个族人栖息的洞穴和遮雨的凸出岩板,未曾发现什么异常,可那动静依然存在。 太奇怪了。 达雅低下头,迟疑地发现脚下的泥土似乎有什么不对。 这里的土……太松了,而且很肥沃。 正想着,脚踝上传来奇怪的触感,一双暗绿色的手抓住了达雅的脚踝,地面在此时塌陷,毫无防备的达雅就这样掉入了坑洞。 然后卡在了半路。 当然,除了她以外,其余的族人也未能幸免于难。 一部分族人和她一样卡在坑洞里,一部分被从地下冒出来绿手拽倒,然后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耳朵绿豆眼的猥琐绿矮子绑了起来。 狐狼也想挣扎反抗,但无效。 她们经历了多场战斗,又逃亡许久,又累又困又饿身上还带伤,根本打不过这群不讲武德的绿胖墩。 “吱哇吱哇!” “叽里咕噜!” 绿胖墩们把狐狼捆起来,商量着怎么往地下送。 达雅明白了,她们刚刚踩在了地精大本营的上方。 这些绿矮子就是地精。 一群贪婪的、狡诈的家伙。然而在地精活捉了狐狼时,那阵奇怪的声音依旧还在。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叽咕” 细微的、与此前完全不同的声音响起。 藤兽的声音。 翠绿的藤蔓疯长,包粽子一样包住了狐狼和地精,随后又发疯一般地往地底下钻,闯入了地精的大本营。 一个叠一个睡得正香的、邪恶狡诈懒惰的精就这样被裹在了一起。 说起来,邪恶氏族的家伙大多都是这样的。 无论是五色龙还是地精狗头人,通通都是懒惰狡诈贪婪的家伙,只是由于实力的不同,让她们在其她生物的评价中不太一样。 比如地精狗头人除去懒惰狡诈贪婪的评价外,被添上的后缀只能是懦弱愚蠢没骨气,但五色龙被添上的后缀就是喜怒无常残忍嗜血。 虽然都不是好词儿,但至少前一个是鄙夷不屑而后者是畏惧。 这么想着,白朕随脚踹翻了一只想扒拉她的地精。 一根藤蔓自树梢垂落,缠着这个地精将它吊在树上。 “叽咕……” 纤细小巧的藤兽自树丛间探出脑袋,碧绿藤蔓构成的身体让她巧妙地隐藏在了树林里。 业火熔域的外围地区,狐狼和地精都处于昏睡状态,被五花大绑地吊着,每个旁边都倒吊着一只陪伴着她们的吸血蝙蝠,预备着谁不听话就吸干她。 更远处的树上吊着的则是兽人,同样有蝙蝠做伴。 白朕原本只是想要狐狼和兽人,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派出去的藤兽们居然给她搞到了地精。 地精是很懒没错,它们不仅长得很丑(即使以狗头人的审美来看),很狡诈贪婪,大多数时候很蠢,还很贪吃很好色,但有一点是不可忽视的。 它们会冶炼、锻造等这一方面的技能。 虽然不能和矮人、侏儒比,但以业火熔域目前的情况来看,它们已经是大师了。 有了这些地精,业火熔域不必再悄悄通过莱尔公国搞武器和盔甲,她们完全可以自己制造,要知道,业火熔域不缺原材料,就缺技术型人才。 你总不能指望一群没耐心没技术的怪物们拿着对它们来说跟玩具一样的锤子榔头搞生产吧? 有了地精,武器装备方面她们可以自给自足,还能进一步发展,搞个流水线工程,建个工厂,对外兜售武器(当然这个要以莱尔公国的名义而非业火熔域)。 那么很好,又多了一条财路。 至于狐狼和兽人,按原计划行事就可。 她可是专门找了那些狗头人史莱姆座狼之流去骚扰她们,还专门出钱雇佣了人类冒险家给予对方最后一击。 经历了那么久的逃亡,她们已经吃够了苦头且没有了出路,她以平等姿态寻求合作,不信她们不答应。 第 112章 龙之国12 感谢自投罗网的地精,不仅先一步按住了狐狼,减少了藤兽的工作量,还为业火熔域提供了新的力量。 第一批流水线工厂很快正式启用,又懒又馋的地精被迫开始锻造盔甲等军用装备,为了防止它们偷懒,一部分的棘兽和豺狼人被派到了工厂做监工,哪只地精不听话就会挨上一鞭子。 性格沉闷而固执的兽人和狐狼则成为了业火熔域的合作伙伴,她们耐得住寂寞,又有一条路走到黑的倔强,是负责按照白朕提供的文献资料搞发明的好手。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些兽人和狐狼在卡德拉尼亚类比人类的话就相当于艰难求生的底层百姓,理论上讲她们懂魔法,但由于缺少导师和学习资料,生存艰难营养不良,也存不下多少魔法元素,她们实际上并不能施放多少法术。 即使是首领也一样。达雅最多能放个小火球。 (白朕:你那小火球我一吹就灭。) 现在她们的状况就是:科技是第一次上手的,魔法也是。 所以她们现在是双线并行,一边学魔法,一边搞科技。 狐狼的领地里,茜茜走进了首领达雅的营帐。 “首领。” 她犹豫过,但最终还是选择来到这里。 达雅身材高大,红褐色的皮毛在火光的照耀下像掉落的太阳碎片。 茜茜是达雅一母同胞的姐妹,她们长得很像,并且同样拥有锋利的爪牙,但达雅的性格更沉稳,这让她在当初的决斗中战胜了茜茜,成为了首领。 “茜茜,你来了。” 达雅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她依旧沉稳可靠得像一块磐石。 茜茜在达雅身旁坐下:“我不明白,达雅,你明知道她们不是善茬。” 先是领地被夺,后又有追兵来袭,误入地精的大本营后昏迷,醒来就到了个全是怪物的地方,最后是一个人类女性出现向她们发出合作的邀请。 ......如果忽视她身后密林内那些怪物冒着凶光的眼睛的话,那么那位黑发人类女性的态度还是很温和的。 “那根本就是威胁!” “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人类背后的是谁!说是要合作,结果就派了个人类来,连面都不露!” 即使努力压低声音,茜茜语气里的愤怒和屈辱也如此鲜明。 达雅抬头看向她,那目光像是黑暗里的火炬。 “所以呢?”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茜茜想也不想就开口,毕竟答案早已在她心里演练了千万遍,她来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是离开!” 说着,她又补充:“我知道那些可恶的火蜥人就守在外面,所以我来找你从长计议。” 总之,狐狼绝不受这种屈辱! 她们虽然过得不算好,但她们心里有一个伟大的建国梦,这个梦在每一个狐狼心中,从未消亡。 达雅看着她,轻声开口: “怎么离开呢?在说离开之前,茜茜有想过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吗?” “有想过,这里是哪里吗?” 茜茜怔住了。 沉默半晌,她微微垂下了脑袋。 “我当然想过。” 她当然想过。 醒过来,就换了片天,而且不知身处何方,身边又有一堆怪物。自己的性命,完全被别人拿捏住了。 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要走啊!所以她才会来找达雅、商议带着族人走啊! “我们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族人,难道还要留在这里任人宰割吗?” 茜茜问。 她逼近达雅:“不是只有你聪明,每一只狐狼都看得出这一切不简单,那些驻守的怪物很强,而且都是邪恶阵营的家伙,能号令它们的必然是更恐怖的怪物,也许是恶魔,也许是龙——”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即使是幼年期的龙也不是狐狼随意招惹得起的。 何况拥有领地的成年龙? 达雅的爪子搭上了姐妹的肩,无声地安慰着对方。 “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至少,对方没有明确出现,而是派出了一个人类来交涉。” 以合作之名派出人类来交涉,说明对方暂时不想杀她们,而是真的要她们做某些事——目前看来就是那些奇怪的研究,这很好,至少她们暂时安全。 虽然她们不明白这堆怪物里为什么会窜出一个人类。 “茜茜,冷静些,情况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达雅冷静地说: “你得明白,这里的主人并不希望我们逃跑。不要惹怒她,按她说的做。” 她比茜茜想的更远,为什么她们明明是在地精的地盘昏厥,醒来就换地方了? 她还记得在地精出现之前她就听见了那属于藤兽的声音。 也许,对方早就盯上她们了。 她猜对了,林瓦确实早就盯上她们了,甚至专门派人和怪去捣蛋,让她们除了接受由白朕出面的合作(她怕自己一出场狐狼一激动直接宁为玉碎)外别无选择。 但无论如何,狐狼也想不到这一层,只以为自己是在逃亡途中被盯上的。毕竟蓝星的虾也想不到会有人类这种体型比它大数十倍的生物馋它那点肉。 最终,狐狼得出结论,这里的主人很强大,而狐狼无论合在一起还是拆开都卖不出几个钱,所以她们在对方那里的价值无需以死亡或虐待来体现,她们是安全的。 茜茜抬起头:“那难道我们就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供对方差使?” ——那多丢狐狼的脸,而且,难道我们就要放弃建国梦? 茜茜黑亮的眼睛里传递出这个信息。 达雅轻拍着她的背:“连命都要没了怎么建国?连饭都吃不上哪来的尊严?” 茜茜:“.....你说话好扎心。” 她还以为达雅会安慰她总有一天我们会成功的。 达雅:“跟你讲实话你又不爱听。” 其实不止茜茜,狐狼都不爱听这种话,虽然她们确实吃不起饭也差点没命了,但她们爱听不切实际的鸡汤。 可达雅天生实(嘴)诚(欠)。 当然,作为首领她很会审时度势,只跟自家姐妹犯犯贱。 而在属于红龙皇帝的王宫内,林瓦和白朕正在商量着怎么祸害下一位嘉宾。 ——精灵之森和死灵之海还没搞到手。 但是她们又不是穷兵黩武的好战分子(好吧林瓦可能有一点),没想着要让这两处都改天换日(主要有更好的方案),只是白朕觉得业火熔域不能闭门造车,需要有点外交什么的。 所以!莱尔公国就和精灵之森搭上了线有了贸易。 ——好吧,其实贸易一直都有。 精灵之森虽说闭关锁国不愿与外界交流,但还是免不了要和外界交易一些必需品。 北地诸国都和精灵之森有交易,不止是莱尔公国。 人类以外界的各类物品换取精灵之森的特产,一部分自己使用,一部分转卖给跨过大洋来到北境的贸易城邦的商人们,这些商人再将其卖到自己所在的贸易城邦或去往南境售卖。 以卡德拉尼亚大陆为主,周围散落着无数较小的陆地,一部分有自己的名字一部分没有,但它们都被归为卡德拉尼亚的一部分。 而卡德拉尼亚被广阔的无垠海分割为南北两境,以贸易城邦雅鲁希为桥梁。 雅鲁希城邦由数个城池共同组成,恰好位于北地与南境之间,四周是广袤无垠的海洋,从地图上看就像牵连着两地的一条细线,中间偶有断裂之处。 这是一座靠贸易起家的城邦,这里的商人们会从南境带回北境人民需要的,也将从北境带去南境所需的。 曾有人开玩笑说,也许有一天它从南境带到北境的会是战火——这并非不可能的,毕竟如果一方的君主要拿下另一方的土地,那么横亘在中间的必须归顺于自己。 当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天还太遥远,南境最为强大的埃尔多拉王国并无异动,卡梅罗尔大帝也没有发布诏书说要北扩领土。 而北境,各国尚未统一,就别提觊觎更遥远的南方了。 红龙皇帝收回遥望南方的视线,将目光落到了面前的地图上。 “所以,你希望莱尔公国把主要精力放在净露上,不再过多理会其她产品?” 面对林瓦的疑问,白朕很郑重地补充道: “不只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净露上,是要用尽所有办法成为净露唯一的出售者,让精灵之森除了莱尔公国没办法从其她地方买到一滴净露。” 她支招儿: “把净露的价格压低,比其她每个出售者都低,让精灵之森放弃购买其她人出售的。” 林瓦很不解:“为什么?这会亏死的吧?” 北地诸国卖东西卖的杂,你卖的商品我也卖,你不卖的我也卖,精灵之森从她们这里买东西就像在逛一条全是商店的街。 净露这种东西,精灵之森每年要得不多,但胜在出价高,但不少国家都卖,如果莱尔公国抛弃其她商品低价卖这一件,确实会亏死。 而且...... “并不一定只要你压低价格人家就一定全部从你这里买、其她家就不卖了啊。” “再说了,压低价格只卖一件货,怎么看都有问题吧?” 白朕叹气:“我当然知道。” “所以要努力让它显得正常嘛。” 林瓦点点头:“好吧,你继续说,我听听。” 身为五色龙,她其实还不是很懂人类搞贸易的这些弯弯绕绕。 白朕:“为了让精灵之森只选我们做供货商,除了压低价格外,还得打压同行。” “我们可以派一些人守在商队的必经之路上,整点动静让她们延期,或者悄悄破坏她们的商品——记得别只破坏净露,其她的也搞一点,不然太明显了。” “这样就能突出我们的货很优秀。” “精灵之森议会里那群老顽固不是很注重什么美德、品质之类的吗,多搞几次她们肯定就难以忍受和那群货的质量参差不齐还不准时的商人了,我们就能稳稳拿下,直接垄断。” 没错,她就是要垄断精灵之森所需的所有净露。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眼林瓦, “记得让怪物们别留痕迹。” 至少不能让她们猜到业火熔域和莱尔公国的关系。 林瓦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让她继续说。 白朕: “然后,让莱尔公国明面上不要放弃其她货物的交易,但也不能和以前一样。” “让她们挑赚钱最多的那几样卖,其她的能舍弃就舍弃。” 说话期间,白朕端起盛夏喝了一大口,果然,从五年前起她在熔岩火域就喜欢这饮料,现在还是喜欢。 她歇着嗓子,林瓦开口接下了话题。 “你要业火熔域和精灵之森做交易,售卖地精工厂产出的武器,这样不但能补上莱尔公国与从前比亏损的那部分,还能盈利。” 白朕竖起大拇指:“聪明,不愧是你。” 林瓦轻轻地笑了。 这不难猜,毕竟整个业火熔域中唯一会被精灵之森接受的也只有武器——其她人类国家可不会出售武器给精灵之森。 “那么,”林瓦浅笑着,“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专营净露了吗?” 净露,一种专门用于驱逐对抗黑暗元素的商品,可以治愈黑暗元素类魔法造成的污染和伤害,温养光明元素类魔法及其使用者,甚至辅助制造武器。 但是它难以获取,价格高昂。 而其余魔法和魔药也可以消除黑暗元素类魔法造成的伤害,所以,净露的市场行情只能说一般,没有很好,但可能很坏。 对此,白朕表示: “你不是已经让留在熔岩火域的骷髅架子们去死灵之海了吗?” 第 113章 龙之国13 哒哒哒哒—— 黑岩矗立,高峰耸立,怪石嶙峋之地,一队穿戴着盔甲的骷髅架子在首领的带领下前进。 拖着长尾的怪物在黑岩上爬行,血肉模糊的尸体嘶吼着爬进死寂的黑海,腐肉堆积的山峰静默伫立,猩红的眼睛在骷髅军队路过时睁开。 这里永远充斥着不散的黑暗元素,土地始终贫瘠,光明从未造访,这是一个死去的世界。 终于,骷髅军队停在了一座纯白色的宫殿之前,领头的巫妖昂起头,于是你可以看到那本该放置着眼珠的地方是两个空洞。 维系生命的灵魂之火在眼中燃起,镌刻着繁复精致花纹的纯白大门便在巫妖面前打开。 巫妖带着骷髅军团踏进大殿,死灵之海的主人于王座上等待。 业火熔域与极西之地正式建交。 林瓦皇帝自地底的熔岩火域转到了地面之上,击败绿龙打响了名号,正式建立了自己的领地业火熔域,皇帝的眷属便也随之驻扎在了地面上——但并非全部。 在战争结束之后,考虑到亡灵生物厌恶生命,难以与其余生灵共存,兼之熔岩火域里还有与奥兰多家族联络的传送阵,也是她们的老基地,林瓦让骷髅兵回到了那里待命,将那里作为了一个隐秘的后备基地。 如今,它们最适合接触死灵之海的外交部队。 如果说精灵之森是感知到危险后主动把自己缩到壳子里的鹌鹑,那么死灵之海就是被打压进洞穴中的伺机而动的毒蛇。 人类作为霸主的纪元里,所有的规则都是按照她们的心意制定的。 人类厌恶死灵,而死灵没有足够的力量反抗,所以她们只能龟缩在极西之地,蜷缩着活着。 但是,死灵的天性就是厌恶活物,喜好破坏与毁灭。在极西之地的每一个日夜,在萧瑟料峭的寒风里,她们没有一刻不想重返北境,摧毁平原里那些可恶的人类。 ——但她们实力不足,也缺少机会。 但如今,林瓦派出了骷髅军团,并释放了合作的友好信号,死灵之海似乎等到了这个机会。 而死灵之海,其实并不是只有亡灵生物存在。 ***** 明媚的阳光下,草木葳蕤茂盛,直径长达数米的高大树木枝繁叶茂,半透明的花朵徐徐绽放,几十厘米高的妖精扇动着泛着荧光的翅膀穿梭于密林之间。 呼—— 妖精穿行过林间,细碎的光点便随之落下,光芒铺就的道路就此展开,引领着来人步入幽深神秘之处。 轻盈美丽的妖精开道,高大威猛的狮鹫引路,纯白的独角兽带着黑发的女性踏上了前往精灵聚居之地,身后跟着的则是来自业火熔域的怪物们。 精灵之森就在这里,但森林之子齐聚之地却并非所有生物都能找到,那必须由专人引领才能到达。 可惜精灵之森对外一直处于封锁状态,鲜有生灵得以踏入那片土地。 梦幻纯白的独角兽背上,白朕微微眯起了眼眸。 终于进来了。 不枉她这三年来如此煞费苦心。 白朕打量着随着步伐前进而逐渐变化的环境,看到树冠连绵纠缠的古树,足有巨蟒般粗壮的藤蔓,三十公分左右的蒲公英,以及屋面大小的蓬叶。 越靠近森林之子的聚集地,这里的植被生长得愈加狂野茂盛,当然,最重要的是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魔法波动。 ——生命元素和光明元素几乎是流淌于空气中的透明河流。 终于,在银白色湖泊之畔,妖精和狮鹫停下了脚步,银发的精灵于独角兽前躬身行礼,邀白朕步入那藤条花蔓纠缠构建的房屋。 那的确只能算作是房屋,最多算是宅子,它充满了生命与自然的气息却远远称不上豪华,更算不上宫殿。 白朕为此感到讶异。 毕竟,她知道这里是精灵之森的最中心,也是——精灵王所在之地。 跟随白朕前来的业火氏族的怪物们留守在湖泊旁,将独角兽交与引她面见精灵王的精灵照顾,白朕只身走进了那间屋子。 晨曦的微光里,百花的馨香与草木的清芬中,她见到了传说中的精灵王。 不同于林瓦的狰狞威严,精灵王拥有月光编织而成的银发,蔚蓝如天空的蓝瞳,周身的气质温和庄重,她柔和皎洁得像高悬于天际的月亮。 她确实是。白朕想。 精灵之森式微却无人来犯,外界除了忌惮千百年来她们积蓄的底蕴外,还忌惮着新任精灵王卢奈尔——她是一名神眷者。 卢奈尔是月神娜塔莎忠实的信徒,其虔诚的信仰和出众的天赋引起了月神的关注。 在卢奈尔举行成年礼的那一天,月神赐福于她,使其成为了神眷者。 ——每一名神眷者都在神的注视下行走,她们是神行在人间的代表,日后极有可能进入神国常伴神左右。 她们强大且受神注目,这当然也意味着杀死神眷者的困难与后果。 也正是因此,卢奈尔加冕为王后得以从那些古板迂腐的精灵长老手里分得权力,决断事务,震慑外敌。 “日安,来自业火熔域的使者。” 精灵王率先出声道。 “请坐。” 她的笑容温柔,举止得体,礼仪周全地招待着来访的使者。 白朕欠身行礼,优雅落座。 花朵为杯,蓬叶作盘,清甜的蜜酒未尝先醉,精灵之森的一切都透着梦幻与童话的气息。 精灵王态度温和,以礼相待,白朕来此却还记得自己来此的目的—— “陛下” 不等精灵王再说什么,白朕开口了。 “不知精灵神树状况如何?” 此话一出,忧愁便如雨雾般氤氲在精灵王的眉眼间。 “实不相瞒,” 卢奈尔斟酌着开口, “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白朕在心中浅笑,她当然知道,她正是为此而来。 业火熔域也将因此得到更多。 第114 章 龙之国14 听白朕提起精灵神树的状况,卢奈尔的眉宇间染上忧愁。 “实不相瞒,” 精灵王斟酌着开口,努力使自己的言辞显得有礼但不卑微, “黑暗在侵蚀神树,神暂时还未向精灵投下目光。” “但精灵时刻记着神给的箴言,不可做那事事依赖神的,而要做那为神分忧的。” 精灵王说, “而在困境中向精灵之森施以援助之手的业火熔域是精灵永远的朋友。” 或许是卡德拉尼亚大陆的类人生物都喜欢这套拗口的说话方式,白朕每次跟她们交流都得在脑子里翻译一下。 大致意思就是精灵神树出事了,卢奈尔向月神祷告祈求指引与帮助但没得到回应,只能自力更生,最终找上了业火熔域。 白朕温和一笑:“既然如此,您该带我去见神树才是。” 精灵神树维系着整个精灵之森的生机,是精灵之森一切生灵的根本。 精灵王并不愚蠢,知晓就这样将精灵神树的状况——尤其是并不算好的状况告诉她人是多么冒险的行为。 但是她没有选择了。 三年前业火熔域派遣使者出使精灵之森,提出双方互通有无,业火熔域提供武器,精灵之森提供魔法矿藏与其余特产。 那时的精灵之森还沉浸在终于有了稳定的武器供应源头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在与怎样恐怖狡诈的对象进行交易。 ——直到现在,精灵神树被黑暗元素侵染,唯一能够提供净露的莱尔公国坐地起价,业火熔域则表示自己“恰好”拥有净露,可以帮助精灵之森救治神树。 天知道那头红龙是怎么知道精灵神树出了问题的!精灵王与几位长老确信她们都没有走漏半个字! 或许她们该感谢红龙没有将消息散布出去? 卢奈尔苦中作乐地想。 红龙皇帝的态度如此温和友好,甚至没有提出救治神树的条件,精灵王却愈发不安。 谁都知道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不是没有代价,而是对于如今的业火熔域来说,想要什么可以自己从精灵之森取。 而精灵之森别无选择,无力反抗。 既然白朕提出了先去解决精灵神树的问题,卢奈尔也不再墨守陈规偏要和对方交谈再办什么宴会,直接带人类去往精灵神树所在之地。 点点荧光飞舞,晶莹剔透如琉璃的神树树干直插云霄,浓郁的生命力和光明元素冲刷着它的每一条枝干,每一片叶子。 白朕抬头仰望,看见了枝叶间零星几朵流光溢彩的花,水晶球般小巧玲珑的果。 “这就是精灵神树的花与果,”卢奈尔在身旁介绍道,“两百年前神树上生长着三朵花、五颗果,如今依旧如此。” 精灵王蔚蓝的眼澄澈清明,看向神树8的目光里没有半分贪婪逾越,只有虔诚尊敬。 “精灵神树庇护着所有森林之子,它有自己的思想与小脾气,它想开花便开花,想结果便结果,不受外部因素影响。” “精灵们好不容易等到它开花了结果了,却发现它开花结果只是为了点缀装扮自己,或者寻求陪伴,最终铩羽而归。” 白朕微微感到讶异,没想到这神树还挺有个性。 只是…… “它们要枯萎了。” 白朕看见花和果之上都覆盖着黑暗元素。 不止是花和果,神树本身的枝干上、树叶上都有,只是有的地方浓有的地方淡。 卢奈尔转头看向白朕: “这正是精灵之森邀您前来的原因。” 反正你们已经知道了精灵神树出了问题,且毫不掩饰自己知道这件事,那么我们暂时也不想追究这跟你们业火熔域有什么关系,是不是那头可恶的红龙搞的鬼,只求神树没事。 白朕:“那是当然,业火熔域与精灵之森交好已久,我们是朋友啊,当然会互相帮助。” 黑发少女神色平静,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高搞鬼的心虚,反倒一脸的正义,让卢奈尔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冤枉对方了。 白朕倒没当着人家精灵王的面干什么坏事,她拿出次元戒指(林瓦宝库里顺的),将其中的净露倾倒于精灵神树之上,戴着魔力戒指的手贴在树干上,调动戒指里存储着的光明魔法在神树上绘制阵法。 一通操作之后,白朕表示以上这套动作需要来三天,每天三次——所以她还得在精灵之森待三天。 眼见精灵神树身上的黑暗元素确实被驱散了不少,卢奈尔当然不会拒绝白朕。 不仅如此,热情好客的森林之子们甚至想多留她几天。 当然,这里说的想留白朕的森林之子大多是妖精、小精灵之类被精灵、巨鹰、奇美拉、狮鹫等守卫者保护着的、无忧无虑的傻白甜们。 她们一直生活在精灵之森,没遇到过什么危险,见白朕身上气息温和、骑着独角兽,就单方面判定对方是个纯洁的大好人。 至于跟在白朕身后来的怪物军团们则被她们忽视了个彻底。 直到三天后独角兽与黑发少女的身形消失在精灵之森,妖精们还怅然若失着。 离去的路途上,属于生命与光明的魔法在逐步消减退却,望着绿冠勾连缠绵的擎天巨树,白朕的目光清冷深沉。 “里拉” 她开口呼唤棘羊氏族首领的名字。 “大人。” 长相丑陋狰狞的氏族首领在独角兽身前躬身行礼。 所有业火氏族的怪物都知道这个看似弱小的黑发人类在王宫的地位仅次于红龙皇帝。 跟着她前来的怪物们数量不算特别多,但质量绝对是够的。 棘羊虽然名称里带个羊字,却并非什么温顺可爱的生物。它们沉默寡言,但阴翳冷血。 白朕:“跟着梦魇的脚印,潜入森林之子聚居之地,摸清她们的地形、防卫工程。” 她身下纯白的独角兽身形微颤,墨蓝色的冰冷火焰便在其四蹄下燃起。 转瞬之间,纯白褪去,黑暗侵染了“独角兽”的躯体。 与此同时,本该随着妖精的离去而消散的光辉道路再次呈现出浅淡的形态,似即将消散的绸缎,指引通往目的地的方向。 棘羊首领微微颔首,带领跟随前来的族人循此而去。 里拉及其族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白朕的目光落在了老搭档瓦莎身上。 每次她出行,林瓦都会给她配“保镖”。 而这些保镖里实力最强且最有脑子的就是瓦莎,豺狼人氏族的二把手,白朕的专属护卫。 察觉到白朕的目光,瓦莎在她面前谦卑温顺地低下了头,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比起其她怪物,她由于职务原因对白朕的了解多一点。 因此也知道,这个隐藏在红龙皇帝光辉之下、连名姓都不知的人类并非表面那么无害,相反,业火熔域很多事情背后都有她的影子。 白朕语气平静地开口: “跟上它们。” “如果它们不认真、做不到或者背叛——” “撕碎它们。” 她没那么信任棘羊。 瓦莎微微欠身:“是。” 独角兽堕落而成的梦魇带着白朕踏火而去,剩下的怪物簇拥着她回归业火潋滟之地。 精灵之森,树屋之内,除了如月般皎洁的精灵王卢奈尔,还有另一道身影。 这三天内从未在白朕面前出现过的身影。 暗紫色的长发与精灵王垂落的银发交织纠缠,色泽浅淡的唇瓣微凉,轻轻贴在了卢奈尔白皙的脸颊上。 ——传闻中,黑暗精灵拥有暗紫色的发。 “你看,我早就说过了,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那人狡黠地笑着,眼里却尽是冷漠。 面前是一串花苞状的铃铛,此刻,无数个花苞在颤抖,却未发出半分声响。 卢奈尔闭了闭眼,声音里是对外从未有过的严肃与冰冷:“离我远点,安洁卡。” 被称作安洁卡的精灵顺从地与她拉开了距离,面上却还挂着那样张扬刺眼的笑。 “遵命,我的陛下。” “只是您继续忍让退步下去,不知道那条龙什么时候来把所有精灵都吃掉呢?” “梦魇留下了脚印,通往森林之子居所的道路可是一直在被人看见呢” 卢奈尔的声音里染上了怒意: “如果只是说这些,你可离开了安洁卡!” “你要做什么就滚回你的地盘,这里可不是死灵之海!” 安洁卡朝她摆摆手: “恭喜您,陛下。” “在您的治理下,来自死灵之海的黑暗元素还得靠邪恶的红龙来解!” 卢奈尔几乎要怒吼,每一次,这家伙都能轻而易举挑起她的怒火。 但她最终没有。 精灵王只是掩面,想精灵之森近百年来的衰落,想她们对业火熔域供应的武器的依赖,想被黑暗侵蚀的精灵神树…… 她想她的责任,也想起亲密无间又相互仇恨的黑暗精灵一族。 很多人以为她们之间的关系是水火不容,但她们错了。 鲜少有人知晓,黑暗精灵每一年都会来朝见精灵神树。 面前的花苞状铃铛还在无声地响动,卢奈尔闭了闭眼,压下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 至少,她得解决跟着梦魇的脚步闯入精灵之森的家伙,应付业火熔域接下来索要的。 第115 章 龙之国15 黑夜踩着晚霞降临,战火熊熊燃烧。 望着四周的断壁残垣,呻吟痛呼的伤员,无处不在的鲜血与尸体,明妮皱紧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狠狠地吸了口卷起来的劣质烟草,随手扔掉最后那一小截烟屁股,蹍灭火星,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席地而坐。 “真是疯了。” 明妮的话随风而逝,笼罩着沉闷而萧条气氛的战场上,并没有多少人在意一个小兵说了什么。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三个月,或者更久。 明妮不知道。 北地诸国一直在打仗。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次的战争里的大多数国家——当然也包括明妮的国家——联合起来组成了北地联盟,共同对抗莱尔公国。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联盟并不是突然成立的。 早在两年前莱尔公国对外作战频频取得胜利、吞并多个小国的时候,就有几位大公私下开小会讨论联盟的事了。 三个月前莱尔公国突然跟疯了一样对周边国家发动战争让几位开小会的大公危机感剧增,联盟正式成立。 事实也证明她们的决定没错,因为莱尔公国这一次并未如往常般见好就收,而是一路前进,大有以一国之力统一北地的势头。 更重要的是,交过手后,联盟发现对方确实厉害,装备更新了,士兵劲儿很足,补给没断过,和以前简直天差地别。 但是她们怎么做到的?作为之前或多或少交过手的老对手,她们很清楚以前莱尔公国的实力如何。 几位大公想不明白。 明妮也想不明白。 不过明妮想的不是那些深奥的问题,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战火总不停息,为什么她们一定要在战火中失去和平、亲人和生命。 头顶的星空依旧璀璨,远处有尖锐的声响炸开。 “敌袭!” 平静被打破,明妮条件反射性地握紧了武器寻找掩体。 星光之下,借着篝火的光,明妮看清了敌人的模样,她们都有着暗紫色的发,握着流淌着魔力元素的箭矢。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她们败得那么快了。 明妮想。 在卡德拉尼亚,除去专门组建的军团,大多数士兵都是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一支军队里能有几个低阶魔法师和军医都不错了。 但对方似乎全员都是魔法生物。 “其实也不全是。” 白朕撑着下巴,回应林瓦的问题。 林瓦反问:“真的?你难道没有把所有的黑暗精灵放到这里?” 为了方便交流,红龙皇帝用了变形术保持着人类的模样。 白朕: “当然没有。” 她点了点地图上的某一处。 “用不了那么多,我只是让她们派出几支小队配合莱尔公国的军队把敌方分割包围了而已。” 所以其实是有魔法生物也有普通人类士兵。 这三年来她们远程指挥着莱尔公国对外作战,用的远交近攻的策略,确实好用。 但那几位大公的嗅觉确实敏锐,建立了联盟。 可是,先人的策略实在好用,以前用了远交近攻,现在就是闪击战加分割包围了。 也许下一步就是围点打援了。 毕竟其她没正面遭遇黑暗精灵小分队的军队还不知道敌方已经请出魔法生物开展大规模魔法作战了,很有可能前去救援被围困的战友。 “那不用。” 看透了她想法的林瓦反驳道。 好学的龙还在向白朕学习来自异世界的知识。 “不需要把力量浪费在这些普通士兵上,只需要她们在拼死抵抗和投降之间选一个就好。” “我们的大部分兵力应该用在那些骑士和法师上。” 林瓦圈出了几个地方。 “骑士团和法师在这些地方交战,森林之子和亡灵们应该被安排在这里。” “攻她侧翼,断她补给,她们坚持不了多久。” 联盟?当谁没有呢? 死灵之海的亡灵本就想要重返大陆,林瓦的邀请是机遇,三年前她们没有多少犹豫就接住了业火熔域抛出的橄榄枝。 森林之子比较特殊,为首的精灵不愿与外界有交集,但架不住林瓦和白朕心黑手狠——垄断净露,让死灵之海的黑暗精灵污染精灵神树,自己再出面当好人,最后要求精灵之森配合业火熔域出兵。 嗯……虽然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波折,比如黑暗精灵与光明精灵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论自家人烧自己屋子等事件,但结果还是好的嘛(????????????????)???????????? 总之,有了这两个势力的协助,林瓦最终决定彻底统一北地诸国,以龙的身份。 业火熔域不惧北地诸国的势力,但不得不考虑以龙的身份建国统治人类的后果。 即使林瓦自信自己做得一定比那帮满肚肥肠的人类贵族好,能让各个种族在龙的国度和平相处,但人类总是不能接受其她种族的统治的。 她们一定会谴责她,前往业火熔域的屠龙者的数量一定又会翻上几倍,质量也是。 ——稀奇。林瓦想。明明她们平时也不关心自己被哪个贵族统治。明明自己能做得更好。 当然,现在没人关心红龙皇帝的想法。 她们甚至还没发现幕后黑手是只龙爪。 打了那么多天,联盟军队只觉得世界越来越玄幻。 否则她们的敌人不是莱尔公国的士兵吗? 那些暗紫色头发拿着附魔弓箭的黑暗精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们不是早就被赶到死灵之海了吗? 士兵感觉头很疼。 指挥官比士兵头更疼。 她们的战友怎么就被围剿了?那块儿地方怎么就被对方攻下了?黑暗精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又被上头骑士团和法师斥责侦查不到位敌方资料没打探清楚了?难道她们不懂魔法的普通士兵能预料到这些吗? 但是,在士兵和指挥官都在头疼时,法师和骑士团也不好受。 侧翼被黑暗精灵加莱尔公国士兵攻击,她们得回防。 这波回防没结束,那边补给被一堆骷髅架子切断了。 骷髅架子。 亡灵生物。 (??●??) 哪来的???? 她们知道黑暗精灵和亡灵都聚集在死灵之海,问题是没听说莱尔公国和她俩都有联系啊。 但是没关系,因为接下来,她们就会明白一切。 当天际传来咆哮与嘶吼,狰狞的怪物浩浩荡荡自远方袭来,夜幕之下,龙似燃烧的流星自天边降落,如山般横亘在人类面前,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从始至终都搞错对手了。 对手不是人。 黑夜里,红龙皇帝金黄的瞳孔注视着与她相比渺小如蝼蚁的人类,声如洪钟。 “臣服,或者死亡。” 第 116章 龙之国16 北地联盟的诸位掌权者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搞错了敌人。 “莱尔公国……那群没骨头的软蛋,当了红龙的走狗?!” 有人又惊又怒,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们没想过林瓦会胆大包天到直接取代莱尔大公,只以为是莱尔大公和贵族们与红龙勾结,甘心给龙当狗。 红龙小山似的身躯横亘在眼前,一双金瞳是黑夜里燃烧的太阳,在皇帝身后,怪物军团猩红的眼睛注视着人类,蓄势待发。 而在更远的地方,巫妖和亡灵骑士分别带领低阶骷髅切断了补给,黑暗精灵向侧翼与后方进攻。 她们无路可逃。 北地联盟大败,向业火熔域俯首称臣。 “林瓦!” 黑发人类小跑着闯进了书房,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白朕:“我们做到了!现在北地大多数势力都是我们的了!” 不容易啊不容易,即使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巨龙想要做到这一步也花了很多年。 当然,很多年是对于白朕来说,毕竟林瓦是长生种,时间对于她来说是最富足的东西。 但对于白朕来说,这是她花得时间最多的一个任务,而且按照她的计划算只完成了三分之一。 “但是,”相比起来,林瓦显得镇定许多,“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 比如并非所有国家都加入了北地联盟,所以那部分国家还不归业火熔域管辖。 还有那部分名义上败降了的,她们肯定会在暗地里搞小动作。该怎么管理、怎样保证业火熔域对它们的直接管辖也是问题。 而且还有这场战役的后续影响。 林瓦的举动就是直接昭告天下自己的野心了,很难想象这会在人类一方掀起怎样的讨论热潮,以及人类一方的后续动作。 不说北境,更远处的贸易联邦和南境必然都会有所行动。 这些都是她们要处理的。 好在她们在发动战争前就有了对策。 尚未归顺业火熔域的几个国家所在地,大军压境,翼行龙掠过天空,撒下一颗颗留影水晶。 乍然见到龙形怪物在上空飞舞,毫无疑问可以一把捏死十个人的利爪就在自己脑袋上方,不少人忍不住尖叫。 冷静下来发现这些怪物只是投下留影石而未伤人后,百姓们怀着好奇的心态将其捡起。 当人类的肌肤和目光触碰到留影石后,其内储存的影像自动投影播放。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红龙皇帝小山般高大的身躯。 那狰狞的黄金瞳几乎要让每个直视过她的人做噩梦,林瓦在留影石里对每个人露出一个算不得温和友好的笑容。 “各个国家的掌权者、百姓们,你们好。” 嗯,虽然红龙笑得不算好看,但她还是很有礼貌的,对吧?好歹她按照人类的礼仪给大家打了招呼。 虽然不伦不类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林瓦·阿斯忒瑞亚·梵西蒙,业火熔域的主人,你们口中的猩红暴君。” 林瓦没那么喜欢笑,至少龙形的时候是这样的,因为她觉得这会破坏她威猛的形象。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白朕说她龙形笑起来很狰狞,像吟游诗人故事里的大反派,一点也不友善。 所以,现在,林瓦收起了她的笑容。 “也许你们听说过五色龙都是残忍好战的坏家伙,但我必须声明,这是污蔑。至少,我并不想发动战争,也不愿意看到有人失去生命,战争在我这里只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 所有掌权者:……这不废话吗?!战争很烧钱的好吗!没事谁随便发动?! “我只是想统治北境而已。” 红龙皇帝很淡定地抛出了这个炸弹。 前后转换得太快,听的人很多甚至没有转过思维来。 “统治北境”是怎么和“只是”两个字搭配在一起的啊喂!??? 留影石里林瓦的声音还在继续。 “所以,诸位,投降吧,归顺于我。” “这是你们的最优解。” “如果发动战争,你们的亲人会死去,你们的房屋会被烧毁,财产会遭到损失,但结果并不会改变,不是吗?” 红龙皇帝的声音淡漠。 “你们只有一天的时间考虑。” 她下了最后通牒。 “我的孩子们就在边境线外,时间到了不回答的视为抵抗,提前发动攻击的也一样,战争还是和平,由你们自己决定。” 靠近边境的人们可以看到,那里确实有着密密麻麻的、黑星一样的怪物,就这么沉默着注视着她们。 这是个阳谋。 卡德拉尼亚大多数国家的国民并不太在乎自己被谁统治,不知晓国君是谁,她们只想活着。 而现在她们已经知道,国君的抵抗会让她们失去一切,那么军队还能保持忠诚吗?民众呢? 光明正大的阳谋之下,林瓦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想要的。 她派遣了业火氏族的几位首领直接管理各国事务,并直接向王庭汇报。同时,业火氏族的军队驻扎在她们的领土上,她们本国的军队则不允许超过规定的数量。 而其后的影响也是巨大的,人类会恐慌,会恐惧红龙的统治,会怀疑红龙是否想奴役人类。 但精灵之森出面了。 代表着善良、正义、包容的精灵之森。 精灵王卢奈尔出面,说明林瓦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宣布精灵之森与业火熔域正式建交,互通贸易。 为了让这些更有说服力,精灵之森与业火熔域举办了多场宴会,红龙皇帝与精灵王多次在公共场合结伴同行。 同时,红龙吩咐了伪装者伪装作森林之子与人类,潜藏在人群中传播有利于红龙的舆论。 于是民间的舆论开始改变。 红龙确实没有大开杀戒,也没有奴役人类,她们的生活与往日没有太多区别。 也许红龙皇帝确实没那么不堪呢? 民间舆论变化,王庭里也有改变。 为了更好得治理国家,业火熔域更换了据点。 这些年来,业火熔域的氏族数量在增多,怪物总数也在不停增加。 林瓦声名大噪,怪物繁殖能力惊人,又许久没有战争去消耗怪物数量——这场战争里出力最多的分别是莱尔公国的人类士兵、黑暗精灵以及死灵之海的亡灵。 业火氏族的损失可以忽略不计了。 再加上允诺过死灵之海回归大陆,林瓦干脆把王庭换到北地诸国境内了。 直接占据莱尔王庭。 但为了配合林瓦的体型和怪物们的习性,还是把莱尔王庭进行了扩建和修整。 怪物们来到了莱尔公国,也各自有了居所——就像在之前的业火熔域那样,王宫属于皇帝,各氏族有自己的领地。 于是,人类与怪物开始混合居住。 ——这也是林瓦希望的。 她要的是一个包容的、多元的国度,而不是互相敌视的民众。 当然,她们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 比如颁布法律禁止怪物伤害人类。 时间在流逝,很多事情依旧需要改进完善,她们也确实在为此努力。 改变的不是只有业火熔域,精灵之森与死灵之海也在焕发生机。 亡灵回到了地面上,依旧是红龙的伙伴。她们很清楚自己如今处于弱势,不如先攀附大树壮大己身。 精灵之森里迎来了新的同伴——或许并不是新的,那是拥有暗紫色头发的精灵,在很久以前,她们都生活在精灵神树的庇护下。 时过境迁,曾经的友人互相憎恨,但又确实互相在乎着。 有再多的不满与怨恨,每一年精灵神树下,两种发色精灵依旧朝拜着共同的祖先。 而今,她们重新生活在一起。 银白色湖泊旁,光明精灵的首领与黑暗精灵的首领重聚。 “你是对的,安洁卡。” 卢奈尔抱着双膝,蔚蓝的眼睛盯着湖面。 这一刻她不再是精灵王,只是卢奈尔。 那一年朝拜过神树之后,安洁卡找到卢奈尔,问她愿不愿意进行一场豪赌。 赌赢了,卢奈尔可以借机从精灵长老手中收回所有属于王的权力。 “输了呢?” 那时候的卢奈尔问。 安洁卡粲然一笑:“那就一起死呗。” 精灵神树出问题,整个精灵之森只能一起死。 那时候卢奈尔觉得她疯了,居然用所有的一切去赌。 但是安洁卡反问她:“那现在这样就很好吗?你不是很清楚吗,现在的精灵之森只是在慢慢地走向毁灭而已。” “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让精灵之森死在我手上,总好过那么痛苦地被那群老顽固拖死,还被外人瓜分!” 黑暗精灵恨恨地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 安洁卡真的很疯狂,卢奈尔想。 更疯狂的是,她觉得对方说得没错。 所以她同意了。 所以,精灵神树被黑暗元素污染,业火熔域的使者如期到来,使者驱逐黑暗恢复光明,也勾勒出阵法,在精灵神树上烙下烙印。 “这可是精灵神树。” 那时候的白朕微笑着道。 “这种烙印当然不可能杀死神树,最多通过祂禁锢一下各位森林之子啦。” “而且时效只有半年啦。” 也就是说,精灵之森要听业火熔域调遣半年。 是包含黑暗精灵的精灵之森。 业火熔域借精灵之森的力量赢下这场战役,卢奈尔则借战争大肆收回精灵长老拥有的权力。 她们再不能干涉精灵王的决定,她终于不再受制于人,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 银色湖泊之畔,安洁卡抬头仰望精灵神树: “那也是你值得。” “你一直很有天赋,又是神眷者,有你,精灵之森会更好。” 所以即使疯狂,也要去赌那个不确定的未来。 因为我们同为精灵。 第 117章 龙之国17 北地正式统一,猩红暴君的名声传遍北境,跨过广阔的海域,到达遥远的南境。 将目光收回北境,业火熔域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而且,担子似乎都压在了一个人身上。 “什么?!” 白朕不可置信地瞪着林瓦。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林瓦保持着龙形窝在闪闪发亮的金币、水晶、珍珠、玛瑙、银饰等物品组成的“小窝”中,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哪里值得白朕摆出这副要杀了她的姿态。 “我说我要先睡一觉,你暂时先处理一下事情。” 睡一觉而已,哪里值得她这样? 白朕气鼓鼓地瞪着红龙: “你也不想想自己睡一觉要睡多久!” “呃……”,林瓦作出思考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回答,“大概四五年吧。” 她扒拉了一下金子:“只是小憩一下而已。” 白朕把她扒拉的那块金子捡起来砸到她身上。 林瓦自知理亏,而且这力度对于皮糙肉厚的巨龙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于是巨龙对人类此举没什么异议。 龙类的沉睡与人类不同,她们的每一次沉睡都是一次蜕变,变得更强大,更威猛,更进一步。 ——真·躺着就能变强。 且她们的沉睡时长往往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且在沉睡前对时间就会有大致的感应。 所以林瓦说的四五年真的只算是小憩。 但白朕根本开心不起来。 因为这意味着这几年之内所有的事都要由她来干。 想想吧,刚打完仗统一北境,有那么多事堆在那儿等着她。 不嘻嘻?????? 关上宝库的大门,满室金光闪闪的宝物和沉睡的红龙就此被掩去身形,白朕认命地拿起文件,开始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 还能怎么办呢? 又不能真的撂挑子。 需要处理的事情真的很多很杂。 批阅过的公文越多,对卡德拉尼亚北境人民的生活情况了解越深,白朕的眉头皱得就越紧。 她知道这个世界百姓的生活算不上好,但没想过那么糟糕。 她们有耕种养殖的概念,但永远只是浅浅地劳作一下,不具备相应的知识,不知正确的方式; 法律在很多时候只是针对平民的,贵族在行事时则无需遵守,甚至会用它来奴役民众; 拐卖人口和走私一类的事情总在发生,甚至算得上光明正大得发生,而这些都是贵族默许的——甚至由她们牵头,因为可以从这项“生意”中获利 …… 这些事情在这片大陆上屡见不鲜——也许南境和贸易城邦会好一些,也许没有,白朕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要改变这一切。 当然,她不是孤军奋战。 林瓦在沉睡,但整个帝国还在运转,无论人还是物,所有的一切归她支配。 而且……她有外挂。 【统?】 3453:【来啦宿主!您的小可爱已上线!】 明明还是电子音,白朕却莫名听出了几分雀跃。 作为一款功能齐全的人工智能,3453也可以帮着处理各种事情、运算分析出最优解。 红龙皇帝沉睡的消息并未外传,只有被允许进入王庭参加各项会议、与白朕一同商讨事务的氏族首领隐约察觉出这件事。 但这不影响庞大帝国机器的运行,因为所有氏族首领都知道首位上坐着的人类女性手段不输红龙皇帝。 而且,即使陷入沉睡,龙对外界也并非一无所知,同样可以被唤醒,或在感知到危机时自动醒来。 ——否则卡德拉尼亚的屠龙者数量早就翻上几倍了。 说起屠龙者,这场战役后,想当屠龙者的冒险家数量骤减。 白朕还记得当初怪物们三天吊死一个冒险者五天全歼一支冒险者小队的事,然而当林瓦的势力扩张到整个北境,这些家伙倒消停了许多。 怪物们很少等到不知死活的冒险者了。 然而它们等到了龙。 货真价实的,红龙。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赛琳的眼睛几乎要跳出眼眶黏到四周的金子宝石上。 她完全没有克制自己的贪婪的意思,腥臭的涎水滴答滴答落下,将琉璃烧制的地砖腐蚀了一大片。 一旁的巴伦比她知道收敛些,虽然也难以克制龙类骨子里的视财如命,但好歹没流口水。 他不敢。 正是因为知晓龙对财宝的看重,他才不敢表露渴望。天知道要是被林瓦看到了他会死得有多惨?! 没错,他认识林瓦,准确来说,赛琳和巴伦都认识林瓦。 因为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兄弟。 还记得吗,女王艾妮·布莱克西亚·梵西蒙一共有三个孩子。 与绿龙一战,她输了,她的孩子们则乘机逃跑了。在逃跑的途中,她们分道扬镳。 大姐林瓦·阿斯忒瑞亚·梵西蒙钻入地下,潜藏在熔岩火域。 而她们妹妹弟弟一同去往辽阔的莽野,想闯出一条路。 她们计划得很好,毕竟巨龙天赋出众,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成为一方霸主,有无数生灵上赶着当眷属。 可她们忘了,那必须是在有亲族庇护的情况下,她们才有机会正常生长直至学会魔法、拥有龙威,得到眷属和领地。 而未成年的龙,是行走的财富。 巨龙的血与肉都富含丰富的魔力元素,在市场上千金难求。 这些年来,两头小龙过得并不算好。 但随着林瓦的名声响彻北境,她们意识到,出路有了! 诚然,龙类之间不会因为亲缘关系就给你半毛钱,但她们又不是来混吃混喝的! 赛琳翘着尾巴,眼睛直直地盯着财宝。 她们可是来帮助林瓦的! 管理这么大一片土地,一定很难!所以……分一点权力给她的姐妹兄弟是很好的选择啦~ 至于脸面?那是什么东西?五色龙有过吗? 这么想着,赛琳的尾巴摇得越发欢快了。 然而两头小龙没想到的是,她们没等来姐姐,反倒等来了一个人类。 赛琳和巴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怪物堆里,居然混进了一个人类?! 而且这个人类看起来还坐到了所有怪物头上的位置! 白朕得到消息,听闻来者自称林瓦的姐妹兄弟,便暂时搁置手中的事务来处理这两头龙。 但是…… 看着这俩龙清澈愚蠢的目光,她怎么觉得她们脑袋不怎么灵光? 真的是林瓦那家伙的姐妹兄弟吗…… 无论如何,她还是露出温和得体的笑容: “你们好,赛琳,巴伦。” 但出乎意料的是,听到她的称呼,两头龙差点跳起来了。 “你不尊重我们!!!” 赛琳张牙舞爪地乱叫。 然后就和巴伦一起被火蜥人首领拿下了。 白朕搞不懂艾妮这窝蛋怎么回事,为什么林瓦强大得和这俩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无论性格还是实力。 正常情况下,火蜥人首领是打不过赛琳和巴伦的,但业火熔域越做越大,得到的好东西越来越多,林瓦都给手下怪物用了。 现在,火蜥人首领科拉手里就拿着一把传奇武器。 然而就这样,赛琳和巴伦还敢放肆。 她当然不知道,就是因为看到那把传奇武器两头龙才这么激动的。 贪婪又抠门的五色龙没法想象这种珍贵的武器居然属于一个在她们看来低贱无比的火蜥人手上。 还有…… “人类,你在侮辱我们!” 赛琳怒吼着。 白朕:??? “什么时候的事?” 赛琳更生气了:“你还装傻!就是刚刚!” “没有谁称呼真龙是称呼那个无关紧要的前缀!都是称呼中名!” 她骄傲地一抬头(虽然被科拉按翻在地): “你该称呼我为伟大的布伦希尔德大人!” 白朕觉得自己好像悟了。 赛琳的真名是:赛琳·布伦希尔德·梵西蒙。 她觉得只有布伦希尔德是她的名,赛琳只是点缀。 白朕刚刚那么叫就是侮辱她。 白朕:但是我一直都是那么叫林瓦的…… 算了,不重要。 她不纠结这些不重要的。 想想那堆复杂的文件,那些堆成山的事情,又看看眼前清澈愚蠢的两头龙,有一个想法在白朕心中逐渐成形。 她朝两头龙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好吧,伟大的布伦希尔德大人。” “不知您是否愿意为皇帝陛下分忧呢?” 分忧?那不就是给她权力? 赛琳眼睛一转,心想这人类真会来事儿,难怪她姐姐那么喜欢,能让她坐在皇宫里。 于是,她不仅自己点头了,还带着巴伦点头了。 很久以后她会明白,白朕究竟为什么能坐在王庭里。 第 118章 龙之国18 闭上眼,沉入黑暗,感受着汹涌的魔力元素冲刷过身体的各个部位,独属于龙的血脉在一步步复苏,完好无损的体表之下每一寸肌肤都在被打碎然后重塑。 无数的画面在眼前展开,自诞生起就存在的浩瀚传承似河流奔涌,每一朵水花都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 挖掘血脉,改造身体,传承知识。 龙的沉睡就是这种事情。 堆积着无数财富的藏宝室里,林瓦盘踞在金子之上睡得很沉。 等这一觉醒来,她会正式迈入成年期,力量上将有一个质的飞跃。 然而她睡得并不安稳。 光怪陆离的场景在梦里闪现,凡人难以直视、不可听闻的话语在红龙脑海中响起。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一头可爱的异体龙” 带着嘲弄的、透着兴趣的声音,撕碎了时光与空间,穿过了位面的壁垒,传到林瓦这里。 或许是后代对先祖的血脉感应,或许是信徒对神的信仰 ——即使血脉再稀薄,即使林瓦的信仰再如何不坚定,你无法否认五色龙与五色龙王之间的羁绊与联系。 因此,当听到那声音的第一秒,林瓦就认出了来访者。 恶龙之母提亚马特。 这位强大有力的五色龙王并未在红龙皇帝清醒时到来,而是在她沉眠蜕变之际造访了她意识与灵魂栖息的梦。 “我亲爱的孩子” 恶龙之母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有一个辉煌而邪恶的梦” 林瓦很难分清提亚马特是在夸赞她还是在讽刺,亦或者为此感到冒犯。 毕竟她不安于仅仅存在卡德拉尼亚,她想要的是成为真正的、让神都颤抖的巨龙。 ——当然也包括提亚马特、巴哈姆特乃至九面龙神艾欧。 她摸不清恶龙之母的意思,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盯上—— 虽说她此时在北境如日中天,但那又怎样呢?恶龙之母的信徒遍布各个位面,优秀的龙裔多如海边沙砾,想求得龙母垂青的不计其数。 她在其中算不得显眼。 然而龙母的下一句话为她解了惑。 “有梦想是好事,可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做同众神争夺信仰这样的蠢事呢?” 这下林瓦明白了,她替白朕背了锅。 提亚马特的声音还在继续。 “摧毁神殿,推翻神像,在国内立上自己的像,宣传自己的话,从神的口中夺食,你简直愚蠢至极!” “你这个蠢货!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给我找了多少事情!” 恶龙之母越说越暴躁,越来越愤怒,跟之前温声细语的和蔼模样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前后情绪转换之大简直像换了头龙。 ——大多数五色龙的性格就是这幅模样的。 从她的话里,林瓦大概知道白朕干了些什么。 白朕一定又推掉了很多守序阵营神明的像与神殿,这种事在莱尔公国她就干过了。 但问题在于莱尔公国在北地诸国中只是一个国家,但现在她们拥有整个北境。 那么,神缺失的信仰一下子就从一杯水变成了一片湖泊。 但是,“宣传自己的话”是什么鬼? 她是想拥有神的力量,却没想过聚集信仰凝聚神格成神啊。 这主要是因为世间的权柄比如生命死亡时间空间什么的都已经被分割得差不多了,没给她剩下半块儿,没有权柄,她凝聚不了神格。 所以,白朕还干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然而再不解,面对恶龙之母,林瓦也只能恭敬温驯地低下头,以极尽卑微的姿态求对方赦免自己的过错,哪怕她确实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这是面对强者该有的姿态。 “请原谅我,母亲。” “我沉睡已久,实在不知外界如何了。” “我会处理好一切的,请您息怒。” 龙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不耐,但比起之前来又平静了许多: “我已经应付完那些来找麻烦的家伙了。” “我为你挡下了祂们——” 林瓦心下一抖,暗道不妙。 果然, “你得记着这份情。” 情是最难还的。 林瓦明白。 提亚马特的情绪转换非常之快,也让人根本捉摸不透。 因为下一秒,她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烦躁与怒意,变得温和友好起来,其程度更甚最初出现之时。 “所以,我的孩子,你得给我立像筑庙。” 无形的目光落到红龙身上,却重逾千钧。 那是神的目光。 “而且,我可以给你恩典。” 说到这里,龙母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 “我可以给你我的血。” 祖先的血,也是神的血。 林瓦心中一颤。 那可是提亚马特的血。 提亚马特是所有五色龙信仰的神,也是所有五色龙的祖先,那些遨游于位面之间的五色龙都是她的后裔,她是一切力量的来源。 得到对方的血,她的血脉会被最大程度地激发复苏,也会被改造为最优秀最强大的。 梦想马上就可以实现。 只要她点头。 神国里,越过无数位面,提亚马特感应到她的情绪,一丝微笑浮现在她脸上。 龙母的一丝神识来到这里与她对话,本体却仍在神国。 可是, “恕我愚钝,母亲,我何德何能呢?” 林瓦拒绝了她。 龙母脸上那丝笑容消逝了。 提亚马特的恩典,一滴血,多么诱人。 可那是提亚马特的血。 恶龙之母的血。 恶龙之母。 邪恶的母亲,邪恶的神袛,在她手下诞生的也是邪恶的龙。 于是母亲与子嗣之间永远不会有和平、体贴、温存这些词汇出现,只有无休无止的勾心斗角与阴谋诡计。 掌控与被掌控,杀与被杀。 谁知道提亚马特会在那滴血里做什么手脚?谁知道是那滴血掌控她还是她利用那滴血? 那可是恶神的血。 “好吧,狡猾的孩子。” 被拒绝了,但提亚马特却没有愤怒。 或者说,她这样能从五个姐妹兄弟里厮杀出来坐上神位的神,她这样掌控着无数位面的神,怎么会如此易怒? 她可以因为掌握了无上权力而随心所欲地发泄情绪,却不会被情绪掌握而丢掉权力。 “那我们来开诚布公的谈谈吧。” 龙母说。 “我给你我的血,完全由你支配的、没有副作用的血,你在你的国内为我立像筑庙。” “还有,” 龙母的声音里带上了些微妙的情绪。 “帮我注意一些东西,也可能是一些人——或者精灵、骷髅甚至地精什么的,总之就是跟那东西有关的家伙,无论什么种族。” 当提亚马特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一丝诡谲的气息与力量被传输到了林瓦身边。 这就是龙母所说的需要她注意的。 很难用语言描述清楚,因此龙母选择让她感受。 如果奥兰多家族的人在这里就能认出那是什么,那气息与她们曾供奉的“神”同出一辙。 这也是提亚马特选中她、纡尊降贵来到她的黑梦里与她交谈的原因之一。 【门】背后的东西在这片大陆出现过。 虽说已经被黑夜女神萝拉解决了——可谁能保证没有遗漏?而且,谁不垂涎那样强大的力量呢? 提亚马特不是唯一再次造访这片大陆的神。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神的眼睛已经扫视过每一寸土地了。 林瓦心下一沉。 她感知到那气息很熟悉。 她曾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这种气息,即使只有一瞬间,即使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那个人是白朕。 就在与绿龙一战后,打开绿龙的藏宝室时,白朕拒绝她询问的【秘密】。 第119 章 龙之国19 林瓦觉得自己隐约触摸到了一点真相,关于白朕。 她是谁?她来自哪里?要做什么?为什么……选择自己? 如果白朕可以帮助任意一个人达到她今天的高度,可以把随便一个人推上神座,又为什么选择她? 如果白朕可以做到这些,那她究竟想做什么? 一个连神位都不在乎的人,她在乎什么? 答案似乎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只要她把这一切告诉恶龙之母。 “好了我的孩子,你可要记得我的话” 没有给林瓦更多的时间,提亚马特的声音继续在梦里响起。 “我会看着你,做好我吩咐的事,我会把奖励给你的。” 林瓦恭敬地压低头颅: “谨遵您的吩咐,母亲。” 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接着,林瓦感受到,那种极具压迫感的气息缓缓消散。 梦境又恢复了宁静。 意识陷入混沌,红龙在梦境里闭上了眼。 她不信任提亚马特,也不敢用祂给予的奖励,以对方的实力,即使真的在那滴血里动什么手脚她也发现不了。 而且,她和白朕有那个承诺在的。 恶龙之母应允会给予的利益不足以让她心动到撕毁她们之间的承诺书。 意识再次陷入沉睡,蜕变还在继续。 再次睁开眼,蜕变完成。林瓦感受到体内充裕的、更加强大的魔力,她的鳞片泛着耀眼的光泽,身体更加强健有力。 自身更加强大,睁眼又是满屋子的金银财宝,北地的皇帝心情十分愉悦。 她打开了藏宝室的门,打算去看看自己的领地怎么样了。 然后,她就看见了满脸怨愤的白朕。 白朕:“哟,终于舍得醒啦?” 林瓦:? 啥情况?为什么白朕这个表情?嫌她睡太久了?可是她不是提前通过气了吗? 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白朕冷漠地道: “你猜猜自己睡了多久” 林瓦犹豫了一下:“三……四,呃,五年?” 白朕:“呵。” “恭喜你猜对了,不过要乘二。” 林瓦:“!” 所以她睡了十年!!! 也就是说,原本说好的三四年工期一下延长到了十年,白朕给她打了十年工…… 林瓦有种感觉,白朕下一秒就会把自己嘎了。 她试探着开口:“早上好……?” 白朕冷脸:“现在是下午,我已经工作了一天了,不早了。” 林瓦:“你辛苦了。” 虽然名义上她俩是君臣关系,而且她还是那个君,不该那么没气势,但依现在的情况看,白朕有弑君的倾向,得哄。 白朕冷笑一声:“哼,你知道就好。” “……” 林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说给爵位给封赏,打北地之前她的眷属都是怪物,不适用人类这套,打北地之后嘛……她一睡不醒,要说现在业火熔域的运行体系,估计帝国的蚂蚁都比她了解。 更何况,白朕一直拥有实权,整个帝国基本上她要什么直接拿就行。 仔细一想,她好像真没什么可以送给白朕的。 “别生气嘛,” 思索了一下,林瓦选择老实交代,顺便辩解一下睡这么久不是自己的错: “提亚马特来找我了。” 说实话她原本不打算告诉白朕来着。 “???” 白朕的神情正经起来。 “怎么回事?” 林瓦给她叙述了一下恶龙之王入梦来的事儿。 当然,她没提龙母让她寻找的那道和白朕同源气息的事,只是说提亚马特让她找一个很抽象的连种族都不固定的东西。 “总不能是只又懒又馋的地精吧?” 说到最后,林瓦开玩笑似的说道。 白朕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你们龙的事情我一个人类怎么可能知道?” 她摊手: “话说神传递神谕都这么模糊不清吗?” “奇怪的神明们。” 林瓦附和地朝她笑笑,心里想的却是:她骗我。 又骗我。 白朕一定知道提亚马特——也许不止是提亚马特,可能还有其她神明,祂们为她而来,在寻找她。 还有神谕,曾经黑夜女神萝拉的降临是白朕策划的,她和萝拉一同出现在同一片战场上,与那片战场上的士兵一样听过萝拉的口谕,又何必在自己面前装傻充愣? 白朕不再以不能询问的【秘密】来搪塞自己,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交心,随之到来的不是将一切告知,是谎言。 林瓦不知道哪个更糟。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胸口闷闷的。 “好啦,”白朕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该和我交接各项工作了。” 人类笑吟吟得看着她: “先给你介绍一下这几年来我的工作成果吧,皇帝陛下。” 身为领主,至少该知道自己领地的情况。 经白朕一介绍,林瓦才发现在她沉睡期间帝国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朕在许多年前提过的魔力科技结合流武器研发事项已步入正轨,且已生产出了部分可用的武器装备。 比如原本需要魔力驱动的沉重船只,现在无需魔法师也可以行驶;或者原本威力不大打不远还有一定机率炸死自己的火枪,现在威力翻了不止一倍…… 随之而来的是周边越来越乖巧听话的邻居——比如精灵之森和新搬到大陆扎根的死灵之海什么的。之前声称绝不屈服的狐狼也闭麦了。 还有远航的船队——除了带来与南境和海上贸易城邦更为紧密的贸易关系,还开通了其她零碎小洲的贸易。 …… 除了军用武器,部分民用设备也掺了技术。 不可否认,这让很多民众需要的东西变得更加便利,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可以量产。 这也为提高民众(尤其是人类)对红龙皇帝统治的认同感做出了贡献。 说到认同感,在林瓦沉睡之前她们一同颁布施行的法律——比如各种族和平相处条例——也在发挥功效并不断完善。 现在上街的话你能看见各个种族友好生活的场景,比如火蜥人和人类小伙伴一起逛街。 “对了,”白朕抬头看着林瓦,“我按人类的方式给别人封了爵,还搞了很多部门。” 她要招揽“人”才给她干活,当然要给出相应的好处。 那堆技术能搞出来、现在帝国能那么平稳地运行,多亏了她的各位小助手。 林瓦点点头,表示小事儿罢了。 她也不是不懂人类那一套,只是以前不需要,怪物有一套自己的管理方式。 “我还把你姐妹兄弟派去带着船队大航海了。” 白朕补充道。 林瓦:“我姐妹兄弟?” 林瓦没反应过来。 白朕给她讲了一下那两头上赶着打工的小龙的故事。 林瓦的反应……好吧,没什么反应。 在林瓦看来她这俩姐妹兄弟挺鸡肋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她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白朕: “话说回来,你还没说你对我干了什么,我怎么会得到信仰?” 提亚马特愤怒的理由之一:林瓦在国中立了自己的像,传扬自己的话,收取了主物质位面生物不该收取的信仰。 白朕耸肩:“维持统治的必要手段啰。” 她只不过是立了几座雕像、拉了几条横幅、审核了几本教科书而已。 人类肯定抗拒龙的统治啊,为了减弱这种情绪、维护好秩序,白朕当然要采取点手段。 比如在国内立红龙皇帝威严的雕像; 比如拉几条宣扬红龙皇帝干出的政绩的横幅(虽然都是白朕干出来的,林瓦在睡觉); 比如在教科书里加上宣传林瓦正面形象的语句(白朕明白教育的重要性,她办了很多学校)。 为了兼顾不识字的民众,她甚至专门在田间地头街道上布置循环播放的留声石。 在民众耳边说上千万遍红龙皇帝的好话,加上一天天越过越好的日子,抵触情绪什么的自然就没了。 ——至少红龙把她们当人,而之前的统治者可是把她们当牲畜。 任谁都会选择把自己当人的那方。 至于钱从哪里来? 大公贵族们捐的啊。 什么?你说贵族怎么可能干这种慈善事业? 这个也简单,白朕搞了个荣誉榜,捐了钱的都能上榜,排名按捐赠数额来,会在家族(或个人)名字后面标出数额,这个榜会张贴在各处,所有百姓都会知道捐赠人及其家族。 对于好面子的贵族来说,这是个人的荣誉,更是家族的颜面。 她们要以此展现家族的财力和贵族精神。 至于所有贵族联合起来抵制这个榜没人捐钱这个问题……,这么说吧,在这个榜出来的第一秒,莱尔公国的各位就率先捐出了小钱钱。 白朕:是的,我安排了托。 有人迈出了第一步,难道其她贵族可以假装看不见吗? 如果真有这种人,那么,孩子,业火熔域的怪物军团将登门拜访,和你谈谈心。 别忘了,在那场战争之中,业火熔域的损失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 保存下来的兵力是为了应对龙的统治带来的骚乱——当然也包括这群不配合捐钱的贵族。 白朕也没想到,这些举动会让林瓦得到信仰这种东西。 白朕双手一摊:“我只是在大街上立了几座雕像,不是给你建神殿。” 她本人不喜欢建神殿这种沾着宗教意味的举动,因为任何涉及宗教的东西总免不了收取信徒的钱财,美其名曰给神的供奉。 这也是白朕推掉那些神殿的原因,很多神殿内的神职人员并不虔诚,只是在借此敛财罢了。 林瓦无奈扶额:“对,你推倒神殿的事提亚马特也归在我头上了,还把我骂了一顿。” 白朕:……就不该帮你干活,事儿真多。 第 120章 龙之国20 像是飓风卷走了所有白云,天空一碧如洗。 近在咫尺的无垠海域清澈凉爽,风却裹挟着整个夏季的热意席卷大地。 在这样的天气里,排列整齐的巍峨船队停靠在塞尔多拉。 随着船队的到来,岸上爆发出高亢的吆喝或欢呼,声浪一层高过一层。 而原因也很简单,到来的船队是近年来最负盛名的海盗船苏曼莱尼号。 所有人都知道苏曼莱尼号的到来意味着商机与生意,消息灵通的商人一拥而上赶着从满载而归的海盗手上收购货物,小贩们趁此机会吆喝着叫卖自己的货物,干燥的风里混杂着炎热而生机勃勃的气息,让人一看就知道塞尔多拉活力满满。 造船坊里叮叮当当,街边铺子里人满为患,市场上熙熙攘攘。 出乎人们的意料,十年以来,统治着这个国家的巨龙并没有将这里变成她的屠宰场,也没有纵容她的邪恶眷属杀戮,更没有奴役人类。 相反,她让一切变得比人类大公统治时更好。 比如大力打击贩卖人口、派遣专人教会她们垦荒种植、巨龙统治之下消弭的性工作者、各处兴办的学院、怪物与人类共同生活在城市里…… 这片大地比从前更加富有生机活力。 而塞尔多拉是各城市中繁荣昌盛的佼佼者,因为,它是王城,红龙皇帝的宫殿就伫立在这里。 离开苏曼莱尼号后,阿妮雅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直奔王城塞尔多拉的正中心,也是王庭与贵族府邸所在之地。 最终,阿妮雅进入了亲王府。 接见她的分别是赛琳·布伦希尔德·梵西蒙及其兄弟巴伦。 赛琳和巴伦,当年那两头冒冒失失闯入,红龙皇帝一母同胞的姐妹兄弟,如今已经是帝国的亲王了。 时间在流逝,帝国需要变得更加强大,需要更多可供驱使的有才之人,为此,白朕效仿人类诸国的模式设立各项官职,凡是有功的封侯拜相,得到奖赏也担起责任。 赛琳和巴伦被白朕派去负责帝国舰队出行的事——作为打手。 毕竟卡德拉尼亚的海洋广袤而危险,风暴与洋流是最基础的,可怕的是深海之中凶猛残忍的深远海族。 虽说有最新研发的武器和骑士法师跟随,但加上巨龙随行会更加有保障。 除开士兵们,帝国研发一支舰队也烧钱啊。能保护好那必须保护好。 说实话,白朕很难相信以红龙的暴脾气和不过脑子的行事方式能干好什么事,林瓦只是例外。 因此,她最初给她们的定位就是武器。 舰队出发之前,白朕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力量在两头龙身上画圈圈,约束她们的行为,要求这俩不许捣蛋。 但她没想到的事,这两头龙居然真能干出一番成绩,而不仅仅只是作为没思想的打手存在。 也许,作为异体龙林瓦同胞的妹妹弟弟,她们也有异于其她红龙的地方? 于是,白朕将部分船队交给了她们,允许她们作为指挥支配队伍。 最终证明,她的想法没错。 赛琳和巴伦驰骋海域,为帝国带来了声望和财宝,白朕也给予她们亲王的尊位。 亲王府内,较之过去沉稳了不少的赛琳和巴伦接见了阿妮雅,苏曼莱尼号的船长,大名鼎鼎的“海妖”。 苏曼莱尼号是无垠海面上鼎鼎有名的海盗船,传闻它来无影去无踪,似幽灵般徘徊于海面上,收割性命与财宝。 而它的船长阿妮雅身手了得魔法高强,麾下有无数劫掠金银的好手,是蛊惑人心杀人不眨眼的海妖。 当然,阿妮雅本人表示这都是无稽之谈,她并非深远海族的一员,是纯正的人类,她的船员们也是。 不信你看,即使声名显赫如苏曼莱尼号也不得不停靠在码头,船员也得上岸将财宝换成可用之物,而她本人必须来觐见两位亲王,不是吗? 金碧辉煌的府邸内,同样拥有着红发的亲王对海盗致以问候: “你来了,阿妮雅。” 海盗恭敬地行礼。 她没有忘记苏曼莱尼号的辉煌是怎样得来的。 无论是神出鬼没、如幽灵般难以捕捉的身影,还是碾压大部分海盗船的实力,都直接来自王庭。 大海上漂泊着的除了军舰以外,还有海盗。 海盗会劫掠船只,抢走钱财和值钱的货物,还会绑架船只上的贵族勒索赎金,这都是屡见不鲜的事。 多年以来,只要不是强大到一眼就能看出不能惹的舰队,哪怕是军舰海盗们也敢碰一碰。 可以说,除了南境如日中天的埃尔多拉王国的舰队,几乎每个国家的舰队遭遇海盗时都被打劫过。 直到那天,苏曼莱尼号遇见了龙之国的军舰。 阿妮雅记得,那天她们输得很惨,几乎是有史以来最惨的一次。 对方舰队上,金色的旗帜迎风飘扬,上面艳红的龙形纹样像升起的大日,又像巍峨的山峦。 然后,赛琳亲王——彼时她还不知道那是亲王殿下,只知道是头狡诈的红龙——对半死不活的她递出了橄榄枝: “做个交易怎么样?” 她当时气得在心里骂爹,心说我都这样了不答应你给我一炮我不就凉了吗,面上却只能恭恭敬敬地表示这是我的荣幸。 但后来她发现,这笔买卖,苏曼莱尼号还真不亏。 苏曼莱尼号鸟枪换炮,从王庭这边得到了实力强劲的新武器和新船只——在此之前她们从来没想过钢铁铸就的船只可以不依赖魔法就漂浮在海面上,还有那公认没什么大用处的火枪可以打出堪比法师火球术的伤害。 而王庭需要焕然一新的苏曼莱尼号协助王庭舰队的各项活动,干掉某些不适合王庭出面的家伙。 这是绝对双赢的局面。 与亲王的会面结束后,阿妮雅离开了亲王府,动作和她来时一样小心,确保不会被多余的人知晓。 她走后,火蜥人首领科拉踏入了亲王府,带来红龙皇帝的传召。 得此消息,赛琳与巴伦俱是一惊。 “你是说,是皇帝的传召?” 天知道她们从来到王庭起就没见过林瓦一眼,只看见过那个黑头发的可恶人类,差点要以为白朕趁林瓦沉睡之际窃取权柄掌控帝国了。 科拉颔首:“陛下已经苏醒。” 王权归位。 但人类的花园依旧美丽。 饰以银蓝色花缎的落地窗帘以绸缎整齐地绑好,窗开得很高,外面美丽的风景一览无余。 阳光落在绒绿的草地上,大片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蓝紫色兰达之花盛放,粉红色的池星花连绵不绝,鹅黄的莹草花似散落在人间的星星。 室内,镶嵌着玫瑰色宝石的胸针、紫水晶打造的饰品、翡翠与孔雀石拼成的项链、数不清的金银随意地铺在价值千金的柔软地毯上,旁边几个打开的箱子里还装着金银珐琅镶嵌画或是各式珍珠宝石。 白朕穿着荷叶边的收腰罗裙,长发半绾,坐在毯子上颇有兴致地把玩着一地宝物。 她好像有点儿明白为什么龙都喜欢趴在一堆财宝上了,确实能让人心情变好。 尤其是现在林瓦醒了,她在逐渐地把各项事务和林瓦交接,慢慢闲下来了,日子过得不是一般舒坦。 但是关于她的任务…… 一想起这个,白朕觉得面前的宝物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了。 好烦。 这是她来快穿局以来耗时最久的一次任务。 也许是时候加一把火了。 ps.历史上确实有王室和海盗合作的事,比如欧洲那边。 第 121章 龙之国21 得到红龙皇帝召见的并不只有两位亲王。 正相反,几乎所有为帝国服务的官员以及氏族首领都得到了皇帝的传召。 也是大部分官员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得以面见皇帝。 在此之前,她们得以面见的最高领导人是白朕。 随着林瓦的苏醒,权力发生了转移,从黑发人类手中转移到了帝国真正的主宰手里。 林瓦需要和自己的臣子见面,互相了解,交接事务。 这场权力变更发生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和平顺畅,从前手握大权的白朕半点没有推辞或阻挠,好像她没有半点掌权的欲望野心,就这样交出了权力,交出了她花费数年将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帝国。 大臣们从战战兢兢变得安心平和,又转换到疑神疑鬼,生怕此前白朕的顺从只是假象,实则暗中筹备着发动一场政变,而这场政变会波及每个朝臣。 毕竟此前林瓦沉睡未出现之时,她们无数次怀疑白朕已经悄无声息地架空了红龙皇帝的权力,接管了帝国。 然而出乎意料的,风平浪静。 权力就这样易主,回到了帝国真正的主人手中,大臣们也再难见到那个黑发的人类。 也就是这时她们才发现,自己其实对白朕知之甚少。 她没有官职,只是皇帝职权的代行者,她们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对她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她的种族是人类,再无其她。 至于她这些年所做的一切 ——荣耀已加诸在沉睡的红龙皇帝身上,一场场行动与变革中的血腥与黑暗则隐于黑夜之中,被她悉数解决。 就像在各个地方铸起的红龙皇帝雕像,展现给百姓的只有那肃穆威严面孔,阳光投下后逐渐拉长的影子藏于幕后。 而今权力归还,她也像影子一样消失在这里。 白朕当然可以毫无芥蒂地交还权力,因为从最开始起她想要的就不是这些。 她只想要…… “建立新的秩序。” 王冠熠熠生辉,林瓦却只注视着人类茶色的眼。 白朕说要她呼唤提亚马特,以此为突破口打破旧的秩序,做完自己想做的事。 见林瓦不答,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白朕再次开口: “我们之间的承诺依然有效,我会助你成神。” “你会是新秩序下新生的神明。” 林瓦冷淡地问: “你建立的新秩序?” 白朕面上一片淡漠,甚至因她的问题眼里流露出几分疑惑: “不然呢?” 她说得不够清楚明白吗?不然她是闲着没事干来白打工的吗? 她又不是受虐狂。 空气一时静默下来,林瓦眼中涌动着无数复杂的情绪。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红龙说。 她垂下眼帘,没有看白朕。 “事情总是这样。” “你永远在掌控着施舍给我的一切。” “这到底算什么?” 助她登顶,助她成神。 多么美妙的承诺啊。 林瓦曾怀疑这样的诺言,又因诺言的一步步兑现而欣喜,直到现在为止,她因为这样的诺言而恐惧。 最初的喜悦褪去,她开始审视自己得到的一切。 最终惊恐地发现,她得到的都在白朕的掌控之中。 白朕建立了一切,了解一切,最懂的如何摧毁一切。 这就像神心血来潮的一场游戏,施舍给蝼蚁一点残羹剩饭。 “你太傲慢了,神明大人。” 林瓦直视着白朕,一字一句,坚定有力。 “我不要做你随意戏耍的小丑。” 白朕皱起眉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有点搞不清状况,但她知道她们的思维一定走岔了。 至少, “我不是神。” 她是人类。 这点毋庸置疑。 注定消亡的旧神不能称之为正神,何况她只有一半血脉。 林瓦的神情没有半点波动。 “你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是不是说谎也无所谓了。 之所以认定她是神明也只是推测而已,毕竟她成功召唤过黑夜女神萝拉,又被恶龙之王提亚马特专门点名寻找。 “无论是我,帝国,还是那些人类,精灵,死灵,无论什么” “总之,你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个世界吧。” 她还记得与绿龙交战时,白朕第一次知道怪物们会以同类战死的尸体为食,她询问对方是否会对此感到厌恶,白朕的态度很无所谓。 因为, “这又不是我的世界” 白朕那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不是她的世界,所以可以随意对待。 不是她的同胞,所以怎么样都无所谓。 不是她的国度,所以可以当做游戏的场所。 难道打破秩序再新建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吗? 难道不会造成生灵涂炭的后果吗?难道帝国可以幸免于难吗? 林瓦也没那么在乎是不是生灵涂炭,正相反,恶龙往往酿成惨剧的罪魁祸首,她只是在意……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她刚醒来? 就那么迫不及待要在她醒来时毁掉一切吗? 无论是作为未知生物的玩具还是被毁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庞大帝国都不是林瓦可以接受的事。 哪怕这个人是建立帝国的大功臣、甚至没有她就没有帝国,也不行。 恶龙无耻,林瓦则把这份无耻发挥得淋漓尽致。 即使十年没有管事,这依然是“她的帝国”,不允许任何人毁掉它。 面对林瓦的固执,白朕幽幽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不愿意呼唤提亚马特吗?” 姓名是有魔力的。 有时甚至会成为诅咒生效的必备要素。 强大的存在甚至能循着呼唤声找到那个念诵自己名字的人。 神明当然也可以。 祂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但是被万千生灵同时呼唤名姓是一件很烦的事——想象一下同时有一千只鸭子在你耳边叫。 更何况,神难道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都会给予回应的吗? 所以神明并不理会那些呼唤,只有在感应到呼唤者极具触碰星界潜力的存在时,她们才会大发慈悲投以目光。 当然,现在林瓦身负提亚马特交给的任务,如果是她呼唤,那么为了得到最新消息,提亚马特也必然会面见红龙。 但是现在林瓦好像不愿意帮白朕呼叫恶龙之王。 见林瓦不愿,白朕无奈叹息。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她向红龙解释道, “但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我一直很在乎这个世界” 虽然这个“在乎”和林瓦理解的也许不太一样。 “我告诉过你的,我是外来者,来自另一个世界,对吗?” 对上白朕无奈的目光,林瓦并不退让: “你告诉过我,所以呢?” 她不相信白朕的话。 都不重要了,至少她在乎的不能被毁掉,她自己不能是一只提线木偶。 白朕:“所以,我一直想着不能对这个世界造成太大的干扰,更不能破坏。” 她做的事所造成的影响必须不能毁掉这个世界的和平安稳,要像风拂过树梢一样轻柔。 但她发现,不可能。 要完成任务,必然破坏世界原本的秩序,无数生灵会因此丧命。 而这与白朕的行事原则是完全相悖的。 于是她制定了另一个计划,耗时长,需要花费很多精力,但世界会活着。 至于林瓦现在的不配合,老实说,她也预料到过。 虚伪狡诈又心高气傲的各气运之子很难把自己的性命和未来交到其她人手中,哪怕这个人耗时数十年助她成王。 所以从最开始起,计划的最后一步就无需任何人帮助。得到帮助会让计划进行得更顺利,得不到也可以进行。 她自己才是舵手。 需要林瓦的步骤,已经完成了。 白朕抬眸看向林瓦: “我很在乎你的世界,也绝不会违背我的原则与诺言。” “而我要做的事,” 对上白朕的目光,林瓦眉头微蹙。 她有点不安。 好像有什么东西自黑暗中探出了脑袋,就像海面上的冰山露出一角。 “也一定要完成。” 沉重的气氛里,黑发人类补全了未完的话语。 与此同时,磅礴的力量像大海上卷起的波浪,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撞上了什么。 咔嚓。 微弱的声音传来,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破碎。 林瓦瞳孔骤缩,面上是掩不住的震惊。 “你要干什么?!” 隐隐地,林瓦感知到了破碎的是什么。 但这太荒唐又太骇人听闻,惊地她问出了声。 席卷而来的力量澎湃而熟悉,确实属于白朕,且并不是冲她来的。 而且也不是对着这世间的任何生物。 砰! 似惊雷乍响。 咔嚓——咔嚓—— 承受撞击的东西在逐渐碎裂,蜘蛛网状的裂纹攀上其表面。 “住手!白朕!你不能打碎它!” 林瓦猛地起身,惊怒交加地冲白朕大喊道。 她看得见破碎的东西,也看得见纠缠着它的那些存在。 红龙布满黑色裂纹的黄金瞳里倒映着轻薄瑰丽如琉璃水晶的壁垒,也倒映出那些扭曲的、长满诡谲纹路的触手。 林瓦最初以为它们属于掌管深海的神明,后来却发现那东西不是真正的触手,只是以这种形态存在。 随后她注意到壁垒上越来越多的裂痕,意识到她必须让白朕停手。 因为那是位面的壁垒。 第 122章 龙之国22 先前说过,这个世界是以多个位面共同构成的。 但位面之间力量强弱不同,承载力也不同。 为了避免位面碰撞导致位面内的生物死掉,也为了避免更强大位面的更强大生灵偷渡到己位面猎杀生灵,各位面给自己罩了个罩子。 这个罩子可以有效保护位面内生灵,也保护位面自己在碰撞中减少所受伤害。 这就是位面壁垒。 因为它的存在,哪怕是神也不能以真身降临在位面内。 诸如此前黑夜女神萝拉、恶龙之王提亚马特,即使是神明,她们都只能以魔力投影的形式降临,最多可以借助信徒的躯体承载自己的部分意志与力量。 而且神所投影力量也不能超过位面的承载力,否则会直接被位面弹出去。 也就是说,如果你得罪了某个神明,但是你足够强大,强大到与位面所能承载的最大力量相等,那么恭喜你,只要不离开位面,你可以横着走,神也拿你没办法。 但如果壁垒破碎…… 这意味着位面间任意一个小摩擦小碰撞都能毁掉存活于此的生灵,也意味着位面之外的所有存在,只要有能力,都能来猎杀她们。 林瓦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能看见有人强行打破位面壁垒这种……奇事。 先不说有没有人想这么做的问题,就说有没有人能这么做的事—— 如果有人能做到,那说明她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位面承载力→那么她一定会被位面弹出去啊! 但是白朕这不还好好待在她面前吗?! 对此,白朕耸耸肩:因为本来撕的就不是这个位面的壁垒啊。 神国之内,世界树在颤动。 神国没有位面壁垒,只与世界树相互供养相互支撑,因它本是神的居所,神在,居所就在。 哪怕世间无神,它也只会沉寂,等待被开启。 现在,所有的神明都第一次尝到了不知所措的滋味。 祂们都感受到了世界树的异常,却都探查不到来源。 也许是预警,神明白这个道理。 也许世界树预测到了什么危险,正在以这种方式提醒祂们。 但谁能对神造成危险? 祂们不明白。 忽地,一条细长的触手自世界树之上探出,像圣经里蛇从伊甸园内长满禁果的树上探出脑袋。 触手微微抖动了两下,缠上了世界树占据大地的根系。 神国开始腐烂。 壁垒不再破碎。 林瓦诧异地发现这一点。 位面壁垒上布满裂纹,但并未走到碎裂那一步。 而白朕依旧站在她面前。 林瓦看着她,一时失语。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面对疑问,白朕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弑神。” 她回答。 与此同时,神国之内有神陨落。 无论是多么辉煌、华丽、坚固的宫殿庙宇,没有一座建筑可以挡住那些神出鬼没的触手。 它们身上带着的世界树气息,蒙蔽了神的感知,直到身体被贯穿、神格破碎,才反应过来那根本不是世界树的枝干。 白朕没有想要林瓦所在位面的壁垒,只是顺着它找到了与之相联系的神国——有信徒对神明的信仰作为连接。 此前,神明们与【门】内的旧神一起将【门】撬开了一丝缝隙,放出了部分旧神的一小部分。 那一小部分来到林瓦所在的世界,化作神像的模样,蛊惑奥兰多家族,后又被黑夜女神萝拉吞噬。 但是,萝拉真的把祂吞噬掉了吗? 还是……被祂潜藏在体内,甚至反过来吞噬掉? 更何况,那尊神像可是被白朕先一步拿到手的。 她知道位面壁垒的存在,自然会先一步想好应对的计划。 比如在来到这个位面之前就把一部分力量放在各位面之间的星界内藏起来。 比如把自己的力量储存在神像里,让萝拉把它带回神国,再把萝拉当储存罐。 直到现在,时机已到。 白朕在这方位面,借此位面与神国间信仰的连接,引导藏在星界的力量找到神国,与萝拉体内的力量里应外合,共同杀死目标。 至于位面壁垒的破碎,单纯是因为它无法承受白朕的力量。 越来越多的诡谲触手缠绕在位面壁垒上。 红龙的黄金瞳倒映出这样的景象,心中不免恐惧。 不止林瓦,每一个实力强大、得以窥见这副景象的存在都不免心惊肉跳。 她们看到那触手之上的表皮下有什么在转动,像是……眼睛。 一旦睁开,将是密密麻麻的,千万只眼睛同时注视着世界。 形态逐步变化。 祂们一直是不可视不可知的存在,所呈现在她人眼中的模样仅仅是以世人能理解的形式出现罢了。 时间缓慢前行,触手开始融化,最终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幕布,包裹住整个位面。 林瓦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看着面前白朕沉静的面孔,她心里有某个念头冒了出来。 如果……这是保护呢? 保护一方位面不受伤害。 神国,不断有神明陨落。 与神国相联系的位面会受到神明陨落时逸散出的能量波及,但那些位面的位面壁垒之上都覆盖了一层幕布似的东西,包括林瓦所在的位面。 目光相接,沉默半晌,白朕伸出手:“你想要哪个?” 在她手上,数个泛着光辉的印记悬浮着。 林瓦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不确定地开口:“这是……” 白朕点点头,示意她猜的没错。 “神格。” 这是神格,成神的必需品。 而此刻,多个神格就这么摆在林瓦面前任她挑选。 不仅如此,神格的数量……还在不稳定地增加…… 白朕双手一动,将那些神格分成了三份。 “从左到右,分别是弱等、中等、高等三级神力神明的神格,你挑一下。” 你、挑、一、下。 挑神格,好小众的话语。 林瓦觉得自己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从来没有觉得成神这件事这么简单过。 仅仅是处于成年期就得到神格的龙…… 她又不是那些身怀始祖血脉的存在…… “因为一些原因,某些本不该存在于万界之间的,嗯,东西,被众神放出来了。” 白朕斟酌着开口,将可以告知林瓦的那部分托盘而出。 关于旧神和【门】的部分则被模糊。 “神国那群脑子不清楚的家伙高估了自己,自以为可以驾驭那些东西的力量,全然不知自己早就被蛊惑污染,做了她人的嫁衣。” 她杀掉的那一部分神明就是被旧神污染、成为开【门】工具的。 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旧神,未被污染的神明得以逃过一劫。 至于世界意识,祂本来就是依靠神明来打开【门】达到晋升目的的。剔除掉被污染的那部分神明,世界意识的脑子应该会清醒很多。 至少能明白这个晋升方法行不通,且为诸位主神不容。 ……说起来世界意识现在应该被各位主神叫去开茶话会了。 “我本来想直接杀掉那部分被污染的神明,但神的陨落会直接影响各位面” “——被神力波及的位面还好处理,我可以把它们包起来” 白朕说。 听到这里,林瓦不禁想起之前看到的景象:被幕布包裹着的位面壁垒。 果然,那是保护而非伤害。 “可是对于那些和神国依靠信仰相连的位面,当对应的神陨落,位面的秩序也会崩坏。” 白朕解释道。 而秩序崩坏的结果是混乱与死亡。 她不能接受因她的行为导致这么可怕的后果。 这是在屠杀。 手中的神格依旧闪烁着惑人的光辉,人类望着红龙: “因此,我来到这里,在诸多气运之子——就是最有可能成器的存在里,选中了你,一起建立新的秩序,确保即使旧秩序崩塌后也有新秩序支撑,不至于生灵涂炭。” 说着,白朕抿了抿嘴:“其实信仰神明的位面挺多的,但就你们这个位面最弱。” 明明其她位面都不至因此于秩序崩塌。 林瓦:“……” 她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烂到不能再烂了。 丝毫没有因为疑问得到解答而开心。 从白朕的话里,她东拼西凑得到了更多对方未说出口的信息。 比如那么多气运之子为什么选她——还有什么比一头龙建立了国度更让人吃惊、更能博人眼球,从而达到立新神建秩序的目的的吗? 而且,龙是最接近神的生物。 如果活的足够久,成为“老不死”的太古龙,那么她们的实力完全可以支撑其遨游星界。 白朕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推翻神殿与神像了,那时候她们只刚得到莱尔公国而已。 神像倒塌后的空地一部分被民众加以利用,另一部分则被新的像代替。 那是她的像。 白朕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让民间无数民众对她产生崇拜乃至信仰一类的意志,数量庞大到提亚马特和其她神明都明显不满。 一切水到渠成之后,白朕将神格放在她面前,任她挑选,完成最初助她成神的承诺。 信仰已经诞生,再加上神格,她会是新生的神明。 白朕亲手塑造的,支撑新秩序的神。 从初见起,就是一个局。 这真是太糟糕了。 林瓦想。 这算什么? 一步一步地按着对方的计划走,无论怎样都只是一颗棋子。 真让人愤怒。 那么,如果不是棋子,她还想要什么呢? 林瓦在心里问自己。 什么都不想要。 不求对方给出更多的东西,只是不愿屈辱地做一颗棋子。 这是侮辱。 即使这颗棋子名为“帝王”或“神明”。 所以,她推开白朕递上神格的手,冷声道:“我不需要。” 第 123章 龙之国23(完) 白朕:?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难道林瓦睡一觉睡出一身反骨来了? 不然为什么今天不管她说什么林瓦都是不行不要不干。 犹豫了一下,白朕决定反其道而行之,试探性地收回手: “那,算了?” 林瓦忍无可忍,一把拽回了她收回去的手:“你还想给谁?!” “怎么?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其她备用品?!” 白朕:“……你在说什么……而且把人说出物品是不礼貌的……” 好像有人脑补了奇怪的东西…… 林瓦瞪着她,提高了音量:“所以那个备用品是个人类?!” “你选了其她气运之子?!” 白朕感觉头大:“没有其她人。” 她只选了林瓦一个就够头疼的了,哪里还有精力同时辅佐其她气运之子? 至于失败?她不会失败。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这是最后一步,只要走完最后一步,一切都将终结,蓝星的工作已收尾,她困于无限流主神那里的同胞将得以解脱。 从最开始起,林瓦就没得选。 白朕选了她,她们一起从一无所有走到王座之上,那么林瓦就必须成为新的神明。 何况,在白朕看来,这是礼物而非折磨,她不懂林瓦为什么会拒绝。 但于林瓦而言,这一切就是个巨大的骗局,是魔鬼的赠礼。 最初那个“你交付信任,我助你成神”的诺言,每个字都是陷阱,只是当时的她看不明白。 成王也好成神也罢,都是对方手上的棋子。 而她居然真的交付了信任。 真蠢。 但她没得选。 这她也明白。 魔鬼从不做亏本买卖。 白朕的真正实力远超于她,那神格她不想要也得要。 ——诸神在上,神格居然都有被嫌弃推让的一天。 不对,诸神正在陨落的路上。 已经不在天上了。 “你得先把所有事情告诉我——无论是关于陨落的神还是你。” 反正也反抗不了,林瓦抓住机会探究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说白了,她不相信白朕对她没有半点真心。 “你得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我都要成神了你还遮遮掩掩!” 说这些话的时候,白朕的手腕还被林瓦抓着。 垂眸看着手中的神格,白朕道:“你选一个拿走就会知道了。” 大体的她都说了,林瓦去神国就能补全所有细节。 至于她补不全的,那就是她不愿意告诉她的了啊。 世界与世界相分隔,没必要去探究不是自己的世界的人与事。 林瓦将信将疑,最终选择了其中一个蕴含高等神力的神格。 “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白朕失笑:“当然不会。” 她可是诚实守信好青年。 林瓦伸出手,触碰了那枚神格。 温和的光辉没入体内,世界的面貌在她面前展开。 风穿过林梢的轻盈,生命生长的声音,水流淌过大地的痕迹……一切的一切都在她面前无处遁形。 更远的地方,神国之内,她感知到流淌着神力洪流的世界树被另一股力量侵蚀,数位神明陨落,树因此逐步变得衰弱,却还是为她的到来新生发出一根嫩枝,神国的大门也为她敞开。 她甚至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世界意识。 由此,她看到了万界之间漂浮的【门】,感知到【门】后那熟悉的、恐怖的气息。 她看到世界意识与神明想要打开【门】,看到偷跑出来的旧神的一小部分,看到被污染而不自知的神明,捋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也看到……旧神注定消亡的命运。 睫毛微颤,林瓦睁开了眼睛。 见她醒过来,白朕手指微动,正要将剩余的神格放归星界,却被林瓦拦住。 白朕抬眸,不解地看向她。 神格放归星界后,就会自动消亡,不可为她人所用。 若有其她存在想要成神,唯有自行凝炼神格。 林瓦能用是因为白朕以旧神之力捕获了它们,又抹掉了神格之上属于其余神明的印记。 ——旧神是能捕获世界并以其为食的存在,而今不过一枚神格,她舔一口上面的印记就没了。 林瓦看着白朕,指着她手中的神格道:“选一个。” 白朕:? “蛤?” 林瓦:“我都知道了。” 白朕:“?所以?” 林瓦:“我知道你会消亡了。” 旧神被放逐到世界尽头,直到在漫长的时光与无边的孤寂里被消磨掉所有的力量,从此在世界上消失。 那么具有一部分旧神血脉的白朕也难逃消亡的命运,即使她凭借另一半人类的血脉(蓝星的庇护)和理智得以留在【门】外。 白朕:不是,你知道的是这个?我以为你知道的是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啊喂!本意是让你不要再乱脑补了! 林瓦丝毫没有接收到她的脑电波,还在自顾自地道: “所以你选一个吧,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这样你就是被世界承认的存在、不会消亡了。 读懂她的未尽之语,白朕一时语塞。 “你……” 小脑瓜转地还挺快啊。 但是, 白朕推开了她的手,将所有神格散落星河之间。 “婉拒了蛤,谢谢。” 我不需要啊。 林瓦。 看着神格在手上消失,林瓦瞳孔一缩,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 “你想死啊?!” 无边的怒意染上她的眼眸。 但在怒火之间分明还夹杂着其她东西。 世人曾把它称作疼惜与挽留。 白朕安抚地笑笑:“死是必然会降临的事情,林瓦,即使是你也一样,不是吗?” 即使是长生种也会死。 哪怕是神,也会在世界的尽头消亡。 当新的时代到来,旧的时代被淘汰,那么旧时代的一切就会随之死去,神也一样。 哪怕那一天遥远得好像不会到来,但它终将降临。 林瓦愤怒地开口:“所以你就急着去死?!” 白朕无奈:“我没有。” 林瓦:“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成为这个世界的神?反正你早就有一半旧神的血脉了啊!” “就算你牵挂你的世界,不也可以还可以回去吗?!” 她又没有不准她回去! 白朕:“不是这个问题。” 她解释:“只是因为我只想做人。” 林瓦愣住了。 她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白朕浅笑:“林瓦,人要担起人的责任,神要担起神的责任。我想,我没办法担起成为神的责任。” 她放缓了声调:“如果我能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我想这已经很好了。” 林瓦闭了闭眼,语气中带着沉重的叹息:“你会死。” 白朕微笑:“没有人不会死。” 林瓦:“闭嘴吧你。” “别再说这句话了。” 白朕无奈地笑笑,没再出声。 无人开口,空气一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新生的神明拥抱了人类。 白朕愣了一下,随即也拥抱了她。 “我还可以活很久,林瓦。” “旧神的消亡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拥有其一半血脉的我也拥有了悠长的寿命。” “而且,我并不畏惧死亡。” 林瓦的脑袋搭在她肩上,听到这话后收紧了这个怀抱,冷冷地出声:“闭嘴。” 不许说死,混蛋。 白朕安分地闭麦,不再刺激自己的小伙伴。 林瓦轻轻推开了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宁静: “走吧。” “我知道你会离开。” 传言神无所不知。 传言有误。 神也有不明白的事,比如人类为什么放弃成神的机会。 但神知道人类要回到她的世界,神尊重她的选择。 当我把我的眼睛沉入你的眼睛,我瞥见幽深的黎明。 我看见古老的昨天,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 我感受到宇宙正在流动,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注】 目光相接,林瓦就知道她的决定不可更改,她所言皆是真心。 新生的神明聆听了某个人类的愿望,然后她决定实现它。 哪怕那愿望与神的所思相悖。 白朕轻声道别:“再见。” 龙的宫殿里有一座花园,曾经它属于这里唯一的人类。 时过境迁,无数的种族在龙的帝国崭露头角,以才华换得金钱、权力、官职等价值万千的东西,龙的宫殿里人声鼎沸,已有了无数人类。 但花园从此没有了主人。 时光匆匆,龙的足迹遍布世界的每个角落,帝国内每个杰出的、有所贡献的人或怪物都有了自己的雕像,在书籍上留下名姓,正如当初红龙皇帝的像与姓名遍地开花。 而在这其中,有一个人类的存在最引人注目。 因为,她的名字和雕像,是唯一能与皇帝摆在一起的。 她叫白朕,是帝国的开国之臣,曾代皇帝处理政务,享有与皇帝同等的权力和地位。 时隔数年,当年共事的大臣们终于知道了那个一切光辉荣誉隐在皇帝背后的人类姓甚名谁,她终于从幕布后走到台前,被世人知晓,为世人敬仰。 林瓦·阿斯忒瑞亚·梵西蒙 白朕 史书之上,名姓终能并列。 第124 章 chapter124(终章·完) 再次睁开眼,白朕回到了蓝星,回到了她熟悉的小院。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所有心怀不轨的小世界消亡,蓝星与无限流主神的交易结束,在无限空间苦苦挣扎的同胞回归。 一切都在回到正轨。 剩下的,只需解决掉那些蓝星上仍存的怪物就好。 没有了源源不断往蓝星输送怪物的各小世界,这些东西很快就能处理完。 脚腕上突然一痒,白朕低头,饱饱正用它的小触手缠着她。 森野熊站在饱饱头上,用控诉的目光看着她: “凉薄啊凉薄,你居然就这么把我们三个扔下。” 三个? 白朕转头一看,影子已经藏进她身后的影子里了。 森野熊:“你知道这些天我们是怎么过的吗?每天都在跟那些恶心的怪物打交道!” “这也就算了,还要被你那堆同事欺凌!” 白朕回忆了一下,她觉得任务难度不大,完全没法和无限流那堆任务比,就把它们三个留下给特管局的同事们打下手了。 她的同事人都挺好的啊。 怎么可能欺凌它们?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 女性清越的声音响起,白朕感觉身上一重,回头看,果然,宁砚不走寻常路,翻墙进了她家院子,此时正一整个得挂在她背上。 和白朕的欣喜不同,听到宁砚声音的饱饱三者都颤了两下,尤其上一秒正在义愤填膺控诉白朕“恶行”的森野熊。 软软的小熊对着笑容灿烂的宁砚挤出一个笑: “您听错了,超级无敌宇宙第一强大美丽帅气的宁砚宝贝~” “您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有人看不出你的好、还说你坏话呢?” 宁砚噙着笑,逗弄道:“哦~,这样啊。” “我还以为我揉揉你你不高兴了,跟阿朕告状呢~” 森野熊非常从心地道:“怎么可能呢,我们相处得多愉快啊。” 宁砚伸手戳了戳它:“哼,你最好是这样啰。” 说罢,她收回手环着白朕的脖颈儿:“反正啊,你告状也没用,我和阿朕天下第一好!” 白朕也习惯了她这副模样,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是是是,我俩天下第一好,所以你什么时候从我身上下来呢?” 毕竟一个人这么挂在背上,真的不太舒服。 宁砚从善如流地放开她,拉起白朕的手:“走吧,知道你今天回来,我请吃饭,大家都在。” 大家→指曾经一起从无限流出来、如今在国防工科局干活的同伴们。 正在这时,手机上有一条信息弹出。 白朕看完后抬起手机对宁砚晃了晃:“罗叔她们也请吃饭哎,说每个小组都有空。” 白朕如今是云省的助手,罗叔是特管局这边云省的负责人,每个省设三个特殊事件处理小组。 大家一起打怪物保和平,情谊早已超越普通同事,更像是战友。 宁砚:“这还不简单!” “不能一起吃吗?” 她揽住白朕的肩膀,凑过来打趣道:“你该不会把脑子丢在任务世界了吧,朕公主?” 因为之前在无限流过得太惨了,出来后大家一般都懒懒散散的,吃饭穿衣打扮都只追求能看就行舒服就好,唯有白朕特立独行,因为在无限流过得太惨太邋遢,出来后永远精致永远一丝不苟,宁砚戏称她“公主殿下”“大小姐”。 白朕伸手一把推开她的脑袋,用一句话让她闭麦:“你订饭店了吗?” 宁砚僵了一下,默默掏出手机干活。 白朕抱起森野熊和饱饱,影子也团成一团缩在她怀里。 白·虽然名字叫皇帝但是公主大小姐·朕唇角勾起一抹笑:小样儿,跟我斗。 当晚,某家饭店里,各奔东西忙碌了许久的小伙伴们得以欢聚一堂,互诉衷肠。 各位亲爱的小伙伴们,任务已结束,欢迎回到蓝星。 这里是主位面,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无论是世界还是你,都不再受“剧情”束缚,不再有主角、配角、炮灰、反派等分类,我们都是自由的。 你只是你自己,一个注定要凭借自己走出属于自己的“剧情”的人类。 所有的黑暗都会过去,我们终将在充满阳光的世界相逢。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接下来,是你的故事。 往前走吧,莫回头。 现在是真心话环节! 当当当当~ 完——不对! 先来解答几个问题。 书圈里(·`)屿雾同志的问题我看到啦,现在我来统一解答。(希望没有把这位同志的昵称打错,紧张jpg.) 一,关于江浸月为什么相信纸条上的内容: 因为她已经轮回了无数次啦,即使没有记忆也有数次轮回积累形成的“直觉”。包括她之前莫名其妙想出门、又莫名其妙走进未来酒吧,最终得到纸条的时候觉得自己出门寻觅的东西已经找到了,都是因为数次轮回积累的“直觉”。 二,白朕给予的帮助和江浸月为什么相信白朕: 先说帮助,帮助一:改造α0,储存那些记忆,在江浸月的异能耗尽之后帮助她前往不同时间线和时间点。 (因为任务开始之前她们没想到江浸月会失败那么多次,直到她的异能完全耗尽,无法去往下一条时间线、下一个时间点。) 帮助二:杀死研究所派出的、在每一条时间线、每个时间点猎杀江浸月的安保员,最初的相见就是白朕救下被追杀的江啦。(否则失去记忆以及异能耗尽的江浸月早就噶掉了) 帮助三:每次都出现陪伴着江浸月,给她打掩护让她给“自己”递小纸条来指引下一个自己。 再说信任问题:还是那个原因,江已经轮回过无数次,她叠加了无数个自己的记忆,最终形成这种直觉——实际都是之前经历过的事,所以对大体行进方向有预感。 三:研究所是否了解白朕、知道她的身份: 不知道。 研究所只知道她展现出了控制时间与空间能力的潜力,觉得用她做实验的成功机率是所有收容物里最大的,不知道朕实际就拥有这种能力。她们看到的“潜力”也是白朕故意展现给她们看的→为了混入研究所。 好哒,那么答疑解惑环节完成\^o^/ (不是。 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会解答的。 (??????w????`) 那么现在,终于到了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让我们大声喊出:完结撒花!!!!(≧??≦*)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宝宝(??˙︶˙??)真的超感谢你们的陪伴! 我是纯新人,这是我第一本书,动笔前对字数没啥概念,也谈不上计划要写多少字完结,就是写到哪里算哪里。 直到我写写写写写写写写写……写,才对字数有一点概念,才明白原来要写那么多字那么难啊。。。。。(╥﹏╥) 这个时候才发现,我居然写了三十九还多万字,快四十万了,我好腻害哦╮( ̄▽ ̄)╭ 很感激有这么多读者宝宝陪我走到完结,真的超开心,居然完结了哎。 但是其实也没那么开心,我一直觉得我对白朕尊重有余爱不足,我自认为我不是在创造她和她的朋友、她的故事,我只是在记载,她和我是平等的,没有谁是纸片人,相反,我很感谢她给我机会让我写下她的故事。 所以,我当然会很尊重她和她的朋友,但没有感受到“创作者对笔下角色”的那种爱。 直到这一刻,直到我不能再记录她的故事,我开始意识到其实我很爱她。 完结的那一刻,心里空落落的,真的像被剜掉了一块。 原来我真的很爱她。 白朕:……不要肉麻。 我:(扑上去抱住)宝宝我爱你(*^w^*) 朕:(●—●)好吧,我知道你爱我。 我:你得说我也爱你(^w^) 朕:……我也爱你。真的。 我:啦啦啦啦啦啦~~~~ 感觉自己又被认可了呢yn__ny 好哒,回归正题,阿朕宝宝去和小伙伴吃饭吧~这里留给我和读者宝宝 (严肃脸jpg.) 然后就是,关于(·`)屿雾同志的评论,屿雾同志说视角转换也乱乱的,还有如果篇幅长一点说不定开头那些问题都能解释清楚。 其实俺知道(>﹏<) 我知道我的问题(>﹏<) 我笔力不够,总词穷,重复用词,行文不流畅,情节讲不清楚,这些都是我的问题。 在这里给读者们道个歉,真是抱歉,这个故事讲得不够清楚,不够精彩,没能给大家带来愉快的阅读体验。 而这些问题都来源于哪里我也清楚。 我写文前有脑洞有想法有剧情有大纲,然后我就上手了。 然后,,,我就发现,,,我还缺一个东西:细纲。 就是我搭建好了故事的大致框架,但没规划好细节该怎么填充,以至于写的时候行文不流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填充细节,怎么让人物立体、世界框架完善、怎么推动情节发展。 然后框架很容易倒塌,容易被拆掉重建,这不一定是件坏事,但也不一定是好事。 比如【妖怪学院】这个故事,最初定的走向是“人与各类奇幻生物并存的世界里,拥有同样信念的我们并肩作战”的热血打斗剧情,但我发现我那时候的笔力驾驭不了异能者们战斗的大场面,于是改写战斗过后的苍凉,热血变凉后的残酷。 (我写的时候在想,如果成为救世主的代价是这样,那花秋礼一定只想做个普通人) 但不管怎么样,问题就是问题,不会因为我改走向就不存在,我必须承认面对并改进。 有这些问题存在,文最终的效果不算好。 还有就是,更新问题。 我没做到日更,尤其最后【龙之国】这个故事,更得慢的要死。 一方面因为我三次元比较忙,另一方面是ai问题。 不敢光明正大讲,怕被河蟹,我隐晦点讲,大家努力意会一下。 就是,tomato搞了个事,在合同里新增了条款,大概内容就是会拿阿朕和她的小伙伴以及我的个人信息喂ai。 (想了解的读者同志可以去b站或小红书搜搜这件事) 看到的时候我只想说一句:好累啊。 本来作为新手,写那么多字数就是因为热爱以及责任以及我亲爱的读者同志支持,结果给我搞这一出。 那段时间三次元本来就累,还要这么搞。 差点写不下去了。 但我很爱阿朕啊,我不能让她的世界就这样静止,她还没回到蓝星呢。 我不能不对自己和读者负责,我的书,我不能让她烂尾或直接切书跑路,不能把她和读者一起丢在这里,这是对我自己和你们的不尊重。 所以最终再难还是写完了。 真的非常感谢支持的同志们。 催更键上的数字、评论、打赏,这些让我知道有人在看,让我能写下去。 真的真的好感谢你们。 最后就是,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重新写一遍这个故事。 放心,绝对和现在你们看到的方式不一样,毕竟一个故事从不同角度看也像两个故事不是吗? 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换笔名了,但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她们的姓名和世界观一定是不会改变的,如果有幸再相遇,你们就能凭借她们认出我(??▽`)ノ?? 下个故事我大概会换个平台写,因为我不能接受我的故事和个人信息被喂给人工 智能。 我会改掉自己的问题,争取写出更优秀的故事的。 对了,这本还会有番外的,番外不定时更新哦,欢迎来看。 (毕竟花秋礼好惨哦,感觉她简直是这几个故事里最惨的,明明是救世主却什么都没有。我不管!我是坚定的he党!我要给她逆天改命,桀桀桀桀[发出反派的笑声jpg.] 还有其她人也有番外的! 最后,谢谢大家! 帝国玫瑰番外篇 禁果 【注:本番外与正文世界观无关,仅是一个小小脑洞】 【世界观如下:参考西方神话和《圣经》的一部分,上帝是唯一的神明,天使是祂的侍从,但后来路西菲尔带着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堕落成地狱的撒旦。神在七日内创造了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当时唯二的人类居住在伊甸园内,神对她们唯一的要求是不可吃伊甸园内的禁果】 ——————————————— 嘶嘶—— 浑身覆盖着黑鳞的蛇懒散地缠在树上,不时吐着艳红的信子往前探头。 蛇的瞳孔是澄澈的天蓝色,让人想到天空、大海、矢车菊花瓣或者宝石,总之都是美好的事物,而不是让人恐惧的、满身黑鳞的蛇。 冰冷的黑色鳞片和鲜红的蛇信形成强烈的对比,她栖息的那棵树更是让人避之不及,奥菲莉亚大概是整个伊甸园唯一会靠近这棵树的生物。 早在上帝告诫夏娃和她的丈夫亚当不可吃这善恶树上的果子那一刻,园里所有的生物就连夜远离这片区域了。 然而奥菲莉亚不在乎。 她已经不是效忠于上帝的天使了,在当年上帝与魔王的圣战打响之时,她就随魔王一同堕入地狱成为魔鬼。 现在嘛,她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小蛇罢了。 蛇的视力是很差的,因此,奥菲莉亚不得不吐着信子,以此从空气中捕捉一切讯息。 不出意外,以善恶树为中心,百米之内连只虫都没有,只有她这条蛇叛逆地盘踞在这棵树上。 不过,也许是离得近的缘故,她捕捉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从身下这棵善恶树上。 蛇昂起脑袋,吐着信子追溯那香气的来源。 香气愈发浓郁,她触及到了一片纯白的柔软。 蛇的视力委实不算好,在朦胧的视野里,一朵纯白而不起眼的小花闯入了蛇的世界。 这是......开花了? 奥菲莉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难怪,她就说哪里来的香味。 蛇无意识地拍了拍尾巴,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喜悦。 怎么能不高兴呢,她在圣战之后就偷偷从地狱溜到伊甸园、并栖息在这棵善恶树上了。 那么多年以来,是她一直陪着它经历风霜雨雪。 除了她,其她生物都没有来过这里呢,即使偶尔误入这片地区,也会很快离去。 在奥菲利亚眼里,这里已经是她的地盘了,那么作为地盘里长出的树,它无疑也是属于她的,连带着开出的花也一样。 从那天起,蛇每天都会凑近观察这朵花,看它雪白的花瓣是否更加舒展、嗅它的气味是否有什么变化。 蛇比平时更加关注善恶树。 不知多少个日月过去,花从绽放到凋零,又结出了果实。 果实不大,但生得极为精致,是和花一样的白。 树是她的,花是她的,那么,奥菲利亚想,这纯白的果自然也属于她。 然而事与愿违,魔王撒旦找到了她,要她引诱夏娃和亚当吃下善恶树上结出的禁果。 回到伊甸园,奥菲利亚再次拍打起尾巴,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是因为烦躁而非愉悦。 她明白这并非撒旦一个人的授意,也是上帝的。 祂们一直知晓她混迹在伊甸园、盘踞在善恶树上,也知道善恶树何时开花、何时结果。 神将伊甸园赐给人类时曾说这园中的一切皆可为夏娃亚当享用,除了善恶树上的果子,她们不可吃。 如今这份让她引诱人类吃下禁果的旨意,是魔王与上帝的博弈。 上帝要以此证明人类对祂的忠诚,魔王则要证明上帝是错误的。 她夹在中间,只是个传话的工具。 可是, 蛇烦躁地缠着那根结着白色禁果的枝桠, 凭什么呢?那是她的树、她的果子。 她原本已经计划好了,她会一直在树上陪着这颗果子,等它掉落之后再把它埋到树根周围,等待着未来的某一天,善恶树再开出一朵花,结一颗果。 但她别无他法。 与天堂和地狱的主宰抗衡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结局只会是她被杀掉,上帝或魔王派出新的使者来执行这项任务。 带着十足抵触的心情,奥菲利亚出现在了夏娃面前。 她把正在寻找食物的夏娃和亚当引诱到了善恶树下。 这是两个人类第一次靠善恶树那么近。 在此之前,她们谨记上帝的话,离这棵树远远的。 近距离观看,她们很快发现善恶树上点缀着的禁果,只有一颗,纯白色的,就那样挂在触手可及的枝头,诱人无比。 蛇按照撒旦的旨意诱导着夏娃亚当吃下禁果,尾巴却不高兴地拍打着树干,在心里祈祷她们千万要听上帝的话,不要吃她的白果子。 然而,奥菲利亚最终还是失去了那颗果子。 夏娃与亚当分食了它。 上帝因此感到失望和愤怒,将人类逐出了伊甸园,让她们尝尽苦楚。 撒旦因此开怀大笑,因为在这场赌约里,祂战胜了上帝,证明了上帝是错的。 没有任何生物注意到,蛇为善恶树和白果子而难过。 她善恶树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开出一朵花,结出一颗果,她和善恶树约好了会一直守着它,保护它的花和果,看它来年硕果累累。 但这一切都因为一场无聊而愚蠢的赌约消失了。 就在奥菲利亚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结局时,意想不到的灾难降临了。 上帝将不听从祂的话吃下禁果的夏娃亚当赶走之后,开始迁怒蛇与善恶树。 祂诅咒蛇终生都会被人厌恶,又降下神火烧毁善恶树。 蛇不在乎她是否被人厌恶——她可是魔鬼,魔鬼在人间风评本来就不好。 可她在乎善恶树。 但是没有任何生物可以从神火中救下任何东西,也许撒旦可以,然而撒旦才不会聆听小魔鬼的请求。 蛇最终没能救下善恶树。 在那以后,蛇盘踞在洞穴里睡了很久很久。 她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那么在乎那棵树。 但是—— 如果你曾经把某样东西纳入自己的领地,给它打上自己的标签,说“这是我的”,而它确实是漫长生命中你唯一确定属于自己的东西,你看它从小树苗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看它开花看它结果,栖息在它身上、对它讲日出日落的风光,身上缭绕着它的清香...... 那么,你在乎它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蛇再没有睁开过那湛蓝的眼睛。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蛇闻到了芬芳的气息。 很浅,很淡,但确实存在。 那气息如此熟悉,以至于蛇从沉睡中醒来,循着气息离开洞穴。 辽阔的大地上,蛇的眼前,一棵半人高的小树苗吐露新芽,迎着风轻晃。 熟悉的气息唤醒久远的记忆——或者说奥菲利亚从未忘记过,蛇蔚蓝的瞳孔里倒映出小树顶端那个花骨朵。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一场梦里。 然而当艳红的蛇信轻吐,奥菲利亚确信一切都是真的。 她往前探了探头,触到了一片纯白的柔软。 开花了。 在奥菲利亚触碰它的那一刻,善恶树绽开了纯白的花。 在那一刻奥菲利亚确信她认得她——即使时过境迁,伊甸园早已不复存在,就像她还记得那颗开出纯白的花、结出纯白的果的善恶树一样,善恶树也记得蛇。 ——————————————— 小剧场一: 为什么善恶树能再长出来? 因为夏娃亚当吃禁果的时候吐籽了。 小剧场二: 善恶树是白朕。(惊不惊喜意不意外jpg. 比如:奥菲利亚对善恶树的称呼从“它”到“她”的转变; 再比如:花和果子都是白的 总之蠢作者就是这样设定的啦╮( ̄▽ ̄)╭ 最后,快去书圈看我新发的画,画的苏诺(`??w????) 果然丢了四年的画技不是那么好捡起来的,那个脸型没画好,但是求溺爱(╥w╥`)我会努力捡起画技并持续在书圈发每个人的图的(╥w╥`) (或许我该打开老师讲课视频画在卷子上?这样会有感觉一点?) 三伏番外篇 :别时茫茫江浸月 江浸月有一院子的无尽夏。 第一次认识这种花是什么时候已是不可考的事,也许是偶然在某处遇见过,也许是某一天在网上看见过,都是生活里琐碎而细小的、不会留心的事。 但要说真正喜欢上的时刻,她却是记得的。 在她那混乱而零散的记忆尽头,一株蓝色的无尽夏轻轻摇曳。 “别看了,你再看它也就那样,有那点时间去把院子扫扫。” 白朕看着伤好后时不时蹲在墙角看那朵花的江浸月,无奈地拿鞋面轻轻踢了踢她的屁股。 “喜欢就拔了带回去养,别整天跟个不法分子似的蹲墙角。” 白天还好,大晚上搞这一出真的很吓人好吧? 江浸月抬起头对她笑笑,顺从地站起来扫院子去了。 她现在都是被白朕收留的可疑分子,干点活儿作为房租,应该的。 她也知道自己关注那朵花。 每次经过那里,她都会不自觉地看一眼墙角的那抹蓝,像古老的扎染技术,将颜料染上花瓣,然后那些小花,一朵一朵地簇拥在一起,构成了整个蓝色的三伏天。 她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喜欢它,无非是这朵花在她的人生里出现时带来了与众不同的人和事——与众不同,她咀嚼着这个词,笑了。 笑的是她自己。 所谓“与众不同”,本质上和那花是一样的,因她主观地为其赋予不一样的色彩而在她眼里显出不同来。 就像初见时她有伤在身,命不久矣,那么即便是一朵生长在墙角的花,于她而言也是鲜活而富有生机的,与她这个将死之人不同。 可等伤好了再去瞧,也无非一朵普通的花罢了,甚至可以指着它的某一片花瓣说:“你看,这花不好,它这里蔫儿了。” 可江浸月永远不会有说这话的时候。 因为她身边的人和事都是那样新奇、她此前从未见过的。那样的鲜活明艳,就好像她在工作之余走出房间晒到的太阳,永远耀眼夺目地高悬于天,将她冰冷的身体晒得暖和。 于是她也学会开玩笑了,譬如指着那株无尽夏告诉白朕,这就叫“花团锦簇”。 好冷的笑话。 那时候,白朕就是这样冷脸托着腮点评的。但在这之后,院子里那几盆大葱旁边又多了好几株无尽夏。 再后来,她们在满院的鲜花与日落簇拥下,逮到了偷溜进院子里的帕克里特。 再之后,那些花开满了她到来的每一条时间线。 江浸月习惯了在满院蓝色里时不时蹦出的小惊喜以及日常的安宁,诉说自己的心意会被重视,寻常的日子里也能交到好朋友,那么,也许在她看向那花的下一秒,也会有别样的事发生呢? 在研究所覆灭之后,她回到淮城,如同白朕在每一条时间线做的那样,买下这间小院,种上无尽夏,和帕克里特、旺财一起等着第三个人的到来。 那时候不是无尽夏开花的时节,但是没关系,她们都可以等。 几个月后,某天江浸月回到小院,发现靠近墙角处有花绽开。 她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在等到某种声音以前的一片寂静里,沉默而固执地停在那儿,很长时间不愿意回头。 但最终,她还是只能回过头,像一尊雕像活过来,最后确认一遍整座小院里没有与众不同的事情发生,然后独自走进房间,准备旺财的晚餐,等晚归的帕克里特回来。 那晚,帕克里特较之平日也沉默了不少。 满院鲜花花朵最终还是一簇一簇地绽开了,将这里装点得像童话里的居所。 那花轰轰烈烈地开了许久,她却没有什么心思去看它们。她不愿意再将目光投向那大片大片的蓝色上。 为什么呢? 她想起未来酒吧那面墙上涂鸦出的她的名字,蓝色的,像大朵大朵的无尽夏张扬热烈地盛放在墙上,以自己的名字作为成功的宣言,大张旗鼓地宣讲着胜利。 视线顺着墙上的字迹下滑,落到了那支写出“江浸月”这三个字的蓝色口红上,于是,自然而然地,她想起那抹蓝涂在唇瓣上的模样。 大胆,鲜活,离经叛道,透着锋芒毕露的性感和自信。 然后,那人的脸蛋和姓名就这样在脑海里跳出来。 白朕。 江浸月移开了看向满院无尽夏的目光。 或许那时候她不该说那样的话,她想。 那时候,她说她叫江浸月,别时茫茫江浸月那个江浸月。 现在好了,离别真的就这样到来了,且故人从此再无音讯。 吱呀。 有人推开了小院的门,是帕克里特,但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隔着满院的花,对方举起手上拎着的袋子向她示意:“今晚没事,一起吃饭。” 很普通的、印着超市标识的袋子,装满了新鲜的菜和零食。 江浸月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上前接过了袋子。 霍鸿英有时候会来和她们一起吃饭,她们都习惯了。 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当初那些事,各人有各人的傲慢狂妄,各人有各人的难言之隐,至少在江浸月看来,她觉得霍鸿英已经做出了最优选,而她觉得大家还能聚在一起吃饭是一件很可贵的事情,那就足够了。 将一部分菜放进冰箱,一部分让帕克里特拿去厨房处理,江浸月正准备“警告”一滩得趴在沙发上的旺财不许偷吃,手机却突然弹出一条信息。 【“朕是天子”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留言信息:【我是白朕。记得把这号推给帕克里特。】 时间在那一刻似乎静止了。 江浸月盯着屏幕,再三确认自己安装了反诈app。 最终,她添加了对方,并试探性地发了条信息过去。 【花团锦簇?】 朕是天子:【。。。哈哈哈,好好笑哦。】 【讲得好,下次别讲了。还惦记着这八百年前的冷笑话呢?】 江浸月松了口气,是真的没错了。 正如花开那样,她想,生活中惊喜的降临也是一样的,未必有固定的时间,未必是掐着点到来的。 也许早晨出门还不见花苞,回来时却有大片的花海。 谁也预料不到,控制不了。 但她们总能等到。 离别之后,也必会重逢。 ———————————————————— 蓝星。 白朕气地一蹦三尺高,瞪着面前悬浮的光球: “那么多?你怎么不去抢?” 讲道理,她不过是让主神把江浸月的联系方式给她而已,居然要花那么多积分?! 3453委屈:“这也不是我定的价啊......我只是传达一下主神的意思。” 白朕也知道不是它的错,主神又没亲自来,她就算骂十个小时主神也听不见。 “行,”最终,她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我买。” 黑心的主神,她要跟所有人蛐蛐祂! 妖怪学院番外篇:我 【岑玥】 古老幽深的森林之中,参天古树直冲云霄,繁茂葱郁的枝叶交接相连,洒落的阳光被尽数挡在森林之上,底下不见半分阳光。 森林内部,不时传来带着强大灵力波动的嘶吼啼鸣。 这是百川学院的试炼场之一。 这片森林算是百川学院的凶兽监狱,关押着因在外作乱罪大恶极而被学院抓回来的各类凶兽、怨鬼。百川学院想着物尽其用,就顺便把这里作为试炼场磨练学生了。 每年都会放几批学生进去。 花秋礼今年十四岁,刚进学院修行一年,是最后一批被放进来进行试炼的学员。 任务是:尽可能得到更多的灵印。 至于红缨是什么,这就不得不提各位老师的“险恶用心”了。 红缨是诸位老师在她们身上留下的一丝特殊灵力形成的灵印,是本场试炼凭证,人手一个。 而获取灵印的方法无非两种:让其她学员交出灵印,或者猎杀森林里的凶兽怨鬼。 失去灵印者自动出局,这更像一个淘汰赛。 对了,失去灵印只是会出局,并非死亡。 学院绝不允许任何学员自相残杀或在学校出事,每个进入试炼场的学生都带着学院专属保命符。 作为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白泽亲自邀请进入百川学院的学生,天之骄子这四个字花秋礼当之无愧。 在过去的一年里,作为新生的她拿下了每一门课程的a+,即使是实战课也鲜有败绩。 进入试炼场后,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拿下了无数灵印,只要是那双寒潭般幽深的眼睛盯上的猎物就没有能逃掉的。 冰冷的剑光划过,在这一年里声名鹊起的少女看着面前被剑抵着脖颈的学员,平静地道:“将你的灵印交给我。” 那学员苦笑一声,顺从地交出灵印。 她原本还想和对方硬碰硬,试试对方的实力,可如今看来,花秋礼的名声确实是不掺一丝水分。 交出灵印即为出局,学员的身影逐渐淡去,就此退出试炼场。 “真厉害。” 幽远辽阔的森林里,有人款步出现在她面前。 花秋礼心下一凛,握紧了手中的剑。 她居然没察觉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岑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五指微屈:“早听说学员里新来的人类学员天赋异禀,实力强横,如今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 “在下岑玥,也很想讨教几招。” 炽热的灵力波动在空中一圈圈漾开,燃烧着火焰的长枪在对方手中凝聚成形。 岑玥依旧是笑着的:“不知,可否赐教?” 花秋礼握着剑的手又紧了几分,岑玥,她知道这个人。 百川学院向来卧虎藏龙,出名的学员不少,面前这个就是其中之一。 岑玥,和她一样的新生,学院里有名的战斗狂人,喜好挑战强者。 她倒是没什么恶意或者攀比之心,就是单纯地想要在一次次实战过程里进步。 学院里有名的卧龙凤雏都被她挑战过。 ......看来今天是免不了一战了。 刚硬霸道的灵力波动自身上逸散而出,花秋礼握紧武器,道:“请。” 灿烂而明媚的笑容在岑玥脸上绽开,燃烧着烈焰的长枪如龙似蛟,顷刻便至眼前。 砰—— 剑与枪的碰撞。 也是,两个人友谊的开端。 【杜景明】 算起来的话,杜景明其实是花秋礼的半个老师兼师兄兼保镖。 而在未来的某一天,还要加上恋人这个词。 当初接引花秋礼入百川学院的除了白泽还有杜景明。 学院很看好——不对,是超级超级超级重视花秋礼。 除了和其她同学一起学习,白泽也会对她进行单独辅导,同时安排杜景明引导她适应、使用自己的力量,每次出任务时带她、保护她。 知识储备丰富,性格温和有耐心,杜景明的能力、性格、脾气都很适合。 出任务——这也是百川学院给学生的试炼之一,哪里哪里出了异常事件、出现非自然生物,部分交给特管局,部分被筛选出来交给百川学院的学生解决。 按照套路来说,如果是恋爱,那么她们会在某次惊心动魄的战斗里、某次生死攸关的任务中爱上对方。 但是其实并没有。 喜欢这种东西是在什么产生的已经很难考究,可杜景明的记忆里一直留着某些东西。 而那些东西,来自于某个平静的午后。 那时候是夏天,校园里的树郁郁葱葱,每一片叶子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花秋礼刚结束一堂实战课,脸上挂着不太明显的汗渍。 她去洗了把脸,杜景明在外面的走廊上等她。 出来的时候,她脸上还挂着水珠。 杜景明和她并排走,聊着实战课的事。 “怎么样?” 他问花秋礼,同时把准备好的巧克力棒递给对方。 花秋礼撕开包装, “就那样呗。” 杜景明浅笑:“又是第一。” 花秋礼一直很优秀,他知道。 咬着巧克力棒的人抬头看着他,很骄傲地挑了下眉,神情里尽是自知的优秀与满意。 “那当然。” 午后的阳光恰好笼住她们,花秋礼脸上未干的水迹顺着脸颊滑下,滑过脖颈,晕湿白t恤的领。 杜景明忽然就怔住了。 原本酝酿好的赞扬就这样被咽下。 他一个晃神,花秋礼就甩下他一小段距离。 发觉跟在身边的人不见了,她转过头:“你干嘛,跟上啊。” 杜景明这才迈动脚步:“哦,来了。” 从看着对方的背影到上前与她并肩,杜景明悄悄用余光看了对方一眼,后知后觉意识到,夏天了,天气好热,蝉鸣好吵。 含羞草的叶子染上绯色。 【白泽】 花秋礼在妖怪学院接触的第一个人是白泽。 麒麟闻到了她的味道——或者说是一个高灵性者与大气运者的味道,于是让白泽把她带回来。 白泽的眼睛能看到很多东西。 即使他还达不到白泽一族顶峰时期的实力,那些与生俱来的东西仍旧存在。 花秋礼并不知道,很多很多时候,白泽那一千一万只雪白的眼睛为她而张开,于天地间,于树荫下河流里注视着她。 包括初见之时,那些眼睛看着她,看见过去也看见未来。 他看见血与火,却也看见灾难会终结。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看见未来的人不可以随意改变未来,除非万不得已。 那他看见的算是万不得已吗? 灾难终结了,好像一切都很完美,她们的目标达到了。 可是血与火呢? 因为达到目标,所以痛苦和牺牲都是无所谓的吗? 牺牲少部分人救大部分人是值得的吗? 他不知道。 可是如果连生命的重量都可以比较,她们还能剩下什么?她们的底线是否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一降再降,最终消亡? 可是如果去改变,她们还能走去哪里?前方还有更好的路吗?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或许上天不允许任何人改变既定的路,作为看到未来而有可能去改变它的人,白泽被命运推上了死亡的道路。 拥有了什么样的运,就要承担什么样的运。 这句话对任何人都适用。 命运要花秋礼做救世主,所以命运让她活着。 命运不允许任何人偏移、破坏既定的轨道,所以祂在白泽做出决定之前推他去死。 而关于那些问题的答案,一直到最后的最后,生命的尽头,白泽也不知道。 【花秋礼】 也许走到最后,陪着你的始终只有你自己。 恰如最后推她前进的是杨雨柔,另一个自己。 世界在一点一点好起来——至少她们挺过了灾难,而今百废俱兴。 但是很多时候,花秋礼会察觉到那种刻骨的、始终存在的痛。 生长痛。 花秋礼想到了这个词。 就像生长过程中因为身体的成长而出现的小腿抽筋和生长纹,同伴的血也是她身上的生长痛与蔓延交错的生长纹。 她们要她成长,成长成一名合格的救世主,沐浴着亲朋好友的血长大,踩着至亲至爱的尸骨荣光满身。 要她舍弃自己珍视的一切去保护更多人。 她们要她长成众人期待的模样。 望着因她与同伴们燃起的万家灯火,她会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边,空空荡荡。 她想起自己的老师、朋友、恋人,最后发觉自己孤身一人。 漫长的、持续着的、久久不结束,也许永远不会结束的,生长痛。 【终局】 “你的pose好出片。” 熟悉而欠扁的话在耳边响起,花秋礼没忍住想打人。 然而转头之后,她看见几个泛着荧光的半透明魂体静静悬浮在白朕掌心。 “......” 一时失语。 那种熟悉的气息,她绝不会忘记。 绵长的痛蔓上心房,她的生长痛。 白朕:“傻啦?” 花秋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 白朕一脸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的表情:“世界欠你的,理当还给你。我负责这件事,你放心。” 她们本不该死去,而今理当回归。 无论是岑玥她们,还是那些她不认识的、但却是命不该绝的卫道者。 她们的魂魄,白朕给讨回来了。 “所以,”白朕看着花秋礼颤抖着从她手里接过她们的魂魄,“你可以收起你那个三分孤独四分凄凉三分哀怨的pose了。” 这回花秋礼没想打她,而是认真地道谢:“谢谢你。” 这可不是白朕任务范围内的事。 她明白。 白朕微笑:“好哒,收到了,这是你应该谢的。” “谢完就去帮她们重塑肉身吧,我会自己招待自己的。” 花秋礼:......她有时候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 但是,那漫长的生长痛,终于可以结束了。 她自此自由生长,只长成自己的模样。 时空大乱炖:废弃童话1 【一个童话故事,可以当平行世界看,每个位面的主角均会出场,每个人的身份参考了大家熟悉的童话里的角色】 在遥远希亚帝国边缘的黑暗森林里,有一座缠绕着无数毒藤蔓的高塔,塔中关押着一只邪恶、残忍、茹毛饮血的怪物。 没有人敢靠近那片森林,更别说那座可怕的塔。 也是因此,没有人知道,所谓高塔里的怪物,是希亚帝国唯一的继承人,十五年前被黑巫师绑架到森林的公主阮娇娇。 按照原本的生长轨迹,公主应该在皇帝的教导下成为合格的继承人,带领国家走向繁荣,让人民的生活更加快乐无忧。 然而邪恶的黑巫师垂涎公主拥有魔力的长发,又苦于长发被剪下就会失去魔法,便从皇帝身边偷走了尚在襁褓中的公主,编造可怕的传说,将其囚禁在高塔。 高塔之上,公主梳理着那头长长的、流溢着魔力光辉的长发。 从幼时到如今,她重复这项工作成千上万遍,早已娴熟无比,不会出半点差错。 但是今天,有什么不太一样。 阮娇娇坐在镜子前,手指如往常那样穿梭于长发间,熟练地把分成三股的头发编成辫子,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头发上,假装看不见镜子里倒映出的另一个身影。 可是,那个人就坐在身后的软榻上,撑着下巴注视她,不管她做什么,看书也好,喝茶也好,她的目光永远盯着她,跟随她移动。 巫师大人说过,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会有坏人想要进来伤害她,以前巫师大人会处理掉那些闯入森林的坏家伙保护她,可是身后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无所不能的巫师大人根本看不见她! 无论这个人怎么在房间里乱晃,巫师大人都对她视若无睹,根本看不见这里多了一个人。 而且,她们也触碰不到那个闯入者。 每次肢体相触,她们就会从对方身体上穿过去。 阮娇娇很害怕。 她听过各种可怕的故事,知道很多故事里,很多人就是因为回应了恶魔或者邪灵才被吞噬掉灵魂的。 说不定那家伙就是这一类东西呢?长发公主想。 因此,她根本不敢让那家伙知道她看得见她。 只想趁这家伙不在的时候悄悄告诉巫师大人这件事,让巫师解决掉这个危险。 然而没等到窥伺者离开,反倒是巫师再次离开高塔去外面采集魔药。 阮娇娇状似不经意地、透过镜子隐蔽地观察着身后的闯入者。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除巫师外的人。 受巫师自小灌输的理念影响,她恐惧外来者,但同样,她好奇外来者。 软榻上的闯入者拥有黑色的长发,茶色的瞳孔,唇色浅淡温柔,像缠绕着高塔的藤耗尽整个冬季积蓄的力量拼死开出的粉蔷薇,是她目之所及唯一可触碰的柔软。 日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变得清晰而自由,在这样的阳光下,闯入者身上的危险气息似乎也被削弱了不少,显得温和无害起来。 阮娇娇目光微动,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主动开口,问问她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为什么闯进高塔。 然而下一秒,闯入者动了。 宁静温馨的假象被打破,她自软榻上起身,走向了坐在镜前梳妆的阮娇娇。 阮娇娇心下一惊,努力保持着淡定梳理着长发,假装看不到黑发闯入者的动作。 但是,她从最开始就做错了一件事。 她绝不该坐在镜子面前。 更不该借着镜子偷偷打量不知深浅的闯入者。 公主绑好辫子,抬头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尽可能地放松身体,保持轻松自在的神情,忽视身后离她越来越近的人。 毫无预兆地,对方猛然凑近她,那张温和好看的芙蓉面就这样贴在她脸侧,与她一同端详着镜中人。 阮娇娇被吓了一跳,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尖叫出声,或者跳起来逃离身旁这个触碰不到的人。 她看见这个人那双清浅的茶色瞳孔就这样盯着镜子里的她们,直勾勾的,也不眨眼睛。 她该害怕的,阮娇娇想。 但是奇异地,心底有另一种情感冒出来——或者说它一直在,只是这一刻显得更为强烈,直到压倒了那种恐惧。 那种感情叫好奇。 对外界的一切的,好奇。 以至于她甚至有心思观察对方,注意到她的眼角处点缀着一颗小小的、浅棕色的泪痣。 “呵” 她听到那个人在她耳畔轻笑了一声。 她笑什么? 阮娇娇看着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看着那双茶色的眼睛,她忽然意识到,对方看的不是镜子。 是镜子里的自己。 闯入者从公主的眼中看见了两个人。 公主惊觉,她被发现了。 对方知道了她看得见她。 【叮——】 【恭喜你,已被长发公主看见】 【身份认可度:10%】 白朕轻轻地笑了。 终于,被看见了。 时空大乱炖:废弃童话2 无论什么时候,魔女——或者是女巫,巫婆,不管名称怎么变换,故事里似乎总是少不了这样一个大反派。 现在,反派登场了。 “你是谁?” 阮·长发公主·娇娇没有像宠物小精灵3453预料的那样被吓得大惊失色,反而主动与疑似巫婆的白朕交谈起来。 是好人她就安全了,是坏蛋她也逃不掉。 以上是阮娇娇的全部想法,也是她能如此淡定地与白朕攀谈的原因。 而且,那个小煤球好可爱哦。 公主看着魔女身边那团黑漆漆毛绒绒的球想。 这话如果被3453听到,它大概会跳起来反驳:是小精灵!是魔女的伴生精灵啦!不是煤球! 当然,小精灵不知道公主在想什么,只能扒拉着魔女的衣角偷看塔外的花。 好吧, 面对阮娇娇的反应,白朕表示,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先向这位看见她的公主介绍一下自己 ——这可是第一位看见她的公主! 故事的开头很老套: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多久以前呢?” 阮娇娇转头面对白朕,发出了疑问。 长发公主从有记忆起就居住在高塔之上,唯一的消遣就是看书画画梳头发。 她懂得年月日的流逝,也在书里窥见了王朝的更迭,所以,魔女的故事从哪里开始呢? 白朕:……好吧。 所谓的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久远到最古老的王朝还未建立,天地间第一片森林出现的时候。 魔女诞生了。 魔女拥有最强大的力量,世代居住在银月森林里——不要问银月森林在哪里,它只是一个概念,没有人能绘制出通往那里的地图,但毫无疑问,只要你是魔女,你天然就会受到来自它的呼唤并走进去。 力量存在,桎梏自然也存在。 不是每个魔女都可以走出银月森林并为世人所知晓。 魔女有自己的成年礼。 在成年那天,她们可以选择是否离开银月森林,选择离开的,将不被魔女之外的世人所看见,除非她们找到公主,并且得到一个被公主承认的身份。 那么,魔女会以这个身份被世人看见。 “等等!” 阮娇娇举起了手:“为什么是公主?” “而且,我是公主?” 白朕双手叉腰,昂首挺胸:“那还用问吗?” “当然是因为——公主是现在的王储、未来的国王!” 还在进行成年礼的魔女说。 国王,一举一动,每一个命令,每一封文件,都在影响天下大势、国计民生的存在。 每一片土地、每一条河流都归属她们管辖,要行走在这片大地上,当然要得到她们的认可。 “但是,” 阮娇娇打断了白朕的发言:“你觉得我是公主?” 巫师大人可没这么说过。 白朕双手抱胸,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这不是该问你自己吗?” “难道,你是谁这件事是由我来决定的?” “不过,”魔女看着她道:“公主为什么会在黑暗森林里?” “你不应该在王宫吗?” 阮娇娇比她还疑惑:“我一直在这里啊。” 白朕回忆了一下自己在那些不被人看见的岁月里游历大陆的经历,道: “我听说,十五年前,希亚帝国的王储神秘失踪,国王及其王夫至今仍在追寻其踪迹。” “唔,这里刚好是希亚帝国,你又是公主,难不成……你就是?” 说着,她落在阮娇娇身上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 阮娇娇茫然地看着她:“我,我不知道。” “巫师大人不是这样说的。” 她不觉得面前的人是可信的,但是她也并不完全信赖那个巫师。 她虽然没与外界的人交谈过,可是她亲眼见过巫师是以怎样残忍的手段杀死闯入森林的人,也读过很多书。 不说其她的,至少书里的人都是群居、共同生活在一起的。 像她这种,才是不正常的。 而这份不正常,是巫师造成的。 白朕思索了一下,给出了建议: “既然这样的话,你就自己去看吧,自己去辨别到底什么是真正对你有利的,什么是要害你的。” “正好,我应该有一个朋友。” 说到这里,魔女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打了个响指:“我可以把你送去她那里,让她把你送王宫!” 正好有一部分的认可度应该是要来自那位君主的啦~ 也是她唯一知道的、无需自己探究到底是谁的一位。 等等!阮娇娇不明白,什么叫“应该”有一位朋友? 这种话怎么听都很奇怪吧?! 公主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魔女已经挥动了魔杖。 当前身份认可度10%,那么在外面的世界里,魔女就可以调动自身10%的魔力。 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足够了。 白朕唇角微勾。 但是事实上,很多时候,我们无法预料自己一个无心的举动会影响些什么。 有时候它所影响的,比我们以为的更多,更广。 魔法的光辉绽放,采集完魔药回归的黑巫师忽然着了魔般地调转了方向,直奔从未踏足过的地区。 黑巫师望着那座庄严的漆黑城堡,明明灵魂都在颤栗着告诫自己不能上前,里面的东西很危险,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里面盛放的红玫瑰。 毫无预兆地,巫师的身体先于灵魂动了,那只手折下了城堡里的一支玫瑰。 在那一刻,城堡里响起凄厉的哭声与恐怖的吼叫。 这里的主人伸出布满血色鳞片的利爪,轻轻挑起了巫师的下巴: “你折下了我的玫瑰,你愿意为它付出什么代价呢?” 千里之外的高塔上,白朕手中绽放的魔法璀璨如星光。 于是城堡主人那双灿烂似烈阳的黄金瞳里闪过纷繁复杂的画面,譬如盛放的蔷薇,塔里的长发公主,还有……两族契约下,她命定的魔女。 红发的领主微微一笑,她知道她要什么了: “拿你藏在塔里的珍宝来换。”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如果到时候你以次充好,让我不满意,你会死。” 利爪刺破巫师的心口,火焰灼烧般的痛楚烙在灵魂上,那是领主留下的咒语,除非她自己消除,没有人能逃离。 黑巫师被扔出了玫瑰盛开的黑色城堡,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长发公主。 塔里唯一的珍宝,就是身为王储的长发公主。 他不甘心就此失去改命的机会,但也没办法反抗城堡的主人。 比起在公主成年时将自己与长发公主的命运互换,他去做国王,现在的他更想活下来。 他得把公主送过来。 呼—— 风起—— 10%的魔法只是一只小小的蝴蝶,可是这是飓风的时代。 飓风刮过,即使是那么小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也足以影响很多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光与暗第一次分开,空气第一次出现,地上生长出第一片森林那一刻,魔女、国王与公主就诞生了。 如今,此刻,近百年来唯一一位愿意走出银月森林的魔女出现,国王与公主也该随之复苏: 无垠海面上,金发的人鱼第一次浮出海面,强壮有力的鱼尾在碧波中摇曳; 白雪王国的男国王需要一位新王后,为此举办了多场舞会,几乎全国各地适龄的女性都来参加了。而在舞会上,年幼的王储白雪公主的目光落在了某位女性身上; 遥远边际的森林里,带着外婆缝制的红帽子、拎着花篮的女孩有了新的昵称,虽然她总是强调是“红帽神枪手”,但她的的家人、恋人和朋友一致认为这太长了,决定简称小红帽; 那位据说得到十二位仙女祝福的公主不小心在纺车上扎伤了手,王国与她一起陷入了沉睡,荆棘与玫瑰共同缠绕住这座沉睡王国,任何闯入者都会重复这样的命运; 某位伯爵家找回了流落在外受苦的女儿,那个可怜的姑娘得以与家人团聚,只是似乎有人说那姑娘过得并不好,她的姐姐总是欺负她,蔑称她为“辛德瑞拉”; 某处的王宫迎来了尊贵的客人,她在一个雨夜到来,自称是一位公主。为了验证这一点,王夫和皇男在她的床垫下放上了十颗豌豆。 高塔之上,魔法依旧璀璨。 时空大乱炖:废弃童话3 “在很久很久以前……” “等一下!”阮娇娇举手示意:“你每次都用这个开场白,能不能换一个?” 白朕非常任性且自我地道:“不要。” 阮:行吧。 “那你继续。” 白朕:“咳咳,总之,有一个女孩,在她的家人外出时所求的礼物是一枝玫瑰……” 接着,她给阮娇娇讲述了《美女与野兽》的故事。 听完后,阮娇娇表示:“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从哪里听来的奇奇怪怪的故事?” 白朕回忆了一下:“呃,可能是小时候从哪个绘本里看来的吧。” 她还看过什么海的女儿、白雪公主、小红帽等系列故事。 但是话说妈妈和姨姨们怎么会给她看这种故事?这些故事里巫婆和魔女都是坏蛋,可她们自己就是魔女哎。 魔女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打败。 而且公主为什么要嫁出去?公主不是应该作为王储继承王位吗? “王子”又是什么?王的子嗣?皇男和公主的统称吗? ……奇怪的故事。 算了,她把手边的花插进花瓶:“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现在就是那个要去见野兽的美女,等下你见到她别害怕。” 黑巫师的驾车技术不错,马车内的阮娇娇和白朕没有感觉到多少颠簸。 她们正驶向那座黑色的古堡。 城堡的主人想要高塔之上珍宝,黑巫师只好放弃自己精心筹备多年的换命计划,把公主送给野兽。 当然,他没能发现车里其实坐了两个人。 阮娇娇:“为什么这么说?你的朋友长得很吓人吗?还是她脾气很不好?” 她记得白朕说过那个是她“应该”有的朋友来着。 “应该”……那也算朋友吧? 白朕:“那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阮娇娇:“停!拜托你省略这个口头禅好吗?请长话短说,求你了。” 白朕:“可是人家童话故事本来就是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讲起的嘛……” 吱呀—— 砰! 故事还没开始讲,马车就被掀翻了。 一只利爪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阮娇娇。 马车被损毁,白朕凭借矫健的身手和10%的魔法得以毫发无损,阮娇娇被抓握在爪中,看似危险实则无伤,黑巫师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很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白朕:啧,怎么没摔死这衰仔。 半人形、但保持着利爪和尾巴,脸上身上覆盖着血色鳞片的林瓦站在古堡前,旁边的龙形护卫一个抓着阮娇娇,一个抓着黑巫师。 虽说都是抓着,但很明显阮娇娇毫发无损,黑巫师脑袋朝下。 看着破得不成样子的马车,再看看面色不虞的林瓦,白朕果断上前抓住她的爪爪: “我亲爱的朋友,你是特意来迎接我的吗?你真是太热情了!” 林瓦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说我长得吓人、让公主殿下别被吓到?” 白朕握紧了她的手……爪,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了被倒吊着的黑巫师: “是他说的。” 她朝林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们可是朋友啊,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说你吓人嘛,对不对~” 林瓦骄矜地抬了下下巴:“哼,别傻站在这儿了,跟我进来。” 吱呀—— 缠绕着荆棘的大门缓缓打开,迎接等候了多年的客人。 魔女和恶龙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 很多年以前,在小魔女白朕的满月宴上,大魔女们拿出了各种各样的珍奇作为礼物,又摆出各种可遇不可求的藏品让她抓周。 无论是智慧果、权力树,还是钱财花、力量草,小魔女白朕都视若无睹,越过了它们。 在小魔女看来,如果她想要权力或钱财,智慧或力量,她都会自己去争取,以后都会有的,只要她想要,她不会缺少这些。 小魔女越过了宝藏,穿过了大魔女围成的圆圈,无视了精灵或者侏儒,抓住了小恶龙的尾巴。 那年抓周,魔女抓的是恶龙。 契约就是在那个时候订立的。 按照抓周的规矩,抓到什么,什么就是你的。 魔女不放手,恶龙懵懵懂懂地同意跟她签订契约。 所以,在成年之后,林瓦离开了龙之谷,来到外面的世界,居住在黑城堡里,收集着每一位国王和公主的信息、尽力去了解每一个国家的饮食、语言、风俗习惯、制度法律等。 为魔女即将到来的成年礼做准备。 让她初入这片大陆时,不至于因人生地不熟而惊慌失措。 【叮——】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恶龙就看见魔女了】 【您早已被猩红暴君看见】 【恭喜你,解锁隐藏认可度】 【当前身份认可度:20%】 林瓦是黑城堡的君主。 白朕挥了挥魔杖,小小地实验了一下自己的魔法。 然后, 哗—— 所有的玫瑰花都开放了。 迎接林瓦和阮娇娇目光的白朕:……挺好,至少她的魔法确实恢复到原来的20%了。 “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不太明白林瓦的身份与两人间爱恨情仇的阮娇娇发问。 她还是没搞明白为什么要来这里。 白朕:“让林瓦送你回去啊。” 林瓦飞了记死亡眼刀过来。 白朕假装没看见:“你要真是希亚帝国的公主,那国王和王夫肯定能认出你,你要是不是,林瓦就吃了你。” 说着,她拉住了林瓦布满红色鳞片的手臂: “林瓦,亲爱的林瓦,我知道你最厉害了,送公主回家的伟大任务只有你这么厉害的龙能完成对不对~” “而且我只是个只有20%魔力的魔女,是没办法送她回去的,我得完成我的成年礼。” 至于黑巫师,当然是由林瓦一起带回去,按阮娇娇所在帝国的法律处置。 话说的好听,但以林瓦对她的了解,这家伙的意思分明是: 你把公主送回去,如果她真是公主,那就算希亚帝国欠魔女与龙一个人情; 我要完成成年礼,得去找别的公主,你这些年不是整理了很多资料吗,快把它们交给我,我好去找下一位公主。 怎么看都是拿她当苦力。 但是—— “那行吧。” 林瓦说。 她总是很难拒绝这家伙。真是奇怪,难道是她前世欠这家伙的? 白朕倒没想那么多,听到林瓦的回答,她眼睛一亮,就要把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外扔,就听见林瓦补充道: “等回去以后,你得让我去你的藏宝室逛一圈,我看上什么你就得送我什么。” 白朕未出口的话哽在了喉间。 “只能挑一件!” 林瓦挑眉,漫不经心道:“五件。” 白朕:“不行!最多两件!” 林瓦:“最少四件。” 白朕喜笑颜开:“成交!” 林瓦:……是不是被套路了?她还想着白朕再讨价还价一次就要拿六件来着。 白朕:嘻嘻。 她俩处了那么多年,她能不知道这家伙想干嘛?想从这条贪财龙手里捞一件东西都难如登天,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呼—— 巨龙张开双翼,投下大片阴影。 林瓦恢复了龙形:“上来吧,小公主。” 阮娇娇第一次见到巨龙,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在真爱的力量下,野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她又想起了白朕讲的那个美女野兽的故事。 如果,她是说如果,林瓦是野兽,现在野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还不如不恢复呢。 至少,野兽没有巨龙那么吓人啊。 在白朕的帮助下,阮娇娇顺利爬上了林瓦宽阔的背。 “走了,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里面,你自己拿。” 林瓦嘱咐白朕。 魔女笑着挥挥手:“好的哦,拜拜。” 红龙自此腾飞,朝帝国的方向远去。 蓝天白云下,林瓦俯视着地面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知道白朕为什么让她送阮娇娇回去。 除去她要去完成成年礼外,她那20%的魔力确实不够应付太多突发状况。比如,处理黑巫师,打败不怀好意的人,帮离家已久的公主坐上王位之类的。 公主离开王宫太久了,虽说国王至今没有表现出想要立其她孩子为王的意思,但难保王宫里没有图谋王位的家伙。 而且,公主被黑巫师抓走真的是巧合吗?谁知道王宫里有没有和他勾结的人? 龙背上,阮娇娇看着仿佛近在咫尺的太阳和天空,又看看地上缩小到似乎她一手可以覆盖的山川森林与房屋,忽然间觉得,野兽的诅咒解除,恢复成巨龙,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当你手握权力,身居高位,看过高处的风景,又怎会甘心碌碌无为、任人摆布】 【童话修正度:10%】 城堡里,身体轻薄似纸片的黑色影子不再终日蜷缩于阴影处,第一次主动走到阳光下。 它摘下一朵玫瑰,赠予阔别已久的主人。 白朕伸手接过,翻开了林瓦留下的资料。 时空大乱炖:废弃童话4 白雪王国在这片大陆上的众多王国里显得有些特别。 上一任国王所生的公主早夭,后来也一直没能诞下公主,无奈,只能由皇男继位。 因此,这些年来一直是由白雪男王治理国家。 好在上天垂怜,男王与王后生下的是一位公主,王国总算后继有人了。 只是可惜,王后生下公主没多久就染病去世了。 男王很伤心,一直没有另立新后。直到这一年,在征得白雪公主的同意后,男王决定从民间选取一位宽容、善良、可以好好照顾公主的女性作为王后。 然而,男王似乎不太在乎新王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甚至没有怎么观望察过那些主动参与选拔的女性。 反倒是,白雪公主在幕后观望。 高台之上,拥有着雪一样白的肌肤、红玫瑰一样娇艳的唇瓣、乌木一般的长发的公主观察着下面前来参与选拔的女性。 越凌风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让她来选择未来的新母亲,更不知道自己该选择谁。 但是,或许,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希望,她可以为自己选择一位盟友呢? “呼——” “公主呀公主,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魔镜?” 清越的、带着戏谑的笑声和问话在她耳边响起,那人甚至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但出乎意料的,白雪公主身边仍旧没有任何人靠近,侍从们都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位置。 “你快回答我啊,小公主” “你怎么可以不理人呢,亏我还陪伴了你那么久” 说到最后,那道女声带上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越·白雪公主·凌风:…… 说得好像她们已经有了几生几世的缘分一样。 但其实也就那么两三天而已。 公主状似不经意地敲了敲手上那面精致小巧的镜子,示意她闭嘴。 然而她的警告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女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看到了吗?” “那个黑头发黑眼睛,和你一样的,最漂亮。” “就选她做王后吧。” 越凌风本来以为这面镜子又要搞恶作剧,不愿理会她,却在听到她的话后顿住了。 这是……帮她选择王后? 借着公主身体的阻挡,镜子在仆人看不到的地方闪烁了一下,一只显眼的蓝色蝴蝶自镜面飞出,落在了下方一位黑发年轻女性身上。 “就是她,选她。” 镜子说。 越凌风沉默片刻,挥手叫过来一位侍女: “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身边有只蓝蝴蝶的那个,多关注她点。” 那就是属意她的意思了。 侍女微微欠身,示意自己明白。 男王的寝宫里,烛火微微晃动。 “咳咳,所以,我的女儿已经选出了她的新母亲吗?” 宫人恭敬地答:“是。” 听到答案,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的男王挥挥手: “你退下吧。” 待到无人后,他上前揭开了那块紫色的厚重幕布,露出了底下的东西。 那是一面镶着金边、饰以各类宝石水晶的镜子。 镜子华美且大,能够把男王的全身都照进去。 澄净剔透的镜面似湖泊漾起涟漪般颤动,血色的字迹浮现在镜面上: [办妥了?] “快了,咳咳,马上就结束了。” 镜面上,先前的字迹褪去,新的字迹浮现: [那就好] [到时候,我会施法指引另一位公主到来。你要留下她。] 男王:“谨遵您的吩咐。” 只要能活下去,获得年轻的身体,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那就只能是别人死。 这很好。 另一边,公主也拿出了她那面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的魔镜。 “啊呀,你终于愿意放我出来了。” 白朕毫无形象地躺在越凌风床上,伸直双手双脚伸了个懒腰。 越凌风:……别搞,我明明从来没法限制你,你明明天天仗着别人看不见你到处乱跑。 白朕伸手扒拉住她:“哎,你还没回答我呢,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魔镜啊,亲爱的公主殿下。” 她就这么仰着头看着她,反倒让越凌风有一瞬间觉得她无害且纯良。 “是你,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魔镜。” 虽然,这家伙明明说自己是魔女来着。 怎么又改行当魔镜了? 对此,白朕表示:镜像魔法,一点基础魔法啦。 而且,白雪公主就是该有个魔镜嘛。 ……等等,是白雪公主有魔镜吗? 算了,管她的,反正越凌风已经有了。 “但是,为什么让我选择那个女孩?” 越凌风不理解。 就像不理解自己的父亲明明要一位新王后却根本没到场、反而交给她来选一样。 “这个嘛,”白朕用羽毛笔敲了敲自己的下巴,“因为,你们都是公主。” 越凌风:? “我不理解。” 白朕拉开凳子,坐在她对面: “我是魔女嘛,为了让成年礼正常进行,魔女会得到一些指引——不是帮助哦,就像考试的时候给出题干一样,这个指引也只是和题干一样的东西。” “而指引的形式就是:看见。” “说是要寻找公主,但是实际上,魔女真正要得到的,是能够影响甚至掌控这片土地的人的认可。” “用有篇绘本里的话来说,就是——天命之子!” “哎,不对,”白朕愣了一下,“气运之子还是天命之子来着?” 随后,她洒脱地一挥手:“不重要,总之,是这个意思就对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 这也是白朕选择那个女孩的原因。 越凌风大概懂了她的意思。 她这个魔女还兼职算命,要找的是未来必能继承皇位……不是,未来必能飞黄腾达之人。 而今天选中的那个少女,就是这样的人。 并且,她们命运相连。 至此,白雪王宫迎来了新王后。 她叫侍书。 王宫里,属于白雪公主的大床已经被魔女霸占了。 白朕半躺在床上,拿出林瓦整理好的资料,在某一页上画了个圈。 “嗯……好的,两个天命之子已经汇合了,按照童话故事的走向,接下来就是正义的公主战胜邪恶男王的剧情。” 说到这里,她将书本扣在胸口,突兀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好幼稚。” “原来魔女指引的形式这么可爱啊……” 也是这么的,漫不经心又出人意料。 白朕自己也没想过,十多年前偶然看过的童话绘本会是给几十年后自己的指引。 就像是命中注定她一定会离开银月森林进行成年礼一样。 根据绘本内容,她现在完成了《长发公主》,打出了《魔女与龙》,找到了白雪公主与王后,那么还差着小红帽、玫瑰公主、海的女儿、灰姑娘、豌豆公主这几个绘本故事。 “我的老天鹅,好多公主啊。” 回忆了一下绘本内容,白朕有种自己会被累死的感觉。 而且,这真的很像在搞公主收集大赛哎。 或者是助力气运之子登顶至高的小游戏? 这样想着,她被自己逗笑了。 然而这样悠闲愉快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 白朕很快察觉到,王宫里的侍从都忙碌起来。 时空大乱炖:废弃童话5 “你们在忙什么?” 白雪公主的寝宫里,王后、公主、魔女三个人排排坐。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事实就是在短短几天里赶鸭子上架的新王后和白雪公主关系还不错,并与藏在宫中的魔女组成了一个可以玩萝卜蹲的小团体。 面对白朕的问话,新王后侍书耐心解释: “白雪公主的生日就要到了,王宫正在为此做准备。” “王宫将为此举办一场宴会。” 白朕挠挠下巴:“原来如此。” 越凌风是公主嘛,每逢这种时候,宴会舞会茶会总是少不了的。 但是这个宴会…… 它一般是童话故事的重要剧情转折点或者冲突点。 比如突然冲进来一个没被邀请的女巫对此表示愤怒并且诅咒宴会主角之类的…… 而众所周知,在童话故事里,魔女的预言总是会应验的。 虽然,由于做出预言的是一个未成年小魔女,可能会有一点偏差。 “陛下!” “门外来了一位自称是公主的女孩!” 彼时这场宴会已行至尾声,一位侍从匆匆来报。 公主的生日宴即将结束,一场雨哗啦啦落下,贵族们大多已乘华丽的车驾离开,不沾半点风雨。 一旁的角落里,衣着破旧的少女站在雨中等待着侍从的回信。 她抬起头打量着王宫,目光锐利似剑,与狼狈可怜的外表丝毫不符。 良久,前去通报的侍从带着男王的口谕前来,诚邀这位少女前往王庭。 “她说她是来自东昇国的公主,但是我们不能凭借她的一面之词就做出判断。” 少女已被侍从带去梳洗,男王在与王后和公主交谈。 “我们需要验证她是否是真正的公主。” 男王说。 侍书和越凌风对视一眼,侍书善解人意地发问: “那陛下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男王露出满意的笑容: “听说真正的公主都拥有最敏锐的感知,你们亲自去督察女仆为那位小姐的床铺上放上十二颗豌豆,再在上面铺上十二层最柔软的毯子。” “如果她真的是公主,一定能感知到这些豌豆。” “记得,一定要你们亲自去办。” 说罢,他拿出十二颗豌豆递给侍书。 侍书和越凌风当然不可能真的按照男王说的做。 她们是离男王最近的人,自然能嗅到他身上那种腐朽的臭味。 很奇怪,他的年纪明明不算很大,但他身上死亡的气息却如此浓郁,连最好的香水也盖不住那股味道。 与此同时,他的举动越发怪异,例如终日待在寝宫不去处理政务,例如莫名其妙要迎娶新王后又不亲自选择未来的妻子,而是将一切交给不满十八岁的白雪公主...... 再或者,他拿出十二颗豌豆试探那位公主的身份是否属实。 侍书和越凌风看得明白,他就是从自己身上掏出的豌豆。 ——试问哪个国王,或者随便哪个普通人,会数好数量并随身携带豌豆? 越凌风拿出那面小镜子打开,抬手轻敲了两下。 下一秒,镜中浮现出白朕的面孔。 “来活儿了?” 白朕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 魔女的预言都是很准的。 好吧,其实还有“指引”的作用。 侍书摊开手,给她看那些豌豆。 “这是男王给的,他要我们把它放在那位小姐的床上。” 解释完前因后果,越凌风补充了豌豆的来历和男王定下的用法。 白朕认真看了看那些豌豆,得出结论:“有点像眼睛。” “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的眼睛,但这肯定经过了二次加工,不是好东西,还在冒黑气。” 拿着豌豆的侍书手一抖,差点把它们洒落了一地。 白朕:“不要慌,你们已经近距离接触过它被它盯上了,现在扔掉也没用。” 越凌风、侍书:......爹的。 不管她们心里怎么骂爹,白朕这边还在继续发言: “没关系的,这不是还有伟大的我在吗,带回来我瞅瞅,肯定有办法解决。” 只有这种时候,王后和公主才会想起来这家伙是个魔女,而不是每天霸占她们的床、在王宫到处乱逛、带着她们玩萝卜蹲的闲散分子。 公主的寝宫里,白朕戳了戳她们带回来的豌豆,捏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貘的眼睛?” 她好像有点确定这是什么生物的眼珠子了。 “貘?” 越凌风和侍书摆出同款问号脸。 白朕:“就是梦貘,一种掌管梦的生物。” 越凌风歪歪脑袋:“听起来没有很厉害嘛。” 只是梦而已。并不能在现实里影响什么啊。 白朕:“不是你想的那样。” “即使只是最弱小的貘也能编织梦境,连续不断的噩梦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 “而强大的貘能够编织出足够真实的梦境,甚至会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永困幻梦,或者把梦里貘编造的事当作真的,在醒来后杀死现实中的人。” 为了让她们理解,白朕举了个例子: “比如貘给你编造了一个梦,”她看向越凌风,“梦境里侍书想要杀你,对你做的一切都是欺骗,只是为了吃下你的心脏获得永恒的美貌,而后你醒来了,庆幸这一切都只是梦,却突然听见侍书真的在吩咐猎人要杀你,那你会怎么办?” 越凌风觉得这个故事也太离谱了,别的不说,王宫里哪里来的猎人? 更何况,以白朕天天在她寝宫晃的频率,她醒来肯定会先看到白朕。 所以她坚定地说: “那我肯定还没醒。我会继续睡觉,等待自然醒来。” 听到她的话,白朕轻轻笑了一下。 越凌风觉得很奇怪,她的话很好笑吗? 这么想着,她也问了出来:“你笑啥?” 话说回来,“啥”这种简洁明了但不符合王室社交礼仪的语词还是跟白朕学的。 却见白朕脸上的笑容逐步扩大,最后变成了一个极致夸张而灿烂的笑容。 “是吗?” 望着那个笑容,越凌风再不敏锐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白朕不会这样笑。 侍书不会这样沉默。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这样笑,这样呆板,简直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那种浮夸的,露出一整排尖牙、甚至能看到牙龈的笑容,根本不可能,根本不属于人类! 然而已经晚了。 “白朕”的脸开始在她面前融化,到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森白的牙齿和鲜红的、长长的舌头。 而她根本动不了。 “那你就继续睡下去吧,白雪公主。” 身旁的“侍书”也开始融化,像宫里彻夜燃烧的蜡烛,落下一滴滴蜡泪。 越凌风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醒来的第一个瞬间,越凌风听到了清脆的鸟鸣。 她望望窗外的绿树与忙碌的侍从,又抬头看看高悬于天的太阳,恍惚间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就好像她从前并不生活在这个世界、这是她第一次来一样...... 下一秒她摇摇头,把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甩出去。 真奇怪,她怎么会这么想。 明明她在这个世界、就这样生活了十几年。 有侍女来服侍她洗漱,穿戴整齐后,越凌风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看周围的环境,心里莫名感觉缺了些什么。 好像少了......某个人? 那种奇怪的、陌生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她照常去见王后,她的新母亲。 还没踏进母亲的居所,她就听见了母亲奇怪的话语: “魔镜啊魔镜,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越凌风止住了脚步。 不对啊。 她想。 这句话不对。 明明应该是......是什么来着? ——公主啊公主,谁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魔镜 有什么划过脑海,她却死活抓不住痕迹。 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她的意识又一次陷入黑暗。 再次苏醒。 越凌风还是站在王后寝宫门口。 “猎人,我要你杀了白雪公主!把她的心带回来给我吃掉!” 王后狠厉的话语从宫殿内传来。 越凌风恍惚了一下,想起继母因嫉妒自己的美貌而要杀死她。现在应该是在吩咐猎人任务。 她应该逃走。 她逃走了。 什么都没有带,什么都没有准备。 白雪公主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王宫,但侍从们就好像集体失明一样,没有人对她离开的举动做出什么阻拦。 越凌风逃到了一片森林里,她实在跑不动了。 猎人追上了她。 猎人的枪口对准了她。 “猎人先生,” 不对啊,越凌风想,这一切都不对啊。 男人怎么能出来打猎?怎么能当猎人?这种活不都该交给家里的女人吗?男人这么没用的生物怎么能干这些活?他们应该在家里相妻教子啊! “我是无辜的,您怎么忍心杀害一条无辜的生命?” 然而这些话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冒出来,她在逐步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留着大胡子的猎人面露不忍:“亲爱的白雪,我也不愿意这样做,可是狠心的王后拿我的家人要挟我啊。” 越凌风心中的违和感愈发强烈。 这个世界,好奇怪。 王后不是这样的。 这一切绝对不是这样的。 “这样吧,”猎人说,“你实在太美了,你的美貌令我动容,我不杀你,你往山的那边跑吧。” “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不要让恶毒的王后发现。” 大胡子猎人一脸悲悯地看着她。 越凌风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蓄力,随即快速地、稳准狠地起身夺下了猎人的枪,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猎人的脑袋。 无视猎人惊恐的神情,越凌风神色冷峻:“现在,我问,你答。” 她是越凌风,是白雪王国的公主,未来的国王,受过一个继承人该受到的教育,这其中当然包括枪械的使用和各类格斗训练。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无论敌人是谁,她所习得的一切不会变。 在她面前,貘缓缓张开了深渊巨口。 然而公主不能以凡人的眼睛看见梦境的掌控者。 砰! 有什么在那一秒破碎坍塌。 比尖牙利齿先到的是剑的寒光。 凌厉而狠绝,简直锋利到能划破天幕。 “吼——” 某种兽的吼叫声在寂静的深夜响起。 那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与痛苦。 公主和王后在叠加了无数层的噩梦中醒来,看见十二颗豌豆散发着的黑气拧成锁链,将她们束缚。 自称公主的访客——如今单手执剑的少女笔挺地站立在那里,身前佝偻着腰的男王。 男王脸色十分难看,但比这更难看的是他的脸,上面的皮肤正一块一块地脱落。 简直像花瓣在凋零。 当然,花瓣即使凋零也是美的——或许只有人类在意一朵花死得美不美——但男王此时的模样实在太丑陋了。 肌肤表皮掉落后露出的是黑色不知名的物质,而非人类的血肉。 仔细看,他的胸口也破了一个大洞。 “不可能……” “你为什么能伤到我……” 男王捂着脸,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像是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 持剑的女孩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那柄西洋剑轻薄而纤细,却极为锋利,在她手中简直像一片割开黑色天幕的月光。 月华所至,无往不利。 剑锋在男王身上留下数道裂痕,破碎的却另有其人。 一片片的,倒映出无数眼睛的物件,坠毁。 那是一面镜子。 它曾终日待在男王的寝殿里,被男王如珍如宝地爱护。 貘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孩和她手中那柄剑,就此隐退身形。 碎裂的镜子里,一千一万只属于貘的眼睛闭合并消散。 这里,梦境内有不屈的王后和公主,梦境外有来历不明的女孩和魔女。 男王的身体已经破损。 它需要换个地方。 地上,肌肤脱落的男王逐渐失去了呼吸,只余满地狼籍。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自己一无所知又难以掌控的未知生物合作。 他只是供给貘养料的物件而已。 白朕挥动魔杖,修复了在战斗中被西洋剑破坏的物品。 ——什么?你说白朕居然也参与了战斗?? 哦天呐,梅林的袜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在童话故事里,魔女一直都是出场率极高的角色。 何况是白朕这样,智慧的、善良的、有力量的魔女!绝对的视觉焦点!天选主角! 诚然,这位手持西洋剑的少女战斗力惊人,然而这一次貘选择了镜子作为载体,擅用镜像魔法的白朕当然是逐步察觉到了男王寝宫内镜子的不对劲且摸索到了貘留下的痕迹。 男王先是在貘的指引下以迎娶新王后为理由,让越凌风选出那个命定的、与她命运相连的气运之子。 之后再提前布下阵法,以貘留下的十二颗眼珠子作为启动的阵眼,要将越凌风与侍书的一身气运献祭给貘,而貘承诺在这之后将他的灵魂转移到越凌风的身体内。 这样,他就能以公主的身份再次合法继承王位。 只是他没想到,会有正在进行成年礼的魔女和手持西洋剑的公主前来,破坏他布置好的一切。 也想不到越凌风和侍书意志如此顽强,能硬生生撕开一层又一层嵌套的梦境。 在战斗的过程中,白朕以自身的魔法给西洋剑附魔,使其能触碰并伤害到貘。 魔女已经用魔法修复了大部分物品,剩下的,交给宫人。 现在要解决的是…… “你好,认识一下?” “我叫白朕,是一名魔女,正在努力完成成年礼。” 白朕对着险些成为“豌豆公主”的西洋剑女孩伸出手。 “豌豆公主”收剑入鞘,握住了白朕的手: “你好,我是江浸月。” “东晟国的公主,正在寻找一样东西。” “来这里是因为,看到了笼罩着这座宫殿的、貘的气息。” 也许和她找的东西有关呢? 东晟国的公主,这个是她最初就告诉了男王和王后公主的。 至于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她没说。 白朕微微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是公主?” 江浸月有些疑惑:“我当然是。” 她最开始就这么说了啊。 等找到东西,她就回去继承王位。 至于如果找不到或者在找的途中死了怎么办……东晟国不需要那么废物的继承人。 活下来并找到东西的才拥有“江浸月”和“公主”的名称,才能继承王位。 另一边的侍书和越凌风看不下去她俩旁若无人交流的样子,出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我说,有没有人在意一下我们?” “我们才是王宫的主人吧?不该先和我们打招呼吗?至少先解释一下今晚的事吧?” 白朕略微僵硬了一瞬间,好像,是没来得及和她俩提前沟通好今晚的作战计划哈。 但是她也没想到会有另一位公主突然造访、战斗开始得那么突然啊! 时空大乱炖:废弃童话6 知晓了真相的公主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平静,也许是早已察觉男王的异样,也许是因着有人在一旁帮衬,越凌风没有表现出多么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很快处理好因这件事产生的风波、接手王宫内的一切事务、敲定继位的日子,给宫里因男王死去而惶恐不安的所有人吃了颗定心丸。 越凌风不愧是从小被当作王储培养的人,即使年纪尚小,她身上已呈现出一种沉稳可靠的气质。 让人安心的是,她并非孤身一人。 侍书会帮助她。 暂居宫中的白朕和江浸月也会给予帮助。 然而男王的魔镜——也许叫它“貘镜”更符合一点——已经被打碎,那么相应的,公主和王后也应该舍弃掉她们的魔镜。 魔女的成年礼还未完成,旅者所追寻之物还杳无音讯,她们必须离开,继续往前走。 越凌风曾经问过江浸月她在找什么,也许身为公主的她能帮上忙。 短暂的沉默之后,江浸月说她也不知道。 甚至东昇的国王也不知道。 只是告知她,循着魔法的方向前进。到看见它的时候,她自然就会知道那是她在找的东西。 就像魔女的成年礼会给出指引一样,江浸月的试炼给予了她一双能看见魔法的眼睛。 这就是她走进白雪王宫的原因。 她看见了梦貘身上缭绕的魔力和白朕身上的魔法元素。 只是很可惜,到目前为止,她依旧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言罢,她看向了白朕:“所以,你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我能跟着你吗?” 毕竟白朕身上的魔法浓的就要溢出来了,在她眼里简直就像一个发着光的魔法大灯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魔法好像被锁了一部分。没有那么明亮。 白朕:“去玫瑰王国吧。” “梦貘跑掉了,它一定是回玫瑰王国了。” 她要去解决掉那家伙。 越凌风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你确定吗?那里可不安全。” 在几年前,玫瑰王国陷入了沉睡。 说一个国家陷入沉睡是件很奇怪的事,但是这就是事实。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些玫瑰疯长,异变的粗壮而坚韧的藤蔓如巨蟒般缠绕上建筑群,艳红如血的花散发着甜腻的香气。更为纤细且不生刺的藤伸出,将人或者任何在呼吸的生物一圈圈包裹,最终结成一个碧绿的茧。 钟表的指针不再旋转,河流的流速逐渐变缓,最终趋于静止...... 整个国度就这样陷入寂静。 也有其她国家的人想趁机闯入玫瑰王国,顺着搜刮每家每户的财物,然而每一个闯入者都会遭到那些玫瑰的攻击,当场死亡。 渐渐地,没人敢再生这种想法。 白朕:“我知道很危险啊,但是吧,这是我的目的地之一哎。” “指引”就是这么标记的。 说起来她要去完成成年礼才是重点,杀死梦貘什么的只是顺路。 一直在一旁安静听着的侍书开口了: “或许,你们可以带上这个。” 她走到梳妆柜前,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并打开,里面是个做工精巧的锦囊。 锦囊内,几枚玫瑰花苞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几枚花苞鲜妍地像刚脱离枝头的。 侍书:“这是玫瑰王国内,那些玫瑰花的花苞。” 对上三人震惊的目光,她平静地解释道:“不用那么惊讶。” “像我这种家里经商的,带着商队在外面跑是常事。” “只是没想到,现在有家也回不去了。”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逃过一劫还是运气差一劫后面还有一劫。” 按理说,男王选新后应该从贵族小姐里选,可谁知道白雪男王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宣称有意者皆可来参加。 当时侍书有家难归,独自一人带着商队走了很久。 后来,在穿越一片沙漠时没有向导迷了路,又遇上久居沙漠、专门打劫来往行人的匪徒,队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最终虽侥幸走出了沙漠,商队也就此解散了。 她那时狼狈的跟逃难来的一样,看到最初的选拔场所人那么多,还以为有什么免费的物资可以领,高高兴兴地挤上去了。 结果发现是选王后。 ......那也行吧,选就选呗。 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她现在只想先吃饱饭。恰好,王宫管饭。 那时候,侍书真的没想过自己会被选上。 她只是想先干饭,等着后面被刷下来再想办法找别的门路活着。 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不愁养不活自己。 “没想到现在被凌风养了。” 她看着越凌风,半开玩笑似的道。 嗯...怎么不算呢?越凌风可是公主,等正式加冕后就是国王,王宫的钱就是她的钱。 “那这个花苞?” 白朕举手提问。 侍书:“在玫瑰王国,每家每户都种玫瑰花。” “家里有人要离开时,亲人就会剪下最饱满美丽的花苞装进锦囊,让远行之人随身携带。” “它们本来干枯了,但是,玫瑰王国出事后,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们带着它,也许会有用。” 【叮——】 【恭喜您,已被白雪王后看见】 【恭喜您,已被白雪公主看见】 【身份认可度:40%】 【童话修正度:30%】 魔女与旅者带上王后赠与的礼物,公主的祝福,再次踏上了旅程。 另一片土地上,在外玩闹了一天的红发的少女放下裤脚,颇为苦恼地看看上面泥点子,随后又决心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直奔家的方向。 路上遇到面包店的老板、卖花的姐姐、书店的阿姨…… 大家都笑着和她打招呼,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打趣: “怎么又弄得脏兮兮的?” “你真成仙度瑞拉了。” “你妈妈姐姐又要说你了”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回应了大家的话,继续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来到某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前,溜出去玩闹了一天的红发少女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溜进了花园,又仔细地避开仆人——虽然仆人们看见她也只是行个礼、然后继续干自己的事。 然而事与愿违,一道女声在庭院中响起—— “林晚依” 狗狗祟祟、做贼心虚的女孩僵在原地。 她转过头,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姐、姐姐。” 苏羽瑶看着她散乱的红发,衣襟上沾着的灰尘和泥土,知道她又偷跑出去和以前的朋友玩了。 “你......” 她想说什么,又想起什么似的,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和态度: “你这个勇敢大方的可爱姑娘,谁允许你这样的人踏足我美丽的花园的?你的坚毅不屈比这些花可贵一百倍!” “还有,我们都知道你又跑出去和那群患难见真情的朋友一起玩了,还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下次就算这样也是可以正大光明回家的,只是要注意卫生和安全,明白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盛气凌人又高高在上,尽全力摆出一副傲慢且目中无人的模样,语气也很不好。 这就导致,她的样子和她说出来的话呈现出极强的割裂感。 明明是赞扬和关怀的话,光看表情听语气还以为是在辱骂她。 但是林晚依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对着苏羽瑶讪讪的笑笑,听话地回去换衣服了。 在背后看着这一切的白朕摸摸头:啥? 时空大乱炖:废弃童话7 白朕自小在银月森林长大,妈妈和姨姨们其实没怎么管束过她。 依照大家的想法,孩子嘛,管控生长的大方向就行。 只要不长歪,孩子想长成大树或小草,成为风或者河流,那都是可以的。即使是她想做一块巧克力,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大魔女们“放任自流”的教育理念下,白朕成功长成了森林里的混世魔王,善恶树上的果子、好脾气的独角兽、穿梭于地狱和人间的梦魇......没有一个逃得过她的魔爪,全都被小魔女霍霍过。 现在到了外面的世界,这一点也是不会改变的。 皓月当空。 砰砰砰、砰砰砰 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府邸内的某一扇窗户外响起。 有人“唰”地拉开窗帘,探出了红色的脑袋。 白朕抬头,看见那人打开了窗户,口中念叨了句什么,焦急地对她招手示意她上楼。 “啧。” 白朕抛了抛手中的小石头——刚才她拿来“敲”窗的工具,熟练地避开所有仆人来到了林晚依的房间。 她刚到门口,就被提前开门守在那里的林晚依拉进了屋子。 白朕:“那么热情?那我白天找你出去玩你怎么躲我跟躲鬼似的?” 林晚依习惯了这家伙偶尔的不正经和调侃,自动过滤她的垃圾话,瞪大眼睛谴责道: “你拿石头砸我窗子干什么?” “还有,你怎么进我家的?” 要是被家里人发现怎么办? 不对,发现才好呢,发现就抓这个神神叨叨且私闯民宅的家伙去报官。 林晚依暗暗想。 ......但是看这姑娘也不像坏人,没必要去报官吧...... 这么想着,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对劲。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神棍有好感、觉得她熟悉? 明明这家伙就是个不靠谱的神棍啊,天天在外面堵她,说些什么“天命之子”之类的言论。 她怎么会对她有好感? 总不可能上辈子认识吧。 白·神棍·朕:“啧,我都跟你说了我是魔女。” “魔女想进你家不是轻轻松松吗?” 林晚依:“封建迷信要不得,要靠自己的双手创造美好的未来,所以你赶紧离开我家。” 顿了顿,林晚依警告这个神棍: “看在你是初犯、也没有对我家人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造成什么伤害的份上,这次我可以不报官抓你。” “你赶紧走吧。下次别做这种私闯民宅的事了。” “你一个女人,干什么不好做这种事,跟小爷们儿似的,我们女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越说,她的语气越发沉痛起来,带着痛心疾首和恨铁不成钢。 看看面前的白朕,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教育祖国未成年花朵的任务任重道远——虽然她是刚刚才给自己安排上这个任务的。 被谴责了一番的白·未成年花朵·朕:...... 她看起来不像指引里说的天命之子,像傻子。 白朕抬起手,指尖的光辉绽放,林晚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刚想反驳这一定是像那些魔术师那样用了道具,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散落颈间的长发上,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头发颜色变黑了! 她直接上手拽了拽头发。 “嘶——” 没掉色,脑壳疼,没中迷药。 白朕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哼哼,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林晚依一把抓住白朕的手,悄咪咪确认她手上没道具,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 “大师!原来你是真的大师啊!” “那您说的天命之子那个事儿......” 然而实际上,林晚依在心里想着怎么求助她姐姐苏羽瑶。 不管“大师”是真是假,先稳住,等她见多识广的聪明姐姐来看。 而这边,小魔女白朕展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好似能猜透她心事似的: “好姑娘,我可是看到了两个天命之子呢,说不定,我们想的是同一个人。” 林晚依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弄明白她什么意思,就听见混世魔王补充道: “你瞧,她来了。” 咚咚咚 门外有人。 距离府邸并不遥远的海滩边,金发蓝眼的人鱼在夜幕下浮出海面。 月光洒落在她身上,为人鱼披上一层轻纱。 多么静谧美好的画面,然而人鱼开口打破了这一切。 “她爹个二舅哥的,我的女巫呢?” 没有女巫,她去哪儿变出一双腿? 没有腿,她怎么上岸? 不上岸,她怎么得到完整的灵魂然后回去继承王位? 在魔女、人鱼和公主都为各种事情烦恼时,有人的思维奇迹般得与人鱼重合了,他野心勃勃地觊觎着她们的力量和灵魂,预备着夺取王位。 “导师,您确定吗?” “我真的会在舞会上娶到全力支持我登基的妻子、得到人鱼的助力、登上王位吗?” 面对皇男重复过不知多少遍的问题,面前全身裹在黑袍里的神秘人也习惯了。 他如同过往每一次一样耐心地回答对方的问题: “是的,尊敬的殿下。” “您能得到人鱼的救助、在海难中生还,又在岸边得到苏伯爵家唯一的千金小姐的帮助,注定会一帆风顺、顺利登基的。” “毕竟,您现在是唯一的继承人了,不是吗?” 皇男眼中闪着狂热的光,又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情绪低落了下来: “可是,我姐姐她只是昏迷......” 黑袍人打断了他: “殿下啊,国王陛下已经遭遇了那样可怕的海难、又昏迷了那么久,难道还有醒来的希望吗?” “国王陛下如今还没有子嗣,您又是她唯一的弟弟,除了您还会有谁适合那个位置呢?” 说着,他放缓了声调:“您只需要举办一场舞会,再次邂逅你未来的王后与爱慕者。” “——那位尊贵的伯爵小姐和人鱼。” 皇男有些踌躇: “可是,也许您知道,伯爵家有两位小姐。” 黑袍人似是有些不耐烦他的愚蠢,被他的诸多问题搞得烦躁: “皇男殿下,你忘记了吗?苏家当时搞错了女儿,那个大小姐是假货——新找回来的、救过你的二小姐,才是真货,也是未来的伯爵。” “至于那个大小姐,她一定是那个被抛弃的。” 血缘关系就摆在那里,难道还会是那个假货继承伯爵之位吗? 黑袍人如此认为着。 夜渐渐深了。 “什么——” 伯爵府,还是三个可以玩萝卜蹲的姑娘排排坐。 只是人换了。 从魔女、白雪公主和王后成了魔女、两位伯爵小姐。 “南瓜车?” 林晚依和苏羽瑶整整齐齐地身子微微前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朕。 来敲门的确实是苏羽瑶。 然而情况并没有发生变化。 魔女只用了几个小小的魔法就让两位小姐相信了她,并跟她们聊到了此刻,深夜。 这大概是两位小姐睡得最晚的一次。 颇为外向活泼的林晚依凑近了白朕: “你真的能变出南瓜车、让独角兽、会飞的彩虹鱼带我们去参加王宫的舞会吗?” 不久前王宫放出消息,会举办一场舞会,作为伯爵,苏家也受到了邀请。 ——她们还不知道这是皇男挑选未来妻子的舞会。更不知道国王至今昏迷不醒的事情。 消息都被皇男截断了。 白朕咳嗽了两声,挺起胸脯正色道: “那当然,我可是最最厉害的魔女。” 说到这里,她看向了苏羽瑶: “所以,话说回来,你们应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才对吧?” 毕竟不管表现的再怎么单纯,在林家待了那么多年还能毫发无损地被苏家认回来的孩子,和苏家从小当下一任家主培养的孩子,怎么可能像傻子一样陪着她一个危险的魔女聊这些事。 她们更像是在,附和她,隐隐地讨好她,拉近关系。 准确点说,她才是那个被她们当傻子哄的人。 三个人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较之此前淡了很多。 “确实如此。” 反正已经被看出来了,苏羽瑶干脆就承认了。 平日里看着温和的人,这种时候显露出苏家培养多年的、可靠而沉稳的气质。 魔女必然不是无故前来。 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如果魔女阁下愿意帮助我们,伯爵府将感激不尽。” “我们中了一个诅咒。” 那么她们不妨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