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发育》 一、敬佩我 啊,我多么伟大! 这可不是自吹自擂。我想只有伟大的人才值得人敬佩吧,我就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这日,老师龙飞凤舞地布置下作文题《我敬佩的一个人》。这对我是不成问题的。但大部分人就想得脑汁快流光了。 前面的蓝鹃花了三分十六秒,终于泼笔撒墨地匆匆写起来。还不时地对我嘻嘻一笑。当她第七次笑的时候加了一句话: “我写的是你。” 她等待着我的感激。我一时没回过神来,她只好失望地又把头扭回去。 等我回过神来,急忙对她连拖带拽连踢带打。她终于把头扭过来。我对她报以热烈地一笑说: “谢谢。” 她终于满意地把头扭过去。 下课了,我急忙翻开蓝鹃的作文本。感想是:我简直无地自容呀。她说她和我很亲密,可是连我的名字都写不对。她写道: “我问方舟为什么考得那么好你妈妈还说你?方舟骄傲地说:我妈妈让我成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 老天爷,冤枉啊!小女出生到现在从来没说过这么恶心的话。还说我“骄傲”。我从来都平易近人,没摆过总统架子呀。 坐在我后面的冯胖胖,主动地,自觉地,态度很好地交代了她敬佩的也是我。并自豪地写道: “方舟和我是最好的朋友。每次我打电话给她她都接……” 这时,有人对我说,杨都都在写你呀!没想到天底下除了我,还有第二个抛下“男女有别”的封建观念的。我紧张地翻开他的作文本。上面只写了几句话: “我敬佩的人是方舟。有一次——(后面没有了)” 啊?难道我的那么多优秀事迹他都说不出来吗?也许因为他本身就不善言辞,也许我真的没什么突出的。我爸倒有什么突出—他椎间盘突出。我正在“拜读”杨都都的文章(也许这还不叫文章)。他突然狠狠地踢了我一脚。 我大惊失色: “你竟敢踢你敬佩的人!” 我正在教室里闲逛着,突然发现宇文宇看了看我,就鬼鬼祟祟地撕下了一页纸。我赶紧跑过去打开那已经踩得不成样子的纸。上面也写着: “我敬佩的人要算方舟了。” 可是他不久就改了主意,重新换了个题目,他敬佩的人变成爱劳动的杨都都了。并且将他“前敬佩的人”撕下来踩破了。我那没死去的妈呀,我为什么到了这步田地? 最让吃惊的是,和我明争暗斗,恨我恨得皮痒痒的赵美云也敬佩我,她本来写着”最敬佩的人是刘胡兰。”后来大概觉得没啥写头,就把矛头对准了我。说什么: “方舟肯定每天都复习功课。她肯定看了许多作文书。”云云。 此言差矣。我在家从来不复习功课,作文书也是我家的禁书。她装着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惜通到了我姥姥家。反正她从来都是满嘴谎言。 我也不在意她说什么。 我发现我在幼儿园的初恋情人龙超,现在又是我的同桌,从上课开始就不停地对我笑。有时就傻乎乎地自言自语。我打量了自己不下五遍,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不适”。他笑了大约2分钟,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神秘地写起来。我确信他歌颂的是我。谁让他喜欢过我呢。 那还是上幼儿园。午睡时龙超就躺在我旁边。中间只搁了一道栏杆。他突然说: “你长大了嫁给我好吧?” 我那时高兴极了。我对他也单相思呀。这是世界上第一个向我求婚的人哪。我又高兴又害怕。大概是怕他威吓我。由于这是第一次接受求婚,所以我摆起了架子。把头扭了过去。他使劲地拽我不长的辫子,我没办法。只好说: “等我想好了再说。” 好象还随即抛了个媚眼,可惜抛得不艺术,像翻白眼。放学时,他终于又问: “想好了吧?” 我矫揉造作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到现在还是不了了之。 难熬的四十分钟终于过去了。我赶紧去看龙超的作文本。我错了,龙超敬佩的不是我,是他妈。 二、不速之客 今天,我们荣幸地请到了(准确地说是不请自来),我的同桌龙超的母亲。事情是这样的:下课铃打响后,一个体态较肥,身高较矮的中……青年妇女正朝俺们班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看那阵势,那神态,那印堂,一定是某位同学的母亲,而且一定来者不善哦! 只见她眼疾手快,熟练地从人群中抓出龙超。此时,一直摆着玩世不恭的样子的龙超,心惊胆寒了。 此时,教室里已是高朋满座,人声鼎沸了,我们班的人早已拭目以待,等着看一场好戏。 只见那龙超妈妈把龙超提到操场中央,大批观众也只有转移阵地,可怜我体育不及格,晚了一步到出事地点。好戏已经上演了。 只听龙超的妈妈歇斯底里地大叫: “到底到哪儿去了?到底到哪儿去了?” 此话神龙见首不见尾,听得我莫名其妙,便四处打听: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最后,把各种自相矛盾的答案拼到一起,才弄明白:龙超妈妈给了龙超30块钱,龙超一天内全花完了。案子十分简单。 镜头回到现场:龙超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买冰棒了。” 龙超妈妈更疯狂了,大喊道: “谁信啊!一个冰棒才几角钱?才3角钱! 噢!我的天!她还以为现在的冰棒什么样的?是冰碴子啊! 我的同桌龙超,跟我英雄所见略同,小声说了句: “老土!” 这一声也是群众的心声,大家胳膊肘碰着胳膊肘,窃窃私笑,像涟漪在人群中散开。 这一笑,也给龙超闯了大祸,他妈妈拿起自己的手掌,就往龙超屁股上打,打了十来下,实在觉得不过瘾,索性一只手将他抱起,夹在胳肢窝里,另一只手打屁股,上下翻飞,五花八门。 我经过仔细端详,终于做出了判断:此乃龙家祖传“八卦屁股掌”也! 龙超终于被放下来了。不过龙家妈妈仍然在打他的屁股。唉,怎么就只有一个动作,简直没有创意。 终于,我们等待已久的龙超妈妈说话了。她马不停蹄地一边打,一边说: “我已经够给你面子啦!我已经够给你面子啦!” 我的天!这还叫给面子!简直开国际玩笑! 接下来,那位龙妈妈做出非凡之举。只见她从人群中一把抓出一位库似林志颖的男生。 哇!动作快而准,不是长期练习肯定做不出,神爪耶! 她抓住林志颖开始审问了: “你一般和龙超出去干什么?” 他态度老实地,内心虚伪的说: “一般跟……跟……宇文宇出去玩。” 龙超妈妈不放过,继续问: “玩什么?” 林志颖刚刚歇下来的舌头,又在嘴里打滚了: “玩过家家呀,捉迷藏呀,玩芭比娃娃呀……” 我都快要吐了,晕倒! 龙超显然已经坚持不住了,大义凛然地说: “大丈夫敢作敢当!我自己来说!” 龙超妈妈见他肯招了,表示欣喜:“你说吧。” 龙超既然全招,自然要表现地悲壮一点。他开始总结自己的一生: “我生下来的时候费了我妈的不少劲儿,我比较抱歉;我考不好,费我爸不少劲儿来打我,我也比较抱歉;我打游戏机费我自己不少钱,我更抱歉……” 这样感人的演讲,龙超妈妈异常奇怪,一点也不感动。说道: “我不相信你了,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要问你的同学。宇文宇呢?把宇文宇叫出来!” 宇文宇是混混派掌门人,他不同凡响地走上场,肩膀摇晃,屁股也摇晃,只差边走边翘二郎腿了。 不料,龙妈妈巨吼一声: “一般陈石跟你们出去干什么?!!!!!” 宇文宇小巫见大巫,自然害怕,只得老实交代: “玩,玩……玩电脑……” 那容易发怒,容易上火,容易打人的龙妈妈又发火了: “好啊!龙超,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家里又不是没有电脑,你为啥还要到外面去玩电脑呢!” 我和龙超同桌,我还不知道他的老底?说是玩电脑,其实就是玩游戏。 他们一伙经常在一起讨论,什么《98格斗》《红色警报》〈星际争霸〉,什么“草雉京”“八神庵”“麻宫雅典娜”。 哈,龙超干脆豁出去了,他气势汹汹地说: “哼!在家!我玩电脑,你玩不玩?你跟我抢!我出去玩怎么啦?也有错嘛?也有错嘛?也有错嘛?……” 后面全是重复的四字短语,我就不像龙超那样罗嗦下去了。 龙超妈妈无言以对。边撤退边说: “我找你们老师去!我找你们老师去!” 上课铃响了,龙超不停地跟我说: “我妈神经病!烦!” 并告诉我: “其实我妈拿了我50块钱,到现在还没还我呢。赖子!” 我还从龙超口中得知,蓝鹃的妈妈长得才漂亮,国色天香,肌肤如雪。 咱啥时候也让蓝鹃家的辣妈来访一趟? 三、遍地作家 写作文,我认为对于我们来说,有划时代的意义。 一听说要写作文了。有些人惨叫,有些人昏倒,有些人高兴,有些人死定。各种反应,种类齐全,价格优惠,假一罚十。 老师为了检查我们的水平,先做口头作文。每人上讲台,发言一分钟。 但见那大胆龙超,皱着眉头,比张飞眉清目秀很多倍。他高昂起头,大步来到了老师的地盘,他定定神,胸有成竹地说: “我说的题目是《舅舅来了》” 说完,忽然贼眉鼠眼地,在地下四处找食物的样子,边找边说: “我正在写作业,忽然舅舅来了。他来就给我看作业,我就答应了。他指着一道题对我说:做错了!我说:没做错!他说:就是做错了!我说:就是没做错!他说:就是做错了,我说:就是没错!他说,就是做错了,我说就是没错……” 龙超简直跟上了发条一样。老师一听,招架不住了。连忙打发他下去了。 他下去的时候,还不服气地加了一句: “就是没错!” 第一块试验田,就这样失败了。只听老师一声令下: “拿本子出来!写放假中的一件事!每个人写300字!” 于是,集体咬笔和搔头抓痒的活动开始了! 因为我是组长,所以有犯法的权利,就是看别人的作文。 我看到了一篇篇不久将要成名的杰作!很激动很激动!文章如下: “星期天,我第一件事是睁眼睛,第二件事是穿衣服,穿裤子,穿袜子,穿鞋子。第三件事是刷牙。第四件事是洗脸。第五件事是叠被子。第六件事是吃饭。第七件事是看电视。第八件事是写作业,第九件事是闭眼睛睡觉。 今天我真高兴。” 我的妈呀,写够300字没?按老师的说法就是记“流水帐”。 看看下一个人的吧,她是这样写的: “今天,妈妈带我到新华书店买书。我来到新华书店,那里有很多书,所有的书我都想要,但妈妈说有些书我看不懂。她给我买了三本书。第一本是《xxxx》,第二本是《xxx》,第三本是《xxxxx》(我记不得老师念的书名了)。我和妈妈高高兴兴地走出了书店。” 我觉得写了很多废话。比如前面已经说“妈妈带我到新华书店买书”,后面又说“我来到新华书店”。还说“那里有很多书”,书店嘛,当然有很多书罗。 “今天,我和爸爸到西安。 第二天,我们参观了兵马俑,我们来到了卖门票的阿姨哪儿,花了40块钱买了两张门票,门票像名片一样大,硬硬地,我们又到刷卡的叔叔哪儿刷卡。叔叔在刷卡机上刷完卡,就把门票还给我们了。 兵马俑很好看,我和爸爸跳了起来。” 这个作文是最长的了。而且他还会分段。了不起,了不起呀!不过他似乎对40块钱买了张门票,似乎十分心疼。 我的第一篇作文是这样写的: “今天放学后,时间还早,于是妈妈带我去公园散步。公园开满了菊花,有金黄的凤尾菊,有紫红的龙爪菊,还有洁白的珍珠菊。菊花的品种太多了,有三百多种呢。菊花是秋天里开的。我喜欢菊花!我看菊花都着迷了,晚上做梦都在想菊花。” 很差很差,惭愧,惭愧。 四、暗号 正如我所料,我如期当上了少先队员,是我们班入队的六个人中其中的一个。其它五个都喜疯了,只有我无动于衷。 入队仪式,在主席台兼舞台播音室的台子上进行。(所有的仪式都在那台子上举行。) 在某个节日里,入队仪式兼校庆要开始了,(两个仪式一齐举行不浪费时间一些,经常这样。) 开始是校庆,是由一个小姑娘主持的。后来,不知不觉的,就换成了入队,主持人也换成了一个戴着红领巾的中年妇女。这时,我开始纳闷:我是亲眼看到初二还是初三的学生,就要离队,把红领巾摘下来,难道是因为她表现太好了,不许她摘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大队辅导员,重要会议、仪式上都戴这。我又兴冲冲地问:“是不是有重要机密,红领巾是暗号?” 那位大队辅导员手持话筒,竭力地吼道: “现在请新少先队员,上台,一(1)班,甄飘良,吴真帅,吕强仁,乐果果,笛弟伟……念到我的时候,我兴奋极了。鄙人的名字,竟然从大队辅导员的口里,渐渐地,慢慢地,倒出来。啊! 我跟着一大群人,像蚂蚁搬家一样,跌跌绊绊地,带点小跑地,跑上主席台。让我可以炫耀的是:由于主席台后面是广播室,话筒又是从广播室伸出来的,所以不少人被话筒的电线绊倒了,由于我天生对名利看得很淡泊,所以我慢慢悠悠地,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些人磕掉的牙齿,上了主席台。 一上去,就有人接待。乍一看,是个大姐姐,仔细看,原来她手上还拿着一条新的红领巾。她目不斜视,拽着我的胳膊走。把我安定到一块乐土上之后,又急急忙忙地招呼别人去了。 我见旁边站的是自己人,虽然不熟,但在这挤满了人的大舞台上,能找到认识的人,既激动,又高兴。 我问旁边站得笔直的同学:“好傻呀,对吧?”我的说话声根本不会被听到(因为现在鼓号队的鼓打得倍儿响,小号声音倍儿大,而且此时人声鼎沸,再加上大队辅导员还在往台子上喊人),但我亲爱的同胞却使劲地摇头,连身子都左右晃荡,令我惊叹的是:他比不倒翁还稳,每到身子快倒的时候,就及时地摇向另一边。 终于等到人全部上齐了,大队辅导员终于说出了我梦寐以求的仪式:给新少先队员佩带新红领巾!话音未落,一群大哥大姐蹦了出来了,大到五年级,小到三年级(这是我以后知道的,这时我只是以为他们大大的,高高的,壮壮的)我带着瞻仰的心情,盼望着那个最漂亮的姐姐,来给我发最红的红领巾。 果然,是那位头发长长的大姐姐,来给我戴红领巾。 我半张着嘴,瞪着大眼睛。缩着脖子,虽然兴奋,但多少有点害羞,她不太熟练地把红领巾绕在我的脖子上。我看到别人都是把红领巾,藏在领子下面的,对于她的偷工减料,我愤怒着,愤怒着,没有愤怒完,大姐姐就开始系红领巾了,看得出来,她刚入行,动作迟钝,她先系了一个蝴蝶结,再拆;再系了一个死疙瘩,还拆。最后实在不耐烦了,就像陕北老汉系毛巾一样,一勒,就走了。 忽然,她又转过身来,回到我的面前,敬了个队礼,还不走。我呆呆地望着她,不知自己有何不妥,她瞪着我,许久,才迸出: “敬队礼嗄!” 我心领神会,把我的右掌,举到齐眉处,一个标准的军礼,出笼了。 她也不便在我这个问题人物上,多纠缠。真走了。 我回一回头,看看旁边的同学龙超(要知道现在回头是很困难的,因为我的脖子上,有大姐姐系的红领巾。我不敢弄坏,因为我不知道红领巾怎么系),他很幸福,因为,给他带红领巾的大姐姐,虽然不漂亮,却是菩萨心眼,他的红领巾是包在领子里的,而且,他的“姐姐”嗲里嗲气,提醒他敬队礼的时候,是说: “快点敬队礼呀!”而且,龙超敬完队礼,姐姐还在他头上,点石成金,行“摸礼”。 一戴完红领巾,哥哥姐姐们,就唧唧喳喳地跳下主席台。一跳完,大队辅导员又发话了: “大会进行第三项,发誓……恩,宣誓!” 然后扭过头,小声对我们说: “举右手,我说一句,你们跟着我说一句。” 台上一阵骚动,会举右手的举右手,找不到自己右手的,就乱举手。但是我们的共同特点,就是我们伸直的手臂,都微微向前探着,好像上课发言,老师见这骚动,扰乱了严肃的气氛,庄重的感觉。大为不悦,无奈之下,为我们做了一个例子,聪明的效仿老师的动作,不聪明的效仿聪明的动作。 总算念到了最后一句: “时刻准备着!” 大队辅导员又扭回头来,对我们说: “念你们的名字。” 不聪明的大喝道:“念你们的名字!” 从台下看,我们庄重严肃,偶尔的骚动,反而成了活泼。而且从台下看,我们是一群有慧根的小娃子,无师自通,自学成材,天知道,天知道…… 五、初当大姐 二年级,我迅速当上了大队委员,主要是负责给一年级的小弟弟小妹妹讲队课。 我的主要材料,是长约五厘米,宽约三厘米,厚达六毫米的小小红皮塑料本。跟小饼干差不多大。有编者的话,队章,队的历史,誓词,入队仪式,队歌,犯了错误的队干部的惩罚方法,队旗是啥样的,有多宽,有多长,队干部的标志(即几条杠杠),队干部的选拔方法……虽然内容多,但是页数少,所以讲课的难度是非常大的。我自己也是学生,很能理解,他们怕枯燥,一枯燥,就睡觉;不睡觉,就骚闹。 因为上第一节课,我要认真一点点,我组织了一下材料: 先唱队歌,再教誓词,再念队章,再讲仪式,估计就差不多了。 由于我五音不全,所以我带了一个专门唱歌的。我还顾虑到那个唱歌的,一定得好看,如果相貌实在勉强,我就录盘录音带教他们算了。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面貌娇好的,长相温柔的,我想,这第一节课,效果肯定好。 当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当我带着美丽的随从蓝鹃,当我拿着小小的本子,当我迈着矫健的步伐,当我走上陡陡的楼梯,我一直都在抖抖抖抖抖。当我握着自己的手儿,我一直都在抖。 当我推开,红色的大门,当我看见,小小的学生,当我见到,讲课的老师,当我走上,高高的讲台,当我说道:“我来讲队课。”当老师说道:“下节课再来。”当我问到:“为什么呀?”当老师回答:“我还要讲课呢。” 当我怀着侥幸的心理,当我坐到自己的座位,我一直都在抖抖抖抖抖。 下下个星期,我又来到了一年级某班,推开门,又看到了他们的老师,这回,我当然又带上了美丽的随从。这回我当然不用介绍来历了。老师善解人意地看看我,说: “你先上吧,后半节课我来上。” 此乃上上策也。老师走了。 面对着坐得端端正正,眼睛珠子不怀好意地看着我们的小东西们,我紧张,但我也小过,我小的时候,就经历过被上队课,我们那时候,就特老实,特新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任凭大姐姐喷唾沫星子。现在的他们,跟现在的我们,绝对是一样的。 我牵着美丽的随从上讲台。心情固然激动,但是美丽的随从抖得比我还厉害,唉,我们都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人。 我尽量以自己最真挚,最疼爱,最慈祥笑容,见他们。这招果然有“笑”,咱乘胜追击,打铁要趁热。 “今天我们先唱一段队歌,好不好啊?” 他们知道自己不想唱也得唱,几个积极分子积极地点头。我用力地推了一下,晾在一边发呆的蓝鹃,聪慧的她,立刻反应过来,唱了起来: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她唱之前,竟然没有笑笑,影响多不好,她字正腔圆,该高的地方高,该大的地方大,她竟然没有顾忌到:那是一群小生命啊!他们小啊! 她一气唱下去,我都学不下来,我真后悔,一时贪图美色,带了个活人,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我想探探他们,陪个笑脸,耳边就想起那群懵懂无知的小娃子,洪亮的歌声: “我————” 就唱不下去了。偶尔几个记性好的,还能把他们记忆犹新的最后一句,念出来:“共产主义接班人!” 出乎我的意料,教唱歌教了半晌,他们仍是一句都唱不准。唉,没有慧根啊!孺子不可教也。 第二个项目,是最简单的——教他们认队旗,必须动用“绝招”——于是我刚说一句:“星加火炬”,就拿了一根粉笔,一个180度大回旋,我秀丽的面庞,便映照在黑板上,我略一思索,黑板上,就立即出现了一幅秀丽的“星星火炬”图案,仔细端详一番,虽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不过我画得星星像火炬,火炬像星星。 我一个转身,向左跨一步,让队旗示人。 就在此时,意想不到,不可多得的景象出现了: 那一群真挚的可爱的漂漂的小东东们,竟然鼓掌了!我看着他们憋红的脸,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给我这个一文不值的“辅导员”鼓励,我激动啊,我不配啊! 六、不想成为另类 一个可怕的人,一个被称为另类的人,一个知道爱滋病的人,可能听说过一个词:同性恋!这事在我身上发生了。放心,不是我恋别人,是别人恋我。 一个同性恋我,我丝毫没想到。那人是蓝鹃。要知道她连rx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一个重大的同性恋事件,发生在一个下午。那天老师教了一首新歌: “我要和她一起唱歌, 我要和她一起画画, 我要和她一起跳舞, 一起跳舞,一起跳舞, 我要和她一起长大。” 下课了,忽然一双手搂住我的腰,原来是蓝鹃。只听她边摇晃边唱: “我要和方舟一起学习, 我要和她一起玩耍, 我要和她一起睡觉, 一起睡觉,一起睡觉, 我要和她一起长大!” 耳边就想起了同学们的起哄: “还一起睡觉呢,同性恋!” 这个声音如雷贯耳,我没有像往日那样顶嘴,而是回想蓝鹃对我的一切一切,谁知越想越怕,不禁打了个寒战。 蓝鹃经常送给我她编的小猫小狗,她的手倒是挺巧的。(我会不会也喜欢她呢?好可怕)我开始以为她是觉得自己编得不好才送人呢,原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这么一想,我就更觉得蓝鹃奇怪了,蓝鹃长得十分漂亮,特别是脸蛋,白白胖胖的。她也不是个差生,以她的条件,找个十个八个“机器人”也不成问题。但是她似乎对我们班男生都不感兴趣。要知道我们班的男孩占全班人数的三分之二。四十多个人她竟没有一个相中的,倒是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我平时不穿裙子,只穿一件毛衣和牛仔裤,像个男孩一样。哎呀妈呀,她要向我求婚可咋办呀? 我就给她介绍个“机器人”吧。我有三个“机器人”。是他们自己主动要当我的“机器人”,哄都哄不走。好的“机器人”我自己还要留着呢,就拣些烂鱼烂虾的给她吧。小红脸不行,怕人家看不上;小黑脸,自己还要;我对着小白脸嘿嘿地冷笑着,他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他和蓝鹃又是同桌,平时对蓝鹃总是横眉立目,要是忽如其来地变温柔了,一定会使蓝鹃大动芳心的。 心动不如行动。于是我找遍了操场的每一个角落,就差找到女厕所去了,终于找到小白脸,给他加了一道程序——当蓝鹃的“机器人”。 果然,当老师写字时,他们你推我,我推你,要多亲热有多亲热,老师也真好,一点也不打扰他们。我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微笑地看着他们。 咦?好象我和蓝鹃犯了错误似的,我们同性恋了吗?还没到生米煮成熟饭吧。 七、你发育了吗 我们在看一场枯燥的演出。赵美云就问我: “你发育了吗?我就发育了!” 她带着一点得意,我也就只好不甘落后,带着一星半点羞色说: “我也发育了。” 这话刚好被一边的蓝鹃听见了。她就问: “啥叫发育呀?” 我不奇怪,因为这是医学上的专业术语,只有有文化的人才能知道。我清了清嗓子,准备做高深难懂,把简单问题说复杂的那种解释。谁知赵美云嘴快先说了: “就是你咪咪长大了。” 我觉得这显然太容易懂,也太不艺术了。就说: “也就是你的rx房慢慢长大,最后长到你妈妈那么大了。” 我对自己的解释很满意,通俗加专业,完美组合呀!蓝鹃没说话,也许是默认了。大约过了一分钟,蓝鹃忽然说: “啥叫rx房呀?” 这真是晴天霹雳呀!照说这问题很简单,可我就是说不出口,苦啊!赵美云隔着我对蓝鹃喊道: “就是你小时侯喝奶的那个小咪咪,哦,就是你妈妈的小咪咪!” 我们班的男生听到这两次出现的“小咪咪”都痴痴地傻笑。蓝鹃带着悲伤的口吻说: “我妈妈的小咪咪丢了,死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用同情和奇怪的口气说: “是不是剪掉了?” 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寒战:那该多疼啊。于是我对蓝鹃的妈妈充满了同情,蓝鹃把眉毛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说: “小咪咪不是我家的猫吗?” 天啊,我翘在前面凳子上的脚一下子掉了下来,赵美云已经笑得快从凳子上出溜下来了。我看见蓝鹃的眉毛还没松开,实在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的,不过这蓝鹃一看就知道再纯洁不过了。我和赵美云铁打了一条心,今天一定要教会蓝鹃什么叫rx房。 我对蓝鹃说: “rx房就是女孩子的特征。” 蓝鹃眼睛一亮,好象明白了。我一看有希望,也把眉毛一扬,做出一副期待的样子。其实我并不希望她马上明白,要不然这枯燥的演出怎么熬下来? 蓝鹃说:“女孩子能穿裙子。” 赵美云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我拍了拍手示意她当救兵,我无能为力了。 赵美云把一边脸挤起来,也表示无能为力。完了,赵美云这民办教师和我这公办教师都没办法了。 蓝鹃好象不想知道了,那眉毛又皱了起来。我都担心她起皱纹了。我再做一次努力,苦口婆心地指着她的胸部说: “就是女孩长大了胸部比男孩鼓。” 蓝鹃眉毛一松,但她并不看自己的胸部: “是不是她那里长了颗痣?” 这扯得上吗?我刚想开口,忽然被蓝鹃打断了: “看演出吧。” 我算是遇上了锯条,铁打的心也被她锯成条了。下次得换个金刚钻做的心啦。 我只好看那场老师为了使我们明白还有比上课更糟糕的事而举办的演出。 八、跪着演节目 为了庆祝中国人民坚持站立了五十周年,我们学校要演节目。 上音乐课,发生了一件振奋人心的事,音乐老师要选大合唱的人。 于是班上开始风言风语,有些人开始吊嗓子,有些人开始连打带踢地给他们伴奏。 可是等老师真的来挑人,他们又鼠目寸光地站在墙角,站了一排,低着头,背着手,表情悲壮,没有一个敢嬉皮笑脸,像在集中营里等待枪毙的犹太人。老师拿了个指挥棒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指不定先结果谁。最后除了一个笑嘻嘻不够严肃的男生外,其他痛不欲生的男生都被选中了。 当然选女生时,我也被选中了,这也没啥光荣的,女生只有三个没被选上:一个是喊不出声的,一个是将要留级的,一个是满嘴胡子的。 排练也不知是怎么过去的。只知道我站在最后一排,平时老师不在就只对口型,老师来了就提着嗓子叫几声,晚上回家要赶作业。 好激动。正式演出开始了,我们没有相同的演出服,就穿着学校的游泳衣,桃红色的,外加一寸长的裙子。不幸中的万幸是,那游泳衣不是三点式。 我们是第一个节目,所以有很多家长来帮着拿衣服,我们没有家长跟的,老师就跟赶鸭子一样把我们赶上了台。我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最后一排,无一差错地对着口型,不过也被第一排那些“宠儿”渲染到了喜悦的心情。 最后一个动作是,我们把藏在背后的花举过头顶,抖抖抖,抖抖抖,一时间花如雨下,不少女同学可惜地望着脚下辛苦从花瓶里拿来的假花,但台下的嘘声使她们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于是又重新恢复了“甜美”的笑容。 终于,我下台了,去观众席找我的位置,我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或者是从国外回来的华侨,不停地用“美妙”的嗓音到处问: “我坐在哪里我坐在哪里我坐在哪里?” 第二个节目是老师们跳的《春天的故事》。我不禁有些担忧:老师们换衣服来得及吗?果不其然,隐隐约约看到老师是提着一只鞋上台的。真是应了那句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别看她们气势宏大,浩浩荡荡,里面可是老的少的全上。 看了老师第一眼,我就生气。她们穿着白裙子,一人头上绑了个椰子树,这么好的打扮咋不给我们呢?她们的粉和胭脂也抹得特别多,使得脸和脖子颜色差距好多,好象脑袋是别人接上去的,可怕!再看看学生,整个一个“小米加步枪”,抹多少胭脂还得限量,苦啊! 老师跳舞,脖子就是僵硬,但还是不知好歹地往前冲,也不知道咋编得出这动作。活象一群大白鹅。可不难看出春天来了她们很兴奋,忽然,出了差错,一位老师的裙子太长了,钩在脚底下。老师生气,连蹦带跳地抱起脚来,单脚跳跳跳。这可是开场以来第一个高难度动作呀。裙子下来了,老师又开始伸胳膊伸腿,我们以为风波过去了,谁知裙子还没被解放。她只好又单脚跳到一个角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脱掉鞋子,把裙子弄下来,速度之慢,无人能比。 她没注意到她的战友正在对她挤眉弄眼,原来到了最后一个动作,那位老师又是第一排的,差她就造不成型了,于是她边跑边穿鞋到达了目的地,红幕落了下来。 我们不敢笑,从节目一开始,我们就已经把手举起来,准备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即使天塌下来,规矩依然照旧。那位老师下台来了,一遍又一遍地近似废话地解释自己的失误。她的脸更红了,红光撒了一地。 后面的节目平淡无奇,不是大红袄,就是红兜兜。摸爬滚打,乱蹦乱跳。 唯一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个音乐剧。剧情是说小海燕是地主的“工人”,后来红军来了,把小海燕救了。 小海燕令人失望,穿着带补丁的衣服,不是哭就是昏倒,要不就是瞪眼睛,眼睛就没闲过。每当这时候,就有个扮成婆娘的插着腰,替她指桑骂槐。 地主这帮子人就要多费点唾沫星子说说了。海燕是一副凶脸孔,婆娘也没有好声气,只有地主上场了,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地主胖胖的,让人联想到猪肉包子,看上去倒不像个坏人。他的那个狗腿子,嘴巴的左上角被点了个大大的“美人痣”,看上去可是坏到姥姥家了。 其中一个被称为学校“黑社会”的“老四”,所以说老师在选坏蛋上,内行! “地主”很惨,他耀武扬威了一分钟,就被红色娘子军绑起来,跪在地上。 狗腿子露脸了一分钟就不见影了,可能被枪毙了—不过也不一定,他可能当红军去了,因为我看见红色娘子军的头头嘴巴上的那颗痣没洗干净,他一出来,小海燕一下就扑到他怀里去了。我们观众就有人捂眼睛,有人嚼舌头。 最惨的还是后面演波浪的。整个节目就跪在地上,地主来了,就一上一下地挥表示抗议;红军来了,就一左一右地挥表示高兴。人家小海燕都被解放了,她们还跪在地上无边无际地挥舞着双臂。给人感觉就是一群跪着的胳膊。 也不能多看了,下个节目是我拉小提琴,我想,可别让我跪在地上拉小提琴啊。 九、我变黄了 我们接受的是素质教育,这是人所共知的。特别是音乐课,多余的时间就用来讲故事。 我承包了这段时间。一次,我别出心裁,讲了个探案的故事。 “安娜小姐死了,死时穿着睡衣。据她的邻居提供消息,在十点种左右,有两个人拜访安娜小姐,一个是她的学生—一个无赖,另一个是她的情人。 安娜小姐到底是谁杀死的呢?” 话一出口,胳膊便在我的眼前摇晃。不用数,当然是128只。64个人,一人两只。 此刻我的心情是多么沮丧!啊!我这天才出了道天才的题目,换来了128只手挥舞!而且是侦破故事!实在是惭愧,惭愧! 为了弥补我心中的创伤,挽回我的面子,我决定找一个不聪明的来回答。 我叫了龙超。 只见他扭扭捏捏,嘻嘻哈哈,支支吾吾地挤出几句话: “是她情人杀的,因为他们刚刚上过床,所以穿睡衣被杀死的。” 我没想到他表达得这么直接。可能这个故事实在不妥。我想,还是找一个纯洁的同学回答这个问题,让他说“不知道”。我就顺理成章地说出答案。 思想纯洁的杨都都,想了半天,红着脸说: “是她情人杀的。他们刚刚做爱。” 沉默的老师不再沉默。开口了: “同学们!这个故事不适合我们正在成长发育的少年儿童。方舟!你先下去吧!” 我只好走下讲台,不料,走到过道上,被一只手抓住。正当我猜测是何方妖怪时,那人却先开金口了: “嘿嘿!到底是为啥?” 我说: “因为只有她情人来了,她才会穿睡衣迎接!” 于是这个答案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传下去。不料穿到中途时,就变成了: “因为只有她情人来了,她才会穿睡衣淫奸!” 最后一个听到答案的人,对答案极为不满。他拽住我的胳膊说: “你说得不对!一般淫奸不穿睡衣,而是不穿衣服的!!!” 哗!吐血! 十、虎口余生 本姑娘天生好客。这天,龙超,杨都都,宇文宇听说我家有光盘借,就义不容辞地来到我家。 一到俺家,宇文宇就表现出流氓风范,他迫不及待地上厕所,门都不关。 我说: “你好恶心啊,你怎么不关门呢?” 谁知,他还有更难以置信的行为。他上完厕所,一拍手,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见我吃惊不小,就拍拍我的肩膀,大喝一声: “你不是也要上吗?一块冲!” 在我们家闹得天翻地覆后,见没有暴力的游戏光盘,就要离去。 他们出发前,邀请我到宇文宇家,让我教他们打〈仙剑奇侠〉。 俺妈妈听说我要到宇文宇家吃晚餐,叫俺带两个柚子给宇文宇的妈妈,表示客套。 那宇文宇一见柚子,两眼放光,一把夺过,一边一个,放在胸前,做扭捏状,把大胸脯的女人装得惟妙惟肖。 上路时,俺们十分幸运,遇到了免费的三轮车。 事情是这样的:俺家门前有个小街道。只允许载了人的三轮车过去。所以巷子口外有的三轮车,就四处拉人,免费过街道,一般拉的是我们这些年幼无知的小学生。 不过,如果我也坐上去,不是坐宇文宇腿上,就是坐龙超腿上,要不然就是坐杨都都腿上。 我是个烈女,所以毅然决定:借锻炼身体之名,跑步到宇文宇家去。 不想,龙超和杨都都竟然半路下车,回家吃饭去了。 宇文宇下车后,我忧心忡忡地问他: “就俺们两个?孤男寡女的?” 宇文宇答道: “哼!我们又不发生性关系!” 走了半天,俺发现他家实在隐蔽,要走过一条羊肠小道,左转,右转,再左转,还要走过一条只容一个人过的小路,再穿过建筑工地,再翻过一座山,穿过一条河,再爬上六楼,终于到了他家。 我毕竟是女孩,害羞,他进了家门五分钟后,我才哆哆嗦嗦地进了他家的门。 迎面看见他爸他妈耸立在门口,向我大叫道: “你是谁?贼往哪里跑?” 我哪里见过这阵势,就大叫宇文宇。他赶来后,英雄救美。我终于跨进了大门。 他们家的饭真好吃,肉是甜的,盐也是甜的,鸡精也是甜的,只有葱是咸的。而且,饭前不用洗手! 吃完饭后,宇文宇立刻去上厕所,他爸问我: “宇文宇运动会跑得快不快?” 他妈问我: “宇文宇在班上成绩好不好” 我客套着: “快快快快快,好好好好好。” 宇文宇不由分说地把我拉进他的卧室,我脱了鞋子进去之后,他给我介绍他的光盘之多之广。 好一会儿,龙超和杨都都终于来了。宇文宇的爸爸妈妈也终于走了。我们就玩起了〈仙剑奇侠传〉,其中他们最感兴趣地是男主角到妓院的那一关,可以看到许多带红肚兜的女人,和咒骂着的男人。 接下来,我们开始聊天,聊宇文宇家保险箱的密码,聊吓鬼18招,聊泡妞81法。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所以我强烈要求回家。 在我的呼吁下,两位战友也坚决响应政策,一致决定回家。经过十几分钟的摸索,我们终于找到了门,但是那门居然要用钥匙才能打开。我们当然得向宇文宇要钥匙。 不想那混混派掌门人十分阴险狠毒,对我嘻嘻哈哈,不成体统地笑着,向龙超和杨都都命令道: “走没问题,你们先把方舟衣服扒下来再说。” 求生的欲望使他们忘记了道德,一步一步向我逼近,刚要动手,宇文宇就大喝道: “算了,让她自己脱吧。” 两位战友实在不够意思,使劲推我,说: “让你脱,你就脱嘛,你脱了,我们好走啊。” 我大哭起来。宇文宇放弃了,说: “好吧好吧,不脱你的,脱我的行了吧?” 龙超和杨都都扒开衣服,露出自己的肌肉说: “来吧,谁怕谁?” 宇文宇害怕了,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但由于他是东道主,仍占有优势,小心翼翼地恐吓着: “这是我家,你们敢咋地?” 龙超哼了一声,一跃身,坐到紧挨着镜子的桌子上,只听“喀嚓”一声,镜子裂了两尺长的口子。 形势急转直下,矛头转向了龙超。我和杨都都就开始和宇文宇的舌战: “镜子本来就是破的。” 他说:“我家的镜子我知道,本来是好好的。” 我们战来战去,就是这两句话。反正主要目的就是争取从宇文宇家脱身。 我们女人的优势就是口水多。宇文宇有些露气了。放宽了政策,摆摆手说: “这样吧。方舟,我看你态度比较好,你先走吧。” 这时,楼下传来龙超妈妈的叫声: “你个兔崽子!我上班呢,你call我干吗?没事别call我!赶紧给我下来!” 原来龙超乘宇文宇不备,溜进了他的卧室,偷偷地call他妈。他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赶来,真是随call随到,把我们从宇文宇家解救出来。 我们得救之后,忽听天上仙人一阵高呼: “龙超他妈!你家崽子把我家玻璃搞破了!” 龙超仰天长啸: “我还有事要告你妈呢!” 后来,听龙超得意地说: “告诉你,宇文宇他妈把他的〈仙剑〉光盘撇成两半了。” 我赶紧问宇文宇是怎么回事,他笑嘻嘻地说: “龙超个混蛋,他偷偷打电话给我妈,说我把你衣服给扒下来了。我妈问我从哪儿学的,我说从游戏上学的,我妈就把我光盘撇了。” 我说: “哇塞,你妈力大,气大,力气真大。” 十一、我是中国人吗 我是中国人吗? 经过几百次地照镜子,我终于确信我是中国人。但与我们班同学的无数次亲密接触后,我竟没有为此而骄傲,为此而自豪! 我的同位是一个十分不会讨老师喜欢的男生。他不会照老师的意愿,回答出简单的答案,他不会回答问题时甜甜的笑,但他常常一语惊人。 有一回,老师讲课讲到《圆明园的毁灭》这篇课文,正热情四溅呢,望着下面一群水汪汪的大眼睛,喜形于色,心血来潮,问道:“为什么我们现在不能重建圆明园哪?” 一阵喧闹之后,鸦雀无声。显然是不知道答案的表现。老师刚准备喜气洋洋的宣布出答案。 这时,一个声音从我身边划过: “没钱!” 很明显,这声音是我同位龙超的。 面对祖国花朵的哄堂大笑,老师只能气得颤抖。只得说出正确答案: “是因为……对吧?……八国联军,帝国主义……中国人……受欺负… …对吧?……现在……爱国……对吧?……” 老师说了一大通特深奥,特激昂的道理后,我们明白了:不建圆明园,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有钱!但是我们就是不想建!就是不想建!留着一堆乱石头,为了教育龙超! 老师带着谅解的眼神,望着祖国的陈花朵,说: “其实,我们中国也还有很多地方,不如那些发达国家。” 这句话刚好说到了我们的心坎上,也跟我们爸爸妈妈茶余饭后的话,对上号了,顿时人声鼎沸: “美国的电影最好看!” “美国亲嘴亲得最真实,脸要歪着,不歪着亲不到一块去,因为他们鼻子高!” “美国的小轿车才长,可以睡觉,还可以洗澡,还可以拉屎(单人牢房啊)” “美国的冰箱是放果汁的,中国的冰箱是放剩菜的!” 老师见形势渐渐失去控制,就用她拿手的起死回生之计,容光焕发地说: “花朵们,花朵们!不要只看到人家的物质生活,与财富,不要研究人家为什么亲不到一块去,也要看看我们,我们国家落后,就是因为科技落后。 其实,你们也可以当比尔。盖茨,比如陈花朵,可以当陈盖茨;江花朵,也可以当江花朵;李花朵,可以当李盖茨……” 我也有幸,成为“蒋盖茨”,不过听上去,像“蒋该死”。 其实我有姓,我姓蒋。蒋介石的蒋。 我们班没几个人听说过蒋介石的大名,所以风言风语很少。直到有一天,美术老师讲一幅画,名字叫做《蒋家王朝的覆灭》,许多同学斜着眼睛看我,我马上想到文革。幸亏我爸我妈晚婚,我爷我奶又是晚婚,如果我生在文革,不被批判才怪呢。 我警惕地看他们,他们也警惕地看我。老师一个一个地纠正脖子,一双双眼睛终于从我身上转移了。看来,脖子和眼睛是有联系的,联系在于,脖子扭得角度不够,又拼命地看人,容易造成斜眼! 下了课,许多同学把我团团围住,像是记者似的,我更抬高了自己高傲的头。听到的只是骂,说我爷爷的爷爷是蒋介石。还有一个说,自己原本姓毛,爷爷的爷爷是毛泽东,他要把我毙了。 他们的话一点也不可信,一会儿说我是蒋介石的第二十四世孙子,一会儿说我是他的第三十八世孙子。我岂能道听途说。不过,我坚定的决心渐渐动摇了。因为他们经过拳头的较量,终于给我编了一个故事,他们认为我的出生是这样的: “从前的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表示时间久也不用这么罗嗦呀),蒋介石被我们共产党赶到了台湾(废话,谁不知道呀),和一个日本女特务生了个孩子(想象力丰富),是个男的(重男轻女),那个男的就和一个日本女特务又生了个男的(难道世界上女的只有当特务?)那个男的就和一个日本女特务又生了个男的(只有男的是小孩?)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生啊生,终于生出一个女的!(我们女同胞终于得见天日了!),这个女的就是蒋方舟!(我在娘胎里闷了这么久?)蒋方舟长大了也是个日本女特务! 原来所谓的想象力丰富,也就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的水平。 讲完了,他们惊奇地发现我是个日本女特务!便嚷嚷着要把我关到共产党的监狱里去,“他们”中间,有几个还是我的机器人,简直中看不中用。 叛徒! 从此,我就和蒋介石和日本女特务,有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关系。 十二、窗外一把 我越来越感到,我们学校人员稀少(指教师阵容)。特别是男老师少得不行,想《窗外》一把都不行! 男老师一共才俩,一个是体育老师,老得快成精了,就不提了。一个就是唐老师,成为我们主要的暗恋对象。只见那唐老师,有两撇胡子,酷似唐吉诃德。 不过这唐吉诃德已有家室,据说人家还恩爱得不得了。实在不好插足。 可巧,我们老师生病,这珍惜动物落到我们班上,化做一块肥肉。被我们班的女同学撕来扯去,实在不成体统! 第一个暗恋者是冯胖胖。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们还是情友,(在龙超的问题上),自从龙超移情到蓝鹃身上,她就拼命地向我灌输“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道理。大概是因为喜欢别人,也不跟她打招呼。 自从见到“唐老鸭”之后,她好象改变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的观念,两眼都放光了。 下了课,“唐老鸭”正在整理备课本和教参书,老师有两个教参,大的是16开的,小的是32开的,为什么要有两个呢?小的是介绍有名的作者的职务和生平。大的是课后的问题,分段和中心思想。语文书里夹着些纸条,也许是板书吧,因为我看到老师一边写板书,一边看纸条。有一次,老师讲得忘情了,五块钱从语文书里飘然落下,大家都等待着钱落到自己脚下,不料一阵风吹来,五块钱又钻回语文书里去了。 冯胖胖贴到讲台上问: “老师,你累不累呀?你喝不喝水呀?” 说着,就跑到窗台对准一只花里胡哨的杯子,下了毒手。刚刚递到讲台前,忽然,她被扫堂腿绊倒了。原来是杯子的主人赵美云。 “哟~~~这杯子怪眼熟的!真好看!得值八毛钱吧!哟~~~这不是我的吗?你怎么给唐老师喝白开水呀?等我回去,装点玫瑰清心茶,给唐老师……” 谁知,唐老师已突出重围,不见了。 苦等了两节课,唐老师才再一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急不可待的冯胖胖,围着唐老师转了三圈,有了惊人的发现: “唐老师,你的扣子要掉了耶!” 唐老师说:“不用管它。” ……教室里一阵天昏地暗…… 一颗酷似银币的扣子,在一只肥乎乎的小手里,向我绽开了笑脸。我问: “这是谁的扣子?” “不告诉你。是我抢到的。哦对了,你的劳动书在不在呀?快点帮我找一下。” 我赶忙把劳动书翻了出来。她不容我再问,就把劳动书抢过去了。只看她翻书的动作,快得好象卖刀削面的。冯胖胖出现在我的脸前: “钉扣子分横针,竖针,四方针,交叉针,你说老师会喜欢哪种针呢? ……交叉针不行吧?容易磨破。……那就四方针,啊太难了!……那就横针吧?去年你劳动课打了多少分呀?70分?我才打了60分……” 第二天,她带来了针线,谁知老师的扣子已经被钉好了。针法之正规,想必不是出自劳动课成绩60分的冯胖胖之手,而是出自唐师母之手。 唐老师的字,酷似米芾。米芾就是一个把字写得乱七八糟的书法家,他是一千年前的人,他的家离我们家不远,所以我知道他。赵美云不知道米芾,眼里只有唐老师。 有的人有代表性的字是“鹅”,有的是“龙”,有的是“佛”,有的是“寿”。唐老师有代表性的字是“苦”。 有一次,他给我们上一节《苦柚》,写“苦”的时候,他全神贯注地写了个草字头,写得特别小特别小,大家以为这是唐老师写字的一贯作风,也没在意。忽然,唐老师神笔一挥,仿佛要把黑板划破,一个长长的“一”横,从黑板的一个极端,跑向另一极端。 我们的惊呼声从低到高:“哇欧~~~” 没想到字还可以这样写。 下课了,赵美云不许我们擦黑板。直到她把那个字临摹下来为止。并大声喧哗: “唐老师写得好好呀,是书法家耶……” 我和一大堆同学内心迷茫,怀疑自己的审美的iq,只好听信赵美云的谬论。 接下来,赵美云开始了对唐老师的问寒问暖。 赵美云对我说: “你跟我到办公室走一趟,我给你喝一小口我的‘玫瑰清心茶’。” 一小口是什么意思? 有一次,赵美云扫地,非要我留下来等她,说可以请我吃一串豆皮。结果她让我吃的是,五串里面的一串里面的一块里面的一口!而且是一小口,而且是咬在边上,最好是舔一舔。我含悲忍辱,坚决不吃那五串里面的一串里面的一口!而且是一小口! 这次,赵美云不由分说,掏出一个杯子,给我灌了一口自制的“玫瑰清心茶”。此茶的味道,好象把盐,醋,糖,酱油……一股脑地灌进肚子,味道可以和蒙汗药相提并论。 我好象真的喝了蒙汗药一样,晕晕乎乎地跟着赵美云进了办公室。办公室乃圣地也,我们没事了决不会跑到办公室去受死的。赵美云为了送春风,不怕老师的勇敢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我和赵美云,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摸进办公室,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唐老师的办公桌下冒出来: “唐老师,请你喝点茶!” 我们的突然出现,使唐老师大吃一惊。不过最让我担心的还是茶的味道,因为我已领教过了。 只见唐老师喝了以后,立刻百感交集,泪流满面,呛的。连连问道: “不错。是你们家自己做的?申请专利了没有?” 是不是说,申请专利了就要到消协告状? 赵美云监视唐老师喝完一大杯“玫瑰清心茶”后,仍然没有离去之意,我怀疑她会不会再掏出一桶“薄荷润喉茶”时,赵美云突然大叫一声: “老师,您辛苦了!” 声音之大,令在场的人,吓得六神无主,差点心肌梗塞。 唐老师常常与唐夫人在路上散步。还推着一个小车,里面装着个小弟弟。 赵美云,冯胖胖,我,争着跑上去,逗小弟弟: “哟,好好玩呀!” “哟,好可爱呀!” “哟,好漂亮啊!” 唐老师和唐夫人走远了以后,我们纷纷对小弟弟说三道四: “发现了吧?他有点对眼!” “恩,还留了一撮毛。” “跟我们班宇文宇一样的!” “好看吧?” “不好看!” 十三、小苗变大松 最近,校园里出现了一大堆奇怪的人。 下课的时候,总能看到五年级在一个军人的带领下练走路。 然后是三年级的,三年级更是奇怪。每次练完走路了,还要到教导处门口领冰棒。下课时,常有一些个子小的同学,冒充三年级的去领冰棒。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我们班个子最高的宇文宇,也领到一根冰棒。 受三年级的影响,我们都希望快点练习走路。 我的两个表姐都参加过军训了。回来后,一个晒得黑不溜秋,一个晒得黑溜不秋。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本来就黑,我妈说,我是我爸跟菲律宾女佣生的,;我爸说,我是我妈跟三轮车夫生的。 总算轮到我们了。老师说: “星期六军训!” 这个日子不好。早一天可以少上一天课,晚一天可以逃过一次拉小提琴。 我们很激动,因为事先听到一些关于教官的小道消息:最凶的教官,个子最高,最帅;最温柔的教官,个子最矮,最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开训了!” 我们一股脑地跑了出去看教官。 遗憾地是,教官躲在教导处里不出来,害羞。 我们站好队之后,教官出来了,我找到了那个头最高的,看上去果然凶,年轻,挺帅,黑脸。我们又找个子最矮的。哇塞!是个大红脸,脸还特别大。 总教官长得蛮好看的,五官端正。戴的帽子也比别人好看,是歪歪的,软软的,特别像空姐。 我个人认为,教官凶不凶无所谓,帅不帅是主要的。帅一点,他讲的东西就听进去了。 “呀~~~走过来了。” 实际上是那个个头最高的和个头最矮的,一齐向我们走过来了。谁教我们呀?哇,好紧张啊。难不成我们真的这么热门?教官们争起来了?不会吧? 正在我怀疑的时候,大红脸已经站到二班的前面了,小黑脸自然是我们班的人了。 “痛靴们(同学们)!妮闷号(你们好)!窝叫理教管(我叫李教官)! 李教官话音未落,就听到二班的人杂声惊叫: “哇!有人晕倒了!” 扭头一看,唐老师已经从办公室里杀出来了。把那位趴在地上的同学拥在怀中,但又发现姿势不对,只好换个姿势,平端着她,飞速赶往办公室。 站在我身边的赵美云与冯胖胖,开始拚命的扯自己的头发,以示嫉妒。 与此同时,俺们这边的队伍也开始混乱,李教官见此情况,便喊了一声: “解散!”走了。 我们很快弄明白,原来这位同学,直楞楞地摔了下去,头着地。据说,还摔掉了两颗门牙。唐老师把她抱起来时,她居然吐血了。 他们说唐老师身上有血之后,我才发现注意到唐老师,也相对地注意到他身上的血。因为他穿的是天蓝衬衫,本来跟血应该配成紫色的。没想到是橘红色的。 我们在树荫下休息。跟老师谈起了晕倒的事情。老师开始煽动我们: “你们的身体素质坏不坏?” “不坏!” “你们的毅力差不差!” “不差!” “你们的早饭吃没吃?” “没吃!” 老师十分惊异地说:“没吃早饭的,到办公室吃包子!” 吃霸王餐罗!(霸王餐指吃了饭不给钱)~~~~~~~老师话没说完,人已经跑光了。只剩下我入神地,微笑地,敬佩地,听老师说最后一个字。 所以我没吃到包子。 吃包子的回来之后,我们接着讨论预防和治疗晕倒的问题。 龙超说: “我爸爸的爷爷,是皇帝的御医。” 太监啊?吹牛! 不过他的后一句话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100个太监,99个御医,98个宫女,97个嫔妃,联合研制出了苹果叶子防晕倒药。苹果叶吸收好、味道好,效果好。” 我们问:“是不是吃?” 他说:“nonono,是闻它身上的味!” 说罢,他顺手摘下一片叶子,说: “就是闻它!” 我们蜂拥而至,像一群长颈鹿,把那棵树的叶子摘完了。看到其他树,跟它长得差不多,就开始摘任何树。 我们吸的动作很像吸白粉,围成一圈,怕二班知道我们的秘密,有的还用手挡着鼻子。鼻子用力地,用力地收缩。 基本上我们每个人都发现了一种新的味道,我发现的是巧克力味。龙超发现的是盐煮豆味。 由于叶子和包子的关系,我们班同学,都没有晕倒。 但是,由于我们立正的不像立正,稍息的不像稍息。所以教官一个劲儿地骂我们: “眯呼蛋!(迷糊蛋)” 接下来晕倒的是(1)班的同学,这位同学只是晃了一下,就被殷勤的唐老师从队伍里抱了出来。 2班与1班的同学都大喜:原来不用晕倒,只用轻轻摇摆,就可以获得和晕倒同样的待遇。 军训的高xdx潮到来了:晕倒晕倒再晕倒。 要是同时晕倒两个,唐老师就只好两只胳肢窝,一边掐一个。酷似白领夹公文包的动作。 要是同时晕倒四个,大红脸教官只好也出动,他的动作甚为奇怪:跟抗洪救灾扛边织袋一样,把人往肩膀上一抗就跑。 害得那些同学直叫胃疼。 十四、护厕骑兵 主席台上,老师用颤抖而沙哑的声音嘶吼道: “你们不许在厕所门口随地大小便。要是谁抓住一个的,班上奖励十分!” 我们班的同学对分特别敏感,因为少一分就可能拿不到流动红旗。听到老师的话,就有人哈哈哈了,这是奸笑,因为一些同学茅塞顿开,想到了一个可以发家致富的好法子。 下了课,几个蠢蠢欲动的同学成群结队地冲向厕所。 “冲啊…… 只见他们有的双手握着虚幻中的马刀,腿像劈叉似的抬得老高,在厕所外巡逻;有的则认为这样太暴露了,人家看了就不会随地拉屎拉尿了,便竖起领子头一缩,背一驼,做成暗探的样子,一看见有人来了,就赶紧躲在小树后头,贼头贼脑的,有点像在树底下埋了三百两银子的张三。 强烈的虚荣心和班长的身份加在一块,就算有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要捂住鼻子冲向臭气冲天的厕所,做一回护厕骑兵。不过我比握马刀的和竖领子的都聪明,我只是不停地在教室和厕所间奔波,知情者对我意味深长地冷笑,不知情者吃惊地望着我这个拉稀者。 不知是女孩守规矩,还是识破了我的阴谋诡计,整整三节课,没有一个女生随地大小便。而他们男生用各种笨拙的方法,竟然让男厕所周围不一会就聚集了一些旁观者,一个不小的人墙逐渐形成,好象在观看一场阅兵表演,我索性也当起了旁观者。我不当执法者的直接原因,就是怕我们班那群保守分子说我的闲话。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实在憋不住的一年级小孩,被埋银子的龙超抓住了。那小孩倒还没有护厕骑兵慌张,护厕骑兵们终于抓住作案者以后,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拿出了各种方案。 据人墙中的旁观者义务介绍说,上一次有一个骑兵抓到“犯人”时,正好碰到了大队辅导员,于是骑兵就直接迎上去露出憨厚的笑,表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于是就给他们班加了十分。这次不知道是要先送到大队部,还是先交给班主任。 护厕骑兵正在争吵时,忽然那小孩乘机逃跑,幸亏被握马刀的一把揪住。 手里抓着个活蹦乱跳的东西,毕竟不如赤手空拳地吵架来得痛快,活物随时又可能跑掉。忽然他眼睛一亮,发现了我,就让我把那个男孩抓着。 当那个男孩看到眉清目秀的大姐姐,代替了凶神恶煞的大哥哥时,有点激动了,双手乱七八糟地挥动。我以为他要逃跑,把他抓得更紧了。他不停地咿咿呀呀地叫,原来这个有着恶俗卷发的男孩是个哑巴。 经过较量决定,直接扭送大队部,我也完成了任务,免得我的铁石心肠被这个哑巴男孩咿咿呀呀叫软了。我没有追踪他们来到大队部,一是因为大队部的老师长得太凶,二是因为不想听见哑巴的哭声。上了课,那群护厕骑兵红光满面,不知是因为第一次明目张胆地进大队部而兴奋,还是因为劳累过度。他们到处报告: “逮了四个,逮了四个呀,加上哑巴是五个呀。”还伸出他们的手爪子比划,我顿时感到他们的手爪子粗大而苍老。 老师宣布: “你们呀,不要一下课就跑到厕所站岗,要是偶尔逮到了还行,不要天天去哦。”因为老师的话苍白和无力,护厕骑兵的腿依然不由自主地向厕所奔去。 十五、更年期 这些日子,我忽然很烦。不知这是不是预示着我的更年期到了。 日子已被安排好了。上课,就一动不动地坐着;老师提问了,就把腮帮子捂着;遇到弱智问题,就把手举着;考试的时候,别人的眼睛向我的卷子斜着;考完试了,就傻乎乎地发呆着;下课了,就和一帮暂时的朋友混着。 我越来越发现自己有自虐倾向了.某日,我正在“蹭饭”。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停电了。爸爸便骂骂咧咧地点上了蜡烛,让我做作业,然后走开了。 看到蜡烛光左扭右扭,分明是在调戏我,让我亲近它。我的手就莫名其妙地跨出去。跨到蜡烛的上方。我想到一位同学曾自豪地向我介绍她被蜡烛烫过的疤痕,尽管它微小得几乎看不见。 我想让蜡烛烫我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好想尝尝那瞬间被烫的滋味。我的手指头我实在是不敢放上去。笔没有知觉,被我利用了它也不知道,我就理所当然地把笔放在蜡烛上。笔回到了我的嘴唇上。刚开始没有什么感觉,似乎很温暖,很舒服。像口水刚舔到嘴巴上的感觉。就像干燥的树皮忽然遇到第二个春天。但是嘴巴的味觉一下消失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才发现嘴巴已经开始剧烈地疼了。我采取不了什么措施,只好一遍又一遍地用口水舔自己的嘴唇。痛的时候痛不欲生,痛完之后很回味。就像学校门口卖的辣豆干。 这使我好害怕。我想到我家电扇的护栏“疏可跑马”,我对电扇始终有个神圣的心愿,就是把我的手指头伸进去,被它绞。我早就想到了指头被绞的感觉。鲜血飞溅,很壮观,很英雄。一下子把不干净的血全部流光。体内只留下干净的东西,整个人是透明的,很纯洁。没有血没有肉,也没有骨头,只是一个美丽的均匀的形体。我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血肉模糊,但我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它,因为那很恶心,污染了我整个干净的画面。 幻想是不疼不苦不甜不辣的。我还想到—死亡!我没死过,我是否也想死亡。那就不是自虐倾向了,是自杀倾向了。我心里很恐惧:“我会自杀吗?” 说说我的生死观:虽然我很佩服那些活了一百多岁不死的人。但老得实在没风格的,我也不太欣赏。 我最近正在研究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怎么自杀。 我首先考虑到的是,跳楼。因为跳楼可以有好多人围观,要是可能的话,电视台也会来。我还可以见见谈判专家。听他瞎贫。但是跳楼的危险性很大。要是只想吓唬吓唬人,而且不小心失足掉下去,可太划不来了。而且,一跳下去,就砸成了稀糊糊。骨头也一下子摔成几半。既毁坏市容,又恶心了收尸的人,不好不好。 其次,我又想到了一个转身跃进杭州西湖。我就和哈姆雷特的女朋友奥菲利亚一样。飘飘飘。那天我要穿一个不缩水的衣服,膨起来,像大鸟一样。 美一点。但这路费,我也付不起呀。我实在不主张浪费。要是简单一点,跳到已经不清的小清河里,就实在不好了。 然后,我又想到了喝毒药。但是根据有经验的介绍,喝过毒药,肚子会特别疼,跟绞了样的。我娇气,受不住。 想完毒药。我又优雅地想到上吊。把白丝绸往房梁上一抛,把红木椅子一蹬,就死成了。不过,我随便勒勒脖子,都呛得不行,估计我是没有杨贵妃的毅力。 吃安眠药倒是好。但是我调查了一番,还得有医生证明。而且还得吃好多。而且又苦。就算我去意已决,我也咽不下这口药啊。 要是笨死也好。只是怕坏了名声,留个笑柄给后人取笑。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笑死,属于一口气接不上来,缺氧的感觉我也受不了。 唉!还是撑死好啊! 十六、二球运动员 惊喜惊喜。开运动会了。 俺们都爱运动会。女孩儿在运动会上可以见到数不清的帅哥,男孩儿在开幕式上可以看到玉腿如林。这是因为我们的花环队表演时,向来有穿泳装的习惯,也有人说,那叫游泳衣。 俺们学校的老师,向来是以保守秘密著称。特别是在春游,演出,联欢,放假,开运动会的问题上。 运动会开始了,前面是男孩儿,抗着各色彩旗,步步阑珊。俺们的花环队果然不负重望。穿上那千窗百孔的泳装。可惜一名骨干队员的麻杆腿上,贴满了狗皮膏药,影响了我们的整体形象。可惜可惜。 俺被迫成为一名“二球”运动员(垒球,铅球,简称二球)。心里十分害怕。 被迫的过程:我们班女生少,所以挑选女运动员是很艰难的。老师只得放学的时候,把女生留下来,从这里面选精英。赵美云做参谋,老师做主谋。 基本上用的是排除法。先排除掉风湿病骨质疏松,面容苍白弱不禁风的也不能要。而且,每个队员最好报两个项目,算下来也没几个人了。不如我所料,赵美云瞄上了我,她对老师大叫: “方舟的实心球扔得好!”正在写作业的我头一歪眼一斜:“恩?”我三下五除二地跑上讲台,我唯一的辩解理由就是:我不知道这“二球”是啥样子的。 但是老师丝毫不谅解我急切的心情,用惊异的眼光望着我。我最受不了这种眼神,最容易被它屈服。就挥着手,跟赶蚊子一样,大度地说: “好吧好吧好吧,就报个垒球吧。”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方舟啊!我们班呀,如果每个同学只报一个项目,就等于浪费了好多名额。浪费名额就等于这个项目我们班是o分啊。你扔了,扔不出个成绩,也比o分好吧。”我对这个计算方法,是听不大懂的。但是不扔,能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对我来说,实在难得,难得。 垒球还是第一个项目,我不禁大吃一惊。开幕式结束后,没等人叫,我就奔上前去,参加比赛。到了现场,我才发现,参加比赛的人,个个人高马大,丰满无比,最矮的人,也比我高出一个脑袋。最瘦的一个,胳膊也比我的腿粗。和她们一比,我简直有点楚楚可怜了。 不想第一个扔的是我,我拿起球,端详了半天,才如梦初醒地惊叫一声: “原来垒球是这样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球:黑不溜秋的白颜色,大概是被千人扔万人甩。掂掂重量,跟鸡蛋那么轻。 裁判的脸,看起来像老鼠,笑起来像猫。我不禁松然一笑。奋力一扔,惊喜地大叫: “哈哈!我扔过那条线了!”所谓的线,就是我脚下的黄线,脚超过了算犯规。扔完后,因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成绩,赶紧跑了。任凭裁判在后面大叫: “哎!0038号!还要扔一次呢!”扔铅球前,我谨慎多了,不停地向周围的人打听: “铅球是啥样的?铅球是咋扔的?”终于点到我的名字了,这回我没那么积极了,慢慢悠悠地揉揉手指,晃晃脖子,这样人家以为我是个高手呢。 拿起铅球,我照例大吃一惊。不想这劳什子竟是如此之重。犹如一头猪,还是练过健美的猪,所有的肉凝成一团的猪。可怕,可怕。 幸而那第一个扔的不是我,而是一个肌肉肥沃,四肢发达的巨人。只见她双手举起铅球,使劲一扔,也不过只扔过了第一条石灰线嘛。第二个是全校闻名的女生,高达一米六以上,名字就不说了,能把我吓得屁滚尿流。 只见她举起铅球,轻轻一扔,尽管第一条线还没有过,我们还是狂叫: “哇!扔得好远啊!”终于该我了,我不惜犯规,终于扔出了第一的好成绩,不过是倒数的。可喜,可贺。 在整个运动场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最小的学前班小朋友。一到该比赛跑步的时候,他们就想代替发令的裁判,在起跑前一分钟就听他们喊道: “one(1),two(2),three(3),four(4),apple,yes,no,baybay,alove you,(把会说的英语全部说完了,只得说汉语了)——开始!”闭幕式上,就没有见到玉腿如林了,遗憾,遗憾。 十七、爱情戏 我和赵美云,冯胖胖,到蓝鹃家串门子。只见家中除了蓝鹃,空无一人。 哇!正点! 以赵美云为首的团伙,想起一个游戏。玩拍戏。拍的是爱情戏。带隐私的那种。 导演赵美云看我留个短寸寸头,就让我演男的,蓝鹃演女的。我是个富少爷,蓝鹃是个穷小姐,冯胖胖是强盗,我们被她没头没脑地追杀,滚下山坡。最后头破血流地亲在一块。 激动人心的一幕开拍了。冯胖胖贪吃,从冰箱里取了一袋情人梅,边吃边挥舞着情人梅,向我们追杀过来,我认为她手里拿着东西,而我们赤手空拳,应该是我们追杀她才对。 我和蓝鹃绕着屋子跑了一圈又一圈,跑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能摔跤。 因为地下没有石头可绊。蓝鹃仗着头晕目眩,终于摔倒,不过用力太小。我没有受到牵连,反而由于惯性,顺着轨道,多跑了几步。 赵导演大为不满。说: “你们怎么一点演员道德都没有?你们不摔跤,就不能亲在一块儿了,你们不亲一块,我就完不成任务了!”只好重来。这次,冯胖胖一开始就积极地追杀我们。我们本想浪漫地先散步,见状,只好乱跑起来。 没跑一圈,蓝鹃就摔了一跤。我当然不负重望地趴在她身上,激动人心的滚山坡开始了! 万万没想到,滚山坡是这么难,蓝鹃的身子骨是这么硬,蓝鹃家的地板是这么硌,由于种种复杂的原因,滚动以慢得可怕的速度进行。 赵导演忍无可忍地再一次喊“咔!”“你们怎么搞的!人家电视上都是一股脑地滚下去,你们呢?拜托你们快点亲在一块好不好?”我不禁大叫: “拜托!我的骨头都要散了。人家电视上是快镜头,你去滚滚试试!” 赵导演不甘心,真的去滚了,她的表情证明,果不其然,苦不堪言。 赵导演只好改拍另一个剧本了: 月高天黑,伸手不见六指。我是个知识分子,走在路上,正在思考分子和原子的关系。蓝鹃也在思考,可能在思考明天穿什么衣服。我们俩走着走着就碰一块了。蓝鹃摔倒了,我扶她起来,可是她不争气地又摔倒了,我知趣地又去扶她。她就是不起来,我莫名其妙地趴在她身上了,我们的嘴唇就碰在一起了。我狡猾地请她到我家,我们坐在床上,你看我,我看你,慢慢地,慢慢地,就倒在一起了…… 开拍了!摄影师加监制加灯光冯胖胖,积极地埋伏在椅子上,导演加副导演加编剧赵美云,积极地骂演员。黑漆麻乌,伸手不见六指…… 蓝鹃走得好好的,我故意碰了她一下。我装出男人的声音说: “小姐,没吓到你吧?”蓝鹃说:“吓什么吓!你以为看恐怖电影啊?” 我说:“哇,小姐你长得很漂亮!”黑漆漆地,天知道我怎么发现这一点的。 蓝鹃说:“先生,你也长得帅呆了!”我把她推倒在床上,爬到她身上。 慢慢地向她靠近,瞪着她。不料她嘴一歪,笑了,向全世界大声宣布: “方舟是个斗鸡眼!”于是再次重来,我和她坐在床上,我问: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能一到家,就把人家扑倒在床上,我是有文化的! 蓝鹃想了想,不知所措地说:“不知道!” 我只管念自己的台词: “哇,好美的名字啊,如同人一样美!”说完,我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她也含情脉脉地望着我。 赵导演见我们靠近的速度太慢,不耐烦了。干脆把我的头往下一按,只听咣当一声,我一头栽在蓝鹃的胸脯上。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直在旁边埋伏的冯胖胖,将被子往我们身上一捂! 拍完了! 十八、比美 记得在一个难忘的夜晚,我们家请到了对女生的容貌颇有感觉的龙超和宇文宇两位先生。与他们深入地探讨了女性美丽的定义。 龙超先生先说:“我认为在我们班,蓝鹃是比较好看的。她眉毛浓,眼睛大,胆子小,好养活。听说她家比较有钱,我家在金钱上是可以和她家门当户对的,而且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哇!这位大哥好厉害啊!既有远见又落后,厉害厉害! 该宇文宇发言了,他的特点是油嘴滑舌。与龙超的的诚实截然相反。他说: “我认为方舟是比较漂亮的……” 这话咱爱听! “不过,我更喜欢赵美云那种纯洁的美。再加上她喜欢穿白衣服。啊,天使!”我微笑着看着他们,最后我做总结:这两位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什么样的女生就漂亮(掌声如雷!) 因为我是女权主义者,所以我要听听女生谈美丽。 很奇怪的,我们女生对相貌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有研究。也就是说,有研究的人没有什么感觉,有感觉的人没有什么研究。 女生用胸脯的大小,来决定谁长得好看。比胸脯的发起人是赵美云。我是第一次比胸脯的当事人。 比胸脯的过程是:一个女生先踮起脚,再把另一个女生的衣领扒开,朝里一望,下结论,一般是说,不是很大,再接再厉。有点创意的,可以加个“哇”字。 记得赵美云跟我说过: “我们班胸脯最大的有三个:冯胖胖最大,你老二,蓝鹃老三。冯胖胖是抖的,你的是挺的,蓝鹃是满的。” 我说:“你呢?” 赵美云满脸羞涩地说: “我是空的。” 十九、词语手册 本姑娘心地狡猾,但外表忠厚,这几年乱碰胡蒙,似乎也没被什么三教九流的问题难倒过。 不过这天,我倒真的被难住了。 第一怪,要怪书上这道来历不明的题目。第二怪,要怪这念二声的“混” 字,竟然要组两个词。我的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只好乱瞄一瞄了。尽管我知道我这类技术,不比我班上的任何一个人强。 今天的同学们不知哪儿不对劲,都把自己的作业捏得紧紧的,没有给敌人留下一点可乘之机,幸亏我爷爷在天有灵,保佑我当上了四人小组的组长,有了给人检查作业的权利。 按迷信的说法,我今天可走好运了。因为我们班的同学十分信奉我。认为我检查作业是有益无害的。经常迫不及待地把作业拿来给我检查。我便不绕弯道地直接把目光盯在“混”上,这些兴奋者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行动,倒是我自己内疚了一番,我看到的情景,可以用我奶奶的一句话概括:作孽呀! 浮现在他们本子上的词,竟不是“混蛋”,就是“混球”,不是“混球”,就是“混帐”,不是“混帐”,就是“混搞”。其中“混搞”一词,我甚为不解,便问当事人。他的脸“嗖”地一下红了,眨巴着不大的眼睛,狡猾地说: “少儿不宜。” 我们班的词语手册之父是龙超。 龙超四本词语手册。可以按不同的标准分类。 按大小分三类:一本16开;两本32开,一本64开。 按贵贱也分三类:最贵的是16开的,其次是两本32开的,最便宜的是64开的。 按内容亦可分为三类:最齐全的,是16开的(包括组词,解词,课后问题的答案,基础训练,范文等);其次是32开的(包括组词,解词,课后问题答案等);最简单的是64开的(包括组词,解词)。 和他相比,我就显得寒酸了许多,一本“词语手册”也没有。 不仅如此,我们班64人,其中63人都有词语手册。换句话说,没有“词语手册”的唯我独尊。 我问龙超:“你要那么多的词语手册干什么?谁给你买的?”他说: “我妈我爸我爷爷我奶奶给我买的。”噢!我的妈哩?每当我让她买词语手册的时候,妈妈总是大手一挥: “不用啦!要那东西,还要脑子干什么!”废话!要那东西组词嘛!每学一个生字,都要在后面组两个词。比如:“寇”,后面就要组“日寇” “豆蔻”。要是会组成语,就只用组一个词了。比如“唾”,后面就可以组个“唾手可得”。 尽管我没有词语手册,但是我是组长,可以借检查作业之名,时不时地抄一两个词。要是不抄,硬想,也能想,只不过要抓破头皮,啃破笔杆。主要是耽误我的时间。 长期这样蹭词,也不是个办法呀! 出于怜悯,龙超借给我一本,最小的,最贱的,最简单的,64开的,词语手册。 于是,上课时他把那本手册借我,写完作业了,我再把手册还给他。虽然程序烦琐,但是总比我每天带四个文具盒,上学时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放学时再一件一件的放进去好多了。 说到文具盒,就在这时,发生了两件与文具盒有关的事: 第一件是,有一阵,龙超在练铁头功。 上课了,当喊“老师好”时,陈大侠一方面要表现对老师的尊重,一方面要展示自己的铁头功,就故意把腰弯得很低,头重重地磕在文具盒上,还故意皱着眉头,轻轻地揉揉磕到的地方,无所谓地笑一笑,表示不疼。 每次别人提到他的铁头功,他总是把自己的文具盒往自己的头上砸,可能是担心别人以为他弄虚作假,他见我的文具盒比他的大,就摆出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表情。拿起我沉重的文具盒,使劲地、用力地、壮烈地照着他空荡荡的脑门子打了起来,然后拨开人群,大摇大摆地走出座位。 一个同学背后埋伏,拿我的文具盒,跟在他屁股后面,当他刚跨出教室时,只听“咣”的一声响,我的文具盒被砸出一个窝,而陈大侠的头并没被砸出一个包。我便确信他有铁头功了。 第二件,那是上音乐课,他没有带竖笛,闲得没事干,就拿起我的文具盒左看右看,动手动脚,只听“喀嚓”一声,我的塑料文具盒被他掰掉了一块。那时候正是上课,我就没有理他,再说沉默是女性的美德嘛! 直到放学,我装做很傲慢的样子,拿尺子敲着桌子说:“你赔我!”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头一摇一摇的,额头上的一撮毛更长了,直往鼻子上奔,他说:“赔你妈个大xx头!”就这样,我的四个文具盒里的50%,就被他搞坏了。 我们就开始了漫长的冷战。我是坚决要求索赔的!这样长期相持下去,永远对我有利。 龙超心知肚明,就把那本64开的词语手册让给了我。 但是书的价钱和文具盒的价钱,还是相差2块5。 龙超,我比较了解。他家虽然钱多,但是他自己手里,现金支票的没有。 他翻遍书包,发现了一张过期的贺年卡,上面写着: 龙超: 祝你新年快乐! 我指出称呼不对,犯了明显的错误。龙超答应在5分钟把名字改好。 开始,他是想努力在原字上改动。不想,“方”和“龙”,背靠背,往两个相反的方向扭。所以特别难改。经过反复改正,终于涂成了一个墨砣砣。 一不做二不休,龙超干脆把称呼,全部涂成了墨砣砣。上面变成了: 方舟: 祝你新年快乐! 我终于通过合理的途径,弄到了属于我自己的词语手册。 二十、现代书生 今天老师讲了一首诗歌,主要是讲哥俩在山坡上做作业,忽然飞机来播种子(他们好象生活经验蛮丰富的,知道不是观光旅游新马泰的飞机),由种子联想到一片树林,由树林联想到枕木,由枕木联想到铁路,房屋,梁柁,他们两兄弟,将来要在风雪中,拿着电锯高歌。 老师讲到这儿,略略有些尴尬。因为昨天才讲到环保,今天就讲伐树,不太好吧。于是简单地说: “这两孩子多可爱,长大要为祖国做贡献。”还问: “这篇课文写得好不好啊?”我想:哼!种子刚刚撒下来,就拿电锯等着呢。还说写得好。那种手笔,都是大人教的,什么“大手把荒山抚摩”哟,什么“金色的细雨”哟。乱抒情,呕死人了! 老师说: “方舟你说是不是?”我莫名其妙地“恩”了一声:“什么是不是?” 老师显然是沉住气,把下巴往里掖一掖,深呼吸一口: “你说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可爱的孩子?”老师一定是看到我出现了异样的表情,眉毛打成一个疙瘩,就提问我了。 我只好勉强笑着说: “可爱。”可我坐下时,小声地说了一句: “可爱个屁!”没想到这声音还挺大,足以让有着顺风耳的老师听到。 可整天说被我们吵聋了的老师并没有听到,只是说: “你说什么?”我松了口气,以为自己随便编个答案就混过去了。没想到旁边的龙超嘴快,用比当事人的声音还大几倍的声音,对老师说: “她说可爱个屁。”同学们就窃窃私笑,我只好以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下面的同学。老师指着那个嘴快的龙超说: “你说这两个孩子可不可爱?”他便用极细的嗓音,配上甜美的笑容叫道: “可爱!”老师很满意,假装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我在老师心中百依百顺的印象变了。 有了这一次,就没了下一次。我对课文上有看法,只好暗自在心里想。 今天老师连着上了两节介绍伟人衣服的课文。一篇是《一件棉衣》《周总理的睡衣》。 先说〈一件棉衣〉主要是讲毛主席的。毛主席的棉衣烂得不成样子了,别人就暗地把旧棉衣拆了,换了一件新棉衣。毛主席生气了,让他们把新的送回去。要一个和旧的一模一样的。 我看了以后,觉得不能理解。心想:毛主席呀毛主席,你老人家也太奇怪了。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家都已经把新的做好了。旧的都拆了。就很难找到跟旧的一模一样的棉衣了。难不成把旧得再缝起来?那不太麻烦了。如果别人给我做了新衣服,我肯定要千般万般感谢的。 不过我最关心的还是那个新棉衣,新棉衣到哪儿去了?只是说那个送棉衣的战士热泪盈眶。 再说〈周总理的睡衣〉,主要是描写一幅画,前面是邓奶奶为周总理补睡衣的情景,后面是一位女护士拽着周总理的睡衣哭。原因是她发现上面有好多补丁。 我真奇怪,一件睡衣实在是没有什么补头。睡衣是很便宜的,再说睡觉是可以不用穿睡衣的。 让我特别奇怪的是:课文不停地描写那个针线笸箩,而且老是在猜测针线笸箩里的针线包的来历。一会儿说是长征两万五千里留下来的,一会儿说是别人送的,一会儿说是邓奶奶自己做的,最后也没猜出来是哪儿来的。 话说后面那女护士,她跪在地上,手捧睡衣的尾巴,又热泪盈眶了。我很惊异,为什么所有写伟人的文章都要用上“热泪盈眶”这个词,而且这个时候哭,眼泪会把睡衣弄脏的,又得重新洗。 其实我不是书生。但一考试我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书生了。 一次考试,有一道题是考排列顺序的。要从小到大排列。题目是: 布匹,棉花,棉桃,纱锭。 天哪!棉桃是啥?纱锭是啥?没办法,我只得数她们的笔画,哪个笔画多,哪个就排最后。 第二道题: 课桌,树苗,小树,大树。 我就不会故伎重演了。这回我什么都认识。于是,我得意洋洋地把顺序顺了下来。哇,真他妈的爽。 第三道题: 铁水,铁矿,锄头,铁。 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又傻了眼。妈呀。铁水是什么玩意儿呀?莫非是铁牌矿泉水——总算和“矿”扯上关系了。那么铁水就是老大!铁矿是老二,锄头没有铁贵。只好屈尊当老末了。 该最后一道题了。 蒸汽,水,雨点,云。 啊哈。这个我熟,蒸汽比云大,水比雨点大。这不就结了吗? 总算搞定了。该作文了,我终于可以在我胡说八道的作文翱翔了。耶—— 但是我没什么把握,一回家,我就满心欢喜地问俺爹俺俺哥俺姐: “棉桃是啥?纱锭是啥?铁矿是啥?铁水是啥?”还是我妈反应快。不到两分钟,就做出答案: “小嘛小儿郎, 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不是为做官, 不是为面子光。 只为穷人要翻身啊, 没有学问呀无颜见爹娘。 听听阿妈给你讲, 铁矿是铁水的爹, 棉桃是棉花的娘……”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乾坤倒转,风水轮流转…… 二十一、九品芝麻官 鄙人从小是个老好人(专指在学校)。 哪知自从流行当值日班长以后,我就在一个星期里,没有一刻安宁。 值日班长,美其名曰,就是民主管理,培养俺们的竞争意识。我有幸成了第一届值日班长,以后的值日班长也归我选,我信心十足地想:因为我公道! 值日班长是干什么的?就是记名字的。科学的解释,就是在小本本上写上违法乱纪的倒霉人员。倒霉人员的处罚,就是放学留下来扫地。 然而规矩是人定的。哪位值日班长心情好了,骂人10次也不会被记名字。 到n届值日班长上任的时候。办案就必须有证人了。不过这是后话。 话说在那硝烟滚滚,弹片横飞的打扫卫生的现场。杨都都迈着大步向我走来,步伐优美得像个企鹅。不过那架势有点不,不……不对劲! 他一见我,便唱了起来: “我今天陪爸爸,带着全家去杀人。” 显然是想制造恐怖气氛。这句歌词是他的开场白,就像童话里会说话的小狗,先“汪汪”两声,再说人话。 刚唱完,就全身扭曲起来,好象肚子疼,装得委屈得不得了。 他说: “宇文宇他踢我!”虽然杨都都喜欢过我,但是我公事公办,不轻易冤枉一个好人。我问: “几脚?”他好象没做好准备,数了半天手指头,说: “一脚。”哈!才一脚跑来报什么案哪?我尽量婉转地吼道: “按规矩,踢三脚才能报案。否则熟归熟,我一样可以告你报假案!” 杨都都显然对一审判决非常不满。在他眼中,就冲着他脸上那块明显的刀疤,别人也该让他三分,何况欺负他的还是个无名小卒。哼! 于是他要求重新开庭审理。但是我一定要维持原判。 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到我面前,威胁我: “哼!等着瞧!”他不知道我有一个毛病。只要我看到一根手指在眼前,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了斗鸡眼。这次也不能例外。 杨都都见状,立即叫来四方兄弟,大声宣告: “不关我的事!方舟不是我弄傻的!”他才傻呢。对了一阵眼,我终于恢复正常了。 杨都都猛然想起自己的使命。说: “放心,我一定会让宇文宇踢我三脚的!”表情之壮烈,语气之坚定。 使人佩服! 杨都都四处寻找宇文宇,可是宇文宇跑到厕所去了。我们的规矩是“天雷不打吃饭人,找茬不打撒尿人。”杨都都只好孤军奋战了。 只见他把鼻孔慢慢张大。头发慢慢直起来。抬起自己的一条腿,往另外一条腿上踢。惨不忍堵!没有踢中。没有关系再来,这次只是练习。经过实战练习,杨都都终于狠狠地踢了自己两脚。让我们开香槟庆祝吧!……等等,杨都都踢自己干吗? 杨都都严肃地说:加上这两脚,他挨了三脚。按他的说法,宇文宇应当送到公安局去。 我没法跟杨都都解释,跟他喷道理,我早晚要吐舌头,翻肚皮。 想了一想,还是两边都不得罪。用富有人情味的方法解决。 我在厕所门口,等到宇文宇,让他跟杨都都相亲——不是,是道歉。谁知,他们一见面,就抱在一起,扭打起来。 发展得也太快了吧? 二十二、逢凶化吉 我以巫婆的预感,知道今天要倒霉。可没想到会这么倒霉。 星期五下午,我小心翼翼做完了劳动课期末考试的模型。劳动课就是做模型的课,做模型就是把平面的纸,做成立体的东西,东西是指折叠式望远镜,公共汽车,纸遮阳帽。 这个考试,是每个人做个“电脑组合”,主机,键盘,显示器,粘在纸板上。 我做好后,正待交给老师改分。忽然看到劳动老师和数学老师聊得正痛快。看来下半截劳动课,又得变成数学了。果不其然,劳动老师,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教室。 临出走时,还不忘交代一句: “没做完的,星期一再改。” 有了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我可以慢慢地修改我的模型。 星期一,我一看,哦!mygod!我的模型啊我的模型啊,竟然不知被谁撕得不成样子了。显示器,除了与主机分离之外,屏幕还被捅了个窟窿。 主机被撕碎了。 随后,又听到赵美云无遮无盖,无忧无虑的尖叫: “啊!我的泰坦尼克!” 我挤过去一看,只见她捧着一把碎图片,其中有大腿,酥胸,美目。看得出赵美云的痛心。不过,我对我的模型的痛心疾首,绝不亚于她。 又想到,今天是劳动考试改分的最后期限。不禁冷汗直冒。 回到家中,我闷闷不语,好心的妈妈赶紧凑上来,问:“怎么啦?” 我早就等着这句话了,把一肚子话都掏出来了: “妈妈我好惨那,我考试的模型被人撕了呀,我怎么考及格呀。妈妈呀,你到书店给我买呀,我求求你了呀!” 妈妈见自己客套般的三个字,竟引来了一大堆话,以及一个艰巨的任务,不禁后悔莫及,一向主张让我独立的妈妈,一听我的哭诉,就烦了: “自己的东西也看不好,人家都没坏,就是你的坏了!没用的东西,明知道星期一要交,还留到抽屉里干啥?明摆着给人家撕的!你看你的抽屉! 我那天要去开家长会,你还好意思说,抽屉最脏最乱的那个,就是你的!像个垃圾堆!自己的东西也看不好,人家的都没坏,就是你的坏了!你的事别来找我……” 我一听,气势就不凶了。要了钱,就赶往书店。 当我豪迈地走进书店,刚好人员冷清,偌大的书店,只有我与一对双胞胎徘徊在架子前,寻寻觅觅。 一看他们那失魂落魄的神色,我便知道,他们与我是同类:都是丢了教科书的,或者练习册的。 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们先买走了我需要的东西。于是,他们走到哪里,我就一步先跨到前面去。他们其中一个凶恶外加不耐烦,一个温和唯唯诺诺,一个大吼道: “是不是这个?” 另一个就说: “我看看,我看看。” 我把书店的书全翻遍了,连〈人体艺术〉也翻了一遍。终于……终于…… 终于……,没找到〈劳动工具袋〉。 来到学校,我向谁跨进一步,那个人就紧张地说: “我的还没做完,我的还没做完。” 好象我是收税的。他们的话,反倒提醒了我。找不到模型,我骗! 于是我暗暗地唱: “我们班,最傻的人是谁? 最喜欢我的人是谁? 想着我的人, 关心我的人, 是他,还是他!” 他,当然就是我们班,最喜欢当冤大头的人——杨都都。 拿定了主意,我就一步一步地,坚定地,走向杨都都。我的心里说: 杨都都杨都都,你今天一定不要聪明,一定要傻啊! 没想到杨都都,今天格外聪明,一见我甜甜的笑容,就倒退三步,连连摆手,说: “我先交给老师好吧?改完分了,我一定给你!” 想不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杨都都啊,竟然吃了“脑黄金”,变样了。 但我仍不放弃: “我改完分了,马上还给你,跟你改完分了,马上还给我,是一样的。 反正都是还来还去的,反正都是要改分的,改完分了都是没用的。” 杨都都立即眨巴起他的小眼睛,我知道他被我的这番话搅糊涂了。但仍抱着“改完分了我就借给你”的指导方针,不停地唠叨这一句。 但真诚的杨都都,四处帮我找办法,不多久,就用他的人缘,帮我找到了一个已经改完分的模型。 哈哈!老师正好把分改在键盘上,我的模型正好键盘是完好的。 只要偷梁换柱,把键盘一换,就万事ok了。 二十三、问题人物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们班,我一个人说话有水平。原来说话有水平的大有人在呀! 就拿班里的奇才杨都都来说吧,(说他奇才是因为他每次考试都考最后,从不例外),由于他的全身上下,是由六个圆组成的。跟他说话就跟大熊猫说话一样荣幸。 杨都都说话特有水平。 第一他深沉,第二他深刻,第三是深入。 哇塞!都深成了无底洞。 先说那深沉。 虽说那杨都都不如周润发潇洒,又没有郑伊健迷人,没有金城武的身段,还没有张国荣的磁性。但杨都都的深沉,却可以高仓健之外,在深沉酷男的排行榜上,排上一二十名的。 一次又与路,因刚刚发完考卷,所以的心格外舒畅,为了自己更舒畅,我十分没有良心地问杨都都: “杨都都,你考多少分?” 他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双唇夹紧,直视地面,忽然冒了一句: “有些事是适合成为秘密的。” 杨都都竟然不理了,半晌,神出鬼没地来了一句: “啊,人性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危在旦夕。” 杨都都的脸色顿时苍白。忽然,学别人耍酷,想踢飞脚下的石头。 哇!好球!……哦,不对!石头没踢飞,但证明他不是踢足球的材料。 杨都都忽然说: “唉!这次没有考好!” 我问:“到底是多少分呢,有没有及格呢?” 针对这个有突破性的提问。杨都都自然得有他突破性的回答: “唉!这次为什么就没有考及格呢?” 我对这句话展开了深入的调查,并查了他的生辰八字,发现: 杨都都考试从来都没有突破过20分! 哇!杨都都竟然能把一句话分成几瓣讲,这几瓣还都哲理,最可敬的是,他竟然能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性扯上关系,可问些实际的问题却闭而不答,我的天那!实在是深沉,深沉! 再说说他的深刻。 一天,我与杨都都同道而行,在路上,他猛地一回头,含情脉脉地望着我,说: “我死后会变成一个球!” 妈呀,真哲理!真哲学! 我好好的研究了这句话之后做出判决,判决如下: 这句话不但有哲理。还有丰富的想象力,你看,杨都都的身体不是圆吗? 还是由许多个圆组成的。他就想到了他死了以后,合成一个超级大球球。 要是我,只能想到我死了以后,和白雪公主一样,躺在一个水晶棺材里,我也不求躺在水晶棺材里,只要躺在铁棺材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旁边再铺点鲜花,我也不求鲜花了,有点假花就行了。 我对死后的想象是素描,杨都都的想法是毕加索派的,抽象。 杨都都忽然问我:“你说我是当天飞的球好呢?还是地上滚的球好呢? 我说:“废话,地上滚的是轮胎, 再谈谈他的深入。 杨都都突然说: “爱情是什么?有的爱情是轮胎,有的爱情是皮球!” 细细一想,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个杨皮球对爱情还有自己的看法。 我想杨都都的爱情肯定是皮球。他上学时整天站在巷子口等我。 只见他双手握着书包带,站在电线杆下面,憨笑着,望着我家的方向。 等到我过来了,嘴就咧得更开了,朝我招手。于是我走在前面,他一路小跑地撵在后面。好象“小姐和流浪汉”。 好不容易跟上了。就给我讲: “我姐姐学校喝别人的水中毒了。你别喝我的水,哦?” 要不就说: “现在的小偷的好厉害啊,防盗网都能拿剪刀剪开,你们家别安防盗网,哦?” 有一次,我跟赵美云说起,杨都都好象喜欢我的事,赵美云不屑地说: “哼!他谁都喜欢!” 我没有想到杨都都是这么圆滑的人,所以他的爱情不是有棱有角的,而是一个球,球是被别人扔的,但是仍然不懈地往人家身上碰。 我的爱情像轮胎,不断地向前滚,滚,滚,滚,滚…… 二十四、泡妞秘笈 我们班男同学活得不耐烦了,要编《泡妞密笈》。这我倒不大奇怪,我们班女生少,物以稀为贵嘛!这个《泡妞密笈》的创始人竟是自称为帅哥的班中最丑的男孩。 下课了,我没事干,照例四处巡查。竟发现每个男生的桌子上都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笔记本”,就连老是没处打数学草稿的龙超,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满是黑手印的纸,在上面写上“笔记本”。不过真正在教室里埋头苦干写“密笈”的倒没几个。大多男生都在外面和女孩跳皮筋。据我细细分析,在外面鬼混的人,大约是听了老师的话:“干什么事都要先实践”。也许这是他们“泡妞”的一部分。 我已经肯定那所谓的“密笈”里并没有什么创新的招数。果然每一个本子上都搜集着一句名言。大多数写的是挺有诗意的一句话: “停车做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跟泡妞有什么关系?——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我一时想不起…… 奇怪,为什么脸越来越红?恩,我想起了妈妈的那只白胳膊……那次,爸爸出差回来,妈妈兴奋过度,便不顾我的阻挠,毅然决定和爸爸睡。早上,我因为吃醋,就老早地踩着拖鞋去参观。依然是熟悉的面孔,依然是不敢恭维的屋子,我却着实吃了一惊: 我看到丢了一床的衣服,比电视上那些乱丢的衣服镜头还要乱。我猜想到妈妈昨天肯定是用兰花指叼着衣服,模仿白鹿展翅欲飞的样子,把衣服不屑一顾地一件一件地丢。我刚打算揭开被子,妈妈就伸出那只白胳膊紧张地抓住被子呼喊道: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妈妈的那只胳膊雪白的,光光的,使人充满了食欲。我妈跟我睡胳膊都没有光光的,我奸笑一声,他们他们……鱼水缠绵啦! 我不禁要发扬楼下男婆娘的罗嗦精神了:你看,他们年纪轻轻的,整天沉迷在这种勾当中,鱼水缠绵有什么意思嘛,不就是两个人赤裸裸地压成一团,。这个人压完了就让那个人压。据说还要什么功夫,不就是讲究个身轻如燕,不能把另一个人压扁嘛。一点意思都没有。何况一个是老得泡不动妞的,一个是老得没人泡的妞。 只见“泡妞”名言下面居然还有思考题呢。只是密密麻麻叫人难以辨认,好象飞机失事后,人血肉模糊的脸。粗粗一读,倒是十分有趣,且听小女与各位大侠一起分享: 想一想: 1.泡妞与被泡方法上有何不同? 2.做到自己的妞自己泡。 3.你还会那些泡妞的方法?同学们互相交流一下。 4.,平时把自己的妞整理好,并主动把妞介绍给长辈。 5.经常检查家用的妞,发现破损,立即修补或更换。 6.按照参考图案或自己设计,制作一个小妞。 7.怎样搞好妞的卫生。 8.每天在家里主动参与泡妞劳动。 9.饲养一两只妞,观察妞的习性和特点。 10.把泡妞的体会写在日记里。 真是脸皮比脚皮还要厚。不过他们的想象力也只有这么一点点,原来都是抄袭劳动书的“思考与实践”。“妞”实际上是衣服,白兔,电器,凉鞋。 谅他们也没有制造,修补,更换“妞”胆子。 在一千年后的报纸上出现了一则消息: “我国考古学家,发现了一个满是黑手印,只有一张纸的‘笔记本’,上面写了一句‘金玉良言’和若干思考题。可惜翻译技术有限,未能读懂。” 二十五、我妈的婚外恋 有人谈恋爱了。这不稀奇,可那人是我妈。只要离了婚,谈恋爱也行,不巧我妈没离婚。 有人或许会认为我应该这样发挥阿q精神: “不就是婚外恋吗?满地都是。”可我却不能这样说,因为我妈这种品种的婚外恋稀奇啊,而且价钱不菲。是哪种品种呢?说出来吓死你,是网上婚外恋。 有人会喜欢我妈?据我妈说还是个百万富翁。这可真应了歌里的那句话: “我对你有一点点动心,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眼睛——”可我唱最后一句时总像唱河南梆子,“简直”好象是费了好大的劲挤出的沙声。所以说现在的流行歌曲呀—哦,还是让我们回到这婚外恋的话题上。 在我的严刑逼供下,妈妈终于交代了:在一个“风高杀人夜,月黑调情天”,妈妈到了一个聊天室,没想到她就在这里走到疯狂的边缘,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有人跟我妈答腔了。是一个自称“才子”的人。妈妈一见是个男的,就赶紧羞涩地说: “我是有家的人了,你可别对我有什么幻想。”那人道:“幻想是很容易实现的。”妈妈就凭这断定那人有修养,有幽默感。巴不得人家对她有幻想。那人觉得我妈已经快上钩了,就放长线钓大鱼,对我妈说: “我有10000000——万。”我妈那少女般纯真的充满幻想的心就被那10000000填满了。“才子”又道: “我离婚已经七年了,只有一个儿子。”我妈一听是个单身贵族,恨不得马上和他远走高飞。据我推断后面的情节是:“才子”估计我妈已经上钩了,留了个电话号码走了。只剩下我妈这大傻丫头对着个屏幕发呆。 有人见过我妈这神魂颠倒的样吗?估计没有。我都从来没见到过。我对我妈说: “那人是个骗子。”我妈说:“骗子我也认了。”我说:“你要是碰个头破血流别哭着喊着来找我。”我妈就苦口婆心地劝我: “我嫁了‘才子’对你也有好处。”我坚决不同意。觉得我拒绝贿赂好伟大。 有人是单身贵族,十八岁的大姑娘还不像猛虎下山,杀他个片甲不留,还轮得着我妈?所以我对这来历不明的“才子”十分怀疑。可我妈那傻丫头却被“幻想是很容易实现的,还有那10000000”弄得魂都不在了。见了我都神志不清地喊: “啊,我的‘才女’啊。”有人会问我妈:“你为啥喜欢‘才子’?” 我妈就会神色慌张一会儿,然后说: “有些人灵魂里的东西会让你激动!”我冷笑道: “哼,是他钱包里的东西让你激动吧。”有人开始对我妈做思想政治工作了,这就是具有英明才智的我。在我面前,我妈假装已经揭批了“才子” 的虚伪面具。谁知他们私下里打得火热。他们俩打电话,我妈得知那人名字里有一个字和我妈的名字相同,我妈这从来不信神信鬼的人都觉得他们有缘,是上天安排的。喜得不行。 “才子”还有脸给我妈“妹儿”来他的照片。我偷看了一眼。哎呀!世界上最有自信的人恐怕都没有脸发这张照片。他站在一座大桥上,一看就是个农村来的进口货。眼睛要是再小一点就不知道还有没有眼睛了。看他那样子,衣冠不整,穿了个大减价时买的衬衫。有一颗扣子没一颗扣子的。我妈配“才子”那简直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有人就这么感情脆弱身体虚弱爱做白日梦。那就是我妈。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我妈终于拿起了“罪恶”的电话,过了几分钟,电话铃想了,我猜我妈兴奋得几乎颤抖。这时,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女人自我介绍说: “我是‘才子’的第二个老婆!” 我妈觉得大事不妙,但还故做镇静地说:“哦。” 那女人就滔滔不绝地讲: “我们家‘才子’呀,没有别的毛病,就是一条好色。”听听,这还不叫毛病? 有人猜到这故事怎么结尾了吧?我妈郑重其事地说: “我再也不和才子交往了。”这大傻丫头终于认为我是对的,醒悟了。 但为了表示我的风度,我只轻轻地“哦”了一声。不过这几天,我妈虽然不像电视上那样哭着喊着说“他欺骗我呀,他欺骗我呀!”她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但有时一动不动地谁也不理,“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抗。”说说婚姻观。 决不是因为我太流氓。只是因为的我的观点别具一格。不过60岁以上的爷爷奶奶莫看,免得被气死了。 我的婚姻观就是:宁死也不要结婚。要谈一个甩一个,谈一个甩一个。 这主要是因为,我对咱爸咱妈的结合非常不满。 先说我妈吧!据他介绍,我爸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你看看,这根本就没有挑选的余地嘛。依我看,要多谈多谈多谈,相互比较一下。不到万不得已,死都不要嫁人。因为嫁了人,就不能再谈男朋友了,可是天外有天哪! 再说我爸吧!就更不象话了。据他介绍,我妈还是红娘介绍的。红娘嘛,能不为别人说好话吗?你又不是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吗?人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一结婚,男的一律爱光膀子了,结婚五年左右,就越来越喜欢到外面乘凉了。结婚十年左右,女的就越来越喜欢穿自己做的衣服了(衣服是一块布挖三个洞,裤子也是一块布挖三个洞)。 人一结婚,不出5年,男的就不大敢仔细地完整地看自己老婆了,(即使看了,也不会仔细看第二遍。) 然而,我找男朋友,是大大地有标准的。只要富贵如比哥(比尔。盖茨),潇洒如马哥(周润发),浪漫如李哥(李奥纳多),健壮如伟哥(这个我就不解释了)。 二十六、一起谋杀案 绝密档案—一起凶杀案 密封卷。 时间:一月十四日 地点:我家对门 人物:一中年男同胞 正文: 啊!寒冷的冬季。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我放学回家。一个不好的消息向我劈头盖脸地砸来。——爸爸妈妈要带我到澡堂洗澡。 啊!一个更不好的消息向我砸来—对门的男主人被杀了。 事情是这样的:出了家门,我想找个借口不去洗澡,便四下张望。一眼就看见对面的门敞着。这也许不稀奇。可是从我中午上学,到我下午放学的这段时间,它就一直敞着。我刚想擅自闯入,被经验丰富的爸爸一把拉住: “不要进去,保护现场!” 我那个当警察的爸爸,拿来两张报纸,像踩在湖面的荷叶上,晃晃悠悠,探头探脑。借助黑洞洞的光,看见屋里翻得很乱,可是没看见死人,就收起报纸说: “肯定来过贼。我们洗澡去吧。不要破坏现场。” 我又回来了,洗完了澡。我不高兴,爸爸妈妈走得好快。下了一天的雪,我都没好好地玩过雪。妈妈也心情不好,说: “快点走!下雪夜,杀人夜。” 妈妈像三仙姑一样,预测是很准的。我一向对自己的金枝玉叶之体,非常关怀。于是就打消了独自看雪景的浪漫念头。踢踢踏踏地追赶爸爸妈妈。 啊!我家好象被警察包围了。门洞两边站着两个穿棉大衣的较酷的警察。 对我说: “你住哪一家?” 我指着俺家说:“就是这家。”他们放我过去了。 啊!我一进门,就看见我爸爸把他的各位警察兄弟安放在坐位上,接受他们的调查。这些警察,和我想象中的福尔摩斯有很大区别,可是我还是很有兴趣。于是大模大样地挤到沙发角上,和福尔摩斯坐在一起,说: “我也来听听。” 但是这群警察一连声地把我轰走了: “过去过去,小孩不要听!” 睡觉的时候,妈妈才告诉我:小偷撬门偷东西,顺便把屋里睡觉的人宰了。 啊!人命就像鸡那样不值钱吗?一刀子就解决了? 自从对门的人命案“东窗事发”,我家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说话都不敢大声,睡觉也开着灯。生怕引来孤魂野鬼。 防盗门的生意特别好,我们这一栋,没有防盗门赶紧安防盗门,没有防盗窗的安防盗窗。我家的防盗门原来最好看,现在一比,落伍呀! 那天,爸爸妈妈好说歹说,让我陪他们上街。说实话,我就烦上街,费尽唾沫星子。终于把他们打发走。我自己留在家看电视。家中多清净,白请一个保镖干嘛? 忽然,狂风大作,狼烟四起,四面楚歌,好不吓人。 不详的预感灵验了。敲门声大作。俺娘说过: “有经验的小偷,总是先敲门,试探一下有没有人,然后就……” 我刚想问是谁。但想到我年幼貌美,声音细弱,有啥意外,俺可招架不了啊。一向冰雪聪明的我,忽然想到一个对付敌人的方案…… 我将俺们家的桌子当做爵士鼓,一阵“拍案叫绝”地敲打。对!口技! 我挤出特有甜美的嗓音,夸张地喊道: “爸爸!这道题怎么做呀?” 再用变了性的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说: “这么简单都不会?问你妈去!” 再用极其温柔自然的嗓音说: “孩子,这道题很简单,你看,一个笼子里有48条腿,放了两种动物,鸡有几条腿呀?兔子有几条腿呀?……哎!真聪明!” 我可是注入了自己的全部感情,演出这场“三簧戏“,你一言,我一语,演上瘾了,说个没完。门外似乎没了动静。 肯定是贼被吓跑了,要不,本来就是风在瞎搀和。 二十七、意想不到的葬礼 我爷爷死了。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逃学了。 我爷爷是得了一种不知名的病,我认为可以申请专利了,用我爷爷的名字命名。 我赶到我爷爷停棺材的仓库,我看到我爷爷脸上盖着黄布,穿着皇帝的衣服,戴着皇帝的帽子,穿着皇帝的鞋。周围摆着好多花圈。可见我爷爷是个老好人。 仓库里香烟缭绕,特别多的灰尘,还有粮食的味道,还有香的味道,叫人透不过来气。 出了仓库,顿觉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啊!我的身体多么健康。 终于见到我奶奶了。只见她在国家公民兼我爸爸的搀扶下,一步一个坑地向我走来,走到离我一米的地方,放开喉咙唱了起来,曲调是民间流传的一种,我还第一次听到。甚是新鲜,没想到我奶奶还会唱歌,其实是半说半唱: “爷爷呀(我奶奶习惯叫我爷爷叫爷爷)~~~你不要走呀~~~我的心如刀绞啊~~~你的命好苦~~~早上你还吃了一碗油盐饭(即鸡蛋炒米饭)~~~你大儿子好啊,二姑娘好,三儿子好啊,四姑娘好,五儿子好啊,六姑娘好啊,七儿子好(七儿子是我爸,所以我就等着这一句)~~~你为啥要走勒~~~~~”她边唱边拍自己的腿,很具有中国特色。我喜欢奶奶唱的两句“我的心如刀绞”和“早上吃了一碗油盐饭”,偏偏奶奶这两句唱得最多,后来就唱得没什么顺序了,比如我是七孙女,但是却唱在三孙子前面了。 我回到仓库里去了,这时候,仓库里的人已经很多了。我爸忽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让我认亲戚: “这个是你二姑奶奶,这个是你三姑奶奶,这个是你七姑爷爷,人家七姑爷爷比你还小呢,你让着人家点……”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终于可以对着棺材磕头了,按规矩应该磕三个,我为了锻炼背部肌肉,连磕了九个,后面排队的七姑爷爷等得不耐烦了,照着我的屁股踹了一脚,我不得不爬了起来。 磕头不成,我又想烧纸,这是在葬礼中唯一能够消磨时间的项目。但是他们紧抱着“男尊女贱”的封建观念,一看我烧纸,就慌忙过来规劝: “娃呀!女的不能烧啊,玩去!玩去!”过了一会儿,外面渐渐地热闹起来,送花圈的人连绵不断,于是我主动担任起了倒茶送水的任务,陪同的是我的七姑爷爷。 我十分敬业,十分热情,人家杯子还是满的呢,我便凶神恶煞地走过去,把人家的水倒了,再倒上一杯。我的宗旨是,喝了一口,倒!凉了一点,倒倒!洒了一点,倒倒倒!我的目标是:争取评上最佳服务员!跟我抗衡的是七姑爷爷,为了方便倒茶,我们干脆不关保温桶的水龙头了。 后来想关也关不上了,沥沥拉拉的水,流得满地都是,先用一个茶缸接着,再用一个脸盆接着,再后来,就只能用桶接着了。 最让我感兴趣的,是请来了四个交响乐队,第一个只会奏哀乐,第二个是流行乐队兼点歌台,第三个是戏班子,不过不化妆,第四个是锣鼓班子,全是由残疾老头组成的。 这里最敬业的就是残疾老头乐队,虽然他们不是瞎子,就是跛子,但他们仍用他们的鼓和锣,谱出了一只春天的哀歌,他们对外界不闻不问,不听不看,不恚不怒,不走不蹦,化悲痛为力量,化干戈为玉帛。令人赞叹的是,他们敲的全是一个节奏。更令人赞叹的是,一喊“开饭了!”,他们聋的也不聋了,瘸的也不瘸了,瞎的也不瞎了,互相搀扶着,团结一致,奔向饭桌。 最多人光顾的是点歌台,主唱是一名年轻女子。只见她懒散地坐在椅子上,脚踏松糕鞋,身穿抹胸与皮裙,身材削瘦,手持话筒,睫毛下垂,弱不禁风,她的拿手歌是〈杜十娘〉,嗓子特别高,带着哭腔,带着浪腔。第一个点歌的,是我的三姑奶奶的女儿的男朋友的女朋友,她自己上台,说: “我为蒋爷爷唱一首〈真的好想你〉,表达我对蒋爷爷的去世,表示很大的悲痛!”我一听,就赶紧跑到厨房里,看看今天吃什么。因为她唱得像火车鸣笛。太响了。 掌勺的大树叔叔说: “这么早就想吃饭了?跟你连翘姐姐上街买点菜去。”姐姐拿了菜单去菜市场,我也跟去了。姐姐左挑有挑,上选下选,可能是看哪边便宜。终于,她停在一个卖胡萝卜的摊上,仍然在讨价还价。 我像是观众,就蹲到了地上。忽然,我的眼睛一亮,地上有个绿辣椒,我仿佛看到了一盆酱烧辣椒。 我连忙把它捡起来,把胳膊抄在胸口前,把辣椒抄在胳肢窝里。这一切都是天衣无缝啊! 谁知,姐姐付钱时,那个卖辣椒的说: “娃儿啊,你那个妹妹拿了个辣椒啊!”妈呀!我遇到了孙悟空了!火眼金睛啊! 我紧张得恨不得找块豆腐碰死。但还是急中生智。我把手一松,辣椒掉了下来,我立刻把两只手都摊开给她看: “没有哇!没有哇!”姐姐一把把我领了回去。 我回头一看,卖辣椒的却一直跟我笑,我不知那是不是奸笑。 回到厨房,人人都在干活,特别是当大厨子的大叔伯叔叔大树叔叔,和小叔伯叔叔大叶叔叔,正在给一整个猪刮毛,我看削荸荠的活不是很累,便主动加入了妇女的行列,她们全是我的n妈和n姨和n姐和n姑,但是我一个也不认识她们,她们的名字分别是:大杏,大柳,大柿,大桂,大栗,大椿,大榆,大榕,大樱,大桦,大桕…… 大桕朝我扔了一把菜刀,我及时接住,大桕说: “啊削!”我赶紧开始削,但是刀太大了,我有点握不住,只好拿嘴啃,大樱见状,扔给我一把剃须刀,削荸荠变得简单明了。在我的鼎力相助下,荸荠泛滥了。 随着大厨师大树叔叔一声断喝:“刮好了!”——猪刮得像白冬瓜一样。 大叶叔叔说:“上菜了!”菜就多得像喂猪的一样。 我当然又得上菜了,和我一起上菜的全是我的n姐n哥,姐们名字叫:连翘,紫荆,木莲,木槿,哥们叫枇杷,凤梨,菠萝…… 枇杷哥哥上菜的态度十分恶劣:“让让让让……”砸了两个盘子,一个碗。 我很活泼,还带报菜名的:“当当当当……猪来了,鸡来了,鹅来了… …”客人总算是吃完了。因为饭桌上挤得水泄不通,我们哥们姐们,插不进去,不像叔们姨们,在厨房里都偷吃饱了。 我们这些跑堂的,干完了活,围坐在一张空白的桌子上,满心希望能到一桌劳动果实,我们说说笑笑,等了半个小时,仍不见有菜上。于是,我们便在枇杷哥哥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来到厨房。 厨房中,大小叔伯叔叔、大小姨妈嫂嫂正吃白斩猪呢!见这么多人一齐来了,便知来者不善。 最大的连翘姐姐,摆出诗朗诵的姿势,带动作的,左边一比,右边一划: “我们的吃,我们的喝,我们的饭食在哪里?”大树叔叔,左腿翘在椅子上,右腿戳在地上,大手一挥,说:“你们的吃,你们的喝,上菜全部都上完了!” 岂有此理!我们白白地干了一上午,吃饭的时候,竟然把我们忘记了! 我们简直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事,对几个辛辛苦苦上菜的孩子,不给留饭! 此时此刻,较善良的小叔伯叔叔温存的说: “娃儿,要不这样吧:把像样点的、只咬过20几口的菜,给摆上一桌子算了。”我举目四望,观察了一下四个姐,三个哥的面目表情:大姐与二哥三哥神色冷竣,表情坚定,看样子是决定罢吃了;二姐三姐四姐与看上去凶巴巴的大哥,显然是饿急了,显露出了渴望的神色;我是天生的墙边草,意志十分不坚定,虽说我是有点饿了,但我却从来没吃过剩菜,这个时候,无论谁动员我一下,我就跟他走了,但似乎还没人注意我。 就在这当儿,剩菜已经端上来了,竟然全是清一色的鱼,都被不同程度的咬了几口。 我做出了思想者的姿势,仔细想剩菜都是鱼的原因:一是因为鱼特别难吃,没有人吃,所以剩得多;二是因为鱼才可以看出来,那个地方被筷子撬掉了一块,不至于发生误会,吃到别人吃过的地方。 二哥与三哥见到了食物,竟变了心,与大哥同流合污。预备吃了。 我见优势转到了吃东西这边,当然拿起了筷子。 就在这时,连翘姐姐大吼一声: “不许吃!”吓得我一个冷战,筷子掉了。我捡筷子时决定——跟大姐走。说不吃就不吃! 我起来后,就决定不碰筷子不碰碗,不碰盘子不碰鱼,我傻乎乎地看着大姐,大姐多年积累的眼泪,一迸而发: “给我们吃这些!哼!给我们吃这些!哼哼!哼哼哼!”但是,听了她的哭诉,n哥n姐照样吃,甚至有人跑到厨房里添饭,连翘姐姐为了再一次证明自己的影响力,决定举手表决。 “吃饭的举手!”五只手都崛起了。 “不吃的举手!”我悄悄地伸出了一根指头。 连翘姐姐知道自己还有一根指头支持,便使出了浑身解数,掐着我胳膊上的一丁点肉,让我跟她走。看到连翘姐姐使用暴力了,我干脆哭,大声哭,用力哭。所有的姨,所有的叔,所有的姑,所有的爸爸妈妈都赶来了。 他们有的递水,有的就把他们正在啃的白斩猪,从嘴里拔出来,递给我。 最善解人意的大樱姑说: “娃儿啊,有孝心啊!想你爷了吧?爷去了!别哭了!” 这时候,我终于想到我的爷。我想起了我爷爷去世前,我做了一篇作文。 他们从我的书包中,翻出我的作文本来,随着一阵吆喝: “听碑文罗!听碑文罗!”枇杷哥哥一把抢过去,念了起来,括号里的话是他加的: “春节,我回老家去了(废话),我看到了病重的爷爷(小心长针眼)。 爷爷躺在沙发上,虽然消瘦,但很慈祥(你骂爷爷瘦)。 爷爷从小给黄世仁放牛,推磨,倒洗脚水,卖报。一天,下雨了,爷爷躲到小桥下面,遇到我奶奶(嘻嘻嘻),他便对我奶奶一见钟情,但是我奶奶却只对他有一点好感(我爷爷好衰啊)。我爷爷买了一匹蓝底白花的布,到我奶奶家提亲,并给我奶奶三天时间考虑。我奶奶正在犹豫的时候,一天夜里,小偷来了,偷走了那匹花布。我奶奶赔不起,只好以夫妻的名义相伴我爷爷五年,然而在这五年之中,奶奶渐渐地爱上了爷爷,便无期陪伴爷爷,直到永远(说不定那个小偷,就是我爷爷)。 我爷爷对我特别好,我每次回去,他就把最肥的鸡宰给我吃。但是我却把他平时舍不得吃的糯米喂鸡,因为我不认识糯米(爷爷怎么不给我宰鸡呢)。 爷爷死之前,紧紧地攥着我的手,眼睛里含着泪花,直直地盯着我(好恐怖啊)” 二十八、阳光灿烂 校园暗淡无味的生活中终于有了春游的光彩,把我从逃学的悬崖边拉了出来。老师宣布春游时,话语甚是奇怪: “我们学校以校外生活丰富著称……” 我们的兴趣立刻被吊了起来: “耶~~~~~” 老师接着说: “……著称哦,可是每次春游都有人捣乱……” 我们只好理所当然地叹息: “唉~~~~~” 老师又说: “……捣乱哦,但是我们还是决定远足……” 我们的兴趣又被调动起来: “耶~~~~~” 老师又说: “……远足哦,可是又有人不守纪律……“ 我们已经经不起这么一兴奋一叹息,大吼: “老师有话快说!” 老师忙答到: “是是是,是这样,我们学校刚刚转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校长,他呢,就主张学生去春游,哦,是远足……” 我们大呼: “校长万岁!” 老师又说: “可是呢,有的老师却不同意……” “唉~~~~~” 连着几天,在我们一再追问,严格审问下,当然了,除了敌人对待江姐的态度,我们不敢用,该用的办法都用了。老师终于招认了: “星期五,月亮湾公园!” 简直是晴天霹雳,天啊!月亮湾!幼儿园就到月亮湾,一年级到月亮湾,二年级到月亮湾,三年级到月亮湾,现在又去月亮湾!怪不得叫“远足”,走路得一个小时呢,远不远? 虽然如此,我们对星期五还是充满了遐想。班上沸沸扬扬,所有的同学都向别人炫耀自己星期五将要带什么东西。 我们班有64个人,正好分成8组,每组八人。老师说: “凑不齐8个人的,就跟我一组。” 我们拼小命也要凑足八个人。 在我左手边上的,是龙超,在我们班属于大富豪的等级。他拉人的方法十分独特。只见他先与别人谈烤乳猪之美味,再宣布自己春游时要带烤乳猪,自然,跟他一组的人,源源不断,不过还差一人。 再说说我,我平时吃素,所以积下了不少阴德。东添西补,也凑足了七人。还差一人,我跟龙超不约而同地盯上了宇文宇。 宇文宇一向洁身自好,不遇到学习好的人,他楞是不跟。所以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是个钻石王老五。 龙超重施故计。不过除了夸口带“烤乳猪”外,还说: “连天上飞的大雁,海里游的鲨鱼,我都能带上。” 正当宇文宇同学拖口水的时候,我发起了进攻,我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美女身上。我只需把我们组的名单,给宇文宇看了一看,一看蓝鹃,赵美云,方舟等美女的名字,他就被我们收服了。正所谓“乳猪难过美人关。”哈哈哈! 我们到一个饭店门口等车,只见我们的领队,手举钓鱼杆,上面悬了个红旗。英气逼人,两手紧握鱼杆,双脚呈丁字形。 经过了漫长的等车过程,一辆大巴,晃晃悠悠地向我们驶来。刚准备上车,没想到那6班的同学竟捷足先登。我们把谴责的目光投向老师。老师只得陪笑脸说: “6班上完了,快点,上去上去。” 原来是两个班坐一辆车,三个人坐一个坐位,四个人扶一个把手。 为了表达我们的快乐心情,我们唱起了《小白船》“蓝蓝的天空银河里, 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 白兔在游玩。 桨儿桨儿看不见, 船上也没帆, 飘呀飘呀 飘向西天……” 唱着唱着“飘向西天”,忽然一阵剧烈的震荡,啊!撞了! 二十九、满足就是幸福 撞了以后,只觉一阵天昏,眼前一黑,脚下一滑,原来是踩到香蕉皮了。 幸亏我抓住把杆,才没有摔跤。 我四处打听,到底撞到了什么。结果他们告诉我: “撞你个头啊,到了!” 我们一到,就看到公园门口,全是穿各种校服的。有土绿色的,有藏青色的,有淡蓝色的,从幼儿园到高中,应有尽有。站成一大片一大片。 也不知道哪辈子才该我们进去。一看到有人进去,我们就愤愤不平: “为啥让他们先进去嘞?他们后来的!” 总算该我们了,当我们走向入口时,忽然被一个女人拦住了。说: “不要进,出现麻烦了。” 说完,便把我们老师拽走了。我们全班都跑过去,准备打群架。 前面已经吵开了。左边是我们的老师,右边是公园的管理员。 管理员:“你们付得钱不够!” 老师不会吵架:“不会吧?是统一付的钱耶!” 管理员:“不行不行不行!不能进不能进!” 我们感觉到,她这样不讲道理是不对的,第一回合,我们老师虽然输了。 但是,在道理上,管理员仍然是战胜不过我们的。 换人!他们一致通过,让我——班长,去吵。 我:“我们团体,优惠耶!” 管理员:“就是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我:“我们又不会赖帐,先让我们进去呗。” 第二回合我小胜,因为我讲道理了。但我们仍然要换人,我们换了一个刚才拽走老师的女人。 女人:“凭啥不让我们进去呀,我们都是统一付了钱的,怎么会少给钱呢?而且团体的不是优惠吗?再说,我们这么多人,又不会赖帐,先让我们进去吗!” 当然,在众多理由下,管理员放我们进去了。 我们班的同学为了表示自己的兴奋,下楼梯时,清一色的尖叫: “哇!好陡啊!救命啊!” 见到一朵花,就围住它赞美: “哇!美丽的花儿呀!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呀!” 见到一棵树就背诗: “碧玉妆成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 二月春风似剪刀。” 也不管它是不是柳树;见到一棵草,就惊呼: “哇!这么大的草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哩!” 总算停在了一块田地荒芜,人烟稀少的草地上,只见遍地是牛羊,我不禁诗性大发: “今日游月亮, 遍地是牛羊。 不知主人谁, 顺手来牵羊。” 停下来后,我们组的8个人倒手足无措了,安置到这儿吧,有牛粪,安置到那儿吧,有虫子,怎么办哪?我的组员们还在叫个不停: “这儿有树!” “这儿有草!” 最后,我只好大吼一声: “谁带报纸啦!” 才勉强在有树有虫子的地方安了家。 春游的过程,自然是先吃再转移地方,再玩再转移地方,就走了。比较尽兴的是,过足了一把照相瘾,照了六张像。不足的是,其中一张,我只有半边脸,还有一张,是在仓促之下,嘴里塞得鼓鼓的,他们有的猜是馍馍,有的猜是鸡翅膀,值得自豪的是,我吃得是牛肉干!照得最好的一张,是最模糊的一张,照片传到我手里的时候,照片上的我的脸,已经印上了黑黑的手印。 三十、莫名其妙 我真羡慕卡夫卡。他至少可以逃避阳光,放弃美好。我却没有办法逃避,没有勇气放弃。他的逃避和放弃可以被人欣赏,而我却像细菌,被光明和美好追得无处躲藏。 我希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怪胎,与所谓的俗人区别开来,我希望自己的审美观与凡人不同,就是把狗屎看成艺术品,把艺术品看成狗屎;大声赞扬阳光下的罪恶,批判罪恶上的阳光。 我希望自己是个半疯子。全疯子就太疯子了,半疯就是属于:长得人还是人样,说得也是人话,吃的还是人饭,爹还是人爹,娘还是人娘。但是说出来的人话让人听着像是混帐话,干出来的人事让人看着像是二求事。我要专业地正式地发疯,而不是工作完了,拼了一身臭汗回家,洗完了澡才抓紧时间发疯。那没有真正达到发疯的境界。 我要当一个永远不惊讶的疯子,我讨厌惊讶,假如我说了句“我要嫁一个有钱的老公”,一些人不知道要惊讶成什么样。卡夫卡肯定对人们愚蠢,丑陋,异想天开的想法从没表示惊异过。 我盼着长大,长大就不用上学了,可以天天在家里当疯子。我要躲在角落里,像发怒的狮子,拼命地创作人们永远也读不懂,但我死后身价倍增的东西。我只吃美丽的树叶,吃百合花,吃天堂鸟,不吃人们丢弃的骨头。我死前不要割掉耳朵,我要在湖里飘啊飘啊,我是空心的魂魄。 噫!身上发冷,好恶心人啊。 三十一、雏鹰小组 一个学期竟然这么快就要过去了。快得不可思议。让我觉得没有成就感。 特别是,我还是“雏鹰行动小组”的组长,什么也没干。 “雏鹰行动小组”,就是学雷锋,做好事。见到窗子就擦,见到垃圾就扫,见到老人就扶,见到小孩就抱,见到女人就……带路! 这一天放假,我便约了和我住得最近的同学龙超,和我一块扫楼道。 这位同学十分不准时,迟到了一个小时,才来敲我家的门。不过他手拿扫帚,还没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 对他的到来,我表示热烈的欢迎:揍了他一拳。 因为他的迟到,我决定修改我们的学雷锋计划。于是我们在楼道上进行了紧急磋商。我一手拿扫帚,一手握拳头,对他说: “如果不扫我们家的楼道,我就宰了你!”那人也不示弱。说: “咋啦?咋啦?原来说好的!先扫我们家的楼道!”最后我终于凭借生理上的优势(他要让着我)和语言上的气势(他还是要让着我),结束了谈判,先扫我们家的楼道。 “开始扫啦!”我大喝一声,带着那人,冲上六楼。虽然我本来就住这栋楼,但这一层,我可是从来没来过。所以我小心翼翼,扫把只敢在50厘米之内的范围活动。有点像鬼子偷偷摸摸地进村。但想到自己是助人为乐的行为,我便大胆多了!但就大胆而言,和那位师兄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那位同学见六楼的家门口有个撮箕,便一把拿过。我大惊失色!这个撮箕可是属于几个租房女子所有啊。她们的打扮非常艳丽,穿衣服露出肚脐眼,身份不明。 但我的话未出口,其中一位放荡姐姐,已咯噔咯噔地上楼了。咦?竟没有狂风暴雨。放荡姐姐用鼻孔看着我,倒是很和气地对我们说: “学雷锋呢?”听到夸奖,我由衷地欣慰。不过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草草扫过,还了人家撮箕,到了五楼。 两个雏鹰十分犯难:撮箕归还了,垃圾就没处放了。我家不用撮箕,用塑料袋。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把矛头对准了楼下,说时迟,那时快,我们迅速地完成了这个高难度动作。 这一举动,立刻引起楼下卖包子阿姨的强烈愤慨! 我们在楼上远远地眺望,只见她穿着白袍子,盖着白被子(是盖在包子上),不知是骂谁的祖宗八代。 不会是我们!绝对不会!她在第二单元的楼底下。对我们来说,靶子完全是斜线的,就算我们攻击她,也不会瞄得那么准吧? 楼下的半瞎奶奶,问声赶紧出了家门,看个究竟。看到门前的事物,大惊失色。便加入了包子阿姨的队伍。那阵势,那腔调,死人也被吓活了。半瞎奶奶略带乡音的嗓门,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总是这样!莫得(没的)道德!不止一叉(次)了!一叉一叉又一叉! 一叉一叉又一叉!……”此事本不关楼下喂鸡爷爷什么事,但他带着眼睛,是个知识分子,也对此事表示了强烈的关注!他说: “俺家老太婆说得对!不止一叉了!一叉一叉又一叉!一叉一叉又一叉……”我们两个学雷锋分子,好事做成坏事。吓得在墙角哆嗦。 战火好不容易平息了。五楼也不宜久留。 到了四楼——也就是我家住的这层楼,我刻意吩咐那位仁兄,要把这层楼扫得特别干净。我们以每分钟几十厘米的速度,向前挺进。十分认真,就差没趴下身子去舔了。但效果跟舔过了差不了多少。 这次遇到相同的问题,但我们吸取了教训。经过思考,双方达成协议: 扫到三楼的楼梯上去! 我们还要接着扫三楼的。一直扫到一楼为止。忽然听到三楼的门,喀哒一声响了,三楼的人要出来了!三楼的小狗也叫起来了: “汪汪汪!汪汪汪!”我们俩竟心有灵犀一点通,像作贼似的,呼啦一下跑上楼,逃回自己的老窝。 这次“学雷锋雏鹰小组”活动,我总结了三个收获: 1:学雷锋一定要在公开场合,不要躲在犄角旮旯里学。 2:千万要找个力气比你大的人一起学。 3:养鸡爷爷说“俺家老太婆”,原来他们不是非法同居!我原来看见他们住在一起,但他们从来不说话,就不免产生了误会。 爸爸回来了。边开门边说: “楼下老太太也不知骂谁,骂了不止一次了,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三十二、寻找刺激 可惜可惜真可惜!这次学雷锋活动实在实在有太多的不足。 1、在事后才想出注意事项。 2、被瞎奶奶冤枉了。其实我们只学了“半叉”,她骂我们一叉一叉又一叉。 3、在劳动中,我和那位同学没有迸出阶级感情。 于是,我决定:重新学雷锋!而这次的目标是——学——校!陪同人员还是那位四肢简单,头脑也简单的同学。 不料,没等我们翻栏杆,就发现学校大门原来是敞开的,事情太过顺利,令我们心有余悸,非常担忧。因为我们看电视,那些黑社会交货的,刚开始都很顺利,环境又很安静,结果突然一阵枪响,就被打死了。 我们鬼鬼祟祟地进了学校大门。不知何时,门卫换成了一位小娘子。但见那小娘子,边磕着,葵花子,边看着,小杂志。 她看到我们拿着扫把的拿着扫把,骑着扫把的骑着扫把,扑哧一笑,见我们痴呆地望着她,边把瓜子壳像天女散花一般撒在地上。又把撮箕朝我们脚下一扔,吩咐一句: “好好扫啦!” 我们正愁没东西可扫呢!小娘子的举动,感动得我们差点痛哭流涕。 开始扫啦! 我们表现出了合作伙伴的默契。你拿扫把我拿撮箕,你种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干得不亦乐乎。 扫完了瓜子,又扫春花秋叶,那些劳什子落在校门口的沟沟角角里,所以很是难扫。那位小娘子,又看起了不知所谓的“三八杂志”(三八杂志指介绍内衣啊,首饰啊)。 我们就向着社会主义的大道,勇敢地往前扫。不好,前面又有卖包子的。 而且是团伙,都有一定的工作服,是白短褂。国营卖“放心镆”的还带着高高的厨师帽,那些个体卖“下岗馍”,就只好戴浴帽,或者塑料袋了。 我们不敢招惹卖包子的,只好转移地点,扫学校里面。 转移地点后,逃离了小娘子的视线,可就轻松多了。我们只扫沙坑里的沙,花坛里的花,水洼里的水。这不算无理取闹。因为我们多少还是划拉了几下,最起码,我们手里拿得是扫把,不是棒子。 远远地看见,走来的不就是我们敬爱的校长吗?我们赶紧躲在花坛后面,怕他认出我们的身份,如果他在星期一的全校升旗仪式上,点名表扬我们,那多不好意思啊。 校长总算走了,我们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忽然我们对视一下。我认为学雷锋活动结束了,我们应该休息。 对于怎样娱乐,龙超是很在行的。他忽然对我回眸一笑,拽着我的衣袖,就飞奔向三楼。我们扒在铁栏杆上,聊着星期一升旗仪式上,我们班会不会得流动红旗的事。 我说:“会。” 他说:“不会,打赌吧?” 我说:“赌什么?” 他搜遍了全身后,只好怏怏地说: “赌人头。” 暂时的冷场。 龙超没话找话,说: “宇文宇翻过去过这个栏杆,你敢翻吧?” 放眼一望,只见“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那宽宽窄窄的栏杆,就像稀疏的小树林,再加上栏杆本身就是绿色的,更像腿边上的小树林了。挺身一量,那栏杆不正是到我们的腰际吗? 我提议,干钻没意思,还要加上一点细节与目的。咱们比赛算了! 比赛规则: 1、比赛之前,我们各选择一个两栏杆相差较大的空挡。 2、钻出去之后,在外台上停留一秒,或摆个造型。 3、最后,看谁能不掉下去,活着钻回来。 4、如果都摔死了,就以摔下来的先后来判定胜负。 在这场比赛中,龙超应该占有优势吧。因为他是全班最矮的男生,最瘦的男女生(男女生就属他最瘦),前天他才把自己的脑袋,削了一遍,削得跟铅笔头一样。又尖又滑。我的脑袋之大,可以和猪脑袋相媲美。 其实我是先瞧好了,选好了栏杆空挡,才定出规则。我已霸好了一个大空挡。只等比赛开始。那个龙超,正在用自己渺小的双手,拼尽了全力,妄想像人猿泰山一样,把铁栏杆往两边撇,扒出一个大空挡。 绝命游戏开始了!钻出去:我蹲了下来,因为这样,我才能蜷成一条,从空挡里钻出去,我的一只手伸了出去,率先抓住了铁栏杆。紧接着,一只脚也踏了出去,找到一个立脚的地方,另一只脚也随即踩到了外台上,这只脚和那只脚有所不同的是,这只脚是悬空的,而且是叉开的,最后一只手,也终于探出去了,这只手与那只手不同的是,这只手同样是悬空的。而且也是叉开的。 准确地说:我的身体是一个“大”字,一半是拽着的,一半是悬空的;一半是保险的,一半是惊险的。 而我对面的龙超,也钻了出来,和我摆着同样的姿势,不过不是“大” 字,而是“太”字。 该往回钻了,龙超显得很灵活,哧溜一下就回去了。而我的方法跟他一样,而我却因为我的猪脑袋,卡在了那个空挡里,在被卡住的时候,我不停地思考,为什么我出去的时候,那个空挡还很大,而我回来的时候,无论是正着还是侧着,都挤不过去? 这时,后面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中音: “你们在干什么?” 声音挺温和,但对于我来说,仍是一个惊吓,一个霹雳! 在霹雳的惊吓中,我的头忽然找到了自我,找到了途径,找到了灵活,奇迹般地过去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校长! 他不是已经走了吗?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的? 校长又笑里藏刀地冒出来一句: “不要再搞了,哦?” 我笑了一笑,龙超不会笑,所以没有笑。 校长背着手,走了。 接下来,我们爬在窗台上,若无其事地聊天。但实际上我们都在发抖,特别是腿,不仅抖,还软巴巴地。 聊得内容,语无伦次,多半是编的。讲自己是多么英勇。从阳台上爬下来,打游戏,不给钱,每聊一次,我们就哈哈大笑。但笑的同时,腿抖得更厉害了。 我问龙超: “你还扫吧?” 龙超连连点头,好象问到了他的心坎上。其实我们两个都有这个欲望,想将功补过。 我们拾起脚下的扫把与撮箕,比赛着飞奔下楼梯,好象谁先跑下楼,谁内心的谴责就少一点。于是校园里,哪里有垃圾,哪里就有我们飞虎队的身影。 我们扫的时候,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想勾引校长出来,看我们学雷锋的场景。最终校长还是没有出来,我们也不好放声喊,只好一叉一叉又一叉地扫,扫了一会儿。觉得身心都没劲了,就病怏怏地走了。 到了我们最难堪的时候——还撮箕。 小娘子对我们来说是生人,我们怕跟她打交道。 我和龙超“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就去还撮箕。 我输了。我提着撮箕又见小娘子。她似乎正等着我呢,三八杂志已经合上,她颇有兴趣地,脑袋枕在手上,问我: “你们是几班的?”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敢说,把龙超叫来了。 然后,我就薄情寡意地跑了。 三十三、哪壶没开提哪壶 星期一,我一如既往地走在交织在各种脏话的大街上,好满意。 我以倒数第五的顺序走近了教室,数学老师开始报口算题,不过一会儿,校长带着校工带着教导主任及一堆无关紧要的人,大步走到讲台上。 一般校长只是从门口走一趟,如今竟明目张胆走进我们班,同学们中,多少有一点骚动。 老师没有想到,这么多人光临寒舍,有点措手不及。表情从惊异,到微笑。她把他们堵到讲台上,不让他们继续前进。他们肩搭肩,头挨头,抱成一个空心的团,密谈了一阵,主讲是校长。 坐在最前面的同学,为了听到他们密谈的内容,牺牲自己,用脚尖勾住课桌,身子伸出去,两只手撑在地上,有点像俯卧撑,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总算是谈完了。接下来的环节应该是指认,指认龙超是很简单的,他们一说个子小,老师就说: “龙超,出来!” 龙超以酷似潘长江而闻名于世,近来因为各种丑闻(打游戏机,拿了杨都都的五十块钱)云集一身,而茶不思,饭不想,所以衰得很。 我想指认我的过程应该是比较烦琐的,因为我中等身材,相貌平庸,头发较短(我们班十个女孩九个都是短发),而且身穿着红衣服,今天是星期一,所有的人都穿着红校服。 没想到,他们换了一种简单实用的办法,校长说: “昨天跟你一起翻栏杆的是谁?” 龙超看看校长的笑容,似乎在告诉他招了就可以减刑。他心惊胆寒地说: “方舟。” 老师凑到他的脸前,问: “方舟?” “恩!” “方舟?” “恩!” “真的是方舟?” “恩!!!!!” 经过龙超和老师的对问,我茅塞顿开,明白了一个非常复杂,复杂非常的道理——我目前的身份,不是个好人! 镜头转向办公室,那里耸立着我与龙超渺小的身影,老师手搭在椅背上,办公室里有很多人,我一直在观察对面正在补作业的小男孩,当我走进来的时候,老师纷纷询问: “哟,哪阵风把您吹来了?犯的是哪科啊?” 听了犯罪事实以后,老师们纷纷啧啧有声: “还是个好学生呢!” 我一听,就赶紧机灵的哭了。 龙超不会哭,所以他没有哭。 老师问我:“你怎么想到翻栏杆的?” 我说: “他……” 老师说:“不许说他,说你自己!” 但我又情不自禁地说: “他……” 老师说:“不许推卸责任,说你自己!” 这回我变机灵了。我刚说一个我,就赶紧说“他”。老师也不好再阻止了,就让我说下去。重要强调的是他用诱惑的表情,眼神,语气,说了一句: “宇文宇敢翻你敢翻吧?” 我不好意思说我们打扫卫生,因为我们那点功劳,实在是羞于启齿。 在老师那个方向看,诱惑我的是他,而且我哭了他没哭,再说我长得又老实,所以老师就先把我哄走了。 在离别办公室的那一刻,我偷偷看了看龙超,发现他在墙角默默地滴眼泪。但是没有人注意,只有那个小男孩,陪着他默默地流泪,不过是各伤各的心,各流各的泪,各着各的急。 走出办公室,我惊奇地发现,校园里有很多戴面罩的男工,在焊铁栏杆,把原有的铁栏杆加密加高,火花四溅。 我从小就被告知,看了焊花,眼睛就要瞎掉,我记得以前也看过几次,但只是累计,也就是说,那几次,只是皮外伤。这次因为看得久,以前的累计一迸而发,瞎了。一阵。 这是为我而焊吧。 走在回班的路上,一个我不认识他,他却认识我的男生,拦着我,两只手和两只脚都叉开了,说: “翻栏杆了吧?翻栏杆的吧?” 我仍做出平时清高的姿态,铁着脸说: “我这是为你们造福!你们想掉也掉不下去了!” 那一周是“安全周”,我们每一周都是什么周,比如“文明周”“礼貌周”“植树周”“环保周”“爱心周”“八宝粥”“蒋方舟”,省略号。 校长宣布红旗班的时候,本来报的我们班,后来又加了一句: “因为他们班有人翻栏杆,所以他们班的老师主动申请,撤消红旗班的荣誉。”班上的同学,都知情,所以都给我和龙超白眼。但是我的眼,经过了焊花以后,练成了火眼金睛,因此我遭的白眼比较少,龙超因为有一对美丽而深不见底的双眸,所以遭的白眼多,泛滥。 翻栏杆对于我的损失是:那一年的三好学生没有经过评比,我就被一票否决了。 三十四、爱心=捐款 刚上学的时候,我对那些含泪把钱投到一个红箱子里的事,十分向往。 今天,广播响了!这是十分难得!一般只有放眼保操的时候,才响一会儿,连大扫除的时候,也不见得把它扫一下。 很遗憾,广播在下课时放,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呆在教室里(包括我),我首先发现广播里有人咳嗽,便激动地,连滚带爬地跑上讲台,努力凑到广播跟前,另外几个人发现了我的行动,便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跟了上来。 苦心没有白费,几分钟后,广播终于又响起来了。只是声音过小,听不大清楚,但仔细分辨,仍可以听出是个女的,声音慢慢地大了,终于可以听清楚一点了: “……年级的……得了……,让我们……吧!……可怜的……只有…… 岁啊!……只需要……就可以……了呀!” 听完了广播,我们啧啧称赞某年级的某某某,真坚强,得了某某某,还可以支撑。但是除了钱,我们什么都愿意捐,因为我们穷得只剩下钱了。 上课了,老师面容憔悴地说: “什么年级的某某某患上了什么病,大家都知道吧?为了节省时间就不说了。咱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撑起一片爱心的绿荫吧!” 大家一片声地说:“我们没钱,我们出力!” 老师总算生气了:“瞎说!捐钱是主要的,一块钱以上,十块钱以下,明天组长收。” 一拂袖,去了。 第二天,我来收钱了。需要声明的是:我带了五块钱,整整的五块钱,真正的五块钱,正点的五块钱。我真善良! 开始收钱了。我唯唯诺诺地,超级小声地说: “姑爷姑奶掏钱吧!” 大多数人都是忽然大喊一声: “惨定了!忘带钱了!” “我回家拿吧,不行,要迟到的!唉!” 见收帐的走了,也就立马停止了这番忏悔似的心理斗争。 最后,结帐。值得骄傲的是,我结帐只用了五秒种,因为加上我的,我们组一共交了五元五角钱(我们组十六个人)。 我这五块钱哪,可着实不简单哪,我用合理的理由,来证实,我确实捐了五元钱。 第一,我找不到零钱;第二,我想争当模范,有意拿了五元钱。 为了更进一步满足我的虚荣心,我踏遍青山越险河,上了刀山下火海,我终于发现了我是捐钱最多的,第二名捐了两块钱,第三名一块五角钱,第四名捐了五角钱,第五名不用排名次了,因为他们没有捐钱。 三十五、没钱没钱没钱 我总算尝到当班长的苦头了。虽然我一直被称为班长,但毕竟名不副实。 班长有两种,一种是专门做事情的;一种是专门做榜样的。我是后一种。 今天,我是逃也没处逃,躲也没处躲。——马上要开元旦联欢晚会啦。 我假装无意地向群众提起布置教室的事,原以为他们会假装无意地听不见。 谁知他们异常认真,比我还有责任心。认为迟迟没有布置教室,是我们这些班干部不可原谅的错误!语气之坚定,目光之沉着,一看就知道,要和我们这些贪图享受的腐败分子,做坚决的斗争。 事到如今,为了保住乌纱帽,就只好违背我的意愿了—我的意愿当然是一切从简,一切从简。而且我身后还有一位重要的大侠,和我意见一致,那就是—东东东东!(音乐起)老师! 谁知群众的力量不可小看。他们与老师经过一番唾沫星子的交战后,作出了令我烦恼的决定: 行动照旧,立刻买东西,布置教室! 群众还向我们打出“v”的胜利手势。好象我们干部群众是一伙的。唉,我心中叹气,还不得不挤个笑脸,也打个“v”的手势。 不为别的,只为钱。 说到钱,我就来劲了。我们家已经在我们班荣幸地成为贫困户。因为我穿得最老土豆。也从来没带过钱。只怪我当初太性急,就胡乱投胎了。龙超比我晚生一天。我要是有耐心,熬一熬,钻到龙超妈妈的肚子里去,40万房产的继承人,就是我啦。 话再绕回来,回到现场,还是说钱。 我是最后一个两袖清风的人,也表示愿意集资捐款。不过闹了半天,还是我这特困户出身的,交得最多。一元五角!本来是带了两块的。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组长们收了钱,招兵买马,邀请了班上的“商务通”龙超。话说那“商务通”,名副其实,知道哪里的东西最便宜,最水货,于是浩浩荡荡的购物大军,向白鹿市场冲去。 进白鹿市场的大门,商务通为了表示自己的神通广大,拼命地推我: “从后门进去,从后门进去。”干吗?好象我们不是光明正大买东西的,又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走完了黑不隆冬的长长的“后门”。一向被我们这些无产阶级学生视为天堂的水货市场,便赤裸裸地显现在我们眼前。 虽说不是应有尽有,不过王歪子的拖鞋,李麻子的奶嘴,刘金牙的发卡,赵结巴的衣钩,是全到齐了。 正需要商务通大显身手砍价,那进门的时候,把我们推得不成样子的龙超,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没有了商务通,我们这些手里有些票子的娘子军,竟忽然有了主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要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要摸,惹得那些磕瓜子的生意人们频频向我们吹胡子瞪眼睛的。 娘子军们看中一样比不可少的东西,就是彩带。小姑奶奶们果然厉害,一开口就要八卷,也不算算自己口袋里的银子。 不过我们决不会因为兴奋过度而神经错乱,导致乱买东西的。因为一阵旋风刮来,大家注意,龙超驾到!只见他拨开人群,大叫着: “慢着!我来还价!我来还价!我四姨的表叔的二婶的女儿的朋友,就是在这里工作的,这儿的人我都认识!”不料卖彩带的磕瓜子的女人回了一句: “你谁呀你?”唉!他受的打击还不够,又被小姑奶奶们回了一句: “已经还了价了!”那泼猴只好愤愤不平地说: “我四姨的表叔的二婶的女儿的朋友,是在这儿工作的嘛!”只见商务通,躬着腰,背着手,好象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头,跟在我们后面,既没有砍价的权利,也没有挑东西的资格。叨念着: “不要买太多东西哦,不要买太多东西哦……”我们不以为然。我们带钱了,有权买东西!不过他也算是有功之臣,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我们无论买什么,都要做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因为钱哪! 大吃一惊!大吃一惊!同志们把深藏不露的,塞到毛衣里的钱,掏出来一凑。原来我收的钱最多!还是班长啊!榜样的力量!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区区32块5毛3,如何满足我们浩浩荡荡的狂欢要求呢?只好小米加步枪了。还是要按我的意见办:一切从简,一切从简。 经过一番刻骨铭心的讨价还价,我们主要用的吵死人的办法,七嘴八舌地说: “便宜点嘛便宜点嘛!” “我们买了这个多!” “我们是小孩!” “一块钱行不行!一块钱嘛!”我们不仅成功地买了200个气球,还买了八卷彩带,其中一卷天蓝色的,还是个大卷。大卷是一块五,不是一块。 是做生意的被我们吵糊涂了,拿错了。 我们带着嘴边的唾沫星子和用年龄的优势换来的战利品,满面春风(得意),满口怨言(后悔砍价不够狠)地离开了水货市场。 正待拔步离开。忽听有人大呼: “救命啊!”原来是那位商务通,我们闻声赶去,只见他被看车子的女人揪住,不得脱身。 他是骑自行车过来的,现在要付停车费2角。那位被困的兄台说: “你们谁有2角钱?”要命的是,我们山也穷了,水也尽了,2角钱难倒了英雄好汉。我们纷纷手一摊,肩一耸,面面相觑,一个挨一个地说: “没钱。”“没钱。”“没钱。”“没钱。”好象击鼓传花,或者传口令。咦?不会是联欢会提前开始了吧? 我还算是有良心的,把自己仅有的5毛钱,给了那位兄台,把神通广大的龙超解救了出来。他差点感动得痛哭流涕。 事后,我才想起来,看车费只要2角。龙超还贪污了我3角钱。不过我也不想再追了。 说说我的金钱观。虽然不能和人结婚。但是,可以和钱结婚。我对钱的要求也不高。现在我就要开讲了。注意:老党员莫看! 首先,千万不要因为自己是少先队员,就放弃赚钱的机会。先要把自己的外表装得老实巴交。如果你本身就长得狡猾无比,那就不能怪我了。那是你祖先的问题。 然而,赚钱,直接伤害别人就不好了。一伤害别人,名声就坏;名声一坏,就没人信;没人信,赚钱的机会也没有了。 其实傍个大款也不好。一般的大款都有老婆。我们女人,落到情妇的田地上,可乃大悲大悲。如果好不容易碰到个没结婚的大款,也侥幸是个青年企业家,五官都在,也就做个男女朋友吧。如果堕落到老婆的地位上,可乃大忌大忌。 虽然我说得一套一套的,但是钱哪,我等你等到花儿也谢了。哦哦哦哦—— 三十六、黑鹰行动 龙超和宇文宇神秘兮兮地凑到我面前。见状,我倒退几步说: “兄台!保持距离,男女授受不清。” 他说:“你去过白鹿市场吧?” 以个人的名义做市场调查?是不是查假冒伪劣产品?于是我十分镇定,大方,美观,实用地说: “去过几回!” 他们大喜,说: “那你们帮我们画一张图好吧?“ 我问:“平面图?还是素描?还是线描?简笔画?” 唉!算了。谅他们也不知道。果然,对方一脸茫然: “啊,啊,啊。随便,随便。” 我问:“你们要干什么?” 他们说:“不干什么,只是想搞点东西。” 我说:“哦,收到!偷!” 他们无比愤怒地说:“no,no!是抢!” 下课了。我与龙超进行了简短,深入的会谈。 我先发话:“要抢点什么货?” 龙超手足无措地说:“什么货都要!” 不会吧?那要背多少大口袋?不过龙超说,要是别人追来了,就一路扔口袋里的拖鞋。实在追急了,就躲到我们家,把我们家当炮台。 龙超脸上的横肉显了出来,对我说: “这个图,要画得精细一点。要画出楼梯有多高。有多宽,能并排跑多少人,跑下去要多少时间,有几个门,后门在哪里,哪条道人最少。” 突然,他又多了两块横肉: “你可千万不要告密,否则,嘿,嘿,嘿!” 我还想进一步知道他们的机密,问: “一共几个人抢?” 他说:“八个。” 我问:“算不算我?” 他掐着我的指头,一算,说:“当然算了!” 在龙超的照顾下,我荣幸地见到了我们组织的高级领导人,和这次行动的主策划————宇文宇,我还被任命为工程设计师。 不愧是大哥啊,自然有他的风度。不像小喽罗们那么凶。他拍拍我的肩膀,亲切地说: “小方啊,不要急,慢慢来,画好点,哈哈哈!” 按电影的规律,大哥跟手下这么说话,这个老实的手下,就会在一分钟之内,被大哥的另一个手下击毙了。 我想起龙超说过,什么货都要,我对此表示怀疑。我诚恳地问大哥: “我们这次行动到底要抢什么?” 大哥说:“我们的主要目标是电子宠物。” 啊?帮主,品位太差了吧? 我又问:“这次行动是叫蝎子行动,还是叫a43计划?” 大哥凶狠地说:“黑鹰计划。” 回到家里,我的内心波涛汹涌,想到组织对我的器重,和首领对我的亲切威胁,我立刻扯张纸,画了起来。 ○7○8 说明:1号黑鹰 2号黑鹰,从入口进去,上二楼,和3号4号在电子宠物摊位会合。抢到手后,跑到楼梯口,交给守侯在那里的5号6号,5号6号跑到后门,交给7号8号,再由7号8号跑到我家。 这样安排,是为了所有的人都有活儿干。 下午,我兴冲冲地来到学校,正准备把图交给龙超。不料,龙超却一把拦住了我,奸笑着说: “不用了。我们已经有对讲机了。你走吧。哈哈哈……” 顿时,我被他当场击毙了(是模拟的和精神上的击毙)。 过了一会儿,龙超笑眯眯地说: “你还是把图给我吧!” 我机警地立刻觉察出了不妥,疑惑地问: “你是老大吗?” 龙超愤怒了: “我是大哥,叫我大哥!” 我想,我离开不过几个小时,换大哥怎么这么快?龙超一定要造反,黑鹰集团一定要内讧。 我唯一能做的事是,不见大哥不交货。 我坚定的态度暂时打退了龙超。 那料到龙超,一会儿说有人要泄密;要我提供刀子,一会儿说,有一个岗位上缺人手,要我帮忙。弄得我手足无措。 就在这当儿,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老大召见我了。只见他仍是笑眯眯地,拍拍我的头说: “小方啊,是这样,我们的对讲机,被人偷了。你把图给我吧。” 一天后,龙超很紧张地对我说: “完了。赵美云知道这事了。她恐吓我们说要告老师呀!这回可死定了! 抢不成了” 大哥宇文宇不请自来了。他慌张地对我说: “你没告老师吧?没有就好。” 说罢,抽身就走。忽然,回头给我嫣然一笑: “你的图画错了。楼梯不是50米,我亲自量过了,是二十米。跑下去30秒不够,要2分钟。” 三十七、社会课上的中国 我们的社会书分四个单元。第一个单元是“近代的中国”,简称为“条约”;第二个单元是“中国共产党成立后的近代革命”,简称为“胜利”;第三单元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机构”,简称为“机构”;第四单元是“社会主义建设的辉煌成就,简称“成就”。 我们班同学不可否认地都爱国。因为我们都很怕上“条约”。 又该上条约了。老师身穿黑色旗袍,自然满眼泪水,满腹气愤地走进教师。 一声“上课!”,俺们立刻闻声变色,从十分高兴,变为无比激动无比愤怒。我们的老师终于开金口了: “同学们……” 声音无比沉痛。惹得俺们纷纷议论: “这回签定的是啥条约呀?” 老师说:“让我们复习一下上节课,上上节课,上上上节课学的是什么条约啊?” 我们赶紧翻书。一想到这些条约浪费了我们大量的银子,一时间泪如雨下。 老师叫杨都都回答问题: “《南京条约》我们向英国赔了多少钱?” 杨都都瞄了书一眼,简单利落地回答: “2100元。” 老师说:“什么?像话吗?2100万!” 老师又叫龙超回答《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各赔多少钱。 “2亿和4。5亿两银子。” 龙超悄悄地问我: “两是什么呀?是不是等于克?” 我说:“不是吧?‘克’是用来量海洛因的。” 我们班同学还是不可否认地爱国。所以我们喜欢上“胜利”。 老师身穿大红旗袍。自然满脸庄严, 而“胜利”是革命领袖的照片最多的。革命领袖各有特点。 第一批是李大钊和陈独秀。他们的共同特点是都穿着对襟绸褂,陈独秀像个少爷,李大钊留着八撇胡子,跟鲁迅有点像,看上去像收帐的商人。 下面是周恩来和叶挺。周恩来是年轻时候的照片,特别瘦,从面相学上看,他早年不幸,是个孤儿。叶挺的头发十分时髦,留了一个“仙道头” (仙道是“灌蓝高手”里面,陵南队的王牌球员),从面相上看,他的下唇丰厚,表明早年富裕。 再下面的一批是贺龙和朱德。贺龙好象当过屠夫,而且有一段时间特别凶狠。朱德晒得较黑,看上去,像非洲的酋长。 再下面是毛泽东一个人了。毛泽东是不可否认地帅。而且他是油性皮肤。 所有的照片,脸上都特别油亮。 最后一批是张学良和杨虎城。张学良五官端正。从面相上看,他娶的老婆比较漂亮。杨虎城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嘴型很好看,上嘴唇很薄,下嘴唇很丰满。 上“机构”时,老师穿着铁路制服。“机构”比较枯燥,就不说了。 我们最喜欢上的是“成就”。 老师改革开放,身穿开一个开大叉的旗袍,胸前还开了个水珠形的漏洞。 这一单元的特点是,讲得俺们都不懂。 又是讲汽车生产,又是讲大庆油田,又是讲飞机导弹,又是讲水利枢纽,还讲人造卫星。 社会课一个学期有32节,实际上了12节。其余的20节都被主课老师要走了。 三十八、有奖的思想品德 我打心眼里可怜我们的思想品德老师。可怜她拼命地寻找所谓的教学方法。 我们的思品老师似乎刚刚上任,天天抱着以真诚感动我们的思想观念。 笑眯眯地来给我们上课。 我们的思品老师似乎太小看我们了,每天一上课,就微笑着说:“同学们,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每到这时,我们就歪的歪,倒的倒;迷糊的迷糊,睡觉的睡觉。 但老师仍不放弃,一丝不苟地,一字不差地把书上的故事背下来。 有一次,老师实在忍不住了。一上课就摔断了一根粉笔,揪出来两个同学,撕了三张纸。虽然这一招,我们已司空见惯,但仍然吓了一跳。肃静了下来。 一阵呵斥之后,老师又把笑脸转向我们,对我们说: “同学们!其实呀,你们大家呀,还是好的!只是呀,有一两个同学,不守纪律而已,我给同学们讲个故事,从前哪……” 嗨!虚惊一场,吓死我也。 原以为老师有了这次的教训,能够清楚我们吃软不吃硬。没想到,第二节课,竟变本加厉,加了一个发奖的环节。 记得那一节课,因为有了上节课的虚惊,我们谨慎多了,说话分贝小了点,发言少了点,暗战(背地里的战斗)多了点。 不知是早有预谋,还是心血来潮。老师红光满面地变出一筒饼干,说: “你们呀,表现得真~~~好!四个人分一块饼干,好不好呀?” 尽管我们对饼干的分配不太满意,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饼干发下来,我们花容失色,这个饼干,竟然是空心的“田”字。 老师看在我是思品课代表的面子上,多给了我们组已经挤成末末的半块。 那饼干刚刚有了着落,就被两个男生,塞进嘴里啃了。不容我们两个女生谦让,剩下的半块,又被他们瓜分了。 龙超见我望着他,就脸一沉,说: “不好吃,不好吃!” 以后,基本上每节课,都要加上发“奖”的环节。但因人人有奖,纪律与伙食好象没怎么改善。 有一次,我们见老师两手空空,以为资金不够,不能发奖。刚要撒野。 老师忽然从大衣口袋里,拽出一颗奶糖,说: “同学们,今天谁表现好,就把这个奶糖赐给谁。” 美其名曰,培养竞争意识(也就是钱不够)。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嘈杂: “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最后,那颗奶糖,因为时间不够,没发下来,老师又塞回大衣兜了。 下一节课,老师又把奶糖拽出来了,说着同样的话。 下了课,老师羞答答地召见了我,羞答答地用眼睫毛看着我,羞答答地问: “我的教学方法是不是很差呀?” 我倒不太惊奇,老师这不属于放下架子,与同学亲密接触,了解学生观念。只是认为,这属于没有自信。 我仍然表现得紧张,但眉宇之间仍透着几分自信,几分胸有成竹,从而形成的复杂神色,能帮助老师消除紧张,去掉忧虑,起到美容养颜作用。 我支支吾吾地说: “恩~~~,不,不会吧?” 我怕老师继续追问更实际的内容,比如你们班某某某我该怎么治啊?你们班的某某某怎么那么皮啊?你们班的某某某是不是平时就是这样啊?你们班上语文课是不是这个样子啊? 老师的脾气总是这样的。于是,我扭头就跑! 老师看着远去的我,微笑着,微笑着,手里的奶糖摇晃着: “别跑~~~有糖~~~来吃~~~~~” 到了期末,我们的思品竟然都上了90分。我是100分。 因为那些思品题目都很简单,一目了然。 比如选择题: 杨丽娟看到教室的椅子坏了,她该怎么办?() 1不管,直接跨过去。 2拿回家,当柴火烧。 3立即找工具修。 还有判断题: 下面这些行为,你认为对的打“勾”,不对的打“叉”。 1春游时,小明在寺庙,向泥菩萨叩头,求神保佑他考试取得好成绩。() 2小英见有些大人在烧香敬神,觉得好玩,也点起香火学着做。() 3在街头,有人摆起“电脑算命”的摊子,王飞当场揭穿他的骗局。() 4李红春从表哥那里学会了用扑克算命,便用扑克给同学算命。() 还有问答题: 为什么要积极参加集体活动? 答: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集体的小主人。都要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在集体活动中,我们都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积极动脑筋,想办法,为集体活动做出自己的贡献。只有这样,集体才能成为一个温暖的大家庭。而且,集体就像一辆自行车,少了一个零件就难以前进,所以我们更是要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再说,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就是热爱集体的表现。 三十九、从一到n 我一直认为我们班的男同学全是帅哥。而且品种齐全。 有鼻涕型的,跳楼价;有暴牙型的,大奉送;有耍酷型的,很便宜;有阳光型的,大放血。但是有一种独一无二,那就是颓废型的——颓废美,龙超。 颓废美是指,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还穿着灰色的紧身上衣,再把眼一斜。 简直是病病秧秧。他好象是读过书的样子,说话比别人干净一些。但是每说几个字,或者一句话,就要喘一下,但又不是哮喘病,或者冠心病。他的这种病,是属于气不够,而且在喘一下的同时,还要眨五下眼睛。 话说那颓废美十分可怜。星期五下午,我们在教室里办黑板报。那颓废美却因为做卫生的人全都跑光了,所以自己一个人打扫整个教室。 他累死累活地打扫完了教室,喘啊喘啊喘啊喘。看到我们却谈笑风生,写啊说啊画啊笑。颓废美身体纤弱,孤零零地,像个老巫婆一样坐在扫把上。 凝视着我们。 凝视着,凝视着,发现了我——这个女子,这个年弱貌美的女子。看到他自己虽然头和我的肩膀一样高,腿和我的胳膊一样瘦。他在喘气,我却笑得咯咯声的,半天才动一下粉笔。他便产生嫉妒与愤恨之心。再加上办黑板报的只有我一个女生——我们班有个规矩,就是男生必须恨女生。 他扫了教室的地,正没处发泄,想发泄一下,慰劳自己。便逮住我骂开了: “女太监!女特务!” 我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上有穆桂英挂帅,上上有花木兰从军,下有武则天当女皇,下下有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因此我不能败在弱不禁风的小男人口下。 于是我一叉腰,说: “你骂我!你再骂!你骂死我!有种你骂死我!” 他说: “你个女特务!为了观察我们改革开放,混到我们国家!混到我们学校! 偷我们的情报!” 骂得他好是痛快,但因为一口气骂不下来,隔两个字就喘一下,骂了一句话,花了一分钟,我倒是担心他这样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是很容易把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出不来。 他坚持不懈地又骂了起来,这次他骂的又出新花样,边打响指,边扭腰: “一年级的小偷二年级的贼, 三年级的帅哥没人陪, 四年级的帅妹一排排, 五年级的情书满天飞, 六年级的鸳鸯成双对。 七年级的方舟向我下跪……” 四十、大了大了 作者:来源:中安读书2003-03-1814:31因为做广播体操比较枯燥,所以做操时我们总是找东西瞄一瞄。 这回可真让我们瞄出来了点东西。不断有人进出会议室,而且这些人都是未成年人。难道是……体检? 这在这时,一个四十岁的白衣天使走了出来,趴在栏杆上眺望着我们。 见多识广的赵美云立刻认了出来:这是我舅妈! 我们警惕地问:“她是干什么的?” 她说:“防疫站的。” 哇!果真是体检,死定了。 这时,一个女同学凑上来说: “体检打针吧?” 我懒洋洋地回答:“当然不打了。可是……也许……不过……可能要打吧?” 那位女同学,便一口气地晕了过去。 唉!该来的总该要来,果不其然,第二天,就该我们班体检了。 老师手中拿着一叠子表格,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是记一些体重啊、胸围啊、视力啊……这些东西。 老师把这些表格发完以后,命令我们排队,咱体检去喽! 在上楼的过程中,一位女同学自豪地说: “我上过三次这个楼。”又加了一句,“两次是上教导处(受训),一次是体检。” 值得一提的是,在上楼之前,我跟龙超打了一个赌。如果体检检出我比他高的话,我就给他抄一辈子作业。冯胖胖跟我打了赌,如果她的胸脯比我小的话,她就把一套《漫画王》让给我。我又跟赵美云打了个赌,如果我的视力比她差,我就做牛做马,开会的时候帮她做记录。 当我激动着心,颤抖着手,走进了会议室,啊,神圣,啊,庄严,啊,空荡,啊,干净。但是我这个离十八岁还有八年的孩子,在这地方,竟有些不知所措,措手不及,手足无措了。 由于男生在女生前面,所以,我们占有生理上的优势,因为我们不知道第一该检查什么,有了男生打头炮,自然方便多了。谁说女士优先? 我站在冯胖胖后面,准备量身高胸围。这可决定了我一生的命运啊!哈哈哈! 冯胖胖先上。她酥脚半露,露出三寸金莲,一脚跨上称米的秤。这时她的鞋已经脱干净了。体重不提也罢,自然是百八十斤。接下来的程序,竟然不是最重要的胸围,而是身高。 她的身高不提也罢。自然是比我高。待老师沙沙地登记身高体重之际,我暗自估量她的胸围。她呀,就占了这点好处。她赘肉挺多,啧啧啧—— 老师拿着卷尺,在她乳头上围,轻轻地从她的乳头开始,绕“赤道”一周,又轻轻地回到了她的乳头,正如徐志摩所说: “轻轻地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挥一挥卷尺, 不带走一丝尘埃。” 老师该报胸围数字了。当然不是报给我们听。是报给记录的老师听。我们也会沾点光听到:“75” 对我而言,这不是天文数字是什么。记得我上一次的体检的胸围数字是60。于是,冯胖胖挑衅地看了我一眼。我啐了一口,没吐出来。 我知道该我了。有了先例,当我还是手忙脚乱地尽力地把鞋蹭掉。抬起一只小脚,很快地上了秤。体重又没什么好提的,自然又是让我再下了一次减肥的决心。 身高也是重要的。由于现在讲究高科技,所以背对背地比个头,是不科学的,是不文明的。要用真凭实据来比身高。 这时一个冰凉的仪器,贴在我的头皮上,我打了一个冷战。动作一向很快的老师迅速做出了答案:“139”这是不是说明了我有139米?噢!不,这不是真的! 一向爱激动的我,正准备跳下秤去,问问龙超的身高。聪明伶俐的老师,一把抓住我。,很使我振奋,很使我激动,可能也很使我伤心的比赛项目开始了: 量胸围! 照例是一样的动作,照例是一样的神态,照例是一样的卷尺,不一样的是该量的样品。我觉得老师对我不是轻轻的,松松地量,而是有点勒,有点紧。我的心狂跳着,每分钟应该达到了126。 站在我身后量胸围的老师动作奇快,还没等我准备紧张,就已经报出了数字: 62! 声音沉着稳健,她似乎不在乎我的心情。噢,这么小?不是真的! 我知道我的胸围为什么那么小了。因为她给我量的,不是最“高峰”。 是从“山脚”下量的。 我奋力地向老师雄辩,尽量用一些专业词语:“乳头”啊,“下围”啊,“最高的地方”啊,老师似乎了解了我的意思,点点头,再量了一遍: 61! 不等我再一次雄辩,我就赶紧晕倒了。 幸亏赵美云扶住我,安慰我说: “没事。去年体检,我的胸围是65,今年是64。” 我只输了一项,我不会继续输下去的。 不等我去找龙超比身高,冯胖胖就匆匆忙忙地拉我去检查眼睛。 没想到,检查眼睛的,竟有两张桌子八条腿,四个鼻子四张嘴,可见检查眼睛是多么之重要。我总结出一条经验:坐在前面,指东西给你认的,是上得了台面的,不属狗肉之辈;上不了台面的,就写作业。唉,市场啊,经济啊,竞争啊,激烈啊! 那医生生得好生模样:虽是体态偏胖,虽是两眼放光,虽是鼻梁扁塌,但打扮一番,仍是可以参加社区选美的。旁边那个跟她酷似,显然是双胞胎。 再说另外两个,都伏在桌子上,专心地做功课(记录),当然也是双胞胎。 该检查眼睛了。对眼睛,我是最有心得的,蒙视力表的时候,大可不必把上是什么下是什么左是什么右是什么全给背下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蒙呀,往前蒙,往前蒙……” 照例是在冯胖胖之后,我的右边是龙超,又没等我问他身高多少,前面的那位,已经开始指了。 这时,那位正在做功课的阿姨,冷不丁地翻了我一眼,问: “你是方舟吧?” 啊呀!我怎么这么有名啊?没想到她对每一个人都问:“你是龙超吧?” “你是宇文宇吧?”“你是杨都都吧?”我们班的人怎么都怎么有名啊? 我把肚皮死死地顶在桌子上,只听一声: “预备——认!” 偷偷地瞄一眼旁边的龙超,他已经开始拿眼罩了。我怎么能够输给他呢? 于是,便快马加鞭地拿起眼罩,扣在胸上——做祈祷。 再瞄瞄旁边的龙超,不好,他已经说第一个答案了:“左!” 那位视力表旁边的阿姨,指着最上面一行的第一个字,示意让我认。 由于紧张,我不知道哪是左,哪是右。只得使出我的杀手锏:摸手上写字用的老茧。我当然是右撇子,于是我攒足了一口气吼道: “我确定,我承认,我肯定,没错,是右!” 第一个字母认完后,我已经快虚脱了。我抖一抖筋骨,松一松骨头,解一解口渴,伸一伸懒腰,准备认下一个。我又瞅瞅旁边龙超,他还在喝水哩,耶!我可以领先了! 阿姨见我休息完毕,便指着第二个字母,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半天才说: “左,不不不不不,右,nononononono,上,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下……” 阿姨急了,说:“到底是什么?” 我心一横,脚一剁,牙一咬,嘴被阿姨撬开了: “右吧!” 阿姨手捂着嘴嫣然一笑,俏头一扭,向她的双胞胎报道: “4。7,4。6。” 我步步沉重,甚至没有再瞧龙超一眼,就径自去找赵美云了。 见到赵美云,发现她跟我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气势汹汹,我仍强打精神,粗声粗气地说:“你,大大的,眼睛?” 赵美云对我的语无伦次丝毫不感到惊异,而是很谅解的,微笑着说: “5。3,5。3。” 虽然我知道输局已定。但对她的好视力大吃一惊。要知道天上人间,天堂地狱,天底下,顶好的视力,不就是5。3吗?狠心的赵美云呀,竟然不满足她的胜利,仍然要追问我的视力,尽管她知道胜局已定。 她问道:“你,小小的,眼睛?” 我抬起头来,用深如秋潭的漆黑的眼睛深情地望了她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不让她看见我眼里的浪花。我用微弱的声音哽咽地说: “瞎了倒干净!我瞎了,你长命百岁。” 赵美云摸摸我的头,走了。 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她跟别人说:“不要去惹她。她有点神经病。” 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只有身高了。 奇怪的是,龙超主动来找我了。他一见到我,就很严肃地说: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不想让你唯一的希望也破灭,咱们还是不比了吧。”说完,按照惯例仰天长笑:“哈哈哈哈!” 我应了一声,沉默了。当然,应了一声,并不代表我对此事并不重视,只是应酬的。我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只是受了太多打击的缘故。 这时候,龙超手中的体检表,忽然掉下来了。由于他照顾我不比了,所以我连忙献殷勤地帮他捡起来,其实人的思想是很复杂的,在献殷勤的同时,不管是真诚的,还是假惺惺地,都有一点暗骂,都有一点怀疑。我属于后一种,之所以怀疑,无非是因为他竟然放弃了让我抄一辈子作业。 然后我很老土地看到了他的身高,很戏剧性的;他比我矮,2公分! 我懒得把体检表还给他了,而是愤愤地扔在地上,当作报复。 毕竟大了。 大了,我变漂亮了。哪个地方都大了。很发育很发育。龙超抄我的作业抄得少了,因为他坐在我的前一排;赵美云当了我同座位,虽然闹过吵过,但配合得很默契,成了吵架的最佳拍档,谁有解不开的结,化不清的仇都找我们吵,绝对一次搞定;杨都都和龙超成了同桌,也是请我们吵架最多的主顾;冯胖胖成了我们班的班花,因为我们班有个规矩,谁胸围最大谁就是班花,蓝鹃的胸围成了第二,终于懂了什么是rx房。 大了,上课也懒得闹了。只是发言少了,趴在桌子上的多了。我也感染了。 大了,妙语横生了。说话也会拐弯了,骂人也会找理由了。给人起的绰号也成熟多了。他们就我汗毛多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有人说应该叫大胡子,有人说应该叫小胡子,有人说应该叫鸡胡子。 大了,老师让我们守纪律的理由也多了:“现在这个学校,你们的年纪最大呀!”一抬头,想到上面再没有人比我们大,没有人欺负我们了,我就喜笑颜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