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将倾，我屹立于文明废墟陈伶赵乙》 第1章 戏鬼回家 “我……是谁？” 轰隆—— 苍白的雷光闪过如墨云层， 雨流狂落，神怒般的雷雨浇灌在泥泞大地，涟漪层叠的水洼倒影中，一道朱红色的人影支离破碎。 那是位披着大红戏袍的少年，他好似醉酒般踉跄淌过满地泥泞，宽大的袖摆在狂风中飘舞，戏袍表面的泥沙被雨水冲落，那抹似血的鲜红在黑夜中触目惊心。 “别吵了……别吵了！” “都给我住嘴！” “我马上就要想起来了……马上……就要想起来了……” “我有一个名字……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名字！” 少年湿漉的黑发垂至眉梢，那双涣散的眼瞳中满是迷茫，他一边艰难的向前挪动，一边双手抱着脑袋，好像在挣扎的回忆着什么。 他的怒吼在无人街道上回响，并未传播太远，便淹没在无尽雨幕之中。 扑通—— 昏暗间，他的身子被凸起的石块绊倒，重重摔倒在地！ 一缕猩红的鲜血自少年额角滚落，他呆呆的趴倒在地，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眸中亮起一抹微光。 “陈伶……” 一个名字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在他念出这两个字的瞬间，一段记忆碎片从几乎撑破他脑袋的无尽呢喃中飘出，与这具虚弱的身躯融合在一起。 “这是什么……穿越吗？” 陈伶眉头紧锁，他不断消化着这具身体的记忆，大脑就像是被割裂般疼痛。 他叫陈伶，28岁，是京城一家剧院的实习编导，那天剧院演出完毕之后，他独自一人在舞台上设计编排演员的走位，随后一场剧烈的地震来袭，他只觉得头顶一痛，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现在仔细想想，他大概率是被掉下来的射灯砸死了…… 而此时，陈伶也在一点点的消化这具身体的记忆，令他诧异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陈伶，不过两者对世界的基本认知却截然不同，破碎的记忆彼此厮杀，陈伶觉得脑海快要炸开。 他不断做着深呼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戏袍表面黑一块红一块，狼狈至极。 不知为何，他的身体沉重无比，就像是连续四五天熬夜编写剧目之后，浑身都被掏空般的那种累…… “先回家吧……” 疲惫的身体与割裂的思绪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依靠这具身体的本能，向“家”的方向走去。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的，但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记忆中有这个地方，他每天从诊所照顾完弟弟回来都会走这条路，从这里到家，平时也就两三分钟的路程。 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这段路程却前所未有的漫长。 雨水带着刺骨的寒冷淌遍陈伶的身体，他浑身都控制不住的打颤，强忍着寒冷与疲惫在雨中行走十分钟后，他终于来到了记忆中那扇家门之前。 陈伶在兜里摸索了一会，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钥匙， 于是，他熟练的从门边的报刊箱底摸出了一把备用钥匙，打开家门。 吱嘎—— 温暖的灯光从屋内倾洒，照亮漆黑雨夜的一角，也照亮陈伶苍白的面庞。 看到这灯光的瞬间，陈伶紧绷的神经自然放松下来，身上的寒冷与疲惫似乎都被这一盏灯火驱散些许。 他迈步走入屋中，只见两道身影正坐在餐桌的两侧，眼圈通红，像是刚刚哭过一场。 听到开门声传来，两人先是一愣，随后同时转头。 “爸……妈……我回来了。” 陈伶顶着昏沉的脑袋，下意识的准备在门口换鞋，却发现自己一开始就赤着脚，此刻脚底板与指缝几乎被泥泞塞满，已经将地板踩出两个大黑脚印。 此刻坐在餐桌旁的两道身影，看到推门而入的红衣陈伶，瞳孔剧烈收缩！ “你……你……” 男人的喉结滚动，他张大嘴巴，一副见鬼的表情。 “妈……家里有水吗？我好渴。”回家之后，陈伶精神彻底放松，意识已经在昏迷的边缘，他自己一边喃喃的说着，一边已经跌跌撞撞的走进厨房，抱起饮水机上的水桶痛饮起来。 咕噜，咕噜，咕噜…… 厨房中，那红衣身影好似野兽，贪婪的吞咽水源。 嘴角渗出的水流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聚成水洼，倒映着客厅两张惊恐苍白的面容。 “阿……阿伶？”女人强行鼓起勇气，哆嗦着开口，“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陈伶抱着水桶疯狂吞咽，浑然听不到女人的话语，随后他似乎是觉得这么喝太慢，直接将拳头粗细的水桶头塞入嘴里，一口将其咬碎！ 合成塑料被用力咀嚼，狂涌的水流灌入他的嘴中，畅快淋漓！ “走回来的啊。” 一个声音从陈伶背后传出。 是的……背后。 此刻的陈伶，依然在沉浸式的吞水，而他的声音却清晰的落入两人的耳中， 就好像在他背后看不见的虚无中，还站着一个红衣陈伶，摊开双手，理所当然的回答着。 “雨有点大，我好像迷路了。” “好像在路上摔了几跤，鞋也不见了……” “妈，我把地弄脏了，不急的话就等我明天起来收拾吧……现在我太困了。” 看着眼前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客厅的男女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玻璃盏中的煤油灯火不断摇晃着，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戏谑的在玩弄灯芯。 他们脸色煞白，却只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终于，水桶被喝干了。 陈伶一边抹着嘴巴，一边将水桶放下，随后转过身，一步一个黑脚印趟过地板，跌跌撞撞的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爸，妈……你们也早点睡吧，晚安。” 他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反手关上房门，随后就是一声重物落在床上的闷响。 客厅陷入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尊好似雕塑的身影，才僵硬的转过头……对视着彼此。 摇晃的灯芯恢复稳定，诡谲的煤油灯火勉强照亮昏暗客厅，他们颤抖着坐在椅子上，脸上看不见丝毫血色。 “他……回来了。”男人沙哑的开口，“这怎么可能……” “如果他真的是阿伶……” “那我们昨晚杀的……又是谁？” 第2章 我们在看着你 “是……鬼吗？” 狂躁的雨水敲打冷窗，两人的心就如同灯中火苗，摇曳不定。 “我……我不知道。”女人咽了口唾沫，“要不要通知执法者？” “你疯了！” 听到执法者三个字，被吓傻的男人终于恢复些许理智， “一旦执法者介入，我们做的事情也一定会暴露……绝对不行！” “那……他怎么办？” 女人停顿片刻，“你说……不会是有’灾厄‘附上阿伶的尸体了吧？” 两人同时望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再度沉默。 许久之后，男人像是下定决心，从门口取下一件黑色雨衣，推门而出。 “你要去哪？” “去我们埋尸的地方！” “现在？去干嘛？” “验证。”雨水顺着男人苍白的面孔滑落，他沙哑开口，“不管现在房里的是什么东西……他绝不可能是阿伶！我要亲眼看到他的尸体。” “我跟你一起去！” 没有人愿意在这种雷雨天出门，但跟卧室里那个沉睡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独处相比，女人宁可选择前者。 大雨中，两道雨衣身影匆匆离开。 …… 卧室。 已然陷入沉睡的陈伶，睫毛突然轻轻颤抖起来，像是在做着噩梦。 睡梦中，他的意识不断下沉，仿佛坠入无底洞窟，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落到了某个坚硬的地面，终于稳下身形。 噔——噔——噔——噔—— 沉闷机括声响起，紧接着，光束如剑般刺破黑暗，聚拢在一道红衣身影之上。 陈伶下意识的用手遮住眼睛。 "这里是……哪？" 陈伶混沌的意识逐渐恢复清醒，等到逐渐适应这强光后，他茫然的环顾四周。 在光束的范围内，他只能看到自己身上的朱红戏袍，脚下老旧的木地板，以及身后同样被光束照亮一角的黑色帘幕……光束之外是无尽的未知与黑暗。 看到这个场景，陈伶突然一愣。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眯起眼睛看向头顶，那照亮他的光束，正是来自于一盏盏被固定在钢架上的聚光灯。 "舞台？" 作为一位剧院在职的编导，陈伶对舞台是再熟悉不过，上一世直到被灯砸死前，他都在舞台上琢磨站位，他对舞台的认知与理解，甚至超过那些演员。 所以此刻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又穿回去了。 不对…… 上一世自己所在的剧院舞台灯光效果比这要好，帘幕不是黑色，地面也不是这种陈旧的木地板。 那自己是在做梦？ 陈伶试探性的迈出一步，老旧的地板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随着他的身形即将走出光圈，又有一束光紧随着他的脚步，追入黑暗之中。 "追光？"陈伶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喊道， "是谁在那？！" 这些灯光能追着他走，绝大概率是人为操控，除非这里也采用了全自动追光系统，不过从这个舞台的老旧程度看，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是谁在那……" "谁在那……" "在那……" 陈伶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越发的诡异森然， 与此同时，舞台边缘一面电子屏突然亮起。 在舞台设计中，这个位置一般是设置提词器，防止演员或者主持人中途忘词，但此刻的屏幕上，却是一串红色的字符—— 【观众期待值：29%】 在屏幕的左下角，还有几个小字， “请不要让观众的期待值低于20%，否则剧院不保证演员的人身安全。” 看到这块屏幕，陈伶有些茫然…… 观众？哪来的观众？ 噔——噔——噔—— 熟悉的开灯声再度响起！ 舞台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成百上千的木椅呈阶梯状向远处蔓延，它们围在舞台前方，密密麻麻。 观众席。 这三个字出现在陈伶脑海。 有舞台的地方出现观众席，合情合理，真正让陈伶头皮发麻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不知何时…… 这些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观众"。 那是一个个笼罩在阴影中的类人型生物，即便灯光已经足够，陈伶依然看不清它们的模样，仿佛深渊的化身。 唯一例外的，是它们的眼睛。 无数猩红的瞳孔在昏暗中睁开，它们坐在各自的木椅上，注视着舞台上的陈伶，好似将老鼠逼至墙角的猫群，目光戏谑而贪婪。 被它们凝视的陈伶只觉得后颈发凉，他不知道这些“观众”究竟是什么东西，总之绝不可能是人类！ 陈伶控制自己不再去看那些瘆人的眼睛，掉头就往舞台的另一端狂奔， 按理来说，舞台的出口都在两边，只要离开舞台，应该就能暂时摆脱那些鬼东西！ 追光灯锁定那奔跑的红衣身影，笔直冲到舞台的边缘，而迎接他的，却是一堵光秃的墙壁。 陈伶愣住了。 他不信邪的又跑到舞台另一边，依然如此。 这个舞台……根本就没有出口。 昏暗的观众席上，密密麻麻的猩红瞳孔跟随着他的逃窜，不断移动，像是一群沉浸在精彩演出中的“观众”，专注无比。 而这场演出的主角，正是台上的红衣陈伶。 与此同时，舞台中央的显示屏字符跳动……观众期待值由原本的29%，跳到了30%。 妈的，自己这做的是什么操蛋的噩梦！ 陈伶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试图主动从梦里醒过来，但除了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痛感之外，并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 【中场休息结束，请继续表演】 又是一行字符在屏幕上跳出，紧接着，清脆的铃声突然从舞台上方响起！ 丁铃铃—— 还没等陈伶反应过来，他眼前的画面便寸寸崩碎，意识迅速模糊起来…… 在他失去意识前，恍惚间看到，自己后方那庞大而神秘的黑色帘幕，正在缓缓拉开！ …… 砰！ 陈伶猛的从床上坐起！ 被单已经被冷汗浸湿，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眸中满是惊恐。 他咽了口唾沫，目光一点点环顾四周，确认这是在自己的房间而不是那该死的舞台后，终于放松下来。 “是梦么……这梦也太邪乎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起床走到客厅。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基本停了，但天色依然昏暗，陈伶喊了几声爸妈，却无人应答，整个屋里静悄悄的。 “这么早就出去上班了？”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昨晚的噩梦似乎让他消耗太多体力，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的，无奈之下，只能先走进厨房找点东西吃。 刚走进门，他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低头一看， 那是一只像是被野兽啃食过的水桶残骸。 这水桶怎么回事？天冷冻裂了？ 陈伶压根就记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狐疑的在心中念叨一句，然后将水桶扶起丢到角落，转头就找来一块抹布，准备擦掉洒在地上的水渍。 他刚蹲下身，便愣在原地。 只见地上的水渍竟然开始自动滑动，就像是在他的对面，蹲了一个看不见的身影，用指尖蘸着水，在地上书写着什么。 下一刻，透明的水渍肉眼可见的化作血红，一段扭曲而诡异的文字，勾勒在陈伶身前。 ——【我们在看着你】。 第3章 灾厄 陈伶的瞳孔骤然收缩！ 然而当他眨了下眼睛，地上的血色字符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幻觉？ 陈伶呆呆的站在原地，那几个字就像是钻入他的脑海，无法忘却。 【我们在看着你】 陈伶猛的转过头！ 空无一人的客厅中，似乎有一双双看不见的猩红瞳孔在观察他，这种被凝视的感觉与噩梦中如出一辙。 他如同雕塑般在原地僵硬许久，开始强迫自己深呼吸。 “也许是前几天熬夜准备执法者考试太累了，精神过于紧绷……” “但这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干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才对……难道是两个灵魂融合的时候出了问题，损伤到精神了？” “听说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确实会出现难以辨别的幻觉……” 陈伶暂时止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试着用科学的方式解释这一切，强烈的饥饿感涌上心头， 他随手从菜板上拿下一根烤肠，三两口吞入腹中，这才有些缓过神来。 “也许，我需要一位精神科医生。” 被吓了一跳的陈伶连脸都没兴致洗，匆匆披一件黑色棉大衣，便推门而出。 即便如此，门后涌入的寒气还是让陈伶打了个哆嗦。 这是陈伶恢复清醒后，第一次正式接触这个世界，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面对一切未知与困难的准备， 然而当他无意间抬头看向天空，一句卧槽还是忍不住爆了出来。 初晨的光辉自东方散落，一条条如梦似幻的蓝色缎带，漂浮在小城的上空，仿佛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极光。 白天的极光。 陈伶站在家门口，怔怔看了漫天极光许久，呢喃自语： “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鬼？” …… “妈的，这路怎么这么难走？” “天气太冷，昨晚又刚下完大雨，山路都被冻起来了，小心一点。” “磨蹭一路，天都亮了。”男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我们还有多远？” “那个乱葬岗就在前面……应该要到了。” 两道蹒跚的身影攀过山峰，终于看到不远处林立的土包，这些土包有新有旧，绝大多数都没有碑文，只是随便在土包面前插了个木牌，或者是被葬者生前的物品。 但经历了昨晚那场大雨，这里的土包都被冲烂不少，木棍与其他物品更是乱七八糟散落四周，现场一片狼藉。 令两人没想到的是，此刻的乱葬岗已经一条条黄色的警戒线封锁，十几个身影穿行在封锁区域内，脸色都有些凝重。 “执法者？” 看到那些人醒目的黑红服饰，男人瞪大眼睛，“他们怎么会在这！” “他们已经发现了？”女人脸色煞白，“是……是阿伶？难道是他去找了执法者？他真的没死？” 他们自以为杀了陈伶，结果第二天陈伶就自己回来了，再加上突然出现在埋尸地的执法者……这几乎没有别的解释。 “不对……”男人死死盯着那些人影，“三区的执法者，即便是处理刑事案件，最多也只会出动三个人！像这种一口气出动十几个人的，只可能是……” “灾厄……出现了？” 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难道卧室里的那个怪物就是……” “快走！！”男人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掉头就要远离这里，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站住。” 两人的身影瞬间僵硬。 一位执法者从警戒线下钻过，缓缓走到两人身边，双眸微眯。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女人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来看儿子。”男人尽量镇定的开口，“他被埋在这里，今天是他的忌日。” “那你们跑什么？” “……因为害怕。” “害怕？” “一口气出动这么多执法者，是灰界在这里交汇了，对吗？”男人咽了口唾沫，“说不定，还有灾厄从里面爬出来了……我们怕被误伤。” “哦？你倒是懂得不少。”执法者诧异的挑眉。 男人挤出一丝苍白笑容。 “执法者大人。”女人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有灾厄从灰界跑出来了吗？” “这是机密。” 执法者淡淡回答，“儿子你们今天是探望不成了，都回去吧……在这里看到的东西，不允许外传，规矩应该都懂？” “懂，懂。” “走吧。” 听到这两个字，男人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当即转身离开。 “等等。” 两人心脏顿时漏了一拍。 “姓名和住址留一下。”执法者掏出笔和纸，“保密条例的要求，请谅解。” “陈坛，李秀春，三区寒霜街128号。” 记录完毕，执法者便放任两人离开，自己穿过黄色警戒线，来到了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面前，将文件递了过去。 “蒙哥，问清楚了，是来看儿子的。” 韩蒙叼着粗卷烟，深深吸了一口，刺鼻的烟气混杂着哈气，飘散在冷风之中。 他随意瞥了眼那份文件，平静开口： “派几个人暗中跟着，他们有问题。” “……啊？” “寒霜街距离这里少说也有十几公里的路程，他们这个点到，最晚也是凌晨四点多出发……那个时候，雨可还没停。 谁会天还没亮，就冒着暴雨来山上祭拜？ 还有，这里是乱葬岗，是埋那些举目无亲或者客死他乡的人的地方，他们身为父母，怎么会把孩子埋在这？” 那位执法者愣住了，顿时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小勤啊，你当时是怎么通过执法者考试的？” 被称为小勤的执法者干笑两声，直接转移话题，“对了蒙哥，所以昨晚究竟有没有灾厄从灰界爬出来？” 韩蒙没有回答，而是从大衣内侧的口袋中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仪器，仪器中央是个酷似罗盘的指针装置，不同的颜色标注刻度的不同区域，清晰明了。 “这就是灾厄指针吗？”江勤好奇的打量着仪器，伸手想摸一下，手背就被狠狠抽了一记。 “这玩意珍贵的很，等你晋升成执法官，自然有摸它的那一天。” 江勤苦涩的揉着手背，“这东西究竟怎么用？” “这个是探测’灾厄‘危险等级的装置，一会打开之后，指针指到哪个区域，就说明附近出现过哪个量级的’灾厄‘波动，如果只是单纯的灰界交汇，没有’灾厄‘爬入现实界，那它就不会有反应。 灾厄的等级越高，指针晃动的也会越厉害。” 江勤点点头，有些担忧的开口： “蒙哥……应该不会有’灾厄‘爬出来吧？” “大概率没有，毕竟如果昨天真的有’灾厄‘通过这里降临，那二区和三区早就乱成一团了。” “那就好。” “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得完成检测。” 韩蒙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灾厄指针，其余几位执法者见此，纷纷好奇的望了过来。 一秒，两秒，三秒…… 灾厄指针毫无反应。 就在韩蒙松了口气之时，罗盘上的指针猛的抖动起来！ 指针在不同颜色的区域疯狂横扫，刺耳的吱嘎声从仪器内部传出，韩蒙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的松开灾厄指针！ 砰——！！ 无数零件崩碎在半空，锋利的指针断口擦过韩蒙脸颊，顿时留下一道猩红血迹！ 灾厄指针…… 炸了。 第4章 它们存在 “阿欠！！” 寒风中，陈伶猛的打了个喷嚏。 前世作为一个北方人，陈伶都有些招架不住这里的天气，寒冷，湿润，虽然天上顶着个大太阳，但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让一让，让一让！” 懒洋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陈伶回过神，下意识的贴到路边， 只见道路尽头，一辆三轮车正缓慢的向这里驶来，一个少年骑着车，另一个少年坐在后面的椅子上，身旁是两大桶盐。 他用勺子舀起盐，挥洒在结霜的道路上，随着盐粒的洒落，地面的冰霜逐渐融化。 “呦，陈伶？”撒盐的那人看到站在路边的陈伶，眉头一挑， “想不到能在这看到大学霸啊，你不是去参加执法者考试了吗？被刷了？” 陈伶看到那张脸，一段记忆便涌上心头。 他叫赵乙，自小就和陈伶在一条街上长大的孩子，不过天生善妒，高中时陈伶成绩好，赵乙母亲没少用陈伶来跟他比较，使得他怎么看陈伶都不顺眼。 “文试过了，还有武试。”陈伶站在路边，随口回了一句。 “嘿嘿，那祝你考运隆昌啊！” 嘴上这么说着，赵乙舀起一大勺盐，用力向旁边的道路挥去，恰好将站在路边的陈伶也波及进去。 飞扬的盐粒沾满陈伶的头发与棉袍，他压根没想到赵乙还弄这么一手，迅速用手将盐粒拨下，然后回头瞪着赵乙。 此时，赵乙已经坐着三轮车，晃晃悠悠的远去……他一只脚搭在盐桶上，吐舌对陈伶做了个鬼脸。 陈伶身为一个二十八岁，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成年人，面对如此拙劣的恶作剧，心里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 不过，陈伶并没有追上去狠揍一顿那小子的打算，只是暗自将这事记在心里，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伶正准备迈步继续前行，余光瞥到脚下的地面，微微一愣。 接触到盐粒的冰霜逐渐融化，略微的白色残留在地面，在那一瞬间，陈伶看到一行文字交织成型—— 【观众期待值：27%】 还没等陈伶反应过来，盐粒便彻底融尽，刚才的那一幕，仿佛只是一闪而过的幻觉。 陈伶用力揉了一下眼睛，喃喃自语： “不会吧……” 紧迫感再度升起，陈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径直向诊所冲去。 几分钟后，陈伶推开了诊所的大门。 说是诊所，其实也就是寒霜街上的一户民房，上下两层楼高，外形方正土灰，一眼就让陈伶想起了自己农村老家的房屋。 但就是这样的一座粗糙屋子，已经是寒霜街上比较不错的，至少它有两层，还能挡风。 “是你啊。”木桌后，一个披着白大褂的男人微微侧身，“又来给你弟弟拿药？他不是转去二区的医院了吗？” “这次不是阿宴，是我自己。” 陈伶的弟弟之前在这里住院，跟这位林医生混的也是很熟，他走到桌前坐下，神情有些紧张。 “哦？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脑子不太舒服。” “是物理意义上的头疼，还是……” “我最近，似乎出现了幻觉。” “精神科？”林医生眉头一挑，认真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这我擅长……说说你的病情吧。”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我站在一座舞台上，台下有很多观众……我看不清它们的脸，但它们不像是人类，我在台上拼命的跑，却总是找不到出口……” “解梦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 “我知道。”陈伶深吸一口气，“但是我醒了之后，总感觉……它们还在看着我。” 听到这，林医生终于来了兴趣，“幻想自己被窥视了？” “不像是幻想……它们好像就在我的脑子里，坐在观众席上，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而我就像是一个被迫表演的戏子，只是取悦它们的工具。” “你是说，你的人生就是舞台，而你是舞台上唯一的主角？” “意思对了……但没你说的那么正能量。” “那观众呢？它们除了窥视你，还会干别的吗？” 陈伶沉默片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它们，好像能影响我周围的东西。” “能影响现实？那听起来有些玄幻了。”林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茶缸喝了一口，正欲说些什么，脸色突然一变！ 噗！！ 林医生喷出了一口猩红鲜血，洒落地面。 “林医生？？”陈伶吓了一跳，“您这是生了什么病吗？” “……不对。”林医生抹了把嘴角的血迹，那些血不是他的，皱眉思索片刻，目光落在桌角的茶缸上…… 不知何时，茶缸中已经盛满粘稠血液。 林医生脸色有些难看，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一分钟前在里面泡了包普洱。 在这期间，诊所中只有他与陈伶两个人，陈伶始终在他的注视下，根本不可能也没动机调包茶水，那满满的一缸鲜血就像是变戏法般，诡异的出现在其中…… 陈伶也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苍白。 “正如我所说的。”他沙哑开口， “它们……也许真的存在。” 林医生注视那杯血液许久，才缓缓看向他，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一天。”陈伶停顿片刻，“从我意识清楚开始，只有一天。” “那在意识清楚之前呢？你在做什么？” “我……” 陈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晚他在暴雨中，踉踉跄跄行走的画面，“我不知道，记不清了。” “所以，你并不确定这个症状是从昨晚开始的，而且没有昨晚之前的记忆？” “……对。” “你被‘灾厄’附身过吗？”林医生推了下眼睛， “或者我换个问法，昨晚……你遇见过灰界交汇吗？” 第5章 灰界 “灰界交汇？” 陈伶记忆中确实有这个词语存在，原主应该在哪里看见过。 “别告诉我你连灰界都忘了。”林医生站起身，将茶缸中的鲜血倒入下水管，缓缓开口， “在大灾变前，有人曾提出过一个假说，在这个宇宙中，有无数个时空平行存在，这些时空都是由最早的宇宙诞生形成，像是烛火点燃后释放的光线，向四面八方扩散，但因为光线是无穷的，所以它们向所有可能性无限延伸，且永不相交。” “但从赤色流星划过之后，一切就乱了。” “各个时空都被搅出波动，一个未知而诡异的灰色世界，开始与现实世界发生重叠。” 林医生洗完茶缸，并没有倒掉其中的水流，而是将其摆在桌面，由于过程中用了些力，缸内的水面波浪起伏。 林医生撕下一张纸片，贴在水浪上方，波纹涌动的水流开始浸湿纸片，从一个个分布不均匀的小水渍，逐渐渗透整个纸面。 “起初，交汇的只是一小部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交汇的区域越来越多，那个世界的物质与生物开始出现在我们的世界，甚至目前绝大部分原属于人类的栖居地，已经被那个世界占领，只剩下九座‘域’庇护人类，延续火种。” “由于那个世界天空是灰色，我们将其称为‘灰界’。” “当灰界与现实发生交汇，会产生一系列超乎认知的诡异事件，甚至会有属于灰界的怪物降临，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灾厄’。” “一般而言，在遇见灰界交汇，或者被灾厄袭击的幸存者中，有八成的人会出现精神失常的状况，而且大部分都是终身无法痊愈……” “我怀疑，你现在的情况，就跟’灰界‘有关。” “你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有没有遇见过灰界交汇，并被卷入其中？” 面对林医生的询问，陈伶努力的去搜索原主记忆，最终却毫无所得……任他如何回想，都没法记起昨晚的其他记忆。 “我不知道。”他苦涩开口。 林医生思索片刻，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纸，迅速书写起来。 “你的情况已经不是精神疾病这么简单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法治好你。 不过，我认识一个人，在治疗灰界污染后遗症这方面，他也许能帮上忙。 毕竟，他是一位真正的【医生】。” 听到这，陈伶眼前亮起微光，“我该去哪找他？” “他住在极光城，不过平时喜欢云游义诊，听说哪里有疑难杂症他就往哪去，这是他们的成神之路…… 总之，你把这封信交给极光城门口的执法者，留下姓名和住址，他们会替你转交。 最多三天，那位【医生】就会主动上门来找你。” “多谢！” 陈伶接过信封，由衷的感谢道。 事实上路上看到盐粒融化的时候，陈伶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似乎没法再用疾病来解释，来到这间小诊所，一是因为路都已经走了一半，二则是他实在不知道除了这里，还有哪里有可能帮上他。 听林医生的意思，这位【医生】似乎有特别之处，还提到了成神之路…… 莫非，这个世界也有独特的人类修炼体系？否则按照林医生的说法，全人类应该都在所谓的大灾变与灰界交汇之时死绝了才对。 陈伶甚至觉得，这个世界畸变的科学水平，可能也和大灾变有关。 “不用谢，替我向你弟弟问好。”林医生微微一笑。 “他还在二区住院……下次我去探望的时候，会帮您带到的。” 陈伶起身与林医生道别，推门离开， 随着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极光流淌的天空之下，林医生的双眸微微眯起。 “戏子么……” …… “第一次在梦里看见屏幕，观众期待值是29%。” “我试图逃命的时候，跳到了30%。” “在来这里的路上，又倒退回27%……” “就在刚刚，林医生被恶作剧整蛊，又涨到29%。” “假设‘观众’真的在我脑海中，并且这些数字并不是幻觉，那影响期待值涨跌的，究竟是什么？” 寒风萧瑟，陈伶裹着厚棉袍，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认真思索着。 舞台，观众，期待值……每一次期待值增长，似乎都伴随着一个事件的发生，那这些事件，是不是可以看作舞台上的“情节”？ 自己身边发生的事件越有意思，“情节”对观众的吸引力就越大，从而提高期待值？ 屏幕上说，当观众期待值低于20%，将不保证演员的人身安全…… 具体是什么危险，陈伶不知道，但从“观众”可以一定程度上干涉现实来看，搞不好自己会沦为它们的泄愤工具，被戏法恶搞致死！ 陈伶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但想要证明是否正确，还需要付出实际行动。 “也许，我该试着主动设计‘情节’。” 陈伶喃喃自语。 “阿伶啊，吃早饭没？” 陈伶转头望去，只见街边的早餐铺子中，一个头上缠着毛巾的大叔正扇着灶台，热情的对他喊道。 看到他的瞬间，一个想法突然闪过陈伶的脑海。 “没呢赵叔。”陈伶嘴角微微上扬，顺势向铺子走去。 “来来来，给你弄点豆浆和油条，昨晚下暴雨，湿气重，不吃点早饭暖身子可不行。”赵叔盛起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走来。 “谢赵叔。” 陈伶掏了掏口袋，摸出三枚铜币递给赵叔，却被后者推了回去。 “叔请你吃顿早饭，还能让你掏钱？” “别啊赵叔，虽然咱是十几年的邻居，但该算的还得算。” “你这孩子，叔不要你的钱，有空的时候多帮我们家小乙补习下功课，叔天天给你送早饭吃。”赵叔咧嘴笑道，露出一口大黄牙齿。 “他不是已经毕业了吗？还要补课？” “就他那点分，工作都分配不上，我打算让他复读，总不能天天给人打零工吧？” “哦……” “还是阿伶好啊，聪明又孝顺，要是哪天小乙能跟你一样考上执法者，我做梦都得笑醒了。” 赵叔长叹一口气，“可惜，这小子不争气啊。” 陈伶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 “赵叔……你知道赵乙为什么学习这么差吗？” “啊？为什么？” 陈伶正欲说些什么，却又陷入沉默许久，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赵叔，当我没提过吧……我答应过他要保密的。” “别啊！” 赵叔心跳都加快了，他顺手给陈伶加了个卤蛋，急的直挠头， “阿伶啊，我知道你是小乙的好朋友，但有些事情……我，我这个当爹的也得知道一点吧？我一个人把小乙拉扯大，每天早起贪黑的挣钱供他上学，就是为了让他以后能过好一点…… 你要是知道些什么，一定得告诉我啊！我们也都是为了他好……” 见赵叔如此急迫的询问，陈伶微微动容，他纠结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 “赵叔你说的对，作为朋友，我也实在不忍心看赵乙这么堕落下去了……” “堕，堕落？他究竟怎么了？” “他谈恋爱了。” “啊？”赵叔一愣，“这小子还有这魅力？” 陈伶面不改色的啃了口油条，淡淡吐出三个字： “跟男的。” 第6章 《陈氏编导法则》 《陈氏编导法则》第九条—— 创造并发展一个情节，核心在于设置矛盾冲突，如果故事本身的矛盾感不强或者不够抓人，那就制造‘误会’来推动情节发展。 陈伶脑海中闪过自己前世当编导时，偷偷归纳总结的几条法则，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32%】 看到豆浆中闪过这两行字的瞬间，陈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赵叔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 他错愕的看着陈伶，整个人先是茫然，然后震惊，最后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赵叔，我答应小乙帮他保密的……但叔你就小乙这一个儿子，肯定想着他能给您传承香火……而且他老是跟另一个男生混在一起，真的会影响学业。” 陈伶叹了口气，“今天我还看到，他坐在那男生的车后座，笑的不知道有多开心……” 赵叔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双手忍不住攥拳，呼吸越发粗重。 “好……叔知道了。”赵叔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看起来有些瘆人，“谢谢啊，阿伶。” “对了叔，这事我答应小乙要保密，所以你千万不能跟他说是我告诉你的……” “放心，叔知道。” 陈伶喝完最后一口豆浆，便跟赵叔告别，离开铺子。 而赵叔却像是没听见般，闷着头在屋里找着什么，几分钟后他从角落掏出一根拳头粗的棍子，缓缓坐在店门口的板凳上。 一阵寒风拂过街道，吹起赵叔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与那根沾满汗水的额顶毛巾， 他就安静的坐在那，单手用棍子杵地，满是血丝的眼眸死死盯着街道尽头，像极了一位杀气翻滚的大将军！ 陈伶看似离开街道，实则偷偷从巷道绕了回来，他站在角落的树荫下，正好能看到店铺全貌。 几分钟后，一辆三轮车晃晃悠悠的从道路尽头驶来。 赵乙翘着二郎腿坐在车边，身后两桶盐都已经洒的干干净净，他把玩着手中刚赚来的几枚铜币，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嘿，赚钱也没那么难嘛。” “乙哥，你当然不难啊，骑一整天车的人是我！”前面的少年站起身，用力的蹬着三轮车，气喘吁吁的说道。 “都是自家兄弟，分什么你我。” 赵乙从掌间拿出两枚铜币，塞到了少年口袋里，“喏，给你的。” 不远处，看到赵乙主动摸少年腰肢的赵叔，眼皮忍不住一跳。 “乙哥，我给你骑了一天的车，就给两块啊？？”少年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从路管局那领了二十吗！” “骑车是体力活，撒盐是技术活，我当然得分多点。” 赵乙懒洋洋的回了句，然后纵身从三轮车上跃下，眯眼笑着冲少年挥了挥手，“明天我在老地方等你……要是敢不来，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明白吗？” 说完，他将剩余十八枚铜币全攥手里，昂首挺胸的朝自家店铺走去。 骑车的少年愤怒的看向他，可随着赵乙凶恶的一眼瞪回去，顿时怂了，只能垂头丧气继续蹬脚踏板，独自回家。 寒霜街的少年恶霸赵乙，在年轻一辈中几乎没人敢惹，骑车少年被人白嫖一天，他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老爹，我回来了！！” 赵乙迈着大步，手握十八铜币，他回家从来没这么自信过。 但不知为何，他刚走到店门口，就感受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手握木棍的身影缓缓站起身，气氛骤然降至冰点，赵叔那双怒眸锁定赵乙，像是手握长枪的将军，气势汹汹的向他走来。 “老……老爹？”赵乙看到那根棍子，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就是他，是吗？”赵叔一只手指着吭哧吭哧骑车远去的少年，气的手都在哆嗦，“小王八蛋子！学习不好好学，就给我偷偷摸摸搞这些？！” “你说你要是正儿八经跟女娃娃谈个恋爱就算了，你他妈就找个男的？” “男的能给你生孩子吗？！能给我们老赵家传宗接代吗！！” “你是想绝了你老爹的种啊！！” 赵叔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拎着棍子疯狂追杀赵乙，后者被打疼的嗷嗷直叫。 听到赵叔的怒骂声，半条街上的邻居耳朵都竖起来了。 他们好奇的围在附近，开始对被追杀的赵乙指指点点，不知彼此说了些什么，脸上同时浮现出震惊之色。 【观众期待值+1……+1……+1……】 随着赵乙被打的嗷嗷直叫，陈伶眼前的数字开始不停跳动。 如果他能再次进入脑海中的剧院，就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黑影“观众”，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带着微妙的笑意。 “矛盾对了……但出场人物还不够。”陈伶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三轮车上。 “小六。” 听到陈伶的呼唤，正在茫然吃瓜的骑车少年转过头来。 “阿伶哥，你也在这啊？” “你们今天去融雪，小乙给了你多少钱？” “……两块。”提到这个，少年脸上就浮现出怨愤，“他出尔反尔，本来说让我骑车，赚了钱分我大头，结果就给了这么点，还威胁我明天继续给他当苦力……” “你想报复他吗？”陈伶注视着他的眼睛，“或者说，你想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甚至见了你都绕着走吗？” “想！！” “那我教你……”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之际，赵乙已经被追的疲惫不堪。 “老爹，老爹别打了！我真没搞基啊！”赵乙总算是反应过来，拼命解释着，“我发誓，我赵乙一直都只喜欢女人！尤其是丰满有韵味的那种……” 围观众人的嘴巴微微张大，若有所思。 赵叔一愣，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那你跟骑车那男娃娃，是什么关系？”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啊！”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 “小乙哥！”一个少年身影拨开人群，疯了般冲到赵乙身边，张开双臂抱住赵乙的身体，用后背替他挡下木棍。 赵乙愣住了。 赵叔也愣住了。 “你……”赵乙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不等赵乙开口，那少年便顶着通红的眼睛，对赵叔大声开口： “要打就打我吧！不许打我小乙哥！！！” 气氛骤然死寂！ 【观众期待值+2……+2……+2……+2……】 第7章 全区封锁 那天下午，寒霜街上的惨叫声几乎没有停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伶，却安静的撑着脑袋坐在树下，与周围的围观群众一起吃瓜……同时注意着【观众期待值】的变化。 刚开始赵叔打赵乙屁股，观众期待值都会少量增长，但打了几次之后，增长就停滞了，最终定格在48%。 又在旁边看了许久，期待值却反而掉了1%，变成47%…… 看来观众也觉得有些腻了。 “我脑子里的那些观众，不会全都是乐子人吧？” 陈伶忍不住心想。 通过这次的实验，陈伶已经可以确定，观众的期待值是根据自身的行动来变化的，如果自己正在经历的事件足够精彩，期待值就会上升，而一旦长时间没有什么乐子，期待值就会随着时间流逝下跌…… 那岂不是说，如果他想将期待值维持在20%以上，就得持续不断的制造“精彩情节”？ 今天是赵乙挑衅他在先，再加上对方是寒霜街恶霸，稍微教训一下无可厚非……但这种事情也不能天天搞吧？ 照这个形式下去，他岂不是注定要成为为祸人间的大魔头？？ 想到这，陈伶有些心累…… 现在陈伶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林医生说的那位极光城【医生】，也许他能祛除自己体内的什么灾厄污染，把自己从这“被动乐子人”的人生轨迹中救出来。 就在陈伶沉思之际，一阵低沉的钟声自远处传来！ 铛——铛——铛！！ 三声钟响，仿佛能穿透空间，回荡在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听到这钟声的瞬间，周围人群的脸色一变，就连正在追杀赵乙的赵叔都停下手，错愕的看向远方。 “三声灾钟？！”一位老者脸色难看无比，“这怎么可能？” “灾钟鸣动，是执法者给的预警信号，说明他们查到在大区内出现灰界交汇的痕迹，有灾厄入侵了……” “不是说极光界域有极光守护，几乎不会与灰界交汇吗？过去十年里，灾厄出现的次数也不超过三次……” “那只灾厄现在在哪？” “不知道……反正赶紧回家！没事不要出来！” 听到三声灾钟响起，众人的脸上都是清一色的煞白，刚被抽的嗷嗷直叫的赵乙，更是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脚下的大地微微颤动，陈伶转头望去，只见十余匹快马正从远处飞驰而来。 每一匹快马的身上，都骑着一位穿着黑红制服的身影，他们腰间斜挎着手枪套，脸色同样凝重无比。 “疑似高危灾厄出现！三区全线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留意身边的一切可疑迹象，例如凭空出现的道路或建筑，长相怪异的神秘生物，乃至行为举止不正常的人类！！” “如发现异样，立刻向执法者报告！！” “所有人请配合调查！！” 执法者们的声音回响在寒霜街，乃至三区的每一个角落，伴随着空中的灾钟残响，一股莫名的紧张感笼罩世间。 此刻再也没人有吃瓜的兴致，所有人都急匆匆的往家赶，就连赵乙在吃了个大嘴巴之后，也被他爹骂骂咧咧的拖进屋中。 陈伶独自站在树下，也准备往家走，就在这时，两行字符在落叶堆中闪现—— 【观众期待值+18】 【当前期待值：65%】 看到观众期待值暴涨，陈伶一愣， 下一刻，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想法，猛的跃入脑海…… “他们……不会是冲我来的吧？！” …… 第三区。 执法者总部。 昏暗的日光透过半球形的琉璃穹顶，折射下斑斓的微光照亮室内， 一面十数米长的旗帜被绳索高高悬挂在正中央，漆黑底色之上，两只青色六角星辉彼此重叠，好似北极夜空的闪耀星辰。 此刻在旗帜下方，十几道穿着黑红制服的执法者神情严肃，他们笔挺的站成一排，面对总部大门方向，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大门打开，五位披着黑色风衣的执法官，并肩走来。 五人中，韩蒙走在最中央，风衣衣摆镌刻着四道银色纹路，其余四人都只有三道纹路，随着他们的到来，在场的所有执法者同时立正。 “情况怎么样了？”韩蒙沉声问道。 “灾钟已经敲响了，三区目前全面封锁，不过还没有那只灾厄的踪迹……”一位执法者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蒙哥，灾厄指针自毁……意味着什么？” “灾厄指针自毁，只有两种情况。”韩蒙平静开口， “第一种，周围有特殊灾厄降临，这种特殊灾厄的能力，正好会让灾厄指针失效……不过这种解释只存在于理论，目前为止，没有发现过任何一只这样的灾厄。” “第二种，周围有九级……也就是统称的‘灭世’级灾厄入侵，其残余的能量波动超出指针承受极限，自动爆开。” “灭……灭世级？？”众人脸色煞白。 “不用这么紧张……你们不会真以为会有‘灭世’降临吧？”韩蒙身旁的执法官轻笑， “‘灭世’级灾厄，可是能够灭绝一整座人类界域的存在，整个灰界就那么几只……要是真有‘灭世’降临，别说三区，估计就连极光城都在它降临的瞬间，灰飞烟灭了。” 听到这，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所以，应该只是个特殊的‘灾厄’？” “目前只有这种解释。” “可是灾厄指针坏了，我们该怎么去对它进行评级呢？” “无法评级。”韩蒙摇头，“除非它再次现身，然后我们与它交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动用全部人手地毯式搜索，在它主动伤人之前，把它找出来。” “地毯式搜索么……可是我们的人手不一定够啊。” “那就先临时调用预备席的执法者，前几天不是文试结束了吗？把合格的那群人聚集起来，告诉他们这就是武试。” “是！” 第8章 杀局 寒霜街。 两道狼狈的身影站在家门口，脸上满是犹豫。 这座曾属于他们的房子，如今已经被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或者说是“东西”所占领，乱葬岗昨晚就被灰界污染，所以屋里那个大概率，是一只伪装成陈伶的灾厄。 “现在该怎么办……”李秀春咽了口唾沫。 “能怎么办？”陈坛深吸一口气，“进去，迅速拿上所有家当，然后跑！跑到五区或者六区，总之离这里越远越好！” “但它还在里面，万一把它吵醒怎么办？” “它已经离开了。” 陈坛看着家门口的泥脚印，笃定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女人终于松了口气，她用钥匙打开房门，两人飞速的冲进去。 “只拿钱币和贵重物件！太笨重的统统不要！” “我去卧室，你去客厅！” “快快快！抓紧时间！我们还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回来！” 两人慌张的掏出两个麻袋，开始各自装东西。 男人打开抽屉将钱全部塞进口袋，正准备离开，看到床头那把用来防身的斧头，短暂的犹豫后，将它也一起塞入麻袋。 他们家的条件并不富裕，值钱的东西很少，但也正是因为这两点，两人舍不得放弃这仅有的，他们亲手挣来的家当。 李秀春将三件棉麻衣服一股脑塞进口袋，确认再也没有落下的东西，匆匆来到客厅。 两人将麻袋扛在肩上，正准备离开，李秀春突然开口： “我们走了，阿宴回来怎么办？” “那我们就先去二区！把他接出来之后，再带着他一起跑！”陈坛果断回答。 “他一定会找哥哥的……” “他的哥哥已经死了。” 陈坛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去开门，就在这时，钥匙插入锁孔的窸窣声传来。 两人的身形猛的定格在原地！ 家门被缓缓打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陈伶看到扛着麻袋的两人，微微一愣，疑惑问道： “爸，妈，你们这是要去哪？” 陈坛与李秀春就像是见鬼一般，脸色煞白， 与此同时，窗外一匹快马疾驰而过，执法者的呼喊回荡在街道上空： “疑似高危灾厄出现！三区全线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留意身边的一切可疑迹象，例如凭空出现的道路或建筑，长相怪异的神秘生物，乃至行为举止不正常的人类！！” “如发现异样，立刻向执法者报告……” 执法者的声音逐渐远去， 狭窄的房屋中，气氛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我们……” 听到外面的声音，两人腿都哆嗦起来，他们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恍惚中变成了来自地狱的獠牙恶鬼！ 陈伶目光落在那两个大麻袋上，又联想到刚才执法者喊的话，开口安慰道： “你们别太担心，那个什么灾厄好像不在这附近，街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陈坛：…… 李秀春：…… 陈伶也很无奈。 本来听到什么“灭世”灾厄入侵的消息，他还没多想，但看到观众期待值暴涨，他顿时觉得事情不妙了…… 赵乙挨打挨了一下午，也就勉强涨了十几点期待值，执法者只是喊了一声，期待值就暴涨到六十几！ 根据陈伶目前的了解，这说明它们找到了某个非常刺激的乐子。 很不巧，这个乐子……可能就是他自己。 之前林医生也提到过灰界交汇与灾厄，而偏偏自己就是昨晚穿越，原主当晚的记忆又消失了……种种线索联合起来，这个什么灾厄，不是他还能是谁？ 陈伶猜想，这些执法者想找的东西，很可能就是自己脑子里的观众。 陈伶也想过要不要直接找执法者自首，让他们想办法解决脑子里的观众，但从他们对灾厄的态度来看，连带着自己一起干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总而言之，先试着躲过这阵风头，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见两人还是浑身紧绷，看起来紧张的不行，陈伶叹了口气，主动伸手帮李秀春把麻袋接了过来。 “妈，这个时候你还能跑到哪去？” “二区和三区都被封锁了，根本出不去，难道要在外面露宿街头吗？”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李秀春都被吓傻了，听完后面的话，她才勉强回过神来，干笑道： “对……你说的对。” “爸，你也放下吧，别太紧张……我们要是逃了，阿宴怎么办？” 陈坛咽了口唾沫，双眸死死盯着陈伶，想从后者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的异样与杀意……但他失败了。 陈伶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个“灾厄”，与他脑海中的陈伶没有任何区别。 但陈坛心中很清楚……他不是陈伶。 陈伶已经死了。 “你们先坐会吧，我去厨房给你们倒杯水喝。”陈伶见两人脸色依然苍白，将桌旁的座椅拉开，然后转身走入厨房。 李秀春和陈坛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下…… 陈伶一边在厨房倒水，一边想着如何缓解气氛，随口说道： “对了妈，今早你给我留的那个烤肠很香啊，怎么做的？” “烤……烤肠？” 李秀春有些茫然。 昨晚她就跟陈坛两人去了乱葬岗，哪里留了什么烤肠？ “就是菜板上那根啊。”陈伶回答。 李秀春眼中的茫然越发浓郁，她努力的回想着，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如纸！ “你什么时候给他留烤肠了？”陈坛压低了声音问。 “我……我没有留。”李秀春同样压低声音，哆哆嗦嗦的回答，“那块菜板上……本来放的是一块削骨刀…… 但刚刚我收东西的时候发现……刀没了。” 陈坛的脸色同样骤变！ 与此同时，背对着两人站在厨房的陈伶，缓缓继续说道： “那根烤肠的味道很香，但是好像有点硬了……妈，明天记得给我烤软一点。” 客厅死一般的沉寂。 陈伶倒好水，递到两人面前，却发现他们的脸好像更白了…… “你们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陈伶不解的坐在他们对面。 “……没事。” 陈坛深吸一口气，用脚将地上的麻袋悄然拉到脚下，声音镇定些许： “阿伶。” “嗯？” “昨天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昨天？”陈伶又努力回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记不清了……怎么了？” “……没事。”陈坛轻轻抿了口水，像是下定了决心，直视陈伶的眼睛， “你觉得……我们对你怎么样？” “很好啊。”陈伶理所当然的开口，“当年要不是你们收留我，估计我早就冻死在路边了……我的亲生父母不要我，是你们把我养育成人，还起早贪黑的工作供我上学，我的一切都是你们给的。” 我的一切都是你们给的。 听到这句话，陈坛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释然…… “那如果有一天，阿宴病了……只有你的心能救他……你愿意救吗？” 陈伶愣住了。 这一刹那，他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 支离破碎的记忆从原主的脑海中涌现，陈伶的头又疼起来……他忽然想起，昨晚的原主似乎也听过类似的话语。 “我……我……”陈伶抱着脑袋，神情浮现出痛苦。 “阿宴是我们的亲生骨肉，为了怀上他，你妈吃药把身体都吃垮了……我们努力了十年，才终于有了这么唯一的孩子……” “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孩子！” “现在他病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二区的那个神巫说了，只要我们再拿到一颗不超过20岁的年轻心脏，可以取代阿宴那颗即将衰竭的心脏。” “阿宴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哥哥，你在我们家当了那么多年的亲儿子，爸妈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但只有这一次……我们求你救救阿宴。” “告诉我……你是愿意的，对吗？” 陈坛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看向陈伶的眼眸中，满是恳求与期待。 他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待一个迟来的原谅。 这一刻，被埋葬在昨晚暴雨中的残缺记忆，终于被陈伶逐渐想起，他一边强忍着头疼的痛苦，一边深吸一口气，沙哑开口： “原来……是你们杀了他……” “他？” “……阿宴知道吗？” “他不知道，他如果知道自己即将接受的心脏是你的……宁死也不会答应的。” 陈坛从内心深处的挣扎与愧疚中回过神来，将手伸进脚下的麻袋中，缓缓掏出一只锋利的斧头。 “阿伶，你已经死了，你不该在这里。”陈坛的双眸通红，他紧攥着斧头，沙哑开口， “不管占据你身体的是什么东西……我会让你解脱。” 低沉的雷鸣闪过昏暗天穹。 一柄利斧被高高举起…… 用力挥落！ 砰—— 一股温热溅洒在陈坛的面庞， 猩红的鲜血像是花束在地板绽放，陈伶的身躯直挺挺的倒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斧头嵌入他的脖子，几乎将整个头颅割下，他双瞳涣散的凝视虚无，脸上还残余着痛苦与不解…… 他死了。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他的身体逐渐冰冷，像是倒在鲜红花丛的殉道者。 陈坛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的盯着那具死透的身体，汗水浸湿衣衫…… “死，死了……？”李秀春瘫坐在椅子上，哆嗦开口。 “……死了。” “灾厄呢？” 陈坛停顿了一下，“……不知道。” 李秀春呆呆的看着那具尸体，突然来了一句，“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不是灾厄……而是上帝又给了我们一次赎罪的机会？” “如果是的话……”陈坛惨笑一声，“那我们真该下地狱了。” 第9章 爸，我饿 “也有可能是那只‘灾厄’太弱……一斧头就彻底砍死了。”李秀春又提出一种可能。 陈坛没有回答，他望着那血泊中的身影许久，转身从厨房掏出一柄菜刀。 “你要干嘛？” “剖开他的胸膛，看看心还在不在。”陈坛沙哑开口，“至少我要知道……我究竟是杀了一只怪物，还是杀了上帝给的救赎。” 他半跪在陈伶的尸体旁，用刀锋艰难的划开那具胸膛，一旁的李秀春脸色发白，扭头就冲入厨房，剧烈呕吐起来。 几分钟后，陈坛缓缓站起身。 “怎么样？”李秀春问道。 “空的。”陈坛看着那空无一物的胸膛内壁，像是松了口气，“他没有心脏。” “没有心脏？那他是怎么……” “不知道。” 陈坛顿了顿，“无论它是什么……现在都已经死了。” “尸体怎么办？” “藏到地窖里吧……现在外面都是执法者，我们送不出去。” 陈坛拖开客厅桌角，将地面的厚重木板打开，里面是一片阴暗狭窄的地下空间。 在这个没有电冰箱的年代，依靠地窖天然的保温效果储藏食物是最佳选择，他正准备将陈伶丢进去，看到那狰狞可怖的脖子伤口，还是停下身形。 “去把阿宴的那件戏服拿来吧。”陈坛说道，“不管它是什么，这都是阿伶的皮囊……没有棺椁下葬，至少给他穿件体面的衣服。” 提到那件戏服，李秀春微微一颤， “可是昨晚……他就是穿着那件衣服回来的……” “一件衣服而已。”陈坛正欲反驳，但想到昨晚陈伶回家时的惊悚场景，还是没再坚持，“算了，那就这样吧。” 陈坛将陈伶的尸体丢入地窖，将木板盖起，又把桌子压到上面，这才彻底结束。 接下来，李秀春开始清扫屋内的血迹，虽然这些东西让她止不住的犯恶心，但还是捏着鼻子继续。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正在清扫房间的李秀春心脏都漏了一拍，猛的回头看向陈坛。 “有人来了？” “先不管他，假装家里没人。” 李秀春点了点头，两人在客厅屏住呼吸，只剩下沉闷的敲门声回响不断。 但那敲门声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发用力，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执法者问话！立刻开门！” 听到执法者三个字，两人脸色顿时一白，陈坛犹豫片刻后，给了李秀春一个眼神，迅速换了身上衣，扣子没扣齐就向门口走去。 吱嘎—— 房门打开一角。 陈坛侧身穿出门外，反手将门关起，“执法者大人，有什么事吗？”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阴沉天空坠落，两个穿着黑红制服的身影站在门外，脸色有些阴沉。 “敲这么久的门，为什么不开？” “刚才在睡觉，穿衣服费了点时间。”他讪讪一笑。 两位执法者看了眼他没来及扣好的衣服，神情放松些许，“是陈伶家吗？” “……是。” “他人呢？” “他早上就出门了，还没回来。” “等他回来，把这份通知转交给他。”一位执法者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现在二区三区全境封锁，临时招募所有通过文试的预备执法者集合，他也在应召名单内。 明天上午七点，准时到三区执法者总部集合，不去就视为自动放弃名额。” 陈坛心头一跳，但还是面不改色的接过通知，点了点头， “好，我一定转交。” 两位执法者转身离开，陈坛在心中松了口气。 他推门走入屋中。 次啦——次啦—— 刚一进屋，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便传入他耳中，像是有人用锋利的指甲划过黑板，令陈坛瞬间毛骨悚然。 此时，李秀春整个人都缩在墙角，浑身抖个不停。 她看到陈坛回到屋中，近乎崩溃的眼眸终于抬起，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指向厨房…… 只见厨房中，一道朱红的身影正背对二人，低垂着头，像是在咀嚼着什么。 看到那个背影，陈坛的大脑瞬间空白！ 那是个脖子几乎被斩断的少年，猩红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左手拿着一柄菜刀，右手拿着一柄染血的斧子，同时往嘴巴塞去…… 似乎是察觉到陈坛开门回家，厨房中，那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缓缓转过身。 那是陈伶，失去心脏，被几乎斩首的陈伶。 他的腮帮子微微鼓起，用力的咀嚼着金属与木头的残渣，涣散的双瞳好似兽目，诡异而森然。 “爸。” 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我饿……” …… 陈伶做了个梦。 那是个乌云笼罩的下午， 与往常一样，他去郊区的练武场锻炼完身体，满头大汗的推开家门。 那天不是他的生日，但家里的餐桌上，却摆上了一只奶油蛋糕……橘色的烛火在昏暗客厅摇晃，两道身影坐在桌边，眼圈有些发红。 一只奶油蛋糕，价值200铜币，是他们这个家庭平日里绝对不可能承担的起的。 他很疑惑，他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的父母告诉他，今天是弟弟阿宴即将手术的日子。 他听完很高兴，弟弟的先天心脏病是困扰他们家的梦魇，为了治好弟弟，父母和他一起到处奔波求人，但各个诊所都束手无策。 前几天父母说，他们找到了一个二区的医院，将弟弟送了过去，他们有把握能治好。 听到这则喜讯，他高兴的吃完了蛋糕，但很快他的意识就开始昏沉，整个人趴倒在桌上，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母亲李秀春捂着嘴巴，痛哭流涕的样子。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听到父亲的低语，“阿宴的病需要一颗心脏……你会愿意的，对吗？”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回答些什么，最终还是陷入昏迷。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塞入一个袋子里，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袋子表面，过了很久，终于被抬上某个桌面。 他感觉自己的胸膛被人剖开，从中取走了一件东西。 再然后，他被人套上一件衣服，在大雨中转移到了某个地方，厚重的土壤逐渐淹没身体，周围的一切陷入黑暗与死寂…… …… 黑暗中，陈伶的双眸突然睁开。 聚光灯在头顶接连亮起，照亮那躺在舞台中央的红衣身影，片刻的恍惚之后，陈伶双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该死……怎么又回来了？” 陈伶脸色有些发白，他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舞台中央的屏幕上，瞳孔骤然收缩。 【观众期待值+1】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67%】 【监测到失去演员连接，演出中断】 【观众期待值-50】 【当前期待值：17%】 【警告！警告！】 【观众开始介入演出！】 第10章 观众 咕噜。 陈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这怎么可能？？”他沙哑开口，“没有心脏，头也被砍了，竟然还能动？” “他身上的戏服是哪来的？我们不是没给他穿上吗？！” “我不知道啊！！！”李秀春已经彻底被恐惧侵占，语无伦次的回答，“他，他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时候，就穿着这件戏服了……是我们昨晚埋他时候给他披的那件戏服！ 他是鬼……他真的是鬼！！ 来向我们讨命的鬼！” “放屁！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诡异，陈坛双腿也被吓的有些发软，但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捡起地上的一把餐刀，刺向陈伶面门！ 他杀了陈伶两次，那就可以再杀第三次！ 管它体内的是个什么东西，除了看起来吓人，似乎没有外面传的那些灾厄那么恐怖，这给了陈坛相当大的一部分勇气。 锋利的餐刀划破空气，就在即将触碰到陈伶的瞬间，骤然停顿在半空。 陈坛一愣，握刀的手拼命用力，却无法再前进分毫，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餐刀刀身，将其死死卡在半空一样。 “嘻嘻。” 诡异的轻笑声从陈伶背后响起。 下一刻，陈坛手中的餐刀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细长的红色纸片。 双瞳涣散的陈伶，将嘴中的斧头与菜刀全部咀嚼吞咽，直勾勾的看着陈坛，他缓步向前，机械而沙哑的重复同一句话： “爸，我饿。”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陈坛的头皮一阵发麻！ 他丝毫不怀疑，下一刻陈伶就会抓住他的脑袋，将其硬生生塞入嘴中，咀嚼咬碎……他的骨头，不会比斧头与菜刀更硬！ “跑！！出去找执法者！！” 陈坛掉头就往大门的方向狂奔！ 陈坛知道，眼前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处理的了……眼下唯一的活路，只有找执法者求救，那些神通广大的执法官，一定有解决灾厄的办法！ 至于之后执法者会怎么审判他们的蓄意杀人，以及盗窃器官的罪行，那都是后事。 再怎么说，坐牢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蹲在一旁浑身发抖的李秀春，也被这一嗓子喊回神来，连滚带爬的冲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趁着陈伶注意力都在陈坛身上之际，她成功来到了那扇门前，一把伸向门把手…… 却抓了空。 李秀春茫然的低下头，才发现门把手已经消失了……不，不光是门把手，整个大门都变成了红纸上的画像，从三维变成了二维。 她没法打开一扇画在纸上的门。 “嘻嘻嘻嘻……” 密密麻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堆叠，仿佛此刻的屋子里，已经站满了无数个看不见的身影……他们注视着两人，猩红眼眸中满是戏谑。 红色纸片在李秀春的周围飞舞，恍惚中她看到一张张诡异的面孔， 她不断的尖叫，后退着，眼眸中只剩下最纯粹的恐惧。 终于，她的双眸一翻，整个人瘫软在地，失去知觉……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16%】 与此同时，陈坛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他错愕的回过头，却发现整个地面都化作红色，像是波浪般涌动。 他呆呆的看着逐步走来的红衣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恐大喊： “是真的……执法者们说的是真的！” “你是灾厄！” “你是篡夺了阿伶身体的灾厄！” 听到这句话，红衣陈伶停下了脚步。 他猩红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根苍白手指抵到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就在无尽的红纸即将淹没陈坛的瞬间，两声玻璃破碎的爆鸣，从一旁传来！ “寒霜街128号发现灾厄踪迹！！破坏力评估四级！立刻请求执法官支援！！” 两道穿着黑红制服的身影破窗而入，其中一人目光扫过屋内，迅速开口。 “收到，支援已经出动，请尽量拖住对方！”严肃的声音从其中一位执法者腰间的对讲机传出。 一位执法者苦笑一声，“四级的灾厄，我们怎么可能拖得住？” 看到两位执法者突然闯入，虚无中的观众们轻咦一声，像是发现了更有意思的玩具。 红衣陈伶随手一弹，倒地的陈坛便应声昏厥，血痕从七窍流淌，逐渐浸染脚下大地…… “拉开距离！保住性命要紧！” 一位执法者迅速后退，从腰间拔出枪支，接连扣动扳机！ 砰砰砰—— 黄铜的子弹划破虚无，还未抵达红衣陈伶面前，就化作细小的红色纸片，消散在半空之中。 红衣陈伶轻轻抬手，无数纸片便从戏袍的宽袖中钻出，好似游蛇般捆绑住两位执法者的身形。 包裹两人的纸片骤然扭曲，像是拧成麻花，随后重重的落在地面之上。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15%】 红衣陈伶的身形逐渐膨胀，戏服被强行撑开，仿佛有一张张人脸，即将从肌肤之下破出，混乱的低语充斥这片空间。 短短几秒内，他就成了一个浑身飘舞着红纸触手的怪物，一双双猩红瞳孔自纸片上睁开，再也看不出丝毫陈伶的模样。 它猛的撞破纸片门，冲入无人街道，蒙蒙雨水打在它的身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它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化作猩红残影飞掠而出！ 几乎同时，一道黑衣身影划破乌云，极速紧随其后。 “发现目标灾厄。”韩蒙平静开口。 “……是‘灭世’级吗？”担忧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 “从气息上看，最多只有五级，看来昨晚确实有灾厄降临，不过指针误判了对方的能量强度。” “五级也相当危险了！蒙哥小心！” 韩蒙没有说话，他紧随着那抹红色残影，来到三区边缘的荒野，随后整个人像是炮弹般骤然砸落！ 咚——！！ 黑色的流星在荒野撞出无形气浪！ 崩碎的飞沙向四面八方溅射，那抹红影被迫逼停，密密麻麻的红纸触手在风中轻摆，所有的眼瞳同时望向那尘埃飞扬之地。 一个身影低头点燃粗烟，缓步走出，黑色的风衣下摆，四道银色的纹路微微亮起。 轻风般的领域无形张开，将那红纸怪物笼罩其中。 “我是极光界域三区执法官总长，韩蒙。” 他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一柄漆黑的手枪，拇指拉下保险，领域中的砂石微微震颤起来，冥冥中一缕杀机，骤然锁定红纸怪物！ 他双唇轻启，话语间仿佛带着某种法则的韵律， “我秉持人类文明之正义……” “审判你死亡。” 第11章 【审判】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韩蒙扣动扳机。 咔哒—— 机括碰撞，却并没有射出子弹， 但与此同时，韩蒙身前的大地瞬间崩解，土壤与碎石泯灭成虚无，仿佛有一枚无形的子弹，将物质从分子层级彻底打碎！ 而这枚“解构”的子弹，在千分之一秒内，便闪至红纸怪物面前！ 在这无形的解构之力下，飘散在半空中的红纸触手被强行崩开一道缺口，紧接着，一道半径达一米的圆形伤口，彻底贯穿怪物的身躯！ 透过那巨大的圆形伤口，韩蒙甚至能看到远处的三区街道，这一枪直接将它的身体泯灭三分之二。 就在韩蒙准备收枪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中心被开了个大口的红纸怪物，并未就此死亡，而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不断延伸出红纸， 它疯狂的向周围扩散，短短两秒之内，不仅修补好了中心的空洞，体型还比刚才暴涨三倍不止！ 如今的它，像是一轮纸扎的巨型红日，无数纸片在周围扭曲，悬挂荒野上空。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14%】 韩蒙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立刻抬起枪口对准上方，接连扣动三次扳机，解构的力量将那轮红日破出三个大口。 细雨从三道洞口飘摇坠落，拍在韩蒙凝重的脸庞，冰寒彻骨。 唰—— 密密麻麻的纸片蜂拥刺下，好似红雨倾天，刹那间将整个荒野扎成马蜂窝，韩蒙疯狂开枪，却只能在这场红雨中勉强撕开一道缺口，得以保命。 “糟了……”韩蒙的后背已然被汗水浸湿。 他能感觉到，自己不是这只灾厄的对手！ 不知为何，对方的气息似乎又暴涨了一节，从原本的初入五级，一跃至五级顶尖，只差分毫便能踏入六级的恐怖地步！ 就在这时，一只穿着戏袍的手掌从纸片怪物中探出，轻盈而精准的按在韩蒙的头顶！ “嘻嘻。” 轻笑声回荡在韩蒙耳畔，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被一掌摁倒，头颅重重砸在地面！ 轰——！！ 大地在龟裂，受力点中央的韩蒙猛的喷出一口鲜血，宛如烂泥般再也不动。 战火已熄，漫天的红纸回到怪物本体，蒙蒙细雨洒满疮痍大地， 红纸怪物正欲离开，那只从中探出的戏袍手臂，却猛地反扣住红纸本体，用力撕扯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中钻出…… …… 五分钟前。 “观众开始介入演出？” 陈伶看到最后一行字，心头一凉，他猛地抬头看向舞台前方。 无数猩红的瞳孔依然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但在观众席的角落，有一批木椅上已经空空荡荡…… 一部分观众，消失了。 咚——咚——咚！！ 观众席上的黑影们，不断用脚掌践踏剧院地面，发出整齐而沉闷的声响。 这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宛若雷鸣接连不断，它们猩红的瞳孔锁定陈伶，眸中满是愤怒与质问！ 咚——咚——咚！！！ 在它们整齐的跺脚之下，陈伶甚至感觉舞台都在晃动，头顶的聚光灯微微颤抖，似乎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陈伶基本明白了。 因为现实中自己被一斧头砍死，导致舞台上的“表演”戛然而止。 演出中断，观众们愤怒无比，可它们却没法直接跟陈伶交流，只能用这种形式来表达心中的不满，与威胁！ “所以……其实我没有死？”陈伶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可如果我的意识在这里……那现在操控我身体的，又是谁？” 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望去，只见一大片黑色幕布遮住舞台后半截，他用力将其拉开一角，接连的画面涌入脑海！ 他看到自己把餐刀变成纸片，把李秀春和陈坛吓晕，跟两位执法者战斗……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他坐在大屏幕前，通过第三视角来观看自己的行动……当然，这时候的“主角”已经不再是他，而是篡夺他身体的“观众”！ 观众，正在介入演出。 【观众期待值-1】 陈伶的余光看到屏幕上的字符跳动，下一刻，观众席上又有一批身影，消失无踪。 “期待值越是降低，介入演出的观众就会越多……”陈伶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自己的双手，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 “与此同时……我的存在也会被逐渐抹去？” 也是，如果观众彻底成为“主角”，那还要他干什么？ 陈伶的心顿时坠入谷底，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陈伶站在大幕之前，深吸一口气，试探性的伸出手掌，向其后闪烁的“画面”伸去…… 要么，夺回自己的身体，重新成为“主角”； 要么，死。 陈伶的指尖穿过大幕，像是触碰到一层屏障，被迫减慢下来。 这层屏障并非坚硬无比，反而更像是某种“膜”，柔软，带有极强的韧性，陈伶尝试几下，终于勉强通过一根手指。 “有机会！”陈伶的眼眸微微亮起。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掌穿过屏障，然后是小臂，肘关节……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字符再度跳动： 【观众期待值-1】 随着期待值掉到14%，又是一批观众消失，陈伶觉得那道屏障越发坚硬起来，他看到自己又透明些许的身体，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并非是屏障变的坚固……而是他的身体变虚弱了。 陈伶紧咬牙关，却也只能一点点的将手臂探过幕布，速度比之前慢了数倍，他的心中焦急无比。 以现在的阻力，他预估要是期待值掉到10%左右，自己就再也没法穿过这层幕布了。 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一只手臂完整的通过了幕布。 他看到画面中的韩蒙在红雨下苦苦支撑，犹豫片刻后，顺手一巴掌按在他的脑门，借助红纸怪物的力量，把他拍晕在地面。 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目睹他穿过幕布，回归现实的场景。 他用手臂从现实世界那边，倒扣住幕布，随后用力一扯，撕开一道狭窄的缺口。 第二只手从缺口伸出，硬生生将其掰开，直到能够容纳他的身体通过，陈伶深吸一口气，将身子扎了进去！ 第12章 陈宴 次啦—— 一道穿着戏袍的身影，从红纸怪物内挤出上半身，倒挂在半空。 察觉到陈伶即将回归，红纸怪物疯狂挣扎起来，它的躯体开始不断透明，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纸面，越来越薄。 陈伶被它挂着，贴地飞行不断摇摆，晃的头晕目眩。 被撕开的纸面缺口不断蠕动，似乎想将陈伶重新吞回去，而陈伶则死死撑着上半身，强忍着晕眩与之角力！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湿漉的少年奔跑过满目疮痍的大地，径直向这里靠近！ “哥！！” 一只手掌抓住陈伶的手臂，将其用力向下一拽！ 陈伶感受到一股力量加持，下半身直接脱离纸片，整个人穿过剧院与现实的间隙，重重摔落在地！ 在陈伶脱离的瞬间，空中的纸片怪物彻底融化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披着大红戏袍的陈伶，仰面躺在泥泞大地之上，粗重的呼吸着。 天空的雨云阴沉压抑，零碎的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滑落， 天旋地转中，陈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庞出现在眼前，焦急的摇晃他的身体。 “哥！哥！！你没事吧？” 晕眩的感觉逐渐消退，陈伶定睛望去，微微一愣。 “阿宴？你怎么在这？” 眼前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弟，陈宴。 在原主的记忆中，陈伶这一生引以为傲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就是凭自己的努力考上执法者；第二，就是有陈宴这么一个弟弟。 这并非是说陈宴有多么聪明，或者多么有天赋，恰恰相反，陈宴并不聪明，他在班里的成绩只是倒数，跟别人说话也是磕磕绊绊，属于是在学校里最容易被欺负的孩子。 但从陈宴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每天就只跟着他跑，他让陈宴做什么陈宴就做什么，哪怕小时候他调皮将陈宴埋到沙子里差点憋死，抢救过来之后陈宴的第一反应都不是哭，而是对着他傻乐。 自那之后，他去哪都带着陈宴，而无论他做什么，陈宴都无条件的信任他。 陈伶是平凡的，但他从陈宴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一个被憧憬的自己。 “我，我……”浑身湿透的少年有些语无伦次， “我手术完醒了之后，就一直在医院里等你们来接我……然后，然后我听到外面说有‘灭世’级灾厄入侵，我就很担心你们。 我趁着医院那些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正准备回家找你们，然后就看到你被吊在一个怪物身上……” “二区和三区不是被封锁了吗？你是怎么过来的？” “执法者的人手好像不够，只是把二区三区外面封锁了，但是两区之间驻守的人不多，我偷偷就跑过来了。” 陈伶晃了晃脑袋，终于勉强能坐起身，他看着那张满脸担忧的面孔，心情复杂无比。 李秀春与陈坛，设局谋杀自己，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心脏给陈宴……救他的性命。 从某种意义上，是陈宴害死了陈伶。 但仔细一想，其实陈宴自己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只知道父母说有办法能治好自己，然后就乖乖躺到了手术台上…… 就算被治愈了他也不会知道，自己胸膛中跳动的心脏，来自哥哥。 想到这，陈伶看向他的眸中，反而闪过一抹淡淡的悲哀。 “哥……你杀人了？” 陈宴的目光看向浑身是血的韩蒙，稚嫩的面庞苍白如纸。 “我没杀他。”陈伶下意识的回答，“那不是我，是……” 但话音未落，他就愣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陈宴解释这一切。 陈宴亲眼看到了自己从红纸怪物体内出来的场景，而且现在的自己脖颈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浑身是血，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正常人类……告诉他其实有一群“观众”在自己的脑海里？其实自己刚才被夺舍了？ 陈伶的脑子很乱，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继承了原主对弟弟的感情，在他的内心深处，甚至有些害怕……他怕陈宴和父母一样，也觉得自己是怪物。 而陈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栗色的眼瞳中没有丝毫恐惧，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走到韩蒙身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其背起，然后摇摇晃晃的，向更深处的荒野中走去。 “你要干什么？”陈伶愣住了。 少年单薄的身形，扛着几乎比他重一倍的韩蒙，每一步都在湿润的荒野留下深刻印痕。 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着牙，踉跄前行。 “哥，他是执法官。” “我知道。” “杀死执法官，是重罪。一旦被他们发现，不管是不是哥哥你杀了他……他们都会来杀你。” “……我知道，我……” “哥。”陈宴轻声道， “我去帮你埋了他。” 看到陈宴那坚定而认真的眼神，陈伶心头微微一颤。 他愣了半晌，终于开口说完下半句： “不是……阿宴，我的意思是……他还没死啊！” 陈宴：？ 茫然的陈宴回过头，正好看到背后的韩蒙眼皮颤动，发出轻微的呻吟，似乎很快就要苏醒。 他惊呼一声，失去重心跌向一旁，连带着背后昏迷的韩蒙扑通一声滚落在地。 迷迷糊糊中，韩蒙双眸逐渐睁开一道缝隙…… 一道红色身影猛地冲到他身边，高高抡起拳头，砸在他的后脑！ 砰——！ 刚要苏醒的韩蒙只觉得后脑勺一疼，再次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陈伶甩了甩生疼的手掌，长舒一口气。 差点就让这家伙反杀了！ 刚才陈伶通过舞台大幕，看到了韩蒙与红纸怪物交手的全过程，他虽然不知道这男人用的那种特殊能力是什么，但没了红纸怪物，自己必然不是对手。 “快走。” 打晕韩蒙，陈伶看了眼越下越大的雨水，当即拉着陈宴离开这里。 三区内并非只有韩蒙一位执法官，韩蒙出现在这里，可能只是因为他的速度最快……再拖下去，其他执法官抵达之后，他们就没法再逃了。 韩蒙直挺挺的躺在坑中不省人事，两位少年身形逐渐远去。 大雨冲刷满目疮痍的荒野，泥泞流淌，将一切足迹全部抹去，几分钟后，一群穿着黑红制服的身影匆匆赶来…… 第13章 第二只? “【审判】的气息消失了。” “灾厄的气息也消失了。” “不出意外的话，蒙哥应该是得手了。” “韩蒙速度太快，我们就算是想蹭功都蹭不上啊……” 雨夜之下，四道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向荒野战场疾驰，正是三区的其余几位执法官。 他们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荒野，暗自心惊。 究竟是多么激烈的战斗，才能把这里轰成这副模样？ “这次的灾厄，看起来有点东西啊……” 一边说着，他们一边看向战场的另一边，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正仰面躺倒在地，宛若尸体般一动不动。 “蒙哥？！” 一位执法官立刻冲上前，抱起地上的韩蒙，紧张的开始探他的气息。 其余三位执法官站在原地，互相对视一眼，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微光…… “死了吗？”三人中，一位执法官问。 他是三区执法官的第二席，马忠。 “没死！还活着！” 三人的脸上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失落，其中两人看向马忠，后者犹豫片刻，对他们摇了摇头。 “灾厄呢？怎么没看到尸体？” “跑了？！” “没看到尸体，应该是跑了……” 众人立刻搜索周围，在雨水的冲刷下，根本就没留下什么线索，那只不久前还在这里跟韩蒙厮杀的灾厄就像是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 “马哥！马哥！！” 与此同时，一位穿着黑红制服的执法者，匆匆从远处跑来。 “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马忠挑眉问道。 “刚才我们收到二区传来的情报……昨晚，二区也发生了灾厄袭击事件，半条街道都被血洗，共计死亡三十六人。” “什么？”马忠诧异开口，“是同一只吗？” “据说袭击二区的是只三级灾厄，应该不是同一只。” “在同一处灰界交汇中，一口气爬出了两只灾厄？这情况倒是不常见……”马忠若有所思，“击杀了吗？” “没有，他们说那只灾厄杀完人之后，就往后山去了……不排除有穿过后山，进入三区的可能。 然后二区那边希望我们能派点人手……他们的伤亡太多，执法者忙不过来。” “知道了，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众执法者抬着不省人事的韩蒙，迅速向医院转移，马忠的目光落在这片战斗废墟，以及不远处隐没在夜色下的后山轮廓，若有所思， “同一个灰界交汇点，两只灾厄……有点意思。” …… “哥，我们不跑吗？” 夜色渐浓，两个少年沿着无人小路，径直向寒霜街前进。 “为什么要跑？”陈伶反问。 陈宴一愣，挠头想了半天，欲言又止。 “再说了，就算跑，我们能跑到哪去？”陈伶无奈说道，“极光界域就这么大，一城七区，一般人肯定进不去极光城，其他七大区之间，二区和三区又被封死了……” “那要不我们就找个山沟沟躲着？” “躲着也没用，他们迟早会找上来的，不能一味的退缩。”陈伶含糊的反驳了一下。 其实陈伶自己心里也是想找个地方躲着，但他做不到啊！ 虽然他现在重新夺回了“舞台”，但观众期待值还卡在20%，要是再不做点什么提高一下观众的期待，那他又要被篡夺身体，变成怪物。 陈宴隐约觉得逻辑上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多想，既然哥哥说不能躲着，一定有他的道理。 “阿宴。” “嗯？” “你不怕我吗？”黑暗中，陈伶回头看向他，“你应该看到，我刚才……变成了怪物。” 陈宴低着头，沉默许久， “哥，变成怪物也没什么的，只要……你还是你。” “你怎么知道我还是我？” “就是感觉……” 陈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黑暗中，少年的神情模糊不清。 “话说，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他问，“一般做完心脏移植手术，不都得休养很长一段时间吗？你就这么在外面跑没问题吗？” “那个医生好像很厉害，我恢复的很快。” “哦……” 陈伶突然想到，这个世界似乎是有超凡力量的，否则这个世界连电都没有，根本做不了心脏移植这种手术……也许也有快速恢复的方法？ 陈伶目光落在他平滑的脖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送你的平安符呢？就是你平时挂脖子上那个。” 陈宴一愣，伸手摸了把胸口，发现那里空空荡荡。 “不知道……可能是跑回来的时候跑掉了。” “……没事，回去我再给你做一个。” “嗯。”陈宴再度开口，“哥……你真的不洗一下吗？你这样子走到大街上，会把人给吓坏的。” 陈伶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把脖子，滑滑腻腻，已经粘了一手血。 说来也奇怪，从红纸怪物体内出来后，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恢复的异常快速，短短半个小时，血肉就已经连上了大半，不过看起来还是猩红一片，整个人像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 无奈之下，陈伶只能找了条附近的溪流，随手脱下大红戏袍，开始清洗身上的血迹。 “哥，有个事情我刚才就想问了……”陈宴疑惑开口， “你为什么穿着我的戏袍？” “我……不知道。” 陈伶茫然的看着身上这件袍子……他记得自己被斧头砍死的时候，身上并没有穿这个东西。 仔细想来，自己那晚回家的时候，身上也披着这件大红戏袍，从陈坛和李秀春的言语来看，这似乎是他们当时谋杀自己之后，随手用来裹尸体的衣服。 可为什么这次他们没给自己穿，戏袍又自己回到他身上了？ 陈伶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自从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怪事越来越多…… 他本想将这件不吉利的戏袍烧了，但看到一旁陈宴可怜巴巴的目光，还是叹了口气，默默的连着戏袍一起洗了。 第14章 你也是个灾厄 这件戏袍，确实是陈宴的。 自从八年前，一支很小很破的戏班子来到三区，在野外搭了个小戏台唱两出戏之后，年仅七岁的陈宴就迷上了这东西。 在这个世界，戏剧文化并不流行，当年戏班子辛辛苦苦花了两天搭起戏台，却只来了五个人……在野外玩耍被临时吸引过来的陈伶陈宴，一个被拉来凑观众的路过挑夫，一个跑来向戏班子讨饭的乞丐…… 还有一个，是真的喜欢戏剧文化，闻名而来的二区老师。 五个人中，认真听完全部戏剧的只有陈宴和老师，陈伶听到一半就睡着了，挑夫开场就匆忙离开，至于乞丐，中场休息的时候直接冲到台上去讨饭，然后被一个唱武生的戏子一脚踹了下去，骂骂咧咧走了。 但是陈伶看到，弟弟看向舞台的眼神中，充满了光。 那一天之后，陈宴开始自学戏剧，他不知从哪里淘来两本书，每天早起在屋里咿咿呀呀学着唱腔，抄录剧目，甚至自己学了针线，缝制戏服。 陈伶身上的这件，就是陈宴亲手缝的，在衣角的地方有他缝制时留下的一朵很小很小的蓝花。 “喏，还给你。” 陈伶洗完戏袍，顺手将其递给陈宴，他看向水流中自己的倒影，伤口与血迹基本都消失了。 两人顺着小路，小心翼翼的走到寒霜街边缘，向家的方向看去。 只见大门破碎的房屋周围，已经被警戒线彻底封锁，几位穿着黑红制服的执法者穿行其中， 门口的两只担架上，分别躺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情况怎么样？” “没救了。”一位执法者惋惜的看了眼白布，“他们两个是之前蒙哥下令，来跟踪这户的夫妻的，应该是中途发现屋内有变强闯进去，在跟灾厄搏斗的过程中牺牲了。” “那对夫妻呢？也死了吗？” “……没有。” 执法者目光看向门口，此刻一男一女正被其他执法者扶着走出屋子，双瞳涣散，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在不停颤抖着，像是失了魂魄般。 “他们活下来了。” “他们不是最先被灾厄袭击的吗？为什么他们活下来了？” “我们猜测，他们虽然最先受到袭击，但是并没有进行反抗，那两位执法者拔枪射击惹怒了灾厄，所以才被击杀……” “你是说，那只灾厄当时在玩弄他们？” “是这个意思。” “有其他线索吗？” “几乎没有……那只灾厄的能力十分古怪，把大半个屋子都撕碎了，根本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我们甚至都没法判断它是从哪个方位闯进去的。” “寒霜街这么大，它却恰好闯进这户人家，是巧合吗？” “不好说，寒霜街本来就在三区最外围，街后面就是后山，再往后就是当时灰界交汇处的那座乱葬岗，然后就是二区……从路径上来说，如果那只灾厄从灰界爬出来之后，先去了二区大杀一番，然后逃进后山，再转而冲到寒霜街的这一段，也是合情合理。” “二区命案发生的地点，也在后山附近？” “对，这几个地点离得不远，而且都在一条线上。”执法者微微点头。 两人还欲说些什么，一道尖锐的嘶吼声便从不远处传来。 “灾厄！！灾厄！！！” 只见李秀春猛地挣开身旁的执法者，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一边死死瞪着他们，一边连滚带爬的后退，“你们休想害我！！休想害我！！！” 她接连后退之下，猛的撞到后面正在扶着陈坛的众人，这一撞直接让陈坛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立刻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脑袋，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些没有意义的字符，眼眸中同样满是恐惧。 一旁的众多执法者对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们对此并没有太过惊讶，而是熟练的用绳子将他们绑起来，再往嘴里塞上白布防止扰民，随后径直向三区总部走去。 看到这一幕，陈伶心中松了口气。 林医生说过，在遭遇灰界交汇或者灾厄袭击的幸存者中，会有八成的人出现精神失常的状况，而且大部分终生无法治愈，现在看来，这个症状也出现在李秀春和陈坛的身上。 对陈伶而言，这是幸运的，因为亲眼见到他变成灾厄的人只有四个，两位执法者已经被“观众”击杀，一旦李秀春和陈坛将一切说出来，那自己立刻就会被通缉。 好在如今李秀春和陈坛都疯了，那自己的身份就不会暴露，他依然可以以陈伶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街上。 当然，这是在执法者后续没有查到他的前提上。 “还是不保险……最好要想个办法，可以彻底阻隔他们的调查……”陈伶不喜欢冒险，更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攥在别人手里，他大脑飞速运转着，试图找到最稳妥的方法。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他身边冲出！ “爸！妈！” 陈宴惊呼一声，向着那两道被带走的身影狂奔，憔悴的小脸上满是焦急。 陈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如今看到父母被从废墟中带出来，跟天塌了没什么区别。 陈伶目光微凝，下意识的想拉住陈宴，但犹豫片刻后，还是迈步迅速紧跟在陈宴的身后，同样呼唤着爸妈。 听到陈他们的呼喊，众执法者同时回头，只见两个少年正匆匆跑来，随后便低头开始翻阅资料。 “这对夫妻有两个孩子，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五岁。” “刚才没在屋里找到尸体，我正准备让人去找，没想到自己出现了……” “唉，可怜的孩子。” “……” 几位执法者窃窃私语。 陈宴冲到李秀春面前，正准备说些什么，李秀春的瞳孔便剧烈收缩，她不知怎么吐掉了白布，瞪着前方大吼： “灾厄！！你也是个灾厄！！你也想杀我？！” 陈宴瞬间呆在原地。 第15章 是你! 与此同时。 陈伶缓步走到他身后，目光穿过众多执法者，与李秀春交汇在一起。 看到他的瞬间，李秀春瞳孔再度收缩！ “你……是你！！”李秀春疯了般想挣脱绳子，却被其他执法者死死按在原地，“你应该死了！！你早就该死了！！灾厄！！你是灾厄！！！” 李秀春的咆哮回荡在夜色之下，陈伶就这么安静的站在原地，看向她的眼眸中满是复杂。 “阿宴……阿宴。”他轻声喊着身旁的陈宴，“你先去那边等着……这里我来解决。” 陈宴呆呆看着发狂的李秀春，被陈伶的声音喊回过神，沉默许久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独自走到无人的墙角黑暗中，双手抱膝缩成一团，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连嘴都塞不严？” 一位执法者瞪了眼同事，立刻弯腰把白布又捡起来，塞回李秀春的嘴里。 随后他长叹一口气，安慰道：“孩子，别太往心里去……你妈妈已经疯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为了公众安全，我们会将他们送到精神病院，接受稳定治疗，他们还是有希望恢复理智的。” “当然，在此期间，你随时可以去探望。” 他给了其他执法者一个眼神，众人顿时会意，加快速度将两人向总部转移。 陈伶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这两个人抚养原主长大，又夺走他的性命，从原主的角度来说，他们的恩怨早就结清了。 陈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继承了他的情感，他能隐约感知到，原主对此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怨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陈宴这个弟弟。 如果李秀春二人好好跟原主讲清这一切，原主其实也愿意用自己的命，把弟弟换回来。 只可惜，原主相信他们，而他们并不相信原主……只因他是被捡来的孩子。 “你就是陈伶吧？”一个身影向陈伶走来，“你刚才去哪了？” 陈伶回过头，像是失神般怔了一会，才沙哑开口，“大人……这里出什么事了？” “现在是我在问你。”他眉头微皱，但想到这少年现在正在遭遇的事情，犹豫片刻后，还是补充了一句，“一只灾厄闯进你们家，把你父母吓到了……好在他们没有反抗，放心吧，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哦哦。” 陈伶如梦初醒，“今天我带弟弟去练习了。” “练什么？” “传统戏剧。” 陈伶抬起手，一件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戏袍正被他抱在怀中。 见到这一幕，执法者眼中的警惕放松些许，毕竟一般人出门确实不会带着戏服，所以陈伶说去练习，他就信了大半，但还是按流程问道： “去哪练的？有人看见吗？” “就是寒霜街东面尽头的那块荒地……没人看见啊，我弟弟就是脸皮薄，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唱，要不然就直接在家门口练了。” 执法者点点头，“最近外面不安全，不要乱跑，如果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记得找我……我叫江勤，每天都在这附近的街区巡逻。” “好。” “对了，你弟弟呢？” “他……他刚刚被妈妈吓到了，躲在那里。”陈伶伸手指向黑暗的墙角，一个幼小身影蜷缩在一起，像是在哭泣。 江勤往那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就在这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你们家一共有几个孩子？” “两个啊。” 江勤眼睛一眯，“两个？” 听到江勤细微的语气变化，陈伶心中一沉，接触表演多年的他对这种台词的细微差异十分敏感，他当即稳下心神，貌似天真的反问道：“怎么了？” “资料上写着，你们家有两个孩子，你也这么说。”江勤缓缓开口，“但昨晚我们在乱葬岗碰到了你的父母，他们说是来祭拜儿子的…… 如果你们两个儿子都活着，那他们要祭拜的人，又是谁？” 气氛骤然凝固。 “原来您说的是这个。”陈伶思绪如电，脸上浮现出了然的表情，“很多年前，爸妈生了阿宴之后，还怀上过一胎……不过当时妈妈身体不太好，胎儿生下来没几天就病死了，爸妈只能把他埋到后山，后来每年他生日的那一天，他们都会去祭拜一次。 当时发生这件事的时候，阿宴也才两岁多，什么也不懂，我也只记得个模糊的大概。” 最后一句话，是陈伶为了防止江勤把他和陈宴分开，各自审讯留下的后手，如此一来就算江勤对他们起了疑心，想再审问一下陈宴，也能合理的自圆其说。 当然，他也能以“自己当时太小”为由，避免执法者的深入询问。 “早夭儿么……怪不得资料上也没记录。” 事实证明，是陈伶想多了，这位名为江勤的执法者根本没有这么强的警惕性，他点了点头，随手记录一笔，便转身离开。 陈伶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他没想到自己回来的那一晚，李秀春二人也去了乱葬岗，还被执法者撞个正着……差点就穿帮了。 “哦对了！”江勤再度回头。 陈伶：…… 有完没完啊！ 就在陈伶心又提到嗓子眼的时候，江勤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他手中。 “这是我们在陈坛的身上发现的，是执法者对你的召集信，明早来总部报道，别迟到了。” 说完之后，江勤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随着众执法者的离开，寒霜街再度陷入冷清，陈伶走到黑暗的街角，心情复杂。 “阿宴……” 陈伶望向头颅低垂的陈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陈宴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袭击家里的灾厄就是自己……虽然自己当时被“观众”篡夺了身体，但他不知该怎么向陈宴解释。 一向最擅长编织“台词”的陈伶，罕见的开始语塞。 “哥。”陈宴轻声开口，“我累了……” 陈伶一愣，他万万没想到，陈宴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没有不解……陈宴栗色的眼瞳看着陈伶，像往常一样清澈，安静。 陈伶怔了许久，发现他看不穿这个少年在想什么，他轻轻弯下腰，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累了，就睡吧……哥在旁边守着你。” 原本温馨的家，已经被开出两个大洞，客厅更是破碎不堪，若是有小偷和盗贼路过，不顺手拿点什么真是对不起自己的职业。 陈宴回到那张熟悉的床上，默默的在被子中蜷缩成一团。陈伶走到他的身边，后背倚靠着断垣残壁，缓缓坐下。 透过破碎的屋顶，他能看到无尽的蓝色极光在黑夜中飘舞，好似轻柔缎带覆盖天穹，这是陈伶第一次安静的观赏这个世界的极光，好像看到它们的一瞬间，心中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只剩下永恒的平静。 “哥，你冷吗？”陈宴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不冷。” “哦……” 陈宴不再说话，许久之后，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萦绕在陈伶耳边。 不知过了多久，陈伶的双眸也逐渐闭起…… 他睡着了。 第16章 杀戮舞曲 再度睁开双眸，一抹熟悉的光亮充盈视野。 “又回来了么……”陈伶适应了聚光灯的亮度，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老旧的舞台，黑色的大幕，座无虚席的观众椅，他又回到了这个噩梦之中。 “看来，只要是睡着，或者死亡，都会回到这里。”陈伶通过几次的经验，总结出这个结论。 自从他夺回身体控制权后，那些出走的观众又回到剧院，虽然目光看起来有些不悦，但至少没有再次出手的意思， 陈伶目光自然的滑向舞台中央的屏幕： “【观众期待值：24%】” 从历史记录来看，他夺回身体的瞬间，期待值自动回涨到20%，经历跟执法者们的斗智斗勇之后，期待值再度增加，最终稳定在24%。 “上次死亡直接扣除了50%的期待值，如果下次我死的时候，期待值低于50%……会发生什么？” 陈伶不知道答案，但他猜测，如果期待值变成负数，自己多半会彻底死亡，并且被“观众”占据身体，永世不得翻身。 陈伶正欲移开目光，突然发现屏幕的右下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抖动的小宝箱。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入剧院的时候，还没有过这东西。 陈伶犹豫片刻，试探性的伸出手，点了一下宝箱…… 噔噔噔噔——！ 当陈伶指尖触碰到宝箱的瞬间，一阵激昂的音乐从舞台两侧的音响中传出。 突如其来的音乐将陈伶吓了一跳，下一刻，几束聚光灯挪动到他的身后，他转头望去，发现舞台中央凭空出现了一张桌子。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木桌，外表似乎有些老旧，跟舞台上的木地板看起来毫不违和，聚光灯的光束照在桌上，一张纸片在反射着苍白光晕。 陈伶径直向木桌走去，两束聚光灯相互靠近，最终融为一体。 纸片的最上方，写着几行小字。 “检测到观众期待值首次突破60%，解锁成就——‘多半好评’！” “你获得一次额外抽奖权。” “使用后，将从本次剧目的所有出场角色中，随机抽取一项角色技能进行学习。” 陈伶目光扫过这些文字，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张白纸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摆放在桌面的纸牌。 这些纸牌的颜色各不相同，绝大多数都是白色与灰色，偶尔出现几张蓝色，表面的纹路也从简至繁，颜色越鲜艳，纹路就越高级，看起来也越珍贵。 下一刻，这些纸牌同时倒扣，露出清一色的牌背，然后以惊人的速度重叠在一起，最终分散整齐的停留在桌面之上。 陈伶也试图去追寻过那几张蓝牌的踪迹，但这种诡异的洗牌方式，根本没法用肉眼来跟踪牌面。 “竟然还能抽奖……看来这剧院里，也不全是坏事。” 陈伶深吸一口气，随机挑选了一张在自己面前的纸牌，轻轻翻转倒扣在桌面…… 那是张蓝牌。 陈伶选择完毕后，其余所有的纸牌同时消失，与此同时，几行文字浮现在蓝牌之上。 “技能：【杀戮舞曲】” “归属：兵神道，【审判】路径，第三阶。” “人物：韩蒙。” 看到韩蒙两个字，陈伶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昨晚跟红纸怪物打的有来有回的风衣身影……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波赚了！ 自从陈伶穿越过来之后，见过的所有人中，韩蒙无疑是战力最高的，陈伶虽然看不懂那个“兵神道”“【审判】路径”“第三阶”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毫无疑问，他已经抽到了目前所能抽到的最好选项。 蓝色的纸牌幻化成虚无，陈伶觉得自己体内多了什么，玄妙无比。 “感谢馈赠。”陈伶现在怪不好意思的。 自己从韩蒙身上偷……不，学来了这个技能，从某种意义上，韩蒙就是他的贵人……但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刚暴打了“贵人”一顿，还狠狠敲了闷棍。 那一棍……应该不至于把贵人打死吧？ 他有些心虚。 …… 朱红的灾厄在头顶狂舞， 恐怖的威压让人心神颤栗； 一只从灾厄体内探出的修长手掌，按到他的头顶……仿佛从天穹坠落的神明之手，主宰世间。 病床上，韩蒙猛地睁开双眼，整个人差点直接蹦起来。 “嘶——” 后脑的剧痛让他直咧嘴，他眼前世界一晃，再度一头栽倒在床。 “蒙哥！”正在他身旁打盹的一位执法者，被吓一大跳，立刻扶住他的身形，“蒙哥！你这是干嘛啊？快别乱动，别把线给崩开了……” 韩蒙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茫然开口： “这是哪？” “医院啊！” “那只长手的……不对，那只红色的灾厄呢？” “它……”执法者顿了一下，“它应该是逃了，我们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蒙哥你躺在那……” 破碎的记忆涌上韩蒙的脑海，他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后脑，疼的直咧嘴。 这灾厄……还喜欢偷袭后脑勺？ “情况怎么样了？还有别的伤亡吗？” “暂时没有，跟你打完之后，那只灾厄就再也没出现过，估计是蒙哥你把它伤的太重了。” “我……” 韩蒙正想说自己其实压根就没伤到它，犹豫一会，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在属下面前，还是需要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的。 “几点了？” “六点五十。” “……扶我起来。” “蒙哥，医生说你要静养……” “养个屁！”韩蒙咬牙站起身，“那只灾厄很阴险，再这么放任下去，迟早会惹出大事！” “阴险？蒙哥你是不是想说危险……”这位执法者也算是见多识广，但第一次听到有人用“阴险”两个字来形容灾厄。 “危险，但更阴险！” 韩蒙下意识摸了下后脑勺，“而且，我怀疑它可能真的与某个人类融合了……” “融合者？”听到这三个字，执法者脸色大变，“要不要立刻通知极光城？” 听到后半句话，韩蒙逐渐冷静下来，“不，先不用，我还要在调查一下……现在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理论依据。” “那我们现在……” “先去总部，那群新来的预备席们应该快到位了，具体情况我们路上说。” “好。” 第17章 方针 初晨的阳光洒在陈伶脸上，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眸…… “回来了……”他揉了揉眼角，长舒一口气。 他抽完奖后，又在舞台上转了很久，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出口，最后还是舞台铃声响起后，大幕拉开，他才自动回归。 “当前期待值23%……又快逼近生死线了。”陈伶回忆着离开前的屏幕字符，喃喃自语，“得赶紧做点什么才行……” “哥……” 被褥拉开，陈宴揉着通红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早。” “早。”陈伶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从兜里掏出最后几枚铜币，递给陈宴，“我要出门一趟，具体几点回来还不知道，你今天先自己吃点东西……” “哥，你要去哪啊？” “去抓我自己。” “……？” 陈伶披上一件棉大衣，将昨天执法者给的信封揣入怀里，转身揉了揉陈宴的脑袋，“具体的你别多问，就老实在家等我回来就好，明白吗？” “明白了。”陈宴乖乖点头。 目送陈伶离开后，陈宴翻身下床，看着家门口的两个大洞，眉头顿时皱起来。 “这该怎么修啊……” 他看了眼手里仅剩的几枚铜币，默默的将它们揣好，自己从屋里掏出笨重的锤子与木板，开始比对尺寸。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大洞之后，将陈宴吓了一跳。 那是个穿着毛呢大衣的男人，领口绕着深蓝色围巾，鼻梁架着一副银丝眼镜，看起来文艺而睿智。 但此刻，他看着眼前就剩两个大洞的房子，睿智的眼眸中也浮现出茫然…… 他想开口说什么，又觉得这很不礼貌，于是试图敲门，但他绕着房子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门在哪里。 他又回到洞后，目光看向里面。 “你有事吗？”陈宴歪头。 “请问陈伶先生在吗？” 听到哥哥的名字，陈宴眸中闪过一抹警惕，他打量了男人几眼，再度问道，“你有事吗？” 男人摘下白色手套，从大衣口袋中取出一封信，他将信摊开握在手中，对着屋内平静开口： “我听说，陈先生需要一位【医生】。” “所以，我来了。” …… 瑟瑟寒风从领口灌入，让陈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哥儿，去哪啊，我载你一程？”一位精瘦黢黑的汉子拖着黄包车，匆匆跟到陈伶身旁，咧嘴露出一排黄牙。 陈伶看了他一眼，“执法者总部。” “那我熟啊，刚送过去两个，你们都是去当预备席的吧？这样，我看你也是有缘，我收他们十块，收你七块，走不走？” “……算了。” “六块，六块吧，不能再少了。” “我身上没钱。” “没钱？”汉子眉头一皱，瞥了他几眼，拎着黄包车嘀嘀咕咕就走了，“没钱当什么执法者……晦气。” 陈伶：……？ 陈伶心想这个世界的人素质真差，搓了搓被冻红的双手，不由得加快脚步，向三区的中央走去。 昨晚之前，陈伶一直在思考着，如何才能避免执法者发现端倪，再度查到自己身上……现在，他已经有答案了。 那就是成为执法者。 成为执法者，参与一切调查灾厄的行动，然后干扰他们，让他们始终没法锁定自己。 “我成为，我参与，我捣乱，我跑路。” 这就是陈伶目前的方针。 陈伶穿过数条街道，来到一座好似琉璃穹顶的巨型建筑前，终于停下脚步。 “真气派啊……”陈伶仰望这座穹顶，忍不住感慨一声，“这得吃多少经费才能下得来？” 在这个到处都是两层小土房的街区，出现这样一座独树一帜的建筑，就跟前世的农村里突然搞了栋艺术馆一样显眼与突兀。 此时也有几个年轻人拿着信，匆匆往总部内走去，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礼貌的微笑点头。 整个三区通过文试的人数，大概有七十多位，一般而言武试的淘汰率也有50%，所以每年只有三十位左右的人能成为执法者，虽然今年的武试换成这种形式，但最终的淘汰率不会变。 总而言之，现在走进这座建筑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陈伶走入总部大门，琉璃穹顶之下，已经整齐的站了几排人。 这些人和陈伶一样，穿的都是普通民众的服装，此刻十个一排，个个昂首挺胸，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紧紧绷起，看起来都像是时刻等待召唤的战士。 陈伶来的已经算晚，只能站到最后一排的边缘，等他归位之后，一位执法者扫了眼名单，微微点头。 “人都到齐了。” 另一位执法者拿起预先准备好的发言稿，正欲开口，总部的大门被用力推开，两道身影缓步走来。 韩蒙将燃尽的烟头丢至脚下踩碎，黑色风衣上的四枚银纹闪闪发光，他目光平静扫过所有预备席，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瞬间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除了陈伶。 陈伶诧异的挑眉，目光下意识的落在韩蒙的后脑勺…… 昨天自己敲的这么狠，今天就痊愈了？ 这家伙头这么硬的吗？ “是韩蒙！” “居然真的是他……他也来了？” “韩蒙是谁？” “我们三区的执法官总长，也是三区唯一一位四纹执法官。” “据说他是个超级天才，24岁就晋升四纹，曾经甚至把极光城内的同期执法官全部碾压……是咱们七大区之光啊！” “碾压极光城的同期执法官？真的假的？他既然这么牛，为什么没被吸纳进入极光城？” “不知道……据说是跟极光城里的某个大人物有过节。” “听说很能打，我妈特别喜欢他。” “……你妈今年多大了？” “快五十吧。” “……” 随着韩蒙的出现，预备席的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就连一旁的众多执法者，都下意识的挺直腰板，神情严肃认真。 韩蒙在穹顶下站定，突然觉得后脑一凉，仿佛有什么人正在审视着自己的弱点…… 他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发现一群预备席都在悄悄看着他。 与韩蒙的目光对视后，所有预备席都低下头，不敢再议论，整个总部安静无比。 “我叫韩蒙，是三区目前的最高长官。”韩蒙调整了一下心态，缓缓开口，“接下来的三天，就是对你们的武试考核，你们这72个人中，最终只有30人能留下来……” 30人……比预计的通过率还低啊。陈伶若有所思。 这个比率同样让其他预备席感到诧异，他们忍不住又交流起来，眼眸中满是不解。 “但是，这30个人中，将会有3个人，提前获得进入‘兵道古藏’的资格……” 韩蒙这一句话说出，整个总部都陷入哗然，就连一旁站着的执法者都瞪大了眼睛。 陈伶没听懂。 在场的众多预备席中，也有一大半没听懂。 见此，韩蒙不紧不慢的开口解释：“你们知道，执法者与执法官的区别在哪吗？” 第18章 神道 众人摇头。 “执法者与执法官，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这并非是官位上的差距，而是力量上的差距，执法者只是拥有了执法权的普通人，而执法官……则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通神道路。” “传闻大灾变之前，世间共有十八通神大道，道道不同，但随着时代变迁，文明凋零，如今十八通神大道仅剩十四。” “这十四大道分别为——” “书医兵黄青巧弈，戏偶巫力卜盗娼；” “传闻每一条通神大道，都通往一个‘神位’，若是将其全部走完，即可超脱凡尘，登临成神……” “而我们极光界域的执法者，所执掌的便是十四通神大道中的……‘兵神道’。” “按照极光城执法者规定，每一位执法者转正三年后，就能拥有一次进入‘兵道古藏’的资格，若是通过‘古藏’中的试炼，便有机会被‘兵神道’选中，正式踏上这条通神道路。” “一旦踏上通神道路，极光城便会变更你的身份，从执法者，晋升为执法官。” 听完韩蒙的解释，众人的眼眸中都亮起光芒…… 走完大道，即可登神！ 这对一群刚刚成年的孩子们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陈伶脑海中，也自动浮现出昨晚红纸怪物与韩蒙对战的画面……韩蒙似乎张开了某种神秘领域，然后就异常生猛，原来那就是“兵神道”的力量？ “请问，只有进入‘古藏’，才能获得通神道路吗？”人群中，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理论上来说，不是。” 韩蒙摇了摇头，“踏上通神道路的关键，在于获得‘神道’的认可，你若是在某条神道上拥有极强的天赋，或者神道认为你天生就该走这条路，那它自然会引领你……这种人，我们称之为【神眷者】。” “我曾见过一位从南海界域来的少年，他三岁习画，无师自通，五岁用白粥随手在地上画出一幅《百舸争流图》，获得‘青神道’眷顾，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神道拥有者。” 全场哗然。 “但能被神道选中的人，凤毛麟角，绝大部分人想走上神道，都只能靠进入‘古藏’……当然，并非所有古藏都在人类界域范围内，有几座古藏，处在灰界与现实的交汇处，寻常人类极难抵达。 这也就导致，很少有人能进入其中通过试炼，想踏上这些神道，只有获得‘神眷’这一条路，所以这些神道人数极其稀少。 比如，黄神道，戏神道，盗神道，娼神道。” “总而言之，这十四神道是唯一被人类界域认可的超凡道路，而在极光界域，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只有‘兵神道’。” “唯一被人类界域认可？”陈伶开口问道，“所以说，还有不被认可的道路？” 韩蒙看了眼他一眼，沉默片刻，还是回答： “有……而且不少，比如试图舍弃人类身份，主动与灾厄融合的‘融合派’；信奉天灾赤星的邪教徒，‘绛天教’……不过这些道路，你们绝不能碰。 一旦有人走上这些道路，那下场只有一个，被所有人类界域通缉，然后…… 赶尽杀绝。” 听到赶尽杀绝四个字，陈伶心头一跳。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体内的“观众”，应该就是一只“灾厄”，那他这算不算与灾厄融合了？ 陈伶不知道，也不敢问，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没选择找执法者帮忙，是非常正确的决定……如果自己真的算融合者，那执法者知道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多半是把他连着体内的灾厄一起干掉。 看着不远处肃穆凛然的一大批执法者，陈伶的掌心开始渗出汗水…… 【观众期待值+10】 【当前期待值：33%】 两行字符在陈伶眼前的虚无中闪过，他不由在心中暗骂“观众”的变态，它们的快乐，完全是建立在自己生死危机之上的…… 不过紧张归紧张，陈伶倒是没那么怕。 毕竟估计连韩蒙都不会想到，竟然能有融合者不仅见了执法者不跑，反而主动凑上来，试图混入执法者的。 “那像融合派与绛天教这种，有可能掌握通神道路吗？”有人再度提问。 “几乎不可能。”韩蒙淡淡道，“没有哪条通神道路，会将神眷赐予拥抱邪恶的怪物们……” 陈伶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望……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当然希望拥有超出凡世的力量，说实话，刚才说到通神道路的时候，他也心动了……不过如果他真的是融合者，那这条路，他走不通。 “接下来，会有人给你们每个人分配任务，三天后，能不能留下……就看你们自己了。” 韩蒙淡淡说完最后一句，便转身离开。 众人再度议论起来。 接下来，几位执法者走上前，开始公布每个人接下来的任务， “江立鹏，聂一宁，负责辅助巡查三区寒云街道；邓飞亮，龚恒，负责辅助巡查三区寒雪街道……” 在场的都是预备席，根本就不具备独自巡查的能力，所以只能去帮正式执法者解决一些琐事，最开始念到的那些人还好，越到后面，负责的街道就越偏，到最后甚至出现跨区前往二区支援的人员。 “……吴友东，陈伶，负责辅助巡查二区冰泉街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二区，陈伶微微一愣，他分明记得三区寒霜街还没人去巡查，而他自己就是寒霜街人，为什么偏偏要把他调去二区？ 虽然三区二区离得不远，但每天通勤，少说也要四个小时……如此一来，他自己的时间不都被挤没了？ “考核从今天就开始，每个人现在有三个小时的回家准备时间，”三小时后，必须到岗。 等到执法者宣读完名单，便将众人解散，陈伶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兄弟，你是陈伶吗？”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小心翼翼的凑到陈伶身边。 “你是……” “我是吴友东，跟你一起去二区支援的。” “哦，你好。” 吴友东环顾周围，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给他们塞钱了吗？” “塞钱？”陈伶一愣。 “就是刚才读名单那个，叫马忠的执法官……他是管人事调动的，咱们去哪，去干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吴友东看到陈伶的反应，无奈叹了口气，“看你的样子，你也没塞……怪不得我俩最惨。” 听到这，陈伶总算是明白了。 他突然想起刚才来的路上，那位拉黄包车的汉子说的话……“没钱当什么执法者？” “看来，执法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伶在心中冷笑。 连路边拉车的力夫，都知道执法者是什么德行，足以说明这个组织内部的问题，究竟有多严重。 “你住哪啊？” “寒霜街，128号。” “巧了，我也在寒霜街，不过在另一头。” “兄弟，咱俩也是难兄难弟了，到时候去了二区，互相帮帮忙。”吴友东跟陈伶说了几句，便匆匆回家收拾东西。 陈伶最后走出总部，刚一出门，一个冷漠的声音便从门边响起。 “站住。” 陈伶身形一顿， 他缓缓转过头，只见韩蒙正倚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一根烟卷，双眸好似毒蛇般盯着他。 “你就是陈伶？” 第19章 试探 “……韩蒙长官。” 被韩蒙叫住的一瞬间，陈伶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个融合者，竟然敢混入执法者队伍……你胆子真不小啊。”韩蒙缓缓开口，“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句话落在陈伶耳中，宛若雷霆轰鸣！ 他发现了？！ 不……不可能……昨晚跟他交手的是红纸怪物，自始至终他都没看到我的脸！他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我？ “啊？”陈伶眼眸中满是茫然，“韩蒙长官……您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 “昨晚你在哪？” “在家睡觉。” “在那之前呢？” “跟弟弟在野外练唱戏。” “你弟弟练唱戏，你去干嘛？” “他胆子小，要我陪着他。” “练的什么曲目？” “《霸王别姬》。” “最后一句台词是什么？” “……哎呀！” “倒数第二句呢？” “……待孤看来！” 韩蒙提问的速度奇快无比，根本没留给陈伶反应的时间。 陈伶一边回答，后背一边冒着冷汗，到最后三个问题的时候，他差点忍不住掉头就跑。 陈伶没接触过这个世界的戏剧，不知道都有哪些剧目，只能硬着头皮说个自己前世最熟悉的……他只能赌，赌韩蒙根本就不懂戏剧！ 至于台词，这确实难不倒陈伶，前世的剧院里经常会有京剧演出，《霸王别姬》他听了不下二十次，最后项羽转头发现虞姬自刎的那一幕，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事实证明，陈伶赌对了。 问完最后一个问题，韩蒙便直勾勾的盯着陈伶，那双眼眸好似要看破他的内心……数秒的沉寂之后，韩蒙才缓缓开口： “哦，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这家伙，果然是在诈我！ 看来昨晚那记闷棍打轻了！ 陈伶深吸一口气，“韩蒙长官，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韩蒙叫住陈伶，“你被调去的，是哪条街道？” “……二区，冰泉街。” “你先别回家了……直接过去吧。” “啊？不是说我们有三个小时的准备……” “这是命令。” 韩蒙简单的四个字，就堵死了陈伶所有的话语。 陈伶与韩蒙在寒风中对视，棉袍与风衣各自飞舞，世界都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陈伶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从这里去二区冰泉街，最多要两个小时，两小时后，我会向那边确认你是不是到了……明白吗？” 陈伶咬牙开口，“我腿走累了，时间会久一点。” “我给你叫黄包车。” “……” 韩蒙简直把雷厉风行四个字诠释到了极致，他当街拦下一位拉黄包车的力夫，正是来时跟陈伶搭过话的那位，然后直接告诉他，要准时陈伶送到冰泉街，路上的费用他给报销。 于是，陈伶在韩蒙的注视下，无奈的上了黄包车，径直向二区驶去。 目送陈伶离开，韩蒙将燃尽的烟头踩在脚底，冷哼一声。 “蒙哥，你为啥要针对他啊？”江勤疑惑走来。 “你不觉得奇怪吗？”韩蒙平静回答， “灰界交汇的当晚，李秀春和陈坛冒雨去了乱葬岗，说要祭拜儿子……第二天，灾厄就恰好闯进他们家，杀了两位跟踪的执法者，却唯独放过了他们两个……而在这个过程中，陈家的两兄弟又正好不在家，同时没有不在场证明。” “可，祭拜儿子已经解释过了啊，很多年前他们夫妻有过一个早夭儿……” “你弄错重点了。” “啊？” “重点不是去祭拜儿子，而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冒着极光界域十年罕见的大暴雨，去祭拜……你觉得，一个没什么感情的早夭儿，值得他们这么做吗？” “这……”江勤哑口无言。 “早夭儿，还有练唱戏，都是陈伶的单方面说辞，没有任何证据。”韩蒙拍了拍江勤的肩膀，“作为执法者，我们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而不是用耳朵去听。” “……我明白了，蒙哥。” “明白了，就跟我去趟寒霜街128号。” “去做什么？” “陈伶已经被我支开……剩下的，就是审问陈宴了。”韩蒙的双眸微微眯起。 …… 笃——笃——笃…… 铁锤有节奏的敲击，将钉子一点点凿入墙体。 随着木板整齐铺就在墙上，原本的大洞被逐渐修补，陈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将最后一块木板固定到位，然后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 他回头看向客厅，只见那戴着银丝眼镜的男人，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刚铺好的木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都不知道来帮一下……” 陈宴小声嘀咕道。 陈宴其实并不想放这个男人进家门，奈何对方手上拿着哥哥的亲笔信，是正儿八经的客人。 不过，他怎么从来没听哥哥提起过，他在极光城还有朋友？ 就在陈宴完工之后，男人缓步站起身，走到被钉的严丝合缝的木板前，诧异的开口： “这是怎么做到的……？” “修屋子又不难，小时候哥哥还带我造过木屋呢……虽然是给小鸟住的。”陈宴骄傲抬头，“听说你们极光城里的人，都娇贵的很，修房子应该没这么好的手艺吧？” 男人正欲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执法者问话，立刻开门！！” 听到这几个字，陈宴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不知道为什么执法者突然找上门，但直觉告诉他，他们在这个时间点突然来问话，绝对没什么好事…… 陈宴脑筋一转，对男人说道：“一会你来开门，就说家里没人。” 话音落下，他立刻躲到卧室，隐藏起身形。 “执法者么……”男人眉头微皱，犹豫片刻后，还是上前打开大门。 门后，站着韩蒙与江勤。 看到是个陌生男人开门，江勤一愣，又看了眼门牌后疑惑开口，“奇怪了……没走错啊？” 韩蒙看到男人，眼眸微微收缩， “你怎么在这？”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男人嘴角上扬，推了下银丝眼镜，不紧不慢的开口，“我早该想到的，三区是你的地盘。” 见两人直接聊上，一旁的江勤凑到韩蒙耳边，小声问道：“蒙哥，他是谁？” “极光城，神医楚牧云。” 第20章 融合者 “他应该回去找阿宴了。” 黄包车在碎石道路上前行，陈伶坐在车上，脸色凝重无比。 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韩蒙如此迅速的怀疑上他，甚至不惜自掏腰包把自己支走，也要单独问询陈宴。 但问题是，他现在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就算他回头去找陈宴，先不说自己能不能比执法者更快抵达家里，一旦自己离开黄包车，韩蒙那里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自己的嫌疑便再难洗脱。 接下来，就只能看陈宴那边如何应对了…… 不过陈伶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一旦自己身份暴露，就直接从二区出逃，毕竟韩蒙想从三区赶过来还需要时间。 至于陈宴，他是个普通人，也不知道自己融合者的身份，甚至连什么是融合者他都不知道……就算自己出事了，他也不会受到牵连。 “兄弟，你还说你没钱。”吭哧吭哧拉车的汉子回头道，“连韩蒙执法官都给你报销路费，你这身份不简单啊。” “呵呵，确实不简单。” 陈伶脑海中浮现出韩蒙的模样，只觉得有口恶气堵在胸口，随即问道，“还有多久到？” “快了，大概还有十几分钟。” “不用这么快，绕着这条街再跑几圈。” “……啊？” “让你跑你就跑，反正是按跑的公里数给他算钱。”陈伶冷笑一声，“他不是钱多吗？我好好替他消费一下……” “那，那我可真跑了啊？” “往人多的地方跑，让人看见你，这样他赖不了账。” “得嘞！” 汉子就这么拉着陈伶，在二区人最多的街道连跑十多圈，看得出来汉子也非常兴奋，毕竟光是这多跑的距离，都够他连拉两三天的客了。 陈伶下车的时候，汉子嘴角都咧到耳根，恨不得当场给这位财神爷磕一个。 由于就他一个被“强制出发”，吴友东还得过几个小时才能到，陈伶只能独自前往冰泉街，跟在那里巡查的二区执法者汇合。 刚走到冰泉街，陈伶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黄色的警戒线几乎封死整条街道，空气中还残余着血腥味，两侧的矮破小楼空空荡荡，没有人影，唯有几道猩红血痕溅射在白墙表面，触目惊心。 陈伶弯腰穿过警戒线，脚下都是破碎的石块，仿佛曾经有一只凶残野兽出现在此，屠戮整条街道。 “这是……”陈伶眼中浮现出不解。 远处的废墟中，几道穿着黑红制服的身影走动，他们看到迈入警戒线的陈伶，便径直上前。 “是三区来的预备席？怎么来这么早？” 陈伶递上自己的调令，把锅都推给韩蒙，说是他让自己尽快出发。 执法者点点头，“早来了也好，正好我们缺人手……我叫钱凡，是目前负责冰泉街的执法者，你这两天就跟我干。” “好的。”陈伶顿了顿，“凡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没听说吗？” 钱凡诧异开口，“前天晚上……也就是灰界交汇的那一天，有只灾厄跑到了二区，杀了整整半条街道的人。” 陈伶一愣，“前天晚上？” “对。”钱凡点点头，“你们三区的执法官马忠没告诉你们吗？这次灰界交汇，很可能跑出了两只灾厄……一只五级，一只三级。 在你们三区出现的那只是五级的，不过似乎破坏性不强，造成的伤亡很小……我们二区这只三级的，虽然等级不高，但杀性是真的重啊……” 听到这，陈伶的大脑已经转不过来了， 他始终以为，自己脑海中的，就是那唯一一只从灰界中跑出来的灾厄……但现在又出现一只？ “那只三级的呢？抓到了吗？” “要是抓到了，还要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干嘛？”钱凡叹了口气，“杀完人之后，那只灾厄就失踪了……不过有执法者目击到了它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往后山去了。” 后山…… 陈伶记得，后山就处在二区和三区之间。 “你说这两只灾厄也是怪……一般的灾厄降临闹出大动静之后，很快就会被抓住，一方面是体型大，另一方面是它们会控制不住的继续杀人……但偏偏这次的两只灾厄同时消失了，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陈伶心头一动，装作随意的问道：“我听说，有类人叫什么……融合者？” “融合者……”钱凡摇摇头，“你以为灾厄与人类的融合很容易吗？想要融合灾厄，并且活下来，就必须要具备三个条件……首先，你得保证那只灾厄不杀你，光是这一条，就足以刷掉99%的灾厄，毕竟绝大部分灾厄，都是没有自制力的。 你要说先人为把它打到濒死，也可以，但下一个问题就是，你得保证自己的体质与它契合……这东西根本说不准的。 一个人类，一个灾厄，根本不是一个物种。两者想要契合，就跟你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发现石头上的自然纹路正好是你的名字一样概率渺茫。 就算你运气真的好，前面两个条件都满足了，也得保证自己跟灾厄融合之后，不会被对方的意志折磨到发疯……据我所知，大部分的融合者都是疯子，而且活不过几年。” 陈伶反问，“照你这么说，融合者出现的概率接近于零？” “没错。”钱凡点头，“不过我听说，融合派中已经有人在研究提高融合成功率的方法……具体走到哪一步，我也不知道。” 原先陈伶一直觉得自己是融合者，但听完钱凡的描述，他又觉得不太对…… 他与“观众”的联系，完全是建立在剧院之上的，似乎并没有他说的融合的过程……虽然这些“观众”确实偶尔会让他发疯。 与此同时，一个念头闪过陈伶脑海。 既然自己不算是融合者…… 那有没有可能，他也能掌握一条属于自己的……通神道路？ 第21章 平安符 “总之，你这两天的任务，就是搜索这条街道，看有没有遗落废墟下面的灾厄毛发，或者其他不寻常的东西……” “不寻常的东西？” “灾厄的力量会影响到周围的现实环境，具体如何影响，则因灾厄而异……有的灾厄只是站在那，就会将附近的所有东西扭曲，有的灾厄则会起火，据说更诡异的，还能操控人类……我们将这种影响称为‘灾厄领域’。” “一只灾厄的等级越高，灾厄领域的破坏性与范围也会提高，总体而言，我们将目前的所有灾厄划分为一到九级，不过每个级别会有一些别名，以此来直观的表现它们的破坏力。 就比如九级灾厄……我们通常将其称为，‘灭世’。” “灭世……”陈伶愣住了，“所以九级灾厄，真能做到毁灭世界吗？” “虽然带有夸张的成分，但距离真正的灭世也差不多了……据说，一只灭世级，具备彻底灭绝一座人类界域的力量。”钱凡像是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开口， “你不知道吗？” “什么？” “其实前天晚上，你们三区跑出来的那只……就是个‘灭世’。” “！！！” 陈伶脸色顿时一白。 “哈哈，我跟你开玩笑的。”看到陈伶的反应，钱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说了，你们三区的灾厄指针确实爆了，一般只有‘灭世’降临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已经有近百年没有过‘灭世’降临，而且要真是‘灭世’，估计三区在第一时间就被灭绝了，哪还能安安稳稳的到现在？ 所以啊，估计是有只领域正好能影响到灾厄指针的灾厄降临。 你们韩蒙执法者昨天不是跟它交手了吗？确认了是只五级灾厄，不是什么灭世……所以，放宽心啦。” 钱凡双手叉着腰，脸上满是笑容。 但陈伶却笑不出来。 作为暴打韩蒙的“罪魁祸首”，钱凡口中的“五级”灾厄，他心里最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蒙遇到的“五级”，并非真的是“五级”……那只是单纯的因为，当时【观众期待值】正好卡在了14%-15%，，篡夺舞台的“观众”相对的便是五级灾厄的战力。 而陈伶清楚的记得，当时跑出去的“观众”数量，还不到整体观众席的百分之一…… 那如果“观众”集体出逃呢？ 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只完整的“灭世”，将会降临？ 想到这，陈伶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想过“观众席”上的灾厄会很强，但没想到这么强……那可是具备“灭世”能力的超级灾厄！一颗足以毁灭人类界域的不定时炸弹！ “行了，你赶紧去工作吧。”钱凡心满意足的开口。 “……好。” 随着钱凡的离开，废墟的街道上，只剩下陈伶独自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将心中的恐惧压下，低头开始在碎石中搜索起来……无论“观众”是什么等级，它们似乎都得遵守剧院的规则，只要陈伶始终将【观众期待值】维持在20%以上，就不会出事。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32%】 两行字符在碎石群中勾勒，又刹那消失。 自从卧底进入执法者后，观众期待值便一口气增长了10%，不过时间长了，依然在以稳定的频率下跌，照目前的速度，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最多36小时，就会掉回20%。 接下来的时间，陈伶都在废墟中仔细搜寻，不过几个小时过去，依然没找到什么毛发，或者‘灾厄领域’留下的痕迹。 说实话，陈伶也很好奇，这只跟自己的“观众”一起跑出来的灾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陈伶！”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正在认真搜寻线索的陈伶抬起头，发现是难兄难弟吴友东正迎面走来。 “我听他们说你一大早就来了？”吴友东满头大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纯靠徒步从三区走过来的，“你怎么这么快？没回家吗？” “没回，出了点事情。” “跟你弟弟有关？” 听到这句话，陈伶猛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哦，我刚才来的时候，路过你家门口……看到韩蒙长官正好在那，说要找你弟弟。”吴友东擦了把汗，忍不住感慨，“不过兄弟，你家的条件比我家还差啊……屋子都是破洞的？” 陈伶直接无视了吴友东的调侃，再度问道：“韩蒙找我弟弟问话了吗？” “没有啊，有个高高的，戴着银丝眼镜的男人站在屋里跟他说话，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不过没说两句，韩蒙长官就走了……没进屋。” 高高的，戴着银丝眼镜的男人？ 陈伶愣了半晌，一个念头猛地闪过脑海……自己竟然忘了这茬！ 之前自己给极光城里捎了信，本想让那位【医生】来治好自己，没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完全给抛到脑后……现在看来，应该是那位【医生】如约而至，来给自己看病来了。 不过，三区不是被封锁了吗？他是怎么进来的？ 一个个疑惑闪过陈伶脑海，他迫切的想要回家，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先不跟你说了，我的任务是去安置幸存的冰泉街居民，还有一堆事要做呢。”吴友东看了眼时间，跟陈伶告别后匆匆离开。 既然韩蒙被支走，那就应该没机会审讯陈宴，家里依然是安全的……陈伶一边想着，一边迅速向钱凡等人那走去。 那个【医生】对陈伶而言，完全是未知的存在，他不敢让陈宴和对方单独待太久。 他要回家，立刻就回。 吱嘎—— 陈伶一脚迈出，踩碎了废墟中的一块砖瓦，他低头望去，一抹隐约的红色被压在碎片之下。 陈伶微微皱眉，低头拂去碎片残渣，那抹红色的轮廓逐渐清晰……看清那东西的全貌，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一枚残破的平安符。 平安符的角落，绣着两个细小的字样—— 陈宴。 第22章 楚牧云 “已经这个点了么……” 楚牧云坐在门口中，低头看了眼怀表，长叹一口气。 “哥怎么还不回来？”陈宴托着腮帮子，坐在楚牧云旁边，同样看着门口的街道望眼欲穿。 昏黄夕阳逐渐沉入地平线，天穹中蓝色的极光越发清晰……两人就这么坐成一排，寒风透过木板缝隙，将桌上的煤油灯吹的摇晃不定。 终于，极光涌动的街道尽头，一个身影逐渐清晰。 “回来了！”陈宴噌的一下就坐起来，对远处的人影挥手，“哥！！” 陈伶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点点向家走去，他看到门口坐的两个人，双眸微眯，但还是第一时间挥手回应陈宴。 楚牧云一愣，双手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礼貌的微笑挥手。 “你是……” “您应该就是陈伶先生了吧？”楚牧云推了下鼻梁的银丝眼镜，“我叫楚牧云，是从极光城来的【医生】。” “哦……你好。”陈伶与他握手，“等我很久了吗？” “还好，不算很久。” “很久啦。”陈宴当即开口，“哥你今早刚走，他就到了，然后就在客厅一直坐到现在……” “今早就来了？你没给人家倒水吗？” “倒了啊……不过他自己不喝。” 陈伶的目光从陈宴身上挪开，有些抱歉的看向楚牧云，“楚医生，实在抱歉让您走一趟，还在这等我这么久……其实，我的病已经好了，要不今晚我请您吃个饭，明天送您回去？” 一开始是陈伶被观众吓到，所以去找医生求助，不过现在他不觉得自己这是病，也不认为有人能治好他…… 一只“灭世”级的灾厄，是随便来个医生就能解决的？ 更别说还有个能压制“灭世”的神秘剧院。 楚牧云留在这，不仅没法治好自己，时间久了，搞不好还会发现自己脑海中的灾厄。 楚牧云愣住了。 他看了陈伶半晌，犹豫着开口： “嗯……陈先生，其实很多时候，人的身体是不会意识到自己生病的，可能你现在觉得好了，但其实并没有。 也许，你需要我给你做个详细的检查。” “不，我不需要。” 陈伶这次拒绝的很强硬。 要知道，他现在连心脏都没有……让楚牧云检查？那不是等于自己暴露身份吗？！ 楚牧云：…… “楚医生，您大老远从极光城赶过来，我非常感激……但我现在真的不需要检查或者治疗。”陈伶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问题，立刻诚恳的加了一句。 “……好吧。”楚牧云叹了口气，“不过，我现在可能回不去了。” “为什么？” “三区被全面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你不知道吗？”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在执法者里有个朋友，请他通融进来的。”楚牧云无奈笑道，“不过你知道，通融进来简单……但想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执法者封锁三区，本意就是想防止灾厄逃离，毕竟有些灾厄体型很小，可以藏在人类的背包甚至身体里出去，或者与人类融合……总之，进来和出去的难度，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这一点，已经加入执法者预备席的陈伶非常了解。 “这……”陈伶有些为难。 楚牧云是从极光城过来，专门给他治病的，而且还没要任何费用，说是做慈善也不为过……现在人家来了，而且回家又回不去，自己总不能脸一翻就把人家赶出家门，在大街上流浪吧？ “哥，我感觉他不是坏人。”陈宴适时的开口，“今天那个韩蒙执法官来了，还很凶，是他帮我把人赶走的。” 听到这，陈伶眼眸微微一亮。 “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问。”楚牧云点头。 “今天韩蒙来了，你是怎么把他支走的？” “哦，我就跟他说家里没人，而且未经主人允许随意闯入他人住宅，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可他是执法官啊，执法官有搜查民房的权利。”陈伶不相信那个硬茬子能这么简单就离开。 “我说话，他比较听。”楚牧云淡淡回答，“几年前，我救过他的命……还是两次。” “……我明白了。” 陈伶点头，“那在三区解封之前，你就先在这住下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给我做任何形式的检查……我弟弟也是。” “好。”楚牧云轻推银丝眼镜，果断应了下来。 陈伶回到家中，这才发现原本的洞口都被木板补齐，虽然偶尔还有点风漏进来，但比昨晚的四面通透好多了。 他回头望去，只见陈宴将双手背在身后，微低着头，似乎在等待他的夸奖。 “多亏有你。”陈伶摸了摸他的头，“不然，今晚我们又只能露天睡了。” “其实还有些缝隙没有填好……明天我去后山弄点黏土糊上就可以了。”陈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楚牧云走进门，看到这一幕，微笑道： “你们兄弟关系真不错。” “那当然。”陈宴噘嘴道。 “你们长的也挺像的。” “像吗？”陈伶看了眼陈宴，“其实还好，毕竟我们不是亲生兄弟……不过在一起生活久了，确实是会越来越像的。” “我觉得挺像的啊。”陈宴认真回答。 “对了，那边是你的房间，环境有些简陋，不要介意。”陈伶将原本属于陈坛夫妇的房间收出来，对着楚牧云说道。 “没关系，我不挑。” 陈宴在客厅看着这一幕，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接下来，陈伶便亲自下厨，开始准备三人的晚餐……经过一天的劳碌奔波，他也饿得不行，幸好前世当社畜的时候练得一手好厨艺，在异世界也能养活自己。 半个小时后，热菜出锅，香气让坐在桌边的陈宴楚牧云二人直咽口水。 “陈先生的厨艺真不错。”楚牧云吃了口土豆片，忍不住感慨，“比极光城大部分饭馆都好多了。” “叫我陈伶就好。” 陈伶一边吃饭，一边暗自打量着楚牧云。从穿着与神态来说，这是个标准的知识分子，不管是说话还是吃饭，都是斯斯文文的，让人有种清风拂过的舒适感。 这种气质，陈伶从来没在三区或者二区见过……果然，极光城里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突然间，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 “楚医生。” “嗯？” “关于通神道路，你了解多少？” 第23章 神眷 听到这句话，楚牧云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怎么？你也对通神道路感兴趣？” “有点感兴趣，而且我接下来打算成为执法者，所以……” “执法者。”楚牧云点点头，“所以，你是打算走‘兵神道’？” “应该是吧……执法者，不是只能走‘兵神道’吗？” “谁说的？”楚牧云轻笑道，“执法者，不，应该说是执法官中，绝大部分都是‘兵神道’，因为这是极光界域掌握的唯一一条通神道路， 不过极光城的执法官中，也不乏其他神道的【神眷者】，他们同样可以成为执法官。” “我没什么特别的天赋，也许根本没机会成为【神眷者】。”陈伶叹了口气，“大概率，只能等成为执法者三年后，去‘兵道古藏’碰碰运气了……” “哥，谁说你没有天赋！”陈宴顿时放下筷子，认真道，“你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很多那个什么……神道，抢着要的！” 陈伶苦涩的笑了笑。 陈伶说的是实话……从前世开始，他就是个淹没在平凡浪潮中不起眼的水珠。 小时候父母确实逼他学过一些琴棋书画，但没有一项精通，长大之后全忘光了，学习成绩也一般，身体素质又差，属于可能啥都懂一点点，但真要拎出来，就啥也不是的普通人。 这一世的陈伶，同样如此。 两世的平凡叠加在一起，陈伶不认为自己有被神道选中的潜质…… “天赋这种事，确实说不准的。”楚牧云斟酌的说道，“有些人可能具备某种天赋，但一直没有表露出来，也许等到合适的时机，就会展现……” “那如果是兵神道的话，怎么样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天赋？” “简单啊。” 楚牧云嘴角的微笑逐渐收敛，以一种极为淡漠的语气说道，“你去杀人就知道了……杀一个不够，就杀十个，杀一百个……若是杀完一千个，兵神道还未眷顾你，那就可以确定你没有这项天赋。” 陈伶手中的筷子一顿，客厅陷入死寂。 “开个玩笑。”楚牧云笑了，好似冰雪消融，和煦的暖风再度拂过餐桌，“不杀人的话，那就只能进入古藏……三年虽然久，但你也年轻，等得起。” 杀人…… 陈伶看着碗中的米饭，回想到那晚红纸怪物杀死两位执法者的情形，突然有些反胃。 陈伶是个普通人，就算前世在游戏里杀人无数，看过的血腥电影也不少，但真要到了提刀杀人的时候，他还是不敢……他跨不过心中那道底线，那道由理性与仁慈建立起的底线。 “那‘路径’又是什么？” 陈伶想起自己从韩梦身上抽到的【杀戮舞曲】，就是来自兵神道的“审判”路径，但路径究竟是什么，他不清楚。 “你还知道‘路径’？”楚牧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么说吧，如果把成神比作一条登山路，那山上除了有大路，也会有‘小径’，神道就是大路，而‘路径’，就是根据每个人的性格与天赋不同，延伸出的路径。 比方说韩蒙，他为人就比较固执，有正义感，他就是【审判】路径……相应的，他在登临不同阶位时获得的能力，可能也与其他路径不一样，更加具备个人特征。” 陈伶若有所思，“那一条神道，会有几条路径呢？” “这个说不准，有的神道本身走的人就多，被探索延伸出的路径自然也会多，比如兵神道，据我所知就有七种不同的‘路径’，但一些比较冷门的神道，可能就没几条路径。” “楚医生，你也是通神道路的拥有者吗？”陈伶想到林医生对他的评价，疑惑问道。 “是啊。”楚牧云大大方方的承认，“我走的是‘医神道’。” “医神道？医道古藏也在极光界域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陈伶就反应过来，错愕的开口，“你……是【神眷者】？” 楚牧云笑而不语。 虽然陈伶早就猜到楚牧云走的是医神道，但没想到对方是个【神眷者】……不是说这东西很罕见吗？怎么自己随随便便就遇到了？ “成为【神眷者】的时候，是什么感觉？”陈伶忍不住问道。 楚牧云若有所思， “嗯……这个不太好描述，大概就是，突然感觉自己在一瞬间超脱了，冥冥中有一道目光看向你……然后，周围的环境会改变，一条通往虚无的神道会自动出现在你的面前……” “神道？是真实存在的道路？不是虚幻的？” “是真的，至少在那一刻是真的，不过在你走上去之前，它会在天上漂浮，不断晃动，就像是……像是……”楚牧云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像是缎带？”埋头吃饭的陈宴，突然开口。 “缎带？”陈伶诧异看向他。 “对，缎带。”楚牧云眼前一亮，继续说道，“然后当你踏上去的一瞬间，它就凝成了实体，然后消失……虽然你看不到它，但是它会始终存在于你的体内。” 陈伶疑惑的看着陈宴，后者缩了下脖子，小声道：“我就是听他的描述……随口一说。” “……好吧。” 陈伶叹了口气，“希望，我也有踏上神道的那一天。” 用完饭菜，陈宴自觉撸起袖子洗碗，楚牧云不知从哪掏出一本书，坐在煤油灯边借着微光阅读，时而皱眉，时而困惑，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色渐深，三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陈伶最后一个离开，他吹灭桌上的灯烛，火光一晃，立刻陷入黑暗…… 他的目光看向陈宴的房间。 陈伶缓步走到陈宴的房门口，从怀中掏出一枚破碎的平安符，正欲敲门，指节便停滞在半空中。 【“我，我……我手术完醒了之后，就一直在医院里等你们来接我……然后，然后我听到外面说有‘灭世’级灾厄入侵，我就很担心你们。 【我趁着医院那些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正准备回家找你们，然后就看到你被吊在一个怪物身上……”】 【“执法者的人手好像不够，只是把二区三区外面封锁了，但是两区之间驻守的人不多，我偷偷就跑过来了。”】 【“哥，我们不跑吗？”】 【“哥，变成怪物也没什么的，只要……你还是你。”】 【“那个医生好像很厉害，我恢复的很快。”】 【“不知道……可能是跑回来的时候跑掉了。”】 陈宴的话语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闪动，陈伶的指节越攥越紧……他看着手中的平安符，眼中满是不解与迷茫。 自从在冰泉街的废墟中找到这枚平安符，陈伶的心就一直提着，哪怕徒步走了两个小时回来，心里也都不断在想着这一件事情…… 仔细想来，从陈宴出现到现在，有很多事情根本无法解释。 他出现的时机，出现的地点，实在是太巧了……一个刚经历过心脏移植手术的少年，真的能穿过执法者封锁，徒步两个多小时走到后山吗？ 还是说……他也不是人类了？ 第24章 扑克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用“也”？ 陈宴就是陈宴，不是披着他皮的别的什么东西，这一点陈伶可以肯定， 既然同一次灰界降临，既然“观众”可以与自己融为一体……那为什么另一只降临的灾厄，不能与人类融为一体？ 但这一切都是陈伶的猜测……事实究竟如何，也许只有亲自问他才知道。 就在陈伶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 “哥。”陈宴揉了揉眼睛，“你在干嘛呢？” “……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陈宴正欲说些什么，看了眼对面楚牧云的房间，将陈伶拉入房内，关上房门。 “阿宴，我就直接问了。”陈伶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血洗冰泉街的……是不是你？” 陈宴的身体一震，看到陈伶手上拿着的平安符碎片，默默低下头去。 “……嗯。” 见陈宴如此干脆的承认，正准备继续说服他的陈伶，都愣了一下。 “真的是你？”陈伶再问，“所以，你也跟灾厄融合了？”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那了。” “你也失去了一段记忆？” “嗯。” 陈伶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相信陈宴不会骗他，而且就连他自己，都是这种情况……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的多了脑海中的“观众”，等苏醒的时候，就已经回到家中了。 “但是灰界交汇的地点，不是在后山吗？你当时应该还在手术……为什么也会被波及到？” “我不知道。”陈宴再度摇头，“我就记得医生给我打了麻药，醒来的时候，就在冰泉街了……我很害怕，就躲进后山，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哥哥从那只怪物体内爬出来……” 听到这，陈伶算是将前因后果串起来了。 不过陈宴究竟为什么会被灰界交汇波及到，还是个问题……难道是当时那只灾厄闯入二区之后，恰好遇到了手术台上的陈宴？然后融合了？ 陈伶不太懂这个“融合”的过程，再想也想不出什么。 “明白了。” 陈伶点点头，“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哪都不要去，明白吗？别的事情我来处理。” 陈宴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我本来想去看一眼爸妈的……” 陈伶一怔，沉默许久之后，轻声开口，“等哥先替你洗脱嫌疑，风平浪静之后，再带你去看他们，好吗？” “好。”陈宴乖巧点头。 “这几天离那个楚牧云远一点，不要让他碰你，少跟他说话。” “好。” “如果韩蒙再来找你，问你一些问题，你就这么回答……” “好。” 陈伶叮嘱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陈宴轻轻锁上房门，回到坚硬的板床上躺下…… 他侧头看向窗外，栗色的双瞳中，是漫天蓝色极光的倒影。 突然间，极光天空的尽头，一点红芒微微亮起，像是一颗朱砂般的星辰。 “又来了。”陈宴喃喃自语。 随着那朱砂般的星辰越发璀璨，一条如梦如幻的道路，从虚无中延伸，一直连接到陈宴的床头……那条道路在星辰与他之间漂浮晃动，好似一条轻柔缎带。 陈宴躺在床上，平静的注视这条通神之路，那是一位神明向他抛出的橄榄枝。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手，抓住了那条飘忽不定的缎带…… 然后， 用力捏碎！ 砰—— 一道微乎其微的轻响，萦绕在陈宴耳畔， 那条通神道路被他单手捏碎，化作漫天碎尘，消弭在虚无之中，与此同时，天边那颗朱砂般的星辰也迅速暗淡。 他拒绝神眷。 陈宴摊开手掌，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神路碎片，正静静的躺在他的掌间，好似朱砂琉璃。 他随手打开床头的抽屉，将这枚朱砂琉璃丢进去，然后将其关起，锁死。 黑暗的抽屉中， 三十多枚一模一样的朱砂琉璃，微微闪烁。 …… 清晨。 陈伶早早的起床洗漱。 今天没有“好心人”给他报销车费，他只能徒步走去冰泉街，光是来回就要四个多小时，所以他不得不比其他预备席执法者早起晚归。 出乎他意料的是，楚牧云似乎比他起的更早。 陈伶刚走进客厅，便看到楚牧云穿着休闲的衬衫与针织马甲，侧坐在桌边，手中捧着一本古医书，像是在认真研读什么，时不时推一下眼镜。 仿佛他此刻不是坐在一个漏风的破客厅，而是极光城某个高雅的咖啡厅里。 见陈伶起床，他微笑着放下书本。 “早上好。” “早。” 陈伶随口应了一声，便匆匆出门，去对面的赵氏早餐店吃了顿早饭。 自从上次他给赵叔“通风报信”之后，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每天早上都会去他们家光顾，算是多给赵叔送点生意……至于赵乙，他被赵叔禁足一星期，至今还没出门。 陈伶远去之后，楚牧云缓缓放下书本。 他站起身，径直向陈伶的房间走去，脚掌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却没发出丝毫声音……像是只幽灵。 楚牧云走到陈伶的床边，镜片后的双眸微微眯起， 他戴上白手套，从怀中取出一枚镊子，将散落在枕头上的几根头发，与微小的碎皮屑全部收集起来，放入一只棕色空瓶。 做完这一切，他悄然退出房间，手掌轻挥，一缕微风拂过地板，彻底抹去他留下的脚印。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出屋子，接连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家破旧的小卖部门口。 叮铃—— 随着他推开店门，清脆的铃声响起。 “要买什么？”一个坐在柜台的女人，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随意的问道。 “买一线希望。” 听到这个回答，女人的目光瞬间凝固。 原本的慵懒随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冰冷而锐利的眼眸，她注视着眼前的楚牧云，缓缓开口： “出示你的身份。” 楚牧云指尖轻抬，一张白色扑克变戏法般出现在掌间，被他倒扣在桌面。 女人翻开牌面—— 【黑桃7】 “口令。”她再度开口。 楚牧云淡淡道， “人类文明……” “永不将熄。” 第25章 低头 “【黑桃7】，你有什么诉求？” “我需要一个静室。” “原因？” “发现一位疑似融合者，进行灾厄等级判定实验。” “融合者？”女人诧异的挑眉，“有可能将他吸纳吗？” “目标可以排除融合派成员的可能性，不过对于执法者有加入倾向，具不具备吸纳价值，得看我判定的结果。” “明白。” 女人从柜子底部掏出一把钥匙，“静室在地下二层。” 楚牧云接过钥匙，打开地下室暗门，身形一晃便消失无踪。 女人走出柜台，站在门口隐晦的观察四周，随后将门口的“营业中”门牌翻转，闭门休业。 簇—— 黑暗中，楚牧云点燃一盏煤油灯，顺着促狭的阶梯逐步向下。 昏黄的灯火逐步下沉，阶梯底端，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空间，楚牧云弯腰将煤油灯放在正中央的地面，随后取出棕色小瓶，将里面的东西倾倒而出。 楚牧云摘下眼镜，蔚蓝的光辉从眼底泛起，强横的威压化作旋风，在空间内搅动！ “诊断……开始。” …… 冰泉街。 陈伶的身形穿梭在破碎废墟，仔细翻找着。 他现在十分庆幸，自己被分配到这个地方，而且担任寻找线索的工作……如果陈宴曾在这里留下过线索，他将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也会是第一个掐断线索的。 如果昨天的那只平安符没有被他捡到，而是落入了其他执法者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但事实证明，陈宴并没有留下其他的东西。 陈伶花了一上午，将冰泉街的废墟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各种血肉残肢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就连钱凡口中的“灾厄领域”的痕迹都没看到。 陈伶不由得在心中猜测，陈宴体内的那只灾厄……究竟是什么能力？ 就在他思索之际，一个身影从远处走来。 “吴友东？”陈伶看清来人，微微一愣。 吴友东也在冰泉街，这并不出人意料，但问题是，如今的吴友东肩膀下架着金属拐杖，一条腿已经被打上石膏，浑身都是伤口与绷带，左眼乌青一片，脏的像是刚从战壕里爬出来的。 听到陈伶的声音，正低垂着头的吴友东，眸中终于浮现出一抹微光。 “陈伶。”吴友东苦涩的笑了笑，“我还以为没法活着见到你了……” “你这是……” “我不打算当执法者了。” 吴友东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极光，乌青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悲哀与落寞。 “发生了什么？”陈伶清楚的记得，昨天自己走的时候，对方还满怀期待的去完成任务，怎么今天就变成这副样子？ “执法者也好……冰泉街也好，没一个好东西。” “陈伶，你知道这条街上住的都是什么人吗？” “是讨债者！邪教徒！通缉犯！这里到处都是非法枪支交易，毒品交易，器官交易……我昨天去找这条街上的幸存者收集资料，结果被他们一通嘲笑辱骂！” “他们把我踢到厕所！让我帮他们洗马桶！我不同意，他们就打断了我的腿！” 吴友东的声音越来越颤抖，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一根根青筋在脖颈暴起。 “他们就是故意的！！” “二区的执法者知道这条街是什么地方！一个个都不愿意来，就向三区求人手！我不知道他们跟马忠达成了什么交易，马忠就从三区的预备席中调人过来！” “他知道我们是新人，家里又穷又没势力！他不调我们调谁？？” “说好听点，我们是来支援的，说难听点，我们就他妈是执法者高层给的供品！我用我的生命保证！执法者高层肯定和冰泉街的地下交易有联系！” “凭什么啊？！” “我爸妈砸锅卖铁供我上学！我凭本事考上的执法者！” “他们凭什么这样侮辱我？！！” 吴友东愤怒的低吼着，一双眼睛通红似血，但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不敢说的太大声……因为二区的执法者，就在不远处。 在雄狮的注视下，蝼蚁即便再暴怒，都只能压抑且无声。 吴友东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找冰泉街或者执法者单挑，但随着一个声音的响起，他身体再度一震。 “吴友东，陈伶？你们在说什么？” 穿着黑红制服的钱凡，双手抱胸的从远处走来，好奇的问道。 吴友东脸色顿时煞白。 “吴友东，你不是说不当执法者了吗？”钱凡再度开口，“自愿退出执法者考试，可是没有反悔的机会的……这对你们这类人来说，应该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你真的想好了吗？ 或者……你要是觉得执法者目前有哪里做的不到位，可以提出来，我们再商量商量嘛……” 吴友东的脸色接连变化，好几次欲言又止……但在钱凡的注视下，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没，没有……我自愿退出。” “真是可惜啊。” 陈伶看着眼前的吴友东，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吴友东敢对陈伶滔滔不绝的控诉执法者的罪行，在执法者前，却不敢多说半个字。 但他也不能说吴友东懦弱，因为就算吴友东不当执法者，以后也得生活在三区，或者极光界域的其他几个大区，而不管在哪里，都会有执法者…… 对极光界域生活的所有人来说，执法者，就是天。 吴友东深深的看了陈伶一眼，再度低下头……他艰难的拄着那双廉价拐杖，咬着牙，一瘸一拐的向三区走去。 他的身影随着远去慢慢变小，直到变成一粒细碎的轻砂，被吹散在道路的尽头。 陈伶知道，从今往后……吴友东也许永远也不会抬起头了。 “唉，其实我感觉他挺不错的，吃苦耐劳，潜力也不错。”钱凡看着吴友东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对了，吴友东走了，他的工作就没人做了……从今天起，你就接替他吧。” 陈伶一怔，回头看向钱凡， 钱凡微笑着与他对视，阳光下，他的笑容宛若恶魔。 第26章 准备好回答我的提问了吗? 钱凡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陈伶站在原地，脑海中不自觉的回想起刚才吴友东低垂的头，双拳微微攥紧…… 吴友东低头了， 那他呢？ 如果是在前世，陈伶也许与吴友东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低头，才能在社会上谋得一条生路，但这一次…… 陈伶缓缓转头，看向冰泉街幸存的那半段街道，目光冰冷彻骨。 想让我低头？ 呵呵…… …… 三区。 地下室。 一阵冰寒的狂风从虚无中卷起，呼啸着拍在楚牧云身上！ 地上的煤油灯剧烈摇晃，刹那熄灭，随着整个地下室陷入死寂黑暗，楚牧云闷哼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 他错愕的抬起头，眼眸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刚才，在那发动【溯源之眼】的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一双双鲜红的眼瞳，自无尽远处的虚无向这里瞥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竟然让他的通神道路都颤抖起来！ “这，这是……” 楚牧云在原地愣了许久，才猛地回过神， 他立刻从地上爬起，疯狂的冲上台阶，回到小卖部中！ “你怎么了，【黑桃7】？”见楚牧云出现的如此仓促且慌乱，女人微微皱眉。 “……我看到了。” “什么？” “‘灭世’。” 女人一愣，一时之间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家伙是只‘灭世’灾厄！”楚牧云笃定的开口。 “这不可能。”女人当即摇头，“没有人能与‘灭世’融合，就算是如今融合派的领袖也不可能……你看错了。” “我绝对没看错！它的目光甚至让我的神道感到恐惧！” “这……” “必须马上通知红王与灰王。” 楚牧云走到柜台边，抽出纸笔，迅速书写起来。 “如果这是真的……那恐怕要出大乱子了。”女人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算是红王与灰王齐至，我们也未必能解决的了他，除非极光君也跟我们联手……” 听到这，楚牧云指尖一顿。 “怎么了？”女人问。 “‘灭世’级灾厄，具备灭绝一座人类界域的力量。”楚牧云缓缓转头看向她，眸中闪烁着疯狂，“那如果，我们杀了他，解放出‘灭世’……是不是就不用执行那个计划了？” 女人愣住了。 “那可是一只‘灭世’！你是疯了吗？！”女人话说到一半，自己摇了摇头，“差点忘了，你们这些正式成员，本来就都是疯子……” “我只是随口一说。”楚牧云推了下眼镜，心情平复下来，淡定开口，“还是先请示灰王与红王吧……” 楚牧云写完信，就交给女人，女人看了他一眼， “对了，你不是要对他进行吸纳评估吗？还进行吗？” “……进行。” “那你作为引荐者，对他的评级是……？” “s+”楚牧云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极端危险。” ……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传来，正在悠闲喝茶的众多二区执法者一愣，疑惑的转头望去。 “谁会在这时候来？” “不知道啊……” 钱凡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茶馆的门。 陈伶正安静的站在门外，见房门打开，微笑着对屋内的几位执法者挥了挥手。 这些都是二区原本该负责冰泉街的执法者，现在却都缩在这里喝茶，把一切事物丢给陈伶与吴友东，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现在看来，吴友东说的是真的。 这群执法者，都和冰泉街的那些人有勾结，现在不去搜查，而只派两个新人去，纯粹是做点面子工程。 这么一来，万一极光城总部那边追问下来，他们也可以说是人手不够，冰泉街的事情都是陈伶二人处理，从而把锅甩出去，同时又能跟冰泉街那边维系好关系，绝对是一石二鸟。 见来的是陈伶，众执法者顿时兴致恹恹的低头喝茶，根本没有跟他攀谈的意思。 “是你？你怎么来了？”钱凡看到陈伶，诧异开口。 “关于我的工作，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得到各位大人的解惑。” “什么事情？” “我的任务，是询问那些冰泉街幸存者，有关于灾厄的情报是吗？” “对。” “那如果他们不配合怎么办？” 听到这个提问，钱凡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上依然耐心的回答： “不配合，你就想办法让他们配合啊……我们是执法者，拥有执法权的。” “所以，我可以动武吗？” “当然。” 陈伶听到屋内的其他执法者忍不住笑出声。 “那我明白了。”陈伶点点头，“如果他们不配合，我就把他们拖过来，让各位大人发落。” “明白就好，快去吧，你们的考核明天就要结束了，今天必须得完成任务。” 随着陈伶的离开，钱凡反手关上房门，随后几道再不遮掩的笑声接连响起。 “这小子，真是头铁啊……” “比那个吴友东还愣头青。” “你们听到了吗？他还要动武……他是不是真没打听过，冰泉街是什么地方？” “唉，人家是穷地方出身，哪有那么多的信息渠道？别笑话人家了……喝茶喝茶。” 隐约的笑声穿过门缝，落入陈伶的耳中，他却浑不在意。 此刻他的注意力，都在眼前闪过的提示上： 【观众期待值+1……+1……+1】 “《陈氏编导法则》，第十三条：” “在已有矛盾清晰的情况下，可以通过人物关系适当增加情绪爆点，拉扯观众的情绪，增强原矛盾爆发时的爽感，甚至加设后置位的矛盾爽点。” 陈伶当然可以直接去冰泉街大闹一场，但这么一来，矛盾较为单一，且【观众期待值】也不会增长很多…… 所以，他选择拉执法者入局。 陈伶穿过沦为废墟的前半条冰泉街，来到了目前幸存者最多的地方……黑斧酒馆。 这里平日就是冰泉街居民最常去的活动场所，如今半条街沦为废墟，这里更是一部分人的临时居所，昨天的吴友东，就是在这里受的侮辱。 但陈伶，不是他…… 他一只手拿着调查表格，一只手推开酒馆大门，随着刺耳的吱嘎声响起，整个酒馆陷入一片死寂。 无数双凶恶冰冷的目光扫至门口，汇聚在陈伶的身上， “你们好，我是执法者陈伶……” “准备好回答我的提问了吗？” 第27章 回答 短暂的沉寂之后，酒馆中哄堂大笑。 “刚走一个小吴子，又来一个，马长官真是有诚意啊！” “你还说？要不是你昨天太疯了，那个小吴子能被吓跑？那小子老实巴交的，留下来多玩几天多好……” “但这个看着比昨天那个更好啊，长得挺不错。” “今天都留点手，老钱说了，这个再弄跑了，就没人了……” “跑？这次别想跑了。”一个瘦削的男人缓缓站起身，深凹的眼眶好似僵尸般盯着陈伶，“不错，挺年轻，气色也好，身上的零件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骨刀，玩太大了，之后不好收场吧……” “哼，冰泉街被灾厄屠了，本来就是这帮执法者的失职，怎么？还不允许我们要点补偿了？”被称为骨刀的瘦削男人冷笑道。 酒馆内的众人，纷纷打量着门口的陈伶，仿佛一群贪婪饥饿的野兽，在审视送上门的猎物。 陈伶就这么站在那，对他们的话语恍若未闻，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笔，在表格上敲了敲。 “骨刀是吧？”陈伶写下这个名字， “就从你开始吧……冰泉街被屠当晚，你在哪里？” 见这少年还敢开口问话，众人诧异的对视一眼，要知道，昨天吴友东见到这个场面，当场连话都被吓的说不出来了……这小子是真莽，还是真蠢？ 骨刀双眸微眯，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陈伶面前。 “我在哪里？”骨刀吹了吹自己黑色的指甲，随后苍白指节宛若鹰爪般抓向陈伶的脖颈！ “我在你妈的床上！！” 电光石火之间，陈伶眼中闪过一缕寒芒，握笔的右手猛地反刺，笔尖瞬间洞穿骨刀的掌心！ 彻骨铭心的疼痛下，骨刀惨叫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只手掌在他的视野中急速放大，然后摁住他的头颅，重重砸落在地！ 兵神道，【审判】路径，第三阶——【杀戮舞曲】！ 砰——！！ 木屑飞溅，猩红流淌。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骨刀便被少年单手砸入地板，厚重的棉大衣微微扬起，整个酒馆陷入一片死寂。 “袭击执法者，重罪。”陈伶淡淡说了一句。 他缓慢的直起腰，拍了拍那双沾染血迹的手掌，目光扫过众人。 【观众期待值+2】 【观众期待值+2】 【观众期待值……】 短暂的死寂之后，酒馆内众人终于回过神，眼中的错愕与震惊被暴怒杀意掩盖，其中三人更是当场拔出枪支，对准陈伶！ “奶奶的，硬茬子？！” 陈伶早就知道他们有枪，在他们拔枪的瞬间，便将手边的酒桌掀翻！ 庞大的桌体在半空中翻转，一批身影顿时向两侧退开，正面陷入混乱，与此同时，陈伶半弯着腰从桌底闪出，抡起酒瓶就砸向最近一位持枪者的面门！ 啪！ 酒瓶爆碎，锋利的残渣划过那人的脸颊，留下几道猩红血痕。 陈伶反手一个肘击，直接将其砸晕在地。 刹那间，接连两道火光在远处迸溅，呼啸的子弹径直向陈伶飞射！ 昏暗中，陈伶的身形灵活的好似鬼魅，厚重的棉大衣飞舞转折，被两枚子弹洞穿，却没有一枚能落在陈伶的身体之上。 这是陈伶第一次使用【杀戮舞曲】，最明显的感受就是，自己的身体像是幽灵般没有重量。 在如此促狭混乱的酒馆，他却能如鱼得水的在其中游走，只要能提前观测到敌人的抬枪动作，他就有把握避开子弹……当然，前提是持枪者的数量不多。 而随着他解决第一位持枪者，另外两位立刻有种被野兽锁定的危机感， 他们的目光试图追踪陈伶的位置，但在陈伶接连掀翻桌椅遮蔽视野的情况下，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只听一道呼啸声从耳畔传来，下一刻头部便遭到重击，失去意识。 陈伶再度解决一位持枪者，反手夺枪，对着几个握刀冲来的大汉接连扣动扳机。 砰砰砰——！ 几朵血花在腿部绽放，他们当即惨叫一声，接连摔倒在地。 哀嚎声，叫骂声，枪鸣声，桌椅坠地声此起彼伏，从陈伶进屋不过三十秒，整个酒馆就陷入狼藉，原本在酒馆的十四人，硬生生被干翻了十三个！ 陈伶随手将弹匣打尽的手枪丢在一旁，踩过一位被踢断四根肋骨的大汉身体，随着大汉发出惨叫，他不紧不慢的走到屋内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上坐下。 “老板，一杯威士忌。”陈伶又踹了一脚大汉，惨叫再度响起，“记他头上。” 全程站在柜台后的独眼老板，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陈伶的眼眸中满是恐惧。 能够在冰泉街开酒馆，而且成为大部分居民的活动地点，这位独眼老板自然不是一般人，他行走七大区，见过很多人，但像陈伶这样，出手如此果决狠辣的年轻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特么是预备席？！ 你要说这家伙是个执法官他都信！ 独眼老板识相的把偷偷攥在手里的左轮手枪收起，低头掏出一只酒杯，开始准备威士忌。 “姓名。”陈伶翘起二郎腿，将表格放在腿面，淡淡道。 沉寂的酒馆内，无人回答。 “问你呢！” 他一脚踹在大汉断裂的肋骨上。 “啊啊啊啊……李莽！李莽！”大汉当即服软。 “灾厄入侵当晚，你在哪？” “我，我就在这家酒馆里。” “看到那只灾厄的样貌了吗？” “好像看到了……我当时正好出来解手，看到它在街上一晃而过……它应该是个人形。”大汉哆哆嗦嗦的将实话说出。 陈伶没有再说话，起身从柜台上接过威士忌，轻晃两下，剔透的冰块敲击杯壁发出叮当声响。 然后，他提起酒杯，对着大汉鲜血淋漓的伤口，一点点倾倒而下…… “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街道， “我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 “你知道吗？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光凭‘好像’和‘应该’这种词汇，向执法者汇报情况……都算是造谣。”陈伶的双眸微微眯起， “我再问你一遍……你看到它了吗？” “我，我……我真的……” 陈伶手中的酒杯逐渐倾斜，越来越多的酒水浇灌在伤口，疼的大汉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没！！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28章 他下班了 听到这句话，陈伶终于将酒杯放回地上，在表格的一栏写上一行字： “无目击。” 紧接着，他又要了一杯新的威士忌，走到下一位冰泉街居民的身边。 “姓名。” “……” “姓名！” “孙老六。” “你看到灾厄了吗？” “我……我……”孙老六看到刚才那大汉的遭遇，咽了口唾沫，“没看到。” 陈伶点点头，继续走到下一个人面前。 看着陈伶一人打趴所有人，然后淡定的问话，孙老六等人脑海中一个想法同时涌现出来…… 姓马的坑我？！ 不是说派过来的都是预备席的雏鸟吗？ 看他刚才那鬼魅般的闪避能力，跟执法官也相差不远了吧，还是说……他本来就是执法官？ 难道是冰泉街的事情败露，姓马的打算趁这个机会把他们全解决了，然后自己洗白上岸？ 众人越是捉摸，脸色就越难看，他们齐刷刷的盯着陈伶，生怕这家伙问完话之后，就掏出枪一个个把他们都毙了。 陈伶不紧不慢的将所有人的口供记录完毕，按手印画押，那些个已经被打晕的，他也直接写了个“无目击”，然后强行按了个指印。 紧接着，他去找老板要了根粗绳，把所有人的手绑死连在一起，然后推开酒馆大门。 “多谢配合……明天再见。” 这个穿着破洞棉大衣的少年站在门口，对酒馆内众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一片狼藉酒馆内，陷入死寂。 他们没死？ 不知过了多久，孙老六从那目光中惊醒，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他转头看向老板， “……愣着干嘛？快来帮我们解开啊！！” …… “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枪声？” 茶馆内，一位执法者犹豫着开口。 “没有啊……你是不是听岔了。”钱凡一边搓着麻将，一边随意回答，“放心，冰泉街那帮人还是有分寸的，玩起来最多就动动刀子，掏枪把事情闹大，谁都不好做。” “也是。” “那个叫陈伶的小子，今天还出的来吗？” “不好说……他的卖相比吴友东好，要是那群人狠一点……啧。” “万一弄出人命，三区那边会不会不好交代？”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一个寒霜街的穷小子，听说爸妈还让灾厄吓傻了，就算他死在这，随便找个地方一埋，有谁能知道？有谁能来闹？” “放心吧，三区是马哥的地盘，他能处理好的……三筒。” “碰！” 砰砰砰—— 敲门声再度响起。 “啧，又是谁？”钱凡有些不悦的站起身，“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事。” “估计是那个小子发现事情不对，跑出来跟我们告状了哈哈。” “他这去了也没多久啊，不会到门口看了圈就回来了吧？”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钱凡打开大门，见门口站着的正是陈伶，眉头顿时紧皱。 “怎么又是你？我还没跟你说清楚吗？” “这是我的工作报告。” “……？” 陈伶从怀里掏出表格，正准备递给钱凡，突然看到表格角落沾了点血渍与碎皮，就随手用指头弹飞，擦干净之后，微笑的递到他的手上。 钱凡愣住了。 正在里面打麻将的其他执法者也愣住了。 “……”钱凡接过表格，狐疑的看了一会，然后笑道，“小陈啊……我知道这个工作对你来说有点挑战，但也不能自己按个手印糊弄人吧……” “我没糊弄人啊。” 陈伶正色道，“他们就在酒馆里，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找他们问问。” 钱凡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看着陈伶，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不，那群人怎么可能这么老实的给他做调查？ 这小子，该不会是出卖了美色，换他们…… 可这时间也太快了吧？ “我去看看。”钱凡当即起身，正准备走出门，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道，“你应该知道，谎报任务结果是会被取消考试资格的，对吧。” “知道。” 钱凡往嘴里叼了根烟，不信邪的走向酒馆，其余几位执法者对视一眼，也好奇的跟上前去。 见众多执法者离开，陈伶低头看向麻将桌，几行字符一闪而过： 【观众期待值+1……+1……+1……】 …… 黑斧酒馆。 “你动作能不能快点？” 一片狼藉的酒馆中，哀嚎声此起彼伏，孙老六算是其中伤比较轻的，此刻看着磨磨蹭蹭割绳子的老板，忍不住骂道。 老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再多嘴，我宰了你。” “……你刚才怎么不这么硬气？” “那小子是执法官，我们硬气有用吗？” “他真是执法官？？”孙老六瞪大眼睛，“你确定？” “很多年前，我在三区贩毒的时候，被一个执法官追踪过……他的身法和那个年轻人一模一样，要不是当时我命大，根本逃不到二区。”老板停顿片刻，“你知道那个执法官是谁吗？” “谁？” “三区执法官总长，韩蒙。” 孙老六呆在原地。 吱嘎—— 酒馆的大门被打开。 钱凡站在门口，看到满地狼藉的酒馆，以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众多冰泉街居民，眼眸中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钱凡宛若雕塑般站在门口，“这是那小子干的？” 随后赶来的众多执法者，也都大惊失色。 钱凡走入酒馆，小心翼翼的从死尸般的骨刀，以及哀嚎不止的大汉身上跨过，但凡还清醒的，都瞪着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几个执法者，眼底有怒火熊熊燃烧。 “钱凡！！”孙老六咬牙坐起身，“你个狗娘养的东西！老子弄死你！！” 钱凡眉头一皱，“你骂什么？” 咔哒—— 子弹上膛的声音响起，老板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前，枪口对准钱凡的脑门。 其余几位执法者心中一惊，同时拔枪，纷纷对准老板以及挣扎着准备爬起的酒馆众人。 满是血腥气的酒馆，气氛骤然凝固。 “你们想干什么？”钱凡额角渗出冷汗，压低声音开口，“别忘了，我们是合作关系。” “合作？你们派那家伙来砸场子，还跟我谈合作？？”孙老六咬牙开口。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陈伶只是个预备席……” “狗屁的预备席！！”孙老六指着满地哀嚎的众人，“你他妈再跟我说一遍，这是预备席？！！” “我……” 钱凡哑口无言。 “……陈伶人呢？？”他转头问另一位执法者。 “他好像走了。” “走了？” “对……他说，他下班了。” 第29章 旦角 “唉……亏大了。” 陈伶走在回家的山路上，低头看向自己被打出两个窟窿的棉大衣，眸中满是心疼。 考试时期的预备席没有工资，衣服破了自然也没有补贴，这么一算，自己在打工期间平白无故损失了一件衣服……这让本就没有收入来源的家庭，雪上加霜。 当然，今天他还是有收获的。 【当前期待值：40%】 自从被钱凡指使，接替吴友东去做调查之后，观众期待值就一直稳步增长，在去茶馆找执法者的期间涨了5%，杀穿酒馆一口气涨了10%. 原本陈伶以为执法者回酒馆也能收获期待值，事实上并不没有，看来只有在他亲身到场目睹的情况下，才能增长观众期待值。 陈伶觉得，自己已经隐约摸索到快速获取期待值的途径了。 他沿着山路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回到寒霜街，尚未走进门，就听到一个通透悠扬的戏腔从屋中传出。 “小尼姑年方二八， 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 咱把眼儿觑着他。 他与咱，咱共他， 两下里多牵挂……” 听到这段戏曲，陈伶的眉头微微上扬。 这段《思凡》，是戏曲中的经典桥段，在前世因大名鼎鼎的电影《霸王别姬》为世人所知，陈伶也没少听过，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的戏曲剧目，竟然与前世是一样的。 更让陈伶吃惊的是，陈宴的声音竟然如此好听，唱功也极其扎实，就连前世在剧院中表演的那些名角跟他相比，都逊色不少。 按理说，没有名师教导，基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才对…… 陈伶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家门，只见楚牧云还是那个姿势坐在客厅，认真的捧着一本书研读。 “你不会一天都在这没动吧？”陈伶忍不住问道。 “动了啊，上午出去走了走，透个气。” 陈伶点点头，“阿宴没有吵到你吧？” “没有啊。” “那就好。”陈伶在桌边坐下，目光看向卧室中，一边对着镜子练习勾眉，一边张口练嗓的陈宴，神情复杂的开口， “阿宴从小对戏曲就有兴趣，可惜，三区太小了，没有人能教他……我们家也请不起老师。” “戏曲……这年头确实没什么人懂了。”楚牧云往卧室看了一眼， “据我所知，极光城里都没几个人懂。” 陈宴的唱声逐渐变小，他似乎是听到陈伶回来，立刻噔噔噔的跑到客厅，激动的问道： “哥，你看我化的好看吗？” 陈宴眨了眨眼睛，红杏般的眼影向两侧晕开，淡雅柔和，眼睛在粗黑线笔的勾勒下上扬吊起，显得格外有神。 陈伶认出了这是“旦角”的妆容，不过可能因为陈宴是纯自学，与前世的相比，还是有不少差异。 但即便如此，这依然是一张绝对挑不出毛病的，完美的美少年面孔。 “好看。”陈伶由衷回答，“不过有点细节好像不太对……有时间，我给你再改改。” “哥，你也懂戏曲妆容吗？” “一点点吧。” 陈宴看向他的眼眸中满是崇拜。 “哥，你说我回学校之后，能在新年晚会上演出吗？” “当然可以，整个三区只有我们家阿宴会唱戏，到时候你穿上戏服，化好妆，往那一开嗓，同学们肯定都会震惊的。”陈伶轻笑道。 “他还要上学吗？”楚牧云诧异开口。 “对啊。”陈伶点点头，“他才刚上高一……不过入学没几天就生了病，现在他的病好了，应该能跟下一届的新生一起入学。” “哥，那我到时候唱什么比较好？” “只有你一个人唱的话，《思凡》就挺好……” “那我再去练练！” 陈宴眼底放光，当即披着那件敞开的大红戏袍，噔噔噔的跑回卧室，就要再开始练习。 说到底，陈宴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这个年纪正是渴望朋友，渴望被关注的时候……当年陈伶上学的时候，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拿个吉他走上舞台，在无数师生前露一手。 可惜……他压根不会。 但对陈宴来说，能将自己的兴趣与表演结合起来，是个非常激动人心的事情。 “先不急。”陈伶无奈笑道，“收拾一下，一会准备吃饭。” 陈宴见此，乖乖来帮陈伶洗菜，就在这时，他余光瞥到棉大衣上的两个大窟窿，眼眸微微收缩。 “哥，你衣服怎么了？”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没事，就是刮到了。” 正在看书的楚牧云闻声看来，镜片后的眼睛顿时眯起…… “你中弹了？” 陈宴猛地抬起头。 “没有，没打中我。”陈伶感受到陈宴的目光，当即解释，“他们开枪太慢，被我躲过去了……我没受伤。” 楚牧云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确实没受伤。” “哥，什么人开枪打你？”陈宴冷声问。 “是……” 陈伶正想说冰泉街，但看到陈宴那双闪烁着彻骨寒意的眼眸，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就是两个小混混……已经被执法者抓走了。” 他知道陈宴是融合者，也知道那天晚上，陈宴就是在冰泉街大开杀戒……如果他再说出冰泉街三个字，他担心今晚陈宴连夜再去把那条街屠光。 要知道，现在那条街大概率已经被执法者占领，一旦陈宴再去，很可能会遇见审判官。 听到这，陈宴的神情才缓和下来，他默默的将破洞的棉大衣抱起， “……我去给你缝上。” 陈宴的戏袍都是他自己做的，缝补一件衣服对他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他们拿着枪……你是怎么打赢的？”楚牧云注视着陈伶的眼睛，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 “他们拿着枪，但不会用，连打几枪都打在衣服上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伶自然不可能说自己拥有【杀戮舞曲】，那涉及到剧院与“观众”的存在。 “……没什么。” 楚牧云收回目光，凝视着书本封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人吃完晚饭，便各自回屋，夜色笼罩整片天穹，唯有蔚蓝的极光无声浮沉。 陷入睡梦的陈伶，意识早已飘入剧院之中， 死寂昏暗的房间内， 一个身影缓缓走来。 是楚牧云。 镜片在极光下反射着苍白的微光，那双清冷的眸子注视熟睡的陈伶，眼底浮现出一抹杀意。 他捏着冷月般短刀的右手，缓慢抬起…… 第30章 晚安 然而，他的手刚举到半空，就顿住了。 他看到一缕月光穿过云层，恰到好处的透过窗户，倾洒在他脚下的木地板上……光影舞动，两个字符缓缓显现。 “回去。” 这两个字符的下方，映射着一张扑克牌。 那是一张灰色的joker，一张灰色的【王】。 看到这张牌面的瞬间，楚牧云瞳孔收缩，他立刻放下手臂，短刀好似游蛇般钻入袖中，消失不见。 一朵灰黑的云层随风而来，遮住朦胧月光，地板上的那行字符随之消逝，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楚牧云深深的看了眼熟睡的陈伶，转身离开。 随着他轻轻将房门关起，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数秒之后， 角落的阴影中， 穿着睡衣的陈宴，缓步走出。 少年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楚牧云卧室的方向，他的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柄染血的削骨刀。 随着楚牧云的卧室门彻底关起，少年的眼帘低垂闭起，再度睁眼之时，森然杀意已然被掩埋在眼底深处。 缥缈的极光在窗外涌动，陈宴微微转头，看向床上熟睡的陈伶。 “哥……晚安。” 他喃喃自语。 话音落下，他的身形悄然穿过墙壁，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 与此同时。 三区，执法者总部，办公室。 “马哥，冰泉街那边来消息了。”一位三纹执法官匆匆走来。 马忠眉头一挑，“怎么说？” “额……” 那位执法官犹豫片刻，“他们骂的很难听。” 马忠：？ “为什么？因为封锁还没开放吗？” “不是，说是您不讲道义，不仅自己没有遵守约定，还派人过去侮辱他们。”执法官加了一句，“就是您分配去冰泉街支援的那个预备席……据说，黑斧酒馆那帮人被他给揍了，骨刀已经要气炸了。” “预备席？”马忠不解的反问，“是谁来着？” “一个叫吴友东，一个叫陈伶。吴友东已经被那群人吓怕了，自愿退出执法者考试，打人的就是那个陈伶。” “我好像有印象……是那个父母都被灾厄吓傻的寒霜街孩子吗？” “对，是他。” “他能把黑斧酒馆里那帮人揍了？” “我也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执法官停顿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马哥，你说……他该不会得到【神眷】了吧？” 马忠没有回答，他皱眉给自己叼上一根烟，那执法官立刻上前掏出打火机点燃。 “难道这三区……又要多出一个执法官？”马忠吐出一口烟气。 “现在三区五位执法官，有三位都是我们的人……可要是再出现一位，那就麻烦了。”执法官喃喃念叨，“他打了冰泉街的人，肯定知道一些事情，估计很难加入我们这边啊…… 与其让他成长起来，成为韩蒙的助力，不如我们提前下手把他……” 执法官眼眸微眯，用手掌在脖颈处一抹。 马忠嗤笑一声，“常林啊常林……你的眼界，还需要好好历练一下。” 被称为常林的执法官一愣。 “我说的不对吗？” “对，但格局小了。”马忠弹了弹烟灰，淡淡道，“就算这小子得到了【神眷】，现在也只是一阶，想对我们产生威胁，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与其对他出手，不如换个目标……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您是说……韩蒙？” “韩蒙来之前，三区可是咱的天下，当年我们的产业算是七大区规模最大的，就连现在的冰泉街，也只有我们的一半规模……可自从这小子空降成三区总长之后，就肃清三区，直接断了我们的财路，逼得我们不得已去冰泉街重新打点关系。” 马忠的眼眸逐渐冰冷，他将烟头塞入缸中， “他是三区执法官总长，平日里我们没机会动手，现在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一样？” “一个四纹执法官，在什么情况下，会死在三区？” 常林沉思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突然亮起，“灾厄？” “每个区的执法官总长，都是重要职位，一旦出事，极光城必然会有人来调查。平日里我们动不了他，但现在有一个现成的‘凶手’……一个恰好降临在三区，曾经正面打败过韩蒙，然后藏匿无踪的‘凶手’！” 马忠冷笑着开口，“杀了韩蒙，伪造成灾厄袭击同归于尽的结果，不仅解决了头顶这个心腹大患，也能名正言顺的解封三区，第一时间恢复与二区的贸易流通……这么一来，冰泉街那边的怒火也将随之平息。” “不过，万一事情结束之后，那只灾厄又跑出来怎么办？” “谁能证明，后面跑出来的那只，是现在的这只？” 常林怔了一下，忍不住感慨， “还得是马哥啊！” “现在韩蒙被灾厄打伤，实力不如从前，只要我们布置得当，他必死无疑。”马忠眼眸中闪过几缕杀意，“把老涛也叫过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好……对了，那个陈伶怎么办？” “他……”马忠眸中闪过一抹精芒，“别让他再跟冰泉街那帮人接触了，省的再惹恼他们……就先找个由头，让他加入执法者，等解决了韩蒙，我们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到时候，不是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明白。” …… “早啊，哥。” 陈伶推开房门，便看见陈宴坐在客厅，笑着回头和他打招呼。 “起这么早？”陈伶诧异开口。 “昨晚睡不着，就早点起来背背词。”陈宴举起手中的一本手抄剧目，认真说道。 陈伶点点头，正欲洗漱出门，楚牧云也推门而出。 “今天轮到你起晚了。” “……嗯。” 楚牧云随意的应了一声，眼圈有些发黑，看起来昨天也是一夜没睡。 “你的考试是今天结束吗？”楚牧云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今天最后一天。” “加油！哥！”陈宴做了个打气的动作，“你一定可以当上执法者的！” “希望吧。”陈伶微笑道。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陈伶对考上执法者已经不抱期望了……对他和吴友东这种普通人来说，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当上执法者，难如登天。 更何况，他昨天还揍了黑斧酒馆的那帮人，算是彻底跟三区的马忠执法官结仇，对方肯定也不会让他晋升。 不过就算当不了执法者……去冰泉街收割一番期待值也不错啊？ 陈伶摸着下巴，如是想到。 第31章 熄 陈伶一边想着，一边走出门外，几片雪白划过他的眼前， 他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天空。 “……下雪了？” 蔚蓝的极光下，雪花如同飘絮从空中散落，陈伶伸手接住一片，八角的晶莹缓缓消融在温暖之中。 “极光界域与其他界域不同，没有四季，只有寒冬。”楚牧云缓步走出房屋，同样伸手接住一枚雪花，有些疑惑的开口，“不过，这场雪来的是不是有些突然了？” “很突然吗？”陈伶问。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十年不遇的暴雨，今天突然又开始飘雪……总感觉这极光界域的天象，越来越乱了。” 楚牧云思索着，眉头越皱越紧。 “哥，这雪下的好快啊。” 陈宴披着戏袍，迅速冲上街道，他站在逐渐密集的雪花之中，栗色的双瞳中满是惊喜和期待，“照这个架势，明天就够堆雪人啦！” 看着那在伸手捕捉雪花的红衣少年，陈伶的眸中浮现出温和，他笑道： “每年都堆，还没堆够吗？” “这次不一样。”陈宴认真道，“这次的雪很大，说不定我能一口气堆出十几个……我们再垒起一个高高的台子，我就可以在台上练戏，让雪人给我当观众了。” “我给你当观众不够吗？” “哥，哪有人唱戏每次只有一个观众的……”陈宴撇嘴，“一直没观众，我去学校表演的时候怯场怎么办？” “……也是。”陈伶笑了笑，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那这场雪，要能一直下才好。” “一直下，那得变成雪灾了。”楚牧云推了下眼镜，犹豫片刻后，从屋里取出毛呢大衣披上，“我要出去一趟。” 陈伶与陈宴对视一眼， “那你回来吃饭吗？” “回。” 随着楚牧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陈伶看了眼时间，“我也该走了，下雪天的山路不好走……” “等等！”陈宴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跑回屋里，将昨晚连夜缝补好的棉大衣塞到陈伶手中， “哥，我给你补好了……今天上山小心点，别再跟人打架了。” 陈宴语气罕见的严肃。 陈伶仔细看了下大衣，发现几乎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完美如初，忍不住开口夸赞： “还是我们家阿宴手巧啊……” 陈宴嘻嘻一笑。 “走了。” 陈伶摆了摆手，径直向二区走去。 雪正如陈宴所期望的那样，越下越大，陈伶走到半路，积雪就已经淹没鞋底，冰冰凉凉的雪水融入脚底，让人由内而外的冷。 他一边搓着双手，一边顶着雪花往前走，心中喃喃想到： 该不会真的变成雪灾吧？ 他走了许久，街上的行人越发稀少，但急速穿行而过的执法者却越来越多。 他们穿着黑红制服，策马匆匆向某个方向赶去，看都不看走过的陈伶一眼，被气流搅乱的雪花拍在陈伶脸上，他抹了把脸，疑惑的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出什么事了？” 陈伶不知道，也没兴趣跟上去调查，只要这些人去的方向不是寒霜街，他管他们去哪呢。 走了大约三个小时，陈伶又回到熟悉的冰泉街，废墟已经被清扫的差不多了，荒凉的半条街道在白雪的覆盖下更显死寂， 正当他打算去找钱凡等人要今天的任务的时候，几道身影快步走来，热情向他招手。 “陈伶老弟！”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钱凡等人。 “钱大人。” 陈伶依旧礼貌的加上‘大人’这个后缀，毕竟他和钱凡等人之间，并没有完全撕破脸皮，表面的客气还是要装一下的。 “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任务？不用任务了。”钱凡大手一挥，“鉴于你昨天的……额，优秀表现，上面已经决定让你锁定一个执法者名额，你今天可以直接回家，明天就去三区的总部报到。” 陈伶愣住了。 他在路上想了一万种可能，比如来了之后一群冰泉街的人埋伏着准备报复自己，或者钱凡等人彻底撕破脸，百般刁难，又或者被告知直接剔除执法者名额，让他直接滚回家……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直接录取了？ 不可能啊……难道马忠真看中了自己的实力，想招揽自己？ 陈伶只见过马忠一面，对这个人不是很了解，一时之间也摸不透对方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钱凡笑着拍了拍陈伶的肩膀，仿佛两人是多年至交的好友，“之前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陈伶老弟别介意啊？” “是啊陈伶老弟，以后有空常来二区跟我们打牌，我们随时欢迎啊。”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这次的考试呢和前几年不同，你们虽然是预备席，但确实是帮我们正式执法者干了三天的活，所以上面还是决定发给你们补贴，虽然数额不大，但以后路还长嘛……执法者的薪资，还是很丰厚的。” 钱凡往陈伶手里塞了一小管油纸，后者诧异的接过，扒开一角往里瞥了一眼， 十枚银币。 陈伶心中一惊。 在这个世界，一枚银币的购买力相当于250枚铜币，而铜币的购买力又和前世的人民币相当，这小小的一管油纸中，换算下来就是2500块…… 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要知道陈伶也就干了两天啊？ 而赵乙帮道路局融霜，辛辛苦苦一天，两个人也才拿到20铜币……光是预备席两天的补贴就这么高，那正式执法者的薪资，该高到什么地步？ 陈伶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不由得感慨，有些时候尊敬和礼貌，真的是留给强者的…… 昨天，他们才逼走了吴友东，如果不是自己拥有【杀戮舞曲】，估计也免不了同样的命运……而现在，他们只能对自己满面堆笑，因为现在的自己，有了跟他们平起平坐的资格。 陈伶自认为不是什么爽文男主，做不到仅凭一腔“你惹我我就要把你干到死！”的热血，将眼前的这几个虚伪小人就地格杀……这么做无异于是在向整个极光界域的执法系统宣战。 他的家还在寒霜街，他还有个即将回归校园的弟弟，他追寻“兵神道”还需要一个执法者的身份……无论从哪个角度想，他都该顺水推舟，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那就多谢诸位了。”陈伶头也不抬，淡淡道。 “陈伶老弟，大雪路滑，回去慢走啊。”钱凡笑容不减，“今天中午，转正的预备席名单应该就公示了，你回去的路上可以留意一下，咱们有缘再见。” 陈伶不冷不热的回了两句，转身便往家走去。 随着陈伶的远去，钱凡等人脸上热情的笑容，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不屑。 “这个陈伶，真是给脸不要脸。”一位执法者冷笑一声。 “等马哥那边结束，三区就该变天了……到时候，看他还能蹦跶到哪去？” “话说马哥那边有消息了吗？” “不知道啊……” “算算时间，应该是快了。”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一个身影急匆匆的从远处跑来，在大雪中滑了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死了……！” “什么死了？” “三区的执法官总长韩蒙死了！！”他站起身，大声说道，“三区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一人独战两只灾厄，最终同归于尽！” “执法官马忠暂代总长一职，已经下令，三区立刻解封，二区马上也要解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成了！！” “确认了吗？那个韩蒙真的死了？”钱凡又问了一遍。 “三区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是马哥的心腹亲自传的消息。” 钱凡顿时如释重负，喜笑颜开。 “韩蒙这座大山一倒，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冰泉街的生意，也终于可以运作……去，把骨刀他们那帮人聚起来，再多找点舞女娼妓什么的，好酒好肉，办个庆功宴！ 也好让他们知道，以后跟着谁有肉吃。” “好的凡哥！” …… 陈伶揣着十枚银币，缓步翻过后山，飞雪将他的黑发缀出霜白。 他刚花了两个小时从三区走过来，待了不过五分钟，又要原路返回……等回到寒霜街，估计又是中午。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获得了一个好消息，还拿了十枚银币，这些钱够他给自己和陈宴增置几件新衣，还可以找人把屋里的漏缝填上，省的大雪天在家里挨冻。 “期待值还有不少，能安稳的过几天。”陈伶扫了眼雪地中闪过的字符，喃喃自语。 不过说起来，他跟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比，似乎真的好了很多……自从那次把身体从“观众”手里夺回来之后，“观众”已经很久没有干涉他周围的事情，一切都在想更好的方向发展。 他在雪中走了很久，直到积雪已经超过脚腕，终于回到寒霜街。 他正准备直接回家，但余光瞥到一旁正打算收摊的点心店，心头一动，缓缓停下脚步。 “老板，这蛋糕怎么卖？” 陈伶指着橱窗里一个造型精致的蛋糕问道。 “二百铜币。”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陈伶，眉头微微上扬，“是阿伶啊？怎么突然要买蛋糕了？” 都是寒霜街的邻居，这家店的老板也认得陈伶，不过以陈伶他们家的条件，还从来没到店买过东西……说实话，整个寒霜街，都没几户人能买得起二百一个的蛋糕，哪怕是五十一个小蛋糕杯都很少有人买。 “武试过了。”陈伶笑了笑，“买个蛋糕回去庆祝一下，我弟弟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蛋糕。” “转正成执法者了？” 老板惊讶开口，“那确实该好好庆祝一下……这样，就给你算一百五吧。” “谢谢老板。” “不用谢，以后寒霜街还得靠你多多关照。” 老板将蛋糕包装好，系上喜庆的红色缎带，双手捧着给陈伶递过去。 陈伶接过蛋糕，付完钱，便径直向家走去，没走几步，他就听到几位执法者从一旁疾驰而过： “灾厄已除！三区解封！” “灾厄已除！三区解封！！” “……” 随着执法者的声音逐渐远去，寒霜街上的一些居民开始走出屋子，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自从灾钟响起，三区已经封锁五天，到处都人心惶惶，如今灾厄已死，大家的生活也能走上正轨……这么想着，他们突然觉得漫天大雪都顺眼起来。 而陈伶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猛地一惊。 灾厄已除？ 他还在这呢……难道是阿宴？！ 陈伶下意识的加快脚步，急匆匆向家走去，但走到家门口，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只见那熟悉的红衣少年正蹲在家门口，正认真的搓着雪球，他小心的将雪球彼此叠起，做出雪人的轮廓，但手掌一滑，两只雪球顿时撞成碎块。 陈宴叹了口气，余光看到陈伶从远处走来，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惊喜的开口： “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提前通过考核，就回的早了点。”陈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笑道。 他不知道执法者那边发生了什么，他们除的又是哪个灾厄……既然他和陈宴都平平安安，那别的都无所谓了。 “通过了？”陈宴张大嘴巴，“哥，你以后真是执法者了？” “对啊。” 陈伶走入屋中，将蛋糕摆在桌上，对他招了招手，“机会难得，我买了蛋糕，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听到蛋糕两个字，陈宴的眼睛顿时亮起，他飞快的跑到屋里，飞扬的戏袍卷入大片雪花，整个人嗖的一下坐在桌边，好奇的看着陈伶拆包装盒。 “哥，这蛋糕很贵吧？” “不贵。”陈伶笑了笑，他掏出怀里的一把银币，摊在桌面，“哥现在有钱……以后，咱家会更有钱。” “这么多钱。”陈宴震惊的瞪大眼睛，“咱能用好久了啊……” “正好你也要上学，这下学费的问题也解决了。” 陈伶拆开包装，一只硕大的奶油蛋糕出现在桌面，对陈伶来说，这只蛋糕的做工和用料和前世都没法比，但对陈宴而言，这是他无数次在橱窗前望而不得的东西。 陈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哥……咱用等楚医生吗？” “不等他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给他留一块就行。”陈伶取出几根附赠的蜡烛，插在蛋糕上，接连点燃。 橘色的烛火在屋内摇晃，映照着两位少年的面庞，与屋外飞扬的雪花。 “阿宴，你来吹吧。” “不是生日也能吹蜡烛吗？”陈宴问。 “当然可以……吹之前记得许愿。” “好！” 陈宴当即双手合十，在烛光下严肃的低下头，像是位虔诚的祷告者。 陈伶不知道陈宴许下了什么愿望，他只看到陈宴睁开眼睛后，对着他笑，栗色的双瞳澄澈如水。 “许了什么愿望？”陈伶问。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啦……” “也是……” “请问，陈伶在家吗？” 两人正说着，一个身影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站在大雪下望向屋内。 “吴友东？”陈伶认出了那个杵着拐杖的身影，诧异挑眉，“你怎么来了，进来说话。” 吴友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缓步走入屋内，他看了眼桌上的蛋糕与蜡烛，眸中满是羡慕…… “我刚在街上看到名单公示了，你转正了啊？” “对啊。” “……恭喜啊。”吴友东笑中带着苦涩，“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被逼走的，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成功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伶听出了他言语深处的酸涩与无奈。 “哥，他是谁？”陈宴好奇的打量吴友东。 “他叫吴友东，是这两天跟我一起去冰泉街的朋友。” 吴友东愣住了。 “是朋友？”陈宴若有所思，“那也给他分一块蛋糕吧？” “嗯，当然要分一块。” “你来切还是我来切？” “不急，蜡烛还没吹完呢。” 陈伶一边说着，一边对旁边茫然的吴友东招了招手，“友东，别站着了，坐下来一起吃一块吧。” “啊？哦……好。” 吴友东缓缓在桌边坐下， 他表情古怪的看着陈伶，又看了看自己的身旁…… “陈伶……” "嗯？" “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和谁说话？” 陈伶愣住了。 一阵彻骨冷风乍临屋内，燃烧的烛火骤然熄灭。 第32章 暴徒 【观众期待值+20】 雪人残骸在死寂中消融，烛熄青烟后，陈伶的脸色苍白如纸。 “我……” 陈伶支支吾吾的开口，“我在和我弟弟说话……” “你弟弟在哪？”吴友东看向一旁空荡的座椅，“屋子里，不就我们两个人吗？” 陈伶看向对面的座位，不知何时，那里已然空空荡荡……恍惚之间，一个少年笑容的残影淡化在记忆中。 豆大的汗水自陈伶额角滑落，他的后背浸湿衣衫，那双迷茫而空洞的眼眸不停颤抖着，像是个刚刚从噩梦中苏醒的沉睡者。 “不，不可能……” 陈伶猛地站起身，桌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响。 “怎么会只有我们两个人呢？？”陈伶声音骤然拔高，“我弟弟刚才就在这里……之前，他在门口堆雪人，今早的时候他还在门口送我，我的棉大衣就是他补的！” 他用力脱下身上的棉大衣，指着那块完美的缝补点，“你看！这就是阿宴补的！我根本就不会缝衣服！” “还有，墙上这些木板，全都是他修好的！” “我们家还住着一个从极光城来的医生，他也见过阿宴的，不信你可以问他！” “我……我知道了。”吴友东似乎被陈伶吓到了，他手足无措的说道，“我就是……问一下……因为我看你刚才一直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挺吓人的。” “我没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陈伶指着对面的虚无，布满血丝的双眸盯着吴友东。 “刚才我弟弟就坐在那，你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对吗？？” “我……我真没看到啊。” 吴友东很委屈，他看着眼前行为古怪的陈伶，纠结许久，试探性了问了一句：“陈伶……你最近，是不是撞上灾厄了？” 陈伶愣在原地。 【所以，你也跟灾厄融合了？】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那了。】 【你也失去了一段记忆？】 【嗯。】 【但是灰界交汇的地点，不是在后山吗？你当时应该还在手术……为什么也会被波及到？】 【我不知道……我就记得医生给我打了麻药，醒来的时候，就……】 熟悉的对话萦绕在陈伶耳畔，他隐约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眼瞳微微收缩。 “不对……”陈伶喃喃自语，“不对……都不对……” “陈伶，你没事吧？” “……后山？！” 陈伶猛地抬头看向某个方位，疯了般冲出屋子，连刚脱下的棉大衣都没拿，他就这么穿着一件单薄上衣，一头撞入鹅毛大雪。 他的身形刚消失在街道尽头，穿着毛呢大衣的楚牧云，便走到家门口。 他诧异的看了眼陈伶离去的方向，正欲进屋，看到孤零零站在客厅的吴友东，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你是谁？” “我，我是陈伶的朋友。” 银丝眼镜下，那双眼眸立刻眯起，流露出危险的气息…… “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我就，我就看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奇怪，就问他在跟谁说话……然后就……” 楚牧云的脸色巨变！ 他又看了眼陈伶离去的方向， “你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吗？”楚牧云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 “我……” 与楚牧云目光对视的刹那，吴友东心头一颤，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冰冷疯狂的眼神， 吴友东害怕极了，他哆嗦的向后退了半步，被椅子绊倒，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楚牧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屋中，双手轻轻将大门关起。 漏风的门户遮住屋外的光与雪，客厅被昏暗笼罩，这个披着毛呢大衣的身影，缓缓向吴友东走来， 他推了推眼镜，斯文的外表下，一股阴狠毫不掩饰的流露而出，好像一只被人类躯壳禁锢的凶兽，褪下伪装，张开血腥狰狞的獠牙。 “你知不知道，这样一个在疯狂与正常之间维持微妙平衡的融合者，是多么罕见的研究素材？”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不让他察觉自己的异常，费了多大的心思陪他演戏？” “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释放出一只怎样的怪物？” 吴友东被吓傻了，本就被打断腿脚的他，想逃却根本逃不掉，只能一点点的拖着身体向后挪动……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他用近乎祈求的语气开口。 “我在这里守了三天，没让人靠近过陈伶与这间屋子……而你，偏偏要自己撞进来。” “……为什么？？？” 楚牧云猛地拎起椅子一角，呼啸着砸在吴友东头上！ 砰——！！！ 一道闷响回荡在屋中，吴友东当场昏厥， 他的额头被砸开一道大口，猩红的鲜血疯狂流淌，很快便汇聚成一道血泊。 楚牧云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他死死盯着地上宛若尸体的吴友东，抡起椅子，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他身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滚烫的鲜血溅满毛呢大衣，一抹猩红攀上银丝眼镜的镜片。 楚牧云再也没有之前文质彬彬的气势，而是像个刽子手暴徒，在无人注意的黑暗中疯狂发泄愤怒，随着椅子一下下的砸在那具烂泥般的身体上，吴友东的呼吸逐渐消失。 砰—— 随着最后一下砸落，椅子终于碎裂破开， 楚牧云一边擦着汗水，胸膛剧烈起伏着，染血的指尖轻推眼镜，那双深蓝的眼眸注视脚下的血泊烂泥。 不知过了多久，他眸中的疯狂逐渐褪去，一柄锋利的手术刀落在掌间…… …… 与此同时。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踏过积雪，来到后山。 单薄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火热与寒冷在陈伶的身上交叠，他翻过无人的黄色警戒线，穿过一座座插着木牌的雪堆，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里是一切的起点……也是埋葬着真相的地方。 乱葬岗。 第33章 记忆 陈伶没有来过这里。 除了在他继承的记忆中，被陈坛二人拖过来掩埋的时候。 但不知为何，当他亲身踏上乱葬岗这片土地，他的心中就浮现出一股异样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并非是一道，而是两道。 他看着眼前一座座被大雪掩埋的坟头，破碎的记忆片段涌上脑海，仿佛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这里交汇。 一个，是陈伶的…… 另一个，是陈宴的。 他凭着直觉在坟头中穿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在一块没有木牌，也没有任何标记物的土堆前，停下脚步。 他呆呆的看着这座土堆许久，跪倒在厚厚积雪之上，苍白雪地在他的视野中摇晃，恍惚中，那段属于陈宴的记忆，越发清晰…… …… “姓名。” “陈宴。” “年龄。” “15。” “编号。” “。” 冰冷的手术台上，陈宴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一抹强光从头顶照落，让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只看到有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在手术台边走动。 “人对上了，没错。” “小小年纪，就得了这种病……啧。” “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再等等，那边的心脏还没到位，万一没得手，这边就糊弄不过去了。” “现在黑市上心脏价格那么高，那对父母真搞到我们要求的心脏了？” “搞到个屁，就是一家子穷鬼，把他们房子卖了都买不起。” “那哪来的心脏？” “嘿嘿……你不知道吗？” “什么？” “他们要拿他们大儿子的心脏，来救这个小儿子……” “真的假的？没必要吧？” “那对夫妻早年确诊，说生不出孩子，就去街上捡了一个养着，准备以后给自己养老……可谁知道几年后不知怎么，又怀上了，生下了一个小儿子，本来都准备认命的夫妻高兴坏了，立刻被当成掌心宝供着……” “你说要是你，一个从街上捡来的野孩子，和一个被上天垂怜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亲儿子，你选哪个？” “啧……” 听到这段对话，躺在手术台上的陈宴，猛地睁开眼睛！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向那说话的两人，苍白的小脸上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你们说……那个心脏是谁的？？” “你哥啊。”穿着无菌服的骨刀随意吹了吹指甲，“怎么，你爸妈没告诉你吗？” “否则你以为，凭你们家的这点钱，怎么可能给你找到合适的心脏？” “哥……” 陈宴在手术台上呆了许久，直到身旁的两个医生开始推他躺下，他才回过神，疯了般开始挣扎！ “我不要……我不做了！我不做手术了！！”陈宴的声音带上一丝哭腔，“我不要我哥的心脏！你们放开我！我不要他的心脏！！” “心脏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要不要，可由不得你。” “我求求你们，你们跟我爸妈说一声，跟他们说我不要心了……我不要回去上学了，我不要上台唱戏……我什么都不要了，让他们放过我哥……我求求你们……” “躺好……躺好！！” 也不知陈宴究竟是哪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挣脱了两个成年人的手劲，猛地翻下手术台，跌跌撞撞的向手术大门的方向冲去！ 就在这时，手术大门自动打开，一个身影走进来，手中提着一只神秘的金属箱。 陈宴一头撞在他的身上，摔倒在地。 “心脏到手了。”那人说。 “可以啊，那对夫妻看着都是怂货，没想到效率还挺高。”骨刀诧异的接过金属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陈宴呆呆的坐在地上，涣散的瞳孔中倒映着金属箱的影子，他嘴唇与脸色全部煞白，身体都在忍不住的颤抖…… “不要……我不要……” 一只针管轻轻刺入他的体内。 骨刀在陈宴的身后，缓缓蹲下，狭长的眼角眯起……宛若蛇蝎。 “你不要？呵呵呵……” 随着针筒中的液体被逐渐注射，陈宴只觉得脑袋越发昏沉，意识像是潮水般褪去……在彻底昏迷之前，他隐约感受到有人凑到自己耳边，宛若恶魔般低语：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把心脏移植给你吧？” …… 陈伶骤然惊醒！ 寒风裹挟着雪花，在乱葬岗内飞旋，呜呜作响。 他的眉毛与头发都被雪花染白，刺骨的寒意渗过衣衫，凉入骨髓……即便如此，他的身上还是止不住的在冒冷汗。 【观众期待值+5】 “阿宴……” 他怔怔的看着身下被大雪掩埋的土堆，颤抖着抬起手，开始向下挖掘。 他的手掌刨开一层层冰雪，被冻的通红，然后是下方被冻的坚硬无比的土壤，他此刻几乎停止了思考，脑海中只剩下这座孤零零的土堆，与陈宴挣扎的面庞。 随着刨开的土壤越发深入，第二段记忆不受控制的涌入脑海…… …… “该死，这雨怎么这么大。” “都小心些，山上都是泥泞，别滑倒了。” “我们为什么非要到这来抛尸，随便在冰泉街附近找个地方埋了不好吗？” “蠢货，在街附近埋早晚会被路过的野狗闻到，一旦被人发现，执法者就不得不把他挖出来，挖出来之后，就不得不展开调查……钱凡说了，这里的乱葬岗到处都是尸体，来这里抛尸不会被发现。” “咱做这一单，是不是还得给钱凡那帮人分？” “冰泉街的生意，执法者那边都得分走三成……不然你以为，他们凭什么帮我们？” “三成？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这小子身上的油水都榨干净了吗？” “肾脏，肝脏，眼角膜，骨髓，血液……能摘的东西，骨刀都摘干净了，现在这小子就是个空壳……你是没看到，下手术台的时候这小子已经成烂泥了，有多恶心……” “可惜不知道那对夫妻把他哥埋哪了，要不然挖出来，还能再摘一波……” 两道披着雨衣的身影，抬着一只黑布袋，艰难的穿过暴雨中的山路，来到乱葬岗前。 他们寻了块空地，将黑布袋放下，一人取出一把铲子，熟练的开始挖土……直到深度合适，便随手将黑布袋如垃圾般丢入其中。 第34章 小丑 “完事，收工。” 两人拍了拍身上的泥水，确认土坑已经被掩埋完毕之后，转身离开。 瓢泼大雨浇灌在无数荒冢之上，暗红色的血迹混着泥水滚落山崖，几十秒后，又有两道披着雨披的身影，从山下艰难走来。 “就在这吧……” 两人提着玻璃煤油灯，目光扫过四周，并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流淌的暗红泥水，径直走向刚才被挖开的土坑。 他们将手中的布袋放在地上，拿出铲子，在暗红的土坑旁一点点挖掘起来。 “……阿宴会好起来的，对吧。” 雨水打在两人的雨披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女人袖中的双手苍白攥起，声音有些沙哑。 “一定会的。”正在铲土的男人沉声道，“心脏已经送过去了，手术应该已经开始……明天，明天我们就能去二区看他！” 听到这句话，女人的神情缓和些许，她看了眼脚边的黑布袋，眸中满是愧疚， “就是苦了阿伶……” “这件事，我们必须烂在肚子里。” “那阿宴回来之后，要是问起他哥哥怎么办？” “那我们就说他已经考上执法者，被调到七区去了……回不来。” “他能信吗？” “……”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铁铲插入最底下，用力掀开大片土壤。 “就这样埋进去吧。”他说。 两人合力将黑布袋丢入其中，一点点将其埋好。 女人犹豫片刻，从一旁捡来一块木牌，似乎想写些什么，却被男人制止。 “你要做什么？” “怎么说也是母子一场……给阿伶立个碑吧。” “不行，在这里立碑，万一被执法者或者别人看见怎么办？” “那……” “我说了，从今往后，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女人沉默许久，还是将木牌丢到一边，男人见到这一幕，轻声安慰道： “没事……等明天醒来，一切就过去了。” 两人最后看了眼这块土地，转身消失在雨幕之中。 大雨冲刷着暗红的土壤，似要洗掉他们的仇与怨，两座孤坟隔着一层薄薄的沙土，彼此相连。 就在一切都将沉寂于暴雨之际，一抹诡异的灰色，从虚无中蔓延…… 灰界，交汇。 …… “阿宴……阿宴！” 泪水止不住的从陈伶眼眶滚落，他双手疯了般刨着泥沙，直到指尖都模糊出血。 他不知道灰界交汇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有他活了过来……不，陈伶也没有活，他只是变成了自己…… 但这一刻，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世界跟陈伶开了一个玩笑，让他死于养育他的陈坛夫妻之手……但与此同时，世界却给陈坛夫妻开了一个更大的玩笑。 陈伶的视野被泪水模糊，他的脑海中，疯狂闪过这两天的情景。 灰界交汇，一个身影挣扎着从乱葬岗中爬起，胸口的伤口逐渐恢复，无数双猩红的眼瞳在身后睁开，地面的雨水交汇成一行字符……【观众期待值：17%】； 插在他指甲缝的碎枝之上，一枚破碎的平安符，随风轻晃； 袭击冰泉街的第二只灾厄，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从一开始，那就是陈伶自己……或者说，是刚复活【期待值】掉到20%之下后，失去理智的自己。 他被观众操控着身体，屠杀半条冰泉街，直到观众心满意足，不紧不慢的向三区走去…… “不，不会是这样的……”陈伶喃喃自语，“不可能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 后山之上，自己在溪水边将戏袍冲干净，转手递给陈宴……可等他被江勤问话的时候，戏袍又诡异的出现在他怀里； 被执法者架走的陈坛夫妻，目光穿过陈宴的身体，死死盯着自己，怒吼谩骂； 寒霜街上，执法者江勤顺着自己的手指，看向街道角落的黑暗，却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 楚牧云拿着信站在满是破洞的家门口，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道：“我听说，陈先生需要一位【医生】，所以，我来了……”； 无人的房间在被修理； 破洞的棉大衣被补全； 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与陈宴对过话。 这一切似乎都表示陈宴曾存在过……像是自己身边的幽灵，或者说，只是自己的诡异妄想。 陈伶不断挖掘着，下方的土壤逐渐渗出血色，就在他要继续挖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紧接着，一件大红的戏袍轻轻披到他的身上，遮住漫天风雪。 陈伶愣住了。 他抬头望去，只见那熟悉的少年正蹲在他的面前，泪水划过脸颊。 “哥，别挖了……我求求你，别挖下去了好不好？” “……阿宴。” 陈伶怔怔的看着他，那双满是鲜血与泥泞的手掌抬起，似乎想要触碰陈宴的脸颊……他碰到了。 “阿宴……你活着吗？”陈伶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是活着的，对吗？” “我……” 陈宴看了眼血色的土壤，低垂着头，不敢看陈伶的眼睛。 “我已经死了，哥……” “但你明明就在这里！” “我在这里，是因为你的力量。” 陈伶愣了一下，“我？我哪有这种力量，我……” 话音未落，汹涌的暴雪淹没陈伶的眼前，下一刻，陈宴的身形再度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观众期待值+5】 【当前期待值：63%】 陈伶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雪地中出现的两行字符，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收缩。 “观众”，具备影响现实的力量。 自己穿越之后，它们不止一次的影响自己周围的事物，厨房的水渍，被整蛊的林医生，被啃食的剔骨刀……但自从陈宴出现，它们似乎再也没插手过自己的生活。 所以，自己眼中陈宴的出现，也是“观众”的杰作……？ “……是你们。” 陈伶沾满鲜血的双手用力攥紧，他怒视着眼前的虚无，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是你们让我看见他……是你们让我习惯他……从一开始，你们就只是把他当做道具，用来欺骗我的感情，然后再亲手毁掉……” “你们，等这一刻很久了，是吗？” 【观众期待值+5】 又是一行小字的出现，彻底点燃陈伶压抑在心中的怒火，他猛地从雪地中爬起，一袭红衣在暴风中嘶吼，像是头暴怒的狮子！ “那你们现在满意了？！！” “这场戏，你们看够了吗？！看的爽吗？！！！” “你们看我演的好吗？！！！” “我草你妈！！！” 陈伶似乎已经想象到，在那昏暗的大剧院中，无数双猩红的眸子透过大幕，看着自己这几天一直与陈宴对话，看着自己答应他去学校跨年晚会演出，看着楚牧云独自在一旁若有所思…… 它们设计一切，它们知道一切，它们看着自己在舞台上倾尽情感的表演，黑暗中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个独自陶醉在虚假的演出中，供人消遣的小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愤怒的火焰仿佛要燃尽大雪，他疯狂的在雪地中寻找着，试图找到能够了结这荒诞人生的一柄刀，或者一把枪， 他不愿意当小丑，更不愿意当被“观众”们玩乐的工具。 就在这时，他的脚下突然一滑，几枚东西从他的口袋中滑落，坠落在洁白雪地之上，反射着银色微光…… 九枚银币。 是今天上午，钱凡带着微笑，亲手交给他的“酬劳”。 看到这些银币的瞬间，陈伶瞳孔收缩，他停下脚步，愤怒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清明，随后转为更加强烈的仇恨。 他在原地沉默许久，弯腰将那几枚银币一一捡起。 “……好啊。”陈伶的声音沙哑无比，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二区的方向，眼眸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杀意与疯狂！ “你们不是想看好戏吗……” “那我就……” “再给你们演一场。” 陈伶笑了，他的笑在漫天冰雪中，好似妖魔。 第35章 丢了 二区。 冰泉街。 在街道的尽头，一座占地数百平的宅院喧闹热烈，众多炬火错落在宅院的各处，热浪席卷之下，飞扬的大雪尚未触及到地面，便无声化开。 这里平日无人居住，仿佛是间遗落的荒宅，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座足以买下半条三区寒霜街的大宅，背后的主人名为马忠。 而此刻，这座宅院一改原本的荒芜颓废，动人的曲乐连绵不绝，女人的娇嗔与男人的大笑混杂在一起，仿佛极乐天堂。 “马哥的这座宅院真是不错啊……平日荒废这么久，真是可惜了。” 钱凡穿着执法者的黑红制服，坐在第一排，一边眯眼看着台上衣不蔽体的众女子轻舞，一边忍不住感慨。 “有什么可惜的，马哥在三区的宅子，可比这还大。”另一位执法者坐在他身边，提起酒杯与钱凡一碰，将佳酿一饮而尽。 “真羡慕啊……我什么时候也能买一套这样的宅子。” “韩蒙一死，就没人能打乱我们的生意，再过几年，咱哥几个就一人一套了。” “哈哈哈哈，来，再干一杯！” “对了，马哥还没到吗？” “他已经在路上了，说是让我们先玩。” 钱凡点了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骨刀便一手搂着一个舞女，笑吟吟的走到钱凡身边。 “来来来，敬一下我们的钱老板！之前咱们多有误会，以后生意上的事情，还请多多关照啊……” “骨老板说笑了，这次可是马哥做东，我也只是来蹭一蹭。”钱凡笑道，“不过生意上的事情，肯定是精诚合作，互惠共赢嘛……” “说得好啊，互惠共赢！” 在场的十九位冰泉街居民，纷纷起身，跟钱凡碰杯，他们中有的是做枪械生意，有的是做毒品生意，有的是做皮肉生意……但这一刻他们笑的都如此温和无害，若是有人误入，多半会以为这是什么商界大鳄的联谊。 “钱老板，前几天那批货怎么样？”骨刀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笑道，“那颗心脏，还有那些器官，质量都不错吧？” “不错。”钱凡微微点头，“买家很满意。” “能有这么大手笔，一口气买走所有器官的买家可不常见啊……那批货，是进了极光城吧？” 听到极光城三个字，钱凡眼睛一眯，悠悠开口道： “骨老板，做这一行，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小心惹祸上身。” “哈哈哈，是我冒昧了，我自罚一杯！” 骨刀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目光看向舞台上妩媚丰腴的舞女，搭在身旁女子肩头的手自动下滑，在一阵娇嗔声中随意的把玩起来。 “话说回来，每次来来回回就这几个节目……就没点别的吗？” “你还想看什么？” “我听说极光城里的演出，还有唱歌，小品，魔术，唱戏什么的……到咱这，怎么只有跳舞？” “你也说了，那是在极光城……三区这种地方，哪有那么多花样？能给你找来这么多舞女，还有伴奏就不错了。” “……真是无趣。” 骨刀的脸颊泛起酒后红晕，他一把推开怀中的两位美女，径直走到舞台中央，正在表演的舞女阵型被打乱，茫然错愕的看着彼此。 一旁舞台下方，正打着节奏鼓点，吹奏丝竹的几人也戛然而止。 “别停啊，继续跳……” 骨刀的身体轻轻贴到其中一位舞女的身后，双手如蛇般在其身上游走，最终抓住对方的手腕，像是提线木偶般操控着她的舞步，在台上怪异而别扭的蠕动起来。 那位舞女脸色被吓的煞白，但又不敢反抗，只能任凭骨刀摆弄自己的身体，其余舞女看了眼台下的钱凡，佯装无事发生，继续整齐的舞动起来…… 鼓点继续，丝竹悠扬。 “哈哈哈哈，骨刀，你这跳的太丑了吧！” “还不如让我来！” “别啊，我看他跳的挺好啊，继续跳，继续跳！哈哈哈哈……” “想不到你还有跳舞的天赋啊？给大伙来个钢管舞呗！” “……” 台下的冰泉街众人见此，纷纷大笑，像是找到了什么不错的乐子，将火热喧闹的氛围推向一个更高潮。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推开大雪中的宅院大门，缓步走来。 “怎么？马哥终于到了？” 众人回头望去，目光落在前庭，却同时愣在原地。 来的并非马忠，而是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少年身影，他无声踏过前庭石路，漫天碎雪将他的鬓发染上斑白， 在苍白的世界中，那抹朱红是如此的刺眼，且灼热。 看清那人的面庞，屋内的绝大多数人脸色一变，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眸中浮现出怨毒与阴狠。 与此同时钱凡微微一怔，他与身旁的执法者对视一眼，从座位上起身。 “陈伶老弟，你怎么来了？”他的脸上浮现出热情的笑容，“你看多不巧，你一走，这边二区三区就解封了，我们就想办个庆典高兴一下，刚才我还说，应该上午就把你留下来一起的…… 来来来，既然来了，一起坐下来喝点。” 陈伶没有回答，他平静的从风雪庭院中穿过，满是泥泞的鞋底踏入屋内，留下一个个深刻的印痕。 “不必了。”他淡淡道，“我来，是想取一些东西……” “取东西？你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在众人的目光中，陈伶穿过酒席，一步步踏上舞台……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定在骨刀的身上。 “呦，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陈大执法者啊……”醉醺醺的骨刀冷笑一声，松开手中的舞女，将其推到一旁，“怎么，穿成这副模样，是要给哥几个表演节目？” 如今韩蒙已死，马忠重新在三区一手遮天，骨刀等人不信陈伶这小子还敢作死……现在，二区和三区，都是他们的天下！ “哈哈哈哈！来，让他表演一个！” “他穿成这样，是要唱戏吧？唱哪一出啊？” “……” 众人此刻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他们提着酒杯，看向红衣陈伶的目光满是嘲讽。 钱凡眉头越皱越紧，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陈伶，你丢了什么东西，跟我说就行……我去给你找。” “我丢了一颗心。” 陈伶直勾勾的盯着骨刀的脸， “还有，我弟弟的命。” 下一刻，一只手掌瞬间穿透骨刀的胸膛！！ 第36章 你们……谁能惩戒我? 猩红的鲜血挥洒在舞台后的屏风之上， 舞台两侧的鼓点与丝竹声，瞬间消失！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浓烈的血腥味将他们体内的酒精压制，他们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 骨刀的目光缓缓从自己血色的胸膛抬起，看向陈伶的面庞，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是……那小子……的……哥哥？” 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喉咙中涌出，让他的话语变得含糊不清，他的神情惊恐无比。 “你喜欢把别人掏心掏肺？”陈伶的脸颊满是血红，那双眼眸中，浮现出浓烈的仇恨与疯狂，“今天……我也要把你，挖个干干净净！” “把刀给我！！” 陈伶向身后的虚无抬起手。 台下一位正呆在原地的冰泉街居民腰间，一柄锋利匕首突然剧烈颤动起来！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抓住匕首的握把，猛地将其从鞘中拔出，呼啸的向舞台中央的陈伶飞去！ “观众”，在配合他的演出。 陈伶握住匕首，闪电般将其刺入骨刀的胸口，顺着自己用手打开的血洞一路向下，刹那间将其开膛破腹！ 骨刀控制不住的张大嘴巴，极端的疼痛让其忍不住嘶嚎，但喉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却堵塞了气管，只能听到痛苦的呜呜声。 鲜血混杂着器官，从那道斩痕向外流淌，骨刀软绵绵的跪倒在地，他双手疯狂般想要将那些东西再塞回去，但没扒拉两下，动作便缓缓停滞…… 他死了。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血色的舞台，与他自己的一切……更多的，是惊恐与无助。 陈伶看着跪死在自己身前的骨刀，神情并没有太多改变，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或许是仇恨与肾上腺素飙升的情况下，他竟然没有太多的感觉……除了一点点微弱的恶心。 他没有注意到，在这一刻，大雪纷飞的天穹之上，一枚黑色的星辰微微亮起。 “陈伶？！你疯了吗？！！” “身为执法者，毫无理由，肆意杀人！！你是要遭受惩戒的！！” 钱凡看到这一幕，瞳孔不自觉放大，他当即大吼。 血色的舞台之上，那袭红衣缓缓转身…… 少年的脸颊还带着滚烫的鲜血，他握着匕首，俯瞰台下惊恐众人，眸中满是杀意与疯狂！ 这一刻，他背后的舞台屏风之上，密密麻麻的血液微微亮起，好似黑暗中睁开的无数猩红之眼，正坐在虚无的观众席上，注视一切。 【观众期待值+5】 簇—— 只听一声轻响，宅院内所有炬火，同时熄灭。 “惩戒我？” 陈伶轻笑一声，他缓缓抬起指尖，沾上脸颊滚烫的鲜血，在自己的眼角勾起一抹血色……曾经勾勒着红妆的陈宴，与陈伶的面孔恍惚中重叠，整个人的气息顿时妖异而血腥！ 他是亡魂陈伶，也是亡魂陈宴，是在“灭世”灾厄的注视下，孤独表演的戏中人。 “你们，凭什么惩戒我？” “你们……谁能惩戒我？” 下一刻，那抹红衣身影在舞台上瞬间消失。 一柄匕首同时割破虚无，快到在场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紧接着一道闷哼响起，最靠近舞台的一位冰泉街居民脖颈溅起一抹鲜血，应声倒地。 李莽孙老六等人大惊失色，他们都是跟陈伶交过手的，知道对方的恐怖之处。 最关键的是，今天他们都是来庆典享乐的，几乎没人带枪，最多就在身上藏两件冷兵器……可就连在酒馆拿枪的时候，都没解决掉陈伶，更何况是现在？ 红色的鬼魅在席间穿梭，疯狂的收割这些人的生命，随着杀的人越来越多，陈伶已经彻底克服了些许的恶行阴影，反而莫名的熟练起来。 茫茫大雪之间，一场血腥而诡异的屠杀，在宅院中进行。 与此同时， 距离宅院数一百米外。 “竟然引动了‘兵神道’的注视？”楚牧云站在满是积雪的树下，目光注视着远处的宅院，“想不到他真是个天才……在杀人这方面。” “不止是‘兵神道’。” 虚无中，一个浑身笼罩在黑影的男人身形，缓缓勾勒而出。 “你没发现吗？‘巫神道’的星辰也有反应了……” “‘巫神道’？”楚牧云一怔，“他跟‘巫神道’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引动‘巫神道’？” “不知道。” “但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融合者，怎么会引发神道注视？而且，他还是个身背‘灭世’级的融合者……” “这没什么奇怪的，他只是引发了注视，就像是他自身的天赋被神道所注意，但并没有真正获得【神眷】……通神道路，是不会留给怪物的。” “原来如此。” “不过这小子确实够疯，够狠，你的眼光不错。” 楚牧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但他接下来有难了。” “为什么？” “我嗅到了。”阴影男人停顿片刻，“那个叫钱凡的执法者身上，有‘祭器’的气息。” …… 宅院。 随着陈伶手起刀落，七八位冰泉街居民接连殒命。 在没有热武器的情况下，这些冰泉街居民，几乎清一色的选择逃亡，但他们的速度远不及拥有【杀戮舞曲】的陈伶，刚跑到前庭，便被接连捕杀！ “凡哥！怎么办？！”一位执法者急忙开口。 “他应该已经获得【神眷】，踏入神道了……”钱凡脑海中，回忆起刚才陈伶凭空取走匕首的场景，脸色难看无比，“该死，他究竟走上的是哪条神道？” “那他岂不是算执法官了？”另一位执法者脸色煞白，“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马哥怎么还没来？！” “来不及了……再这样下去，不光是冰泉街要被彻底灭绝，我们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钱凡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狠色，他伸手在怀中一掏，一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出现在掌间。 随着他将黑布逐渐解开，一只断裂的指骨，暴露在空气之中…… 第37章 神眷降临 “祭器？！” 身旁的两位执法者见到这一幕，震惊的瞪大眼睛。 随着这只指骨暴露在空气，一股莫名的燥热在屋内外蔓延，飞扬的大雪被隔绝在庭院之外，像是有一道无形领域张开。 钱凡手握指骨，看着远处大开杀戒的红衣身影，眼眸中杀意闪烁。 这只祭器，是他两年前在五区的黑市，花了大半身价买下的，据说来自于一具被灰界交汇污染的执法官尸体，这么多年来，这东西一直是他保命的底牌，从未动用。 但这一次，他别无选择。 “给我抓住他！！”钱凡低吼一声，将指骨刺入自己手掌。 随着鲜血流淌在指骨之上，它就像是活过来般，疯狂的吞噬钱凡的血肉，与此同时，一抹阴影闪过指骨表面。 庭院中，被积雪掩埋的大地突然震颤起来！ 陈伶只觉得眼前一花，脚下的积雪骤然爆开，一只宛若巨人肋骨的苍白倒刺从地底激射，闪电般洞穿他的肩膀！ 即便陈伶已经隐约看清了那只肋骨的轨迹，但它的出现实在太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情急之下，陈伶下意识的侧开身体，避开自己的要害。 血肉被洞穿的剧痛从肩膀传来，陈伶的动作一滞，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肋骨接连从地底爆出！ 陈伶的身躯已经被第一根肋骨洞穿，几乎没什么闪避空间，只能勉强挪动身体，擦着肋骨避开些许，但如此一来，他的活动空间就越来越小。 随着第五根肋骨出现，陈伶已经被彻底锁死在原地，像是被关押在骸骨牢笼里的囚犯，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东西……”陈伶望向钱凡手中的指骨，脸色阴沉无比。 随着血肉不断被指骨吞噬，钱凡的身形已经缩水半圈，像是营养不良的拾荒者，但随着肋骨停止出现，他的身形也停止消瘦。 钱凡见此，当即将骨节拔出体内，颤颤巍巍的重新塞入油纸中，苍白的嘴角浮现出笑意。 从效果来看，这钱花的很值……这已经是相当于神道第二阶的破坏力了。 见钱凡如此轻易就制服了陈伶，另外两位执法者暗自心惊，在他们崇拜而畏惧的目光下，钱凡缓慢挪动身体，走到庭院之中。 “怎么样？”钱凡冷笑起来，“刚才杀的爽吗？”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庭院的积雪之中，流淌的鲜血将地面染成暗红…… 陈伶被囚禁在骸骨牢笼，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钱凡，妖异而血腥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获得【神眷】很了不起吗？” “就算你是准执法官，最后不还是落在我的手里？” “小子，我不管你跟冰泉街有什么过节，你都死定了……你知不知道，你损害了多少人的利益？” 钱凡缓缓掏出枪，漆黑的枪口对准陈伶的额顶，他一边说着，瘦削的脸上满是怨毒。 “糟了，不能让他杀了陈伶。” 看到这一幕，在宅院外观望的阴影男人脸色一沉，当即便要出手。 “等等。”楚牧云突然开口，镜片下，那双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微光，“情况不太对劲……” 阴影男人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宅院内。 被枪口指着脑袋，陈伶依旧不为所动，那双眸子平静的宛若深渊。 就在钱凡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天穹中的两道星辰骤然璀璨，恢弘浩大的神光宛若天降巨柱撞破雪幕，将骸骨牢笼中的陈伶笼罩其中！ 咚——！！ 激荡的神道气息在虚无中扫出涟漪，硬生生把钱凡逼退数步，踉跄跌倒在地。 他错愕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两道神柱，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神眷】？！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接受过【神眷】了吗？！” “黑色的那枚是‘兵神道’，紫色的那枚是……‘巫神道’？”另外两位执法者也震惊无比。 “同时被两大神道抛出橄榄枝，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怪物？” 在三人错愕的目光中，浑身是血的陈伶微微抬头，看向头顶那两颗延伸出缎带般神辉的星辰，眸中也闪过诧异…… 他刚才已经做好了再死一次的准备，毕竟现在他的【期待值】已经足够，就算死亡，大概率也能直接复活……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引动了【神眷】。 而且，还是两道。 说起来，自己刚才击杀骨刀的时候，确实有种莫名的感觉，那不是喜悦或者厌恶，而是感觉……似乎自己生来就该做这种事情。 按照之前楚牧云所说，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就引动“兵神道”眷顾，算是“兵神道”的绝世天才。 可陈伶不明白，那第二颗紫色的星辰是什么？ 就在陈伶疑惑之际，天穹中，第三枚星辰缓缓亮起！ 那是一枚朱红色的星辰，点缀在天空，仿佛琉璃般剔透闪烁，缎带般的神辉穿过虚无，与其他两道神道的神辉一起，将陈伶笼罩其中。 陈伶愣住了。 “还有一个神道？？” “三神道同时降临眷顾，这怎么可能？！” “等等，这颗星辰代表的是哪个神道？怎么感觉从来没见过……” 钱凡三人已经彻底懵了。 与此同时，宅院外的两人，同样有些错愕。 “色如朱砂，形似琉璃……不会错的，这是‘戏神道’。”阴影男人若有所思。 “‘戏神道’？那可是相当罕见了。”楚牧云微微皱眉，“可是，他和‘戏神道’有什么关系？” “他很擅长演戏，或者唱戏吗？” “据我所知，不会……不过，他幻想出来的弟弟会。” “三大神道同时降临眷顾，若是放在平时，他绝对是个顶级天才，可惜……”阴影男人摇了摇头，“可惜他是个融合者，注定无法走上神道。” “三大神道同时显现，极光城那边肯定有人注意到了，必定会派人过来。” “不用等极光城了……” 阴影男人缓缓转头，看向风雪中的某个方向，“有个执法官，一直在向这里靠近，已经快到了。” “不能让他打断这一切，我去拦住他。”楚牧云转头向那走去。 “不用。” “为什么。” “……已经有人去拦了。” 第38章 神道退避 茫茫风雪中，一件黑色的风衣缓步前行。 黑色长靴在雪中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鲜血顺着衣角，点缀在雪地之上，像是留下一条细密绵长的红线。 簇——簇——簇！ 火石摩擦的火花点燃烟头，他深深吸了一口粗烟的浓雾，缓缓吐出…… “肃清的差不多了，还剩最后一点残党……这次，一口气解决了吧。”他喃喃自语。 满是血污的风衣衣摆，四枚银色纹路微芒闪动。 就在这时，灰白的天穹中，两道枚星辰同时亮起，缥缈神辉降临在远处的宅院之中。 看到这一幕，他的眉头微微上扬， “【神眷】？” “看这方向，应该是马忠的宅子……那群残党中，竟然出了个神眷者？” 就在他喃喃自语之时，又是一枚星辰亮起，第三道神眷倾泻而下…… “三神道眷顾？”他的诧异终于转变为震惊，“这是个什么妖孽……” 他不自觉的加快脚步。 飞雪飘摇，冰寒刺骨，那坐落在远处的宅院轮廓若隐若现。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管他怎么走，那宅院却始终朦胧不清，丝毫没有靠近的迹象……像是大雪中的海市蜃楼。 终于，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身后， 不知何时，来时的脚印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寒风呜咽着在他耳畔回响，白茫茫的世界中，仿佛只剩下他一人存在。 “谁？”他冷声开口。 他的声音消弭在纷飞雪花中，像是被某种怪物吞噬，诡异的死寂萦绕周围。 “……装神弄鬼。”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杀意，右手握住腰间枪柄，一道无形领域骤然散开！ 他双眸闭起，嘴角的烟卷无声燃烧，整个人像是在认真感知着什么。 突然间，他闪电般抬起枪口，对准身侧的某个方位，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 解构的力量撕开虚无，将路径上所有雪花崩碎， 与此同时，他周围的一切都像是纸卷般被点燃，大地，天空，雪花，远处的宅院轮廓……他就像是被包在巨茧中，随着这一声枪鸣，巨茧应声破碎！ 周围的虚构感如潮水般消退，远处的宅院再度清晰起来。 “咦？”一道轻咦声从弹道旁传来。 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脸上盖着白纸的男孩，正半蹲在雪地中，一只手拿着树枝，双眸通过白纸表面扣出的蹩脚孔洞，诧异的看着他。 男孩身前的雪地上，有着一个被树枝勾勒而出的大圆，如今男人的身形，就被困在这大圆中央。 只不过在刚才他开枪的方位，大圆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我还以为，你得再走几分钟才能发现。”男孩耸了耸肩，“看来，是我太小看你了……不愧是传说中的天才执法官。” “你是谁？” 韩蒙皱眉盯着他，他能感受到，这个男孩身上的气息甚至比他更强，应该已经迈入第五阶！ 可他如今已经二十五了……眼前的男孩，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十五六岁的第五阶？ 他从来没听说过极光界域有这种天才。 “我都把脸给挡住了，还能告诉你我是谁吗？”男孩指了指自己脸上盖的白纸，随后似乎是觉得这么有点喘不过气，随手在鼻子的位置又抠出一个洞，继续幽幽说道， “一把年纪了，脑子怎么不灵光呢？” 韩蒙的脸色顿时铁青。 “你知道阻拦一位执法官执行任务，要被审判什么罪名吗？” “执法官？很厉害吗？” 男孩轻笑一声，拿着树枝的手在雪地上随手一画，一道方形的纹路瞬间出现在韩蒙脚底，将其框入其中。 “等你能从里面走出来，我就承认你有点厉害……大概，有我十分之一那么厉害。”男孩白纸下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韩蒙低头望去，不知何时，他脚下的雪地中，已经多了一张巨大的扑克牌…… 【梅花8】 看到扑克牌牌面的瞬间，韩蒙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黄昏社？！” …… 宅院。 陈伶怔怔的看着亮起的第三颗星辰，眼眸中有些不解。 他不认识这颗星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吸引他……如果说杀人引发了“兵神道”的注视，那其余两个神道，又是因何而来？ 陈伶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对他而言，选择踏上哪一条神道，才是他如今必须要面临的问题。 只要踏上神道，他就能掌握超凡的力量……也许有一天，他就能靠自己的力量，摆脱“观众”！ 一个人，不可能同时踏上多条神道，就像人不能被劈开去走两条路一样，陈伶看着这三条神道，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做好了决定……毕竟三条神道中，他只认识“兵神道”。 而且韩蒙的【杀戮舞曲】给他带来的印象太深了，他甚至觉得，“兵神道”可能是所有神道中，最擅长战斗的神道。 就在他准备选择“兵神道”之际，异变突生！ 他身后的虚无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眸突然睁开，像是一片蠕动的阴影之海！ “观众”，开始干预表演！ 咚——咚——咚——咚—— 剧院中，无数正在观看表演的“观众”，同时开始践踏地板，沉闷的轰鸣好似雷声连绵不绝！ 无数的目光从剧院中投出，看向天穹之上的三颗星辰，这一刻，“灭世”级别的力量随着猩红眼瞳而逸散，仿佛一只无形无质的超级巨兽，在对三颗星辰无声咆哮！！ 它们在拒绝神道； 它们在恐吓神道！ 下一刻，天穹中的三颗星辰剧烈颤抖起来！ 笼罩在陈伶身上的神辉寸寸崩碎，像是一条通天神路，开始从最底部坍塌…… 神道怕了。 它们看到了陈伶身后的怪物，原本对陈伶青睐有加的它们，开始畏惧陈伶的存在，它们都不愿让那个怪物踏上属于它们的道路……就像没有人会主动邀请猛虎来自己家中做客。 所以，它们自断神道，退避锋芒。 三道笼罩在陈伶身上的神辉崩碎，通神道路迅速远去，这一刻，无论是陈伶还是在场的钱凡等人，全都愣住了…… 第39章 绝望 “这……这是什么情况？”一位执法者傻眼了，“【神眷】……还能被撤回的？” 如果说三大神道同时降临【神眷】，还在他们的理解范围之内，那眼前的情况，就彻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谁得到【神眷】，然后又被断了神道的。 “果然不出所料。” 宅院外，阴影男人微微点头。 “绝境下好不容易得到了【神眷】，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退走……真是可惜。”楚牧云在陈伶家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陈伶对神道十分向往，心中不由得生出怜悯。 “可惜？”阴影男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世上拥有神道的人有千千万万个，但融合了一只‘灭世’灾厄，而且还维持理智的，可就他一个……他已经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有什么可惜的。” 楚牧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宅院中。 陈伶看着那三条急速退去的神道，怔在了原地…… 他被神道放弃了。 那是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让他脱离“观众”掌控的希望。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从神道上感受到忌惮，他回头看向自己身后，隐约间，能看到那一双双逐渐消失在虚无的眼睛。 “……又是你们。”陈伶惨笑， “也是，我早该想到的……我一旦走上神道，就意味着有脱离你们掌控的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你们巴不得我永远留在舞台上，成为供你们消遣玩乐的提线木偶……” 陈伶的笑容逐渐森然，那双勾勒着鲜血的眼瞳中，浮现出深深的绝望……就连神道都在“观众”的威慑下退走，他一个普通人，根本想不到该如何摆脱它们。 与其当一辈子的提线木偶，陈伶宁可选择死亡。 神明的眷顾如潮水般退去； 一袭红衣的陈伶独自被架在骸骨之上，笑的绝望而疯狂。 “来啊，姓钱的！！”陈伶张狂笑道，“你不是想杀我吗？动手啊！！对着我的脑袋打！记住，想彻底杀了我，要打两枪！！” 钱凡茫然片刻，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疑似疯癫的陈伶，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既然你没了【神眷】，那就等死吧！” 他再度抬起枪口，对准陈伶的脑袋，扣动扳机！ 砰——！！ 这一次，没有奇迹发生。 子弹穿透陈伶的头颅，瞬间夺走他的生命，连带着半边的脑袋崩碎，红的白的溅洒在地。 宅院陷入一片死寂。 钱凡等人看着仅剩半颗头的陈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是他们胆小，实在是陈伶身上的一切都太过诡异，诡异到让他们怀疑，这家伙究竟是不是人，会不会死。 但现在，不管他是什么，都已经死了。 “这小子……太邪乎了。”钱凡收起枪支，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向屋中走去。 他刚转过身，便看到站在屋檐下的另外两位执法者，惊恐的瞪大眼睛…… “你们干什么？” “凡，凡哥……”其中一位执法者哆哆嗦嗦的抬起手，“他他他他他他……” 钱凡眉头一皱，顺着那位执法者的指向回头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具被架在骸骨上的猩红尸体，竟然诡异的挺正身躯，耷拉的半边脑袋缓缓抬起，破碎的头盖骨和血肉开始疯狂蠕动！ 仅剩半截的眼皮骤然抬起，满是血色的眼球死死瞪着钱凡！ “姓钱的！！” “我不是告诉你要打两枪吗？！！” “一枪杀不死我！！杀不死我！！！！” 断裂的声带疯狂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这一刻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钱凡三人，都被吓傻了，差点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怪物……怪物！！”一位执法者惊恐吼道，“他不是人啊！是个怪物！！” “开枪！！快开枪啊！”陈伶疯狂咆哮，“冲着我另外半边脑袋打！来啊！！！” 这诡异的一幕落在三人的眼中，钱凡的手都开始抖了…… “我知道了……是你！”钱凡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就是那晚降临的灾厄！！” 听到这句话，另外两位执法者也如梦初醒，脸色越发苍白。 他们真的怕了。 要知道，从灰界中爬出来的那两只灾厄，一个是三阶，一个是五阶，无论哪个都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钱凡一咬牙，又从腰间拔出枪，颤颤巍巍的对准被囚禁在骸骨中的红衣怪物。 事已至此，他除了开枪，别无选择。 然而，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手枪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枪管硬生生的扭曲成团！ 钱凡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胸口，他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撞破宅屋的门户，重重砸落在地。 其余两位执法者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那片虚无，却看不到任何袭击者的身影！ 那里什么也没有。 但在陈伶的眼中，并非如此。 一个熟悉的红衣少年，站在飞扬的大雪之中，缓缓转身看他……他的眼眸饱含热泪。 “哥……”他说，“哥，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你不能就这么认命！” 陈伶的头颅正在缓慢修复，那只猩红眼珠怔怔望着陈宴，疯狂终于消退些许， 他沙哑开口， “不认命？那我还能怎么办……继续给它们当乐子吗？那有什么意义？” “但你现在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死，我也什么都没有。”陈伶喃喃道，“就算我活下去，它们也会不断的干涉我的生活，它们能制造出一个你，就能制造出第二个，第三个……总有一天，我会被他们逼疯的。” “哥！只要你还活着，总会有希望的……不是吗？” “……希望？” 陈伶看着陈宴那双通红的眼眸，沉默许久，突然笑了。 “我懂了。”陈伶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满是血丝的眼眸似乎在盯着什么东西， “你们怕了！！” “你们知道我再死一次，就会彻底死亡！！” “你们怕我死了，就再也没人能给你们表演，所以幻化出他的样子，想哄骗我活下去，对不对？！” “哥……” “给我虚无缥缈的希望，看我拼了命去追逐，等到即将抵达的时候，再让所谓的希望幻灭……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哥！” “你们想操控我的人生，想玩弄我的精神，你们妄想！！！” “哥！！！” 一声怒吼打断了陈伶的狰狞咆哮， 他回头望去，只见陈宴正满面泪痕的站在那，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祈求。 “哥……我是真的，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陈伶呆了许久，脸上浮现出挣扎与痛苦，“阿宴，我知道，我只是……” 陈宴深吸一口气，抹掉眼角的泪痕，眼眸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哥，你并不是没有希望……” 他的手掌伸入怀中，取出一只布袋，随着布袋的口子被解开，一颗颗朱砂般的琉璃从中掉落。 “它们斩断的路……” “我，来替你续上。” 第40章 扭曲的戏神道 一颗颗朱砂琉璃坠落在雪地，神辉流转，好似散落在人间的璀璨星辰。 “这是……”陈伶愣住了。 “哥，你知道吗……那颗红色星辰，代表的是‘戏’。”陈宴抬起头，看着天穹中那条逐渐倒退的神道，缓缓开口，“从我开始自学戏剧的那天起，偶尔就会感应到它的存在……它想带我离开，但我不想走。 每次它远去的时候，我都会留下一块它的碎片，我想着等我攒够了，也许就能带着你，带着爸妈一起去它所指引的地方，看看‘戏’的尽头是什么…… 只可惜，最终我也只攒下了三十六块。” “现在……我去不了了。” 陈宴无奈的笑了笑，他缓缓将所有朱砂琉璃抓起，用力向天穹中倒退的神道挥去！ 下一刻，无数神辉从这些神道碎片中绽放，在半空中急速交织，重新汇聚成一条缎带般缥缈的神道，向倒退神道追去！ “哥，你要活下去……戏道的尽头究竟是什么，你替我去看好不好？” 两截神道在半空中碰撞，璀璨的神芒点亮天穹！ “戏神道”，重连； 天空中的朱砂星辰，根本没想到自己的神道竟然能被强行留下，神辉在半空颤动，似乎在试着将其拽回…… 在神道的另一端，少年陈宴安静的站在那，即便他的身躯看起来瘦弱而单薄，但在“戏道”的天赋之上，却是如此的强大，超然，稳若泰山。 他硬是将戏神道的起点，钉死在陈伶的面前！ 神道背弃了陈伶， 但陈宴没有； “发生了什么？？” 宅院外，阴影男人与楚牧云同时错愕的看向天空，朱砂的星辰之下，一条破碎的道路正在飞速的被修复完全！ “戏神道为什么被定住了？？” “它选择了陈伶？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一向淡定睿智的楚牧云，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二人仔细的扫过宅院中央的陈伶周围，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在他们的视野里，什么都看不到。 “等等……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那条戏神道不对劲，它被扭曲了……我从未见过哪条神道是这样的。” “被扭曲的神道，走上去会怎样？” “如果一条路被篡改了标识，那谁知道，它最后的终点是哪里？天堂？或者是……地狱？” “你的意思是……” “快去阻止他！！决不能走上那条扭曲的神道！！！” 两道身影急速向宅院冲来！ 陈伶呆呆的看着站在戏神道上的陈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身形似乎在一点点变淡…… “阿宴……阿宴！” 陈伶瞳孔微缩，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将肩膀一点点从骸骨囚笼中抽开，锋锐的骨尖撕开血肉，猩红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很快便汇聚成一汪血泊。 他死死咬着牙关，还是忍不住嘶嚎出声，十数秒之后才完全挣脱囚笼，跌跌撞撞的向陈宴奔去！ “阿宴！”他一只手抓向陈宴，却只能轻飘飘的从虚无中穿过…… 之前，他都是可以碰到陈宴的。 “哥，这次我真的要走了。”陈宴的脸上浮现出少年独有的，纯粹而温柔的笑容，“这条路与其他的戏神道不太一样……它会让你的人生变得曲折和坎坷，但它也许能让你摆脱那些东西。” “你要去哪？”陈伶的脸色因大量失血而煞白。 “回到我该在的地方……同时，也会变成你神道的基石。” 陈宴向后退了一步，将神道彻底展现在陈伶的眼前， 他的身形几乎淡化消失，只留下一个声音，萦绕在陈伶的耳畔。 “走上这条路，世界将属于哥哥。” “陈伶！！快停下！那条路不能走！！” 楚牧云的声音急速传来，陈伶却恍若未闻。 他穿着一袭大红戏袍，站在神道的起点，缓慢的抬起右脚，然后…… 踏在其上。 咚——！！ 随着他脚掌落地的瞬间，如缎带般虚无的神道瞬间凝实，像是一条血红色的，登往天穹的阶梯。 下一刻，这条登天阶梯向陈伶脚下急速缩小，最终幻化为虚无…… 那条扭曲的神道，似乎是消失了，又或者…… 它已经在陈伶脚下。 楚牧云二人赶到现场，只留下陈伶独自一人低垂着头，站在原地。 “陈伶，我刚才喊你没听见吗？”楚牧云皱眉走上前，正欲再说些什么，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阴影男人问。 楚牧云的声音再度响起。 阴影男人愣了一下，他转头看向楚牧云，却发现后者根本没有开口说话…… “怎么了？”紧接着，他自己的声音也从前方响起。 两人同时向前方看去， 一阵刺骨的寒风拂过雪地，那披着大红戏袍的少年，背对二人，脖颈诡异的向后扭动…… “陈伶，我刚才喊你没听见吗？” “怎么了？” “陈伶，我刚才喊你没听见吗？” “怎么了？” “陈伶，我刚才喊你……” 楚牧云与阴影男人的声音，交错着从陈伶喉中传出，与此同时，他的脸庞不断的在两人之间切换…… 是的，切换。 陈伶的脸上，像是多了一张日历般可以随意撕扯的面具，每说一句话，他就会变成对应的人的模样，等到下一句，就会自动撕开一张，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眼睛，胡渣，黑痣，声音，每一个细节都被完美还原，两人看着陈伶脸上不断切换的属于各自的脸，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他……他这是怎么了？”阴影男人茫然开口。 “一般而言，踏上神道就意味着登临‘第一阶’，而每登上一阶，都会自动掌握一门相应的路径技能……他的样子，应该就是戏神道的第一阶技能导致的。” “戏神道第一阶技能，是换脸？” “方块7跟我说过，大部分戏神道第一阶觉醒的技能，都是【千面】，是戏子最基础的易容能力延伸……听描述，跟现在陈伶的情况很像。” “那他为什么看起来不太清醒？” “他的神道是被扭曲的，所觉醒的技能应该也是扭曲的……不出意外的话，他是被自己的技能反噬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刚才一直学我们说话。” “但他现在不学了……”楚牧云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陈伶，皱眉开口，“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阴影男人正欲开口问是什么预感，陈伶再度抬头…… 一张脸皮从他的脸上撕开。 陈伶的脖颈之上，一只漆黑硕大的手枪枪管，锁定二人。 第41章 脸皮之下 亲眼看着陈伶的脑袋变成枪管，楚牧云和阴影男人同时傻了。 “砰——！” 陈伶的声带模拟枪响。 一道刺目的火光从枪口迸发，站在正前方的两道身影从错愕中回过神，迅速闪身避开！ 他们以惊人的速度在雪地掠过数十米，这才停下脚步， 他们回头望去，却发现压根没有子弹从枪管中打出，只有不断的火花自枪口迸发，似乎是在模拟开枪的姿态。 “这……”阴影男人茫然问道，“方块7有没有说过，【千面】……是可以变枪管的吗？” “不能。”楚牧云摇头，“【千面】是易容的能力，只能变换样貌，但他……他似乎连物品都可以变。” “那也太变态了，这就是那条扭曲神道的威力么……” “但强大的力量，通常意味着更大的代价。” 楚牧云平静的望着雪地中，那袭幻想自己是枪管的红衣身影，神情有些复杂。 “砰——砰——砰！” 陈伶化身的枪管，对着虚无不断开火，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直到他的枪口“看到”吓傻在宅屋下的钱凡三人，突然停下身形……他像是在思考。 “他还残存有理智？”阴影男人诧异开口。 “应该说，本能。”楚牧云淡淡道，“复仇的本能。” 与此同时，被枪口盯上的钱凡三人，脸色再度煞白，他们刚才亲眼见证了陈伶重续神道，撕裂身体，然后变成疯子般突突突的画面……接连的认知冲击，已经让他们的大脑几乎停止运转。 “他妈的……你为什么不死啊？你为什么还不死？！” 钱凡怒吼一声，再度抬起枪口，对着红衣怪物接连扣动扳机！ 子弹撞入陈伶的身躯，迸溅出一缕缕鲜血，即便他的模样变成枪支，他的肉身硬度并没有太大的增强，就像只是换了个皮…… 下一刻，一张脸皮再度从陈伶脸上掀开。 原本硕大诡异的枪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红妆似杏，眉尾似钩的“旦角”模样，从眉眼来看，与死亡的陈宴有八九分相像！ 大红的戏袍缓步踏过积雪，好似苍白世界的唯一朱红， “旦角”直勾勾的盯着钱凡三人，双唇轻启，紧接着，陈宴那悠扬而极具穿透力的唱腔，回荡在宅院上空！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戏腔连绵，红衣拖出残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钱凡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手腕便被匕首割开，他惨叫一声，枪支脱手坠入雪地。 他另一只手当即想要伸入怀中，再度掏出祭器，可寒芒一闪，另一只手也轻飘飘的飞出手臂…… “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 红杏般的眼妆之下，一双空洞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钱凡，几乎贴到他的脸上。 “陈伶……陈伶！我知道错了！！”钱凡的五官因剧痛疯狂挣扎，但恐惧更是占据他的内心，“你放过我……我把我的钱都给你！我以后再也……” 噗—— 一抹锋锐贯穿钱凡的下巴，他的祈求声戛然而止。 “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钱凡的身形直挺挺的倒在雪地，“旦角”缓缓拔出那只匕首，目光看向宅院中仅剩的两位执法者。 两人惊呼一声，根本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掉头就往宅院大门跑去， 与此同时，“旦角”双脚轻盈闪过地面，宽大袖袍宛若蝶翼蹁跹，匕首的寒芒在雪地中划过优雅圆弧，两抹鲜血随之溅射而出。 他缓缓停下脚步。 随着最后两道身躯倒地，整座宅院都被鲜血浸染， 那袭红衣站在满地尸骸中间，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宛若自地狱中走来的恶魔。 不知过了多久，那张陈宴的脸皮随之消散，陈伶恢复自己原本的模样， 他孤独的站在血海中，匕首轻轻滑落在地，随着一缕寒风拂过，整个人像是枯草般，仰面栽倒在地。 “终于闹完了……” 楚牧云二人从远处走来，看着不省人事的陈伶，长叹一口气。 “‘灭世’级灾厄的融合者，踏上了一条扭曲的神道……从今往后，他注定是个另类。”阴影男人缓缓道。 “另类，不是最好吗？”楚牧云嘴角上扬，“黄昏社，收的就是另类。” “你真确定要把他纳入黄昏社了？” “不是我……”楚牧云从大衣的口袋中，取出一张信封，夹在指尖， 信封的封皮之上，印着一张红色的【joker】牌。 “是红王。” …… 轰——！！ 嗡鸣巨响自虚无中传来，漫天飞雪刹那崩碎。 距离宅院数公里外的荒野中，正拿着树枝百无聊赖的男孩，突然诧异的抬头，看向身前。 雪地的【梅花8】中央，一道狰狞裂缝疯狂蔓延，韩蒙的双手从裂缝中探出，抓住其边缘，用力一扯！ 【梅花8】应声爆碎，韩蒙的身体彻底穿过虚无，黑色的风衣上满是尘埃与血块，整个人狼狈至极。 “竟然真的闯出来了？” 男孩惊讶的捂住嘴巴……或者说，是白纸上代表“嘴巴”的那个大洞。 韩蒙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刚才的举动让他消耗不轻，他死死的盯着坐在原地的小男孩，毫不犹豫的抬起枪口！ “别这么激动，我承认我刚才有点小看你了，想不到极光界域中居然真的有天才。”男孩饶有兴致的托着下巴，“你叫韩蒙对吧，要不要加入我们黄昏社？” “没兴趣。”韩蒙声音冰冷彻骨，“疯子和刽子手组成的肮脏组织，什么时候也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类界域了？” “啧，看来你对我们的偏见很深啊。” “这是事实。”无形领域在韩蒙周围张开，“人类公约第139条，无论任何界域，但凡发现黄昏社成员，立即列入界域最高级捕杀名单，优先级甚至在‘融合派’与‘篡火者’之上…… 你们与人类界域，可是死敌。” “别这么说，我们可没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男孩不悦的开口。 “是吗？” 韩蒙冷笑一声， “包括……灭绝一整座人类界域？” 第42章 【秘瞳】 男孩眉头一挑，正欲说些什么，一道弧光从身后的宅院中飞射向天空。 “所以说，世人对我们的偏见很大嘛……”男孩随意的摆了摆手，“不跟你说了，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韩蒙眼睛一眯，立刻扣动扳机！ 嗡鸣的枪声响起，狂风掀起他的风衣衣摆，泯灭一切的解构子弹穿透男孩的身体，留下一个头颅大小的空洞！ 然而子弹穿过他的身体，却没有打出丝毫血迹，男孩的身影逐渐苍白，就像是褪色的画纸， “韩蒙是吧，我记住你了……有缘再见。” 男孩的身体越来越扁平，短短数秒内，就变成一张没有厚度的简笔肖像画，随着寒风扑到韩蒙的脸上。 韩蒙眉头紧皱，他将肖像画取下，看到画中戴着白纸面具的男孩正盘腿而坐，同时伸手对自己比了个中指…… 他当场将肖像画撕成碎片。 “黄昏社出现在极光界域……这下麻烦了。” 韩蒙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宅院的方向，径直向前走去。 无人阻拦，韩蒙很快便来到宅院门口，他用力推开大门， 在一阵刺耳的吱嘎声中，满地的尸骸映入他的眼帘，血色的大地上，散落着九枚银币…… 冰泉街庆典共计二十二人，无一生还； …… 陈伶缓缓睁开双眸。 他看到头顶的聚光灯，用手遮住眼睛，却并没有立刻站起来……他躺在舞台的地板上，安静的像具尸体。 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他经历了太多。 陈宴的消失，残忍的真相，暴怒的复仇，自以为能拥有的救赎，然后绝望，然后又找到一丝希望……这一切让陈伶麻木而绝望。 他多么希望这些都是一场梦，苏醒之后，母亲会喊他起来吃早饭，然后匆匆披上衣服，戴上工牌，去剧院里继续的当社畜。 可惜……等待他的，依然是那座死寂而诡异的剧院。 许久之后，陈伶终于缓缓坐起身，他看着舞台前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瞳，心情复杂无比。 就算自己踏上了戏神道……真的有一天，自己能脱离这群“观众”吗？ 还是说，自己在它们的眼里，只是变得更有意思了？ 陈伶没有答案。 但至少，他现在勉强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他从地板上站起身，走到舞台中央的大屏幕前，一连串的字符映入眼帘。 【观众期待值+1】 【观众期待值+1】 【观众期待值……】 【当前期待值：77%】 【检测到失去演员连接，演出中断】 【观众期待值-50】 【当前期待值：27%】 这些是在宅院中，发生的期待值变化，而在钱凡开枪射杀自己一次之后，他就已经失去一次连接，扣除50%的期待值。 但也许是因为扣除后期待值依然在20%以上的缘故，并没有任何一位“观众”出逃。 “只要控制好期待值总数，就算死亡，也不会出现上次那样被篡夺身体的状况……算是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 “但是，想把期待值拉到70以上，可不容易……” 陈伶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在那里，跳动的宝箱标识再度出现。 他指尖轻点，激昂的音乐接连响起，配合着舞台灯光，当陈伶转头望去的时候，舞台中央又多了一只桌子。 “检测到观众期待值首次突破70%，解锁成就——‘特别好评’！” “你获得一次额外抽奖权。” “使用后，将从本次剧目的所有出场角色中，随机抽取一项角色技能进行学习。” 陈伶走到桌前，一张张颜色花纹各异的纸牌凭空出现在桌面，与上次一样，多半都是白色与灰色，但蓝色的数量与上次相比，却有所增加…… 应该是有新的角色出现，连带着技能牌随之增加。 随着陈伶手指轻挥，众多卡牌同时倒扣，清一色的牌背以惊人的速度闪烁，片刻之后，便整齐的定格在原地。 上一次，陈伶在这里抽到了韩蒙的【杀戮舞曲】，一举改变了他的命运……这一次，幸运之神是否依然会眷顾他，抽取一张足以颠覆战局的技能牌？ 陈伶犹豫片刻，抬起指尖，点在其中一只纸牌之上。 纸牌翻转。 一抹蓝色出现在陈伶眼前。 “技能：【秘瞳】” “归属：医神道，【血屠】路径，第一阶；” “人物：楚牧云。” 看到这张纸牌信息的瞬间，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抽到楚牧云的技能牌，倒也在陈伶的意料之中，但那硕大的【血屠】二字，却让他忍不住心生疑惑。 这个路径，确定是属于“医神道”吗？？ 随着陈伶吸收纸牌，【秘瞳】的使用方法出现在他的脑海。 跟“兵神道”的【杀戮舞曲】不同，【秘瞳】更倾向于是个辅助类技能，它的作用在于帮助使用者更好的捕捉，分析，辨别细节…… 一个好的医生，可以通过病患的行为举止，来判断病情的严重程度，包括心理医生，甚至能通过一个人的微表情，来确认他的思想，乃至预判未来的行动。 【秘瞳】就是将这种能力提升到巅峰。 随着陈伶抽完能力，桌面上的纸牌同时消失，但桌子本身依然伫立在那里。 “……什么意思？” 陈伶走上前，发现桌面之上，又多了一张新的纸张。 纸张上，同样写着几行小字。 “恭喜你完成剧目，初始之章——《无心》。” “本剧目观众最高期待值：78%” “你获得一次指定抽奖权。” “使用后，你可以从本次剧目的所有出场角色中，指定某个角色，随机抽取对方的能力，抽取珍稀技能的概率与本剧目的综合观众期待值有关。” 阅读完所有文字，聚光灯下的桌面，突然凭空涌现出一张张纸页，无数文字显现其上。 【“我……是谁？”】 【轰隆——】 【苍白的雷光闪过如墨云层，雨流狂落，神怒般的雷雨浇灌在泥泞大地……】 第43章 第一剧目 陈伶的目光扫过开头的几行字，随着纸页的翻转，他看到很多熟悉的场景与语句，仿佛他这几天经历的一切，都被编纂成剧目，记录其上。 【“是你啊。”木桌后，一个披着白大褂的男人微微侧身，“又来给你弟弟拿药？他不是转去二区的医院了吗？”】 【……】 【“阿伶，你已经死了，你不该在这里。”陈坛的双眸通红，他紧攥着斧头，沙哑开口，“不管占据你身体的是什么东西……我会让你解脱。” 低沉的雷鸣闪过昏暗天穹……】 【……】 【“别怕，哥。”陈宴轻声道，“我帮你埋了他。”】 【……】 【“你们好，我是执法者陈伶……准备好回答我的提问了吗？”】 【……】 【与其当一辈子的提线木偶，陈伶宁可选择死亡。】 【……】 【“怪物……怪物！！”一位执法者惊恐吼道，“他不是人啊！是个怪物！！”】 【……】 而最后一行，是一行描述性的文字： 【他孤独的站在血海中，匕首轻轻滑落在地，随着一缕寒风拂过，整个人像是枯草般，仰面栽倒在地。】 看到这，陈伶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虽然他早就有“自己是在被窥视”的觉悟，但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感受到这其中的诡异感。 最关键的是，陈伶所能看到的，只有他自己的戏份，所有他不在场时发生的事情，都被一根根黑色粗线屏蔽了……就连他这位“主角”，都没有这份剧目的全部审阅权。 “根据我的亲身经历，撰写成剧目么……”陈伶喃喃自语。 随着最后一行字完结，这些纸张自动在虚无中装订成册，落在陈伶掌间，封面上几行文字尤为显眼。 【第一剧目】 【初始之章——《无心》】 【主演：陈伶】 【其他出演：陈宴，韩蒙，楚牧云，陈坛等】 与此同时，在舞台的角落，一张木质书柜凭空出现。 陈伶深深的看着手中的剧目，许久之后，迈步向书柜走去……他将这本剧目放在第一格的最左侧，书脊处的《无心》二字正对外侧，一眼就能看见。 陈伶正欲转身去进行第二次指定抽奖，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中场休息结束，请继续表演】 黑色的大幕缓缓拉开， 陈伶的意识脱离剧院，向虚无中飘去…… …… “你醒了？” 随着陈伶双眸睁开，楚牧云的声音从一旁悠悠传来。 暖气在屋内运转，楚牧云早已脱下那件毛呢大衣，穿着一身衬衫马甲，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医书翻阅着。 还未等他说出下一句话，一柄短刀已经闪电般抵到他咽喉，森然杀意顷刻间扫灭灯烛！ 昏暗的房屋中，楚牧云眼皮一跳，看着眼前的红衣身影缓缓开口： “看来那条神道确实对你的性格造成影响……杀心这么重的吗？” “你明知道阿宴是假的，还假装没事住了那么多天……你的目的是什么？”陈伶眸中凶光闪烁。 “我是个医生，我来三区，当然是为了给你治病。” 楚牧云合起书本，“如果我对你有恶意，你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陈伶盯着楚牧云， “你……知道多少？” “很不巧，全部都知道。” “全部是多少？” “你觉得呢？”楚牧云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他向陈伶微微侧身，“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在融合一只‘灭世’灾厄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的？或者说……你们是怎么被平衡的？” 听到这句话，陈伶的瞳孔骤然收缩。 自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楚牧云想方设法留下来的时候，对方应该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之后的那几天，他就一直观察着自己，甚至主动开口，旁敲侧击陈宴的特征……这个戴着银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才是城府最深的那个。 但陈伶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开口，就点破了自己融合者的身份，甚至还有“观众”的等级。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陈伶反问，“把我脑子劈开看一眼？转交给执法官？还是以此来要挟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说实话，第一件事我很感兴趣。”楚牧云无奈摊手，“可惜，我的上级不让……至于第二点，那更不可能，如果我和你一起去执法者总部，第一个被抓的肯定是我……” “你的上级？” 陈伶敏锐的抓住重点，“你不是极光城的神医吗？你的上级是谁？院长？” “神医只是我为了混入极光城，编织的身份而已。” “那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你听说过黄昏社吗？” 陈伶摇头。 “黄昏社，是建立在人类九大……不，现在应该是八大界域之外的秘密结社，所有成员以扑克牌的牌面进行编号，暗中混入各大人类界域进行隐秘活动。” “听起来不是什么正义组织。” “不，我们就是正义组织。”楚牧云推了推眼镜，微笑道，“只不过在世人的眼中，我们的正义，代表着绝对的邪恶……” “抱歉，我对加入邪教没有兴趣。” 陈伶前世就听过无数这种邪教或者传销组织的洗脑手段，无非是灌输一些扭曲的理念，来控制人的思想，这一世就算他背负着“灾厄”，也没有自甘堕落的打算。 “所以说，我们不是邪教……只是理念与这个时代有所冲突。”楚牧云耐心的解释，“而且，我们的薪资很高，大概是成为执法官的十倍。” “十倍？”陈伶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摇头，“但是钱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如果是前世，听到十倍薪资陈伶必然会心动，但如今不一样，现在陈伶的最大目标，就是摆脱“观众”们的控制，其他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浮云。 “我们的资源渠道也不少，你在攀登神道的过程中遇到门槛，可以向其他成员求助。” “你们的成员很多吗？” “目前还活着的，大概二十多个。” “……” “我们还是来谈谈我们的正义吧……” 第44章 质问 “……不用了。” 陈伶收起短刀，深吸一口气，“我先考虑一下吧。” 楚牧云缓缓靠回椅背，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也没有挽留，只是平静开口， “没问题，等你想好了，随时来小芳杂货店找我……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陈伶起身正欲离开，楚牧云从怀中掏出一枚银色小方块，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 “我上级给你的礼物。”楚牧云淡淡道，“通过它，你也许能更了解我们一点……” 陈伶接过小方块，在手里端详片刻，微微点头。 “好，谢谢。” “还有，注意自己的精神状态，不要被扭曲的神道影响了……你的那条路，很邪乎。” 陈伶没有回答，他也注意到，自从踏上那条路之后，自己的情绪变的有些奇怪…… 他要好好冷静一下，想一想。 离开房间，陈伶沿着楼梯一路向上，最终来到一家小卖部中。柜台后一位趴着睡觉的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睡了回去。 这家小芳杂货店，陈伶也有点印象，虽然距离寒霜街很远，但里面卖的东西很便宜，以前过年的时候他偶尔会带着陈宴来买点东西……想不到，这里居然是楚牧云他们组织的据点。 陈伶也没有跟女人攀谈的意思，推门而出。 大雪并没有随着第一剧目的落幕而停息，依旧纷纷扬扬的散落人间，如今积雪已经超过脚踝，行走越发不便。 陈伶辨别了一下方向，径直向寒霜街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去，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但除了寒霜街，他又能去哪呢？ 陈伶不知道，寒霜街上的那间小房子，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庇护所，哪怕这间庇护所根本没给他留下什么美好回忆…… “陈伶！！” 陈伶刚走到家附近，一个声音便从不远处响起。 只见吴友东健步如飞，轻盈的穿过积雪，来到他的面前，“陈伶，你之前去哪了啊？身体好点了吗？” “你怎么在这？”陈伶诧异的看着吴友东，几个小时前还拄着拐杖，半死不活的他，如今已经行动自如，神采焕发。 “我来感谢神医啊！”吴友东激动的开口，“就是那个住在你家的男人，他太神奇了！我就记得我当时跟他说着话，突然眼前一黑，等再醒来的时候，我的腿就好了！ 诊所的医生说，我得静养大半年，还有很大的可能落下病根……可他居然一下就给我治好了！ 之前我干重活的时候受过伤，一到阴天下雨就膝盖痛关节痛，可现在一点都感觉不到，而且最关键的是…… 我感觉我又长高了！” 陈伶打量着吴友东，明显感觉到他确实高了……之前他的头顶只到自己下巴，现在已经接近鼻子。 楚牧云，这么厉害？ “他已经走了。”陈伶停顿片刻，补充一句，“而且大概率，以后都不会回来。” 吴友东怔了一下，脸上难掩的浮现出失望……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目送吴友东远去，陈伶回到家门口，正欲推门，悬在半空的手掌突然停下。 他看着老旧的门檐，双眸眯起，眼瞳中闪过一抹微光。 【秘瞳】给他带来的极致细节观察能力，瞬间锁定门檐上细碎的雪渍。 不对…… 有人在自己离开的时候，进入过屋子。 而且大概率没有出来。 陈伶警惕的收回手臂，在积雪中无声后退两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屋内缓缓响起。 “观察力不错，进来吧。”那是韩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你不会以为，自己能一辈子不回家吧？” 陈伶见自己的行踪暴露，眉头紧锁，犹豫片刻后，还是用力推开大门。 “你在我家做什么？”他看着坐在餐桌边的韩蒙，沉声道。 “调查。” “你这和闯空门的窃贼有什么区别？” “执法者拥有执法权和调查权，这还用我来向你解释吗？”韩蒙指节轻叩桌面，“别说我只是进来调查，就算我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你又能怎么办？” “……”陈伶的目光越发冰冷。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居然认识楚牧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跟你有关系吗？” “我现在是以三区执法官总长的身份在向你问话，陈伶，注意你的态度。”韩蒙目光微凝，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骤然笼罩客厅！ 陈伶与他对视许久，缓缓开口， “街角诊所里的林医生介绍的。” “为什么去找医生？” “当时我身体不太舒服。” “身体不舒服，需要请楚牧云？你究竟是身体不舒服，还是……精神遭受了灰界污染？”韩蒙的目光一下锐利起来，像是一只洞悉人心的鹰。 “我……”陈伶心神一震，在韩蒙的面前，他突然有种藏无可藏的感觉。 “灾厄出现的那晚，你曾跟江勤搭话，说你弟弟就在街角蹲着，但是我今天正好在调查二区冰泉街，发现你弟弟陈宴在几天前就被摘走所有器官，死于非命，所以你那晚说的弟弟，又是谁？” “……” “我搜查了整个屋子，只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一个是你，一个是楚牧云，但为什么洗碗槽里放着三只饭碗？那只碗是给谁的？” “……” “来之前，我找过吴友东，他说你一个人在屋里点蜡烛，然后……” “够了！！” 陈伶猛地站起身，一双眼睛满是血丝， “是！是我疯了行了吗？！” “我脑子出了毛病！我能看到阿宴！我觉得他就在我身边！！”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门口堆雪人！在屋子里跟我吹蜡烛！他说他想回去上学，想在跨年晚会上唱戏！在我这里，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就是个普通的孩子！他生了病！他想自己好起来！想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台上演出！他有什么错？！” “韩蒙！你现在在这里咄咄逼人的质问我，那冰泉街那帮人杀我弟弟的时候！你在哪？！” “他们勾结执法者，逼死一个又一个普通人的时候，你又在哪？！” “你的调查权呢？！你的执法权呢？！！” 韩蒙身体猛地一震。 陈伶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的盯着韩蒙的眼睛……韩蒙原本平静的眼眸，微微收缩，不自觉的避开了陈伶的目光。 他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低垂着头，宛若雕塑。 第45章 u盘 不知过了多久，陈伶终于平复下来，他冷冷开口： “韩蒙长官，如果你的问话结束了……请离开我家。” 韩蒙没有再开口，他沉默的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他推开大门，飞舞的碎雪飘入屋内，那件四纹的黑色风衣，微微拂动……他驻足片刻，回头看向陈伶。 “不管你信不信我，我一直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缺乏正义，不如自己来成为它。” “你以预备席第一名的身份通过武试，现在已经是一位正式执法者，明天就可以去总部报到。” “还有……” “兵道古藏的进入资格，也是你的。” 说完这些，他迈步走入大雪，黑色的风衣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陈伶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神情有些复杂……等到韩蒙走远，他同样离开屋子，向后山走去。 …… 乱葬岗。 陈伶提着那盒还没切的蛋糕，缓缓坐在积雪之中。 “阿宴，我来了。”他看着眼前被自己刨的坑坑洼洼的土坑，轻声开口。 碎雪粘在少年的鬓角，好似白头，他将蛋糕上的蜡烛一根根摘下，插在雪地之中。 “之前你已经许过愿了，蜡烛就不点了……我给你把蛋糕切开。” 陈伶从包装盒中掏出塑料刀，一点点将蛋糕切成两份，其中一份工工整整的摆在土坑之前，将自己那份从盒中拿起。 冰雪随风盖在蛋糕表面，陈伶一口咬下去，不知是奶油还是冰渣。 他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开口： “阿宴，你知道吗？” “这个世界，真是糟蹋透了……这蛋糕做得这么难吃，居然还要两百铜币，在我原来的世界，两百块买的蛋糕比这个要大，而且好吃的多。” “要是有机会，真想把你带回去，虽然你哥我也是个社畜，但挣的钱也够你吃喝不愁。”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跟我回去，肯定过的比我好……你长得又好看，唱戏还好听，随便当个短视频博主，那都是几百上千万的粉丝，妥妥的国风传承人。” 陈伶的脸在寒风中被冻的通红，他狠狠咬了几口蛋糕，目光看向天空。 “不过这里也有好的地方……” “这里的极光很好看，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 “但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我光是活下去，就已经要竭尽全力了……” “你给我的那条路，好像很厉害，但好像也会影响我的心智……这就是你说的坎坷吗？” “韩蒙让我加入执法者，但我身上的‘灭世’灾厄就是个定时炸弹，一旦爆发，我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么看来，我加入那个什么社，算不算是一步到位了？” “与其让他们发现我，抓捕我，不如一开始就走到他们的对立面？” “阿宴……你说接下来的路，我该怎么走？” 陈伶对着土坑，喃喃自语。 啪嗒—— 就在这时，一个东西滑出口袋，落在雪地之中。 陈伶将那东西捡起，正是之前楚牧云给他的银色小方块，在瑟瑟寒风下，入手冰凉彻骨。 陈伶记得楚牧云说过，通过这东西，也许能更了解他们一些……可这东西该怎么用？ 他把银色小方块在手中摆弄了半天，指尖轻轻一推，一只银色滑盖就与本体脱离，露出一截银色的，带有一些方形孔洞的金属，怎么看都像是个标准的…… “u盘？！” 陈伶错愕的看着手中的u盘，心中满是茫然。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陈伶一直以为它的科技水平，大概停留在上个世界的民国，煤油灯，黄包车，撒盐融雪，老式手枪……但看到这个u盘，陈伶突然懵了。 这东西……是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吗？ 这个世界哪来的电脑？ 没有电脑，这u盘插哪？ 一个又一个疑问闪过陈伶的脑海，他鬼使神差的拿起u盘，插入身下的雪地之中…… 下一刻，一串深绿色的编码，自动浮现在雪地之上！ 【编号】 【读取中……】 【读取完成】 陈伶两眼一翻，当场昏迷。 …… “哗——” 湍急的水流声在耳畔响起， 陈伶猛地睁开双眸，像是刚从噩梦中苏醒，冷汗浸湿后背。 不知何时，他已经离开了乱葬岗，来到一个狭小方正的空间，马桶冲洗的声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紧凑的敲门声。 “兄弟，你好了没啊？我憋不住了啊……” 陈伶回过神，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厕所？” 陈伶错愕的瞪大眼睛。 不是寒霜街家中破旧的厕所，而是一个干净，明亮的现代化厕所，无论是头顶的感应灯，还是身后的“toto”马桶，都让陈伶有种强烈熟悉感。 “我……穿回来了？？”陈伶的眼中满是茫然。 “兄弟，你裤子要穿就赶紧穿，再不穿我真憋不住了啊……”门口男人的声音满是焦急。 陈伶当即推开厕所门，门口一个穿着polo衫的男人顿时大喜，侧身钻入隔间中，砰的一声关起门，紧接着就是一阵舒适的呻吟…… 陈伶环顾四周，下意识的加快脚步，走出厕所。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喜茶”。 在它的旁边，还有肯德基，无印良品，周黑鸭，大娘水饺…… 看着这些熟悉的品牌，以及商场中走来走去的行人，陈伶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像是想到什么，疯了般迈开脚步，穿过人群，在无数怪异的眼光中冲到商场之外！ 亲眼目睹高楼大厦的瞬间，陈伶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真的回来了。 “我……我是做了场梦吗？”陈伶双手抱着头，喃喃自语，“不对，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醒来会在厕所？” “刚才我在乱葬岗，跟阿宴说话……然后把u盘插进了雪地里，然后……” “是那只u盘？？” 就在陈伶自言自语之际，对面大厦的大屏突然闪动，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今天上午九点，一枚赤色的流星与地球擦肩而过，与此同时，全国各地爆发极小区域的地震……” “短短三分钟内，上百座建筑分裂坍塌，其中包括美尚大饭店，江口足球场，京城大剧院……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死亡人数超过两千人……” 第46章 黄昏社的秘密 “京城大剧院……” 那不就是自己当时工作的剧院吗？ 陈伶想起自己被吊灯砸死穿越的那天，就是疑似遭遇地震……所以自己真的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也有一群行人停下脚步，对着屏幕指指点点。 “赤色流星？” “说起来，我上午好像也看到了……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唉，怎么没撞上地球？赶紧世界毁灭吧，我真不想上班了……” “话说这个极小区域地震是什么鬼？上午完全没有震感啊？不会真的只盯着那几个建筑震吧？” “新闻上说是什么磁极变化导致的……算了，反正没震到我。” “……” 随着新闻插播结束，大厦屏幕再度跳回广告，众人只是略微停留，便转身离开。 唯有陈伶独自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赤色流星…… 所以自己的穿越，有没有可能也与这枚流星有关？ 一辆公交车从陈伶身前驶过，这才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他看着公交车上面红色的“33路”标识，像是想起了什么，当即向车上冲去。 一道残影呼啸掠过人行道，他赶在公交车门关闭之前，匆匆上了车。 “小伙子身手可以啊。”上了年纪的司机揉了揉眼睛，“我都没看清你怎么过来的……练短跑的吧？” 陈伶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眉头越皱越紧。 【杀戮舞曲】……被自己带回来了？？ “小伙子，扫个码啊。” 司机一边发动公交，一边用下巴指了指扫码付款的机器，“两块钱。” “我……”陈伶双手在兜里掏了个遍，“我身上没钱。” “扫码支付，要什么钱。” “……也没有手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伶觉得自己是个从原始社会走来的野人…… “哎呀，为难人家孩子干嘛，正好我刚才买菜破了两块钱，我帮他交了。”最前排的座椅上，一个满头卷发的大妈从兜里掏出两枚硬币，叮当一声塞进箱子。 “……谢谢阿姨。” 陈伶礼貌道谢。 “小伙子，你是唱戏的吧？阿姨我平时也喜欢看戏，诶，你是唱的哪个角儿啊？” 听阿姨这么一说，陈伶才反应过来，他如今还穿着那件大红戏袍，在公交车内尤为扎眼。 “我，我随便唱唱。”陈伶尴尬回答。 公交车的座位已经坐满，他就抓住把手，随着车身前进轻微摇晃，同时跟阿姨有一嘴没一嘴的聊着。 随着一座座站台驶过窗外，陈伶的心也逐渐悬了起来，他看了眼下一站的站名，缓缓向公交后门挪动，等车一停稳，便迅速冲了下去。 站台对面，是个小区。 陈伶脱下扎眼的戏袍，径直向小区中走去，轻车熟路的穿过小径，来到一栋小高层前。 见这栋楼房安然无恙，陈伶终于松了口气……这里是他的家。 他最担心的，就是地震的范围波及到这里，爸妈也落得跟自己一样的下场……还好，一切都是平安的。 陈伶走入单元门，却发现里面挂满了白绫，他心中咯噔一声，当即坐上电梯，前往九层。 随着电梯门打开，一阵哭声便传入他耳畔。 “彩云啊……你别哭了，再这么哭下去，身体可怎么办啊……” “是啊，阿伶要是还活着，看到你这样，该多心疼？” “阿伶是个好孩子，但命是真的……唉。” 陈伶呆呆的站在电梯中，目光穿过半掩的大门，看到众多身影正围在一个中年妇女身边，惋惜劝慰。 陈伶认识他们，他们是自家京城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都在这里，而被围在中间的妇女，正是他的母亲。 中年妇女的怀中抱着一张黑白相片，早已哭成泪人。 相片上的身影……正是陈伶。 两个亲戚站在角落，悄声交谈。 “陈伶他爸呢？” “还在医院，跟那边谈阿伶的后事……说是让彩云先回来收拾遗物。” “看到阿伶的……尸体了吗？” “看到了。”那亲戚点点头，“可怜的孩子……脑袋被砸出一个大洞，据说是被吊灯砸的。” “当时在医院，彩云拉着阿伶的手哭了一个多小时，后来还是被他爸给拉走的……” “唉……老天不长眼啊。” “走吧，劝劝彩云，不管怎么说，先把阿伶的后事安排好……” “是啊……” 陈伶站在电梯中，如同雕塑般看着这一切， 他想迈步走入电梯，但又不知见到亲戚和母亲之后，该如何解释……他的脑子很乱。 就在这时，电梯门自动关闭。 随着金属的电梯门逐渐闭合，陈伶家的大门被人推开，众亲戚扶着彩云，向外走来。 咚—— 电梯门关闭，也许是楼下有人按动按钮，轿厢开始缓缓向下沉去…… “……妈。”直到这时，双唇苍白的陈伶，才沙哑的喊出这个字。 他看着金属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刚才母亲跪地哭泣的样子，只觉得心如刀绞般疼痛……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疯狂的按着九层的按钮。 他想见母亲一面。 然而，电梯依然在不断下沉。 与此同时，熟悉的深绿色字体，在虚无中显现： 【编号时限已到】 【读取中断】 轰—— 电梯轿厢急速向下坠落！ …… “妈！！！” 漫天大雪中，陈伶猛地从地上坐起。 他粗重的喘息着，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乱葬岗。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伶回过神，忍不住骂道。 刚才，他差一点就以为自己真的回去了……结果一睁眼，还是在这个破地方！ 陈伶的目光落在雪地中的u盘之上。 【“通过它，你也许能更了解我们一点……”】 楚牧云所在的组织，究竟是什么？ 他们为什么有u盘？ 甚至能将自己送回上一世？ 陈伶支撑着身体的双手，忍不住攥紧， 他深吸一口气，一把将那枚u盘攥入手中，掉头就往山下跑去…… …… 小芳杂货铺。 柜台旁，女人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看着屋外逐渐暗淡的黄昏，说道： “他可能不会来了。” “不，他会的。”楚牧云坐在椅子上，一边认真翻书，一边笃定的回答。 “为什么这么肯定？这么多年，拒绝黄昏社邀请的人不少吧？” “红王说他会来，他就一定会来。” 楚牧云话音落下，杂货铺的大门便被人用力推开！ 陈伶站在门外的大雪中，胸膛剧烈起伏，像是一路从哪里狂奔过来。 “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他举起u盘，一字一顿的开口。 第47章 逆转时代 对于陈伶的来临，楚牧云毫不意外。 他微微一笑，从小卖部里拖出一只椅子，示意陈伶坐下。 “看来，你终于有耐心听我说完我们的‘正义’了。” “洗耳恭听。” 陈伶虽然迫切的想知道关于u盘的一切，但他相信楚牧云既然把它给了自己，就一定会做出解释，所以耐心的等待楚牧云从头讲起。 “对于大灾变，你了解多少？” 陈伶回忆了一下之前林医生说的内容， “说是有一枚赤色的流星划过天际，灰色的世界与这个世界产生交汇，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还有灾厄会爬出来，没了。” 说到这，陈伶突然想到，自己在u盘中也看到了新闻上的赤色流星……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震惊的瞪大眼睛。 “等等……u盘的那个，就是大灾变前的世界？！” “没错。”楚牧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陈伶一下就猜出来了，“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九大界域中大部分人所知道的‘大灾变’，但实际上的‘大灾变’，远不止此……” “什么意思？” “据传闻，大灾变前的世界繁华而昌盛，人能借助科学的力量，做到很多事情……比如飞上天穹，起死回生，城市彻夜亮如白昼，在现实之中构建虚拟世界，甚至离开这颗星球，探索更加神秘未知的‘宇宙’……” 楚牧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陈伶的神色，发现后者根本没有表情波动，忍不住问道： “你不惊讶吗？” “啊？” “我说的那些，不够让你惊讶吗？” 楚牧云与这个世界……不，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样，从小在这里长大，自然没见过大灾变前的科技水平，对他们而言，传说中所描绘的一切都是虚无的，就和现代人听神话一样。 “……哦，挺神奇的。”陈伶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不就是飞机，医疗，电灯，游戏，还有宇宙飞船么……这些对本就生活在现代都市的陈伶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不过如果他所谓的“前世”，其实就是大灾变前的世界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有穿梭世界…… 而是在穿梭时间？ “总之，距今379年之前，一枚赤色的流星划过天际，自那之后，人类的物质文明开始倒退。”楚牧云熟练的像是在背诵某个既定的台词，“人类最引以为傲的科技结晶，最先坍塌，光刻机，宇宙飞船，还有能够灭绝世界的超级武器……” “你是说……人类文明在倒退？” “没错，大灾变前的人们发现，他们再也无法制造出新的这些东西，就仿佛它们内部的最基础的科学原理，全部失效，哪怕他们一个个零件完美的拼凑在一起，与之前没有差别，但它就是没法运转……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东西失去作用，手机，电脑，高铁，以及大规模发电站…… 恐慌在人类社会蔓延，他们不知道物质文明即将倒退到哪一步……在这种恐惧中，他们开始自相残杀。” “等等。”陈伶打断楚牧云，“物质文明倒退，应该是整个人类面临的困境，为什么他们没有团结协作去攻克困难，而是在自相残杀？” “他们团结了，但是并没有用。”楚牧云停顿片刻，“而且我也说了，他们拥有某种能够灭绝世界的超级武器，但这种武器不是每个国家都有的…… 一旦这些武器全部失效，大家的科技文明都倒退到同一水平，那原本的强弱平衡就将被打破……强国不再强，弱国也不再弱。 强国为了守护住自己的地位，资源，与财富，它们就会选择……” “发射所有超级武器，灭掉不具备这些武器的弱国？？”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世界大战？！” 陈伶当然知道，核武器对于强国的重要性，如果强国率先知道所有国家的科技水平都将倒退到同一起跑线，那必然会先手发动战争， 因为失去武器，就意味着失去震慑，其他国家必然会盯上它们的石油，财富，等等东西…… “你说的基本没错，但强国并不止攻击弱国……它们也彼此攻击，因为如果科技水平真的倒退严重，那人力资源才是真正决定国家生死的东西。它们想平衡每一个国家的实力，就要尽可能削弱与自己立场不同的国家人口。 人类数百年文明积累的结晶，在倒退的浪潮下，最终只沦为纯粹的杀戮机器……” 陈伶沉默许久，缓缓说道： “灰界的交汇，不是导致大灾变的根本原因……人类的自相残杀才是。” “那一场大灾变后，世界满目疮痍，幸存下来的人们自以为世界拥有了新的秩序，没想到过了没几天，灰界就开始与现实交汇…… 来自未知世界的污染侵蚀大地，凶残的灾厄屠戮生灵，本就油尽灯枯的人类社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在那之后，世界再无国家之分，幸存者们聚集在一起，建立了九座基地，后来他们掌握了能够抵抗灰界交汇的方法，九大基地逐渐扩张，变成如今的九大界域。” “原来如此。”陈伶长叹一口气。 等等…… 如果楚牧云所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说，自己的父母也会葬身在大灾变之中？ 不光是父母，他认识的所有亲戚，朋友，同事，都将会被卷入这场浩劫……而能从中活下来的，能有多少？ 当时站在大街上看着新闻的那些人，根本不会想到，不久之后，世界将迎来巨变。 陈伶的眼眸微微颤动，他如今知道了那个时代发生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在意的所有人几乎都将葬身，却无能为力……那个时代，距今已经近四百年，他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你告诉我这些，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们黄昏社的唯一宗旨，也是我们所信奉的‘正义’。”楚牧云指了指门外，“你觉得，极光界域怎么样？” 陈伶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吴友东一瘸一拐的身影，拉黄包车的汉子对执法者的不屑，还有阴狠张狂的冰泉街众人，以及与他们勾结在一起牟利的执法者…… “……很乱。”最终，他只憋出了这两个字。 “那如果我告诉你，其实和其他界域相比，极光界域已经很好了呢？” 陈伶怔住了。 “黄昏社，聚集的是一批被社会所不容的可怜虫，我们在世人的眼中也许是疯子，是失败者，是刽子手……我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这个时代彻底绝望……” “所以，我们聚在一起。” “聚在一起，然后呢？”陈伶问。 昏黄的夕阳逐渐沉入大地，楚牧云的半张面孔，沉入阴影，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开口， “逆转时代，重启世界。” 第48章 【无相】 “逆转时代……重启世界？” 这八个字，陈伶每一个都听得懂，但凑到一起，却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楚牧云缓缓说道，“将大灾变至今的一切所逆转，让人类文明，重新回到赤星降临的那一天……” “你是说，回溯时间？？” “不是回溯，是重启……这两个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陈伶难以置信的看着楚牧云，“这……可能做到吗？” “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楚牧云指了指陈伶手中的u盘，“我们的尝试结果。” 陈伶脑海中，顿时回忆出自己将u盘插入雪地后，穿越回“前世”的场景……毫无疑问，那就是他曾存在的世界，也是赤星刚刚降临的时代。 而黄昏社，完美的还原了它，并将其封存在这块u盘中。 “这……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重启世界这种事，对陈伶来说实在是天方夜谭，可偏偏他是一位亲身经历者。 “这个过程相当复杂……我们努力至今，也只完成了这两小时的‘存档’，不过我们已经找到了方法，总有一天，我们会让这份存档替代历史，重启世界。” “可如果世界真的能重启，那你们本身就该代表‘正义’，为什么会被九大人类界域通缉？为什么不与它们联手？”陈伶反问。 楚牧云笑了。 他推了一下眼镜，平静开口， “以后，你会明白的。” 陈伶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黄昏社最基础的理念，我已经跟你说完了。”楚牧云的双眸凝视陈伶，“现在……你该做出决定。” “是加入我们，成为九大界域最高级别的通缉犯，终生颠沛流离，被世人所唾弃，恐惧……还是离开？” 陈伶眸中目光闪烁，短暂的停顿后，他缓缓抬起头， 坚定开口： “我加入。” 逆转时代，重启世界。 对其他人而言，大灾变只是存在于历史中的一句描述，但对陈伶来说，意味着属于他的一切，都将覆灭。 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不喜欢这个时代，他想回到自己该在地方，孝敬父母，安稳生活……他更想扭转既定的历史，让父亲亲戚朋友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想回家。 听到这三个字，楚牧云微微一笑，他从怀中取出三张扑克牌，依次摆在桌面。 黑桃6，红心6，梅花6； “这是什么？” “加入黄昏社，对很多我们的成员来说，意味着彻底割舍自己的过去，包括名字，家庭，身份……他们用扑克牌的牌面来代表自己，你也可以选择一张。” “……为什么都是6？” “数字代表资历，加入的越早，数字就越大……轮到你这一批，就是6字开头。”楚牧云耸了耸肩，“其实6也不错了，我比你早几年加入，也只是7而已。” “那为什么只有三张花色？方块呢？” “两个月前，也有一位新人加入，方块被他选走了。” “好吧……” 陈伶目光扫过三张扑克牌，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胸膛……皮肉之下，空空荡荡。 “我选红心，【红心6】。” 楚牧云眉头一挑，点点头，将那张扑克牌推到陈伶面前。 “那么，正式欢迎你加入黄昏社……【红心6】。” 一旁始终默默坐在角落的女人，很适时的开始鼓掌。 陈伶表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女人又打了个哈欠，扭过头去。 “……她也是黄昏社的人吗？什么牌？” “她没有通神道路，也没有其他的能力，就是个普通人，所以只是外围成员……一般负责消息的传递，基本上每个界域，每个城市都有。” “那你是什么牌？” “【黑桃7】。” 陈伶点点头。 他看着手中的【红心6】，突然有种不真实感……自己只是在小卖部里随手抽了一张扑克，便成了九大界域通缉的黄昏社成员……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笃定这是个邪教。 “那份存档，整个黄昏社只有三份，红王与灰王各一份，这份暂且放在你那里保管，不过一个月只能开启一次，否则会损伤里面的内容。”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陈伶问，“需要去哪里报到，办手续，然后住在什么宿舍里吗？” “……”楚牧云无语摇头， “黄昏社是社团，对于成员的个人行为管理十分松散，你自己想干什么都行……只要在有任务的时候，尽快去完成它，然后做好伪装，保证自己不被人类界域发现。 说起伪装……你应该是最擅长的。” “我？” “你不是踏上了‘戏神道’吗？伪装成不同的角色，应该是你们的长处。”楚牧云理所当然的开口，“而且，你的技能似乎比正常的戏神道更加变态。” “戏神道……技能……” 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指尖探到下巴的位置，心念一动，下一刻便将整个脸皮撕开。 在女人错愕的目光中，两个一模一样的楚牧云，正相对而坐。 “没错，就是这个。”左边的楚牧云点头，“踏上神道后，每前进一阶，就会自动掌握一门相应的技能，技能会因个人选择的路径不同而变化……你走上的是一条扭曲神道，技能应该也是独一无二的。” “原来如此……”右边的楚牧云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甚至连着装和说话声音都变了。 若非是女人提前知道两人的座位，此刻她也没法分辨出，哪个才是真正的【黑桃7】。 “据我所知，寻常戏神道的第一阶技能，名为【千面】，能够自由变脸和声音，但是变不了着装，更变不成物品……你却都可以做到。”楚牧云顿了顿，“你是唯一走上这条路径的，不给这个技能取个名字吗？” “【千面】……”陈伶想了想， “既然如此，我的技能便叫【无相】吧。” 无形无相，相由心生。 “你的神道很邪乎，虽然能力很强，但副作用也很明显，不出意外的话，你以后每次晋升都会引发短期的精神混乱，这一点要尤为注意。” “精神混乱？我晋升的时候有吗？” “……” 陈伶压根不记得自己变成枪管和陈宴后，大杀四方的过程。 楚牧云简单跟他描述一遍，随后看了眼外面昏沉的夜色，缓缓站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去哪？” “回极光城，我在那里还有任务。” 一边说着，楚牧云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陈伶。 “这是什么？” “这是你的任务。”楚牧云认真回答，“红王亲自给你下发的任务……整个黄昏社，也许只有你才能完成。” 第49章 前进的代价 陈伶从小芳杂货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楚牧云冲他摆摆手，径直往极光城的方向走去，陈伶则站在店门口，目送他离开后，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大雪已经停止，但随之而来的，是冰雪融化的酷寒。 陈伶走在无人的积雪小道，哈气在黑暗中缥缈，他右手在怀中摩擦着那只u盘，眼瞳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 “重启……” 陈伶深吸一口气，坚定的向黑暗走去。 有了明确的目标，“观众”给他带来的阴影似乎都被冲淡不少， 当舞台上的戏子又怎样？被干涉生活又怎样？除非你们杀死我，否则我一定要回去……哪怕是死，也得死在回家的路上。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尽快成长，同时掩盖好自己黄昏社成员的身份……成为执法官似乎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黄昏社并不抗拒成员加入别的组织，甚至很鼓励，因为这意味着成员能更好的隐藏自己，甚至通过职位之便，向其他成员给予帮助。 “我成为，我参与，我捣乱，我跑路……这个方针定的还真没错。”陈伶自嘲的笑了笑。 他回到家中，点亮桌上的煤油灯，橘色的烛火照亮空无一人的屋子，寒风渗过墙壁木板的间隙，发出呜呜嗡鸣。 陈伶在桌旁坐下，取出楚牧云给的信封，借助灯火的光芒仔细阅读。 “混入兵道古藏，盗取兵道道基碎片？” 陈伶诧异的挑眉。 这张信纸中，详细的描绘了兵道古藏的一部分区域地图，并在一个角落标红，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红王想要他盗取的东西…… 陈伶终于知道为什么楚牧云说，这个任务整个黄昏社，只有他能完成。 因为只有陈伶是执法者，而且还是刚刚以第一名的身份通过考核，具备进入兵道古藏资格的执法者……与此同时，他还拥有【无相】这个技能。 除了陈伶，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进入兵道古藏。 可黄昏社，为什么要兵道的道基碎片？ 陈伶继续向下阅读，红王在信中并没有解释这点，只是告诉他，到时候会有一位黄昏社的成员与他接应，配合他的行踪，并进行断后。 阅读完所有内容，陈伶思索片刻后，便将信纸递入烛火。 信纸蜷曲，明亮的火光映照着陈伶的面孔，在黑暗中无声跳动…… …… 这一天晚上，陈伶睡着后，没有进入剧院。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又回到大灾变前的时代，回到熟悉的家门口，站在电梯中，看着母亲抱着自己的遗照，泣不成声。 陈伶觉得自己的心在绞痛，即便，他的胸膛中空空荡荡。 “妈……我没有死。”陈伶喃喃走出电梯，想要拥抱那个自己最牵挂的家人， “妈，我还活着，我想要你们都活着……” 就在他的脚掌即将迈出电梯门的瞬间，电梯轿厢轰然下坠！ 强烈的失重感笼罩陈伶，他手无足措的在轿厢内挣扎，只见电梯井似乎变成无限长，在永无止尽的下坠中，他只能看到那个属于他的家在疯狂远去…… 咚—— 陈伶摔倒在地。 这是一片无尽的漆黑，属于“家”的灯火仿佛已经化作星辰，点缀在遥不可及的天穹之上，陈伶站在黑暗中，像是一个被贬落深渊的蝼蚁，痴痴的伸出手，妄图触及星空。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一条血色的神道从他的脚下延伸，一直蔓延到他遥不可及的星辰之上…… 那是他回家的路。 一条扭曲，诡异，猩红的道路……在道路的两侧，无数双猩红的眼眸正注视着他，眸中满是戏谑。 陈伶此刻正站在第一块阶梯上，他想尽快登上更高的地方，可就当他打算迈出下一步的时候，却发现脚掌无论如何也踏不上下一块阶梯。 陈伶愣住了……他低头看向脚下，发现这一块石阶之上，居然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小字。 【完成一场至少五十人参与的演出，并确保演出结束后，无人生还】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陈伶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 他回头看向身后，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过的台阶之上，也有一行小字： 【失去一个最爱你的人，并成为他】 这行小字的表面，划过一条线，像是已经被完成的演出清单，被他踩在脚下。 陈伶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重新看向这条通往天穹的扭曲道路，眼眸中浮现出惊恐…… 这是一条活着的道路，这是一条怪物般的道路！ 下一刻，他周围的一切支离破碎…… 午夜，陈伶从睡梦中惊醒， 他脸色煞白的在床上呆了片刻，疯了般冲下床来到书桌边，拿起纸笔，像是生怕自己遗忘般，飞快的记下下一块石阶上的话语： 【完成一场至少五十人参与的演出，并确保演出结束后，无人生还】 “这是在扭曲神道上前进的代价？又或是……条件？” 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知道，刚才的一切绝不是梦那么简单，他今天睡着后没有进入剧院，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也许，这个梦是自身神道给他的暗示？又或者……是阿宴？ “这条路和其他神道不太一样……它会让你的人生变得曲折和坎坷……”陈伶回想起自己踏上扭曲神道前，陈宴说的话语，陷入沉思…… 别人的神道，应该没有这种类似于代价的东西，否则今天楚牧云应该会提醒他，所以，这些石阶上的小字，是他的扭曲神道独有的？ 这就是陈宴口中的“曲折和坎坷”？ 陈伶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这行字，神情有些复杂……但如今他已经走上这条路，而且这条路，将是他摆脱观众的唯一途径，也是他回家的唯一选择。 可就算如此，自己该怎么完成这项至少五十人参与的“恐怖演出”？ 陈伶坐在桌前，思索许久，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用笔在这句话的后面，写下四个字： 【兵道古藏】 随后，他写下一个“？”号。 笔尖定格在问号的最后一点，漆黑墨水在纸页上晕开，陈伶如同雕塑般坐在那，一动不动。 极光在窗外的天空涌动， 陈伶没有注意到，此刻在脑海的大剧院中，那无数端坐于观众席上的黑影，嘴角微微上扬…… 像是在笑。 第50章 殷勤 三区，执法者总部。 “陈伶是吧？” 一位执法者仔细核对陈伶身份后，将两套黑红制服与一张执法者证件递给他。 陈伶换好衣服，在总部吃了顿午饭，下午便在总部的广场进行宣誓入职，然后是领导讲话，这一套流程，让陈伶越发有种回到现代社会的感觉…… 即便是大灾变后近四百年，人类的有些习惯，还是被延续下来，从中可以窥探到灾变前文明的影子。 唯一让陈伶感到意外的是，讲话的“领导”不是韩蒙，而是另一位没怎么见过的二纹执法官。 “韩蒙长官呢？怎么不是他讲话？”旁边也有执法者发出疑问。 “你不知道吗？听说三区的执法官前两天造反了……就是那个马忠，带着另外两位执法官暗算韩蒙长官，结果硬生生被反杀。” “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据说当晚韩蒙长官暴怒，在极光城没有批下正式文件之前，当场处死了马忠三人，连带着杀了五十多个跟他们有利益纠葛的执法者……你没发现，今天到场的执法者少了一大批吗？” “我去，一口气杀这么多人，这不是自断三区执法者的臂膀吗？韩蒙长官这么狠？” “现在整个三区，就剩两个执法官了……一个韩蒙长官，一个就是台上这位席仁杰；这个席仁杰是韩蒙长官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只是二纹，但是底子很干净。” “不过我听说，因为韩蒙长官没有及时上报，私自动手杀人，极光城那边很生气，可能这段时间要处置他。” “所以他才没能露面么……” “唉，可惜啊。” “……” 听到一旁的对话，陈伶的眉头微微上扬。 他忽然想起昨天下午韩蒙在他家中，沉默许久后，说出的那句：“不管你信不信我，我一直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缺乏正义，不如自己来成为它。” 之前楚牧云对韩蒙的评价，也是说他有正义感……这么看来，韩蒙似乎真有点东西。 执法官席仁杰讲话完毕后，便开始给新人们分配任务，以及从今往后各自负责巡查的街道，陈伶身为今年唯一一个从寒霜街出来的执法者，很自然的被分配到寒霜街。 韩蒙肃清三区执法者后，执法者内部确实干净了很多…… 陈伶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出总部，径直向寒霜街走去。 身为执法者第一天上岗，需要去巡视各自的街道，让街上居民们熟悉自己，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宣布主权”，这是执法者内部的规定。 自从他穿上这件衣服，走出执法者总部，路上过往的行人看到他都绕着走，甚至连目光对视都不敢。 “长官……吃个桃子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传来。 陈伶转头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正推着一辆满是桃子的木车，沙哑开口。 “不用了，谢谢。”陈伶摆手拒绝。 “长官，您试试吧……这是我今早从四区推过来的，那的桃子又好又便宜……”她拽住陈伶的衣领，浑浊的眼眸中，满是祈求。 陈伶顺着她的身形望去，只见装满桃子的水果车上，还躺着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瑟瑟寒风拂过大地，他似乎在抖。 “您吃一口，不好吃不要钱。”她从车上挑出一只最大的桃子，用衣摆仔细擦拭片刻，递到陈伶手中。 陈伶没有吃，因为他不确认桃子内部有没有别的东西，比如……毒。 当他脑海中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因为曾经的他，不是这样的。 如果是大灾变前的他……不，哪怕是昨天的他，也一定会出手相助，虽然帮不上太大的忙，至少能买几个桃子，算是发发善心。 这是他的仁慈与坚守，而现在，这些东西似乎一点点淡了…… 陈伶与老婆婆对视片刻，还是开口： “这桃子怎么卖？” “一铜币一斤。” “给我拿两斤。”陈伶面无表情从怀中掏出两枚铜币，递给她。 老婆婆见此，当即双手接过铜币，接连给陈伶鞠了几个躬，念叨着谢谢，然后从板车上挑了几个最大的桃子，放进袋子里。 与此同时，陈伶突然开口： “那孩子发烧了，带他去开点药吧。” 拥有【秘瞳】的陈伶，一眼就看出板车上婴儿的状态不对，出言提醒。 老婆婆身形一顿，看向婴儿的眼眸中浮现出挣扎与愧疚，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又给陈伶多挑了两个桃子。 她没有称，但陈伶即便是用肉眼，也能知道这两袋桃子绝不止两斤。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她跟陈伶接连道谢之后，便推着板车继续向前。 直到遇见下一个行人，她便匆匆跑上前去，满是祈求的开口：“大人，要桃子吗？从四区推来的桃子……” 寒风将她与婴儿的脸吹的通红，却并没有吹倒那苍老而虚弱的身体。 陈伶摸了摸口袋，无奈摇头。 他只买两斤，纯粹是因为他兜里只剩两枚铜币……他从钱凡那得来的银币，早就丢在了宅院的血泊之中。 他刚走上寒霜街，便发现不少人都偷偷站在各自家门口，往这个方向看……他们见陈伶穿着制服走来，纷纷窃窃私语。 “哎呦，陈伶长官！” 街头的第一家店铺，便是陈伶曾光顾过的蛋糕店。 老板见陈伶走来，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陈伶长官，您穿上这身衣服，可真俊啊！” “李老板。”陈伶顺势走到店门口，看向各自家门口的寒霜街居民，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哎呦，大家伙都是来看您的啊！” “看我？” “对啊，原本负责巡查我们寒霜街的那位执法者，听说被韩蒙长官杀了……今天又是新执法者上任的日子，大家就都想看看，以后这条街是谁说了算…… 那天街上发布通过考核的执法者名单，大家就猜到可能是您，毕竟您是我们寒霜街的人嘛…… 这不，您果然来了！” 第51章 桃子 听到这，陈伶总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微微点头。 “陈伶长官。”李老板左右看了一眼，从柜子里掏出一小袋油纸，递到陈伶手中，“这个是小店的一点心意……您收着，以后要是想吃蛋糕，知会一声，我亲自给您送家去。” 陈伶双眸微眯，将油纸打开，两枚还沾着奶油味的银币落入掌间。 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见陈伶皱眉，察言观色的李老板心中咯噔一声，当即开口，“陈伶长官，这个月又是暴雨，又是大雪，又是灾厄入侵的，我这店实在是没挣到多少钱……下个月，下个月肯定会多一点。” 看着手里的两枚银币，陈伶似乎知道，刚才寒霜街的居民都在窃窃私语些什么了…… 陈伶正欲开口，又是几道身影从周围店铺走出。 “陈伶长官，我是对面裁缝铺的，叫我小徐就好……” “陈伶长官，您还记得我吗？之前给你们家修过水管来着，我那五金店就在隔壁，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陈伶长官长的真俊啊……有空来我们店里坐坐？我们店里漂亮姑娘可不少呢……” “……” 似乎是看到蛋糕店的李老板率先出手，其他店铺老板也纷纷跟上，他们无一不笑容满面，手中揣着油纸，就往陈伶手里递…… 从重量上看，这些老板应该在自己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每家店铺给的都是两枚银币。 除了那位说要陈伶去他们店里坐坐的中年妇女，一口气塞了五枚，然后给了他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短短十几秒，陈伶手头的银币，就已经有近二十枚…… 若是换算到大灾变前，已经是五千人民币入账，而且这才是刚走进街头。 这一刻陈伶突然明白，为什么马忠那样的执法官，可以在二区买下那样奢华的宅子，如果一个普通的执法者都能利用自己的职位，如此光明正大的带来这种收益，那马忠作为三区只手遮天的执法官，收益该有多恐怖？ 更何况，他的产业还涉及冰泉街这种黑色地域。 从寒霜街居民的反应来看，这种事情在极光界域，似乎再寻常不过…… “抱歉，我不收。”陈伶摇了摇头。 听到这五个字，众人脸色一白，彼此对视一眼后，小心翼翼的开口： “那，那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收。” 陈伶直接将众人的钱放在蛋糕柜台，抽身走出，继续向寒霜街另一端走去。 众多老板脸色越发难看，他们一咬牙，又从怀里多掏出几枚银币，塞进各自的油纸，然后急忙追了上去。 “陈伶长官，我们这个月营收确实不好，您就发发慈悲，放我们一个月吧……” “是啊陈伶长官，咱们都是一条街上的邻居，您，您通融一下！” “这钱您不收，我们不踏实啊……要是有别的执法者过来，我们，我们这也没人罩着……” 几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陈伶的心却越来越明。 他们给的不光是供钱，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费……他们想在三区继续做下去，没有人罩着是不行的，而如果自己不收他们的钱，他们心中更是没底。 他们觉得陈伶拒绝，纯粹是因为给的钱太少了。 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陈伶双眸微眯，一个念头突然涌现在脑海。 “你们，就拿这个考验干部？”他冷声开口。 这句话一出，其他老板顿时傻了。 “我，我们……那，那您要多少，您先说个数嘛……” “我陈伶对钱，从来没有兴趣。” “那您喜欢什么，您说一声，我们立马去准备！” 陈伶缓缓从方便袋里掏出一只桃子，递到李老板手里，“我要这种，一模一样的桃子……先来一车。” 话音落下，陈伶便直接转身离开。 如果这些老板聪明，应该会去打听这桃子是从哪买的，不难找到隔壁街道正在卖桃子的老婆婆……如此一来，他们既在老婆婆那付了钱，又给自己送了桃子，得到心安…… 嗯，这个计划很完美。 陈伶如是想到。 随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众老板的目光，落在李老板的手中…… 其中两人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他他他……他说，让我们给他送这种‘桃子’？”五金店老板一米八的硬汉，此刻都被吓的嘴唇发紫， “他……管这叫桃子！？” 此刻，李老板的手中。 一只鲜红的人心，缓缓停止跳动…… …… 【观众期待值+2】 看到这行字出现在雪地的瞬间，陈伶一愣。 怎么好端端的，观众期待值又涨了？ 陈伶眉头微皱，把刚刚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复盘一遍，还是没找到提升期待值的点在哪里……难道是观众又自己搞事情了？ 陈伶一边狐疑的想着，一边继续向寒霜街深入，越来越多的店铺老板走上前想打好关系，陈伶反手就把袋子里的桃子送出去，告诉他们只收这个，然后掉头就走。 送桃子的效果，似乎比陈伶想象的要好，每次送出去之后，那群老板就不再追上来，应该都去找地方买桃子了。 【观众期待值+2】 【观众期待值+2】 【观众期待值……】 看着越来越多的期待值刷出，陈伶眉头越皱越紧，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袋子。 仅剩的一颗桃子躺在其中，光滑水嫩，清香四溢。 陈伶将这颗桃子拿起，放在手中打量了好一会，也没找到什么问题， 于是小心翼翼的，自己啃上一口。 嗯，甜的。 与此同时，街对面正在透过窗户偷看陈伶的一户人家中，女主人两眼一翻，当场被吓到昏厥。 陈伶三两口吃完桃子，此时寒霜街也走的差不多了，他看时间不早，就径直向自家的巷道走去。 回到家门口，他发现斜对面的赵氏早餐店已经拉下了金属卷帘，微微诧异了一下，按理说这个点就算赵叔不营业，应该也会开着门准备明天的食材…… 陈伶也没多想，直接回家，换下身上的黑红制服，坐在家门口的门檐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陷入沉思…… 怎么还没人来送桃子？ 第52章 妖魔执法者? 此时，寒霜街的某一间店铺内。 几十位老板凑在一起，各个眉头紧锁，仿佛世界马上就要毁灭。 “他……真说要一模一样的‘桃子’？”一位老板试探性的开口。 “没错。” “跟我也说了。” “他把那颗心塞过来的时候，还在滴血……我当时都要被吓晕了你们知道吗？？” “可……可我们上哪去给他搞人心啊？！” “他总不会想让我们搞活祭什么的吧？” “……真是邪门了，上一个执法者虽然霸道蛮横，但至少塞钱就能解决，可，可这陈伶……他要人心干嘛啊？” “今天隔壁的邻居跟我说，他们亲眼看到陈伶走在路上，三两口啃完了一颗心脏……” “！！！”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陈伶一边狞笑一边撕扯心脏的情景……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咕噜。 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 胆小一些的老板，更是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他……喜欢吃人心？那不是话本里面的妖魔才干的事吗？？” “他不喜欢吃，弄那么一大袋人心走路上干嘛？” “所以……他的人心都是从哪来的？” “……等等，你们越说越怪了。” 一直默默坐在角落的赵叔，忍不住开口，“阿伶我熟啊，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是个好孩子……哪有你们说的那么邪乎？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不可能，我们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上报执法者？” “你疯了吗？上报执法者？陈伶他自己就是执法者啊！你也想被他挖出心脏当街吃掉吗？” 提出建议的老板一哆嗦，顿时不出声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给他弄人心吧？”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恐慌与迷茫的氛围越发浓郁，到最后，竟然没有人再出声，而是纷纷低头不语，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搬走…… 可就算搬走，他们能去哪呢？别的街道的房子他们买得起吗？ “这样吧。”一位年纪最长的老板，缓缓开口，“上贡人心，肯定是不可能的……肖老板，你不是干屠宰的吗？先弄几颗猪心鸡心给他送过去，看看他的反应……” “猪心鸡心，能行吗？” “不行能怎么办？他要的那种‘桃子’，我们也弄不到啊……” “先看看情况吧，总之大家千万千万不要惹到他，我有预感，他比以前我们见过的任何一位执法者都要凶残……” “明白。” …… 陈伶等到天黑，也没等到桃子。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买几个桃子，需要那么久吗？”陈伶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准备起身关门，回屋休息的时候，一个身影走到他的家门口。 看到那人的样貌，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韩蒙长官？您怎么又来了？” 韩蒙今天没有穿那身印着四纹的黑色风衣，而是一身便服，也许是这个原因，陈伶这次没从他身上感到压迫感，仿佛眼前站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青年。? “我来给你送文件……你去兵道古藏的名额，已经批下来了。”韩蒙指尖夹着一张纸，平静开口，“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陈伶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让开一条道路。 若是之前，陈伶是不会让韩蒙进屋的，但自从今天在总部听到那些事情，让他对韩蒙的印象有所改观。 韩蒙很自然的在桌边坐下，看了眼一旁整整齐齐叠着的执法者制服，随意的问道： “第一天当执法者，感觉怎么样？” “执法者的权利，比我想象的还要大。”陈伶淡淡道，“我不习惯。” “很正常，很多人刚当上执法者之后，都会被突如其来的权势与利益冲昏头脑，自甘堕落……而你没有，这一点我没看走眼。”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韩蒙看了眼依旧到处漏风的屋子，没有说话。 “当然，太过软弱也不是一件好事，这会让民众觉得你好欺负，你一定要适当的树立威严……” 韩蒙话说到一半，一个身影骑着车，正好经过陈伶家门口，也许是因为门口太滑，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他骂了一声，正准备骑车走人，可看到眼前这座屋子与屋子里的陈伶，脸色顿时一变！ “对不起！陈伶长官！！惊扰了您休息……实在对不起！！” 他二话不说跪倒在地，砰砰砰的连磕三个响头。 然后连滚带爬的从雪地中站起，像是逃命般，头也不回的逃出巷子，留下一辆自行车在陈伶家门口空转…… 韩蒙：……？ “……”韩蒙沉默了许久，“你这威严……立的不错。” 陈伶认出来了，刚才仓皇逃跑的那男人，是下午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店老板，自己还给他送了颗桃子……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看见自己，就跟见鬼一样。 “先说正事。” 韩蒙将文件递给陈伶，“明天中午，在三区总部跟其他几个执法者集合，准备启程前往兵道古藏。” “这么快吗？” 距离武试结束，才过了两三天的时间，自己甚至刚穿上执法者制服，就已经安排好去兵道古藏了？ “本来每年兵道古藏开放的时间，是在三个月之后，不过今年有些例外。”韩蒙停顿片刻，“昨天五区六区遭遇大规模灰界交汇，爬出一只五阶灾厄，两个区的执法官几乎全部丧命……” “又有灰界交汇了？”陈伶错愕开口，“不是说灰界交汇在人类界域内，很少见吗？” “以往是的，但最近……极光界域有些不正常。” 陈伶想起楚牧云之前也说过这种话，不久前那场十年难遇的暴雨，造成了乱葬岗灰界交汇，而这几天接连的大雪，又引发五六区的大规模交汇……似乎每一次混乱的天象，都会引发交汇。 “与天象有关？”陈伶试探性问道。 “也许吧。”韩蒙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眸微眯，“而且……黄昏社也现身了。” 听到黄昏社三个字，陈伶心神一动，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黄昏社？那是什么？” 第53章 审判庭 “一个崇尚毁灭的狂热邪恶组织，只要他们出现，就一定会带来灾难与不祥。” “这么严重？” “你没有见过他们，黄昏社的成员虽然极少，但各个都是疯子。”韩蒙回想起自己被【梅花8】玩弄于股掌的情形，眸中寒芒越甚。 “这次三区还有五六区的事件，也是他们做的？”陈伶开始旁敲侧击。 “……那应该不是。”韩蒙摇头，“他们做不到主动召唤灰界降临，那是绛天教的手段……” “那他们给极光界域，带来哪些灾难与不祥了？” 陈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纯粹的傻……不至于让韩蒙觉得自己是在试探更多黄昏社的信息，但韩蒙到底是聪明，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异样。 他注视陈伶许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严肃说道： “陈伶，你最好不要对这个组织产生任何的好奇，更不要跟他们进行任何形式的接触……他们非常危险，而且擅长洗脑，你只需要知道，一旦遇到黄昏社的成员，离他们越远越好，明白吗？” 可惜，一位黄昏社的新晋成员，就坐在你的面前。 见韩蒙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陈伶也不好再追问，平静的点点头。 “总之，五区与六区损伤极其惨重，具不完全统计，已经有三千多人在这场灾难中丧命，再加上执法官团灭，这两个大区算是废了……就算极光城紧急调动执法官去填补空缺，但人手依旧不够。” “所以他们提前了兵道古藏开放时间，想要快速回血？” “没错。” 执法者在转正三年后，有一次进入兵道古藏的机会，有概率被神道选中成为执法官……提前开启古藏，就意味着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一批新的执法官，虽然只有一阶。 “这次七大区派出的执法者，加上极光城内派出的，一共有七十人……你们需要坐船穿过冻海，抵达极光界域最边缘，兵道古藏就在那里。 同时，会有三位极光城的执法官带队，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 “兵道古藏里，是什么样的？” “兵道古藏很大，但给你们试炼的区域只占一小部分，具体的你到那就知道了。” 韩蒙看了眼时间，淡淡道：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多存一些体力…… 还有，如果在古藏里遇到一些……事情，不用太畏首畏尾，你是我们三区的执法者，就算捅出了什么篓子，也有我给你顶着…… 别给我们三区丢脸。” 听到这，陈伶怔了一下，还没等他问些什么，韩蒙便转身离开。 陈伶仔细回味刚才韩蒙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在暗示什么？也许……这才是他今天特地过来的目的？ 陈伶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转身躺在床上，意识逐渐沉入梦中。 …… “该死……就不能让我好好做个梦吗？” 陈伶睁开眼，看到头顶的聚光灯，在心中叹了口气。 经过昨晚的那个梦，陈伶差点以为自己以后也许不用每天晚上到剧院里“报道”，可以安稳睡个觉……没想到，自己还是回来了。 陈伶从舞台上爬起，径直走到屏幕前，点下角落的宝箱按钮。 上次完成第一剧目后，还有一个指定角色抽奖机会没有使用，如今他马上就要动身去兵道古藏，多一个技能防身总是好的。 随着激昂的音乐响起，陈伶转头走到桌前，随着无数纸牌飞舞，最终整齐的倒扣在桌面。 “请在纸上写下你想要抽取的角色姓名。” 一行小字在纸上浮现。 陈伶将白纸拿在手中，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写下两个字： 韩蒙。 既然是指定角色，陈伶自然要选上限最高的那位，而他身边只有楚牧云与韩蒙两个神道拥有者，与【医神道】相比，【兵神道】肯定更擅长战斗……至少他是这么觉得。 更何况，如今陈伶已经有一个【杀戮舞曲】，再来一个兵神道技能，两者配合应该更加合适……如果可以的话，陈伶甚至想复刻一整条【审判】路径。 如此一来，他也算是戏神道与兵神道同修？ 随着韩蒙二字出现在纸上，桌面上的诸多纸牌全部消失，只留下十二张纸牌一字排开，这些就是韩蒙拥有的全部技能，而且其中有一张卡牌是灰色，无法选择。 据陈伶所知，韩蒙是四纹执法者，也就对应兵神道四阶…… 这十二张纸牌中，只有四张是蓝色的神道技能卡牌，其他的应该都是“厨艺”“追踪”之类的普通技能。至于无法选择的那张，应该就是陈伶已经有的【杀戮舞曲】。 十一分之三的概率么……不对，屏幕上说，根据上一剧目的观众期待值总量，会有所加持。 陈伶搓了搓手，犹豫片刻后，最终选择了其中一张卡牌。 “技能：【审判庭】” “归属：兵神道，【审判】路径，第四阶；” “人物：韩蒙。” 来了！ 看到这个技能，陈伶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天韩蒙对战红纸怪物时，三枪打崩他身体的画面。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就是【审判】路径的核心技能之一。 随着陈伶吸收卡牌，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有关这个技能的全部信息，与【杀戮舞曲】不同的是，这是个领域类技能，释放时会消耗使用者的精神力…… 说起来，无论是【无相】还是【秘瞳】，陈伶使用的时候都没有任何负担。但【杀戮舞曲】只是动用十几秒，整个人就会十分疲惫。 “一到三阶的技能，都是基于身体素质释放，而四阶以上就要消耗精神力么……”陈伶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以他如今第一阶的精神力，能否支撑他使用一次【审判庭】？ 第54章 k18 陈伶苏醒后看了眼时间，和预计差不多。 他徒步走到三区执法者总部，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陈伶？你终于到了。”江勤清点了一下名单，“这下子我们人就齐了……” 对于江勤这位执法者，陈伶还是有印象的，屋子被红纸怪物毁掉的那一晚，就是江勤跟他问的话，还说以后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找他，属于为数不多的几个让陈伶有好印象的执法者之一。 陈伶目光扫过一旁，除了自己和江勤之外，只有两个人，都是一起进行武试的那批预备席，算是面熟。 “江勤长官，这次就我们几个去吗？” 陈伶和其他两个预备席，就是这一届执法者考试的前三名，按照韩蒙的约定，自然有资格去兵道古藏，但按理说除了他们，还会有其他的轮到三年期的老执法者去才对…… “对啊，就我们几个。”江勤耸了耸肩，“本来还有五六个我的同期一起，结果前两天，他们勾结马忠的事情败露，都被蒙哥宰了……” 陈伶：…… “我们三区的情况已经不错了……你看五区和六区的执法者，要么死要么残，能去的加起来都凑不到五个人。” 江勤相当乐观，他收起人员表，便带着陈伶三人径直向外走去。 “江勤长官，我们该怎么去兵道古藏？”一位与陈伶同期的执法者问道，陈伶记得他的名字，似乎是叫钟耀光。 “兵道古藏，在极光界域北侧边境的冻海之中，想过去，只能从港口坐船。” “凛冬港吗？那距离好远啊……” “坐火车过去其实还好。” “火车？” 陈伶一怔，他本以为这个时代没有火车这种东西，但仔细一想，如果是蒸汽式火车的话，确实不需要太高的科学技术……只不过他原本在寒霜街，从来没听周围有人坐过。 “对啊，陈伶你没坐过吗？”钟耀光眼前一亮，“第一次见的话，你会大吃一惊的……那东西可厉害了！” “我也没坐过……这东西票价可不便宜。”一直沉默的另一位同期开口。 “放心，这次的票钱，蒙哥给报销。” 江勤微微一笑。 三人跟着江勤，一路走到三区边境，一条笔直的铁轨从远处的雪地延伸而来，在众人的前方，一座站台矮小而破旧。 说是站台，其实就是在地上搭了个大棚子，摆上几块石阶，旁边一座小小的售票亭伫立，上面写着一个硕大的“3”字。 对于绝大部分极光界域的居民，尤其是七大区的居民，根本没有乘坐火车的需求，他们的一生都可以在街区中度过，也没有去其他几个大区“旅游”的理念…… 七大区的发展，基本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在哪都一样。 火车铁轨的铺设，更多的只是为了方便极光城内部与七大区进行物资输送，所以站台之类设置简陋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江勤走到售票亭前，过了一会，便拿着四张票走来。 “先等等吧，再有十几分钟，车就来了。” “咱们赶的时间差不多正好，这辆车一天就一班，错过的话就完了。” 四人走到站台上，空旷的荒野除了售票亭，就只有他们四人在寒风中挨冻。 积雪初消，再加上站台四面漏风，众人默默的将脖子缩起，眼巴巴的看着铁轨的尽头，等待一辆拯救他们的火车来临。 “怎么样陈伶，冷吗？”江勤关切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我看你穿的很少。” “不冷。”陈伶摇头。 “要是冷的话，我可以从箱子里给你拿件衣服，晚点还得进兵道古藏历练，路上可别感冒了。” 不等陈伶回答，江勤便蹲下身，就地将硬皮行李箱打开，翻找起来。 “真不用。”陈伶连忙摆手，“我体质好，抗冻……” 不等他拒绝，江勤便掏出一件深棕色的大衣，二话不说的裹在陈伶外面。 “这次我是三区的带队队长，听我的。”江勤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就算路上感冒也没事，出门前我带了四份感冒药，应该够了。” “……谢谢。” 陈伶裹着厚厚的防风大衣，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用谢。”江勤站在他身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 “陈伶……有些事情，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蒙哥人很好的，他就是嘴硬，然后工作的时候很没有人情味，有什么误会也懒得跟别人解释…… 马忠和其他三区执法官干的那些事，我跟蒙哥早就察觉到了，但我们没有证据……更何况马忠在极光城里有后台，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蒙哥根本动不了他。 你弟弟的事……我们真的真的很抱歉。” 江勤诚恳的看着他，眼眸中没有丝毫杂质，陈伶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在寒风中陷入沉默。 “……我猜到了。” 马忠要是没有后台，也没法在二区和三区如此肆无忌惮的发展黑色产业，而韩蒙只是一个被极光城排挤的执法官，他想扳倒势力庞大的马忠一党，根本没有那么容易。 “这次是马忠主动找死，试图暗杀蒙哥，这才抓住由头把他们连根拔起……但就算是这样，蒙哥也遭到了极光城的处分。” 江勤长叹一口气，“你知道吗？要不是五区六区遭遇大规模灰界交汇，蒙哥早就该坐牢了……是现在极光城人手极度不足，这才暂时没处理他，不过就算这样，他也被停职了。” “坐牢？”陈伶眉头一皱，“他不是被害者吗？” “极光城里看蒙哥不爽的人很多……这个时代，太正直太较真的人，很难有好下场。” 江勤话音刚落，一阵轰鸣便从远处传来。 “车来了！”钟耀光当即开口。 “……这么快？”江勤回过头，看向站台中央的时钟，“提前了十分钟？” 随着雷鸣般的轰隆声逐渐靠近，雪地的铁轨之上，一台通体黑色的钢铁巨兽，喷吐着大量蒸汽，向站台缓缓驶来。 一旁的钟耀光用手肘拱了拱陈伶，挤眉弄眼道，“怎么样？壮观吧？” 陈伶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k18……没错，就是这辆。”江勤对着车票，看了眼列车前方的编号，微微点头，“看来确实来早了。” 随着火车逐渐停稳，乘务员开门走出，在石阶与车门间垫起一块路板， “去凛冬港的，上车。” 乘务员这一喊，众人再也没有犹豫，依次上车。 随着汽笛的嗡鸣再度响起，列车沿着铁轨缓缓启动，在一阵哐铛声中，逐渐消失在雪白的地平线尽头…… 几分钟后，一个身影走出售票亭。 他看了眼空无一人的站台，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从亭子柜台底部拖出一只染血的黑布袋，向远处走去。 哐——哐——哐…… 一辆黑色的钢铁列车，穿过雪地，在站台缓缓停靠。 一位乘务员从车中探出头，左右看了一圈，随后说道：“这站没人，走吧。” 蒸汽的嗡鸣再度响起，列车逐渐消失在铁轨尽头，漆黑的火车头顶部，红漆喷涂的三个大字清晰可见 ——k18 第55章 盗脸 陈伶四人走入车厢。 这辆火车一共六节车厢，五节都是货运专用，只有一节可以坐人，陈伶等人刚上车，就看到四个同样穿着执法者服饰的身影坐在一起。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同一批前往兵道古藏的执法者。 “a-3……在这。”钟耀光顺着标识找到座位，率先坐在窗边。 “可惜了，早知道应该带点水果点心，路上也不会那么无聊。” “你要是想吃，我这就有。”另一位同期从包里递上一袋瓜子。 “谢谢啊。” 陈伶没有嗑瓜子的兴趣，因为自从他上车之后，就看到窗户上的雾气凝结成两行字符： 【观众期待值+7】 【当前期待值：36%】 不对劲…… 每一次看到观众期待值莫名上涨，陈伶都会浑身紧绷，因为这往往意味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陈伶，你不吃点吗？”钟耀光主动将瓜子递到陈伶面前。 陈伶双眸微眯，他这次没有拒绝，而是将瓜子接过，在手中捏碎，然后看着它一点点飘散在地…… 没毒。 陈伶若有所思。 “……”钟耀光眼皮微跳，“陈伶……你就算不愿意吃，也不用这样吧？你直接说不就好了。” 自从见面开始，陈伶的态度就一直冷漠无比，似乎根本不愿跟他们接近。 说实话，钟耀光并不抗拒这种性格，毕竟每个人生长环境不一样，但眼下陈伶的举动确实让他觉得有些过分。 “别吵，安静一会。”陈伶此刻正皱眉仔细寻找不对劲的地方，根本没兴致跟他扯皮。 期待值是在他们上车后突然涨的，所以这辆车上一定有问题！ “陈伶，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江勤适时的开口劝解，“大家都是三区的同事，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吵的……陈伶累了，让他休息一会。 钟耀光，你不是无聊吗？我们仨打会牌怎么样？” 见江勤开口，钟耀光虽然不悦，但也没多说什么，既然陈伶不愿意合群，那就别管他。 “好。” 江勤似乎早有准备，从包里掏出一副扑克牌，跟钟耀光二人玩了起来。 陈伶目光扫过半个车厢，即便是在【秘瞳】的加成下，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再加上他对这个时代的火车了解不多，很难获得什么有用的情报。 于是，陈伶的目光落在隔壁桌的四位执法者身上。 “他们是哪个区的执法者？”陈伶突然开口。 “五区和六区的。” 江勤看了眼他们制服的编号，“果然只来了四个人……跟名单上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陈伶的目光，那四位执法者也转头看向他，对视一眼后，便移开目光，平静的望向窗外。 陈伶记得自从上车之后，就没听到他们四人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彼此间的聊天都没有。 陈伶眉头微皱，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凛冬港在几区？” “一区和二区的边界……怎么了？” “凛冬港距离其他几个大区，应该更远，他们除了坐火车没有别的途径能过来。”陈伶大脑飞速运转， “可为什么……这辆火车上只有我们，和五区六区的人？” 江勤一怔，“可能是七区离得太远，昨天就坐车过去了？” “那四区呢？五区六区都选择今天出发，四区没道理不坐这辆车……他们人呢？” 钟耀光幽幽开口，“我们坐上车不就行了，管四区的人有没有坐上干嘛？” 陈伶直接无视他的话语，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握到了什么。 “江勤长官，四区这次来了多少人？” “十个吧？” 两人对话之际，等牌等的不耐烦的钟耀光，一只手撑着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咦？” “怎么了？”他身旁的同期问。 “是我眼睛花了吗？”钟耀光揉了揉眼睛，瞪大眼睛看向窗外，“……铁轨呢？？”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陈伶迅速望向窗外，碎雪被蒸汽列车带起的风卷的漫天飞舞，外面的一切都是白茫茫，而不知何时，列车行驶的铁轨已经消失不见。 “各位先生请坐好，不要擅自走动。”一位女乘务员提着黑篮子走上前，篮中装满了用来售卖的零食与水果，她一只手伸入篮内，微笑问道， “请问要来点什么吗？” 钟耀光三人都愣了一下，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陈伶的声音骤然响起！ “小心！！” 砰——！！ 轰鸣的枪声在车厢内响起，一枚子弹穿透篮子，瞬间打到距离最近的钟耀光头上。 下一刻，钟耀光茫然的头颅炸开，红白之物溅洒在坐他旁边的另一位同期身上，整个人变成血色！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把他和江勤吓傻了，紧接着，乘务员再度扣动扳机！ 但几乎同时，一记鞭腿猛的踢到篮子底部，将其整个掀翻！ 砰—— 第二声枪响，子弹嵌入火车铁皮，擦出刺耳尖鸣。 江勤到底是老执法者，反应极快，当即闪身到女乘务员面前，一记右勾拳砸在对方太阳穴，恐怖的力道直接将其震飞，砸在一旁的座位之上！ 他闪电般从腰间拔枪，枪口对准女乘务员的瞬间，又是一枚子弹从远处射来！ 这一次，开枪的是坐在窗边的四位五六区执法者。 他们淡定的坐在原地，眯着双眼，看向陈伶几人的目光中满是戏谑。 子弹穿透江勤的手掌，他惨叫一声，手枪应声落地。 与此同时，车厢的两侧入口，各有一道身影出现，一个是穿着列车长服装的中年男人，一个是男性乘务员，两人死死盯着陈伶等人，冷笑道： “反应不错……可惜，你们走不掉。” “17号，你再不动手，一会那小子血就凉了。” 被江勤一拳打倒的女乘务员，也缓缓站起身，她怨毒的看了眼江勤，随后走到被一枪打崩脑袋的钟耀光身前，将手掌盖在对方的脸上。 一道灰色的微光闪过，钟耀光的脸皮与五官凭空消失，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血面，空洞仰视天花板。 下一刻，女乘务员的面孔剧烈扭曲，逐渐变化成钟耀光的模样…… 她盗走了钟耀光的脸。 看到这一幕，江勤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盗神道……你们是篡火者？！” 第56章 盗神道 “猜对了。” 列车长眉头一挑，“可惜没奖励。” “你们竟然敢劫持列车？”江勤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扫过四周，“你们知道这辆列车要去哪吗？！” “凛冬港，兵道古藏嘛。” 列车长走到变身为钟耀光的女乘务员身边，将那双白手套随手丢入血泊，轻笑道，“不然，我们要盗走你们的脸做什么？” “原来你们的目标是兵道古藏……” 江勤心神一震，随后猛的捡起手枪，对着列车长接连扣动扳机！ “破窗分头跑！！” 砰砰砰——！ 枪声响起的刹那，陈伶衣袖下便掏出一柄短刀，用刀柄重重敲碎身旁的窗户，玻璃碎渣连带着呼啸寒风，疯狂卷入车内。 他毫不犹豫的翻跃而出！ 在江勤拖延时间之时，陈伶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如今对方人多势众，车厢两头又被堵死，除了破窗再无出路。 江勤的速度同样极快，一枪崩了身旁的玻璃，身形窜出，与陈伶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至于另一位同期，他的脑子就没那么灵光，等陈伶和江勤都翻出去了，他才猛的反应过来，紧跟着就往窗外钻去。 就是这短暂的停顿，一枚子弹精准的洞穿他的头颅，身形一晃栽倒在地。 列车长看着两侧破开的车窗，脸色有些难看，他与男乘务员对视一眼，平静开口： “我去追那个资深执法者，你去追新人。” “好。” 两人身形同时消失在车厢内。 另一位乘务员走上前，同样将手覆盖在死亡的同期执法者脸上，逐渐变化成他的模样。 “三区的执法者，有点意思。”坐在窗边的四位“执法者”悠然开口，“不像五六区的那四个蠢货，一下就没了，一点体验感都没有。” “是那个新人发现了端倪。”坐在他对面的“执法者”回答， “他看起来也不简单……13号不会失手吧？” “失手？你在开什么玩笑。13号已经是‘盗神道’第二阶，那个新人连神道都没有，怎么可能失手？” “……也是。” “别废话了，快来帮我收拾尸体，这血溅的到处都是，恶心死了。” “……” …… 漫天碎雪中， 陈伶俯身在列车上面，看着那一头冲入雪地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身影，双眸微微眯起。 是的，他压根就没逃跑……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这辆火车既然能无需轨道在雪地上前进，那贸然的下去跑，在一马平川的地形肯定是跑不过火车的，更别说还是在被追击的情况下。 所以，他选择假装破窗逃离，实际上用手搭住了窗户下方的火车边缘，悄然又爬回了车顶。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陈伶沿着火车顶，俯身一路向火车最尾部前进，这辆火车一共六节，最后一节是绝对的视觉死角，只要等火车远离追击者，他就能从那里无声无息的下车，然后离开。 “篡火者……他们的目标，也是兵道古藏？”陈伶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刚才的一切， “该不会，他们也是冲兵神道道基去的？” 对于篡火者，陈伶并不太了解，不过看刚才江勤的反应，这个组织似乎全员都是“盗神道”道拥有者，他们盗取新人执法者的身份，想以此混入兵道古藏，其实和自己的计划差不多。 “五区六区的执法者，应该全军覆没了，算上乘务员和列车长，一共正好八个人……” “怪不得他们只让三五六三个区的执法者上车，这是算好了人数。” “也不知道江勤那边，能不能逃走？” 陈伶一路穿过货厢，此时距离客厢已经很远，再加上风雪交加，应该已经处在视野盲区，就当他准备跳下车厢之际，一个身影气喘吁吁的从最末端爬了上来。 “我说怎么死活找不到你……挺会躲啊？”男乘务员满头大汗，死死的盯着陈伶，目光阴狠无比。 陈伶：…… 【观众期待值+3】 糟糕，看来这个反派有点聪明。 陈伶毫不犹豫的拔枪，对准乘务员，扣动扳机！ 砰——！ 枪声淹没在列车的轰鸣与风雪声中， 与此同时，乘务员冷笑一声，根本没有闪避的意思，就这么缓步穿过最后一节车厢，向他走来。 子弹已经出膛，一抹灰色闪过虚无，他并没有受伤。 陈伶的眉头顿时皱起。 通过【秘瞳】，他看到子弹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的瞬间，消失了……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叮铛声坠落在车厢顶端。 那枚消失的子弹，不知何时从乘务员掌心落下，撞在钢铁列车表面，滚落无踪。 陈伶看着那逐渐靠近的身影，再度扣动扳机！ 砰砰砰——！ 接连的枪声响起，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没有任何一枚子弹能触碰到乘务员的身体，就像是戏法般凭空消失…… “你以为，枪能伤到我？”乘务员嗤笑一声，“小子，神道的力量，可不是普通人能抗衡的。” 他随意的抬起手掌，几枚子弹接连从中掉出，无力的坠落在雪地中。 陈伶正欲有所动作，乘务员立刻抬起手，对着虚无一抓， 陈伶手中的枪支瞬间消失！ 下一刻，那柄枪已经到了乘务员手中，黑洞的枪口对准陈伶眉心。 陈伶眼眸中浮现出惊讶。 这还是陈伶第一次见到兵神道之外的神道技能，对方就像是能隔空盗走自己周围的任何东西，包括高速行驶的子弹，以及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枪支…… 这就是“盗神道”的力量么？ “长见识了吗？”乘务员似乎很享受陈伶脸上这种震惊，微微一笑，“那就该上路了……” 砰—— 橘色的火光自枪口闪烁，一枚子弹瞬间出膛。 几乎同时，一道残影闪过，深棕色的大衣在风雪间划过一道弧线，一晃便跃过半截车厢，短刀的寒芒直逼乘务员眼前！ “长见识了。”风中，陈伶淡淡开口， “你也确实该上路了。” 第57章 血手印 乘务员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陈伶的短刀即将割开他咽喉的瞬间，一抹灰色闪过，他的手掌顿时空无一物。 陈伶的掌风擦着乘务员的脖颈划过，将后者惊出一身冷汗，他猛的后退半步，反手将短刀向陈伶刺去！ 忘了他能盗取武器…… 双手空空的陈伶，只能无奈闪避，这短暂的空隙，让乘务员与他拉开身位，在车顶勉强站稳身形。 “这个速度……怎么可能？”乘务员错愕的看着陈伶，“你也掌握了神道？”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接连变化， “不对，你不是普通的执法者新人……你是谁？绛天教徒？还是黄昏社员？” 见自己的身份被点破，陈伶也不装了，他必须要尽快干掉这个家伙……对方知道的太多了。 失去武器，陈伶依然可以凭借自身的速度徒手作战，他从韩蒙那学来的杀人技巧，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伶步伐变换，以极快的速度向乘务员靠近，而后者吃过一次亏，似乎有些忌惮与陈伶近身，不断用手枪与短刀跟他拉开差距。 随着陈伶的逐步逼近，乘务员只能不断后退，很快便来到了列车最后一节的末端，几乎退无可退。 深棕色的大衣在列车顶端飞舞，蒸汽混杂着风雪，逐渐淹没两人的身形。 与此同时，在列车前进的方向，一座狭窄的隧道极速逼近！ 这隧道的大小极窄，与列车的高度相差不到一个头，正在殊死搏杀的两人余光看到极速撞来的墙体，心中同时一惊！ 在他们即将撞上隧道的瞬间，陈伶伸手摸向自己的下巴，用力一撕！ 一张脸皮飞入半空。 嗡——！！ 火车如炮弹般穿过隧道，挤压的空气发出低沉轰鸣， 错乱的光影模糊闪过，数十秒后，光明再度笼罩车顶，凹陷的货车厢上，乘务员狼狈的爬起…… “该死，差点中招了。” 在他差点撞到隧道之际，动用技能“盗取”了货车厢内载满的泥沙，导致下方的篷布骤然塌陷，他自己躲藏其中才逃过一劫。 他勉强站稳身体，便看到一只血色的猎豹，正匍匐在数步之外，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他。 猎豹？？ 看到这东西的瞬间，他瞳孔骤然收缩。 他来不及反应为什么这列车上会凭空出现一只猎豹，便要举枪射击，就在这时，那猩红的残影闪电般掠过车顶！ 锋锐的利爪割开他的手腕，枪支连带着手腕滚落车厢， 紧接着，那只猎豹便疯了般撕扯他的脖颈与脸庞，凄厉的惨叫声回响在风雪间，很快便被轰鸣的列车掩盖无踪。 哐当——哐当——哐当……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猎豹终于缓缓停下……它站起身，变为人类轮廓。 他抬起手，轻轻擦拭自己脸颊滚烫的鲜血，猩红之后，是陈伶那平静而压抑着疯狂的面容。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下，他随手捡起一捧车顶的积雪塞入嘴中，漱洗片刻，一口吐出。 “这个技能……出乎意料的好用。”他喃喃自语。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拥有神道技能的对手，虽然最后还是赢了，但对方诡异的能力还是给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不过他推测，眼前这个男人最多也只有二阶的实力。 第一阶的技能是盗取物品，第二阶的技能是盗取面孔……但严格算来，这两个技能都没有什么攻击性。 盗贼就是盗贼，论正面战斗力，还是不如“兵”。 陈伶看着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犹豫片刻后，弯腰将其衣服全部拔光，一脚将光溜的尸体踹入车底，很快便被钢铁车轮碾压成碎沫。 紧接着，他将乘务员服装揉起，丢入一旁的山崖之中，消失不见。 “抱歉，兵神道的道基……可不能就这么让给你们。” 篡火者与他的目标，都是兵道古藏，虽然他只是一阶，且孤身一人，但陈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他打算铤而走险一次。 篡火者是敌人，但只要利用好，也许能成为自己的武器。 陈伶看了眼客厢的位置，一个计划涌现在脑海，眼眸中再度闪烁起疯狂！ 这一刻，陈伶能清晰感受到，他扭曲的神道在雀跃，他空荡的胸膛在跳动，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等待着他往生死间起舞。 他知道，这是扭曲的神道又在改变他的性格…… 但这种感觉，真的不赖！ 【观众期待值+12】 【当前期待值：61%】 …… “你们说，13号和8号哪个先回来？” 客厢内，钟耀光与另一位同期学员，并肩坐在原位，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开口。 “应该是13号，毕竟三区带队的那个执法者，一看就很能跑。”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枪声，就在车尾那边，应该有人结束了……” “我感觉是8号，毕竟8号可是三阶，学会了那个技能，杀人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有道理……” 就在众人说话之际，一个披着深棕色大衣的身影轻飘飘落在车厢门边，带着碎雪踏入车厢。 “居然是13号先回。”钟耀光笑道，“你怎么拖了这么久？” “那小子表面上逃出去，其实偷偷躲到了车顶，害得我跑了一圈才发现，累死了。”陈伶一边骂着，一边随意的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还挺聪明……” “看得出来，毕竟他是最先发现我们的人。”另一位执法者回答。 “来，吃点瓜子。” 陈伶捡起两片瓜子，一边嗑着，一边看向车厢内。 “另一个还没抓回来？”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江勤是跟他同一时间跑的，如果选择的路径得当，其实有希望逃离…… 其他人死了陈伶不管，但他希望江勤能活着。 陈伶看着自己身上厚实的深棕色大衣，心中有些担忧。 “没呢，不知道什么情况。” “……算了，我过去看看。”陈伶眼中闪过一抹微光，起身往车厢门走去。 “不用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走入车厢，面对着他，缓步走来…… 看到那人的瞬间，陈伶的瞳孔微微收缩。 只见浑身是血的“江勤”，拖着一具尸体走过车厢，在陈伶面前停下脚步……他手中的尸体，是另一个江勤。 “江勤”抬起一只满是血迹的手掌，拍了拍陈伶的肩膀， “全员盗取成功，干得不错。” 说完，他便与陈伶擦肩而过。 陈伶怔了许久，微微低头， 深棕色的大衣上，一只猩红的血手印，触目惊心。 第58章 盗圣 黑色的钢铁猛兽在飞雪中奔袭， 唯一的客厢内，八位执法者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完美还原众人刚上车的情形。 “我们快到凛冬港了。”8号看了眼窗外，平静开口，“计划的第一阶段圆满完成，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环……” 替代江勤的这位篡火者8号，似乎是八人中的首领，他一开口，正在嗑瓜子闲聊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始终假装在打盹的陈伶，也缓缓睁开眼眸。 “在凛冬港，我们会与其他大区的执法者新人，与极光城来的三位护送执法官汇合，根据情报，这三位执法官中有一位五纹，两位四纹。 我们与他们的实力差距太大，绝对不能硬碰，要隐藏好身份，来之前我已经给你们所有人下发各自所替代的角色性格与经历的简介，一定要按照那个伪装好自己，不要惹事，明白吗？” “那如果其他执法者，主动来招惹我们呢？” 陈伶突然开口。 “……那也得忍着。”8号停顿片刻，“这次的任务至关重要，不能出差错。” 听到这，其他几位篡火者明显有些不爽，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8号，我们需要这么小心吗？”钟耀光不解的开口，“不是说，这次会来一位盗圣，给我们保驾护航吗？ 盗圣可是第七阶的超级强者，整个篡火者也只有五位……有他在，那几个执法官算什么东西？” 陈伶心中一沉。 盗圣？第七阶？ 陈伶虽然不懂“盗圣”的名号代表着什么，但第七阶三个字，他还是懂的……世人都说通神道路，十阶登神，那这所谓的“盗圣”，离神位也就三步之遥？ 目前为止陈伶见过最强的神道拥有者，也就是韩蒙，他都只有四阶而已。 “盗圣？？真的吗？！”另一位篡火者眼前一亮，“赤黄蓝白黑，来的是哪一位？” “【白】。”8号淡定回答，“盗圣，白也。” 陈伶明显感觉到，众人的呼吸粗重了，他们听到这个名字，眼眸中都开始放光！ 陈伶不懂，但立刻跟上，眼眸中浮现出憧憬之色。 “有那位在！我们还怕个屁啊！直接大闹兵道古藏不就好了？？”众人中有人开口。 “大闹兵道古藏？你把兵神道当成什么了？”8号瞥了他一眼，“世间十四神道中，极致杀伐所代表的神道古藏，你以为靠一个盗圣就能闯得进去？” 众人陷入沉默。 “世上没有人能强闯兵道古藏，想要兵神道的道基碎片，只能去摸神道试炼的空子……否则，要我们做什么？ 一旦在进入兵道古藏前出了岔子，比如三位带队执法官出事，那极光城就会立刻关闭兵道古藏，我们谁都进不去！ 所以，在进入古藏前，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明白。” “篡天道，夺乾坤，以终焉盗神【白银之王】的名义……希望此行一切顺利。”8号站在车厢中央，右手指尖点在眉心，虔诚开口。 这一刻，所有人的神情都严肃起来，像是完成某种信仰的仪式，同样将右手点在眉心。 “以终焉盗神【白银之王】的名义……希望此行一切顺利。” 终焉盗神，【白银之王】？ 陈伶一边模仿着众人，一边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号。 这个听起来像是盗神道所指向的神明，也像是篡火者们的信仰。 陈伶坐在位置上，目光看向窗外逐渐靠近的港口，陷入沉思…… 又是极光城执法官，又是篡火者盗圣， 也不知道，黄昏社这边派出来接应他的社员，靠不靠得住？ …… 列车在距离凛冬港十多公里外的荒野，缓缓停靠。 这辆列车没有被记录在案，肯定不能在车站停，8号找了个废弃的工厂仓库将其藏起，然后他们徒步走过去。 随着众人不断靠近凛冬港，周围的商铺与行人越来越多，路上总算是有了些烟火气。 “热油条，茶叶蛋，烤红薯～” “豆腐脑，新鲜的豆腐脑！” “号外号外，《极光日报》最新消息五区六区灾后损伤惨重，有可能两区合并，极光七大区将变六大区？ 还有头号绯闻！极光城群星商会三少爷迎娶名妓，睡后发现对方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大姨！” “小兄弟，三少爷睡大姨那个报纸，给我来一份。” “好嘞！” “……” 男孩清亮的嗓音在街边回荡，顿时吸引了一大批路人来买报纸，陈伶看到其他篡火者的耳朵也竖起来，似乎也忍不住想去买一份。 “别节外生枝。”8号瞥了他们一眼。 众人兴致姗姗的耸了耸肩。 “报纸，杂志，玩具，扑克了解一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旁传来。 陈伶转头望去，只见一家破破烂烂的杂货亭中，一个女人正懒洋洋的坐在其中，一边喊着，一边随手把玩一盒扑克牌。 在盒子的封面，一张【红心6】清晰可见。 陈伶心头一动，随后看了眼抱团往港口走的众人，并未停下脚步，而是轻飘飘的移开目光，跟着众人继续向前。 八人穿过街道，径直来到港口，众多穿着执法者服饰的身影已经聚在一起，中央围着三个穿着风衣的执法官。 正如8号所说，在他们的风衣的衣摆，一个五纹，两个四纹，清晰可见。 “您好，我是三区的带队执法者江勤。” 8号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对着三位执法官开口，同时递上几份文件，“三区，五区，六区此次参与兵道古藏试炼的执法者，共计8人，全部到齐。” 一位四纹执法官目光扫过众人，拿起文件，一个个仔细核对起来。 在加入执法者的时候，他们都在总部留过影像，此刻执法官正对照着照片，一个个询问比对过去，锐利的目光好似刀子般在众人脸上刮过。 最终，他微微点头，在名单上勾选掉众人的名字。 “对了，你们是怎么来的？四区的人坐火车还没到，你们怎么先到了？”那执法官突然开口。 “我们是坐昨天的车来的。”8号微微一笑，“他们说没来过凛冬港这边，我们就提前一天过来看看，没想到在路上还碰到了五区六区的朋友。” “对，很巧。”另一位五区的执法者点头。 “行，那你们现在周围简单的活动一下，等四区的人到齐就能上船……别离太远，就在这周围两百米。” “好的。” 听到这，其余几位篡火者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江勤长官，我们……能去买报纸了吗？” “……去吧。” 几人掉头就走。 陈伶双手插兜，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 第59章 接头 陈伶走出大约四五十米的位置，突然转身，拐进了一旁的公共厕所。 他自然看到了杂货亭给出的接头信息，但凛冬港就这么大，在三位执法官与8号的眼皮底下，他不可能直接上去与杂货亭的老板攀谈。 想跟那位神秘的黄昏社员接头，他必须换一种更隐秘的手段。 陈伶尾随一位幸运男孩，正当他准备走进隔间蹲厕的瞬间，一记手刀将其敲晕，然后拖着男孩迅速关上门…… 等门再度打开的时候，他已经变成那位男孩的模样。 陈伶整理一下略显凌乱的领口，迈着脚步走出厕所，径直向杂货亭走去。 “报纸，杂志，玩具，扑克……有没有要的？没有我下班了～” “你好，我想给我妈妈写封信……” 正当女人打哈欠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低头望去，只见一双满是纯真的大眼睛，正可怜巴巴的盯着自己。 “小朋友，我们这里……” “我妈妈心脏生病了，我想给她一点希望。”不等女人开口，男孩便继续说道，“我身上只剩六块钱了，可以寄吗？” 听到这句话，女人的双眸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诧异，当即一边微笑，一边将纸笔推给他： “当然可以，你就在这里写吧。” “谢谢。” 男孩拿起笔，飞速在纸上书写起来： 【篡火者混入队伍，盗圣白也藏在暗处，望支援！】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立刻将纸张折起，递给女人，与此同时，几位执法者匆匆经过他的身旁，往港口集合的方向赶去。 四区的执法者到了。 男孩见此，深深的看了女人一眼，立刻向厕所走去。 这个女人并非是黄昏社员，而是与三区的小芳杂货铺一样，只起到信息传递的作用，虽然他没能亲眼见到那位前来接应的社员，但他知道女人一定会将自己的消息传过去。 如此一来，黄昏社那边也能有所准备，不说加派个能压制盗圣白也的社员过来，至少也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吧？ 想到这，陈伶的心顿时安定不少。 他回到厕所，换成自己的容貌，然后不慌不忙的往集合点走去…… 与此同时。 杂货亭的女人目光警惕扫过四周， 她小心翼翼的将纸张拿到桌下，将其缓缓展开……然后愣在原地。 偌大的纸张上，只有两个血色的大字： ——【去死】。 女人：？？？ …… 【观众期待值+5】 看到这几个字的瞬间，陈伶心中咯噔一声。 观众期待值无故暴涨，准没好事……这是陈伶这么久以来积累的经验。 陈伶试图在周围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却并没有收获，没有刺客，没有危险，甚至他还绕着船走了一会，生怕船底偷偷被人开个大洞。 随着四区执法者抵达，三位执法官便召集众人集合，以大区为单位，逐次登船。 “极光城来的人真多……占了快一半了。”钟耀光看到一大批聚集在一起的执法者，忍不住开口。 “正常。”另一位篡火者淡淡回答，“极光城，才是极光界域的核心，一座城垄断了界域百分之八十的资源，最开始的设计中，七大区就是用来服务极光城的外围工厂。 倒不如说，他们愿意给七大区这么多名额，已经不错了……” 陈伶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大群执法者正等候在船边，准备登船，一眼望去至少三十多人。 他们彼此交流着，看都不看周围的七大区执法者一眼，正相反，其他大区的执法者，都向他们投以羡慕憧憬的目光。 其实光是从气质上看，就能看出极光城执法者与其他执法者的区别，他们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种自信的气息，跟他们相比，其他大区的执法者都像是碰巧撞衫的土包子。 而此刻在众多极光城执法者中，有三个尤其显眼的存在。 之所以显眼，是因为他们三人都没有穿执法者的黑红制服，一人黑衣黑裤，一人珠光宝气，一人在寒风中拿着折扇，悠悠扇动。 他们三个站在最前面，没有人敢僭越他们周围半步，就连三位来自极光城的执法官，都有意的不让自己的站位超过他们。 “那三个是谁？”一位篡火者好奇问道。 “黑衣黑裤的那个，应该是卢玄明，他爸是极光城五大七纹执法官之一，位高权重；拿扇子那个是蒲文，据说他们家是从其他界域搬过来的书神道世家……” “书神道世家？那进兵道古藏干嘛？” “不知道……” “那个浑身珠宝的呢？” “他……”钟耀光犹豫片刻，像是发现了什么，拿起手中刚买的报纸，瞪大眼睛，“我说怎么这么眼熟，他就是群星商会的三少爷，阎喜才。” 众人惊讶的张大嘴巴。 陈伶眼眸一眯，刻意拔高声音，佯装震惊的开口：“他就是睡大姨？” “安静点。”带队的8号眉头一皱，“别惹事。” 与此同时，站在队列最前方的黑衣卢玄明，向三区瞥了一眼，悠悠开口： “阎喜才，你的光辉事迹，已经传到极光城外了……论知名度，我们确实不如你啊。” 阎喜才脸色难看无比，狠狠的向三区众人瞪了一眼。 “妈的！回去我就要把《极光日报》搞破产，这群落井下石的狗东西！” “那你最好先真的踏上兵神道，否则你就算回去了，也会被逐出家门。” “怕什么，这次有蒲老弟在，我就不信还走不上神道……” “行了，快上船吧。” 随着极光城执法者率先上船，其他人也陆续跟上，跟其他大区的人数相比，三，五，六三个大区加起来的这八个人，未免有些寒酸。 确认人数无误，一位执法官微微点头，示意开船，在一阵轰鸣的汽笛声中，船只缓慢向冻海的中央驶去。 陈伶刚走上船，便听到一个不容拒绝的声音，从甲板的中央传来。 “喂，你！” 陈伶转头望去，看到阎喜才正脸色阴沉的站在那，对他招了招手， “对，就说你……过来。” 见陈伶被阎喜才喊住，最紧张的不是陈伶，而是一旁的众多篡火者，他们心中一惊，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看到这一幕，陈伶的眼眸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笑意。 鱼儿咬钩了。 第60章 陈伶的计划 彻骨的寒风自冻海海面刮来，让众多篡火者心都凉了半截。 自从上船之后，众执法者便自动分成小团体，散落在甲板各处，8号原本还想着避开极光城那群人，防止出现变数，没想到对方还是盯上了他们。 与此同时，一旁的卢玄明与蒲文，也转头看向这里， 在众目睽睽下，陈伶终于迈开脚步，缓慢向被众多极光城执法者簇拥的阎喜才走去。 “有事吗？”他淡淡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三区执法者，陈伶。” 阎喜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这大衣不错，脱下来给我。” “凭什么？”陈伶反问。 这句话一出，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在空气中蔓延，任谁都能听出这位三少爷生气了，想在陈伶身上找回自己的场子……而陈伶，明显不是个软茬子。 “把衣服给他，把衣服给他，别惹事……马上就要进古藏了，千万别惹事……” 众多篡火者心都提到嗓子眼，在心中暗自祈祷。 阎喜才向一旁随意的伸出手，身后的一位执法者立刻掏出厚厚一摞银币递到他手上，随手一甩。 叮当—— 数十枚银币被他洒出，尽数落在陈伶身上，然后垃圾般掉落在地。 “够吗？”阎喜才轻吹指甲，悠然开口，“不够的话，再加上你的一条腿，怎么……” 最后一个“样”字还没说出口，一只冰冷的枪口就抵到他的脑门。 阎喜才愣住了。 “不够。”陈伶单手握枪，双眸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只听咔哒一声，子弹上膛。 “再加上你的命，怎么样？” 篡火者众人：？？？？ 【观众期待值+5】 【当前期待值：71%】 一阵彻骨寒风拂过甲板，下一刻，围观的众人终于从震惊中惊醒！！ 站在阎喜才身后的十余位执法者，大惊失色，同时拔枪！ 无数枪口对准陈伶，只要他敢开枪，必然会被射成马蜂窝，与此同时，站在远处的卢玄明与蒲文，眸中也浮现出惊讶。 他们不是没想过陈伶会反抗，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软柿子，但他们万万没想到，阎喜才只是说了两句话，对方就毫不犹豫的拔枪了！ 在这么多极光城执法者的包围下，拔枪威胁群星商会三少爷的命？ 他是个疯子吗？！ 这一刻，8号觉得自己心脏差点骤停。 他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将陈伶手中的枪支压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陈伶面无表情。 “你，你你你……”阎喜才脸色煞白，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干脆狠辣的威胁，“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拿枪指着我？” 8号深吸一口气，放低姿态，抱歉的对阎喜才开口： “实在不好意思，陈伶他刚晋升执法者，太年轻，可能不知道您的身份……” “陈伶！这位是极光城群星商会的三少爷，群星商会你应该了解，掌握了七大区九成的资源渠道，极光城内百分之六十的店铺都是他们家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是极光界域执法者总部的最大赞助商，是给执法者乃至执法官发工资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8号瞪着陈伶，几乎是咬牙说出的这句话，尤其是后面半句。 群星商会是所有执法官的钱袋子，包括那三位护送众人的极光城执法官，他们可是有随时中断行程的权力……你要是敢在这伤阎喜才半根汗毛，三区所有人都将失去进入古藏的资格！ 听到8号的吹捧，阎喜才的表情终于缓和些许……三区到底是乡下地方，小执法者不懂自己身份的含金量也很正常，越是无知，越是鲁莽粗鄙。 阎喜才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那只枪口又抬了起来。 “阎喜才是吧。”陈伶平静开口，“刚才冲我丢钱的，是这只手吗？”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陈伶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啪—— 与上次不同，这次陈伶动手太快了，而且压根没有任何预兆，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知道阎喜才的身份后，会大惊失色，然后放弃抵抗……可谁想到，他居然还敢开枪？？ “啊！！” 阎喜才眼睁睁的看着枪口对准自己的眼珠，紧接着就是扳机扣动的声音，他惊恐的大叫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仰面摔倒在地！ 一阵彻骨寒风拂过甲板，阎喜才魂都被吓掉半截…… 他呆呆的看着那毫无反应的枪口，足足傻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枪膛中，压根就没有子弹。 深棕色的大衣在风中轻摆，陈伶缓缓放下枪，看向狼狈倒地阎喜才的目光中，浮现出一抹戏谑。 “陈伶！！你在做什么？？！”8号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伶。 “极光城的这帮人，不过是命好，都是一群投了好胎的酒囊饭袋……”陈伶悠悠开口，“江勤长官，这不是你跟我说的？” 8号愣住了。 他死死的盯着陈伶那张面孔，不知过了多久，才沙哑开口： “你这是要造反？不对，你根本就不是……” 后半句话，8号并没有说出来。 但所有隐藏在暗中的篡火者，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陈伶的目光闪烁着迟疑与震惊。 “江勤长官，你是要责罚我吗？”陈伶坦然的与8号对视，双眸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在这艘船上？” 8号一怔。 在外人看来，这段对话无疑是三区执法者之间产生的矛盾。 只有篡火者，能从中看出不一样的东西……要么，是13号想造反，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要么，眼前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13号…… 而是陈伶本人。 在那辆列车上，所有人都以为13号必然能杀了陈伶，毕竟他们一个是盗神道二阶的强者，另一个只是刚刚成为执法者的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能反杀13号，而且还敢顶着对方的“名字”，陪他们玩了一路的双重身份？？ 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但偏偏……这个情况发生了。 陈伶淡定的看着眼前的8号，嘴角微微上扬……他当然知道自己在篡火者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过他并不在意。 这里是前往兵道古藏的船只，船上有无数个执法者，以及三位执法官，就算篡火者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断然不敢出手，更不可能说破。 始终隐藏好身份，躲在篡火者队伍里，安稳进入兵道古藏，伪装到最后一刻将所有人反杀……固然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对陈伶而言，没那么有吸引力。 既然这是一场“演出”，他就要尽可能的提高观众期待值，设计更有趣的矛盾点。 陈伶，有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 第61章 兵道古藏 【观众期待值+3】 “你……敢耍我？！！” 阎喜才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回过神，整个人都要被气炸了！ 他以为自己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然后发现，这不过是陈伶跟他开的一个玩笑……在这一瞬间，他的生死被陈伶玩弄了。 “你居然敢耍老子！你怎么敢……”阎喜才踉跄着爬起身，眸中满是血丝，他暴怒开口： “给老子弄死他们！！” 唰—— 下一刻，围在阎喜才周围的众多执法者，同时拔枪，十多支枪口包围中央的陈伶与8号。 “一群乡下的土狗！！还他妈敢戏弄老子？”阎喜才一把夺过身旁一位执法者的枪，猛地把枪口抵在陈伶额头，“你拿什么跟我斗？老子一声令下，半条船的人都得来杀你！” “还有你！” 他猛地调转枪口，对准一旁的8号，“对，老子就是投胎投的好！老子一句话就能让你们这群三区的土狗去投胎！不服吗？” 8号：？？？ 8号完全是被陈伶扯进来的……心里已经开始骂街了。 他辛辛苦苦带着几个篡火者，盗走了三个大区的执法者身份，一路隐藏身份到这里，就是为了不惹事混入兵道古藏……可一个陈伶的出现，却直接让他们站在风口浪尖。 事情闹成这样，是8号打死也没想到的。 “才少爷，真的要开枪吗？”见阎喜才几乎疯魔，一位尚且保持冷静的极光城执法者，小心翼翼开口。 “怕什么？本少爷杀两个土狗，还摆不平吗？都给我开……” “慢着！” 就在阎喜才即将下令之时，三道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匆匆赶来。 三位执法官原本就在船舱内开会，商讨接下来的航线，结果听到外面喧闹一片，出门一看，这才知道已经闹翻了天。 “都把枪放下！你们都不想进古藏了吗？”五纹执法官冷声开口。 众人对视一眼，都默默的放下枪支。 “李长官，你这是什么意思？”阎喜才眉头紧锁，“是他们先惹我的，我只是正当防卫。” 阎喜才着重强调了“正当防卫”四个字。 “阎少爷，请不要让我们难做……如果这条船在进入兵道古藏前出了人命，按规定必须返航，接受来自极光城执法者总局的调查。” 听到这句话，阎喜才眼中的怒意才按捺些许。 这确实是由执法者总局下达的规定，若是在别的地方，他杀人也就杀了，但这艘开往兵道古藏的船，对极光界域而言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但即便如此，阎喜才心中依然不甘心，他死死的盯着陈伶二人，眼眸中寒芒闪烁。 一位四纹执法官见此，凑到他耳边，悄声开口： “阎少爷，您先忍一忍，等到了古藏里面再动手也不迟啊？每年在兵道古藏折损一两人，都是常事，在这条船上弄出人命，我们所有人都担不起啊……” 阎喜才看了他一眼，整个人的气顿时顺了不少，他瞥了眼陈伶二人： “也好，等进了古藏再收拾他们。” 见阎喜才没有继续发难，众篡火者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他们能预感到，进入兵道古藏之后，计划也许不会那么顺利了…… 8号深深的看了陈伶一眼，后者嘴角上扬，对他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个笑容，8号心中有些发凉…… 随着轮船逐渐划开蔚蓝海面，一块块硕大的冰层开始出现在周围，刺骨的寒冷仿佛渗入骨髓，哪怕众人已经穿着厚重的衣服，也难以抵挡这种酷寒。 与此同时，在海平线的尽头，一片黑色的天穹逐渐浮现。 即便此时还是下午，冻海之上的阳光已经开始黯淡，昏暗的海水卷携着厚重冰层，在船边流淌而过……这片天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堕入黑暗。 众人站在甲板之上，仰望天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这等场景，陈伶也同样如此。 冻海上，有一片黑色的天空？ 这是陈伶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二次看到大规模的超自然现象……第一次是极光。 然而，即便是在极光界域内无处不在的极光，此刻也没能延伸进这片黑色天空，仿佛这片天地中有一座无形的屏障，将所有极光隔绝在外。 “这是……”年轻执法者们面面相觑。 “兵神道的领域。”四纹执法官缓缓开口，“人类诞生至今，已经有数万年的历史，从我们开始群居的那一刻起，人类文明便随之诞生……从最开始的砍柴，生火，捕猎，到文明繁荣之后的诸多细化分工，‘职业’的概念贯穿整个人类文明。 书医兵黄青巧弈，戏偶巫力卜盗娼……十四条通神道路，便是人类文明的长河中，一部分职业‘神性’的体现； 而神道古藏，是对应神道在人间‘神性’的具象化，它蕴含了过往数万年中，人类在某一条道路上的所有积累……兵道古藏，便是自人类出现以来，所有杀伐与战争的载体。 你们看到那柄剑了吗？”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黑色天穹的中央区域，一座贯穿天地的黑色巨剑，宛若山峰般巍然屹立。 那柄剑好似从天穹而来，贯穿人间，直指地心……即便众人站在甲板上仰望，都只能看到那柄剑的半截剑身，另一半剑柄已经没入漆黑的天空上方，肉眼无法看见。 “那柄剑的下方，便是‘兵道古藏’。” “我们……要去那柄剑的下面？” “没错，不过只是最外围的区域……兵道古藏的范围极大，能够对你们开放的，只有很小的一片地方。”执法官停顿片刻， “兵神道，以杀伐证道，在极光界域内你们没机会杀人，但在兵道古藏显化的古老战场，你们可以肆意厮杀……当你们从血与火中寻到共鸣，在屠戮中汇聚足够的杀气，便有机会引来兵神道的道基，赐予踏上神道的资格。” 众人怔怔的看着那座逐渐靠近的天穹巨剑，一时之间心神震撼无比…… 轮船嗡鸣，寒风呼啸，甲板上众人的衣摆被狂风卷起，猎猎作响。 第62章 以【白银之王】的名义…… “寻找共鸣，汇聚杀气……这就是引来兵神道道基的关键么？” 陈伶将这八个字记在心中。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宅院中获得兵神道注视时，似乎就是处于这种状态……强烈的仇恨占据他内心，他站在骨刀的面前，从来没有杀过人的他，用一柄匕首剖开了对方的身体。 当时他内心蕴含的杀气，足足屠戮了整座宅院，才勉强平息。 不过区别在于，当时他是被天穹中代表兵神道的星辰直接赐予神道，而这次进入兵道古藏的众人，是从古藏的“道基”中获取神道，单论效果来说，后者应该是不如前者的。 “进入古藏之前，有两个规矩，你们一定要记住。” “第一，兵道古藏显化的所有生物，你们都可以随意杀戮，因为他们都只是古老杀气的投影……但你们彼此之间，不能自相残杀，显化的生物死了，还可以再生，但你们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说到这，他看了眼阎喜才，又补充一句： “当然，如果是在厮杀过程中死在被显化的生物手中，就算是意外……无论如何，你们都要以自身性命为重。” “第二，你们进入之后古藏会自动关闭，直到24个小时后才再度打开，在这期间无法临时退出，还是那句话，如果遇到了突发情况，以自身性命为重。” “每年都会有执法者被送入兵道古藏，但能够踏上兵神道的，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踏不上兵神道不要紧，但要是人死在这里，就什么都没了。” 执法官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众人不要太激进，尽可能减少在古藏内的无谓死伤。 与此同时，陈伶也感受到一缕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回过头，发现阎喜才在众多执法者的簇拥下，正对自己冷笑……而其余七位篡火者，同样皱眉看着他，眸中目光闪烁。 陈伶直接无视这两批人的目光，深棕色的大衣随风轻摆，他站在船头看着逐渐靠近的兵道古藏，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没多久，轮船便来到那柄天穹巨剑的底部，停靠在一片庞大的门户之前。 没有墙体，没有路径，那扇黑色的大门就这么孤零零的屹立在冻海海面，它的背后，便是无尽的虚无…… “到了。”四纹执法者看了眼时间， “穿过那扇门，便算正式进入兵道古藏内部……24小时后，船会在这里等你们。”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来到那一侧的甲板边缘，他们看着那扇屹立在虚无前的黑色门户，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进入…… 就在这时，始终一言不发的卢玄明突然走出，他一步踏上栏杆，身形高高跃起，然后坠入黑色门户，彻底消失不见。 卢玄明的干脆与果决，让其他人心中一惊，很快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效仿，深吸一口气后，从船上一步跃入门后。 “陈伶是吧？”阎喜才一只脚踩在栏杆上，对着陈伶冷笑，“我在古藏里等着你……” 说完，他的身形也一跃而下，消失无踪。 七位篡火者紧随其后。 等到众人几乎走完，甲板上只剩陈伶孤零零一人，黑色的天穹巨剑之下，他的身形宛若蝼蚁般渺小。 三位穿着风衣的执法官站在他的身后， “进去吧。”五纹执法官缓缓开口，“就算你现在选择退出，等上岸之后，阎喜才一样会想办法杀了你……他的势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大。” 他们见陈伶迟迟不进去，都以为是陈伶怕了，毕竟只要他不傻，都知道进了古藏之后，阎喜才一定会发动所有力量来追杀他。 进入这座古藏对他而言，几乎是十死无生。 沉默许久之后，陈伶缓慢转过头…… 他对着三位执法官微微一笑。 “谁说，我要退出？” 他身形后倚在栏杆之上，轻轻向后一仰，身形便轻盈的坠落船下，消失在黑色门户之中。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77%】 …… 陈伶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等到他再度睁开双眸之际，双脚已经站在一座悬崖之上。 刚刚比他提前进入古藏的众多执法者，此刻正站在他的前方，围成弧形，似乎是在等他……他们看着陈伶，目光中有唏嘘，有惋惜，有幸灾乐祸，有同情怜悯。 但凡在船上看见他与阎喜才产生摩擦的人，都知道……陈伶死定了。 这是他惹恼了阎喜才后的必然后果，归根到底，他也只是个三区刚晋升上来的小执法者，如何敌的过手握权势的阎喜才？ 他们中，也有来自其他大区的执法者，他们对陈伶大多都是同情，毕竟就算把陈伶换成他们，今天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他们同样不可能站出来替陈伶说话，现在他们唯一庆幸的，就是阎喜才盯上的是陈伶，而不是自己。 在众人围堵之下，陈伶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他转移目光，看向站在众人最边缘的8号等人…… 几位篡火者目光闪烁，似乎并不打算插手陈伶的事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竟然真的敢进来……该说你是自大呢？还是勇敢呢？” 阎喜才在众多执法者的簇拥下，悠悠开口，他看向陈伶的目光森然凛冽。 随着他右手轻抬，身后的十余位极光城执法者，同时拔枪！ 十多只漆黑枪口对准陈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闪避死角……阎喜才这是铁了心，要在这里杀死陈伶。 子弹在膛中蓄势待发，陈伶的前面是密集火网，后面是无尽深渊，他已退无可退。 陈伶的手向腰间伸去。 他掏出枪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神经都骤然绷紧，阎喜才下意识抓住口袋中的祭器，蒲文一步护到他的身边，书神道的气息悄然散发，与此同时，所有持枪执法者都下意识的要扣动扳机！ 但在众人紧张的氛围中，陈伶却缓缓将枪口，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陈伶笑了。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咧开，眼眸中浮现出疯狂！ “你们以为，我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吗？” 他在众目睽睽下，抬起右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眉心……像是一位虔诚无比的信徒，对着虚无开口： “篡天道，夺乾坤。” “以终焉盗神【白银之王】的名义……” “你们，都将死在这里。” 砰——！！ 陈伶扣动扳机。 在子弹穿透他咽喉的瞬间，他的脸部一晃，化作那位被他反杀的13号篡火者模样，然后无力的向身后的深渊坠去…… 篡火者：？？？？ 第63章 混乱序幕 随着陈伶在众目睽睽下吞枪自杀，世界都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错愕的看着那空荡的悬崖边角，一时之间，思维都停滞了…… “自杀了？”阎喜才怔了许久，“我还以为他的骨头有多硬……结果就这么自杀了？？” “好像不太对劲……你们刚才看到了吗？他的脸在中弹的一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看到了，那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就觉得奇怪，一个三区来的小执法者，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跟阎少爷对着干……所以，他根本就不是陈伶？” “他是篡火者。”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蒲文突然开口。 他的脸色凝重无比！ “篡天道，夺乾坤。终焉盗神【白银之王】……这是篡火者的信仰。” “篡火者！？” 听到这三个字，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大变！ “就是那个被所有人类界域通缉的邪恶组织？他们也来极光界域了？” “我听说过，篡火者的每一个成员，都是盗神道的拥有者，他们可以轻易盗走任何人的脸，然后混在人群之中……” “他们以盗取他人的一切为乐，身份，金钱，记忆，情感，家庭……据说还可以盗走别人的神道？！” “所以刚才死的根本不是陈伶，而是混入我们之中的篡火者？” “他们混到兵道古藏里来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恐怖惊悚的氛围在封闭的古藏中急速蔓延！ 与此同时，一旁的篡火者也懵了。 他们本以为是陈伶反杀了13号，然后假装成篡火者混入他们内部……可刚才陈伶中弹后，分明又变成了13号的模样！ 所以，13号并没有失手？刚才做那一切的，都是13号本人？ 他背叛了？ 可……可他图什么呢？ 所有篡火者都觉得自己脑袋转不过来了，他们面面相觑，都只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迷茫…… “他刚才说，我们所有人都会死。”一直沉默不语的卢玄明，突然开口。 如果是陈伶说出这句话，众人只会觉得可笑，毕竟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三区小执法者……可如果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个伪装成陈伶的篡火者，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此刻众人再回味刚才陈伶自杀前的言语，表情，笑容……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 “可他现在都死了……还能杀了我们吗？”执法者中，有人沙哑开口。 “你凭什么肯定，我们中只混入了一个篡火者？”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汗毛都炸开了！ 篡火者的心更是坠入谷底！ “篡火者混入兵道古藏，图谋必然不小……你觉得他们会只派出一个人吗？”卢玄明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荡，“换个角度，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他为什么要主动挑衅阎喜才，让我们群起而攻之？这不是主动暴露身份找死吗？” “你的意思是，他其实是在主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替他其他同伙隐藏？” “这也说不通啊……他一死，我们也知道有篡火者混进来了，这不是更加容易暴露队友吗？” “会不会是他们篡火者内部发生内讧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我还是觉得不对。” 陈伶挑起了极光城执法者的杀意，将篡火者戏耍的一脸懵逼，然后这个站在风口浪尖的神秘年轻人，居然就这么干脆了断的自杀了……只给他们留下无尽的谜团。 阎喜才脸色难看无比，他本以为进了古藏，自己就能宰了那个陈伶出气，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反而更难受了…… “所以，我们中真的混入了篡火者？”他咬牙开口，“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彼此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戒备与迟疑……按照刚才卢玄明的说法，他们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可能都被篡火者给掉包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陈伶应该是和三区，五区，六区的执法者坐同一班车来的。”蒲文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们加起来也就八个人，如果要在路上掉包的话，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唰—— 所有人猛地转头看向8号等人。 “而且他们还早了一天到。”一位四区的执法者紧接着说道，“他们距离凛冬港很近，尤其是三区，仔细想想，根本没必要提前一天到……就算是来玩的，路上刚好碰到同样来玩的五区六区执法者也太巧了！” “说起来，在船上的时候，那个陈伶和他们三区队长的对话也很奇怪啊……” 七位篡火者的心随着众人的对话，越发紧张，他们明显感觉到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浮现出惊惧与猜疑，然后飞快的远离他们，其中有一些人甚至表露出杀意。 妈的……这叫什么事啊？！ 七位篡火者现在欲哭无泪。 他们老老实实的伪装在执法者队伍里，什么也没干，结果身份突然就要暴露了……而且陈伶一死，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眼看着自己身份就要暴露，几位篡火者目光开始交流，神情浮现出阴狠。 既然快暴露了，不然就直接把他们都杀了？ 反正进了古藏，不管他们怎么大开杀戒，外面都不会知道……虽然人数整整差了十倍，但对方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杀起来并不难。 “三区执法者江勤。”卢玄明双手抱在胸前，缓缓开口，“我们需要核验你们面孔的真实性，你们同意吗？” 猜疑已经产生，如果不确认三区这帮人的身份，谁还能安心的在古藏中历练？ “如何核验？”8号反问。 “我听说篡火者盗取面孔，只是将对方的血肉铺在自己脸皮之上，你让我割开你的脸，看看底下还有没有脸，自然就能核验。” 所有枪口瞬间调转，对准七位篡火者。 8号见此，神情接连变幻，他沉默许久，深吸一口气…… 恶狠狠地开口： “动手！！” 事已至此，就算他们拒绝核验也毫无意义，与其如此，他们不如直接出手，杀了这帮碍事的执法者！ 这两个字一出，七位篡火者同时变脸，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众人，心中大惊，差一点就让这几个篡火者骗过去了……与此同时，他们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但下一刻，他们手中的枪支凭空消失，转而出现在七位篡火者手中。 “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老子忍你们很久了！” 8号啐了一口，枪弹的火光瞬间照亮悬崖边缘！ 一场厮杀，拉开序幕。 第64章 演出，开始 这一手武器盗取，直接让大部分执法者懵了。 他们大部分都是没接触过神道的新人，对盗神道这种来自极光界域之外的神道，更是不了解，被盗走武器的瞬间，他们同时愣在原地。 砰砰砰砰—— 接连的枪声响起，站在最前面的那批执法者，如风吹稻草应声倒地。 第一批开火，执法者这一边就损失十余人，阎喜才大惊失色，一把拉过一位执法者挡在身前当盾牌，同时右手的戒指侧面弹出银针，被他刺入被射成马蜂窝的执法者体内。 随着那位执法者的血肉被疯狂吞噬，戒指表面的红色珠宝亮起，一股神秘力量自阎喜才掌间荡开。 “揉！” 阎喜才随意将被吸干的执法者丢在一旁，右手对着枪林弹雨凌空一握， 下一刻，七位篡火者盗取的枪支，就像是被无形大手疯狂蹂躏，笔直的枪管蜷缩成团，子弹炸开枪膛，反将他们的手掌震伤！ “祭器？”8号见此，眸中闪过一缕微光，右手抬起便向阎喜才抓去。 就在他即将盗取阎喜才祭器的瞬间，蒲文向前一步，从袖中夹出一张宣纸，对着七人凌空一点。 宣纸的表面，一个漆黑的字体苍劲有力—— 【定】。 随着这个“定”字淡化在纸面，七位篡火者的身形同时一滞，仿佛身体被化作石雕，短暂的僵硬在原地。 书神道，第一阶——【封字】。 见到这一幕，8号心中一沉，他没想到这个蒲文竟然真的已经掌握书神道……那他是怎么得到这个进入兵道古藏的名额的？阎喜才身边带着他，不就是明目张胆的作弊吗？ 电光石火之间，一束刀芒从昏暗中斩出，月牙般划过一位被定身的篡火者脖颈！ 黑衣卢玄明停下身形，笔直的刀身已经被鲜血浸染，与此同时，一颗硕大的头颅从他身后的篡火者身上滚落…… 七位篡火者，再减其一。 “快走！”卢玄明斩杀一人，却并未继续出手，而是干脆利落的向古藏深处冲去，“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分头跑！！” 这一句话也惊醒了其他执法者，他们毫不犹豫的调转方向，四下散开。 虽然他们有七十多个人，但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几位篡火者屠杀十余人，虽然凭借阎喜才的祭器，蒲文的书神道，以及冷不丁出手的卢玄明，勉强换走了一个篡火者，但等其他篡火者挣脱【定】字，依然能轻易的将他们所有人反杀！ 一秒之后，8号率先挣脱【定】字，他目光森然的看着往不同方向逃入古藏的众人，犹豫许久后，并未选择追击。 “该死！14号被斩首了！”其余篡火者恢复行动，看到一旁尸首分离的同伴尸体，脸色难看无比。 “是我们太轻敌了。”8号缓缓开口，“阎喜才，卢玄明，蒲文，这三个人都是极光城内极有权势的年轻一代……他们进入兵道古藏，怎么可能没有防身手段？” “主要还是那个蒲文。”钟耀光咬牙说道，“要不是他的书神道，我们瞬间就能盗走阎喜才的祭器，和卢玄明的刀……下一次见面，一定要弄死他们！” “8号，我们不追吗？” “别忘了我们的目的，一切以盗取兵神道道基为重。”8号看着众人逃走的方向，冷笑起来， “至于他们……就算让他们拖过24小时，古藏重新打开，那又怎样？在门外等他们的，不会是那三个极光城来的执法官……而是一位盗圣。” 其余篡火者想象到那个画面，嘴角纷纷扬起，心中顿时大定……有一位盗圣在外面给他们撑场子，他们还怕什么？ “也是，那就让他们再蹦跶一会。” “就是这个13号，实在是让人搞不懂……他究竟是谁？” “管他做什么，一个死人，还能掀起什么浪花？” “我就是感觉，这一切都怪怪的……” “行了，别多想，现在一切以盗取兵神道道基为重。” 六位篡火者转身离开悬崖，径直走向兵道古藏深处，很快便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血色的手掌，缓缓扒上悬崖边缘。 呜咽的寒风在悬崖底部好似鬼哭，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从深渊中爬起…… 陈伶从嘴中吐出一只弹壳，被洞穿的头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的血色尸骸，似乎是在清点着什么。 “一，二，三……十二，十三。” “死了十三个，还剩下六十四人……厮杀的还不够激烈啊。” 【完成一场至少五十人参与的演出，并确保演出结束后，无人生还】。 这是扭曲神道给陈伶留下的，演出的目标。 也就是说，他必须确保24小时之内，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如果仅凭他一人，想杀死其余七十七人，无疑是困难无比。因为这其中，包含了七位抱团的篡火者，以及手握祭器，被众多执法者簇拥的阎喜才，拥有书神道的蒲文，以及战力未知的卢玄明。 好消息是，神道只要求“无人生还”，没有要求陈伶亲手杀死所有人……于是陈伶亲手编导了这个“剧本”。 以自身的死亡为饵，引火至其他篡火者身上，在双方厮杀之际，他不仅能兵不血刃的引发伤亡，也能借此遁出所有人的视野，在暗中操控这一切…… 【观众期待值+8】 【当前期待值：35%】 昏暗的悬崖边，鲜血将大地染成猩红。 披着大红戏袍的陈伶缓缓蹲下身，指尖在唇间一点，然后按在血色大地之上……像是一位即将开始演出的演员，在亲吻舞台。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喃喃自语： “演出……开始。” 第65章 是那秦军走狗! “怎么样？他们追过来了吗？” 阎喜才远离悬崖，一口气往外冲了数公里，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此刻他的身边，除了始终跟随的蒲文之外，就只剩下八位极光城执法者，刚才仓皇之中，大家几乎都跑散了。 “没有。”一位执法者往后看了一眼，“这里应该安全了。” “该死……极光城的执法官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篡火者混了进来。”阎喜才骂骂咧咧的开口，“问责！这事一定要问责！我要他们给我一个交代！”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一个身影匆匆往这里跑来。 “是篡火者吗？”看到他过来，阎喜才顿时神经紧绷。 “不是，是小简。”看到那人的面孔，一位执法者当即开口，“他腿不太好，跑的有点慢。” “他一直缀在队伍后面……不会被篡火者掉包吧？”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他们警惕的看着满头大汗的小简，像是在忌惮什么。 “阎少爷，你们等等我……”小简瘸着腿，踉踉跄跄的从远处跑来，脸色都有些发白。 然而还未等他靠近众人，阎喜才便冷冷开口： “站住！” 小简猛地愣在原地。 “你是谁？” “我……我是小简啊。”小简被吓懵了，语无伦次的回答，“我爸是简长林，是您家里的园艺师……我今天上午还给您倒过茶，您不记得我了？” 阎喜才双眸一眯，给了身边的执法者一个眼神，后者顿时会意。 他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缓步向小简走去。 “阎少，您这是……” “核验一下你的身份。”阎喜才淡淡道，“你走的太慢了，不排除被篡火者掉包的可能。” “我没有啊！阎少！我真没有！”小简顿时急了，“我跑的慢是因为腿瘸了，我真的没有被掉包啊……” “有没有被掉包，割开你的脸就知道了。” 那位执法者走到小简面前，短刀的寒芒映照在他的脸上，小简双腿一软，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阎少，你别割我脸……我求你了，我已经是个瘸腿了，您要是再割了我的脸，我以后还怎么混……” 拿刀的执法者见此，有些犹豫，他回头看向阎喜才，后者却厌烦的挥了挥手， “看我干嘛？割。” “……抱歉了，兄弟。” 执法者一把拽住小简的衣领，锋锐的刀尖刺入他的脸颊，然后一点点用力下划…… 凄厉的惨叫声从小简喉中传出，他的面孔痛苦的扭曲着，猩红的鲜血渗出皮肤，一道狰狞的刀口划过大半脸颊，露出下面的血肉…… 血肉之下，没有另一张面孔。 执法者收起短刀，站起身对着阎喜才等人微微点头，“是他本人。”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行了，危机解除。”蒲文看了眼悬崖的方向，“那帮篡火者没追过来，应该是有别的目的……” “只要不来惹我们，他们想干嘛都无所谓。”阎喜才沉声道，“只要24小时一过，他们必死无疑……在那之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次为了把你带进古藏，我算是把所有人脉和人情都用遍了，要是还不能让我踏上兵神道，我这辈子都别想执掌群星商会。” “事先说好，我只能用书神道帮你掠夺杀气，你自己能不能踏上兵神道，与我无关。”蒲文看了他一眼。 “不用你提醒。” 阎喜才眼眸中闪烁着狠辣，他大手一挥，“走，抓紧时间。” 众人纷纷跟在阎喜才身后，径直往古藏深处进发，偌大的荒野之中，只留下一个满脸鲜血的身影，尸体般躺在原地。 小简挣扎着爬起身，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贯穿脸颊，他呆呆看向远去的众人，眼眸中满是灰暗。 片刻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咬着牙一步步跟上他们的脚步…… …… “这里就是兵道古藏的内部么……” 灰暗的天空之下，一袭大红戏袍的陈伶独自站在荒芜，喃喃自语。 陈伶没有去追杀任何一方势力，距离兵道古藏再度开启，还有足够的时间……这段时间内，不如让矛盾自己发酵，他相信这场混乱的厮杀远远没有结束，只是暂时停歇。 换句话说，让子弹再飞一会。 而陈伶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寻找盗取道基的方法。 他清楚的记得进入古藏前，带队的执法官说过，当从血与火中寻到共鸣，在屠戮中汇聚足够的杀气，便有机会引来兵神道的道基…… 这具体该怎么做？ 陈伶一边思索着，一边翻过一座小山丘。 只见距离山丘不远处，一座狭长的沟壑嵌入大地，沟壑中有着十个穿着甲胄的身影，拿着兵器站在一起，像是在交谈什么。 看他们的服饰与武器，都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这就是执法官所说的古老杀气投影？ 陈伶犹豫片刻，径直走下山丘，向那座沟壑走去。 他刚踏入沟壑的范围，那十位甲胄身影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他们死死盯着红衣陈伶，仿佛那是他们的杀父仇人，大吼一声： “是那秦军走狗！杀！！” 下一刻，十人提着长矛，杀气腾腾的便向陈伶冲来。 陈伶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踏入沟壑的脚掌离开原地，紧接着，那十位甲胄身影突然停下身，像是失去了目标，转身重新向后走去。 他们放下兵器，聚集在一起，像是在讨论什么。 陈伶：……？ 他若有所思的将右脚又踏入沟壑，那十人顿时睚眦欲裂，提着兵器就向陈伶杀来！ “是那秦军走狗！杀！！” 陈伶脚掌收回，他们再度闭嘴回头……陈伶又迈出一脚。 “是那秦军走狗！杀！！” “……” “是那秦军走狗！杀！！” “……” 接连重复数次，陈伶看向沟壑十人的表情古怪无比……这不就是npc吗？！ 第66章 存储器 陈伶似乎明白这座兵道古藏，是怎么回事了。 船上的执法官说过，神道古藏，是对应神道在人间‘神性’的具象化，它蕴含了过往数万年中，人类在某一条道路上的所有积累…… 一开始陈伶还没什么概念，可眼下这一幕，让他顿时回想起了上个时代的某个名词—— 存储器。 兵道古藏，像是个超级存储器，将人类有史以来的所有“战争”与“杀伐”汇聚在这里，并以某种逻辑显现刷新，而他们所在的试炼部分，应该就是这个存储器的边缘区域。 眼前的这个十人沟，似乎留存了一段战争历史，一旦有人进入这片范围就会触发，而只要离开，里面的杀气投影就会自动复位…… 怪不得执法官说让他们量力而行，在这种模式下，只要参与的执法者不自己作死，一旦感觉打不过立刻就跑，就能确保自身安全，用来给他们这群菜鸟历练再适合不过。 陈伶又是一步踏入沟壑，这一次他并未退出，而是笔直的向十人走去。 “是那秦军走狗！杀！！” 十位士兵大喝一声，提着长矛急速向陈伶冲来，在这狭窄的地形下，除了正面应敌，没有别的选择。 暗血斑驳的矛尖破开空气，却并未触碰到陈伶的身体，那抹朱红轻盈的避开长矛轨迹，眨眼间跨过数步，一柄闪烁着寒芒的匕首便划过第一位士兵的咽喉。 紧接着，三支长矛呼啸刺来！ 这些士兵和冰泉街的那些杂碎可不一样，他们明显是经受过训练的，无论是彼此间的配合，还是出手的角度，都极为刁钻。 陈伶握着匕首，在沟壑中接连后退，避开疯狂扎刺的矛尖，与此同时脚掌在一旁的墙面用力一蹬！ 他的身形腾跃半空，直接越过这长矛之墙，鬼魅般落在几人的中央。 戏袍的衣摆卷过一道圆弧，雪白的寒芒瞬间夺走三人的生命，在这种贴身情况下，匕首的灵活性远超长矛，几位士兵压根反应不过来，便接连倒下。 短短一个照面的功夫，陈伶便杀了四人。 他回头望着几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刚才借助墙壁飞跃半空然后斩杀众人的那一招，对他而言完全是战斗本能，在那一刻他根本没有思考。 就仿佛……他天生就知道该如何最高效的杀人。 接连斩杀四位士兵，陈伶亲眼看着他们的尸体化作黑气，涌入自己的体内，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渴望涌现在脑海。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就像是刚看完一部黑帮电影走出影院，腰杆不自觉的挺笔直，目光桀骜，看谁都像是看小瘪三的那种莫名自信。 在杀气的洗礼下，他的灵魂在渴望更激烈的战斗，渴望更多的血与火。 陈伶眼眸中凶光闪烁，他毫不犹豫的再度出手，向剩下的六位士兵杀去！ 一抹红衣在人群中飞舞，在陈伶的灵活性之下，长兵器的优势荡然无存，六位士兵在沟壑中且战且退，根本无法抵挡那匕首的刁钻进攻角度。 终于，在陈伶的凶猛攻势下，他们的配合出现破绽，随着第一个身影被陈伶击杀，越来越多的身影接连倒下。 鲜血浸满大地，森然杀气充斥整座沟壑，然后被那抹红衣身影尽数吸入体内。 “走狗……不得好死……” 陈伶的匕首刺入最后一位士兵的胸膛，后者血红的双眸死盯着他，鲜血自喉中涌现，直到说完这句话，才倒在血泊之中。 最后一道杀气钻入陈伶体内，他低头看了眼满地尸骸，若有所思的开口： “秦军走狗……也不知道这是哪段战争的投影？” 陈伶对历史不太了解，也没兴趣了解，对他而言，尽快盗取兵神道道基才是要事。 就在他准备离开这条沟壑之时，脚下的大地突然震颤起来！ 兵道古藏的天空中，云层涌动，那柄洞穿天地的黑色巨剑终于在云雾中一点点露出真容，遥不可及的天穹之上，一点微光自剑柄的末端亮起，在那里，一枚暗红的宝石好似星辰！ 这一刻，陈伶觉得自己体内的杀气开始沸腾，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锁定了自己。 等等…… 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就在陈伶茫然之际，一条黑色的缎带自剑柄的宝石中延伸，好似游蛇般穿过云层，笔直的向他飞来！ …… 与此同时，兵道古藏的其他区域。 “废物！这么多人，连三个杀气投影都解决不了吗？！” 一条小型沟壑之中，七位执法者生疏的手握刀剑，面对三位甲胄士兵的攻击，节节败退。 阎喜才与蒲文站在沟壑之外，看着这场吃力的战斗，忍不住张口骂道： “七个打三个都打不过？这几年的执法者，你们都是怎么当的？？” 正在沟壑内的七位执法者欲哭无泪。 他们确实在极光城当了三年的执法者，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执法者都是配枪出行，练枪法比练近身战不知道有用多少倍，有几个人还修习近战冷兵器的？ 可偏偏……他们的配枪都被篡火者盗走了。 没了枪，他们只能捡周围的冷兵器战斗，可论近身战，连刀剑都没怎么握过的他们，拿什么跟人类历史中久经沙场的士兵们搏杀？ 于是，哪怕他们找到了一个只有三个杀气投影的沟壑，全力围攻之下，依然被压着打……让一旁的阎喜才气的直跳脚。 “蒲老弟，赶紧出手吧……再看下去，我怕我忍不住把这群废物全干掉。”阎喜才压抑着怒火，对身旁的蒲文说道。 蒲文点点头，伸手在袖中一掏，一张宣纸再度出现在掌间。 “定。”他对着三位士兵轻语。 随着宣纸上的“定”字消失，三位甲胄士兵同时定格在原地，其余执法者终于松了口气，提着刀剑闷头就往他们身上砍去。 第67章 令牌 混乱中，有三位执法者正好砍到要害，将士兵消失后化作的杀气吸收。 他们的双眸顿时明亮起来，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生长，原本的疲惫消失无踪，连腰杆都不自觉的挺直，眉宇间多了一股英气。 “还愣着干嘛？出来啊！”阎喜才再度开口。 众人立刻乖乖走出。 “这么半天的功夫，才吸了三个杀气……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引来兵神道注视？”阎喜才不悦的开口。 “神道注视这种东西，是因人而异的。”蒲文在一旁适时的解释道，“有的人天生适合兵神道，哪怕只杀一个人，都能引来神道，有的人不适合兵神道，就算聚集几十道杀气，也未必能引来神道……” “我知道我知道。”阎喜才摆手，“所以我才请你过来嘛……几十道不够，那就吸一百道，两百道！我就不信了，我阎喜才就这么跟兵神道无缘？” 说完，他指了指那三个吸取了杀气的执法者。 “快用你的技能，把他们三个的杀气转移给我。” 蒲文摇了摇头，“【吞】字的数量不多，尽量等他们杀气积累多了再用，否则效率太低了。” “……行吧，那就先去找个杀气投影更多的地方，然后慢慢……” 咚——！ 阎喜才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便突然震动！ 所有人都一愣，只见云层消散，一条黑色游蛇自剑柄处延伸，笔直的向不远处坠去…… 看到这一幕，阎喜才震惊的瞪大眼睛。 “兵神道？这才进来多久，就已经有人要踏上兵神道了？！” “不应该啊……这次的执法者中，竟然有这种天才？”蒲文若有所思，“难道是卢玄明？” “走，过去看看。”阎喜才当即开口， “卢玄明我们惹不起，要是别人……那就不一样了。” 众人匆匆动身，向着那条神道降落的地方赶去。 …… “8号，已经有人引来神道了。” 一位篡火者看到远处的景象，当即开口。 “我看到了。”8号的目光沿着那条黑色缎带一路向上，最终落在剑柄的暗红宝石表面，“那就是兵神道的道基么……” “道基在剑柄上？那我们该怎么盗取？爬上去吗？” “做不到。”8号摇头，“我们所在的地方，只不过是兵道古藏里最外围最小的区域，正是因为它的简单无害，才会被选为极光界域的试炼场所……但越靠近那柄剑，里面的区域就越危险。 据说，在兵道古藏的深处，还有数位极为古老而强大的存在……别说是我们，就算是盗圣来了，都不可能闯到那柄剑的周围。” “那我们怎么盗取道基？” “我们没法触碰到道基，但可以等道基出动来触碰我们。” 8号抬起手，指着那条从道基中延伸出的黑色缎带，“那个，就是我们触碰它的媒介，也是唯一盗取道基的机会……” “想盗取道基，首先得引动兵神道过来么……所以我们也得像那些执法者一样，聚集杀气，引起道基的注视？”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一座较大的沟壑之前。 沟壑的中央，五十多位甲胄士兵聚集在一起，列阵面朝前方，杀气森然。 七位篡火者在沟壑前站定，彼此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下一刻，他们同时向沟壑内冲去！ …… 十人沟。 黑色的缎带笔直的延伸到陈伶上空，一股肃杀威严的气息骤然降临。 “……兵神道？”陈伶想起来了，自己当时在宅院中引来兵神道注视的时候，似乎也出现过这样的东西。 不过区别在于，当时的缎带更粗，更凝实，像是从天穹中延伸而下的台阶……可眼前的这条，却是从那柄黑色巨剑的剑柄宝石处延伸的。 “这就引来兵神道了？”陈伶错愕的开口，“就这么简单？” 不是说，即便进入兵道古藏，获得兵神道的认可也极难吗？ 不是说，每一届能踏上兵神道的，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吗？ 陈伶有点懵，毕竟他只是随手挑了个十人沟，一会就全部杀穿……他万万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引来了兵神道。从他进入古藏到现在，也就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啊。 这兵神道……这么不矜持吗？ 怎么每次自己随便挑逗一下，就吭哧吭哧过来了？ “所以，那就是兵神道的道基？”陈伶的目光落在这黑色缎带的源头，那镶嵌在剑柄的宝石之上，他试着伸出手，想要通过兵神道本身，去触碰那枚宝石。 可还未等他的指尖碰到黑色缎带，后者便猛地一震！ 随后，它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飞速的向后退去……陈伶一只手伸出，却只掏了个空。 陈伶：……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虚无，一双双猩红的眼眸逐渐淡化，“观众”的威压直接吓退了兵神道，根本不给自己触碰的机会。 果然，就算是进了兵道古藏，结局还是一样的。 “神道看见我就跑……这就麻烦了。” 陈伶眉头紧锁。 自己连神道都碰不到，还怎么盗取道基？ 这么一来，也许只能去抢那帮篡火者了……要他一个人去单杀六位篡火者不太现实，还是只能借刀杀人，可现在执法者跟篡火者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才能加快进度，让他们重新打起来？ 就在陈伶思索之际，一道黑影突然从退却的兵神道中掉落，坠过昏暗长空，精准落在陈伶身前。 砰—— 陈伶被沉闷的声响吸引，只见一枚染血的令牌，正安静的躺在地面。 他疑惑的看了眼退回道基的神道，迈步走上前，将那块令牌捡起，放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块非常有年代感的令牌，入手冰凉，像是某种金属材质，透过暗黑色的厚重血污，勉强能看清下面的两个文字……那不是陈伶所熟知的简体字，反倒像是小篆。 陈伶看不懂小篆，但第一个字从轮廓来看，很像是“白”字。 白？ 陈伶立刻想到在列车上时，8号提到的盗圣白也……但第二个字怎么看也不像是“也”，再说这枚令牌具备相当的历史感，肯定不是近代的产物。 陈伶仔细盯着那神秘的第二个字，在地上写画许久，然后有些犹豫的勾出另一个与之极像的简体字…… 灰白的大地上，两个字拼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让陈伶心头一颤的名字—— 【白起】。 第68章 它选中了我? 杀神白起？ 白起的大名，陈伶自然听过，这位的名号即便是放眼整个人类战争历史，也是响当当的存在。 可为什么这枚刻着“白起”二字的令牌，会从兵神道中掉落？ 而且无论是掉落的时机，还是掉落的位置，都简直像是……有人在刻意把它送到自己手中一样。 看着那柄贯穿天地的黑色巨剑，陈伶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既然兵道古藏是人类战争的“存储器”，那这其中，是否还存有某些名将的数据？ 比如，白起？ 陈伶仔细翻看着令牌，想在上面再找出一些线索，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 “奇怪，兵神道怎么又消失了？” “被人掌控了，当然就消失了……不过看位置，那人应该还没走远。” “这里有个沟壑！里面有十个杀气投影，刚才那人应该就是在这里聚集了杀气，引来兵神道。” 陈伶在其中听到了阎喜才的声音。 他手握白起令牌，双眸一眯，一个念头迅速出现在脑海。 他毫不犹豫的将令牌揣入怀中，右手在脸颊一撕，一张脸皮飞出，他当场变成了个一模一样的白起令牌，静静的躺在沟壑深处…… 自陈伶杀穿这条十人沟后，那十道杀气投影似乎被刷新，牢牢占据住沟壑入口，而阎喜才等人则被拦在外面，踮着脚尖试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里面有人吗？”阎喜才问。 “不知道，这几个杀气投影挡住了，看不清。” “那就先杀光再说。” “……阎少，这可是十个杀气投影啊！我们……我们打不过……” “废物！有蒲老弟在这，你们还怕什么？都给我上！！”阎喜才大怒，一脚踹在一位执法者身上，将其直接踢入十人沟中。 “是那秦军走狗！杀！！” 十位甲胄士兵二话不说，提着长矛就气势汹汹的冲来。 蒲文见此，不得已再度拿出一张“定”字，短暂的定住十位士兵，其他执法者拿着刀剑如法炮制，一拥而上，一顿劈砍便杀了六个。 数秒过后，剩余三位士兵挣脱“定”字，正面与几位执法者进行厮杀！ 面对活着且能动的三位士兵，众人一下乱了方寸，他们在沟壑中接连后退，突然陷入僵局。 “别看我……‘定’字短期内对同一目标，只能起效一次。现在我也帮不了你们。”蒲文感受到阎喜才的目光，耸了耸肩说道。 “一群废物！”阎喜才骂道，“今天谁积累的杀气最多，回去之后，极光界域执法者总部的几个大队，想进哪个随便挑！但谁要是积累的最少，老子革了他的职！” 这句话一出，所有执法者都像是打了鸡血，疯狂的往三位甲胄士兵冲去，锋利的长矛划过他们的身躯，留下几道狰狞伤口。 但在这不怕死的攻势加人数压制下，三位甲胄士兵还是被冲破阵型，最终毙命于几个冲的最猛的执法者手下。 十道杀气分别被众人吸收，他们的目光越发明亮起来。 即便是那位名为小简的瘸腿执法者，趁乱砍死一位甲胄士兵后，气场明显有所改善，眸中的灰暗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与力量感…… 这就是杀气么？ 小简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有点喜欢这种感觉。 见到这一幕，阎喜才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他匆匆走入沟壑中，往深处望去。 “怎么样？有人吗？” “……好像没有。”一位执法者往前走了几步，并未看到任何身影。 “那个最先获得兵神道的家伙，应该已经走了……” 啪嗒—— 一块血色的令牌，“恰好”从石块上滑落，掉在阎喜才身前。 “咦，这是什么？” 阎喜才发现了那只染血的令牌，他弯腰将其捡起，眼眸中满是疑惑。 一旁的蒲文走上前，看到令牌上的小篆，脸色一惊！ “白起？！” “白起？谁？” “是传闻中的一位古代将领。”蒲文双眸死死盯着那只令牌，眸中满是震惊，“有关他的记载，大部分都随着大灾变而被销毁了……但据说，他曾被冠以‘杀神’的称号。” “杀神？”听到这两个字，即便是不懂历史的阎喜才也惊了，他连忙问道，“莫非，他还活着？” “……不可能。” 蒲文摇了摇头，“兵道古藏，确实是距今为止所有战争与杀伐的载体，但历史人物毕竟是历史人物……就算白起真的出现，最多也只能是兵道古藏中某段杀伐的投影，从历史中复活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阎喜才顿时有些失去兴致。 “所以，这东西是假的？” “不，这块令牌上有浓郁的兵神道气息……应该不是假的。”蒲文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就算是杀伐投影，以白起的地位，应该也是这座古藏中最顶级的存在……他的令牌出现在这里，也许是兵神道在向你传递某种信息？” “兵神道，向我传递信息？”阎喜才手握令牌，愣了半晌， “你是说……它选中了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阎喜才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的眼眸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激动！ 这一刻，阎喜才心中所有的不悦都一扫而空，要知道，每年有那么多人进入兵道古藏，踏上兵神道，但又能有几个人被兵神道选中，赐予某件东西？ 要是这东西真如蒲文所说，这一块白起令的含金量，足以秒杀其他任何踏入试炼的执法者，那他这次就算压根没踏上兵神道，回家之后，只凭这一块令牌，也能震惊家中所有长辈！ 被兵神道选中的人，这几个字，甚至足以秒杀其他所有群星商会继承人的竞争者！ 听到阎喜才的最后一句话，蒲文一愣。 他觉得阎喜才可能对自己的意思有些误解…… 可看到对方那惊喜到发狂的神情，蒲文犹豫片刻后，还是没多说什么。 “我就知道！我阎喜才倒霉了这么久，一定有翻身的那天！那个篡火者还说我是投胎运气好的酒囊饭袋？！他懂个屁！！”阎喜才哈哈大笑道， “白起令！白起令！！有了这东西！极光城还有谁敢看不起我？” …… …… 定时发布点错了……还有两章今晚七点（狗头） 第69章 天狼 咚—— 就在阎喜才狂喜之际，众人脚下的大地再度一震。 昏暗的云层被拨开，巨剑剑柄处的兵神道道基光芒亮起，一条缥缈的石阶宛若缎带般垂落云霄，向某个方向延伸而去。 “又有人踏上兵神道了？”蒲文诧异开口，“这一批执法者中，天赋高的人不少啊……” 阎喜才眼看着第二位兵神道拥有者诞生，心中的喜悦还是被冲散大半。 他一咬牙，接着开口： “继续！我们就等在这个十人沟外面，杀气投影汇聚一次，我们就杀一次！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攒不出一条兵神道？” 阎喜才带着众人回到沟壑之外，等待片刻后，那十道甲胄士兵再度刷新。 “给我上！” 阎喜才大手一挥，其余执法者立刻冲出，在蒲文“定”字的配合下，熟悉的战斗场景顿时重演。 不是阎喜才不想换个杀气投影更多的沟壑，而是他们这几个人，应付十位杀气投影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换到二十人沟，这群人估计都得被捅成马蜂窝，到时候他就成了光杆司令。 阎喜才宝贝般捧着那枚白起令，看着几位执法者一遍又一遍的杀穿十人沟，在这期间，陆续又有两道兵神道从道基中延伸…… …… “兵神道，【天狼】路径么……” 黑衣卢玄明站在一条被清空的十五人沟中，随着兵神道逐渐远去，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光。 “恭喜卢少踏上兵神道！”他身后的三位执法者当即祝贺。 “一条【天狼】路径而已……有什么好祝贺的。”卢玄明摇了摇头，“【天狼】路径虽然各方面都没有弱点，但也没有明显优势，放在所有兵神道路径中，也只能排中上。 当年我拒绝了【天狼】路径的神眷，本就是想换一条更强大的路径，比如【修罗】，【审判】…… 没想到，就算进了古藏还是同样的结果。” “卢少，您就别谦虚了……神眷那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您不光得到了神眷，还拒绝了它一次，这要是让那个阎喜才知道，不得嫉妒的发疯？” “是啊卢少，【天狼】路径也很不错了，您之所以觉得它不够强，只是因为这条路径至今没有一个绝对的强者出现……既然如此，您自己成为那位强者不就行了。” “我要是能像您一样踏上兵神道，不管是哪条路径，都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几位执法者跟在卢玄明身后，眼眸中都是羡慕。 “行了，别跟着我了，现在离试炼结束还有很长时间，你们赶紧自己找地方聚集杀气吧……若是能踏上兵神道，晋升执法官，就来我麾下做事。” “多谢卢少！” “您不继续积累杀气了吗？我感觉这东西还挺有效的……” “我也感觉，吸收这些杀气之后，感觉人都自信不少，浑身充满力量。” 卢玄明摇摇头，“聚集杀气，只是为了引起兵神道注意罢了，这东西本质上是古老战场遗留的气息，吸收过多，会影响人的心智……也只有阎喜才那种蠢货，才会觉得吸收越多越好。” “原来如此……那您要去哪？” “去找那几个篡火者，试试我的【天狼】。”卢玄明双眸微眯，眼眸中一缕杀意跳动。 “篡火者？”众人心中一惊，“可他们至少都有两个技能，都是第二阶，而您只是刚晋升……” “四阶之下，除了掌握的技能数量，其他没有太大区别，而在这古藏内，不可能出现四阶及以上的强者；更何况他们只是一群盗贼，无论是‘盗物’，还是‘盗脸’，对我都没什么威胁……” “只要找到落单的篡火者，我就有把握击杀。” 卢玄明背着一柄黑刀，向远处走去，身形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 “是那秦军走狗！杀！！” 这已经是陈伶不知道多少次听到这句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虽然他现在压根没有耳朵。 虽然变成了令牌，但陈伶依然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看得出来阎喜才对它非常珍惜，就差找地方供起来了。 距离阎喜才让人反复刷这个十人沟，已经过了五六个小时，这让陈伶想到上一时代玩网游时，不断刷副本掉道具的场景……如今在这些执法者片刻不停的奋斗下，已经刷了九遍，共计收集了九十份杀气。 其中身上杀气最多的那个执法者，大概有十七八道，最少的也有六七道，看起来刷的很多，其实平均下来跟陈伶自己几分钟刷完的结果是一样的。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一位遍体鳞伤的执法者，踉跄的走出沟壑，一屁股坐倒在地。 其余执法者身上多少也带着伤，而且连续五六个小时的战斗，几乎掏空了他们的身体，即便有杀气给他们带来的振奋效果，体力也支撑不住，纷纷累倒在地。 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众人，阎喜才眼皮直跳，他犹豫片刻后，看向身旁的蒲文： “蒲老弟，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蒲文微微点头，“要是再拖下去，万一他们中有人天赋异禀，引来了兵神道，那身上吸收的杀气就废了……” “好！” “还有，要确保他们每个人都主观愿意献出杀气，否则【吞】字是无效的。” “这个你放心，我早就打点好了。” 阎喜才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先是将白起令郑重的放在一旁，然后对众执法者开口，“都站起来！” 众人见此，只能又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地上站起身，一字排开在阎喜才身前。 蒲文右手伸入袖中，一口气拿出了八张宣纸，递给阎喜才，宣纸之上是同样的黑色字体： 【吞】。 “把纸贴在掌心，我让你动的时候，就把手掌贴到他们的胸口。” “明白。” 蒲文单手在身前捏出一个印诀，下一刻，阎喜才掌间的【吞】字骤然扭曲，化作一道无形的旋涡，在虚无中流转。 “去。”蒲文开口。 阎喜才二话不说，直接将手掌放在其中一位执法者胸口，黑色的杀气肉眼可见的通过漩涡被吸入阎喜才体内。 十余秒后，那位执法者便脸色煞白，像是被抽走了脊梁，身体虚弱无比，双腿一软便瘫倒在地。 第70章 引战 陈伶在一旁，亲眼看着阎喜才夺走那位执法者身上的杀气，目光如炬火般一点点亮起。 还能这样？ 陈伶心中诧异无比。 他是第一次看到书神道的技能，仅凭一个字，就能定住人体，还能掠夺杀气……虽然不知道这个【吞】字能不能夺走别的东西，但光从目前展现的效果来看，变态程度已经不亚于【无相】了。 也不知道，这个蒲文究竟是几阶？ 陈伶一边看戏，一边趁着所有人都在关注阎喜才之时，悄然变成一只蜘蛛，向沟壑外爬去…… 一口气抽干一位执法者身上的杀气，阎喜才明显感觉自己的状态提升了，那是种从未有过的爽感与自信感，他当即走到第二位执法者身前，再度开始吸收。 十道杀气； 二十二道杀气； 三十五道杀气…… 随着一个又一个执法者失去杀气，无力的瘫倒在地，阎喜才的双眸肉眼可见的变红，一股难以言喻的凶悍气息，从他体内倾泻而出！ 他体内聚集的杀气越来越多，但兵神道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一股强烈暴躁感涌上他的心头。 “不够，还是不够！” 阎喜才又吸走十六道杀气，一把将刚被吸干的执法者重重推倒在地，然后猛地抓住下一位执法者的肩膀。 “你身上还剩几道？” “十……十五道。”那位执法者明显被阎喜才吓到，结结巴巴的开口。 阎喜才二话不说，一掌按在他的胸口，杀气通过掌间的漩涡，疯狂涌入体内。 脸颊被刀口割开的小简，身上的杀气最少，也排在众人的最末，他亲眼看着阎喜才逐渐靠近，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是不够！还剩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阎喜才吞完第七个执法者的杀气，兵神道依然没有反应，他低垂着头，双眸猩红的冲到小简面前。 “你身上有几道？！” “七……七道。” “就七道？！你就七道？”阎喜才狰狞的面孔几乎贴到小简的脸上，“废物！！” 他一脚踹出，直接将小简踢翻在地，后者只觉得一只手掌猛地按在自己胸膛，一股吸力自掌间传来！ “吸不到。”蒲文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没有放开心神，同意【吞】字。” 阎喜才瞳孔微微收缩，他重重一脚踩在小简胸膛，咆哮道： “你在干什么？！给老子把杀气吐出来！！” 小简被阎喜才的这几脚踩的七晕八素，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你是不是真不想当执法者了？你信不信老子一句话，就能让你死全家？”阎喜才的咆哮再度传来，像是一只野兽在小简耳畔嘶吼。 这句话一出，小简瞳孔骤缩。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最终还是放松身躯，任凭【吞】字吸走自己体内的杀气。 随着杀气迅速流失，他的自信与尊严也随之消散，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涌上脑海，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阎喜才吸完最后的杀气，双眸猩红似血，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位刚从血腥肉海中走出的屠夫，一个目光便能吓的婴孩止啼。 他对着死尸般的小简狠狠啐了一口，眸中满是暴戾与怨毒。 一口气使用这么多次【吞】字，蒲文肉眼可见的憔悴，他看着眼前气质大变的阎喜才，眉头紧紧皱起…… 都吸收这么多杀气了，竟然还没引来兵神道？ 通过这种掠夺的方法，阎喜才身上的杀气必然是整个兵道古藏中最多的，即便是放眼历届执法者，估计也没几个能在24小时积累近百杀气的存在……可即便如此，兵神道道基依然毫无反应。 它高高悬挂在云层之上，像是一位高傲且挑剔的杀伐帝王，而阎喜才，从未入过它的目光。 “阎喜才，你感觉还好吗？”蒲文问道。 “我？我感觉很好！”阎喜才双眸血红，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那枚云层之上的暗红宝石，“但我已经积累了近百道杀气！为什么还没有引动兵神道？！” “也许……是杀气数量还不够。”蒲文停顿片刻，“又或许，是你确实不适合兵神道这条路。” “你放屁！！” 阎喜才瞪大眼睛，“我是被兵神道选中的人！怎么可能不适合？？一定是兵神道对我的要求太高了！所以还没有降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呆呆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足足愣了数秒，才回过神来。 “等等，我的白起令呢？！！” 阎喜才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开始吸收杀气之前，小心的把那枚令牌放在地上了……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那里有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山丘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手握白起令，回头看了眼阎喜才，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微笑…… 篡火者，8号。 下一刻，他的身形就消失在原地。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身后的虚无中，一张几乎没有厚度的脸皮，无声飘至地面…… 【观众期待值+5】 阎喜才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篡火者？！！！”他咬牙怒吼，“你们找死！！” 阎喜才吞了近百杀气，依然没有获得兵神道注视，本就极为不爽，但好在他还有一枚白起令，就算这次没法踏上兵神道，也能靠“被兵神道选中的人”这个身份，回极光城夺回他的一切…… 可现在，他逆风翻盘的唯一机会，就在他的眼前，被篡火者给盗走了。 这跟直接偷走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糟了，他们是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蒲文若有所思，“难道他们的目标就是白起令？” “去他妈的篡火者！！”阎喜才就像只被彻底点燃的火药桶，暴跳如雷，“真以为老子怕他们？给老子追！” “你冷静一点，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之前不是，现在未必了。这古藏里多了那么多踏上兵神道的执法者，老子还使唤不了他们？！”阎喜才恶狠狠的开口， “有钱能使鬼推磨……篡火者敢打老子白起令的主意，老子就要他们的命！” 第71章 执法者聚集 “别特么装死了！都给老子起来！” 阎喜才一脚一个，把虚弱无比的执法者全都踹了起来。 他们正欲离开，一双手猛地抱住阎喜才的大腿。他回头望去，正是浑身是血的小简。 “阎少，对不起，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您不会真的革掉我执法者身份的，对吗？” “执法者？”阎喜才冷笑一声，一脚扯开小简的双手， “老子一开始就说了，谁攒的杀气最少，就革谁的职……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能继续当执法者？” “跑又跑的慢！杀人又杀不了！！你跟你那个废物爹一样！都是一辈子给人当狗的贱命！” 阎喜才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掉头便往山丘走去。 其余执法者踉跄起身，同情的看了眼小简，然后跟着阎喜才一路离开…… 他们都是极光城中被阎喜才一手提拔起来的执法者，没有阎喜才，就没有他们的今天，而只要在古藏中帮阎喜才踏上兵神道，即便他们自己当不上执法官，阎喜才也能凭自己的权势，给他们一个大好的未来。 而小简，明显已经被阎喜才踢出局外了。 小简血色的手掌不自觉攥紧，他看着阎喜才离去的背影，眼眸中闪过绝望……他自小便瘸着腿，若不是靠父亲在阎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根本没法当上这个执法者，可现在来一趟古藏，不仅毁了容，还被革去执法者身份……就算回去了，也只能当个废人。 “阎喜才……”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眼眸中的绝望，逐渐变为浓浓的怨恨。 他微微低下头，血泊中那张狰狞可怖的疤脸，宛若恶魔。 …… “阎少，那个小简又跟上来了。” 一位执法者看到身后踉跄走来的背影，对阎喜才说道。 “不用管他。”阎喜才目光扫过四周，远处的荒野中，恰好有八九位执法者聚在一起，往这里走来。 “去，把他们喊过来。” 阎喜才手一指，便有人走上前，跟那几人说了几句，匆匆向这里赶来。 “我是一区执法者的带队队长，王涛。”为首的执法者恭恭敬敬的伸手，“不知阎少有何吩咐？” 阎喜才根本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冷声开口：“你们一区的执法者里，有人踏上兵神道了吗？” “有，有一位。” 一区执法者中，有一人举手。 “你想不想进极光城？”阎喜才开门见山。 “极光城？”那位踏上兵神道的执法者一愣，当即大喜，“想啊，想！阎少有什么吩咐？” “篡火者是人类九大界域之公敌，今天你跟我去把他们剿了，我保你进极光城，成为极光城的执法官。”阎喜才大手一挥，一个对七大区所有执法者而言都难以拒绝的诱惑，便当场抛出。 一区其他几位没有获得神道的执法者，眼睛都直了。 要知道，极光城对所有七大区的人来说，都是梦幻般的存在，九成九的七大区居民到死都没法看到极光城内的模样，只能从别人那听到一些口口相传的描述，而极光城的执法官，与七大区的执法官更是天壤之别。 那位执法者听到要去杀篡火者，心中有些纠结……毕竟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些不自信，但一想到有机会能进极光城，还是咬了咬牙： “好，我跟你去！” “其他没踏上神道的，可以一起来，虽然你们进不了极光城，但我会给你们开出足够丰厚的资源……” 在阎喜才的利诱之下，在场的所有执法者都选择跟随阎喜才，毕竟他们没有神道，不需要跟那群篡火者正面交手，在外围划划水就能获取这天降横财，还能获得群星商会的青睐，无疑十分划算。 迅速收拢一批人手，阎喜才继续问道： “你们还见到其他执法者了吗？” “我看见了四区的执法者，他们刚从那边过去。” “走！” “七人及以上的执法者团体无所谓，但人数不足七人的，记得要核验身份。”蒲文适时的提醒道。 此刻距离众人进入兵道古藏，已经过了大半的时间，能获取兵神道的，基本都已经获取了，其他的那些都是没什么天赋的执法者，在阎喜才的招揽下，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加入讨伐队伍。 当然，也有不想冒险的执法者，但他们看到阎喜才身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加入……人类本就是擅长从众的生物，当所有人都在干同一件事，而他们不干，就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另类。 万一阎喜才他们清剿篡火者成功，出去之后列出名单，他们这些没加入的，以后的路也别想好走。 又过几个小时之后，阎喜才已经拉起一支五十多人的“大军”，其中有五人踏上兵神道，已经成为第一阶。 有这么多人做打手，阎喜才腰杆子顿时笔直，他转头问蒲文： “距离古藏开启，还有多少时间？” “不到三个小时。” “应该是够了。”阎喜才咬牙，“派人出去给我搜，翻遍整个试炼场地，也要把那群篡火者找出来！” 随着几位执法者前去搜索，蒲文眼眸中微光闪烁，对着众人开口： “对方的盗物能力很棘手，一会不能胡乱进攻，都听我说，我们……” …… “阿欠！” 8号突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后颈发凉。” 8号转头看向尸横遍野的五十人沟，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不应该啊……我们都积累的这么多杀气，还是没引动兵神道注视？”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身上有盗神道的关系？” “不，引发注视和有没有神道无关，只有等神道靠近我们之后，才能感受到我们身上盗神道的气息……没引发注视，可能只是因为我们太菜了。”一位篡火者解释道。 “……那怎么办？马上古藏的时间要到了吧？” 8号正欲说些什么，眉头突然一皱，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山崖，发现有个执法者往这里看了一眼，然后掉头就跑。 “我们被发现了？”一位篡火者心中一惊。 “被发现又怎么样，他们看到我们，跑都来不及……” “也是。” “等等。”8号的双眸微微眯起， “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第72章 混战开启 “我找到他们了！” 一个执法者匆匆跑过荒野，对着聚集在一起的阎喜才等人喊道。 听到这句话，阎喜才眼前一亮，当即问道：“在哪？” “在西南方向，一座五十人沟前面。” “一共几个人？” “六个人，都在一起！” “走！” 阎喜才二话不说，带领五十多位执法者，径直向那个方向冲去。 五位已经踏上兵神道的执法者，像是将军，冲在阎喜才的周围，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战意，他们刚刚踏上兵神道，获取自己的技能，正希望能有个敌人来练练手……而篡火者，就是最好的目标。 大量的烟尘在地面飞舞，众人远去之后，刚刚通风报信的那位执法者站在原地，嘴角微微上扬。 他右手在下巴一撕，一张脸皮随风扬起。 “杀吧……”红衣陈伶站在飞扬的尘埃间，呢喃自语， “这场演出，也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了。” 【观众期待值+3】 与此同时。 六位篡火者看到众多穿着黑红制服的身影，从附近的山丘上出现，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他们竟然真的来了？” “一，二，三，四，五……多了五个踏上兵神道的执法者，怪不得有了底气。” “一开始逃跑，只是为了让更多人踏上兵神道，然后一起来围剿我们？不应该啊……这群执法者，什么时候这么团结了？” “现在怎么办？” “怕什么，都杀了就是！你别看他们人多，绝大部分都是又没神道又没枪的活靶子，你真以为他们能伤到我们？”一位篡火者冷笑，“至于那几个踏上兵神道的，不过是第一阶而已，能成什么气候？” “不要轻敌。”8号沉声开口，“盗神道在四阶之前，战斗都是弱项，尤其要注意别被兵神道近身，尽量用远程武器消耗他们。” 对面的山丘之上，阎喜才在五位兵神道一阶的簇拥下，缓缓走上前，那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盯着8号，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一群偷鸡摸狗的东西……赶紧把老子的令牌交出来！！” “令牌？什么令牌？”一位篡火者愣住了，小声问其他人，“你们谁偷他东西了？” “没有啊……” “少给老子装蒜！”阎喜才勃然大怒，他指着8号骂道，“整个兵道古藏，能隔空偷东西的除了你们还有谁？！而且老子都亲眼看见了……你们不肯交，那老子就亲自来拿！” “都给我上！！” 阎喜才一声令下，五位兵神道一阶顿时如箭般飞掠而出，沿着山坡一路向下俯冲，竟然带起了几阵呼啸的破空声。 其余执法者对视一眼，也紧跟他们身后，远远望去一道黑红色的浪潮急速涌来！ “不太对劲……”8号看着满脸怒意的阎喜才，眉头顿时紧锁。 “什么不对劲？”一位篡火者问。 “都不对劲。我总感觉，有人在针对我们。” 自从进入兵道古藏以来，他们六人一直在聚集杀气，准备盗取兵神道道基，根本没和任何执法者有过接触……可阎喜才又说自己偷了他的东西，还亲眼看到了？ 自从进入古藏开始……不，自从他们盗取三五六区执法者身份开始，他们似乎都在被牵着鼻子走，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他们的掌控。 他总感觉冥冥中有一双手，在操控他们所有人的行动…… “都到这一步了，还管他哪里不对劲。”一位篡火者脸上浮现出阴狠，“把他们都宰了，一切就正常了。” 8号虽然想不通，但事已至此，再思考这些确实没有意义，他双眸越发冰冷，下令道： “那就杀！” 六位篡火者同时抬手，每人手中都握着枪支，黑洞的枪口对准冲来的黑红浪潮，接连开火！ 砰砰砰砰—— 刚进入古藏时，他们就盗取了所有执法者的枪支武器，几乎拥有用不完的弹药，而反观另一侧，执法者们双手空空，只能硬着头皮穿过枪林弹雨，一路前冲。 好在篡火者只有六人，每人两把枪，一共也才十二把， 冲在最前面的五位兵神道一阶大喝一声，肌肤表面浮现出一抹黑色，如同贴附在身上的甲胄，密密麻麻的子弹落在他们身上，却只能留下几个浅浅的弹孔。 “什么鬼东西！”一位篡火者诧异开口。 “是【铁衣】。”8号沉声道，“大部分兵神道路径的第一阶技能，都是【铁衣】，能大幅度的提高自身防御与力量，但弱点在于晋升四阶前，【铁衣】都无法完全覆盖身体。” 在篡火者的火力倾泻下，除了最前方的五位兵神道一阶，其他冲在前面的执法者接连中弹倒下。 猩红鲜血染红大地，躲在人群后面的执法者见此，脸色大变，扭头就往后方跑，可还没跑出几步，阎喜才那张暴戾而狰狞的面孔就堵在他们身前！ 他一拳放倒跑的最快的那位执法者，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嵌入对方体内，顷刻间吸收大量血肉，表面开始流淌诡异红光。 “要么往前冲！要么死！”阎喜才抬起手，对着仓皇逃跑的执法者，凌空一握。 “揉！” 咔嚓！ 数位执法者的脖颈像是被无形大手捏住，然后用力撕扯，整个人被拧成麻花般，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一幕直接吓傻了准备逃跑的执法者，配合上阎喜才身上浓郁的杀气，他们纠结了一瞬，还是选择掉头往篡火者的方向冲……前后都是死，还是向前活下去的把握更大一些。 与此同时，五位兵神道一阶已经冲破枪林弹雨，身形如炮弹般砸向六位篡火者！ “找死！” 一位篡火者眸中杀意爆闪，他抬手对虚无一抓，冲到眼前的一阶执法者脚下顿时一空，结实的地面便被挖开一个大坑。 一阶执法者一脚踏空，失去平衡，就在这瞬间，篡火者反手盗取了他的短刀，锋锐的刀尖笔直向对方的咽喉刺去！ 第73章 鹬蚌相争 铛—— 刀尖刺到一阶执法者咽喉，宛若扎入钢铁，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篡火者顿时觉得虎口一麻，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下一刻，失去平衡的执法者骤然拧身，一只黑色的拳头呼啸砸在他的下颚，恐怖的力道直接将其整个人掀飞！ 破碎的牙齿混杂鲜血，洒落在荒芜大地，这一拳将篡火者打的七晕八素，他下意识的抬手想盗取对方的武器，却偷了个空…… 他偷不走别人的“拳头”。 那位执法者自己也没想到，这群“盗贼”的正面战力如此不堪，他心中的自信疯狂生长，一记鞭腿骤然甩出！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失去了目标与方向，他这一脚只能踢倒虚无，自己反而因为失去重心差点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我，我怎么……” 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中失去光明，让这位刚踏上神道的执法者慌了神，他像是瞎子一样抬起双手在黑暗中摸索，惊恐的呼唤着。 随后，他觉得后颈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抵在了那里。 砰——！ 一声枪响。 他的头颅瞬间炸开，鲜血与脑浆如同盛开的花束，溅洒在地面之上。 一缕青烟从枪口飘散，8号单手握枪站在瘫倒的尸体后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我说了，不要轻敌。” 那位被一拳击碎下颚的篡火者挣扎着站起身，眼眸中满是痛苦。 8号目光看向一旁的战场，四位兵神道一阶与四位篡火者正厮杀成一团，在近身战下，兵神道具备明显的优势，几乎是压着其他篡火者打，而后者只能靠不断的盗取武器，勉强维持住局势。 这次进入兵道古藏的七位篡火者中，只有8号一人达到三阶，他冷哼一声，正欲向那处战场走去，一个声音便从远处传来： “火。” 一张宣纸在风中张开，炽热的火球瞬间自【火】字中射出，笔直的砸向8号的面门！ 8号眉头一皱，身形即刻向后退去，剧烈的火光在他刚才的位置爆发，险些将他的身形淹没其中…… “不过是个书神道一阶，真是找死！” 8号的眼眸中闪过寒芒，他当即放弃去帮助其他篡火者，转而向山丘上的蒲文冲去，后者脸色凝重无比，他毫不犹豫的再度从袖中掏出一张宣纸，正欲张开，纸张便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8号将手中的宣纸撕成碎片，冷声开口：“盗了你的字，我看你还能怎样？” 眼看着8号与自己的距离越发靠近，蒲文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对着一旁大喊： “阎喜才！你还在等什么？！” 这句话一出，始终躲在一旁看戏的阎喜才终于出手，他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掌凌空抬起，一个冰冷的字眼从喉中吐出： “揉——” 无形的扭力从虚无中迸发，8号的汗毛顿时炸起，他毫不犹豫的向身旁一闪，即便如此，他的右手还是被卷入其中！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8号的手臂肉眼可见的被拧成麻花，软绵绵的垂下，他痛苦的低吼一声，看向阎喜才的眼眸中满是暴怒！ 阎喜才在与他目光对视的瞬间，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跑！ “果然。”蒲文眼眸中精芒闪烁，“你的‘盗物’也是有距离限制的……你现在能偷走我的宣纸，就偷不走他的戒指，这个极限距离……应该不到五十米？” 8号的心头一跳，看向蒲文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郑重……他还是小瞧这几个年轻人了。 这家伙，早就制定了针对他的计划！ 8号给了一旁的篡火者一个眼神，后者顿时会意，当即盗走几把武器，向着阎喜才逃跑的方向追去！ 原本在那条路径上，还挡着很多没有踏上神道的执法者，但他们看10号杀气腾腾的冲来，都惊呼一声，玩命的往两侧跑，硬是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你很聪明，但那又怎样？”8号回过头，森然开口，“你的队友似乎并没有那么可靠……他跑了，你又怎么活？” 蒲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掏宣纸，而是单手在身前捏诀，轻吟一声：“风。” 与此同时，他贴身的衣物之下，一张保命用的宣纸迅速淡化，旋风自虚无中吹起，将他的衣袍吹的翻飞……他身形一晃，在风的加持下以惊人的速度向远处逃去！ 他居然还有宣纸？！ 8号一咬牙，迅速追了上去，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书神道的年轻人是阎喜才的智囊，也是最难缠的那个。 10号已经去追杀阎喜才，只要盗走对方的祭器，将其击杀应该也不难……只要杀了蒲文和阎喜才，光凭这群乌合之众执法者，根本难成气候。 …… 另一边。 阎喜才带着两位执法者，向远处狂奔。 “阎少，你不按计划去帮蒲少了吗？”一位执法者茫然问道。 “怎么帮？我再不跑，一会他们就要盗走我的戒指，到时候我还怎么防身？”阎喜才宝贝般将那枚戒指攥手里，“这东西可珍贵的很……绝对不能落到别人手上。” 三人一路狂奔数百米，才停下身喘口气，阎喜才还欲说些什么，手掌突然一轻。 他愣了一下，低头望去。 那枚红色的戒指，已经消失不见…… “总算让我追上了。”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阎喜才转头望去，只见代号为10号的篡火者正把玩着那枚红色戒指，对着他们三人冷笑，“跑啊，怎么不跑了？” 阎喜才的脸色顿时煞白！ 他毫不犹豫的在两位执法者背后一推，将两人推向10号，自己扭头继续往山丘下跑去！ 两位执法者压根就没想到阎喜才这么狠，猝不及防下，直接撞向10号面门， 10号冷哼一声，一柄短剑滑落掌心，向侧面避开半步后，瞬间划开一位执法者的咽喉，另一人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就想逃窜，结果还是被10号一剑击杀。 两具尸体接连倒地，浑身是血的10号看向阎喜才逃跑的方向，目光冰冷无比。 第74章 虐杀 “妈的！那群执法者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连几个篡火者都挡不住，还能让他们来追杀我？！” “蒲文的计划根本行不通！那就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 “该死……该死！！” “白起令没了，戒指也没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阎喜才拼尽全身力气在山丘上狂奔，一边跑一边怒骂，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自己的脑袋就跟其他人一样掉在地上……他不想这样，他的脑袋很精贵。 仓促之间，阎喜才一脚踩空，身形如皮球般滚落山丘。 大量的泥泞与碎石沾满他的身体，他被转的七晕八素，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身形已经重重摔在地上。 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他呻吟着睁开眼睛，那数百年不曾变化的灰蒙天空，如同铅石般压抑在他的头顶……阎喜才试着坐起身，但失败了。 他身上已经有多处骨折，别说起身，就是稍微动一下，都疼的直咧嘴。 阎喜才从未经历过这种痛苦，他只能像是尸体般躺在地上，胸膛不断喘息着……蒙蒙白气飘散在空中，他的心中满是绝望。 他真的慌了。 他怕自己真的死在这古藏里，那样他就什么都没了……他的复仇计划，他的商会家产，他好不容易才投到这么一个好胎，谁知道下辈子会变成什么穷鬼？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阎喜才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天空，他害怕看到10号那恶魔般的面庞，因为那将是他的末日。 出乎他意料的，来的不是十号……而是一张他有些熟悉的面孔。 “是你？！”阎喜才惊喜的睁大眼睛。 那是个脸上带着刀疤，走路一瘸一拐的年轻人……他是小简。 “快！带着我离开这里！”阎喜才心中狂喜，立刻开口，“背着我走！只要我能活着出去，保证你能继续当执法者！而且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阎喜才走不动了，但可以让小简背着他走，只要他能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古藏再次开启，他就能活！ 小简看了眼阎喜才硕大的身躯，片刻后，缓缓摇头： “对不起阎少……我是个瘸子。” 这句话一出，阎喜才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的，小简是个瘸子，一个自己走路都费劲的人，怎么可能背着阎喜才逃出篡火者的追杀？ 想到这一点，阎喜才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火焰，瞬间破灭……他看着丑陋瘦削的小简，不甘与愤怒忍不住的从心里喷涌，他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破口大骂： “他妈的……艹他妈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他妈是个废物！！废物！！！” “老子的命都在你的手里，你的荣华富贵都在你的手里！你他妈自己把握不住啊！！我怎么偏偏带了你这么个拖油瓶？！你能干好一件事情吗？！老子真是倒了血霉！！！” 阎喜才彻底破防了，他没想到自己这大有可为的一生，最后竟然败在了一个瘸子手里……他现在就是懊悔，为什么要收这个废物进执法者，自己当时就该把这废物连着他爸一起乱棍打死！ 小简低着头，任凭阎喜才谩骂，灰暗的天空下，他的眼眸一点点的泛起寒芒。 他曾经受过的屈辱，他父亲曾经受过的屈辱，过往的一切闪回在他的脑海，他看着那张丑恶狰狞的面庞，双拳控制不住的紧紧攥起…… “你跟你爸一样！都他妈是废物！要不是我爸给他赏口饭吃，他早就……” “闭嘴！！” 小简怒吼一声，整个人直接骑在阎喜才身上，一拳砸在他的脸颊！ 阎喜才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呆呆的看着目露凶光的小简，半晌后，难以置信的开口，“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你了，怎样？”小简猛地又是一拳砸落，一拳接着一拳， “投胎投的好了不起吗？！你凭什么这么嚣张？！我爸是凭自己的本领被你爸看中进的家门，你算老几？也敢骂他？！我这废物的腿就是被你喝醉了打瘸的，要不是你，我能落到这个地步？！” 小简的拳头很硬，那是他这么多年干粗活练出来的，他不要命的向阎喜才砸拳，后者被打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小简打累了，满脸是血的阎喜才才喘过气来，他死死的盯着小简，睚眦欲裂。 “你敢打我！你死定了！” “我死定了？” 小简冷笑一声，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捅入阎喜才的肺部！ “是谁死定了？？” 阎喜才惨叫一声，鲜血从嘴角渗出，“你敢杀我……你全家都得死……” “我杀了你？谁能证明？”小简眼眸中的寒芒越发森然，“篡火者混入兵道古藏，大开杀戒，死一个阎喜才……很奇怪吗？” 听到这句话，阎喜才的脸上浮现出惊恐，他错愕的看着小简那张狰狞的疤脸，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小简拔出短刀，疯狂的捅入阎喜才的身体，刀身进进出出，越发猩红，鲜血顺着流淌在灰暗大地，一汪血泊逐渐将两人淹没其中。 阎喜才的生命疯狂的流逝，他想阻止小简，用资源或者承诺来买命，此刻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简……”鲜血如泉水般涌入阎喜才的喉咙，他含糊开口。 “我不叫小简。” 小简双手握住短刀刀柄，高高抬起，那双向来充斥着卑微与讨好的眼眸，第一次浮现前所未有的血性。 “我叫简长生！！” 噗——！ 刀锋猛地贯穿阎喜才的咽喉。 阎喜才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后彻底瘫软在地……没了呼吸。 小简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张溅洒着鲜血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与通透感，涌上他的心头，仿佛某个梦魇被打破，他的一切都在拥抱新生！ 与此同时，厚重的云层之上，兵神道道基随之亮起！ “这个时候了，还有人获得兵神道认可？” 正在追杀蒲文的8号见此，猛地停下脚步。 他看着那从道基中延伸而下，正落向不远处的山丘的黑色缎带，眼眸中亮起一抹微光！ 靠自己积累杀气引来兵神道注视的这个计划，明显已经行不通了，那他们想盗取兵神道的道基碎片，就只能从别人的神道下手……而这条神道与他们的距离太近了，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8号毫不犹豫的放弃追杀蒲文，径直向那条从天穹垂落的黑色缎带冲去…… …… 山丘的边缘， 亲眼目睹小简虐杀阎喜才的一位红衣身影，眉头一挑，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有意思……” 第75章 蜕变? “……兵神道？” 看到那笔直向自己飞来的黑色缎带，简长生愣了一下。 他踉跄着站起，低头看了眼阎喜才血肉模糊的尸体，与自己手中染血的短刀，神情有些复杂……命运，似乎就是这么奇妙。 兵神道在他的身前汇聚，交织成一条通往天穹的阶梯，简长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步踏了上去。 咚——！ 他脚步落地的瞬间，神道成型！ 大量的信息与力量涌入简长生的脑海，他在原地怔了许久，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兵神道，第一阶。 “【修罗】路径？”他脸上浮现出错愕。 当了这么久的执法者，简长生自然知道一些兵神道的路径，而【修罗】无疑是目前兵神道中，最强的几条路径之一……据说连卢玄明都求而不得。 而他，竟然觉醒了这条路径？ “也许……我真的是个兵神道的天才？” 简长生一边自语，一边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从踏上【修罗】路径之后，他的那条瘸腿也不瘸了，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盈，他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全身涌动。 这是一种比聚集杀气更让人上瘾的感觉，他闭上双眸，仔细活动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肉与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 他深吸一口气，浑浊的气息被缓缓吐出……那双眼眸再度睁开之时，如炬火般明亮。 “我，果然是个天才吧？！” 简长生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他对着阎喜才的尸体啐了一口，那滩烂泥曾阻碍了他十数年的人生，而现在……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回到正轨了。 不知是不是往年性格被压抑太久的缘故，此刻简长生只觉得自己信心爆棚，那是一种类似暴发户的心态，他迫切的想找个目标，来试试自己的实力。 “咦？”一个诧异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只见10号站在山丘边缘，俯瞰着简长生与一旁的阎喜才尸体，惊讶开口， “竟然被别人杀了？啧……” 简长生看见篡火者的瞬间，眼前一亮，他握着那柄染血的短刀，毫不犹豫的向山丘冲去！ 他的速度很快，步履之间都渗着血色，在10号的眼中，他只看到一道血色残影，向自己急速靠近。 “还有个踏上兵神道的？”10号心一沉，顿时警惕起来，他没见过【修罗】路径的第一阶技能，但肉眼可见的与其他人的【铁衣】不太一样。 10号手掌一翻，一柄手枪便落在掌间，他对准急速逼近的简长生接连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三枚子弹的连发，全部命中简长生，而且对方并没有【铁衣】那么坚实的皮肤，子弹轻而易举的嵌入其中。 “就这？”10号一怔，但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不对。 只见连中三枪之后，简长生不但没有停下，速度反而更快，他宛若魅影般跨过数十米距离，不等10号继续开枪，一抹寒芒便闪至对方眼前！ 10号惊呼一声，“盗物”瞬间发动，简长生的短刀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只空拳砸在10号的耳后。 咚——！ 恐怖的力道直接震聋了10号，鲜血顿时从耳内流淌。 这家伙明明中了三枪，怎么速度还这么快？而且这力道甚至比那群【铁衣】还要离谱！ 10号强忍着剧痛与晕眩，手握短刀，在简长生下腹连捅三刀，刀刀没入其中。 可三刀之后，简长生非但没有中刀的疼痛反应，反而越战越勇，一双赤手空拳卷携着恐怖的力量，在半秒内连击10号胸膛五次，快到空气中都出现道道血色残影！ 10号的胸口肉眼可见的塌陷，肋骨近乎全断，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断了线的风筝般飘出数米，坠倒在地。 鲜血止不住的从简长生伤口中渗出，他却像浑然无感一样，一步一个血脚印，缓缓向倒地的10号走去……那双血色的眼眸中，浮现出舒爽与狂傲！ “这就是【修罗】路径么……好强，跟别的路径完全不一样！”简长生忍不住大笑， “我简长生，果然是个天才！” 10号看着那血色恶魔般的身影走来，眼眸中浮现出惊恐。 这个家伙，无论是中枪还是中刀，就像完全不会痛一样，而且伤口越多，厮杀的越猛……完全就是只人形凶兽！ 10号倒在血泊中，不断的试图后退，但简长生却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剧痛让他发出惨叫，他叫的越惨，简长生嘴角的笑意就越浓郁。 “篡火者？也不过如此。” 他一脚踏碎10号的肋骨，断裂的骨节刺入心脏，10号的瞳孔骤然收缩后，便无力的躺倒在地。 寒风拂过血色的大地，简长生独自站在那，像是这片战场上唯一的赢家……他目光缓缓从脚下的尸体挪开，看向远处的混战战场。 他的眼眸中，杀意再度闪烁。 “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他冷笑一声，血色的脚印迈过山丘，逐渐消失在荒野之中。 许久之后。 一个红衣的身影，从阴影缓步走出。 陈伶若有所思的看着简长生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修罗】路径么……那个技能，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简长生的变化，陈伶是没想到的，他早就注意到这个一直缀在阎喜才队伍后面的瘸子，也看到他是如何被阎喜才羞辱打骂，但陈伶本以为，他会一直就这么憋屈隐忍下去…… 没想到，那看似卑微瘦弱的身躯之下，竟然是一个如此有凶性的灵魂，也难怪他会被兵神道看上。 如果放在往年的兵道古藏，简长生无疑是黑马般的人物，苟且了大半生，最后在这里豁出一切，反杀了自己头顶上那座大山，获得强大路径，可以想象从今往后如何一路坦途……放在小说里，那可是妥妥的男主模版。 但可惜……这位黑马，注定只能夭折在这里。 陈伶正欲走向那片即将收尾的战场，一阵窸窣声突然从一旁传来。 他轻咦一声，转头望去，只见那已经血肉模糊的阎喜才尸体，竟然泛起一抹蓝色微光……在他的胸口处，一朵花瓣似的祭器，正在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第76章 衣服 随着那枚花瓣逐渐凋零，汹涌的生命气息潮水般涌入阎喜才的身体。 咚——咚——咚…… 生命气息聚集在他的胸膛，有节奏的锤击他的胸口，原本已经死寂的心脏，再度跳动起来，脖颈的致命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短短数秒内，就恢复了大半。 阎喜才猛地睁开双眼，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不要杀我！！” 他梦呓般喊出一句话，可回应他的，却只有呜呜的风声，以及远处厮杀的怒吼。 阎喜才在血泊中呆滞许久，终于回过神，他双手在胸口摸索着，最后只摸出一枚枯萎的花瓣…… “这东西果然有用！”阎喜才见自己被花瓣救活，脸上浮现出劫后余生的狂喜，“看来老爹果然还是在乎我的！天不亡我！我阎喜才又回来了！！哈哈哈……” 这枚花瓣，是阎喜才的父亲，也就是群星商会的会长不知从哪弄来的珍宝，当时他将这枚花瓣交给阎喜才时，并未说明有什么用途，只是让他贴身保管，无论何时都不要摘下……现在，阎喜才终于明白这枚花瓣的功效了。 阎喜才回忆起刚才的一切，眼眸中的喜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怨恨与愤怒。 “简长生……呵呵呵……” “一个下贱的废人，竟然敢杀老子？等老子逃出去，不把你全家杀光，老子就不姓阎！” 阎喜才一边骂着，一边踉跄的从血泊中爬起，他看了眼远处厮杀的战场，当即掉头往古藏入口的方向走去。 毕竟此刻距离古藏开启已经没多少时间，只要他能找个地方躲到最后，就能等到执法官们进场……到时候，还有谁能伤到他？ 阎喜才刚走出一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跑回那位篡火者的尸体边，认真的摸索起来。 “戒指呢……我的戒指呢？”阎喜才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疑惑的皱眉。 “你是在找这个吗？” 一个声音悠悠从身后传来。 阎喜才虎躯一震，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大红戏服的身影正站在血泊中，随意把玩着一只戒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看到那张面孔的瞬间，阎喜才就像是见鬼一样，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 “我怎么会在这？我不是死了吗？我是人是鬼？” 不等阎喜才开口，陈伶便不紧不慢的替他说完了台词，然后缓步向阎喜才走来，后者直接傻在原地。 陈伶嘴角的笑意逐渐褪去，他低头看着阎喜才，片刻后，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跪下。” 匕首的寒芒瞬间闪过，陈伶硬生生划开了阎喜才的脚筋，后者惨叫一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在血泊中蜷曲起来。 “这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阎喜才抱着双腿，脸色苍白无比。 “连你都要杀两次才能死，我为什么不行？”陈伶淡淡道，“我说了，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你以为自己能幸免吗？阎少爷？” “陈伶……你放过我，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 “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是吗？除了在船上……我可以给你道歉，真的！我给你磕头都行！” “我可以把你送进极光城，所有执法官的职位你随便挑！我保证让你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还有，我家里有不少宝贝，你想要我都能送给你……” 阎喜才苦苦哀求着，他的保命手段已经用完了，这次要是再被陈伶杀死，他就是真的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陈伶不紧不慢的将红宝石戒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对阎喜才的祈求罔若未闻， 他仔细打量戒指片刻，突然打断阎喜才： “这东西，该怎么用？” 阎喜才愣住了。 “你不是说要把所有宝贝送给我吗？”陈伶再度开口，“这东西怎么用？” 听到这，阎喜才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之火，陈伶对这枚戒指感兴趣，说明他有机会用宝贝买命了！ “这是个很有来历的祭器，据说是从一次七阶灾厄入侵时产生的灰界中得到的。”阎喜才立刻介绍，“只要让它吞噬精神力，就能小范围的操控空间，如果使用者的精神力在四阶以下，不足以让它吞噬的话，可以用鲜活的血肉代替……” “只有四阶，才能无代价的使用？” “对，只有四阶才能掌握领域，没有领域之前，精神力几乎为零……” “那怎么让它吞噬血肉？” “这个戒指边上有个机关，只要一摸，然后把弹出的针刺入体内，就可以……” 噗—— 阎喜才话音未落，陈伶便单手扼住对方的咽喉，戒指的针刺入肌肤之下，开始疯狂的吞噬阎喜才的血肉！ 在戒指的吞噬下，阎喜才原本浑圆饱满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萎缩，就和陈伶第一次在宅院中看到钱凡动用指节祭器一样，只不过这枚戒指的吞噬速度，似乎比那个祭器更快！ 阎喜才被陈伶扼住咽喉，想哀嚎却根本喊不出来，只能死死的瞪着陈伶，祈求他饶过自己。 终于，在阎喜才即将被吸干之前，陈伶松开了手掌。 “咳咳咳咳……” 阎喜才瘫倒在地，剧烈的咳嗽起来，此刻的他就像是大病未愈，浑身瘦骨嶙峋，一眼望去跟长了皮的骷髅没什么区别，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原来如此。”陈伶看着那枚微光闪动的红宝石，若有所思。 “它……它已经是你的了。”阎喜才如破风箱般喘息着，“陈伶……你可以放过我了吧？” “好啊。”陈伶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形缓慢从血泊中站起，“对了，你不是说喜欢我那件衣服吗？那件衣服不能送给你……你看我身上这件怎么样？” 阎喜才看了眼陈伶身上的大红戏袍，连忙摇头……都这个时候，他哪还敢再像船上一样？ 再说，船上他也不是真的看上陈伶那件破衣服，他只是想寻个由头，找陈伶的麻烦。 “不……不用了……” “好吧，那真是遗憾。” 陈伶转身往远处走去。 见陈伶就这么离开，阎喜才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狼狈的在血泊中爬行，一点点向古藏入口前进。 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就在这时， 一阵寒风拂过大红戏袍的衣角， 陈伶一边往前走，一边随意的抬起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揉。” 咔嚓—— 阎喜才的身形被拧成麻花，本就微弱的生命气息，瞬间消失。 他瘦骨嶙峋的躺在血泊中，双瞳涣散的望着天空，在这灰白色的大地之上，像是披上了一件与陈伶同款的大红戏袍。 第77章 暗杀篡火者 “他们往哪里去了？” 蒲文穿梭在荒野之上，目光不断扫过四周，在寻找8号的身形。 按照原本的计划，五位踏上了兵神道的执法者对战五位篡火者，而他与阎喜才联手，设套干掉领头的8号，可没想到计划进行到一半，阎喜才便被一位篡火者追杀逃走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得一个人与8号拉扯的时候，8号自己又跑了…… 这架打着打着，队友和敌人都没了，只剩下蒲文自己。 咚——！ 就在蒲文疑惑之际，一道轻颤从天空传来，他抬头望去，眼眸中满是惊讶。 只见云层之下，一条黑色的缎带正在逐渐退回剑柄处的道基，可在那缎带之上，还有一个身影死死攥着一头，像是在奋力挣扎着。 这不是那个篡火者吗？ 8号的身形迅速远离大地，他看着那枚逐渐接近的兵神道道基，眼眸中满是兴奋与疯狂。 他的手掌探入黑色缎带之中，接连抓了数下，都只抓到一片虚无……可他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依然在不断的动用“盗物”。 终于，在他接连“盗物”数十次后，一枚暗红色的碎片落入他的掌心。 这枚碎片大概半个巴掌大小，跟完整的兵神道道基比起来，相当于从山体上滑落的一块石头，但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枚道基碎片脱落的瞬间，整个兵道古藏突然一震，黑色的缎带当场破碎成虚无，失去支撑的8号掉落半空，径直向着大地落去！ “他的目标是道基？”看到这一幕，蒲文脸色一凝。 对于道基，蒲文并不了解……虽然每一座古藏中，都会有一个对应的道基存在，但他们这些人也没机会接触，只知道这东西对古藏而言似乎很重要，篡火者敢盗取兵神道道基，必然会引动一系列连锁反应。 蒲文不觉得兵道古藏深处的那些存在，会放任他们离开这片海域。 “那个盗取道基碎片的篡火者是三阶，现在阎喜才失踪了，卢玄明那家伙也不知道在哪里……就剩我一个，怎么搞得定他？” 蒲文看了眼8号掉落的反向，又看向一旁还在混战的战场，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执法者与篡火者的混战已经接近结束，五位踏上兵神道的执法者已经被杀了三个，篡火者那边也死了两人，其余普通执法者更是死伤不计其数，只剩下寥寥三四道身影还在拼杀，尸骸遍布大地。 蒲文粗略一算，原本进入古藏的那七十多人，现在活着的估计就不超过十个……近百年来，兵道古藏试炼中从未有过如此惨烈的死伤。 极光城那群执法官还想着靠这个机会，多培养些执法官恢复元气，没想到这群幼苗都在古藏里死光了！ 这要是古藏打开，那三位执法官不得当场吓死？ 蒲文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在脑后，径直向8号掉落的方向冲去……双方厮杀到了这个地步，不解决掉那个最难缠的篡火者，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与此同时。 从空中坠落的8号，死死攥住那枚道基碎片，手掌对着下方的大地一抓。 坚硬的石块被瞬间盗走，只留下下方松软的沙土，他重重摔落其上，大片尘埃飞扬飘散。 即便底下是软的，这依然把8号摔的不轻，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痛……但他当他看向手中道基碎片的时候，还是浮现出喜悦。 任务完成！ 盗取了兵神道道基碎片，这次回去，他的位次应该能晋升一大截，也许能进入前五也说不定。 就在8号心中暗喜之际，呼啸的破空声突然从脑后传来，他只觉得后颈一凉，毫不犹豫的一个翻滚向前冲去！ 嚓—— 一柄长刀擦着8号的头皮掠过，剃下大片血色。 还未等8号看清来者是谁，那抹刀芒再度以惊人的速度劈来，他脑海中念头急速闪过，指尖一抬，那抹逼至眉心的寒芒便凭空消失，转而被他握在掌间。 但那只手掌似乎早就预料到武器消失的状况，不但攻击没有停下，反而手掌拟刀，钢铁般的黑色覆盖其上，闪电般劈向8号面门！ 8号当即挥刀隔档，刀锋与手掌擦出一阵刺目火花，但恐怖的力量依然将其震飞数米远！ 8号的战斗经验到底丰富，在半空中调整身形，最终稳稳的落在地面……他抬头看向前方，一个黑衣黑裤的年轻人正站在那，冷酷的甩了甩被砍红的手掌。 “被躲开了么……”卢玄明的眉宇间满是凝重。 “是你？”8号眸中寒芒闪烁。 刚才卢玄明的攻击来的太突然了，简直就像是始终藏在自己身边，等到自己警惕性最弱的时候，骤然出手……刚才若非8号的实战经验丰富，恐怕已经被瞬间砍掉头颅。 但现在他躲过一劫，而且双方已经拉开距离……在这种情况下，胜利的天平不可能再对卢玄明倾斜。 “一个刚踏上一阶的执法者，竟然敢来暗算我。”8号缓缓直起身，握着长刀的右手用力攥紧，“不愧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执法官的儿子，勇气可嘉……可惜，你已经没机会了。” 卢玄明眉头一皱，脚掌猛踏地面，如同猛兽般向8号冲来。 8号淡定的站在原地，右手对着前方虚无一抓： “盗取‘光明’。” 卢玄明的眼前瞬间陷入黑暗。 目标消失，环境消失，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卢玄明身形一滞，与此同时，一抹呼啸的刀光劈向他的脖颈！ 那是他自己的刀。 卢玄明想也不想，【铁衣】瞬息覆盖肌肤，一股锋锐感刺破坚硬的铁衣，他整个人被这一刀砍的偏向一侧，正欲顺势翻滚化解力道，一道清晰的子弹上膛声响起。 咔嚓—— 糟了！ 一个念头闪过卢玄明脑海，下一刻，一朵血色之花便从他的大腿迸发！ 第78章 最后的赢家? 卢玄明可以通过刀锋割开空气时的气流走向，来判断攻击从何而来，并用提前【铁衣】进行防御……但他没法判断子弹的射击位置。 所以，他中弹了。 子弹洞穿大腿，让卢玄明彻底失去重心，一股巨力猛地从胸膛传来，他整个人被一脚踹飞！ 尘土飞扬，失去视野的卢玄明重重摔倒在地， 他条件反射的从地上坐起，但这时他已经彻底失去方向，根本不知道敌人会从哪里进攻……鲜血从大腿的弹孔潺潺流出，他的脸色难看无比。 这就是第三阶的压迫感么……即便只是不擅长战斗的盗神道，依然不是第一阶能应对的。 荒芜的原野上，8号一手提刀，一手握枪，面无表情的向卢玄明走去。 他无声的抬起枪口，对准在黑暗中四处戒备的卢玄明眉心，正当他准备扣动扳机之时，一个声音从旁传来。 “只剩这最后一个了？” 8号一怔，转头望去，只见浑身是血的简长生正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他，刻有狰狞刀疤的脸上，满是兴奋与渴望。 “杀了这个……应该算是立下大功吧？” 他大笑一声，身形好似一支血箭，急速向这里冲来！ 还有个踏上兵神道的？ 8号眉头微皱。 简长生的速度极快，即便是开了【铁衣】的卢玄明都不可能捕捉到的快，他只是一晃便跨越数十米，来到8号的身前，后者心中一惊，立刻对他连开数枪！ 子弹接连打中简长生的身体，他的速度反而再度暴涨，一只染血的拳头呼啸着砸向8号！ “盗取‘光明’！” 8号毫不犹豫的再度发动技能。 突然失去视野的简长生顿时和卢玄明一样，像是无头苍蝇般在周围掠过，就当8号略微松了口气时，一记重如磐石的直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胸膛！ 这一拳，直接砸断了8号两根肋骨，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卢玄明闭着双眼，不知何时摸到了他的身边，一只漆黑的拳头攥在半空，冷冷的面对8号的方向。 “你的声音，暴露了你的位置。”他平静开口。 8号忍痛从地上爬起，眼眸中浮现出阴狠，就在这时，一张宣纸悄然飘过他的上空。 “定。” 用鲜血临时勾勒的字体，逐渐淡化消失，双手空空的蒲文站在一旁，单手捏诀。 8号的身影顿时雕塑般定格在原地。 两个失去视野的执法者，一个被定身的篡火者，在战场上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状态…… 数秒过后，卢玄明率先结束了失明状态，如炮弹般向8号撞来，后者半秒后也挣脱定身，一手再度盗取卢玄明的视野，另一手抬起枪支，连开三枪！ “该死！他的盗取是无限制的吗？”卢玄明在心中暗骂！ 三枚子弹呼啸着射入卢玄明的身体，其中两枚被随机覆盖的【铁衣】弹飞，最后一枚洞穿了他的肩膀，他原本捏拳的手臂顿时垂了下来。 8号还想开枪，却发现弹匣已经被打空，无奈之下只能将其丢弃，与此同时，一股剧痛从腰腹传来！ 简长生的这一拳，直接将8号的肾脏震碎，然后双手顺势抱住他的腰部，狠狠地摔倒在地！ “这下，看你还怎么跑？！”他冷笑着开口。 简长生的视野被盗取的晚，到现在还没恢复，不过他顺着枪声找到8号，一拳打崩了他的内脏，并将整个人骑在他的身上。 8号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虽然重伤了卢玄明，还是被简长生绕后，他死死的瞪着那闭紧双眸的简长生，一咬牙，直接将他的匕首盗取在手中，疯狂的捅向对方的身体！ 简长生浑然不顾8号的攻击，大笑两声，血色双拳不要命的砸向8号，明显就是要以伤换伤！ 一开始8号还能捅他几刀，刀刀要害，但随着自己被连打几拳之后，意识都模糊起来，到最后只能烂泥般躺在地上，任凭雨点般的拳头锤落。 拳拳到肉，拳拳断骨！ 用完了所有宣纸的蒲文，怔怔的看着眼前血腥狰狞的一幕，眉头忍不住皱起。 他当然认得简长生，但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从一个懦弱卑微的走狗，变成如此不要命的凶徒…… “够了！”蒲文开口。 简长生如同没听到一般，又狠狠砸了好几拳，血肉纷飞。 “够了！！”蒲文走上前，再度喊道。 直到这时，简长生才收手，他看了眼自己身下不成人样的8号，缓缓站起身…… “结束了……”他说，“这个篡火者，是我杀的！功劳也是我的！” 他看着蒲文，像是在宣布某种主权。 “没人会抢你的功劳。”蒲文环顾四周，“对了，你看见阎喜才了吗？” “看见了，被一个篡火者宰了。” 蒲文听到这个消息，眉头紧锁，他双眸凝视着简长生的眼睛，似乎想将其看穿……后者也毫不畏惧的盯着他，那张狰狞的刀疤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一旁的卢玄明长舒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恢复目光之后，走到一旁的山丘向远处眺望。 “……死光了。” “什么？” “都死光了。”卢玄明看着尸横遍野的兵道古藏，“只有我们三个，活下来了。” 蒲文与简长生一怔，他们也随后走上那座山丘，入目之处，只有血色与尸体……篡火者也好，执法者也好，再也没有一个人站着。 这场混战，最终还是执法者胜了……虽然胜的极其惨烈。 三道染血的身影并肩站在山丘上，微风拂过他们的衣摆， 一位【修罗】，一位【天狼】，一位书生……他们是这方世界最后的赢家。 蒲文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虽然讨厌阎喜才，但他毕竟是被对方雇佣的，这次阎喜才死在兵道古藏里，消息传回极光城必定会引发大乱，而自己也极有可能被问责； 卢玄明倒是没什么表情，不过也许是因为中弹是血过多，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至于简长生……他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沉默数秒后，反而笑了起来： “最后的赢家……是我。” 啪，啪，啪—— 万籁俱寂之时，一阵清脆的鼓掌声，从后方传来。 三人同时一愣，转头望去。 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端坐在血色的山石顶端，微笑的俯瞰着三人……他戴着红宝石戒指的双手轻轻鼓掌，像是一位由衷表示赞扬的观众。 “精彩。”他笑道， “我似乎能体会到，作为‘观众’的乐趣了？” 第79章 一挑三 那红衣身影的出现，让三人心跳差点骤停。 他们呆呆的看着那熟悉的面孔，眼眸中满是惊愕与不解……即便是向来稳重的卢玄明，此刻也有些失色。 陈伶？！ 那个篡火者？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一个接着一个疑惑跳出他们的脑海，他们顿时觉得大脑有些不够用了……唯有蒲文最先反应过来，他死死盯着陈伶，沙哑开口： “我就说怎么感觉怪怪的……是你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说实话，我不太愿意跟你们解释。”陈伶停顿片刻，“毕竟，反派往往是死于话多。” 三人：……？ 陈伶缓缓站起身，双眸俯视下方的三人，朱红的戏袍在风中狂舞，好似血魔，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疯狂的弧度， “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山丘上的三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但简长生还是最先冲出，疯狗般向陈伶冲来，卢玄明反手从地上拔出自己的长刀，紧随其后。 蒲文则站在原地，立刻咬破手指，在地上迅速写画起来……他之前储备的【封】字已经全部耗尽，刚才定住8号的那张还是临时现写的，现在他不得不再度出手。 陈伶站在高耸的山石之上，不紧不慢的将手指伸向脸颊，轻轻一撕。 一张脸皮随风飘走。 与此同时，站在那的陈伶像是凭空消失，简长生与卢玄明同时一愣，一道黑色的残影急速闪过两人身边！ 那是一只黑色的猎鹰。 “这是什么技能？！” 卢玄明从未见过有人能变成动物，就算是以善变出名的“戏神道”，也只能变脸……难道是那帮巫神道的手段？ 猎鹰穿过二人，在半空中又变回陈伶的模样，那抹朱红陨石般砸落向后方的大地！ 只差最后一捺便要写完一个“定”字的蒲文，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闪过身前，碎石飞溅之下，他的手腕已经被死死钳住！ 蒲文错愕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后者却已经将枪口抵在蒲文的眉心，淡淡一笑， “技能不错，可惜前摇太慢。” 砰——！ 一枪，蒲文毙命！ 陈伶在幕后观望这么久，早就将每个人的技能都看透，蒲文的书神道确实很强，全方位的强，可惜每次动用都要先掏纸，如果没纸的话，还只能当场现写…… 要是在刚进古藏的时候，陈伶必然不敢这么托大的一挑三，可如今蒲文已经耗尽了所有宣纸，卢玄明又身受重伤，废了一只手一条腿，战力早已大打折扣。 开局先杀蒲文，否则后续他一旦释放出“定”字，自己很有可能被瞬间反杀……这是陈伶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眼看着蒲文被陈伶精准秒杀，卢玄明与简长生瞳孔都是一缩。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的同时掉头，一左一右急速向陈伶逼近……而简长生的速度最快，几乎是一道血色残影，眨眼间便来到陈伶面前。 而陈伶却将红色戒指刺入蒲文体内，然后缓缓站起身，对着他随手一挥。 “揉。” 啪——！ 简长生的反应极快，在空间扭曲的瞬间就向一侧避让，即便如此，一侧的肩膀还是被捏碎成血雾。 他闷哼一声，眼眸中的凶光更甚，可失去一条臂膀对他的平衡极为不利，尤其是在高速移动下，他的身形下意识的向一侧倾倒，险些栽倒在地。 而就在这短暂的间隙，那袭大红戏袍已经与黑衣卢玄明战在一起！ 匕首与长刀在空气中摩擦出刺目火花，卢玄明看到陈伶的那只戒指，冷声开口， “你杀了阎喜才？！” “怎样？” 陈伶感受到一股巨力从刀尖传来，顺势后退卸力，身形轻盈的像是只翩跹蝴蝶，刹那间便闪至卢玄明身后！ 卢玄明拥有【铁衣】，力量与防御都是极强，陈伶自然不可能跟他硬碰硬，唯有借助【杀戮舞曲】的灵活，与之厮杀！ 只要他的速度够快，出手的角度够刁钻，卢玄明便来不及调动【铁衣】进行防御。 卢玄明本就被8号废了一只手，此刻单手握刀，根本跟不上陈伶的攻势，只能狼狈的抵挡并后退，等待简长生前来解围。 而陈伶，自然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陈伶如鬼魅般侧闪，避开卢玄明反击一刀，顺势将戴着戒指的右手刺入卢玄明的伤口之中，疯狂的吞噬之力从中传出，卢玄明的身形肉眼可见的消瘦。 卢玄明反应很快，在第一时间便挥刀斩向陈伶的手腕，却被匕首横栏在半空。 短暂的角力之后，陈伶被震退数步，不等卢玄明提刀斩来，便率先对着他轻挥手指： “揉！” 小范围的空间扭曲，精准的落在卢玄明握刀的手掌上，他当即骨骼碎裂，松开长刀，电光石火之间一道残影急速闪至他的身前，寒芒刺入胸膛！ 卢玄明闷哼一声，双瞳瞪着近在咫尺的陈伶，片刻后，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道破空声从陈伶身后响起！ 他轻盈的自侧闪避开，短剑擦着他的脸颊划过，简长生眸中凶光闪烁，匕首与短刀以惊人的速度在半空交手十余次，不分上下！ 爆炸性的输出交手之后，两人同时选择拉开距离，两抹红衣分别站在战场两侧，注视着彼此。 “不管你是人是鬼……今天都得死。”简长生紧咬牙关，他能感受到眼前陈伶的强大，就连蒲文和卢玄明都被先后击杀……但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在这。 他的意志不断攀升，杀戮的气息在周围蔓延，他低吼一声，像是血色闪电般冲向陈伶。 陈伶面无表情的举起枪，枪口对准急速逼近的那抹血色，缓缓开口： “为人类文明之重启……” “我审判你死亡。” 第80章 你做的很好……孩子 陈伶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股审判的气息涌入枪管之中！ 与此同时，陈伶只觉得自己的精神极速萎靡，似乎已经将一切都注入掌间，冥冥中仿佛有某种力量，通过他手中的枪口锁定前方。 向他靠近的简长生瞬间觉得浑身汗毛炸开，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迸发，他看着那只逐渐靠近的黑色枪口，像是死神的凝视。 本能告诉他，一定要避开这个攻击，但身体已经来不及了。 砰——！ 陈伶扣动扳机。 解构之力化作子弹从枪口射出，没有火花，没有爆响，安静的像是一支无声的箭矢，瞬息洞穿简长生的胸膛。 简长生只觉得身体一轻，胸口便只剩下一道拳头大小的血洞，低头望去，甚至能看到背后的地面……被这枚子弹射到的一切，都像是泯灭在虚无，包括他的心脏。 他再也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踉跄栽倒在陈伶身前。 开完这一枪，陈伶也觉得眼前发黑，强烈透支的精神力让他差点当场晕厥，是他咬牙支撑住身体，才没有当场倒下。 果然，在第一阶释放【审判庭】这个四阶技能，还是太勉强了。 而且从效果来看，他根本没能向当时的韩蒙一样张开领域，而是只能在枪管附近凝聚成一道微缩无数倍的领域，射出解构子弹的杀伤力，也只有一只拳头大小…… 要知道，当时的韩蒙可是三枪崩了红纸怪物的身体，每一枪的杀伤范围都是如今陈伶的十数倍。 就算自己可以在第一阶释放出超出自身阶位的技能，技能强度也会大打折扣，被限制在相应的阶位么……陈伶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 但事实证明，就算是被削弱的【审判庭】，也足以秒杀同阶位的几乎所有敌人，比如简长生。 “你是……怪物……” 微弱的声音从倒地的简长生喉中发出，也许是自身技能的缘故，即便被打穿心脏，他依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死死的瞪着陈伶， “我不该……死在……这里……我才刚刚……开始。” “我不……甘心啊……” 他的声音越发细小，到最后，彻底陷入死寂……但即便如此，那双眼睛依然看着陈伶，似乎是要将他的面孔记到来世。 他死不瞑目。 直到确认简长生死亡，陈伶才终于松了口气……这个家伙，太难杀了。 受伤不仅不会痛，反而越战越猛，陈伶怀疑自己若是不动用【审判庭】这个技能将其秒杀，再拖下去未必是简长生的对手。 陈伶在原地缓了一会，终于从昏厥的边缘恢复些许，他目光扫过四周，一点点挪动脚步，向血泊中的8号走去。 此时的8号已经被简长生打的没有人形，陈伶在血肉中翻找一会，才找到那枚被8号攥在手中的兵神道道基碎片。 他正欲将其拿走，却发现8号依然死死握着碎片，不肯放手。 “你竟然还活着？”陈伶诧异开口。 8号虽然浑身都被打碎，但确实还存有一丝气息，那只仅剩的眼球在血污中瞪着陈伶，手掌死死抓着碎片，那是他最后的倔强。 他们八位篡火者，不远万里从别的界域赶过来，就是为了这枚兵神道碎片，为了得到它，甚至已经全军覆没……这是他们用命换来的果实，怎么能最后让陈伶占了便宜？ “松开吧。”陈伶叹了口气，“所有人都死了，你以为自己还能翻盘吗？” 8号仅剩的眼球中，闪过一抹绝望……但他依然没有松手。 陈伶没有再从8号手里掏碎片，而是将手掌轻轻放在8号血肉模糊的脸上，另一只手掏出枪，抵在8号的太阳穴。 陈伶能感觉到，8号在抖，只不过这究竟是恐惧，是愤怒，还是不甘……他就不知道了。 “好了，好了。”披着大红戏袍的陈伶，蹲在模糊的血肉边，像是哄孩子般温柔的安慰道， “你做的很好……孩子。” 砰——！ 子弹贯穿8号头颅，他彻底失去气息。 陈伶挪开手掌，8号的眼皮已经被他强行合起，像是安然离世。 陈伶用匕首划开8号僵硬的手掌，取出染血的兵神道道基碎片，缓慢的站起身……微风拂过血腥戏袍的衣摆，在死寂的荒野中轻摆，像是来自幽冥的朱火。 “演出还没结束么……”陈伶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对了……我还没死。” 他是最后的赢家，也是这方舞台上，唯一的幸存者。 而演出的最终条件，是【无人生还】。 陈伶看了眼地上鲜血勾勒而成的文字—— 【当前期待值：65%】 演出开始之后，观众期待值便一直随着演出的进行，缓慢增长，不过真正积累期待值的情节，还是他变身白起令，挑起执法者与篡火者厮杀之后…… 光是击杀阎喜才，夺取戒指祭器，以及在简长生三人自以为胜利后出场，以一敌三这两项战斗中，他便收割了近30点期待值。 刚才收割8号生命，又加了5点。 “人都死完了，去哪再搞5点期待值？”陈伶顿时觉得有点头疼，早知如此，他应该再多设计一点情节，让这群尸体多贡献一点期待值。 陈伶目光扫过满地尸体，最终落在兵道古藏深处，那片未知神秘的黑暗之中…… 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陈伶看了眼时间，距离兵道古藏开启，还有一小段时间，当即迈开脚步，向古藏深处走去。 五人沟，十人沟，十五人沟，二十人沟……五十人沟； 随着陈伶的深入，周围出现的士兵刷新点越来越庞大，等他经过五十人沟之后，便看到灰白色大地上，一块显眼的石碑巍然耸立。 “试炼边界，严禁前行。” 跨过这块碑，便算是离开了极光城给他们划定的试炼区域，进入古藏深处……而前面的区域，明显是不会对他们这群新人开放的。 陈伶站在这块碑前，短暂的停留片刻，继续向前……当他的脚步跨出试炼区域的瞬间，一股微弱的暖流从他胸膛流淌出。 陈伶一愣，伸手入怀中摸出那发热的物品， 正是白起令。 第81章 坟与观众 白起令有反应了？ 陈伶心中闪过一抹疑惑，他将白起令握在手中，继续向前。 白起令的出现本就极为蹊跷，就像是有人通过兵神道，从古藏深处传递给他一样……如今陈伶走入古藏深处，白起令又出现反应，也许是在指引他什么？ 随着陈伶逐渐深入古藏，那柄洞穿天地的巨剑也在与他缓缓靠近，莫名的寒意萦绕在他的周围，仿佛能冻彻骨髓。 这种寒意，并非是物理意义上的寒冷，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像是大半夜走上乱葬岗，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的那种毛骨悚然。 陈伶突然想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也是走在一座大墓之中…… 一座自人类诞生以来，便亘古存在的战争大墓。 陈伶的目光扫过四周，一座座大型沟壑坐落在大地各处……不，那已经不能算是沟壑，而是“坑”，坑中容纳着成百上千道身影，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像是陈伶去过的兵马俑。 在试炼区域，陈伶见到的最大的沟壑，也不过容纳五十人，但这里随意一瞥，都是百人起步，随着深入之后，千人坑都随处可见。 “越来越冷了。”陈伶眉头紧锁。 就在周围的寒气让他难以忍受之时，手中的白起令越发滚烫，像是一轮微缩的太阳被他攥在手中，热浪将所有寒气驱除在半米之外。 但陈伶手握令牌，却并未感到被灼伤，反而莫名的有种安全感。 它究竟想指引自己去哪里？ 陈伶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随着他逐渐靠近黑色巨剑，似乎能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周围闪过……一股被注视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每当陈伶转头望去，都看不见它们的影子，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古藏的深处，有东西！ 陈伶眉头越皱越近，就在他忍不住想原路返回的时候，一座庞大无比的巨坑，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个直径长达数公里的圆形坑洞，昏暗的天穹下，一眼望不到尽头，陈伶站在这坑洞的边缘，就像是蝼蚁般渺小。 陈伶的眼眸中，浮现出震惊。 这么大的一座坑，该能容纳多少人？几万？十几万？几十万？？ 这是自从陈伶进入兵道古藏以来，见过最大的一处坑洞，前面那些刷新士兵的所有坑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座坑大……但奇怪的是，这座巨坑是空的。 里面没有定期刷新的杀气投影，没有杀气投影，空无一物的巨坑中央，只有一座荒冢孤独屹立。 刺骨的寒意从坑洞内传出，即便有令牌在手，陈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的肉眼看不见巨坑中有什么东西，但他仿佛能听到，曾有无数杀气森然的怨魂，在巨坑上空哀嚎。 陈伶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在历史书上读到过，秦将白起曾在长平一战后，坑杀了40万赵军。也正是因此，白起“杀神”之名才流传千古。 陈伶的目光落在巨坑中央，那座唯一的荒冢之上，双眸微微眯起。 这座巨坑没有像其他坑一样，刷出杀气投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座荒冢。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座荒冢就足以匹敌数十万杀气投影？ “莫非那就是……” 陈伶看了眼手中滚烫的令牌，犹豫片刻后，还是进入巨坑，径直向荒冢走去。 随着陈伶靠近，他慢慢看清那座荒冢全貌，与其说是冢，不如说是个半人高的坟头……坟头前什么也没有，跟陈伶之前埋的乱葬岗有一拼。 堂堂杀神白起，怎么被埋在这种地方？ 陈伶心中满是疑惑，他在荒冢前停下脚步，手中令牌的热量缓缓退去，仿佛指引陈伶到这里就是它存在的目的。 与此同时，一股森然寒意在他周围涌现，荒冢前的大地上，一行血字像是从土壤底部渗出，缓缓浮现 ——三拜九叩，传汝神通；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陈伶的眉头忍不住皱起。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一股更加冰冷的气息从他身后的虚无中爆开，无数猩红的双眸骤然睁开，目光穿过剧院边界，仿佛无形的灭世凶兽怒吼咆哮！ 狂风自陈伶体内卷起，轰然砸向对面的荒冢， 几乎同时，一股凝练到几乎拥有实质的黑色杀气，从土坟中狂涌而出，仿佛这荒冢之主站在无尽岁月之前，同样向这里头来一道杀意凛然的目光！ 轰——！！ 两道恐怖至极的气息在巨坑中对撞，像是圆形浪潮向四周迸发，余波掀开周围的砂石土壤，露出底下的森然血色与累累白骨。 荒冢前的土地上，一个用渗出鲜血组成的大字，狰狞无比 ——灾 陈伶站在两道气息对撞的边缘，大红戏袍被吹的翻飞，他用手遮挡在眼前，黑色的杀气在他周围翻滚，恐怖的压迫感几乎让他窒息。 观众跟白起干起来了？ 这个念头闪过陈伶脑海，他心中突然一喜。 如果白起能够与观众抗衡，那他是不是有可能彻底灭掉观众？如果观众死在这里，那他也将彻底回归自由！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难挥去，可惜事情并没有像陈伶想的那么顺利，透过指缝，陈伶能看到那座荒冢在震颤，似乎很快便要破碎。 陈伶背后的猩红眼眸，逐渐淡化在虚无，那“灭世”级的压迫感随之消退，与此同时，自坟中涌出的杀气也随之倒回坑洞底部。 偌大的巨坑，再度陷入死寂。 双方的交手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若非周围的地面都被刮去一层表皮，露出底下的猩红血色，陈伶恐怕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陈伶的目光重新落在荒冢上，那土坟表面，确实多了不少裂纹……看来白起在刚才的交手中，并未占据优势。 就在陈伶遗憾之际，又是一行血色从地底渗出 ——助吾复生，圆汝心愿。 第82章 还有一个幸存者!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陈伶愣了一下。 不等他回过神来，一束血光便突然自地底迸发，掠入他掌心令牌之中。 白起令的表面染上一层层血色，又迅速消退……陈伶明显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意，从中散发而出。 【观众期待值+7】 陈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观众期待值会随着那抹血光的融入而上涨，他也来不及多想，因为就在血光消失在令牌之后，整座巨坑便剧烈摇晃起来！ 远处的坑洞边缘极速消失，大地化作无数细小的砂石，像是坍塌的沙盒世界，以惊人的速度泯灭于古藏底部的虚无…… 一片泯灭的浪潮，正在铺天盖地的向陈伶涌来！ 陈伶瞳孔微缩，他毫不犹豫的转头逃跑，身型如剑般冲向来时的方向，在这足以容纳数十万人的巨坑崩塌之中，他像是渺小而挣扎的蝼蚁，在追逐一线生机。 陈伶的速度已经提升到极致，就在崩塌即将把他卷入其中的瞬间，惊险的逃出巨坑范围，踉跄冲至平整土地之上。 “该死……发生了什么？” 陈伶擦去额角的冷汗，回头望去，只见原本的巨坑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虚无……当他低头望去时，像是在俯瞰深渊。 下一刻，大地开始复原，那片空洞被不知从何处涌现的土壤填满，短短的数秒之内便彻底填平，仿佛刚才的巨坑从未存在一样。 看到这一幕，陈伶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到杀气投影被击杀后，自动复原的场景…… 所以，那座巨坑也是被兵道古藏的某种机制，给复原了？ 陈伶看了眼手中的令牌，疑惑之色越发浓郁，但他已经没时间再逗留，不出意外的话，那三位执法官已经要开启古藏大门了。 他将令牌贴身藏起，迅速冲回试炼区域，先是跑到古藏入口处，将所有一区执法者尸体的脸部刮花，然后全部丢入悬崖，犹豫片刻后，又随机丢了极光城的两位执法者尸体下去。 做完这一切，陈伶随机找了个尸骸最多最乱的地方，原地坐下。 咚—— 与此同时，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从古藏入口处传来。 兵道古藏，被打开了。 陈伶双眸微眯，他随手捡起身旁的一柄短刀，刀锋缓缓抵到自己的腹部……用力一划！ 腰腹被一刀破开，大量的鲜血从中涌出，陈伶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他忍受着剧痛，仰面躺倒在凌乱的尸骸之间…… 猩红血泊中，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浮现出一抹诡异微笑。 “演出，结束。” 他的双眸闭起。 …… 兵道古藏外。 庞大的船体随着海浪轻晃，黑色天穹之下，三道披着风衣的身影屹立船头，注视那座缓缓开启的漩涡。 “时间到了。”一位四纹执法官背着双手，“也不知道，今年能有几个踏上兵神道的。” “按照往年的情况，有七八个就不错了。” “这次估计会更少一点……别忘了，阎喜才是带着书神道那小子进去的，他想抢别人的杀气，其他人晋升的机会自然就小了。” “阎喜才这么明目张胆的作弊，上面真的不管吗？” “少管闲事。”五纹执法官冷声开口，“我们只要服从命令就好。” 两位四纹执法官顿时闭嘴。 随着旋涡越来越大，半分钟后，已经恢复成众人进入时的大小，他们站在船头，等待着完成试炼的执法者从中归来。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三分钟后，漩涡依然死寂，丝毫没有人要从中出来的迹象。 “怎么回事？他们记错时间了？”四纹执法官十分不解。 “不应该啊……里面不会出事吧？” “这么外围的试炼，能出什么事，折损一两个人顶天了。”另一位执法官耸肩，“他们应该是还有人不甘心，想再试试……等会吧。” 三人又等了十分钟，旋涡依然毫无反应。 “……不太对劲。” 五纹执法官眉头微皱，他思索片刻，“进去看看。” “啊？可是我们的阶位已经超过四阶了，会被这里排斥的吧？” “情况紧急，我们作为护送者，有极光城给的秘宝作为信物，可以短期的在里面活动。” 他站在船头，神情郑重的对着那柄贯穿天地的黑色巨剑一拜，随后身形一跃，直接消失在漩涡之中，另外两位执法官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下一刻三人便稳稳站在悬崖边上。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顿时涌入鼻腔！ 三位执法官同时皱眉，他们看清悬崖边的情形，脸色骤然大变！ 只见十余位执法者的尸体，散落在悬崖各处，似乎大部分都是被子弹打死的，正是之前进入古藏的那批人！ “发生了什么？！”四纹执法官震惊的开口，“怎么……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五纹执法官脸色铁青，他迅速在尸体间走了一圈，目光锁定其中的一道身影，缓缓蹲下…… “不对劲。”他抓住那尸体的脸，仔细看了一会，“这批进入古藏的执法者中，没有这个人。” “你是说，有人混进执法者队伍了？” “谁？” 五纹执法官没有回答，他当即起身，迅速向古藏深处走去。 越是深入，尸体的数量就越多，偌大的古藏死寂一片，这种死寂此刻在三位执法官耳中，震耳欲聋。 “那个……是阎喜才吗？” 一位四纹执法官颤抖着抬手，指向某个角落。 另外两人猛地转头，看到血泊中一个被拧成麻花的瘦削身影，足足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是他们不认识阎喜才，实在是被吸干血肉的阎喜才，与之前差别太大。 若是不仔细辨别他脸上的细节，三人很难将这个死不瞑目的干尸，和船上不可一世的阎少爷联系在一起。 “真的是他……”另一位四纹沙哑开口，眼眸中都浮现出惊惧，“连阎喜才都死在了古藏里，极光城那边，要出大乱子了。” “快，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 三人分头搜寻，其中一人来到厮杀最惨烈的山丘之下，这里几十位执法者与篡火者的尸体堆在一起，宛若经历一场血肉磨盘的生死战斗。 三人越搜，越是心凉，最近一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新人死伤……他们想不明白，短短24小时内，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满地的尸骸中，一个已经没有气息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手指。 “这！！”四纹执法者瞳孔一缩，当即大喊，“这里还有一个幸存者！！” 第83章 演出结束 这句话一出，另外两位执法官像是箭一样冲了过来。 “还有活口？！” “等等……怎么是他？” 两人看到唯一还残余一丝气息的陈伶，眼眸中浮现出错愕。 “他应该是战斗的时候被人切开下腹了，失血过多。”那位执法官犹豫着看向五纹，“再不管他的话，他真的要死了……” “我们救不救？” 进入古藏的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原本被他们认为必死的陈伶，竟然捡回一条命，他们此刻在心中感叹命运的无常，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救不救？？”五纹执法官怒骂，“你们是蠢疯了吗？！整个执法者队伍就这一个独苗，他要是死了，谁来跟极光城解释这里发生了什么？！ 救！！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他救起来！！” 两位执法官当场开始救助陈伶，不过他们手上并没有救援器材，只能给他简单的做个包扎，然后带着他火速离开兵道古藏。 随着众人的离开，兵道古藏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遍布尸骸的荒野之上，一缕缕杀气自黑色巨剑的最深处延伸而来，好似游蛇般盘踞在其中一具尸体身侧，疯狂涌入其中。 短暂的数秒之后； 简长生暗红的双瞳骤然睁开！ …… 昏暗的舞台中央。 披着大红戏袍的陈伶，缓缓睁开眼眸。 “呼……”他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一下下腹，像是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为了骗过三位执法官，陈伶只能选择切腹这种最慢也是最煎熬的自杀方式，若是他一枪崩了自己的脑袋，复活速度就会很快，搞不好执法官们没找到他，他就已经伤口修复了。 只有失血而死这个方式，能最大限度的延长死亡过程，而且后续就算复活，也不至于惊世骇俗，但缺点在于……这个死法太痛苦了。 “还是崩脑袋来的痛快。” 陈伶缓慢从舞台上爬起，他的目光落在观众席上，虽然刚才观众与荒冢的交手有些出乎意料，但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变化……那无数双猩红的眼眸，依然整齐注视着他。 陈伶已经习惯了这种诡异的注视，他径直走到屏幕前，低头望去。 在他放血自杀之后，观众期待值不出意外的削减了50%，从72%降到22%，处在濒临失控的边缘……好消息是，此刻屏幕的右下角，一枚宝箱的标识再度闪烁。 陈伶伸手轻点宝箱。 噔噔噔——！ 伴随着激昂的音乐，舞台中央一张桌子凭空出现，桌面中央的白纸上，几行小字迅速浮现： “恭喜你完成剧目，《无人生还》。” “本剧目观众最高期待值：72%” “你获得一次指定抽奖权。” “使用后，你可以从本次剧目的所有出场角色中，指定某个角色，随机抽取对方的能力，抽取珍稀技能的概率与本剧目的综合观众期待值有关。” 果然，完成了石阶上的演出任务，就能完成一场剧目……陈伶暗自想到。 他身前的虚无中，一张张纸页凭空显现， 【“你醒了？”随着陈伶双眸睁开，楚牧云的声音从一旁悠悠传来。】 【……】 【“他们勾结执法者，逼死一个又一个普通人的时候，你又在哪？！”“你的调查权呢？！你的执法权呢？！！”】 【……】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喃喃自语：“演出……开始。”】 【……】 文字在剧本上接连浮现，刻画着陈伶这段时间所有的经历，再度看到自己的生活被编成剧本，陈伶心中已经没有太大的波动…… 或者说，他已经麻木了。 当他看完剧目的最后一句话，便缓缓将其合上，与此同时，他的眼前突然恍惚。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境，头顶的聚光灯极速暗淡，无尽的黑夜笼罩世间，一枚遥不可及的星辰悬挂在头顶，唯有一条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血色道路，歪歪扭扭的延伸向天空。 而此时，陈伶便站在这条道路的第一块台阶之上。 【完成一场至少五十人参与的演出，并确保演出结束后，无人生还】 随着陈伶手中的剧目光华一闪，他眼前的第二块台阶微微震颤，表面的这行小字消散无踪，紧接着，一股精纯的精神力从他的脑海中涌现！ 说实话，陈伶其实并不太知道什么是精神力，也几乎没感知到过，但这一刻，就仿佛有一口涌泉出现在他的脚底，从这条扭曲的神道，疯狂灌入他的身体。 他的浑身都像是被洗涤，原本疲惫不堪的精神，迅速恢复。 “完成上面的演出任务后，才具备迈向下一阶的资格么……” 陈伶看着那节恢复原状的台阶，若有所思。 他试探性的抬起脚，向第二块阶梯走去。 他的脚掌轻松穿过了原本的无形壁垒，但随着他的迈步，脑海中的精神力疯狂消耗，但等到所有精神力耗尽，脚尖也只是堪堪触碰到台阶。 距离他踏上第一阶，也不过几天时间，想一口气迈上第二阶还是太早了。 好在，如今第二阶的屏障已经解除，踏上第二阶也只是时间问题……陈伶收回了迈出的脚掌。 下一刻，他周围的环境迅速破碎，整个人再度回到舞台中央。 陈伶手握剧目，环顾四周， 无数的纸牌在半空中飞舞，随后整齐落在桌面，原本纸张上的小字全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简短的话语： “请在纸上写下你想要抽取的角色姓名。” 陈伶拿起笔，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简长生。 陈伶当然有其他的选择，比如篡火者，虽然他们的盗脸技能对陈伶来说无比鸡肋，但“盗物”和8号使用的“盗光”还是很不错的，还有书神道的封字。 关键的问题是，这些技能他偷……不，学来之后，根本没机会用啊！ 陈伶想以执法官的身份，在明面上伪装好自己，就必须有一个能拿得出手，说得过去的兵神道一阶技能，而目前出现的一阶技能只有两种，简长生与其他…… 陈伶是亲眼见过【修罗】路径的恐怖的，一个一阶技能，能让简长生这个人生输家，摇身一变成为超级天才，甚至还能跟自己打的有来有回。 综合而言，简长生的【修罗】第一阶，是他最好的选择。 随着陈伶写下简长生的名字，桌上其他纸牌全部消失， 只留下一张孤零零的蓝色卡，摆在他的面前。 第84章 【血衣】 陈伶伸手向这张纸牌抓去。 “技能：【血衣】” “归属：兵神道，【修罗】路径，第一阶；” “人物：简长生。” 陈伶吸收这张纸牌，在原地闭目片刻后，喃喃自语： “血衣么……怪不得。” 【血衣】技能与其他路径的【铁衣】不同，并不具备超凡的防御与力量，它唯一的特性便是，越是受伤，战力越高，尤其是在力量与速度方面。 同时，【血衣】的拥有者生命力都会被提高一大截，除非是爆头这种绝对的致命伤，其他伤势很难将其彻底杀死……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简长生就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而且越战越猛。 这个技能也补全了陈伶目前的短板，那就是身体素质过于平庸，即便拥有【杀戮舞曲】，也很难发挥出全部力量。 “下次打架前，先捅自己三刀！”陈伶暗自想到。 陈伶抽完技能，中场休息时间也彻底结束，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意识便往身体回落…… …… “怎么样，他还能活吗？” “不知道……救了这么久，还是没反应。”四纹执法官摇了摇头，苦涩开口，“应该是没希望了。” 听到这句话，五纹执法官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咬牙低吼： “继续救！！把压箱底的激素拿出来！他救不活！我们都得死！” 两位执法官对视一眼，当即去准备激素注射，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宛若蚊蝇的声音，沙哑传来。 “我……” 三位执法官同时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狂喜！ “还活着！！他还活着！” “陈伶，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感觉怎么样？” 在三位执法官期待的眼神下，陈伶艰难的睁开双眸，涣散的双瞳缓慢聚焦，他张了张嘴： “这是……哪？” “这里是船上，我们已经把你从古藏带出来了。”五纹执法官焦急问道，“陈伶，兵道古藏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兵道古藏”四个字，陈伶的瞳孔明显收缩，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许久后，才艰难的吐出三个字： “篡……火……者。” 三位执法官心中咯噔一声！ “果然。”五纹执法官双拳紧攥，眼眸中光芒闪烁，“也只有他们，能盗脸混进执法者队伍……可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动手的？” “……是列车。” “什么？” “篡火者袭击了一区执法者的列车……然后全员伪装成他们的模样……混进了古藏。”陈伶双拳忍不住攥起，沙哑开口， “他们进入古藏后，就大开杀戒，我们三区和五区，六区的执法者……还有几个极光城的执法者，被他们扫射击杀，全都掉进了悬崖下面…… 我当时正好被阎喜才胁迫，跟他们分开了，才逃过一劫。” “他们竟然袭击列车？” “不对啊，铁路局那边没有传来受袭击的消息……一会上岸我再去查一下。” “一区一共来了多少人？” “好像是九个。” 五纹执法官眉头微皱，脑海中闪过自己见到的几位篡火者尸体，似乎是在计算数量。 陈伶继续说道，“然后，那个蒲文就用了张什么纸，把他们全定住了……卢玄明一刀砍死一个，阎喜才也用戒指把另两个推下悬崖，那个蒲文喊了一声，我们就分头逃跑了。” 这就对上了……五纹执法官微微点头。 “我当时很害怕，一个人逃到没人的地方，但是我看到有好几条兵神道将临到其他地方……后来阎喜才说，要去围剿篡火者，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阎喜才说的？”五纹执法官诧异开口。 “对，他说那群篡火者，偷走了他的戒指……当时他身上杀气很重，好像很生气。”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我本来想一直躲到最后，结果正好有个被追杀的篡火者往我这跑，我拼了命的跟他打，把他杀了……再然后，我看到一条兵神道砸到我的脸上，就没知觉了。” 陈伶结束了他的叙述，那双眼眸中满是诚恳与痛苦。 三位执法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到这个地步，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基本缕清，但更具体的细节，可能还是得极光城那边派人进去核实。 “所以，你也踏上兵神道了？” “……好像是的。”陈伶不确定的回答。 “哪条路径？” “【修罗】。” 听到这两个字，三位执法官眼中都浮现出震惊，他们错愕的看着陈伶，似乎没想到他的天赋竟然如此恐怖。 “行了，你先好好休息。”五纹执法官深吸一口气，“等上岸之后，我们会进行更细致的调查……这次事故极其严重，你要做好随时应对极光城审问的准备。” 陈伶嗯了一声，便疲惫的闭上眼眸，三位执法官推门而出。 随着船体逐渐远离兵道古藏的领域，陈伶怀中藏着的兵神道碎片，突然一颤！ …… 三位执法官站在甲板上，回头看了眼兵道古藏上方漆黑的夜空， “你们怎么看？” “这次的事件太恶劣了……上岸之后，必须立刻通知极光城。” “话说篡火者不是一向在南边的界域活动吗？怎么突然跑极光界域来了？” “不知道啊……” 众人话音未落，那柄洞穿天地对黑色巨剑，便发出一阵低沉雷鸣，一股森然杀意瞬间锁定这艘即将离开领域的船只！ “兵神道的杀意？！”三位执法官脸色大变，“怎么回事？！什么东西惊扰到古藏深处那些存在了？” 几乎同时，屋内的陈伶也睁开双眸，他能感觉到一股热流，从白起令表面闪过。 这股暖流闪过之后，自兵道古藏中释放的杀意，便迅速消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众人的幻觉。 “是我眼花了吗？”四纹执法官看着平静的冻海海面，眸中满是茫然。 “兵道古藏确实有反应了。”五纹执法官当即开口。 “可，可为什么啊？”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那个从古藏里出来的陈伶不对劲！” 第85章 白也 五纹执法官脸色一凝，猛地回头看向船舱，三人正欲有所动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白光闪过上空。 三人顿时愣在原地。 他们宛若雕塑般在原地呆了许久，突然再度开口： “是我眼花了吗？” “兵道古藏确实有反应了。” “可，可为什么啊？” 五纹执法官认真想了一会，似乎有个想法即将跃出脑海，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应该是这艘船上，有什么东西引来了兵道古藏的杀意……是什么呢……从古藏里出来的，好像只有……”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白光闪过上空。 三人的瞳孔再度涣散，呆呆的凝视虚无，仿佛失去了什么。 这一次，三人足足停顿了十秒，才回过神来： “你们怎么看？” “这次的事件太恶劣了……上岸之后，必须立刻通知极光城。” “话说篡火者不是一向在南边的界域活动吗？怎么突然跑极光界域来了？” “……” 甲板上，诡异的重复着三人最开始的对话，他们似乎浑然忘了刚才兵道古藏异变的那一幕，以及他们对陈伶的怀疑。 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从他们脑海中，偷走了那半分钟的记忆。 轮船蒸汽升腾，彻底驶出兵道古藏的黑色天穹，昏黄的夕阳重新穿透云层，洒落冻海表面， 巨大洁白的浮冰之上，一只手掌缓缓抬起白色鸭舌帽的帽檐，露出半张面孔，银色的蛇型耳环在黄昏下好似黄金。 极具压迫感的轮船大山般迎面向浮冰撞来，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下一刻，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 “白起令有反应了？” 船舱内，陈伶皱眉看着掌中的令牌，眼眸中浮现出不解。 他并不知道轮船刚才驶过兵道古藏边缘，只知道在那一瞬间，道基碎片与白起令先后发生反应，又在一秒内恢复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陈伶沉思之际，他的余光突然闪过一道白影！ 陈伶心中一惊，迅速将令牌收起，向那方向看去……不知何时，一个修长的白衣身影，已经静静地倚靠在船舱内壁，如同鬼魅。 谁？！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两个疑问瞬间涌上陈伶脑海，要知道，这个船舱有且仅有一个入口，四周都是厚重的钢铁墙壁，根本没有任何能进人的地方……而陈伶敢肯定，在这之前，船舱内只有他一人存在。 陈伶的大脑飞速运转，电光石火之间，便做出反应。 他抬起右手，轻点在眉心，虔诚而衷心的吟诵： “篡天道，夺乾坤。” “篡火者13号，恭迎盗圣。” 冷汗自陈伶后背疯狂渗出。 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穿执法官的黑色大衣，说明必然不是极光城的人，而他的潜入并没有引起丝毫骚动，要么就是外面的三位执法官已经被他宰了，要么就说明他的实力已经足以在执法官不曾察觉的情况下，大摇大摆的潜入船舱……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这个男人的实力，远在三位执法官之上。 实力极强，不是执法官，而且刚离开兵道古藏就突然出现……要么他是篡火者的盗圣白也，要么就是来接应自己的黄昏社成员。 从最坏的情况考虑，陈伶开口就是篡火者教义，绝对没错。 那身影缓缓抬头，白色鸭舌帽下，一双锐利的眼眸锁定陈伶，冰冷好似寒冰。 “13号。”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其他人呢？” “都暴露了，在古藏里跟执法者发生冲突，全部……战死。”陈伶的眼眸中浮现出遗憾，“8号跟三位踏上神道的执法者同归于尽，我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道基碎片呢？” “……没拿到。” “没拿到？”他眉头一挑，“那，这是什么？” 他手掌抽出口袋，掌心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枚暗红色的结晶碎片，正是陈伶原本藏在身上的那一枚。 陈伶的心当即坠入谷底！ 该死，这帮盗贼的手怎么这么快？！ “道基碎片？”陈伶佯装诧异的回答，“盗圣前辈，你是从哪拿的？” “从哪？当然是你……” 那人的话刚说到一半，陈伶便如箭般从床上掠出，以惊人的速度直冲舱门！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门户的瞬间，眼前骤然一花，等再度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挪移到那神秘身影之前。 他盗走了陈伶的位置！ 陈伶反应极快，他意识到自己没法逃走，索性顺势一掌向对方的脖颈劈去，与此同时，对方轻笑一声。 “伤还没好，就别乱动了……红心6。” 听到最后三个字，陈伶的手掌猛的悬停在对方的脖颈之前，他眼眸中闪过一抹错愕。 那人轻轻抬手，虚无中便凭空出现一张扑克牌，被他两指捏住。 【红心q】！ “人类文明，永不将熄。”他缓缓开口，“我来接应你了，新人。” 陈伶看着那张画有王后人像的红色牌面，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你是黄昏社的社员？”陈伶茫然问道，“那……盗圣白也呢？” 那人看着陈伶，笑而不语。 “你是篡火者的盗圣白也……同时也是黄昏社的【红心q】？”陈伶终于反应了过来，“你也是卧底？” “我不是卧底，盗圣是我原本的身份，只不过，我选了背叛。” 白也随手将扑克收起，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解释，“话说回来，作为一个刚入社的新人，你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不错。” “你等等……” 陈伶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你是篡火者的盗圣，然后派人混进古藏盗取道基碎片……那为什么同时又找了我，让我也去盗取碎片？” “好问题。”白也早就猜到陈伶会问，摊手解释道，“但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我是盗圣没错，但并不是篡火者的老大……派他们去盗取道基碎片，是老大的决定，我只是负责接应的。” “那你为什么不等他们把碎片偷出来，然后自己盗走？” 陈伶刚问出这个问题，自己就想到了答案，若有所思的开口，“我懂了……你的身份在篡火者内爬的太高，一旦在这时候盗走碎片，就必然会暴露……” “聪明。”白也笑了笑， “所以，我才需要你……来陪我演一场好戏。” 第86章 我的脸真吗 白也当然可以抢走篡火者盗来的碎片，但这么一来，他的盗圣身份就算是废了，篡火者必然会倾尽全力来追杀他…… 对他而言，这么做绝对是得不偿失，但如果碎片是在古藏里被别人抢走的，那就不一样了。 想明白这一切，陈伶终于松了口气，他回到床边坐下，心中最后一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他可以掌控兵道古藏内的“演出”，可一旦离开古藏，事情的发展就在他能力范围之外了……无论是三位执法官，还是盗圣白也，都不是他能抗衡的存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于那位神秘的接应者。 可他没想到，接应者与盗圣白也竟然是同一个人。 “刚才你演的还挺真。”白也忍不住感慨，“我差点就以为，你真的已经被13号调包了……” 陈伶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白也将道基碎片收好，继续说道，“那三个执法官关于兵道古藏异变的记忆，我已经盗走了，他们不会再怀疑你……接下来，你能自己脱身吧？” “能。”陈伶点头。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帮我把这两个东西藏到三区寒霜街128号的横梁上边。” 陈伶将白起令与红色戒指递给白也，后者拿着仔细看了几眼，诧异开口，“这东西有兵神道的气息，好东西啊……从古藏里带出来的？” “对。” “行，还有别的吗？” 陈伶摇了摇头，白也正欲离开，突然停下脚步，表情古怪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还有个事情想问你……你给我送的这个信息，是什么意思？” 陈伶疑惑的接过纸条，看到上面的两个血字，突然愣在原地。 ——去死！ “？？？”陈伶分明记得，他当时在杂货亭里写的不是这个……又是观众干的好事？ “这个……额……是个意外。”陈伶含糊的解释道。 白也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收回目光，随意的摆了摆手， “走了，极光城见。” 下一刻，他的身形凭空消失在原地。 极光城见？ 陈伶的心中闪过一抹疑惑……怎么这群黄昏社的成员，一个个都往极光城跑？楚牧云是这样，白也也是这样。 没了道基碎片和白起令，陈伶一身轻松，他直接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过了几个小时，轮船缓慢停靠凛冬港，一位执法官搀扶着“虚弱”的陈伶，回到陆地之上。 陈伶刚下船，便看到数十位穿着黑红制服的执法者，已经封锁整个凛冬港。 原本热闹非凡的港口，此刻只剩肃杀与寒冷，看到这个阵仗，陈伶就知道极光城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原本被极光城抱以期望的七十多位执法者，进入兵道古藏试炼，结果只活下来一个，这对极光城而言，无疑是地震级的噩耗！ “你就是陈伶？”一位六纹执法官走上前，皱眉看着陈伶。 “是。” 那位六纹执法官给了周围的执法者一个眼神，“搜身。” 三位执法者二话不说，直接冲到陈伶身边，把他从上到下全部搜了一遍，就差让他当场脱光，在这种级别的搜索下，陈伶根本无法藏匿任何东西。 当然，他们注定一无所获。 “没有别的东西。”一位执法者小声回答。 “抱歉，陈伶。”六纹执法官不容置疑的再度开口，“接下来，我们需要对你的脸进行核验，以防篡火者顶替你的身份。” 这句话一出，陈伶的双眸顿时眯了起来。 说实话，验脸这一关，他早就猜到了……既然极光城知道有篡火者混入兵道古藏，那自然不得不防，更何况他还是从中走出的唯一一个活口。 从走出古藏的那一刻，陈伶就注定要接受整个极光界域，最为严密的调查。 一位执法者从怀中抽出短刀，缓步走到陈伶身前； 不等他有所动作，陈伶便挣脱两侧的执法者，反手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匕首…… 这一幕，直接吓到了周围的众多执法者，他们瞬间戒备，那位六纹执法官的目光也凌厉起来。 “我自己来。” 陈伶面无表情的将匕首锋锐刺入脸颊，然后一点点划开……猩红的鲜血顺着刀锋滴落，露出肌肤下的血肉。 呜咽的寒风吹过死寂港口，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中，这个正亲手割开自己脸的年轻人，笑了， 割裂的脸颊血腥森然，他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问道： “你们看我的脸……真吗？” …… 三区。 执法者总部。 “蒙哥！！蒙哥！！！” 一个身影用力推开门，匆忙跑入办公室中。 “出什么事了？”正坐在办公桌后的韩蒙微微皱眉，“怎么慌成这样？” “是极光城！极光城那边来消息了！” “极光城？” 韩蒙似乎想到了什么，“江勤陈伶他们从古藏出来了？” “……死了。” “什么？”韩蒙一愣。 “全死了！！”执法者重复了一遍，“篡火者突袭兵道古藏，所有进入古藏的执法者，全都被杀了！除了……” 韩蒙的脸色瞬间煞白，他整个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一股恐怖的威压顷刻间充斥屋中！ “除了什么？” “除了陈伶。”他说，“极光城那边说，陈伶是唯一的幸存者……” 韩蒙怔在原地。 “他们是在一堆尸体里发现的陈伶，找到他的时候，据说已经失血过多，差一点就死了……” “现在呢？抢救回来了吗？” “救回来了，不过据说在凛冬港那边被扣下了，说是要接受极光城的调查与审讯，这次进入古藏的那批执法者中，有一个是群星商会的少爷，还有一个七纹执法官的儿子……他们两家已经派人去凛冬港了，不知道是想……” 听到最后一句话，韩蒙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不等执法者再说些什么，他便推门而出，黑色风衣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雪地的尽头！ 第87章 审问 随着陈伶亲手割开自己的脸，凛冬港安静的只剩下风声。 不知为何，众人看着陈伶那张被划开的面孔，与那淡淡的微笑，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可以了。”六纹执法官终于开口，“先把他带到屋里疗伤，同时准备接受问询。” 两位执法者松了口气，他们搀扶着陈伶，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一座小屋。 这间小屋明显是被临时征用的，大概是某户人家的私宅，促狭昏暗。 陈伶被搀扶进入其中，在床边坐下，两位执法者给他拿完纱布与药之后就让他在这里等候……陈伶听到他们推门而出，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在门外。 陈伶只是简单的给自己的脸上了个药，包扎两圈，就没有再管。 毕竟对于拥有【无相】的他而言，脸只是消耗品，只要撕下这张面皮，依然是一个完美无暇的脸。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陆续来了四五拨人。 他们有的是执法者，有的是极光城内的政客，其他的就连陈伶都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应该是极光城内的大人物…… 他们一遍又一遍询问事情的经过与细节，尤其是阎喜才与卢玄明二人的死亡。 陈伶直接把阎喜才的死，推给简长生；至于卢玄明的死，则推给8号。 严格来说，陈伶其实并没有撒谎，只是隐去一部分细节，并让一部分人物的行为错位。 就算这些人再进入古藏，仔细搜遍案发现场，也几乎找不出破绽，除非他们进入悬崖的底部的深渊，找到被他丢下的一区执法者尸体。 但就算找到了，他们的脸也都被陈伶刮花，在身体被摔成肉酱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确认身份。 很快，执法者那边又收到消息： 他们在凛冬港附近的一间仓库，找到了一架空置的k18列车，疑似融合了某种祭器。 这个发现更加作证了陈伶的证词，篡火者确实是通过袭击列车，完成换脸……k18列车连接七大区，一辆根本不存在于档案的列车在起始站载走一区执法者，基本不会引起怀疑。而且篡火者把列车清扫的太干净了，根本没有留下丝毫线索。 至于被调包的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区……众人压根就没怀疑过，因为陈伶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而且他自己乘坐过列车，且没有被顶替，就是最好的证据。 “……所以，审问结束了吗？”陈伶疲惫的揉着眼角，“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应该快了吧。”守在门口的一位执法者犹豫着回答。 “应该？” “毕竟是第一次发生这么严重的试炼事故，牵扯太大了……而且群星商会和那位七纹执法官，可都不是好惹的，他们本来是希望自己的衣钵传承人能去历练踏上神道，结果都死里面了……你说，他们能善罢甘休吗？” 听到这，陈伶的眉头越皱越紧，“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杀他们的是篡火者。” “可篡火者也死光了啊。”执法者意味深长的说道，“所有人都死了，却只有你活了下来……他们想对篡火者复仇，也只能从你这入手，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 “万一，你隐瞒了呢？他们这些大家族，总有些手段能让人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吐出来，甚至能复原你所见到的一切……只有这样，他们才安心。 当然，这么做完之后，一般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陈伶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要是极光城里的那帮人，真对他用这种手段，那一切不都暴露了吗？ “他们这不算是动用私刑？执法者不管吗？” “算啊，这是极光城明令禁止的……但你说这些执法者，执法官，谁愿意跟他们做对？他们要带你走，谁敢拦？” 陈伶陷入沉默。 此刻，这位执法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解释，“兄弟，我就是随口一说啊……这还不一定呢。” 陈伶没有再接话，他突然想起，刚才反复询问自己阎喜才与卢玄明死亡细节的那批人，问完之后，脸色都有些阴沉…… 【观众期待值+5】 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他关上房门，开始在屋内思索起来，如果真的有人要带他走，该如何破局？ 跑？ 外面围了这么多执法官，他往哪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低声交谈声，紧接着，房屋的门户便被推开。 门外，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他穿的并非是执法官制式的风衣，而是一种昂贵而保暖的面料，他身后跟着两位执法者，其中一人便是刚才与陈伶说话的那位，看向陈伶的目光满是同情。 “执法者陈伶。”为首的男人缓缓开口，“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 “极光城。” 陈伶眉头紧锁，“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去极光城？”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必须跟我走。”男人的目光一凝，一股恐怖的威压自体内释放，如海啸般将陈伶淹没其中！ 一条神道的虚影浮现，那是一条陈伶不久前才见过的神道……书神道。 以陈伶如今的精神力，与对方相比简直天差地别，毫无疑问，对方的阶位一定在四阶之上，但又没到五阶的地步，因为与那位五纹执法官的气息相比，还是有所差距。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便是群星商会或者那位七纹执法官，派出的人手。 因为掳走陈伶，明面上是违反极光城规定的，所以他们不可能直接派执法官出手，只能动用一些在体制外的强者，而眼前的这位书神道拥有者，显然是他们的人。 “如果，我拒绝呢？”陈伶一字一顿的开口。 第88章 管你屁事? “拒绝？”那人轻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拒绝？” 话音落下，他从怀中随手取出一张纸符，对着陈伶随手一挥，纸面的四个大字顿时光芒璀璨—— 【敕令跟随】 一道光芒从纸符中掠入陈伶体内，陈伶浑身一震，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没法再挪动身体分毫。 这又是书神道的什么技能？ 陈伶脸色阴沉无比，他虽然没法挪动身体，但似乎说话并不受限制，冷声开口： “非法拘禁极光界域的执法者，你这是犯罪。” “非法拘禁？谁看见了？” 听到这句话，他身后的两位执法者顿时转身，目光看着凛冬港的天空，仿佛对屋内发生的一切都无所知。 “小子，别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不是那么讲道理的。”男人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屋外。 【观众期待值+5】 陈伶只觉得身体像是被人牵上丝线，不由自主的跟随，彻骨寒风自冻海灌入凛冬港，只穿了一件单薄衣服的陈伶，缓缓向雪地中走去。 陈伶皱眉用余光扫过四周，原本将整个凛冬港围的水泄不通的执法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剩下几个还在忙碌的执法者看到这里，也下意识的扭过头去，绕道而行。 陈伶的心坠入谷底……虽然他猜到了群星商会的势力极为庞大，但没想到竟然能如此光明正大的违背极光城规则，从凛冬港直接将自己带走。 极光界域的秩序与规则，远比他想的更加混乱。 陈伶如同傀儡般跟在男人身后，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摆脱困境的方法，可惜如今的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他就这么跟着男人，穿过熙熙攘攘的凛冬港街道，来到一座简陋的列车站台周围。 “两张k15，去极光城的车票，谢谢。” 男人走到售票亭前，礼貌开口。 售票员看了他与身后的陈伶一眼，“买票可以，但进城是需要资格，否则会被强制送回……你们应该知道吧？” “知道。” 见男人淡定点头，售票员也不再多说，两张车票被递到男人手中。 他带着陈伶走上站台候车，站台上还有其他乘客，但他们都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二人，便没再关注， 陈伶与男人都是便服，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乘客，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陈伶看着周围的乘客，正欲开口喊些什么，身前的男人便缓缓说道： “劝你不要试图求救……否则，我不介意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陈伶目光一凛。 刚才他确实有求救的想法，毕竟如今他身体不能移动，只能靠说话寻找出路，既然执法官与执法者不愿与男人为敌，只要有更多的目击者在，男人想带他走也不会那么容易…… 可惜，眼前这个男人的底线，低到令人发指。 “极光城里的人，都是像你一样的屠夫吗？”陈伶冷声开口。 “当然不是。”男人平静回答，“不过，既然要给人当狗……自然要做好惹一身腥的准备。” 哐——哐——哐——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辆蒸汽列车轰鸣着向这里驶来，伴随着刺耳的减速声，钢铁巨兽缓慢匍匐在两人身前。 “k15去极光城，上车！”乘务员的呼唤声响起。 男人拍了拍大衣的灰尘，径直走上车厢，陈伶僵硬的抬脚，紧随而上。 这辆前往极光城的列车，一天只有一辆，因为极少会有人乘坐……偌大的车厢空空荡荡，除了他们二人，再也没有别的乘客。 男人随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金属架上取下一份最新的报纸，低头阅读起来。 “坐吧。”男人头也不抬的开口，“从这里去极光城，大概要四个小时，珍惜你最后的时间吧。” 这一刻，陈伶只觉得有两座大山压在自己肩头，按着他坐在男人对面的椅子上。 “……我想上厕所。” 陈伶想了很久，也只能憋出这一句在无数影视作品中烂大街的套路。 “不，你不想。” “想。” “你以为，我不能操控你的身体去上厕所吗？只要让你走到厕所，解开裤子，然后……” “……算了，我不想。” 陈伶放弃了这个蹩脚的逃生计划。 汽笛响彻云霄，这只匍匐在铁轨上的钢铁巨兽缓缓挪动，低沉的哐哐声再度传来……陈伶的内心烦躁无比。 靠他自己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在这个四阶手里逃走，只能等到进入极光城，想办法让黄昏社的人来救他……可具体该如何实施？ 就在陈伶苦苦思索之际，一道宛若雷霆的枪声从车厢外响起！ 砰——！！ 紧接着，列车底部的动轮轰然爆碎，陈伶只觉得车身猛地一震，随后向一侧倾斜。 男人身旁的报纸架当场翻倒，滚烫茶杯摔碎在地，乘务员的惊呼声从车厢外响起，整架列车都在剧烈的摇晃中极速刹停！ 男人脸色一变，他握住固定的桌子稳住身形，转头看向窗外……刺目的火花在白雪上迸发，一个身影从中缓缓走来。 “先生！”站台上的乘务员匆匆赶来，“您这是……” “闭嘴！” 砰——！ 车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寒风混杂着雪花碎片卷入车厢内，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踏上车厢的地面……他右手握着一支枪，漆黑枪管还在冒着青烟。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陈伶先是一怔，随后瞳孔剧烈收缩！ “三区执法者陈伶。”那人站在破碎的玻璃渣间，不紧不慢的开口，“从兵道古藏中出来，不第一时间去三区报道……你这是要去哪？” “韩……蒙？”陈伶的眼眸中满是错愕。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韩蒙……要知道，这里可不是韩蒙的管辖区域，而是凛冬港，距离三区有数个小时的路程！ 男人的眉头紧皱起，他缓慢的站起身，与韩蒙分别站在车厢两边，遥遥对峙。 “他去哪，你恐怕管不着了。”男人微微侧头，“你是哪个区的执法官？阎会长要的人，也敢来抢吗？” 韩蒙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将那只还飘散着青烟的枪管抬起，枪口对准男人的眉心， “我带我的属下回去……管你屁事？” 第89章 活着就好 杀气在车厢内狂卷，气温骤然下降！ 陈伶被困在座位上，他呆呆的看着杀意森然的韩蒙，一时之间大脑有些空白…… 韩蒙离开三区，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一枪打爆了列车动轮，这绝不是巧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冲自己来的。 可他是怎么知道群星商会要对他动手的？ 男人被韩蒙的枪口锁定，一股杀意已经将其笼罩，他皱眉凝视韩蒙许久，像是想起了什么。 “韩蒙……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他眸中闪过一抹惊讶， “听说几年前，有个新人三区执法者，在兵道古藏里杀了群星商会会长的侄子，被拘走后硬是挺过了三轮碎魂搜证，而且还维持着理智……这件事当时甚至惊动了总部的高层。 那个执法者……好像就叫韩蒙？” “是吗。”韩蒙淡淡开口，“那可真是巧了。” 他的指尖搭在扳机之上，黑色风衣下，一道领域迅速向周围张开！ 感受到这领域中蕴藏的恐怖气息，男人脸色越发难看，他毫不犹豫的抬手，正欲在虚无中勾勒什么，一束粗壮的光束瞬息闪过他的鬓角！ 无形的解构之力仿佛子弹，直接擦掉了他的鬓发，眨眼间贯穿列车所有车厢，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 “你凭什么觉得，你的字能比我的枪更快？” 韩蒙依旧是那个姿势，单手握枪，淡淡青烟自枪口飘出，他面无表情。 但此时，几滴冷汗已经顺着男人的额角滑落……那张煞白的面孔上，闪过一抹后怕与惊恐。 刚才韩蒙的枪如果再偏一点点，他的脑袋都要被解构成虚无……他能活下来，并非是因为对方打偏了，而是因为对方根本没想杀他。 “这是一个警告……永远不要试图正面攻击一位【审判】，蠢货。” 韩蒙用枪口指着男人，向陈伶那摆了摆，“把他身上的字解开，否则下一枪，打得就是你的脑袋。” 男人此刻又惊又怒，同为四阶的强者，他却只能被韩蒙的【审判庭】死死压制，这让他心中憋屈无比……他有一身的书神道本领，可在那只枪口的面前，他的一切都太慢了。 但他又没有办法，绝大部分神道的正面战力，几乎都不可能胜过兵神道，而【审判】路径，又是所有兵神道中杀伤力最强的路径！ 他一个书神道，在被对方提前锁定的情况下，拿什么跟【审判】打？ 字再快，能有子弹快吗？ 男人的脸色接连变换，他盯着韩蒙许久，咬牙开口： “你知道得罪群星商会会有什么下场……”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韩蒙双眸微眯，一缕杀气再度在车厢内蔓延，“不要让我重复第三次……放开他。” 眼看着第二枚子弹又要射出，男人一咬牙，手掌在虚无中轻抹，隔空解开了操控陈伶的字符。 陈伶顿时觉得身体一轻，掌控权再度回到身体！ “别以为一直躲在极光城外，他们就拿你没办法……”男人缓步向后退去，随着他的脚步，列车的车厢地面接连浮现出神秘字符。 “下次见面，你不会再有拿枪指着我的机会。”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芒，下一刻，那几道神秘字符骤然亮起！ 他的身形就在陈伶的眼前化作黑色，像是墨水被拆分成一个又一个笔画，横竖撇捺勾，迅速消失在虚无之中。 他能把自己的身体变成字？ 陈伶亲眼目睹这一幕，心中惊讶万分，书神道的所有技能，似乎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韩蒙见那人离开，平静的将枪收回，看了眼陈伶， “还不走？真想跟着他去极光城？” 说完，他转身就向列车外走去。 一枪打爆列车动轮，站台上的乘务员与其他行人都被震惊，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黑色风衣的韩蒙走出站台，那表情像是在看怪物。 陈伶穿过人群，走到他的身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进极光城的列车，一天只有一辆，又是从凛冬港出发，就只有这里。” 陈伶还想问他是怎么确定群星商会会暗中把自己带走……但回想到刚才男人说的话，他还是没问出这个问题。 据他所说，韩蒙几年前就在兵道古藏得罪过群星商会，还经历了三次碎魂搜证……陈伶已经经历过的，甚至还没来得及经历的，韩蒙几年前就经历过了。 没有人比他这位受害者，更了解群星商会的手段； 两人就这么并肩在雪地里走着。 韩蒙没有问陈伶古藏里发生了什么，陈伶也没问韩蒙当年的经历，他们彼此都保持沉默，像是两个闷头回家的同路人。 终于，韩蒙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还是低估你了。” “什么？” “我以为，你最多就杀几个人……没想到，最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韩蒙的声音听不出是夸赞还是埋怨，“这次的事情，闹的太大了。” 陈伶突然想起，在自己来兵道古藏前，韩蒙特地给他留的那句话 ——如果在兵道古藏里遇到一些……事情，不用太畏首畏尾，你是我们三区的执法者，就算捅出了什么篓子，也有我给你顶着。 陈伶没有畏首畏尾； 韩蒙，也确实帮陈伶顶住了…… 陈伶走出那间小屋的时候，所有执法者与执法官，都选择闭上眼睛。 只有韩蒙，奔袭数百里，一枪打爆了列车，对着极光城内的强权举起枪口……如果没有他，恐怕陈伶已经被强制绑入极光城，下场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陈伶沉默许久，认真而严肃的说出两个字： “……谢谢。” 韩蒙转头看了他一眼，黑色的风衣继续向雪的尽头前行。 “……活着就好。” 第90章 修罗与审判 兵道古藏。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的从旋涡中爬出，一头栽入冻海。 刺骨的冰寒侵蚀全身，简长生强忍着疼痛与寒冷带来的僵硬，挣扎着游过百米，最终爬上一块两米长的浮冰。 “咳咳咳……” 他虚弱的躺在冰面，浑身的体力都被透支，一股海风吹过，身上的湿润凝固成碎渣，带走了他最后的几丝热量。 简长生呆呆的看着黑色的天空，与那逐渐远去的巨剑，狰狞的刀疤脸上只有麻木。 他活下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的……记忆的最后一刻，就是陈伶握枪站在他身前的画面，他记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打穿了。 想到这，简长生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胸膛，血肉依然完整，没有被人开出一个大洞，里面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跳…… 他能感觉到，随着那颗心脏的跳动，杀气在他的血脉中流淌，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洗涤一般。 还有，他的身体中，好像又多了什么东西……与远处的黑色巨剑，不断产生共鸣。 “那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简长生回想起那个一个人杀穿兵道古藏的红衣身影，心中还有些余惧。 自从自己反杀阎喜才，一路厮杀之后，心气已经积累到了一个极其锋锐的地步，可没想到，最后又跳出一个陈伶，几下就把他的骄傲碾成渣滓。 最关键的是，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篡火者？执法者？还是别的什么阴谋组织？ 简长生休息片刻，从冰面上坐起身，他的目光扫过一望无际的冻海，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涌上心头…… 他该怎么回去？ 他们来的时候，可是足足坐了几个小时的轮船，现在他什么也没有，难道用手扒拉浮冰漂回去吗？ 简长生的脸色越发难看，因为他发现，似乎除了这个选项……他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他一咬牙，整个人匍匐在冰面之上，双手探入海水，凭借惊人的速度与力量，一点点的向凛冬港的方向挪动。 打死简长生也不会想到，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修罗】，现在只能沦为人形发动机。 他得加快速度了…… 在自己被饿死或者冻死之前。 …… 返回三区的路上，陈伶将兵道古藏内发生的一切，跟韩蒙说了一遍……当然，是经过他加工的版本。 韩蒙沉默的听完，直到陈伶已经说完许久，他才沙哑的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江勤……是怎么死的？” “被那个8号篡火者击杀的。”陈伶停顿片刻，“我替他复仇了。” 韩蒙看着陈伶身上那件原本属于8号的大衣，眼眸中难掩的闪过痛苦，陈伶从未在他的脸上见到这种落寞与疲惫。 “……谢谢。”这次，是韩蒙向陈伶道谢。 陈伶没有应下，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配这声感谢……江勤已经死了，替他复仇改变不了什么，如果他真的有本事，就该把江勤也救下。 至于兵道古藏的其他人，虽然他们的死都与自己有关，但就算他不挑动执法者与篡火者的仇恨，等到篡火者夺取完道基碎片，双方回到古藏入口依然会打起来，更别说外面还有个盗圣白也。 从一开始，这群执法者进入兵道古藏，就没有活着离开的可能。 “对了。”韩蒙看向陈伶，“这次，踏上兵神道了吗？” “嗯。” “哪条路径？” “【修罗】。” 韩蒙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他微微点头，“【修罗】不错……整个极光城，都没几个人踏上这条路径。” “你是哪条路径？”陈伶装傻的问道。 “【审判】。” “和【修罗】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审判】追求的是极致的杀伤，但阶位高了之后，本体就相对比较脆弱……而【修罗】是近身战的王者，虽然杀伤不如【审判】，但生存能力极强。 尤其是第一阶的技能【血衣】，你应该能感受到，它给你带来的力量……除非一击毙命，否则受伤越重，伤害越强，等这个效果增幅到极致，伤害甚至不逊于【审判】。” 陈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如今他已经拥有了【审判】的第三，第四阶技能，与【血衣】的第一阶技能……两者结合，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取长补短了？ “那踏上神道之后，该如何进阶？”陈伶试探性的问道，“需要事先完成什么条件吗？” “条件？没有这种东西。” 韩蒙解释道，“世间十四神道，虽然道道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都是用精神力来驱动登阶，每一次登阶，除了会得到不同的技能，还会引发精神力的大幅度提升。 归根到底，这东西就是看个人天赋，有天赋契合神道的人，精神力的增长就是会更快，进阶速度也会更快……如果天赋不足，进阶就会十分困难，最终只能在其中某一阶上停下脚步，终身受困于那个位阶。 当然，从第四阶之后，进阶就会越来越困难，有些时候除了精神力的积累，还需要一些突破的契机。” 果然，其他人的进阶，不需要像自己这么麻烦……陈伶心中长叹一口气。 除了精神力的增长，他还需要额外完成石阶上的演出任务，如果完不成，即便精神力再高也没办法进入下一阶，这意味着他的每一步，都将比其他人艰难数倍。 “那一般从第一阶晋升到第二阶，需要多久？” “普通人的话，大概两年。如果天赋不错，一年多也勉强能进阶……” “这么久？？”陈伶震惊了，“那你当时用了多久？” “六个月。” 陈伶：…… 怪不得三区的人都说韩蒙是兵神道的天才……这么看来，对比就太明显了。 可陈伶又觉得有些不对，因为他踏上戏神道第一阶，也就过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而现在，他的脚掌已经几乎碰到第二块台阶了…… 陈伶甚至觉得，自己用不了几天，应该就能真正踏上第二阶。 是自己本就天赋异禀？ 还是……完成演出后的奖励，让他直接省去了大量的时间？ 第91章 给谁送葬? 陈伶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他不觉得，自己在戏道上有什么天赋。 两人乘坐k18列车，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了三区，韩蒙站在荒芜的站台上，看了眼时间。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用不了多久，你的任命文件应该就下来了。” “任命文件？” “执法官。”韩蒙平静回答，“所有踏上神道的执法者，都会被极光城任命为执法官，这次就你一个踏上神道的……他们不可能不任命你。” “我得罪了群星商会，任命没问题吗？” “这是极光城最高层的任命，群星商会插手不了，我都能成为三区执法官总长，你当然没问题。”韩蒙停顿片刻， “更何况，现在极光界域情况特殊……他们需要人手。” 陈伶点点头，“好。” 陈伶原本的目标，就是成为执法官，这次群星商会出手之后，他以为自己很难再顺利成为执法官……现在看来，在某些方面执法者总部那边还是很硬气的。 陈伶与韩蒙道别，自站台分道扬镳。 陈伶走在极光涌动的夜空之下，看着不断靠近的街道轮廓，若有所思。 这次去兵道古藏，一走就是这么久，也不知道寒霜街那边怎么样了…… 至少，自己的桃子应该到位了吧？ …… 寒霜街。 “诶！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这次不是有一群执法者到古藏那试炼么，我有个凛冬港的朋友今天下午来进货……他跟我说，那批执法者全死啦！” “啊？！” 寒霜街的街头，几位居民耳朵一竖，当即拎着小板凳聚到一起。 “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古藏里哪能那么危险……我听说往年死一两个最多了。” “听说这次有篡火者混进去了，盗走了什么东西，然后把人全杀了！今天下午极光城来了一大帮人，把整个港口都围起来了。” “封锁港口这事我知道，我也听说了……原来是为了这事？” “陈伶是不是也去了？” “好像是，说起来这两天都没见到他……” “那他岂不是也……？！！” 众人说着说着，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眸中满是惊异！ “陈伶死了？！！”裁缝铺的徐老板第一个站起来，震惊的大嗓门几乎半条街道都能听到。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脸上有疑惑，有震惊，有放松…… 几位老板凑到一起，匆匆确认了什么，脸上的阴霾顿时散去，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死了？那个吃人心的妖魔执法者死了？！” “……这两天我连觉都睡不安稳啊，一闭眼就看到他给我递人心的样子，真是太吓人了。” “看来他是不会回来了……还好，还好，大家今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 众人的脸上浮现出庆幸，开始拍着彼此的肩膀，互相安慰起来。 唯有匆匆赶来不明所以的赵叔，听说这件事，脸色一白。 “死了？”赵叔喃喃自语，“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死了呢……” “虽然陈伶吃人心，但毕竟是咱们寒霜街长大的孩子，要不……咱给他送个葬吧？” “也是，这样他安息之后，也不会变成鬼来找我们麻烦。” “人死后真的能变成鬼吗？” “一般人不知道，但他可是吃人心的妖魔，谁知道死后会不会回来……” “可我们连尸体都没有，怎么送葬啊？” “随便弄个棺材，扎个纸人就行……许老板，你不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吗？这个对你来说不难吧？” “嘿，只要不让我去弄人心，这都不是事。” 许老板大手一挥，当即带着众人往自己店铺走去，挑了个没什么人选的大红棺材，又从货架上拿了纸人，三两下便将其描的与陈伶五六分相似。 “没有尸身，也没有衣物，就这么凑活一下吧。” 许老板又拿了几把纸钱，还有纸扎的屋子家具什么的，一股脑放进袋子里，然后喊了两个有力的年轻男人，扛着棺材便向陈伶的屋子走去。 其他围观的居民，见一群人扛着棺材出门，都有些好奇，纷纷坠在队伍身后。 许老板在陈伶的屋子前站定，一只手拿着纸人，一只手对着陈伶的屋子挥动，嘴里喃喃念道着什么……大概是归魂，入土，安息的字眼。 看到这一幕，身后众人甚至觉得许老板是在做法，不过对于这种没有尸体，又没有衣物的情况，他们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 许老板神神叨叨的念了一会，便将那张纸人放入棺中，合上棺椁。 就在这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身旁的猪肉店老板说了几句，很快后者便拎着几个装着鸡心猪心店大袋子，匆匆赶到众人身边。 “这些都是原本准备给陈伶的……祭品。以后用不上了，留着也晦气，不如当作陪葬的一起埋了吧。” 许老板大手一挥，便让两个小伙扛着棺材，径直向黑夜下的后山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说实话，许老板做了这么多年死人生意，从来像今天这样过，纸人替尸，屋前唤魂，这些只是他随便想出来的送葬流程，毕竟像陈伶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少数。 但那又怎么样呢？ 说到底，众人只是怕陈伶死后回来找他们麻烦，做这一切也只是为了心安，所以许老板只要随便做做样子就行，要是真按照正常的送葬流程走，估计得折腾到明早。 因为天色昏暗，众人便拎着煤油灯，借着火光一点点向后山走去……大红棺材之后，人群熙熙攘攘的跟着，像是无数挪动的影子。 等众人逐渐走远，一个身影疑惑的从街拐角走出，看着远去的众人，眉宇间闪过疑惑。 “大半夜的这么多人，是要去给谁送葬？” 陈伶看到那口远去的棺材，喃喃自语。 第92章 人设 陈伶思索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作为负责寒霜街的执法者，陈伶需要统计街道的人数，就算是自然死亡也需要记录，更别说万一是发生了什么恶性事件…… 再者说，他也想知道，究竟是寒霜街上的哪个人死了，竟然引得这么大阵仗。 昏暗的天色下，陈伶坠在众人最后，跟着他们走到后山的一处荒野，一路上都有人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送远点好”，“别再回来”之类的话，听的陈伶越发迷茫。 在许老板的指挥下，几个体力不错的居民开始铲土，不一会便清出一片足以容纳棺材的空间，他们缓缓将棺材放入其中。 “行了，把土盖上，再烧点纸钱……就算完事了。” 许老板将装着两袋心脏的袋子一起丢入其中，其余几人立刻开始埋土。 众人眼看那口大红棺材消失在土壤下，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这下，应该是彻底结束了……” “据说这地方风水不错，希望他能一直安息吧。” “回去之后，再去隔壁街弄个碑给他立上，就这么一个土堆，看着怪瘆人的……总感觉他还能再出来。” “不能吧，他还真能变成鬼不成？” “……” 李老板等人也蹲下身，不知从哪拿出一只盆子，将纸钱点燃丢入其中，一阵冷风拂过荒野，将他手边的另一袋纸钱吹散至周围。 昏暗中，一个身影主动走上前，弯腰替他一张张捡起来。 “多谢了。”李老板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谢了一句。 “不用谢。” 李老板一愣，突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那人攥着纸钱，走到刚被点燃的火盆边，一张张往里面送去，随着火光逐渐旺盛，那人的面庞逐渐在阴影中被勾勒出来。 “对了李老板，你们这是在埋谁啊？”火光照亮陈伶小半张面孔，他缓缓抬头。 李老板瞬间呆住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像是见了鬼一般！ “老李，你这纸钱烧的也太慢了，我们这都完事了。”许老板走到背对他蹲在地上的陈伶身后，忍不住开口， “赶紧烧完，大伙该回去休息了。” “你……你你……他……他！！”李老板脸色煞白，一只手指着陈伶，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什么他？” 许老板疑惑低头，正好陈伶抬头看向他，火光从下巴照亮他半边面孔，苍白而诡异。 “许老板。”陈伶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要的桃子呢？” 【观众期待值+3】 【观众期待值+3】 【观众期待值……】 许老板的双眸骤然瞪大，他死死盯着陈伶的脸，半晌后，两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许老板？” “诶，许老板怎么了？” 其他人见此，立刻围了上来，正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他怎么了？”陈伶眉头微皱。 午夜的风吹过荒野，将李老板面前的纸钱吹起，飘散在陈伶周围…… 下一刻，所有人都呼吸都停滞了……他们宛若雕塑般站在原地，数秒之后，惊恐的掉头就往山下狂奔！！ 眼看着众人跟见鬼一样逃离自己，陈伶的眼眸中满是不解。 “阿伶？”一个声音从旁传来。 “赵叔。”陈伶看着唯一没跑的赵叔，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叔复杂的看着他，许久之后，长叹一口气…… …… 半小时后。 夜色之下，赵氏早餐店的铺子被推开。 赵叔点亮煤油灯，从后厨热上一碗豆浆，给陈伶递到桌上。 “爱吃人心的妖魔？”陈伶听完赵叔的描述，脸上闪过一抹错愕，“我没有啊……” “他们说都看到了，你那天在街上，从袋子里掏出心脏一个个送给他们……他们全都吓坏了。”赵叔复杂的看着他， “阿伶啊……你爸妈还有阿宴的事情，其实我也听说了，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有些邪魔歪道，你可不能走啊。” 陈伶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天自己在街上被各位老板包围的情形，可他送出去的分明是桃子啊…… 等等。 陈伶突然想到，当时自己每送出一个桃子，观众期待值就上涨的画面，脸色有些难看。 他好像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当天那人在自家门口摔了一跤，反手就给自己磕了三个响头，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变态杀人魔。 “你送完桃子之后，就去了兵道古藏……这段时间，关于你的传闻越来越邪乎，有人说你是妖魔转世，有人说你心理有问题，甚至连寒霜街之外，都有人听说了你的事情。” “……都是误会。”陈伶憋了半天，才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也觉得大概是误会。” 赵叔又给他拿了几个茶叶蛋，絮絮叨叨的开口，“不过你要注意啊，这些传闻会影响你的形象……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不敢靠近你了。” 陈伶一路奔波，压根就没吃上几顿饱饭，此刻剥了几个茶叶蛋就往嘴里塞，大口吞咽着桌上的豆浆。 “我找个时间……跟他们解释一下吧。” 陈伶吃完之后，无奈回答。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但观众席上的那帮乐子人实在太过恶趣味，他根本不知道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形象已经被篡改到了什么地步。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个疲惫的身影走过街道，推门而入。 “陈伶？” 赵乙看到家里的陈伶，先是一愣，随后没好气的开口，“你怎么大半夜的，还跑到我家里来吃饭？” 赵乙到底是个莽人，哪怕现在陈伶当上了执法者，他也没有丝毫谦卑的意思，依旧与小时候一样盛气凌人，怎么看陈伶怎么不顺眼。 最关键的是，之前他老子误会他喜欢男人那会事，赵乙琢磨了很久，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他猜测，可能就是陈伶这小子在暗中使坏……可惜他没证据。 此刻看到陈伶，自然不会甩好脸色。 第93章 淡了 陈伶正欲开口，一旁的赵叔便沉声道： “小乙，你不能好好说话吗？你跟阿伶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哪有你这么没礼貌的。” 赵乙虽然莽，但赵叔很聪明，这句话骂得是赵乙，但其实也是说给陈伶听的。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干不了什么大事，人缘又不好，之前跟陈伶又不对付……现在陈伶当了执法者，他希望陈伶能念在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伶前世虽然混的不是官场，但这么简单的意思，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陈伶默默的低头喝豆浆，一言不发。 赵乙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赵叔一眼瞪了回去，不悦的将背包丢在旁边的餐桌上，拿起包子啃了起来。 “你今天不是夜班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赵叔问道。 “工厂那边不做了，我有什么办法？”提到这个，赵乙更来气了，他恶狠狠的开口，“前几天的工资还没给我结！明天我就去讨去！” 陈伶耳朵一动，突然问道： “赵叔，小乙现在做什么工作？” “他啊，在钢铁厂锻钢。”赵叔瞥了眼赵乙，继续说道，“这小子学又没上好，又没什么本事，我就托关系让他去钢铁厂上班了……一天天的在外面融雪，能挣几个钱？” 赵乙嘴一撅，似乎想反驳，却又只能闷闷的低头不语。 赵叔说的确实是实话，在钢铁厂干一天的钱，够他出去给路管局融好几天的雪了……打零工，终究没有正式的工作来的有用。 陈伶点点头。 七大区最不缺的就是工厂，除却他们居住的这几条街道之外，再往外走，就是众多工厂，这些工厂解决了七大区七成的就业，如果不是陈伶考上执法者，他最终的归宿大概率也是其中的某一座工厂。 “钢铁厂，也会停工的吗？”陈伶不解。 “我怎么知道，工厂里现在所有的原料都被运走了，啥也没有，我们一过去他们就让我们滚蛋，钱也不给结……那帮工厂的负责人他妈的究竟是怎么想的？” 赵乙越想越气，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现在又泡汤了……难道又得回去融雪？ “原料被运走了？运去哪？” “还能是哪，极光城呗。” “极光城里又没什么工厂，他们要原料干嘛？”赵叔也满脸的不解。 “不知道啊！” 陈伶想了一会，也想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原理，难道是极光城那边也要发展重工业了？ 陈伶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喝完豆浆之后，缓缓站起身，对着赵叔笑了笑。 “谢谢赵叔，我先回去了……” “好，慢走啊。” 陈伶留下几枚银币，推门而出，只留下赵乙的抱怨还在屋内回荡。 他穿过街道，没几步就走到家门口，他的余光瞥了眼门的角落，并没有人进出过的痕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簇—— 陈伶点燃桌上的煤油灯，反手将门锁起，整个人站上桌子，手掌开始摸索上方的横梁…… 片刻后，一张令牌与一枚戒指，出现在他的掌间。 “门口没有进出过的痕迹，东西却被放进来了……这就是盗圣的水准么。”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将两件东西贴身收好，抬手熄灭桌面的煤油灯。 房屋陷入黑暗。 …… 与此同时。 极光城。 床榻之上，楚牧云睫毛轻颤，缓慢的睁开双眸…… 封闭的卧室中，帘幔般的窗纱轻轻拂动，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风曾在此停留，窗纱之外，是无声涌动的漫天极光。 楚牧云注视窗外的极光许久，从床上坐起身，披上一件墙上的白大褂，推门而出。 凛冬的寒风吹起他的衣摆，楚牧云推了推眼镜，镜片中反射着极光与屋檐上一个懒散男人的倒影。 “观察能力不错，不愧是【血屠】路径。” 那人轻轻压低鸭舌帽的帽檐，轻笑着开口，一双银色的蛇形耳环，在月下无声晃动。 “【红心q】。”楚牧云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中，平静开口，“前辈突然驾临，是有什么事吗？” “别叫我前辈，这样显得我很老。” “……” “刚好完成上面的任务，闲着无聊，顺便来找你聊聊天。”白也打了个哈欠，“毕竟，你可是最早潜伏进极光城的社员。” “白也前辈，你不睡觉，不代表别人也不用睡觉。” 楚牧云认真的回答，“睡眠不足容易引发抑郁与肥胖，还有可能导致心脏病，糖尿病，以及……” “人类生病的前提是，他得是个人。” “……你是在暗讽我吗？” “是啊。” “……” 白也看到楚牧云吃瘪的表情，哈哈一笑，心情似乎愉悦了不少，“对了，你引荐的那个新人很有趣。” “【红心6】？”楚牧云眉头一挑，“他可不只是有趣……你把他惹急了，那整个世界都有趣了……” “我听说了，披着人皮的灭世灾厄。”白也若有所思，饶有兴致的突然开口， “你说，如果我突然把他的‘理智’偷走，会怎么样？” 听到这，楚牧云的脸色变了，他皱眉盯着白也，似乎是想看看他究竟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有这个疯狂的念头…… “别这么看着我，我就随口一说。”似乎是被他盯的有些发毛，白也耸了耸肩，“你知道，我是能管住自己的手的……至少现在还可以。” “你最好能一直管住，否则，你就离他远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 白也悠闲的依靠在屋檐上，抬头望着那片永不停息的极光之海，院中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 “【黑桃7】，你发现了吗？” “什么？” 白也抬起手，指了指头顶的一直延伸到天边的极光， “极光，比之前淡了。” 第94章 敬死亡 楚牧云双眸微眯， “……要开始了吗？” “极光城，开始做准备了。”白也轻轻拉下鸭舌帽的帽檐，将半张面孔隐藏在阴影中，“虽然绝大多数人还没意识到，但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楚牧云看了眼这座仿佛睡着的城市，沉默片刻， “来的比想象中更快……要先把【红心6】接进来吗？” “不用。” “外面会很危险，他的实力还太弱了。” “阶位代表不了一切，那小子有趣的很，没那么容易死……”白也嘴角微微上扬，“我倒是很好奇，在没有我们的帮助下，他会以怎样的方式……进入极光城。” 楚牧云瞥了眼明显想看好戏的白也，“你这样，显得我们内部很冷血，很不团结。” 白也认真想了一会，“我们什么时候团结过吗？” “……” “放心吧，那小子聪明的很，搞不好还能给极光城带来一点小小的‘黄昏震撼’……我很看好他。” “那就随你吧。”楚牧云平静的转身走回屋内， “反正到时候红王怪罪下来，你背锅。” 白也：…… 见楚牧云冷漠的回屋，把他孤零零的留在屋檐上，白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随手对着虚无一抓，一瓶不知从何处偷来的红酒，与一只高脚杯便出现在他的掌间。 玫红色的酒酿滚入杯中，在月下散发着淡淡幽香，白也单手捏着高脚杯，对着漫天极光遥遥一碰， “敬死亡。” 他仰头，将杯中玫红一饮而尽。 …… 第二天一早。 陈伶换上自己的执法者黑红制服，简单整理一下着装，推门而出。 执法官的任命一天没下来，他就还是三区的执法者，每天都巡查都是必不可少的，至于其他寒霜街居民对他的恐惧……陈伶想了一晚上，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说实话，陈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毕竟他来当执法者，也只是想隐藏好身份，没必要再去费太大的劲向这些居民展示友善。 现在寒霜街人人都怕自己，也省了不少麻烦，正如韩蒙所说，执法者需要有威严。 陈伶刚走上街道，那寥寥几个从菜市场走回来的寒霜街居民，看到黑红身影出现，脸色顿时一白，拎着菜掉头就跑！ 一眨眼，偌大的寒霜街上，又只剩下陈伶独自一人。 陈伶：“……” 好吧，这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威严”了。 陈伶就假装没看见，继续沿着寒霜街巡查，他所到之处，不仅行人全部绕行，那些眼巴巴看着这个方向的老板，一见黑红身影，就惊恐的关起店门，速度奇快无比！ 甚至还有几个老板，颤颤巍巍的从卷帘门下的缝隙中伸出手，从里面掏出一只红色塑料袋，小心翼翼的摆在门口…… 一阵寒风拂过无人街道，陈伶看着两侧紧闭的店门，以及门口凌乱的红色塑料袋，陷入沉思…… 他走到其中一家店铺前，弯腰将红色塑料袋打开，一股腥味扑面而来。 里面全都是血淋淋的鸡心猪心牛心。 这是寒霜街的老板们给陈伶的“贡品”。 陈伶的嘴角微微抽搐，犹豫片刻后，还是将这些塑料袋一个个捡起，继续前行…… 陈伶觉得若是自己不捡，这些老板们只会更慌，被吓的逃离寒霜街是小事，要是有人真的逼不得已去给自己挖人心，那事情就麻烦了。 随着陈伶拎着满满两手塑料袋离开，数十秒后，店铺的卷帘门终于打开一角。 “他走了？” “走了……把那些心也拿走了。” “呼……收了就好，收了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妈的！！昨晚究竟是谁说他死了的？？我人都快吓没了！” “我今天又去确认了，说是进兵道古藏的所有人都死了，就他一个活着出来的……” “啊？他把其他人都杀了？！” “不知道啊……” “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个妖魔！！” “……你们说，他不会晋升成执法官吧？” “？？？他现在是执法者，已经把整个寒霜街搞的鸡犬不宁了，要是成了执法官，到时候三区得乱成啥样？” “就怕到时候，他已经不满足于兽心了……随便使点手段，就能杀人取心吧？” “他可千万不能当执法官啊……” 众老板重新开张，看着那身影离去的方向，同时在心中祈祷…… 与此同时，街道的拐角，三位执法者缓缓走出，他们看着不远处脸上尚有余惧的众人，眉头越皱越紧。 “那个就是你们说的妖魔执法者？” “对，听说用人心恐吓寒霜街的居民，名声已经传到我们那了。” “人心？是真的吗？” “肯定是假的啊，据说他当时发了十几个，他上哪杀那么多人去……而且又是个新人，估计是在耍手段捞钱。” “那些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应该是收的保护费？啧啧啧，那么大一袋，里面该有多少钱啊？” “啧啧啧，一个新人，捞的可比我们狠多了啊……” “哼，装神弄鬼。” 三人直勾勾的看着陈伶离去的方向，想到刚才他手中拎着的满满几袋东西，心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挠…… “郭哥，接下来怎么做？”一位执法者眼中闪过狠色，“要不找地方教训他一顿？” 被称为郭哥的男人双眸微眯，片刻后，冷笑着开口， “光是教训一顿，太便宜他了……小左，你去总部一趟，跟他们说……” 郭哥接连嘱咐几句，小左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忍不住拍手叫好，“这个法子妙啊！” “郭哥，这么做能行吗？三区执法者谁没捞点油水，这么光明正大的弄他，不太好吧？”另一位执法者犹豫着开口。 “他这叫捞点油水吗？你看看那几个袋子，咱们几个捞的加起来也比不上。” 郭哥像是想到了什么，冷笑道： “执法总长韩蒙，为人最是正直，让他看到这小子捞的油水……我就不信，这小子的执法者还能当的下去？” 第95章 我爱吃 陈伶巡查完整条寒霜街，手里的塑料袋已经有几十个，他双手拎着走在路上，像是带着两个巨型秤砣。 陈伶长叹一口气。 这么多鸡心猪心，就算顿顿炒，吃上几个月都吃不完……而且天天这么吃，谁不上火？ 吃又吃不完，丢了又可惜，陈伶无奈之下，只能全都拎着带回去， “这天气……应该能保存的长一点。” 他正准备转头回家，前方的街道边上，顿时传来一阵嘈杂声。 那是寒霜街跟隔壁街的交汇处，一处不大不小的菜市场，平日里陈伶也经常来这里，算是熟客。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径直向菜市场走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菜市场也是他的辖区，里面发生点什么，他也得去看看……而且他光有一堆心脏，也总得买点配菜炒着才行，来都来了，顺便多买点回去。 陈伶走进菜市场，便看到两个穿着执法者服装的身影，正站在一处摊位面前，原本早晨该热闹非凡的菜市场，此刻鸦雀无声。 摊位旁，一个中年妇女正倒在一片土豆白菜之间，胸口还有一个脚印，像是被人硬生生踢翻在地。 “两位长官……这个月的钱，不是，不是已经交过了吗？” 她惶恐的看着二人，脸上满是不解。 “你交给谁了？”郭哥淡淡开口。 “……交给那位左长官。” “你交给他，关我什么事？”郭哥一脚将旁边的菜篮踢开，缓缓在她面前蹲下，不紧不慢说道， “现在这个菜市场，是我的管辖范围……你明白吗？” 看着郭哥那双阴狠的眼眸，女人顿时哆嗦起来，“我……我店里实在是没钱了，长官您要不，再宽限我几天……” 听到这句话，郭哥直接站起身，懒得再看她一眼，而是对着身旁的另一位执法者挥了挥手。 “我怀疑这家店里藏匿毒品，给我搜。” “是。” 那位执法者立刻向店内走去，迅速翻找起来，柜子，箱子，乃至菜篓子都被掀的满地都是，在他粗暴的搜寻之下，整个店铺彻底乱成一团。 “长官，长官……我店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啊……”见到这一幕，女人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有些心疼的开口。 “这位长官，我们这里是算是陈长官的辖地……您这样做，不太好吧？” 其他来菜市场的行人，以及这里本来的商贩，此刻都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头走上前，试图劝二人停手。 “陈长官？哪个陈长官？”郭哥悠悠开口，“我没听说过。” “就是陈伶长……” “是我。” 一个声音突然从旁传来，陈伶拎着两手的塑料袋，平静走来。 看到陈伶来了，众人立刻让开一条道路，那身影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郭哥，后者的双眸微眯，冷笑着说道： “什么陈伶长官，一个刚晋升执法……” 砰！！ 郭哥话音未落，一道残影便瞬息来到眼前，紧接着，一股巨力撞在胸膛，他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 周围围观的众人，同时愣住了，他们也压根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陈伶就出现在郭哥原本的位置上。 “郭哥？！”另一位执法者惊呼。 郭哥接连撞倒两座摊位，这才卸下力道，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躺在原地，痛苦的呻吟从喉中传出。 陈伶二话没说，放下塑料袋，随手从肉铺里拔出一柄锋锐的剔骨刀，走到郭哥身前。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郭哥瞪大了眼睛，他觉得陈伶疯了！ 他之所以来闹这么一出，就是想逼陈伶与他们发生冲突，他甚至担心陈伶不上钩，还设计了好几种激怒他的方法……可他万万没想到，陈伶一出场连句话都不说，一脚给他踢飞十几米！ “干什么？”陈伶淡淡开口，“你不是找死吗？我成全你。” 他手中的剔骨刀骤然下刺！ 锋锐的刀尖洞穿郭哥的肩胛骨，一阵痛苦的嘶嚎瞬间响彻菜市场，其惨烈程度，让周围围观的众人都听的心里发毛！ 一旁的执法者都看傻了。 从陈伶出现到现在，一共就干了两件事……踢飞，捅刀。连一个多余字都没说，动作干脆利落，众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一刀捅进郭哥的肩膀。 “寒霜街，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地盘了？”陈伶面无表情的拔出剔骨刀，猩红鲜血从窟窿中迅速蔓延。 “陈伶！！你找死！！你就等着被……啊啊啊！！” 郭哥话刚说了一半，陈伶又是一刀捅入他的下腹，痛的他当场再度哀嚎。 “你继续说。”陈伶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剔骨刀的截面很小，就算捅了，也没那么容易造成大量失血……在避开要害的前提下，你猜我最多能捅你几刀？” “疯子……你就是个疯……啊啊啊！！” “住手。” 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 菜市场的入口，一袭风衣的韩蒙沉着脸走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位执法者，其中一位便是刚才离开的小左。 小左看到地上倒在血泊中的郭哥，眸中浮现出深深的震惊！ “韩蒙总长来了！” 听到人群中有人喊出这句话，陈伶双眸微眯，他低头看了眼痛的脸色苍白的郭哥，缓缓从他身上站了起来。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韩蒙低沉的声音响起。 “韩蒙总长！”一旁的执法者当即开口，“这陈伶恐吓辖区内的居民，大肆敛财，郭哥只是跟他说了一句话，就被当场捅刀……” 韩蒙眉头一挑，看向陈伶的目光有些奇怪。 “恐吓居民……大肆敛财？” “是真的！”小左立刻迎合，“我也看到了，那些地上的袋子里，装的都是证据！” 陈伶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围观的寒霜街居民一怔，忍不住窃窃私语…… 韩蒙与陈伶对视一眼，前者停顿片刻，缓缓开口： “陈伶，把袋子打开。” “……”陈伶总算是知道，这几个执法者打的是什么注意，他忍不住反问一句，“确定吗？” “打开。” “……行。”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伶弯下腰，缓缓将满地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拆开……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鸡心鸭心猪心暴露在空气之中。 【观众期待值+7】！ 气氛突然陷入诡异的死寂。 一旁的小左，与咬牙站起来的郭哥看到这一幕，顿时呆住了。 “……”韩蒙嘴角微微抽搐，他看着一脸无辜的陈伶，忍不住问道，“这么多心脏是……” 陈伶沉吟片刻，硬着头皮回答， “我爱吃。” 第96章 执法官 “这，这怎么可能呢？” 郭哥瞪大了眼睛，这一刻，身上的伤口仿佛都不痛了。 那么多商铺被吓到关门，然后小心翼翼的送出来的“保护费”……居然是这些？ 无尽的迷茫涌上他的心头，郭哥突然有种自己被戏耍了的感觉，其他两位执法者同样如此，他们站在那，像是两座风干的雕塑。 “左同，郭南。”韩蒙冰冷的目光扫过二人，“这就是你们说的……大肆敛财？” “这……不应该啊？？” “韩蒙总长，这里面应该是有误会……”郭哥咬着牙，硬是憋出这么一句话。 郭哥的思绪已经彻底乱成浆糊……他想不明白，那条街上的商铺弄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给陈伶送这些玩意？ 谁家好人拿这么多兽心当保护费啊？ 吃着不会上火吗？！ “但是，他确实是出手伤人在先！”郭哥转移话题，忍痛再度开口，“我跟他说了不到一句话，他就用刀捅我……他就是个疯子！” 韩蒙转而看向陈伶，“你呢，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欺辱我辖区内的居民，我只是秉公执法，正当防卫。” “你管这叫正当防卫？我这都已经……” “我可以证明，陈伶长官确实是正当防卫。”之前站出来的老人当即开口。 “我也能证明。” “我也可以……” 越来越多的人为陈伶作证，韩蒙冷冷瞥了郭哥一眼，后者正欲辩解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只是怨毒的盯着陈伶。 陈伶不在乎郭哥的目光，这对他来说，跟街边路过的屎壳郎瞪他一眼没区别。 就在这时，韩蒙从怀中取出一张文件，递给陈伶。 “这是什么？”陈伶问。 “你的任命书。”韩蒙的声音平静响起，“本来我是准备直接去你那送给你的……结果听说你在这，就顺路过来了； 极光城已经任命你为三区执法官，从今天开始，直接受我管辖……同时，具备管理所有三区执法者的权限。” 所有人都是一愣。 郭哥眼眸中的怨毒，先是变成错愕，然后是难以置信……等他看到陈伶面无表情的接过那张任命书后，脸上只剩下呆滞。 他脑海中，顿时回想起刚才陈伶踢飞他时恐怖的速度与力量，脸色难看无比。 他刚得罪完陈伶，对方就晋升成执法官了？？ 除了韩蒙之外，没有人知道陈伶已经踏上兵神道，他自己也没有丝毫宣传的意思，要是换成往届踏上兵神道的执法者，刚一回来就忍不住大肆宣扬，招收党羽了。 陈伶扫了眼任命书，转头问韩蒙，“我衣服呢？” “就是你身上这种风衣……执法者的制服太丑了。” “……”韩蒙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向外走去，“跟我来拿。” 随着陈伶与韩蒙并肩离去，菜市场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郭哥呆呆的看着陈伶离去的背影，一颗心坠入谷底…… …… “老套的剧情。”陈伶叹了口气。 “什么？” “……没什么，我随口一说。” 陈伶扫了眼一旁雪地上的观众期待值，自从进入菜市场后，一共也就上涨了9%……其中7%，是在打开袋子的一瞬间得到的，其余2%，则是后面给任命书的时候。 如果陈伶能提前知道这个插曲，他有信心操作一番，让观众期待值再涨一倍，可惜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不过走在大马路上，期待值自己送上门这种事情，倒是挺不错的。 要是能多来几个郭南这种人就好了。 “你明知道执法者之间，存在收取保护费的现象，为什么不管？”陈伶问出了心中很久的疑惑。 “管？怎么管？”韩蒙摇了摇头，“当年我晋升执法官之后，也试过解决这个问题，但根本不可行……” “就算命令条款定死了都不行？” “你不明白，这一切的源头不在于执法者，而在于居民本身。”韩蒙缓缓说道，“这里的人们被奴役太久了，过去的一百多年里，他们都是靠上供钱财，获得执法者庇护，安安稳稳的进行营生……他们的父辈，祖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就算告诉他们从今往后不用再上供，他们心中反而会不安稳，想改变一代人被禁锢的思想，祛除他们内心的软弱与自卑，没那么容易……” 陈伶沉默许久，回想到自己刚成为执法者那天的情形，微微点头。 陈伶跟着韩蒙，走到三区的执法者总部，后者替他从箱柜中取出一件带有一枚银色纹路的风衣，工整的摆在桌上。 “这个是你的。” 陈伶将黑色风衣披上，尺寸倒是合身，他看向镜中的自己，气质都变得沉稳不少…… “执法官的分级，是按风衣衣摆的纹路分的，你拥有几阶的实力，就是几纹执法官，每次晋升后都必须向极光城报备，那边会第一时间寄来相应纹路的衣服。” “现在极光界域里，最高的是几纹执法官？”陈伶问道。 “八纹，而且只有两位。” “这么少？” “你以为晋升八纹很简单吗？”韩蒙瞥了他一眼，“整个人类世界，都没多少八纹的强者，每一个随手一挥就能覆灭整个三区…… 那两位八纹执法官，已经是极光界域的百年强者了。” “极光界域里，一位九纹执法官都没有吗？” “没有九纹执法官。” 韩蒙停顿片刻，“但是，有一位九阶……” 陈伶怔了一下，随后便明白了韩蒙的意思……极光城有一位九阶，但那位并不在执法官的体系之中。 “他不是兵神道的？”陈伶试探性的问道。 “不是，那位不属于任何一条神道……” “不属于任何一条神道？”陈伶不解的开口，“没有神道，也能进阶到九阶吗？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位的情况，非常复杂……你只需要知道，他不属于任何一条道路，却能拥有极其强大的权柄，甚至我们所在的极光界域，都是因他而存在。” 听到最后一句话，陈伶的眼眸中浮现出震惊。 一座界域，因一个人而存在？ “他是谁？” 韩蒙停顿片刻，缓缓说出一个名字： “极光君。” 第97章 极光君 极光君…… 陈伶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 “可是，一座界域因一个人而存在，这是怎么做到的？”陈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韩蒙反问，“你觉得极光界域之外，是什么？” 陈伶思索片刻。 “是灰界？” “严格来说，界域之外，也是我们的现实世界……只不过，已经被灰界污染了。”韩蒙平静的回答，“而人类唯一能抵挡这种交汇的‘武器’，只有我们的‘领域’。” “领域？”陈伶一怔，“是通神道路的那个‘领域’吗？” “嗯。对于任何一条通神道路而言，一到三阶都是起点，真正产生质变，是在踏上四阶掌握领域之后…… 比如我的【审判庭】，在张开之后，可以将周围百米左右的空间笼罩，在这片领域中，我拥有破坏或重构任何物质基本结构的权柄。不过对于四阶而言，做到小范围的结构破坏已经是界限。 随着之后的阶位越来越高，这种领域的能力也会越发完善，覆盖的范围也会越来越大。” 陈伶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极光界域，其实就是在极光君的领域庇护下，才一直没有被灰界侵染的……” 陈伶想到了极光界域上空，那不用停止涌动的极光之海，无论白天黑夜，它始终在那里，安静，神秘。 他最开始以为，这是这个世界的特殊天象，现在想来，这极光之海应该正是极光君领域的象征。 “不是说，极光界域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吗？”陈伶眼眸中满是不解，“如果整个极光界域，都是因极光君而存在，那他岂不是也活了这么多年？” “没错，极光君已经三百多岁了。” 陈伶震惊无比。 三百多岁？那还算是人类吗？ “可是，最近已经连续出现两次灰界交汇了。”陈伶再度开口，“这是正常的吗？” 韩蒙停顿许久，摇了摇头， “不，不正常。” 他缓缓抬头，目光望向总部的琉璃穹顶，在琉璃色的玻璃之外，那片极光之海依然在无声无息的流淌…… “正常来说，这片极光之下不会发生任何灰界交汇，就算有例外，也极为罕见……半个月内接连发生两起，这绝不是正常的。唯一的解释只能是…… 极光君，出问题了。” 韩蒙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出问题了……会怎样？” “不知道。”韩蒙摇头，“我们归根到底，不过是依附在树荫下生存的蝼蚁，就算知道这颗庇护我们数百年的古树出了问题，也无能为力。” 陈伶陷入沉默。 “这些事情，离你太遥远了……还是先做好份内的事吧。”韩蒙话锋一转。 “所以，我的工作是什么？” “没有特定的任务，大概就是日常的巡查，管理执法者，还有与极光城执法官间的协调。”韩蒙像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有个地方确实要你走一趟。” “哪？” “厂区。” 听到这两个字，陈伶若有所思，“是为了停工那事？” “对，厂区的停工太突然了，你去调查一下。”韩蒙说完，犹豫片刻后，从抽屉里掏出一包塑料小包，递给陈伶。 “这是什么？” “茉莉花茶。” ”花茶？给我干嘛？” 韩蒙瞥了眼那几大袋子的心脏，看向陈伶的目光有些古怪， “经常喝一喝……能下火。” 陈伶：？？？ …… 极光城。 执法者总部。 一个身影推开总部的大门，如凛冬的寒风径直走向内部，那是个两鬓斑白的男人，灰白色的皮裘好似狼毛，随着步伐的气流微微摆动，略显苍老的面容阴沉似水。 守在两侧的执法者都是一愣，一位年轻的执法者正欲上前阻拦，却被一旁的同伴拉住，无声摇头。 “【檀心】！！”男人低吼着某个名字，像是正在压抑愤怒的雄狮。 他的声音宛若雷鸣在总部内回荡，所有执法者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这里，寂静中只留下无尽的回音。 “【檀心】，给我出来！” 第二声响起，一位坐在附近的六纹执法官下意识皱眉，起身正欲上前，一只手掌便将其按在原地。 他错愕的抬头，只见一位披着黑色风衣的背影向男人靠近，他的风衣衣摆上，八枚银色纹路微微闪烁。 “阎晌会长。”他平静开口，“有什么事吗？” 看到眼前这人，两鬓斑白男人的双眸眯起，一股危险的气息从中流露。 “檀心，喜才的死，我需要一个交代。” 听到这句话，八纹执法官长叹一口气，他向周围的众多执法者挥了挥手，后者顿时会意，安静的离开这里。 空荡的大厅中，只剩下两人对面而立。 “我们已经在追踪篡火者的动向了，但还需要时间。”檀心耐心的开口。 “我说的不是这个。”阎晌的声音冰冷无比，“我派人去把陈伶带进极光城，你为什么给我拦住？” “我没有拦。” “那个韩蒙去了。” 檀心眉头微皱，沉声道，“韩蒙又不是我的部下，他去救陈伶，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七大区的执法官，本来就归你管辖。”阎晌死死盯着他，“而且当年把他从碎魂台带走的，也是你……” “碎魂搜证，一次就够了，你连续对他进行三次，就是想直接磨灭他的意识，彻底脑死亡。”檀心停顿片刻，“你在极光城光明正大的谋杀一位执法官，我怎么能不管？” 他们凝视着彼此，周围的温度极速降低！ 就在这时，总部的大门被突然推开，一个身影匆匆跑进来。 “檀心长官！” 檀心脸色阴沉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凛冬港那边，有人打捞到了一个疑似兵道古藏幸存者！” “什么？？” 檀心和阎晌同时一怔。 “人呢？” 随着那位执法者挥手，两人抬着一具浑身冰渣的身体，迅速从外面走了进来，将其平稳的放在地上。 那是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他的脸色惨白，双眸紧闭，像是被水溺到昏迷，身上残余的水渍被冻结成冰，像是刚从冰堆里挖出来的尸体。 “是他？”阎晌怒意疯狂攀上眼眸！ 阎晌见过这人，之前始终跟在阎喜才身边，是个瘸子……根据那陈伶所说，这个简长生，就是杀害阎喜才的白眼狼。 “好啊，他居然还活着……”阎晌咬牙开口，语气森然无比。 檀心也皱眉看着他，若有所思。 “先别急。”檀心突然开口， “兵道古藏发生的事情，还是个谜……不如就先用你们商会的碎魂搜证，查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做处置。” 阎晌听到这，看着他冷笑。 檀心知道阎晌在想什么，他沉默片刻，补充了一句： “在执法者档案里，他的资料已经死亡删档了……这次你想怎么处置他，我不干涉。” 第98章 停工 “呦，执法官大人！” 黄包车边，那位精瘦黢黑的汉子咧嘴一笑，“您这是要去哪啊？” 陈伶随手从兜中掏出几枚铜币，塞进汉子的手里，“去厂街。” “好嘞！” 汉子收了钱，眼前一亮，二话不说的提起黄包车，向三区的边缘跑去。 “几天不见，我就该喊您叫执法官大人了。”汉子忍不住感慨，“像您这样晋升这么快的执法者，我连听都没听过啊……” 这汉子正是之前陈伶刚当上执法者，载着他去二区冰泉街的那位拉车汉子，当时靠着陈伶的“指挥”，他事后从韩蒙那挣到了双倍的钱，此刻见了陈伶，就跟见到亲人一样热情。 “运气吧。”陈伶笑了笑。 “这次咱还绕弯吗？” “……不了。” 这次陈伶花的是自己的钱，当然不可能像当时一样……听到这个回答，汉子也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淡淡的雾气蒙住街道，汉子载着陈伶快速前行，周围的房屋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远处若隐若现的工厂轮廓，在极光的边缘，像是一头头匍匐的黑色巨兽。 工厂是每个大区最核心的存在，不仅解决了大部分大区居民的就业，还能源源不断的向极光城输送大量的物资，不过由于会产生污染，厂区的位置都在区域的最外侧，靠近界域边界。 陈伶走下黄包车，临走前又给这位汉子加了几枚小费，如今他已经是执法官，自然不会缺钱，汉子立刻恭恭敬敬的道谢。 “果然……”陈伶看着那一大片密集排列的工厂，若有所思， “有一大半都停工了。” 陈伶以前来过厂区，别的不说，光是烟囱排出的废气，就足以将整片天空染成灰色，但这次大部分的工厂似乎都没有运作，空气竟然罕见的清新。 陈伶径直深入厂区，刚一靠近，便看到大量的身影挤在厂区之前，拉着横幅，整齐呼喊： “我们要复工！！” “我们要讨薪！！！” “我们要复工！！” “我们要……” 挤在厂区前的，至少有上百人，他们大多都是中青年，穿着破旧的棉衣，挥舞拳头，每个人都带着愤怒咆哮着。 人群中，陈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双手扛着一只写有“复工”二字的大旗，咬牙拼命挥舞，同时在人群中谩骂： “凭什么不让我们工作？！” “钢铁厂关停了，我们拿什么吃饭？！” “复工！！我们要复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见过的赵乙。 众人将工厂的入口堵的水泄不通，若非那扇铁门足够结实，恐怕已经被他们硬生生撞碎，此刻门后几个身影小声议论着，脸色有些难看。 “我们要复工！！我们要复工！！我们要……”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怒吼下，一个身影从后方走来，后面的人群看到那件黑色风衣，都是一愣，然后自觉的闭上嘴巴，往两侧避开。 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小，前面的人似乎觉得有些不对，赵乙瞪着眼睛回头望去，正欲骂他们废物，就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 “……陈伶？？” 原本还愤怒拥挤的人群，此刻已经自动让开一条数米宽的道路，他们看向那黑色风衣的目光中，满是敬畏与恐惧。 对三区的普通人而言，执法者已经是天……更何况是执法官？ “你当上执法官了？！”赵乙这才反应过来，眼眸中浮现出震惊。 昨晚的时候，不还是个执法者吗？他真在兵道古藏里踏上神道了？？ “嗯。”陈伶平静点头，“让一让，这件事，我来处理。” 这句话一出，赵乙的脸色接连变换，他看着陈伶，从震惊变到质疑，最后又变成无奈……他深吸一口气，还是硬气的开口： “陈伶，你最好能替我们讨回公道！” 说完，他也暂且放下旗帜，向一旁退去。 陈伶站在门口，看向里面的几人，“开门。” 几人见此，立刻上前开门，他们不敢对执法官有丝毫怠慢，为首的那人对着陈伶恭敬开口： “我是钢铁厂的副厂长孟实……您怎么称呼？” “陈伶。” 陈伶走进工厂，开门见山，“这是怎么回事？” 孟实苦着脸，无奈开口，“工厂停工了，他们非要来复工……跟他们说做不了做不了，他们就不听啊，已经在外面围了半天了。” “我不是问他们，是问你们。” “我们……” “为什么会停工？” 孟实与身后几位跟班对视一眼，长叹一口气，“您跟我来吧。” 孟实等人带着陈伶，径直向工厂内走去，刚一进门，几个鎏金大字便镌刻在钢铁厂的两侧。 左边一句，【千锤百炼锻钢骨】； 右边一句，【吃苦耐劳最光荣】； 在工厂顶上，几个横着的大字最为显眼，【一切为了人类】； 这些字体明显有年头了，在风雪的侵蚀下有些模糊不清，有几个字甚至少了笔画，工厂的外墙也斑驳破损，有股淡淡的铁锈味。 这是陈伶第一次进钢铁厂，也许是起雾的缘故，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他走进车间，几座庞大的机器陈设其中，都没有启动，而是被人为盖上塑料布，像是几座黑色的小山。 “陈长官，您看那。”孟实伸手指向车间后方，一块空荡的地方。 陈伶目光仔细望去， “那里有什么？” “原来，那里都是用来存放矿石，焦炭等锻钢原料的地方。”孟实摊手，“现在极光城把所有原料拉走了，我知道外面那些人想复工，但拿什么复工啊？还能凭空让他们变钢铁出来吗？” 陈伶微微皱眉，“为什么极光城要拉走原料？” “不知道啊，那边直接给厂长下的命令。”孟实苦涩开口，“陈长官，你也知道……七大区的工厂都是受极光城直接管理的，甚至厂长也是他们指派，他们要拉走原料，我们也拦不了啊。” “那厂长呢？把他喊过来。” “昨天跟着原料，一起进极光城了。”孟实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不光是我们钢铁厂……其他所有工厂都是这个情况，原料与成品全被调走，就给我们剩了一堆废料。 我们也不想停工……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第99章 找人 陈伶眉头越皱越紧。 一个钢铁厂的原料被拖走还好，如果厂区所有工厂的原料都是如此，那问题可就大了……工厂是七大区的心脏，极光城把它们的血液抽干，是什么意思？ 陈伶的心中逐渐沉了下去，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这是极光城在针对七大区。 “我知道了。”陈伶当即开口，“我会去与极光城联络，看看是什么情况。” 孟实点点头，陈伶再度问道： “那这些工人的薪资，你们不管吗？” 孟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笑道，“陈长官啊……我们工厂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最后账面上的那点现金，也不够还完他们的薪资啊。” “不够？”陈伶看着他的脸，“够还多少？” “最多够还十分之一吧……而且这还是用来维护机器的钱，要是这钱还了，机器太久不维护坏了，那损失就惨重了。” 陈伶没有接话，他依然平静的注视着孟实的眼睛，好似要将他彻底看穿。 孟实见此，心中有些发毛，就在这时，陈伶缓缓开口。 “你在撒谎。” “……什么？”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陈伶一只手伸入怀中，下一刻，黑色的枪口便抵在孟实的脑门，他的声音冰冷无比，“我再问你一次，账面上的资金，够还多少？” 这一幕直接吓傻了其他人，他们不明白陈伶为什么聊的好好的，突然拔枪，但对方又是三区的执法官，他们是又怕又怂，即便自己的领导被枪口顶着，也根本不敢上前半步。 而孟实，更是魂都要被吓掉了，他脸色煞白，腿都开始发抖。 陈伶自然不会突然为难孟实，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秘瞳】极致的细节观察能力，让他一眼就看出孟实是在撒谎。 “够……够一半。”孟实急忙开口，“厂长走的时候，账面上真的没多少现金了，最多只能付他们五六天的薪资。” 陈伶凝视孟实片刻，从微表情上看不出撒谎的痕迹后，才缓缓道：“那就先把钱还了。” 不能解决工作，也不能发出薪资，外面这些围堵的工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事实证明，执法官的身份在三区极为好用，毕竟陈伶是拥有绝对的执法权的，只要他想，就算刚才一枪崩了孟实，也不会有太大的惩罚。 死里逃生的孟实不敢怠慢，慌慌张张的就从保险柜里拿出最后的现金，带着手下拿去给门口聚集的工人。 陈伶走到其中一台大型机器前，将盖在上面的塑料布揭开一角，露出下面笨重充满钢铁气息的机身，用手在其表面轻抹，潮湿而冰冷。 陈伶看着指尖那层淡淡的水渍，眼眸中闪过疑惑。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从门口传来。 陈伶见此，径直向门口走去，只见原本围堵在铁门外的众人此刻已经团团围住走出去发钱的孟实等人，群情高涨。 “我们要这点钱有什么用？？” “是啊，没了工作，这些钱也就够生活几天的……我们要复工！” “……” 一小部分人拿了钱，脸色明显比刚开始好了些，但另一部分依然不甘心，一个是只能用几天的薪水，一个是能源源不断养活家庭的工作，怎么想都是后者更重要。 孟实满头大汗，他想直接回去把门关上，但看到工厂里陈伶冷漠的目光，还是硬着头皮劝道： “厂里现在真的没原料了，你们就算在这闹，也没法复工啊……极光城那边我会联系，一旦原料到位，我一定第一时间让你们回来复工……” “什么时候能复工？” “这……应该就这两天？” 听到这，众人的神情终于缓和些许，他们清点了一下手中的钱币，彼此对视一眼，还是转头向街区的方向走去。 赵乙扛着旗帜，正欲离开，又回头恶狠狠补了一句： “明天我们还会来的。” 见这帮人终于走了，孟实长叹一口气，他苦涩看着从工厂中走出的陈伶，欲言又止。 “极光城那边，我会去交涉。”陈伶主动开口，“你们守好工厂，随时准备复工。” 说完这句之后，他便走出钢铁厂，向周围的几座大型工厂走去…… 蒙蒙雾气中，孟实站在钢铁厂的大门口，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唉……” “孟哥，现在怎么办？” 孟实眉头紧皱，他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咬牙开口，“能怎么办，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快走吧。” “那工厂呢？” “管他呢，厂长都丢下我们跑了，这工厂还开的起来吗？”孟实匆匆走进工厂，“幸好还有点值钱的东西，换张车票应该不成问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厂长办公室内翻找起来，就在这时，一道沉闷的敲击声从车间传出。 咚咚咚—— “谁啊，敲什么敲？” 咚咚咚—— 正埋头搜刮的孟实脸上浮现出怒意，抬头看向窗户， 透过玻璃，能看到昏暗的车间中，空无一人，那几个原本跟在他身后的跟班，此刻也不知所踪。 孟实眼中闪过疑惑，他缓缓站起身，正欲去开门，一个宛若钢铁摩擦的冰冷声音，沙哑诡异的从门外传来： “我来……找人……” “我都说了，厂长已经进极光城了，你们在这死缠烂打有意思吗？？”孟实听到这句话，立刻想到是刚才那帮要复工的，顿时有些头大。 “我来……找人……”那声音再度响起，而且似乎离他越来越近。 “艹！”孟实压抑在心中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到房门口，一把将门拉开，“有完没完？你要找谁……” 孟实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办公室的门外，一个黑色的，没有脸的影子正站在那，像是个直挺挺站立起来的蜈蚣，无数细长的爪子向两侧张开，在它嘴巴的位置，一个暗红色的血洞正在缓慢蠕动…… 而声音，便是从那血洞中沙哑传出。 “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 “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 第100章 雾 陈伶又去其他工厂转了一圈。 其他工厂的情况跟钢铁厂差不多，基本都处于无法运转的停工状态，陈伶没有再浪费时间，而是直接回到厂区的入口，准备回去跟韩蒙报告这件事。 “你还没走？”陈伶见那拉黄包车的汉子还在原地等他，诧异开口。 “您既然大老远跑过来了，肯定还得回去嘛……”汉子咧嘴笑了笑，“我与其空车跑回去，不如在这等您，还能顺便赚上一点。” 不得不说，这个汉子还是很有头脑，陈伶见此也不客气，直接上了黄包车，付了钱之后，汉子便拖着他迅速回去。 “长官，我听说厂区这边有不少人失业了啊？” “只是暂时停工。” “这好好的，为啥要停工呢？” “不知道。” “那么多人没了工作，不会都来拉黄包车吧？”汉子开了个玩笑，“我挣几个钱本来就不容易，大伙都来抢可不行啊……” 陈伶没有回答，因为这归根到底还是极光城的举措导致的，城里的那帮人究竟在想什么，他不知道。 见陈伶不愿多说，汉子也没多问，自然的换了个话题。 “我老婆就在纺织厂上班，干了二十多年，每天就盯着那针和线看，眼睛都快瞎了……停工也好，到时候安安稳稳的待家里带孩子，我这体格，一天多跑几趟养活他们娘俩没问题。” 汉子咧嘴一笑，黢黑的肌肤上渗出汗水，与雾气交杂在一起，将薄薄的衣衫紧贴在身。 陈伶看了他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双眸微微眯起。 “这雾，是不是越来越重了？”陈伶突然开口。 “是啊，早上还是薄雾，现在已经快看不清路了……到处都湿漉漉的，难受。”汉子用毛巾擦了把脸，抱怨道。 陈伶的眉头逐渐皱紧。 “再快一点。”陈伶催促。 “长官啊，我拖着车跑的也是很累的，这已经是最快……” “再给你二十铜币。” “好嘞长官！” 汉子精神一振，深吸一口气，拖着黄包车双腿开始飞奔，几乎把浑身的劲都使了进去！ 黄包车穿过浓雾，在街道中穿行，没过多久，那座熟悉的琉璃穹顶就在陈伶的视野中逐渐放大……那是三区的执法者总部，也是陈伶要去的终点。 黄包车尚未停稳，陈伶便闪身从上面跳了下来，在汉子粗重的喘息声中，推开总部的大门。 空旷的大厅中，两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正站在琉璃穹顶之下，抬头望着雾蒙蒙的外界，脸色有些凝重。 他们听见陈伶推门而入，同时转头。 “有收获吗？”韩蒙问。 “是极光城。”陈伶如实将几座工厂负责人的说辞重复一遍，“极光城调走了所有的原料与成品，整个厂区全部停工，甚至连厂长都被调回去不少……” 韩蒙对于这个回答，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若有所思片刻后，点点头： “整个厂区的控制权，都在极光城手里，若是没有他们点头，工厂不敢停工……我已经向极光城发出询问，但是还没回复。”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陈伶郑重问道，“这场雾……似乎有点不对劲。” “你也察觉到了么。” “暴雨，大雪，两次天象都导致了灰界交汇……今天的雾来的又太突然，很难不造成联想。” “这正是我担心的。”韩蒙抬头看向被雾气笼罩的琉璃穹顶，只能看到灰白一片，像是坠入了一片水雾翻涌的大海，“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什么异样……其他区的情况，也不清楚。” “无论如何，在这种特殊天象下，我们还是时刻保持警惕为好。”一旁的席仁杰补充道。 这位席仁杰是在韩蒙血洗三区后，唯一一位幸存的二纹执法官……陈伶执法者转正的时候，还见他在台上发过言。 “之前的暴雨和大雪，都持续了好几天的时间，这次恐怕也不会短。”韩蒙缓缓开口，“我已经下令让所有执法者每天增加一轮巡查轮次，你们这两天最好也多巡查几轮，时刻保持警备状态。” “明白。”陈伶点头。 韩蒙从口袋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机器，递到陈伶手中，“临时通信系统已经启动了，这东西你时刻带身上，一旦发现哪里不对，立刻向我汇报。” 陈伶打量着这只机器，眸中闪过诧异之色……这东西他之前就见过，那两个执法者闯入家中跟红纸怪物搏斗的时候，就是用它求援。当时陈伶没多想，可现在想来，这东西似乎也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这东西作用范围有多远？” “它的通信依附于极光君的领域，所以极光之下，都能同频联系。” 原来不是科技，而是领域……陈伶将对讲机收起，点点头。 陈伶与席仁杰离开总部，约定一番之后，分别前往东街区与西街区两个方向巡查，至于韩蒙，则独自镇守执法者总部。他作为三区的执法者总长，也是三区的最高战力，必须时刻保证处于三区的中心。 黑色的风衣在浓雾中穿行，能见度降低到了十米，陈伶在街上巡查，隔远点都看不清别人的脸…… 也许是工厂停工的缘故，路上的行人并不多，毕竟在没有要事的情况下，也没什么会选择在浓雾天气出门，湿漉的街道罕见的安静，陈伶走在其中，像是穿行在另一个世界。 他不知道这次的浓雾，是否又意味着一次灰界降临，也不知道哪个大区将会这么倒霉，被笼罩其中……但他希望，那个倒霉蛋别是自己。 突然间，陈伶停下脚步。 他来到街角的一处水坑旁，不知何时，水坑的水渍已经连成两行字， 【观众期待值+5】 【当前期待值：39%】 陈伶的心中咯噔一声。 妈的，中招了！ 第101章 卵 寒霜街。 浑身被雾气浸湿的赵乙推开家门，将写有“复工”二字的大旗放在墙边，疲惫坐下。 “回来了？”赵叔围着围裙站在桌边，一边和面一边看向他，有些担忧的问道，“怎么样，工厂那边怎么说？” “复工不了……就随便发了点钱。” 赵乙猛灌一口水，随手将兜中的钱币拍在桌上，骂骂咧咧开口， “复不了工，光拿这些钱有屁用啊，能用几天？” “不行，明天我还得再去，他们一天不给复工，我就去闹一天！” 赵叔看着他许久，长叹一口气，“小乙啊……工厂要是真铁了心停工，你再闹又有什么用，把人家惹急了，小心没好果子吃。” “惹急了他敢动我？”赵乙瞪大眼睛，“他敢动我，我就跟他拼了！” “拼拼拼，你拿什么跟人家拼？” 赵叔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一大块面团拍在木板上，砰的一声，“一天天的，正经事不做，就知道梗着脖子跟别人瞪眼，有什么用？等你哪天知道主动低头，你老爹我也就能不用这么操心了！你以为这世道这么好混吗？” 赵乙明显感受到赵叔怒了，本来还想争辩什么，最终还是抿着嘴一声不吭。 屋中突然安静下来。 两人僵持许久，赵叔还是摇了摇头，继续揉面。 “钢铁厂去不了就算了，咱家至少还有这个早餐摊子，你老爹我虽然挣不到什么大钱，养活你小子还是没问题。” 听到这句话，赵乙的脸色一变，他桌下的双拳紧攥…… 许久后，一言不发的站起身，向屋内走去。 “你干嘛去？”赵叔问。 “睡觉！” “你跟你老爹喊什么喊！” 砰——！ 随着房门关起，赵叔没好气的骂了句小兔崽子，闷着头继续揉面，劲道都大了几分。 雾气翻涌，门外的天色逐渐昏暗。赵叔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走到桌面将煤油灯点亮，橘色的灯火晕染早餐铺的一角，将那略显佝偻的影子照在斑驳墙面。 门外，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在雾中停下脚步。 “赵叔，还忙呢？”陈伶见早餐铺的灯还亮着，将门打开一角问道。 “阿伶啊，快，进来坐坐。”赵叔看到陈伶，脸上浮现出笑容，“街尾那家小学里的厨子跑了，没人给做早餐，就在我这下了个大单……有的忙活呢。” “不了，我还得巡逻呢。” “这么晚还巡逻？”赵叔一怔，“是出什么事了吗？” 陈伶犹豫片刻，“没有……反正，最近最好别出门，外面可能不太安全。” “好，好好。”赵叔接连点头。 “早点休息赵叔，别熬太晚了。” “好嘞。”赵叔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奈叹息，“我们家那个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知足了……” 陈伶笑了笑，替他关上店门，提着一盏煤油灯，逐渐消失在黑夜的迷雾中。 一夜无话。 …… 第二天一早，房门被缓缓推开，赵乙眼眸发红的从屋中走出，像是没怎么睡好。 他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余光看到铺子里那道身影，默默地闭上嘴巴……不知何时，赵叔已经趴在桌上睡着，轻微的鼾声在屋内回荡，玻璃门外是雾蒙蒙的。 他身前的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上百个打包完的包子，满满六个大袋，那是他一整夜的劳动成果。 赵乙皱眉看着这些包子，又看向那趴在桌上睡着的身影，黑发已经无法再掩盖那些苍老的银丝，像是沾上一头碎雪，眉宇间满是疲惫。 “一把年纪了，非要逞这个能……”赵乙嘀咕了一声，眼眸中满是复杂。 他目光扫过这座略显促狭陈旧的早餐铺，最终落在那只倒在墙角的旗帜之上，眼眸中的复杂逐渐变为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从屋中取出一件棉衣盖在赵叔的身上，然后走到门口，将那杆大旗扛在肩头，一把推开店门，迈着大步走入浓雾之中。 “复工”的旗帜在雾中摇摆，少年张狂的面孔坚不可摧。 他独自走过沉寂的街道，一路向北，直到街区与人气在他的身后隐去，长途跋涉之后，那片匍匐在雾中的庞然大物，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在钢铁厂的大门前停下脚步。 也许是大雾的缘故，也许是太早的缘故，也许是昨天那寥寥一点薪水打发了其他人的缘故，现在钢铁厂的门口仅有他一人…… 他用力将旗杆插入脚下的泥土，铆足全部力气，对着那片笼罩在迷雾中的厂房大喊： “人呢？！都给我出来！” “我们要复工！！” “昨天我就说了！你们一天不给复工！我就来闹一天！” “不给复工！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都给我出来！” “我要复工！！” 赵乙的喊声在雾中回荡，无人在意，无人应答……但他依然孜孜不倦的喊着，仿佛嗓子是铁打的一样。 赵乙自然不傻，他知道问题根本不出在这座工厂，而在极光城内，但那又能怎样？他一个三区寒霜街的小子，根本没法接触到极光城，对他而言，在这里大喊大叫，就是他反抗命运的唯一途径。 赵乙的呼喊连绵不绝，就在这时，无人的铁门突然发出一道刺耳响声，缓缓向外打开…… 吱嘎—— 赵乙愣住了。 也许是风的缘故，也许这扇门根本就没锁……赵乙没有多想，他一咬牙，将旗帜拔起扛在肩头，一个箭步就穿过大门，径直向车间走去。 “孟实！！给我出来！！” 赵乙一脚踹开车间大门，正欲对着孟实贴脸输出，下一刻便愣在原地。 数层楼高的车间内，一道庞大的阴影盘踞在几座小山般的机器上方，像是一只万足蜈蚣……而此刻这蜈蚣的正下方，在它的影子之中，能看到一只只好像虫卵的东西，在微微颤动…… 第102章 它们来了 “寒月街无异常。” “寒风街无异常。” “寒雪街无异常……” 接连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陈伶独自站在一座五层小楼的楼顶，环顾四周。 这栋小楼已经是附近街区的最高楼，若是平日站在这里，陈伶能将五六条街道都尽收眼底……可如今在大雾之中，他甚至连这层的楼边都看不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水汽包裹一般。 他无奈叹了口气，按下对讲机，“寒霜街无异常。” 这已经是浓雾降临的第二天黄昏，没有灾厄入侵的迹象发生，极光城那边也没有回信……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安静的令人心中不安。 尤其是陈伶，自从他看到那条观众期待值的提示之后，敢笃定三区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他昨晚找遍所有街道，并没有发现异样。 “第三岗执法者接替，其余人可以休息了。”韩蒙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收到。 天色渐暗，陈伶收起对讲机，顺着楼梯回到一楼，径直向家走去。 昨晚被观众期待值刺激，一夜没睡，今天他需要休息一下……他走到家门口，看了眼对面的赵氏早餐铺依然灯火明亮，犹豫片刻后，还是没去打扰，转身回屋。 陈伶洗漱完毕，早早的躺回床上，意识逐渐沉入睡梦…… 当然，做梦是不可能的。 陈伶再度睁开双眼，一双双戏谑的红色眼眸，正在观众席上注视着他，刺目的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将其变成破旧舞台上唯一的焦点。 陈伶对此见怪不怪，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约觉得，今天观众看他的目光似乎更加奇怪…… 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陈伶眉头微皱，低头看向舞台上的屏幕，经过了一天的无聊站岗，观众期待值竟然没有下滑，依然维持着昨晚39%的进度，这对观众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对劲……”陈伶敏锐的嗅到一丝异样，“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陈伶在脑海中仔细的将一切都回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问题，这也不奇怪，因为陈伶知道，观众能看到一些自己看不到的“情节”……想靠这种方式推断出问题所在，是需要运气的。 陈伶思索许久，只能放弃。 他闭上双眸，恍惚中，周身再度出现那条通往天穹的扭曲神道。 自从陈伶解锁踏上第二阶的资格，基本每晚都会尝试一下登阶，毕竟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每天都在增长……虽然只是极为轻微的些许，但好歹是涨了。 陈伶深吸一口气，将精神力源源不断的注入脚下，就在他的脚掌逐渐靠近台阶表面之时，清脆的铃声突然从舞台上方响起！ 叮铃铃—— 陈伶愣住了。 他当然熟悉这个铃声，这意味着中场休息结束……对他而言，就是梦要醒了。 可他才刚进入睡梦没多久啊？ 陈伶疑惑的看向舞台前的屏幕，一行字符已经跳出： 【中场休息结束，请继续表演】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字符： 【观众期待值+3】 【观众期待值+3】 【观众期待值+……】 陈伶的意识骤然下坠！ …… 咚咚咚—— 睡梦中，陈伶猛地睁开眼眸！ 有人在敲门？ 蒙蒙雾气在漆黑的窗外流淌，他迅速坐起身，看向大门的方向。 咚咚咚—— 那敲门声再度响起，不轻不重，每一声的节奏都极为均匀，给人一种优雅而不失礼貌的感觉。 陈伶看了眼时间，距离他睡下，也就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怪不得舞台如此催促他继续演出，原来是有人来敲门。 不，不对…… 陈伶清楚的记得，自己在舞台上失去意识前，看到屏幕上疯狂刷出的观众期待值增加提醒，能够如此让观众兴奋的，肯定不是简单的敲门这么简单！ 陈伶毫不犹豫的走下床，将床头的枪握在手中，缓步向大门靠近。 咚咚咚—— “谁？”陈伶沉声开口。 片刻后，一个刺耳而诡异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我来……找人……” 听到这个声音，陈伶就知道事情不对，这完全不是人类声带能够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听指甲在黑板上划过一样刺耳，只不过这种刺耳正在模仿人类的说话方式。 找人？ 陈伶下意识的问，“找谁？” “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 “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 这两句话，没有丝毫的停顿与晦涩，听起来十分流畅自然，像是已经练习过很多次。 陈伶的大脑飞速运转，在思考接下来是该开门看看后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是直接开枪……他沉默片刻后，开口回答： “你找的人不在这里。” 门后的声音陷入沉默。 下一刻，陈伶的家门轰然爆碎！ 灰蒙的雾气之中，一道身影扑向陈伶面门！ 陈伶早有准备，瞬间抬膝撞在那身影的胸膛，反手用枪柄呼啸着砸在对方的头部，那身影发出一声闷哼，重重摔倒在地。 直到此时，陈伶才勉强看清他的全貌。 “赵乙？” 看到那人的面庞，陈伶愣住了。 “……小心！我的影子！！”赵乙脸色煞白，硬是顶着头部的眩晕，大喊一声。 陈伶瞳孔微微收缩，几乎同时，一道巨大的残影从阴影中掠至他的身前！ 它的速度太快了，陈伶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出手即是最强杀招，审判庭的领域骤然张开，那只黑色枪口瞬间对准身前，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 解构的子弹洞穿黑影，将其直接撕裂成虚无，变成一团破碎的烂泥摔在地面。 【审判庭】的精神力透支，让陈伶有些晕眩，但相比在兵道古藏那一次已经好了太多，他皱眉看了眼地上的那具不成型的尸体，又看向倒地剧烈咳嗽的赵乙。 “赵乙，这是怎么回事？” 赵乙仰面躺倒在地，如破风箱般喘息着，声音虚弱无比，“陈伶……它们来了！” 第103章 肉鸡 “它们是谁？” “工厂里，有好多这种怪物！”赵乙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眸中浮现出惊恐， “我……我本来想去厂里闹事，看铁门没关，我就走了进去……结果我看到有一只大蜈蚣趴在机器上面，大概有几十米长！浑身都是黑的，像是影子。” 听到这，陈伶心一沉。 怪不得他巡查了整个街区，都没找到异样，原来那东西藏在厂区……他昨天才从那里回来，所以下意识的没去找那里，这么看来，那东西应该是在自己离开后出现的。 “然后呢？” “我被吓到了。”赵乙咽了口唾沫，“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掉头就跑，然后就有一堆从卵一样的东西里孵出来的小蜈蚣出来追我，我不敢回头看，就只能拼命的跑。 当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就往你这跑，但快到街区的时候就感觉身体越来越重，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我的影子变成了一只蜈蚣。 再然后，我就记不清了。” 陈伶看了眼地上那具破碎的黑色尸体，脸色有些凝重。 能够通过影子操控人体的蜈蚣么……而且据赵乙描述，这种东西的数量似乎不少，工厂里的那只大型蜈蚣，应该已经至少在车间里孵化一天了。 陈伶毫不犹豫的拿起对讲机，按下按钮： “这里是陈伶，钢铁厂发现大型灾厄，且孕育大量子体，疑似已经开始袭击街区。” 这句话一出，对讲频道陷入一片死寂，短暂的一秒之后，韩蒙的声音平静响起： “收到。” 没有质疑，没有追问，没有惊讶或是恐慌，韩蒙的话音落下之后，洪亮的钟声便响彻三区上空！ 铛——铛——铛！！ 灾钟，响了。 …… 这钟声将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 “三声灾钟？！”一位中年妇人从床上惊坐起，脸色被吓的煞白，“咱们三区又有灾厄了？” “你小点声！” 许老板一把捂住她的嘴，警惕的看着窗外，天色昏暗加上雾气翻涌，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就像是有一只只无形的手，将所有房屋都隔绝了一样。 妇人瞪大眼睛，看向窗外的目光满是恐惧……黑暗的天色，深沉的浓雾，残余的钟鸣，这些未知勾起了躲在屋中众人的恐惧，他们明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那片雾里，却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出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似乎是感受到妇人在发抖，许老板压低声音，开口安慰道： “没事……怕什么，上次灾钟响了，咱家不也好好的么？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就不会有事……” 见妇人依旧在怕，许老板犹豫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再说了，那个妖魔……额，陈伶执法官，不就住在寒霜街么，真要打起来，哪个灾厄能比他更凶？” 妇人眨了眨眼，似乎觉得许老板说的有道理，在这种情况下，知道有一位执法官就离自己不远，无疑给了一种极大的安全感……虽然有时候，这位执法官就是他们恐惧的来源。 咚咚咚——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这敲门声瞬间让两人的神经绷紧，他们猛地看向大门的方向，同时屏住呼吸…… 如此深夜，大雾弥漫，再加上刚才又敲响了灾钟……谁会跑来他们家敲门？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不会贸然的开口询问，就像是明知父母出门自己独守家中的孩子，更不可能蠢到起床开门看看是谁在敲门，他们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那扇门，屋内一片死寂。 咚咚咚—— 敲门声再度响起，与前一次的节奏完全一致，不紧不慢，优雅耐心。 妇人咽了口唾沫，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当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惊恐的看向身旁的许老板……许老板咬着牙，等到敲门声第三次响起时，小心翼翼的走下床，从厨房拿出一柄菜刀，死死盯着门后。 如果门后的那东西敢破门而入，他至少还有把武器能搏一下…… 砰—— 一道破碎声从门外响起，吓的许老板手里的菜刀差点掉在地上。 那并不是他家的门，听声音，像是从隔壁传来的，仿佛大门被什么东西轰然撞开，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惊恐的惨叫声！ 许老板听出来了，那是邻居老李一家的惨叫，隔着墙壁，他甚至能清楚的听到人体被拍落在地，以及血肉被撕扯的声音，孩子在哭嚎，女人在尖叫。 片刻后，对面的人家，以及再远处的街道，都传来惊恐的呼声，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一场混乱的血腥暴动，已经开始。 许老板握着菜刀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街道中响起。 “所有人，保持静默。” 听到这个声音，许老板一愣，随后透过窗户猛地看向一个方向，蒙蒙灰雾中，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缓步走来。 他抬起枪，对着天空扣动扳机，一道嗡鸣响彻寒霜街！ 下一刻，许老板听到隔壁的撕扯声骤然停止，仿佛怪物被吸引了注意力，只剩下女人压抑的抽泣声，从墙角隐约传来。 “你们不是要找人吗？”陈伶站在雾中，缓缓开口，“不如，来问问我？” 这句话一出，许老板的窗外顿时走过一道黑影，像是刚从隔壁走出……也是这时，他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 那是一只直立行走的蜈蚣，通体漆黑，像是影子一般，站起来大约有两米高，无数细足在身子两侧转动，一只暗红的孔洞在嘴部的位置不断收缩。 虽然只走过了一瞬，但也直接吓傻了许老板，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嘴唇都止不住的哆嗦…… 那究竟是什么怪物？？ 同样的疑惑，也出现在寒霜街所有居民的脑海中，他们躲在黑暗的窗户之后，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那数只街道中央靠近的蜈蚣怪物，在它们的包围中央，黑色的风衣笔挺屹立。 陈伶一手拿枪，一手握着匕首，缓慢扫过四周……随着那些怪物在浓雾中逐渐靠近，陈伶也终于看清了它们的样貌。 陈伶愣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向这些黑影……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些东西……长的好像还挺香的？”陈伶喃喃自语。 在他的视野中，一只只拔了毛，质感柔嫩的肉鸡，正在缓步向他走来……像是即将下锅的完美食材，只是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 第104章 雾中战斗 陈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刚才从赵乙影子里窜出来的残影，实在太快，陈伶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一枪把它干成了碎渣……此刻仔细打量这些怪物，反而有种莫名的喜庆。 就好像感恩节的喷香火鸡，自己走下餐桌，蹦蹦跳跳的向他靠近，只不过这些火鸡各个都有两米多高。 灰界中爬出来的灾厄……都这么香吗？ 【观众期待值+8】 陈伶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赵乙描述的工厂里那只是个蜈蚣，怎么从卵里孵化出来之后，就变成肉鸡了？ 但此刻已经不是仔细思考这件事的时候，那些壮硕的肉鸡正在向他靠近，从它们的身上，陈伶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压迫感……这些肉鸡，至少也是一阶的水准。 “一，二，三……六，七，八……八个啊？” 不出意外的话，目前整个寒霜街的灾厄，都被他吸引过来了。 陈伶双眸微微眯起…… “这……这怪物怎么这么恶心？”中年妇人悄然趴到窗台边，看到街中央的景象，脸色越发苍白，“陈伶能赢吗？” 许老板脸色也有些难看，毕竟陈伶只是刚晋升执法官，一口气面对这么多怪物，怎么看都是弱势的一方……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陈伶比这些怪物更不好惹。 同样的担忧，也出现在其他寒霜街居民的心中，他们透过窗户，紧张的看着那雾中战场，心脏都快跳出胸膛。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披着黑色风衣的陈伶动了，他缓慢抬起匕首…… 反手捅进自己的腹部！ 众人：？？？ 【观众期待值+5】 捅完一刀，陈伶还觉得不够，反手又在自己的下腹和肋骨间各捅一刀，匕首的刀锋彻底变成红色，这场战斗尚未打响，他就已经进入受伤状态。 猩红鲜血自刀口涌出，将风衣下面的衣衫浸染成血色，陈伶的嘴角微微勾起…… 这三刀，并未给他带来任何的痛觉，反而有种莫名的酥麻……他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正从体内迸发，五感也比寻常敏锐数倍，这一刻，那急速冲来八道身影，仿佛都慢了下来。 这就是【血衣】么…… 陈伶的自残举动与诡异微笑，落在寒霜街众人的眼中，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从来没见过谁在打架之前，先捅自己的……那三刀，扎的一下比一下深，若是换成普通人，恐怕已经疼的脸色发白，可陈伶不仅没有丝毫的痛楚，反而露出一种愉悦。 这一幕乍一眼看上去令人匪夷所思，但它发生在陈伶的身上，似乎又很合情合理，毕竟那可是生吃人心的存在。 这是开战前的某种邪恶仪式？又或是在向某种邪恶存在献祭？ 众人突然觉得，跟此时的陈伶相比，那几只长的吓人的影子蜈蚣，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 八只影子蜈蚣骤然搅动浓雾，以惊人的速度冲至浑身是血的陈伶身前，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道血影便骤然撞出，将为首的一只蜈蚣踢入浓雾之中！ 陈伶的速度太快，就像是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当他一脚踢在影子蜈蚣身上的刹那，恐怖的力量几乎将后者碾压变形，呼啸间倒飞出数十米！ 匕首的寒芒在陈伶掌间飞旋，反手挡住一只撕咬而来的蜈蚣，密密麻麻的长足抓向陈伶的身躯，却被他闪身避开， 他抬起枪支，枪口锁定黑色头颅上蠕动的暗红孔洞，接连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三枚子弹射出，洞穿了蜈蚣头颅，它原地扭曲蜷缩片刻，一动不动。 陈伶知道有很多人在看着自己，也不好再动用【审判庭】与【无相】，好在【杀戮舞曲】没那么高的辨识度，即便他用出来，这些普通人也未必看得懂，便仅依靠它与【血衣】疯狂近身作战。 陈伶回头看向那三只同时冲来的肉鸡，身形毫无防御的向前冲去，锋利的爪牙与尖喙刺入他的身体，瞬间留下密密麻麻的血洞……将他整个人锁在原地。 围观的寒霜街居民心跳都漏了一拍。 只见被三只影子蜈蚣的长足洞穿的陈伶，冷笑一声，硬扛着伤势将匕首洞穿一只蜈蚣的头颅，反手将枪管塞入另一只蜈蚣的嘴中扣动扳机，两具蜈蚣尸体当场倒地。 “几只肉鸡……也想杀我？？” 陈伶徒手抓住那只刺穿自己的肉鸡，一手掐住头，一手掐住腿，【血衣】带来的恐怖力量硬生生将其举到悬空，然后一点点撕扯拉长……肉鸡疯狂蠕动着，随着陈伶一声怒吼，还是被手撕成两半！ 腥臭的血液与内脏溅洒大地，浑身是血的陈伶低头看向手中还剩半截的大鸡腿，突然有种忍不住啃一口的冲动…… 他咽了口唾沫，忍住了。 他不爱吃生的。 陈伶随手将半截尸体丢在一边，冷冷的看向仅剩的三只肉鸡，身形一晃便化作血影再度冲出！ 浓雾笼罩的街道中，死寂的只剩下血肉的撕扯声，所有躲在窗后窥探的居民，此刻胃部都剧烈翻滚，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呕！” 许老板的老婆终于忍不住起身冲到厕所，当场吐了出来。 陈伶的战斗实在是太过血腥，尤其是刚才手撕蜈蚣的一幕，众人就这么看着那只凶恶蜈蚣被撕成两截，内脏掉了一地……最关键的是，陈伶最后还抱着那颗蜈蚣头在怀中，像是十分陶醉。 【观众期待值+7】 陈伶也许是觉得用匕首和枪不得劲，彻底放弃武器，开始徒手屠戮，那染血的黑色风衣在浓雾中翻飞，与此同时，影子蜈蚣的尖锐嘶鸣接连响起。 第105章 巢穴 几分钟后，最后一只蜈蚣也被陈伶拔下头颅，彻底没了生机。 “呼……”陈伶缓缓从血泊中站起身，死寂的浓雾中，只剩下他一人独自站立。 陈伶目光扫过四周，周围窗后的居民大惊失色，立刻趴在地上，生怕与这位活阎王对视……陈伶已经解决了这条街上所有的麻烦，那他就变成了这条街上最大的麻烦。 陈伶沿着街道向前走去，隐约的抽泣声从其中一座楼房废墟中传出， 破碎的大门残片中，只见一位妇女正抱着孩子，跪在一具被咬的看不清容貌的尸体前，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陈伶认得这家人，往年过春节的时候，他还带着陈宴来他们家蹭过糖和橘子。 看到这一幕，陈伶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也许是心神被神道影响的缘故，他的共情能力几乎被完全抹去，即便眼前的这家人曾与自己交好，此刻也像是在看电影或者演出一样，心中毫无波澜。 “刚才，那怪物来敲门了？”陈伶问。 妇女愣了一下，拼命点头。 “你们回应了吗？” “……回……回应了。”妇女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她看向身前那具尸体，“我本来想让他别出声……他非要问一句是谁敲门，然后门外那怪物就说找什么……王？”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意识到不对了，就没再说话，可它最后还是冲进来了，然后就……”妇女的声音越发哽咽。 “……陈伶长官，我们也被敲门了，不过我们没应……”就在这时，隔壁的许老板，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我听说灾厄都有自己的领域和杀人方式，那怪物……不会就是根据敲门来杀人的吧？” 陈伶诧异的看了眼许老板，这人虽然胆子小，脑筋转的倒是不慢。 “目前来看，很有可能。”陈伶点点头。 陈伶之前就听说过“灾厄领域”的存在，不过目前为止，他还没完全推断出这种灾厄的领域能力，只是疑似能通过影子操控人体……还有敲门杀人。 陈伶没怎么停留，便迈步继续向前。 寒霜街上被灾厄袭击的一共有八家，几乎每一家都没有幸免，像刚才那家只死了一个人的还算好，其中有两户人家，已经被啃得一个人都不剩，只留下满地破碎的肉泥。 这还是在赵乙提前逃回来，向陈伶报信的情况下……若是再晚一些，伤亡人数恐怕还得翻倍。 “寒月街发生灾厄入侵！目前出现五只！” “寒风街有四只入侵！” “寒雪街这里也有好几只……该死，它们冲过来了！” 对讲机中，执法者们惊恐的呼声从中传出，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沙沙声…… “不止寒霜街一个地方么……”陈伶脸色有些凝重。 “这里是席仁杰，我已经肃清完寒风街，现在在去寒雪街的路上。”对讲机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总算是个好消息，席仁杰身为一位二纹执法官，自身的战力还是不弱的。 “陈伶那里怎么样了？”韩蒙的声音响起。 陈伶举起对讲机，平静回答， “寒霜街肃清完成。” “你已经杀完了？”席仁杰的声音难掩惊讶。 他是与这些灾厄搏杀过的，知道它们的实力，陈伶一个刚踏上兵神道的新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肃清完这一条街道，实在是令人惊讶。 陈伶淡淡的嗯了一声。 “对了，你去哪了？”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在去钢铁厂的路上。” …… 浓雾之中，一道黑色残影急速闪过三区上空！ 狂风将刻有四道纹路的风衣吹的猎猎作响，韩蒙平静的眼眸凝视远处靠近的工厂区，缓缓开口： “这是一只繁殖类的灾厄，不灭掉母体，子体就是无穷无尽的……你们先肃清街区，我来处理母体。” 韩蒙将对讲机收起，身形如黑色流星划过夜空，稳稳的落在厂区之前。 衣摆掀起的风将地面砂石吹起，浓雾被卷出一道真空区域，韩蒙看着眼前这座漆黑的蠕动工厂，眼睛眯起一道危险的弧度。 “……麻烦了。” 韩蒙的出现，似乎惊扰到了浓雾中的影子们，那座通体漆黑的工厂剧烈翻涌起来，若是定睛看去，便能看到无数只修长的蜈蚣在其表面爬行，如同浪潮般向铁门外的韩蒙卷去！ 这一片厂区，不知何时已经被占领成灾厄的巢穴，而此刻，这座巢穴出现了一位危险的入侵者。 “一天的时间，就繁殖如此恐怖数量的子体，说明母体本身的阶位至少是五阶……”韩蒙单手握着枪，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根卷烟叼在嘴角，用打火机将其点燃。 他深吸一口，橘色的火光在浓雾中烫出一角，与此同时，一道无形领域在其脚下张开。 他抬起枪口，对准那蜂拥而来的影子浪潮，喃喃自语。 “审判……开始。” 砰——！！ 无形的子弹从枪管出膛，瞬息在黑色浪潮中破开一条数米宽的真空区域，那条路径上的所有影子蜈蚣被同时解构成分子级，彻底弥散在虚无之中…… 密密麻麻的影子冲出铁门，先是向四面八方扩张，然后再向中央收缩，将韩蒙团团包围，粗略估计，就有上百只！ 韩蒙接连扣动扳机，审判之力在浪潮中撕开一道又一道缺口，但在四面八方的围堵之下，韩蒙的活动区域依然急速缩小，仅靠这种单口径的杀伤很难在海量敌人下保全自身。 若是从天空俯瞰，韩蒙便像是即将被影子淹没的孤岛，随着水位的逐渐上升，似乎很快就要被其卷走。 韩蒙眉头微皱，眼看着就要被淹没，手掌突然一抬， 一根被影子蜈蚣们撞断的铁棒一震，自动飞入他的掌间！ 韩蒙一手持枪，一手握着铁棒，在掌间高速旋转数圈，随后骤然被插入地面！ 咚——！！ 肉眼可见的涟漪向四面八方扫荡，大地寸寸崩裂！ 解构之力交杂在这股涟漪之间横扫，距离韩蒙最近的数十只影子蜈蚣当场爆碎，领域所覆盖的区域再度化作真空，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抹去了这里所有的物质。【审判】途径的恐怖破坏力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韩蒙的目光锁定工厂，他用力将那根铁棒拔出大地，像是标枪般甩出，一道黑色的雷霆瞬息划过天穹！ 轰——！！！ 高大的钢铁厂被正面砸出一道十数米宽的空洞，厚重的墙体像是凭空蒸发，透过空洞，能看到一只巨大的蜈蚣正盘踞其中，只有一张暗红嘴部的面庞缓缓转到这个方向。 韩蒙站在破碎的大地之上，目光穿过翻涌的黑色浪潮，锁定那只工厂内的庞然大物。 “找到你了。” 第106章 恐惧暴乱 “老爹！！” 赵乙推开早餐铺的大门，焦急的喊了一声。 一个身影匆匆从屋里跑出，看到门口的赵乙，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小子！跑哪里去了？！”赵叔咬着牙，拎起他的耳朵恶狠狠的开口，“我刚想跟你说这两天别出门，老子一睁眼，你就连影子都没了……你要是再晚回来一点，我就该求陈伶去找你了！” “轻点轻点轻点……老爹，我好像立功了！” “……？” 赵乙看到赵叔疑惑的目光，连忙将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后者听完之后，默默地放下他的耳朵，低头开始在屋内转悠，像是在寻找什么。 “老爹，你干嘛呢？” 赵叔拎起扫把，狠狠地向赵乙的屁股上抽去，扇出阵阵呼啸风声。 在赵乙的惨叫声中，赵叔的谩骂声接连响起，“老子就该早点打断你的腿！跑到人灾厄老巢就算是立功了？！我看你有几个脑袋能掉！我让你乱跑！我让你乱跑！！” 赵叔这次是真怒了，抽的一下比一下狠，就在赵乙满屋逃窜的时候，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反手死死抓住了扫把柄。 赵叔眼睛一瞪，正欲说些什么，赵乙便郑重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看向门外。 沉寂的浓雾中，一道道身影提着煤油灯，匆忙接连跑过。 “灾厄！灾厄来了！！！” “救命啊……救命！谁能救救我！！” “我还不想死啊！！” “……” 也许是这家早餐店还亮着灯的缘故，一道身影猛地停了下来，疯狂拍打店门！ “开门！！快给我开门！！！”那是个男人的声音，焦急中夹杂着一丝恐吓，“我他妈让你们赶紧开门！！听不见吗？！” 赵叔与赵乙对视一眼，眼眸中都是警惕，就在这时，那人又说了一句： “老子是执法者！快开门！！” 听到这句话，赵叔的脸色有些变了，他犹豫片刻后，还是上前打开了店门的锁。 哗啦—— 店门被一下拉开，一个穿着黑红制服的身影猛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将门后的赵叔直接撞翻，重重摔倒在地。 “老爹！”赵乙冲上前，护住在地上呻吟的赵叔，愤怒的看向那人，“你谁啊？！” “我是执法者郭南！不想死就给老子闭嘴！！” 那人瞬间从腰间拔出刀，指着赵乙，恶狠狠地开口。 若是陈伶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眼前这人，正是他在菜市场时被他连捅数刀的那位被称为“郭哥”执法者，也是寒霜街隔壁那条寒雪街的负责人……此刻的郭南脸上满是血污与尘土，看起来狼狈至极。 郭南握着刀的手，甚至还在发抖。 刚才他经历的一切，实在是太过惊悚……他亲眼看到一只影子蜈蚣砸开寒雪街一户人家的大门，将里面所有人撕成碎片，他真的怕了，他当了这么多年执法者，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灾厄”。 那血腥的场面与蜈蚣挥舞的万足，直接击垮了他心中的勇气，他没有选择正面作战，而是掉头就跑……那几只影子蜈蚣接连屠门，周围的居民全被吓到崩溃，他们听到厮杀声与哀嚎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有人也选择了逃亡。而随着第一个人开始跑，其他人看到之后，也被恐惧驱使着一起跑。 就这样，寒雪街彻底乱成一团……浓雾逃亡的过程中，郭南只知道有很多身影在雾中追着自己，他不敢停留，头也不回的向前疯狂逃窜，直到看到这里…… 寒霜街，依然安静，就像是从未被灾厄入侵一样。 郭南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一边握刀威慑着赵乙，一边回头通过窗户观察外界，眼眸中满是警惕与后怕。 他躲在这里，应该能躲开那些东西？ 郭南暗自想到。 但可惜……他选错地址，也选错了威胁的对象。 “你敢伤我老爹？！”赵乙双眸通红，他一把抄起地上的扫把，毫不犹豫的向那柄刀冲去！ 郭南也没想到，一个普通人竟然敢对拿着刀的自己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只捅了赵乙一刀，然后就被扫把呼啸着抡到太阳穴，眼前直冒金星。 下一刻，赵乙抱着他直接撞倒大门，翻滚到寒霜街上。 “救命……救命！！它们来了！！！” 越来越多的寒雪街居民尖叫着冲入寒霜街，无数双脚踩踏在二人的身上，郭南吃痛闷哼几声，艰难的爬起身……与此同时，在他对面的赵乙也浑身是血的爬起来，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他。 尖叫声，哀嚎声，浓雾深处的撕咬与爬行声，将寒霜街的沉寂彻底打破，一切都被卷入混乱无序之中！ 这是一场求生的暴动，而同样的场景，则已经在三区的绝大部分街区上演。 砰——！！ 就在这时，一道枪响从众人前方响起！ 浓雾之中，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沉着脸走出，他手握枪支，看向这些彻底慌乱人群的眼眸中满是严肃。 “所有人站在原地！谁动，我就杀谁！”陈伶用枪口指着这群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众人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看到陈伶执法官的打扮，惊恐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希望！ “是执法官！” “救救我们……怪物就要追过来了！！” 接连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他们有人想躲到陈伶的身后，却被一声枪响又吓回原地…… “我说了，谁动，我就杀谁。”陈伶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沙沙……沙沙沙……”席仁杰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陈伶，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陈伶目光落在地上，那寒雪街众多居民交错在一起的阴影间，几只诡异庞大的蜈蚣轮廓，已然混入其中…… 陈伶沉默许久，沙哑开口： “不太妙。” 第107章 处以枪决 陈伶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这灾厄虽然看着恐怖，不过只要躲在门后不出声，还是有很大概率幸存的，就怕所有人都被吓的一股脑跑出屋子，和当时的赵乙一样，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附身到影子里。 这么一来，人越多越难以控制，到时候一旦这些藏在影子里的灾厄同时出手，将会是一场血腥屠杀。 “接下来，我指到谁，谁就往我身后走。” 陈伶抬手，接连指了人群最前面的人，他们微微松了口气，匆忙跑到陈伶身后，似乎只有那件黑色的风衣能够让他们安心。 走到陈伶身后的人越来越多，随着身后浓雾中不断有惨叫与爬行声传来，站在原地的人有些忍不住了。 “陈伶！你身为执法官，不去解决那些灾厄，跟我们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郭南咬牙问道。 也许是人太多的缘故，他开口之前，陈伶还没注意到他，此刻他顺着声音看去，眼眸微微眯起， “你一个执法者，不去维护秩序保护居民，怎么反倒跟着他们一起跑？” “我……”郭南哑口无言。 “他不光跑，他还把我爹撞了！”赵乙一只手捂着肚子，潺潺鲜血从指缝渗出，那是刚才搏斗中郭海给他留下的刀伤。 陈伶看到赵乙的模样，与郭南手中染血的短刀，目光越发冰冷。他面无表情的又指了几个居民躲到他身后，此刻前方就只剩下五人，而郭南正在其中。 陈伶换上弹匣，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突然抬起枪口，对着几人的影子骤然扣动扳机！ 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让那些居民捂起耳朵惊呼，四只黑色的蜈蚣巨影突然窜出，朝开枪的陈伶冲去！ 这一幕直接吓傻了周围的居民，他们还未回过神，陈伶便一刀精准的刺在最近的那只蜈蚣头颅之上，用力一划，将其整个从中央剖开！ 刺鼻的血腥味钻入众人鼻腔，一只蜈蚣就此瘫软在地，与此同时另外三只一拥而上，与那道浑身是血的黑衣身影搏杀在一起。 “陈伶刚才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打吗？”围观的寒霜街居民见此，忍不住担忧他的状态。 “是啊，我看他身体都快被刺烂了……浑身都是血。” “他已经连续杀了快十只，我感觉已经到极限了。” “……是吗？可我怎么看着，他好像越来越兴奋呢……” 陈伶握着匕首，只攻不守，任凭那三只肉鸡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他疯狂的以更强的力量与更快的速度反击，短短半分钟内，就将三只肉鸡当场格杀，甚至比之前还要流畅！ 如此近的距离下目睹战斗，寒雪街的居民都被吓的脸色煞白，哪怕是郭南都双腿打颤……他看着浑身是窟窿，似乎马上就要当场暴毙的陈伶，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见陈伶杀完影子蜈蚣，缓步向自己走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紧张地开口： “我……我的影子里也有怪物吗？！” 刚才被陈伶指到，躲在他身后的寒雪街居民的影子里都没出现灾厄，而只有他们这六个人还站在陈伶面前，其余五个人影子里都有东西，郭南顿时觉得后颈发凉。 “不。” 陈伶平静摇头，“你站在这，只是因为你该死。” 在郭南错愕茫然的目光中，陈伶抬枪抵住郭南的眉心，还未等后者有所反应，便扣动扳机！ 砰——！ 子弹洞穿郭南的头颅，他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眸，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无论是寒霜街还是寒雪街的居民，都没想到，陈伶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一位执法者……这一刻，有人震惊，有人不解，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郭南死的可惜，反而都有种莫名的舒爽。 “执法者郭南，欺压平民，勒索钱财，背弃义务，蓄意伤人……”陈伶看都没看郭南的尸体一眼，便将枪收入腰间， “处以枪决。” 陈伶转身向浓雾中走去。 身为执法官，陈伶拥有管辖所有执法者的权利，也有绝对的执法权，只要有理由，当场杀了郭南并不会有任何影响。郭海之前确实得罪过他，陈伶也没想着怎么报复，但今天郭南干的那些事，让陈伶起了杀心。 两条街道的幸存者，看着陈伶逐渐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他们的脑海中，还在回忆着刚才陈伶挑出藏匿的影子，单杀四只灾厄，然后一枪崩了郭南的场景…… 片刻后，不知是谁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怎么突然感觉……他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 “好几条街道已经彻底失控了。”对讲机中，席仁杰的声音满是疲惫，“居民被吓的慌不择路，让灾厄混入其中，我刚才看到寒风街几乎被屠尽了……到处都是尸体。” “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还顶得住，就是连续肃清了三四条街道，一直在战斗，有点累了……”席仁杰苦笑一声，“我算是知道，五区六区的伤亡数量是怎么来的……照这个情况，我们三区也不会好多少。” 陈伶走上一座小楼的楼顶，望向四周，漆黑的浓雾中看不清太多，只能隐约看到几束火光在远处的街道跳动，以及那连绵不绝的呼喊与惨叫声。 “韩蒙那边还没消息吗？” “……没有，联系不上他。” 陈伶无奈摇头，现在韩蒙不在，整个三区就只剩他和席仁杰两个执法官，想肃清所有街道实在太难……五区六区的伤亡，还是建立在他们执法官数量足够的情况下，现在三区的形势远比它们更加严峻。 “我接下来往北边去。”陈伶看了眼火光最混乱的方位，“要是能找到这些灾厄的弱点……也许事情会简单一些。” “陈伶，你还是一阶，如果累的话不要太勉强。”席仁杰提醒道，“我听蒙哥说了，你的天赋很不错，是有机会进入极光城的……死在这里可就太亏了。” 陈伶眉头微微上扬，嗯了一声。 虽然他跟这位席仁杰没怎么接触过，但目前来看，对方人倒是不坏……仔细想想也是，能够被韩蒙器重的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子。 当然，除了自己。 第108章 香 陈伶目光扫过四周，避开席仁杰已经肃清过的那几条街道，径直向最混乱的方位走去。 目前为止，寒霜街与寒雪街已经被陈伶彻底肃清，离开前，陈伶也告诉那些居民锁好门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更不要随意开门，毕竟按照那些灾厄的杀人逻辑，这么做是最安全的。 这时候，陈伶的威慑力就发生了作用，两条街道没有一个人敢质疑他的命令，都是小鸡啄米般点头，然后反手把自己关在家里。 陈伶甚至觉得，就算这时候来场大地震，把房子震塌，这帮人也不会有一个往外跑的。 这一路上，时不时就有一批慌乱的居民在街上狂奔，也没有目标，若是遇到有人被影子控制的，陈伶就当场击杀，若是没有被控制，陈伶便就进把他们塞到无人房屋中，让他们别乱跑。 陈伶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满地都是破碎的尸体，越是往边缘走，尸体便越多，大部分都是被强行破开房门击杀，或是在一群人一起逃跑的过程中，被藏匿在影子里的灾厄一口气屠尽。 与这些街道相比，寒霜街的那点损失，已经可以算是“无伤”通关。 “呼……” 废墟的街道中，陈伶将匕首从一只肉鸡的体内拔出，长舒一口气。 距离灾厄入侵开始，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陈伶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只肉鸡，他握刀的手有些乏力，手枪的弹匣也打空好几只，甚至之前捅自己的那几刀都愈合的差不多了。 即便是【血衣】，也有点遭不住如此强度的战斗，深深的疲倦感涌上他的心头。 就在陈伶麻木的握刀走向下一条街道时，他的鼻子轻轻一动，突然停下脚步。 “好香……”陈伶喃喃自语。 他灰暗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久违的神采，他转头环顾四周，找到那抹勾人香气传来的方向，下意识的迈步走去。 在这个到处都是血腥味的街区，这抹香气就像是极寒世界的篝火，那么的显眼，温暖，让人下意识的想要靠近……陈伶加快脚步，接连走过半个街道，终于在一个破碎的房屋前停下脚步。 这是一家酿酒的铺子，大门已经被撞碎，门口是血与残缺的肢体，熊熊火光从屋子的深处燃烧，像是点燃了什么东西。 陈伶眉头微皱，他握紧手中的匕首，迈入走入。 铺子的店面已经彻底凌乱，那身材健硕的店主手握着一根黑棒，棒子顶端燃烧着火焰，一边大喊大叫，一边疯狂的砸向对面一只被墙壁残骸压住的肉鸡。 随着火棍的敲砸，那只肉鸡半边的身体都被点燃，那浓郁的香气，正是从它的身上传来。 “去死！去死！去死！！” “妈的！老子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不是想吃老子吗？！老子给你把嘴烫一烫！” 店主拎起一旁的酒坛，猛地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然后喷在黑棒的顶端，燃烧的火焰骤然膨胀数倍，在店主鼓起勇气的大吼下一头塞入了肉鸡的嘴中！ 一口吞入火焰，那肉鸡的身躯剧烈挣扎起来，尖锐的嘶鸣响彻店铺，让店主耳膜生疼。 轰——！！ 肉鸡在剧痛之下，硬是挣脱了压在身上的墙壁，半边燃烧的身体跌跌撞撞的撞倒一大片家具，朝着店主急速冲来！ 店主也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动，当即脸色大变，他想将那只燃烧的棍子拔出来，却根本没机会，身形像是被一辆滚烫的列车撞击，重重的砸在身后的墙壁之上。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身影呼啸着冲到他身前！ 一记沉重的鞭腿甩在沉重的肉鸡下侧，将其直接拽飞。店主只觉得一阵狂风拂过面门，那只蜈蚣就被踢到了墙角。 他一边忍着胸口的剧痛，一边抬头看向身前，只见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年轻人正平静的站在那，看着那只燃烧的影子蜈蚣，若有所思。 陈伶看了他一眼，“还能动吗？” “……还，还行。” “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完这句话后，陈伶就不再看他，而是径直向那只肉鸡走去。 房间的角落，那只焦黑了大半的肉鸡正疯狂蠕动着，再也没有原本的凶悍与诡异，陈伶随手将它嘴中的棍子拔出，肉鸡痛苦的嘶鸣声再度响起。 陈伶直勾勾的盯着它，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店主被蜈蚣的声音吵到，下意识的捂住耳朵，他正欲说些什么，便看到那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喉结滚动了一下…… “您……” “你不觉得很香吗？”陈伶突然开口。 店主愣住了。 他呆呆的看向那只蠕动的焦黑蜈蚣，也许是火焰灼烧的缘故，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塑料燃烧后的酸臭味。 “您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 陈伶摆了摆手，“你走吧。” “您不需要我帮忙吗？我虽然不是执法者，但是我其实很能打的。”店主终于说出了内心话。 他确实很能打，也很有头脑，成为执法者是他年轻时候的愿望……可惜，他们家的财力不足以支撑他成为执法者。而眼前这位执法官，也许是他成为执法者的唯一捷径。 陈伶现在没功夫跟他多说，低沉的再度开口：“走。” 见陈伶的态度如此冷漠，店主的眼中闪过一抹沮丧，他低着头，最终还是走出了铺子。 等到屋中只剩下陈伶一人，他终于松了口气，他看着眼前香气四溢的烤鸡，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唾沫。 之前离得远，陈伶还没太大的感觉，此刻站在这只被火烤焦的肉鸡面前，一些生理反应已经止不住了……酒香与鸡肉在火焰的炙烤下完美交融，散发着迷人的醉香，甜而不腻，像极了陈伶以前经常吃的花雕鸡。 此刻的陈伶早已疲惫不堪，饥肠辘辘，一闻到这个酒香烤鸡的味道，口水就止不住的分泌。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一只灾厄，绝对不能吃，谁知道它的体内有些什么东西？细菌？寄生虫？还是其他？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控制不住的迈开脚步，缓缓向那只烤鸡靠近…… 第109章 偷吃 只吃一口，应该不会有事？ 这个想法跳出陈伶脑海的瞬间，就再难遏制。 他往屋外看了一眼，确认外面没人，便鬼使神差的从烤鸡的身上撕下一角……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只灾厄，要是让别的居民看到自己吃这玩意，估计又要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烤肉的香气夹杂着酒香，钻入陈伶的鼻腔，让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的将其塞入嘴中，咀嚼起来。 【观众期待值+1】 香。 太香了！ 这是陈伶从未品尝过的肉感，鲜嫩又富有弹性，只是吃了一口，一股满足感便从口腔涌上天灵盖，整个人舒爽的就像要飞升一般，浑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陈伶的眼眸逐渐泛起诡异的红光，他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只吃一口”的想法，双手疯狂的撕扯烤鸡的身躯，将一块块肥美的鸡肉塞入嘴中！ 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这么香的东西，刚才的店主却毫无反应？ 【观众期待值+1】 【观众期待值+1】 【观众期待值……】 陈伶像是彻底陷入了某种诡异的状态，一双双猩红的眼眸从他身后的虚无中睁开，观众们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眸中满是戏谑与玩味。 与此同时，那只尚未彻底死亡的影子蜈蚣，凄厉的嘶吼声响彻街道。 它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一点点撕烂，痛苦的蠕动扭曲着，就在这时，陈伶似乎觉得它闹的太烦，随手拎起桌边的一缸酒酿，砰的一声砸在它的身上。 浓郁的酒香遍布蜈蚣的全身，下一刻，陈伶将手中燃烧的棍子，捅入它的身体！ 簇——！ 熊熊烈火瞬间燃起，将影子蜈蚣彻底包裹其中。 它的生机在烈焰中急速消退，身躯蜷缩成一团……这一刻，它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那被炙烤的焦黑的头部孔洞，“看”向陈伶身后的一双双猩红眼眸…… 刺耳难听的摩擦声再度响起，它艰难而惊恐的吐出一个字符： “……王。” …… 灾厄的嘶吼逐渐消失，熊熊烈火从酒铺中蔓延而出。 跑到一半的店主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店铺……他的眼眸中满是纠结。 酒铺里起了那么大火，也不知道那位执法官有没有事？过了这么久，他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是晕倒了？那只怪物死透了吗……乱七八糟的念头涌出他的脑海，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还是一咬牙，往回走去。 那些念头，不过是他为自己回去找的借口，他好不容易才有一次在执法官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就这么走了，这辈子估计也没机会当上执法者。 要是陈伶真的出事了，他救了陈伶，以后自然是一路坦途。要是陈伶没事，那他最多也就是挨顿骂。 店主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走到火光闪烁的店铺门口，正欲开口喊些什么…… 下一刻，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火焰燃烧的最深处，一只被火焰灼烧痛苦嘶鸣的蜈蚣缓缓蜷缩，在它的身前，一个黑影蹲在这，双手疯狂的扯下它身上的血肉与细足，塞入嘴中，脸颊鼓鼓囊囊。 幽绿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地，他撕扯血肉的双手都被火焰烤焦，却仿佛浑然察觉不到疼痛，像是一位贪婪的偷吃者。 这诡异的一幕落在店主眼中，他的瞳孔难以置信的收缩，他恐惧的向后退了半步，发出沙沙声响。 那掠食蜈蚣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 晃动的火光中，他缓缓转头看向店主，半只蜈蚣腿被叼在嘴角，那双瞳孔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他歪头想了一会，掰下那颗硕大的蜈蚣头，递向店主， 被塞的鼓鼓囊囊的脸颊含糊不清的开口： “……来一口吗？” 店主两眼一翻，当场被吓晕在原地。 见店主不吃，陈伶也不再与他分享，三两口将肉鸡的鸡腿吞入腹中，发出嘎嘣的咀嚼声……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前的肉鸡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些许油渍残余在地面。 陈伶打了个饱嗝。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眼眸中的红光逐渐退去，理智如潮水般涌回脑海……他看着眼前那片空荡的墙角，怔怔的站在原地。 “……吃完了？”陈伶眉头紧皱，他双手抱着头，眼眸中是深深的茫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 陈伶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吃下第一口鸡肉的时候，然后等他回过神来，整只肉鸡都不见了……要知道，那肉鸡可是有两米！ 陈伶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没有丝毫鼓起的迹象，也没有饱腹感，只有一股令人回味无穷的香气，在唇齿间回荡。 但陈伶一路厮杀来的疲惫感，也被一扫而空，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好像又增长了几丝？ 陈伶看了眼只剩油渍的墙角，觉得有些心虚，正欲转身离开，犹豫片刻后，又折返回头。 他把刀与枪全都收起，转而拿了一缸酒，还有那只燃烧的火棍，心满意足的走出店铺。 “他怎么在这？” 刚走到门口，陈伶便看到晕倒在地的店主。 他喊了两声，对方并没有醒来的迹象，陈伶环顾四周，只能暂且放下酒缸将其丢入附近的房间中，锁上房门。 他刚走出屋子，便听到一阵沙沙声从对讲机中传出。 “这里是席仁杰……我把寒川街也肃清结束，现在整个西面应该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对讲机中，席仁杰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嗓子都快干裂，言语中透露着浓浓的虚弱， “但我的身体好像也快到极限了……陈伶，你还好吗？” 陈伶拿起对讲机，神采奕奕的回答。 “我很好……非常好。” 第110章 扑火 “……” 对讲机的另一头陷入沉默。 “陈伶，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逞能。”席仁杰语重心长的说道，“虽然【修罗】路径的肉身恢复能力极强，但体力是恢复不了的……如果你累了就休息一会，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陈伶正欲开口，浓雾中，一只肉鸡就嘶吼着急速向他冲来，速度奇快无比。 陈伶眼前一亮，反手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像是耍把戏般对着火棍向前一喷，一团火焰迎面撞上肉鸡，一阵尖锐嘶嚎骤然响起。 “什么声音？”席仁杰一愣。 陈伶没有回答，他将酒坛放在地上，从腰间拔出匕首，迅速向燃烧的肉鸡冲去！ 体力恢复之后，陈伶的速度又回到巅峰水准，火棍与匕首接连挥舞，喷香的肉片不断被割下，陈伶用牙咬住匕首上插的肉片用力一扯，便将其叼入嘴中，一边咀嚼一边继续攻击！ 黑色的风衣在雾中飞舞，陈伶像是个刽子手，又像是位美食家，他疯狂的攻势逼得肉鸡接连后退，没多久就彻底葬身在火焰之下。 “陈伶，陈伶？”席仁杰在对讲机中呼唤着他的名字，“你还好吗？” 陈伶强忍住当场吃光这只烤鸡的冲动，回去捡起对讲机，一边咀嚼一边回答， “没事……已经解决了。” “你在吃东西？” 陈伶立刻咽下鸡肉，“没有。” 席仁杰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现在灾厄都混入人群，时刻处于流动状态，很难追杀。我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现在就往东边去，你先找个地方……” 席仁杰话音未落，又是一只肉鸡撞开浓雾，嘶吼着朝陈伶冲来！ 陈伶愣住了。 陈伶之前遇到的肉鸡，都是敲门杀人，或是混在影子中偷袭，像这种发了疯般朝他冲过来的，几乎没有……若是一只这样就算了，短短几分钟内连续两只发生这种情况，陈伶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异样。 电光石火之间，陈伶来不及多想，拔刀就与对方贴身肉搏起来。 半分钟后，陈伶满嘴油光的收起了匕首。 他看着地上两具残破不堪的烤鸡，陷入沉思……烤鸡……不，肉鸡的行为逻辑与之前相悖必然是有原因的，陈伶仔细翻找了身上所有地方，最终目光锁定了两个东西。 一个是地上的酒坛，一个是自己手中的火把。 思索片刻后，陈伶又把酒坛排除了，因为第二只肉鸡冲过来的时候，酒坛在他身后几米之外，而对方的目标明显在自己身上。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手上燃烧的火把了…… 这些肉鸡对火焰有敌意？ 为什么？ 陈伶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接连走进几户人家，找了几块可燃的木头堆在一起，将其点燃，一束篝火出现在浓雾街道的中央，无声燃烧。 陈伶自己则一手握着火棍，一手握着匕首，站在篝火旁，目光警惕的环顾四周。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短暂的沉寂后，接连三道嘶嚎从街道尽头传来，三只影子蜈蚣以惊人的速度冲过浓雾，笔直的向这里靠近！ 陈伶见此，眼前一亮！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陈伶毫不犹豫的一脚踩碎篝火，然后闪电般朝那三只肉鸡冲去。 火焰能够吸引来这些肉鸡，要是持续燃烧的时间太久，指不定会一口气来多少只……以目前陈伶的战斗力，应对八九只就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多，恐怕自己就会变成这些肉鸡的盘中餐。 陈伶燃起这个篝火，只是为了做个实验，既然证明了火焰的作用，他的脑海中已经同时浮现出多个方案。 这次陈伶没有用火灼烧，而是用匕首干脆利落的杀死这三只肉鸡，反身就往刚才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 …… 昏暗的小屋中，店主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他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茫然的躺了一会，恍惚中仿佛又看到那个咀嚼蜈蚣的身影，捧着一颗头颅，问自己要不要来一口…… 他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来，额头渗出一层密集的汗珠。 “……是噩梦吗？” 店主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试图把那惊悚的画面遗忘，就在这时，屋门被从外面用力打开！ 浓郁的雾气从门外涌来，那个刚才还出现在他噩梦中的身影，一只手拎着火棍，一只手拎着一坛酒，在门口平静的看着他。 看到那张恶魔般面庞的瞬间，店主心跳都漏了一拍，脸色煞白。 “我问你。”陈伶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这种酒，你还有吗？” 店主惊魂未定的点点头， “……有，我在街区北边有一座仓库，酿的酒都存在那里。” “把具体的地址给我。” 陈伶从店主那里要来地址和钥匙，便转身离开，只留下店主茫然的呆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几分钟后，陈伶走进一家无人的菜市场。 “仁杰兄，我有些累了。” 他按下对讲机的开关，如是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塑料袋，开始往里面装葱姜蒜。 很快，对讲机中席仁杰的声音随之传来， “累了很正常……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会，恢复了体力再说。” 席仁杰的声音也十分疲惫，但他听到陈伶说累了，语气中有种莫名的松口气的感觉……他不怕陈伶累，就怕陈伶强撑着，然后倒在战场上。 陈伶突然停下脚步，随手将一旁架子上的料酒拿起，看了眼生产日期，将其一起放袋子里。 “好。”陈伶说完这个字，便将对讲机收起。 陈伶在菜市场里逛了一圈，挑了个更加粗壮的棍子，用破布毛巾将其头部包裹，放在汽油里浸润许久，随后点燃。 熊熊烈火从棍子顶部燃起，在浓雾中像是一轮移动的太阳，陈伶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拎着调味品，走向无人的巷道角落……他的指尖在脸颊轻轻一撕。 等到再次走出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黑色的风衣也变回那件大红戏袍，在浓雾中格外的显眼与妖异。 陈伶舔了舔嘴唇，喉结滚动之下，身形化作一道残影，迅速消失在迷雾之中。 第111章 执法官，也不过如此 寒雨街。 “妈，妈……？” 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孩，扶着墙边缓步向前，她的左腿有些不自然的扭曲，眼眸中扫过死寂的浓雾，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 诡异的嘶鸣从街道前方响起，女孩脸色顿时煞白，她整个人在墙边缩成一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孩惊呼一声，整个人下意识的往前缩，她惊恐的抬起头，发现身后的不是怪物，而是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年轻人。 “小朋友，你怎么了？”席仁杰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也许是那抹笑容的缘故，女孩脸上的惊恐消散些许，小声说道： “我……我跟妈妈跑散了。” 席仁杰环顾四周，雾气朦胧的街道上，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 “是什么时候跑散的？” “就在刚才……”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女孩伸出手，指向前面空无一人的街道。 席仁杰叹了口气，弯下腰，“我带你去找吧，好吗？” 女孩点点头，席仁杰将其背起，一只手握着满是血污的钢剑，步履蹒跚的向浓雾之中走去。 经过几个小时的搜寻与战斗，席仁杰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但他现在还不能休息，韩蒙一走，他就是三区的顶梁柱，在肃清完所有街道之前，他绝不能倒下。 席仁杰背着女孩缓步前行，街道两边的门面到处都是血迹，残缺尸骸暴露在空气中，血液都已经干涸…… “你叫什么名字？”席仁杰突然开口。 “小琪。” “小琪，你先把眼睛闭上，等我找到你妈妈，你再睁眼好吗？” “嗯。”女孩乖乖把眼睛闭上。 席仁杰穿行在死寂的街道，走了十几分钟，一连串的嘈杂声从远处传来。 还有人！ 席仁杰当即加快脚步。 随着距离那嘈杂声越来越近，他看到街角的一处房屋中，一群人围在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前，焦急的讨论着什么。 “我都说了他救不了了……快走吧！” “是啊，再不走那些东西又要追过来了！” “可是他还活着啊，我们不能就这么把他放在这不管，他刚才可是救了我们的命！” “我觉得越往外跑越危险，也许躲在屋里才是最安全的。” “……” 这个房屋中大概有六七个人，个个脸上都沾满了尘土与血污，像是从别的街道一路逃过来的，此刻两三人正围在一个重伤的男人身边，紧急的替他包扎。 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坐在席仁杰背上的小琪突然睁开眼睛，惊喜的喊了一声： “妈妈！” 屋内的众人同时转头。 他们看到门外穿着黑色风衣的席仁杰，愣在原地，随后其中一位中年妇女猛地站起身，焦急的往门口跑来。 “小琪！！你刚才跑哪去了，妈妈找了你那么……” “站住！” 席仁杰的低吼突然响起。 这一声直接吓住了屋内众人，跑到一半的中年妇女也停在原地，看向他的目光满是不解。 席仁杰一把抓住即将从背上跳下的小琪手臂，护着她一步步向外退去……他紧攥着钢剑，目光死死盯着屋内众人，浓雾的包裹中，他们的影子在阴暗蠕动。 这群人，全都被灾厄盯上了。 “妈妈……”小琪伸手向母亲的方向抓去，却只能距离她越来越远，她的眼眸中满是不解。 “执法官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妇女皱着眉头，焦急的想将自己的孩子抱回来，可席仁杰却反手将对面屋子的房门打开，将小女孩一把推了进去，反锁房门。 “妈妈！” 簌—— 中年妇女刚迈出房门半步，一道道漆黑的影子便从屋中骤然暴起，在狭窄的地形下瞬间扑倒这些近在咫尺的身影，刹那间，惨叫声与血肉撕扯声疯狂交织！ 席仁杰见此，双眸通红，他的身躯被一抹黑色浸染，好似钢铁的甲胄，提着钢剑毫不犹豫的冲入屋中！ 他试图救下离他最近的中年妇女，但等他将剑身劈落在影子蜈蚣身上的时候，女人的头颅已经被咬下大半，即便席仁杰一剑砍残了影子蜈蚣，也再难救回她的性命。 血腥的屠杀转瞬完成，所有蜈蚣都沿着墙壁急速爬行，将门口彻底封死，那件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被困在狭窄的房间内，四面八方都是爬动的蜈蚣细足。 席仁杰紧攥着钢剑的剑柄，深吸一口气，剑身便染上一抹与身上同样的黑色，冰冷的气息朝周围逸散。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他的体能早已濒临极限，但事已至此，他是绝不可能后退的…… 近在咫尺的八只影子蜈蚣同时暴起，在这一刹那，席仁杰手中的钢剑在周身划过一道圆弧，一道细密至极的黑线自剑尖横扫而出，将距离最近的三只蜈蚣一剑两断！ 席仁杰还欲闪身，两只蜈蚣便已经咬上了他的肩膀，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根本没有丝毫的闪避空间。 与此同时，其余几只蜈蚣也一拥而上，像是一团蠕动的黑色大球将其包裹，它们撕咬着席仁杰的身体，即便大部分肌肤都被黑色包裹，坚硬如钢铁，但总有少部分区域被啃食，猩红的鲜血在风衣上浸染…… 席仁杰双眸瞪得混圆，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一道身影如翩跹的红蝶，轻盈的落在门外。 这一刻，所有影子蜈蚣都停下了动作，它们同时转头看向外面，翻涌的浓雾中，一个身影左手拎着调味料，右手拎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把，正双眸微眯的看着屋内。 “谁？！”席仁杰下意识的开口。 陈伶随意的将手中的火把挽出一朵剑花，轻笑一声，“执法官，也不过如此。” 话音落下，他便闪身消失在门外，与此同时，那些趴在席仁杰身上的影子蜈蚣都像是疯了般，争先恐后的从门窗爬出房间，朝那只急速离开的火焰轨迹追去！ …… …… 今天是斩神《夜幕之下》的首次线下签售，三九去线下和大家面基啦～今明两天都是两更～ 第112章 烤鸡盛宴 满是血迹与尸体的房间内，只剩下席仁杰独自站立。 他在原地怔了半晌，忍痛快速跑出门外，只见蒙蒙迷雾之中，那道红衣身影已经远去到几乎看不清了，几只影子蜈蚣急速爬行在他身后，也变成几个小黑点消失无踪。 他是谁？ 此刻的席仁杰，心中已经被这个疑惑填满。 那是张他从未见过的脸，漠然，冷峻，年纪似乎比他还小一些……从服饰和那句“执法官也不过如此”来看，必然也不是极光城那边派来的人。 莫非，他是来自极光界域之外？ 可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又是怎么把那些蜈蚣引走的？ 就在席仁杰疑惑之际，又是几道黑色残影从周围的屋檐急速掠出，一只，两只，三只……十一，十二……足足十三只影子蜈蚣无视了地面的席仁杰，从四面八方朝着那红衣身影追去。 …… 陈伶环顾四下无人，往自己腹部连捅三刀。 伤势与痛楚转化为力量，让陈伶的速度再度暴涨，这让他堪堪与周围疯狂涌来的影子蜈蚣拉开距离，好在伤口的血迹与大红戏袍几乎一色，若是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为了在吸引走附近所有影子蜈蚣的基础上，保证自己不被追上，陈伶已经将自己的速度催动到极致。 随着那抹猩红身影掠过屋顶，呼啸的狂风拂过街道边缘， 几个仓皇逃跑的身影同时停下脚步。 “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东西过去了吗？” “好像有，是红色的？” “我怎么没看见啊……你们是不是眼花了？” “管他呢，先逃命要紧！！”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正欲继续前行，前方的浓雾突然涌动，密密麻麻的黑影从中急速爬出！ 看到那些迎面冲来的影子蜈蚣，几人被吓的几乎昏厥，双腿一软便齐刷刷跪倒在地，就在他们紧闭上眼睛惊呼着准备迎接死亡时，那些黑影却直接掠过他们，向后方远去。 几人惊魂未定的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旁的影子就剧烈扭曲！ 接连几只蜈蚣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脸从影子中爬出，嘶鸣着同样朝着远处追去，仓皇逃命中的他们压根没意识到，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已经藏在了他们身边。 而同样的场景，也在周围的几条街道上演，熊熊燃烧的火把光芒几乎能让陈伶路径附近三条街道的影子蜈蚣同时看见，这一路冲来，他保守估计吸引到的灾厄已经超过三十只。 至于其他街道上还有没有灾厄幸存，陈伶管不了，他不是神，也不是救世主，能救下这么多人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极限。 红色的残影向着街区边缘飞奔，陈伶按照记忆搜寻自己刚才已经预演过一遍的路径，很快目光便锁定了荒野中一座三四层楼高的仓库。 陈伶冲到那座仓库门口，用钥匙将其打开，身形一晃便进入其中。 短暂的沉寂后，密密麻麻的影子蜈蚣紧随其后来到荒野，它们在仓库外围环绕片刻，一窝蜂的从大门涌入。 仓库内部没有开灯，昏暗无光，这些影子钻入其中的各个角落搜寻陈伶的痕迹，却并无收获，就在它们即将离开之际，笨重的大门缓缓闭起…… 簇， 簇， 簇——！ 黑暗中，一束微弱的火光点亮，照亮陈伶半张微笑的面孔。 仓库内爬行的所有影子蜈蚣同时转头望去！ 火光照亮陈伶的脸庞，也在脚下流淌的汽油与酒液中映出一束米粒般的倒影，密密麻麻的肉鸡嘶吼着向他冲来，而陈伶却不急不慢的从塑料袋里拿出料酒，拧开瓶盖，然后咕咚咕咚倒在地上…… “这里没人看见，也没人会来打扰……” 摇晃的火焰微光中，陈伶的笑容越发灿烂，他舔了舔嘴唇， “看看是你们先被烤熟……还是我先被烧死？” 他手中的打火机轻旋着落在地上。 【观众期待值+5】 轰——！！ 熊熊燃烧的烈焰瞬间好似红毯铺满仓库，火光照亮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数十只肉鸡在火焰的炙烤下尖锐嘶鸣，仿佛要将屋顶掀翻！ 陈伶的身体也被火焰舔舐，肌肤肉眼可见的焦黑，他却像是浑然察觉不到痛苦般，一只手拎着姜与蒜，一只手提着大葱，撞入无头苍蝇般的肉鸡群内！ 整个仓库就像是变成一座油锅，浓郁的肉香开始在仓库内蔓延，在这人间炼狱之中，众多灾厄痛苦嘶鸣，唯有一道红衣身影越发兴奋！ 香…… 好香！！ 陈伶冲到一只烤的最均匀的肉鸡之前，一把将其鸡腿撕下，先是咬了口被烧的焦黑的大葱，然后猛地啃了口鸡肉，令人心醉的香气洗涤着他的身体！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68%】 陈伶的双手被烧的没有人形，却丝毫不影响他进食，在【血衣】带来的旺盛生命力下，他硬是顶着高温在烤鸡群中穿梭，像是位参加火热盛宴的优雅食客。 【观众期待值+1】 【观众期待值+1】 【观众期待值……】 一双双猩红的眼眸再度自陈伶身后浮现，那是一个个坐在虚无上的影子，与满仓库疯狂逃窜的影子蜈蚣十分相似……唯一的区别在于，陈伶身后的影子是人类，而它们是虫。 当观众们的目光出现的瞬间，疯狂的蠕动的影子蜈蚣们骤然一颤，它们惊恐的望向这个方向，烈火舔舐下的身体再也不移动丝毫。 它们放弃抵抗，放弃挣扎，安静的蜷缩在熊熊烈火之间，任凭自己的身躯被灼烧成喷香四溢的熟肉…… “好香……好香！！” 穿梭在烤鸡群中的陈伶，眼眸中再度涌现出那诡异的红光，他大笑着撕咬着这些安静鸡肉，身体表面被火焰彻底烤成焦炭…… 黑色的身体，猩红的眼睛，远远望去，他仿佛也成为了观众的一员。 烈火燃烧的仓库中， 无数摩擦诡异的声音从这些烤鸡的孔洞中传出，它们交叠在一起，仿佛念诵着某个存在的尊名。 “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 “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 “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鬼嘲深渊的……” 第113章 进阶 厂区。 一束黑色的残影好似雷霆破开工厂顶棚，呼啸着淹没在翻涌浓雾之中。 紧接着，一只爬行的影子从厂顶的破洞钻出，弯曲缠绕着虚无，螺旋状升天紧随其后。 一只暗红的孔洞在蜈蚣头颅处蠕动，下一刻，无数的影子好像生长的枝桠从中孔洞中钻出，从四面八方抓向韩蒙的身体！ 韩蒙的黑色风衣上满是鲜血，他皱眉看向那极速追来的巨影，右手握枪接连扣动扳机，解构的子弹铺天盖地向下洒落，接连破坏着那些涌来的影子。 韩蒙能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在疯狂消耗，与此同时，【审判庭】也张开到极致。 这不是韩蒙第一次越阶挑战，与上次对战红纸怪物相比，对付这只影子蜈蚣明显没那么吃力，这倒不是说影子蜈蚣的战力弱，而是韩蒙觉得，红纸怪物更阴险…… 审判的力量不断撕碎半空中的影子，韩蒙的身形惊险的在其中穿梭，并不断拉高。 然而，当他的高度超过某个阈值时，那只黑色的巨影便放弃追踪，转头又缩回了满目疮痍的钢铁厂中。 “死活不愿意离开钢铁厂么……” 韩蒙在半空中停下身形，若有所思。 接连持续的厮杀，他们几乎把整个钢铁厂都推平了，韩蒙作为三区执法官，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损失发生，所以从一开始，就在试图将这只母体引离厂区。 但任凭他从哪个方向引诱，只要超出钢铁厂某个范围，母体就会自动放弃追踪，回归钢铁厂内……仿佛已经彻底将这里认为巢穴。 越是这样，韩蒙就越难办，想解决现在三区的麻烦，他就必须得杀了这只母体…… 可那工厂内那么多蜈蚣聚在一起，地形又狭窄，想以四阶杀五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两者厮杀纠缠这么久的原因。 就在韩蒙思索破局方法之时，异变突生！ 厂区内蠕动的数百影子蜈蚣，身躯同时一震，头颅转向浓雾中的某个方向，暗红的孔洞剧烈收缩着，不知是在恐惧，亦或是兴奋？ 韩蒙朝着它们看的方向望去，除了一片浓雾，什么也看不到。 韩蒙的眉头微皱，他正感到不解之际，那只盘踞在工厂内部的母体就像是疯了般，一头钻向工厂的最深处，身形逐渐消失在地底之中。 其他影子蜈蚣急速聚集，紧随着它向那只巨坑靠拢，像是一片卷入漩涡的黑色浪潮。 韩蒙见此，当即化作一道残影追了过去。 他闯入工厂，那些原本对他饱含杀意的蜈蚣，此刻都像是看不见他一般，一个劲的向地底钻去。 韩蒙跟随着它们的轨迹，在车间角落停下脚步，他的身前有一个半径数米的巨坑，坑洞的边缘是如同灰烬般的地面，像是被什么东西所浸染。 “灰界交汇的缺口？”韩蒙眉头越皱越紧。 据他所知，极光界域就算遇到灰界交汇，其交汇点最多不过维持半个小时，便会自动愈合……但这次已经过了几个小时，这道交汇点竟然还在？ 随着众多蜈蚣的消失，韩蒙的心并未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这道交汇点只要依然存在，那些灾厄就还有可能出现，哪怕不是蜈蚣，恐怕也会有其他灰界中的灾厄。而且韩蒙明显感觉到，这次的灰界交汇不对劲。 他站在洞口犹豫片刻，眼眸中还是闪过一抹决然，他身形轻轻一跃，便随着那黑色浪潮消失在坑洞底部的灰色之中。 …… “好香……好……香……” 烈火下的仓库，好似一座滚烫的丹炉，无数蜷曲的影子在其中静静的焚烧，一个浑身焦黑，四肢好似烧干火柴的身影，正趴在一只影子身上，疯狂撕扯着它的血肉。 【观众期待值+1】 【观众期待值+1】 【……】 随着陈伶吃掉一只又一只影子，那些虚无中的眼眸中，猩红越发鲜艳。 数十只影子蜈蚣被烧死在烈火中，它们的血肉成为陈伶的餐食，它们的精神被吞入虚无，只留下一具具傀儡般的尸骸，恭恭敬敬的蜷缩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陈伶的眼睛已经被烧瞎了， 他双手在焦黑的烤鸡上抓了片刻，也没能抓住一块肉，只能摸着黑暗，跌跌撞撞的向一旁走去。 然而，他刚走出一步，左腿就粉碎成碳，整个人跌倒在地面。 这一摔，更是将他的右手，胸口，以及肩膀摔碎，他僵硬的倒在火焰中，像是一尊即将迎来死亡的干尸。 “要……死了……么……” 即便是【血衣】，也没法维持陈伶长时间在烈火中生存，他的生命力随着大多数影子蜈蚣一起，即将走到尽头。 仓库内的氧气被急速消耗，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涌上陈伶心头，他还试图爬起来去抓周围的烤鸡，但挣扎许久，也只能在原地轻微摇晃。 最终，他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像是彻底认命。 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眸在烈火中，无声窥探着这一切，火焰彻底燃尽最后的空气，在仓库中逐渐熄灭，只留下靠近门缝的周围，还有一缕缕火光无声跳动。 【检测到失去演员连接，演出中断】 【观众期待值-50】 【当前期待值：28%】 几行焦黑的字符闪过满地尸骸，片刻之后，一道诡异的红光从陈伶身下延伸而出，像是交织成台阶，一路延伸到虚无的尽头。 仓库外的天穹之上，一颗朱红色的星辰，微微闪烁，澎湃的精神力从陈伶尸体中狂涌而出！ 他像是打破了某层隔阂，气息节节攀升，最终定格在那条扭曲神道的第二阶，随后缓慢消失在虚无…… 黑暗中，那具人形焦炭般的尸体，突然迅速恢复生机，血肉在漆黑的炭块上重生，烧干的眼球重新孕育光泽，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从这具枯死的尸骸中破茧而出！ 他的手指微微弯曲，随着眼皮睁开，一双空洞诡异的眼瞳，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缓慢的爬起身，大红戏袍一尘不染， 下一刻，诡异而森然的笑声，在死寂的仓库内回响。 …… …… 签售结束，明天恢复三更～ 第114章 技能失控 浓雾无声翻滚，死寂的街道中，几道穿着黑红制服的身影匆匆跑来。 “席长官！”他们看到独自站在街道中央的席仁杰，当即开口。 席仁杰转头望去，这些人的身上大多都是灰尘与血污，看起来十分狼狈，其中也有几个尤为干净，他们躲在众人的身后，低着头不敢与席仁杰对视。 只一眼，席仁杰就能分辨出，哪些执法者是出力的，哪些执法者是在浑水摸鱼，或者再难听一点，叫苟且偷生。 但现在这个时候，席仁杰已经没空跟他们算账，直接问道： “你们那什么情况？” “席长官，周围几条街上的灾厄都跑了！” “有个红色的影子飞过去，然后那些灾厄都像是疯了一样，全都追过去了……” “我们那也是。” “……” 站在前面浑身血污的执法者们纷纷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席仁杰看向浓雾中那红影离去的方向，眼眸中的疑惑越发浓郁。 就在这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弯腰蹲下。 只见在那群灾厄爬行而过的路径上，血污在地面留下淡淡长痕，像是有影子蜈蚣啃完人后留在身上的痕迹，这些痕迹交织在一起，向着浓雾深处的某个方向延伸。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些血迹，为首的几位执法者犹豫片刻，试探性的问道： “席长官……要追吗？” 这些血迹都是影子蜈蚣留下的，而影子蜈蚣，都是追着那红影去的，跟着这些痕迹，也许就能找到它们……但找到之后会发生什么，谁又能猜到？ 数十只灾厄暂且不说，那个神秘的红影是敌是友，都没法分辨。所以在目前绝大多数的执法者心中，都在祈祷不要去追，毕竟没有愿意将自己置身危险。 可惜的是，席仁杰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 “追！” 席仁杰目光扫过众人，随手点了几个身上血污最重，看起来最勇敢的执法者，“你们跟我走，其他人留下打扫战场。” 听到后半句，那些躲在众人身后的执法者终于松了口气。 “妈妈……妈妈！！” 与此同时，小琪的哭声从一旁的房屋中传出，席仁杰回过神来，眼眸中满是复杂…… 刚才屠杀发生之前，他就将小琪反锁在房屋中，没有看到那血腥的画面，此刻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刚才就在她的面前，被一只影子蜈蚣啃成碎块。 “席长官，这是……”几位执法者眼眸中浮现出不解。 席仁杰深深看了眼被灾厄屠杀的房间，转身径直向浓雾中走去，“把屋里的那些尸体烧了吧……至少，别让孩子看见她母亲的样子。” 剩余的众多执法者对视一眼，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按照席仁杰的指示照做，几分钟后，火焰便从尸横遍野的屋中燃起。 席仁杰的身形在浓雾中穿行，七八位执法者紧随其后，他们追踪着那些影子蜈蚣爬行留下的痕迹，一路向街区的边缘靠近。 “席长官，你身上的伤没事吗？” “……没事。” 席仁杰摇了摇头，此刻他的注意，已经全部都在那神秘红影之上。 他在脑海中反复回忆着刚才的一幕，虽然那人出现的时间不过几秒，但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无论是那鲜艳的红衣，还是引走灾厄的方式，还是对执法官的不屑……但最让席仁杰不解的，是刚才对方手中拎着的葱姜蒜。 他拿那些东西，有什么用意？ 要说他只是个下班回家路上买完菜，碰巧遇到灰界交汇出手相助的无名英雄，席仁杰是不信的，他已经过了那个天真的年纪，对方的举动必然有自己的用意，也许与这次的灰界交汇有关？ “如果是其他界域来的强者……是绛天教？还是黄昏社？至少从目前来看，不太像是篡火者。” 席仁杰一边思索着，身形已经追踪到了一片荒野，他鼻子轻嗅，表情奇怪的停下身形。 身后的几位执法者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们有没有闻到臭味？”席仁杰突然开口。 “臭味？”几位执法者对视一眼，点点头，“好像确实有。” “像是那种，塑料被烧焦的味道……刚才还只有一点，越往里走，味道好像就更重了。” “咳咳咳咳咳，好臭。”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这臭味中，还混着一丝菜香？” 众人心中疑惑无比，但这依然阻挡不住他们前进的步伐，他们沿着地上的血迹缓步向前，蒙蒙迷雾之中，一座黑烟滚滚的仓库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而那浓郁的臭味，便从这仓库中传来。 “灾厄的痕迹到这就消失了。”席仁杰凝视着那座仓库，神情有些严肃，“他们大概率就在里面。” “我知道这里，这是一座酒窖，他们家的酒我尝过，味道不错。”一位执法者当即开口。 “把门打开。” 席仁杰一声令下，几位执法者顿时上前，可双手刚握住仓库门的把手，便猛地缩了回去，不停的在空中甩动，“这门好烫！” 席仁杰眉头微皱，他将钢剑从背后摘下，平静的开口： “都退后。” 众人见此，毫不犹豫的躲到了席仁杰的身后，后者深吸一口气，黑色的气息再度攀上剑身，他向着眼前庞大的仓库门骤然挥剑！ 轰——！！ 黑色的丝线随着剑尖划过门户，后者顿时裂成数块，轰然倒塌。 还没等众人看清里面的情景，外界的空气涌入仓库，那残余在角落中无声跳动的火苗再度爆燃，猛烈的火光疯狂的喷涌而出，像是一双火焰的手掌爬出焦黑仓库的大门！ 幸好席仁杰等人站的远，并未被火焰卷入其中，即便如此他们也被这热浪逼的接连后退，他们惊恐的看着这座火焰笼罩的仓库，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沙， 沙—— 轻微的脚步声从仓库的深处传出， 狂舞的火焰之中，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从中走出，焦黑的面容逐渐修复，变成那张冷峻而陌生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眸中诡异森然，正如陈伶首次掌握【无相】时一模一样。 随着他踏上第二阶，这条扭曲神道的技能，再度失控！ 第115章 猩红戏法 不知为何，看到那双空洞眼眸的瞬间，席仁杰心中一沉。 “仓……仓库里！”不知是哪位执法者喊了一声，众人的目光同时落向那红衣身影身后的仓库深处。 极其浓郁的酸臭从仓库中涌出，那片燃烧的火海中，无数焦黑的蜈蚣蜷缩在地面，它们的身躯残破不堪，到处都是血肉撕扯的牙印与肢体残块，放眼望去，像是一座被人精心摆盘的修罗炼狱。 不知是视觉冲击，还是酸臭冲击的缘故，几位执法者只觉得胃部剧烈抽搐，当场干呕起来， 死光了？？ 席仁杰看着仓库中满地的灾厄尸体，心神狂震，自从那人将这些灾厄引走到现在，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这些灾厄竟然就被全灭了？ 而且看那些尸体上，似乎还有被撕咬的痕迹…… 席仁杰的目光重新落在那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上，眸中满是警惕。 “你……是谁？”他盯着那袭大红戏袍，沉声问道。 那身影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向前走着，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突然间，一阵微风拂过荒野，那件大红的戏袍随风轻摆，一只猩红蝴蝶从他的袖袍中飞出，轻盈的飘过众人眼前……众人愣在原地。 这只蝴蝶的身上没有纹路，甚至没有一切蝴蝶该有的器官与肢体，就像是用红纸扎成的仿品，翅膀轻扇，猩红似血。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随着他袖摆轻挥，密密麻麻的蝴蝶从他的戏袍下涌出，像是一片蝶舞的浪潮，铺天盖地的涌向席仁杰等人的面门！ 席仁杰等人一惊，下意识的将双手挡在身前，透过指缝，他能看到那袭大红戏袍几乎都被分解成漫天红蝶，彻底遮蔽了他们的视野，周围都是一片猩红。 “哪来的这么多蝴蝶？？”一位执法者被蝴蝶扇的眼睛都睁不开，在一阵惊慌中，他掏出了腰间的枪。 砰砰砰——！ 接连的枪声响起，却没能驱散这些蝴蝶分毫，同时席仁杰的骂声突然响起： “蠢货！谁让你开枪的？！” 那红衣身影虽然神秘，但毕竟救了他一命，而且还引走了三区所有的灾厄，即便席仁杰对他的身份存疑，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一定是敌对关系，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席仁杰都没有在陈伶面前拔枪或者握剑的原因。 可如今这位执法者率先开枪，万一那人把这个当做开战的信号，那可就糟了！ 那位开枪的执法者一愣，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身前的漫天红蝶中，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迅速交织而出，那双空洞的眼眸注视着他，森然诡异。 他被这一幕吓到了，大叫一声，下意识的又想抬枪，可随着那红衣身影袖袍一挥，他手中的枪支突然变轻…… 当他彻底抬起手时，一根鲜嫩的香蕉被他死死攥在掌间，对准陈伶的眉心。 香蕉？ 执法者傻了，他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大脑当场宕机。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那朱红袖袍再度拂起，他周围的红蝶顿时扭曲，变成一根根修长的细蛇，宛若绳索般攀上他的身体，黑色的信子轻吐在他的脸颊，冰冷刺骨！ 这诡异的变化直接击穿执法者的心理防线，他惊恐的尖叫起来，试图挣脱这些细蛇逃走，可无论他如何努力，这些细蛇都像是长在他身上一般，无法摆脱。 “啊啊啊啊！！救我！救我！！！” 在他的求救声中，席仁杰一咬牙，从背后拔出钢剑急速冲去，一剑劈开了他身上的那些细蛇。 细蛇应声断裂，离开执法者肌肤表面，露出赤裸的上身……这一刻，执法者和席仁杰都愣住了，他们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衣服变成了细蛇，还是细蛇变成了衣服…… 是幻术？ 一道鬼魅般的红衣身影，出现在席仁杰身后。 席仁杰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意直冲颅顶，他毫不犹豫的反身一剑劈出！ 剑身撕破空气，发出尖锐爆鸣，可随着他眼前一晃，那柄钢剑就当场变成一根烧的黢黑的木棍，挥向陈伶的头部！ 这一瞬间，席仁杰心中一惊，但有了刚才一剑劈开细蛇的经历，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幻术，自己手中的依然是坚不可摧的钢剑……他抓稳木棍底端，呼啸砸出！ 啪——！ 木棍应声断裂。 席仁杰愣住了。 他握着半截焦黑的棍子，眼眸中闪过一抹错愕，因为他看到，陈伶用来挡住自己这一棍的，正是原本握在自己手上的钢剑……他与那位执法者一样，大脑瞬间宕机。 不对啊？！ 刚才的那些红蝶，还有细蛇，不应该都是幻术吗？？ 就在席仁杰以为这一切都是真实之时，真实变为虚假，而当他认定这些是虚假之时，虚假又再度变真……一时之间，他也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身前那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脸上，诡异而森然的笑容。 钢剑呼啸斩落，被席仁杰险之又险的避开，他一咬牙，从怀中掏出枪口对准陈伶，闭上眼睛扣动扳机！ 枪声并未响起。 他的指尖传来一阵光滑触感。 席仁杰茫然的睁开眼，不知何时，他手中的枪已经变成一根香蕉…… “这不可能。”席仁杰大脑一片空白，“这分明是真的……不对……难道是假的？” 与此同时，他看到对面的陈伶，对着自己缓缓举起一根香蕉…… 砰砰砰——！！ 接连三枚子弹打入席仁杰的身体，虽然都被黑色【铁衣】卸力化解，但这一刻，席仁杰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死了……这根本赢不了。 他不明白眼前这场荒诞的战斗究竟是什么原理，他的脑海中，除了无尽的猩红，就只剩下陈伶那张诡异的面庞。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为假时假亦真。 仿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那戏袍挥舞间诞生的…… 猩红戏法。 第116章 灰 席仁杰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面。 对面的身影手握钢剑，缓步向他走来，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钢剑接连变幻，扫把，火炬，触手，马桶搋子……那是一个个匪夷所思的东西，它们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电视屏幕，疯狂的交替切换，看得人眼花缭乱。 还未等席仁杰站起身，那红色鬼魅便突然闪至他的身前，高高举起变幻的剑身，猛地刺下！ 铛——！！ 拐杖摩擦在【铁衣】之上，发出刺目的火花。 恐怖的力量自陈伶的双手传至鱼竿，一点点的刺破席仁杰表面的肌肤，后者被死死抵在地面，浑身的力量都用来汇聚【铁衣】抵挡网球拍，即便如此，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苍白。 就在这时，众人脚下的大地突然一震。 陈伶微微歪头，那双空洞的眼眸转头看向焦黑的仓库，最深处的墙壁表面，一抹灰色逐渐从虚无中蔓延…… 他松开了手中的钢剑，转身离开，漫天的红色纸蝶逐渐收敛，倒卷回那宽大袖袍之中。 “席长官！” “席长官！！你没事吧？” 一旁还站着的几位执法者，当即丢下手中的香蕉，匆匆跑来。 死里逃生的席仁杰，倒吸一口凉气，他将已经嵌入胸口几厘米的剑锋拔出，鲜血顺着衣料蔓延，若是再深入些许，恐怕心脏就已经被刺破了。 “……我没事。”席仁杰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身，看向那离去的红衣身影的眼眸中，满是惊惧。 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但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他们从未听说过，有哪条神道拥有这样诡异的技能，而且对方自始至终，都只用了这一个技能。 席仁杰能看出来，对方其实并没有太重的杀意，否则三十秒之内，他几乎能杀死这里的所有人。 “他就这么走了？” “等等，他怎么又回仓库了？那不是死路吗？” “……灰界交汇！是灰界交汇了！” 有人眼尖的看到仓库深处的那一抹灰意，当即惊呼，席仁杰心中咯噔一声。 不是说灰界交汇点在钢铁厂那边吗？怎么这里又出现一处交汇点？！ 同一时间，在两个地方出现灰界交汇……这种情况在极光界域内，应该不可能发生才对。 那抹红衣穿过焦黑的蜈蚣尸群，在那面被灰色浸染的墙体前停下脚步，随后缓缓抬起手，按向墙面……随着一道涟漪在墙面荡开，他迈步走入其中，身形彻底消失。 “他进入灰界了。”席仁杰缓缓开口。 “人类进入灰界？他不怕死吗？”一位执法者的脸上满是错愕，“灰界可是那些灾厄的地盘，人类进去，第一时间就会被发觉并引起围攻的……而且灰界交汇的出入口也不稳定，万一中途出入口消失了怎么办？” “这不是我们该担心的。” 席仁杰摇了摇头，那红衣身影既然不是执法官，他想去哪，他们自然管不着……再说，他们也管不了，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三区自己。 席仁杰的目光落在一旁，只见散落在地的众多香蕉，在他的注视之下，又变成了一柄柄枪支，这次席仁杰依然没能看清是怎么变的。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席仁杰喃喃自语。 …… “这就是灰界么……” 一阵轻微的眩晕感后，韩蒙双脚稳稳落在黑色的大地之上。 他环顾四周，灰黑色的天空如同重铅一样压在头顶，远方是一座座堕入黑暗的崎岖山峰，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怪异建筑，错乱着嵌在大地各处。而他刚才落下的地方，正是头顶虚无中的一道灰色旋涡。 韩蒙低头望去，他的身体就像是加上了一层滤镜，黑色的风衣依旧不变，但其他颜色都被抹去， 衬衫边缘的红线，深棕色的鞋面，甚至风衣尾端的银色纹路，都被降格成千篇一律的灰。 这个世界仿佛只容得下黑，灰，与白三种颜色，再也没有其他的色彩存在。 这是韩蒙第一次进入灰界，虽然他早就听闻有关灰界的一些传说，但直到亲自站在这座世界之中，才真正能体会到那种缥缈遥远的“异界感”，这里与人类界域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 韩蒙看了眼黑色大地之上，那群急速向某个方向爬行的影子蜈蚣，身形再度飞起，向那里紧随追去！ 随着韩蒙的身形逐渐上升，他的视野也越发广阔，他能看到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与山脉上隐隐晃动的巨影……但更令韩蒙在意的，是周围即将成型的一道道旋涡雏形。 这些旋涡的大小与韩蒙落下的那处坑洞比，还相当小，但它们正稳步扩大，只要再给一些时间，应该就能彻底成型。 这里的每一道旋涡雏形，都是一座即将成型的两界交汇点。 “这怎么可能……”韩蒙望着那密密麻麻的交汇点雏形，心顿时沉了下去。 要知道，韩蒙是从三区的厂区进入灰界的，而与这里空间对应的，正是三区乃至周围的几座大区范围，要是真的出现如此大规模的灰界交汇，那根本不是他们这几个执法官能抗衡的……这可是七大区的灭顶之灾！ 就在韩蒙追踪影子蜈蚣时，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将他的身形笼罩其中，韩蒙眼眸微缩， 下一刻，一只山峰大小的白骨利爪，从天而降！ 咚——！！ 一只骸骨巨鹰轰然坠落，将韩蒙的身躯连带着砸入黑色大地，漫天尘沙飞扬而起。 破碎的大地之中，韩蒙的身体被死死卡在白骨利爪的间隙中，一只硕大的骸骨头颅低垂凝视着他，一股丝毫不弱于影子蜈蚣母体的凶悍气息翻涌而出！ 被盯上了。 韩蒙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第117章 追杀 韩蒙对于灰界的传说，自然有所耳闻。 人类的气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旦长时间在灰界行走，必然会引来大量的灾厄，但韩蒙没想到，这些灾厄竟然来的这么快，他从进入灰界到现在，不过几分钟而已。 白骨利爪深深刺入大地，抓着韩蒙连带着下面的地皮与岩层，硬生生抠出，急速向着天空攀升！ 黑色风衣被撕开道道裂痕，韩蒙强行一枪崩碎利爪，从骨鹰手中逃脱，后者空洞的眼瞳中浮现出怒火，庞大的骨翼扇动，以惊人的速度朝韩蒙追去！ 即便韩蒙的速度已经不慢，但这只骨鹰速度几乎是他的两倍，呼吸间便被追上，一股飓风自虚无中卷起，将韩蒙整个人重重拍落天空！ 咚——！！ 韩蒙的身形从百米高空坠落，将黑色大地砸出密集裂纹，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与此同时，一旁的众多影子蜈蚣突然停下身形，它们环顾着周围的荒野，像是失去了目标，开始漫无目的的原地盘旋……最终，那只五阶的母体自黑色浪潮中转过身，头颅的孔洞望向韩蒙。 “糟了。”韩蒙余光看到这一幕，摇摇欲坠的从地面爬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刚才开始吸引这些影子蜈蚣的东西，应该是消失了……这些影子蜈蚣从盲目追随的状态中恢复，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随着母体嘶鸣一声，数百只影子蜈蚣海啸般朝韩蒙扑过来，母体宛若一座蜿蜒的小型山峰，也在向这里急速靠近。 上有骨鹰，下有影潮，韩蒙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 而他要面临的，是两只五阶灾厄的围攻。 褴褛的黑色风衣轻摆，韩蒙长叹一口气，默默的点起一根卷烟叼在嘴角，脸色凝重的握紧枪柄…… …… 黑色大地之上，一抹鲜艳的猩红缓步前行。 这抹红色，仿佛是这片灰色世界中唯一存在的色彩，它是如此的刺目扎眼，似乎是在向周围的一切生物表露它的危险，他就这么安静行走数分钟，也没有任何灾厄向他靠近。 突然间，那双空洞的眼眸微微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苏醒，他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我……在哪？” 陈伶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就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一样，空洞的瞳孔中重新恢复神采，他茫然的环顾四周。 刚才……发生了什么？ 陈伶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点燃仓库，他隐约记得自己在火海中饱餐了一顿，具体的流程已经记不清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最后被火焰烧死的痛苦与窒息感。 至于刚才仓库门被打开后，与席仁杰等人战斗的过程，还有走入灰界……他压根没有丝毫印象。 “我进阶了？” 陈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眼前一亮。 之前他距离踏上第二阶，就只剩下最后半步，看来最后的那场饱餐又替他缩减了一部分时间，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踏上神道第二阶。 与此同时，他也能感知到，自己多了一个技能。 陈伶消化着脑海中关于这个技能的信息，表情逐渐古怪起来……跟【无相】相比，这个技能似乎更加诡异。 这个技能的作用，一共有两个。 一个是类似于障眼法，能够从虚无中凭空变出不存在的东西，或者将某个东西变成一件与之外形相似的物品，就像是戏法，但是这种戏法只改变外形，不具备任何的附加功效。 哪怕他将衣服变成蛇，这些蛇也不会真的去咬人，最多只能起到恐吓的作用。 单看这个作用，这个技能就是简单的幻术，但真正让陈伶感到意外的，是它的另一个作用…… 他能用自己身上的东西，隔空替换近距离下的任何一件外形相似的物品。 比如他可以用一只香蕉，换走敌人手中的枪支，这么一来陈伶手上的香蕉就变成了枪，而敌人手中的枪会变成香蕉……当然，这里的香蕉不用是真的香蕉，可以是被幻术修改了外形的一块石头，一根木炭，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这个作用最简单的一项应用，就是延伸出一条“定律”：当陈伶和敌人同时用枪和香蕉指着对方时，无论这两把武器分别在谁的手里，最终中弹的，一定是敌人。 这两个作用，前者是纯粹的“虚”，而后者，则可以在“虚”中藏入“实”，虚实交替，真假难辨。 “听起来，像是某种杀人用的把戏……”陈伶若有所思， “那就叫……【猩红戏法】吧。” 消化完了新的技能，陈伶的目光开始仔细打量起周围，这里看起来与传说中的灰界很像，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不过当时楚牧云跟他说过，在扭曲神道的影响下，他每次晋升都会进入短暂的精神混乱状态。 也许自己出现在这里，也和那精神混乱的状态有关？ 陈伶一边思索，一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就在这时，一声轰然巨响从远处传来。 陈伶转头望去，大片的尘埃自地平线飞扬而起，几道模糊影子在其中闪烁，仿佛有一场大战正在进行。 “是灾厄？还是人？” 陈伶的双眸微微眯起，犹豫片刻后，还是迈步向那里走去。 轰——！ 大地震颤，一道骸骨巨鹰从飞扬的尘埃中冲天而起，与此同时，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在低空狂掠，向着地平线的尽头急速逃亡。 大地之上，密集的黑色浪潮奔涌，一只硕大的影子蜈蚣好似小型的山峰，蜿蜒着紧跟在那血色身影之后。 陆地与天空的双重追杀之下，那道血影没有放过任何一丝逃脱的可能，不断在骨鹰与影潮交叠中寻找突破口，但他的速度与骨鹰相比还是慢了，接连闪避数次之后，又被一爪狠狠拍入大地！ “韩蒙？！”陈伶看清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心神一震。 第118章 唯一的猩红 随着那道血色身影被砸入大地，无尽的影潮接踵而来，密密麻麻的影子蜈蚣冲到韩蒙身上，撕咬他的身体，远远望去几乎堆成小山一样高。 下一刻，影子山峰轰然爆开，大量蜈蚣在接连枪击下被解构成虚无，一道身影如同炮弹般从中撞出，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远处的峡谷！ 就在这时，那只庞大的影子蜈蚣母体，横栏在韩蒙的身前。 韩蒙满是血污的脸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更没有绝望，他手掌在腰后一抹，一柄短刀凌空飞出，化作一道寒芒急速冲向母体的头颅！ 细长的影子从母体头颅的孔洞中喷涌，瞬息捕捉到那只短刀的影子，后者顿时僵持在半空，韩蒙的身形急速冲向母体身前，手掌在被束缚的短刀表面轻轻一抹。 “审判。”他冷冷开口。 轰——！！ 短刀一震，审判之力顿时将周围的影子解构成虚无，化作一道闪电将母体的躯干开出一道血口，尖锐的嘶鸣顿时响彻云霄。 韩蒙抬手一招，那柄短刀自动飞回掌间，他趁机越过母体的阻挡，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峡谷。 就在这时，狂风再度从他上空席卷！ 十余根骨刺瞬间洞穿韩蒙的身体，他闷哼一声，身形顿时慢了下来，他强忍着剧痛转身，对着那急速靠近的骨鹰连开数枪，将其强行逼退在半空，自己则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 在两只五阶灾厄的联手围攻之下，韩蒙的身体早就到极限了，哪怕是极光城内那几个颇有潜力的五纹执法官，都没有一个能坚持这么久……可惜，他的坚持与毅力，并无观众。 “明明就差一点了……”韩蒙感受着自己体内翻涌的气息，眼眸中浮现出一抹苦涩。 几块砂石从他的脚边滚落，坠入一线天的峡谷之中。 被击穿的影子蜈蚣愤怒嘶吼，庞大的身躯急速奔袭而来，苍白的骸骨巨鹰在半空盘旋片刻，同样俯冲而下，尖锐的喙撕开空气，发出声声爆鸣。 两道五阶灾厄的气息宛若无法抗拒之怒浪，排山倒海而来！ 韩蒙深吸一口气，拖动浑身是伤的躯体向后一跃，身形便好似顽石坠下山崖。 这座峡谷的宽度极窄，大约只有一米多长，从谷底向上望去，连天空都只有一线……影子蜈蚣庞大的身躯在山崖边挤搡许久，也只能将半个脑袋塞入其中，至于体型更大的骨鹰，更是只能将个喙啄进来。 它们愤怒的撞击着两侧的山崖，整座峡谷都在微微震颤，密集的碎石从崖顶滚落，却并没有彻底坍塌。 韩蒙的身体急速下坠，二百多米的高度让两只灾厄都离他迅速远去，就在他即将一头砸到峡谷底部时，最后的精神力疯狂消耗，身体再度向上飞起数米，这才摔落在地。 “咳咳咳咳咳……” 浑身的骨刺越发嵌入体内，韩蒙虚弱的躺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猩红的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流淌…… 他看了眼头顶的一线天，那两只灾厄还在不断的撞击，却再也没法伤到他分毫。 韩蒙的体力与精神力，都已经彻底干涸，若不是他提前观察到了这个有利地形，拼尽全力向这里冲来，恐怕这时候已经死在两只灾厄的围攻之下。 然而，还未等他松口气，便看见影子蜈蚣的母体主动挪开，片刻后，那浪潮般的影子蜈蚣一个个从崖顶爬下来，硬是挤着两侧的山崖，向他靠近。 母体的大小不足以穿过这里，但这些子体勉强可以，韩蒙见此，硬是咬牙从地上爬起，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向一线天深处挪动…… 难不成，今天真要死在这里？ 若是平时，就算几百只子体聚在一起，韩蒙都能面不改色的将它们屠尽，但现在他的精神力和体力都已经耗尽，几乎一个技能都用不了。 若是最后没死在两只五阶灾厄手里，反而被这些垃圾子体撕成碎片，那未免也太窝囊了。 韩蒙满是鲜血的双手，扶着两侧的岩壁，艰难的向前挪动……而那些影子蜈蚣速度依然很快，两者的距离迅速缩小！ 就在这时，一道大红身影自狭长道路的前方，缓缓走来。 看到那抹红色的瞬间，韩蒙愣了一下，这是他首次在这个世界，看到除了黑白灰之外的色彩……在这单调压抑的世界里，那抹猩红如此的鲜艳，妖邪，诡异。因此即便是隔着数百米，韩蒙也能一眼注意到他。 这一刻，韩蒙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前方的目光，如临大敌。 人？ 这里可是灰界！ 人类在这里，根本不可能长时间生存，而且能够在灰界中保有如此鲜艳的颜色，本身就是极为诡异的事情……无论那个东西是不是人形，韩蒙都不觉得他是人类。 他眯起眼睛，试图看向那“人”的脸，可随着那人袖袍一摆，一张漆黑的面具像是变戏法般，凭空覆盖在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夸张的笑脸，眼睛的位置是两团猩红，红色月牙般的嘴巴勾起夸张的弧度，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第一眼望去，这像是一张小丑的笑脸，荒诞不经；可随着他凝视那张面具越来越久，那笑容好似越发诡异，戏谑之中带着一丝嘲弄，令人不自觉的心生惧意。 这张面具，是陈伶临时起意，照着观众的样子做的。 韩蒙救过他一命，陈伶自然不能放任对方死在眼前，可这里是灰界，他绝不能以执法官陈伶的身份出现，否则很多东西无法解释……所以，他必须伪装自己。 虽然他的【无相】已经换掉原本的面孔，但韩蒙那恐怖的微表情观察能力，还是让他有些忌惮，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变出一张面具遮住面容。 双层伪装之下，他不信韩蒙还能发现端倪。 大红戏袍随着他的步履轻摆，那张漆黑的笑脸与韩蒙越来越近，韩蒙浑身肌肉绷紧，在这片压抑的灰色世界中，气氛仿佛都凝滞了…… 就在这时，那漆黑面具之下，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让开。” 第119章 你要抓捕我吗 这两个字一出，韩蒙顿时愣在原地。 毕竟一开始，韩蒙是假定对方为“灾厄”的，可对方一开口，他就犹豫了……不，据说灾厄中也有一些罕见的高智慧生物，不过这种灾厄的阶位都极高，至少在七阶以上。 不过对方既然能交流，就说明对自己没有太大的敌意，而在灰界中，几乎不存在对人类抱有善意的灾厄。 所以韩蒙还是更倾向于，对方是个人类。 韩蒙犹豫片刻，正打算给对方让开一条路，毕竟这里实在太窄，根本无法让两个人并肩而行。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声从后方传出。 韩蒙回头望去，只见那些攀附在岩壁上的影子蜈蚣，已经同时向后退去……就像是在刻意回避着那一抹猩红，一眨眼的功夫，那些黑色浪潮就退回岩壁之上。 死寂的峡谷中，只剩下他与那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面对而立。 那句“让开”，原来不是对自己说的？ 韩蒙重新看向那身影，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疑惑与忌惮……他对刚才自己的想法，又产生了动摇。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一句话逼退那么多灾厄？ 人类亦或者是灾厄，韩蒙已经分不清了，那红衣身影无疑是他此生见过最神秘诡异的存在，他仅是站在那，就代表着无尽的谜团。 此刻，陈伶也懵了。 他本意是想让韩蒙让开，自己出手杀了那些追来的肉鸡，可他没想到话音刚落，那些肉鸡就直接退走了……在三区的时候，怎么没见它们这么有“礼貌”？ 两人同时陷入沉思。 在这死寂的氛围中，韩蒙只觉得那沉默注视自己的漆黑面具，越发诡异，他开口正欲说些什么，眼前的画面便逐渐模糊，身形一晃，便一头栽倒在地。 陈伶一怔，他这才注意到，潺潺鲜血正从韩蒙的伤口中渗出，不知何时，已经在脚下汇聚成一汪灰色的血泊。 他失血太多了。 “……幸好遇上我。”漆黑面具下，陈伶喃喃自语，“你救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这下，算是两清了。” …… 簇—— 簇—— 砂石的摩擦声从身下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 韩蒙的意识逐渐恢复清醒，短暂的数秒之后，他看到自己像是一具尸体，被人拖行在黑色的大地之上。 他的手掌下意识扣住地面，想借力反身拔枪，可一股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他闷哼一声，被迫停止了动作……与此同时，那拖行他身体的人影，也停下脚步。 铅灰色的云在天空流淌，那穿着大红戏袍的身影，平静转头望向他。 “你醒了。” 低沉的声音不带有丝毫的情绪，与那张漆黑的笑脸面具对比，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他松开韩蒙后颈处的衣领，后者整个人躺倒在地，他眉头紧锁，挣扎着双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那低沉声音再度传来： “我不建议你现在站起来，伤口如果再裂开，你会死。” 韩蒙的脸色苍白如纸，他这才注意到，原本嵌入自己体内的十几根骨刺，不知何时已经被全部取出，风衣被撕成缎带简单的包扎在伤口之上，替他止住鲜血。 以自己原本的伤势，若是放任不管，估计最终只有失血而亡的下场。 韩蒙抬头看向他，声音沙哑无比： “你是谁？” 那张漆黑面具凝视着他，没有回答。 沉默许久，韩蒙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 半晌，那红衣身影轻笑一声，以一种随意的语气淡然说道：“难得遇到一个【审判】路径的好苗子……就这么死在这里，未免有些可惜。” 【观众期待值+3】 陈伶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当韩蒙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承认自己心中生出了一些恶趣味……不，应该说，他是在努力让“情节”变得更加精彩。 陈氏编导法则第八条—— 信息差是情节爽点的来源之一，当观众站在全知视角观看非全知视角的一段冲突情节，会自然的带入其中，并期待后续发展，如果情节中处于信息差的两个人物本就具备戏剧冲突，期待感会更强烈。 韩蒙的双眸微微眯起，他看向红衣身影的目光中，闪烁着质疑与猜测的微光…… “你是融合者。”他说。 陈伶面具下的眼眸微微眯起，“哦？” “你拥有人类的外形与交流能力，并且对我没有敌意，应该不是生存在灰界中的灾厄。但你却可以一句话吓退那些灾厄，说明你的身上一定有能够让它们忌惮的东西……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是个融合者，而且融合的灾厄阶位很高。” 韩蒙到底是三区的执法官总长，此刻根本不像是刚死里逃生的状态，也没有被陈伶的话语给吓到，而是抽丝剥茧的分析刚才发生的一切，理智的给出自己的判断。 韩蒙的推理，超出了陈伶的意料，但仔细想来，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可是韩蒙。 陈伶刚到这个时代，尽力隐藏“观众”存在的时候，韩蒙是整个执法者系统，唯一一个差点抓住他的人……陈伶至今依然清晰记得，当时韩蒙恐怖的细节观察与推理能力给他带来的压迫感。 “所以呢？”陈伶也懒得反驳，他像是变戏法般凭空握住一柄手枪，枪口抵住韩蒙的眉心。 漆黑笑脸面具下，他的声音冷漠到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你要抓捕我吗……执法官？” 韩蒙平静的与他对视。 片刻后，他再度开口：“我不喜欢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所以呢？” “虽然你救了我，但现在，我希望你能先把枪放下。” 话音未落，韩蒙昏睡中恢复的几缕精神力急速消耗，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精芒，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骤然出手！ 第120章 博弈 “械主。” 随着两个字眼从韩蒙嘴中吐出，陈伶手中的枪突然飞出，闪电般被韩蒙反握手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陈伶都愣了一下，他看着自己空荡的手掌，面具下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茫然…… 这是什么技能？ “看来你对【审判】路径也不是很了解。”韩蒙单手握枪，枪口指着眼前的红衣身影，双眸微眯，“【审判】路径的第二阶技能【械主】，能驾驭周身一切兵器，用枪来震慑我……是个错误的决定。” 韩蒙单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 他的枪口始终对准陈伶，继续说道： “无论你是哪个势力，既然救了我，我也不会为难你……把面具摘下来，我放你离开。” 枪口所指，那漆黑面具之上，猩红的笑脸直勾勾的看着韩蒙，丝毫没有老实照做的意思。 “放我离开？”红衣身影嗤笑一声，“你们执法官，都这么狂吗？” “你要不要仔细看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韩蒙眉头微皱，目光略微下移，整个人怔在原地。 不知何时，他手中指着陈伶的“枪”，已经变成一只光滑的香蕉……与此同时，那红衣身影不紧不慢的抬起另一只手，用韩蒙的枪，重新抵住他的眉心。 “【械主】？很厉害吗？” 【观众期待值+5】 漆黑面具几乎贴到韩蒙的脸上，夸张的猩红嘴角像是在肆意嘲笑，他收起了语气中的戏谑，饱含杀意的冰冷开口： “这将是你最后一次对我挑衅，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执法官。” 话音落下，他将手中的枪，重新塞回了韩蒙的腰间…… 是的，他把枪还给了韩蒙。 韩蒙眼眸中首次浮现出凝重，陈伶的行为在他看来，无疑是一种示威……就算我把枪还给你，你又能怎样？ 这个举动彻底打消了韩蒙出手的想法。其实韩蒙之所以用【械主】夺枪，一方面是想重新掌握主动权，另一方面则是想借此试探一下红衣人的实力，可对方展现出的能力，完全超出了韩蒙的认知。 在韩蒙所知的那几条神道中，应该没有任何一条神道有如此诡异的技能，这也坐实了刚才他“融合者”的猜测…… 红衣人已经被自己的试探激怒了，如果自己真的再次出手，结果很难预料……在这种情况下，维持现有的短暂和平，并在暗中寻找蛛丝马迹，才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这是你那只灾厄的能力？”韩蒙依旧没有被陈伶吓住，仿佛无事发生般，平静问道，“能够在融合如此强大灾厄的同时，精神意志不被影响，身体也没有明显的异化痕迹……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的话有点多了，执法官。”陈伶淡淡道。 韩蒙见此，识趣的闭上嘴巴。 陈伶自然不可能放任韩蒙打探自己，一句话把他堵死，然后拂了拂宽大的戏袍袖摆，转身向黑色的大地尽头走去，只给他留下一个神秘的背影。 韩蒙眯眼注视他片刻，也迈步跟了上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陈伶侧头，漆黑面具下冰冷的声音传出。 “人类在灰界中行走会引来灾厄围攻，而你是这里唯一的色彩，只有跟着你，它们才不会靠近。”韩蒙面无表情的回答，“我既然活下来了，没必要急着离开送死。” 人类在灰界会被围攻？还有这事？ 陈伶暗自记下，说起来，自从他进入灰界之后，确实没有一只灾厄靠近过他…… 当然，陈伶是不会信韩蒙的这个理由，以韩蒙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做出为了活命依附他人的事情，他跟着自己，必然还是想弄清自己的身份。 又是一场演技与心眼子的博弈啊…… 陈伶在心中暗自叹气，他只是想顺手救下韩蒙，没想到后续这么麻烦。 “随你。”陈伶不冷不热的回答。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那句话的缘故，这次的韩蒙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安静的走在他侧后方，气氛突然有些僵硬。 几分钟后，陈伶终于忍不住，缓缓开口道：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哪里？” 陈伶抬手，指了指脚下。 “灰界？”韩蒙目光扫过四周，沉吟片刻，“很枯燥，很压抑……也很危险。” “是有些压抑……不过待久了，也还好。”陈伶微微点头，那张漆黑的面具轻抬，两团猩红的眼睛凝视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与你们极光界域比呢？” 韩蒙心中一动，听起来，这红衣人似乎常年都待在灰界里……不过也是，融合者的生存处境很难，根本不为人类界域所容，常处于灰界也正常。 “极光界域……”韩蒙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那灰界确实更好。” “哦？” “灾厄虽然危险，但比起人心，还是差了一些。” “这可不像是一位执法官该说的话。” “执法官对我而言，是责任，而非职位。”韩蒙摇了摇头，“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他们束缚不了我。” 漆黑面具转过身，深深看了他一眼，“听起来，你对执法者体系并不满意。” “或许吧。” “为什么不选择离开？” “离开？去哪？”韩蒙看向他，双眸微眯，“其他界域太远，而且未必比极光界域更好……难道，要我去加入绛天教，黄昏社这种恶性组织？” “善与恶，谁能定夺？”陈伶平静回答，“难道你觉得，执法官代表的，就是善吗？” 韩蒙静静的看着陈伶的背影，半晌，缓慢开口： “看来，你是黄昏社的人。” 漆黑面具下，陈伶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瞬间掌控好身体，没有让步伐出现丝毫的停顿，继续不急不慢的向前走着。 “何以见得？” 第121章 分道扬镳 “这世间能容得下融合者的，无非也就是融合派与黄昏社两个组织。 融合派全员由融合者组成，但成员一般都对‘融合’与‘进化’有着狂热的推崇，认为神道是不属于人类进化方向的捷径……如果你是融合派的人，刚才你绝不会与我争辩善与恶，而是会劝我放弃神道，拥抱真正的进化。” 韩蒙的声音十分平静，仿佛要直击陈伶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所以，你来自黄昏社。” 听到这，陈伶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想到韩蒙看似是闭嘴，其实是在等自己先开口，放松警惕…… 他刚才之所以只提到了“绛天教”与“黄昏社”，而没有提到“融合派”，估计就是给自己埋下的钩子，用来分辨自己身处的势力。 “我就不能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吗？”陈伶反问。 “当然可以。”韩蒙停顿片刻，“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现在看来……我应该是赌对了。” 陈伶：…… 又诈人是吧？ 陈伶回想起第一次被韩蒙诈唬的情景，自己躲过了第一次，没想到第二次还是中招了……韩蒙这个老阴比，刚才自己就该直接走的，跟他待的时间越久，破绽就越多。 不过即便黄昏社的身份被点破，陈伶也没有太慌张，毕竟就算韩蒙不试探他，他也会找机会暴露自己黄昏社员的身份。 那张漆黑的面具注视韩蒙许久，轻笑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你很聪明，不考虑加入黄昏社吗？” “不考虑。”韩蒙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执法官，而你们，是灭世的罪犯。” “我们只是想重启世界。”漆黑面具上，那团猩红的眼睛注视韩蒙，“你自己也说了，执法官不代表善……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们是罪犯？” “重启世界，不就是灭世吗？世界不灭，如何重启？” 陈伶怔住了。 “极光界域就算烂到骨子里，它依然庇护着数百万人……而执法官，便是为守护界域而存在的。”韩蒙与那张面具对视，平静回答，“其他执法官怎么样，我不管，但我韩蒙，会将职责履行到底。” 一阵寒风卷过灰色天穹，荒芜的大地上，黑色的风衣与猩红的戏袍，面对而立，猎猎作响。 “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冷漠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陈伶之所以要暴露黄昏社员的身份，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把韩蒙也拉入黄昏社，因为他觉得韩蒙与整个极光界域的执法体系，都格格不入……一个被欺压，被冷落，被贬到极光城外的超级天才，应该正是挖墙角的合适目标。 可韩蒙的回答，令他有些遗憾……但又在意料之中。 韩蒙也知道，对方救下自己，应该也是想看有没有可能将自己拉入黄昏社，可随着自己的明确拒绝，对方已经彻底对自己丧失兴趣。 他没有当场出手格杀自己，而是让自己离开，已经出乎韩蒙的意料了。 该打探的信息已经打探完毕，韩蒙也没有再多说，他最后看了眼那在风中飘舞的猩红戏袍，转身向自己来时的灰界交汇点走去。 在这灰色的世界中，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分道扬镳。 随着黑色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地平线的尽头，一阵阵晃动的巨影再度向韩蒙离去的方向靠近，大地微微震颤，似乎在预示着某种灾难的到来。 孤寂大地之上，那袭猩红的戏袍无声摆动，漆黑面具凝视着那个方向，许久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 听到远处传来的嘶鸣声，韩蒙心中一沉。 果然，他能在灰界中安然行走这么久，就是因为待在那神秘红衣人身边的缘故，此刻一离开对方的周围，便有灾厄盯上了自己…… 休息这么久，韩蒙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身形仿佛一道黑色箭矢腾空而起！ 这里距离他来时的灰界交汇点，已经不远，全力以赴之下，应该能趁着那些灾厄赶过来之前回去。 随着韩蒙的身形逐渐升高，他已经能看到那悬在空中的灰色旋涡，但此刻那旋涡的周围，众多影子浪潮正疯狂的涌入其中，正是之前与韩蒙交手的影子蜈蚣。 看到这一幕，韩蒙心中一沉！ 它们又回去了？ 这些影子蜈蚣突然发疯，从三区跑回了灰界，跑到一半又跟失去目标一样，游荡许久之后，选择了原路返回……而且从它们的数量来看，已经至少有上百只已经钻回去了。 韩蒙眼眸中闪过一抹急迫，他全速向着灰界交汇点冲去，可他的距离还是太远了，刚飞掠了一半的路程，影子蜈蚣们已经全部转移离开。 “糟了……”韩蒙忍着伤口剧痛，再度提速，一头扎入灰色旋涡之中。 熟悉的眩晕感传来，韩蒙只觉得脚下一个踉跄，身形已然回到那座钢铁厂中。 而此刻的满目疮痍的钢铁厂，已经死寂一片，透过密密麻麻的孔洞，再也看不见任何一条影子蜈蚣的踪迹，似乎已经全部离开。 韩蒙冲出厂房外，勉强看到几缕黑色的影子，消失在浓雾之中……那个方向，正是街区所在。 这些影子蜈蚣想必是知道韩蒙被困在峡谷中，三区再无人可阻挡它们，所以直接杀了个回马枪，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韩蒙不在，三区绝不可能有人能拦住一只五阶灾厄。 韩蒙的心已经沉入谷底，他知道自己就算现在冲到三区，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些子体已经分散到街区内的各个街道，韩蒙就算再强，也分身乏术，等他逐个消灭所有子体之时，它们也已经把三区屠杀的差不多了。 韩蒙双拳紧攥，他努力平复住情绪，正当他准备冲出去强行逐个击破的时候，轻盈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韩蒙猛地回头望去，只见那件熟悉的戏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厂房的顶端，轻轻拂动。 “你怎么来了？”韩蒙眉头紧皱，沉声问道。 “灰界太无聊，我出来透口气。”漆黑面具上，那张夸张的笑脸面具被浓雾遮掩些许，他俯瞰着脚下的韩蒙，淡淡开口，“顺便，给你提个醒。” “提醒？” “点燃炬火吧，它们将因此而来。” 陈伶缓缓张开双臂，大红的袖袍在风中好似蝶翅张开，拥抱天空般向前坠去……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化作无数飞舞的纸蝶，铺天盖地的飞向远方。 漫天纸蝶中，一张扑克牌轻轻飘落在韩蒙身前的地面上， 那是一张【红心6】。 第122章 点燃炬火 韩蒙愣住了。 他看着陈伶飞舞消失在浓雾中，片刻后，才猛地回过神来。 “点燃炬火……”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眯眼看向眼前的厂区。 韩蒙犹豫了一下，他在思考要不要信任陈伶这个黄昏社员，但很快就得出了答案……他虽然不知道陈伶有什么理由帮助他，可至少，他也没有必要骗自己。 事已至此，韩蒙决定赌一把。 …… “伤亡情况怎么样？” 席仁杰迈着疲惫的步伐，缓缓回到街道。 “我们还在统计……伤亡人数太多了，一时半会根本计算不过来。”一位执法者苦涩开口，“但保守估计，这次三区的伤亡人数，至少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么……” 席仁杰微微点头。 “韩蒙总长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一直在呼叫，一直没有回应。” 席仁杰的心微微一沉，他下意识的看向钢铁厂的方向，浓雾依旧安静的流淌，谁也不知道，这片雾气后究竟是什么。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阵窸窸窣窣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有……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我怎么感觉，地都在颤？” “……不好，快散开！！” 席仁杰的视野中，一道巨影从浓雾深处勾勒而出，他当即大吼一声，几人迅速向周围退去！ 轰——！！ 一道庞大的影子蜈蚣撞破浓雾，直接将周围的民房压成废墟，藏在其中的居民甚至来不及呼喊，就变成一滩滩肉泥……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一只巨大的万足蜈蚣抬起头部，暗红的孔洞张开，无数影子好似枝桠般从中延展，向街道上的众人抓去。 这攻击来的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原本已经被肃清的差不多的街区，会出现这么一只庞大的影子蜈蚣，大部分都来不及逃窜，就被那影子抓个正着。 他们的双手僵硬抬起，猛地扼住自己的脖颈，拼了命的用力，将皮肉与血管都掐的扭曲变形。 猩红的血丝蔓延在眼球之上，他们的呼吸逐渐停滞……最终，变成一具具僵硬的尸体，倒在蜂拥而来的影子浪潮之中，顷刻间淹没无踪。 看到这一幕，那些幸运逃过一劫的人们都被吓傻在原地，席仁杰死死盯着那只庞大巨影，一颗心沉入谷底。 “蒙哥……” 这只影子蜈蚣，大概率便是韩蒙口中的“母体”，而母体既然冲出厂区出现在这里，就说明韩蒙已经战死了……席仁杰的眼眸中难掩的浮现出绝望。 韩蒙一死，除非极光城来人，否则三区还有谁能挡住这只母体？ 他拼尽全力肃清完街道，想不到最终还是落得如此下场……席仁杰面如土色的站在那，像是一具失去灵魂支撑的傀儡。 轰——！！ 就在这时，一道冲天的炬火从浓雾深处燃起，像是一轮微缩的太阳，熊熊燃烧。 这火焰是如此的庞大炽热，以至于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都能看到那抹光芒的存在，蜂拥着冲入街区的影子蜈蚣同时停下身形，猛地回头看向火焰的方向。 那只碾碎房屋的母体，同样转身，暗红的孔洞望着火炬的方向，毫不犹豫的嘶鸣一声，抛下眼前的众人与街区，径直向那炬火所在冲去，密密麻麻的影子浪潮紧随其后。 惊魂未定的众人此刻满脸茫然，他们呆呆的看着那些灾厄退走的方向，一时之间还未缓过神来。 “过去看看！”席仁杰最先恢复清醒，迅速向浓雾中追去。 其余执法者对视一眼，只有一小半人选择跟上，而随着他们的不断前进，那束炬火在浓雾中也越发清晰起来。 “席长官。”一个黑衣身影从人群中跑出，跟在席仁杰身边。 “陈伶？”席仁杰看到那人，诧异开口，“你怎么也在这？” “我本来在休息，看到这里突然有火光，就立刻赶过来了。”陈伶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说道。 席仁杰仔细打量了陈伶几眼，确认他没什么大碍后，点点头， “前面说不定有危险，小心些。” 厂区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那束冲天的炬火，正是从满目疮痍的钢铁厂车间内燃起。 只见满车间的高温熔炉都被打碎在地，熊熊烈火点燃了整个厂房，钢铁的支架在极高温的烈火中融化，远远望去，像是一轮在地面燃烧的太阳。 熊熊烈火中，原本镌刻在门口的【千锤百炼锻钢骨】【吃苦耐劳最光荣】两行鎏金大字，也逐渐消弭无踪……只剩下最高处的金色字体依然留存。 而在那【一切为了人类】的标语之下，一个黑衣身影站在火海前，嘴角叼着一根燃烧的烟卷，双眸凌冽的看着蜂拥而来的影子浪潮。 “竟然真的引来了？”韩蒙喃喃自语。 他看向一旁的地面，那张【红心6】扑克牌，正被一缕掉落的火焰点燃，缓慢烧成灰烬…… “又欠一个人情么……” 韩蒙长叹一口气，他抬起枪口，对准那只急速靠近的蜈蚣母体，在对方雄浑的气息压迫下，韩蒙的气息也开始节节攀升！ 不知是破而后立的缘故，又或者是背后的烈火，点燃韩蒙再次厮杀的战意，他觉得身体深处的某层禁锢开始松动，像是不断冲击着堤坝的巨浪，即将崩决而出！ 砰—— 一声轻响自韩蒙体内传出，恐怖的精神力翻涌而出！ 在那条黑色的通天神道上，韩蒙那悬起的脚步，终于重重落在第五块台阶之上，他的气息刹那间比燃烧的厂区更加耀眼，就连疯狂靠近的影子蜈蚣母体，都本能的停下身形…… 但此刻，它们再想退，也已经晚了。 因为那火海前的黑衣身影，已经缓缓抬起枪口，对准黑压压的影子浪潮。 “这次……轮到我了。” 第123章 【宗罪判决】 “蒙哥进阶了？” 感受到韩蒙身上强烈的气息波动，席仁杰眼中满是惊喜。 之前见影子蜈蚣攻入街区，席仁杰还以为韩蒙已经战死，没想到如今他不仅活着，而且已经进阶【审判】路径的第五阶……如今的韩蒙，应该不光是三区，甚至是整个七大区中，第一位晋升五阶的执法官。 陈伶站在人群中，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他也很好奇，【审判】路径第五阶的技能，究竟是什么？ 随着韩蒙将枪口抬起，雾中日光都黯淡些许……熊熊烈火前，那飞舞的黑色风衣，突然升起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像是射程范围内的绝对主宰，像是凝视深渊的裁决之枪。 “【宗罪判决】，开庭。” 韩蒙话音落下的瞬间，繁杂的纹路在他的脚下疯狂蔓延，顷刻间铺满审判庭覆盖范围内的大地， 奔涌的影子浪潮骤然停滞，下一刻，它们下方的岩石与土壤被解构重组，化作锁链将它们同时禁锢匍匐在原地！ 即便是那只同为五阶的母体，也没能幸免，十余根粗壮至极的锁链游蛇般攀上它的身体，即便它已经全力向前冲刺，也被一点点的拖慢速度，最终禁锢在距离韩蒙身前百米的地面。 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个影子蜈蚣族群都匍匐在烈火前的大地，就像是无数等待审判的“被告”，被锁在囚椅之上。 而此刻，炽热的火焰映照着韩蒙半边的面孔，留下刀刃般的阴影， 他是这座审判庭的审判者，亦是这片领域内唯一能自由行动的存在。 不知何时，他的眼瞳已经浮现出一抹暗红，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凝视着整个匍匐于大地的族群，许久之后，低沉的声音宛若不可置疑的神谕，回荡在匍匐族群上空。 “庭上，鬼嘲深渊，蜈蚣族群第八虫主子嗣……” “侵犯界域，屠杀民众，戮食人体；” “宗罪判决……有罪。” “罪当火刑。” 话音落下，韩蒙平静的扣动扳机。 咔—— 一道轻响从枪管内传出，却没有子弹飞射， 与此同时，韩蒙身后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活过来一般，一束粗达数十米的炽热火柱喷涌而出，好似火神暴怒挥向人间的烈焰裁决之剑，轰然砸落匍匐的影子浪潮！ 轰——！！！ 翻涌的火浪顷刻间淹没上百只影子蜈蚣，凄厉的嘶吼声交叠在一起，几乎撕裂耳膜。 那些黑色的影子在跳动的火浪中疯狂挣扎，像是带着镣铐的囚徒在起舞，火海外所有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神狂震！ 上百只影子蜈蚣，就几乎屠掉半个三区，而韩蒙只是扣动一次扳机，便将它们尽数抹杀在火海之中……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看到五阶强者出手，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审判】路径的恐怖。 “陈伶，你怎么了？”听到一旁屡次传来的吞咽口水声，席仁杰不解转头。 “……没，没什么。” 陈伶闭上眼睛，以此来掩饰瞳孔中的渴望，他扶着头，沙哑开口，“我有点不舒服……先离开一下。” 话音落下，不等席仁杰再说些什么，他便飞速远离战场……陈伶找到无人之地，疯狂用泥土塞入鼻子，让自己闻不到那肉鸡的喷香，这才微微松口气。 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陈伶突然觉得，自己选择复刻一条【审判】路径，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火海在燃烧，大量的影子蜈蚣被烧死其中，那只匍匐在地的母体暴怒嘶吼起来，庞大的身躯骤然扭动，硬生生撞碎了束缚在身的锁链，狂暴的向韩蒙冲去！ 韩蒙的这一枪，判决的是在场的所有子体，而母体身为一只五阶灾厄，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烧死。 它的身躯卷起狂风，在火海中短暂撕开一条无火之路，它的暗红孔洞喷吐，密密麻麻的影子像是无数的触手，同时向那黑衣身影抓去。 韩蒙身形微弓，下一刻便化作一道残影冲上天空，无数影子触手在地面扑空，便转而紧随着跟上云霄。 半空中的韩蒙双眸微眯，暗红的眼瞳低头俯瞰，再度锁定那只庞大的蜈蚣母体， 狂风猎猎之下，他的枪口再度抬起： “鬼嘲深渊，蜈蚣族群第八虫主……重罪当诛，处以泯灭。” 随着韩蒙扣动扳机，解构之力仿佛无形之剑从天穹砸落，瞬息将险些抓住他脚踝的影子触手泯灭成虚无。母体似乎也察觉到极度危险，身形飞快的向一侧爬行闪避，却还是被这一枪崩碎小半的身体。 踏上五阶的韩蒙，实力已经进入一个新的层次，打碎物质结构的范围已经被放大数倍，随着他接连扣动扳机，一座座半径数十米的巨坑，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大地之上，像是在下一场肉眼不可见的陨石雨。 “这就是五阶么……”席仁杰看着那与母体搏杀的黑衣身影，眼眸中满是憧憬。 其他执法者也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宛若仰视神明。 而此刻的陈伶，想的却是另一个事情……一个五阶执法官，就已经有如此恐怖的战力，那极光城里的那些高阶执法官，该有多强？ 在韩蒙的判决之下，母体的身形已经破碎不堪，它一边闪避着解构之力，一边急速向钢铁厂深处的灰界交汇点爬行…… 它怕了。 事到如今，它根本不是韩蒙的对手，此刻唯一的出路就是逃回灰界……可韩蒙并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随着母体跌跌撞撞的冲破火海，眼看那座深坑与它越来越近，一道黑衣身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巨坑之前，漆黑的枪口对准母体头颅上的暗红孔洞。 “我秉持人类文明之正义……” “审判你死亡。” 砰——！ 母体硕大的头颅当场泯灭成虚无，像是一块橡皮擦过，只留下无比整齐的断口……猩红的血迹从破碎躯体中渗出，它重重摔倒在地。 火焰舔舐着它的身体，一点点化作焦炭，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那衣衫褴褛的黑衣身影，蹒跚走出。 众人见此，顿时如释重负，发出阵阵欢呼，他们簇拥着那缓步走来的黑衣身影，眼眸中满是崇拜与敬畏。 韩蒙沉默不语的从人群中走出，经过陈伶与席仁杰身边时，压低声音说道， “你们两个……跟我来。” 第124章 陈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韩蒙穿过满是血腥味的废墟街道，径直向执法者总部走去，众多身影在其中忙碌奔波，统计着这次袭击中的遇难人数。 他们看到这三位联袂走来的执法官，恭恭敬敬的弯腰示意，一位执法者匆匆走上前。 “蒙哥，这次的伤亡人数大致统计出来了。” 韩蒙停下脚步，“怎么样？” 那位执法者翻阅着文件，说道，“粗略统计，这次袭击中遇难人数是七千左右，除此之外，还有至少八千人重伤正在抢救，一万多人的轻伤……” “其中，寒霜街的伤亡人数最少，几乎全员幸存，其次是寒风街与寒雪街。” 听到这个数字，席仁杰微微松了口气，这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 韩蒙微微一怔，诧异的看了眼身侧的陈伶……他当然知道寒霜街是谁的辖区，甚至寒雪街，也是与寒霜街相邻的街道，这两条街道的伤亡率如此低，多半也是因为陈伶。 一个刚晋升的执法官，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属实让他吃惊。 陈伶也察觉到了韩蒙的目光，与他对视一眼，后者错开目光，对着那位执法者微微点头，将文件拿在手中。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忙。” 说完，他便带着陈伶与席仁杰，走入最深处的办公室，关上房门，将窗帘也顺手拉上。 安静的办公室中，韩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凝重起来。 “蒙哥，这是怎么了？” 席仁杰见此，不解的问道，“灾厄你不都杀完了吗？为什么还……” “这次的灰界交汇，很不对劲。”韩蒙在椅子上缓缓坐下，不知是不是刚才战斗消耗太多精神力的缘故，他的脸上满是疲惫，“我从钢铁厂的那个交汇点，进入灰界了。” “你去灰界了？” 席仁杰震惊的瞪大眼睛。 “嗯。”韩蒙平静点头，“灰界中对应的三区空间位置，有不止一个灰界交汇点……钢铁厂的那个，应该是最先形成，所以范围最大。其他那些交汇点虽然还小，目前不足以通过灾厄，但估计也是早晚的。” 说到这，陈伶也想起来，自己在灰界中确实也见过那些小的交汇点。 “不止一个灰界交汇点……这怎么可能。”席仁杰眉头紧锁。 “我也觉得不可能，毕竟这种事情自极光界域建立以来，就从没发生过……但我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 “照这么说，这次的灾厄袭击并没有结束，之后可能还有第二只，第三只？”陈伶反问。 “没错。” 陈伶顿时有些头疼……一只五阶的灾厄就把三区折腾的差点全灭，要是再来更多，就凭他们三个如何顶得住？ “所以这件事情，我没有外传，只跟你们两个说。”韩蒙缓缓道，“经过这一次的灾厄袭击，三区的死伤极其严重，民众的情绪也不太稳定……要是让他们知道，恐怕会引起骚乱。” 片刻后，陈伶突然开口，“极光城那边，还没回信吗？” “没有。”韩蒙的脸上满是严肃，“这正是接下来我要说的……我要亲自去一趟极光城。” 听到这，席仁杰的脸上闪过诧异，他随即说道，“去极光城？你一个人？” “确实……现在只剩下这个办法。”陈伶若有所思，“既然通信无法建立，就只能采用最直接的办法，当面跟他们交流……好在极光城离三区，也不是特别远。” “陈伶说的没错。” 韩蒙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这场雾破坏通讯的原因，极光城那边一直不回信……但这次的事情太严重，如果放任不管，三区恐怕会面临灭顶之灾，必须要尽快上报极光城，通知他们派遣人手来支援。 我的速度最快，一天之内就能来回极光城，你们两个在三区维持好秩序，等我回来。” “明白。”席仁杰郑重回答。 韩蒙正欲起身离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 “还有一件事。” “什么？” “有一位黄昏社员穿过灰界，进入三区了。” 这句话一出，席仁杰脸色顿时一变，又惊又惧的重复一遍，“黄昏社员？” “对，是一位融合者，自身的能力很诡异，甚至能在灰界中保有颜色……” 席仁杰眉头紧锁，他听完韩蒙的描述，表情有些古怪： “他……是穿着红色衣服吗？” “你们也见到了？”韩蒙目光一凝。 席仁杰连忙将遇见红衣人的情况复述一遍，韩蒙认真聆听……陈伶则安静的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能力对得上，看来是同一个人。” 韩蒙一只手摩擦着下巴，这位向来聪明而富有经验的执法官，脸上罕见的露出深深的困惑…… “明明是融合者，却以灾厄为食……这个【红心6】，究竟是什么人？” “据说黄昏社的人都是疯子，吃灾厄好像也不奇怪？”席仁杰的脸上，浮现出后怕之色，想不到他竟然跟一位黄昏社的成员正面打过交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蜈蚣那么恶心，他是怎么下的了口的？” “蜈蚣？”陈伶一愣。 “就是刚才那些灾厄啊，虽然浑身都是黑的看不清，但从外观上来看，应该是蜈蚣吧？”席仁杰不确定的开口。 “是蜈蚣，只不过是来自鬼嘲深渊，而且只是其中虫类的一小道旁支。”韩蒙补充。 “鬼嘲深渊？那是哪？” “应该是灰界的某个地方，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好吧……陈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席仁杰见陈伶脸色有些发白，疑惑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了。”陈伶沙哑开口。 韩蒙看了眼时间，没有再多待，而是直接离开执法者总部，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消失在浓雾之中……席仁杰拍了拍陈伶的肩膀，安慰道： “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完，他也转身走出屋子。 等到屋中只剩下陈伶一人，那股被他死死压下的恶心忍不住感涌上心头，瞬间抱住桌边的垃圾桶，剧烈干呕起来！ 第125章 不回应 陈伶知道，自己多半又被“观众”戏耍了。 在他的视野中，那只五阶的大蜈蚣，依旧是一只大蜈蚣，但那些满地跑的小蜈蚣，却是一只只肉鸡……一开始陈伶还觉得奇怪，蜈蚣是怎么生出肉鸡的？可随着刚才席仁杰一语点破，他终于意识到不对。 观众没有改变自己认知中大蜈蚣的形象，却唯独改变了小蜈蚣的形象？ 为什么？ 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过大蜈蚣，所以只改变了小蜈蚣，就是想骗自己去吃它们？说起来，自己在吃那些“肉鸡”的时候，确实有种无法言喻的浑浑噩噩感…… 一想到自己曾吃下过跟大蜈蚣相似的东西，陈伶就一阵反胃，抱住垃圾桶缓了好几分钟，才勉强平静下来。 他看了眼身旁的地面，两行小字浮现而出：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39%】 “这群疯子……”陈伶暗骂一声，起身推门而出。 …… 韩蒙的身形穿过浓雾，像是一支黑色箭矢，疾驰在天空之上。 三区的街道与他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雾气之中，这片灰蒙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一人独自存在…… 极光城的位置，在整个极光界域的中心，七大区像是卫星一样簇拥在其周围，组成一道庞大的圆环，如此一来，极光城到每一个大区的距离都不会太远，但七大区彼此间的流通就会麻烦许多。 可即便是距离不远，对于人力而言，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走到的。 以往也不是没有人试着从七大区徒步走去极光城，但最困难的两个点，一个是极度的低温，一个是崎岖无比的地形……大量的冻土与冰川横贯这段路程，若是在不带足量补给的情况下，仅靠双腿，累到冻死在路上几乎是必然的下场。 更何况就算是走到了极光城下，没有进城的身份与资格，还是会被拒之门外，这时候再想原路返回，又是一场地狱般的旅程。 连接极光城与各个大区的唯一途径，就是蒸汽火车，而且一天只有一个班次……若是要来回，必然要两天时间。 韩蒙没有这么多时间，或者说，三区没有时间，好在他具备飞行的能力，单论速度，他比蒸汽列车还要快上十数倍。 当然，这是在不考虑精神力损耗的前提下。 韩蒙晋升五阶后，精神力的总量再度提升，足以支撑他一口气飞完这段路程。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的雾气之中，一条匍匐在冻土之上的黑色线条，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那不是线，而是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城墙。 随着韩蒙的不断靠近，那道城墙也越发宏大，当他走到城门时，那仿佛就是一面支撑起天穹的高墙。 普通人即便是仰着头，目光也无法穿过薄雾，看到这堵墙的最高点……而这样高大的墙，几乎有数千里。 “谁？” 韩蒙刚走到城门口，一道低沉的声音便随之响起。 一个同样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依靠着墙体，站在城门边缘，像是这扇门的守卫，他的衣摆四枚闪烁的银色纹路，闪闪发光。 “我是三区执法官总长，韩蒙。”韩蒙掏出证件，严肃开口，“我要见【檀心】。” “韩蒙？”听到这个名字，城门前的执法官双眸微眯，冷冷回答，“你有进城的文件吗？” “我们的通讯频道根本联系不上极光城，自然没有文件。” “没有文件，不能入城……你身为执法官总长，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三区发生大规模灰界交汇，事态紧急，我要走特殊流程。” “特殊流程，是你一个三区执法官，说走就走的？”执法官不紧不慢的回答，“回去吧，你今天进不了极光城。” 听到这句话，韩蒙的目光顿时冰冷起来，他懒得跟这人废话，审判庭瞬间张开！ 五阶的精神力狂涌而出，将那执法官死死镇压在原地，他瞳孔骤然收缩，惊呼道： “韩蒙！你想干什么？” “我说了。”韩蒙举起枪口，对准这位执法官，“我要走特殊流程。” 韩蒙身上披的，还是那件四纹的执法官风衣，但此刻他所释放的气息，却是毫无疑问的五阶……七大区这种地方，竟然能出现五阶的执法官？ 被韩蒙枪口锁定，那位执法官的额角疯狂渗出冷汗。 与此同时，数位在周围巡查的执法官急速赶来，见到这一幕都大惊失色，同时包围了门口的韩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而韩蒙就这么安然的站在众人包围之中，枪口稳稳的指着门口的执法官，他的眼眸好似凛冬的湖面，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以至于那位执法官真的怀疑，若是其他人对韩蒙动手，对方真的会第一时间打崩自己的脑袋…… 执法官咬牙凝视韩蒙许久，还是开口道： “……我去请示【檀心】长官。” …… 极光城。 冬日的阳光洒落在院落中，茶室的门口，披着黑色风衣的檀心，不紧不慢的用茶盖刮去茶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无声走过地板，在他身旁恭敬的蹲伏下身， “老师，距离雾起，已经八个小时了……” 檀心将手中茶盏放在小桌上，闭上眼眸，平静开口： “七大区，如今还剩几个？” “三个小时前，还在向我们传递通讯的，还有一，二，三，六，七一共五个大区……可直到半个小时前，二区，六区和七区的信号也中断了。” “还剩一区和三区么……一区的执法官总长是崇峰，三区是韩蒙。这两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老师，我们还不回应他们吗？”那身影停顿片刻，补充了一句，“再不回应，过不了多久，估计最后这两个大区也要沦陷了。” 檀心睁开双眸，透过明亮的屋檐，看了眼那轮高悬于天空的晴朗太阳，淡淡回答， “不回应。” 第126章 始作俑者 听到这个回答，那身影怔了一下，犹豫着开口： “……真的不救七大区了吗？” “救？怎么救？” 檀心摇了摇头，“极光君已经快到极限了，现在整个界域都在收缩……七大区位于界域最边缘，极光退去是迟早的，就算我们现在能派人去清扫那些灾厄，能永远阻挡灰界交汇吗？ 过不了几天，那里就会和界域外一样，彻底成为灰界的一部分。” “但七大区，还生活着近三十万人……” “三十万人，与极光城内的三百万人比，哪个更重要？”他轻轻喝了一口杯中热茶，缓缓开口，“如今的极光城已经很难了，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死守外面那些人，既然如此，何必白费力气。” 那身影还想说些什么，檀心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 “士铎，你要知道，如今的人类，就像是漂泊在冰原上的狼群……我们没法保证，所有狼都能活着走到冰原的另一端，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必须做出割舍。 哪怕最后只有一条狼活着走到终点，胜利，也属于所有‘狼群’。” 储士铎低着头，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一位执法官匆匆走入屋中，他看到屋内的二人，当即开口： “长官，韩蒙来极光城了。” “什么？” 储士铎诧异的抬头。 一旁的檀心双眸微眯，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反问道：“他现在人在哪？” “在城门口，跟守城的执法官僵持住了……他似乎晋升到五阶了。” “已经五阶了？”檀心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惊讶，随后忍不住感慨， “这才几年时间，竟然就到五阶了……这种天赋放在极光城，也是相当罕见了。” “他这时候过来，想必是因为通讯没有回应，直接讨人帮忙来了。”储士铎头脑很清醒，一下就分析出韩蒙的目的，“老师，现在怎么办？” 檀心嘴角微微上扬， “之前我还在想，要不要提前把他接入极光城，毕竟这种天才死在城外太可惜……可他的性格太执拗，就算我下令让他进城，他估计也不会进，没想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您的意思是……” “让他进城。”檀心淡淡回答，“只不过，进来……就别让他回去了。” “明白。”那位执法官当即点头，准备退出门外。 “等等。” 檀心思索片刻，“给我拿一份一区和三区，所有执法者与执法官的名单来。” 随着那位执法官领命离开，储士铎疑惑问道： “老师，您这是要做什么？” “一区和三区既然能坚持到现在，说明执法系统中还有不少人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两个大区通往极光城的列车，还可以坐三十个人。”檀心平静回答，“三十万人，极光城承担不起，但三十个人，还是可以的。” “您是想最后再从这两座大区里，吸纳一批人，替极光城分担压力？” “不错，兵道古藏里我们折损的人太多了，总得补回来。” 两人一边说着，一份名单便递到檀心手中。 檀心目光扫过名单，先将上面所有的执法官圈起，然后将剩下的人递到储士铎手里。 “所有执法官，都占据一个席位，至于其他的执法者……你去让下面那些人先挑一遍，挑完之后剩下的名额，就随机抽取吧。” “下面那些人……？”储士铎想了想，“您的意思是，这些人里面，会有极光城执法官势力的人？” “那是自然，每年新人进入兵道古藏的时候，总会有大区的执法者与极光城内的势力产生联系……若是这些执法者天赋较好，就会被吸纳进入极光城，就算天赋不足，也会成为各大势力留在七大区中的眼线。” “老师，不过是几个执法者而已，他们真的会在乎吗？” “在不在乎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主动表露的善意。”檀心缓缓说道，“今时不同往日，要是极光城内再这么混乱割据下去，大家都得死……” 储士铎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点头。 “老师，群星商会那边来消息了。”储士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到檀心手中，“是碎魂搜证的结果，据说那个简长生已经硬抗三轮碎魂搜证了，而且现在还没有丧失理智。” “又是个硬抗三轮碎魂搜证的妖孽？”檀心眉头微微上扬。 “是啊老师，他的天赋似乎不比那个韩蒙差……您真的不去保他一下吗？” “这次群星商会的怒火难以平息，这个简长生，我是保不住了，一切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檀心接过信，将其展开，目光扫过之后，眼眸中浮现出诧异之色…… “是有收获吗？”储士铎好奇问道。 “……有。”檀心合起信件，眼眸中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意思……看来三区里，倒是混进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要不是有碎魂搜证，差点真要被他蒙混过去了。” “有意思的家伙？谁？” 檀心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信件交到他手中，后者看了几眼，震惊的瞪大眼睛。 “假死脱身，暗中布局，黄雀在后血洗全场……这个唯一从古藏里活着走出来的陈伶，竟然才是始作俑者？”储士铎转头看向檀心，“老师，这人是什么来头？” “目标也是兵道古藏的道基，无非就是那几个组织的人，但具体是哪个，已经不重要了。” “那我立刻去下通缉令？” 这句话一出，储士铎也意识到不对，如今七大区都要沦陷了，哪里能发布什么通缉令？ “算了，不用管了。”檀心摆了摆手，随意开口，“这陈伶不过是个小喽啰，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精力。” “小喽啰？” “四阶以上是没法进入兵道古藏的，更何况，你觉得就凭他一个人，能安稳的带着道基碎片离开兵道古藏的领域？三位执法官还毫无察觉？ 他不过是一个进古藏拿道基的‘手’，真正棘手的家伙，应该是接应他的人。” “……原来如此。” “把那份名单上，陈伶的名字去掉吧，这样下面的人也能多一个名额。”檀心停顿片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除了韩蒙和这个陈伶，三区应该还有一位执法官？” “是，有一位二纹执法官，叫席仁杰。” “送名单的时候，顺带给他个命令。”檀心将茶盏放下，不紧不慢的起身向屋外走去， “无论他用什么方法，抹杀这个陈伶。” 第127章 放弃 三区。 陈伶推开总部的大门，迈步走出。 浓雾依旧没有散去，像是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阴霾，一道道身影扛着担架从街道匆匆而过，上面要么是冰冷苍白的尸体，要么是染血残缺的伤员，原本热闹的街区，如今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与担忧的窃窃私语。 陈伶穿着黑色风衣，在总部门口的台阶上站了一会，跟在那些担架之后，向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执法者总部的旁边，就是整个三区最大的诊所，但说是最大，规模也就跟陈伶前世在镇子里见过的卫生院差不多。 诊所上下一共两层，此刻已经塞满了呻吟的病患，无数红的白的担架铺满地面，能够让人行走的过道也就半个胳膊宽，为数不多的几个医生忙的满头是汗，在这些病患间穿梭。 “医生……医生！我求求您，您先看看我孩子吧，他好像已经要没气了！” “医生！纱布和消毒水都不够了！血库里的血也快用完了！” “好痛……我真的好痛……” “这里有个伤口感染的……已经留不住了，准备截肢。” “医生！这个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 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与哭泣声在诊所内回响，外面的担架已经铺到路边，一个接着一个从街头一直排到街尾，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在被送过来。 等待救治的病人有多少？两千？三千？陈伶已经数不清了。 他站在诊所门口，是这片白色担架中唯一的漆黑，他的目光扫过这宛若炼狱的场景，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安静地像是一尊无人问津的雕塑。 一位医生双手是血的从手术室内走出，几位家属立刻冲入其中，见到手术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痛哭声顿时响起。 那位医生站在手术室前，看着诊所内的地狱，眸中是无尽的悲哀与怜悯。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喃喃自语。 “所有病重的，失血过多的病人，全部放弃吧。” 这句话一出，其他所有还在忙碌的医生一怔，同时看向他，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陷入沉默。 “我们……要看着他们死吗？”一位护士沙哑开口。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源去救他们了。”那医生闭上双眸，“还有那些伤势不算太重的，把他们聚起来，跟他们说一下正确的消毒与包扎方法，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吧。” “……明白了。” 在现场维持秩序的执法者，立刻行动起来，将大量还没咽气的重伤患者，一个个全部抬到诊所外，空出地方让伤势较轻的患者进入。 他们大部分都已经神志不清，剩下的那一部分清醒者，也知道自己被放弃。接连的担架从陈伶身旁经过，他甚至能清晰的看清他们脸上的痛苦与挣扎，还有他们空洞眼眸中，对生命的绝望。 一片混乱中，生与死的界限被清晰划分，人类这头身受重伤的野兽，开始主动撕下身上腐烂的肉块，以求生存。 诊所的人在街道不远处找了一片空地，将放弃的重伤患者聚集在一起，这些染血的担架铺成一片，神志不清的呢喃声，与痛苦的呻吟，好似死神的梦呓接连响起。 他们在静待死亡。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救他们？！” “我爸是最早被送来的，你们凭什么不救他？！凭什么啊！！” “那些灾厄都没能杀死我老婆，你们就让她自己等死？你们这哪里是医生！你们跟那些灾厄有什么区别？！” “你们这是在杀人！！” “……” 那些一直焦急等候在外的家属，看到自己的亲人爱人被放弃，眼睛顿时就红了，他们疯了般向诊所里冲，将还在救治其他人的医生与护士按倒在地，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正好巡视到这里的席仁杰，迅速冲上前来，带着几位执法者将他们拦下：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你们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死？”一位家属怒吼。 “这里有太多人等着救治了，我们没有足够的资源和时间，再这样下去，死的人只会更多。” “那凭什么死的就得是他们？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他们该被放弃？！” “因为他们伤的太重了。” “可这又不是他们的错！” 席仁杰怔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群眼睛通红的家属，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他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的执法者顿时拔枪，抵住他们的脑门，惊恐之余，他们才终于安静下来。 执法者们用枪，将这些人全部驱散到诊所之外，诊所这才恢复秩序。 席仁杰长叹一口气，见陈伶也站在门口，径直走了过去。 “你也受伤了？” “……没有。”陈伶摇头，“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 “刚才闹成那样，你为什么不出手维持秩序？” “我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 陈伶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街角那些被放弃的血色担架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在他脑海中串联，突然撤走原料，停工的厂区，消失的通讯，迷雾的降临…… 许久之后，他突然说出了一句令席仁杰毛骨悚然的话： “有没有可能，我们也是被放弃的那个？” 席仁杰怔了许久，“你的意思是……” “这一切，未免有些太巧了。”陈伶看向极光城的方向，“希望是我多心了。” 席仁杰被陈伶这么一说，皱眉陷入沉思，两人站在诊所前的台阶上，空气突然安静。 许久后，席仁杰轻声低语： “不，这不可能……七大区可是有数十万人口，工厂的数量更是占了全界域的七成，没有七大区的物资生产供应，极光城就像是断了臂膀的残疾人……极光城怎么可能放弃？等蒙哥回来就清楚了。” 陈伶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如果极光城铁了心要放弃三区，那韩蒙……还回得来吗？” 第128章 【审判】魁首 “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极光城外，韩蒙看了眼时间，眉头紧紧皱起，“极光城为什么还没动静？你真的把信息传回总部了吗？” “传了，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守在门口的执法官不耐烦的回答。 韩蒙目光冰冷无比，刚才他确实是亲眼看着对方传信的，可按照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极光城应该早就有所反应才对，没道理过了这么久，依然如此安静。 就在韩蒙思索着要不要直接强闯城门，一阵低沉雷鸣般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飞扬的尘埃，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门后，只有一道身影。 那是个同样穿着黑色风衣的执法官，苍老的白发凌乱的像一头狮子，他的风衣衣摆，七枚银色纹路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到这人的瞬间，在场的几位执法官同时瞪大眼睛，就连韩蒙都心中一震，看向这人的目光中满是不解…… 七纹执法官，整个极光城都只有五位，每一个都位高权重，是常人难以接触到的存在，即便是这几位自小在极光城中长大的执法官，都不曾见过任何一位的尊容。 而如今，一位七纹执法官，就这么出现在城门之后。 “你就是韩蒙？”那位七纹执法官扫了眼韩蒙，淡淡开口。 “……是。” “老朽【孤渊】，接你入城。” 【孤渊】？ 韩蒙眼眸微微收缩，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他是极光城中唯一一位【审判】路径的七阶，也是当今世上的【审判】魁首。 早在他几年前他刚踏上【审判】路径的时候，就听说过孤渊的大名，据说他执掌着极光城的审判庭，拥有对一切纠纷与罪行的最高审判权，是站在极光城司法系统最高点的存在。 此刻这位传奇般的人物，竟然亲自来到城门前，接自己入城？ 其余几位执法官看向韩蒙的目光无比羡慕，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一位来自三区的执法官，能让【孤渊】这位老人家如此郑重？ “……入城？”韩蒙心中虽然震惊，但他此刻更多的是不解。 自己只是来为三区传信，竟然引动了孤渊这样的存在，一时之间，他都搞不清楚极光城对三区的态度究竟如何。 孤渊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入极光城中。 韩蒙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守城的几位执法官对视一眼，默默地将城门关起，随着一阵低沉巨响，这座位于极光界域腹地的城池，再度陷入闭锁状态。 “孤渊前辈，我们这是去哪？” “总部。”孤渊的回答十分简洁。 听到这，韩蒙迟疑片刻，还是开口，“三区的情况虽然严峻，但应该还不至于惊动您老人家？” 孤渊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向总部走着，韩蒙跟在他的身后，眉头越皱越紧…… “我们向极光城申请那么多次通讯，都没有回应，我本以为是浓雾扰乱信号的缘故，但极光城似乎并没有被雾气笼罩。”韩蒙抬头看了眼极光城晴朗的天空，美轮美奂的极光在其上流淌， “前辈，你们其实收到三区的求援了，对吗？” 孤渊依旧安静。 终于，韩蒙停下了脚步，他深吸一口气，神情无比的严肃： “极光城……是要放弃七大区了吗？” 孤渊的身形微微一顿。 …… “你是说，极光城会对蒙哥不利？”席仁杰当即摇头， “不，这根本没有意义，先不说他们会不会放弃七大区，蒙哥可是一位五阶的执法官，就算是放在极光城内也是翘楚，他们为什么要对蒙哥出手？蒙哥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潜力，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新人了。” 陈伶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陈伶，你想的太多了。”席仁杰凝重的看向他，“蒙哥离开前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维护好三区的秩序，现在三区已经够乱了，没必要散播无意义的恐慌。” 陈伶与他对视片刻，无奈的摇摇头，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这些确实只是陈伶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但自从刚才他看到诊所发生的一幕，这个猜测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如果极光城真的放弃七大区，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才能活下去？ 陈伶望着脚下的台阶怔怔出神，席仁杰见此，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伶，你不用把自己逼太紧，你的天赋不比蒙哥差，迟早都是要进极光城的……也许等你到了城里就会发现，三区不过是一块破烂的跳板，你们不属于这里。” 陈伶听到席仁杰话语中难掩的羡慕，不由得反问： “极光城，真有这么好吗？” “好，当然好。”席仁杰看向浓雾的某个方向，坚定的点头，“虽然我没去过，但那里绝对和三区不一样……那是个天堂般的世界，也许只有到那里，才算真正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不去？” “我？”席仁杰苦笑一声，“我又不是你和蒙哥，我的路径很普通，天赋更差，从一阶到二阶都用了三年……我凭什么进极光城？” 席仁杰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摆了摆手说道： “行了，我该去继续巡查了……西边的街道交给你。” 说完，他便径直向东边的街道走去，黑色的风衣行走在狼藉的街道上，逐渐消失在昏暗的雾气之中。 陈伶见此也不再多留，转身向寒霜街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到处都是破碎的房屋大门，洗不净的血污，以及拖着断腿或者残肢在街边痛哭的居民，他们的伤都不算致命，所以都被诊所赶了出来，蹩脚而外行的开始给自己治疗。 陈伶目光扫过他们，继续前行，直到靠近寒霜街附近，他仿佛从战争年代走到和平年代。 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居民，没有太多房屋残骸，甚至空气中都没多少血腥味，陈伶深深吸了一口还算清新的空气，缓缓吐出……果然，寒霜街的损失跟其他街区相比，算是很小了。 随着陈伶走上寒霜街，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街道旁传来，一个个居民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 他们躲在门口，看向陈伶的目光中满是感激。 第129章 赵叔的请求 三区如今的情况，寒霜街的居民自然一清二楚。 他们走过其他街道，也去过诊所，知道其他街道的伤亡有多惨重，跟人间炼狱没有区别，而他们是幸运的，没有缺胳膊少腿，没有生命垂危，甚至大部分的家庭都毫发无损……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陈伶。 他们想去跟陈伶道谢，却又有些不敢，毕竟之前陈伶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哪怕这位多看他们一眼，心头都是一颤。 这一幕也被陈伶看在眼里，他看着这些满脸纠结，眼神躲闪的邻居，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当然他也没兴趣上去邀功，而是就这么板着脸，继续自己的巡查，对周围的人都像是没看到一般，黑色的风衣在无人街道独自轻摆。 但最终，还是有人胆大的率先走出，径直向陈伶走去……看清那人面容，陈伶心中有些诧异。 最先鼓起勇气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他吓晕在后山的殡葬店许老板。 只见许老板拎着一个塑料袋，神情复杂的走到陈伶身前，后者眉头一挑，自然的停下脚步。 “许老板，有什么事吗？”陈伶平静开口。 “陈长官，这次我替我们全家老小，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许老板郑重的开口，“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一边说着，许老板将手中的塑料袋递给陈伶，后者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抽，就算不打开，他也能猜到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知道了。” 陈伶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将这袋鸡心收下，现在他家里的食材储备，估计已经够吃到后年了。 有了许老板带头，越来越多的居民鼓起勇气走上前，手里要么拿着一袋鸡心鸭心，要么拿着一些血淋淋的兽肉，更离谱的是几张欠条，上面写着“欠陈伶长官三斤兽心，五日内奉还”…… 路还没走出几米，陈伶的双手已经拎满东西，不得已先回家放了一趟，再继续巡查，可到了隔壁的寒雪街，又有一批人上来送礼。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寒霜街这帮人乱嚼舌根子，暴露了自己的“喜好”。 陈伶心中有些无奈，他将所有东西收完之后，再巡查完所有街区，夜色也深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家门口，发现沉寂的街对面，只有一家早餐店依然亮着灯火。 他犹豫片刻，还是向店面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惨叫从里面传来： “臭小子！我让你忍着点！” “啊啊啊啊啊……痛啊老爹，真的痛！你确定没拿错药吗？” “你老爹我年轻时候可是自学过医术的，碘伏还能拿错？忍着点，消毒本来就是会痛的。” “轻点轻点轻点……啊啊啊啊！！” “……” 陈伶推开门，便看到赵乙正赤着上身躺在桌上，身上一个狰狞刀口触目惊心。 此刻赵乙脸色煞白，不停的哀嚎着，满头大汗的赵叔拿着碘伏一边给他消毒，一边难掩的浮现出心疼，但即便如此，还是硬咬着牙骂道： “现在知道痛了？！你这是生了几个胆子，敢跟人执法者拼命？痛吧！痛死你才好！！” 听到家门被推开，赵乙看清来人，哭嚎声戛然而止。 他瞪着眼睛看向陈伶，强忍着疼痛，也硬是不吭一声，像是个梗着头的倔强鸭子。 “阿伶啊！你怎么样？”赵叔看到陈伶，当即关切问道，“跟那些怪物厮杀，受伤了吗？严重吗？” “我没事。” 陈伶目光再度落在赵乙身上，后者明显有些绷不住了，发出一声声痛苦的闷哼。 “没去诊所吗？” “唉……诊所人都满了，我看那些人伤的更重，就没去。”赵叔擦了擦额角的汗，他终于完成了消毒，开始仔细的给赵乙包扎，“正好我学过一点医术，处理简单的伤口还是可以的。” 看得出来赵叔确实有医术的底子，包扎的过程很顺利，被包成半个粽子的赵乙躺在桌上，像是个失去梦想的干尸。 赵叔长舒一口气，他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眼眸中浮现出复杂……他走到陈伶跟前， “阿伶，赵叔出去跟你说两句话。” 陈伶虽然诧异，但也没拒绝，而是跟着赵叔走到街上。 赵叔回头瞥了眼屋中，反手将门关起，死寂昏暗的街道之上，唯有几缕煤油灯的微光从磨砂门后透出，无声摇曳。 “怎么了？”陈伶问。 “阿伶啊……叔就只有小乙这一个孩子。”赵叔苦涩的开口，“小乙从小性子就倔，做事又莽撞，我本想着给他找个安稳的差事，别惹什么大事就好……可这次，他真的把我吓坏了。 我现在就是后怕，我老是想着，刚才那执法者的刀子要是没捅偏，插到小乙的心脏……那这孩子，可就跟路上那些尸体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陈伶微微低头看着赵叔，他的眼睛明显红了，深吸几口气之后，才勉强平复下心情继续说道： “阿伶，叔这辈子也活够了，没什么别的想法，就希望小乙能平平安安的……你自小就聪明稳健，现在是咱三区的执法官了，那是跺跺脚就能震动整个三区的人物，我想……我想你能不能动点关系，把小乙安排到你身边？ 平日里你想什么使唤他就怎么使唤他，也不用给他什么官位，甚至没有执法者的名分也行，哪怕给他送到你们部门里面当个看门的，或者什么文职都行……我就是想让他待在你的树荫下，也算是有个庇护。” 赵叔的腰越弯越低，他看着陈伶的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诚恳与祈求，这是一位长者在放下所有的尊严之后，在向后辈请求。 “……如果这让你为难的话，你就当叔没提过。”赵叔见陈伶迟迟没有回应，嘴角强挤出一抹笑容，“叔就是……就是随口一说。” 陈伶微微侧过头，他看到磨砂的门后，一个影子正蹲在角落，似乎在小心翼翼的偷听。 他假装没有看见，收回目光，平静的点了点头。 “……好。” 第130章 恐慌蔓延 赵叔的请求，陈伶并不意外。 之前在早餐铺里的时候，赵叔就暗示过陈伶，希望他能念在儿时情谊的份上，稍微庇护一下赵乙……但这次赵乙受伤，实在是把他吓到了。 这位老人家宁可放下脸面与尊严，把暗示变成明示，想求陈伶庇护赵乙，这也在情理之中。 陈伶答应了，对现在的他而言，给赵乙在执法者系统中安排个职位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听到陈伶应下，赵叔身上就像卸下数百斤的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他不断的对陈伶道谢，甚至想把整个早餐铺子送给他，不过都被陈伶拒绝了。 “举手之劳而已。”陈伶摆了摆手。 陈伶说完之后，便跟赵叔告别，径直向自家走去。 磨砂门后， 煤油灯的光晕在屋内摇晃，浑身绷带倚靠在墙边的赵乙，眼眸湿润通红。 …… 昏暗的街道上，一个拖着黄包车的汉子，快步向雾霭弥漫的后山跑去。 “还有多久才能到？”黄包车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怀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轻声问道。 汉子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水，回头应道： “快了，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好。” “我说老妹，这大半夜的，你去二区干嘛？” “我孩子病了……应该是被那些怪物吓到了。”妇女苦涩的摸着怀中孩子滚烫的头颅，“三区的诊所都挤满了，医生根本不给看，所以……” “所以，就跨区去给孩子看病？” 汉子点点头，“你坐好，我速度再加快一些，孩子的健康要紧。” 说完，汉子咬牙再度提速，汗水如雨点般从身上滴落，拖着黄包车迅速向二区赶去。 全速疾驰了数十分钟，汉子的体力逐渐消耗殆尽，他拉着黄包车在荒芜的道路上前行，周围都是弥漫的浓雾，视野范围内全是白茫茫一片。 “师傅，你确定我们走的路对吗？”妇女有些担忧的问道。 “你放心，这条路走了上百次了，闭着眼睛也不会错。” “可这里怎么这么安静？” “大半夜的，人家都睡了吧？” 汉子一边说着，突然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的跌倒在地，忍不住哎呦一声。 “你没事吧？” “没事……这地上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黏黏的？” 汉子嘀咕一声，双手撑着地站起身，悬挂在黄包车上的煤油灯微微摇晃，他双手抓住车把手，正欲继续前进，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 不知何时，他的双手已经猩红一片。 “血？”妇女忍不住惊呼一声，指着他的身下说道。 汉子低下头，发现不知何时，身下的街道已经被鲜血浸满，他错愕的抬起头，拎起黄包车上的煤油灯走上前去，昏黄的煤油灯火驱散浓雾中的黑暗，一具山丘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这这这……” 汉子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昏暗中，一根根断手错落着插在山丘之中，像是荆棘丛生，其间破碎的头颅堆积在一起，宛若被人用头发与内脏串联起的人体山丘，一颗脱离眼眶的眼球被一只断手握在掌间，正直勾勾的盯着汉子…… 这一刻，汉子的心跳都停滞了，他张大嘴巴，整个人下意识的后仰摔倒在地，然后惊呼着爬起身。 不知何时，整个二区已然陷入黑暗死寂……唯有一座数百米高的尸山，耸立在血海之中。 …… “外面是什么声音？” 正在办公室内整理遇难人员资料的席仁杰突然抬起头，看向突然喧闹起来的窗外，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席长官，出事了！”一位执法者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有个拉黄包车的伙夫，带人去了二区，发现全区的人都被屠尽了，还被堆成了一座尸山……” “什么？！” 席仁杰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二区被全灭了？” “不光是二区，我们还派人去了趟四区，也是基本上没有活口……” 席仁杰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在办公室内来回走着，一颗心已经沉入谷底……这次灰界交汇的范围，竟然笼罩了三个大区？不，这还只是已经被发现的，其他几个更远的大区说不定也都中招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次的灾难规模真的远超想象，绝不仅是一个三区这么简单。 突然间，席仁杰想起了今天陈伶的推论，脸色开始发白。 “民众那边怎么样？” “……恐慌。”执法者咽了口唾沫，“这消息传播的太快了，虽然大部分都还不信，但已经有很多人自发的去二区和四区验证……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证实。” “糟了……”席仁杰很清楚，一旦民众们知道事实，必然会陷入恐慌，好不容易维持住的秩序将彻底崩盘。 他披上自己的黑色风衣，匆匆向外走去。 刚一踏出总部大门，便听到有人在外面奔跑，呼喊，原本都已经进入睡梦的三区街道，此刻一点点亮起灯火……这座街区，已经在恐惧中被逐渐唤醒。 “李老汉？他怕不是在做梦呢？” “就是，一整个大区的人都被杀光，堆成尸山？别太离谱。” “是真的！我二舅刚才就跑过去看了，人差点没被吓死，据说他跑回来的时候，还听到二区街道里头有怪物的吼声！” “四区好像也没人了？这次灾厄袭击的范围这么大吗？？” “这么说，那些怪物还在二区和四区待着，随时有可能冲到我们三区来？” “……” 越来越多的居民在深夜中被唤醒，本就刚从生死中挣扎而出的他们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顿时煞白，他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开始飞速蔓延。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席仁杰脸色凝重无比，“必须要先安抚民心……把人尽可能的聚起来，我来负责……” 席仁杰话音未落，一位执法者便急忙从总部内跑来， “极光城那边传来简讯了！” “什么？!”席仁杰眼前一亮，“说什么？” “不知道……那条简讯，只有您有阅读权限。” 第131章 极光城的命令 席仁杰迅速穿过总部大厅，进入电报间。 此刻的电报间的，有两位执法者正在值班，见席仁杰来了，纷纷从座位上站起。 “席长官……” “极光城那边来简讯了？” “是的。” “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我们第一时间通知的您……而且这封简讯的内容，需要您的身份编码才能接收。” 席仁杰眉头微皱，他挥了挥手，让电报间的所有人离开，然后自己反锁房门，向房间中央的那台特制电报机走去。 韩蒙没有回来，极光城也没有派来援兵，而在这个关头，极光城却突然向三区传讯，还是一条针对自己的加密讯息…… 这说明，其实浓雾没有阻碍讯息的传递，而极光城那边也知道现在三区的代理总长是自己，只要稍加琢磨，就能体会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席仁杰在电报机前坐下，敲击按键输入自己的编码，短暂的停顿后，一条简讯被自动打印而出。 咔哒……咔哒咔哒…… 白纸一点点从机器上端升起，一行行字符出现在席仁杰眼前。 “【断尾计划】……”见到开头的四个大字，席仁杰的心头猛地一震，他紧盯着上面逐渐出现的字符，眼眸中难掩的浮现出震惊！ 这封简讯上，说明了极光城即将放弃七大区的情况，却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命令席仁杰带领名单上的执法者，乘坐列车火速前往极光城。 陈伶的猜测是对的，极光城……真的要放弃七大区了？！ 席仁杰顿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那一个个被打印出的名字，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如今三区的覆灭已经成为必然，最多只是坚持的时间问题，极光城给出这份名单，应该也是想最后从七大区中选一些人填补城内的空缺，可令席仁杰不解的是……这份名单里，没有陈伶。 陈伶是【修罗】路径的执法官，虽然只是一阶，但潜力不会差到哪里去，就连那几个整日好吃懒做的执法者都在名单里，陈伶为什么不行？ 似乎是为了解答席仁杰心中的疑惑，随着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出现，又是一行孤零零的字符，咔哒一声弹出： 【命令二：在全员撤退前，无论手段，抹杀异端陈伶！】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席仁杰的瞳孔骤然收缩！ 没有缘由，没有解释，这一行命令便是加密简讯中的最后文字，像是一行不容置疑的极光城指令。 “异端……陈伶？”席仁杰脸上满是不解，他不明白，陈伶为什么会是异端，又为什么会被极光城追杀？ 席仁杰立刻用电报机，向极光城再度发送一条简讯，询问击杀陈伶的缘由，但他在屋中等了近半个小时，那边都没有给出回应，仿佛再度失联一般。 窗外的喧哗与骚动声越发吵闹，席仁杰有些坐不住了，他最后看了眼电报机，起身推门而出。 “席长官，您怎么进去这么久？”一直守在门口的执法者问道，“极光城那边怎么说？援军要来了吗？” 这位执法者是席仁杰的心腹，为人也算不错，但此刻在他焦急的接连追问下，席仁杰却只能陷入沉默…… “席长官，外面的情况不太妙，已经有不少居民围到总部门口了。”又是几位执法者匆匆跑来，“他们想问问二区和四区究竟是怎么回事，三区会不会有危险……他们好像都被吓到了。” “席长官，有南边的居民说，四区好像有怪叫声在不断靠近，会不会是屠了四区的那只灾厄要过来了？” “长官……接下来该怎么办？” 越来越多的执法者围到席仁杰身边，脸色有些发白，他们虽然当了多年的执法者，但这种阵仗也是第一次遇见，他们和外面的民众一样，都有些恐慌。 执法者总部大门外，嘈杂声与敲门声连绵不绝；大门内，众多执法者的面孔在煤油灯的火光下，焦虑而恐惧。 席仁杰目光接连扫过这些执法者，握着名单的手不自觉攥紧…… “谭明，你跟我来。” 他心中挣扎许久，还是沙哑开口，随后拨开人群径直向总部后门走去。 名为谭明的执法者一愣，立刻跟了上去，两道身影就这么在夜色下打开狭窄的后门，身形消失在浓雾之中……只留下其他执法者站在原地，眼眸中满是茫然。 …… “杰哥，出什么事了？” 谭明是跟了席仁杰多年的执法者，为人不错，算是他的心腹，而这次的调离名单中，就有他的名字。 席仁杰沉默的走在昏暗街道上，穿过一条条小巷，透过巷道间隙，能看到总部的大门确实已经被一群人围住……他们没有停下脚步，无声的向更远处走去。 “极光城，要放弃七大区了。”席仁杰沙哑开口。 “什么？！”谭明瞪大眼睛。 席仁杰直接将手中的简讯递过去，谭明仔细看了一遍，脸上浮现出浓浓的震惊！ “那……那这些人怎么办？三区现在活着的，可有四万人！”谭明忍不住反问，“我们走了，就这么留他们自生自灭吗？” 席仁杰的脚步一顿。 他看向那逐渐亮起的众多街道，眼眸中浮现出愧疚与挣扎。 “我不知道……蒙哥临走前，让我们守好三区……可我们根本不可能守住，如果留下来，只能跟着他们一起死……” “那这份名单算怎么回事？上面的这些人，大多都是那群混吃混喝，胡作非为的蛀虫！真正有本事的执法者，根本就没在上面啊……极光城究竟是怎么想的？”谭明义愤填膺的开口，“难道真要带走这些蛀虫，把我们的兄弟留在这等死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席仁杰双手抓着头发，眼眸中满是血丝，理智与感性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厮杀。 第132章 新的演出 他跟了韩蒙那么久，那种执法官的责任感早已镌刻在心中，他知道如果韩蒙在这里，一定是不会选择逃离的，可……可他就算留下来，也什么也做不了，而且……那可是极光城！ 他太想进极光城了，那是他毕生求而不得的梦想，现在就有一条进入极光城的路摆在他的面前，他该如何拒绝？他怎么能拒绝？！ 但如果自己真的逃进了极光城，该如何面对韩蒙？ “杰哥？” 谭明看出了席仁杰此刻的挣扎，在原地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道，“杰哥，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保护民众是执法官的职责没错，但服从命令也是。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跟随你。” 听到这句话，席仁杰陷入沉默。 他站在昏暗的浓雾中，那件黑色的风衣，仿佛与影子融为一体。 “……救……我……” 死寂中，一道轻微至极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席仁杰回过神，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立刻迈动脚步，向那处昏暗走去，谭明紧随其后。 声音是从一处空地传来的，等靠近之后，席仁杰才发现这正是白天诊所抛人的地方，上百个被遗弃的重症患者被铺列在这里，静默等待死亡。 这些重症患者中，有一部分人当场被家人抬了回去，剩下的要么就是孤家寡人，要么就是全家都死绝了，无人认领。 数个小时之后，这里大部分的重伤者都已经无声的死亡，但还有几个人依然残有呼吸……他们或因为剧痛，或因为绝望，苦苦呼唤着，虚弱的声音细小如蚊蝇。 席仁杰找到发声的那个人，快步走到他的身前。 那是个浑身血污的身影，身上到处都是被撕咬的伤口，眼球被咬碎，漆黑的眼眶中只剩下血与晶体，整个人扭曲着倒在地上，骨头应该也没剩几根完好的，乍一眼望去，跟尸体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样？”谭明见此，于心不忍的问道。 “……救……救……” 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回应自己，那尸骸般的身影动了动手指与双腿，满是血污的脸上浮现出生的渴望。 谭明正欲将他扶起，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回过头，便看到席仁杰眼眸复杂的看着那人，摇了摇头。 “你不该回应他的。” “……为什么？” “他已经快死了……没有人能救的回来，你回应他，只会让他带着希望死去……这只会更痛苦。” 谭明怔住了，“那我该怎么做？” 席仁杰没有回答，满是血丝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坚定……他走到那人的面前，缓缓掏出枪，对准他的眉心。 “……救……救我……求求你……救……”失去双眼的身影依旧在苦苦哀求着，整个人就像是回光返照般，想要从地上坐起，就在这时，他的额头碰到了席仁杰的枪口，突然愣在原地。 “谢谢你。”席仁杰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砰——！ 一声枪响骤然响起。 随着那身影噗通倒地，席仁杰缓缓站起，他握着尚且飘着青烟的枪口，行走在这被世人遗弃的绝望炼狱之中。 砰砰砰——！！ 接连的枪声响起，黑色风衣在一个又一个尚且残余生机的人面前扣动扳机，像是死神的镰刀收割绝望生灵，在死亡的那一刻，他们的脸上似乎并没有痛苦，反而有着一丝解脱。 每杀死一位重伤者，席仁杰的眼眸中便多出一份坚定，他就像是一位清道夫，将这些被人类所遗弃的烂肉全部剔除。 当整个弹匣都被打空，空地再度陷入一片死寂……至此，除了他与谭明外，这里再无一个活人。 “杰哥……”谭明神情复杂的开口。 “无能的仁慈，对濒死绝望者而言是诛心的毒药。”席仁杰缓缓转头，目光仿佛洞穿浓雾，看到了那座屹立在极光中央的庞大城市， “也许，极光城是对的。” “那您的意思是……” “去召集名单上的执法者，让他们去车站等我。” “……好。”谭明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那陈伶呢？” 席仁杰再度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双眸轻轻闭起， “……让他来见我。” …… 睡梦中，陈伶缓缓睁开眼眸。 不知何时，他又来到了那条通往天穹的扭曲道路之上，道路的尽头是天空中一颗遥不可及的星辰，亦是他的家。 “又来了。” 陈伶低头望去，只见自己已经站在这条道路的第二级台阶上，虽然与之前只差了一级台阶，但他整个人已经从漆黑深渊中上升了一大截。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枚星辰与自己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 “接下来，就是第三阶了。” 陈伶看向前方，一级高大的台阶正在数米之外，这块台阶无论是高度还是距离，都比第二阶大得多。 按照之前韩蒙所说，一般人从一阶到二阶，需要一两年，二阶到三阶的时间更久，都是三年起步，有些天赋不足的，甚至可能始终卡死在二阶这个档次。 这也足以证明，从二阶到三阶的难度，要比一阶到二阶大的多。 陈伶试着向前迈步，可身体就像是灌了铅般沉重，任凭他如何努力，也只能挪动不到半厘米的距离……如今他的精神力强度，还是太弱了。 与此同时，陈伶的目光落在第二到第三级台阶中间的这段路程，能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区域，有模糊的小字陈列其上……而在更远处，似乎还有一行。 “二阶晋升三阶，需要完成不止一场演出？”陈伶心中有些诧异。 远处的那一行，以如今陈伶的站位根本看不清，所以他只能眯起眼睛，尽可能的去辨认离自己最近的那行小字……许久后，他有些不确定的喃喃自语： “【在至少一百人的见证下，完成一次震撼人心的退场】。” 第133章 所有人都会死 震撼人心的退场？ 看着这行字，陈伶的眼眸中满是不解…… 前面半句话清晰明了，但后半句话就有些微妙，什么样的演出叫“震撼人心”？怎样算是“退场”？ 就在陈伶思索之际，一阵骚乱声传入耳中，下一刻他周围的景象迅速破碎。 【观众期待值+10】 睡梦中的陈伶骤然惊醒！ 他从床上坐起身，便看到一个个拎着煤油灯的身影从窗外浓雾中晃过，远处响起连绵不绝的呼喊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伶看了眼时间，深夜三点四十分，他毫不犹豫的起身下床，披上风衣后推门而出。 “出什么事了？” 陈伶刚一出门，便看到赵家父子匆匆从屋里出来，神情慌张。 “哎呦！阿伶啊！我正准备去敲门喊你呢！”赵叔连忙开口，“二区和四区的人都死光了……这事你知道吗？” 陈伶眉头微皱，“……不知道。” “二区的人都被堆成尸山了！听说有百米多高！四区跟咱的交界那块，还有人听到有怪叫声在靠近……阿伶，你实话跟我说，这次咱三区是不是……危险了？” 陈伶没有回答，他听说二区和四区的事情之后，脑海中第一时间就复现出自己之前的猜测……现在韩蒙还没回来，看来那个猜测很可能成真了。 见陈伶不说话，赵家父子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发白。 “爹！你别怕！有我在这，不管什么灾厄冲过来，我都给它干翻！”赵乙挺起缠满绷带的胸膛，信誓旦旦的说道。 赵叔勃然大怒，“干个屁！你小子不要命了是吧！？你今晚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赵乙瘪了瘪嘴，默默的低头不语。 陈伶正欲说些什么，马蹄声便从街道尽头传来，只见一位穿着黑红制服的执法者驾着快马，急速向这里靠近，等快到陈伶身前，一把拉住缰绳，稳稳的停了下来。 “陈长官！！” 执法者翻身下马，将缰绳递到陈伶手里，严肃的开口，“陈长官！！席长官让你去总部，他在那等你！” 一般只有出现紧急事务，执法者才被批准骑马上路，现在看来，情况确实严峻……陈伶点了点头，身形轻盈的翻上马背，犹豫片刻后，还是对着赵乙二人提醒道： “三区的情况不容乐观，如果发现事情不对，不要守着这间早餐铺不放……必要的时候，提前离开三区。” “离开三区？”赵叔一愣，“离开三区……我们能去哪？” 陈伶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三个字： “极光城。” 话音落下，他便骑马迅速离开，身形消失在浓雾之中。 陈伶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三区的究竟是什么，如果真如他所想，极光城放弃了所有七大区，那无论往哪跑都是死路一条……唯一的一线生机，就是极光城。 陈伶策马在街道上狂奔，一路上遇到不少惊慌的人群，他们提着煤油灯聚在一起，焦急的说些什么，似乎只有抱团才能给予他们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骑马的速度比步行快得多，没一会他就到了总部的门口，此刻已经有一大批人围在门外，激烈的交流着。 “二区和四区都沦陷了……我觉得三区也是迟早的！” “是啊，这浓雾到现在还没散，我总感觉怪怪的。” “你们听说了吗？南边已经有怪物杀过来了！” “啊？那我们怎么办？” “相信执法者吧？我感觉他们应该能解决掉……韩蒙总长不是才杀了一只灾厄吗？” “不是每个大区都有韩蒙总长这样的强者，我感觉其实没必要太惊慌，大家先冷静一下……” “可是我刚才看到，已经有不少人带着家当跑了。” “跑？去哪了？” “好像是沿着铁轨，往极光城去了？” “极光城？！他们疯了吗？没有进城的手续，他们就算走到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得被赶回来？” “七大区已经不一定安全了，但极光城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是安全的……他们往极光城逃，也是很合理。” “……” 他们看到骑马而来的陈伶，顿时一窝蜂的包围上来，叽叽喳喳的问着如今三区的情况，陈伶翻身下马，还没来得及推门就被堵住了。 他眉头微皱，冷冷的说了一句： “让开！” 陈伶在三区的名声向来是不太好的，有关于他的惊悚传闻几乎人尽皆知，当众人看到陈伶开始掏枪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乖乖让开了一条道路。 陈伶推门走入总部，反手将门反锁，将一切的喧闹与嘈杂隔绝在外。 淡淡的月光透过浓雾与琉璃穹顶，倾洒在空旷的大厅，昏暗的阴影中，一个身影平静的站在办公桌后。 他背对着陈伶，面向墙壁，在那高墙中央，一只十数米长的旗帜被高高悬挂，漆黑的底色之上，两只彼此重叠的青色六角星辉，好似北极夜空上的闪耀星辰。 【观众期待值+3】 一行字符突兀的出现在地面的倒影之上，陈伶眉头顿时皱起…… “你来了。”席仁杰转过身，他左手握着一只酒杯，脸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陈伶站在门口，看向席仁杰的目光中浮现出不解，看到观众期待值增长的他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对，但还是迈步向办公桌走去。 “外面很乱。”陈伶说道，“你为什么不去维持秩序？而是在这喝酒？” 席仁杰摇了摇头，“已经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 “极光城放弃我们了。” 听到这句话，陈伶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怎么知道？极光城回消息了？” “没有，不过二区和四区都已经沦陷，他们还是没有动静……就连蒙哥都没有回来，这不是放弃我们，还能是什么？”席仁杰苦涩的笑了笑，他弯腰拎起地上的一瓶白酒，再度往杯中倾倒起来。 醉香的酒液滚入玻璃杯，席仁杰的目光都有些迷离，他重重将酒瓶拍在桌上，另一只手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陈伶没有接话，他只是沉默注视着席仁杰，不知在想些什么。 席仁杰喉结滚动，辛辣让他的脸变得通红且狰狞，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我们。” 第134章 如果能活 “所以呢？” “所以？能有什么所以？”席仁杰皱起眉头，低沉开口，“蒙哥不在，二区和四区的任意一只灾厄过来，我们都必死无疑，更别说还有那些尚且完全开启的灰界交汇点……三区完了，这四万人完了……我们也完了。 维持秩序？巡查街道？安抚民众？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啪—— 席仁杰重重将酒杯拍在桌上，粗重的呼吸着，那双通红的眼眸与陈伶对视，像是一头即将醉倒的狮子。 “陈伶，你怕死吗？” “……”陈伶停顿片刻，“其实，没那么怕。” “好。” 席仁杰从抽屉中取出第二只酒杯，白酒倾倒，直接将它与自己的酒杯尽数倒满，并推到陈伶的面前。 “喝完这杯酒，我们一起去南边拦那只四区的灾厄……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战场上。” 陈伶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白酒，双眸微微眯起。 “你叫我来，就是喊我陪你喝酒……然后一起去送死的？” “没错。”席仁杰缓缓将自己身前的酒杯提起，悬在半空，等待着陈伶的回应，“你……愿意跟我走这一趟吗？” 陈伶看了他一眼，然后单手握起那只酒杯，轻轻一晃，与席仁杰手中的酒杯碰在一起。 “好，我跟你去。” 说完，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席仁杰见此，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然后同样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 滚烫的烈酒入腹，几乎要烧穿席仁杰的胸膛，他狰狞的放下酒杯，却发现办公桌前的陈伶身形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摇晃，眼眸中浮现出迷离。 “陈伶老弟，你的酒量似乎不行？”席仁杰缓缓开口。 噗通—— 陈伶双眸彻底闭起，整个人软绵绵的躺倒在身后椅子上，陷入昏迷。 看到这一幕，席仁杰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他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神情复杂无比…… “陈伶……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嫉妒你和蒙哥。”席仁杰自顾自的开口，“你们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在你们面前，极光城似乎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可以为了所谓的心气，随意的将它践踏在脚下。” “而我，却是个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触碰到那堵城墙的平庸者……我可以接受自己的平庸，好好的当好这个执法官，处理好与民众间的关系，不贪，不傲……但我再怎么扮演蒙哥，也没法变成他。” “身为执法官，极光城的命令，我没法拒绝也不该拒绝；我站在路口，左边是死亡与平庸，右边是未来与我梦寐以求的极光城……我没道理在这里毫无意义的死去。” 席仁杰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支手枪，漆黑的枪口对准昏睡在椅子上的陈伶……扣动扳机！ 咔—— 枪膛发出一声轻响，但枪中，并没有子弹。 席仁杰缓缓放下枪，看向昏睡陈伶的目光中，浮现出一抹复杂。 “我不知道为什么极光城说你是异端，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杀你，但你毕竟与我并肩作战过，为三区拼过命……这一枪过后，你已经死了，战死在了与灾厄厮杀的战场上。” “我要走了，祝你好运……如果你能从灾厄手中活下来的话。” 话音落下，他迈步走过陈伶的身边，径直推开总部的后门，消失在浓雾之中。 死寂的大厅内，陈伶冰冷的双眸缓缓睁开。 他看了眼地上那一滩被倒下的酒水，目光转向席仁杰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自从进入总部后，陈伶便一直用【秘瞳】观察着席仁杰的微表情与一举一动，他发现席仁杰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结合突然增长的观众期待值，陈伶自然察觉到不对，用戏法伪装了自己倾倒的酒水后，顺势装成昏迷倒在椅子上。 他不知道席仁杰在自己酒杯中下了什么，但倒下肯定没错，就算真是自己误会了，也可以说自己实在不胜酒力，一口就倒。 只有这样，他才能试探出席仁杰的目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席仁杰并没有杀他，席仁杰做这一切与其说是针对他，不如说是在给自己一个“结果”。 当然，其实对席仁杰而言，亲不亲手杀了陈伶其实并不重要，就算他不动手，陈伶也没法在这次灾厄袭击中活下来，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极光城认为我是异端……想杀我？”陈伶眼眸中是深深的不解，“怎么会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陈伶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他只能叹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听刚才席仁杰的意思，极光城已经联系上他，并且允诺他进入极光城……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陈伶喃喃自语。 …… “杰哥！” 席仁杰刚走出后门没多久，谭明就迅速赶了过来。 谭明闻到席仁杰身上的酒气，微微一怔，再抬起头就看到满脸醉意的面庞，当即问道，“杰哥……你真把陈伶杀了？” “嗯。”席仁杰点点头，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名单上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我已经通知他们了，他们要各自回去收拾行李，等到车站集合。” 席仁杰脚步一顿，醉酒的眼眸中浮现出怒意， “收拾行李？？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行李？他们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 “我跟他们说了，可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攒出一些家当，觉得就这么跟三区埋在灰界实在可惜，毕竟进了极光城，他们也是要生活的……不过我下了死命令，十五分钟内，所有人必须到车站，现在应该就剩五六分钟，等咱们到那，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时间上其实没多少影响……”谭明连忙解释道。 “这是时间的事吗？！”席仁杰瞪着谭明，憋了许久，才狠狠骂出四个字， “一群蠢货！！” 第135章 三区动乱 “钱！” “银票！” “枪，枪也带着……” “黄金……我的黄金呢？？” 左同冲进自己的家中，疯了般将所有抽屉与柜子翻开，将大把的银币，金币往口袋里装。 发现很快就塞满之后，他急急忙忙又从床底翻出裹布，将所有值钱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去，一边塞他一边看向桌上的时间，呼吸越发粗重。 急切，兴奋，恐惧，期待……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就像磕了药一样，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执法者，两年前获得过进入兵道古藏的资格，不过并无所获，只是舔好了几位来自极光城的小少爷，回到三区之后就一直跟着郭南横行霸市，利用职权大肆敛财，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过分，因为大部分执法者都是这样做的。 几天前，他和郭南得罪了刚上任的陈伶执法官，没过多久，陈伶就找由头把郭南毙了，这让左同整日生活在焦虑与恐惧之中……他不知道陈伶会不会也杀了自己，但他可以笃定，自己的执法者生涯算是走到头了。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将跌落深渊的时候，谭明突然告诉他，三区要没了，而他获得了进入一个极光城的名额…… 左同是又惊又喜，他知道，这是他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黄金！！” 左同在衣柜最深处翻出几根金条，没有一股脑的塞进包裹里，而是极为珍重的贴身放好，他三下五除二将包裹扎起，扛在肩头，目光扫过这间凌乱的屋子，确认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之后，径直推门而出！ 这间屋子，他再也不会回来了……离开这里，他将拥抱更光明的未来！ 左同的眼眸中满是狂喜与希冀。 他扛着包裹在街上跑了一段，但身上的金条与包裹实在太重，很快便气喘吁吁起来，他目光环顾四周，很快便锁定某户人家门前停靠的一辆黄包车。 左同冲到车前，发现附近没人，便直接一脚踹开大门！ “外面那辆车是谁的？！” 屋内，昏黄的煤油灯无声燃烧，一个满脸雀斑的妇女正坐在灯前，手里拿着针和线正在织布，眯着眼睛都快贴到针头上了，此刻见左同踹门而入，被吓的脸色煞白。 “左长官？”一个黢黑的汉子匆匆从屋里跑出来，看到来人，当即惊慌开口，“您这是做什么？” “外面那辆车，是你的吗？” “……是啊。” “快，载我一程！” 汉子有些犹豫，之前他刚跑了一趟二区，被吓的魂差点丢了，这还没休息多久，可以说是身心俱疲……就在他纠结着该怎么拒绝时，左同已经拔出枪，枪口对准他的妻子，森然开口： “我没工夫跟你浪费时间！快去！！” 汉子被吓的脸色大变，当即举起双手，匆匆忙忙的往门口走去，“我去，我去……我这就去！” 汉子连毛巾都来不及拿，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就冲到门外，将锁着的黄包车解开， 左同扛着包裹迅速坐上去，冷冷开口： “去车站，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还没到，我就毙了你。” 汉子当场被吓出一身冷汗，拉车开始飞奔，他们的身形在浓雾中迅速穿梭。 这里距离车站并不近，五分钟跑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说他还拖着一个左同……但从左同刚才的焦急举动来看，要是到不了，恐怕真的会动手开枪，所以他只能铆足全部的力气，玩命狂奔。 这个时候去车站……难道三区真的要出事了？ 汉子并不蠢，他深知这群执法者是什么德行，这种关键时候敢掏枪逼自己去车站，绝对是有危急生死的理由，而且对方还扛着那么大一袋包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要跑路了。 越是细想，汉子就越急，他家里还有个眼神不好的老婆，如果车站真有能逃离三区的列车，那他必须得尽快回去带老婆一起跑才行。 随着黄包车疾驰，路上慌张的行人也纷纷注意到了这里，他们看到车上拎着行李的左同，都是一愣。 “我刚才好像看到执法者带着行李，往车站的方向去了？” “真的假的？！！” “真的，是那个左同，我们街道就是他管辖的。” “说起来我刚看到另一个执法者也匆匆忙忙拎着东西跑了……” “坏了，那个席仁杰也不见身影，难道这些执法者是打算抛下我们，自己逃去极光城了？！” “他们去车站，说明那里肯定有能离开这里的列车，快！！我们也过去看看！！” “……” 见到这一幕的人脸色一变，匆匆往车站的方向跑去，起初只是四五人，可随着他们的奔跑，这消息也传的越来越广，大量的居民开始跟风向车站靠近！ “老爹！！”赵乙一把推开门，气喘吁吁的开口，“快！！别收拾东西了！跟我去车站！” “什么？” 正收拾东西，准备徒步去往极光城的赵叔一愣，“车站？” “有人看到执法者带着家当往车站去了！他们肯定有消息！知道会有列车从三区去极光城！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赵叔还没反应过来，赵乙便拉着他的手，火速冲出门外，向车站的方向跑去。 “可，可我们也没钱买票啊……” “都这时候了，还要什么票？”赵乙的脸色严肃无比，“老爹你年纪大了，徒步去极光城的路太险，肯定是扛不住的……你放心，到时候我无论如何都会给你塞上去！” 赵叔还想说些什么，看着那毅然决然带着自己冲向车站的年轻背影，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但随着他们逐渐靠近车站，才知道自己的想法还是天真了。 此刻的车站已经被无数身影挤得水泄不通，大量的三区居民拥挤在站台附近，嘈杂喧闹着，二十多位穿着执法者制服的身影站在站台上，脚边是大包小包的家当，此刻手里握着枪对准人群，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妈的！！怎么会这样？！”左同走下黄包车，看到眼前的景象彻底傻眼了。 第136章 沉默中 “列车！！开往极光城的列车！！” “他们早就知道二区和四区的情况！他们知道三区已经没救了，所以想自己偷偷逃去极光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极光城放弃我们了？！” “为什么这里只有一辆车？！” “你还不明白吗？从一开始这群执法者就没想带上我们！我们是被抛弃的牺牲品！” “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我要上车！我要上车！” “别挤了，我已经快喘不过气了……” “……” 人群拥挤在车站周围，惊呼，谩骂，求救声此起彼伏，场面彻底乱成一团。 砰——！ 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谁再敢往前一步，老子就杀谁！！”一位执法者扛着硕大的包裹，用枪口指着天空，恶狠狠的开口。 此刻站台上的执法者们已经傻了，他们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只能靠着手中的枪不断威胁前方的民众，但在后面人群的拥挤之下，他们还是不断的在向前挪动。 “靖哥，现在怎么办？”一位执法者不断后退，握枪的手都开始发抖，“再这样下去，他们真要冲上车了。” 被称为靖哥的执法者双眸中满是血丝，他看着这些拥挤而来的民众，眼眸中浮现出疯狂！ “……开枪！” “我们是执法者，真要开枪射杀平民吗？？” “就算我们不开枪，你以为他们能活下去吗？！”靖哥怒吼，“灰界交汇，灾厄降临，他们早晚都是死！但他们要是挡我们的生路，那就让他们死的更早一些！” 吼——！！ 一道宛若雷鸣的怒吼从不远处的街道传出，紧接着就是一阵惊恐的惨叫声，流淌的雾气中，隐约能看见一道模糊巨影，在街区中穿梭。 “四区的那只灾厄闯到三区了！” “它就在这附近！！快！快上车！！” “我不想死……我要去极光城！我要去极光城！！” “……” 灾厄降临的恐惧彻底点燃了民众们的疯狂，他们一窝蜂的向站台上冲去，与此同时，站台上的靖哥等人瞳孔骤然收缩！ 砰——！！ 又是一道枪声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向天空放枪。 冲在最前面的一位老妇人眉心炸开，一头栽倒在地，很快就有更多的人踏过她的尸体向前冲，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枪声同时响起。 火药迸溅，子弹呼啸， 在二十多只枪口下大量的民众如秸秆般扑倒在地，猩红鲜血好似流动的红毯，铺就在绝望冰冷的台阶之上。 子弹击碎人们手中照明的煤油灯，火焰倾洒在地，在煤油的蔓延下急速扩张，凄厉的嘶嚎声从火海中传出，点燃一个又一个身影。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在黯夜之下，正义的不再正义，血与火取代职责与拥护，成为绝望下唯一的旋律。 “老爹！你抓紧我！” 赵乙和赵叔被挤在人群中，疯狂的拨开人群，想要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自从看到这里已经被人群包围，赵乙和赵叔就放弃了上车的打算，可还没等他们转身，后面乌泱泱冲上来的人群就直接把他们向前挤压。 在这片拥挤的浪潮中，赵乙拼了命的想游出去，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还有越来越多人出现在他的身前，推着他继续向前。 他们的疯狂，他们的恐惧，他们的绝望，以及那一双双高举挣扎的手，就像在地狱油锅中惶惶争渡的众生鬼相……而赵乙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自己老爹的手，宁死不松。 赵乙的倔强与不屈在这一刻展现到极致，在这无尽的浪潮中他并未绝望，而是用力的将人群向周围推开，面目狰狞。 而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身影，正在迎着人群，疯狂的向站台上挤去。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左同一手护着包裹，一手握着枪，在人群中愤怒嘶吼： “我有名额！我能进极光城！！谁拦我！我就杀谁！！” 话音落下，他直接对准自己前面那人的后脑勺，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枪响，那人的脑袋爆出一团血雾，直接栽倒在人群中。 人群中的枪声吓到周围的民众，但他们想让也让不开了，依然有源源不断的人向这里拥挤，左同被困在中部，看着那几个执法者接连冲上车，眼睛顿时就红了！ 不……他不该被抛下！他不能被抛下！！ “死！！都给我死！！” 砰砰砰——！ 左同向着前方人群无差别开枪，越来越多的身影倒地，可直到他打完所有弹匣，身形也没能前进多少，他一咬牙，从腰间拔出短刀，开始向前一路厮杀！ 他在人群中逐渐杀出一条血路，艰难的向前拥挤着，他的正前方，是一个不断拨开人群逆流而出的年轻人。 左同将刀子从前面人的体内抽出，刀身已然猩红一片，迎面而来的赵乙见到这一幕，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避开这个疯子，却已经来不及了，杀红了眼的左同一步向前，刀锋径直捅向赵乙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侧面挤出，毫不犹豫的主动朝左同的刀子撞去！ 噗—— “老爹！！！”赵乙看到那两鬓斑白的身影，双眸瞪的浑圆！ 只见赵叔张开双臂，他做了几十年的早餐，那双曾支撑起赵乙整个人生的臂弯，依然强劲有力，他宛若钢铁般死死的抱住人群中的左同，任凭那闪烁着寒芒的刀身没入体内。 左同手中的刀子，已经深深插入赵叔的腰间，猩红鲜血顷刻间染红他的衣衫，可赵叔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他在涌动的人群中像是一根钉子，巍然不动。 因为他的背后，就是赵乙。 左同捅完一刀，试着挣脱赵叔的身形继续向前，可却发现自己依然无法挪动分毫，他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为什么抱住他，他只知道自己快赶不上去极光城的列车了…… “老头！！你找死吗！！！”左同咬牙愤怒低吼，他猛地把短刀拔出，又是一刀捅进赵叔的身体！ 涌动喧闹的人群中，赵叔死死的抱住他，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塑，唯有每次刀身刺入抽出时，才会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闷哼。 赵乙双眸瞬间红了，他咆哮怒吼着想冲上前，却被赵叔反手推向人群，拥挤的人潮将他与赵叔拉扯的越来越远，高举的手掌想抓回那高大沉默的身形，却只能抓到一片虚无…… “让我们上车！！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我要去极光城！！我不该死在这里！！” “车上的位置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抢！” “……” 一刀，一刀，一刀！！ 疯狂嘶吼求生的人群中，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也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为了活命而疯狂之际，有一个两鬓斑白的身影，在沉默中硬生生扛了十三刀。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死啊？！！”左同面目狰狞的怒吼。 当猩红鲜血蔓延绝望大地，熊熊烈火烧穿人性底线，在这众生争渡的嘈杂炼狱中…… 那个老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第137章 不配 “该死！！”左同余光看到站台上逐渐退去的众人，几乎抓狂。 与此同时，赵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他的余光看到一个年轻的身影被人群挤向远方，疲惫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双手无力的松开左同，仰面摔倒在地。 十三道猩红的伤口遍布全身，潺潺鲜血几乎将他化作血人，这具年迈的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尽了。 左同气喘吁吁的握着刀，往地上啐了一口后，继续向前挤去。 赵叔尸体般躺在地上，被来往的人群践踏，他看着一只只脚掌在他的头顶掠过，在那无人关注的天空之上，漫天的星辰无声闪烁，恍惚中，仿佛又变成了赵乙的面庞。 “臭小子……”赵叔双眸控制不住的闭起，最终停止呼吸。 一个身影弯着腰，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从无数腿脚之间穿过，最终撞开人群，来到赵叔的身边，死死的将他抱在怀中！ “爹……老爹！！！”赵乙看到那些脚掌落在赵叔的身上，通红的眼眸睚眦欲裂， 他抱着赵叔的身体，像是头愤怒到极点的狮子，沙哑的咆哮声仿佛是要杀人！ “别踩我爹！！！！” “你们他妈别踩我爹！！滚！！！” 人群并没有因他的怒吼而停止，赵乙只能用自己的后背护住怀中的身影，任凭腿脚在他缠满绷带的身躯上绊过，血色再度渗出…… 枪弹扫射下，大量的尸体堆积在车站之前，熊熊烈火疯狂向周围扩散，阻拦住那些前赴后继的民众步伐。 一道穿着黑红制服的身影踉跄的从火中冲出，连滚带爬的将衣服上的火灭掉，同时匆忙开口： “别开枪！是我！！” 看到来的是左同，下意识想扣动扳机的众执法者停下动作，皱眉道： “你怎么才来？” “我……唉。”左同脸色有些难看，他连忙将身上的包裹丢入车厢，握着刀看向火焰后的民众，“还有人没来吗？” “就剩谭明和席长官，他们应该快到了。” “那只灾厄好像往这里来了……快先拉阀！” “可是前面的铁轨上也有人挡着！” “别管他们！直接开过去！” 一位执法者迅速冲入驾驶室，拉动各个阀门与摇杆，仪表盘上的指针迅速转动，轰鸣的蒸汽声自车头响起。 嗡——！！ 随着传动杆开始运转，列车在哐当声中缓缓启动。 那些冲到铁轨上的民众见此，一个个都趁机想往车身上爬，却被车门中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的执法者挨个枪杀，也有人试图用身体阻拦火车的，但随着车头碾过，都毫无例外的被压成肉泥。 这辆列车就这么暴虐的驶出站台，从血与火中挣脱，坚定的沿着轨道向极光城驶去！ 看到这一幕，车上的众多执法者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逃出来了。 “看到了！是席长官他们！”一直站在车尾的执法者，看到远处飞奔来的两道身影，当即开口。 …… 一袭黑色的风衣穿过火海，看到满地的尸体与弹壳，前所未有的怒意攀上眼眸。 “怎……怎么会这样？！”谭明呆呆的看着混乱不堪的站台，脸色煞白。 “是席长官……” “席长官！！你也要丢下我们吗？！” “求求你了席长官……我还不想死啊！列车上还有位置……能不能带我一个？” “如果我走不了的话，把我女儿带上好吗？她才两岁半……她不会占地方的！” “叛徒！！你们执法者和执法官都是叛徒！！韩蒙在哪里？！他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 群众的呼喊声在身后响起，席仁杰的双拳越攥越紧，他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也没有再回头，而是独自沿着铁轨追去。 谭明现在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他能听到一旁席仁杰粗重的喘息声……他知道，杰哥真的生气了。 他一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跟在席仁杰身后，向列车追去。 随着列车的远去，大量的民众跳下站台，沿着铁轨同样紧随其后……他们虽然没能上的了列车，但只要沿着铁轨，依然能走到极光城，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呜呜泱泱的身影在昏暗中奔跑，原本喧闹无比的车站顿时空荡下来，只留下满地的尸体，与火焰无声燃烧。 鲜血浸染的大地之上，一个浑身绷带的身影抱着一位血色的老人，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同样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缓步走出，他穿过满地的尸骸与弹壳，来到赵乙的面前。 赵乙眼神空洞的抬起头，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复杂看着他们。 “看来，我来晚了。” 听到这句话，赵乙的身体微不可查的一颤，他抱紧怀中的尸体，沙哑开口：“是你……你也是执法官，为什么没跟他们一起走？” “很不巧，我也是被抛弃的那个。”陈伶如实回答。 “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不是。” 陈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简单回答两个字。赵乙就这么看着他，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信或不信，都随你。”陈伶平静开口，“但如果你还算孝顺，现在就该跟我走了。” “走……去哪？” “极光城。” 赵乙一怔，他看着怀中那具冰冷的尸体，眼眸中只剩下浓浓的悲哀，“我……” “我答应赵叔会照顾你，虽然现在三区没了，但至少我要保你性命。”陈伶缓缓开口，“你也可以拒绝，守着你爹一起死在这里……但你应该知道，你爹真正希望的是什么。” 赵乙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的脑海中，赵叔的面庞仿佛又活过来一般，恍惚中看到他拎着棍子守在早餐铺的门口等自己回家，看到他为了给自己安排一个稳定的工作差点下跪，看到他拿着扫把打骂自己去工厂讨薪，看到他给自己颤绷带时那双通红的眼眸……赵乙当然知道自己老爹希望什么……那就是自己活着。 “我……”赵乙沙哑开口，“执法者们走了……我进不去极光城。” “执法者？” 陈伶冷冷的笑了一声，他的目光落在那逐渐远去的蒸汽列车之上，平静的语气仿佛来自幽冥， “有些渣滓……不配活着进入极光城。” 第138章 愤怒的席仁杰 “你要做什么？”赵乙抬头问道。 “自然是要履行我作为执法官的职责。” “职责？” “以谭明，左同为首的执法者草菅人命，大肆屠杀，掠夺公共财产为己用，我作为执法官，拥有肃清三区执法体系的权限。”陈伶不紧不慢的回答，“当然，在那之后，我也将暂时缴列车……不能让公共财产，落入不法分子手里。” 赵乙愣了半晌，才从陈伶的话里听出话来，“你是要杀人夺车？” 陈伶扫了赵乙一眼，没有回答。 赵乙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拳忍不住攥起， “陈伶……我能求你件事吗？” “什么事。” “有一个执法者……我想自己杀。”赵乙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在人群中连捅自己父亲十三刀的脸，那是他到死都不会忘记的脸，他的眼眸中森然杀意闪烁，“我想给我爹报仇！” 陈伶看了他一眼，“蓄意谋杀执法者，可是重罪，你敢吗？” “去他妈的重罪！”赵乙低声怒骂， “要是连给我爹报仇都做不到，我活着进极光城又有什么意义？反正我逆着我爹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不了下去之后，再挨他一顿毒打！” 看到赵乙眼中燃烧的怒火，陈伶脸上闪过一抹赞许，他微微点头， “蓄意谋杀执法者是重罪没错……” “但只要没留下活口……谁能证明你杀人了？” 听到后半句话，赵乙一愣，他错愕的看向陈伶，那双眯起微笑的眼眸，好似一条剧毒狠辣的毒蛇。 熊熊烈火在两人的身旁燃烧，陈伶平静的转过头，看向那逐渐消失的列车， “想给你爹复仇，我不拦着……前提是，你得能追上那辆列车。” 话音落下，陈伶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沿着铁轨急速掠出！ 陈伶有【血衣】与【杀戮舞曲】加持，追上刚刚出站的蒸汽列车不是难事，但这对赵乙而言就未必了，后者脸色一变，他最后低头看了眼赵叔的尸体，喃喃自语： “爹……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别担心我。” 赵乙本想带着这具尸体一起走，但这么一来，他是注定追不上列车的，更何况老爹最怕看他跟人拼命，这要是看到他替自己复仇，估计在下面也不得安生……与其如此，不如将他留在故乡。 烈火在地面蔓延，逐渐将那具血色尸体也吞没其中，赵乙再也没有停留，拼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列车狂奔而去！ 【观众期待值+10】 …… 刺骨的寒风在列车旁呼啸，一个黑衣身影冲入车厢之中。 “席长官！您终于来了！”左同见此，脸上浮现出喜色，“这么一来，咱们人就齐……” 左同话音未落，那黑影便窜到他的身前，一只手掌就死死掐住他的脖颈，巨力拎起整个身体，重重的砸在车厢的内壁之上，发出沉闷巨响！ “是谁？！”席仁杰眼眸中满是暴怒，他掐着左同，目光扫过整个车厢， “是谁让你们射杀平民的？！！” 这声怒吼直接将车厢内所有人都吓住了，二十多位执法者拥挤在一起，不敢去看席仁杰的眼睛，纷纷低头沉默不语。 哐当——哐当—— 车厢内死寂的只剩下呜呜风声。 “你们是执法者！！你们的职责是保护民众！你们竟然敢对平民开枪？！”席仁杰的手将左同的脖颈都掐紫了，后者已经喘不上气，眼眸中满是惊恐。 “……席长官，我们也不想的！”靖哥忍不住开口，“但是他们就跟疯了一样，不要命的往前冲，要是让他们都挤上车，我们还怎么去极光城？” “你们想去极光城！他们也想去极光城！他们都只是想活命！你告诉我……他们有什么错？！” 席仁杰一只手松开左同，另一只手瞬间拔出腰间的枪支，枪口对准靖哥，低声怒吼。 靖哥哑口无言。 一旁的执法者急忙开口，“其实三区的覆灭已经是必然，那些人早晚都得死的……不能因为他们想活，就剥夺我们活下去的机会吧……” “是啊，我们也是正当防卫，我们警告过他们了，他们不听啊……” “你们……” 席仁杰双眸怒睁，他死死的瞪着这些人，恨不得当场一枪一个全部击毙。 “杰哥，您消消气……”谭明满头大汗的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道，“极光城那边的命令，就是要把他们送进城去……您要是在这杀了他们，极光城那边怎么解释？” 听到这句话，席仁杰的眼瞳微微收缩，他眼眸中挣扎许久，还是缓缓放下枪。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等进了极光城，我再跟你们算账。” 见到这一幕，车厢内的其他执法者终于松了口气……不知何时，他们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随着列车的速度逐渐提升，原本还能勉强跟在铁轨边的人群彻底被抛弃在后，这头钢铁猛兽在蒸汽嗡鸣中疾驰，前方只剩下无尽延伸的黑色轨道，消失在雾气之中。 对于这节车厢而言，三十人并不算拥挤，执法者们纷纷坐下，位置宽窄合适，他们看着窗外掠过的大地，神情中难掩兴奋。 这种兴奋来自于死里逃生的庆幸，来自于对进入极光城后的期盼，半晌之后，刚才那件插曲的压抑氛围已经过去，他们开始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我听说极光城里人们都住大房子，五六层楼高的那种，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极光城里可是有三百多万人，楼房比我们三区的高得多，据说还有十几层高的建筑，特别壮观。” “十几层高？人每天要爬那么多楼梯，不会累吗？” “累什么啊，人家都是有电梯的。” “电梯？那是什么？” “就是能自动载人上下楼的箱子，门一开一关，就已经上了十几楼了。” “这么神奇？” “这算什么？我听说极光城里还有电灯，夜晚的时候路上都是亮的，比煤油灯亮的多，一盏一盏的，像是星星。” “因为没有太多的工厂，据说极光城里的空气都是甜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眼眸中满是憧憬。 席仁杰独自坐在最后排的椅子上，要是听着这些心里没有一丝期待是假的，但他的目光看着窗外笼罩在火焰中的街区，心情却说不出的复杂…… 第139章 你拦得住吗 窸窸窣窣。 就在这时，一道轻微至极的声响，从车厢最后方传来。 席仁杰眉头一皱，转头向后望去，在车厢的最后方几只储物格交叠在一起，有的格门开着，露出其中没来得及被乘务员拿走的清洁用品，但大部分的格子都还关着，声音正是从最下面的一处储物格传出。 这声音太小，也只有坐在最后排的席仁杰才听得见，他起身走到那储物格前，将最底层的柜门用力打开！ 昏暗狭小的柜门后，一个五六岁的少女缩成一团躲在里面，正惊恐的看着他。 席仁杰愣住了。 他不知道这女孩从何而来，大概率是在列车还没启动时，趁乱偷偷躲进来的，因为体型小藏的好并没有被别人发现……但也许是身体蜷缩久了，刚才忍不住动了一下，这声响还是让他给听见了。 少女的脸色煞白，她像是只受伤的鸽子，拼命的往格子里缩着，看向席仁杰的目光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席长官？您在做什么？”一位执法者余光看到席仁杰站在车厢后面，疑惑问道。 “没什么，就随便看看。” 席仁杰看着柜中的少女，反手将柜门关起，平静回答。 那位执法者还想说些什么，列车突然猛地一震，刺目的火花从轨道上溅起，速度急剧减缓之下，所有人都在尖锐的刹车声中失去重心向前倒去！ “出什么事了？！”席仁杰稳住身形，当即开口，“为什么突然刹车？” “我……我没刹车！” 驾驶室中，一个茫然无措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怎么回事，车自己故障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故障？！” 席仁杰等人当即将头探出窗外，想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刺啦——！ 在疯狂迸溅的火星中，列车的速度急速滞缓，车灯光束撕破的黑暗中，勾勒出一个站在夜色下的风衣轮廓。 那身影就这么站在铁轨上，平静的望着失控巨兽般咆哮而来的列车，狂风吹起他的衣摆，在飘零的碎雪与雾霭中，他的身形宛若山岳般巍然不动。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63%】 车速骤降，缓缓停滞，最终庞然大物般的车头稳稳的悬停在他的身前。 “人？”一位执法者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那人的容貌， “是来拦车的民众吗？” “不，不对……那件风衣……” “是执法官？等等……是陈伶！！” “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吗？！” 死寂的夜色下，那身影缓缓抬起面孔，看到那张熟悉脸庞的瞬间，席仁杰心情复杂无比…… “晚上好，各位。”陈伶把玩着那只从车头置换来的操作杆，淡淡开口， “这么晚了，是急着去哪？” 众执法者同时看向席仁杰，陈伶毕竟是执法官，而能够与之抗衡的，也只有同为执法官的席仁杰……后者沉默片刻，还是走下车厢， 他踏着荒原上的积雪缓步向前， “我给你准备的剂量，应该足够你睡到第二天早上……你是怎么做到的？” “多谢款待，席长官。”陈伶平静的与他对视，“你的酒味道不错，如果里面没有加东西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多喝两口的。” 席仁杰微微一愣，他惊异的看着陈伶：“你根本就没喝？不可能……我是看着你喝下去的。” 陈伶静静的站在那，没有回答，事已至此，解释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所以……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 席仁杰在火车头前停下脚步，灯光撕破车前的一角夜色，两件黑色的风衣站在铁轨之上，沉默注视着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席仁杰神情复杂的开口： “陈伶……你不该来的。” 在总部的时候，只有他与陈伶两人，他可以偷偷违背极光城的命令，放陈伶一条生路……可现在陈伶主动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逼得席仁杰不得不执行命令，现在陈伶若是不死，他进入极光城后也没法交代。 “你真的打算带这些渣滓进入极光城？”陈伶看了眼他身后的列车上，那群带着大包小包的执法者们，“这不像你。” 席仁杰眼眸微微一颤，还是开口道： “这是极光城的命令。” “极光城？”陈伶冷笑一声，“极光城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极光城里的人，是上帝吗？” “陈伶，你和韩蒙都是天才，你们有傲气可以看不起极光城。”席仁杰眉头紧锁，“但对我而言，极光城的命令高于一切。” 陈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而是直截了当的开口： “你违背极光城的命令放了我一次，这次，我也不会杀你……你走吧，我只要你身后那些人的命，和这辆列车。” 听到这句话，列车上的众人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们畏惧的看着陈伶，匆忙开口： “席长官！！你不能杀我们啊！他才是极光城要杀的异端！” “席长官！不能再拖了……快杀了他！” “是啊，再拖下去，后面的民众就要追上来了……” “极光城要陈伶死，他要是不死，我们进了极光城怎么交代？” “……” 喧闹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席仁杰没怎么犹豫便摇了摇头：“他们是极光城要的人，你要杀他们，我不能坐视不管。” 众人顿时放心下来，陈伶虽然是执法官，但也只是一阶，只要席仁杰铁了心想保他们，陈伶根本拿他们毫无办法。 “是吗？”陈伶双眸微微眯起， “那我偏要杀他们……你拦得住吗？” 话音落下，陈伶的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 陈伶的速度太快了，即便是席仁杰也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他捕捉到陈伶的轨迹之时，那件黑色的风衣已经撞入身后车厢之中！ 第140章 锋丝 正在车厢中紧张观察战场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已经宛若死神般出现在车厢内部， 最前方的一位执法者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被一根金属操作杆迎面砸在额头，恐怖的力道之下，他的头颅当场炸开，猩红与白浆溅洒半个车厢！ 这一幕直接吓傻了周围的执法者，他们惊恐的尖叫着，一批人在恐惧的驱使下当场跳窗逃至车厢外，另一批人则咬牙摸向腰间的枪支。 然而还未等他们掏出枪，一柄操作杆已经呼啸掠过半空，直接将一位执法者当场钉死在车厢内壁！ “住手！！” 几乎同时，一道残影从车厢外冲进来，席仁杰的身体表面染上一层坚硬的黑色，一拳砸向陈伶的胸膛！ 陈伶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任凭席仁杰这一拳轰落胸口，他整个人都像是炮弹般被撞在车厢内壁，恐怖的力量直接穿透他的身体，将一侧的车厢打出变形凹痕。 鲜血从陈伶的嘴角滑落，他的肋骨明显断了几根，他眯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席仁杰，猩红的嘴角微微上扬： “力量太弱了，席长官。” 席仁杰一怔，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巨力便从陈伶的胸膛顶出，刹那间将其身形震开，下一刻，一只呼啸的拳头砸在他的面门！ 轰——！！ 席仁杰被这一拳直接打出残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呼啸撞出车厢之外，残余的拳风将周围几人的发梢都吹起，这一拳中蕴藏的力道，足足是刚才席仁杰那拳的三倍不止！ 陈伶活动了一下肩膀，胸前塌陷的肋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宛若死神的双眸缓缓扫至车厢内…… 其余执法者都看傻了，他们本以为处在二阶的执法官席仁杰，能压倒性的战胜陈伶，毕竟陈伶只是个刚从兵道古藏回来没多久的新人……可陈伶的随手一拳，就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车厢内执法者们当场被吓的汗毛倒立，他们同时举起枪口对准陈伶，还未来得及扣动扳机，手中的枪支便当场变成香蕉。 所有人呆在原地。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黑影便闪烁至众人之间，匕首的寒芒轻飘飘的划过一道圆弧，六颗头颅同时高高抛起…… 他们瞪大了眼睛，瞳孔中满是惊恐与错愕，一阵天旋地转之间，他们看到自己的鲜血逐渐染红了那件黑色风衣，仿佛他们的生命都贡献成了猩红的色彩，在晕染那人的衣衫。 陈伶单手握刀，瞬杀距离自己最近的六人之后，车厢内只剩下三个被吓的缩在角落，握着枪颤抖不已的执法者。 看到陈伶的目光投来，那三位执法者恐惧的几乎窒息，他们大喊一声，闭上眼睛疯狂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这次，他们手中的枪支没有变成香蕉，随着嗡鸣的枪响，他们缓缓睁开眼眸…… 那黑色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们身侧，被鲜血染红的大衣触目惊心，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支枪，缓缓开口： “你们的枪法，比射杀平民的时候差很多啊……怎么？是不知道该打哪里吗？” 在三人惊惧的目光下，陈伶不紧不慢的抬起枪口，对准自己的脾脏。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砰砰砰——！ 接连三枪响起，子弹打穿了陈伶的身体，温热的血液溅洒在三人的脸上，像是苍白纸页上多出的红色墨渍。 他们呆呆的看着举枪自残的陈伶，整个人都傻了，那似笑非笑的猩红嘴角仿佛恶魔般烙印在他们的脑海，其中一人两眼一翻，被吓的当场昏厥！ “现在，轮到你们了。” 陈伶调转枪口，正欲有所动作，一道黑色丝线瞬息从远处飞掠而来，他眼瞳一转，身形毫不犹豫的向后退去！ 轰——！！ 黑色丝线好似锋锐无双的剑锋，直接将车厢从中央切开，只差分毫就要斩下陈伶的首级。 随着车厢在光滑的切口下分离，陈伶只觉得重心一偏，所有东西都在沿着倾斜的地面滑落，他转头看向另一侧的窗外，一道黑衣身影持剑如流星冲来！ 在那钢剑的尖端，一根微不可查的黑色丝线随风飘摇，冰冷肃杀的气息肆虐而出。 陈伶见此，并未慌张，先是反手三枪击毙那三个执法者，随后身形向后一倒，轻飘飘的跃出车厢向积雪荒原落去。 “陈伶，你的【血衣】确实难缠，但只要一击斩首，就必死无疑。”席仁杰沙哑开口， “而【天狼】路径第二阶的【锋丝】，能将所有兵器的锋利属性浓缩于极细的一线，具备超乎寻常的斩杀能力，是你的天敌！” 席仁杰的脸上满是鲜血，若非刚才用【铁衣】覆盖头部，只怕已经被陈伶一拳击毙，但即便如此，他现在脑海中还在嗡嗡作响， “是吗？”陈伶淡淡开口，“可首先，你得能斩到我。” 黑色的丝线随着席仁杰挥动剑锋，长鞭般在空中狂舞，大地之上被斩出一道道狰狞裂痕，那披着猩红大衣的身影灵活无比的在其中穿梭，任凭黑线如何斩出，都无法伤到他分毫。 陈伶余光扫过四周，瞬间锁定几个沿着铁轨向前逃亡的执法者，身形化作一道血影掠出。 席仁杰心中一沉，咬牙急速追去！ 可他的速度与重伤状态的【血衣】相比，还是差了不少，短短几秒就被陈伶拉开，这就导致他只能亲眼看着陈伶冲入人群，顷刻间屠杀五人，并转向朝另一批执法者追去。 席仁杰见此，心中焦急无比，他迅速调转方向试图在中间拦截陈伶，萦绕在剑锋的黑色丝线随着他的斩击，横扫大地，招招杀向要害！ 可还未等那根黑色丝线触碰到陈伶，席仁杰就觉得手头一轻，他低头望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不知何时，他手中的钢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染血的列车操作杆。 下一刻，一道血衣身影手握钢剑，闪至他的身前！ “席长官。”陈伶的声音宛若来自幽冥， “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第141章 碾压 噗——！ 锋利的钢剑瞬间洞穿席仁杰的肩膀，鲜血浸染他的衣衫，但此刻他却顾不上疼痛，而是震惊的看着陈伶。 “是你？！！那个红衣人是你？！” 这一手诡异戏法，席仁杰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在那座仓库门前，红衣人就是靠这一个技能将他们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你是黄昏社的人？！” 电光石火之间，席仁杰将一切都联系了起来，红衣人出现的时候，陈伶正好说累了随后休息，然后就是引走所有影子蜈蚣，吞噬灾厄，进入灰界顺带着把韩蒙救了下来…… 虽然如今的陈伶与那红衣人的容貌不一致，但结合那些细节，基本可以确定陈伶的身份。 “看来，极光城果然没告诉你细节。” 陈伶淡淡说了一句，一记鞭腿重重砸在席仁杰胸膛，将其整个人踢的倒飞而出，腾空十数米后撞在了断裂的车厢表面，留下一个深深的坑洞。 席仁杰用【铁衣】覆盖了半边身体，但内脏还是受了创伤，他剧烈咳出几口鲜血，视野都有些发黑。 一边的肩膀受伤，让他直接废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握着那根操作杆，这东西基本上没有锋刃可言，【锋丝】也无法发动，只能被他丢弃在雪地之中。 席仁杰看着那手握钢剑急速逼近的身影，指尖在腰间的夹层一抹，四五枚刀片便落在指缝间。 “丝弦乱舞。” 席仁杰单手捏着几枚刀片，灵活的手指令其迅速在指尖飞舞，一根根漆黑的丝线从指尖掠出，像是微不可查的细蛇在雪地中向陈伶追踪！ 这些黑色丝线实在太细，混入夜色的雪地根本难以分辨，凌厉的杀机掩藏在目不可视的死角，已然包围陈伶。 陈伶双眸微眯，眼眸深处亮起一抹微光，【秘瞳】带来的恐怖观察能力让他清晰的辨别出这些黑色丝线，身形宛若翩跹蝶影在其中闪烁，一根根丝线擦着他的脸颊扫过，却没有一根能伤到他分毫。 “……这怎么可能？”席仁杰一边操控着这些黑色丝线，一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急速逼近的身影。 “【天狼】路径的技能，确实凶的很。”陈伶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币，平静开口， “可惜，你遇上了错误的对手。” 叮——！ 他屈指一弹，手中的铜币尽数飞向天空，下一刻，那些铜币就变成了一枚枚寒芒闪烁的刀片。 席仁杰眼瞳微缩，他立刻低头望去，发现自己指尖的刀片已经被替换成圆润光滑的铜币……没有锋刃，他的技能便无处施展，能斩断一切的黑色丝线骤然消失。 他刚一抬头，那柄散发着寒芒的钢剑便流星般划过空气，恐怖的力量带着他的身体向后退去，被硬生生钉在车厢之上！ 一股狂风席卷席仁杰面门，陈伶平静的面庞再度出现。 席仁杰瞪大眼睛看着陈伶，却再也没有出手的能力，他的脸上难掩颓废，他没有想到，自己与陈伶的实力差距如此之大……对方只是用了两次戏法，就破解了他的最强杀招。 短短的几十秒内，两位三区执法官之间的交手，胜负已定。 陈伶在他的身前站定，缓缓开口： “席长官，你收到的讯息上，极光城……是怎么跟你说的？” 席仁杰迷晕他之后，便说出了“异端”这个词汇，陈伶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但具体是怎么暴露的，一直是他的心结，他觉得自己至今为止做的一切都几乎天衣无缝。 “咳咳咳咳……”席仁杰的肩胛骨被钢剑钉死在列车铁皮，他五官因剧痛而扭曲，深吸几口气之后，沙哑开口，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也没说……只告诉我你是异端，要我无论动用什么手段，都要抹杀你……” 陈伶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本能的觉得这事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就在他沉思之际，席仁杰的声音也再度响起。 “陈伶，我不明白……” 席仁杰抬起苍白的面孔，看着他的眼睛，“你是黄昏社的人，为什么要潜入三区？又为什么要救我和蒙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陈伶没有回答，只是将钢剑更深入的刺入铁皮，然后缓缓松开钢剑的剑柄， “你不需要知道……现在的你，只要在这里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杀人的。” 下一刻，他的身形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就在陈伶碾压席仁杰的这段时间内，已经有十几位执法者向四面八方逃窜，身形都消失在昏暗与浓雾之中，但对陈伶而言，这几百米的距离根本算不了什么。 一道血影以惊人的速度掠过大地，像是黑夜中的捕食者，他所到之处，那些仓皇逃跑的身影便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 三道身影沿着铁轨疯狂逃窜着。 左同回头看了眼身后，浓雾中已经基本看不见陈伶去了哪里，也许是去了相反的方向追杀其他执法者，他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应该……应该已经安全了？” 他在铁轨上缓缓停下身形，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想死就继续跑！”靖哥低声骂道，“陈伶可是【修罗】路径的执法官！以他的速度，追上我们就跟玩一样，你没看到席仁杰都被钉死在火车上了吗？” “这不可能啊……陈伶只是个刚踏上神道的新人，怎么可能击败席长官？”另一位执法者不解的问道。 “鬼知道？！就算【修罗】路径很强，也不应该强到这个地步？” “是啊，我看席长官都没什么还手之力……” “席仁杰这个废物，亏他还是个二阶执法官！除了吓吓我们，一点用处都没有！” “现在列车都断成两截了……我们还怎么去极光城？” “先保住性命再说！” 三人一路狂奔，浓雾翻涌中，铁轨的正前方，一个同样狂奔的身影正逆向而来…… 第142章 赵乙的血性 “谁？！” 看到铁轨上出现人影，靖哥心中一颤，等看到那人穿的不是风衣之后，才松了口气。 “是三区的民众。”另一位执法者说道，“应该是想蹭上列车，一路跟着跑过来的……不用管他。” 左同嗯了一声，继续向前奔跑，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张迅速靠近的面庞上时，微微一愣。 这人，他好像在哪见过…… 左同有些想不起来了，刚才人群中的脸实在太多，他根本没法清楚的记得每一个人，索性直接无视对方，与另两位执法者并肩继续奔跑。 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民众似乎加快了速度，笔直朝他跑来！ 就在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对方看都不看其他二人，没有丝毫的减速，猛地撞在他的身上，那双因愤怒而通红的眼睛好似野兽！ 咚——！ 左同避无可避，被那身影直接扑到在地！ “让我逮到你了……草你妈的！！”赵乙双眸瞪得浑圆，一句废话都不多说，反手将左同腰间的短刀抽出，骤然下捅！ 左同大惊失色，双手急忙挡在身前，死死撑住那半空中的刀身，两人的力量都已经施展到极致，身体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哪来的疯子？！”左同惊呼，“快救我！” 靖哥与另一位执法者见此，眼眸中同时浮现出茫然，但还是立刻掏出自己的刀刃赶了过去。 赵乙对身后逼近的危机浑然不顾，只是恶狠狠地瞪着身下的左同，他低吼一声，那柄被僵持在半空的刀刃一点点向下挪动……也许是因为他年轻，也许是仇恨的缘故，他的力量战胜了左同。 就在他的刀锋即将刺中左同眼球时，一道呼啸的寒风从身后传来，赵乙瞳孔微微收缩，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停手， 下一刻，一股剧痛便从背后传来！ 靖哥的刀深深没入赵乙的后背，后者身体猛地一震，宛若暴怒雄狮般低吼一声，不要命的继续将手中短刀捅下！ “啊啊啊啊啊！！！” 刀锋刺穿了左同的一只眼球，凄厉的嘶嚎瞬间响彻云霄，猩红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滚落，整个人控制不住的蜷缩。 又是一刀没入赵乙的身体，剧痛让他也忍不住向一旁倒去，另一位执法者一脚踹在他的左肩，将其直接踢翻在地…… 赵乙的脸色苍白无比，但他到底是从小跟人打架打到大的地痞，打架的基本要领还是懂的，整个人像狗一样在地上翻了一圈卸下力道，然后踉踉跄跄的站起身。 两道触目惊心的刀伤在他的后背猩红一片，原本被包扎好的绷带尽数裂开，染血的绷带一根根掉落在地。 赵乙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在这寒风萧瑟的荒野，他赤着上身，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左同，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你是谁？？”靖哥眉头不自觉的皱起，“竟然敢袭击执法者？” 他不认识这个人，但对方刚才的举动确实吓了他一跳，这个年轻人竟然不管自己的死活，硬抗两刀都要杀左同，明摆了就是一副以命换命的模样…… 这种疯子最是棘手，而偏偏他们的子弹又在车站打完了，要跟这种人贴身肉搏拼命，靖哥还是得犹豫一下的。 “老子就袭击了，怎样？” 赵乙抬起染血的短刀，刀锋直指在一旁捂着眼睛打滚的左同，森然开口，“不光袭击，老子今天还要他狗命！”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敢杀执法者？”另一位执法者嗤笑一声，“你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三个，你拿什么跟我们打？” 赵乙双拳紧紧攥起，他抓住一只身上滑落的血色绷带，将染血的短刀刀柄，与自己的手腕一圈圈缠在一起……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亡命之徒的疯狂与决然。 “我爹在他的手下扛了十三刀……你们可以试试，杀我要多少刀。” 听到这句话，正在地上打滚的左同像是想到了什么，仅剩的一只眼睛瞪大看着赵乙，错愕的开口： “是你？你是那个老头的儿子！” “猜对了。”赵乙森然开口，“你也该受死了！” 绷带彻底将短刀与他的手缠在一起，赵乙赤着上身，毫不犹豫的冲向左同，而在左同的正前方，两位执法者如临大敌！ 靖哥看了眼身旁的另一位执法者，悄悄的向后退了半步，杀红眼的赵乙率先与那位执法者厮杀在一起。 在赵乙不要命的打法下，那位执法者有些乱了方寸，即便他的刀已经在赵乙身上撕开数道伤口，赵乙也浑然不顾，一刀捅在对方的肋骨下方，然后拼命的扭转刀锋，搅动对方的血肉！ 惨叫声自执法者的喉中响起，剧痛下他直接松开了手中的武器，踉跄向后倒去，而赵乙虽然也受了伤，却没有后退半步，一个箭步冲上前还要继续厮杀。 赵乙的血性吓傻了那位执法者，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蠢，明明是左同惹下的麻烦，自己何必来跟他遭这罪？ 失去武器的他接连后退，一味的开始闪避赵乙的攻击，一旁的靖哥也根本没有跟赵乙这个疯子拼命的意思，被对方挥舞的短刀逼的连连后撤。 赵乙见此，也没再与两人纠缠，而是猛地转头直接朝想要逃跑的左同冲去。 被刺瞎一只眼睛的左同，踉跄的在雪地上逃亡，可还没等跑出几步，就被身后冲来的赵乙撞翻在地！ “靖哥！老郑！！救我啊！！！”他一边拼尽全力与赵乙纠缠，一边惊恐向两人求救。 靖哥二人对视一眼，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去解围，远处的浓雾中，一个披着血色大衣的身影沿着铁轨，缓缓走来。 看到那人的瞬间，两人心头猛地一震，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 面对赵乙，他们自然不会太怕，但陈伶就不一样了……陈伶是他们根本无法抵抗的存在，一旦被对方盯上，几乎是必死无疑，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果断的选择抛弃左同，自己逃命！ 陈伶看了眼浑身是血的赵乙，缓缓开口， “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陈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如同红衣死神，继续向雾中那两个逃走的身影走去。 第143章 十三刀 见两人彻底抛弃自己，而陈伶又同时出现，左同的眼眸中浮现出绝望之色。 但当他看到陈伶无视自己，直接追向靖哥二人的时候，心中又升起一缕求生之火……只要陈伶不杀他，他还是有活下去的机会的！ 赵乙的目光从陈伶的背影上收回，随后重新看向自己的身下，只见左同依然在咬牙与自己角力，脸上满是求生的欲望。 “放过我……我求你放过我吧！”左同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我不是故意杀你爹的……我，我只是……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我把我进极光城的名额让给你！真的！” 进入极光城的名额，是左同最重要的东西，也是他唯一能拿来谈判的筹码，进入极光城固然重要，但如果现在就死在这，那要这个名额还有什么意义？ 进入极光城的名额，意味着一条生路，与光明的未来，他不信赵乙这个平民百姓，能抵挡住这种诱惑。 赵乙双眸微眯，“你想活命？” “想！！” “好啊。”赵乙森然开口，“你要是能扛住我十三刀，我就放你走。” 话音落下，赵乙直接挣脱左同的双手，刀锋猛地下刺，捅在左同的下腹！ “这是第二刀。” 剧痛让左同的身体像虾一样卷起，他无力的松开赵乙的双手，凄厉哀嚎。 赵乙将刀身拔出，猩红的鲜血顺着刀锋滴在左同的身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再度刺入他的肋骨之下！ “第三刀！” 温热的鲜血溅洒在赵乙的脸上，那双眼眸中攀满血丝，此刻的他再不是寒霜街上的混混地痞，而是宛若来自地狱的复仇者。 赵乙连捅数刀之后，左同已经彻底丧失了反抗能力，而赵乙的这几刀都不是冲着要害去的，即便硬抗这么多刀，左同依旧没有死，只是脸色苍白无比。 八刀，九刀，十刀，十一刀…… 赵乙怒吼着，将手中那柄曾夺走自己父亲性命的刀，一下下捅入仇人的体内，左同在痛苦哀嚎，他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滞，当刀身第十二次从左同身上拔出时，后者已经气若游丝。 “还剩……一刀。”左同仅剩的眼睛哀求的看着赵乙，“放过……我……” “放过你？”赵乙粗重的喘息着，他高高抬起手中的短刀，一字一顿的开口， “狗东西，你当时……放过我爹了吗？” 血色的短刀无情落下。 刀锋直接插入了左同的脖颈，潺潺鲜血从中涌出，气管被同时切断，左同猛地瞪大眼睛，片刻后便没了呼吸。 最后一刀捅完，赵乙就像是丧失了全部的力气，躺在了一旁的雪地之上，鲜血同样从他的伤口上流出，一点点晕染下方的白雪…… 这是赵乙第一次杀人，除了有些反胃之外，更多的是大仇得报后的快感。 就在这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硬是咬着牙从地上爬起，对着左同的尸体啐了一大口！ “下地狱去吧！” 赵乙刚转过身，便看到一袭红衣已经平静的站在他身旁。 “陈伶……我做到了！”赵乙虚弱的说道，“我给我爹报仇了……整整十三刀，我全还回去了！” 陈伶没有回答，他看了眼头顶的天空，蒙蒙夜色下，没有任何星辰亮起的痕迹…… “……嗯。”陈伶许久之后，收回目光，“你做的很好。” 赵乙觉得这时候自己该笑一笑，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看着地上那具被捅了十三刀的尸体，双唇微抿，陷入沉默。 那辆列车上的所有执法者，都已经被陈伶逐个捕杀，他沿着铁轨一路走回车旁， 一个身影正提着钢剑，跌跌撞撞的向这里走来。 “陈伶……” 席仁杰竟然挣脱了那柄钉死在车厢上的钢剑，这让陈伶有些出乎意料。 “我说过，你放了我一次，我也会放你一次。”陈伶看着那面色苍白的身影，平静开口，“其他人都被我杀光了，你现在再找我，也没有任何意义。” 席仁杰看到一旁横七竖八的尸体，眼眸中浮现出一抹苦涩，自从陈伶将他钉死在列车上时，他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 “陈伶……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席仁杰沙哑开口。 “说。” “在你的眼里，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大错特错？” 席仁杰就这么看着他，眼眸中是无尽的挣扎与迷茫，他的眼瞳中倒映着三区绝望的火焰，倒映着满地的执法者尸体，与那条一直延伸向极光城的黑色铁道。 陈伶沉默许久，缓缓开口： “无关对错，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听到这个回答，席仁杰下意识的反问：“那你的立场是什么？是极光城？还是三区的那些民众？” “极光城也好，民众也罢，你们谁对谁错，会死多少人，该不该死，这些对我而言毫无意义……”陈伶停顿片刻，“就像是一场与我无关的戏剧，任凭你们如何争执厮杀，属于我的剧本结局都只有一个……” “逆转时代，重启世界。” 席仁杰微微一怔，无奈的笑了笑， “差点忘了……你是黄昏社的人。” 席仁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停留，独自提着那柄染血的钢剑，走向浓雾之中。 这一次，他没有列车，也没有随行的执法者……他只能靠自己的双脚，走去极光城。 就在这时，陈伶的声音突然响起： “替我给极光城传个话。” 席仁杰停下脚步，疑惑的回头望去。 陈伶一袭红衣，站在薄雾中，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他们想将我拒之门外，我偏不会遂他们的意……告诉极光城，我陈伶，必将亲自登门拜访。” 第144章 放我……回去 陈伶的身份已经暴露，想再走常规途径进入极光城，已经是不可能了。 当然即便如此，就凭【无相】这个技能，陈伶想进入极光城并不是什么难事，比如杀了席仁杰顶替他的身份进城，或者随便找个名单上的执法者掉包，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但这并不是陈伶想要的。 【在至少一百人的见证下，完成一次震撼人心的退场】 陈伶想晋升第三阶，就必须完成这场演出，而眼下完成这场演出的最好舞台，就是极光城。 当陈伶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行字符在雪地中飘出： 【观众期待值+5】 席仁杰错愕的看着他，怀疑陈伶是不是疯了，明知极光城要杀了他，还要往极光城去凑？ 不过他也没有劝阻，毕竟双方立场不同，而且黄昏社的人本来就都是疯子，干点正常人脑回路之外的事情，似乎也很合理…… 席仁杰深深看了陈伶一眼，步履蹒跚的沿着铁轨离开，不一会便彻底消失在雾气之中。 “……走吧。”陈伶缓缓开口。 “去哪？” “上车。” 赵乙站在陈伶身边，看了眼那辆车厢都被砍了半截的列车，不解的开口，“这车都变成这样了……还能开吗？” “只是中间的车厢被斩断，车头的功能还是完好，开一段距离不成问题。” 陈伶走上车头，目光扫过整个操控室，开始研究起这东西该如何启动。赵乙正欲跟上，便听到车头后方的断裂车厢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 赵乙眉头一皱，看向断裂列车，透过窗户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所有执法者都已经死了才对……难道是老鼠？ 赵乙心中闪过一抹疑惑，犹豫片刻后，还是向车厢走去。 他沿着向中央断裂坍塌的车厢，小心翼翼的前行，一只手握着那柄短刀，警惕的观察车厢每一个角落……就在他来到车厢最后方的时候，一道蜷缩在角落的娇小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谁？！” 赵乙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用短刀对准那身影，等看清是个五六岁的娇小女孩之后，愣在原地。 那女孩也许是受了惊吓，脸色煞白的缩成一团，她双手抱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赵乙，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到列车缝隙中去。 “女孩？”赵乙不解的开口，“为什么会在这里……” “应该是趁着开车前躲上来的。” 一个声音从赵乙身后传来，吓了他一跳，这才发现陈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双眸微眯的看着角落的女孩。 “你不是去车头了吗？” “你都听到这里有声音，我自然也听到了。” “……”赵乙听出了陈伶语气中的阴阳，气的直咬牙，想反驳又反驳不了，只能闷闷的哼了一声。 “把她带上吧，我需要更多的观众。” “需要更多的什么？”赵乙有些没听清。 陈伶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而是转身向车头走去。 赵乙见此，只能先收起短刀，向着女孩伸出手，尽量放轻声音说道，“跟我走吧，我们不是那群坏人，我们会带你进极光城的。” 女孩畏畏缩缩的睁开眼眸，看到赵乙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年，眼眸中的惧色消散些许……她邻居家的那位大哥哥，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我……我腿软了。” 女孩低着头，声音宛若蚊蝇般细小。 赵乙见此，索性直接将其背起，穿过破碎的车厢向车头走去。 女孩的身体很轻，即便是受伤的赵乙也能很轻松的背着，进入车头操控室的时候，陈伶随手一挥，操作杆瞬间取代那根木棍回到原位，然后用力一拉。 嗡——！ 锅炉熊熊燃烧，蒸汽的嗡鸣再度响起。 陈伶已经提前断开了车头与后方车厢的连接，随着传动杆转动，车头沿着铁轨径直向前驶去。 赵乙将女孩放在操控室的椅子上，自己走到门边向外望去，铁轨一直延伸到浓雾的尽头，在风雪中，不知通向何方。 “陈伶，这么走真的能到极光城吗？”赵乙心中惴惴不安。 “谁说我们要去极光城？” “啊？”赵乙一愣。 “这架列车的终点站，是极光城外的临停车站……没有进城的文件，我们依然进不去城门。”陈伶缓缓开口，“我要的，是一辆能直接进入极光城的交通工具。” “直接进入极光城的交通工具？”赵乙挠了挠头，“什么意思？我们现在究竟要去哪？” 陈伶停顿片刻，缓缓吐出三个字： “凛冬港。” …… 极光城。 白鸽广场。 温和的暖阳洒落在草坪之上，像是镀上一层淡金，洁白的砖石水池中央，一座恢弘壮丽的喷泉周围水汽氤氲，晕染出道道彩虹。 而在这喷泉正前方，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正沉默的坐在木椅之上，宛若雕塑。 一批五六岁的孩童嬉笑打闹着在草坪上滚过，他们看到木椅上的这身影，眉宇间闪过一抹疑惑，他们窃窃私语片刻后，迈着小短腿往这里跑来。 “执法官哥哥，你不累吗？” “是啊，你都在这里坐了一上午了……来跟我们一起玩吧！” “你看到那边飞的最高的那个彩鸢风筝了吗？那是我爸爸给我买的，漂亮吧？” “你们看，他好像一座雕塑啊，真的动都不动诶！” 孩子们凑到那身影旁边，嬉笑推攘几下后，发现这人好像真是尊雕塑，顿时来了兴致，从口袋里掏出各种颜色的彩笔，准备在他的脸上涂画起来。 就在这时，一位同样披着黑色风衣的老者拿着两杯咖啡，从远处走来，他摸了摸这些孩子的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孩子们，这个哥哥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吧。” 孩子们看到老者，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嬉笑着一哄而散。 老人在木椅上坐下，缓缓开口：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 一旁，那尊宛若雕塑般的身影依旧头颅低垂，他的双手搭在膝盖之上，无数影子将其锁在原地，像是个被囚禁在审判庭上的刑犯……而此刻，他的双眸已然遍布血丝。 韩蒙艰难的张开干裂双唇，低沉而沙哑的怒吼： “放我……回去！！” 第145章 彩鸢 对韩蒙的回答，孤渊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他将一杯咖啡放在韩蒙身前，双眸望着漫天飞舞的彩鸢风筝，缓缓开口： “极光城的风筝，一向是九大界域中卖的最好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等韩蒙开口，他便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 “极光界域太冷了，这里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寒冬，孩子们的童年基本都是在家里度过……只有等夏天来临的那一个月，他们才有机会走出屋子放肆玩耍，那是他们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光。 因为这快乐来之不易，所以父母们都会尽可能的满足孩子们的需求，这一个月，极光城每天都会有上万只风筝飞上天空，它们承载着孩子们一整年的期待与希望。 当夏天过去，父母会将风筝挂在孩子房间最显眼的地方，这样孩子们就会知道…… 即便寒冬再难熬，夏天也终究会来。” “……你想说什么？” “没有人愿意舍弃七大区，但我们别无选择。”孤渊平静的看着他，“看看这座城吧，它是极光界域的未来与希望，只要它还在，寒冬终究会过去……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重建七大区。” 韩蒙沙哑回答， “但七大区的孩子们，甚至都没见过风筝……这不公平。” 孤渊微微一怔。 他沉默许久，才再度开口： “最大限度的资源整合与利用，是极光城为了快速推进自身发展做出的决策……这个决策是否正确，我没资格评判，但站在整个人类群体的立场上，我们现在所做的，无疑是正确的。” “你们的正确，与我有什么关系？”韩蒙看着他，“我的民众和我的属下都在等我回去……我没时间在这里听你讲大道理！”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三区早就覆灭了，就算你现在回去，面对的也只是无穷无尽的灾厄。” 韩蒙的身体微微一震。 “除了极光城，界域内其他地方的极光早就消失了，只是浓雾遮掩，一时间看不出来罢了…… 极光消失的一小时内，将会有至少一千个交汇点诞生；三小时内，交汇点将足以通过三阶以上的灾厄；十个小时，七大区理论上将彻底覆灭；二十个小时内，灰界将会彻底笼罩城外的每一寸土地，无人生还。” 孤渊看了眼腕表，银色的指针正在星月表盘上无声转动， “而现在距离极光消失，已经过了十五个小时。” “你现在离开极光城，又能救得了谁？你不仅无法挽回三区，而且会毫无意义的将自己的性命留在那里……韩蒙，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韩蒙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一根根青筋暴起，他坐在彩鸢飞翔的风筝群下，挣扎于静默的刑罚，宛若石雕。 …… 冰寒的冻土之上，几道身影沿着铁轨，缓慢的向前走着。 “爸……我饿。”男孩抬起头，风雪将他的睫毛染成白色，那双眼眸中满是委屈与祈求。 许老板看到这一幕，心都在绞痛，他转头问自己的老婆： “咱还有东西吃吗？” “哪还有啊，你匆匆忙忙的就拉着我们跑出来，我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妇女叹了口气，“要不是出门的时候随手拿了两件衣服，现在恐怕已经要被冻死了……” 几个小时前，许老板也是听说二区和四区的事情，觉得事情不妙，立刻就带着家里人跑了出来，准备连夜去极光城寻求庇护。 他知道极光城未必肯接收他们，但万一呢？现在他们除了极光城，已经没有别的去处了。 他们走得早，路上也没听到执法者们去车站的消息，只能选择徒步。而那段时间选择逃去极光城的人并不少，光是寒霜街上就有许多家，他们的速度都差不多，三三两两的沿着铁轨前行，到现在也就走了也不到五分之一的路程。 许老板见此，沉默许久后，还是咬牙加快步伐，向走在他们前面的那几个身影跑去。 “李老板，李老板！你那还有东西吃吗？能……能分我一个吗？” 李老板毕竟是开蛋糕店的，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吃的，现在这个情况，也许就只有他还有存货了。 而李老板同样拖家带口，他本来是想拒绝的，但看到身后孩子走路都不稳的样子，还是从包里掏出一只杯装蛋糕递给他， “拿去吧，离极光城还远……让孩子省着点吃。” 许老板大喜过望，连忙点头道谢。 孩子接过蛋糕，一口就咬掉一大半，还没等吃第二口，就被许老板夺走收起，“乖，剩下的咱一会再吃。” 孩子也是听话，没有吵着继续吃，而是小声问道：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到极光城啊？” “……还有很久。”许老板叹了口气，“要是有列车的话，倒是几个小时就能到了……” “就算有列车，肯定也有很多人去挤，我们未必能挤得上。”前面的李老板突然开口。 “也是……” “等等，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铁轨在震？”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一阵宛若低沉雷鸣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许老板愣了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 “列车？是列车？！” 沿着铁轨前行的众多身影，同时停下脚步，他们震惊的看向身后，只见两道刺目的光束驱散薄雾，一片朦胧中，一只巨大的钢铁猛兽呼啸而来！ “真的是列车！！”妇人眼前一亮，她站在铁轨便疯狂挥手，“救救我们！！” “是去极光城的列车！” “不对啊……这列车，怎么只有一个车头？？” 颂——！！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只孤零零的火车头便呼啸着掠过他们的身旁，卷起的狂风拂起衣摆，他们茫然的呆在原地。 第146章 凛冬港灭绝 等那只车头一头扎进浓雾，消失不见，众人才逐渐回过神。 “怎么会这样？后面的车厢呢？” “我好像……在车里看到陈长官了？” “我也看到了，那红衣服太显眼了，一眼就能看到！” “陈长官为什么不停车救我们？” “这列车连车厢都没有，怎么可能带上我们？他肯定自己一个人先跑了啊！” “刚才陈长官旁边好像还有一个人……没怎么看清。” “是赵乙吧？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看向车头驶去的目光中满是羡慕…… “别看了……走吧。”许老板摇了摇头，“陈长官救不了我们，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呼啸而过的车头，并没能改变众人的命运，他们羡慕并叹息着，迈开脚步继续前行。 与此同时，列车操作室内。 “陈伶，我刚才好像看到许老板他们了。”赵乙揉了揉眼睛，不确定的开口。 “哦。” “咱不捎他们一程吗？” “就这么大点地方，站三五个人已经是极限了，怎么捎？” 赵乙张了张嘴，最终只能陷入沉默。 “我……我可以缩一缩。”一个细微的声音从旁传来。 赵乙闻声望去，只见操作室的角落，那女孩正抱着双腿坐在地上，默默的把自己身体缩在一起，只占了非常小的一块地方，甚至不如一只西瓜。 赵乙不由得觉得好笑，“现在又没人上车，你缩那么努力干嘛？” 女孩将头埋入膝盖，一声不吭。 赵乙也不用开车，站着也没事干，索性蹲在女孩面前，放轻了声音问道： “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奶奶叫我玲儿。” “玲儿。”赵乙点点头，“你是怎么上的车？” “是奶奶带我来的……奶奶说，让我从车底偷偷爬过去，钻进车里别被人发现，等列车到站她就会来接我。”玲儿抿着嘴，小声回答。 赵乙陷入沉默。 按照玲儿所说，她与她奶奶一个老一个小，想徒步走到极光城是没可能的，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坐上这辆列车……而后面也许是奶奶自知没法上车，所以给她出了这么个办法，至于她本人，大概率也被执法者们射杀了。 在车站，赵乙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而玲儿失去了奶奶，他们两人的命运十分相似，这令赵乙更是心生怜悯。 “我叫赵乙，以后你有什么事，找我就行！”赵乙拍了拍胸膛，说道。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着再度开口， “嗯……他叫陈伶，有时候，可能找他比找我有用……” 陈伶没有参与他们的交流，只是认真的操控列车，这种古董级别的东西，他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上一世的博物馆里，要不是操控室里有一本操控手册，他想将让这东西动起来都不容易。 即便如此，这列火车还是时不时的停下，直到许久之后，一座熟悉的站台才缓缓靠近。 “到了。” 陈伶从车头跳下，赵乙带着玲儿紧随其后。 他们看着眼前这座死寂的城镇，没有丝毫人气，淡淡的薄雾中，只有来自冻海的刺骨寒风在房屋中穿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响。 “这里就是凛冬港？”赵乙冷的直哆嗦，“感觉比三区冷多了……” 玲儿似乎被风声吓到，小脸一片惨白，死死的拽着赵乙的衣角。 “一个人都没有……看来，这里也沦陷了。” 陈伶的眉头微微皱起，“都小心些，这里说不定还有灾厄在活动。” 听到这句话，赵乙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他忍不住问道，“陈伶，我们来这鬼地方，究竟是要干嘛？” “跟我走。” 陈伶没回答他，而是简单辨别了一下方向，便迅速向前走去。 赵乙见此，也没别的选择，牵着玲儿的手就快步跟了上去，淡淡的薄雾在昏暗的城镇中飘散，随着众人逐渐走入城镇，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钻入他们的鼻腔。 陈伶的目光扫过两侧的房屋，都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路上也没有尸体，整个城镇静悄悄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陈伶双眸微眯，径直走到一户人家前，轻轻推开房门。 吱嘎—— 随着房门开启，屋内也是昏暗一片，最深处的卧室床榻之上，一个身影静静的躺着，脖子粗肿，双眸瞪的浑圆，已然没了呼吸。 “什么味道这么臭？”赵乙站在门口，忍不住捂上鼻子。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了伸出另一只手，遮住玲儿的眼睛，虽然那尸体离得很远，但让孩子看见总是不好。 “是海水。” 陈伶弯下腰，指尖在地面轻轻摩擦，一道水渍粘在他的指尖，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 陈伶又接连推开其他几户房门，情况都和刚才那个差不多，就连死法都一模一样，就连城镇的街道上，也到处都是这种海水。 陈伶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按照脑海中的记忆，沿着街道走到一处杂货亭前，将封闭的小窗推开。 一具女人的尸体就这么趴在杂货亭的桌上，她的手前正是电报设备，但一串信息似乎还没完全发完，就被扼杀在这里。 陈伶当然认得她，自己之前来凛冬港的时候，就是在这座杂货亭与黄昏社接头，这个女人也是黄昏社的外围成员，临死前应该还在试图向黄昏社传递消息。 “你认识她？”赵乙见陈伶的目光有些复杂，疑惑问道。 “……不认识。” 陈伶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有东西从冻海里上岸了……凛冬港所有居民，应该都毫无防备的死在了睡梦之中。” 赵乙一怔，目光沿着城镇的主干道，一直延伸到薄雾深处的大海中，安静无比的环境中，海浪的声音清晰的好似有人在摩擦砂纸， “那……那东西还在吗？” “不好说。”陈伶摇了摇头， “总之，我们该加快速度了。” 第147章 海草 陈伶带着二人，一路穿过城镇的腹地，来到沿海的荒芜郊区，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连带着海风也越发凛冽。 一座座仓库的轮廓出现在陈伶的视野中，他目光接连扫过，若有所思。 “应该就在这附近……” “陈伶，你就别卖关子了。”赵乙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咱要找的能直接进入极光城的交通工具，究竟是什么？我看这里也没别的东西啊……” 陈伶加快脚步，“找一辆列车。” “列车？那跟我们刚才放弃的那辆有什么区别？” “我们要找的那辆列车，不需要铁轨就能运行，而且拥有足够多的车厢。” 听到这句话，赵乙震惊的瞪大眼睛，“不要铁轨就能运行的列车？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存在。” 陈伶笃定的回答。 存在自然是存在的，陈伶去兵道古藏的时候，可是亲自坐过那辆列车，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篡火者的人就是把列车藏在这里的仓库中……后来虽然被执法者们发现，但并没有挪走，大概率还是被封藏在原地。 赵乙还欲说些什么，脚下突然踩到一个水坑，四溅的水珠溅满他的裤管，风一吹便冻成了零碎的冰渣。 “妈的。”赵乙忍不住骂道，“这地方是被淹了吗？怎么到处都这么多水……” “这里的水位线不太对劲，比我上次来的时候，高了很多。” 陈伶看了眼不远处翻涌的海浪，大量的冰块随着浪花翻上黑色的礁石滩，海水一阵又一阵的漫过主干道，寒风拂过，在路上结成厚重的冰霜。 陈伶走到那片仓库群落中，开始按照记忆逐个打开搜寻，也许是凛冬港灭绝给他带来的危机感，他的速度极快，即便是在结满冰霜的地面上都敏捷无比。 赵乙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带着玲儿躲在一座仓库的背面，这里的海风相对较弱，即便如此两人还是被冻的瑟瑟发抖。 “赵乙哥哥……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玲儿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哆嗦的问道。 “……不知道，看陈伶了。”赵乙看着那在仓库中迅速穿行的红衣身影，喃喃自语，“不过这小子挺靠谱的，应该快了……玲儿，你冷吗？” “冷……” “把手给我，我给你暖暖。” 赵乙将那双冻的发红的小手接过来，弯腰不停的哈气，热气在半空中凝聚成细薄的碎渣，飘散在半空，赵乙又用力搓了搓，等把小手的温度搓暖一些后，揣回了她的兜里。 “好点了吗？” 玲儿眨了眨眼睛，“嗯。” 赵乙看着眼前瓷娃娃般的女孩，只觉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吐槽，“小时候我就跟我爹说，让他给我生个妹妹，非不听……后来我娘死了，他就只能一个人带着我开店，熬的头发都白了……你说他当时要是听我的，再给自己生个小棉袄，不比天天跟我干仗强？” 赵乙长叹一口气，想到那张两鬓斑白的面孔，他的眼眸中浮现出落寞。 玲儿听不懂赵乙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赵乙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犹豫片刻后，她又将小手从口袋中掏出，捂住赵乙那满是血污的手掌，张开嘴巴努力的开始哈气。 赵乙一怔，无奈的笑了笑，他正欲说些什么，余光看到一旁被冻成冰面的水洼中，闪过一抹蛇般残影，急速向他们二人冲来！ 颂——！ 那残影的速度太快了，赵乙瞳孔骤然收缩，想也不想便将玲儿抱入怀中！ 赵乙只觉得一股巨力鞭挞在自己的后背之上，整个人都被这一击抽飞，足足在空中滞空数秒，才猛地摔在结满冰霜的大地之上！ 前所未有的剧痛灼烧着他所有的神经，赵乙觉得自己的背似乎被人扒开了，这一下的痛感，比他之前挨的那几刀加起来都要强烈。 “赵乙哥哥！”玲儿被赵乙死死护在怀里，没有受伤，但他看到满头大汗的赵乙，吓的脸色都白了。 赵乙已经没空回答玲儿，他一边痛苦的低吼着，一边努力回头看向身后。 只见一根破烂的海草，如游蛇般从水洼倒影中钻出，在淡淡冰雾中蠕动扭曲着，它的表面生长着无数细密的咒文，仅是看一眼就令人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鬼东西？！ 赵乙来不及感受疼痛，因为此时那只海草又瞬间抽开空气，以惊人的速度向他冲来，好在这次赵乙早有准备，抱着玲儿一个狗打滚挪开半米，堪堪避开那海草的抽击范围。 啪——！ 海草鞭挞在大地之上，顷刻间将表面所有冰霜震成碎片，一道狰狞的沟壑出现在地表，碎石飞溅。 这一幕看的赵乙头皮发麻，刚才自己的后背就是硬生生吃了这样一击，那现在该成啥样了？ 赵乙毫不犹豫的扛起玲儿就跑，他深吸一口气，用这辈子最大的嗓门大喊！ “陈伶！！！” 这时候，赵乙已经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眼前的那根海草明显不是自然存在的物种，既然是灾厄，就要交给专业的人解决。 但陈伶逼近不是神，没法一听到他的呼唤就闪现到他身旁，而与此同时，一旁的水洼中又是两道残影闪出！ 赵乙瞳孔微微收缩，他在心中怒骂一声卧槽，然后直接使出绝技狗打滚，在地上连翻两个跟头， 呼啸的破空声在赵乙耳旁掠过，接连抽碎冰层，他在冰面上险之又险的滑出数米，天旋地转之下他已经失去了方向，一头撞进了隔壁的仓库中。 叮叮当当的工具倒地声响起，剧痛让赵乙差点昏厥，他看着不远处那一只只凭空出现的咒文海草，已经将所有出路都堵死……他的身后便是封闭的墙体。 “赵乙哥哥……”玲儿的声音开始颤抖。 赵乙一只手将玲儿护在身后，苍白的脸上双眸怒睁，他直接从地上捡起一根钢管，指着仓库外众多蠕动的海草骂道， “来啊！！你们这群狗东西……那帮怂蛋执法者怕你们！老子可不怕！！” 第148章 列车启动 啪—— 赵乙话音未落，一只海草瞬间将空气抽的爆鸣，将他手中的钢管震飞！ 赵乙只觉得虎口一麻，那只钢管便从中央断成两截，叮当一声滚落在地，诡异的咒文盘踞在钢管的断口，像是活物般缓蠕动。 赵乙顿时傻眼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从那些扭曲的海草身上他感受到了蔑视与不屑……他的勇气在这些强大的灾厄面前，不过是可笑的玩物。 愤怒与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他的心头，赵乙眼眸中满是血丝， 但他没有被这一幕打倒，而是反手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撬棍，怒吼着狂奔出仓库，似乎准备与这些海草彻底拼命。 就在海草们即将抽动之时，一道轰鸣的枪声骤然响起！ 砰——！！ 解构之力瞬间将两只海草泯灭成虚无，围绕在仓库前的包围被破开一道缺口，披着血色大衣的陈伶站在那缺口之前，飘散着青烟的枪口对准两侧扭动的海草。 “快走。”陈伶平静开口。 赵乙见此，立刻掉头回仓库将玲儿扛起，毫不犹豫的朝陈伶的方向飞奔。 两侧的其他海草被激怒，疯狂的向赵乙二人鞭挞而去，但赵乙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滞，而是一咬牙一闭眼，闷着头往前冲……他已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陈伶。 砰砰——！ 又是两道枪声响起，赵乙明显感觉到那朝自己卷来的劲风消失了，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冲出了海草的包围，来到陈伶身边。 他正欲说些什么，便看到陈伶的脸色有些发白。 “陈伶，你没事吧？” “没事。”陈伶扫了眼那些海草底部的水洼，当即开口，“避开那些水或者冰，或者一切能反光的东西……凛冬港，大概率就是灭绝在这东西手里了。” “可……可这里到处都是冰啊！”赵乙看着眼前布满冰霜的地面，苦涩开口。 陈伶双眸微眯，反手用枪口对准自己的肺部，扣动扳机！ 等到身体被子弹洞穿，他的眼眸迅速攀上一抹猩红，随后右脚猛地抬起，重重踏落在地！ 咚！ 密密麻麻的裂纹在冰面扩散，轰然崩碎，陈伶这一脚，直接将周围数十米内的冰霜震成冰渣。 “现在没有了。” 这一幕直接看傻了赵乙和玲儿，赵乙看着陈伶身上自己给自己留下的弹孔，大脑都陷入宕机……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陈伶的作战风格，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当时寒霜街那帮人对陈伶的态度如此微妙了…… 陈伶向身后瞥了一眼，那些远处的海草正在疯狂向这里靠近，“跟我来。” 赵乙二人跟在陈伶身后，接连穿过数座仓库与建筑，最终在一片警戒线前停下脚步，而警戒线的后方，是一座高大宽阔的大型仓库。 陈伶一刀将警戒线砍断，染血的双手直接按在厚重的钢铁大门上，随着他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这座数百公斤中的门户竟然被他硬生生向后推开！ 低沉的吱嘎声响起，尘土遮蔽赵乙的眼前，等他再度睁开眼时，便看到一座高大的钢铁巨兽正安静的匍匐在仓库之中。 那是一辆列车，一辆与他们来时开的那辆k18一模一样的列车。 “这……”赵乙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也有辆k18？” “快上车。” 陈伶没时间和他解释，直接将两人赶上操控室，这架列车的操控室与刚才的那辆基本一致，唯一的区别在于，无论是操作杆还是其他紧密的仪器按钮，都被某种诡异的血管连接起来。 这些血管生长在各个仪器的表面，最终汇聚在仪表盘的中央，一只干枯的手掌从仪表盘内部伸出，像是虚握着什么。 玲儿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一旁的赵乙也是惊呼开口： “这是什么鬼东西？” 陈伶站在车头旁，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海草飞舞，眉头不自觉的皱紧……照这么下去，就算列车驶出仓库，速度不够的情况下也会被这些东西缠住，要是这辆列车也毁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赵乙，你来驾驶。”陈伶余光扫过四周，从仓库内拎起几桶汽油，轻盈的翻到车顶。 “我？我不会开这东西啊！” “这东西应该有某种特殊的驾驶方法，你试一试。” 听到这句话，赵乙的目光自然的落在仪表盘中央的那只枯手之上，所有的仪器都与这只手连接，怎么看都像是中枢般的存在，可这手越看越是瘆人，就连赵乙心中都有些发憷。 但赵乙到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赵乙，他一咬牙，直接将自己的手与那只枯手握在一起。 当双手触碰的瞬间，那只枯手闪电般收拢，死死的扣住赵乙的手掌，下一刻，锅炉中一团烈火熊熊燃烧，蒸汽的嗡鸣随即响彻仓库，差点将几人震聋。 蒸汽从烟囱内喷吐，很快便弥漫整个仓库，随着传动杆逐渐启动，这辆在凛冬港停滞了许久的神秘列车，终于再度发动，缓慢的向仓库外驶去。 陈伶见此，直接将手中的一只汽油桶掷出，划过一道抛弧线落向飞舞的海草。 还未等那些海草开始攻击汽油桶，陈伶便先一步抬起枪口，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 汽油桶在半空中炸开，燃烧的烈火从天而降铺满大地，满是咒文的海草在其中蜷缩蠕动，随着地表的冰面与水洼被火焰蒸干，这些海草也随之消失无踪。 “妈的，冲他娘的！”赵乙似乎掌握了驾驶这架列车的方法，拉着枯手往前一推，列车直接一头撞入火焰！ 车头之上，陈伶向着前进方向接连掷出汽油桶并点燃，一条烈焰轨道在寒风中铺就在凛冬港的荒野，诡异的嘶鸣在火海中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愤怒咆哮。 火光在钢铁巨兽周围跳动，却没法对其造成任何影响，列车势不可挡的从火海中撞出，狂风与火焰在其周围倒卷，笔直的向远离海岸线的方向冲去。 血色的大衣屹立在漆黑的车顶，陈伶回头看向那片波涛狂涌的冻海，脸色有些凝重。 “速度再快些……有东西要从海里出来了。” 第149章 观众的警告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夹杂在呜咽的风雪中，像是要将大地与海洋震碎。 这一刻，凛冬港所有的咒文海草都收缩回倒影之中，像是一只诡异的章鱼在收拢自己的触手，翻涌的巨浪在海面迸溅数十米高，一座庞大无比的黑色轮廓，开始从浪花中逐渐升起。 由于距离太远且风浪太大，陈伶根本看不清那东西的样貌，而且那东西露出海面的部分，似乎只是冰山一角，远远望去像是一座从海底升起的巨峰山巅。 密密麻麻的黑色触手从海底延伸，在大海与天空之间狂舞，像是扭曲的雷霆搅动浪花，若是仔细辨认，便会发现那些“触手”其实就是刚才从倒影中探出的咒文海草。 陈伶站在呼啸远离凛冬港的车头上，死死盯着那极远的庞然大物，心神震颤。 他不知道海里的那个是什么东西，但光从体型来看，足以秒杀他目前见过的一切灾厄，哪怕是那只灰界中振翅飞翔的庞大五阶骨鹰，都没有对方露出海面的那一节的十分之一大…… 如果体型能代表灾厄的阶位，那海里的这只，至少得是七阶以上？ 怪不得凛冬港灭绝的如此轻易，有这样一只灾厄藏在冻海沿岸，哪怕只随手动用几根海草，就能悄无声息的杀死数万人。 坏消息是……海里的那只灾厄，似乎已经被他们激怒了。 随着海浪被漫天海草洞穿爆碎，那些黑影铺天盖地的掠过凛冬港沿岸，朝这辆急速驶离凛冬港范围的列车冲来，它们的速度快到在空中抽出音爆，顷刻间便追过三分之二的距离。 随着这些海草的出手，一股灰意开始在周围的急速蔓延，天空肉眼可见的变成厚重的铅灰，世间的所有颜色都被剥夺，这一刻，现实世界与灰界那不稳定的平衡都被打破，开始加速交汇！ “赵乙哥哥……我的眼睛坏掉了。”玲儿缩在操作室的角落，亲眼看到自己眼中的色彩消失，用力的揉了揉眼角，带着一丝哭腔开口。 “玲儿，不是你的眼睛坏了。”赵乙的眼中，同样只剩下单调的黑白灰，他一边咬牙驾驶着列车，一边安慰道，“……是这个世界坏了。” 列车顶部，那袭血色的大衣也在灰界交汇下失去色泽，陈伶见此，心中闪过一抹疑惑。 之前他在灰界的时候，那抹红色分明是被保留住的……为什么现在没有了？ 陈伶突然想到，自己上一次在灰界的时候，穿的是死而复生后自带的大红戏袍，而这一次，他穿的仅是一件被鲜血染红的大衣……所以，被灰界保留的并不是他的颜色，那是那件大红戏袍的颜色？ 陈伶来不及细想，因为那几根破空而来的海草已经来到眼前，随着那些海草表面的咒文亮起，一股恐怖的威压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一股刺痛从陈伶体内传出，他的肌肤之下也开始有一枚枚咒文闪烁，似乎很快便要钻出！ 就在陈伶觉得身体即将超脱自己掌控之际，背后的虚无骤然扭曲，一双双猩红的眼眸凭空睁开！ 那是无数愤怒的目光，就像是自己最爱的玩物即将被人争抢，威胁与警告跨越时空，卷携着无比庞大的威压降临这片世界，那飞舞到半空的海草瞬间停滞！ 还未等陈伶回过神来，他肌肤之下的咒文迅速淡化，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那些海草骤然倒卷回翻涌的海浪之中，像是被烫到的触手，缩回的速度甚至比来时更快。 等陈伶回头望去之时，身后已经空无一物。 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大概能猜到，是“观众”们忍不住出手了……不过，按理说它们不会插手自己的死活才对，是有别的原因？ 陈伶虽然想不通，但还是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他们算是从那恐怖灾厄的袭击中活下来了。 随着这辆列车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翻涌的海浪之中，那座庞大的巨影依然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一段段沙哑而语调诡异的低语，从中传出： “是鬼嘲深渊的那位……” “它不待在……鬼嘲深渊……来我们禁忌之海……做什么？” “它是在……挑衅我们……吗？” “够了……就凭我们……不是那位的对手……放他离去……” “将最后那座……人类城邦攻破……整个北方将属于禁忌之海……不要节外生枝。” 诡异的低语声逐渐消失，浪花翻涌之下，这座庞然大物逐渐沉入海底，破碎的冰层浮动在海水表面，倒影着无数海草的影子。 …… 列车呼啸着掠过冻土，狂风卷着碎雪飘散在空中。 陈伶从车顶翻入操控室，便看到赵乙正跟仪表盘上的枯手“亲密互动”，时而紧握，时而微松，时而轻柔扭转，似乎以及得心应手。 “陈伶，咱安全了吗？”赵乙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问道。 “暂时安全。” 陈伶的目光落在赵乙的后背，眼眸微微收缩。 “赵乙……” “嗯？” “你的背不痛吗？” 赵乙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后背还在痛，顿时咧嘴说道，“痛啊，怎么不痛？我现在痛的要死……你快帮我看看，我的背怎么样了？” 陈伶站在赵乙的身后，没有说话……只见赵乙的背上，已经被一道深刻见骨的鞭痕几乎劈成两半，却没有鲜血从中渗出。 在绽开的血肉边缘，一道道漆黑细密的咒文缓缓蠕动，似乎在蚕食他的身体。 “这是刚才那根海草给你留下的？” “对啊，一下就抽我背上了，我差点没疼死……”赵乙扭了扭背部，“陈伶，你快给我处理一下伤口，一会别感染了。” “……”陈伶摇了摇头，“这个伤口不对劲，我处理不了……” “啊？什么意思？” 陈伶思索片刻，“极光城里有位神医，叫楚牧云，你进城之后就去找他，让他给你看看。” “我这伤这么邪乎吗？”赵乙扭头想看看自己的背成了什么样，但根本看不到，尝试片刻后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问道，“好吧……那我们现在去哪？” 陈伶目光落在车厢外，双眸微微眯起， “接上我们的‘观众’……然后，进城。” 第150章 弃子 凛冽的寒风拂过冰雪大地，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一步一步踉跄前行，远处的薄雾之中，一座高大的城墙若隐若现。 “极光城……那就是极光城。” 席仁杰的睫毛已经冻满冰渣，当那城墙印入眼帘的瞬间，那双涣散的瞳孔终于恢复一丝理智。 他干裂的嘴唇微张，吐出一口白雾，此刻他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被冻僵，之前被钢剑洞穿的两处伤口也早已没有知觉。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这茫茫冰雪中他的存在似乎都被磨灭了，若非脑海中还残余着极光城给他带来的动力，恐怕早就已经力竭倒在半路……而现在，他梦寐以求的城池就在眼前。 随着他的靠近，周围的雾气越来越稀薄，他能看到氤氲的极光在城墙后的天穹流淌，像是一块悬浮在空中的绚烂宝石。 在那宝石之下，隐约间有无数彩鸳飞翔。 席仁杰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似乎有些痴了，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飞翔的彩鸳，最终却只握到一片冰寒的风雪。 “极光城……我来了。” 席仁杰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让他肺部感到一阵刺痛，他彻底清醒过来，加快脚步向那座城墙走去。 他步履蹒跚的走到极光城下，一束刺目的灯光从墙顶投射，晃过雪白的大地，锁定席仁杰，席仁杰眉头一皱，下意识的用手遮住那光。 “这里是极光城。”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城墙边缘的喇叭中传出，“请出示你的进城文件。” 席仁杰深吸一口气，对着被风雪掩盖的城墙大喊： “我是三区执法官席仁杰，前来极光城报到！” 喇叭中的声音停顿片刻，似乎是在核对着什么。 短暂的等待后，庞大的城门在席仁杰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一阵风拂过他的脸颊，随之而来的，是几个平静从城门后走出的身影。 这些身影清一色的披着黑色风衣，与席仁杰不同的是，对方的风衣衣摆，最少都有四枚闪烁的纹路，为首的那人甚至有五枚。 看到如此大的阵仗，席仁杰眼眸中浮现出错愕，他只是想进个城，怎么出动这么多高阶执法官？ “你就是席仁杰。”为首的男人问。 “是。” “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让你带来的那些执法者呢？” 席仁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沙哑开口，“都死了……在三区的灾厄暴动中，都死了。” “三十个人，全都死了？”男人的双眸微眯。 “是。” “那陈伶呢？你杀了吗？” “……杀了。” 男人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这位长官，我能进极光城了吗？”席仁杰试探性的问道。 “当然可以。” 男人拔枪对准席仁杰的膝盖，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随之而来的是两朵绽放的血花，席仁杰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对自己开枪，连【铁衣】都未能开启，便惨叫一声双腿跪倒在地。 紧接着，站在男人身后的其他执法官迅速上前，用漆黑镣铐锁住席仁杰的双手，闪烁着森然寒芒的刀刃抵住他的脖颈，只要稍微用力，便能让席仁杰人头落地。 席仁杰跪倒在雪地之中，膝盖渗出的鲜血染红脚下大地，他的眼眸中满是痛苦与错愕， “为什么？？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收到极光城的讯息来的！我有备案！” 男人冷笑一声，缓步走上前，冰冷的枪口抵住席仁杰的眉心， 他淡淡开口： “我该叫你席仁杰……还是陈伶？” 席仁杰呆在原地。 “……什么意思？我是席仁杰啊，你只要稍微调一下我的档案就能知道，我的脸又做不了假！”席仁杰愤怒的回答。 “你的脸做不了假吗？”男人不紧不慢的开口，“未必……” “未必？？” “异端陈伶，具备换脸的特殊技能，即便是割脸也无法确认……你说，你该如何证明你是席仁杰？” 席仁杰眼中浮现出深深的茫然，他看着男人，对方的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云淡风轻， “陈伶能在兵道古藏，以一人之力屠尽其他所有参与者，实力必定在二阶之上……你告诉我，你一个没有天赋的二纹执法官，是怎么杀死他的？” “我……”席仁杰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不，不对……你们明知道我赢不了他，为什么还给我下那个命令？” 席仁杰愣住了，一个想法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你们是故意的？你们把我当做诱饵？！” “不用继续演了，陈伶。”男人缓缓说道，“让我来提醒你发生了什么……执法官席仁杰接到命令，便设局想要杀你，但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你轻松击败席仁杰，并从他口中得知极光城已经发现了你的身份，所以将计就计，杀死席仁杰顶替他的脸，想以此混入极光城…… 这么一来，你不仅能够进城，还能以席仁杰这个执法官的身份，继续潜伏在执法者体系内……对你来说，这是最简单，也是最高效的方法。 【檀心】长官将席仁杰送到你的面前，就是想让你咬饵……本来我们还担心，你会杀了席仁杰就再也不出现，现在看来，你还是上钩了。” 男人的话语落在席仁杰耳中，宛若雷鸣滚滚。 席仁杰这才明白，为什么极光城给自己的讯息中，没有提及陈伶的任何背景，也没有解释他为什么是异端……因为极光城一旦解释了兵道古藏的那些全是陈伶做的，自己必然会认知到与陈伶间的实力差距，选择放弃任务。 极光城给出那个讯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自己杀死陈伶，而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给陈伶布了一个自投罗网的死局。 “……不，我没有杀他！”席仁杰立刻解释，“我念在他救了三区的份上，我只是把他迷晕了，我真的没有杀他……我，我只是想……” 席仁杰说到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刻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 自从极光城给他的简讯发出去的那一刻， 他就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第151章 天空 “是吗，你又没杀他，变成放过他了。”男人淡淡开口，“是真是假，你究竟是谁……只要送到群星商会进行碎魂搜证，一切就都清楚了。” 男人给了其他执法官一个眼神，他们顿时将席仁杰押送入极光城，向群星商会的方向走去。 听到碎魂搜证四个字，席仁杰的瞳孔微微收缩。 “不……我不要碎魂搜证！！”席仁杰猛地抬起头，“我不要碎魂搜证！！你让我去和【檀心】长官当面对峙！他布的这个局并不是一定能奏效的，其中的变数太多了！” “【檀心】长官当然知道会有变数，不过只要成功率有五成就够了……如果你是陈伶，那我们就能得到你背后势力的消息与你们的目的，如果你是席仁杰，那我们也会给你足够的补偿……当然，前提是你挺的过一轮碎魂搜证。”男人看了他一眼， “你应该知道，如果没有【檀心】长官布的这个局，你唯一的归宿就是死在三区……现在你的未来又多了一丝可能，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席仁杰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知道，今天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了。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憧憬着进入极光城后的生活，也正是极光城给予了他从那冰寒地狱里挣扎走出的动力，他分明已经来到了这座城里，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他如同死尸般被托送着行走在道路之上，头颅低垂，眼眸空洞而绝望……路上的行人疑惑的对他指指点点，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妈，天上好多风筝啊……”路边，一个孩童的声音传来。 席仁杰怔了一下，他艰难的抬头望向天空， 蔚蓝色的天空下，成百上千只彩色纸鸢在极光中沉浮，它们形态各异，它们色彩斑斓，它们承载着梦与期待，自由的飞翔在温暖祥和之中…… 这是席仁杰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风筝，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天空中不止可以有冰雪与极光，还可以有如此美丽的事物。它们似乎离自己那么近，又那么遥不可及。 不等席仁杰多看两眼，他的天空便被厚重的屋檐遮蔽，这是一座昏暗的房屋，屋子的中央是一张满是鲜血的石桌。 此刻在那石桌之上，一个脸上残留着刀疤的年轻人宛若尸体，一动不动。 “人来了。”押送席仁杰的男人说道。 “啧……这小子还没折腾完，又来一个？”石桌旁的身影不耐烦的开口。 “怎么，这个简长生的魂魄还没破碎？” “没有，这都已经第四次了……这么硬的茬，我还是第一次见。” 男人斟酌着开口，“我们这个比较急，要不先插个队？” 那身影看了眼简长生，厌烦的摆了摆手，“算了，这小子可以留着慢慢折腾，来人给我把他押到地牢先关着……换个新鲜的折腾一下。” 席仁杰看着那逐渐靠近的石桌，桌面上溅洒的猩红血滴，好像与漫天飞舞的彩鸳重叠到一起……这是属于他的天空。 他缓缓闭上眼睛。 …… “好冷……” 许老板双手抱着肩膀，整个人都在哆嗦，喃喃说出两个字，热气瞬间被凝成冰渣。 “该死，怎么越往前走越冷？” “不行了……我真的走不动了，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我们大概才走了一半？” “我休息一下……你们先走吧。” “不行！这种温度下绝对不能休息，一休息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真的走不动了……你们先走吧，我过一会再来……我就休息一会，就一会……” “……” 越来越多的身影在铁轨旁艰难的坐倒，他们的浑身都是冰渣，远远望去都是雪白，这些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即便前面有人停下来去拉他们，也都摆摆手，怎么说都不起来。 “爸爸……我好累……” “来，爸爸抱你一会。” 许老板心疼的将男孩背起，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妇女连忙扶住他，关切问道：“没事吧？” “没事……我还可以。”许老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却舔了一嘴冰渣，“不过这天好像有点太冷了……我没听说极光城附近有这么冷啊？” “是啊，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冻僵了。” “而且我怎么感觉……前面的人越走越少了？” 许老板揉了揉眼睛，发现原本走在他们前面的李老板一家已经消失，铁轨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不断延伸，消失在雾气尽头，而轨道两侧却没有任何身影。 这一发现直接让许老板头皮发麻，他以为是自己走慢了，抱着孩子往前快步跑了两下，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铅灰色的天空下，再也看不到丝毫轨道的影子，他的脚下是一片光滑无比的冰层，随着他的脚步落下，冰面竟然荡起一道道涟漪，像是行走在一处海面之上。 最诡异的是，他竟然能通过冰层上的倒影，看到走在自己身后的妻子，随着妻子一脚踏入冰面，如同一脚踩空在两界的间隙，瞬间出现在他身后，茫然的环顾四周。 “这……这里是……”妇女不解的开口。 许老板抱着孩子，看到远处那些重新出现的三区居民，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灰界？怎么可能？？” 他话音未落，接连的惊呼便从前方传来，那些原本走在最前面的居民，疯了般掉头往这里狂奔！ 在他们的身后，冰层般的海面剧烈扰动，数十道涟漪扫荡四周，只见一只只满是咒文的生物蜿蜒着爬出海底，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靠近。 其中一只在冰面一跳，宛若鱼跃龙门飞翔而起，精准的撞在跑在最后的一位妇人身上， 下一刻，一团炽热的火焰骤然迸发，两米多高的火球顷刻间将那妇人吞没其中，凄厉而绝望的嘶吼声像是某种信号，瞬间传遍人群。 第152章 列车跨界 所有人都被吓坏了，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是拼了命的向后狂奔，即便如此那些咒文生物还是接连向前飞扑，炽热的火球接连点燃人体。 “……我们怎么会进入灰界的？！明明只是正常的沿着铁轨走啊……” “铁轨呢？为什么铁轨不见了？我们该怎么回去？” “好烫……好烫！” “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三区逃出来……还没到极光城，就得死在这里？？” “……” 求生的欲望占据每个人的心神，但他们的速度根本没法与那些细小的咒文生物相比，那些生物随时可能从脚下的冰层跃出，基本上避无可避。 一个接一个身影化作火球倒下，却没有立刻死亡，而是在火焰中不断挣扎嘶嚎着化作灰烬，极度的恐惧在人群中疯狂蔓延。 许老板抱着哭喊的孩子，跌跌撞撞的向后奔跑，火光不断照亮他的脸庞，他的瞳孔中也难掩的浮现出绝望。 “爸爸，我们要死了吗？” “不会的……爸爸不会让你死的！” 许老板紧咬牙关，不断的压榨最后的力气，一道黑色的咒文生物突然从一旁的冰层倒影中跃出，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飞过，许老板惊呼一声抱住孩子，炽热的火球瞬间在他身后炸开，将他整个人弹飞出去。 许老板身上的衣物被烧成灰烬，后背的肌肤也被烫成焦黑，他惨叫一声，硬是咬牙从地上挣扎站起，继续向前狂奔。 他的眼前是无穷无尽的灰暗天空，荒芜的冰原之上，根本找不到任何掩体或者离开的路线，一道道涟漪从冰层倒影上荡起，仿佛将他们的退路彻底封死。 许老板眼中浮现出浓浓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束刺目的车灯突然从脚下的冰层亮起，像是一轮逐渐接近的太阳，一辆急速行驶的列车猛地撞破现实与灰界的交汇点，凭空出现在这片冰原之上！ 轰——！！ 蒸汽的嗡鸣打破冰原上的寂静，庞大车身撞破空气发出呼啸，坚硬的车轮碾碎三只即将破出的咒文生物，熊熊烈火自车厢底部烧起，在冰原上留下一长串火焰轨迹。 这突然出现的列车，恰好横栏在逃亡的民众与咒文生物之间，像是一道生与死的黑色分界线，刹车的尖鸣在冰原上响起，刺目的火光自冰原表面迸发。 所有居民都愣住了，他们呆呆的看着那辆行驶的列车，只见在列车车头之上，一个披着大衣的身影屹立在喷涌的蒸汽之前，对着不断跃起的咒文生物扣动扳机。 陈伶？！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众人都茫然的愣在原地，他们像是在做梦一样，明明不久前才看见陈伶开着一辆车头呼啸远去，怎么一转眼就开着一辆完整的列车回来了？ 砰——！ 这一枪首接将数只聚在一起的咒文生物结构成虚无，随着列车缓缓减速，那身影平静开口： “还愣着干嘛，上车“还愣着干嘛，上车 车厢门口，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探出头，对着众人连连招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的往车厢里钻。 陈伶站在车头，目光落在那些在冰原倒影上不断跳动的生物，双眸微微眯起…… 下一刻，他的身形轻飘飘的从车头跳下，径首冲向距离最近的一只生物。 察觉到陈伶的靠近，周围的咒文生物同时向这里包围，它们不断的在冰原与倒影中跳跃，像是海面上翻涌的鱼群。 陈伶这次没有动用【审判庭】，而是凭借自身的速度，闪电般抓住一只向他飞来的咒文生物，等将那东西攥在手里，陈伶才彻底看清它的模样。 这像是一只缩小版的鳝鱼，大概只有巴掌大小，一根手指粗，表面覆盖着神秘的黑色咒文，与陈伶之前在冻海边看到的海草身上的基本一致…… “又是咒文？”陈伶眉头不自觉的皱起，“这些鳝鱼和冻海里的那只灾厄……是同源？” 陈伶一只手攥着这只鳝鱼，另一手闪电般的掏枪对飞来的几只其他鳝鱼点射，在【秘瞳】的加持下陈伶的枪法精准的恐怖，几枪便将这些鳝鱼尽数打崩，刺目的火球同时在半空中爆燃，随后像是烟花般泯灭在虚无。 “只要被攻击，就会自爆……连一阶都没到么？” 陈伶迅速摸清了这种鳝鱼的特性，他握着手中仅剩的一只“试验品”，正欲回头上车，余光突然瞥到脚下的冰原，停下脚步。 他站在这片冰原上，缓缓蹲下身，一道道涟漪自冰层表面荡起，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而冰层之下的倒影深处，大量密集的黑影正在向一个方向涌去，像是深海中迁徙的鱼群。 这些黑影，正由无数这种咒文鳝鱼组成，陈伶顺着它们前进的方向看去，眉头越皱越紧。 “极光城……它们的行动，都是有目标的？” 陈伶一首以为，灾厄就像是灰界中生长的异界“野兽”，特性彼此不同，行为也没什么规律可言，但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不由得改变这个想法……这些鱼群的目标首指极光城，是群居的本能，还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引它们？ 陈伶来不及细想，因为似乎有一大批鳝鱼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开始从大部队中调转方向袭来，陈伶反身回到车厢中，对着操控室的赵乙开口： “快走 “往哪个方向？” “看到那片冰原底下有铁轨倒影了吗？那就是交汇点，往那开 列车一首都不曾停下，而是慢速的在冰原上行驶，方便居民们上车，随着陈伶一声令下蒸汽再度嗡鸣，速度迅速拔高，朝着陈伶指向的那片倒影冲去。 随着冰原表面出现车头的影子，两个世界的交汇点再度融汇，这辆列车硬生生从灰界又行驶回现实世界，众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铅灰色的天空便被昏暗日光取代，荒芜的大地上熟悉的铁轨再度出现。 “除了极光城，其他地方的灰界交汇都在越来越严重……照这个情况下去，用不了多久两个世界就再无界限了 陈伶看着列车后方那一片平平无奇的冰层，喃喃自语。 第153章 散播绝望 “什么意思啊？”赵乙没听明白，反问道。 “十几个小时前，灰界交汇点都只有几米宽，而且相当明显……现在，交汇点几乎无处不在。”陈伶指了指刚才的那片冰原，“还记得我们在凛冬港遇到的海草吗？” “记得。” “它们是从哪出现的？” “……水洼倒影？” “没错。”陈伶缓缓开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附近所有能投射出倒影的东西，似乎都可以连接灰界……换句话说，两个世界已经开始通过倒影连接了。 刚才那些居民也是因为走上了冰层，通过倒影进入了灰界，我们也在不知不觉中中招了……照这个形势下去，我们进入灰界的频率只会越来越高，直到……” “直到两个世界彻底融合在一起？”赵乙听明白了陈伶的意思。 陈伶点点头， “我们必须要尽快进入极光城，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 “快了，有这架列车在，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就能抵达极光城！”赵乙熟练的操控着列车，自信满满的说道。 陈伶转身回到车厢，原本空荡的车厢此刻已经有四十多人，其中有好几人都躺在地上，肌肤大面积烧伤，呻吟与哀嚎声连绵不绝。 其他人虽然没被那些鳝鱼伤到，但情况也好不到哪去，长时间在冰雪中的行走已经让他们冻伤，再加上力气耗尽，又死里逃生，一个个脸都苍白的像纸，他们蜷缩着坐在车厢地上，看起来很快就要晕厥。 他们见陈伶来了，灰暗的眼眸中都浮现出一抹微光，许老板松开怀中睡着的孩子，颤颤巍巍的从地面站起，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陈伶身前。 “多谢陈长官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我许崇国永远铭记在心！” 算起来，这已经是陈伶第二次救下他们一家，许崇国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砰砰砰的磕头。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跪倒在地，没有陈伶，他们要么死在灰界之中，要么死在去极光城的路上，陈伶的出现不仅替他们解围，而且还让他们在这极寒的路途上拥有了息身之地。 更何况在他们的视角看来，陈伶驾驶那辆车头本来已经离开，却又换了辆全新的列车回来，就是怜悯众人，宁可放弃自己尽快进入极光城的可能，也要带着他们一起走……这种大义与慈悲，跟那些在车站大肆屠杀的执法者相比，简直如同天使一般。 风雪在车厢外呼啸，陈伶目光扫过车厢内跪倒的众人，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人数不够啊……” “您说什么？”跪在最前面的许崇国愣了一下。 “没什么。”陈伶摇了摇头，他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们这么走……是想去哪？” 众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他们心想这难道不是很明显吗？你自己不也是要去极光城？ “陈长官，我们要去极光城。”许崇国当即回答。 “去做什么？” “去寻求庇护，现在七大区已经全部陷落了，只有极光城能保我们活命……” 陈伶轻笑一声，“那你们可知道，放弃七大区的是谁？” 众人愣了一下，片刻后，小心翼翼的回答，“是……极光城？” “你们明知道极光城放弃了七大区，也放弃了生活在七大区中的数十万平民，却还想去极光城，让它庇护你们？”陈伶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情感波动，“你们自己觉得，这可能吗？”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都陷入沉默，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的问题，但没有人愿意去面对……可除了极光城，他们还能去哪？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万一……万一呢？”许崇国沙哑的开口，“陈长官，现在整个界域只有极光城是安全的……我们只有往极光城去，才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没用的。”陈伶淡淡说道，“极光城，不会容纳你们。” 陈伶平淡的语气，直接击碎了车厢内这些人最后的希望，他们呆呆的看着陈伶，眼眸中满是绝望与不解。 “为什么？？？” “你们进入极光城，能给它带来什么？一无所有的难民？来自城墙外的恐慌？还是潜在的动乱根源？它已经放弃了数十万的生命，你们告诉我，它为什么要在乎你们这几十个人？” 呜呜呜—— 寒风在车厢外呜咽作响，陈伶亲眼看着这群民众的眼眸，失去光彩与希望……他们宛若雕塑的跪在那，绝望的气息充斥整个车厢。 陈伶说的没错，他们这些人没法给极光城带来任何东西，反而会让那些始终安稳生活在极光城里的居民感受到恐慌，而且下令放弃七大区的就是极光城，万一这些人里有人对极光城怀恨在心，以后制造动乱怎么办？ 短暂的死寂之后，陈伶漠然的声音再度响起， “列车会载着你们到极光城下，但这只能将你们的生命延长一会……之后你们的死活，与我无关。” 说完这句话，陈伶转身便走进操控室中，死寂的车厢内，只剩下一张张绝望茫然的面孔…… “陈伶，你为什么要吓他们？” 陈伶刚走进操控室，便听到赵乙疑惑的开口。 “我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 “但你明明可以不说……他们已经很惨了，你为什么还要剥夺他们最后的希望？” 陈伶走到敞开的门旁，看着外面急速后退的风雪与大地，平静回答， “他们越是绝望，当看到那一丝生机的时候，就越是会不顾一切。” “……什么意思？”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陈伶回头看了眼沉默的车厢，缓缓开口，“他们既然被我救上了车，总得在关键时刻，给我发挥点作用才行……” 第154章 冲刺 跟三区居民们说完那些话之后，陈伶就再也没回过车厢，他需要让那些人的绝望继续发酵。 “陈伶，前面好像还有零散的难民……”赵乙不确定的开口。 “有就停车，路上凡是看到有人，都别放过。” 陈伶毫不犹豫的说道。 在赵乙的操控下，这辆列车在那些濒临极限的难民旁停靠，这辆能够脱轨疾驰的列车将他们全都吓了一跳，但当他们看到车厢上已经有了很多三区居民之后，还是狂喜的被接引上车。 这些人三三两两结伴，都是没有沿着铁轨前行，或者是在风雪中迷路之人，可惜的是就算他们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寥寥十几人，算上车厢内已经接上的那批，一共也就六十位“观众”。 这六十人，大概就是三区最后的幸存者了。 “陈伶，前面的路都是在倒影中的……我们无论往哪个方向开，好像都会进入灰界。”赵乙看到前方白茫茫的一片冰原，皱眉开口。 “两界快彻底交汇了，现在再想找到一条完全正常的道路，已经不可能。” 陈伶看了眼前方的道路，心中长叹一口气…… 前面已经不可能再有三区幸存者，这意味着他能在极光城外自备的“观众”就只有六十个，距离演出目标的至少百人还差了不少……现在他只能想办法，调动极光城里面的“观众”。 “那怎么办？” “距离极光城，还有多远？” 赵乙看着仪表盘旁边的地图，回答，“全速前进的话……还有十分钟。” “没别的办法了，全速突围吧。”陈伶缓缓开口，“极光城附近有极光庇护，灰界交汇必然会在那停下，只要我们能穿过前面这片灰界，就能重返现世，抵达极光城下。” “硬闯么……”赵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决然， “那你们可得抓好了。” 他十指瞬间紧扣仪表盘上的那只枯手，用全力向前掰动，锅炉中的火焰明亮到极致，一道雷鸣般的巨响从烟囱中传出，蒙蒙白汽火炬般朝天空喷涌！ 列车上的众人只觉得一股推力传来，传动杆与车轮的碰撞声越发密集，周围的风雪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飞掠！ 哐——哐——哐……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这辆列车的速度已经提升到极致，毫不犹豫的撞入那片冰原的倒影，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 极光城。 储士铎推开茶室的门户，无声走到那坐在庭院前的身影边，恭敬坐下。 【檀心】依旧穿着那件黑色风衣，平静的看着庭院中随风摇曳的树桠，缓缓开口： “多久了。” “距离极光消失，已经过了二十小时零十三分钟，极光城外彻底变成灰界的领地，按照我们的预计，七大区已经彻底覆灭，无人生还。” “……结束了么。” 【檀心】提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神情中闪过一抹复杂。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从远处逐渐靠近，像是有许多人聚在一起呐喊着什么，即便隔着庭院围墙，也听的十分清楚。 “外面是什么情况？”【檀心】突然开口。 储士铎无奈回答， “老师，是民间自发组织的抗议游行……” “抗议游行？抗议什么？” “抗议……您。” 【檀心】眉头一挑，诧异的看向储士铎。 “咱们放弃七大区的事情，还是泄露了……那些本就对执法者系统抱有敌意的人趁机煽动民众情绪，控诉极光城冷血无情，控诉执法官们明明有能力却不作为，七大区三十万人口说放弃就放弃，他们还说……” 储士铎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说什么？”【檀心】随意的问道，似乎被控诉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 “他们说……您是个懦夫。” 【檀心】笑了，他的笑在阳光下温和而无害，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随后他摆了摆手，“随他们去说吧。” “七大区的事情，是瞒不住的，这一天早晚会来……《极光日报》和《篝火广播》的人来了吗？是时候发布关于七大区遇难的官方报道了。” “来了，不过都被游行的民众堵在门外，现在他们已经开始采访游行的居民了。”储士铎顿了顿，“老师，我担心他们被游行的居民影响之后，会发出对我们不利的报道……” “让他们去采吧，等游行结束后，你再代表我去进行官方发言。” “我？”储士铎疑惑开口，“老师，这么大的事情，您不亲自露面吗？” “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去解释，他们怎么评价我都无所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储士铎见此，微微点头，“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席仁杰进城了。” “哦？结果怎么样？” “陈伶没有咬钩……不，应该说是席仁杰心软了，根本就没有对陈伶出手。” “看来又是个坏消息。”【檀心】平静开口，“席仁杰怎么样了？” “没挺过碎魂搜证……疯了。” “……知道了。” “席仁杰的记忆里，还有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陈伶让他给极光城带话。” “带话？” “他说：极光城想将他拒之门外，他偏不会遂我们的意，他会登门拜访极光城。” 【檀心】的双眸微微眯起，似乎是来了兴致， “有意思……我倒想看看，他要如何登门拜访？” 储士铎汇报完情况，便起身退出茶室。 他穿过总部的多条连廊，刚从侧门走出总部，便看到总部门口的那条大道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大量的人群拿着旗帜与横幅，在街上缓慢挪动着，他们在几个领头者的带领下，有节奏的呼喊着口号，雷鸣般的声响震动街道。 第155章 汽笛在轰鸣 “还我同胞！！” “——还我同胞！！” “收回七大区！！” “——收回七大区！！” “还我同胞！！” “——还我同胞……” “……” “七大区三十万平民！全部因极光城的不作为丧命灰界！！今天他们放弃七大区，明天就有可能放弃我们！！” “执法官副总长【檀心】！刻意隐瞒七大区遇难消息！坐视三十万同胞命丧黄泉！是彻彻底底的懦夫行径！是冷血无情的人类叛徒！” “今天！我希望他能给我们！给七大区三十万同胞一个交代！！！” “还我同胞！！” “收回七大区！！！” “——还我同胞……” 冲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一群青年，他们拿着旗帜，旗帜表面是用鲜血一笔笔勾勒而出的“三十万”字样，他们仰头怒吼，一根根青筋暴起。 在他们的带动下，后面的民众也群情激奋，挥舞着拳头随之大喊，他们的声音响彻云霄。 众人的愤怒与呐喊被纳入取景框内，随着记者按下快门，一道火花从相机上方闪过，画面便被定格在胶卷之上。 “我还是没法相信，他们对人命竟然漠视到了这个地步 一位极光城居民站在记者旁边，认真倾诉自己的观点，“七大区是极光界域的工厂群，那里生活着数十万忙碌勤劳的人们，他们用他们的血与汗，推动了整个极光城的前进…… 但现在，极光城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他们全部抛弃了，我虽然不懂什么灰界，但这未免也太冷血了。 人类是一个整体不是吗？我们应该互相帮助，而不是关键时刻，把同胞推出去送死 周围的街道己经乱成一团，此刻，在最近的一座棕色小楼上，两个身影正俯瞰着这一切。 “真是讽刺啊……”白也一只手撑着头，整个人懒洋洋的依靠在扶手上，一对银色的蛇形耳环在阳光下微微摇晃，“极光城牺牲七大区来庇护的民众，反过来开始指责极光城的冷血与懦弱……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才是这一切的最终受益者吗？”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看清形势的，他们因对同胞们的怜悯而感到愤怒，我不认为有什么错楚牧云披着白大褂，双手插兜，淡淡开口， “人类本来就是情绪化的生物……只要稍微有人刻意引导，就会被带跑偏。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人类本来就是情绪化的生物……只要稍微有人刻意引导，就会被带跑偏。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你说这些界域里的人真是无趣，争来争去，也分不出是非对错……既然如此，不如全都投身于黄昏社，拥抱世界的重启白也打了个哈欠，“只要一切归零，所有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就是因为黄昏社大部分人都跟你一样想，所以人家才会把我们当成疯子 楚牧云推了推眼镜。 “怎么？我们的楚医生开始装正常人了？”白也轻笑了一声。 楚牧云：…… “话说回来，己经二十个小时了，那小子还没进城……” 白也转过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高大城墙，与那扇紧闭的城门，双眸微微眯起。 “不是你说，他一定能来的吗？”楚牧云不紧不慢的开口，“现在，你又开始慌了？怕被红王怪罪？” “慌？我慌什么？大不了我往城外跑一趟，顺手把他接回来 “都过这么久了，你怎么确定他还活着？” “他要是死了，你觉得极光城还能安然无恙吗？” “……也对 白也看着下方喧闹的人群，却怎么也定不下心来，他长叹一口气，还是起身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好吧，我承认我有点慌了……我要亲自去走一趟 “也许不用了 白也停下脚步。 一阵寒风从极光城外涌来，将两人的衣摆吹起， 楚牧云推了推眼镜，蔚蓝色的眼眸散发着神秘的光芒，他缓缓开口， “你没听到吗，那来自灰界的轰鸣汽笛 …… 哐——哐——哐——！！ 铅灰色的天空下，一架蒸汽轰鸣的列车正在急速奔袭！ 也许是钢铁的车轮惊扰冰原下的海面，无数的黑影开始上浮，密密麻麻的涟漪自冰原表面荡起，好似万千朵无形之花争相盛开！ 也许是钢铁的车轮惊扰冰原下的海面，无数的黑影开始上浮，密密麻麻的涟漪自冰原表面荡起，好似万千朵无形之花争相盛开！ 遍布咒文的鳝鱼疯狂从倒影中跃起，追逐着那辆列车而去，远远望去，像是黑色的浪潮随着车厢飞驰奔涌向前。 一只只咒文鳝鱼被卷入高速行驶的车底，化作滚滚火焰包裹在车轮周围，炽热的高温舔舐车厢底端，将车厢内蜷缩的民众吓的连忙站起，惊恐的呼声连绵不绝。 他们看着车窗外那陌生无比的异世界，与疯狂追杀的咒文鳝鱼，眼眸中的绝望越发深刻。 “完了……这次死定了 “好热，真的好热，我感觉整个车厢都快融化了！” “照这么下去列车肯定会被追上的……呵呵，我们根本到不了极光城 “爸爸，我怕……” “……” 在无数惊恐的声音中，列车的速度没有丝毫停滞，依然像一柄黑色的钢铁之箭，划开波光粼粼的倒影海面，朝着前方疾驰。 后面几节车厢被持续高温炙烤，己经开始变形，原本笔首向前的列车也难以控制的开始左右摇晃，车头的操控间内，赵乙己然满头大汗。 “不行了……列车快撑不住了！” 陈伶身形一晃，己然闪至车头顶部，他举枪对着身后奔涌的咒文鳝鱼群接连射击，解构之力不断的在其中打开缺口，但在恐怖的数量下依然作用不大。 他回头看向列车的前进方向，冰原尽头的倒影中，似乎己经勾勒出极光城的轮廓…… “继续前进陈伶毫不犹豫的开口，“冲过前面，就是极光城！” 赵乙一咬牙，与枯手十指相握的手掌疯狂前推，列车在一阵刺耳的嗡鸣中再度提速，带着身后翻滚的咒文浪潮，拼命的向那处倒影靠近！ 嗡嗡嗡——！！！ 蒸汽的轰鸣响彻天际，就在鳝鱼们彻底融化最后一节车厢之时，列车撞破灰界的界限，瞬间消失在原地，等再度出现之时，己经来到风雪呼啸的冻土之上！ 身后狂涌的鳝鱼浪潮并未就此停留，而是紧随着冲出灰界，像是盯死了列车，依然紧随其后！ 随着那座恢弘庞大的城墙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一袭血色大衣的陈伶站在最前方的狂风中，嘴角微微上扬…… 他弯下腰，指尖轻吻冰冷的车头，喃喃自语： “演出……开始 第156章 来自风雪的列车 嗡嗡嗡——！！ 轰鸣的汽笛声自城外传来，好似一声雷鸣在风雪中炸响！ 极光城的城门前，正倚靠在墙边休息的守卫执法官，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地平线的尽头。 碎雪被狂风席卷着涌上天空，蒙蒙风雪之间，一个黑点凭空出现，在那黑点之后，宛若无穷无尽的灾厄浪潮澎湃翻涌！ “那是……”执法官匆忙的从怀中掏出望远镜，看向那个方向，整个人呆在原地，“……这……这怎么可能？！！” 他猛地按下通讯器的按钮，在呜咽的风雪与汽笛声中大喊： “总部总部！这里是西南4号门！！这里是西南4号门！！” “我……我看见了一辆列车！！” …… 与此同时。 距离这面城墙不远处的街道上，正在游行呼喊的众人同时一愣，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眸中满是茫然与错愕。 “火车的声音？是我听错了吗？” “是从墙外面传来的……” “不可能，墙外面不是已经被灰界占据了吗？哪来的汽笛？” “我记得这个方向的城门外，没有铁轨啊……又怎么可能有火车？” “……” 众人疑惑的窃窃私语，就在这时，一道道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宛若闪电般向那一侧的城墙冲去，原本在街道上维持秩序的执法者们，也像是收到某种命令，迅速往那里靠近！ 这些民众对视一眼，都知道城墙外多半是出事了，纷纷跟着这些执法者往城墙走去，可刚跟着穿过白鸽广场，便被执法者们拦了下来。 一道道黄色的警戒线迅速拉起，将所有人挡在广场前方，警戒线后是密密麻麻的执法者，与一位披着三纹风衣的执法官。 “前方区域已被封锁，无关人等禁止靠近。”执法官板着脸，沉声说道。 “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是啊，这都是公共区域，你们怎么能说封就封？” “城墙外面肯定出事了……我们有权知道真相！” “……” 两位扛着相机的身影挤过人群，直接无视了警戒线，弯腰便进入其中，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就被几位执法者拦下。 “我是《极光日报》的记者文仕林，按照极光城律法，我拥有媒体自主行动权，即便是执法者也无权干涉我的行动……让开。”文仕林从怀中掏出记者证，认真的说道。 几位执法者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但在命令之下还是没有让开，依然拦在他的身前。 文仕林见此，眉头不自觉的皱紧，他低沉的开口： “三百年前极光城创立执法者体系，目的是更好的维护极光城秩序，而为了防止执法者滥用私权，同样赋予民间媒体监察与自由报道的权利，与你们的绝对执法权是同等级别……别说只是你们，就算是【檀心】来了，也无权在这里拦我！ 你们，是要跟极光城的律法对着干吗？” 听到这句话，执法者们的脸色有些变了，那位三纹执法官径直走到这里，看到文仕林那张严肃坚决的面庞，无奈的摇了摇头。 “……算了，放他进去。” 随着拦在眼前的执法者们退开，文仕林瞪了他们一眼，扛着相机，急匆匆的向城墙赶去。 白鸽广场的位置正好在西南4号门后，两者之间只有一条五六百米长的笔直道路，文仕林带着助手径直穿过道路，走上城墙，一路上众多执法官看到他们都想拦下，但瞥到对方胸前的记者证后，还是放任他们离开。 “开始记录。”文仕林从怀中掏出一只棕色笔记本，还有一根金色钢笔，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只钢笔自动立起，迅速的书写起来， “下午三点四十二分，极光城西南城墙外，传来疑似汽笛的嗡鸣，执法官与执法者迅速调动封锁城门附近，笔者穿过封锁登上城墙，探寻城外异变的真相……” 文仕林踏上城墙，借着城墙的高度向外俯瞰，目光落在地平线的尽头时，瞳孔微微收缩！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在那漫天风雪中，密密麻麻的黑色生物从灰界边缘爬出，像是翻涌的黑色巨浪铺天盖地的向这里涌来，而在这奔腾的浪潮之间，一辆列车惊险而呼啸着冲在最前方！ 那是一辆通体被烧的焦黑的列车，它庞大的身躯将无数的黑色生物碾成碎片，熊熊烈火在它的车轮上翻涌，远远望去，像是头从灰界中踏火而来的钢铁巨兽！ 烈焰铺就的铁轨在冰原上狂野燃烧，在那漆黑的车头之上，一件血色大衣猎猎作响。 文仕林呆住了，他一时间无法用语言来描绘这个场面，他不知道那辆列车是如何行驶在没有轨道的冰原之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它能从灰界中一头撞出，它的出现在这死寂而绝望的冰原上仿佛是个奇迹！ 砰！ 相机上方的镁光灯火光迸溅，一旁的助手已经将这一幕永远镌刻在胶卷之上，文仕林这才回过神来，茫然问身旁的执法官。 “这辆车……是怎么回事？” 五纹执法官懒得回答文仕林，他们没有配合记者调查的义务，他转身向城墙的另一边走去，与此同时，一位执法者匆匆向他跑来。 “查清楚了！那辆就是当时篡火者使用的列车，疑似跟某件祭器融合，暂时被滞留在了凛冬港。” “车上那个人呢？核对了吗？” “核对了。”执法者抽出一张档案，照片的位置正是陈伶的面庞，“兵道古藏全灭事件的幕后黑手，混入执法体系的异端，原三区执法官陈伶。” “陈伶……”五纹执法官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 “太惊人了。”另一位执法者呆呆的看着那急速靠近的钢铁列车，“距离极光消失已经过了整整二十个小时，按理说现在城外已经到处都是灾厄……他是怎么从灰界中杀出来的？” “他还在靠近极光城？他究竟想做什么？？” 第157章 如何能活? 高大的城墙之上，一群人看着那辆从灾厄中冲出的火焰列车，陷入沉默。 他们生活在极光城中，做梦都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列车卷携着火焰，仿佛是来自幽冥地狱的复仇者……而他们看着那列车迎面朝自己驶来，不知为何竟然感到一丝畏惧。 灰界对他们而言，便是神秘与未知的象征，这辆从灰界冲出的列车，与车上那道血影，则更加的神秘莫测。 “长官，接下来怎么办？”执法者试探性的问道。 “总部那边已经下命令了，为了避免造成恐慌，绝不能让那辆列车进入极光城。”五纹执法官收起通讯器，缓缓开口，“先远程警告，最好让他自己下车放弃抵抗……如果拒绝配合，就直接击毁。” “那后面的那些灾厄怎么办？” “有极光在，它们不敢靠近城墙，不用管它们。” “是。” 就在这时，文仕林的声音从执法官身后响起。 “原三区执法官？异端陈伶？能再仔细说说车上的那个人吗？” 五纹执法官眉头一皱，转身不紧不慢的开口，“文先生，既然您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查呢？我们执法体系内的机密资料，可不会随随便便透露给外人。” 文仕林见此，也没有再纠缠，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那辆逐渐靠近的列车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说话之际，一旁的执法者已经将扩音设备准备好，五纹执法官将其接过，望着那辆逐渐靠近的列车，缓慢而低沉的开口： “陈伶，你的身份早已暴露，现在停车投降，也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个声音通过城门前的扩音器，向风雪中扩散，而距离城墙极近的游行民众们也听的一清二楚，他们疑惑的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讨论这个陈伶是何方神圣。 与此同时，白鸽广场的某张木椅上，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微微一震！ “陈……伶？” 他艰难的抬起头，干裂的双唇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似乎是在判断这是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两个字……不，应该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陈伶，可从来不是什么异端。 …… 棕色小楼之上。 “来了。”楚牧云眉头一挑。 “我就知道，这小子闹出来的动静不会小。”白也轻轻压低鸭舌帽的帽檐，嘴角微微上扬。 “……刚刚是谁慌了？” “慌？你记错了。” “我怎么会……嗯？”楚牧云疑惑的挠了挠头，“我刚才在说什么来着……【红心q】，你偷走了我的想法？” “我只是在你的记忆里捉了只虫子，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白也似笑非笑的看着城墙外的方向，“我很好奇，这小子要如何在极光城的注视下，进入城中？” …… “陈伶，你的身份早已暴露，现在停车投降，也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警告声穿过城墙前的风雪，落入陈伶的耳中，他眯起眼睛，能勉强看到城墙上站着大量的身影，似乎自己的到来已经引发了城内的一些骚动……不过这正是陈伶想要的。 他翻身回到操控室，便看到赵乙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陈伶，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伶没有回答，而是从操控台上摘下一只对讲机似的通讯器，走入身后的车厢中。 车厢内的众人，也听到了刚才极光城的喊话，回想到陈伶之前所说的种种，此刻整个车厢都充斥着压抑与绝望的氛围……也许正如陈伶所说，他们不可能进入极光城了。 “你们想活吗？”陈伶直截了当的开口。 听到这句话，车厢内有一部分人抬起头，空洞的双眸望着陈伶，其中满是不解。 “你不是说……极光城不可能容纳我们吗？”有人沙哑开口。 “没错，极光城不会容纳你们，因为身处高位的那些执法官站在最理性与客观的立场上。”陈伶缓缓开口，“但你们要知道，极光城……不完全属于这些执法官。” 众人眼中浮现出茫然，他们发现自己听不懂陈伶在说什么。 “在戏剧中，最需要避免的，就是角色的脸谱化与同质化……因为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体现在他们的思想，情绪，与面对不同事件的不同选择上； 极光城里的执法官，不可能都处于绝对理性的状态，他们中一定有人不支持极光城冷血无情的行事方法，更何况除了执法官外，城内还有三百万民众，他们才是组成这座城的基础，而民众的情绪，是最容易被调动的。 我们只有六十三人，相比于极光城内的那些强大存在与三百万民众，我们跟从废墟中爬出的蝼蚁毫无区别； 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极光城来对抗极光城，我们要让这座城中，出现第二个声音……” “陈长官，您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许崇国到底是商人，率先听懂陈伶的意思，“可……可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值得他们这么做吗？真的会有人为我们发声吗？” “会有的。”陈伶脑海中，闪过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一定会有的。” “陈长官，您教教我们……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其他人虽然未必听懂了陈伶的话语，但从两人的对话中，他们也能感受到，自己似乎并非全无生路，他们灰暗的眼眸中一点点恢复光彩，他们看着陈伶，期待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陈伶目光平静的扫过车厢，缓缓迈开脚步，走到人群之前。 他的身前，是一个脸颊被冻伤的中年妇女，她怀中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这孩子的身上已经被大规模烧伤，肌肤焦黑，气息已然微弱至极……估计活不了太久。 似乎是察觉到陈伶的目光，妇女那双空洞的眼瞳缓缓抬起，与他对视。 “你的孩子快死了。”陈伶平静开口。 妇女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空洞的眼眸中再度浮现出痛苦与绝望。 “但是极光城内有很好的医生，只要进城接受治疗，他就一定能活。”陈伶停顿片刻，说出了第二句话。 第158章 让极光城……听见你们的呐喊 这句话说完之后，陈伶便走向下一个人，抱着孩子的妇女呆呆的坐在那，空洞的眼眸中似乎被唤醒了一丝希望，她整个人都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 是啊……只要能进极光城，她的孩子就一定能活！ 陈伶的话语像是一支强心剂，打入了妇女的体内，她的眼眸逐渐恢复神采……或者说，对极光城的渴望。 “你的丈夫死在了火焰中，但你还活着。”陈伶走到下一个人的身前。 那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女人，半边的脸都被火焰烧伤，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宛若石塑般一动不动。 “他知道你怀孕了吗？” 听到这句话，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错愕的看着陈伶。 “我？不……不对，我没有……” “我的眼睛不会看错。”陈伶淡淡回答，“你的身上有他的亲骨肉，他已经死了，但你还带着属于你们的希望……” 说完这句话，陈伶继续向前，只留下女人呆呆的坐在原地，两行泪水涌出眼眶，她双手捂着被烧伤的脸，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陈伶就这么穿行在人群之中，他的声音平静，却三两句就能唤醒一个绝望的遇难者，他们就像是力竭的溺水者，原本已经放弃自己的一切，却再度看到希望……他们开始在绝望的泥潭中挣扎！ 这种挣扎，要比刚上车时强烈百倍，只有曾失陷于绝望的泥潭之人，才能真正感受到这一瞬间的希望的可贵……车厢内压抑绝望的氛围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未有过的对生的渴望！ 陈伶穿着血色大衣，站在众人之中，他再度问回了之前的那个问题： “告诉我……你们想活吗？” “想！” “你们想活吗？！！”陈伶怒吼。 “想活！！我们想活！！！” 陈伶的怒吼彻底点燃车厢内众人的情绪，曾经的压抑绝望在这一刻化为燃料，让众人对生的渴求熊熊燃烧，他们的目光犹如炬火！ 陈伶嘴角微微上扬，他将手中的扩音器，丢到众人之中。 他转身向操控室走去。 “让极光城……听见你们的呐喊。” …… 极光城，城墙。 “长官，那辆列车还是没有减速。”执法者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身旁的五纹执法官。 五纹执法官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抬起扩音设备，再度开口：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停车，或者毁灭。” 哐哐哐—— 列车行驶在旷野的冰原上，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漆黑的车头像是一柄钢铁之箭，直指极光城！ 五纹执法官双眸微眯，他转身向身后看去，只见另外两位五纹执法官同样已经抵达，三道闪烁着五纹的风衣在城墙上飞舞，像是驻守在这一侧城门的黑衣神明。 他们三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正欲有所动作，一个突兀的声音就从远处的风雪中响起。 “不要……不要杀我们……” 这女声响起的瞬间，所有人都是一愣。 执法者们错愕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 “不对啊，陈伶是个男人，这不是他……那说话的是谁？” “列车上，还有别人？？”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那声音继续响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放弃我们？”那女声有些颤抖，“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三区的地狱里逃出来……我的父亲被灾厄吃了，丈夫被你们执法者击毙……我只剩下我的孩子了……” “你们不放我进城可以，但我求求你们，放我的孩子进去吧……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我只想要他活命！” 那声音说完，便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被另一个人攥在手中，沙哑开口， “极光城，你们在听，对吗？ 我是一个来自三区的木工，我的父亲，祖父，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木工……我们用心血与汗水打造木品，送入极光城，我们世代为极光城奉献了所有的青春……现在我想用这一切换一个机会……我想进极光城。” “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我肚子里还有我丈夫的孩子，我不想让他跟我一起死在灾厄嘴里！怎么样都好……我求求你们放我进城……” “我们这里有一位浑身烧伤的孩子，看在我们都曾为极光城奉献一切的份上，你们开开门吧……我不知道你们对七大区有什么不满或者怨恨，但孩子是无辜的。” “好痛……我真的好痛……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 “爸爸……我们会死吗？” “……” 截然不同的声音接连从那辆疾驰的列车中传出，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孩子，他们或愤怒，或绝望，或恳求，或理智……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那是生命在燃尽前叩动的绝响！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没想到那辆列车之内，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他们没想到，即便极光城外都已经沦为灰界的死地，还有如此多的幸存者能来到极光城前。 他们经历过什么？ 他们见过怎样的绝望？ 极光城内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想象……他们始终待在那堵城墙之后，不曾见过那足以杀人的风雪。 在列车内的无尽呐喊中，城墙上的执法者与执法官们沉默了，他们茫然的看着彼此，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紧接着他们听到人群的喧闹声，从身后的极光城内传出，似乎有人开始在愤怒的呼喊着什么，那声音同样愈演愈烈，一场混乱开始在城内迅速凝聚！ 与此同时， 白鸽广场，无人注意的一张木椅之上。 满头霜白的孤渊，皱眉看了眼城墙的方向，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望向自己的身侧…… 在那里，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微微颤抖着，像是不顾一切想要挣脱山岳镇压的暴怒者，缓慢而倔强的一点点抬起那颗头颅……他的双眸中满是猩红血丝！ “孤渊！！”韩蒙的声音宛若野兽在嘶吼，“我警告你们……极光城要是敢动他们，我必反了极光城！！” 第159章 职责 孤渊感受到那疯狂奔涌的气息，神情有些动容。 自从听到城墙外传来的声音之后，韩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本已经几乎放弃挣扎的他，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怒意与倔强，不知为何，看到韩蒙眼中那猩红的血丝，孤渊心头微微一颤。 “何必呢……韩蒙。”孤渊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一丝无奈，“刚才总部的通讯，你应该也听到了，那辆列车是进不了极光城的。” “刚才是刚才！现在那辆列车上，有三区的幸存者！” 孤渊还欲说些什么，韩蒙再度低吼着开口： “极光城对七大区见死不救，可以说是他们的人数太多，想救也有心无力……现在那辆列车上最多也就几十人！他们好不容易从三区逃出来，他们是七大区最后的种子！现在他们已经拼死来到城前，难道你们还要见死不救？ 极光城，连拯救这几十人的力量都没有吗！！” 听到这，孤渊陷入沉默。 来自列车的呐喊依然在继续， 与此同时，白鸽广场周围的人群，也躁动骚乱起来。 “是七大区的幸存者？！” “还有人活着！城墙外还有人活着！！” “有好多老人和孩子……天，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不放他们进城？！” “是啊，他们好不容易才逃到极光城，为什么不放他们进城！！” 那些拿着旗帜与横幅的身影，一个个脸上都浮现出怒意，除此之外那些原本不曾加入游行，但听到城墙外的呐喊的极光城居民，也纷纷疑惑的走上街道，看到这个场景，都怔在原地。 他们有的已经听说了七大区覆灭的消息，不过并未表态，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怜悯之心，有的则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惊……但当他们听到来自城墙外的呐喊，多少都有些动容。 三十万人的生命，对他们而言太重，不敢妄言，但门外这几十位流亡而来的孩子，老人，伤员则引动了他们的恻隐之心…… 身为极光城居民，他们向来是骄傲的，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极光城不接纳这些幸存者，再加上周围民众们高涨的情绪，于是又有大量的人被影响，自主加入到队列之中。 “你们这群冷血的执法官！你们对七大区见死不救，现在这些伤员和孩子你们也见死不救？！” “副总长【檀心】就是个懦夫！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连接纳伤员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是医生！放他们进来！他们需要治疗！！” “你们要是连这些可怜人都杀！还当什么执法官？！你们这样冷血的人，怎么管理好极光城！！” “……” 民众的情绪在呐喊声中高涨，他们紧攥着拳头与旗帜，开始试图跨过警戒线，甚至已经有人与守在警戒线后的执法者扭打在一起，一时间场面混乱至极！ 一道道身影跑过广场，加入这场混乱的闹剧，将周围原本安详休息的白鸽尽数惊起，扑棱着翅膀飞上云霄。 无人注意的木椅之上，孤渊沉默的望着远处混乱的人群，神情有些复杂。 “放开我！！”韩蒙还在疯狂的挣扎着，一道道裂纹在身下的木椅上扩散，似乎很快就要将整个椅子震碎。 “韩蒙，你是个好苗子。”孤渊缓缓开口， “但别忘了你也是位执法官，你的职责是效忠极光城……你应该知道，公然违背极光城的命令，会有怎样的结果。” 韩蒙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回答， “我的职责是守护……而不是向谁效忠。” 看到韩蒙眼中闪烁的决然，孤渊长叹一口气。 这位满发霜白的执法官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掌间的咖啡缓缓放在身旁的木椅上…… 咔嚓——！ 当纸杯落在木椅表面的瞬间，像是山岳砸落冰层，狰狞裂纹瞬间布满整个椅子，随着一道尖锐爆鸣，这张椅子在韩蒙的挣扎下硬生生崩碎飞溅！ 在木椅爆碎的同时，韩蒙趁机挣脱了套在他身上的枷锁，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在烟尘弥漫中毫不犹豫的向城墙的方向疾驰！ 孤渊平静的站在一片狼藉的木椅残骸之上，瞳孔倒映着那逐渐远去的黑衣身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如此心性，怪不得如此被【审判】路径看中……可惜……” 他摇了摇头，转身独自向远处离去。 …… 城墙。 城外列车的呐喊，与城内民众的怒吼混杂在一起，此刻站在城墙上的众多执法者，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陈伶……是在拿三区的幸存者当人质吗？”一位五纹执法官皱眉开口。 “他知道就凭自己，不可能进入极光城，所以就用这些幸存者来调动城内居民的情绪，以此来要挟我们……真是好手段。” “可我不明白，就算他入城了又能怎样？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不是自己送死吗？” “不知道……” “那现在，列车我们是毁还是不毁？” 这个问题一出，三位执法官都陷入沉默。 片刻后，中间那位执法官还是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总部那边没有更改命令，就是要按原计划进行……不管那辆列车上有什么人，都不能让它进入极光城！” 也许是“总部的命令”五个字起到了作用，其余两位执法官也微微点头，他们并肩站在城墙之上，三道领域同时向周围扩散！ “你们真要毁掉那辆列车？！”文仕林眉头紧锁，“不……车上那些幸存者是无辜的！你们不仅不接纳他们入城，还要亲手杀死他们？你们知道这么做会造成多恶劣的影响吗？” “什么时候涉及到极光城安全的事情，也轮到记者来指手画脚了？”一位执法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文仕林掌间的钢笔，正在笔记本上迅速书写着，他盯着三人，严肃而郑重的开口， “除非你们现在杀了我，否则等我回去，一定会将这一切如实登刊报道……到时候引起的民愤，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平息的，你们……乃至整个执法者系统，都会受到无法预估的影响。” 第160章 是的，我质疑极光城 文仕林的话确实有些作用，三位执法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但这依旧无法改变什么……服从命令，才是他们的职责。 “随你。”中间的执法官咬牙回答。 他们聚精会神的注视着那辆急速靠近的列车，随着领域扩张，气息节节攀升，三道五阶级别的精神力波动骤然降临！ 他们的三道领域各不相同，彼此重叠在一起，就连天空洒落的阳光都被扭曲，远远望去，像是有一片厚重的乌云笼罩在极光城的城墙上空！ 他们三位五阶强者，任何一位在极光城外，都是能碾压七大区执法系统的存在， 此刻三人联手之下，就连远处那奔涌而来的黑色浪潮都感知到了危险，密密麻麻的咒文鳝鱼停下身形，不敢再继续向前。 唯有一辆轮卷着烈焰的黑色列车，从灾厄的浪潮中彻底摆脱出，没有丝毫减速的驶向极光城！ 陈伶攥着几只从浪潮中捞起的咒文鳝鱼，站在车头顶端，他望着城墙上空压抑而恐怖的领域气息，神情平静如水…… 不愧是极光城，七大区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一个五阶的韩蒙，而极光城却可以直接派出三位五阶，来联手对付他们一辆列车……这三位五阶若是真的出手，这辆列车铁定是顶不住的，这个计划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他就赌那面城墙后的人性，就赌极光城不敢顶着舆论的压力将他们抹杀在城外，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操控车厢内众人的情绪的原因。 “陈伶！我们真的会被击毁吗？”赵乙紧张的声音从操控室内传出。 “开好你的车，其他的不用管。” 陈伶平静回答。 此刻，即便那三位执法官已经蓄势待发，陈伶依然不觉得自己会输……他在试探极光城的底线，而极光城，自然也会试探他的。 轰——！！ 就在那三道领域的气息凝聚到巅峰之时，异变突生！ 一道更大的领域骤然从墙内张开，瞬间将三位五位执法官的领域笼罩在内，蛮横而暴怒的气息肆虐在城墙之上，仿佛有一只凶残的猛兽，缓缓睁开嗜血双眸…… “那是……”陈伶的双眸微微眯起。 …… “什么情况？！” 这道领域出现的瞬间，城墙上的三位执法官同时一愣，他们感受到自己的领域被强行压制了，而压制他们的那道领域，似乎更加凝实强大！ 他们错愕的转头望去，只见一道披着黑色大衣的身影，正一步步脚踏虚无，向这面城墙走来。 他的脚下，便是被封锁的白鸽广场与大道，无数激愤的民众看到这黑衣身影踏空而行，都是一愣，疑惑的窃窃私语起来，似乎是在疑惑这人的身份。 “韩蒙？” 城墙上的那位五纹执法官，一眼就认出了韩蒙，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大喝道：“韩蒙，你想做什么？！” 韩蒙还是披着那件没来得及换下的四纹大衣，衣服上是与灾厄作战时沾上的暗红血污，与风雪留下的冰霜交织在一起，让这件破旧的大衣显的狰狞而肃杀。 韩蒙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凝视着城墙上的三人，缓缓开口： “……放他们进城。” “我们没有收到总部的命令。” “这不是总部的命令……”韩蒙抬起脚掌，在虚无中重重一踏！ 咚——！！ 那道自他身上延展出的领域，再度砸落在城墙上重叠的三重领域之上，发出一声宛若洪钟般的巨响，那三重领域开始不断的摇晃，三位执法官脸色骤变！ 同为五阶执法官，韩蒙一人的领域，竟然硬生生镇压了他们三人！ “这是我的命令。” 这句话一出，城墙周围众人的执法者与执法官都是一惊，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了……这简直就像是在和总部的意志对抗，或者说……挑战。 那三位五纹执法官见此，当即大怒着开口， “韩蒙，你不过是三区的一个小小执法官总长，你也配对我们下命令？” “韩蒙，你是在说自己的命令凌驾于极光城命令之上吗？是谁给你的权利？！” “别忘了是谁赋予你执法官的身份！你的一切都来自于极光城！韩蒙！你这是在公然质疑极光城的决断吗？” 接连的质问回荡在城墙上空，三位执法官都被激怒了，他们本来就是极光城内的五纹执法官，论身份，论威严，论资历，他们都是执法系统中高位的存在，一个从乡下来的地方执法官，也敢跟他们叫板？ 他们一开口，便搬出了极光城，将韩蒙置于整个执法系统的对立面，以此来威胁韩蒙。 那披着破旧大衣的身影，并未停下不断扩张的领域，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慢而坚定的用枪口对准三位执法官。 “是的。”韩蒙平静开口， “我质疑极光城。” 这一刻，在场的无论是民众，还是执法者，都安静了下来。 执法官们怔在原地，过了数秒，他们才回过神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半空中的韩蒙……他们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他究竟知不知道，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韩蒙，你会为你的这句话，付出代价的。”一位五纹执法官沙哑开口。 “我愿意承受代价。”韩蒙缓缓扣动扳机，“但今天，那辆列车必须入城！” 在韩蒙话音落下的瞬间，繁杂的纹路开始在他的脚下疯狂蔓延，顷刻间铺满领域所至的每一片空间， 无尽的黑色锁链从虚无中延伸而出，将城墙上的三位执法官与其他所有执法者，死死的禁锢在原地，像是被押送上审判庭的“被告”，被锁在冰冷囚椅之上！ 这一刻，极光城内的执法官沦为【审判】的阶下囚，而那披着破旧大衣的外来身影，却手握着“执法”的权柄！ 【宗罪判决】，开庭。 第161章 你好 “这个韩蒙，也有点意思 白也诧异的看着那单枪匹马封锁城墙的身影，“有没有可能……” “不可能楚牧云首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但他明明己经质疑极光城了，为什么不可能？” “他质疑极光城，恰恰证明了他不会加入我们，这种人的心里，有自己所坚守的道……我了解他，黄昏社的道与他的道不一样，他是不会加入的 “……好吧白也耸了耸肩，“那他只能等着被押上审判法庭了……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韩蒙己经彻底囚禁了三位五纹执法官，黑色的锁链缠绕在他们身上，而他们的领域同样被韩蒙镇压，他们愤怒的看着那个走来的黑衣身影，双眸几乎快喷出火焰。 他们不断挣扎着，黑色的锁链上开始有细密的裂纹蔓延，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其震碎摆脱。 韩蒙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却并没有继续出手，他知道这三人都是与他同阶的执法官，即便他再强势，想将三人打的彻底丧失抵抗能力也绝非易事，能靠【宗罪判决】将他们的行动暂时封锁就够了。 他只需要给列车拖延几十秒，最多一分钟，他们就能进入城中，而韩蒙则要尽可能的保留体力…… 因为他知道，决定那辆列车能否进城的关键，不在这三位五纹执法官身上。 如果极光城真的铁了心要灭掉那辆车，就会继续派人过来，五纹不够，就派六纹，甚至是……七纹。 韩蒙握着枪，在城墙靠内的边缘坐下，破旧的黑色风衣随风轻摆，他看着总部的方向，平静的目光下是暴雪也无法摧毁的决然； 他的举动，他的目光，仿佛是在城门前乃至总部内的所有人…… 今天，无论是谁想靠近这扇门，都要先踏过他的尸体。 …… 极光城，执法者总部。 “城内的情况怎么样？”储士铎急匆匆走回总部，问道。 “不太妙一位执法者迎上来，脸色凝重的回答，“舆论的影响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那辆列车发声之后，西南侧的大部分居民都加入了申讨的队列，目前己经有上千位民众聚集在城门附近，要求我们放列车入城 “除此之外，《极光日报》的人也在城墙上，似乎和我们的执法官起了争执，如果我们不放那辆列车进城，恐怕明天《极光日报》的整个版面，都会是斥骂我们的文章……” “就连我们执法者内部，也有一大批人觉得应该放他们入城……” 听到这，储士铎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他眉头紧锁，冷静的分析道： “如果我们真的在城外毁掉那辆列车，造成的恶劣影响应该会远超预期……要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恐怕整个极光城都会陷入动乱……不行，我现在就要去见老师！” 储士铎的身形接连穿过几条长廊，来到那间茶室的门口，轻敲两声之后，推门而入。 “老师！关于那辆列车……” 还未等储士铎开口说完，【檀心】便淡淡瞥了他一眼，他的身旁，放着一只通讯器。 “老师，外面的情况您都知道了？”储士铎当即问道。 “嗯【檀心】抿了口茶，“你怎么看？” “我觉得，我们应该让列车进城储士铎认真回答，“就算那辆列车上的民众所带来的城外的情况，可能会引发城内的恐慌，但这种恐慌并非不可控，而且只要监管恰当，这些人以后也未必会出现出叛党……但如果我们不让他们入城，造成的后果将会比这严重一百倍 “不错【檀心】微微点头。 “老师，您也觉得应该让他们入城？那您为何迟迟不下令？” “急什么【檀心】不紧不慢的开口，“韩蒙己经制住了城门上的那几个执法官，控制了那扇城门，我下不下令，结果都是一样的 “韩蒙？”储士铎愣了一下，“他制住了那几个执法官？他不是……” “这己经不重要了 【檀心】摇晃着杯中茶水，目光仿佛要洞穿虚无，看向那城外急速奔袭而来的列车， “那个陈伶，确实有点本事……我很好奇，他这么费尽心思的要进极光城，究竟是想唱哪一出？” …… “是韩蒙总长！韩蒙总长出手了！！” 呼啸的列车上，不少居民都看到了韩蒙出手镇压三位执法官的画面，他们的脸上浮现出惊喜！ 就在刚才，他们还在执法官们释放的威压下颤抖不己，差点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韩蒙的突然出现，让他们又多了一丝生机……如今随着列车与城门的距离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也提了起来。 他们透过车厢的窗户，看向那扇恢弘高大的城门，紧张的手心都渗出汗水…… 操控室内，陈伶看着那坐在城墙背面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又欠他一个人情……”陈伶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赵乙回头。 “没什么，加快速度 陈伶回到车头顶端，望着那疯狂逼近的城门，轰鸣的汽笛声从他身后的烟囱中传出，响彻云霄。 嗡嗡嗡——！！ 血色的大衣在寒风中狂舞，陈伶掏出枪口对准前方，眼眸中光芒闪烁。 能否顺利进城，就看这最后一步了。 两公里，一公里，七百米，西百米，二百米…… 没有任何人再出手阻挡，在车轮转动的哐哐声中，烈焰翻卷，车头劈开空气向两侧疯狂挤压，将风雪都撕开一道狰狞的缺口。 “所有人！都抓紧了！！” 赵乙在操控室内大喊一声，然后一边向前推着枯手，一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车厢内的众人立刻抓住身边所有能抓的东西，将身体蜷缩成团，他们的心脏疯狂跳动，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等待着最后的撞击！ 哐哐哐哐…… 那扇高大坚固的城门，在陈伶的瞳孔中急速放大，他的鬓发被狂风吹拂而起，当两者即将撞上的一瞬间，陈伶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你好……极光城他喃喃自语。 第162章 进城 【观众期待值+5】 【当前期待值：78%】 这已经是不知多少次观众期待值发生变化，陈伶也没时间逐一去看，他只知道，此刻的观众期待值已经突破了有史以来的顶峰。 随着陈伶扣动扳机，解构之力奔涌而出，瞬间将靠近的城门中央开出一个缺口，钢铁车头卷携着恐怖的动能好似不可抵挡的子弹，轰然撞在城门之上！ 咚——！！！ 刹那间，车头撕开解构出的缺口，以千钧之势将整扇城门撞的爆碎，密密麻麻的残片像是被爆炸弹出般飞溅入城内，风雪混杂着尘烟遮蔽城墙。 被拦在警戒线外的众人，只觉得大地一震，惊呼着看向那扇城门的方向，紧张地屏住呼吸。 汽笛在呜咽狂风中低吼，一道漆黑的钢铁巨影自被遗弃的绝望炼狱中驶来……直到这时，众人终于看清了那辆列车的模样。 那是一辆卷携着风雪与冰寒的列车，通体焦黑，后面的几节货厢甚至已经扭曲变形，仿佛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摧残与磨砺，它在众目睽睽下撞碎极光城的大门，从朦晦烟尘中呼啸而出！ 它来自深渊，它脚踏烈焰，它势不可挡！ 刺啦——！ 一道尖锐的嗡鸣从列车传出，刹车被捏到底端，刺目的火花从车轮底部迸溅，在宽阔修长的大道上拖出几条漆黑的长痕。 这刺耳的刹车声让众人都忍不住捂住双耳，与此同时，一股冰寒彻骨的狂风随着列车涌入城内，吹起他们的衣摆与鬓发，那是极光城居民们从未体会过的寒冷，仿佛来自地狱幽冥，让他们不禁打了个哆嗦。 “极光城外……这么冷的吗？” “怎么感觉和城内完全不是一个温度？” “我感觉浑身都凉透了……外面那么大的风雪，他们究竟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 众人窃窃私语之际，极光城的城墙之上，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身影看到列车进城，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韩蒙看着那辆满身伤痕的列车，眼眸中也闪过愧疚与复杂，他不知道这辆列车是怎么穿过灰界的，但车上的这些幸存者，无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若是他没有来极光城，而是一直留守在三区，也许幸存的人能更多一些。 细微的破碎声从城墙上传来，被【宗罪判决】锁住的三位执法官，同时低吼一声，硬生生挣脱了那些锁链，重新恢复自由！ 从他们被韩蒙封锁到现在，也就过了四十多秒的时间，但这短暂的几十秒对他们而言无疑是莫大的侮辱，不仅极光城交代的命令没有完成，还在众目睽睽下被一个外来的小辈镇压……他的怒火已经烧上眼眸！ 他们一齐冲到韩蒙的身边，三道领域再度张开，恐怖的气息宛若死神的目光锁定那黑衣身影，随时准备与他生死一战！ 然而，韩蒙根本就没有反抗。 他平静的站在城墙上，俯瞰着那辆不断减速的列车，任凭三人的攻击逼近他的身体，也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三人转瞬间就控制住了韩蒙，他们押着韩蒙的肩膀，愤怒低吼： “逆党韩蒙！违背总部命令，公然质疑极光城！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韩蒙看都不曾看他们一眼，他的目光紧随着那辆列车，淡淡回答， “我无话可说。” 他已经不需要再反抗和战斗了……因为，他的使命已经完成。 落叶大道上，随着列车的速度逐渐放缓，大量的执法者与执法官从城内冲出，将那辆蒸汽轰鸣的列车围的水泄不通， 大量的民众则站在警戒线外，焦急又期待的看着列车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炁—— 列车彻底停稳在白鸽广场前方，蒸汽阀门发出一声尖鸣，随着蒙蒙烟尘与蒸汽散开，车头上那个身影，也逐渐在众人的视野中清晰起来。 那是个披着血色大衣的年轻人，他左手握着枪，枪口还有青烟缓缓飘出，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眸，缓缓扫过整个广场。 “他就是刚才执法官们口中的异端陈伶？” “好像是，他好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 “等等，他身上的不是执法官的大衣吗？” “还真是……不过好像都是血污，所以变成了红色，他这是杀了多少人？” “……” 就在他们打量陈伶的时候，陈伶也在打量这座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城市…… 公园，路灯，风筝，城楼……与这里比起来，七大区确实落后的像是工厂群周围的基础住宿区，除了最简单的活着，其他什么也没有。这里才更像是一座能够生活的城市，也是更贴近陈伶记忆中上个时代的“城市”的模样。 “怪不得人人都想进极光城。”陈伶轻笑一声。 窸窸窣窣声从他的脚下传来，一个个狼狈的身影从车厢门探出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们的脸上大多都是冻伤或者烧伤，衣服也都破破烂烂，完全就是难民的模样。 “极光城……我们真的进入极光城了！” “爸爸……这里好美啊，天上还有好多彩色小鸟！” “有救了！我的孩子有救了！” “这里就是极光城么……” “……” 断腿的伤员，抱着濒死孩子的母亲，浑身烧伤的男人，已经饥饿到站都站不稳的女孩……他们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连下车，一双双眼眸中除了惊喜，更多的是茫然与无措。 他们就像是从深山老林中走出的野人，第一次进入城市，周围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那么的陌生，那些人穿着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华丽衣衫，脸上干干净净，手上也没有伤疤与老茧……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小楼与街道。 而与此同时，警戒线后的极光城居民，也在窃窃私语的看着他们……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城墙外的世界。 城内与城外的居民，隔着执法者们的人墙与警戒线，互相打量着彼此，两个世界的参差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这时，一道道清脆的上膛声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安静。 无数只枪口从执法者群体中抬起，对准了列车上那道血色身影，如临大敌！ 第163章 风口浪尖的他 “所有人无关人等！立刻后撤！”一位执法者警惕无比的盯着陈伶，转身警告众人，“这人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是混入执法系统的异端！小心他暴起伤人！” 听到这句话，极光城的居民脸色顿时变了，他们迅速的向后退去，看向陈伶的目光中满是畏惧与惊恐。 看着前方退去的人潮，陈伶的神情依然平静如水，他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微微上扬， “上千人么……真是意外之喜。” 进城之前，陈伶还担心城墙后光凭执法者与执法官，未必能凑齐百人的“观众”规模，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眼前包围的这些民众和执法者，加起来至少有上千人。 看着陈伶非但没有反驳，反而浮现出微笑，在众人心中顿时有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就像是连环杀人犯被人当众戳穿身份后，对着众人露出笑容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长官，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列车旁，那些被陈伶带入极光城的三区居民，眼眸中满是不解。 “陈长官怎么会是罪犯？他救了我们的命啊！” “是啊……没有陈长官，我们早就被冻死在冰原上了……” “陈长官是我见过最好的执法官，也是唯一没有抛下我们的执法官……他怎么可能会是异端？！” “不可能！陈长官不可能是坏人！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对，陈伶哥哥不是坏人！！” “……” 三区众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皱眉看着眼前的执法者们，接连开口反驳，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愚蠢！”那位执法者见此，气的再度大喊， “你们都被他给骗了，还帮他开脱？！他救下你们，只是想用你们来胁迫极光城开门！从头到尾，你们都只是他的人质！！明白吗？！ 这个人，在兵道古藏杀了所有同行者，盗走了道基碎片，他就是个伪装成执法官的异端！你们竟然还相信他？！” 三区的众人愣住了。 但下一刻，许崇国便愤怒的开口： “我不管什么异端不异端！他就算是利用我们，也真的把我们送进了极光城！我们能活着都是因为他！他比你们这些抛弃七大区的执法官！更像是执法官！！” “就是！！灾难来临的时候，那些执法者都跑了，还杀了我的父亲！！现在陈长官救了我！还把我们活着送进了极光城！他怎么能是异端？！” “陈长官为了我们跟灾厄厮杀的时候，真正的执法官在哪？！你们这些躲在墙后的伪君子凭什么说他！” “陈长官不是异端！！” “陈长官不是异端！！！” “……” 许崇国的话点醒了众人，他们本来就是被极光城抛弃的那群人，现在怒火也被这莫名其妙的诬陷彻底点燃，压抑在他们心中的怒与恨，全都以陈伶为引子宣泄而出！ 这一刻，围观的极光城群众都有些懵了，他们茫然的看着那站在车头上平静不语的血衣身影，一时之间不知谁的话语才是对的…… 他们没有办法去给陈伶下一个定义，也没法在心中给陈伶打上一个好或是坏的标签，那身影就像是一个未知的谜团。 人群中，文仕林同样若有所思的看着陈伶， 他手中的钢笔飞速书写着，将双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清晰记录下来……镁光灯的花火迸溅，一旁的助手也已经将陈伶的形象永远镌刻在胶卷之上。 “这不可能。”被镣铐锁起的韩蒙见此，当即摇头，“陈伶不会是异端。” “韩蒙，你可是三区的执法官总长，一个异端就这么生活在你的眼皮底下，你真就一点都没察觉到吗？”一位五纹执法官冷笑，“在兵道古藏造成全灭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要不是我们抓住了一个古藏里的幸存者进行碎魂搜证，差点就让他蒙混过去了……” 听到这句话，韩蒙的身体微微一震。 “还有，我们从席仁杰的魂魄中也搜到了证据，这个陈伶能力古怪，不仅能够变脸，还能用幻术制造戏法，以灾厄为食……都这样了，他还不算异端？” “你说什么？？” 韩蒙猛地抬起头，他脑海中顿时闪过在自己在灰界重伤时，那出现的神秘红衣身影……在此之前，陈伶也在自己面前提过黄昏社……一个个线索在韩蒙脑海中串联起来，似乎都在佐证他的身份。 韩蒙呆呆的看着车头上的熟悉身影，逐渐与记忆中的大红戏袍重叠在一起。 三区与执法者双方的争执不断，而陈伶这个原主则安静的在那听着，仿佛他人争论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随着另外两位五纹执法官的靠近，围在列车前的执法者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他们二人站在车前，目光冰冷的看着陈伶，缓缓开口： “异端陈伶，我们本来还想着如何才能将你从城外抓回来，没想到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走？”陈伶慢悠悠的开口，“去哪？” 五纹执法官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回答，“碎魂搜证！” “陈伶，我们知道你手段多，但既然进了极光城，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逃走……无论你混入执法体系究竟有什么目的，只要进行碎魂搜证，你的一切还有你背后势力的一切，都会彻底暴露！” “陈伶，你在灰界交汇中慌不择路的想逃进极光城活命，我们可以理解，只要进行完碎魂搜证，你还是有可能活下去的。” “束手就擒吧，你能进入兵道古藏，说明最多不会超过三阶……你再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 两位执法官接连开口，五阶的威压直接横扫而出，三两句话之间，就已经封死了陈伶所有的退路。 陈伶在他们眼中，已然成为瓮中之鳖！ 第164章 退场 “不，你们不能抓走陈长官！” “陈长官是好人，你们凭什么审判他？！” “韩蒙总长呢？如果韩蒙总长在！他肯定不会让你们带走陈长官！陈长官是我们三区的人！” “就是！你们不能带走他！” 听到这些人要抓陈伶，三区的众人顿时愤怒了，他们主动护在列车的周围，像赵乙这样脾气爆的，更是直接挥着拳头就往执法者们那冲。 极光城的执法者脸色一变，当即将枪口对准这些幸存者，下一刻谩骂声就从身旁传来！ “你疯了吗？！这时候杀了他们会闹出大事的！把枪收起来！给我把这些难民全都拖走！”执法官到底还是能看清形势的，现在又没有命令说一定要杀这些人，贸然动手只会引火上身。 周围的执法者们顿时冲上前，抱住那些群情激愤的三区民众，将他们一点点的向旁边拖去，双方撕扯在一起，场面顿时混乱无比！ 喧闹怒吼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有人在指责陈伶，有人在拥护陈伶，一场没有正义与对错的纠纷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展开。 就在双方的争执即将白热化之际，一个声音平静响起。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观众期待值+5】 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所有人都停下喧哗与厮打，他们抬头看向列车之上，那个血衣身影的神情依然平静。 “陈伶，你是要束手就擒了吗？”五纹执法官见此，冷声开口。 “束手就擒？”陈伶嗤笑一声，“就凭你们？” “你……！” 陈伶言语中的不屑，彻底激怒了执法官，他死死的瞪着陈伶，目光仿佛能杀人。 “你不过是个靠人质混入极光城的异端！没有极光城！你早就死在灰界交汇中了！”执法官的声音森然无比，“你想靠极光城活下去，还这么肆无忌惮？” “谁说，我进入极光城的目的，是想活下去？” “那你为什么要进城？！” “我进城的目的，有两个……”陈伶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下方狼狈无比的三区众人，不紧不慢的回答， “第一，我看不惯极光城虚伪的正义，你们放弃七大区是否正确我不想评价，但你们对底层执法者与执法官的管理，让我恶心至极……” “既然被你们标榜为正义的执法者在屠杀平民，我偏要带着这些幸存者进入极光城……我要让极光城听到，在正义的皮囊下，是怎样的妖魔在大肆作祟。” 这句话一出，来自三区的幸存者们，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眸中开始闪烁愤怒的火焰。而极光城的居民们，虽然也有人脸色微变，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引发共鸣。 五纹执法官的脸色有些难看，在他看来，陈伶与那些暗中带动游行的异端无疑，都是在靠胡言乱语迷惑平民的心智…… 不能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此时列车下的执法者，已经陆续将周围的三区居民带走，整个场地已经被基本清空，两位五纹执法官对视一眼，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其中一位悄然隐没身形，向列车上的陈伶靠近。 “一派胡言。”五纹执法官双眸微眯，他在试图吸引陈伶的注意，“执法系统的优劣，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异端来评判了？” 陈伶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秘瞳】的微光闪过瞳孔，他的眼睛向身旁淡淡一瞥， 随后，他像是毫无察觉般，平静的继续开口： “第二……我来传达一条‘警示’。” “警示？” 陈伶停顿片刻，他的声音清晰回荡在每一个人耳边，“冻海的寒风已经吹至极光城，七大区的覆灭并不是故事的结局……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众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陈伶的意思，但几位执法官脸色骤变，他们的目光中满是惊惧与愤怒！ “你找死！！”五纹执法官大喝一声，“极光城固若金汤，岂是你一个外来者能够亵渎的？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异端拿下！！” 他的话音未落，所有下方的执法者便再度抬枪对准陈伶，与此同时，列车旁的虚无中，一道身影卷携着恐怖的威压，骤然出手！ 这位五纹执法官已经摸到了陈伶的身边，在这个距离下，他有把握一击拿下陈伶，让对方逃无可逃！ 然而，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陈伶的瞬间，后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斜看向他的目光中，是淡淡的戏谑与嘲弄。 陈伶用力捏碎袖中的数条咒文鳝鱼！ 轰——！！ 随着咒文鳝鱼的身形被碾为碎片，熊熊烈火顷刻间从陈伶掌间宣泄而出，远远望去，仿佛一轮炽热的太阳在列车顶端爆发！ 极度的高温将周围的光线都烧的扭曲错乱，那位五纹执法官的手掌更是被直接烤成焦黑！ 他大惊失色，猛地向后退去，看向陈伶的目光震惊无比！ 没有人看清那火焰是从何而来，仿佛陈伶只是抬了一下手，一轮半径数米的烈日便在众目睽睽下凭空燃烧，那道血衣身影平静的站在烈火中，像是站在光与热中央的璀璨神明。 “他……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五纹执法官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陈伶竟然主动点燃了自身？ “他疯了吗？！” “他好不容易进入了极光城，最后竟然自焚？！” “异端陈伶……异端陈伶？一个异端费尽心思把七大区的幸存者送入城里，然后就这么自焚了？他的目的是什么？” “那这就说不通了，这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还是说，他真的只是想救人？” “他为了救下那群三区的幸存者，不惜送上门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异端？” “我现在相信那些幸存者的话了，这个陈伶，绝对不是什么异端！如果他这种人都能被称为异端，那放弃七大区的执法官们又算什么？” “他不该死的！是极光城逼死了他！！他只是个拯救了被遗弃之人的英雄！” “……”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那站在熊熊烈火中的身影，心神狂震，在周围接连响起的呼喊声中，刚才执法官们对陈伶的控诉，在陈伶点燃自身之后，彻底不攻自破…… 执法官眼中的异端，伪装混入执法体系的罪犯，为了苟活而利用人质胁迫进入极光城的卑鄙者，在那熊熊烈火之下，陈伶身上一切被扣上的帽子与质疑都被燃烧殆尽！ 有时候实际的行动比苍白的言语更具备说服力，这场火焰颠覆了执法官们的声音，将闹剧的走向，推向了对陈伶绝对有利的结局。 这一刻，陈伶的身上只留下了一个标签…… 那就是不惜牺牲自己，也要质疑极光城，拯救被遗弃的难民的救世主！ 在燃烧的烈火中，陈伶的身躯一点点化作灰烬，他微笑着看着舞台下的观众们，一只手轻轻搭在胸口，优雅的略微弯腰，像是个即将谢幕离场的演员。 那些灰烬飞舞咆哮着冲向天空，在众目睽睽下幻化作无数的扑克牌，如同雪花般飘落……在拥挤的人群中，在远处的街道上，在燃烧的烈火里—— 那是成千上万张的【红心6】。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之时，火焰的余烬中，一个声音平静而缓慢的响起， “人类文明，永不将熄。” 第165章 消失的他? 所有人仿佛都忘记了呼吸。 来自城门外的彻骨寒风，吹散了车头上燃烧的烈火，那披着血色大衣的身影已然尸骨全无……在那样高温的烈火之下，人除了骨灰，根本就剩不下什么东西。 “陈伶……陈伶！！！”被执法者拖走的赵乙，眼睛都红了，他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愤怒的推开身前的执法者，跌跌撞撞的向那辆列车冲去！ 他双手抓向飞舞的火焰余烬，却只能触碰到虚无，他呆呆的站在那，背影是无尽的茫然与落寞。 “陈长官！！”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越来越多的三区居民冲出人群，跑到那辆列车之下，他们看到车顶那被烧的只剩下焦黑印记的区域，身体都忍不住颤抖…… 许崇国转过身，对着那一个个沉默不语的执法官怒吼：“陈长官明明可以一个人逃走的！却还是回头带着我们进入极光城！！你们说的那些什么异端我不懂！但他自始至终就没伤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现在他被你们逼死了！你们满意了？！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正义吗？！！” “你们还我陈长官！！” “……” “操你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赵乙低吼一声，撩起袖子就往那位五纹执法官冲，他的眼中遍布血丝，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赵乙的父亲死了，是陈伶履行了跟他父亲的约定，一路护着赵乙进入极光城……赵乙就算再怎么爱跟陈伶较劲，打心里还是感激陈伶的，而现在极光城又在他们的眼前逼死了陈伶，这无疑让他彻底破防了。 赵乙可不管什么执法官不执法官，一拳便朝对方的脸上砸去，后者脸色难看无比，本想出手击退赵乙，犹豫片刻后，还是闪身避开，反手把赵乙推给了一旁的几十位执法者。 “把他们全部押……保护起来！送到医院去治疗！” 执法官一声令下，其余的执法者们也蜂拥着冲上前去，凭借人数的巨大优势直接制服了暴乱的三区众人，向总部的方向走去。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封不住这些人的嘴，谩骂声，质问声响彻街道，令周围的极光城居民纷纷动容。 自从陈伶死后，极光城居民们的目光就有些变了，他们看向执法官的眼神中多了质疑与愤怒，镁光灯的光芒接连闪烁，一张张照片将发生的一切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长官……接下来怎么办？”一位执法者凑到五纹执法官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位执法官也察觉到了民众中气氛的变化，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当即开口： “异端已经清除，先收队再说！” “那辆列车怎么办？” “让人拖到仓库里去，当做证物暂时封存。” “是。” 在执法官的命令下，周围的警戒线被迅速撤掉，执法者们也相继离开，只留下众多民众在原地争执不已。 城墙之上，被镣铐锁住的韩蒙怔怔的看着车头上那片焦黑，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你看到了，他就是黄昏社的一员，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留下负责押送韩蒙的那位五纹执法官缓缓开口。 “陈伶……”韩蒙喃喃自语，紧接着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三区的人说的没错，他不该死的。” “韩蒙，你是昏头了吗？！黄昏社可是在各大界域的最高级捕杀名单上！你还想包庇他？” “黄昏社又如何？他没做错任何事情。”韩蒙眉头紧紧皱起，“更何况……现在，我也算是异端之一……我有什么资格去评判黄昏社？” 执法官的眼睛瞪大，他盯着韩蒙看了许久，冷笑道： “好……好得很，韩蒙，等到了审判法庭上的时候，你最好还能把这句话重复一遍……呵呵。” 说完，他便押送着韩蒙，径直向总部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小楼顶端。 白也与楚牧云看着那辆被缓缓拖走的列车，同时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楚牧云若有所思的推了推眼镜，然后开始在四周张望起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白也忍不住问道。 “你把他藏哪了？” “谁？” “陈伶啊。”楚牧云理所当然的开口，“你肯定在他被烧死前，把他的位置偷走了，对吗？他在哪？那火的温度很高，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是会留下病根的……” “……”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白也嘴角微微抽搐。 “……你把他救下来了……对吧？”楚牧云试探性的问道。 “你对盗神道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白也揉了揉太阳穴，“盗神道又不是无限制的，我是可以偷走位置……可，可他离我也太远了，而且那火烧的速度太快了，我想偷也来不及啊……” “所以，你没救下他？！” “额……” “白也前辈。”楚牧云认真的看着他，“你知道如果陈伶真的死了，红王会惩戒你的……对吗？” “你先别急，这小子要是真死了，极光城估计都已经裂成八瓣了，这不是你说的吗？”白也立刻开口，“但现在你我都好好的站在这，这说明什么？” 楚牧云回过神来，一只手摩擦着下巴，“你是说……他假死脱身了？可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这小子的手段，就连我都看不清。” 楚牧云眉头越皱越紧，他看着远处那辆被一点点拖走的列车，脑海中不断复盘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陈伶……能够自燃的灾厄……烈火焚躯……凭空消失……蒸汽列车……蒸汽列……” 楚牧云愣住了。 “你有结果了？”白也诧异问道。 “……我不确定。”楚牧云推了推眼镜，“不过，如果陈伶真的假死脱身了，那他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只可能是那里……” 第166章 幕后 “还有列车能开到大马路上来……真是见鬼了。” 一辆庞大的蒸汽机车拖着火车头，缓慢的穿过极光城边缘的道路向前行进，驾驶员一边操控着机器，一边忍不住吐槽。 “别抱怨了，让那帮执法者听见，小心再给你扣一半的搬运费。”一旁的同伴开口，“把东西送到地方，赶紧收工回家。” 在白鸽广场前，这架来自城外的列车就被拆成了数截，车厢与车厢间彻底分离，由几辆蒸汽机车一起运往大型仓库，搬运者们一番忙碌之后，就从中午到了黄昏。 随着太阳逐渐沉入西山，几截车厢终于被送达目的地，看着那被封入仓库的几节焦黑列车，众人微微松了口气。 “等一下，我们最后再检查一遍。” 跟随的执法者突然开口。 搬运工人们脸一沉，但也不好多说，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仓库门口等待。 只见几位执法者拎着煤油灯，在一节节的车厢中搜过，确认再也没有人影之后，才对众人点点头， “可以了。” 随着警戒线在仓库周围拉起，执法者们终于离开，几行飞鸟掠过昏黄的天空，整个仓库区陷入一片死寂。 几分钟后， 一个身影缓缓踩着阶梯，从昏暗的车厢中走下。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像是一位刚刚下车的乘客，随手拉开警戒线后，便闲庭信步的向外走去。 他穿着一身棕色的大衣，鼻梁上戴着一副半框眼镜，黑色的眼镜链从镜腿处垂落，像是一位来自远方的学者，那张年轻而陌生的面孔扫过四周，迎面朝着夕阳前进。 然而，他刚走了几步，便停下身形。 橘红色的落日如同红彤火焰，浮在地平线的尽头，在那笔直而修长的道路之上，两个身影正在落日余晖中望着这里。 他们一人戴着白色鸭舌帽，耳垂挂着银蛇坠饰，微微勾起的笑容神秘而轻佻；一人穿着灰色大衣，围巾缠绕脖颈，蔚蓝的眼眸仿佛能摄人心魄。 看到这两人的瞬间，这位从车厢上下来的乘客，表情有些微妙。 他长叹一口气，“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猜的。”楚牧云耸了耸肩，“自从列车进了极光城，你就一直站在车头顶上，从来没动过，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想站的高一些，可我仔细想了想，发现没这么简单…… 你的位置，正是在列车用来喷涌蒸汽的烟囱上方，当你焚尽自己的身体后，骨灰或者余烬就会顺着烟囱落入锅炉。 与此同时，你只要再制造一场扑克牌飞上天的幻术，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向天空……你就可以趁着这个时候，顺着烟囱藏入车头，完成一场完美的逃脱戏法。” 楚牧云停顿片刻，继续说道，“说实话，你做的太完美了，要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细，肯定也会以为你被烧的连灰都没剩……不过我还是想不通，你是怎么在那场火焰里活下来的？” 陈伶笑了笑，并没有深入解释。 楚牧云的推测基本正确，唯一的一个漏洞在于，陈伶压根就没活……他是真的被烧成了灰烬，然后在无人问津的锅炉里重生的，重生之后，他就立刻用【无相】掩盖了自己的身形，即便执法者再度搜查，也查不出任何端倪。 这一场演出的灵感，来源于前世在剧院里偶尔会出现的逃脱魔术，陈伶虽然对魔术不专业，但在后台看久了，也知道这里面其实就这么回事…… 事实证明，他的这场逃脱演出非常完美，即便是近在咫尺的五纹执法官都没看出丝毫的异样，除了楚牧云这个先假定他没死，然后倒推过程的例外。 毕竟谁又能想到，他就算化成灰都能重生？ “说真的，我很喜欢你最后的扑克牌表演。”白也忍不住感慨，“漫天扑克牌飘落，确实很适合我们黄昏社，下次有机会高调出场的时候，一定要试一试……” 陈伶一边跟着两人向城内的街区走去，一边问道： “我退场之后，情况怎么样？” “被你带进极光城的那些幸存者想替你出头，然后被执法者们带走了，现在应该都在接受治疗，其他民众应该是被你惊到了，还没缓过神来，不过等舆论一发酵，事情会怎么发展很难说……” “韩蒙呢？” “他？他被押走了，违逆总部命令，跟其他执法官大打出手，还在公众面前质疑极光城……他的这些罪名，上审判法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审判法庭？那是什么？” “专门针对执法官的审判庭，所有背叛，或者犯罪的执法官都会在那里接受审判，轻则剥去一切权利永囚牢狱，重则当众处刑，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陈伶眉头微皱，他一言不发的向前走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日渐西斜， 昏黄的夕阳洒落在极光城的街道上，几个孩童们拿着纸鸢风筝，面带笑容的奔跑而过；清脆铃声响起，邮差骑着自行车无奈的停车让行……生活的气息随着浓郁的菜香，飘散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陈伶第一次在极光城的街道上行走，恍惚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某个小镇，虽然科技远不如当时发达，但那种人气与热闹，却是七大区无法拥有的。 就在这时，陈伶的余光落在街道的另一侧，微微一愣。 一个穿着破烂的身影，正靠墙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他的身上还沾着风雪的痕迹，与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格格不入。 陈伶停下脚步。 “怎么？”楚牧云见此，疑惑的问道，“你认识他？” 陈伶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向着那人走去。 陈伶的影子遮掉了夕阳的余晖，那坐在角落的身影，缓慢的抬起头，那张狼狈的脸上满是空洞与茫然……陈伶不会忘记这张脸，因为不久前，他还曾在风雪中与对方一战。 他是三区执法官，席仁杰。 第167章 追逐极光者 “你好。”陈伶用陌生的口吻说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如今的陈伶，已经彻底换了副模样，自然也没道理在席仁杰面前暴露身份，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了这么一个老套而好用的借口。 席仁杰呆呆的看着那张脸，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那张满是风霜与污泥的脸上，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 “我见过你！我们一起找过极光城！” 陈伶一怔，他看着席仁杰那夸张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但他还是顺着话语问道： “什么时候？你还好吗？” “你找到极光城了吗？”席仁杰反问。 “这里就是极光城。” “哦……” 席仁杰想了一会，低头趴在地上仔细的观察起来，他在认真的看周围的每一块地砖缝隙，墙边长出的杂草，与漂浮着头发与泥土的水洼……他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陈伶问。 “我在找极光城……我就快找到了！” “这里就是极光城。”陈伶重复了一遍，他看着席仁杰怪异的举动，一个想法突然涌入他的脑海，“你……” “我快找到了……我一定能找到的！！” 席仁杰怀中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跌跌撞撞的起身走上街道，他那双闪烁着希冀的眼眸扫过四周，那是陈伶从未见过的渴望。 席仁杰的眼瞳倒映着昏黄的夕阳，与夕阳中那几只依然飘动的风筝，他双手不断的在半空中抓着，似乎想将那些风筝抓在手里。 “极光城有风筝……我也有风筝！顺着风筝……我一定能去极光城！！” “我就快找到极光城了……” “我就快找到了！！” 他一只手伸入怀中的布袋里，掏出了一把金灿灿的金币，然后用力掷向天空！ 那些金币在半空中翻转，像是漫天飞舞的金色纸鸢，在夕阳下直直的冲上云霄，却最终无力的坠落大地……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街道上回响，来往的行人都愣住了。 席仁杰的脸上充斥着兴奋与癫狂，他一把又一把的掏出金币，向着天空挥洒，像是一个痴呆的疯子。 “你们看！这是他们给我的风筝！！顺着风筝……我一定能抵达极光城！！！” 街上的行人们眼睛都直了，他们放下了手上所有的事情，蜂拥着向这里冲来，他们争先恐后的跟在席仁杰身后，争抢着满地的金币，他们的脸上满是狂喜。 “金币？！好多金币！！” “这人疯了吗？金币都不要了？” “赚大发了！赚大发了！！这么多钱！够我们一家生活好久了！！” “都别抢！这些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 席仁杰就这么掏空了最后一把金币，用力的挥向天空，璀璨的金雨从空中落下，他的大笑响彻街道。 无数的极光城居民在他身后弯腰捡钱，眉眼都笑弯成月牙，根本就无人在意那个撒钱的疯子究竟从何而来，哪怕是孩子都趴在地上一个个捡着，他们知道哪怕只捡一枚，都够他们买十个百个新的风筝。 陈伶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上前……他的眼眸中满是复杂。 “这人真有意思。”白也挑眉开口，“明明就在极光城里，却还在找极光城？” 陈伶摇了摇头： “不……他从未抵达极光城。” 那衣着破烂的身影步履蹒跚的，从弯腰的芸芸众生中走出，他的剪影随着落入西山的太阳，一点点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陈伶知道，从今往后，世上再无执法官席仁杰……极光城里，也将多出一个苦苦追寻极光城的疯子。 “……走吧。” 喧闹混乱的街道之上，陈伶收回目光，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半框眼镜，平静的向道路的东方走去……那是与席仁杰截然相反的方向。 自从城外他放席仁杰离开后，对方的命运就与他再无瓜葛，即便目睹了席仁杰的结局，对他并未有什么影响，因为那不会是他陈伶的结局； 极光城的风筝总会熬过寒冬，日落西山的太阳，也终会从东方升起。 …… 执法者总部。 明亮的灯光撕破夜色，一辆蒸汽汽车驶过昏暗的街道，在总部的门口缓缓停靠。 在门口等候许久的储士铎，立刻走上前，打开后座的车门……【檀心】从车内下来，黑色的大衣在夜色中轻摆，径直向总部内走去。 “老师，您这次回来的这么快？”储士铎立刻跟上，“极光君的状态怎么样了？有好些吗？” 【檀心】没有回答，而是平静的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路上所有经过的执法者与执法官见到这身影，纷纷停下身行礼，他却都好似没看见一般。 黑色的皮手套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檀心】随手将大衣挂在墙角的衣架，储士铎敏锐的感知到这位老师的心情似乎不妙，安安静静的站在桌前，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终于，【檀心】将书桌上的台灯打开后，不紧不慢的开口： “西南门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平息了。”储士铎似乎早就猜到他会问，从手边拿起一份文件递过去，“那个陈伶是黄昏社的社员，牌面【红心6】，他将所有人送入城后，就在列车头上的自焚了……是所有人亲眼看着他化成灰烬的，可以确认死亡。 不过，在陈伶自焚之后，舆论已经开始倒向他……很多居民认为，陈伶不能算是异端，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我们执法者的形象也在被不断抹黑……” 【檀心】摆了摆手，“我说过，民众如何看待我们不重要……尤其是现在。” 储士铎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不过……这个陈伶这么费尽心思进入极光城，就是为了自焚？” 储士铎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他……他在自焚前也说了些话……一个是对执法者底层管理表示轻蔑，另一个……是一条‘警示’。” “什么‘警示’？” “他说……冻海的寒风已经吹至极光城，七大区的覆灭并不是故事的结局……或许，只是一个开始。”储士铎将陈伶的话一字未动的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檀心】的眼眸微微眯起，他在桌面上沉默许久，轻笑一声， “不愧是黄昏社的人……这个陈伶，不简单。”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一个狭长的黑色盒子，随着轻转盒子边缘的旋钮，一个个辉光的“8”从盒子中依次亮起，像是某种数字时钟。 在【檀心】的调试下，盒子中的数字接连变化，最终定格在一串数字之上，然后开始自动跳动， 【93：03:39】 【93：03:38】 【93：03:37】 【93：03:36】…… “93天3小时36秒……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储士铎不解的问道。 檀心将盒子放回桌面，闪烁的数字辉光将他的脸庞映照的明暗不定……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这是极光城余下的寿命。” 第168章 生存，或者死亡? “爸……” 地牢中，简长生缓缓睁开眼眸。 昏暗朦胧的月光自头顶的钢铁窗户中洒落，好似一角白雪铺在潮湿的地面。那双灰暗空洞的眼眸，凝视头顶的水泥板许久，才一点点的恢复理智与思考……就像是一个关机太久的电脑，在破烂的零件的嗡嗡作响中，缓慢而错乱的被重新启动。 他想起来了，这里是群星商会的隐秘地下，是被严加看管的禁忌区域，是由钢铁与水泥打造的坚固牢房…… 而他，是群星商会的阶下囚。 “群星商会……阎家！！”简长生宛若尸体般躺在地面，胸膛剧烈起伏着，无尽的愤怒从心底涌出，恨不得烧尽整个牢房。 自从离开兵道古藏，他的记忆就支离破碎，先是在冻海上拼命划水，然后陷入昏迷，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群星商会的刑桌上，准备开始碎魂搜证……在那之后，就是一段又一段足以撕裂灵魂的痛苦刑罚。 那是简长生从未体会过的痛，他无数次的觉得自己已经快在灵魂的痛楚中迷失自我，却总有一股力量在冥冥中将他拉回来，他的意志在一次次灵魂的碎裂中重塑，周而复始。 简长生甚至觉得，跟自己所经历的痛苦比起来，地狱里的那些油锅或者凌迟简直就是小儿科。 他愤怒的攥紧双拳，却又无助的松开……他呆呆的看着头顶洒落的朦胧月光，脑海中甚至升起了自杀了结这一切的想法。 不……他还不能死，他好不容易才夺回本属于他的天赋，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不仅没能开始逆袭的生活，甚至连回家看眼自己父亲都没能做到，他怎么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但他活着又能怎样？群星商会已经知道是他杀了阎喜才，绝不可能放他活着离开，也许等待他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折磨，直到他的灵魂被折磨的破碎消散，落得最凄惨的死法。 就在简长生苦苦挣扎之际，那自地牢顶端洒落的月光轻轻一晃，光影交错之下，仿佛有一只神秘的手在拨弄纤细如丝的月光。 简长生愣住了，他艰难的转过头，顺着月光看向那一角洁白地面上…… 细碎的尘埃漂浮在月光之中，一个浑身笼罩在阴影中的小丑图案浮现在地面，他的关节被一根根丝线连接到虚无，就像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他的面目狰狞而愤怒，双手死死的攥着其中几根丝线，似乎要将这些丝线尽数扯断。 在图案的左上角，一行竖着的字母连成花纹，古老而富有神秘感——【joker】 这是一张扑克牌，一张灰色的“王”。 “这是……”简长生看到这张扑克牌，瞳孔微微收缩。 他曾是极光城的执法者，即便地位再低，也曾听说过有一个组织以扑克牌为代号……那个组织的存在就是个禁忌，他们的危险与疯狂让所有界域都感受到威胁。 月光拨动，那张扑克牌的投影被轻轻翻转，牌背面的纹路之上，一行小字缓缓浮现： “生存，或者死亡？” 看到这行字符，简长生的心神一震，他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在面对什么……那个禁忌的组织，竟然在注视他？ 为什么？ 虽然只是被注视，并非获得了加入的机会，但能够让他们注视的人绝对不多，简长生早就听闻黄昏社人员稀少，而且不会轻易吸纳新人，一个【修罗】路径，自然不会成为自己被注视的理由……这个路径的人虽然稀少，但极光城内依然有几位，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刚踏上神道的新人。 那他们凭什么注意到被关入地牢的自己？ 因为他扛过了四轮碎魂搜证的意志？还是因为自己身上别的什么东西？ 简长生不明白，但他也不用明白，因为此刻摆在他面前的答案显而易见……生存或者死亡？他怎么会选择后者？ 他几乎没有犹豫，沙哑而坚定的开口： “我想活。”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地面上的扑克投影便淡化消散……没有回答，没有异象，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简长生的幻觉。 死寂的黑暗中，简长生静静地坐在地牢的中央，看着那一角代表救赎的月光，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 吱嘎—— 房屋的大门缓缓打开，陈伶跟在楚牧云身后，走进一处宽敞的中式院落。 “这里是你家？”陈伶目光扫过四周的假山，花园，以及不远处的亭台楼阁，惊讶的问道，“你在极光城，有这么大一处房产？” 陈伶属实有些被震惊了，他上一次见到这种规格的院落，还是在前世去苏城园林旅游参观的时候……当时进门，还收了70块的门票。 这种院子放在七大区就已经价格不菲，在极光城，更是绝对的大户人家，他本以为楚牧云作为隐藏身份的黄昏社员，应该是住在那种阴暗偏僻的小角落，没想到竟然如此光明正大的住在这种豪宅里，高调的超乎他的意料。 白也双手抱在身前，笑吟吟的从后面跟了上来， “楚神医平时接触的，可都是极光城的高层与各界名流，那些人为了求健康求长生，可都拿着大把的钞票排队等咱们楚神医施展妙手。要不然，我怎么一直跟在这家伙身边？ 这家伙可是我们在极光城里唯一一个拥有高地位，重财产，且可以光明正大挥霍的成员……蹭他的这些好处，可比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好多了。” 楚牧云推了推眼镜，不紧不慢的解释，“黄昏社里比我有本事的人多的是，只是我潜伏极光界域的时间比较久，积攒了一些底蕴。”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陈伶。 “这次的事情之后，你原本的身份已经彻底不能用了，也许你该考虑一下，在极光城里给自己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这对你而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第169章 《余烬落幕时》 陈伶微微点头，随后疑惑问道， “白也前辈是什么身份？” “我？我不需要身份。”白也轻笑一声，“只要我不想暴露，在这极光城里谁能抓到我？” “目前黄昏社已经有一批成员进入了极光城，不过他们绝大多数都没有明面上的身份，只凭我一个人能收集到的情报是有限的，我们需要更大的情报网。”楚牧云望着陈伶，认真的说道， “虽然你入社的时间不长，但在这方面能迅速发挥优势的，也只有你了。” “情报么……”陈伶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陈伶确实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毕竟他不可能一直躲在楚牧云的宅院里，但经过他观察，继续当执法官已经不太适合…… 一方面是从新人开始重新进入执法体系步骤太繁杂，而如果找个执法官暗中下手，取而代之，风险也会太大，毕竟他无法继承对方的记忆，而这里又是强者林立的极光城，一旦被人发现端倪后果十分严重； 另一方面，极光城的高阶执法官太多了，以他如今的实力伪装成一位二纹或者三纹执法官已经是极限，但这在极光城的执法体系中只是底层，就算成功伪装了，也很难接触到什么关键情报。 所以这个新的身份如何选择，是陈伶要面对的一个难题。 “在你找到新的身份之前，就先在我这里住着。”楚牧云指了指远处，“那个别院给你，不过这里没有佣人，每天的餐食需要自己解决。” “好。” 陈伶正欲离开，天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他眯起眼睛，一轮明月正高悬于夜空之上。 “那是……”陈伶不解的开口。 “是灰王。”楚牧云平静回答，“灰王在利用月光，与我们建立联系……不，好像不是‘我们’……” 陈伶顺着那朦胧的月光向后望去，只见一缕月光宛若白雪，正倾洒在白也的身前……白也轻轻抬头，目光透过鸭舌帽的帽檐与明月对视，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是找我的……” …… 白也连夜离开了。 陈伶回到自己的别院，虽然只是个别院，但面积已经顶得上三个他原本在三区的家，他推门走入屋中，里面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陈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躺回床上，迅速进入梦境。 等到他再度睁开眼时，已经重新回到熟悉的舞台之上，观众们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凝视着他，像是黑暗中无数猩红的星辰。 之前在列车上自焚之后，陈伶就已经回来过一次，但当时情况危急，他也没闲工夫干别的，尽快的回到现实世界将自己藏了起来防止被发现，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仔细查看这次演出的收获。 他走到舞台中央的屏幕前，逐个翻看起来： 【观众期待值+5】 【当前期待值：83%】 【监测到失去演员连接，演出中断】 【观众期待值-50】 【当前期待值：33%】 划到最后一条信息之后，陈伶的眉头微微上扬。 这次死亡之后，竟然还有33%的期待值，这多亏了之前将期待值冲到83%……这是陈伶第一次将期待值提高到这个地步，算是创造了一个新的历史。 如果陈伶没记错的话，期待值突破80%之后，他应该还会有一次额外的随机技能抽取权。 陈伶伸手轻点宝箱。 噔噔噔——！ 伴随着激昂的音乐，舞台中央一张桌子凭空出现，桌面中央的白纸上，几行小字迅速浮现： “检测到观众期待值首次突破80%，解锁成就——‘好评如潮’！” “你获得一次额外抽奖权。” “使用后，将从本次剧目的所有出场角色中，随机抽取一项角色技能进行学习。” 陈伶目光扫过这些文字，果然不出他所料……但这个随机奖励与完成剧目后的奖励相比，还是差了不少，毕竟这个是“人物”与“技能”全随机，随着剧目中出场的人物越来越多，抽取的不确定性也会更强。而且这项抽取没有根据剧目附加的概率提升，是纯粹的看运气。 桌面上的白纸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摆放在桌面的纸牌。 这些纸牌的颜色各不相同，绝大多数都是白色与灰色，也有一部分蓝色，甚至陈伶还看到了几张紫色的牌面……这说明这次出现的角色中，有一部分拥有较为高阶的神道技能。 下一刻，这些纸牌同时倒扣，露出清一色的牌背，然后以惊人的速度重叠在一起，最终分散整齐的停留在桌面之上。 陈伶知道，看运气的时候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随机点了一个角落的纸牌，看到纸牌翻转出现的一抹白光，陈伶的表情顿时僵硬。 “技能：【正义的铁拳】” “归属：无。” “人物：文仕林。” 这不是一张神道的技能牌，而是一个普通的连“技能”都算不上的能力，从阶位上来看，它的等级与“厨艺”和“家务精通”基本是一个级别。 当这张牌融入陈伶体内的那一刻，一段介绍也自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 “即便身如蝼蚁，我正义的铁拳，依旧会坚定挥向世间一切的黑暗与不公……哪怕我将灰飞烟灭。” 陈伶有些发懵，他不知道这个弱到令人发指的技能是怎么拥有这么一段霸气的介绍的，也不知道这个“文仕林”究竟是谁……在他的印象里，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这个人。 而这时，陈伶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个随机奖励虽然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但它能让自己抽到不曾见过的人的技能，而剧目完结后的选定奖励，必须要知道剧目中角色的名字才能进行抽取。 这么看来，不是这个奖励弱，而是自己的运气太差了。 陈伶摇了摇头，虽然只抽到一个普通技能，但他也没有太沮丧，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一次机会。 纸牌消散后，一张白纸再度凭空出现在桌上。 “恭喜你完成剧目，《余烬落幕时》。” 第170章 【心蟒】 “本剧目观众最高期待值：83%” “你获得一次指定抽奖权。” “使用后，你可以从本次剧目的所有出场角色中，指定某个角色，随机抽取对方的能力，抽取珍稀技能的概率与本剧目的综合观众期待值有关。” 他身前的虚无中，一张张纸页凭空显现，迅速汇聚成一本剧目。 陈伶翻动了几页，便随手将其放在一旁的木架上，也许是这次剧目的时间跨度比较久，厚度也是前面几本的两倍，不过其中的内容还是陈伶经历的那些，没有变化。 陈伶拿起笔，正欲写下这次要抽取的角色，笔尖悬停在半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这次，他犹豫了。 按照陈伶原本的计划，他是准备继续抽取“韩蒙”，毕竟【宗罪判决】的力量他是亲眼目睹的，而且复刻一整条【审判】路径，也是陈伶的目标。 但问题是，在这个阶段，他真的迫切的需要这个技能吗？ 若是在极光城外，陈伶会毫不犹豫的抽取【宗罪判决】，但现在进入极光城，周围遍布危机，他要做的不再是单纯地战斗，更重要的是潜伏与隐藏……并且对于二阶的他而言，四阶的【审判庭】已经完全够用了，即便抽到了【宗罪判决】，以他如今的精神力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 还有一点，对于【审判】路径而言，【杀戮舞曲】和【审判庭】这中间的三阶，四阶技能已经被抽过，所以只要剧目的期待值不低，他大概率会直接得到五阶的【宗罪判决】……但以他这次的超高观众期待值，抽取任何技能都能有大幅度的概率加持，用在这里难免有些浪费。 也许，自己可以赌一把？ 刚才抽了个普通技能，运气已经够差了，陈伶不信自己会一直非下去……这次，他要换个抽取的角色。 做好心理准备之后，陈伶落笔，坚定的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白也。 桌面上的其他纸牌瞬间消失，只留下十张纸牌一字排开，这十张纸牌中有三张白色，四张蓝色，三张紫色……分别代表三个普通技能，以及一到七阶的七个神道技能。 随着纸牌翻面，进入洗牌状态，最终这些牌面全部倒扣，安静而整齐的排在陈伶面前，等待挑选。 陈伶闭上眼睛，凭着直觉随机选了一张。 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技能：【心蟒】” “归属：盗神道，【借月】路径，第六阶。” “人物：白也。” 看到这个技能的瞬间，陈伶心头一跳，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喜！ 别的先不说，一下得到盗神道的六阶技能，怎么想都是不亏的，果然……一个人的运气不会一直差下去，陈伶这次算是赌对了。 随着纸牌消失在陈伶体内，他的表情逐渐微妙起来…… 这个技能，应该就是让陈伶印象最深刻的“记忆盗窃”，在冻海的轮船上，白也就是靠这个能力将三位执法官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且“记忆盗窃”似乎只是【心蟒】的一部分表现形式，它的诡异与强大远超陈伶的想象……但问题是，这个技能的消耗同样恐怖。 一个六阶的技能，哪怕再弱都不是二阶能够熟练运用的，他很担心这个技能到现在的自己手里，还能发挥出多少，如果现在耗尽所有精神力都放不出来，那就算是废了。 “得找个机会试一试……”陈伶站在舞台上，若有所思。 …… 如墨的夜色笼罩极光城上空，一个身影双手插兜，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之上。 这里白天是极光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区之一，两侧每一个商铺的门口几乎都贴着一个群星闪烁的标志，那代表着它们背后的主人，也是这座城市最后权势的组织之一，群星商会。 而这身影的目标，正是街道尽头的那一座恢弘建筑，那是群星商会的总舵。 随着他的靠近，很快守在总舵门口的护卫们也发现了这个深夜游荡在街头，戴着鸭舌帽的神秘男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戒备，其中一人当即开口问道： “你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这里是……” “滚。” 鸭舌帽的帽檐被抬起一角，一双懒散的眼眸瞥过这些护卫，下一刻，这些护卫便微微一震，瞳孔肉眼可见的开始涣散。 他们就像是失去记忆与目标的木偶，呆呆的站在原地，任凭白也经过他们身旁，等到回过神来之时，那身影已经宛若幽灵般消失在门口。 白也闲庭信步的穿行在总舵中，仿佛这里就是他家的后花园，群星商会引以为傲的安保系统，在这位盗圣的面前形同虚设。 白也没有到处乱逛，进入总舵之后，就笔直的向某个方向前进，最终在一处荒僻的院落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地面那些方正的小窗上，这层厚重地面的下方，就是群星商会的地牢。 “目标就在这么……” 白也喃喃自语。 …… 与此同时。 地牢。 随着低沉的吱嘎声响起，几个身影提着煤油灯穿过昏暗廊道，在一间死寂的牢房前停下脚步。 “简长生，你的死期到了。”为首的那人悠悠开口，“碎魂搜证的刑桌已经空置出来，阎会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让你魂飞魄散……请吧？” 昏暗的月光透过天窗，洒落在地牢凹凸不平的地面，穿着破烂衣衫的简长生坐在那处月光前，双眸平静无比。 “你们带不走我。” 那人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梦话，这里可是群星商会的地牢，是就连执法官都无权搜查的禁忌区域，你以为自己还有活路？” 简长生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看了眼头顶的月光，不紧不慢的开口： “既然他们已经向我传递了信息，就不会放任我再被你们搜证……所以这次，你们带不走我。” 那人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懒得跟简长生废话，直接让手下打开牢房大门，就要进去抓人， 可就在他的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一道白光闪过牢房内部，下一刻简长生的身形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 “这……这怎么可能？！！”几人愣在原地，他们当即冲入牢房四下搜寻，却再也看不到他的踪影…… “他是怎么做到的？” “遭了，出事了！” “快拉响警报！！！” 就在众人乱成一团之际，简长生已经穿过天花板，稳稳的落在地面…… 他看着周围的警报嗡鸣的群星商会院落，愣在原地。 “不错的自信。” 一个声音从旁传来，只见月光下，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正懒洋洋的靠在墙边，缓缓开口，“你想活命，我们给你这个机会……但接下来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了。” “拼上你的性命……向我们展现你的价值，也许，我们会给你一个新的机会。” 第171章 头条 清晨。 陈伶推开房门，一阵梅花香便扑面而来，几只屋檐的喜鹊被惊的接连飞上天空。 这一瞬间，陈伶还有些恍惚，也许是三区待得久了，他下意识的以为打开门后会是一条满是风雪的街道……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那间熟悉且漏风的小破屋，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陈伶这一觉睡得很好，将这几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在门口清醒了一会后，刚走过别院的拱门，便看到一个身影正坐在院落前，拿着一叠报纸认真阅读着。 楚牧云还是穿着那身衬衫马甲，戴着银丝眼镜，阅读的样子也与在三区时如出一辙，这似乎是他每天早晨的习惯。 “我以为你会多睡一会。”楚牧云看了他一眼。 “已经够了，我还有事要做。”陈伶在他对面的石椅上坐下，直截了当的问道，“极光城，有没有那种比较乱的地方？” 听到这，楚牧云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合上书本，“你又想搞什么事情？” “什么叫又？我很少搞事情。” 楚牧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手中的报纸摊开在桌面，在报纸最显眼最大的版面，几个漆黑硕大的字体瞬间吸引陈伶的眼球—— 《异端还是正义？百年来第一个撞碎极光城门的外来者——陈伶》 《“我质疑极光城”——三区执法官韩蒙叫板执法系统！》 《黄昏社员再现极光城！灾难还是救赎？》 《三区幸存者采访实录——解密底层执法者的黑暗与人性的扭曲》 “今天《极光日报》百分之八十的版面，都是你的，整个城市都在为你昨天的行为争执不休……近百年来，从来没人能做到这一步。”楚牧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可是极光城的名人……还说很少搞事情？” 陈伶：…… 陈伶拿起报纸，一页页翻看起来。 楚牧云说的没错，这张报纸上几乎到处都是他昨天的照片，列车冲出灾厄浪潮，撞破极光城门，在城内说话时平静的面孔，以及最后火焰中优雅的落幕……文字内容，更是几乎全部与他有关。 这份报纸唯一一份与他无关的内容，是群星商会昨晚突然响起警报，似乎有什么东西丢失了，不过这个版面也被挤在最角落，不仔细看压根翻不到。 “陈伶搞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陈伶推了推那副半框眼镜，毫不在意的回答。 楚牧云嘴角微微抽搐。 就在这时，陈伶的目光扫过最上方的那篇文章，一个名字突然映入他的眼帘。 “这个文仕林，是谁？”陈伶指着标题旁的那几个小字问道。 “上面不是写了吗？记者。”楚牧云停顿片刻，再度开口，“这个记者似乎有点名气，揭露过好几起执法者背地里的黑暗交易，也曾经引发过轰动……这年头，有胆子动用媒体自由权的记者不多了。” “媒体自由权？那是什么？” “是极光城建立之初，那一代高层在缔造执法体系过程中，同时设立的法案，目的是借助媒体自由来与执法者的绝对执法权制衡，算是起到一种监督与检查的作用，不让执法者或者执法官的权利过于膨胀……”楚牧云轻笑一声，“但事实证明，绝对的力量差距下，民间的媒体自由权是有限的，这几百年过去，还有几个记者敢用这个权利？ 先不说用这个权利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得罪了有些执法者或者执法官团体，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谁还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媒体自由权么……” 陈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先说正事，极光城哪里比较乱？” 兜兜转转，陈伶又问回了那个问题，楚牧云一阵无语之后，还是无奈回答： “极光城毕竟是极光界域的核心，明面上太乱的地方不多，你可以去城西的外环附近看看……那里也许有你想要的。” 陈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正欲出发，楚牧云犹豫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你们三区的人，也被安顿在那里。” 陈伶的脚步微微一顿。 …… “您的姓名是……？” “赵乙。” “好的，赵乙先生。”促狭的房间内，一位记者拿着纸笔，坐在窗户的旁边，“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极光日报》的记者卓树清，接下来我会问您几个问题，希望您配合回答。” 赵乙身上缠着绷带，脸上已经满是疲惫，他皱眉问道，“昨天你们不是已经有记者来采访过了吗？怎么又来问？” “昨天我的同事可能理解上有些失误，所以我这边再来与您确认一下。”卓树清的声音温润如玉，听起来很是舒服， “您昨天在采访中提到，三区的执法者存在向居民收取大额保护费的情况，是吗？” “是。” “这个费用大概是多少？” “至少三到五枚银币，每个月。” “这个数额听起来不是很多。” 听到这句话，赵乙下意识的皱起眉头，还未等他开口，卓树清便继续说道， “那么，在收取这个费用之后，街区是否出现过大规模的刑事案件，或者人为恐怖袭击？” “……这倒是没有，可……”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执法者向民众征取微量补助后，及时的扩充人手更新设备，加强巡护，从而避免了一系列恶性事件的发生？” 赵乙愣住了，他当即站起身，摇头说道，“不，不是这样的……那就是保护费！不是什么补助……” 卓树清对赵乙的声音宛若未闻，只是低头在纸面迅速书写着，“您也提到过，在三区遭遇灾厄袭击时，部分执法者不仅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反而率先逃跑，甚至冲入民宅威逼民众以此藏身……但最终街区的灾厄还是被肃清了，不是吗？” “确实肃清了，但那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 “那有没有可能，你们眼中的逃跑与藏身，只是执法者们用来反击灾厄时设下的圈套，至于在这期间对民众造成的误伤，则是与灾厄搏斗过程无意为之。” 赵乙听到这，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的双拳缓缓攥紧！ 第172章 文仕林 “您在之前的采访中着重强调，您的父亲是被一位急于逃命的执法者连捅十三刀致死……那也许是那位执法者肩负重要的任务，而您的父亲因为太害怕死亡，所以一时糊涂，想去抢夺执法者身上的武器，所以被正当防卫……” “我操你妈！！” 赵乙怒吼一声，拳头呼啸着砸向卓树清的面门，却被后者轻飘飘的躲开。 “你这算是什么狗屁记者？！完全是颠倒黑白！！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就不是采访来的！你是想改我们的口供！”赵乙死死的瞪着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卓树清写完最后一个字，合起手中的笔记本，不紧不慢的开口： “赵乙先生，极光城选择庇护你们这些难民，已经尽了仁慈恩义……为什么你们非要反咬一口，当这个白眼狼呢？” “仁慈恩义？？”赵乙气的肺都要炸了，他抄起桌角的棍子就往卓树清身上砸去，后者先是连退数步到门外，然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任凭这根棍子砸在自己身上。 砰——！ 镁光灯闪烁，随着相机的快门声响起，卓树清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赵乙愣住了，他抬头望去，发现一位助手早已等候在门外，用相机刚刚才的一幕彻底拍了下来，与此同时，居住在塔楼的其他三区幸存者，也闻声下楼。 “怎么回事？？”许崇国当即问道。 赵乙瞪着眼睛，将刚才卓树清扭曲黑白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顿时怒了，也许是共同经历的生死，又彼此支撑着生活在这陌生的地域，他们早已成了一个团结的整体，此刻纷纷愤怒的望着卓树清。 “哪里是什么可怜的难民，不过是一群心思歹毒的暴民罢了。”卓树清缓缓从地上爬起身，站在助手旁边，微笑的看着众人，“但无论如何，还是感谢各位的配合……这次，我们拥有足够的素材了。” 刚才赵乙打人的画面，已经被相机记录，只要再加上一些煽动性的文字，就能改变大众的舆论风向，这才是卓树清真正的目的。 “不……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许崇国到底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卓树清的打算，“快把他相机里的照片删了！” 赵乙见此，第一个冲出人群，笔直的向卓树清身旁的助手冲去，卓树清两人向后退了一步，塔楼周围的破旧巷道中，一个个身影接连走出。 那些身影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手里握着棍棒，不知是从哪找来的混混，神情各个阴翳狠辣，此刻将卓树清二人护在身后，正冷冷的看着赵乙等人。 看到这一幕，许崇国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 “卓树清，你这是在干什么？”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一个声音突然从旁响起。 卓树清听到这声音，脸色一沉，他看向巷道的另一边，只见文仕林同样带着助手，正在皱眉看着这里。 “这不是我们的文大记者么。”卓树清冷笑一声，“怎么？昨天那篇文章闹出的风波还不够大？还要再来管一遍闲事？” 文仕林的目光扫过那些被地痞包围的三区居民，眸中闪过一抹怒意，他对着卓树清伸出手： “把相机给我。” “凭什么？” “你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替那群人洗白，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卓树清呵呵一笑，“你放心，要是这世上真有报应，那有些人会比我死的更快……” 见卓树清油盐不进，文仕林也是动了真火，他冷冷的扫过那些护在卓树清身前的地痞，然后开始平静的卷起自己的袖子。 “本来我不想动粗的，既然你不主动交出来……就别怪我了。”文仕林淡淡道，“阿诚，准备动手。” 一旁的助手见此，也开始卷袖子，两人站在无人的巷道中央，一股寒风吹过衣摆，肃杀而凌冽。 这架势着实吓到了那些地痞，他们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攥紧手中的棍棒，看向两人的目光中满是警惕……就连躲在他们身后的卓树清都脸色一变，如临大敌。 他接连向后退了数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后的不远处，有个穿着棕色大衣，戴着半框眼镜的年轻人一直倚靠在墙边，眯着眼睛看向这里。 卓树清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现在也没时间去理会一个路人，因为文仕林二人已经攥紧拳头，笔直的向他冲来！ 他们二人的气势如虹，尤其是文仕林，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但目光中却有种坚不可摧的战意。 “老板，这是个硬茬子！记得加钱！” 随着文仕林身形卷起的劲风靠近，为首的地痞咬牙对卓树清说了一句，随后就硬着头皮抡起铁棒，全力朝文仕林的身形挥去！ 砰——！ 文仕林应声倒地。 地痞：？？？ 地痞有些懵了，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似乎随便挥了一棒，然后文仕林试图闪避，可速度根本跟不上，硬是被这一棒砸到脑门，当场翻着眼睛倒在地上。 合着气势弄这么足，到最后就是个战斗力不足五的渣渣？？ 反观一旁的助手阿诚，倒是有两下子，跟两位地痞搏斗了几下，最后还是被人一记闷棍砸在脑后，倒在文仕林身边。 巷道后方，那穿着棕色大衣的年轻人忍不住扶着额头，似乎已经没眼看这里的情景。 陈伶早就来了，他本来只是想找个乱的地方试试【心蟒】，顺路过来看一眼三区这里的情况，结果就亲眼目睹了赵乙追着卓树清出门，然后被抓拍的全过程…… 一开始陈伶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结果文仕林就出现了，他本以为用不上自己，文仕林就能摆平，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这位传闻中记者的身手，结果就看到了对方小鸡一样被一招放倒的场景。 就这么两下子，他是怎么把气势做到那么足的？还有，你的【正义的铁拳】呢？？ 陈伶在心中吐槽，一旁的卓树清则是直接笑出了声。 “我说文仕林，你是来搞笑的吗？？” 第173章 盗取情绪 卓树清算是看清了文仕林的实力，他随手从身旁的地痞手上拿过铁棒，不紧不慢的向倒地呻吟的文仕林走去： “文仕林，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多少人？现在极光城里想要你死的人一抓一大把，也许过两天的日报版面上，就会出现你意外死亡的消息……如果幸运的话，我还有机会亲手为你写一篇悼念的文章。” 铁棒划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叮当声响，文仕林倒在地面，猩红的鲜血已经遍布脸颊。 “是吗……那我先谢谢你。”他艰难的抬起头，沙哑开口。 “你不信？”卓树清在文仕林身旁站定，继续说道，“极光城必须是和平而美好的，任何想要挖掘它最深层黑暗的存在，都是在与整个界域为敌……你挖的太多，知道的也太多，嘴巴又不严实……你不死，极光城如何安宁？” “我当然信，我得罪过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文仕林咧嘴一笑，“不过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卓树清嗤笑一声，“就你这点身手，杀你跟杀鸡有什么区别？” “是吗？” 文仕林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他双手猛地撑起身子，一记绷紧的拳头呼啸的抡起，朝着近在咫尺的卓树清挥去！ 文仕林暴起的太过突然，因为所有人都被他一棍倒地的脆弱给骗了，根本就没有料到他还能这么快的爬起，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卓树清想挡已经来不及了。 砰！ 随着一记闷响，文仕林的拳头狠狠砸在卓树清的脸颊，将其整个人打的向后退了数步，差点直接跌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陈伶的眉头微微上扬。 “确实是普通技能，力量和速度都只能算平平无奇，不过……” 文仕林艰难的站稳身形，那张满是血污的面庞上，是罕见的坚毅与决然。 不过，这一拳中蕴藏的精神力量，倒是不错。 文仕林的这一拳，直接给周围的地痞都看懵了，他们茫然的看向卓树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帮忙。 卓树清捂着脸颊，嘴角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似乎觉得嘴里有什么异物，咀嚼片刻后，猛地朝地上吐了一口，一颗满是鲜血的断牙落在地面……他愣了半晌，看向文仕林的目光愤怒的仿佛能喷出火焰！ “给我打！！” 卓树清一声令下，周围那些已经等着的地痞们，一拥而上！ 在一片混乱中，棍棒与拳头包围文仕林，雨点般的落在他的身上。文仕林知道自己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熟练的当场蹲下，双手抱住头与要害，像是沙袋般任人打砸，发出一声声痛苦的闷哼。 “放开他！” “妈的，跟他们拼了！！” 一旁的三区众人见此，当即往这里冲过来，毕竟文仕林是来替他们出头的，现在对方挨打，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赵乙本来就是三区的混混，打群架斗殴这种事他最擅长，此刻直接从路边捡起一块板砖，气势汹汹的就带头往那帮地痞冲去。 “一群暴民！”卓树清森然开口，“都给我上！” 这些地痞与三区的幸存者们扭打到一起，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卓树清退至众地痞身后，冷冷的看着双方混战。 与此同时，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说实话，他其实并不太想再插手三区的事情，他将这些人送到城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他们怎么在城里活下去，不关他的事情，毕竟他又不是这些人的保姆。 不过，眼前这混乱的情况，正是陈伶想要的，他来外环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找机会试试【心蟒】这个技能，现在似乎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也不知道，如今只有二阶的自己，能将【心蟒】运用到什么程度？ 陈伶目光锁定退在战场之外的卓树清，袖中的手指轻勾，一只无形的蟒蛇从他的眉心钻出，径直向卓树清靠近。 这只无形的蟒蛇，便是心蟒的具象化，除了陈伶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看见，它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盘踞到卓树清的身上，蛇头打量着卓树清的头颅，信子微吐，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 陈伶心念一动，心蟒便骤然咬在卓树清的脑海。 随着陈伶眯起眼睛，能看到几缕隐约的丝线被心蟒叼出，那应该便是卓树清最近的记忆，但任凭心蟒如何努力，也无法将其取下……以他如今的精神力，根本无法窃取记忆，哪怕只是一小段。 心蟒尝试许久，只咬下记忆丝线上层的一块表皮，与此同时，卓树清浑身突然一震。 他望着远处混乱的战场，原本眼眸中的愤怒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茫然而错愕的平静……他怔怔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不知发生了什么。 “现在还盗不走记忆，但是能盗走情绪？”陈伶看着心蟒嘴中叼着的一角碎片，诧异的挑了挑眉。 在陈伶的眼中，卓树清的精神就像是肉身，记忆则类似于血肉，而他刚咬下的情绪，则是附着在即时记忆上的表皮……在记忆的血肉之下，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像是骨骼一样的东西，但如今陈伶还看不清它们的全貌。 一开始陈伶还担心，以自己如今的阶位，可能完全用不了【心蟒】这个高阶技能，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即便现阶段只能盗取情绪，对陈伶而言，他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延伸的用法……他有种预感，这个技能与他的契合度将会相当的高。 陈伶思索片刻，径直朝卓树清走去，从后方拍了拍他的肩膀。 卓树清转过头，看到是一张陌生而年轻的面孔，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他冷冷开口：“你是谁？我劝你不要多管……” 砰——！！ 卓树清话音未落，一记拳头便呼啸着破开空气，狠狠砸在他另一侧的脸颊上！ 第174章 玩弄人心 这一记拳头，比刚才文仕林那软弱无力的拳头重的多，直接将卓树清整个人掀翻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还在厮打中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这里的目光满是错愕。 “咳咳咳咳咳！！”卓树清扭曲着趴倒在地，痛苦的咳嗽着，先是从嘴里咳出几口鲜血，然后就开始吐牙…… 一颗，两颗，三颗…… 卓树清半句话说不出来，就已经吐了四五颗牙，基本上半边脸颊的牙齿都断了，他的一侧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肿，痛的五官都开始扭曲。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披着棕色大衣的陌生人，眼眸中是深深的茫然…… 卓树清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出拳，直到现在他整个人还是懵的，他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站起，逐渐恢复清醒的眼眸中，开始燃起前所未有的怒火！ 他哆哆嗦嗦的伸手指着陈伶，那目光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随着陈伶眼眸微眯，那只缠绕在卓树清身上的无形蟒蛇，又对着脑袋啃了一口。 卓树清愣在原地。 原本轰然爆发的怒火，突然消失，这一刻他整个人都陷入前所未有的空虚与落寞……他看着眼前目光中充满戏谑与好奇的陈伶，却怎么也生不出半分怒意。 他就像是在山上苦修了十年的无情僧，有朝一日重返红尘，再见仇敌，心中余下的只有平静。 他放下了。 周围的一众地痞已经浑身绷紧，只等卓树清一声令下，便会一拥而上教训这个陌生人，可他们眼巴巴的看了卓树清许久，后者却轻描淡写的开口： “你是谁？我似乎不认识你。” 【观众期待值+3】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文仕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挥完那一拳后，卓树清恨不得让人把自己活活打死，而那陌生人一拳把他半边的牙都快打没了，这时候竟然丝毫不生气？ 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这个卓树清，其实为人相当大度？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陈伶，在他们的认知中，陈伶一拳挥出后，原本嚣张跋扈的卓树清突然变得异常乖巧，甚至连脏字都不敢说一个，唯一的解释就是，卓树清原本就认识且惧怕陈伶……但偏偏他开口就说不认识。 还是说，是陈伶的那一拳太狠，直接把他给打怕了？ 综合考虑之下，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路过。”陈伶淡淡回答。 “路过，为什么要打我？” “你干的事情太恶心，我忍不住。” 卓树清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你这样是不对的。” “对不对，你说了不算。”陈伶瞥了他一眼，“还是说，你想再被我打一拳吗？” “……不想。” “那就滚。” 卓树清目光扫过身后的众人，理智的光芒在眼眸中闪烁，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文仕林也教训过了，似乎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他沉吟片刻，还是开口： “算了，我们走吧。”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卓树清转身就向巷道的尽头走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些拿着棍棒的地痞瞬间傻了，来之前卓树清就说了让他们教训这帮人，现在打也打起来了，眼看着马上就要打赢了，然后他被人打了一拳，掉头就说要走？ 就这么走了，先不说刚才挨的打是不是白挨，让人知道他们被难民们吓跑了，这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其他地痞一脸茫然的看向为首的那人，似乎是在等待他的下令，他纠结片刻后，还是一咬牙，跟着卓树清走了过去。 等靠近之后，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老板，这是什么情况？先说好了，兄弟们都已经打到这个地步了，现在走也会不退钱的！” 卓树清正欲说些什么，与此同时，陈伶心神一动， 那只吞下了卓树清所有愤怒的心蟒微微张嘴，又将愤怒的情绪吐回卓树清的脑海里。 卓树清看着眉头紧锁的地痞，一股莫名的邪火涌上心头！ 陈伶盗走的，是刚才他一拳打掉卓树清几颗牙齿后，对方产生的怒火，与刚才文仕林的那软绵绵的一下产生的愤怒根本不是一个档次，随着这怒意归还他的脑海，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啪——！ 他忍不住一巴掌扇在地痞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勃然大怒道： “你算什么东西？！老子让你走你就走！废什么话？！” 空气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观众期待值+3】 跟在后面的众多地痞看到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脸上同时浮现出怒意，他们立刻冲上前将卓树清与助手团团围住。 这一巴掌给地痞头子扇的脑子嗡嗡作响，缓了好久，才震惊的看着卓树清， “你……” 扇完巴掌，宣泄掉一部分愤怒之后，卓树清的理智恢复了一些，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的他完全被突然涌出的愤怒支配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像大部分的非蓄意杀人的罪犯在行凶时，往往都是被某种情绪遮蔽理智。 “艹！为了你那几个臭钱！老子受这气？！”地痞头子真忍不了了，大骂一声，“给老子往死里打！” 他一声令下，众多地痞当即冲上前暴打卓树清二人，在一阵阵惨叫声中，卓树清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 【观众期待值+1……+1……+1……】 这莫名其妙的反转，让三区的居民和文仕林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不理解卓树清的喜怒无常，但看到他被自己请来的地痞暴打，心中还是十分痛快。 砰——！ 镁光灯的光芒照亮巷道，陈伶不知何时已经拿到了卓树清的相机，对着混乱无比的巷道按下快门。 在闪烁的灯光中，胶片永恒的记录下卓树清的惨状，在这之后，陈伶随手将这只还存着赵乙打人画面的相机丢给文仕林，转身就往巷道的另一端走去。 他平静的穿过喧闹暴怒的地痞众人，整理了一下刚才挥拳后略显凌乱的领口，巷道的阴影中，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玩弄人心的力量么……有意思。” 第175章 心脏 三区众人看着那离去的背影，眼眸中满是疑惑。 “那人是谁？你们认识吗？” “我们怎么会认识……我们才来了一天。” “你看他的穿着和打扮，很明显就是极光城本地人，我们跟他能有什么牵扯……” “但是他刚才那一拳好帅，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还好吧，没有陈长官帅。”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替我们解围了……下次要是还能遇到，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这个神秘人突然出现，给了卓树清一拳后，又平静离开……在这个过程中，没和他们有丝毫的交流，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路过的正义人士。 原来极光城里，真的是有这种好人的吗？ 文仕林抱着刚才陈伶丢下的相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疼的嘴角疯狂抽搐。 那些地痞下手太狠了，要不是他保护措施做得好，再加上那个神秘人突然出手，恐怕至少得断几根骨头…… “阿诚，你还好吗？”文仕林走到一旁拉起自己的助手，“你面试的时候，不是跟我说你很能打的吗？怎么这两下就被放倒了？” “我……”阿诚哭丧着脸说道，“先生，我是能打，但也只是能打而已……我一个打三个已经是极限了，他们还敲我闷棍，这我怎么打？” “你……唉，伤的重吗？” “不重，都是皮外伤。”阿诚看到文仕林手中的相机，突然问道，“先生，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 “那他为什么把相机给你？” 文仕林看了眼陈伶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他应该也是为了三区的这些难民着想，现在这个世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可不多了……可惜他走的太快了，否则一定得认识一下。” “都在极光城里，也许下次还有再见的机会。” 文仕林嗯了一声，“或许吧……” …… 等到地痞们出完气，太阳已经接近下山。 地痞头子气喘吁吁的看着地上那两滩半死不活的身影，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然后往血地里狠狠啐了一口， “老子给你面子，好好的跟你收钱办事，你就这么对老子？” “有点钱了不起吗？真晦气！” 地痞头子大手一挥，“把他们钱包掏出来。” 一众小弟立刻上前，将卓树清与助手差点扒了个精光，最后拿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钱包，递到地痞头子面前。 “老大，都在这了。” 地痞头子翻了翻，“呵，这些个当记者的，一个个油水倒是挺足。” 说完，他从中夹出几张银票，然后将剩下的钱与钱包一起丢到卓树清身上，冷冷开口：“我们走。” “老大，咱就拿这么点啊？”一个小弟看到钱包里的厚厚银票，眼睛都红了。 地痞头子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 “我们又特么不是强盗！出场费说是多少就多少，在江湖上混要讲信誉，明白吗？” 说完，他便带着一众小弟，扬长而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间破旧的厂房前，推门而入。 这里是他们的“据点”，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称呼的，他们一行四五十人，基本上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说好听点是在这待业，说难听点，就是一群人整天无所事事的打牌喝酒。 好消息是，今天他们挣了一个大单，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够他们每个人都出去挥霍几天。 就在他们准备开始狂欢时，煤油灯的火光微微摇曳，昏暗的日光下，一个身影已经宛若鬼魅般出现在厂房门前。 那是个穿着棕色大衣的年轻人，鼻梁上戴着一只半框眼镜，镜片倒映着闪烁的煤油灯火，将那张平静的面孔照的明暗不定……此刻，他正双手插兜，打量着眼前这座破旧的厂房。 “所以，你们就算是外环的黑恶势力了？”陈伶的声音似乎有些失望。 这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厂房内的众人一跳，他们当即抄起手边的武器，看到门口站着的就是刚才一拳打懵卓树清的那人，眼眸中的警惕之色越发浓郁。 “这位朋友。”地痞头子走上前，沉声开口，“如果你是想找那个记者的麻烦，他不在这里。” “我不找他，我是来找你们的。” “找我们？”地痞头子的眼眸微眯，“我们似乎没有得罪你，还是说，你想替那群难民出头？” “我没那么无聊，我是想问问，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业务？” “业务……” 地痞头子一愣，合着这人是来找他们当打手的？ “我们的业务能力很强。”他立刻改口，“只要价格到位，我们可以随时待命……就是不知道，您是打算对付谁？” “我说的不是这个业务。”陈伶停顿片刻，双眸微眯，一股寒风随着他的声音卷入厂房，将桌面上的煤油灯吹得剧烈摇晃，“你们，能杀人吗？” “杀人？！”地痞头子脸色一变，斩钉截铁的开口，“不，我们不杀人。” “是吗？那器官交易呢？” 地痞头子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我们也没有器官交易……” 接连两个问题一出，其他小弟也有点慌了，这个年轻人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一开口都是些惊悚的东西……他们就是一群喜欢喝酒打架的无业游民，这种东西真是碰都不敢碰啊。 “这些东西都没有，你们还当什么黑恶势力？”陈伶啧了一声，“那你们知道，哪能交易器官吗？” “不！我们不知道！” 地痞头子毫不犹豫的开口，“这位朋友，我们今天无意冒犯，您想要的这些业务，我们真的没有……而且整个外环，应该都没人敢做这个生意。” 陈伶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不应该啊……怎么会没有呢？” 地痞头子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的问道： “您要这些地方，是要做什么？” “找个东西。” “什么？” 陈伶微微一笑，摇曳的昏暗烛火下，他的笑容冰冷森然： “……我的心脏。” …… …… 这几天要去北京参加番茄的创作者大会+出差，只有两更~(_?)☆ 第176章 名字 簇—— 厂房内的煤油灯骤然熄灭。 这一刻，在场的地痞们都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站在昏暗月光下的身影，半框眼镜反射着森然月光，仿佛一尊来自幽冥的恶魔……他们的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你的……心脏？？”地痞头子咽了口唾沫。 “哦。”陈伶似乎是觉得这么说有些太惊悚，换了个理由，“我是说，我弟弟的心脏。” 听到这，众人终于松了口气……也是，如果一个人没有心脏，那还怎么可能站在这跟他们说话？换成弟弟就合理了。 陈伶没有忘记，自己的胸膛还是空荡的，虽然他不知道找回了心脏还能不能按回去，但至少他要知道自己的心去了哪里……更何况劫走自己心脏，害死陈宴的罪魁祸首，就藏在极光城里。 所以陈伶问楚牧云哪里比较乱，一方面是想试试【心蟒】，另一方面就是想找到类似于冰泉街那样的地下交易场所，说不定能找到自己心脏买家的线索。 地痞头子看向陈伶的目光中，少了些戒备，多了些同情，通过陈伶这寥寥几个字，他已经可以猜到陈伶身上应该是发生了某种极为黑暗且残忍的事情……若是换作自己的亲人被人夺走心脏，他估计也会发了疯的去找，然后复仇。 “很抱歉，我们不知道哪里有这种交易。”他无奈开口。 陈伶注视地痞头子片刻，心中长叹一口气……他能看得出来，这人没有撒谎，看来这确实是一群普通的混混，跟那种穷凶极恶的黑恶势力相比，简直就是温和无害的小绵羊。 他思索片刻，看着眼前这几十个混混地痞，突然灵光一闪，“既然如此，你们去替我查查。” 这些地痞整天无所事事，就在极光城里乱晃，对这里的一切应该远比自己熟悉，结交的也都是一群底层人士，如果把他们发展成眼线，应该能有不错的效果。 “我们？”地痞头子愣了一下，“嗯……也不是不行，但我们收费可不便宜。” “价格不是问题。” 看到这，地痞头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这是条大鱼啊！ “我们需要预收一成的定金。” “那没有。” “……？” “先欠着，等事成之后一起给。”陈伶摆了摆手，毫不在意。 陈伶刚进极光城，身上一穷二白，哪里给的起定金？虽然找楚牧云借钱也是个路子，但他并不想欠对方人情。 地痞头子死死盯着陈伶，神情有些不善……他开始怀疑陈伶是不是来找茬的，但看样子又不像，更何况他们也不敢打包票能查到器官交易的线索，毕竟他们从未听闻极光城内有这种东西……他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道： “后付也可以，不过价格得再加一些……而且我们不保证能查到。” “还有，你应该知道，如果到时候你付不出钱，会有怎样的下场。” 陈伶自然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威胁，微微一笑： “没问题。” 陈伶正欲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再度转头，“除此之外，你们再帮我调查一个人，这个对你们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 “谁？” “文仕林。”陈伶缓缓开口，“我要他的过往履历，个人喜好，生活习惯等所有信息，价格另算。” “这个不难，不过你要一个破记者的信息干什么？” “这你不用管。” “……好吧。”地痞头子耸了耸肩，“老板怎么称呼？” 陈伶一怔，他差点下意识的说出陈伶两个字，但想到自己现在是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在极光城活动，名字自然也要换一个……他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 “林宴。” …… 群星商会。 “那个简长生找回来了吗？” 一个披着昂贵貂裘的身影匆匆走入屋内，沉着脸开口。 商会正厅内，一众身影彼此对视一眼，默默低下头去…… “这么多人，连个地牢里的囚犯都看不住，都干什么吃的？！”那身影勃然大怒，从桌上捡起一只茶壶，猛地摔在地上，碎片飞溅割伤数人的脸颊。 “大少爷……那简长生太诡异了，我们那么多人亲眼看着他凭空消失的，这……这根本就不合理啊！” “是啊大少爷，护卫在院子里里外外放哨放了一整夜，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这个简长生是【修罗】路径的第一阶，只有【血衣】这一个技能，按理说根本不可能逃走才对。” “……” 下面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越说越玄乎，他们始终想不明白，简长生自己肯定是逃不走，但又没有其他人来帮他越狱的痕迹……再说，简长生自小就是他们阎家的一个家丁，没身份没背景，谁能来救他？ “照你们的意思，这商会里还能闹鬼不成？！”大少爷阎喜寿指着下面这帮家丁，怒骂道，“要是让父亲回来听到这事，你们一个个都得被打个半死！办事不力的狗东西……” 管家身形微躬的站在最前方，平静的开口： “大少爷请放心，只要简长生还在极光城里，我们迟早能把他找出来。” 见管家开口，阎喜寿的神情才缓和些许，这位年近七十的老管家，自打他父亲那一代就开始辅佐群星商会，他虽然是如今群星商会的大少爷，但在这位面前，还是不敢太张扬的。 “龙叔，能让执法者那边下发通缉令吗？” “……不，不行。”老管家摇了摇头，“一来，在执法体系的档案内简长生已经是个死人，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放任我们折磨他，既然是死人，就没法通缉……二来，要是这事闹的太大，恐怕也会有损我们群星商会的名誉。” 阎喜寿背着手，在正厅内焦急的踱步起来， “这事一定要在父亲回来前解决……咱们的人手都放出去了吗？” “放出去了，正在全城地毯式搜索。”管家停顿片刻，“跟简长生有关的那几个亲戚，我也全部安排人去盯梢，一旦他露头，就跑不了。” 第177章 从杀狗夺窝开始 西城，外环。 一个身影从破旧的街角探出头，满是污渍与泥泞的面庞上，一双眼睛迅速扫过四周，确认没有人经过后，猛地向街道对面的垃圾桶冲去！ 他来到垃圾桶边，三下五除二将整个垃圾袋扎起拎在手里，飞速的又冲回原本的角落。 他瞪着一双饥饿到发绿的眼睛，疯狂的撕开垃圾袋，像是野狗一样在其中翻找起来，看到半块没吃完的面包，也不管上面粘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液体，一股脑的就开始往嘴里塞！ 他就像是一只数日不曾进食般，贪婪而疯狂的撕咬着一切能吃的东西，发出野兽才会出现的咀嚼声……苍白瘦弱的身躯蜷缩在黑暗的角落，远远望去，像是随时可能被风吹散架的豺狗。 这是简长生十几天来，吃的第一顿饭。 自从在凛冬港被人发现送到群星商会，他就再也没能吃上一口东西，毕竟商会里的人也没打算让他活着，都是抱着碎魂搜证一次就魂飞魄散的态度，根本没有人会想去给他吃什么东西，就算群星商会再富有，也不会在一具尸体上浪费资源。 可惜一次搜证他没死，两次还是没死，就在挺过第三次后简长生就被丢到地牢，无人问津……若不是【血衣】带给他的强大生命力，恐怕简长生已经饿死在地牢里了。 但碎魂搜证带来的精神痛楚，连带着将他的肉体也掏空了，在一次又一次绝望挣扎中，他的脂肪与肌肉都在疯狂消耗，三次搜证之后，他的体重已经不足八十斤，基本上就是皮包骨头的模样。 简长生一口气吃了半块面包，一只腐烂的苹果，还有几根发黄的菜叶，那来自极度的饥饿才被缓和些许。 就在这时，他听到远处的街道传来一阵人群喧闹声，仿佛有什么人在向这里靠近，他浑身顿时紧绷，整个人贴着墙躲在死角，目光中闪烁着杀意与警惕。 然而那些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在街边翻找了一圈后，就径直向远处离去。 “为了抓我……竟然动了这么大阵仗么？”简长生听着离去的脚步声，喃喃自语。 简长生自小就在群星商会长大，对方在极光城内的能量有多大，简长生非常清楚……任何有人的地方，都有可能有他们的眼线，所以他只能一味地避开人群，在无人且狭小的地方活动。 但他又能这样躲到几时？他总不能永远过着这种亡命天涯的日子，如果活下来之后的人生就是这样，那他宁可被陈伶杀死在兵道古藏里。 可他如今又能去哪呢？ 简长生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自己父亲的身影……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父亲那应该还以为他死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生活的如何？简长生迫切的想要回家去看一眼，但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自己的父亲本来就是阎家的家奴，自己越狱之后，那群人必然会彻底盯死自家周围，一旦他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简长生大脑迅速运转，回忆着自己在极光城里所有值得信任的人，最终锁定了一个身影……现在自己能投靠的，也只有他了。 简长生就这么躲在角落闭目养神，直到天色陷入黑暗，路上基本没有行人，才睁眼动身。 他敏捷的爬上周围的房顶，借着夜色在房檐与墙头之间鬼魅般移动，无声的掠过几条街道，最终落在某个屋子附近。 简长生没有急着进屋，而是躲在对面街道的角落中，警惕的用目光扫过四周，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人在暗中埋伏。 就在这时，屋子的房门被打开，一个身影拎着几袋垃圾，径直朝对面的垃圾桶走来。 看到那身影的瞬间，简长生的眼睛微微一亮。 随着那身影靠近，躲在不远处的简长生压低了声音，轻喊一声：“舅舅！” 那身影一怔，目光下意识的朝这里看来，当看到满脸污渍，浑身脏乱的简长生时，先是愣了半晌，眼眸中浮现出惊异！ 他没有开口回答，而是平静的继续将垃圾丢入垃圾桶，同时对着简长生微微摇头，目光飘向身后自己的房子…… 看到这一幕，简长生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难看无比。 群星商会的那帮人，竟然连这都找到了？ 这户人家的主人，是看着简长生长大的亲舅舅，不过自从母亲死后，父亲带着他进入阎家，双方家里就再也没有来往，按理说阎家那帮人应该没见过他们才对…… 可即便如此，这里还是被安插了耳目，而且藏得极为隐蔽，应该就是算准了自己会过来，然后想守株待兔。 若非正好碰到舅舅出门扔垃圾，恐怕自己已经落网了。 简长生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一动不动的躲在角落，眼看着舅舅丢完垃圾转身回屋，随着门缝的灯光彻底消失，简长生只觉得自己人生中最后一道光芒也消失了。 他苦涩的笑了笑，眼眸中浮现出一抹绝望，就在这时，那扇门户再度打开，舅舅又提着两袋新的垃圾走出。 “你咋又去扔垃圾？”屋内，舅妈诧异的声音响起。 “这些东西都过期了，放着容易招虫。”舅舅在门口回了一声，径直走到街对面，将两袋垃圾放在垃圾桶旁边。 紧接着，他抬头看了眼简长生所在的方向，轻声低语： “小简，舅舅家里被人盯上了……你先在外面委屈一阵，这里有点东西够你吃几天的……实在没有住的地方的话，街西口那边的荒丘下，有个狗窝……虽然环境恶劣，但至少能挡挡风雨。” 飞快的说完这一句后，舅舅便转身回屋，简长生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暖意。 小简……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简长生环顾四下无人，便将那两只垃圾袋捡起，顺着舅舅的指引来到荒丘之下，在茂密无人的林木中，果然有一座木质的狗窝屹立。 这座狗窝应该是原本隔壁的屋主人留下的，不过随着搬家，也彻底荒废，如今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野狗正匍匐在其中，似乎是听到简长生的到来，警惕的站起来，喉中发出呜呜低吼。 简长生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突然有种莫名的凄凉感，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也需要跟野狗抢地方住，在垃圾桶里找东西吃。 他的生命与自尊，都已经卑微的不如野狗，有家不能回，有天赋却无处使用……而这一切，都是拜群星商会所赐。 简长生深吸一口气，松开两只垃圾袋，他缓步向野狗走去……那张苍白的面庞上，浮现出仇恨的杀意。 他的人生已经跌至谷底，再如何，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烂，只要能活着，他就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一切，就从杀狗夺窝开始。 第178章 钓鱼者 “文仕林，男，32岁。” “《极光日报》记者，入职三年期间撰写了一百八十四篇文章，最终成功发表的只有二十二篇……” “无妻无子，父母五年前病逝，孤身一人生活在南城区十二平米的小屋，不抽烟不喝酒，无任何不良嗜好，无任何业余爱好，换的最勤的是自己的助手，经常去的地方是医院……医院？” 陈伶看到地痞们送来的信息，表情有些古怪。 他突然想到昨天文仕林挨打时的熟练动作，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经常去医院……以他这种挖掘真相的倔劲与莽劲，估计工资都用来治疗跌打损伤了。 听到陈伶在喃喃自语，对面的楚牧云放下报纸，疑惑的开口： “你收集这些消息干什么？” “找新身份。” “新身份？”楚牧云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他手中的纸张，“你是说……记者？” “在这座城里，除了执法者，没有比媒体自由权更快的获取情报的途径了。”陈伶将文件丢到桌上，平静开口，“尤其是这个文仕林，三年写了近两百篇文章，能通过发表的却只有二十多篇……那剩下那些没能发表的，又该是什么内容？ 这座城里有太多人想杀他，因为他掌握了太多的秘密，而我对他手里的秘密，很感兴趣。” 楚牧云眉头一挑，似乎来了兴致， “媒体自由权虽然有效，但记者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在那些无形之手的操控下，记者这个职业可以说是肥得流油，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这些岗位……你刚进极光城，没有任何履历背景，要怎么接近这个文仕林，掉包换脸吗？” “不用那么麻烦。” 陈伶从桌上拿起那只半框眼镜戴起，年轻斯文的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个文仕林的性格太过正直，这也正是他的弱点之一……获取他的信任很简单，只需要一场小小的演出，就能让他为我所用。” …… 医院门前。 “这水果怎么卖？”助手阿诚在地摊前停下脚步。 “小果篮二十，大果篮五十，那边的带包装盒的精致果篮一百二。”老板头也不抬的悠悠说道。 阿诚眉头微皱，他目光扫过那些精致的果篮，指了指角落几颗零散没人要的苹果，“那些呢？” “那些？那些你要的话，五铜币拿走。” “我要了，再给我拿几条好看的彩带扎一下。” 老板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一句，还是将那些苹果装好递给阿诚，后者拎着水果就往身后的医院走去。 阿诚熟练的穿过行人匆匆的走廊，推开一间病房门。 “文先生，你怎么样……” 阿诚话音未落，便看到病房内的床上空无一人，他愣了一下，正欲回头确认房号，一个声音便从床底缓缓响起： “是阿诚啊……进来吧。” 浑身绑着绷带的文仕林，从漆黑狭小的床底钻出，他迅速摆了摆手，“快，把房门关起来。” “啊？哦。” 阿诚迅速关起房门，将走廊的嘈杂声隔绝在外，疑惑问道，“文先生，你在床底干什么？” “最近针对我的人太多，总得处处小心点，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文仕林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坐回病床上，“而且我总感觉，最近有人在盯着我。” “文先生，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哪有人盯着我们。” “不，我相信我的直觉……而且你忘了吗，最近那几篇文稿丢的也太离奇了，也许我真的查到了某些人的死穴……越是这种关头，越是要小心。” 文仕林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阿诚面前，他看到对方怀中扎着精致彩带的水果，感慨道： “阿诚，又让你破费了。” “这说的是哪里话，我的薪水都是文先生你给我补贴的，买个果篮也是理所应当。”阿诚笑了笑，从果篮中取出一只苹果，在衣角擦了擦递给文仕林，随后眉头一皱， “买的时候没注意……这苹果怎么有点坏了？文先生你等我一下，我去跟那店家理论。” “没事，我不讲究。” 文仕林拦住正欲转身的阿诚，说道，“我的伤也差不多了，咱出院吧。” “好。”阿诚点点头。 文仕林穿好衣服，跟着阿诚走出病房，刚走到医院的门口，余光突然瞥到一旁，停下脚步。? 只见在医院的门口，一个穿着棕色大衣，戴着半框眼镜的熟悉身影，正站在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前，手里抱着一份文件袋，正认真的诉说着什么。 “咦？”阿诚也看到了那人，诧异开口，“文先生，那不是昨天那个拔刀相助的路人吗？这么巧？” 文仕林看着远处的陈伶，眼前也是一亮。 只见陈伶认真的说了一段后，那位医生摇了摇头，回了几句什么，便转身离开。 那棕色大衣的身影独自站在医院门口，沉默许久后，长叹一口气。 文仕林见此，当即走上前去，主动喊住他： “请留步！” 陈伶脚步一顿，黑色的镜链随着脸颊微微偏转，看向走来的文仕林，清冷落寞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诧异。 “您还记得我吗？昨天在西城外环那边，咱们见过。” 陈伶微微点头，“有什么事吗？” “我是《极光日报》的记者文仕林，我知道或许有些唐突，但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文仕林正色道，“我们报社最近在做‘寻找真善美’的栏目，会定期刊登一些见义勇为的民众……” 见陈伶神色有些奇怪，文仕林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您因见义勇为登上报刊，我想求职方面会更轻松一些。” 陈伶诧异的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求职？” “你的文件袋上写了。” 陈伶一低头，看到自己的文件袋上确实贴着自己的名字，联系地址，以及目标岗位的字样， “好吧……但希望采访能够尽快，我也许没有太多的时间……毕竟，我下午还有另一家医院的面试。” 陈伶礼貌的笑了笑。 第179章 绑架与拷问 “所以，您是林宴先生？” “是的。” “您的工作……哦不，您之前的工作是？” “护工，在那之前，我也学过散打。” “护工吗？在哪家医院？” “不是医院，是私人诊所……您知道楚牧云医生吗？” 医院对面的一家咖啡馆里，陈伶坐在文仕林二人对面的沙发上，不紧不慢的推了下眼镜，像是一位高素养且为人和善的学者。 “是那个传说中的楚神医？”文仕林诧异挑眉，“我知道，我有同事采访过他，既然是楚神医的护工，为什么还要去医院求职呢？” “我……”陈伶的眼眸闪过一抹复杂，“我有一些私人原因。” 见此，文仕林也识趣的没有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你认识三区的那些幸存者吗？” “不，不认识。” “那你昨天出手，纯粹是见义勇为？” “算是吧，我就是正好看到了，觉得那个记者有些恶心。”陈伶笑了笑，“毕竟不是所有记者，都像你一样正义的。” 听到这，文仕林眉头微微上扬，“我正义？你是怎么判断的？” 就凭你【正义的铁拳】……陈伶在心中暗自想到。 “你替那些难民出头，自然不会是什么坏人。” 陈伶一边说着，与此同时服务员也端上三杯咖啡，他轻轻捏着杯柄，抿了一口。 对面的文仕林与阿诚也跟着喝了几口，放下杯子。 “还有一点我很好奇……你昨天一拳就打掉了卓树清几颗牙，看起来力气挺大的，你刚才也说学过散打……”文仕林眨了眨眼睛，认真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昨天跟那群地痞打的话，你能打几个？” 听到这个问题，陈伶嘴角微微一抽，从文仕林的神情看来，这个似乎才是他最感兴趣的话题。 一旁的阿诚表情也有些古怪，他上下打量着陈伶，陈伶外貌上看不出有明显的肌肉，他估计也就跟自己差不多的水平？ 阿诚看到陈伶微微张口，似乎正欲说些什么，但下一刻眼前就开始发黑，意识像是在深海中控制不住的下沉…… 同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也从旁传来： “糟了……中招了……” 噗通—— 他们的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旁传出。 嗡——！！ 像是某种大型器械在启动，齿轮啮合发出野兽低吼般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心神震颤，在这样的嘈杂声中，文仕林缓缓睁开眼眸…… 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的头上被人套了一只黑色布袋，眼睛只能通过纤维间的缝隙感受到一丝丝光亮，呼出的热气在布袋内翻涌，让他有种灼热的窒息感， 他试着去摘下布袋，但双手却被死死锁住，铁链的哐当声淹没在机械轰鸣之中。 “该死……咖啡里有东西？”文仕林暗自想到，“是谁要对自己下手了？群星商会？白天鹅慈善基金？执法官卢松岭？钱敖？南宫伟？还是更高一些的？是【琼玄】？还是……那位？” 这一瞬间，无数个名字闪过文仕林脑海，他数了足足十几秒还没数完，与此同时，阿诚虚弱的声音从旁传来。 “文先生？文先生！你在吗？” “我在！”文仕林立刻回应，“你还好吗？” “我还好……” 文仕林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糟了，林宴不会也被卷进来吧？！” “咳咳咳咳咳……”文仕林话音刚落，他的左侧就传来一阵咳嗽声，紧接着陈伶的声音就响起，“文先生……这里是哪？我们……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陈伶的声音有些慌乱，但总体还算镇定，没有文仕林想象中的那么恐慌与失措。 一股愧疚感涌上文仕林心头，无论是谁绑架了他们，一定是冲自己来的，而陈伶只是被他拉住采访，一起踩进了别人的陷阱……他不该在这里的。 “你们抓我可以，放过林宴！他是被我卷进来的！他是无辜的！”文仕林深吸一口气，大喊道。 在齿轮的嗡鸣声中，一个声音不紧不慢的从前方响起： “文仕林，我记得我们警告过你。”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冰冷的好似冻海中漂浮的冰山，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文仕林心头一颤，大脑再度运转。 “你是白天鹅慈善基金的人……不，不对……你是【琼玄】的人？” “不愧是我们的文大记者，你得罪的人真是不少……”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几乎是凑在他的耳边，呢喃低语，“但你还是把我们的警告当成耳旁风啊……你知道那个事情关系到多少人的命运吗，也是你一个小小的记者能查的？” 听到这，文仕林像是想到了什么，笃定的开口： “‘救赎之手’计划……我知道了，你是【檀心】的人！” 一旁的阿诚微微一颤。 “呵呵。” 那声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逐渐远离，片刻后，一只冰冷的枪口抵在文仕林的眉心。 “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把东西都藏哪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猜到对方的来历后，文仕林反而平静了下来，淡定回答，“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文大记者不怕死，我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你的助手……有没有这么硬气？” 一边说着，那声音挪到阿诚的面前，冷冷开口： “说，他把东西藏哪了？” “我……我不知道。”阿诚的声音有些颤抖。 “行，那你就先走一步。”子弹上膛的声音响起，就在这时，阿诚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你不能杀我！”阿诚当即开口，“这位兄台，这是个误会！我是奉了储长官的命令，暗中看着这个文仕林的，那些关于‘救赎之手’计划的文章与证据，我昨天就都偷了放在指定地点了……你们，你们没收到吗？” 这句话一出，举枪的人明显愣住了。 文仕林也愣住了。 偌大的场地中，只剩下器械低沉的嗡鸣隆隆作响。 第180章 逃 “阿诚……你……”许久后，文仕林终于回过神来，语气中难掩震惊，“你是【檀心】的人？！” 文仕林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已经跟了自己几个月的助手，居然是执法官那边派过来的……这段时间，阿诚的表现堪称完美，对自己似乎也十分尊敬，哪怕那些文章和证据失踪，自己都从来没有怀疑过阿诚。 此刻听到阿诚自爆身份，文仕林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愤怒与不解涌上他的心头，他低声怒吼： “所以，你孤儿的身世，你的履历，你面试时说的那些，全都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阿诚深吸一口气，“储长官已经将你的性格摸透了，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伪造的，他笃定了你一定会选择我……而我，也会做好自己该做的，让你没有理由辞退我。 你查别的东西，那位都可以不管，但‘救赎之手’你是绝对不能碰的……那位只是让我来盯着你，阻挠你的调查，已经是非常仁慈了……否则，你早就死了几百回。” 文仕林布袋下的面孔苍白无比。 “够了。” 那沉默许久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人，把这两个人先押到后室，我要跟他单独聊聊。” 文仕林还欲说些什么，一只布团便塞进了他的嘴中，紧接着整个人都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摁住，在黑暗中向某个方位缓慢挪动。 他七拐八拐的不知走了多久，最终被锁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之上，随着那人的脚步离开，身旁响起一阵铁链挣扎声，然后就是吐出什么东西的声音。 “文先生，你还好吗？” 文仕林没想到陈伶能吐出布袋，立刻挣扎起自己的锁链，通过声音给陈伶传递位置信息，双方的距离似乎并不远，对方的锁链发出哐哐声响后，文仕林顿时觉得嘴中的布袋被用力一扯，恢复了言语的能力。 “林宴？你摆脱锁链了？”文仕林震惊的问道。 “没有，我用嘴咬的，这个距离我正好够得到。”陈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那个押送我的人塞布袋的时候，似乎没有塞紧，我挣扎几下就吐出来了。” “你能用手碰到我的锁链吗？” “不行……我们应该是被锁在两个不同的柱子上，我够不到。” 文仕林的心沉入谷底，他看着眼前的黑暗，声音中满是愧疚：“抱歉……都怪我把你卷进来了，他们是冲我来的。”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抱歉的，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比较好。”陈伶的声音十分镇静。 文仕林苦涩的笑了笑：“现在我们被人锁住，眼睛也被蒙上，还怎么出去？” 陈伶没有说话，只是试着挣了两下锁链，发出哐哐声响。 “你在做什么？” “你还记得刚才的动静吗？这里应该是某个仓库或者工厂，被他们临时当作绑架我们的场所……说不定，手边有能用的东西。” 被陈伶这么一提醒，文仕林立刻反应过来，被锁住的双手小范围的开始在地上摸索着。 一边摸索，文仕林一边在心中暗惊，这个林宴心理素质确实很强，到这个地步不仅没有恐慌，反而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光是这份心理素质就已经超过绝大部分人。 “我这里没有……”陈伶遗憾的开口。 与此同时，文仕林指尖触碰到一抹冰凉，他当即一喜，“我身后有个东西……很硬，好像是金属零件。” “零件？”陈伶当即问道，“能撬开锁链吗？” “不行……它太大太重了，” 陈伶沉吟片刻，“你把它丢给我试试。” 文仕林只能凭借陈伶声音的位置，咬牙将手中的零件丢出，在地上叮当两声，停在某个位置。 “怎么样？能拿到吗？”文仕林对自己的准感不是很自信。 “可以。”陈伶那里发出锁链与零件碰撞的声音，“锁链不是手铐，不是完全没有间隙……也许，我可以试试。” “你能撬开？”文仕林眼前一亮。 陈伶没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以及痛苦的低吼。 听到这声音，文仕林眉头一皱，当即开口：“林宴，你还好吗？” 铛—— 铛——！ 铛——！！ 陈伶还是没有回答，而是不断的用零件敲击着，伴随着一阵阵痛苦的闷哼，一连串的叮当声从一旁传来，随后就是粗重的喘息。 “林宴！你挣脱了？”文仕林听到锁链落地的声音，大喜道。 陈伶虚弱的嗯了一声，正欲朝他走来，一个声音便从门口响起：“我说哪来的声音，想在我们老大审讯的时候趁机逃跑？” 那是个尖锐刻薄的声音，当这声音响起的瞬间，文仕林心中咯噔一声，还未等他说些什么，一阵呼啸的拳风便卷过他身前。 “你……” 短暂的拳肉相碰声后，那刻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有重物砰然落地。 陈伶在他身上摸索一阵，随后走到文仕林身后，解下了他的手腕与柱子连接的锁链，文仕林惊喜的开口： “你把他解决了？” “解决了……小心！！” 文仕林正欲伸手摘下头上的黑布袋，陈伶便一手按着他的头，直接将其压到地面，下一刻一阵刀锋割开空气的声音响起，几乎是擦着文仕林耳边飞过。 文仕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顺着陈伶的力道弯下腰，接连的搏斗声响起，伴随着几阵不同的叫骂声，自己便被陈伶拉着飞速向某个方向冲去！ “发生了什么？”混乱中，文仕林整个人都被陈伶拽着，他的眼前漆黑一片。 一路上，似乎有很多人闪过他的身边，但最后都没能靠近他的身体，天旋地转之下，他根本无法辨别任何方向，只能任凭陈伶带着他翻过一座矮墙，然后急速向远处狂奔。 不知奔跑了多久，陈伶终于穿着粗气停下身形，文仕林更是差点一头栽到在地。 他踉跄的坐倒在地上，颤抖着揭下头上的黑色布袋，一个浑身遍布刀伤的血色身影，正虚弱的站在他的身前……他的左手不自然的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砸断。 陈伶一只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沙哑开口： “文先生……你没事吧？” 第181章 独角戏 陈伶的身上，至少有七八处刀伤，甚至肩膀还有一处弹孔……他的脸上满是血污与疲惫，豆大的汗水划过脸颊，一滴滴落在荒瘠大地。 文仕林怔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那只不自然扭曲的左手，眼眸中浮现出错愕。 “你的手……” “那块零件撬不开锁链，但能撬开我的手。”陈伶苍白的笑了笑，“不过还好……我去找楚医生，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文仕林看向陈伶的目光满是复杂，他之前也拿到过那块零件，但并没有想到砸断自己的手出来，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想……而陈伶拿到零件，却这么做了。 如果这样能活，文仕林也会毫不犹豫的用零件砸自己，但他当时真的没想到这么多，是陈伶的魄力，或者说那理智到极点的智慧，将他们两人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我们刚才是这么逃出来的？”文仕林忍不住问道。 “我们刚才被困在一个库房里，从门口出来之后，就陆续有人听到声音过来了，我就往人少的路线冲……最后从后门逃出来了。” 陈伶一边说着，一只无形的蟒蛇缓缓从他眉心钻出，缠绕在毫无察觉的文仕林身上，似乎在一点点吮吸着什么。 文仕林愣了半晌，点点头，“那可真是惊险……这次真的多亏你了，林宴先生。” “我也是为了自己逃命。” 陈伶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痕，沙哑开口，“文先生，我们就此别过吧……我需要去找趟楚医生。” 文仕林正想说自己陪他一起去，可想到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再跟着陈伶有可能还把他牵扯进来，沉默片刻后，他神情复杂的开口： “好……我就不跟着你了，你救了我一命，有机会我一定会还给你。” 陈伶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迈着踉跄的步伐向远处走去，那件被鲜血染红的棕色大衣，就这么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文仕林正欲走反方向离开，余光突然瞥到刚才陈伶站立的地方，一份皱皱巴巴的文件袋正落在血泊中……应该是陈伶把它放在身上，然后在乱战过程中变成了这副模样。 文仕林丝毫没有怀疑这份文件袋为什么会恰好落在这里，也没有怀疑刚才陈伶所说的一切， 因为那条【心蟒】，正盘踞在他头顶，源源不断的吸取着他的“疑惑”。 文仕林低头将文件袋捡起，想去还给陈伶，却发现陈伶已经不知踪迹……他已经重伤成那样，估计也不会关注这份用来求职的文件。 他只能将文件袋从血泊中拿起，认真的擦掉上面的血迹，等下次遇到陈伶的时候再还给他。 就在这时，文件底部破开一个缺口，几页纸张随后飘出。 文仕林低头望去，发现其中大部分都是陈伶的个人信息与履历，但当他捡起最后一张纸时，眉头却不自觉的皱起。 “这是……”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文静而秀气，在照片的背面，是一行刻骨铭心的文字： ——是谁偷走了你的心脏？ 文仕林的眼眸中浮现出疑惑，与此同时，匍匐在他头顶的心蟒大口一张，刚才被吞下的怀疑也纷纷倒流回他的脑海。 文仕林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那张照片，心中的疑惑抵达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追寻其他新闻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这个男孩是谁？为什么会在林宴的求职文件里？偷走心脏是什么意思？这和他去医院面试有关吗？ 文仕林恨不得立刻冲上前拦下陈伶，但他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痒痒的，很难受。 他摇了摇头，还是跌跌撞撞的朝道路的另一边走去。 等到文仕林走远之后，一个浑身染血的身影缓步踏过砂石，回到原本的位置，凛冽的寒风拂过他的发梢，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陈伶随手一挥，那只扭曲断裂的手腕，就自动恢复原状，身上的血迹也肉眼可见的淡去，恢复原本纤尘不染的模样…… 他平静的站在那，毫发未伤，仿佛刚才的断骨与伤口只是幻觉。 呜咽的寒风拂过空旷的荒野，在无人的仓库中嗡嗡作响， 陈伶重新推开仓库的大门，双手插兜的缓步走入其中，仿佛即将步入舞台的优雅演员，机器运转的轰鸣掩盖了推门的吱嘎声与他的脚步，像是伴奏的乐章。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我真的是【檀心】长官的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们不理我？！” “你们不能杀我……我为组织完成了任务！你们不能就这么放弃我！” “……” 阿诚套着黑色布袋，被锁在仓库中央的机器旁，旁边的机器轰鸣几乎把他的耳膜震聋，即便他费力嘶吼，声音也被其彻底掩盖。 陈伶在他的身前站定，眼眸中闪过一抹戏谑，他单手突然扼住阿诚的咽喉，将他重重的打撞在机器表面。 阿诚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一张脸皮自然的从陈伶脸上脱落，他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模样，冰冷沙哑的声音响起： “……想清楚了吗？” “什么想清楚了吗？！”阿诚哆哆嗦嗦的回答，“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檀心】长官……” “我已经派人去问了，他们没有收到你的东西。” 阿诚愣了一下，“不，这不可能……” 与此同时，陈伶的脸上脸皮不断脱落，像是一张张神秘而虚伪的面具，截然不同的声音接连响起： “老大，他撒谎，他根本不是【檀心】的人。” “是啊……他只是为了活命在挣扎，也许那个地点都是他伪造出来的。” “老大，那个记者和另一个人已经杀了，彻底绝了后患，这个怎么办？” “那还用问吗？留着他干嘛？” “……” 轰鸣的机器声下，阿诚根本没法辨别这些声音的位置，在“众人”饱含杀意的声音中，他的身体恐惧的微微颤抖起来。 第182章 文仕林的纠结 “不！我没撒谎！”阿诚疯狂的挣扎锁链，“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伶攥着阿诚的脖颈，五指逐渐用力，似乎要将其硬生生掐死在这里，与此同时，那森然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拿什么证明？” “我……”阿诚的声音被掐的断断续续，“我在报社的工位抽屉夹层里……还手抄了一份备份……原件我真的放在对接的地方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伶的眉头微微上扬。 他当然不知道什么原件，也不知道他口中接头的地方在哪里，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如果那个什么【檀心】真的派人去接头，估计原件早就被人带走。 不过，这个阿诚自己还手抄了一份备份留着，而且还是在报社的工位，属实是有些值得玩味……看来这小子，对自己背后的势力也没那么忠心？ 也是，如果真的忠心，也不会这么随随便便就自招了。 得到了备份的位置，陈伶放松些许，不紧不慢的开口： “‘救赎之手’计划，是做什么的？” “救赎之手”计划是什么，陈伶不知道，不过从文仕林的反应来看，这似乎是个十分机密的情报。 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阿诚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错愕的开口： “不……不对！你不是【檀心】长官的人！你们究竟是谁？！” 阿诚的心瞬间坠入谷底，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伪装成【檀心】的人去诈他，怪不得说没有找到原件，而他也确实中招了，甚至把自己留的备份都曝了出来……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完了。 可他还是不明白，究竟是哪个势力的人，才会做这种事情？会对“救赎之手”感兴趣？ “这重要吗？”陈伶冷笑一声，“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要么说，要么……死。” 既然知道阿诚并非完全忠诚，而且陈伶也确实不想再跟他玩文字游戏，索性直接摊牌，将枪口抵到了阿诚的额头。 阿诚布袋下的脸色煞白，他咬牙纠结许久，才艰难开口： “我不知道……” 陈伶双眸微眯，他正欲扣动扳机，阿诚紧接着继续说道：“这个计划的保密级别实在是太高了，据说就算是执法官高层，有权知晓这个计划的也不超过五个人……我只是被派来埋伏在文仕林身边的卧底，怎么可能知道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 “照你这么说，‘救赎之手’计划的级别这么高，文仕林一个记者是怎么知道的？” “具体的细节我不清楚，当时我还没有潜伏到他身边……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调查这个计划，中途也被打断过好几次，也就找到了一些零碎的线索，全都在那几篇文章上了…… 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救赎之手’疑似关系到整个极光界域人类的命运……将带给我们救赎。 我也是昨天才拿到的文章，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其他的我真的不清楚。” 阿诚的语气诚恳无比，自从知道陈伶不是【檀心】的人之后，语气明显卑微到了极点，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已经不由自己，或者自己身后的势力掌控了。 关系到整个极光界域人类的命运？ 听到这句话，陈伶的心中一动……莫非是极光君？或者和城外的那些冻海灾厄有关？还是极光城还藏着什么杀手锏？ 陈伶又换着方式威逼几次，阿诚还是没给出更多的有用线索，他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索性放弃了逼供。 他看着套着黑袋，还在苦苦挣扎的阿诚，轻轻扣动扳机。 一分钟后，工厂内的机器嗡鸣缓缓停止，陈伶推开死寂的工厂大门，一阵寒风吹散了厂内淡淡的血腥气息。 “这个文仕林，果然有点意思。”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身影逐渐消失在荒野的尽头。 …… 文仕林睡不着了。 十余平的促狭房间内，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每次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浮现出陈伶那张冷静而沉默的面庞，耳边传来的，都是拳拳破空的呼啸。 文仕林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上次他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上学情窦初开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不该遇见的女孩……但这次偏偏是个男人，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那种奇怪的癖好，但陈伶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凌晨三点多，文仕林还是睡不着，他索性起身坐到小桌边，点起角落的煤油灯，准备开始记录自己今天的遭遇。 但他总是心不在焉，记录过程中还是会不自觉的出神，中间断断续续好几次。文仕林沉默许久，还是叹了口气，将文件袋中那张照片拿了出来。 昏黄的烛火映照着那句“是谁偷走了你的心脏”，仔细看来，笔锋处处都是恨意，触目惊心。 这东西，似乎是自己出神的根源之一…… 文仕林翻过照片，看着那张陌生的少年面庞，在桌前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旁拿出一张白纸，将照片背面的那句话抄写下来，然后思绪开始不断延伸，一个又一个带着问号的词句被串联起来，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心脏”，“器官”，“医院”，“器官交易？”之类的字样。 不知为何，文仕林对这件事的求知欲几乎爆棚，他沉浸式的猜测着这句话的所有含义，等到回过神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亮起。 文仕林呆呆的坐在桌前，看着那一角升起的朝阳，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的余光落在那份装着求职信息的文件袋上，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他的心头，他鬼使神差的将照片又塞回文件袋里，然后匆匆披上衣服，迎着朝阳就冲出门外。 他还想再见陈伶一次！有些事情，他一定要问一问。 他知道也许陈伶此刻并不想见自己，但那份遗落的文件袋，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至于怎么找陈伶……在“不经意间”，陈伶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会去找楚神医治疗伤口，以他的伤势，短时间估计是没法离开那家诊所的……所以，只要他去楚神医的诊所，一定能找到陈伶！ 第183章 咬钩 “早。” 陈伶在院落的石椅上坐下，他很自然的抽过楚牧云正在阅读的报纸，随意翻阅起来。 楚牧云两手空空的看着他，无奈开口：“你就不能自己去买一份吗？” “我身上没钱。” 陈伶一边说着，目光一边扫过上面的每一篇文章。 经过两天之后，报纸上关于他与列车进城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版面上大多都是一些娱乐性质的文章，比如出名的某某女歌手被曝出是被另一个商会老板包养的小三，或者哪个中学的师生矛盾扩大，导致家长不满等等…… 陈伶翻了十几秒，也没看到任何有用的新闻，只能将其放回桌上。 没有文仕林，这个报纸确实没什么看头。 “需要我借你一点吗？”楚牧云想了想，“没有钱，有些事情确实不太好办。” “不用，很快就会有人给我送薪水了。” 听到这，楚牧云微微一怔，他诧异的开口：“给你送薪水？你找到什么工作了？你不会真的混成记者了吧？” 陈伶进入极光城才过了两天，而当记者这个想法甚至还是昨天早上才有的，一天的时间，人家连给报社投份简历都做不到。 “现在还不是。”陈伶看了眼时间，“不过，他应该快来了……” “谁？” “文仕林。” “文仕林？那个执拗的记者？”楚牧云忍不住问道，“一天的时间，你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陈伶笑而不语。 笃笃笃—— 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陈伶与楚牧云同时看向大门，随后彼此对视一眼，楚牧云的表情有些奇怪。 “别告诉我，他现在就来了。” “不信吗？赌一把？” “赌什么？” “一金币。” “好，成交。” 楚牧云起身走到大门口，并没有急着开门，而是平静的问道：“谁？” “楚神医你好，我是《极光日报》的记者文仕林。” 听到这句话，楚牧云就知道自己的钱打水漂了，但他还是不明白，陈伶是怎么让文仕林如此殷勤的？ “记者？”楚牧云停顿片刻，“我不记得今天有跟记者约时间，而且现在有点太早了。” “十分抱歉，但我是来找您的护工林宴的……他有些东西落在我这，我想当面交给他。” 林宴…… 这个名字响起的瞬间，楚牧云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陈伶。 “……好，你进来吧。” 楚牧云打开大门，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记者正站在门外，腋下夹着一份文件袋，厚重的黑眼圈好似熊猫，但双眸却明亮无比，整个人看起来异常亢奋。 “初次见面，楚神医。”文仕林主动伸手。 楚牧云礼貌的握了一下，他一边回头一边说道，“他就在那，你直接去……嗯？” 话音未落，楚牧云就愣在原地……前一秒还在悠哉看报纸的陈伶，不知何时已经虚弱的坐在那，浑身绑着绷带，手上打着石膏，一阵萧瑟寒风拂过院落，那憔悴的身影怔怔的望着远处的假山，眼眸落寞而忧郁。 楚牧云的嘴角微微抽搐，他不知道陈伶这是演的哪一出。 反观文仕林，看到这一幕眼眸中闪过同情与愧疚，他在门口沉默许久，径直向陈伶走去。 “林宴……”文仕林轻声呼唤那宛若雕塑般出神的身影。 陈伶身形一震，他转过头看到文仕林，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文先生？你怎么在这？” “我来给你送东西。”文仕林将文件袋放在桌上，“昨天你走的太急，我给你捡起来了，不过应该是逃走的时候太混乱，这东西有点破了，我检查过，关键的那些文件都还在。” 陈伶神情有些复杂，微微点头，“好，多谢。” 说完，他便收回目光，独自沉默的坐在那，似乎不愿再理会文仕林。 院落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楚牧云靠在门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虽然看不懂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也不妨碍他当一位观众，他的眼眸中满是好奇与玩味。 终于，文仕林还是忍不住了，他在陈伶面前的石椅上坐下，沉吟片刻， “林宴，那张照片上的少年……是谁？” 陈伶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猛的回头看向文仕林。 “你不要误会。”文仕林当即开口，“文件袋底下有破损，当时是那张照片自己飘来出来的……如果有冒犯到你你也可以不说，不过你知道的，我是个记者，也许我能帮上你。” 文仕林虽然嘴巴上说着“可以不说”，但脸上几乎写满了“我想知道”这四个字，坐着的身体微微前倾，认真的等待陈伶的回答。 陈伶与他对视许久，神情放松些许，犹豫后还是缓缓开口： “他……是我弟弟。” “弟弟。”文仕林点点头，他昨晚就猜过这种可能，“不过你们看着好像并不像？” “不是亲弟弟。”陈伶眼眸中浮现出回忆之色，“当年我跟楚医生去七大区巡游义诊，救了一个二区的孩子，那孩子身世可怜，但极为懂事，我看他无依无靠，便收留了他一段时间。” “后来义诊结束，我和楚医生回极光城，那孩子没有身份进城，我们就给他留了点钱财，好好生活……那孩子与我非常投缘，后来我们也常通书信，他认我作兄长，自然就是我的弟弟。” 文仕林疑惑的回头看向楚牧云。 楚牧云没想到自己吃瓜都能被卷进去，他默默的推了下眼镜，“对，那是个好孩子。” 文仕林继续问道，“那背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心脏被拿走了。” 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大概半年前，我弟弟就失联了，我当时身体欠佳没时间出城，便委托楚医生替我去二区看看，结果……只找到他的尸体。” “尸体里没有心脏？”文仕林当即开口，“那应该是器官交易？我采访过三区的居民，七大区的执法力度极低，这种事情有不少，三区还算好的……二区好像有个叫冰泉街的地方，在这个方面很猖獗。” 第184章 合作 文仕林主动提到了冰泉街，这正是陈伶想要的。 照片上的那个少年，其实是陈伶自己变脸拍的陌生少年，并非是当时的陈宴，毕竟一旦让三区的幸存者看到陈宴的照片，很容易联想到自己身上……他只需要将关键的信息传递出来就好，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线索，就是“冰泉街”。 “是的，这些我也是后来才听说……据楚医生说，他找到我弟弟的时候，不光是心脏，他……他……” 陈伶的脸色逐渐苍白，他双拳控制不住的攥紧，似乎痛苦到根本没法说下去。 楚牧云捕捉到陈伶的眼神，很配合的继续说了下去： “不光是心脏，那孩子所有有价值的内脏都被人拿走了，整个人都是空的……对一个孩子做这种事，简直是丧尽天良。” 文仕林陷入沉默。 坐在他对面的陈伶可以看到，文仕林的眼眸中，也遏制不住的浮现出怒火，似乎完全代入了陈伶的角色，呼吸都有些粗重。 “无论动手的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我发过誓，一定要替那孩子讨回公道。”陈伶眼眸中杀意闪烁。 “所以，你就向楚医生提了辞职？” “没错。”陈伶深呼吸数次，终于平复了心绪，继续说道， “我本来想去趟二区，调查这件事，结果还没等动身七大区就覆灭了……楚医生说，我弟弟尸体上的手术痕迹十分完美，器官的保存手法也不像是七大区的医疗水准能做到的，所以他的器官，大概率流通到了极光城里。 我就想亲自去调查极光城的每一家医院，希望从中找到一点线索……” 听到这，文仕林基本就将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了，事实与他昨晚彻夜的思索猜测还是有不少相近之处，而与此同时，“林宴”在他眼中的形象也迅速丰满。 一个学过散打，遇事冷静，重情重义的年轻人，心中有着无论如何都要实现的目标，要将掏空弟弟内脏的敌人绳之以法……为此，不惜放弃楚神医这里的铁饭碗，去各大医院碰壁。 文仕林非常欣赏陈伶，上一次他算得上欣赏的年轻人，还是阿诚……可惜，阿诚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为了他而编造的骗局。 但这一次，文仕林相信自己不会看错林宴。 “林宴。”文仕林认真的开口，“虽然你的初衷是好的，但使力的方式错了……” 陈伶一怔，“什么意思？” “你去医院找你弟弟器官的下落，也可以理解，毕竟那是极光城里器官移植最频繁的地方，也是有最多需求的地方……但你有没有想过，有能力在城外建立器官交易渠道，并悄无声息的将其流通进城内的，会是什么人？” 陈伶眉头微皱，他认真思索片刻，“是执法官……或者是与他们有紧密联系的人？” 极光城与七大区，存在绝对的壁垒，任何人想从外面进入极光城都严格无比，物品更是不用说，而器官这种东西不是工业原料或成品，运输是需要极其严格的条件的，想将它们运进极光城，不可能过得了执法官那一关…… 陈伶原本对极光城内的形势没概念，现在被文仕林这么一点，立刻就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这种规模的器官运输，可不是躲在阴暗中的那些所谓的黑道能做到的。 文仕林没有否认，他深深看了陈伶一眼，继续说道， “早年间我也做过一些这方面的调查，虽然最后线索都断了，但它背后参与的那些势力，说实话，我已经能猜出个大概……这个产业链的背后，是你我都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 而医院这个地方人员众多，耳目也众多，他们想处理掉那些器官，必然不会安排在这种喧闹之地……你就算再怎么去找医院的线索，也不会有结果的。” 陈伶沉默不语，他的眼眸中适时的浮现出迷茫。 文仕林不愧是专挖极光城黑料的记者，在这方面的嗅觉实在是敏锐，手中的情报也极为庞杂，这正是陈伶想要的。 文仕林的声音再度响起： “林宴，你想在这条路上追寻下去，要面临的危险也许超乎你的想象……你真的要继续查下去吗？” “要。”陈伶毫不犹豫的回答，他的声音冰冷无比，“不管夺走我弟弟的人是谁……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文仕林微微点头，他的铺垫已经基本到位，此刻，他终于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合作。” “合作？” “你已经辞了楚神医这里的护工工作，又没被其他医院录用，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跟我一起去调查这件事情……虽然我们记者的薪水不如医生，但在调查方面，有这个身份会很方便。” 噗通。 一只肥硕的鲤鱼从院落中的池塘蹦起，自己跳到了岸边，楚牧云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它，长叹一口气。 陈伶怔怔的坐在那，似乎是有些心动，但还是皱眉开口道： “可你也说了，这事很危险……文先生你跟我一起去调查，岂不是把你也卷入其中了？更何况我不会写文章，也没当过记者，这……” “危险？”文仕林轻笑一声，“到时候，是谁把谁卷入危险还不好说……至于其他方面，你不用担心，记者证也好，其他手续也好，我会替你去跟报社沟通。” 陈伶挣扎的思考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重重的点头： “好，那就按文先生说的做。” 文仕林大喜，他当即站起身说道，“你就在这等我，我去帮你解决报社那边……最迟明天，我就能给你把记者证搞定。” 他甚至来不及说完，就匆匆往大门外跑去，身形一晃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楚牧云站在门口，深深的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丢给陈伶，“啧……你这么利用他，真的好吗？” 陈伶那只打着石膏的手微微一晃，瞬间恢复自然，他随手接住那枚抛来的金币，微微一笑， “利用？不，这叫‘合作’。” 第185章 灯下黑 呜咽的寒风拂过山丘，丛林间，一座破旧的狗窝孤零零屹立。 简长生整个人缩在狗窝内，身上盖着一张满是污渍的毛毯，手中拿着一块面包奋力撕咬着，那是他今天的午餐。 经过舅舅的救济后，简长生总算不至于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吃，虽然每顿算不上饱，但至少不会挨饿。 他擦去嘴角的面包屑，将其一粒粒的塞入嘴里，拿起一旁的水瓶吨吨吨喝了几口后，长舒一口气。 “活过来了……”简长生看着逐渐恢复正常的身体，喃喃自语。 【血衣】到底是【修罗】路径的核心技能之一，在狗窝休养一天后，原本已经濒死的简长生就已经基本恢复正常，旺盛的生命力修补着他身体的亏空，肌肤也开始恢复血色。 最关键的是，经过几次的碎魂搜证后，他的精神力已经被打磨到一个恐怖的地步，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突破第一阶，迈入第二阶的层次……从他踏上神道到现在，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如此短期内完成晋升，就算是放眼整个极光城历史，都是惊世骇俗的存在。 简长生那曾被陈伶无情粉碎的自信，终于回归些许……果然，自己还是天才的，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吃饱喝足，简长生的思绪就活跃起来，他看着狗窝外摇曳的林叶，陷入沉思。 距离从群星商会逃出来，已经过了两天，外面那些人应该还在搜寻他的踪迹……虽然躲在狗窝里，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开他们的耳目，但一直这么躲着也不是回事。 更何况，当时把他从地牢中救出来的神秘男子也说过——“拼上你的性命……向我们展现你的价值，也许，我们会给你一个新的机会。” 那个神秘人拥有把他从地牢中救出来的能力，自然也会有带他离开的能力，而对方并没有那么做，再结合他说的这句话，简长生大致能猜到，这一切都是一场针对自己的“考核”。 他能否加入黄昏社，也许就看这几天自己的行动了……简长生不觉得黄昏社会对一个在狗窝躲藏数日的懦夫感兴趣。 所以，他必须行动起来。 简长生思索许久，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走出狗窝，用腰间的刀锋割开指肚，一滴猩红的鲜血自然的从破口溢出…… 简长生将这滴鲜血，朝着远处的屋顶一甩，这滴鲜血迅速破空，随着简长生双手捏出一个印诀，他的身形瞬间消失，下一刻直接出现在那滴鲜血所在的位置，稳稳的落在无人的屋顶。 简长生回头看了眼，狗窝已经在数百米外，其间路上的行人也丝毫没有发现异样，毕竟没有人会抬头去注意一滴破空的鲜血。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就是简长生晋升二阶后，自然掌握【修罗】路径的第二技能，【滴血陀】。 跟带来顽强生命力的【血衣】不同，【滴血陀】给简长生带来的，是瞬身遁法的力量，而拥有这个技能之后，简长生原本就不俗的保命能力，再度提升一大截，这也是他敢在白天行动的最大依仗。 简长生穿着一身破旧的黑衣，又用绷带缠住大半的面孔，根本无法看清样貌，他的身形随着血滴不断破空，很快便来到一条繁华的街道之上。 简长生藏身在一处屋顶死角，缠着绷带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那座恢弘屹立的建筑，眼眸微微眯起…… 那里，就是他曾逃出的地方，也是他的噩梦之地，群星商会的总部。 一味地逃窜毫无意义，简长生选择主动出击，而以他的实力，肯定无法硬撼群星商会的庞大势力，所以只能暂且躲在这里，寻找机会……那些散出去找他的群星商会成员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藏身在群星商会对面，暗中监视着他们。 简长生的目光落在群星商会门口，那进进出出的身影，在心中喃喃自语： “那几个穿着灰衫的是阎家的杂役，这个时间点，他们确实也该出去采购今晚的食材……四小姐阎流颜刚回来，应该又是昨晚通宵出去包男人，喝的烂醉……那个长头发的是……哦？银月商会的副会长？难道银月商会的经营又遇到什么困难了？” 简长生对这些进出的身影如数家珍，他自小在阎家长大，最了解这里的情况，有些人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来干嘛的。 简长生就这么在暗中耐心的藏着，直到天色逐渐黯淡，依然一动不动，傍晚的时候银月商会的副会长才从群星商会离开，就在简长生以为今天将毫无收获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商会侧门无声无息的走出。 这个时间点，街上已经很少有行人，那身影就贴着阴影一路前行，似乎生怕被别人看见。 简长生瞬间注意到了这人的异样，光看背影，他看不出这人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出去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的……简长生的眼前一亮，立刻动用【滴血陀】跟了上去。 …… 夜里，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在院落中响起。 楚牧云眉头一挑，诧异的看向陈伶，“这才过了几个小时……文仕林的办事效率这么高吗？” “……不知道。” 陈伶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昨晚文仕林说过会替他解决记者证的事情，所以陈伶这一天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的在院子里看书休养，没想到太阳刚刚落山，便有人过来敲门了。 陈伶推开门，看到门外之人，微微一愣。 来的并非是文仕林，而是之前被陈伶“雇佣”的地痞头子，看到陈伶真从这“豪宅”里推门而出，地痞头子也愣了一下，看向陈伶的目光越发火热起来。 之前陈伶给过他们住址，就是为了方便联系，而地痞头子顺着地址找过来发现是个大宅子，还自我怀疑了许久……在他印象中，陈伶不是很有钱的样子，连雇佣金都要最后再给。 “怎么？出什么事了？”陈伶疑惑问道。 “老板。”地痞头子的神情严肃起来，“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 …… …… 抱歉了兄弟们，本来是打算昨天从北京回来，就恢复三更，结果没想到回来路上就开始咳嗽发高烧，应该是在北京中招了……这章还是在发烧的时候写的，一章已经是极限了，只能尽量不断更……希望尽量能退烧，恢复正常更新，抱歉抱歉～ 第186章 火葬场 陈伶见此，直接走出院子，两人迅速向远处的街道走去。 文仕林也知道他住在这里，要是一会文仕林过来看到自己跟这群曾揍了他一顿的地痞混在一起，自己的人设估计就崩了。 “发现了什么？”等走出两条街道，陈伶才开口问道。 “你说要调查器官交易的事情，我们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东西应该跟医院有关，所以就让弟兄们分别到城里的各个医院去蹲点……” 听到这句话，陈伶的神情就有些古怪，看来不是所有人都是文仕林，没有那么敏锐的新闻嗅觉，这些地痞也跟自己犯了一样的错误，以医院为主要目标。 “然后呢？” “我们在医院里蹲点了两天，几乎把所有角落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收获……不过，今天夜里出现了件怪事。”地痞头子四下环顾一圈，确认无人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们有个弟兄是负责蹲守后门的，夜里的时候，看到有几个医生围着一只担架出来，表情好像很紧张。” “这弟兄觉得事情不太对，就偷摸跟在后面，看到有辆车停在医院门外，车边上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神神秘秘的打开后备箱，打算把那担架上的人塞进去……结果这时候，正好吹来一阵风，把担架上那块白布给吹飞了。” “你猜怎么着？” 地痞头子压低了声音，“那担架上是具尸体，而且到处都开了口子，整个人就像烂泥一样被掏空了……” 陈伶的瞳孔骤然收缩。 “确定没看错吗？”陈伶当即反问。 “没看错，这是那位弟兄拿命担保的。”地痞头子继续说道，“据他所说，看到担架上那人，几个医生脸当场都被吓白了，那些黑衣人匆匆用东西裹住那人，一股脑就塞了进去，然后就开车走了。” “那尸体，有什么特征吗？” “细节的特征不清楚，毕竟当时天色有点暗，不过据说是个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 少年……陈伶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陈宴的模样。 他知道地痞头子嘴里的那人不可能是陈宴，不过从描述来看，这两位受害者的条件与遭遇都太过相似，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同一伙势力所为。 但是他不明白，按理说这帮人应该不会光明正大的在医院动手才对，而且听那些医生的反应，也不像是经常干这种事的样子……莫非是七大区覆灭之后，没有了安全稳定的器官来源，所以只能在城内铤而走险了？ 陈伶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他当即问道：“那辆车最后去了哪里？” “弟兄们正在追呢，我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 “走，跟上。” 陈伶毫不犹豫的动身，两道身影在夜色下迅速向某个方位前进。 好在这个时代的车辆并非是以内燃机作为驱动，而是靠蒸汽机，再加上体型笨重，道路狭窄，行驶速度极慢，在道路错综复杂的极光城核心区域也不比跑步快上多少，因此那些地痞勉强还算跟得住。 陈伶二人沿着他们留下的痕迹，一路飞奔，但他们毕竟动身太晚，还是跟不上那辆汽车……飞奔过几条街区后，地痞头子就已经满头大汗，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而反观一旁的陈伶，依然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力竭的模样，这让地痞头子心中暗惊，看来自己这位老板也不是寻常人。 “算了，你慢慢跑吧。”陈伶看他跑的吃力，索性直接开口，“我自己先追过去。” 话音落下，不等地痞头子逞强嘴硬，陈伶便卷起一阵呼啸的狂风，向道路的尽头飞驰！ 地痞头子顿时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全力以赴，却只是对方的随意发挥…… 陈伶沿着地痞们留下的记号，身形快到出现残影，很快便追上了那几个体力不支而中途放弃的地痞，然后继续前行，等到出了主城区，跑在最前面的那位地痞也气喘吁吁的坐在路边，放弃追踪。 蒸汽汽车也是汽车，就算速度不快，他们想凭双腿追上也是不可能的，到这里，他们的追踪记号就彻底断了。 陈伶看着远处昏暗的荒野，皱眉问道： “这前面是哪？” “是……北城区的……外环。”那位地痞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这里很荒僻……没什么人居住……那车为什么要往这开？” 陈伶看着远处那昏暗的区域，只有零星几点微光闪烁，他抬手指着那里， “那个是什么？” 地痞想了想，“应该是火葬场？” 听到火葬场三个字，陈伶一愣，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当即全速朝那个方向靠近！ 这群家伙，要毁尸灭迹？ 如果一切真如陈伶所想，那这次发生在医院的器官窃取，必然是让后面的势力承担风险的，极光城可不是七大区，死了人随便找乱葬岗一埋就行，医院里那具少年的尸体如果不处理好，很可能会被有心人发现。 陈伶好不容易找到器官交易的线索，可不能就这么被一把火烧了，他像是狂风般席卷而过，昏暗的荒野中并无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随着火葬场越来越近，陈伶已经能看到停在空地上的那辆汽车，只不过车里已经没人了。 这个时间点，火葬场已经闭门停业，除了几个房间内还亮着灯，其他地方空无一人，陈伶灵活的翻过铁门，无声无息的落在火葬场内部，鬼魅般向亮灯的那几个房间摸去。 几乎同时，在火葬场另一侧的围墙，一滴鲜血悄无声息的划过半空， 那滴鲜血精准的落向火葬场的角落，在即将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幻化成一个穿着黑衣，脸上缠着绷带的身影。 “火葬场……”简长生兜帽下的眼眸微微眯起， “这个点来这里，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第187章 焚化炉 简长生身形一晃，直接来到西南角的窗户后面，整个人躲在阴影的角落中，看向屋内。 此刻的房间中，只有零星几盏灯火亮着，昏暗的光线下三四个身影正聚在一起，扛着一只裹着白被单的尸体，低声交流着什么。 随着一个身影推门走入房间，这几人顿时安静下来，恭恭敬敬的低下头。 “琛哥。” 此刻走进房间的，正是简长生跟踪的那位从群星商会中走出的人影，琛哥目光落在众人肩头的白色被单上，沉声开口： “怎么样？没有被人发现吧？” 几人对视一眼，没人回答。 看到几人这样的反应，琛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琛哥……我们在医院的时候，应该是没人发现的，但是半路上好像有人在追着车跑……”一位身影结结巴巴的开口，“不过，我们最后还是甩掉他们了，没人知道我们来了这里。” “追车？？”琛哥愣了一下，随后大怒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让你们去处理个尸体，都能被人尾随了？！一点反追踪的意识都没有吗？” “一群蠢猪！！” 琛哥的怒骂声在屋内回荡，窗外的简长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自己也被追踪了一路，甚至都没发现，岂不是连蠢猪都不如？ “琛哥……我们真不知道他们是哪来的啊，在医院的时候我们都清场了，专挑的没人的地方上货，会不会是医院那边走漏了风声？” “他们？”琛哥迅速捕捉到重点，“追你们的，不止一个人？” “好像不止一个，天太暗了看不清……不过他们的体力跟不上汽车，跑着跑着就全没了。” 琛哥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就算是医院那边走漏了风声，让人蹲点追踪，应该也不会一口气出动那么多人，还是以徒步追汽车，先不说能不能追上，这么多人的目标也太大了些…… 但如果不是刻意埋伏，难道会有人闲到大半夜组团追着车跑吗？ 琛哥百思不得其解，他皱眉沉思片刻后，还是觉得不放心，快步走到门口，向外面张望起来，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人往这里追过来。 然而，在他身形走出门口之前，门外的陈伶眉头一挑，悄然向后退了半步，身形彻底隐藏在角落的阴影中。 与此同时，躲在另一侧窗外的简长生也迅速弹出一滴鲜血，瞬移到屋顶之上。 琛哥谨慎的环顾一圈，确认没人跟到这里来之后，转身回屋。 “医院那边处理干净了吗？” “器官已经全转移走了，相关的几个医生也给足了封口费，至于这个少年……”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他其实并不是那家医院的病人，只是母亲病重住院，他是来照顾母亲的。今晚我们的医生骗他进行心脏移植手术，把自己的心脏还给母亲，他就答应了…… 因为他是看护者，不是医院病患，所以不会留下任何记录，至于他的母亲，我们也调换了药物，让她死于病发。 人际关系这方面，这对母子没有什么亲人朋友，而且几天前我们的人就给他们升级了单人病房，把他们跟其他病患隔绝，这样在其他病患那边看来，这母亲死于疾病，而孩子大概也离开医院了，所以不会起疑心。” 听到这，琛哥的脸色终于缓和些许，“干的不错。” 门外，陈伶的脸色逐渐阴沉。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和他猜测的差不多，这些人把这具尸体暗中运送到火葬场，也是想毁尸灭迹，不过他听到“骗他进行心脏移植手术”这段话，心中像是被扎了一根刺，一股邪火顿时涌上心头。 这帮人的行事风格，倒真是没什么变化……呵呵。 “器官交易么……”屋顶的简长生若有所思，“群星商会，竟然还偷偷做着这种营生？不应该啊，他们应该不会缺钱才对……” 即便是从小在阎家长大的简长生，对器官交易这一块也从未听闻，当然这也可能是他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小喽啰的缘故……涉及到这种机密大事，他一个瘸腿的跟班怎么可能知情？ 不过，简长生的目光也逐渐亮了起来，他觉得这可能是向群星商会复仇的一条不错的路径。 房间内的琛哥看了眼时间，冷声开口： “时候不早了，赶紧把尸体处理掉，免得夜长梦多。” 几人立刻点头，他们摸索着打开焚化尸体的火炉，熊熊烈火自炉内燃起，灼热的高温足以将一切肉身化作飞灰，这座在夜色中沉寂的火葬场，就这么悄然无声的运作起来。 陈伶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们即将推入焚化炉的那具尸体，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与证据，他绝不可能放任他们毁掉。 然而，还未等陈伶动身，一滴鲜血便从窗外飞射而来！ 那滴鲜血划过半空，精准的落在即将把尸体丢入焚化炉的众人身前，下一刻，一个黑衣身影凭空出现！ 扛着尸体的那几人愣了一下，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那人已经一只手抓住白被单包裹的尸体，侧身一脚将其中一人踹飞，恐怖的力道令其腾空飞了数米才重重摔倒在地。 只是这一脚，便让那人的胸膛深深凹陷，断裂的肋骨刺入心脏，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另外两人大惊失色，他们正欲有所动作，那黑衣身影便一拳呼啸着冲向他们面门，直接将他们打的七晕八素，随后抓着他们的衣领，像是提小鸡仔般一个接着一个丢入身后的焚化炉中。 熊熊火焰炙烤着两具活生生的身躯，凄厉的嘶嚎瞬间响起，又极快的消散……在那仿佛能烧尽一切的烈焰中，他们的罪与恶仿佛成为钉死灵魂的枷锁，肉身堕入火焰炼狱。 焚化炉前，一个黑衣身影扛着白被单，缓缓抬头， 一张缠满绷带的面孔在跳动的火光下，好似从烈火中走来的复仇恶魔。 …… …… 温度降到38以下了，先恢复两更~等温度再降一降，恢复一下状态，尽快恢复三更。 第188章 【修罗】与【修罗】 陈伶看着那张缠满绷带的面孔，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这黑影出现的太过突兀，就连陈伶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不过对方上来就踢死一人，丢进焚化炉两人，这种狠辣的手段也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他是谁？ 对方明显不是和这群人一伙的，而且从手段上来看，甚至可能跟他们有仇……他的目标，也是那具被掏空的尸体？ “你是谁？！”琛哥见自己手下的三人被瞬间击杀，大惊失色。 “我？”简长生冷笑一声，“我是来向你们复仇的恶鬼。”? 话音落下，简长生便化作一道残影急速掠出，他的拳头破开空气发出爆鸣，卷携着恐怖的力道砸向琛哥的面门！ 琛哥下意识的用双手挡在面前，整个人却像是被一辆汽车正面撞上，猛地向后倒飞而出，一股剧痛从小臂传出，似乎是被一拳打断。 他的身形重重砸在墙面，反震之力扫荡内脏，他的眼前一黑，身形像是棉花般向下倒去。 简长生并未杀他，而是一只手抓住他的皮带，像是拎垃圾般将其拎在手上，同时扛着那具白被单包裹的尸体，迅速向门外走去。 他要走了。 陈伶见此，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芒。 下一刻，简长生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身侧传来，他瞳孔微微收缩，毫不犹豫的向身旁扑去！ 嗖——！ 一抹倒映着月光的刀锋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划过。 这突如其来的杀机，让简长生如同惊弓之鸟向后退了数步，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本能的从腰后掏出短剑横在胸前，这才定睛看向刚才的方向。 昏暗的灯光从窗户照出，洒落在火葬场门口的荒野，一个披着棕色大衣的身影正安静地站在光与暗的分割线上，随着他的脸颊微微抬起，一张黑色的笑脸面具映入简长生的眼帘。 在看到那张面具的瞬间，简长生心头一颤，无论是那猩红诡异的双瞳，还是咧到耳根的夸张笑脸，都让他有种莫名的惊悚感…… 这人究竟是谁？？ 同样的疑惑也出现在简长生的脑海。 两道身影就这么站在火葬场前，空气突然陷入沉寂，他们都在冷冷的打量着对方，猜测对方可能的身份与阵营。 【观众期待值+3】 “你也是和他们一伙的？”简长生沉声开口。 “不。”陈伶摇摇头，“他们的死活我不在乎，不过，你最好把那具尸体给我。” “哦？如果我不给呢？” “那我不介意把你也变成尸体。” 简长生自然不可能交出这具尸体，这对他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工具，必要的时候，甚至能以此要挟群星商会……而陈伶也不会放任关键的证据与线索就这么被带走。 事已至此，任何的试探与交涉都已经毫无意义，短暂的沉默后，两道身影同时向着彼此冲去！ 陈伶刚才目睹了简长生出手的全过程，知道对方应该也是位神道拥有者，不敢托大，于是将短刀反手握住，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身上连捅三刀！ 猩红的鲜血瞬间染红刀身，陈伶的速度与力量瞬间暴涨！ 对面冲来的简长生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陈伶快到拖出残影的身形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一刀在他的身上划开深刻见骨的血痕！ 这是什么情况？！ 简长生傻眼了，他没想到有人能开战前先捅自己的，难不成对方也是【修罗】路径，越伤越猛不成？ 简长生吃痛回过神，眼看着陈伶的第二拳迎面冲来，当即双手挡在身前，但已经处于重伤状态的陈伶明显力量更高一筹，直接将其一拳击飞，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飞出。 随着身形重重落地，漫天尘土飞扬而起，简长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狠色。 他也抬起手中的短剑，硬生生在自己腰腹的位置用力一划，鲜血淋漓的伤口顿时暴露在空气中，猩红鲜血从中不断涌出。 “【血衣】？”陈伶诧异的开口。 看到这熟悉的招式，陈伶眉头挑起，他没想到自己用这一招用了这么久，居然碰到了同属【修罗】路径的敌人，把自己的手法学了过去……不过从伤口上来看，对方似乎比自己更狠。 简长生紧攥着染血的短剑，盯着陈伶的目光仿佛暴戾野兽，他没有再靠奔跑靠近陈伶，而是隔空甩动短剑，剑身上的血珠顿时被惯性挥洒而出！ 这些血珠靠近陈伶的时候，陈伶就已经察觉到不对，顿时联想到对方刚才诡异的凭空出场，身形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他刚向后退开一个身位，简长生的身形就瞬闪至最前方的血珠位置，染血的短剑划破空气，呼啸着向陈伶的脖颈刺去！ 陈伶反应极快，【杀戮舞曲】驱动之下，手中的短刀飞速与短剑交锋，相近的力道，相近的速度，刀与剑在极短的距离下接连碰撞，快到在夜空下迸发出缕缕火星！ 刚才那个，莫非是【修罗】路径第二阶的技能？ 陈伶脑海中回忆起血珠瞬间变成简长生的一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拥有学习别人技能的能力，既然对方第一阶是【血衣】，下一个技能必然也属于【修罗】路径。 随着双方的逐渐交手，简长生腰腹渗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他双眸微微眯起，在交手间隙将短剑又在伤口处抹了一下，鲜血覆盖刀身表面，彻底浸为红色。 铛——！ 短刀与短剑再度碰撞，下一刻，细密的血珠从刀身被震飞，四下溅起！ 几乎同时，陈伶正前方的简长生瞬间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猩红的剑锋直接刺入他的背脊，没入其中。 剧痛从背后传来，面具下的陈伶闷哼一声，反手一刀挥向身后的简长生，却被后者敏捷的后退避开。 这个技能，还能这么用？ 陈伶也是第一次接触【修罗】路径的第二阶技能，猝不及防之下还是中了招，他感受着从伤口源源不断涌出的力量，面具下的双眸越发冰冷。 第189章 马甲与马甲 感受到陈伶面具下的目光，简长生心头微微一颤，这目光让他有种莫名熟悉的压迫感…… 但简长生很快就将心中的异样压下，握住染血的短剑，用力一划，数十枚血滴再度铺天盖地的向陈伶飞去！ 铛——铛——铛！！ 刀与剑的接连碰撞发出密集声响，简长生凭借着【滴血陀】带来的恐怖机动性，硬生生压制了陈伶，他的身形如同血色鬼魅神出鬼没，在无数血液飞溅的战场上，根本难以判断下一刀会从哪个方向砍来。 “原来只是个一阶。”简长生绷带下的嘴角微微上扬，“没有【滴血陀】，你是赢不了我的。” 同一条路径上，阶位越高，拥有的技能也就越多，对于四阶以下的战斗而言，技能的数量几乎就可以决定战斗的胜负，而这个戴着黑色面具的身影到现在还迟迟不曾用出【滴血陀】，肯定就是个一阶了。 陈伶双眸微眯，虽然他的身形在一边战斗一边后退，步伐却没有丝毫混乱，很快就退到火葬场外侧的荒野之上。 “是吗？”陈伶淡淡开口。 他指尖迅速勾起地上的一截树枝，将其从中央掰成两半，与此同时，那染血的短剑再度以惊人的速度刺向他的胸膛！ 啪——！ 简长生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短剑瞬间变成半截树枝，戳到陈伶坚硬的胸膛，从中间直接断成数截。 与此同时，陈伶手中剩下的半截树枝，变成了那柄短剑，被紧紧攥在手中。 简长生愣在原地。 “现在，你还能闪吗？” 下一刻，一道寒芒好似月牙瞬间划过，锋利的刀刃割开简长生的咽喉，似是要将其直接斩首！ 失去了短剑，简长生就没法靠震荡出的血滴在战斗过程中换位，好在简长生反应较快，及时后仰些许，这才避免被瞬杀的命运， 即便如此，猩红的鲜血还是止不住的从断裂的血管中涌出，顷刻间将地上染出一大片血泊。 但陈伶的攻势并未就此停歇，一刀斩出后，他的身形顺势微弓，源源不断的力量从浑身的伤口汇聚，一记呼啸的侧踢破开空气发出尖锐爆鸣，重重的撞在简长生的胸膛！ 简长生的胸口像是被陨石砸中，瞬间塌陷，整个人仰面倒飞出十数米，接连撞断几根树干之后，才倒在一片飞扬的尘埃之中。 陈伶抹去嘴角的鲜血，一手握刀，一手握剑，缓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之前简长生靠着一手变态的【滴血陀】，将他压制许久，陈伶终于找到机会利用【猩红戏法】反击，而这次的反击，也足以扭转战局……那斩首的一刀与千钧的一腿，就算是三阶也扛不住。 然而，事情还是有些出乎陈伶的意料。 当他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正挣扎着从血泊中站起的时候，陈伶面具下的脸色有些难看。 啧……真难杀。 上次让陈伶觉得难杀的，还是兵道古藏里遇到的那个简长生……而眼前的这个，似乎比当时的简长生还要难杀。 而此刻的简长生也有些发懵。 刚才陈伶那一手替换戏法，让他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他不理解，明明他们两个都是【修罗】路径，为什么陈伶有那种奇奇怪怪的技能？是他的【修罗】是假的，还是对方的【修罗】是假的？ 说起来，他之前也遇见过一个技能很乱，很邪乎的对手……这一刻，自诩天才的简长生，再度回忆起了被陈伶支配的恐惧。 简长生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些恐惧抛之脑后，现在的他已经是濒死状态，正是【血衣】能够发挥到极致的时候，要是再拖下去，搞不好真的要栽在这里！ 简长生深吸一口气，脚掌用力在血泊中一踏，飞扬的血花四溅而起！ 昏暗的密林中，陈伶顿时感受到接连的拳风从周围卷来，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硬撼，而是凭借着【秘瞳】的恐怖洞察力，疯狂的闪避着简长生的攻击。 虽然两人都有【血衣】，但简长生现在伤的更重，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超过陈伶一大截，但凡被那拳头碰到，估计陈伶也得被打入濒死状态……但陈伶并不想在这里玩命。 陈伶双眸微眯，眼看着就要被那只拳头逼入死角，双手在胸前轻轻一拍。 随着清脆的掌声响起，简长生眼中的陈伶突然化作漫天飞舞的红蝶，飘散在他挥舞的拳风之间……简长生扑了个空，他正茫然的环顾四周，一股锋锐的刺痛便从脸颊传来！ 不知何时，陈伶已经鬼魅般闪至他的身侧，短刀割开他的脸颊，同时也将缠在他脸上的绷带切断，一截截染血的残片纷扬落地…… 简长生心中一惊，随后眼眸中浮现出怒意与狠辣，他并未选择去遮挡自己的面孔，而是反手向陈伶那张黑色的面具抓去！ 啪——！ 即便陈伶已经尽力后退避开，但凌厉的拳风还是将面具击碎，两张面孔同时暴露在昏暗的月光下，接连后退。 在看清简长生容貌的瞬间，陈伶愣在了原地。 陈伶当然认得那张脸，但简长生应该已经死在了兵道古藏才对……当时他可是用【审判庭】直接泯灭了对方的心脏，之后又特地确认了一下没有生命气息，人都已经硬了，现在怎么可能还活着站在这里？ 陈伶心中震撼无比，但与此同时，他心中困扰许久的疑惑，也随之解开了……怪不得当时他的身份暴露的那么快，原来是有漏网之鱼跑回了极光城。 而反观简长生，他看到那张属于“林宴”的新面孔，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面具后的不是那个红衣陈伶。 刚才在跟这个神秘人交手的时候，对方给他带来的压迫力，就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甚至真的有想过，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戴上面具的陈伶，毕竟在他的认知中，也只有那个诡异的家伙才能拥有多种奇怪的技能。 但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 已经掉了马甲的简长生，又怎会想到，对方那看似单薄的面具之下，居然还有一个伪装的马甲？ 见陈伶还欲继续出手，简长生突然开口， “等等！” 第190章 共享 陈伶眉头一挑，停下身形。 “这位兄弟，你既然不是群星商会的人，为什么非要与我作对？”简长生脸色苍白的开口。 经过这几番交手，简长生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神秘人实力很强，甚至就算自己陷入濒死状态，也只能与对方打个平手，若是对方也进入濒死状态，在【血衣】的加持下，恐怕自己未必是对手。 更何况，简长生伤的实在是有些重了，再这样打下去，最后很有可能丧失行动能力，任人宰割。 简长生这句看似随意的话，在陈伶耳中，却蕴含了不少信息。 群星商会……原来屋里的那些，是群星商会的人？ 陈伶虽然一路跟着追踪过来，但车里的那些人究竟是哪个势力的，他其实并不清楚，但现在简长生给了他一个答案……不过让他诧异的是，简长生应该也是群星商会的人才对，怎么现在又好似与他们有血海深仇？ 仔细一想，陈伶心中便有了答案。简长生杀了阎喜才一次，应该算是彻底与群星商会闹翻了。 “我说了，别的事情我不在乎。”陈伶平静回答，“我只要那具尸体。” 简长生见此，纠结许久后，还是一咬牙： “好，尸体让给你……不过那个活口得留给我。” 除了那具尸体，简长生刚才还特地留手，没有杀死那个被称为琛哥的男人，他是群星商会的人，看起来也是这次毁尸灭迹行动的指挥者，从他的身上，应该能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已经是简长生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他总不能大老远追踪过来，又挨了一顿毒打，最后双手空空的回去。 陈伶正欲拒绝，因为对他而言，那个活口也有同样的价值，但他念头一转，随后开口： “尸体是我的，至于那个活口，我们可以平分。” “平分？” 简长生眼眸中浮现出茫然。 “你要那个活口，无非就是想从他嘴里套出一些东西，既然如此，我们的目标并不冲突。”陈伶不紧不慢的开口，“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轮流审问，你看如何？” 简长生皱眉思索起来……按照两人目前的情况，再打下去绝对是最坏的结果，而共享“活口”确实能同时满足他们的目的，简长生也想过要不要把这活口分别带回去审问几天，然后再还给对方审问。 但这么一来不仅他们都信不过对方，最关键的是，简长生也不想自己住狗窝的事情暴露……想来想去，这个提议确实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 “好，但地方我来定。” …… 十几分钟后，简长生扛着死猪一样的琛哥，走入密林深处。 陈伶双手插兜，紧随其后，他目光扫过四周昏暗阴森的树林，眼眸微微眯起。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露天的树林？” “对。” 对简长生而言，去城里找地方审问琛哥太过危险，他必须要找个绝对荒无人烟，且地形空旷的地方，方便他使用【滴血陀】随时逃生，毕竟他还是无法完全信任陈伶。 自己【血衣】的技能效果一过，就会十分虚弱，要是陈伶到时候趁着自己专心审问，突然暴起，那他可就小命不保了。 陈伶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相比于这些，他更好奇简长生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远远的缀在简长生身后，目光不断在其身上游走，眯起的眼眸中，微光闪烁。 这个简长生在兵道古藏的时候，被自己杀了一次，必然对自己怀恨在心，万一哪天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会很麻烦……要不，趁他现在虚弱无力，再杀一次？ 杀了他，不仅报了在极光城暴露自己身份的仇，而且还能独占活口，百利而无一害。 陈伶一只手摩擦着下巴，在心中仔细盘算着击杀对方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简长生停下脚步。 “就在这吧。”简长生像丢垃圾般将琛哥丢在地上，也不绑绳子，似乎根本不怕对方醒来后逃走，他回头看了眼陈伶，“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你先吧。”陈伶礼貌的谦让。 一边说着，陈伶一边走到不远处的树下，席地而坐，眯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一般。 简长生见此，也不废话，直接一巴掌扇在昏迷的琛哥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啪——！ 原本死尸般的琛哥，被这一巴掌扇的连翻数次，直接撞到身后的树干之上，他惊恐的睁开眼眸，一口气吐出好几颗染血的断牙。 “咳咳咳咳咳……”琛哥只觉得眼前发黑，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就拎着他的衣领，将其整个人提到半空。 “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我们的刘琛老哥么。”昏暗的月光下，简长生染血的面庞狰狞无比。 看到这一幕，刘琛明显愣了一下，他瞪大眼睛，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不认识我了？”简长生淡淡开口，“我是小简啊……当年在阎家的时候，可没少领您老哥的‘福气’……” 简长生着重强调了福气二字，话语间一股杀意扑面而来。 刘琛当然认出了简长生，当年他为难简长生的那些事，他可是记得很清楚，而且如今简长生已经成了被群星商会通缉的亡命之徒……这让他有些恐慌，因为他不敢想象简长生这个如今恨透了群星商会的疯子，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 但刘琛到底是能单枪匹马替群星商会暗中处理这种脏事的家伙，心性并不弱，他很快就按捺下心中的恐惧，面无表情的开口： “原来是你……看来，你当丧家之犬的这些日子，过的也并不好？群星商会的追踪让你很狼狈吧？” 简长生的神情顿时阴沉无比，他反手一拳打在刘琛的下腹，恐怖的力道将后面的树干都震得摇晃些许。 刘琛脸色一白，当场干呕起来，猩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一滴滴浸润在地。 “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简长生森然开口，“四次碎魂搜证的痛苦，我早晚会让阎家的每一个人都尝尝……而你，就是第一个。” 第191章 逼供 “呵呵。”刘琛干笑一声，“简长生，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越狱的，但你要是不想再经历碎魂搜证的痛苦，最好现在就把我给放了……我失踪这么久，商会那边必然已经察觉到不对，大量的人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等他们一到，你就算插翅也难飞。” 简长生冷冷的看着刘琛，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硬茬子，照这个架势，想从他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可没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陈伶也微微睁开眼眸，他瞥了眼被简长生摁在树干上的刘琛，一只无形的心蟒从眉心勾勒而出，迅速向那里靠近。 “放心。”简长生掏出短剑，不紧不慢的开口，“他们抓不到我……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话音落下，锋利的短剑直接捅入刘琛的体内，在简长生的操控下用力搅动着。 “啊啊啊啊啊！！” 剧痛撕扯着刘琛的神经，他痛苦的嘶嚎起来，与此同时，简长生恶魔般的低吼在他耳边响起： “说！这次你们派出了多少人抓我！都埋伏在哪些地方？！有没有动用那些异乡人！！” 简长生接连几个问题抛出，刘琛却没有回答的意思，他强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一副死磕到底的模样…… 陈伶知道这家伙是个难啃的骨头，要是用常规的手段，很难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随着他指尖一抬，那只缠绕在刘琛身上的心蟒，便迅速撕咬起来。 突然间，刘琛只觉得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原本因简长生的威逼与折磨而产生的恐惧，这一刻荡然无存，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上的痛苦，但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整个人莫名的镇定。 “说！！”简长生又吼了一声。 “想从我这套到情报……没门！”刘琛咬牙回答。 简长生也被激怒了，他接连几巴掌甩在对方的脸上，几乎把刘琛所有牙都打碎，脸颊的肌肉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像是一只猪头。 刘琛依然不惧，昂着头大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简长生将短剑丢在一边，反手一拳打在刘琛身上，即便他已经收了大部分的力道，刘琛的肋骨依然断了大半，整个人宛若垃圾般从半空摔倒在地。 刘琛的哀嚎响彻密林，简长生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身形一晃直接骑在他的身上，一拳一拳好似雨滴般砸落刘琛面门。 “说不说？” “不说！” “说不说？！” “不说！！” “……” 简长生咬着牙，挥落的拳头一次比一次狠，他心中暗道邪门，以前他在阎家的时候，没感觉这个刘琛有这么硬气啊…… 十几拳挥落之后，刘琛已经浑身是血，简长生还欲继续逼问，一个声音突然从旁响起。 “够了。” 简长生的拳头停止在半空。 他回头望去，只见陈伶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拍了拍大衣上的灰尘，“再打下去，他就死了。” “不打？不打怎么让他招？”简长生皱眉道。 “像你这么拙劣的逼供方法，倒是不多见。” 简长生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看了眼身下奄奄一息的刘琛，冷哼一声站起身，“那你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高级的法子。” 陈伶也不拒绝，直接走到浑身是血的刘琛面前，缓缓站定。 此时的刘琛，已经被打的神志不清，通过那仅剩的一只可以睁开的眼睛，他看到是个陌生的年轻人来审问自己，沙哑而微弱的开口：“有本事……你杀了我……” “我跟那个蠢货不一样，我不杀你，也不会打你。”陈伶缓缓说道， “不过接下来，最好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我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简长生见此，眉头越皱越紧……他不会真的打算靠这种可笑的威胁来审讯吧？ 他不清楚陈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不过对方似乎真的没有动手的意思，就连双手都还插在兜里，仿佛现在不是在审讯犯人，而是在自家的花园里散步。 “第一个问题。”陈伶平静开口，“指使你来处理尸体的，是谁？” 刘琛正欲硬着头皮冷笑，缠绕在他身上的心蟒大嘴一张，那些曾被偷走的“恐惧”一股脑的全部回到他的脑海，那是刚才简长生一拳拳打出来的恐惧，此刻尽数汇聚在一起，彼此叠加，宛若奔涌的浪潮猛地灌入刘琛脑海！ 刘琛的瞳孔瞬间收缩！ 这一刻他眼中的陈伶，仿佛化身为暴虐无情的颤栗恶魔，勾起他心中最原始最极致的恐惧，让他整个人都在血泊中控制不住的发抖！ 刘琛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整个人从血泊中挣扎着爬起来，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陈伶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回答： “是……是大少爷！都是他让我干的！！” 简长生：？？？ 简长生傻眼了，在他的视角中，陈伶只是随口一问，刘琛就跟疯了一般拼命磕头，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自己审问的时候，刘琛嘴硬的像是块石头，一见陈伶怎么就怂成这样？这家伙使了什么手段？！ “大少爷是谁？”陈伶再度问道。 “阎喜寿！” “之前七大区的器官交易，也是你们在做吗？” “这……也许是？我也不清楚。”刘琛有些犹豫。 陈伶见此，眼眸微微眯起，他缓步走上前抓住刘琛的衣领，语气冰冷彻骨： “你最好想清楚。” “我……我真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过来处理那具尸体！就是个跑腿擦屁股的！其他我真的不知道！” “那最近这段时间，群星商会一共经手了多少颗心脏？” “大概……三四颗？” “都被什么人买走了？” “这些东西都是不卖的……大部分时候都是靠人情，还有一些其他的利益交换，这次好像就是银月商会的副会长因为自家有孩子得病了，求着大少爷要的……其他几颗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第192章 惊喜 陈伶眼眸微微眯起。 在这种情况下，刘琛不太可能撒谎，这家伙应该就是阎喜寿手下的一个小喽啰，再问他更深入的东西，也很难有什么收获。 他的供词虽然不多，但还是给陈伶指出了几个关键，一个就是群星商会的大少爷阎喜寿，另一个就是“人情与利益置换”……这么看来，这些器官的交易方式并非是陈伶曾以为的“市场买卖”，而是成为了一种在极光城高地位人士中流通的物品。 随着【心蟒】的喷吐，刚才积攒的恐惧正在逐渐消退，刘琛颤抖的身体也慢慢恢复平静。 他跪倒在地看着陈伶，眼眸中是深深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对陈伶有如此强烈的恐惧，甚至对方什么都没做，自己就被吓的下跪磕头，对他而言，刚才的一切仿佛梦境一般。 陈伶知道，就算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直接结束审问，双手插兜向身后走去。 他的身后，简长生正以一种震惊而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怎么做到的？”简长生终于忍不住问道。 陈伶没有回答，只是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年轻人。” 简长生：…… “等等。”简长生脑海中接连几个想法闪过，他叫住了陈伶，“你在追查器官交易的事情？你也跟群星商会有仇？” “照目前的情况看，应该是了。”陈伶微微点头。 无论带走自己心脏的人是谁，现在阎喜寿已经确认跟器官交易有关，搞不好自己的心脏也是经他之手流入市场的……如果是这样，那群星商会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也许，我们可以联手。”简长生当即开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既然都要对付群星商会，我们也许可以互相配合。” 陈伶眉头一挑，“你有计划了？” “……没有。” 简长生顿了顿，再度说道，“但早晚会有机会的，不是吗？群星商会势力庞大，单枪匹马很难与他们为敌，多一个可以信任的队友，总没坏处。” 陈伶见此，缓缓转过身， “在彼此信任之前，至少得知道对方的名字？” 简长生愣了一下，他犹豫许久， “我叫简无病。” 呵呵…… 陈伶面无表情的开口，“我叫林宴。” “好。”简长生点点头，“你住在哪？如果我有了计划，该去哪里找你？” “我没地方住，还是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你吧。”陈伶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住在哪，毕竟在他这里，简长生还是个危险人物，谈不上什么信任。 “我……我也没地方住。”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这样。”简长生想到了一个方法，“你知道世纪塔楼吗？就是城里最高的那个建筑，要是我们谁要找对方，就去塔楼的楼顶放起一只红色的风筝，怎么样？” “不错的提议。” 陈伶看了眼天色，没时间跟简长生继续纠缠，摆了摆手之后，就往远处走去。 “那就到时候再见。” 随着陈伶的身形逐渐消失在密林尽头，简长生的神情陷入凝重，他重新看向坐在血泊中的刘琛，缓步走上前。 他双手插兜，学着刚才陈伶的模样，冷冷开口： “接下来，最好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明白吗？” 刘琛虚弱的翻了个白眼， “……滚！！” …… 陈伶最终还是没对简长生动手。 这倒不是陈伶心软，而是对方的【滴血陀】技能太过变态，他算了算，就算自己出手，留下对方的可能性也不超过五成……更何况，简长生确实站在了群星商会的对立面，陈伶虽然不指望他能跟自己精诚合作，但至少能替自己分散一些群星商会的注意力。 陈伶扛着那具裹着白被单的尸体，匆匆的走过昏暗街道，地平线的尽头，一缕鱼肚白若隐若现。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忙了一整晚么…… 这一晚的收获不少，其中刘琛的证词只能是自己听听，没法作为一些有效证据，而能够称得上证据与线索的，就是自己手里的尸体…… 可这个尸体该怎么处理？ 自己虽然得到了尸体，但他又不是法医，具体怎么去调查他其实没有太大的头绪，交给执法者也不可能，这群人根本就是一伙的，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 陈伶皱眉思索许久，眼前微微一亮，他突然改变行进方向，往极光城的另一个方向靠近。 …… 第二天。 陈伶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间中缓缓走出。 “你昨晚去哪了？”楚牧云依旧坐在院子里，见他终于出现，合上书本问道。 “去调查一些事情……算是有点收获。”陈伶给自己泡上一壶热茶，看了眼时间，“昨晚文仕林来过吗？” “没有。”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楚牧云刚疑惑的问了一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从院门口响起。 陈伶不紧不慢的放下茶壶，往大门口走去，刚打开门，便看到文仕林站在外面，脸色有些奇怪。 “文先生，早啊。”陈伶打了个哈欠。 “早。”文仕林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记者证递给陈伶，“对了，你的证件我给你办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极光日报》的正式记者，拥有媒体自由权。” 陈伶接过记者证，上面确实是自己的照片和名字，看起来做的十分精致……这东西想弄到手可不容易，看得出来文仕林这两天没少费心思。 “谢谢文先生。”陈伶由衷开口。 “这事先不急着谢，我有个更紧急的事情！” “怎么了？” 文仕林先是环顾四周，确认没人之后，才凑到陈伶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今天凌晨的时候，我听到有人敲门……安全起见，我当时在屋里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然后才去开门……你猜我在门口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陈伶配合的问道。 “一具尸体。”文仕林两眼放光，眼眸中满是亢奋与好奇，“有人在我门口，留下了一具内脏被掏空的尸体！” 第193章 记者林宴 “哇。” 陈伶配合的表示震惊，“是谁？谁会这么做？” 文仕林认真的思索片刻，回答道：“大概率是受害者的家属？以前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家里孩子遇害后，家长由于惧怕施暴者的权威，只敢用这种方法向我求救，希望我能给他们一个公道……也有可能是有人发现了尸体，但是不想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原来如此。”陈伶点点头。 陈伶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找点理由蒙混一下，让尸体跟自己撇清关系，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我粗略看了一下，那尸体的情况跟你之前描述的很像，很可能也与器官交易有关。”文仕林正色道。 陈伶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你是说，那群人在极光城里动手了？” “大概率是的。” “那具尸体上的疑点太多，需要先做个系统的检查……我去找个朋友，他是法医方面的专家。”文仕林看了眼时间，继续说道，“你先带着证件去趟报社，领一下你的东西，我这边结束就去找你。” 文仕林的神情十分匆忙，跟陈伶说了没几句，便转身离开。 陈伶看着文仕林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一句敬业，要是换成其他记者，大早上起来发现家门口多了一具被掏空的尸体，恐怕第一时间就得被吓个半死，然后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反观文仕林，看到尸体后的反应竟然不是害怕，而像是嗅到猎物气息的猎手，立刻开始行动，效率高到令人发指。 陈伶关上大门，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等时间差不多到报社上班的时候，才不紧不慢的动身。 这是他正式入职的第一天，虽然他只是想利用“记者”这个身份去搞事情，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一做的……他从楚牧云那挑了一身雅致沉稳的衬衫与马甲，扎好领带，外面套上一件棕色大衣，再配合上那只半框眼镜，远远看起来确实像是那么回事。 同样准备去上班的楚牧云，披着一件白大褂从屋里走出，看到院子里陈伶的装扮，眉头微微上扬。 “不错的行头，林大记者。”楚牧云语气有些微妙，“希望这几天的《极光日报》上，少刊登一些跟你有关的‘大新闻’。” 陈伶推了推鼻梁的镜框，微笑道： “放心，我一向很安分的。” 说完，他便在楚牧云的白眼中，推门而出。 陈伶走到路边，随手拦下一辆黄包车，便径直往报社的方向赶去。 极光报社的位置离陈伶的住处并不远，但与其说是运气好，不如说是楚牧云的豪宅位置太好了，地处极光城最核心的繁华路段，到哪里都不算太偏。 但令陈伶意外的是，报社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大，一栋坐落在街边的四层洋楼，就是报社的全部场地。深棕色的砖石表面满是风与雪的刻痕，狭窄的大门上方，磨损暗淡的字体书写着“极光报社”四个大字，极具历史感。 陈伶独自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推门走了进去。 “你是谁？” 刚一进门，报社门口的安保大爷就警惕的打量着陈伶，默默攥住了背后的甩棍。 “我叫林宴，是新来的记者。”陈伶掏出自己的记者证，“今天是第一次上班。” 安保大爷狐疑的看了记者证许久，这才略微放松，“你等等。” 说完，他转身走到走廊的尽头，跟人说了几句之后，一个身影便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个穿着米白色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的女人，留着一头精干的短发，看起来十分有气质，她仔细打量陈伶片刻， “你就是林宴？” “是。” “抱歉，因为平日里经常有人会来报社闹事，所以安保措施会严格一些。” “我是冯漫，报社的总编。”她一边说着，一边向报社内部走去，“你的情况文仕林已经跟我说过了，跟我来吧，我带你熟悉一下这里。” 陈伶见此，当即紧跟对方身后，同时目光好奇的打量四周。 冯漫虽然踩着高跟鞋，但走路的速度却一点不慢，她穿行在众多工位之间，缓缓开口： “极光报社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百多年前极光城建立的时候，我们背负着监察与守卫真相的责任而生，历经数百年的风雪，一路走到今天……直到现在，我们还是极光城内最权威的媒体。” 冯漫一开口，陈伶就有种前世听老板宣扬企业文化的熟悉感， 陈伶听完这句话，觉得有些变扭，推了推眼镜状似无意的问道：“背负着监察与守卫真相的职责而生……那现在呢，我们是为什么而生？” 冯漫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深深的看了陈伶一眼，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既然文仕林宁可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也要推荐你，就说明你们两个一定有共通之处……我只能回答你，这么多年我们的职责从来不会变，变的是人。” 这句话一出，陈伶心中有些诧异，一方面是似乎报社内也不是所有人都被腐蚀，另一方面，是文仕林为了让他当上记者，竟然赌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怪不得这些手续能快到这个地步。 陈伶听出了冯漫的弦外之音，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一层是会客区，还有编辑部，这边是工作室的区域……” 冯漫丝毫没有把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继续向陈伶介绍报社的情况，报社内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个新面孔，纷纷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 而在这忙碌的人群之间，陈伶随便一扫，竟然也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只见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后，嘴巴还敷着冰块的卓树清像是完成了工作，不紧不慢的放下笔，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露出嘴里为数不多的几颗断压……可刚打到一半，目光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陈伶。 他张大的嘴巴瞬间定格，眼眸瞪大，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你……你怎么在这？！” 第194章 小卓，问你个事 卓树清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 自从在外环被陈伶一拳打碎半边的牙齿，那张平静而淡然的面孔就成为了他的梦魇，先不说牙疼的睡不着觉的情况，基本上只要入睡，都会梦回被陈伶挥出【正义的铁拳】的那一天…… 在一次次的噩梦渲染下，陈伶的脸在他的潜意识中，恐惧的滤镜越来越重，现在已经几乎是“恶魔”的代名词。 昨晚好不容易睡的稍微好了点，结果今天刚走进办公室坐下，就看到噩梦中的面孔突然尾随到了自己的工位前，惊吓程度不亚于白天见鬼。 “你们认识？”冯漫诧异的看了眼陈伶。 “见过一面，不熟。”陈伶耸耸肩，“我的工位在哪里？” “那个就是你的工位，平日不出外勤的时候，就在这里写写稿子。” 说完，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过，你既然要跟着文仕林跑，估计是没什么时间安稳坐着的……到时候看情况吧。” 冯漫手指的地方，正是卓树清隔壁的空桌。 陈伶看了眼卓树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好，我知道了。” “你的东西我都给你留桌上了，相机在文仕林那里，到时候直接问他要，其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卓树清，反正你俩也认识。”冯漫低头看了眼时间，“我一会还有个会，先走了。” 冯漫似乎是个标准的女强人，时刻都处在忙碌之中，这边刚带完陈伶，转头就投入其他工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随着冯漫离开，卓树清依旧没有缓过劲来，他呆呆的看着走来的陈伶，仿佛做梦一般。 陈伶不紧不慢的走到卓树清面前，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以后请多关照……卓……什么来着？” “这不可能……”卓树清整个人惊醒，难以置信的开口，“你当上记者了？” “你觉得呢？” 陈伶在他身旁的工位上坐下，开始翻阅桌上的东西，主要就是一些有关的章程手册，笔记本，钢笔等等。 陈伶拿起钢笔，正欲甩一甩墨水，刚一挥手，一旁的卓树清便大惊失色，几乎是本能的捂住自己的脸。 陈伶见此，不由得有些好笑： “你怕什么，这里这么多人，我还能打你不成？” 卓树清脸色顿时难看无比，他心说你上次打我的时候，周围的人可比这还多……他也不敢跟陈伶瞪眼，只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陈伶试了下钢笔的墨水没问题，目光便开始环顾四周，十几张办公桌交错着摆放在这一层的办公区，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空的……这一层工作的大部分都是记者，这个时间点，应该有不少人都在外勤。 “小卓，问你个事。”陈伶很自然的开口。 卓树清不想理会陈伶，正欲起身去给自己倒杯水，一只强有力的手掌便按在他的肩膀上，宛若泰山般将他整个人压回座位。 紧接着，那五指就好似铁钳般，死死的扼住他的骨头，一股痛感瞬间传递至卓树清脑海，与此同时，冰冷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我要问你个事……有时间吗？” 卓树清脸色煞白，他立刻点头，“有，有！” “你知道阿诚吗？这里哪一个是他的工位？” 卓树清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的开口，“阿诚……你坐的，就是他原来的位置。” 陈伶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手掌松开了卓树清的肩膀。 虽然只持续了几秒钟，但卓树清此刻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快散架了，他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戴好记者证，逃命般的往外面走…… 他之所以这个点还在报社里这么悠闲，就是因为他懒，再加上外面有人会给他钱，自然不愿意去外勤吃苦……可现在旁边坐了陈伶这个家伙，卓树清宁可天天出去跑外勤累成狗，也不愿意在这偷懒了。 陈伶也不拦他，而是等他离开之后，指尖开始在办公桌的抽屉间摸索起来。 据阿诚所说，他已经把有关“救赎之手”的文章抄录，就藏在自己的办公桌夹层里，陈伶本以为混入极光报社后还需要寻找一番，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很快，他的指尖就触碰到一处微不可查的凸起。 随着陈伶指尖微微用力，几张薄薄的纸页从抽屉内侧上方的木材缝隙中抽出，陈伶飞速的扫了一眼，能看到上面一闪而过的“救赎之手？”的文字。 周围人多眼杂，陈伶自然不能在这里将这些文件展开，而是屈指一弹，像是变戏法般将这些纸页收起，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陈伶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文仕林便回到报社，走到陈伶的工位上。 他看到隔壁桌的卓树清不在，似乎有些惊讶，但转头又看到无聊到开始转笔的陈伶，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陈伶回答，“氛围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同事也出乎意料的有趣……” “见过冯漫了吗？” “见过了。” “她是我的上司，人挺不错的……以后在报社里有什么麻烦，可以找她帮忙。” 陈伶微微点头，“那具尸体怎么样了？” 文仕林的神情有些严肃，他四下环顾一圈，对着陈伶说道，“跟我来。” 陈伶跟着文仕林走出报社，沿着街道一路向前，随着周围行人逐渐变多，环境喧闹起来，文仕林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具尸体，来自霜叶医院。” 陈伶愣了一下，他疑惑的看着文仕林，“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在他看来，文仕林无非只能查出那具尸体的年纪，死法，或者其他的一些生理层面的东西，毕竟那尸体上也只剩下这些线索了……他不明白，文仕林是怎么通过一具尸体，准确的定位到遇害医院的？ “尸体的情况，跟我想的差不多，是被人用专业的手段摘走了器官，而且我朋友在他体内查出了医用麻醉剂残留，这些没什么可说的……” 文仕林停顿片刻，双眸微微眯起，“关键，在于那块裹在他身上的被单。” 第195章 异乡人 “被单？” 陈伶昨晚也检查过被单，不过并没有什么发现，上面也没有留下哪个医院的名字，既然那些人敢用被单裹着尸体去焚化，上面应该不会有什么线索才对。 “极光城内一共有西家医院，其中有两家公立，两家私立。因为供货商的不同，这些被单的针法上其实有细微的差别 文仕林从怀中掏出西角布料碎片，蹲在地上依次摆开， “今天上午我把尸体送过去后，第一时间就去西家医院分别搜集了他们的被单碎片，左边这两块是公立医院的，右边这两块是私立医院，你仔细看看 文仕林给陈伶递去一块放大镜。 陈伶接过放大镜，眯眼仔细观察起这些碎片，眸中闪过诧异。 “果然……” “私立医院背后的供应商，来自群星商会旗下的纺织工厂，其业务占据了极光城七成的市场，生产线庞大，技术也更成熟，而公立这边技术则稍微有些落后，当然，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那你是怎么在两家私立医院中，锁定霜叶医院的？” 文仕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最后一块布料翻转，在这块料的角落，纹着那家医院的名字…… “因为另一家医院的所有被单上，都印了他们的名字，但尸体上的那块没有 陈伶看向文仕林的目光有些微妙。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文仕林能在几年间挖出那么多黑料，甚至发现执法者绝密的“救赎之手”计划了……这恐怖的行动力与观察力，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即便陈伶自己拥有【秘瞳】，他也没想过要去找其他医院的布料来对比一下。 “那接下来怎么做？”陈伶问。 “知道问题出在哪家医院，事情就好办了文仕林平静的回答，“从尸体的死亡时间来看，应该就是在昨天下午进行的手术，只要筛查一遍霜叶医院昨天下午手术室的使用情况，基本就能锁定目标 “如果那家医院真有问题，他们能允许我们去调查手术室吗？” 文仕林转头看向陈伶，微微一笑， “允许？不，我们做事不需要任何的允许，别忘了……我们是有媒体自由权的 …… 群星商会。 “怎么样？找到刘琛了吗？” 阎喜寿见有人匆忙的从外面跑回来，当即放下茶杯，皱眉问道。 那人支支吾吾半天，欲言又止。 “说！”阎喜寿的声音有些愤怒。 “我……我们去找了火葬场，发现了刘琛他们的车子，还有一具被踢死的尸体，好像是昨晚刘琛带出去的手下，不过刘琛本人和另外两个手下都没找到那人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除此之外，我们还在火葬场的门口发现了战斗的痕迹……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被人掳走了 “什么？！” 阎喜寿猛的从座位上坐起，“那尸体呢？烧完了吗？” “不知道……现场也没有发现 阎喜寿勃然大怒，“连个尸体都处理不好，还让人掳走了？！查清楚动手的是什么人了吗？” 那人紧张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群废物！！” 阎喜寿明显急了，他在屋里疯狂徘徊，额头都开始渗出汗水。 “妈的……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银月商会的那个老东西，父亲走之前就说了，七大区的路子断了就先停摆一下，别进新的货……要不是那老东西跪下来求我，我哪能去冒这个险！” “现在好了，尸体和人都被抓走，连是谁干的都查不出来！这些东西要是暴露出去，等父亲回来，我们都得玩儿完！” “大，大少爷……还有一件事 “还有？！说！！” “就在刚才，霜叶医院那边来电话了，说是有两个记者突然冲上门，开始调查昨天用过的所有手术室……可能是冲着这个来的 “什么？！” 阎喜寿心中咯噔一声。 “是哪两个记者？” “就是那个文仕林，还有一个好像是他新招的助手，叫林宴 “又是他……” 昨晚刚丢的人和尸体，今天就有人查上医院，要说这两者之间没有联系，打死他都不信。 “这个文仕林，之前就跟我们作对，现在还敢来查这件事……真是找死！”阎喜寿气的压都痒了，一抹杀意在眼眸疯狂蔓延。 与此同时，前来报信的手下也叹口气： “这几年我们也不是没派人去解决过他，可他的反侦查意识实在太强了，像鱼一样难以抓住……” “你们？你们还能干点什么？简长生又抓不住，文仕林也杀不死！我们阎家怎么养了你们这么群废物！” 阎喜寿看着眼前这烂摊子，心中烦躁无比。 父亲阎晌出这趟远门，将整个商会交给他打理，本来也是想试试他的能力，可如今简长生越狱，出动这么多人至今毫无收获，冒险去给银月商会弄个心脏，又被人截胡，接近曝光……群星商会过往几年的麻烦，都没这几天遇上的多。 阎喜寿在屋里来回许久，眼眸中闪过一抹狠色，他抬头看向一旁的沉默不语的管家。 “龙叔，父亲从其他界域聘请的那几位异乡人……还有几个在商会里？” 管家双眸微眯，“怎么？你要动用他们了？” “现在情况一团糟，这帮普通人是指望不上了，执法官那边又不可能替我们去杀人……咱们商会能暗中动用的神道拥有者，也只有他们了 管家陷入沉默。 刚才的一切他也听到了，说实话，这个局势确实很棘手，尤其是记者那边，要是不快点采取行动，让器官交易的事暴露出去就麻烦了…… “会长出门的时候，带了两位离开，现在在商会里的只有三位，不过对付文仕林一个普通人，还有简长生一个一阶的【修罗】，动用一位就够了 管家用手指沾上茶水，在桌面上轻轻写下三个字， 【力】，【偶】，【书】。 “这三人，你要动用哪一位？” 阎喜寿双眸微眯，他犹豫片刻后，用指尖点了点其中的【偶】字。 “就他了 （明天三更） 第196章 搜证 霜叶医院。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要工作，请你们立刻从这里离开，而且我们的人员名单与手术安排属于机密，你们不能……诶！那里不能去！保安！！保安呢？！” 在一众医生的阻拦下，文仕林直接一个弯腰，从人群穿过，就像是浑然听不到他们的话语般，径直向远处的几个房间走去。 周围的医生与护士顿时傻眼了，工作这么久，他们从未见过有人强闯手术室的，有几人当场脸色一变，正欲上前阻拦，保安便匆匆从远处赶来。 “快！拦住他们！”一位医生指着文仕林大喊。 保安们见此，正欲动身，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的身影，便伸手阻拦在他们的身前。 “不好意思各位。”陈伶掏出记者证，微笑着开口，“我们只是来调查一些事情，查到了结果，自然就会离开，还请各位配合。” 看到陈伶的证件，几位保安脸色有些难看，他们当然知道这东西代表着什么样的权力，一时之间也不敢上前阻拦。 “医院里，有什么好调查的？！” “那就要问各位了。” 陈伶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淡淡的微光，目光不紧不慢的扫过众人，“你们中，应该有人知道我们是来查什么的……不是吗？” 这一句话一出，人群中有几张面孔闪过惶恐，被陈伶的【秘瞳】尽数捕捉，其他人则是一脸懵，似乎根本听不懂陈伶在说什么。 陈伶逐个记下那些面孔，以及他们胸口的名牌，就在这时，一行小字在对面的瓷砖上飘起： 【观众期待值+7】 【当前期待值：34%】 陈伶的眼眸瞬间收缩。 自从进入极光城，已经过了几天的时间，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大幅度的期待值增长，就算偶尔有小幅度增长，也只能勉强与期待值的自然下滑抵消，让他不至于被观众篡夺身体。 而最大程度的期待值增长也就是昨晚跟简长生交手的时候，不过依然没有超过5，现在突然凭空出现7点观众期待值，让陈伶的心瞬间绷紧！ 莫名其妙上涨的期待值，准没好事，这是陈伶血淋淋的教训。 陈伶眉头顿时紧缩，他目光一点点扫过四周，并没有发现危机的来源，他索性直接转身，向在屋里搜寻名单的文仕林走去。 “怎么样了？”陈伶压低声音问道。 “找到了几份名单，不过昨天下午进行的手术不少，需要进一步缩小范围。”文仕林拿着几份名单，似乎正在认真思索着，“你那里呢？” “刚才试探了一下他们，有几个人的反应有点奇怪。” “谁？” 陈伶将刚才记下的名字说了一遍，文仕林目光扫过名单，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半晌之后，他轻笑一声： “我说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原来如此。” 文仕林将这份名单收起，看了眼匆忙赶来的众人。 那些保安由于忌惮记者证，不敢对他们直接用强，只能无奈的站在外面，至于那几个被陈伶点到名字的医生，看到文仕林只是拿了张名单之外一无所获后，神情明显放松不少。 “二位，你们在这里会影响我们救治病人，为了医院的秩序和生命的尊重，你们还是离开吧。”为首的医生见常规方法没法赶走这两人，只能搬出大道理，试图压走他们。 “是啊，再这样下去，病人该上来闹了……” “还有好几台手术的病人在等着呢。” “人命关天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很快便嘈杂成一团，文仕林见此，长叹一口气…… “林宴，我们走吧。” “这就走了？” “已经差不多了，走吧。”文仕林给了陈伶一个眼神。 陈伶顿时会意，点点头，“好。” 两人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出医院，身形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众人见送走了这两个麻烦的家伙，小声嘀咕了几句，转身就回到自己的岗位之上，其中几位医生更是暗中对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医院之外。 陈伶看了眼那逐渐远去医院大门，表情有些微妙。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文仕林能得罪这么多人，且走到哪都不受人待见了……照这个“搜查”方法，人家不记恨住他才怪，陈伶现在甚至怕下次文仕林挨打去医院后，这帮医生都拒绝给他治疗……不过仔细想想，文仕林应该也去不起这么昂贵的私立医院，问题不大。 “你已经知道是谁了？”陈伶问道。 “辛有全，邱东，汪玉宁。” “果然。” 陈伶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这三个人中有两个人都是刚才神情有异样的医生，不过最后一个人，陈伶不知道文仕林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其实我们一开始都陷入了误区，认为只要找到昨天下午的手术记录，就能锁定人选……但仔细想想，这种机密的手术，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纸质记录的，甚至手术台上的大概率都不是真正有病例的‘患者’。”文仕林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我们就抛去一切无效的干扰信息，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如果他们顺利完成了手术，器官可以通过装在器皿里让人悄然带出，但手术台上尸体呢？” “正常的手术即便是失败，也不会随意的将手术台的尸体丢掉，他们想第一时间将尸体从一楼众目睽睽之下送走是不可能的，按照流程，那具尸体必然会被送到一个统一的地方，等待家属认领……” “你是说，停尸间？”陈伶若有所思，“不过一具被掏空内脏，且没有被登记过的尸体，是没法合理合规的送入停尸间的，所以昨天负责管理停尸间，一定是他们的人？” 文仕林赞许的看了陈伶一眼，“没错，而那个人，就是汪玉宁。” 第197章 噩梦来袭 “怪不得……” 陈伶记得昨晚地痞发现他们转移尸体的时候，就是晚上，应该就是等医院后门人少之后，从停尸间走家属认领的程序，直接运出来的。 “至于另外两个人，都是他们医院顶级的手术医师，我翻了过去一周的手术记录，他们每个人每天都有好几台手术要做，但偏偏昨天下午，两个人都没有进行任何一台手术，甚至有原定的手术都被取消了……再结合你说的反应，我有九成的把握。” 陈伶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该找机会单独审问他们？” 说到这，文仕林表情有些奇怪，他看着陈伶，眼神躲闪，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怎么了？” “林宴，我记得你身手不错？” “还行吧。” “那你能把他们三个绑了吗？” “？？？” 陈伶错愕的看着文仕林，似乎很难相信这种土匪般的话语是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的。 “是这样，你听我解释。”文仕林正色开口， “目前已经可以确定霜叶医院跟器官交易有关系，对吧？我们刚才那么光明正大的冲进医院找线索，医院背后的幕后势力肯定得到了消息……我倒是不怕他们对我下手，我怕他们情急之下，把那几个医生给……” “你是怕他们怕事情败露，先杀人灭口？”陈伶明白了文仕林的意思，而且看群星商会的风格，确实像是做得出这种事。 “对，之前我好几次都碰到这种情况，我刚找到证人，还没等正式采访，他们就被杀了……导致线索无法再推进下去。”文仕林长叹一口气， “之前我也想过把他们都绑了，但……我好像打不晕他们。” 陈伶：“……” “行。”陈伶没怎么犹豫，就应了下来。 就算文仕林不开口，陈伶也打算去审问……不，“采访”一下这几位医生，不过既然文仕林的想法跟自己差不多，就没必要暗中进行了。 见陈伶答应，文仕林当即大喜，“那我在哪里等你？我家吗？” 陈伶正欲说些什么，突然想起刚才闪过的观众期待值，以及文仕林提到的医院后的幕后主使可能灭口，双眸微微眯起…… 莫非，期待值的警示，就是来源于医院后的幕后主使？否则为什么偏偏在他们进入医院后再出现？ “不……我来挑地方，你今晚也别回去了。”陈伶说道。 文仕林自然没有异议，对他而言住在哪都一样，“没问题。” …… 一滴鲜血划过长空，迅速在无人的屋顶幻化成人形。 简长生揉着疲惫的眼角，两只硕大的黑眼圈清晰可见……为了从刘琛嘴里套出点东西，他昨晚可是彻夜未眠。 既然陈伶可以那么轻松点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凭什么不行？于是简长生在陈伶离开后，又咬牙继续对刘琛用刑，除了单方面的暴打之外，刀子鞭子什么都用上了，一直忙活到天亮。 说来也奇怪，陈伶离开后，刘琛似乎也没那么嘴硬了，一番折磨后还是给出了知道的信息。 跟简长生猜测的差不多，坏消息是，这次为了抓他，阎家算是把大半的人手都派出来了，好消息是那几个异乡人似乎并没有动静…… 普通人的追踪，如今拥有【滴血陀】的简长生根本不怕，但那几个异乡人作为群星商会明面上能够动用的顶级战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对付的。 简长生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用【滴血陀】赶路，他的身形迅速在极光城的屋顶间穿梭，与此同时，一道细微的黑影闪过天空。 简长生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疑惑的抬头望向天空，眼眸微微眯起…… “那是……老鹰？” 远处的天空之上，一道黑色影子振动双翅，正以惊人的速度掠过天际，在太阳的强光下，只能看到一个神似老鹰的剪影。 简长生没有在意，继续向着不远处的山丘靠近，他在山丘下找到了自己之前栖身的树林，以及那孤零零的一只狗窝。 简长生钻进狗窝，用手在角落摸索片刻，掏出了一块还没拆封的面包。 上次舅舅装在垃圾袋里给他的食物，已经快吃的差不多了，但简长生也并不在乎，对现在的他而言，摸进哪家杂货店里顺点吃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可以的话，他专挑群星商会旗下的杂货店去。 简长生整个人躺在地上，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看着狗窝外摇曳的树林，心情还算不错。这个狗窝虽然住的憋屈，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简长生吃完饭，便缓缓闭起眼睛，准备休息一会，随着意识沉入睡梦，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模糊起来。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住进了一间纸扎的房子，就像在殡葬店看到的烧给死人的纸房子一样，蹩促而狭小，甚至比狗窝还要难受。 他躺在坚硬的床上，抬头往窗外看去，外面是一层白朦朦的，像是有人在窗户外贴了一层白布。 布的后面有模糊的影子摇晃闪过，仿佛有人在房子外徘徊，寻找着什么……简长生屏住呼吸，死死的盯着那扇白窗。 不知从何时起，那些徘徊的影子消失了，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后，一张轻薄的面孔缓缓浮现在白窗表面，像是有一张没有厚度的脸，服服帖帖的贴在窗上。 那是张鲜艳的脸，黑紫色的眼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面孔，两团腮红像是年画上娃娃的大红脸颊，一只杏色的小嘴娇艳微抿，甚至还没有简长生的大拇指大…… 这张脸就这么安静的贴在白窗上，没有焦距的眼瞳猛的转动，落在眼眶的最底端，俯瞰着躺在床上的简长生。 这一幕宛若惊雷，在简长生的脑海中炸响！ 他惊呼一声，猛的从睡梦中坐起，差点一头撞在狗窝的顶部，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 似血的残阳从山丘的另一端洒落，将天地都晕染成诡异的红色，昏暗密林之间，一个妖艳没有厚度的纸人，正站在树下，那双没有焦距的瞳孔正直勾勾的注视着狗窝的方向…… 突然间，那杏色小嘴逐渐裂开，几乎将整个面孔分割成两半！ 一个宛若金属摩擦的诡异声音，缓缓响起： “……找到一个。” 第198章 折纸人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简长生只觉得头皮发麻。 即将入夜之际，一个纸人突然出现在无人的树林之中，而且还能说话……若非简长生也算经历了不少事情，神志坚定，此刻恐怕直接就要被吓破胆了。 他毫不犹豫的冲出狗窝，掉头就往远离纸人的方向狂奔，同时短剑落在掌间用力一划，猩红血迹当场浮现。 他沾满血迹的手掌用力一挥，几滴血珠极速射出，下一刻他的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简长生不傻，那纸人不可能是自然产物，必然是有人在操控……而能做到这一点的，毫无疑问是神道的拥有者，并且绝不是【兵神道】。 在这极光城，突然出现其他神道的拥有者，而且似乎还是冲自己来的，那对方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群星商会聘请的那帮异乡人？可刘琛不是说没出动他们吗？！ 简长生在心中将刘琛骂的狗血喷头，只恨刚才自己杀他的时候下手太利落了。现在想来，估计是刚才自己返程的时候遇到的那只奇怪飞鸟有问题……否则，他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任何人，对方是怎么一路追踪到这里来的？ 简长生接连动用两次【滴血陀】，短短数秒就已经逃遁出数百米，原本的那具纸人已经看不见了，但他依然没有停下动作。 简长生很清楚那帮群星商会的异乡人有多可怕，想靠这种程度就甩掉对方，无异于痴心妄想。 似乎是为了印证简长生的想法，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肩膀一沉，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挂在了背上。 简长生瞳孔微微收缩，他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不知何时那张鲜艳的纸人面孔，正匍匐在他的背上，空洞而诡异的凝视着他； 两人对视的瞬间，简长生心脏似乎都漏了一拍，他不知道这纸人是怎么瞬息追上逃出如此距离的自己的……而他也没时间去想了。 那纸人轻轻抬手，在他肩膀上一拍，一道宛若低沉雷鸣的闷响从简长生体内传出，他半边的身体瞬间失去知觉！ 简长生甚至都没感受到疼痛，身形就因为失去平衡，重重的一头栽倒在地！ 那匍匐在他背上的纸人也在他摔倒的瞬间，像是风筝般轻飘飘的荡起，倒挂在不远处的树梢末端，轻微的重量只是将树梢压弯些许。 “你是谁！？”简长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双眼眸通红似血。 感受到简长生的重伤状态，【血衣】开始疯狂运转，源源不断的力量流淌在他的身体，杀气在无人的林间疯狂蔓延。 纸人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这么沉默的倒挂在树梢，随着寒风微微摇曳，像是一张被人遗落的年画。 简长生一咬牙，双脚猛踏地面，身形炮弹般向那纸人激射而出！ 既然动用【滴血陀】都逃不掉，那他除了正面一战已经毫无办法，简长生手握短剑，一道寒芒以惊人的速度掠至纸人眼前！ 就在剑锋即将触碰到对方的瞬间，那纸人微微一颤，当场消失在简长生的面前…… 不，那根本不能算是消失，简长生亲眼看到对方被“折开”，像是被人凭空拆解成几张满是折痕的纸页，然后变成一根根修长的“蛇”，沿着他挥舞着短剑的手，瞬息缠绕在身上！ 简长生愣住了，他从未预想过这种可能，眼前的一幕完全超出了他对“战斗”的认知……向来直来直往厮杀的【兵神道】，什么时候打过如此诡异的仗？ 嗯……除了在面对陈伶的时候。 简长生下意识的就想挥剑斩开缠在自己身上的纸条，但其中几根瞬间纠缠成锁链般的东西，将其手脚完全束缚，另一根纸条直接缠绕他的脖颈，将其整个人吊上树枝。 简长生剧烈挣扎着，足以撕开钢条的力量此刻竟然无法挣脱这几根纸条，他的脖颈被勒出深刻的印痕，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直到这时，他才看到昏暗的密林之中，一个弓着背的身影，缓缓走来。 那是个瘦削苍白的男人，背驼的像是罗锅，走路也一瘸一拐，看起来像是先天营养不良的难民， 而此刻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张便签纸，熟练的将其折叠翻转，一会变成人形，一会折成纸鹤，一会又叠成花朵…… 他耷拉的眼睛微微抬起，看了眼被吊在树上的简长生，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这个，要活捉……” 他话音落下，缠绕在简长生脖颈上的纸条自然松开，他整个人从半空中坠落，重重的砸在地面。 简长生发紫的面孔剧烈喘息，他死死的盯着一旁的苍白男人，想起身继续与对方战斗，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束缚手脚的纸蛇。 苍白男人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随着指尖把玩的便签纸摊开，一张张纸页从脚下的土壤生长而出，像是活过来一般缠绕盘踞在简长生的身上，仿佛一口白色的棺材，逐渐将他封入其中。 看到这一幕，简长生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中闪过惊惧！ “领域……你是四阶？！” 随着苍白男人将指尖的便签折成小小的长方体，简长生的身体彻底消失，最终只有一个白色的纸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不断震颤。 苍白男人缓慢蹲下身，掏出怀中的红笔，给这具纸人点上一双红色的眼睛，纸人顿时一动不动，再无声息。 林中陷入一片死寂。 苍白男人伸出手，将那轻飘飘的纸人背在罗锅般凸起的背上，死寂而黑暗的密林之中，他无声的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像是一个即将去参加葬礼的殡葬师傅。 “还剩两人……这一次，不用活口。”他喃喃自语。 第199章 制裁 月黑风高。 文仕林在一间偏僻的厂房内，焦急的徘徊着。 空荡的厂房只有他一人，周围没什么住户，远处也只有零星几盏灯火明亮，一切都静悄悄的……唯独文仕林的内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林宴怎么还没回来……不会绑人的时候出问题了？” “是下手的时候力道太轻，被发现了？” “还是拖着三个人回来的路上被人看到，举报给执法者了？” “林宴应该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没什么经验，出问题的可能性很大啊……哎，怪我非要去让他绑人，这不是让他犯法吗？！” “不行，这事出在我，我得去把他捞出来。” 文仕林纠结许久，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他当即快步走向厂房门口，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拖着三个麻袋，正不紧不慢的从远处走来。 “文先生，你这是要去哪？”陈伶见文仕林急忙走出来，诧异的挑眉。 文仕林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回来，愣了一下， “我是担心你绑人的过程中出意外，所以想去看看……” 文仕林的目光落在那三个麻袋上，“你这是成功了？！” “绑个人，能有什么意外。” 陈伶随意的摆摆手，将麻袋全部打开，只见三个嘴里塞着布条，手脚都被死死捆住的身影正躺在其中，昏迷不醒，正是辛有全，邱东，汪玉宁三人。 文仕林眼前一亮，他没想到陈伶竟然真的成功俘获三人，而且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成功运送到这里…… “你是怎么做到的？”文仕林忍不住问道。 陈伶随意的开口：“我就正常躲在他们下班的路上，趁周围没人一个个打晕，然后借了辆拉货的车就过来了……放心吧，中途没人发现。” 对陈伶而言，绑走三个普通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难度，甚至他可以直接做的更简单直接一些，不过考虑到不能让文仕林起疑，还是尽量收敛了一下。 文仕林点点头，“辛苦你了。” 一边说着，两人一边将麻袋里的几人都扛进厂房之中，文仕林看着地上一字排开的三人，即便是被这么折腾都丝毫没有醒来都迹象，转头问陈伶： “你下手的时候打的很重吗？他们怎么还不醒？” “……这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打人，下手也拿捏不准力道。”陈伶茫然的摇头。 “哎……好吧。” “要不，拿盆水把他们全浇醒？” “还是算了，我们又不是劫匪，我们绑他们，只是为了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文仕林扫了眼昏睡的几人，“反正我们有时间，等他们慢慢醒就是。” 陈伶双眸微眯，倒也没有多话。 就在这时，文仕林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向厂房外走去。 “怎么了？” “我得回去一趟，相机还在家里……没有相机，就没法拍下他们三个的照片，缺少采访时的证据。” 陈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眉头微微皱起，他犹豫片刻后开口： “你把钥匙给我吧，我去拿。” 文仕林还欲说些什么，陈伶便抢先一步说道，“他们应该快醒了，要是我留在这，我怕会忍不住揍他们。” “为什么？” “他们昨晚亲手掏空了一个孩子……就像当时掏空我弟弟一样。” 文仕林愣住了，厂房内突然陷入沉默。 陈伶从他手里拿走钥匙，独自走向厂房外，身形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看着陈伶离去的背影，文仕林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他回头看向厂房地上昏迷的三道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分钟后。 哗——！ 一盆冷水浇灌到三人的身上，在这寒夜里，几乎将他们三人冻成冰棍。 他们猛的从昏迷中惊醒，看到周围的厂房，与提着空桶沉默站在他们身前的文仕林，眼眸中满是错愕与震惊。 “是你？！” “你把我们绑架了？！你想做什么？” “该死！你这是犯法的！！” 在三人惶恐的叫骂声中，文仕林随手将空桶丢到一边，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他抬手将衬衫领口的职业领带用力扯开些许……冰冷的目光漠然俯瞰三人。 “接下来，我会对各位进行一段深度采访……” “这段采访的内容，将会决定你们的命运，如果你们配合，制裁你们的将是公众与法律，如果你们不配合…… “我将替那孩子制裁你们，明白吗？” …… 月色下，陈伶穿着棕色大衣，走入一栋低矮的居民楼中。 文仕林的家，陈伶并不陌生，就在今早他还来送过一次尸体……这地方跟三区的住宅比，无疑好了太多，但跟极光城其他地方比，又像是贫民窟一样促狭拥挤。 而陈伶之所以不愿意让文仕林单独回来，就是担心医院的幕后之人得知他们在查不该查的东西，又会派人来堵他们……陈伶自己倒是不怕，这些人来一个就是送一个，但文仕林要是负伤了，调查进度都得慢下来。 好在看这居民楼附近的情况，暂时没有什么异样。 此刻这里的居民应该已经熟睡，整个楼道安静无比，陈伶走上四楼，发现这一层的住户并不多，大部分房间都还是毛坯的状态，或者很久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陈伶径直来到最里面的房门口，悄无声息的开门走入其中。 “比想象中的乱……” 陈伶目光扫过眼前略显凌乱的屋子，墙上到处都是裁剪过的新闻条目，或者尚未发布的文章段落，以及不知从何处偷拍到的照片，乍一看像极了陈伶前世在电影里看到的特工房间。 不过，这倒是符合文仕林这个大龄单身男青年的形象，除了新闻，他生活中似乎也没有别的趣味。 陈伶很快便在屋内找到相机，关门离开，就在他走到楼道拐角的时候，轻微的脚步声从下一层的楼梯传来。 哒——哒——哒…… 【观众期待值+5】 那脚步声平稳而轻盈，正在从三楼缓步走向四楼，听到这声音，陈伶微微一愣，随后几个念头如电般闪过他的脑海！ 他迅速抬手伸向自己的下巴…… 等到走过拐角，来到楼道之时，已经变成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一只手提着公文包，正从四楼迈步走下楼梯。 借着楼道的月光，陈伶终于看清了那上楼的身影，那是个驼背好似罗锅的苍白男人，走路低垂着头，似乎无精打采的。 而在他的背上，一只点着红色双目的诡异纸人，安安静静的趴在那，一动不动。 第200章 擦肩而过? 看到这一幕，陈伶心神微微一颤！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这栋居民楼一共只有四层，而四层绝大部分屋子都没有住人，在这个点了，还能有人往四层去？ 再结合今天情况特殊，陈伶的警惕性本就极高，因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在拐角处变脸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让他撞上了邪乎的东西。 这大半夜的，谁会背着一个这么大的纸人乱走？要说带纸人回家，那就更诡异了…… 而且不知为何，陈伶的目光看到纸人那双红色眼瞳的瞬间，就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绝对不简单！ 察觉到有人下楼，那驼背的身影也缓缓抬起头，那双耷拉的眼睛扫了眼陈伶，发现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便无精打采的又低下头去，自顾自的爬着楼梯。 死寂而促狭的楼道之上，两道身影擦肩而过。 在经过纸人身边的时候，陈伶甚至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寒意袭来，刺的人骨头生疼。 好在那背着纸人的身影，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径直走到四楼后一拐弯，便朝着楼道的尽头走去…… 陈伶见此，心知事情不对，走到一楼之后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一刻都不愿多留。等到走的稍微远些之后，才微微侧头看向身后。 不远处的居民楼上，一个身影从四楼尽头的那间房屋走出，由于距离太远，陈伶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走出来的，正是刚才被陈伶反锁的文仕林的房间！ 糟了…… 陈伶的心顿时沉了下去，那个背着纸人的绝对不是一般人，大概率是某个神道的拥有者，而看对方的行动轨迹，明显是冲着文仕林去的……要是今天文仕林回家休息，估计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 陈伶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不疾不徐，没有异样，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陈伶的脑海…… 等等！ 那个人身上背的纸人呢？ 陈伶清楚的记得，刚才那人上楼梯的时候还是背着纸人的，但刚才从房里推门而出的时候，纸人似乎不见了？ 就在这个想法升起的瞬间，陈伶只觉得肩头略微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挂在了他的背上……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陈伶大脑，他毫不犹豫的掏出短刀，反手向自己的身后刺去！ 铛——！！ 短刀的刀身死死的抵住即将咬下的纸人尖牙，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与此同时，一双空洞的红色眼瞳注视着陈伶，两团鲜艳的腮红好似苹果，几乎贴到陈伶的后脑勺。 这一幕让陈伶瞳孔骤缩，他不知道这纸人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也不知道纸人怎么会突然活过来，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最终还是被盯上了。 那看似毫无厚度的纸人尖牙逐渐用力，金属刀身竟然开始肉眼可见的弯曲变形，随着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从手中传来，陈伶下意识的松开刀柄！ 下一刻，短刀在纸人的嘴中爆碎，锋利的残片像是糖豆般被用力咀嚼，几秒后就彻底沦为废铁。 【观众期待值+3】 这是什么鬼东西？！ 陈伶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他极速向后要与纸人拉开距离，可对方却仿佛没有重量般轻飘飘的跟上…… “差点就让你混过去了……”纸人的嘴角裂开，诡异尖锐的声音从中传出。 纸人抬起轻薄的拳头，无力的挥向陈伶，后者见避无可避，便用后脚用力蹬住地面，浑身的力量瞬间注入右手，同样一拳迎了过去！ 砰——！ 纸拳与肉拳轰然碰撞，陈伶只觉得拳锋毫无阻碍的将纸拳碾压，就像是没有丝毫阻力，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刚挥出去的右拳便突然失控，突然调转方向重重的砸在自己胸膛！ 陈伶猛的喷出一口鲜血，几根肋骨当场断裂，刚才那一瞬间，仿佛他的拳头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陈伶勉强稳住身形，没有再贸然出手，而是皱眉看着眼前这诡异的纸人，大脑飞速运转！ “那一拳的力量，不像是普通人。”纸人空洞注视着陈伶，缓缓开口，“但根据情报，文仕林和林宴都是普通人……那你是谁？” 听到这，陈伶心中的判断已经被坐实，眼前这个人就是冲着他与文仕林来的。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陈伶冷冷开口。 纸人似乎已经放弃了询问，再度向陈伶飘来……刚才上楼的时候没注意，等驼背男子到了四楼发现这一层也就那么一两户人家，立刻就意识到在这个点下楼的陈伶不对劲，偏偏文仕林的家里又是空的，这么一来，他自然会联想到陈伶身上有问题。 不过无论陈伶是谁，对文仕林做了什么，只要抓住后带回去碎魂搜证，一切就清楚了。 陈伶见识过这纸人身上的诡异，自然不会再与它正面交手，身形迅速向远处掠去，在受伤的状态下速度提升到极致……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跑不过连【滴血陀】都能追上的纸人。 陈伶见此，大脑飞速运转，他放弃了向空旷地方逃跑的想法，转而一头冲进了隔壁的居民楼中！ 这栋居民楼与隔壁文仕林居住的相比，住户更是少的可怜，大部分都是被遗弃的空房。 陈伶从二楼一扇破烂窗户轻盈翻入，指尖再度在下巴一撕，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半秒之后，纸人轻飘飘的从窗口追踪过来，红色的空洞眼眸扫过房间，见无人在此，便无声无息的走入其他房间中，逐个搜索起来。 但找了一圈发现没人，纸人似乎有些意外，他呆呆的站在屋子中央，脖子三百六十度的开始环绕四周……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它的头顶响起： “为了人类文明之正义……” “我审判你死亡。” 第201章 【偶神道】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纸人猛的抬头看向上方，只见一个披着棕色大衣的身影，正倒着蹲在天花板上，一只漆黑的枪口对准它的眉心！ 下一刻，恐怖的解构之力倾泻而出，奔涌着冲向纸人，瞬间宛若无形之柱贯穿楼板！ 陈伶知道那纸人的能力诡异，若是正面对决，很难占到优势……而论能力诡异，陈伶自认为也不虚，在这种复杂错综，且视野很容易被遮蔽的地形下，他的技能也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千钧一发之际，纸人的速度快出残影，即便如此，它的身形还是被解构之力吞没大半。 尘埃飞卷，二层的楼板被彻底打通，一个光滑的空洞一直延伸到正下方无人居住的房间，甚至连带着下面的地板，以及整栋楼房的地基，都被打出一个大洞！ 纸人的身躯被撕开缺口，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就像是从破损的渔网中掉出，脱离破烂的纸人身体，重重摔在地面之上。 纸人体内，还有个人？ 看到这一幕，陈伶眼眸中浮现出诧异，看清那人的样貌之后，他眼中的诧异更浓郁了。 “咳咳咳咳咳……”简长生狼狈的趴在地上，像是即将窒息的溺死者，他抬头看到从房顶落下的陈伶，愣在原地。 “是你？！” 此时的陈伶，已经变成了林宴的模样，而简长生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 “你怎么会在那纸人的肚子里？”陈伶皱眉问道，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与简长生异口同声的说道： “你也是它的目标？”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50%】 轰——！ 一道巨响从旁传出，那残破的纸人歪歪斜斜的站直身体，身后的破窗外，大量的纸页好似巨蟒般蜿蜒着从外面延伸进来，缠绕在它的躯体之上，迅速还原身上的缺口。 “小心。”简长生当即开口，“那家伙是群星商会从界域之外聘请来的异乡人，【偶神道】的四阶强者。” 【偶神道】？四阶？ 这两个关键词一出，陈伶的眉头就不自觉的皱起……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个神道的拥有者，只不过操控纸人，似乎和他想象中的【偶神道】不太一样？ 但四阶确实是有些棘手了，一个三阶的【盗神道】，就差点镇压了整个兵道古藏的试炼，四阶掌控了自己的领域，与三阶以下相比已经有质的飞跃。 “这个纸人是杀不死的，得去杀那个本体。”陈伶看着已经快恢复如初，甚至比刚才体型更庞大的纸人，声音凝重无比。 “我有【滴血陀】，我去杀！” 即便简长生刚才差点死在那男人手里，此刻也没有太多的畏惧，反而有种想报仇雪恨的狠意，他接连三剑捅入身体，扎出三个触目惊心的血洞，整个人的气势节节攀升。 陈伶见此，也没出手阻拦，而是放任他一刀将血滴甩出窗外，身形瞬闪消失在原地。 似乎是察觉到简长生的意图，纸人迅速转身，准备从窗口追杀过去，一枚无形的解构子弹再度朝它飞射而来！ 纸人这次有所准备，险之又险的侧身避开，鲜艳的头颅转过一百八十度，那双红色的空洞眼眸死死盯着不远处握枪的陈伶。 袅袅青烟从枪口飘起，陈伶与它对视片刻，毫不犹豫的转身朝走廊冲去，下一刻一道模糊的纸影便紧随其后！ …… 简长生的身形在月光下腾跃而起，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很快便锁定了站在另一栋四层走廊上的驼背男人。 他眼中精芒闪烁，刀锋再度甩出几滴血珠，转瞬间便来到四层走廊。 “去死！” 简长生手握短剑，眼眸中的杀意森然，他知道陈伶那边坚持不了太久，必须尽快解决这个【偶神道】的本体，否则两人都得死在这里。 短剑的剑锋割开空气，发出尖锐破空声，就在即将触碰到驼背男人的瞬间，一抹白芒瞬间闪过他的眼前！ 一只断裂的手腕，轻飘飘的从简长生身上脱离…… 简长生的瞳孔急剧收缩！ 在他的视野中，一只白纸叠成的刀，在刚才仿佛没有任何重量的切开了自己的手腕，断口光滑无比，这一刻，简长生甚至能清楚的看见自己飞出去的手腕上，缓慢跳动的血管。 而与那手腕一起飞出的，还有原本刺向驼背男人的短剑。 “你……”简长生呆在原地。 纸刀在驼背男人手上轻轻翻转，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折叠成一支雪白的手杖，驼背男人缓缓抬起头，那双耷拉的眼眸中不带有丝毫情绪。 “老老实实被封在纸人里不就好了……非要出来找死？” 下一刻，雪白的手杖呼啸破空，重重的砸在简长生背上！ 砰——！！ 简长生只觉得自己是被陨石砸中，骨骼爆碎的声音好似爆米花接连响起，整个人宛如炮弹，轰然被嵌入楼板之中。 飞扬的尘埃几乎将整个四层淹没，在这爆鸣之下，周围居民楼内接连有灯光亮起，似乎有人已经被惊醒。 此刻的简长生已经宛若烂泥，浑身都被血液浸染，他整个人被埋在碎石与废墟中，似乎还想要爬起。 驼背男人弯腰，缓缓蹲在他的身前，沙哑的声音响起： “第一，并不是所有【偶神道】的本体，都是脆弱的。” “第二，【偶神道】在同一时间，并非只能操控一个东西。” “第三，是谁告诉你……看到领域，就一定是四阶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简长生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艰难的抬起头，看向驼背男人的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不止四阶？！” 驼背男人没有说话，他指尖轻轻一抬，一张张纸页便从楼道的地面飞速延伸，在飞扬的尘土之间，变成十数具长相完全一样的，容貌鲜艳而诡异的纸人。 这些纸人黑压压的站在驼背男人身后，无数空洞的眼睛正注视着简长生，而此刻陈伶正在拖延的那位纸人，似乎也是其中之一。 驼背男人淡淡开口： “你觉得呢？” 第202章 闯虎穴 雪白的纸页从楼板中延伸，一点点缠绕上简长生的身体，宛若棺椁般将其重新封入其中。 简长生的眼眸中升起一抹绝望。 他本以为自己被陈伶救出来，两人联手还能有一战之力，再不济也能利用【滴血陀】逃走，可他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之下，自己还是落入了对方的手掌。 这个【偶神道】对异乡人实在太强，根本不是如今的他们能应对的存在……不过自己被抓之后，陈伶应该也难以幸免。 白色的纸页彻底吞没简长生的身形，重新变成一具纸人，随着驼背男人随手点下两只红色眼瞳，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驼背男人将这具纸人背在身后，目光再度落在对面的楼栋之上。 “还没抓到么……难道，还要我亲自出手？” 他看着远处逐渐亮起的居民楼的灯火，眉头不自觉的皱起，直觉告诉他，必须要尽快抓住那只逃窜的老鼠了。 他动身向对面的楼栋走去。 …… 荒废的楼栋之间，一具纸人宛若没有重量的鬼魅，在其中无声穿行。 早在一分钟前，它就丢失了陈伶的身形，哪怕将周围几个荒废的房间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活物存在的痕迹……陈伶简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它可以确定，陈伶并没有离开这栋居民楼，否则一定逃不过外面本体的眼睛。 随着它空洞的目光扫过一间废弃厨房，确认无人之后，便继续向下一个房间前进，等到它的身形彻底远去，窗边角落的老旧空瓶微微一颤。 陈伶的心已经沉入谷底。 在这个角度，他能通过窗户看到对面楼栋发生的一切，简长生被瞬间反杀的一幕也被尽收眼底……陈伶几乎可以肯定，对方绝对不止四阶。 陈伶与简长生同为二阶，就算技能数量较多，也不可能战胜对方，只能通过扭曲戏神道的技能暂且藏身，但这并非是长久之计……因为对方的本体现在正往这座楼栋赶来。 那么现在摆在陈伶眼前的路，只剩下两条：要么趁他们不注意，立刻向外逃跑，不过能逃出去的概率有多大不好说；要么，就继续在这里伪装，赌他们没法发现自己。 陈伶觉得第二条路或许更加可行一些，毕竟能伪装成物品的【无相】技能，全世界只有他陈伶拥有，别人很难去怀疑一个立在角落的空瓶，所以继续伪装是最保险的。 陈伶的大脑飞速运转，就在他即将执行稳妥策略之时，一个更加激进的想法突然跃入他的脑海…… 既然别人想不到他能变化成物品，那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去搏一搏更大的可能？ 陈伶想找自己的心脏，却至今都没有有效线索，文仕林那里的几个医生应该也提供不了有关他心脏的信息……而现在，一个直通器官交易幕后主使的机会，就摆在他的眼前。 那个驼背男人想知道文仕林与林宴的下落，就必然不会在这里杀死他，而是带他回去碎魂搜证，这其中的间隙再配合上自己的【无相】，也许还有可操作的空间？ 这个念头出现在陈伶脑海的瞬间，他有些被自己吓到了，因为这个计划实在太过疯狂，太过冒险，要知道他现在可没有足够的观众期待值，要是死了可是会出大事的…… 但偏偏，这个想法就在陈伶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平静了许久的空洞胸膛，似乎又找回了熟悉的刺激与跳动感。 上次他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去兵道古藏的路上，冒险混入【篡火者】的时候。 哒——哒——哒…… 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楼下走来，那是驼背男人正在靠近，留给他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空荡无人的楼栋之内，一个背着纸人的身影缓缓停下脚步，他目光扫过周围错综复杂的房间，淡淡开口： “给我搜。” 话音落下，一具具白色的纸人自动从他身后折叠出现，像是游走的幽灵群众，迅速向四面八方的房间分散。 一具纸人找不到陈伶，那就十几具一起找，这个数量的纸人完全可以将整个楼层都翻个遍，不会留给陈伶周旋与藏匿的机会。 男人把玩着手中的便签纸，安静的站在原地，余光却已经封锁了周围的每一个窗口与门户，但凡有什么东西从这栋楼内出去，他都能将手中的便签纸变成夺命的武器，将其瞬间致残。 就在这时，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诧异的挑眉看向一旁。 昏暗的房屋间隙中，一缕枪火瞬间迸发！ 砰——！ 呼啸的子弹破开空气，直逼驼背男人的眉心！ 还未等那子弹靠近男人半米之内，一张白纸便像是伞面一样在其身前张开，子弹触碰到纸伞面便被卸力弹飞，没有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 “居然还有枪？”男人不紧不慢的开口，那撑在其面前的伞面迅速折叠会便签纸落入掌间，随后屈指一弹！ 一枪未能得手，藏身暗处的陈伶脸色一沉，转身便欲逃向最近的窗户，可刚等他迈出一步，那破开空气的便签纸便自动折叠，以惊人的速度便成一具纸人的轮廓，将其重重的拍在墙面之上！ 轰！ 巨力之下，墙壁轰然爆碎，陈伶的身形倒飞而出。 与此同时，那纸人身上密密麻麻的纸页如同游蛇般缠绕向他的身体，还未等他身体接触地面，就封住了他几乎全部的身体，只剩下头部在被一点点蚕食。 一个驼背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 陈伶已经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只能转动眼球，看到那驼背男人在自己身前站定，耷拉的眼眸漠然看着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 “文仕林和林宴在哪？” 陈伶冷冷一笑，“他们是谁？我没听说过。” 陈伶的回答不出驼背男人的意料，他随意的瞥了陈伶一眼，剩余的纸页便彻底将其包裹，便成一具微微颤动的纸人。 驼背男人抽出笔，在纸人的头颅上画下两只红色的眼瞳，淡淡说道： “等回了商会，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让你开口。” 第203章 配合 “姓名。” “……辛有全。” “年龄。” “43。” “职业。” “霜叶医院主任医师。”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替他们拆卸器官的？” 昏暗促狭的厂房仓库内，辛有全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文仕林面前的小桌上，一只钢笔正自动在笔记本上书写着两人对话的内容，而随着辛有全陷入沉默，笔尖也停滞不动。 文仕林的眉头微微皱起，“辛有全，都这时候了，你还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能瞒住吗？” 辛有全手脚都被绑死，蜷缩在仓库的角落，依旧没有回答的意思。 “……还是说，你是担心说出来之后，遭到群星商会的报复？” 随着文仕林下一句话出来，辛有全身体微微一震，有些错愕的看向文仕林，“你知道？” “早在两年前，我就发现群星商会在七大区有疑似器官交易的痕迹，只不过当时城内外信息不互通，所有线索都是断的，就算是我也没法完全搜到他们的证据……但这一次不一样。” 文仕林不紧不慢的开口，“这次，你们竟然敢在极光城内动手……你们留下的痕迹太多了，想安然脱身？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这样，我也没什么能告诉你的。” “你以为只要守住秘密，群星商会就会保护你？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把你们绑到这里，现在你们都已经被群星商会灭口了。”文仕林的声音平静无比。 “什么？！”辛有全一怔，“不，这不可能……” “不可能？群星商会那群人是什么吃相，你跟他们合作过应该很清楚，若是风平浪静还好，一旦他们察觉到风险，还可能留你们吗？” 辛有全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如纸。 “就算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刚才我审问……不，采访邱东的时候，他可是把知道的都说了。”文仕林将自动书写的钢笔放到一边，随意的将笔记往前翻了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对话， “他作为第一个配合调查的，我会遵从他的请求，在将这件事公诸于众的时候替他隐去姓名，避免朋友和家里人知道，同时向执法系统那边表明情况，应该能做到减刑……” “不，邱东是我拉入伙的，他只是负责手术而已！”辛有全当即开口，“跟群星商会那边，也一直是我在对接！我知道的远比他多！” “哦？”文仕林眉头一挑，重新将钢笔放回笔记本上， “看来，辛先生是愿意配合了？” 辛有全眼眸中闪过一抹纠结，最终还是开口： “你想知道什么？” …… 等到文仕林采访完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带着一本厚厚的笔记，独自坐在厂房的门口，指尖揉搓着太阳穴，神情满是疲惫。 “城外取材，城内分销，白天鹅慈善基金会……这个大少爷阎喜寿，是把整个极光城商界都拉下水了……甚至还有几个执法体系里的高管。” “这下麻烦了……” 文仕林很清楚，一个群星商会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与它利益相关的其他链条，现在他虽然掌握了消息，但这些毕竟只是口供，想靠这些推翻一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需要更直观，更具说服力的证据，但这种证据必然会被群星商会彻底藏匿，光凭自己想找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光是知道内幕，却无法实锤，这种无力感文仕林太熟悉了，过去几年他追查其他事情的时候，也没少遇到过这种情况，明知道这后面还有更庞大的阴谋，他却无法再继续，甚至想写一篇揭露一切的文章都没法顺利发表……他的敌人，向来不会给他留下什么破绽。 文仕林不知道该怎么跟陈伶解释，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吹那个牛。 “林宴呢？”文仕林像是想起了什么，疑惑的看向厂房外。 刚才他完全沉浸在深度采访中，彻底将陈伶去拿相机这事抛在脑后，现在才突然想起来，陈伶已经去了一整夜未归了…… 文仕林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立刻就察觉到不对，他猛的从厂房的地上坐起，正欲离开，迈出半步后又退了回去。 他先是脱下身上的大衣外套，从辛有全身上趴下棉衣，又换上了另一个人的围巾遮住半张面孔，确认远看很难辨认出自己的身份之后，这才匆忙往自家的方向走去。 黎明的寒风拂过文仕林的脸颊，将一夜的疲惫暂且压下，此刻他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边祈祷陈伶不要有事。 终于，熟悉的居民楼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文仕林目光一扫，看到自己家所在的四楼，正围着一批附近的居民邻居，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执法者，心中便咯噔一声。 “坏了。” 文仕林快步走到家门口，看到一群人正对着楼道的地板指指点点，一个满是裂纹的巨坑差点将整个楼板砸穿，看起来不像是人力所能做到。 周围的民众都十分震惊，似乎不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弄的，而反观一旁的执法者，却有些过于淡定，敷衍的登记了两笔，便挥手道： “就是天太冷，导致楼板开裂了……都散了都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随着人群被他们驱赶开，文仕林也没有继续上前，而是低着头混在人群中，逐渐远离这里。 他知道，昨晚这里必然发生了什么，而且看这些执法者的反应，大概率跟群星商会有关……陈伶的失踪，也跟这事脱不了干系。 群星商会竟然动用神道拥有者，对他们下手了？ 这个念头让文仕林心神不宁，过往几年他虽然也没少被追杀暗杀，但出手的大多都是普通人……毕竟在极光城，所有本土的神道拥有者都会晋升为执法官，受到执法体系的制约，哪怕是异乡人也会受到严格的监管，这次群星商会出动异乡人，看来是铁了心要除掉自己。 文仕林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但他更担心陈伶……陈伶完全就是被自己卷进来的！ 执法官里到处都是群星商会的人，报警肯定行不通，但除了这个路子，自己还能向谁求助，去救陈伶呢？ 文仕林脑海中焦急的闪过一个个名字，最终，一个名字突然跃出。 神医，楚牧云。 第204章 梅开二度 群星商会。 “龙叔，他还没回来吗？”阎喜寿看了眼时间，有些不安的坐在沙发上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老管家缓缓开口，“大少爷，不用担心……纸偶师可是五阶的强者，战斗力也是留守商会的三位中最高的，以他的实力，不会出什么岔子。” “那就好。”阎喜寿松了口气，“执法者那边打点好了吗？” “好了，今晚就算动静再大，也不会有执法官来管闲事的……至于后续的收尾，也会有人处理，不会引起风波。” 阎喜寿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就在这时，房间的门户被人推开。 一个身影走上前，在管家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微微点头： “大少爷，纸偶师回来了。” “哦？得手了吗？” “简长生已经抓回来了，那个文仕林和林宴比较狡猾，昨晚根本就没有回家……不过他说抓到了个疑似跟他们两个有关的家伙，碎魂搜证之后应该就能有结果。” “最关键的两个人没抓到……”阎喜寿眉头微微皱起，“把碎魂搜证的权限给他，让他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在今天之内，把那两个人抓到……死活不论。” “是。” …… 昏暗的火把照亮地牢的走道，一个背着纸人的驼背男人，缓步行走在众多牢房之间。 随着他的出现，那些原本驻守在地牢各处的卫兵，眼眸中都浮现出惊惧，默默的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最终，驼背男人在其中两座牢房前停下脚步。 他随手一挥，两只纸人自动飘入牢房之中，纸页折叠之下，两个身影踉跄的从半空掉出，被封锁在牢房之内。 “看好他们，我去准备碎魂搜证。”驼背男人淡淡开口，“十分钟后，把他们带到审讯室去。” “是！”一位刀疤脸从旁走来，当即回答。 驼背男人正欲离开，回头看了刀疤脸一眼，“听说几天前，你们让人从地牢里逃走了？” 这句话一出，刀疤脸的额头顿时渗出汗水，他嘴角挤出一抹笑容， “当时……当时是个意外……” 驼背男人深深看了两间牢房一眼，沉默片刻， “算了，这两个人都是神道拥有者，你们未必制的住……一会，我亲自来领人。” 说完，驼背男人再度挥手，两具纸人仿佛没有重量的从他身旁飘出，就这么守在地牢的出入口，随后他才放下心来，转身向审讯室走去。 随着驼背男人的离开，地牢的气氛总算放松下来，但即便如此，驻守各处的卫兵们看着大门口那两具鲜艳诡异的纸人，还是觉得心里渗得慌。 “这么看不起我们的吗……自己走了，还得留下两个盯梢的。”地牢中，有卫兵等他走远，神情有些不悦。 “小声点，那两个纸人万一能听见呢？” “纸人又没耳朵，哪能听见。” “上次那个姓简的究竟是用什么手段逃走的？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 “当时邪乎的很，原本好好的，我们巡逻转了个弯回来，牢房就空了……跟凭空蒸发一样。” “他不就是个普通的兵神道吗，哪能凭空蒸发……肯定是你们有哪里忽略了，这才放跑了人家。” “不管了，这小子跑能跑到哪去？这不还是被抓回来了么……这次都盯紧点，绝对不能让他再跑了。” “……” 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时不时就有人来简长生的牢房门口转一圈，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警惕，似乎就怕一转头，简长生又不见了…… 简长生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浑身是伤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苦涩。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简长生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被抓回来的这一天……这一次，他已经心如死灰，他知道黄昏社的人不会再来救他第二次，但凭他自己，又根本不可能完成越狱。 这次的黄昏社对他的试炼，他算是彻底搞砸了，等待他的，也许又是无尽的碎魂折磨。 “林宴？你还好吗？” 简长生无力的靠在墙面上，想起隔壁还有个跟自己一起被抓进来的倒霉蛋，无奈的开口。 隔壁并没有传来声音，应该是陈伶还没有苏醒，或者是刚才战斗中对自己的表现太过失望，根本懒得理会自己。 “抱歉，那个【偶神道】太强了，我根本就没法近他的身。”简长生长叹一口气，“这次算是我拖累你了……” “我本以为从这里逃出去，就能开启属于我的人生，没想到命运弄人，我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你说为什么我的命这么惨？不是在被杀，就是在被追杀，自从踏上了这个【修罗】路径，运气就没有好过。” “难道这就是换来天赋的代价？可我甚至连发挥天赋的机会都没有！” 简长生愤愤不平的骂了两句，眼眸中满是苦涩与无奈，他沉默许久，再度开口： “碎魂搜证不是谁都能熬过去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也许十分钟后，我们就是永别。” “其实我之前还是跟你隐瞒了一些东西，我不叫简无病，我的名字是简长生……” 事已至此，简长生已经没有再伪装的必要了，他安静而悲哀的说着，像是在交代自己的遗言，或者是在向陈伶告别； 然而，他刚说到一半，几个巡逻的卫兵就经过他的牢房门口，瞥了他一眼之后，确认简长生这次没有凭空消失，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余光看向隔壁的另一个牢房…… 下一刻，他们的呆在原地！ 为首的刀疤脸揉了揉眼睛，震惊的张大嘴巴，像是见鬼了一样！ “妈的！隔壁的人呢？！！！” 第205章 ……我? 刀疤脸瞬间汗流浃背。 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多人对着越狱过一次的简长生千防万防，一转头，隔壁的陈伶又不见了……你们轮流搁这刷成就呢？！ 这些年群星商会的地牢也没少关人，神道拥有者也关过那么几个，但像这两次这样诡异的凭空消失，实在是太过离奇，超出了地牢内所有人的认知！ 刀疤脸哆哆嗦嗦的用钥匙打开牢房门，带着四个手下一窝蜂的冲进去，看着眼前空荡无人的空间，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又是人间蒸发？！” “真是见了鬼了，两个不同的人，用同样离奇的方式，从牢里越狱了？！” “这牢房里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快！去拉响警报！” “我去通知其他人封锁商会，绝对不能让他逃走！！” 五位手下也满脸震惊，也许是有过一次经验，这次众人的反应很快，立刻就急急忙忙的往地牢外冲去。 只留下刀疤脸呆呆的站在无人牢房中，像是在怀疑人生。 “见鬼了，真特么见鬼了……外面两个纸人也没动静，他究竟是怎么跑的？” 刀疤脸茫然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冲出牢房来到隔壁的房门口，用拳头砸着围栏怒吼： “是你！你自己逃了一次！这次又把他给送走了！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牢房内。 同样茫然的简长生，伸出一根手指，三分怀疑，七分震惊的指着自己…… “……我？” …… 五位手下匆忙穿过地牢走道，三两步爬上楼梯，经过两具守在地牢出入口的空洞纸人之后，来到地牢之外。 “这两个纸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啊……人都越狱了，都没反应的吗？” “可能是那人根本没从这条路逃走？” “可整个地牢就这一个出入口，他不从这走，还能从哪走？” “不知道……算了，赶紧先通知商会那边吧，说不定还能把人给堵到。” “阿锋？你怎么也跟出来了……你是负责这一轮巡逻的吗？” 其他四人微微一愣，同时转头看向角落的那人，他也穿着同样的地牢工作服，面容也十分熟悉，正是比他们早一轮巡逻的阿峰。 “我刚巡逻完准备换岗，然后就听到你们喊人跑了，就跟过去看了一眼……”阿锋耸了耸肩，自然的扯开话题，“还好人不是在我巡逻的时候丢的……你们可惨了。” 听到后半句话，其他人脸色有些难看，他们苦涩的开口： “唉，别说了……先去通知其他人吧。” 随着一只无形蟒蛇爬过他们的肩头，众人似乎并没有对阿锋的说法起疑心，而是迅速分散着向各个部门跑去。 阿锋目光扫过四周，很快便锁定了庄园内最大最奢华的房子，迈步向那里走去。 阿锋自然就是换过面孔的陈伶，他进入地牢之后，便一直在等待越狱的时机，而事实证明，群星商会毕竟只是商会，不是执法者总部，这座地牢的防卫甚至还没有三区执法者总部的牢房守卫森严，关关普通人和低阶神道拥有者还好，面对陈伶这种具备特殊能力的“犯人”，实在是破绽百出。 靠着一手物品变化，与无缝衔接的人脸切换，陈伶顺利的从牢房中混了出来，暂且恢复了在商会内的行动能力。 陈伶没有选择做掉那几个去报信的家伙，因为一个混乱的商会，远比一个秩序井然的商会更加容易渗透…… 他刚走出几步，便被守在房子前的几道身影拦了下来，警惕的打量几眼： “你要干嘛？商会重地，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我是来通知大少爷的。”阿锋匆忙开口，“刚送进地牢的那两个人，又凭空消失了……现在大少爷可能会有危险！” 这句话一出，几个护卫脸色有些变了，“又有人越狱了？你们地牢是干什么吃的？！” 阿锋的脸上挤出一抹苦笑，一言不发。 “知道了，你快走吧。”护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阿锋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随意找了一处无人的建筑走入，等到再度走出之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神情淡漠的驼背男人，正是不久前亲手抓住陈伶与简长生的纸偶师。 驼背男人径直向那奢华建筑走去，目光看都没看守在周围的守卫们一眼锋，仿佛他们就是空气……而看到那张淡漠的面孔，几个守卫顿时有些局促与慌乱， “纸偶师大人……您这是？”一位守卫小心翼翼的问道。 “有人越狱，下落不明，我奉命来保护大少爷，顺便汇报一些情况。”纸偶师淡淡扫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问题！您请……” 几人立刻让开一条道路，恭恭敬敬的请他进去，驼背男人收回目光，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 原来我叫纸偶师么？ 陈伶暗中记下这个称呼。 随着身形逐渐靠近，陈伶终于看清了那奢华建筑的全貌，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宫殿，占据着庄园最核心的位置，也是庄园里除了地牢之外，唯一有守卫保护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想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 与此同时。 一个身影敲响了园林的大门。 正在院子里散步的楚牧云眉头一挑，看向大门的方向，犹豫片刻后，还是上前开门。 门后是一个戴着围巾，裹住半张面孔的身影，楚牧云有些诧异的推了下眼镜： “文先生，有什么事吗？” 文仕林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关注这里之后，正色开口：“楚神医，方便进去说吗？” 楚牧云见此心中越发疑惑，将文仕林引入院落中，反手关上门户。 “楚神医，林宴昨晚来你这了吗？”文仕林开门见山的问道。 “没有。”楚牧云摇头。 昨晚陈伶没有回来，楚牧云也有些诧异，不过也仅限于此了……他知道陈伶有自己的事要做，因此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文仕林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他可能出事了。” 第206章 大少爷 “哦？”楚牧云的眼眸微微眯起，“怎么回事？” 文仕林立刻将事情的经过重复一遍，楚牧云知道陈伶的目标，也知道他们在调查什么，算是半个自己人，昨晚发生的事情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你是说，你家门口出现了战斗的痕迹，但是陈……但是林宴不见了？” “没错，他很可能被人抓走了。” “哦。” 楚牧云随手给自己泡了一壶茶，“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事？” 见楚牧云丝毫不慌，文仕林明显愣了一下，他想了想，莫非是因为林宴和楚神医的关系其实并不熟？不应该啊……两人也算是一起工作了那么久，听到这个消息，反应不至于如此淡漠才对。 “群星商会为了我们，甚至不惜出动异乡人，林宴被抓走，恐怕是凶多吉少。”文仕林深吸一口气，“楚神医，你在极光城名望很高，跟群星商会和执法官关系密切，现在也只有你能把他捞出来了。” “文先生，你恐怕对我的能量有什么误解，我只是个医生。” 楚牧云缓缓开口，“更何况，林宴只是失踪了，又没找到他的尸体……也许，他只是去了其他地方，还活的好好的呢？” “不可能，如果一切正常，林宴一定会回来找我。”文仕林果断摇头，“我不会看错人，他不是那种临阵脱逃的懦夫。” 楚牧云表情有些古怪，他深深看了眼文仕林，心中长叹一口气…… 这个文记者，真是被陈伶洗脑的不轻啊…… 在文仕林的接连恳求之下，楚牧云也不好推脱，毕竟自己和陈伶的人设立住了，他沉吟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去群星商会走一趟……不过，我不保证能有收获。” 文仕林见此，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由衷开口： “多谢楚神医。” …… 嗡—— 刺耳的警报声在群星商会内回荡，正坐在屋里翻阅文件的阎喜寿微微一怔，错愕的抬头望向窗外。 “又在搞什么……该死，就没一天能消停吗？！” 阎喜寿骂了一声，起身就要往外走，正当他准备开门的时候，门把手自动转动，门被反向往里推开…… 阎喜寿愣在原地。 门外，一个驼背男人背着一具纸人，正平静的站在那，看到门后的阎喜寿眼眸中也闪过一抹诧异。 “纸偶师？”阎喜寿不解的开口，“你怎么在这？那两个记者抓到了？” 陈伶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几乎瞬间就将他的脸与阎喜才的脸重叠起来……这两个人长的实在是有些相像，只不过眼前这个从年岁上来说，要比阎喜才大上不少。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就是群星商会的大少爷，阎喜寿？ 陈伶走进这个建筑，已经转了一大圈，这里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着的，地下室似乎有不少东西，不过被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封锁，他没有钥匙无法通过……他犹豫之后，决定还是冒险去搜一下上面的几间独立办公室，没想到就在这里碰到了准备出门的阎喜寿。 陈伶四下环顾一圈，确认周围没人靠近之后，径直走入房间中，将房门反锁。 看到这一幕，阎喜寿眼眸中的疑惑之色越发浓郁： “你这是……” “大少爷，地牢有人越狱了，现在外面很危险。”陈伶沉声开口，“请您不要乱跑。” “又越狱？”阎喜寿怔了一下，随后眼中浮现出怒意，“最近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跑出来……这帮看守地牢的废物！我迟早要把他们全清退了！” 陈伶在心中冷笑，神情却毫无变化，而是继续说道： “这次的越狱似乎和上次不一样，对方是故意潜伏进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的目标应该是调查器官交易，大少爷，交易记录您都藏好了吗？” “器官交易？”听到这四个字，阎喜寿脸色微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交易记录在我手上，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少爷，事关重大，您最好将交易记录暂且交给我保管，以防那人对您不利。” 陈伶一边说着，一只无形巨蟒便缓缓攀上阎喜寿的身体…… 阎喜寿眉头顿时皱紧，他目光看向恭敬无比的驼背男人，沉声开口： “交给你保管？纸偶师，你想做什……” 阎喜寿话音未落，心蟒便张口咬向他的脑海，就在尖牙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一道白光骤然迸发！ 那白光来自于阎喜寿的胸口，一枚蓝色项链当场颤动起来，与此同时，盘踞在阎喜寿身上的心蟒被硬生生弹飞，像是有一道无形屏障从项链内扩张！ 阎喜寿感受到项链传来的异样，脸色顿时大变： “你不是纸偶师？！你是谁！？” 他一只手捂住胸口的项链，身形迅速向后退去，陈伶见此，眼眸中瞬间闪过一道寒意，他两指捏住口袋中的一枚铜币，轻轻一弹。 叮——！ 铜币翻转之下，阎喜寿胸口的项链一空，两者顷刻间换位！ 阎喜寿只觉得手中传来的触感不对，立刻低头望去，不知何时被他捂在手里的项链已经消失，变成一枚满是污渍的铜币……他当场傻在原地。 与此同时，陈伶挥手握住半空中落下的项链，向前猛踏一步，一记鞭腿呼啸着砸向阎喜寿的头颅！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从阎喜寿发现他的异样，到项链被换走，只过了不到两秒，还未等阎喜寿回过神来，一阵剧痛便从太阳穴传来，眼前顿时一黑！ 阎喜寿一头撞在坚硬的墙壁之上，然后栽倒在地。 陈伶见阎喜寿晕倒，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阎喜寿身上还有不止一件防护祭器，一旦跟自己长时间纠缠，闹出的动静必然会吸引其他人，到时候引来真的纸偶师或者其他异乡人，他可就插翅难飞了。 就在陈伶准备搜查阎喜寿身上与房间时，细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由远至近……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大少爷，您在里面吗？” 第207章 错乱? 老管家站在门口，神情似乎有些焦急。 他接连敲了几下房门，正欲掏出自己的备用钥匙，房门便从内部打开。 门后，阎喜寿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悦。 “怎么了？”他皱眉开口。 见阎喜寿安然无恙，老管家总算是松口了口气，“大少爷，您可吓死我了……地牢那边又有危险人物越狱，我还担心……” “担心我出事？”阎喜寿冷笑起来，“现在知道担心了？那帮看管地牢的废物早点干什么吃的？！等这次事情结束，我要一个个把他们都清退了！” 陈伶的语气与刚才阎喜寿的抱怨几乎一模一样，算是模仿到了骨子里……他不知道门口这个老头是谁，总之以阎喜寿如今的“人物情绪”，暴躁愤怒一点总不会错。 老管家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少爷，刚才外面的人说纸偶师来了？他人呢？” “他要来保护我，被我赶走了……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赶紧把那个越狱的家伙抓到，那才是真的安全了。” “原来如此。”老管家点点头，“不过这种关键时期，您身边总得有个人……我去替您把那位书生喊过来吧，有那位在，您的安全就不必担心了。” 陈伶正欲拒绝，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人设，若是拒绝反而会让人起疑，还是冷冷的点头： “好。” 说完，老管家便恭敬行礼，然后匆匆往外走去……陈伶不紧不慢的关上房门。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的冲到书桌底下，将刚才被打晕的阎喜寿拖出来，双手迅速的在他身上摸索着，发现并没有什么东西之后，眉头越皱越紧，在屋里翻箱倒柜的寻找起来。 陈伶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那人口中的书生大概率又是一位异乡人，一旦自己被人贴身跟随，再想搜索找到交易记录就难如登天，而且跟人长时间待在一起之后，自己也迟早会暴露，毕竟他连这商会里的人都认不全。 陈伶用最快的速度将房间搜了个遍，也找到不少机密文件，但就是没有关于器官交易的细节，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知道时间不多之后，又来到昏迷的阎喜寿面前。 啪——！ 他用力一巴掌扇在阎喜寿的脸上，后者骤然惊醒，他看到眼前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还未来得及震惊，一只手便死死的捂住他的嘴巴。 “你只有一次机会，答错或者拒答我的问题，我就杀了你。”陈伶森然开口，“大概一个多月前，有一颗来自二区冰泉街的心脏被送到极光城……你们把它送到哪了？” 阎喜寿瞪大眼睛，看向另一个自己的眼眸中满是惊恐，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陈伶将他的嘴巴松开些许，后者顿时慌张的回答： “冰……冰泉街？我想想……” 陈伶眼眸一眯，森然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一只手攥紧成拳，便要砸向阎喜寿的面门！ “等等！！冰泉街！我想起来了！”阎喜寿当即开口，脸色苍白无比，“对……一个月前，冰泉街……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的心脏，被送过来了……我记得当时还有一批缺了心脏的其他器官，好像是那少年的哥哥的……这批货是送去哪来着……” 阎喜寿像是被吓傻了，浑身抖的像是触电一般，任谁一睁开看到另一个自己正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恐怕都不会维持镇定。 陈伶的眉头顿时皱起，“不对，你记错了，送过来的是哥哥的心脏，其他器官是弟弟的。” “啊？”阎喜寿愣了一下，看到陈伶抬起的拳头，再度惊恐的回答，“不，我没有记错！真的！我记得很清楚！他们说是哥哥得了心脏病，然后家里人骗弟弟去送了心脏……然后两个都被我们截过来了，我当时还亲自验过，弟弟的那颗心脏很干净！” 陈伶眉头越皱越紧，他冷笑起来，“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我真的没说谎！”阎喜寿脸色苍白如纸，他一咬牙，抬起手指着书桌角落的地板，“交易记录就在那块地板下面，你可以自己去查……我真的没骗你！” 陈伶见此，眼眸微微眯起，他拽着阎喜寿的衣领走到书桌边，用手敲了敲他说的那块木板，下面果然是空心的。 原来藏在这……怪不得刚才搜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陈伶五指用力一扣，这块木板便应声抬起，下面是几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页。 陈伶将这些纸页拿起，迅速翻阅起来，这上面清楚的记载了群星商会每一次秘密运输器官的记录，包括内脏部位，分销渠道，以及原主人的相关信息，健康度测评。 陈伶很快便找到了对应的日期，在这个日期下，群星商会只有一次进货。 这批货是一颗心脏，以及一套除了心脏之外的其他内脏，来源是二区的冰泉街，手术主刀医生名为骨刀，而在原主人那一栏，则是一对兄弟的名字……【心脏-陈宴】【其他器官-陈伶】 在健康评级的那一栏上，陈伶的评级很低，原因写着是经历先天性心脏病，自幼虚弱……而陈宴的健康评级，却是最高。 看到这一栏的瞬间，陈伶愣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阎喜寿执掌着整个商会的器官交易业务，记忆出现错乱很正常，可怎么连交易记录都是反的？难道是当时登记的时候就错了？ 陈伶当然知道那颗心脏是谁的，他的胸膛现在都空空荡荡，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冰泉街那边弄混了？ 【观众期待值+4】 就在陈伶茫然思索的时候，一行字符从他身旁的地面上飘起，若是他此刻回头望去，便能看到那虚无的坐席之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在笑…… 第208章 照片 陈伶觉得此刻的大脑就是一团浆糊。 他看着手中那几张写着“陈伶”与“陈宴”信息的纸页，一股莫名的毛骨悚然感涌上心头……现实与他的记忆，完全是两种相反的状态，就像是有人调换了他的人生。 “不可能……患有心脏病的明明是阿宴，怎么会是我？”陈伶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我失去了心脏，我的胸膛是空的，上面怎么又会是阿宴的名字……是你在耍我？！” 陈伶愤怒的瞪着阎喜寿，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阎喜寿瑟瑟发抖，“那个陈宴……陈宴的器官还在地下室放着，陈伶当时的资料也在，你你你……你自己去看就是了！” “钥匙在哪里？！” “在书桌左手边第二个抽屉……” 陈伶迅速冲到书桌边，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造型古朴的钥匙，正欲走出书房，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反身一拳把阎喜寿打晕。 陈伶将阎喜寿整个人拖到书架的底下的柜子里藏起，这才推开房门，迅速向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如今交易记录已经到手，按理说陈伶应该要尽快撤离，否则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那些异乡人找到他的风险就越大，但现在陈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有些事情，他一定要弄清楚。 陈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名字上的错乱如此注重，也许那只是群星商会登记错了……但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太对，就像是……就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一样。 有了钥匙，陈伶顺利的打开地下室的大门，一股寒气顿时扑面而来。 寒气在温暖的室内好似缕缕白烟飘散，门后是一片宽敞昏暗的空间，一座座架子整齐的排列其中，看起来像是某种仓库。 陈伶皱着眉头，径直走入其中。 这里面存放的，大多都是用来保存器官的器皿，货架按照日期排列，上面的器皿中大部分都是空的，应该是已经分销完毕，不过即便如此，空荡器皿的旁边也放着些牛皮档案袋，似乎是记录着什么东西。 放眼望去，这里至少有数百只器皿，意味着已经至少有数百个生命，失去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健康与器官。 陈伶对其他人的器皿根本不感兴趣，他直接顺着货架上的指引，找到自己心脏被挖走的那一天，也就是他经历了灰界交汇，从乱葬岗苏醒的那一天…… 货架之上，依次摆着几只器皿，其中写着“陈宴”标签的器皿之中，是空的。 陈伶眉头紧锁，他当场取下摆放在一旁的牛皮文件袋拆开，里面是几张照片……照片上，是一间破烂的手术室，手术台上平躺着一个少年，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阿宴……”陈伶喃喃自语。 第二张照片还是那张手术台，只不过手术台上的少年已经被剖开胸膛，骨刀站在一旁，拿着手术刀，正在全神贯注的进行手术。 第三张照片，少年脸色已经惨白一片，鲜血几乎覆盖整张手术台，骨刀此时已经放下手术刀，双手捧着一只鲜红的心脏，看着相机的位置，像是在刻意证明这颗心脏是从少年的体内拿出来的。 第四张照片上没有人，只有一只用来装心脏的器皿，一只手正将心脏放入其中，同时将器皿封锁，表面贴着一张带有编号的密封条。 这四张照片，应该是用来向买家证明心脏来源的证据，看到这些照片之时，陈伶的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茫然…… 文字有可能错漏，但照片上的画面不会说谎，这手术台上躺着的正是陈宴，而那颗心脏也是从他体内取出……可怎么会这样？这跟自己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陈伶的呼吸粗壮起来，他立刻走到旁的器皿旁，取下上面写有【陈伶】的牛皮袋，将其中的照片依次取出。 照片上的陈伶，同样是在手术台上被逐个取下器官，但唯独没有心脏…… 陈伶呆在原地，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如果失去心脏的真的是阿宴……那我，又是谁？”陈伶觉得自己的大脑快炸开了，这一刻，曾被他忽略的无数残影闪过他的脑海。 那是他在那场大雪中，跌跌撞撞的走到乱葬岗时，脑海中出现的画面……那是属于陈宴的记忆。 他不知道陈宴的记忆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但在那段记忆中，他仿佛变成了陈宴，亲身经历过那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而有关自己被迷晕之后发生的一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第一次恢复意识，就是在从乱葬岗回家的路上。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在雨夜中挣扎了很久，才想起自己的名字，他叫陈伶。 “我是陈伶……我不是陈伶？不……不可能……我有他几乎所有的记忆，唯独只缺失了那一夜的一小段……我不是陈伶还能是谁？！” “不对……我是穿越者陈伶！不是这里的陈伶……也不对，可我分明已经变成了陈伶……” 陈伶双手抱着头，错乱的记忆翻涌在他的脑海，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陈伶的手掌蹭到脸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跌跌撞撞的向地下室之外跑去……他知道怎么证明自己是谁了。 他冲回阎喜寿的书房，将房门反锁，来到房间中央那座大型木质挂钟之前。 古老而斑驳的钟摆以时间的频率摆动，发出岁月般神秘的轻微声响，一尘不染的挂钟玻璃表面，清晰的倒映着阎喜寿的面容。 陈伶右手摸到自己的下巴，用力一撕，一张人脸轻飘飘的落向地面…… 阎喜寿的脸皮之后，是纸偶师的脸。 看到这一幕，陈伶继续将手摸向下巴，再度一撕。 随着纸偶师的面孔飘落，另一张面孔出现在挂钟的倒影中，那是群星商会地牢里阿峰的脸……陈伶眉头越皱越紧，他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脸皮，一张又一张曾经出现过的面孔像是变戏法般，逐个出现在挂钟倒影上。 第209章 脸皮，与戏中人 从文仕林家门口出来的中年男人，在废弃工厂里上演独角戏的群众演员，记者林宴，暴食肉鸡的陌生面孔，兵道古藏里的龙套，篡火者13号…… 数十张面孔被陈伶撕下，看着那一张张变幻的身份，陈伶都有些麻木了，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扮演了这么多角色……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怀疑过自己究竟是谁，他究竟算是什么？ 不断扮演他人的小丑，还是被困在迷茫舞台之上的，绝望的戏中人？ 终于，当那张属于自己，属于陈伶的面孔出现在挂钟倒影上之时，陈伶的心略微放松些许…… 那是他无比熟悉的脸，也是他最本真的模样，他的【无相】只回溯到这里，在这张脸之下，再也没有其他脸了。 果然，我就是我……我，就是陈伶。 陈伶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将刚才萦绕在脑海中的一切怀疑与恐惧，呼出体外……闹剧已经结束，是时候离开了。 陈伶正欲转身离开，却发现随着自己变回原本的脸之后，身上的棕色大衣，也变成了那件大红戏袍。 “一不小心都变回去了么……还是恢复阎喜寿的模样，先离开再说。” 陈伶喃喃自语，他转身刚走出一步，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 他看着挂钟倒影里，披着大红戏袍的自己，一个被他遗忘了许久的疑问，突然涌上脑海…… 自己， 为什么会披着这件戏袍来着？ 这件戏袍，应该是阿宴的……阿宴死的时候，父母将这件戏袍作为寿衣，随着他一起下葬了……可，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从那场雨夜中，陈伶第一次恢复记忆开始，这件戏袍就已经披在他身上了……可在那之前，他与阿宴都被埋在地里，自己是什么时候披上的这件戏袍？ 还有……这件戏袍分明不是自己的，为什么每一次死亡，它都会跟着自己再度出现？？ 这个问题出现的瞬间，陈伶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倒立起来，他僵硬的转过头，看着挂钟倒影中的自己，瞳孔控制不住的微微收缩……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指尖，再度往自己的下巴摸去…… 他的【无相】，只能回溯到这里，在这张面皮之下，不应该会有别的脸……但陈伶还是这么做了。 指尖在略显粗糙的下巴轻轻摩擦，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突然间，指尖的最细微处，似乎触碰到一个微不可查的凸起……就像是一张已经被贴到完美的面膜，出现了一个褶皱。 陈伶的身体宛若触电般，猛地一震！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那指尖一点点捏起这缕凸起，然后用力一撕…… 一张轻薄至极的面皮，从陈伶的指尖滑落。 钟摆的嗡鸣在死寂房间中咔咔作响，光滑的玻璃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张清秀的少年面孔……那是一张陈伶绝对不会忘记的脸，在看到这张脸时，陈伶的呼吸都停滞了。 那是陈宴的脸。 看到镜面中的自己，陈伶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与此同时，他眼前的画面仿佛骤然扭曲，原本的书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从深渊中歪歪扭扭的，通往天穹的扭曲神道。 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僵硬的回头望去，只见在这条神道最开始的第一阶台阶之上，一行曾被他忽略的小字，再度倒影在瞳孔中： ——【失去一个最爱你的人，并成为他】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观众期待值+10】 【当前期待值：64%】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眸不自觉的放大，仿佛看穿一切般哈哈大笑起来： “我知道了……是你们！你们又在耍我？！好不容易安静了这么久，原来都在这里等着我？！” “是你们篡改了交易记录上的名字，篡改了上面的这些照片！还改了我的脸！对不对？！” “你们是看到阎喜寿记错了，临时想出的这个点子！你们想靠这个手段把我逼疯……不是所有东西你们都能篡改的！我一定有办法证明我是谁的，一定有办法！！” 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疯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在房间内来回走动，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嗡鸣的警报声在窗外作响，众多身影在外面跑动，紧闭的房门之外，似乎有大量的脚步声正在向这里靠近…… 红衣人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地牢之上，一个想法瞬间闪过他的脑海，灰暗挣扎的眼眸像是寻找到了希望，微微亮起。 “我知道了……碎魂搜证！碎魂搜证！！” “你们篡改的了现实的东西，却改不了刻在我灵魂中的记忆……只要我对自己进行碎魂搜证！就能亲眼看到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衣人像是一位好不容易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毫不犹豫的一拳击碎窗户，轻盈的身形好似翩跹红蝶，从四层楼一跃而下，径直朝着地牢旁的审讯室飘去。 与此同时，书房的大门震了两下，轰然爆碎！ 老管家带着十几人站在门外，脸色难看无比，在他的身后，背着纸人的纸偶师与一位穿着黑衣的男人正分别站在两侧。 若是此刻红衣人回头望去，就会发现那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就是当时他从兵道古藏蒙混出来之后，要强行带他进入极光城，却被韩蒙在列车上硬生生拦下来的那位【书神道】强者。 此刻两人站在老管家身旁，看到那刚才窗口跃下的红衣身影，脸色都阴沉如水。 “居然敢伪装成我……真是找死。” 纸偶师冷哼一声，趴在他背后的纸人当即飘出，仿佛幽灵般掠过那扇被打碎的窗户，朝着红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旁的黑衣男人同样瞥了眼那个方向，冷哼一声，身形像是墨水般化作无数的“横竖撇捺”，迅速消失在原地。 老管家急忙走进书房，四下搜索一圈，很快便发现了被打晕在书架柜子里的阎喜寿，颤颤巍巍的确认了一下呼吸还在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的脸上紧接着浮现出愤怒与森然杀意。 “越狱之后，竟然还敢绕回来对大少爷下手……今天他若是不死，群星商会的脸就算是丢尽了！！” “放心。”纸偶师站在他身边，淡淡开口， “这次，他逃不了。” 第210章 我是谁 群星商会。 门外。 一辆黄包车穿过商业街，在商会的正门口缓缓停下，一个披着白色毛呢大衣，领口绕着深蓝色围巾的男人起身下车，从怀中随意的掏出一枚银币抛给车夫。 车夫看到一枚银币落在手上，眼睛顿时就直了，他的脸上当即浮现出菊花般灿烂的笑容，点头哈腰的送那位贵客离开。 楚牧云在群星商会的门口站定，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口，不由得陷入沉思…… 不对啊，之前门口的防卫都是很森严的，怎么这次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人都哪去了？ 楚牧云走到门口，礼貌的按了几下门铃，依然无人应答，一旁用来站岗的亭子此刻都空空荡荡，若是仔细倾听，能隐约听到连绵的警报声，正从庄园的深处传出…… “商会里面出事了么……”楚牧云推了推鼻梁上的银丝眼镜，不用想，他也知道这动静是谁搞出来的。 那现在问题来了……他是来群星商会捞被绑走的陈伶的，现在整个商会都因他乱成一团，他还要不要去捞人呢？ 楚牧云在门口纠结片刻，伸出手在铁门上轻轻一抹，厚重的铁门瞬间被切开，光滑平整的断口像是被手术刀划过一般，轰然坍塌在无人的门口……一条敞开且空旷的道路，就这么暴露在楚牧云的眼前。 “我来的时候，门就是这样的。”楚牧云喃喃自语，“我看门口没人，就直接进来了……我只是路过。” 一边说着，他一边迈开脚步，不紧不慢的朝着混乱的商会内部走去。 …… 刺耳的警报声中，一道红衣身影急速掠过庄园。 这道身影实在是太显眼，正在庄园内巡查的守卫们顿时调转方向，全部朝着那抹红色追去，一道纸人像是风筝般飘过天空，冲在最前方，与红衣人的距离急速缩减。 此刻的红衣人，也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包围，神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的眼眸中，只有那间不断在靠近的审讯室。 对他而言，生死也许算不了什么，总有些东西比生死更加重要。 他看着眼前包抄过来的众多守卫，眼眸中精芒连闪，他毫不减速的一头撞入人群，混乱中反手夺过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然后一路向下划开，几乎将整个人开膛破腹！ 这一刀的威力，可不止是捅自己三刀那么简单，随着鲜血喷涌，大量的内脏暴露在空气之中，瞬间将让他陷入濒死状态！ 血液浸染那件大红戏袍，他的速度不将反增，比之前暴涨数倍不止，整个人就像是一道红色闪电掠过人群，在高速奔跑之下，一块块内脏的碎片从体内飘出，飞溅在这一条血色道路之上。 看到这一幕，所有追杀而来的守卫们都傻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血腥诡异的场景，随着那红衣呼啸而过，众人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红衣人剧烈咳嗽着，生命力急速衰退，但在【血衣】被催动到极致之下，他的速度一时之间竟然与飞掠的纸人持平，无法被追上，与此同时，审讯室也在他眼前急速靠近。 就在他即将闯入其中时，一道道墨水从虚无中迸发，无数笔画交织之下，一个黑衣身影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还想往哪跑？”黑衣身影冷哼一声，“【定】。”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响起，一张字帖从其指尖飘出，上面的字符燃烧般淡化消失，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瞬间锁定奔跑中的红衣人！ 红衣人的身形瞬间定格在原地！ “不过是个二阶，也敢在群星商会里撒野？”黑衣身影不紧不慢的开口，“真以为我们是摆设吗？” 四阶书神道的【封字】，根本不是如今二阶的红衣人能挣脱的，他也没想到又在这里见到对方，他死死的瞪着那黑衣身影，眼眸中满是血丝。 这短暂的停顿间隙，那具纸人已经轻飘飘的落在红衣人身后，一位四阶，一位五阶的恐怖气息，轰然镇压在红衣人肩头！ 前后夹击之下，就算如今红衣人挣脱【定】字，也无处可逃。 不远处，一众身影缓缓走来。 “红衣，变脸。”老管家沉着脸，双眸注视着那被定格在半空的红衣身影，“这让我想起一个人……不过，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他化成飞灰的那一天，我也在现场。” “这小子的手段很邪乎，也许还有什么逃生的手段。”纸偶师在一旁沙哑回答。 “就是他！他就是陈伶！！”阎喜寿被老管家搀扶着，一只手揉着后脑，疼的直咧嘴，“刚才他一直逼问我什么心脏的事情……他是来替他和他弟弟复仇的。” “不对，我见过陈伶，他的脸没有这么年轻，这个分明只是个少年。” “那他是谁？陈宴吗？” “但是这两个人早就已经死了，没有心脏，没有器官，不管他是哥哥还是弟弟，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站在这里的还能是谁？复仇的恶鬼？” “要是七大区还没陷落就好了，派人去当时埋尸的地方挖一挖，看看下面有几具尸体，一切就明朗了。” “……” 听到最后一句话，红衣人眼瞳微微收缩…… 他突然想起，当时自己来到了乱葬岗上，却从未亲手掘开过那层土壤……或者说，他即将掘开了，但是被脑海中出现的阿宴阻拦，并未深挖下去。 如果他当时挖开了那层被冻起的血土，下面出现的，将会是什么？ 是陈伶？或是陈宴？ 还是…… 众人似乎对红衣人的身份十分好奇，老管家试着将他的脸与当时在列车上自焚的陈伶的脸对照，却找不到丝毫的相似之处，他皱眉看着那张陌生的年轻面孔，缓步走上前，沉声问道： “你，究竟是谁？” 红衣人被【定】字锁在原地，浑身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疯狂挣扎着想要挣脱书神道的力量，以至于整个人都在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缓缓抬起那双被血色浸染的眼眸，注视老管家许久，惨惨一笑， “是啊……” “我……究竟是谁？” 第211章 碎魂搜证 “他是谁重要吗？” 阎喜寿瞪着红衣人，似乎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他敢来追查器官交易的事情，就是自寻死路，甚至还要挟我，让我交出交易记录……不管他是谁，今天他都必须死！” “放心，他今天必死无疑。”纸偶师缓缓开口，“他的伎俩，我已经基本摸透了，今天有我和蒲术在，他就算插上翅膀也逃不走。” “你就不好奇，他和那个闯入极光城，在众目睽睽下自焚的执法官陈伶，有什么关系吗？” 听到这，阎喜寿脸上的杀意消退些许，他看着被封锁在原地的红衣人，沉声道： “你的意思是……” “刚才我已经把碎魂珠启动了，不如就趁这个机会，看看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纸偶师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不远处，只见一具纸人捧着一颗东西，缓缓走来……那是一颗好似水晶球般的灰色物质，大概头颅大小，一颗颗白色的流星在灰水晶内错乱飞舞，若是仔细望去，便能发现那其实是一张张挣扎痛苦的灵魂面孔。 红衣人的目光落在那只灰水晶上，眼眸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碎魂搜证？”老管家点点头，“也好，要是他的灵魂不够结实，被碾成碎渣，也省的我们再动手了……” 纸偶师走到红衣人的身前，指尖在灰水晶的表面轻轻一抹，留下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与此同时，灰水晶内密密麻麻的挣扎面孔都像是疯了般，向着那道裂口处挤去，就像是拼了命的想逃脱囚笼的鱼群。 随着纸偶师指尖抬起，其中一张面孔被他释放出来，像是淡淡的白烟被他缠绕在掌间，他另一只手在灰水晶表面再度一抹，那微不可察的裂痕便自动修复，恢复如初。 “目前碎魂搜证的最高记录，是那个姓简的小子，他的灵魂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然能硬生生挺过四轮……” 纸偶师缓缓抬起手掌，那只萦绕着白烟的手，停顿在红衣人的头顶上方。 “至于你……你又能撑过几次？” 砰——！ 话音落下，纸偶师的手闪电般落在红衣人的头上，那萦绕的白烟顿时化作一张狰狞的面孔，疯狂的钻入他的脑海！ 随着面孔的消失，一缕白色的烟气开始在红衣人头颅的周围蔓延，无数的光影在这烟气中闪烁，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电视屏幕，正在一点点寻找着画面。 纸偶师，黑衣蒲术，阎喜寿，老管家等人见此，都聚精会神的注视着那团白烟，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缓缓流逝，那团烟气中却始终没有出现画面， 一旁的阎喜寿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回事？搜证失效了？为什么没有反应……” 老管家同样满心的疑惑，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那团翻涌的白烟之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瞳骤然睁开！ 下一刻，仿佛有一双无形之手拍向白烟，硬生生将其挤压爆碎，一阵尖锐而痛苦的哀嚎从红衣人头颅中响起，很快便渺无声息…… 那不是红衣人的声音，而是刚才钻入他脑海的那只挣扎面孔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件祭器他们使用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原本紧闭双眸的红衣人，猛地睁开眼睛，大红的戏袍翻卷好似血色海浪，将众人的视野遮蔽一瞬，等到他们再度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那身影已经轻飘飘的腾空而起，向不远处的屋顶冲去！ “该死！！碎魂搜证对他无效？！” “他把碎魂珠也带走了！” “这小子实在是太邪乎了！绝对不能再留！就地格杀！！” 接连的怒吼从人群中响起，老管家看着那逐渐远去的红衣身影，眼眸中杀意爆闪，当即下令！ 纸偶师也怒了，接二连三的被戏耍，让他的耐心已经彻底磨灭，就算老管家不说，这次他也绝不会留下活口……他这次甚至没有让纸人去追杀，而是亲自踩在一具疯狂折叠的纸人身上，朝着红衣人离去的方向狂掠而去！ 一旁的黑衣蒲术，脸色也难看无比，他抬脚向前一踏，身形再度解构为笔画消失在原地。 屋顶之上，寒风凌冽！ 红衣人落在屋顶表面，正欲有所动作，下一刻他的身形就轰然爆开！ 一撇与一捺就像是两颗炮弹，从背后直接洞穿了红衣人的身体，将心脏与腹部的位置炸出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通过血色的残骸，能看到黑衣蒲术的身影迅速浮现而出。 红衣人的身形猛地一顿，骤然僵硬在原地，与此同时，一柄锋利至极的纸刀切开空气，轻飘飘的划过他的身体…… 他就像是一块被劈开的血色豆腐，从左侧肩膀到右侧胯骨，上半截身体诡异的开始与躯干错位，断口处光滑无比。 他整个人，被一刀两断了。 黑衣蒲术与纸偶师的身形，在不远处并肩而立，他们冷冷看着已经没有人样的红衣人，神情淡漠无比……一位四阶与一位五阶强者同时爆发出自己的最强实力，结局没有丝毫的悬念。 远处的道路尽头，穿着毛呢大衣的楚牧云快步走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整个人愣在原地。 “我说了，今天你就算插上翅膀，也别想离开这里。”纸偶师看向红衣人的目光，已经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也许是【血衣】的缘故，即便是开膛破腹，躯干爆碎，整个人被一刀两断，红衣人也没有立刻死去……他浑身是血的站在屋顶，像是个被错乱的血肉强行拼凑在一起的怪物。 寒风拂过高耸的屋顶，将血淋淋的戏袍衣角卷起，那支离破碎的身影俯瞰身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而疯狂的笑意。 “谁说……我要跑？” 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只手拿起碎魂搜证的灰水晶，艰难的举到身前…… “只用一道灵魂搜证……不够。” 红衣人张开嘴，用力的咬在其上！ 锋利而苍白的牙齿，瞬间将灰水晶啃的爆碎，无数的灵魂面孔自其中疯狂挣扎，随着水晶渣滓被那只沾满鲜血的嘴巴用力咀嚼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这一刻的他，宛若吞噬灵魂的恶魔！ 第212章 观众再现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看着那在屋顶疯狂啃食碎魂珠的身影，大脑同时宕机…… 他怎么还不死啊？！ 他疯了吗？？？ 这两个念头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一时之间分不清哪个才是重点，他们不理解，他的身体分明都已经碎成那样了，怎么还能动？？ 更何况，碎魂搜证只需要消耗一个挣扎灵魂就能进行，即便是简长生，也只是连续的消耗四个灵魂而已，而眼前的红衣人，竟然将整个碎魂珠都啃碎了？！ 那里面，可是有成千上万道挣扎的灵魂，足以磨灭同一个灵魂千万次！ 一口气将它们全部吞入体内？那跟在一秒钟内自杀千万次有什么区别？ 红衣人的咀嚼声令人头皮发麻，那些从灰水晶中被放出来的灵魂面孔疯狂挣扎，却根本逃不出那只满是玻璃渣的血色利嘴，一团几乎凝结到实质的白烟疯狂蔓延，像是旋涡般被卷入他的脑海之中！ 无数灵魂的哀嚎夹杂在寒风中，在群星商会的上空呜咽作响……即便是纸偶师与蒲术这两位已经在各自神道上有所造诣的强者，这一刻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一旁的阎喜寿与老管家等人，更是脸色煞白，看向屋顶上红衣身影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尊恶魔！ 随着那些灵魂被尽数吞没，刺耳的咀嚼声逐渐停止，淡淡的白烟笼罩在屋顶上空，世界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纸偶师的双眸微眯，透过白烟注视着那模糊不清的红衣身形…… 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他死了。 即便他破碎的身躯还维持着站立姿态，即便他猩红的嘴巴还残余着水晶渣，即便那件大红的戏袍还在随风飘荡…… 但他确确实实，已经死了，而且死的很彻底。 见到这一幕，纸偶师暗自在心中松了口气……这个红衣人，处处透露着诡异，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对方是杀不死的，但是还好，没有人能在受了那种程度的伤之后还能活下来。 要真是这都不死，那跟妖怪有什么区别？ 纸偶师淡定的拍了拍双手，转身向人群走去：“走吧……结束了。” 黑衣蒲术深深地看了眼依然伫立在白烟中的红衣人，心中也有些余悸，但他还是跟着纸偶师，向不远处的人群走去。 【观众期待值+1】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66%】 【监测到失去演员连接，演出中断】 【观众期待值-50】 【当前期待值：16%】 【警告！警告！】 【观众开始介入演出！】 纸偶师看着前方神情逐渐惊恐的老管家等人，眼眸中浮现出不解： “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在这看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他们的目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钉死般，直勾勾的看着某个方向，他们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 一阵带着浓郁血腥味的寒风，拂过纸偶师与蒲术的脸颊。 他们突然停下脚步。 纸偶师隐约察觉到不对，转头向身后望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在那白烟翻卷的屋顶之上，原本已经支离破碎的血色身影，突然诡异的扭曲起来，在烟雾的遮蔽下众人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他像是气球般一点点膨胀，无数像是触手般的东西从体内延伸而出…… “那是……什么鬼东西？！！”黑衣蒲术看到这一幕，眼瞳微微收缩。 下一刻，屋顶的上的红影凭空消失。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一道庞大的阴影瞬间将他们笼罩其中，蒲术与纸偶师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一轮红纸扎成的太阳，正诡异而无声的悬浮在他们上空，无数好似游蛇的红色纸条从中延伸； 远远望去，像是小朋友用蜡笔，歪歪扭扭画出的红日与光线。 一股恐怖的威压降临在纸偶师与蒲术的肩头，他们脸色骤变，纸偶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当即大喊： “小心！！” 颂——！！ 纸偶师话音未落，密密麻麻的红纸触手好似雨点般落下，瞬间洞穿周围的十余位守卫，他们就像是被丢入荆棘之森的失足者，身形被彻底钉死在地面，猩红鲜血顺着纸条晕染大地。 蒲术反应极快，整个人拆分成无数的笔画当场消失，这才避免了被扎成刺猬的命运，而反观一旁的纸偶师，则转头就向后方冲去！ 两具纸人当场飞掠而起，以惊人的速度在半空中自我折叠，化作直径两三米的巨型纸伞，撑在阎喜寿与老管家上空，猩红的纸条刺在纸伞表面，被弹性牵引略微错位，向着四面八方偏转而去。 纸伞下的老管家被吓出一身冷汗，阎喜寿更是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快跑！这家伙也是五阶！我未必能护住你们！” 纸偶师来到纸伞之下，手中的便签纸急速折叠，化作一柄修长的纸刀被他握在手中，接连砍断几根猩红触手。 他双眸死死的盯着那悬在半空的红纸太阳，脸上满是震惊与忌惮……他不知道这只灾厄是从何而来，但从它的身上，纸偶师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老管家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扶住身旁的阎喜寿，在大型纸伞的护送下向远处离开，密密麻麻的纸条触手像是雨点般打在伞面，发出尖锐的撕扯声。 这柄纸伞，似乎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 纸偶师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纸刀用力刺入大地，领域自他脚下急速张开，一具具鲜艳的纸人从地底攀爬而出…… 在这些纸人的簇拥下，纸偶师终于找回了一丝安全感，他紧咬着牙关抬头望去，喃喃自语： “你我都是五阶，真当我怕你不成？？” 话音落下，数十具纸人张开双臂，像是鸟群般从满目疮痍的大地腾飞而起，蜂拥着向着那轮猩红纸日冲去！ 第213章 红云与红日 混乱的爆鸣声在庄园内回荡，远处的楚牧云站在余波的边缘，毛呢大衣随着狂风摆动。 他怔怔的看着那轮悬浮在空中的红日，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眼眸中还残余着震惊……刚才红衣人一口咬碎碎魂珠的画面，即便是他也觉得无法理解，虽然那人的脸跟陈伶不一样，但那应该就是陈伶没错。 这小子又发什么疯？ 楚牧云推了下眼镜，看向战场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竟然真的把那东西放出来了，这下糟了……” 这是楚牧云第一次目睹灭世出现，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如今的那只灾厄似乎并非是灭世的完全体，而是只发挥出了大约五阶的力量……莫非，是陈伶还在制约他？他还没有完全死亡？ 一个又一个念头出现在楚牧云的脑海，就在这时，一道惊天动地的轰鸣打断了他的思绪。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15%】 那轮悬浮在空中的纸日，气息骤然攀升，漫天飞舞的红纸触手急速延长翻涌，如果是原本像是太阳周围散发的光线，现在就已经化作遮天蔽日的红云，彻底覆盖群星商会的上空！ 相对的，那漫天飞舞的纸人肉眼可见的渺小起来，像是在云下胡乱飞舞的苍蝇，密密麻麻的红纸交织成垂落的云海，浩荡的横压向它们上空。 在如此恐怖的数量与追击速度之下，它们根本没有丝毫逃窜的空间，一根根触手般的红纸缠绕上它们急速飘动的身躯，将其彻底裹入红云之中，任凭纸偶师如何操控折叠，都没法再挣脱分毫！ 随着红云的蠕动，这些纸人一点点被向着中央的红日拖拽而去，最终彻底贴合在那轮太阳的表面……然后，它们的身体就像是融化般，从三维逐渐演变成二维，一点点的镌刻在红日之上，像是被人用笔画勾勒出的涂鸦。 噗——！！ 纸偶师脸色一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这一刻，他与所有纸人的联系都被切断了，他惊恐的看着那轮不断蠕动的红云，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它刚才还是跟我一样的五阶，怎么突然触及六阶的门槛了？！” 一个能够在短时间内自我提升的灾厄？ 可几分钟就跨越一个阶位，这提升的速度未免也太恐怖，要真是这样，它的极限会是在哪？ 托扶着太阳的红云，一点点的在空中挪动，随着他的前进，一座又一座建筑被垂落的触手包裹，原本坚实无比的墙体瞬间变成轻薄无力的纸墙，随着触手轻捏，狰狞裂纹瞬间遍布其上，只坚持了大概两三秒，就被硬生生的碾为废墟！ 它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天灾，所到之处所有生灵都被猩红洞穿，所有建筑都被夷为平地，短短几分钟内，群星商会就被毁灭大半！ 即便是楚牧云，此刻同样不敢与之正面触碰，在无数猩红触手的飞舞下迅速的向战场之外退去。 “蒲术那个废物又跑了……这怎么打？！” 纸偶师看着那径直向自己飘来的红云，握着纸刀的手渗出细密汗水，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令人绝望的战斗……即便都是五阶，但红纸怪物此刻已经完全处于实力碾压的状态。 纸偶师的大脑飞速运转，一番利弊权衡之下，还是放弃了跟红纸怪物厮杀，掉头就往远处跑去。 这群星商会谁爱守谁守，他就是个收钱办事的，要是把命交代在这个地方，那简直亏到了极点，蒲术都跑了，他凭什么不跑？ 纸偶师的速度极快，整个人脚踏纸页，化作一道流光就往群星商会之外飞去， 但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14%】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横扫整个商会，刚跑出数百米的纸偶师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六阶的气息。 他错愕的回头望去，只见那翻涌的红云之中，那轮纸日中央裂开一道细密的缺口，然后一点点的向两侧扩散；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苍白的眼瞳，自太阳中央缓缓睁开…… …… 下坠。 下坠…… 就像是置身于无尽的深渊，一道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紧闭双眸，像是陨石般不断的向下坠去。 数不清的呢喃萦绕在他的耳畔，那是一张张挣扎的灵魂面孔在哀嚎，他们在痛苦的恳求着什么……在周围的深渊之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瞳，缓缓亮起。 那些眼瞳的数量极多，甚至比萦绕在红衣人身边的灵魂面孔还要多，在被它们凝视的一瞬间，那些灵魂面孔就像是疯了般，哀嚎与恳求声几乎刺穿红衣人的耳膜。 红衣人眉头越皱越紧，像是在做一场噩梦，随着他的眼皮高频震颤，猛地睁开眼眸！ 噗通——！ 在他睁眼的瞬间，一座剧院在他的身旁急速勾勒成型，他整个人重重的砸在剧院舞台的地板之上，发出沉闷声响。 红衣人挣扎的站起身，眼眸中闪过迷茫，他目光看到舞台下有所空缺的观众席，微微一愣，这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向上方，大量的灵魂面孔好似海浪般从舞台上空倾泻而下，这是至今为止第一次有外界的东西出现在剧院内，而随着它们的出现，观众席上剩余的观众们眼眸中明显浮现出愤怒！ 它们纷纷从座位上站起，猩红的眼瞳凝视着舞台上的红衣人，抬起手掌，似乎要隔空抓向他的身体…… “碎魂搜证……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红衣人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他毫不犹豫的张开双手，迎接向那蜂拥而下的灵魂瀑布， 在他的身形被灵魂瀑布淹没的瞬间，周围的场景凭空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电影般疯狂倒转的记忆碎片，这些碎片仿佛旋涡般环绕在红衣人的身前，一直延伸到黑洞般深邃而神秘的尽头…… 第214章 记忆深处 “你只有一次机会，答错或者拒答我的问题，我就杀了你。” “……” “我就正常躲在他们下班的路上，趁周围没人一个个打晕，然后借了辆拉货的车就过来了……放心吧，中途没人发现。” “……” “……小卓，问你个事。” “……” “利用？不，这叫‘合作’……” “……” 一张张熟悉的场景在红衣人的眼前闪过，那些曾遇见过的人或事，都随着光影的闪烁不断回推，像是在观看一场本属于他的人生的电影。 红衣人目光扫过周围，下意识的迈开脚步，向记忆旋涡的深处走去。 “不是这里……还要再前一些。” 他喃喃自语。 随着他不断的走向自己的记忆深处，更多的画面涌现而出……他看到自己带着“林宴”的面具，在与简长生生死搏杀；他看到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仓库之中，对着被套上头套的文仕林上演疯狂的独角戏；他看到自己在万众瞩目下站在列车车头，于烈火与扑克牌中焚烧成灰烬…… 他像是一位观众，在观赏自己的人生。 就在这时，他觉得脚步突然有些沉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拖拽着他。 他猛地回头望去，只见在流转的记忆旋涡之中，一只只漆黑的手掌仿佛从虚无中伸出，开始撕扯他身后的记忆碎片，与此同时另一波手掌直接抓向他的戏袍，在那手掌之后，一双双猩红的眼瞳拥挤在一起，满是愤怒与疯狂！ 观众，在阻止他回看记忆！ 看到这一幕，红衣人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没想到自己搜证自己的灵魂，这些观众竟然也能插手，他毫不犹豫的加快脚步，试着挣脱这些抓向他的手掌，往记忆的深处冲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极光城说你是异端，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杀你……这一枪过后，你已经死了，战死在了与灾厄厮杀的战场上。” “……” “点燃炬火吧，它们将因此而来。” “……” “以终焉盗神【白银之王】的名义……你们，都将死在这里。” “……” 记忆的光影在他眼前急速倒退，他仿佛又穿过那烈火熊熊的车站，又嗅到肉鸡盛宴的喷香，他站在兵道古藏遍野的尸骸之上，用匕首迎接自己的死亡； 不够……还是不够！！ 他的速度越来越慢，那件大红的戏袍似乎已经快被拉扯到极致，他一咬牙，直接将整件衣服脱去，用最快的速度向前狂奔； 大红戏袍瞬间被无数的黑色手掌吞没，却并未让它们延缓丝毫，它们已经将所有经过的白烟撕扯殆尽，那些手掌好似浪潮般翻涌而来，其中有几只甚至已经攀上他的身体。 “我的记忆深处究竟有什么？！让你们这么拼命的也要阻止我？！” 咔嚓——！ 他艰难的在手掌的牵制下挪动身体，暴怒的声音混杂在翻滚雷鸣中！ 他的脚掌踏上满是积水的无人街道，迸溅起细密的水花，磅礴大雨浇灌在他的身上，彻骨的冰寒仿佛一根根无形的钢针刺入身体……他的眼前水汽蒙蒙，模糊不清。 他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那个他第一次拥有记忆时的雨夜。 他的身体从未如此沉重过，像是承载着成千上万具厚重的灵魂，就连迈开一步都艰难无比……密密麻麻的黑色手掌从身后无声探出，轻盈的盖在他的身上，脸上……像是来自深渊的魔鬼，在一点点遮住那双绝望而挣扎的眼睛。 在他的视野中，这条雨夜的街道一直延伸到漆黑的尽头……那里，就是他的记忆不曾触及之地。 “给我滚！！！” 他的身体逐渐被黑色手掌淹没，即便如此，他还是疯狂的挣扎着，那只被遮住一半的瞳孔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那将是他所追求的最后的真相。 那只艰难悬停在半空的脚掌，骤然落下！ 啪——！！ 水洼迸溅，周围的街道寸寸破碎。 那延伸到街道尽头的神秘黑暗，骤然将他的身形淹没其中，一段支离破碎的记忆，开始洗刷他的脑海！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失去了重量，就像是幽灵般漂浮在无尽的虚无之中，前所未有的孤独与痛苦撕扯着他的意识……他试着睁开眼睛，却失败了，他仿佛已经失去了视觉的能力。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够依稀的辨别自己周围的情况，他能感知到无尽的雨滴从天空坠落，渗入满是鲜血的土壤之中，在那土壤之下，是一具具冰冷而死寂的尸体…… 乱葬岗？ 他回到自己被抛尸的那一夜了？ 他迅速的猜到了自己所在的时间与地点，在这个时空位置，陈伶与陈宴全部被埋入乱葬岗，自己的灵魂从过去穿越而来，灰界降临交汇，灭世级灾厄应该也是在这时候进入他的脑海，还有那座神秘的剧院…… 这个时间点发生了太多事情，而这，也许就是一切的起源。 就在这时，他感知中的一切骤然扭曲，这段记忆碎片本身就不连贯，此刻就像是老旧的电视机屏幕，骤然闪烁起来，开始跳跃向下一块完整的记忆碎片。 下一刻，还是在这乱葬岗内……只不过他的身前，多出了一个人。 人？？ 他愣住了，按照自己的推测，这个时间点无论是死尸复活，还是灭世灾厄降临都有可能，但偏偏就不该出现一个人……他是谁？什么样的人才会在这个关键节点，出现在这里？ 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在他的感知中，唯一清晰可见的，就是对方身上那大红的戏袍。 “你想好了吗？”那人缓缓开口， “代入他的‘角色’之后，至今为止你们两个的一切都会互换，身份，背景，人际关系……你将彻彻底底的成为他，让他完成另一种意义上复活……而相应的，你自己将不复存在。” “你……” “真的要成为‘陈伶’吗？” 第215章 我即是我 “嗯。” 他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沉默片刻后，那披着大红戏袍的未知身影，再度开口： “既然你意已决，为师也不再劝了……不过，这个领域的作用范围只有七大区，七大区之外，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篡改，你可明白？” “明白。”那声音依旧安静而温顺。 长叹一口气后，那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缓步走上前，指尖在他的脸上轻轻一抹…… 一张仿佛没有厚度的脸皮，轻盈的贴在他的脸上，当脸皮贴合的瞬间，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拔高，仿佛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身影犹豫片刻后，又将自己身上的大红戏袍脱下，轻轻披在他的身上， “如果有一天，你开始对自己产生迷茫，就来找为师……” “我们在戏道古藏等你。” 他点点头：“好。” 那身影转身正欲离开，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停下脚步……他缓缓回过头，声音低沉而冰冷的响起： “不过，如果最后来的是「嘲」……为师会亲手杀了你。” …… 下一刻，周围的场景骤然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碎，记忆的画面顷刻间崩碎无踪！ 前所未有的痛苦涌上心头，红衣人宛若大梦初醒，猛地睁开眼眸！ 他眼前的虚无中，那无数的黑色手掌，将其他的记忆碎片尽数吞没，缕缕白烟在它们的手中揉捏破碎，彻底泯灭无踪……万千灵魂，就这么消失在它们的目光之下。 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些手掌便随之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此刻的红衣人，还是站在那熟悉的舞台之上，他缓慢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神情复杂无比。 “我……是陈宴？” 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的对话，虽然没有看到任何的画面，也没有太多的其他信息，但现场出现的人物就那么几个，想来想去，他好像只能是代入“陈伶”角色的“陈宴”？ 可那披着大红戏袍的人又是谁？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还自称是自己的师傅？ 还有，他口中的「嘲」，又是什么？ 是观众吗？ 一个又一个谜团萦绕在他的脑海，他宛若雕塑般在舞台上呆了许久，就在这时，一声轻响从旁传来。 啪嗒—— 那是书本落地的声音。 他回过神，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他用来放置剧目的书架……不知为何，一本剧目从书架上滑了下来。 他下意识的走上前，将那剧目捡起，剧本的封面之上，几个硕大的字符显眼无比： 【第一剧目】 【初始之章——《无心》】 【主演：陈伶】 当看到最后一行时，他的身体一震，瞳孔微微收缩……这一刻，仿佛有一个念头即将涌出脑海，却又瞬间消失，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就像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制止他更深入的思考。 “不……” 不知沉默多久，他摇了摇头，“我是陈伶。” 他低头看向屏幕上自己的倒影，再度开口，语气逐渐坚定起来， “无论我曾经是谁，现在的我，都是陈伶……没有人可以欺骗我，没有人可以影响我，我即是我。” 陈伶将第一剧目放回书架，眼眸中再无阴霾与迷茫，陈宴也好，陈伶也罢，不过都是戏中之人……如今他站在这座舞台上，他若觉得自己是陈伶，那他就是陈伶。 当他转过身时，指尖在下巴一撕，陈伶的面庞再度出现在脸皮之下，大红的戏袍随着他步伐微微飘起； 他重回舞台中央。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陈伶低头看向屏幕，此刻的观众期待值已经掉到14%，回到了历史最低……但情况的糟糕程度，还远不止此。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13%】 陈伶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 群星商会。 猩红的云层在空中翻涌，一轮纸日被托悬在红云之上，随着纸面的开裂，像是一只凝视人间的空洞之眼，缓缓睁开…… 当这只眼瞳睁开的瞬间，庄园内的所有生灵，无论身在何处，无论是否看到了那只眼，都突然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心悸，就像是来自生命最深处的本能恐惧，开始一点点侵蚀他们的理智。 “那……那是什么东西？？” 群星商会安保最为严密的建筑内，阎喜寿躲在窗边，看着那轮高悬于红云之上的眼瞳，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是灾厄……是六阶的灾厄！”老管家的额角渗出细密冷汗，“极光城里，怎么可能会出现灾厄……” “是那个陈伶！他就是个灾厄！”阎喜寿看着被逐渐夷为平地的商会，双手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神情懊恼无比，“该死，怎么就偏偏惹上他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之前群星商会确实有些动荡，但也只是有个人越狱，或者有记者追查到器官交易头上，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可偏偏，这发展到最后，整个群星商会都要被夷为平地了，这可就不是小差错那么简单了！ 到时候父亲回来，发现群星商会已经没了，就已经不是自己能不能继承的问题了……他绝对会被父亲亲手打死！ “大少爷别急。”老管家安慰道，“咱们的位置离战场很远，而且这个建筑是避难所级别的防护，我们待在这里，一定不会有事的……” 老管家话音刚落，一道来自红云之上的目光淡淡扫过，下一刻，他们周围的一切都泛起诡异的红光。 厚重的墙壁肉眼可见的轻薄，仿佛纸片般随风扇动，结实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莫名的开始失去质感，砖与砖之间的缝隙像是变成手绘的直线，歪歪扭扭……就连在两人面前的那扇窗户，都逐渐生长出獠牙，像是一只凶恶巨兽张开的大嘴。 而此刻的两人，像极了被困在巨兽口腔的食物，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咀嚼殆尽。 眼前的变化彻底超出了两人的认知，这座群星商会引以为傲的建筑，突然间变成了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阎喜寿一屁股坐倒在地，看向周围的目光中满是惊恐！ 华丽的吊灯变成类似于扁桃体的器官，开始随着窗外卷来的飓风急速震颤，低沉的怒吼宛若雷鸣，滚滚作响！ 阎喜寿与老管家的耳膜被瞬间撕裂，他们痛苦的匍匐在地，耳中流淌的鲜血潺潺流出…… 第216章 疯狂的庄园 “大少爷！大少爷！！” 老管家扯着嗓子，呼唤着身旁的阎喜寿，可惜后者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面目狰狞的捂着双耳，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向那扇扭曲变形的房门冲去。 老管家见阎喜寿独自起身，脸色顿时大变，他想拉住对方的衣角让他不要乱跑，手掌却只抓了个空。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想死！！”阎喜寿嘴巴开合，在轰鸣声中低吼着，他看向那扇扭曲房门的目光中满是求生的欲望，他不知道这鬼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他穿过蠕动的纸面地板，终于抵达那扇房门面前，他试着用手去拉门把手，这才发现门把手已经降成二维，画在轻薄的门户之上，根本无法抓取。 他一怒之下，一脚踹向眼前的大门，纸片般的门户被他轻松的踢出一个大洞，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门户之后，并非是熟悉的走道与正厅，而是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暗红通道，通道表面到处都是蠕动的红纸，像极了某种野兽正在吞咽的食道……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阎喜寿眼眸中浮现出惊恐，他呆呆的看着那仿佛在欢迎自己的食道，下意识的想要向身后退去， 就在这时，蠕动的纸面地板突然掀起，像是一只急速蜷曲的巨舌，直接卷住阎喜寿后退的身体，猛地推入那暗红的食道之中！ 阎喜寿惊恐的挥舞着四肢，拼了命的想要抓住一旁的内壁，却根本找不到受力点，只能惨叫着顺着食道疯狂下坠…… 再然后，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被踢开的大门逐渐修复，遮住门后的暗红食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老管家还匍匐在原地，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他脸色苍白无比！ “疯了……”他喃喃自语，“这个世界的一切……都疯了……” 颂——！ 他话音未落，蠕动的地板再度蜷曲而起，包裹着他的身形直接丢入食道之中……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像是一眨眼之后，整个建筑便陷入一片死寂。 …… 红云之下，纸偶师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惊恐与不解…… 此刻的他已经脚踏纸人腾空而起，当他俯瞰下方的群星商会时，发现所有建筑都像是活过来一般，长出头颅，躯干与獠牙，在满目疮痍的庄园内缓慢的扭动着。 不，不光是建筑……就连生长在路边的花草树木，都开始疯狂的摇摆自己的躯体，像是在狂风中张牙舞爪的恶鬼。 在那悬于高空的眼瞳注视下，一切的非人物体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这原本被人类所居住主宰的庄园，短短的几秒之内，就变成了一个属于非人狂欢的疯狂舞台！ 大量四散奔逃的人群，被这些活着的建筑，树木，石阶，乃至飘零的落叶啃食殆尽，鲜血在庄园的大地上流淌，凄厉的嘶嚎声连绵不绝，整个群星商会都被染上一层血色！ 而那只空洞诡异的瞳孔，就这么安静的悬于红云之上，俯瞰着下方的一切，像是一位观众。 “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纸偶师被吓到了，他也是从其他界域过来的强者，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可眼前的画面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那只高悬于红云之上的眼睛，绝对不是一般的灾厄！ 他正欲转身继续逃亡，就在这时，一阵剧痛突然从双脚传出！ 纸偶师惨叫一声，猛地低头望去，只见他原本踩着飞行的纸人竟然从中央裂开了一只獠牙利嘴，正死死的啃在他的脚踝之上，骨骼的断裂声接连响起，剧痛让他险些当场昏厥！ 就连他的纸人都受到影响了？！ 纸偶师来不及多想，大吼一声将手中的纸刀劈落，纸人被一刀两段之后松开了他的脚踝，整个人急速下坠，重重的砸在商会的庄园地面。 “糟了！”纸偶师心中一惊，当即想要爬起向外狂奔，但脚掌刚试着撑起身体，整个人就一头栽倒在地。 他的双脚已经被纸人啃废了，想靠自己走出去简直是痴心妄想，更别说是奔跑……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毫不犹豫的折叠便签纸，瞬间将其化作两根拐杖，支撑着身体一点点往外挪动。 豆大的汗水从他的脸颊滑落，那驼背的身体此刻就像是在血泊中艰难行进的爬虫，凄厉的嘶嚎声还在从四面八方传来，听得他心脏狂跳！ 咚——！ 一道沉闷巨响从他正前方传来，带着血腥味的狂风拂过脸颊。 纸偶师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缓慢而僵硬的抬起头，不知何时，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两座活过来的庞大建筑，像是两只匍匐在血色庄园内的凶残巨兽，彻底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而此刻的纸偶师，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纸人，唯一拥有的战斗工具，只有他手中已经变成拐杖的便签纸…… 随着那两只凶残巨兽怒吼咆哮的冲上前来，纸偶师的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绝望。 …… 舞台。 咚——咚——咚！！ 观众席上的黑影们，不断的用脚掌践踏剧院的地面，发出雷鸣般的声响，它们猩红的瞳孔注视着舞台上的陈伶，眼眸中满是愤怒与质问！ 此刻的观众席上，空缺的席位越来越多，大量的观众选择离开观众席，开始介入现实的演出…… 陈伶的脸色凝重无比，他回头望去，那拉开的幕布之后，现实的画面正在继续上演……他似乎站在某个极高的地方，俯瞰着群星商会的一切，血与火占据了庄园大部分的土地，一场独属于非人物质的疯狂表演，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比上一次严重的多……”陈伶毫不犹豫的走到幕布之前，伸手向画面的另一端伸去。 但这一次，他的指尖触碰到画面，却产生了极为恐怖的阻力，就像是身前有一堵坚硬的厚重墙壁，难以前进…… 陈伶愣在原地。 他……似乎回不去了。 第217章 对视 陈伶清楚的记得，观众上一次介入演出的时候，自己的手还是能勉强穿过幕布的。 虽然当时的过程也艰难无比，但至少手在大幕中还能挪动，这一次他的手触碰到大幕，却像是碰到了一堵坚硬无比的墙，即便已经用尽全力，也只能塞进不到半根手指…… 上一次他试着夺回身体时，观众期待值只掉到14%，但这一次，却突破底线来到了13%。 虽然只是1%的变化，穿越大幕的难度却大幅度攀升。 陈伶看着大幕后，那逐渐暴走的血色庄园，心中有些焦急……他看到上百个身影被啃食，就连纸偶师都在两座建筑的撕咬下变成碎片，再这样下去，这里的动静迟早会将高阶的执法官吸引过来。 “群星商会里就没人能支棱起来吗？”陈伶忍不住吐槽，“来个人稍微牵制它一下也好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动用双手疯狂的扒住那一角裂缝，试图用撕扯的力量让其一点点扩张，直到能够通过一只手臂为止，即便这个过程难如登天，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若是没法穿过这层大幕，他就算是彻底死了。 他现在只能祈祷来个人跟红纸怪物抗衡一下，让观众期待值降的慢些，要是最后让期待值掉到12%，那他就彻底没可能夺回身体了。 大幕上的裂口在陈伶的努力下逐渐扩大，但距离穿过一只手臂依然太远，大红戏袍之下，陈伶已然满头大汗。 …… 群星商会。 地牢。 轰——！！ 接连的爆鸣声从头顶传来，大量的土渣开始掉落，这座埋藏于地面之下的空间似乎已经摇摇欲坠。 此时原本驻守地牢的守卫们都已经去到地表，死的死逃的逃，空荡的地下就剩简长生独自一人被关在牢房中，急的在里面来回踱步。 “该死，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没人能来管一下我吗？！” 牢房中央的天花板上是有一个用来透气的窗口的，简长生能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哀嚎与轰鸣，他知道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偏偏他就只能被独自关押在这里，就像是被全世界遗忘一般。 “没人管是吧？” 简长生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他直接一口咬在自己的舌尖，一口鲜血向牢房之外用力喷出！ 血珠迸溅之下，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出现在牢房大门之外。 由于所有的守卫都已经离开，根本没人在乎简长生的越狱，他一路回到地表，看到眼前彻底混乱疯狂的庄园，整个人呆在原地。 嗖嗖—— 简长生猛地侧身，避开两块漫天乱飞的砖头，这才回过神来。 他指尖在破开的舌头上一抹，沾上一滴鲜血，用力向远处甩去，眨眼间挪移出百余米远，下一刻他的位置就被十余根柳条鞭挞，石渣纷飞。 “这是什么情况？马戏团吗？”简长生一边在这荒谬的庄园中疯狂逃窜，一边震惊的开口。 若不是他还能感受到舌尖传来的疼痛，简长生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否则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东西？爬行的楼栋，摇摆的树木，自由飞翔的砖块……他甚至看到了当年自己住过的杂役间变成巨型螃蟹，在庄园内横冲直撞。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而当简长生下意识的抬起头时，他看到了那一切不真实的来源…… 在那翻涌的红云之上，一只空洞的眼瞳宛若太阳，正在俯瞰大地。 当简长生抬头看向它的瞬间，它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那只眼瞳微微转动，同样锁定了逃窜的简长生……在这一瞬间，两者的目光交汇。 简长生心脏顿时漏了一拍。 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那眼瞳竟然也会看向它……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简长生的心头！ 下一刻，那托举着眼瞳的红云剧烈翻涌起来，密密麻麻的红色纸条像是触手般从天空垂落，急速的向着简长生的位置冲来！ 与此同时，在庄园各处游荡的建筑巨兽，都像是收到某种命令，同时调转方向，往简长生的方位团团包围…… 只是一个目光交汇，简长生就成为整座混乱庄园的目标！ 简长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颅顶，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脸色苍白无比； “为什么都冲着我来了？？？” 简长生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直接捡起地上的一柄短剑，在手掌心用力一划，动用【滴血陀】开始在庄园内拼命逃窜…… 他不明白，他只是跟那只眼瞳对视了一眼，又不是触犯了什么天条，怎么就突然成了众矢之的？ 刚才他跑路的时候，还看到一个穿着毛呢大衣，戴着银丝眼镜的男人也跟在自己一样在疯狂逃窜，其他地方也有人还活着，怎么那东西一言不合就来干自己呢？ 随着大量的非人活物调转目标，一直在庄园内周旋的楚牧云终于可以停下身，稍微休息一下，他看向不断瞬身逃窜的简长生，眼眸中满是诧异。 那人是谁？ 面对已经抵达六阶的红纸怪物，楚牧云自认为不是对手，所以就算有心想帮陈伶也做不到，只能在这庄园中勉强周旋……他所能做的，只有向外发出求救信号，希望此刻在极光城内潜伏的高阶黄昏社员能够收到，然后前来支援。 但诡异的是……他的求救信号发送失败了。 就像是在这庄园之内，有什么东西彻底阻断了与外界的通讯，楚牧云一开始怀疑是红纸怪物所为，但仔细辨认之后发现并不是…… 更诡异的是，按理说红纸怪物弄出那么大动静，极光城早就该有所察觉，现在应该已经有大量的高阶执法官赶来这里才对，但偏偏到现在，都没看到任何一个执法官的影子。 “莫非……” 楚牧云推了推银丝眼镜，目光扫过四周，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18章 黑眸 轰——！！ 简长生只觉得一阵阴影将自己笼罩其中，毫不犹豫的接连闪烁避开，下一刻一只建筑巨兽的脚掌轰然砸落，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砸出一个数十米宽的巨坑。 还未等他庆幸自己避开一击，上百根猩红纸条便宛若游蛇般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这些纸条像是窥破了【滴血陀】的能力机制，完全预判简长生的所有走位，提前一步将其退路彻底封死。 简长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根根猩红纸条迅速攀上他的身体，像是处刑般将其捆绑束缚，简长生死死攥着手中的短剑，拼尽全力的想要用那剑锋刺向自己的咽喉，因为只有刺破大动脉，让鲜血大量飞溅，他才有一丝希望能逃出生天。 然而，他刚想要抬起手臂，那些纸条就轻松将其四肢全部锁死，一根纸条缠绕在短剑表面，轻而易举的将其降维成纸面上的绘画笔触，即便简长生再怎么抓，也没法将其重新掏出来。 简长生感受着逐渐失去控制的身体，眼眸中难掩的浮现出绝望。 从他开始逃亡，到现在被抓住，只过了不到十秒的时间，在那六阶的眼瞳注视之下，他的一切仿佛都被看穿，像是瓮中之鳖，拼尽全力也逃无可逃…… “妈的……真是有够倒霉的。” 简长生已经彻底麻木了，从兵道古藏开始，他的人生就一直处在极度的倒霉之中……本来都要完成试炼一跃成为天才，却被突然冒出的陈伶当场格杀；好不容易莫名其妙的活过来，横跨冻海的时候又力竭晕倒，醒来就被碎魂搜证；等住到狗窝觉得一切都不可能更糟的时候，反手又被人抓回了群星商会，再度陷入绝境…… 老天爷仿佛在跟他开一场玩笑，每次都在最绝境的时候给他活下去的希望，然后在他升起一切都会变好的念头的时候，再度将其打入绝望的地狱。 就好比现在，简长生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宛若神明的灾厄，偏偏盯上了他这个不过二阶的蝼蚁？？ 大量的红纸彼此交织，化作一只毁天灭地的猩红手掌从天穹垂落，与这只手掌的大小对比，简长生就像是一只渺小的蝼蚁，他亲眼看着那蠕动的手掌在他眼前急速放大，卷携的狂风让他几乎窒息！ 轰——！！！ 猩红手掌砸在简长生的身躯之上，将其从半空拍入大地，在雷霆般的轰鸣声中，这只手掌深深嵌入庄园的地面之下，沟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 肉眼可见的气浪向四面八方扩散，尘埃飞卷之下，一座直径百米的陨石坑缓缓显现！ 涌动的纸云之上，那轮红日般的眼瞳注视着尘埃飞扬的庄园，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收缩…… 下一刻，一个冰冷而低沉的声音，响彻云霄！ “——灾！！！” 咔嚓——！！ 一道暗红的雷霆宛若长枪，自天穹之上贯穿而下，瞬间在翻涌的红云中撕开一道缺口，精准的坠落在猩红巨手拍出的陨石坑中！ 这一刻，天空与庄园都被映照成血色，像是回到了某个杀气森然的古战场。 雷光在废墟中游走，无数的电弧好似长蛇与猩红的纸条彼此撕咬，在那陨石坑的最深处，凝成实质的杀气巨柱般骤然冲上云霄！ “兵道古藏的远古杀气？”远处的楚牧云见到这一幕，眸中再度浮现出震惊，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说那自陈伶体内脱逃的红纸怪物，还在楚牧云的意料之中，那现在突然出现的远古杀气，则彻底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莫非是哪位埋葬于兵神道中的远古存在，重现世间了？ 雷光与红纸的厮杀战场中，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缓步从漫天尘埃中走出…… 简长生缓缓抬起头，那双被黑暗吞噬的眼眸，冰冷的仿佛来自杀气深渊； 随着他的出现，仿佛来自远古的杀气像是浪潮般席卷而出，一条通往无尽虚空的神道投影，在他的步伐之下缓缓延伸，兵戈的交锋与厮杀的咆哮声从中隐隐传出，仿佛来自某段曾被这方天地铭记的历史。 “「嘲」灾，天地共诛。” 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他嘴中传出，并非属于简长生，此刻的他就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他的手掌缓缓抬起，向着头顶的虚无凌空一握， 咔嚓！！ 又是一道雷霆轰落，化作一杆血色长枪精准的落在他的身前， 尘土飞扬之下，他的手掌缓缓将枪杆从龟裂的大地中拔出……枪尖离开大地的那一刻，电弧在枪身之上疯狂跳跃！ 下一刻，他的身形宛若炮弹般从地面弹射飞起！ 古老而凌厉的杀气包裹在其周围，像是一杆来自兵神道的杀戮之枪，而枪尖所指，则正是那俯瞰人间的庞大眼瞳！ 他的举动激怒了红云之上的眼瞳，翻涌的云层骤然扭曲，红纸交织的万千触手从天而降，像是无数红色的怪物铺天盖地的朝他奔袭！ 黑眸简长生紧攥枪杆，闪电般一头撞入无尽的红海之中！ 无数的怪物嘶吼将他淹没，短暂的停顿之后，暗红的雷光好似盛开的血色之莲，于纸海中绽放，枪尖横扫的圆弧在其中荡开一道真空区域，所有其中的纸片寸寸崩碎，消弭在虚无！ 这一击过后，红云中出现了一道雷光闪烁的缺口，下一刻又被无穷无尽的红纸填补，但无论那些红纸如何翻涌，那道手握长枪的黑眸身影，始终屹立不倒。 “看来，那位远古存在也并非是完全状态。” 楚牧云站在一旁的屋顶之上，仰头注视着云层中的那场大战，若有所思， “不过能与半解放状态的【灭世】一战，那位全盛时期的实力应该也不简单……一个群星商会，竟然同时出现这两尊来历神秘的古老存在，究竟是巧合，还是……” 第219章 【末】 “这是……简长生？” 舞台之上，陈伶看着大幕后那手握长枪，在红海中疯狂厮杀的身影，眼眸中浮现出诧异。 眼前的简长生与他印象中差别太大，尤其是那双黑眸，与对方身上奔涌而出的森然杀气，让陈伶想起了兵道古藏中那柄刺入云霄的黑色巨剑。 可如此古老而森然的杀气，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陈伶知道简长生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当初在兵道古藏，他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毕竟当初的演出条件可是【无人生还】……也就是说，如今的简长生算是死而复生。 陈伶一边关注着大幕后发生的一切，一边全力扩大那道裂缝，如今的裂缝已经勉强能伸进一只手掌，紧接着就是整个小臂，但是距离彻底穿过大幕，依然还有一段距离。 “你可得多坚持一会……”陈伶看着那道血色身影，默默祈祷，继续将手掌在大幕内艰难挪动； 红云之中，黑眸简长生似乎是觉得那些红纸无穷无尽，太过厌烦，一步凌空踏出，将空气踩出尖锐爆鸣！ 咚——！ 一道黑色的领域在其周围急速张开！ 杀气与雷光在领域内交织，像是两道逆向转动的超大型磨盘，将试图冲入领域之内的所有红纸撕成碎片，当这道领域撑起的瞬间，翻涌红海之内，就出现了一片无法逾越的禁区！ 黑眸简长生手握长枪，踏空而行，整个领域随着他的脚步向前挪动，硬生生在红海中撕开一道缺口！ 悬于高空的红日眼瞳之中，清晰的倒映着黑眸简长生的模样，那双瞳孔微微收缩，似乎能看到隐约的红色火焰在其中跳动……下一刻，一束猩红的光芒从中喷涌而出！ 这道光芒出现的瞬间，周围的红海立刻避让出一块半径百余米的空间，仿佛不愿沾染其分毫，而那光芒所指，正是站在领域之中的黑眸简长生！ 黑眸简长生手掌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整个人如临大敌，密集的雷霆自枪身之上迸发，随着他用力一甩，这柄长枪便化作黑色电光迎着猩红光芒撞去！ 轰——！！ 两者碰撞的刹那，一道毁天灭地的弧形余波在高空疯狂扩散，几缕被长枪撕开的猩红光芒扫射到庄园之上，顷刻间便将所触碰到的一切物体扭曲……石砖外墙突然变成西洋风格的教堂外壁，院内潺潺的溪流化作漆黑的幽冥河水，就连耸立在路边的银杏树，都摇身一变，成了悬挂着黄金苹果的卡通树木…… 那几缕猩红的光芒，似乎扭曲了现实与幻想，将一个个截然不同的演出剧目彼此打通，拼凑出一个混乱无比的世界。 随着两者碰撞的余波横扫，群星商会上空的虚无中，一道细微的裂缝开始浮现……仿佛原本倒扣在商会中的无形巨罩，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而此刻，一缕属于红纸怪物的气息，从那道裂缝中缓缓飘出…… …… 滴——！ 滴——！！ 滴——！！！ 极光城最核心的区域中，一座高塔的顶层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光芒在楼道内疯狂闪烁，无数身影在其中飞奔。 “怎么回事？！是哪里的警报在响？！” “是0号实验室……极光君的各项生命体征开始狂飙，似乎就快要苏醒了！” “极光君？？他已经沉睡了三百多年，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苏醒了？” “他的大脑波形刚才突然活跃，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他应该是感知到了什么，整个人都进入戒备状态。” “戒备？这极光城里，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极光君戒备？？” “……” 0号实验室的中央，一座庞大的透明休眠仓巍然矗立，在淡蓝色不知名液体的包裹之下，一个白发的修长身影正颠倒着悬浮其中。 氤氲的极光在他周身无声流淌，冰雪般的白发无声飘散，他就像是一块被封在蓝色琥珀中的标本，安静而神秘。 而此刻，那白发身影的睫毛正在轻轻颤抖，一颗颗细小的气泡从他的口鼻中飘出，似乎很快就要苏醒。 一众披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簇拥在实验室之外，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现在该怎么办？要放任他苏醒吗？”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苏醒之后身体机能恢复，寿命只会流逝的更快，加大药物剂量，绝对不能让他醒过来！” “再加大剂量？可……” “现在的极光城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要是醒了，留给我们拆弹的时间就更少了……无论如何，先拖延时间再说！” “……明白。” 大量的药剂顺着针管注射入白发身影的身体，他的肌肤浮现出不健康的惨白，随着漂浮起的气泡越来越少，那双轻颤的睫毛也逐渐麻木的恢复平静。 …… 群星商会。 “果然，有人在刻意隐藏这里的气息。”楚牧云的眼睛敏锐的捕捉到商会上空的那一缕裂缝，神情浮现出了然， “看来，援兵已经到了……” 楚牧云环顾四周，试图寻找援兵的位置，可现在的庄园里，除了那几个命大躲在角落，还没有被建筑和树木吃掉的守卫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身影。 不应该啊……能撑起这么大规模的领域，还能隐藏那两个怪物交手的气息波动，援兵应该就在这座庄园内才对。 楚牧云拥有【秘瞳】，对自己的观察能力是相当自信的，可他找了半天，硬是没有找到任何疑似援兵的存在……最终，他还是将目光落回那几个躲在角落的守卫身上。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我还不想死啊……” “该死，这是在做梦吗？怎么连楼和树都能吃人！” “我们躲的位置好像很不错，那几个建筑怪物走来走去，似乎都没看到我们……” “可能是我们命大吧。” “……” 这几个守卫蹲在一座凉亭旁边，脸色已经被吓的煞白，他们可是亲眼看着其他同伴被各种奇怪的东西吃掉，但偏偏他们就这么蹲在露天室外，也没受到任何攻击，心中也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他们之中，一道不起眼的身影缓缓站起…… 直到这人站起来，众人才察觉到他的存在，就像是之前都下意识的将其忽略一样，这些守卫疑惑的看着那站起来的身影，不解的问道： “诶……你是谁？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 “奇怪，你一直跟我们蹲在这吗？刚才怎么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那不起眼的身影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的注视着天空中那道细微的裂纹，眼眸微微眯起…… “该结束了……” 下一刻，他的面孔肉眼可见的变化起来，淡淡的蓝色纹路勾勒其上，像是交织成一张贴合在面皮之上的脸谱。 若是陈伶在此，一眼便能认出这人脸上的纹路所代表的身份，他研习传统戏曲舞台时，曾见过这种脸谱……那是一个逐渐被衍化遗忘的行当角色。 戏道五行——【末】角。 第220章 微末之人 看到那张脸谱，楚牧云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瞳微微收缩……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那道身影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在猩红光芒与雷霆长枪碰撞之后，荡起的余波将天空都横扫出一片真空区域，黑眸简长生闷哼一声，身形略微后退半步，那杆长枪倒卷着飞向他的面门，被他反手握在掌心。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本的暗红长枪只剩下了枪杆的半截，原本枪尖所在的上半截，已经变成一只汁水饱满的甘蔗，甚至在甘蔗的顶部还绑着一根红绳…… 甘蔗与长枪诡异的融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的突兀与割裂感，仿佛它本就该长成这副模样。 黑眸简长生看向空中那只巨眼的目光越发冰冷，他正欲有所动作，肌肤之下的血管便逐渐被黑色浸染，剧烈的扭曲起来，身上散发的杀气也飘忽不定。 “已经到极限了么……”黑眸简长生看着这具身体，眉头越皱越紧。 似乎是感受到黑眸简长生的领域开始摇晃，那翻涌的红云越发疯狂起来，像是一道旋涡在他的周身汇聚，游走的雷光开始无法完全撕裂这些趁虚而入的纸条。 黑眸简长生将废弃的长枪丢至一旁，正欲有所动作，一阵轻盈的低语便从他身后传来： “这位兵神道的前辈，请收手吧。” 话音响起的瞬间，那翻涌而来的红色纸条微微一滞，短暂的停留在半空，似乎是遗忘了自己要做些什么，茫然的在周围盘旋…… 看到这一幕，黑眸简长生的脸上浮现出诧异，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群星商会守卫制服的身影正缓步走来。 那是个样貌平平的男人，个子不高不矮，属于是见过一面后丢到人群中，就很难再辨认出来的路人，而此刻唯一让他有所辨识度的，就是那张颇具特色的神秘脸谱。 黑眸简长生双眸微眯，“你是谁？刚才我似乎没有感知到你。” “每个故事中总会有些微末不起眼的角色，说着无关紧要的台词，充当无人问津的群众，而我即是他们……或者，他们都是我。”末角微微一笑。 黑眸简长生冷冷的望着他，没有再说话。 “前辈，看在这具身体已经快撑不住的份上，您还是收手吧。”末角再度开口，“至于那只灾厄，我会处理好的。” 末角的语气恭敬而不谦卑，像是一阵徐徐拂过的风，让人有种莫名的信服感。 黑眸简长生低头看了眼自己几乎化作黑色的手掌，又看了眼那依然悬于红云之上的眼瞳，沉默片刻后，还是收起了摇摇欲坠的领域。 “你最好真的能处理。”黑眸简长生淡淡开口。 话音落下，他周身的杀气疯狂倒卷回身体，眼眸中的那抹黑色也宛若潮水般退去，简长生整个人就像是中毒般开始发黑，身体微微一震之后，一头向下方的大地栽去！ 这里距离地面，大概有数百米高，末角就这么亲眼看着简长生头部朝下的摔下去，然后噗通一声摔成肉泥。 一个披着毛呢大衣的身影从旁走出，在这滩肉泥旁站定，正是楚牧云。 他抬头看向天空，恭恭敬敬的开口： “您请随意，这里有我来善后。” 末角微微颔首，将目光从简长生身上收回，重新看向不远处悬浮的纸日眼瞳。 他迈开脚步，穿过翻涌的红色纸海，径直向前走去……而随着他的靠近，那些游蛇般的红纸就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一般，漫无目的的飞舞着，甚至它们的移动轨迹都会自动绕开末角的前进方向。 他就像是一个穿行在生死之间的幽灵，就连灾难与危险都对他视而不见。 但大幕后的陈伶，却清晰的看到了对方。 “看脸上的妆容……应该是末角的脸没错。”陈伶看着那张脸谱，眼眸中闪过一抹茫然，“难道是戏神道的拥有者？” 在传统戏曲表演中，所有的角色都可以被划分为五个行当，即【生】【旦】【净】【末】【丑】，其中每个行当又会有更加细分的类别……而眼前的这张脸，以白色作为底色，适当的蓝色线条勾勒其上，色彩单调不妖艳，线条简约，正是其中末角的脸谱特色。 因为末角出演的多半是次要角色，形象单一，有时可以用其他行当来代替，所以在很多地方末角已经消失了，即便是在前世的记忆中，陈伶也很少见到这个行当。 陈伶看着在红海中来去自如的末角，心中有些好奇，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除自己之外的戏神道拥有者，竟然连六阶的红纸怪物都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小师弟，你在里面吗？”末角站在眼瞳之前，轻声开口。 陈伶愣住了。 这短短的几个字，让他大脑飞速运转……他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刚才在记忆深处感受到的，那自称为师傅的红衣身影。 这个末角，也是那人的徒弟？按辈分算，甚至是自己的师兄？？ 陈伶试着回应了一下，但不出意料的，他的声音无法传至大幕之外，末角就这么站在眼瞳前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一个回答，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陈伶只能拼命的将自己的手臂深入大幕的屏障之中，在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下，缺口已经勉强足够通过他一只手臂，指尖很快便要捅破那一层舞台与现实世界的窗户纸。 透过大幕，陈伶看到末角的神情有些阴郁，他仔细打量着这只硕大的眼瞳，似乎在思考怎么才能把陈伶弄出来，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就在这时，眼瞳的表面之上，一个细微至极的缺口无声打开，大概只有半截指甲盖大小，与整个眼瞳的体积相比，就像是一粒沙般微不可查，而这已经是陈伶能做到的极限。 而就在这缺口被打开的瞬间，末角的眼眸瞬间锁定那个位置，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他轻笑一声，温和开口： “找到你了……小师弟。” 第221章 死里逃生 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砸向眼瞳上的那道细微缺口！ 砰——！！ 在他拳头落下的瞬间，整个红日眼瞳都剧烈的收缩，周围翻涌的红海像是沸腾般奔涌起来，像是一只被偷袭激怒的野兽！ 这一拳落下之后，末角的存在似乎彻底暴露，密密麻麻的红纸倒卷，像是锋利的长矛般向他刺来，呼啸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封死所有的退路！ 而与此同时，原本被陈伶破开的那一道细微的缺口，也在末角的拳下崩碎扩大，变成足以通过半个肩膀的空洞。 陈伶眼眸瞬间亮起，他试着将自己的身体挪出大幕之外，但下一刻，他的瞳孔便骤然收缩！ 噗—— 十数道猩红的纸条像是长矛，从背后接连洞穿了末角的身体，温热的鲜血溅洒在纸日眼瞳的表面，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越来越多的纸条刺入他的身体，在红纸怪物的暴怒下，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无数鲜红荆棘钉在眼瞳之前，身体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陈伶心中刚升起劫后余生的庆幸，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将其全部碾碎； 就在陈伶愣神之际，一只浸染着鲜血的手掌缓缓抬起…… “小师弟……” 末角的喉中不断的有血水渗出，说话都含糊不清，但即便如此，他苍白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如初，“把手给我。” 陈伶毫不犹豫的将手掌伸出那道缺口，与末角的血手紧紧握在一起，随着后者的手臂上一根根青筋暴起，下一刻，一股巨力直接将陈伶从大幕之后拖拽而出！ 红日眼瞳的表面被撕开一大道缺口，陈伶整个人脱离眼瞳的内部，他的身形在这一瞬间穿过了现实与剧院的间隙，向着大地坠落！ 随着他的脱离，空中愤怒的红日眼瞳就像是被烈火焚烧的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消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笼罩在整个群星商会上空的红纸云海。 就在陈伶即将坠向大地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掌稳稳的抓住他的身体，将其悬在半空。 陈伶抬头望去，只见浑身血洞的末角凌空而立，对着他微微一笑，随后带着他缓缓向地面落去…… 看到这一幕，背着一滩肉泥向这里的楚牧云，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的目光扫过已经恢复正常的庄园，喃喃自语， “终于结束了么……” 等到陈伶的脚掌安全触及到地面之时，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涌上心头，他险些双腿一软直接栽倒在地。 陈伶回头望去，只见末角已经虚弱的坐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身上已经被开了十多个口子，其中有五个都是致命伤，潺潺鲜血不断的从中涌出，他的生机宛若风中烛火，似乎很快便要熄灭。 陈伶脸色一变，快步走上前扶住他，急切的开口：“你还好吗？” “咳咳咳咳咳……”末角张口想说些什么，下一刻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旁的楚牧云也快步走上前，脸色凝重的从袖中取出手术刀，便要做些什么。 “不用了……” 末角摆手制止了他，“我在这具身体里待不了太久……没必要耗费你的心神……” 楚牧云怔住了，他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站在一旁没有动作。 末角的生机已经濒临消失，他缓慢而艰难的抬起头，看向身前的陈伶，“小师弟，不用担心……师兄我死不了……不过以后不能随意放出那东西……师兄可不是每次都能及时赶到的……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陈伶此刻心中有满肚子的疑惑，却不知从何处问起，他沉默片刻，苦涩的笑了笑， “抱歉……我不知道我现在算是谁……我……我甚至不记得你是谁……” “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末角的声音有些沙哑，“看来师傅说的没错，你终究还是会陷入迷惘……等你做好准备之后，可以来戏道古藏找我们……其他师兄师姐，对你也很是好奇。” “那里，应该有你想要的答案……” 话音落下，末角的气息便彻底消失，与此同时，他面皮上的脸谱也开始淡化，仿佛有什么东西离开了他的身体，轻飘飘的飞向远方…… 陈伶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宛若石塑般一动不动。 戏道古藏……又是戏道古藏。 陈伶记得之前有人说过，戏道古藏是为数不多的没有被人类掌握的古藏之一，它的位置在灰界与现实世界的交汇之处，寻常人根本无法抵达，算是生灵禁区……?现在看来，这座被世人所遗忘的古藏，远不止这么简单。 “陈伶，你还好吗？”楚牧云关切的开口。 “我还好……等等，你怎么在这里？” “文仕林找到家里，说我面子大，让我来群星商会捞你……”楚牧云目光扫过彻底被夷为平地的庄园，无奈的笑了笑，“现在看来，似乎是没这个必要了……” “……”陈伶指了指他背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那坨是什么？” “你说这个？” 楚牧云淡定回答，“一个不认识的倒霉蛋。” …… 陈伶与楚牧云走出群星商会大门的时候，已经入夜。 说是大门，但其实在那扇看似坚固奢华的门户之后，整个商会已经被夷为平地，放眼望去只剩下被血污覆盖的大地，满地的残破尸体，以及一座座横七竖八摆在废墟各处的建筑； 但即便里面已经乱成这幅模样，外面也丝毫没有被影响，沿街的商铺逐个关门歇业，老板们一边清算着今天的收益，一边跟左右的邻居打完招呼，随后便锁上大门吹着口哨回家而去……门内与门外，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位的领域真是神奇。”楚牧云中见此，忍不住感慨道，“若是没人闯进商会内部，恐怕到明早都不会有人发现异样。” 陈伶回头看了眼商会的大门，“他究竟是谁？”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听过关于他的一些传闻……总之那位前辈的行踪向来诡谲，难以琢磨，就算是在能人异士极多的黄昏社，也是最为神秘的那几人之一。” “他也是黄昏社的人？” 第222章 重磅新闻? “是，而且牌面相当大……跟那位的资历相比，我也只是个刚入社没多久的新人。” 陈伶点点头，若有所思。 “我得赶紧回去一趟，否则这个倒霉蛋该断气了。”楚牧云感受到背上那滩烂泥逐渐微弱的生命气息，推了推眼镜，“这小子身上似乎有不得了的东西，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好的。” “你呢？文仕林那边，你打算怎么圆过去？” 陈伶的神色有些无奈，差点忘了还有个文仕林在苦苦等他，自己刚被群星商会的人抓走，结果商会就被灭了，而且自己还安然无恙的回来……这事情可不好解释啊。 陈伶思索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又往商会里走去。 “你去哪？” “拿个东西，你先回去吧。” 楚牧云见此，也不再等陈伶，转身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陈伶穿行在满目疮痍的庄园之中，径直走向地牢，他凭着记忆走过几条无人的廊道，终于在地牢的角落找到一间杂物室，推门之后一排排货架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里摆放的，都是之前被关入地牢之人的随身物品，大部分都是钱财饰品，只不过此刻都已经成了无主之物……陈伶随手将一沓银票与金币收起，目光扫过货架，终于在一个物品前停下身形。 “果然在这……”陈伶嘴角微微上扬。 货架之上，一只本属于文仕林的“莱卡”相机，正安安静静的躺在角落。 …… 清晨。 极光报社。 卓树清穿着一身咖啡色的外套，背着昂贵的lu斜挎包，哼着小曲走向报社的大门。 接连几天没在工位上看到陈伶，卓树清的心情非常不错，看来对方已经知难而退了……也是，提笔写文章这种高端而细腻的工作，不是所有人都能胜任的，那个空有蛮力的莽夫能懂什么写作？ 想到以后都看不到陈伶，卓树清只觉得神清气爽，生活又回到了之前悠哉而富裕的状态，他踩着上班的点回到工位，打算一会去隔壁的咖啡店来一杯卡布奇诺，然后再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 然而，他刚走进办公室，脸上的笑容就骤然定格。 只见在自己的工位旁，一个身影正埋头奋笔疾书，桌角的台灯甚至还是亮着的。 “老马，他什么时候来的？”卓树清僵硬的转头，问门口的安保人员。 “他？大半夜就过来了，敲了半天让我给他开门……说是有什么大新闻，要抓紧加班。”安保人员打了个哈欠，小声嘀咕一句，“真是有病……” “大新闻？” 卓树清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他犹豫片刻后，还是走到了自己的工位边，眼睛偷摸着向陈伶的桌上瞥去…… 就在这时，一旁的陈伶突然站起。 卓树清当场被吓的一屁股坐在工位上，手忙脚乱的将斜挎包放在桌面，佯装无事发生，此刻心里却已经在疯狂打鼓，生怕那莽夫又是反手一拳揍在自己脸上，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职场霸凌。 但陈伶就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一样，将几张手写稿揣在怀里，拿起相机快步向胶卷处理室走去，像是要打印照片。 他竟然真的在认真写稿？？ 卓树清震惊了，他在工位上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直到他的目光落在桌角那份昨晚刚写完的草稿之上，神情才安定些许。 那份草稿的标题是：《“胜利者从不多言”——群星商会副会长阎喜寿深度专访》 这篇文章是卓树清这一周的工作成果，群星商会那边给出了丰厚的条件，让他为大少爷阎喜寿专门写一篇文章，发表在《极光日报》之上……为了写好这篇文章，光是时长八个小时的阎喜寿个人专访录音他就听了不下八遍，行文更是字斟句酌，几乎将他毕生的文采都凝聚于此。 卓树清对这份文章的分量相当自信，毕竟谁都知道阎喜寿很可能是群星商会的下一任会长，采访他的机会可不是谁都能有的……那陈伶不过是个新人，拿什么大新闻跟自己的重量级嘉宾相比？ 卓树清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拿着文章准备起身，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提笔将文章换了个更吸引人的标题： 《“胜利者从不多言”——群星商会副会长阎喜寿教你生财之道》 完美！ 卓树清自信的拿着这篇文章，敲响了总编冯曼的办公室门。 他要抢在陈伶之前，将这份文章递到总编桌上，让那新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新闻人。 “请进。” 卓树清推开门，只见短发精干的冯曼正坐在办公桌后，忙碌的翻阅着几篇文章，她抬头看了眼来人，便低头继续工作。 “卓树清，有什么事吗？” “总编，这是我这两天准备的文章，您请过目。” 卓树清将文章递过去，冯曼扫了眼标题，就随手开始翻阅起来，“嗯……还可以，放在明天的财经版面吧。” 卓树清心中一喜，念头迅速转动，他打算趁这个机会给陈伶上点眼药。 “冯总编，关于那个新来的记者林宴，我觉得他不太适合……”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卓树清的话语。 随着冯曼答了声请进，陈伶拿着几张文章与照片，从门外走了进来，目光扫了眼同在办公室内的卓树清，眉头微微上扬。 “林宴，你有什么事吗？”冯曼问道。 “是的，我这里有一份重磅的一线独家报道，希望尽快登报。”陈伶将手中的文章与照片递给冯曼。 一旁的卓树清见此，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开口， “林宴，‘重磅’两个字可不是什么新闻都能用得上的，你随随便便用在文章里，只会让人觉得我们《极光日报》是个博人眼球的轻佻媒体……” 陈伶瞥了他一眼，“那请问卓先生，怎样的新闻才算得上重磅？” 卓树清认真的想了想，“今年的极光城，能算得上重磅的新闻只有那辆撞破极光城大门的列车，还有那个在车头上自焚的异端陈伶……其他的，都没有这个资格。” 两人一边说着，冯曼一边将文章和照片接了过来，她目光刚一扫过标题，瞳孔就剧烈骤缩！ 砰——！ 她整个人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跳而起。 与此同时，陈伶不紧不慢的开口， “那不知群星商会被夷为平地，商会之内无人生还……算不算重磅？” 第223章 归来的会长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卓树清愣在原地。 “你在开什么玩笑？”卓树清嗤笑一声，“群星商会被夷为平地？林宴，你是还没睡醒吗？” “林宴！你确定吗？！” 冯曼死死的攥着那几张照片，看着陈伶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活生生吞掉。 “冯总编，你真信他的鬼话？”卓树清眉头紧皱，“极光城内谁能把群星商会夷为平地？而且就算真的有人做到了，那动静也早就闹的人尽皆知，哪能等到他来写文章？” 冯曼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照片递到卓树清手里，后者接过一扫，身体也猛地一震。 “这些照片你是哪来的？这……这怎么可能？” 只见这几张照片之上，清晰的拍摄了满目疮痍的商会内部，扭曲的建筑，诡异的树木，满地的尸骸……若非还能看到随处可见的群星商会标识，与那扇耸立的大门，卓树清几乎没法辨认出这究竟是哪里。 一周前他去群星商会的时候，那里可不是这样的。 “照片自然是拍出来的。”陈伶淡定开口，“在这之前，我一直在调查有关器官交易的案件，一路顺藤摸瓜发现了群星商会有重大嫌疑，昨晚我正欲趁着月黑风高潜入其中，就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卓树清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照片，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去找执法者？”冯曼盯着陈伶，目光仿佛要将他彻底看穿。 陈伶笑着推了推半框眼镜，缓缓回答： “要是第一时间让所有人都知道，其他大小媒体必然会成为我们的竞争者，新闻时效性上我们占不到优势……而且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那怎么能算是‘重磅新闻’？” 这句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 卓树清看向陈伶的目光中，满是震惊，而一旁的冯曼则眼眸中光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没有通知执法者，也只是想尽可能为报社拖延一点时间，所以我昨晚连夜就过来准备文章了……不过我没想到，过了一晚竟然还没别人发现， 看来上天是站在我们《极光日报》这一边的，不是吗？” 陈伶耸了耸肩。 冯曼的目光再度扫过那篇文章，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林宴，你应该知道虚报新闻会有什么后果，对吗？” “当然，我保证这篇文章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好，我现在就去叫停今日报纸的印刷……这个头条，我们《极光日报》要定了！”冯曼快步向外走去。 “等等！冯总编！这么大的事不需要派人去核实一下吗？万一这家伙就是凭空捏造的，那岂不是……”卓树清焦急的开口。 “核实当然要核实，但现在时间紧迫，先让那边加急印刷再说……要是核实无误，立刻进行分发，要是内容是假的，那就紧急叫停，造成亏损我来担这个责任！” “那执法者那边怎么办？？” 冯曼突然停下脚步。 她沉默片刻，再度开口：“我会派人去通知他们……不过是半小时之后。” …… 极光城外。 彻骨的寒风在荒寂的大地之上席卷，灰色的天穹遮蔽天光，在这万籁俱寂的世界之中，一束刺目的光亮从远处疾驰而来。 那是一辆通体镌刻着神秘符文的列车，古老而细密的文字像是无数细密的爬虫缠绕在车厢各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些光芒仿佛带着某种圣洁气息，无声驱散着周围的灾厄与侵蚀……而在列车的下方，钢铁铸就而成的轨道同样遍布这种神秘符文。 这是一辆能够在灰界中行驶的，连接人类各大界域的列车，就像是连接各个器官的血管，将灾难中的人类彼此相连。 而此刻，在这辆珍贵无比的列车之中，一个身影正坐在靠窗的席位之上，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抿了一口…… “前面应该快到极光城了。”阎晌的脸上满是疲惫， “在外奔波这么久，总算可以回去休养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喜寿那小子，把商会管的怎么样了？” “大少爷天资聪慧，踏实稳健，管理好商会肯定不成问题。”阎晌的身旁，一位眯着眼睛的男人微笑开口。 “算了吧，我这几个儿子都一副德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指望他们管理好商会，不如指望我再多活二十年。”阎晌冷哼一声，“这家里唯一有点经商天赋的，也就是我那侄子了，可惜……” “阿杉的死，确实可惜。”眯眼男摸着下巴，眼眸中浮现出追忆之色，“要不是当时那个三区的韩蒙，现在商会里还能有人替您分担一下，也不至于如此劳累。” 阎晌眉头微微皱起，他握着红酒杯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片刻后，又缓缓松开…… “算了，不说这些。” “这次跟两大界域的合作谈的还算理想，大概十五天内，就能将一部分产业转移到极光城外，接下来，完成这方面的对接才是群星商会的重头工作。” “会长，您真的想好了？”眯眼男的神情逐渐郑重起来，“资产的跨界域转移可不是简单能做到的，就算能付出足够的代价，完成转移，商会的资产也要缩水至少五分之四……这么做，无异于彻底放弃我们在极光城的基业。”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 阎晌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随后缓缓将其放回桌上，“但是不走……难道要跟着极光城一起陪葬吗？” “极光君的状态，莫非真的已经……”眯眼男眉头紧锁。 阎晌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 第224章 今日头条 阎晌到底是一手创立了群星商会的商业大鳄，对于危机的嗅觉极为灵敏，再加上这么多年对执法体系的投资，让他接触到了一些外人无法了解的隐秘……他心中很清楚，这个时候若是再不断尾，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随着列车在灰色的天穹下呼啸而过，覆盖着寒霜的车窗外，一座笼罩在极光中的城市正在逐渐靠近。 “要到了。”一直坐在角落的黑发女子突然开口。 列车轰鸣着向城墙驶去，遍布神秘文字的车头之上，一束绿色的灯光突然亮起。 这灯光亮起的片刻后，像是有某种信号传递至极光城内，一座专门铺就着轨道的城门缓缓打开； 列车减速着穿过门户，径直驶入一座设置在极光城军事管理区域的车站之中…… 炁—— 随着列车停稳，汽笛发出一阵嗡鸣，几道身影接连走上月台。 “坐了这么久的车，骨头都要散架了。”眯眼男伸了个懒腰说道。 “直接回商会吧，回去之后有的是时间好好休息。”阎晌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转头对着一男一女说道，“这次辛苦二位了。”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理所当然。”黑发女子淡淡回答。 三人就这么走出车站，来到一条街道之上，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街角几个身影正围在一起，拿着一张报纸指指点点，神情都十分震惊……一种微妙的氛围，正笼罩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阎晌见本该来接他们的汽车不曾出现，眉头微微皱起，他又看了眼时间，沉声低语： “怎么还没来……商会的那些人在干什么？” “可能是记错时间了？”眯眼男疑惑开口。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位报童背着一整个背包的报纸，正飞快的穿过街道，稚嫩的声音嘹亮清晰： “重磅重磅！！” “一夜之间，群星商会总部被夷为平地！尸横遍野！” “是人性的扭曲，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天降的惩戒？” “一线情报！重磅揭秘！现场照片！尽在《极光日报》！最后十份~还有没有要的……”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阎晌愣在原地。 不光是他，身旁的两位异乡人同样一愣，他们错愕的看向报童的方向，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群星……商会？”阎晌不确定的开口，“他刚才说的……是这个吗？” “……好像是。” 大量的身影从四面八方走来，围在那报童身边，纷纷掏钱要买报纸，眯眼男见此，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给我张报纸！”他不等报童回答，就直接从对方手里抢过最后一份报纸，然后塞了个银币在对方手中，反身就往阎晌的方向走去。 “会长，报纸来了……” 阎晌二话不说，直接将报纸抓在手中，看到那一行加黑加粗的硕大标题，他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一夜之间，群星商会惨遭灭门？》 “昨日深夜，极光城最大商业组织群星商会被离奇灭门，现场共发现一百四十二具尸体，无一生还……” “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路人楚某透露，当时他只是路过商会门口，无意间发现今日商会内没有灯光亮起，而且大门不知被谁劈成两半，向内倒塌，于是心生好奇走入其中……” “本报记者进入时，场景血腥不堪，所有建筑与树木全部诡异移位，多具尸体上出现被撕咬痕迹，不像人类所为……” “在现场勘察过程中，本报记者无意间发现商会地下存在一处隐秘地室，存放大量来路不明的器官与资料，疑似暗中进行器官交易，深入调查正在进行……” “……” 这一个新闻，占据了整张报纸最大的版面，照片与文字甚至无法在一页全部呈现，还延续到了第二页……读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阎晌的双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会长。”眯眼男小心翼翼的开口，“接下来怎么办？” 阎晌的眼眸中满是血丝，他狠狠的将这张报纸揉成团攥在手里，一字一顿的开口： “回商会！” …… 报社。 “你是说，你昨晚去拿相机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有人在搜查我的屋子，所以一路跟踪他到了群星商会？”文仕林放下手中的报纸，若有所思。 “没错。”陈伶点点头，“我在想，虽然我们抓到了那两个手术医生，但是还是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这人既然去搜你的屋子，肯定跟器官交易有关系，所以就想冒一次险，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所以，你其实是自己进入群星商会的？但为什么报纸上说，是一个路人发现的？” “因为我在追查器官交易的事，还不能暴露出去，我跟冯总编商量了一下，她同意我稍微掩盖一下这方面，这么一来，执法者那边也不会追究我们隐瞒不报的责任……” 文仕林点点头，这个方法他也很熟悉，之前调查到一些不该调查的事情，但又要发表文章的时候，也用过这种法子， “然后呢？” “那人搜了一遍你的屋子，发现没什么收获就准备走了，我在楼下找到了他的车，就提前躲到后备箱里跟着他进了群星商会……车停下之后，我就听到外面一直有人在说话，就没敢出去。 等到夜深的时候，我正准备找机会出去找线索，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尖叫……然后就是类似于野兽嘶吼的声音。 当时我觉得情况不对，就一直躲在后备箱里没出来，等到外面声音几乎消失的时候，我才将后备箱打开一道缝隙……” 听到这，文仕林眼眸微微亮起。 “你看到凶手的样子了？” “……一点点吧，当时天太暗了，我看不清……而且这事实在太过古怪，所以我就没写到文章里……” “你看到的凶手是什么样？” 陈伶的眼眸中浮现出追忆之色，脸上还残余着恐惧…… “那好像……好像是两头熊。” “熊？”文仕林愣了一下。 “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头是棕色的，一头是黄色的……它们就在庄园里一闪而过。”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一只手扶住额头，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当时地上到处都是被啃食的尸体，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景象。” 第225章 【极光】 听完陈伶的描述，文仕林陷入沉思。 “从现场的照片来看，这伤口确实不像是人类能造成的……莫非，真的有体态类似于熊的灾厄入侵群星商会？可如果真是这样，执法官不可能毫无察觉才对……” 对于陈伶的话语，文仕林已经基本相信了，他唯一不解的，就是为什么整个过程都没人发现，而且为什么偏偏是群星商会？ 与此同时，随着陈伶心念一动，【心蟒】缠绕在文仕林的头顶，红信轻吐，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疑惑。 文仕林注意力回归，他看到陈伶那张还有些发白的面孔，开口安慰道： “无论如何，你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就好……这种类似的事情我也经历过很多次，我懂你现在的迷茫与恐惧，但时间总会抚平一切的。” 陈伶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份文件： “差点忘了……你看看这个。” 文仕林接过文件，扫了一眼之后，就再难移开目光，震惊的开口，“群星商会的器官交易记录？？你是在哪发现的？” “在大少爷的办公室。”陈伶回答，“我发现群星商会已经覆灭之后，就壮着胆子去了趟办公室，我估计如果他们有纸面的交易记录，一定会在那里……结果真被我找到了。” 文仕林不疑有他，认真看过整份记录之后大喜过望，“有了这东西，再加上商会地下的器官储藏室被曝光，以及那两个医生的人证，这次可以锤定群星商会的罪名了……” “这方面，还得请文先生出手了。” 文仕林微微一愣，“你不亲自去曝光吗？这些东西都是你发现的，再加上如今群星商会已经成为整个极光城的焦点，一旦你继续深入的报道下去，必然会吸引很多人的关注，这种重磅新闻，可是能大大提升你的知名度的，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只是个新人，对于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太少了。”陈伶摇了摇头，“更何况，我做这一切只是想找到弟弟的心脏……出名这种事，我不感兴趣。” 文仕林陷入沉默。 他复杂的注视着陈伶，半晌之后，还是开口： “也好，群星商会毕竟在极光城扎根这么多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站出来曝光这件事情，也容易引来一些是非，我身上的是非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得罪他们深一点。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抛出这个烫手山芋，陈伶身上也轻松很多，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文先生，还有件事，我不太明白……” “什么？” 陈伶伸手指向交易记录的最后一栏，也就是买家的信息，落在其中一格上。 “这些器官的买家，大部分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大人物，但在特定的时间段，出现了同一个买家收购大量心脏的情况……关于这个买家，你有什么头绪吗？” 文仕林的目光顺着陈伶的手指望去，只见在几个连在一起的格子之上，是一连串相同的名字—— 【极光】。 看到这两个字，文仕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瞳微微收缩…… 这一幕也被陈伶敏锐的捕捉，他知道文仕林一定了解些什么……而陈伶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就是因为那几颗被“极光”连续买走的心脏之中，就有一枚是属于他的。 文仕林沉默许久，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回答出乎了陈伶的意料。 “购买这种来路不明的器官，本来就不是件光彩的事，有买家隐藏身份用假名也不奇怪……”文仕林将交易记录折起，收入怀中，“器官流入市场，就再难讨回来了，多半是已经在某个人的体内，现在罪魁祸首群星商会已经伏诛，再追查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林宴，到此为止吧。” 陈伶双眸微眯，注视着眼前的文仕林，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点头： “……我明白了。” 文仕林匆匆离开了。 文仕林接下来如何利用手中的证据，与群星商会进行舆论厮杀，陈伶并不在乎……但他很好奇，那个能让文仕林闭嘴不语的“极光”，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陈伶有种预感，也许这个名字的背后，才是他与黄昏社所追求的，真正的隐秘。 …… 中午时分，陈伶回到了家门口。 对于昨晚彻夜奋战，为《极光日报》搓出一个重磅大新闻的功臣，陈伶理所当然的获得了一天假期，这一番波折也确实让他精疲力尽，需要大量的睡眠来补充体力。 然而，他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一阵惨叫从中传出。 陈伶愣了一下，顺着声音走进屋之后，才发现有个浑身绑着绷带，状似木乃伊的身影正趴在床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床边，穿着白大褂的楚牧云正气定神闲的拿着针线，似乎在缝制皮肉。 陈伶看着那被包的只剩下一只眼睛露在外面的木乃伊，辨认许久，才依稀看出这人似乎是简长生……豆大的汗水从简长生的额角渗出，剧痛让他疯狂抽搐，眼白都开始扩散，似乎下一刻就要当场昏厥。 似乎是觉得对方的声音太过吵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抹布就塞到简长生嘴里，刺耳的惨叫顿时变成痛苦的呜呜声。 “他伤成那样，居然还能活过来？”陈伶惊讶的开口。 “这小子体质不一般，论生命力和恢复能力，已经远超寻常【修罗】路径的水准。”楚牧云忍不住感慨，“我从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顽强的人形蟑螂，要是放在医学院里，他估计是最热门的活体研究标本，怎么作都不会死……” “呜呜呜呜呜呜……”简长生的眼睛瞪得浑圆。 陈伶点点头，他正欲转身离开，犹豫片刻后，还是回到简长生的面前，把塞在他嘴里的抹布拿了下来。 “你……”简长生的眼里刚闪过一抹感动，陈伶就把抹布拧的结结实实，反手又塞回了他的嘴里，这一次几乎彻底堵死了他的嗓子眼，任凭简长生如何挣扎，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叫归叫，别吵我睡觉。” 陈伶在简长生错愕的目光下，淡定的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第226章 救赎之手 执法者总部。 笃笃笃—— “进。” 正在办公室批复文件的檀心淡淡开口。 随着储士铎将门打开，一阵隐约的嘈杂声从外面传来，他反手将房门关起隔绝那声音，随后无奈开口： “老师，那个阎晌已经在门口堵了两个小时了……您真的不见他一下吗？” “不见。” 檀心头都不抬的回答。 储士铎似乎也没想到一向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把几碗水端平的檀心，这次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不解的问道： “老师，虽然群星商会总部是废了，但这么多年积累的产业，包括在执法体系内部的影响力还是在的……还有极光基地那边的研究，也是靠群星商会的大额投资才能勉强维系，咱还指望着他继续给我们投钱呢。 这次的事情群星商会也是受害者，没必要把跟阎晌的关系闹的这么僵吧？” 檀心摇了摇头，“不，他不会继续给我们投钱了。” “您这么肯定？” “半个月前，阎晌就带着群星商会的资产证明离开极光界域，你觉得……他是去干什么了？” 储士铎愣在原地。 檀心缓缓站起身，将书柜上的倒计时辉光管取下，不断跳跃的辉光倒映在他的眼瞳，那是这座界域剩余的寿命。 “让他闹吧，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替一个逃兵伸张不平。” 储士铎点点头， “不过，这次群星商会的事情，确实太过蹊跷……您真的相信是有灾厄入侵极光城了吗？” “极光尚在，按理说，那些灾厄还没办法如此快的侵入城内，而且若真的是灾厄降临，为什么偏偏只灭了群星商会？”檀心淡淡开口。 “您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是人为？” “极光界域的寿命不多了，有人挤破脑袋想出去，有人暗度陈仓想进来……那辆闯入城内的列车，你忘了吗？” 储士铎怔了一下，“您是说，除了那个陈伶，还有别的黄昏社成员混进极光城了？？” 檀心没有回答，他将辉光管放回书柜，目光逐渐锐利起来。 “黄昏社的那群人，就像是潜行的豺狼，当你发现其中一只的时候，身旁的阴影中也许已经藏了一整支狼群……但不管这座城里究竟混入了多少不稳定因素，龙也好，蛇也罢…… 我会让他们知道，极光之下，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储士铎感受到檀心身上一闪而过的恐怖气息，不由得有些心悸，但很快那气息便被檀心收敛，他轻轻拂去书柜上的一缕灰尘，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储士铎像是想起了什么，再度开口： “老师，还有一件事……韩蒙的审判开庭日就要到了，这个事情，我们需要干涉吗？” 檀心眉头微微上扬，他在办公椅上坐下，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个韩蒙，最近在黑牢里怎么样？” “很安分……或者说，很安静。”储士铎如实说道，“没有抗议，没有吵闹，也没有对自己的处境表示任何不满……每天到点就吃饭，吃完就闭目养神，也不干别的事情。” “这么多年，他倒是一点都没变。”檀心轻笑一声，“备车吧，我去见他一面。” “是。” …… 陈伶一觉醒来，时间已经到了夜晚。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准备起来吃点东西，刚一披上外套，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几张纸页。 “差点忘了还有这东西……” 陈伶双眸微眯，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轻拉台灯上的细绳，橙黄色的灯光便照亮昏暗的房间。 这是几张字迹潦草的手稿，在灯光的映射下，稿件中四个被线条着重圈起来的大字，最为显眼： ——“救赎之手”。 自从在报社取回这份文仕林的文章之后，陈伶就一直在奔波，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坐下来好好阅读这份神秘稿件，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隐秘，能让那位执法官副总长檀心如此重视，甚至派人埋伏在文仕林身边。 由于是手稿，而且看起来像是仓促中书写的，里面的内容有些混乱，陈伶只能尽可能辨认上面的行文内容： “收到消息，昨天下午在西城发生了一场特大爆炸，一辆货车在行驶过程中突然被引爆，炸平了周围两座厂房和三条道路，整个西城都听到了爆炸声……” “对于这次爆炸，执法者调查后给出的结果是，车上装载的面粉因处理不当，在行驶过程中导致粉尘爆炸，属于意外，好在事发时是深夜，虽然厂房损失严重，但无人员伤亡，这件事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今天上午第一时间赶往现场调查，发现几处疑点：第一，执法官虽然声称粉尘爆炸，但经过详细勘察之后，现场并未发现任何粉尘残留，考虑到爆炸的覆盖范围与调查间隔时间，彻底清扫完现场所有粉尘并不现实；第二，根据爆炸半径测算，如果是粉尘爆炸，所需要的粉尘总量远高于货车装载量，引起爆炸的根本原因也许并非是粉尘；第三，经过两日的走访，极光城内的所有厂家都没有当日的面粉交易记录，且由于夜间存在运输禁令，普通厂家不可能选在事发的时间点进行运输……” “因此，我合理怀疑执法者瞒报爆炸原因，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暗中调查了爆炸车辆的车牌，这辆车是隶属于执法体系，也就是说，这辆车当时并非在执行商业运输任务，更可能是军事运输？” “我在爆炸现场提取了部分残骸，送到朋友那里化验，结果推论那辆车上当时装载的是三硝基甲苯……执法者们在深夜暗中运输炸药原料？”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第227章 新社员 “我勘察现场，并提取残骸残片的事情，似乎被当时驻守的执法者记录并汇报了……我承认我掏记者证的时候态度有些强硬，但调查真相不正是记者该做的事情吗？今天有执法者上门调查，幸好我将车牌的调查信息和残骸等线索证据都藏了起来，他们并没有发现……” “他们似乎在害怕我正在调查的东西，越是这样，越证明这背后大有秘密……但是他们太谨慎了，到此为止，我的线索全部断了，调查陷入瓶颈……” “我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既然那辆装着三硝基甲苯的车中途爆炸，说明需要的原料当日并未送到，如果我继续在深夜蹲守，说不定能再次碰到运输的过程？但是原本的运输道路已经被炸毁了，目前还在重修，他们会从换哪条道路运输呢？” “我勘察了西城所有街道，能够满足通过货车宽度的道路并不多，而且从上一个爆炸的货车路线推断，车辆是从七大区开进来的……也就是说，它们必然会经过西侧城门。” “这是我蹲点的第三天，三天以来，深夜并没有任何车辆经过。” “这是蹲点的第十天，依然一无所获……是我错了吗？” “这是蹲点的第十六天，我终于发现了一辆新的货车！看来他们是担心那次爆炸后会有人关注这件事，所以特地留了十几天的安全期过渡……不过，他们似乎低估了我的耐心。” “看得出来这次货车进行了升级，安全性能更高，但运输速度也更慢……我暗中跟着那辆车，一直到深入极光城中心的那片军事禁区，我没法进入那里，因为那里是极光基地，是当年极光城乃至整个极光界域的起源，也是整个极光城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我拍下了那辆车进入极光基地的照片，也拍下了车牌，果然，那辆也是隶属于执法者体系的车……” “这是蹲点的第二十三天，我又蹲到了一辆同样运输三硝基甲苯的货车，他们究竟要往极光基地送多少这东西？根据我的测算，极光基地里现在的炸药当量，足以将小半个极光城都炸上天！” “这次我早有准备，我在极光基地的关卡周围提前放了【妙笔】与笔记本，它们不负我所望，完整的记录下了运输司机与关卡处执法官的对话……里面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东西，只有四个字，最为关键……‘救赎之手’。” “……” 这份手稿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最后的“救赎之手”四个字被着重加粗，就像是有人坐在桌前疑惑的不停用笔加深这四个字，努力思索着什么。 “执法者在往极光基地运输大当量的炸药？”陈伶眉头紧皱，“这就是‘救赎之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剩下的事情，陈伶基本已经清楚了……文仕林暗中调查的事情最终还是暴露，包括照片，爆炸残骸，还有车牌在内的所有证据都被阿诚偷走，转交给执法者，也只有这份手抄稿被留了下来，但这样一张只有猜测与记录，没有证据的文稿根本就不具备新闻的特征，就算说出去估计也没几个人能信。 不过话说回来，文仕林在新闻调查这方面，真是够有耐心的……连续深夜蹲守二十三天？正常人谁有这个闲工夫。 陈伶将这些手稿收起，径直向屋外走去。 夜色中的院落一如既往的安静， 缠满绷带的简长生死尸般躺在屋里，一动不动；楚牧云则坐在池塘边的石块上，看着水面那一抹波光粼粼的月光，若有所思。 “你在看什么？”陈伶走到他身旁问道。 “看消息。” “消息？” “灰王刚才来信了。”楚牧云指了指水面的月光，“不过，现在已经走了……” 陈伶诧异的看了眼月光倒影，又抬头看了眼天上悬挂的明月，忍不住感慨，“这位灰王的手段真是神奇……他说了什么？” “他让我把那个简长生吸纳进黄昏社。” “啊？” 陈伶愣了一下，但想到之前在庄园时对方曾变化成神秘的兵神道强者，跟红纸怪物打的有来有回，突然又觉得灰王的决定在情理之中……把简长生吸纳进黄昏社，不就又多了个跟自己一样的‘怪物’？黄昏社似乎很喜欢吸纳这种奇奇怪怪的人进来，包括自己。 “嗯……也很正常。” 楚牧云耸了耸肩，从石头边站起，径直往屋里走去。 “走吧，去把那倒霉小子喊起来……他估计也不会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有编制了。”楚牧云顿了顿，“当然，这编制跟阎王的请帖也没什么区别……” 楚牧云径直走到房间，昏睡中的简长生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们两人的靠近，依旧在发出轻微的鼾声……楚牧云见此，不紧不慢的抬起一根手指，戳向简长生的一处伤口。 “啊啊啊！！！” 简长生惨叫着从床上蹦起来。 “你这黑心医生！你究竟要折磨老子到什么时候？！”简长生怒了，他瞪大眼睛喊道，“不是你说我可以睡一会吗？现在又来戳我脊梁骨是什么意思？？！” 他看到楚牧云跟陈伶站在一起，突然愣了一下，随后狐疑的开口， “你们……认识？” 陈伶笑而不语。 楚牧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缓缓开口： “简长生，我代表黄昏社，恭喜你通过考核……不过，你似乎并不打算珍惜这次的机会？” 简长生当场傻在原地。 “你……你你你……”简长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是黄昏社的人？” “是，而且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黑心’。”楚牧云怀中掏出一张扑克牌，摆在桌面之上，牌面之上，一个硕大的“黑桃”清晰可见。 【黑桃7】。 简长生的脸顿时难看起来，他回想到两秒之前自己指着楚牧云破口大骂的场景，额头开始渗出冷汗……他乖乖的在床边坐好，绷带下的嘴角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那个……楚前辈，误会，都是误会……” 第228章 【黑桃6】 楚牧云见他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他在桌后坐下，从怀中取出两张扑克牌，并排摆在桌面。 “放心，我们黄昏社虽然内部不团结，但也不至于欺负你一个新人……如果你决定好要加入的话，就来挑选自己的牌面吧，选好之后，就不能更改了。” 简长生微微松了口气，他看着桌上一张【黑桃6】，一张【梅花6】，问出了跟陈伶当时一样的问题： “怎么都是6？” “【方块6】与【红心6】都被人选走了，6字开头的新人牌面中，你只有这两个可选。”楚牧云看了眼身旁的陈伶。 “所以，他也是黄昏社的人？”简长生像是想起了什么，震惊的看向一旁的陈伶，不过回想到不久前两人在树林里的那一战，对方的手段诡异至极，似乎是黄昏社的人也不奇怪。 陈伶掏出自己的【红心6】，轻轻一晃，淡淡开口： “欢迎。” “你们两个都是6字辈，以后的任务大概率都能碰上，提前认识一下也好。”楚牧云开口道，“还有那个【方块6】，虽然接引他入会的不是我，但听说也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会有机会见到的。” 简长生见此，重新将目光落在身前的两张扑克上，纠结许久之后，还是选了那张【黑桃6】。 “就这个吧。” 简长生选定牌面之后，楚牧云又大致的将黄昏社介绍了一遍，跟当时对陈伶讲的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并没有交给对方那只神秘的u盘。 u盘…… 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指尖在口袋中摸到那只金属u盘……红王让楚牧云将这只u盘转交给他的时候说过，这份存档一个月才能打开一次，而现在距离上一次开启，似乎已经快有一个月了。 听完楚牧云的描述，简长生的眼眸逐渐亮起，此刻他还沉浸在刚刚加入黄昏社的喜悦之中，对以后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那我的任务是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你？你现在还没有任务。”楚牧云看了眼浑身缠着绷带就剩只眼睛露在外面的简长生，“你现在这幅样子出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问题？” 简长生：…… 楚牧云浇灭了简长生的激情，转身离开，陈伶快步跟在他的身边，等出门之后将几份手稿交给他。 “这是什么？” “一份调查情报，关于‘救赎之手’……这里面，可能涉及到极光城的隐秘。” 楚牧云的目光扫了几眼，神情肉眼可见的凝重起来，他微微点头，“好，辛苦你了。” 陈伶正欲转身离开，楚牧云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 “怎么了？” “突然想起来，有件事你可能会感兴趣。”楚牧云顿了顿， “那个执法官韩蒙，明天就要上审判法庭了。” …… 黑牢。 紫色的炬火在黑暗中无声燃烧，将狭长的过道分割成无数明暗交替的光影长廊，在这火光的照耀下，似乎连影子都被吞噬，炬火点亮之处没有丝毫阴影能够遁形。 而每一束炬火的火光，都将一座牢房笼罩其中，厚达两米的围墙在这里包围出一间间十几平的狭小房间，神秘的文字在牢房的门户之上无序流淌，只是看一眼仿佛便会不自觉的迷失。 此刻，一间笼罩在紫火与符文中的牢房内，一个穿着黑色囚衣的身形正盘膝坐在床上，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哐当—— 厚重的锁链在门口被解开，发出沉闷声响，他的眼眸缓缓睁开。 “08193，有人来见你。”一位执法官站在门口，淡淡说道。 韩蒙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随着执法官的身形恭敬的向后退开，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在摇曳的紫色火光中缓步走入牢房。 看到那面孔的瞬间，韩蒙一怔，神情有些复杂。 “是你？” “从职位上说，你应该称呼我长官；从个人上说，你应该喊我一声恩公。”檀心不紧不慢的开口，“在七大区的这些年，你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 韩蒙就这么注视着他，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对我放弃七大区的决定很不满，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质疑我与整个执法体系……不过说实话，你和那些群众怎么看待我，我并不在乎。” “既然如此，你来找我做什么？” “身为执法官，公然违背上级命令，镇压其他执法官，替异端强开极光城门……这些罪名足够让你一辈子也出不了这座黑牢。”檀心停顿片刻，再度开口， “你是想在这里荒废一生，还是在极光消逝之前，发挥属于你韩蒙的余热？” 听到前半句话，韩蒙并没有丝毫的反应，但当下一句话响起，他的脸色一沉。 “看来，极光城的处境不比七大区好多少。”韩蒙听出了檀心的意思，眼眸微微眯起，“但极光城里强者林立，六阶乃至七阶的执法官并不少……我只是一个从七大区来的外人，又能做些什么？” “那些人，我信不过。” “那你信得过我？” “我不需要信任你，我只要相信在对的时机，你会做出对的选择……这就够了。”檀心缓缓开口，“你所坚守的东西，是其他执法官所没有的，这就是你韩蒙独一无二的地方。” 韩蒙没有回答，他就这么与檀心对视，目光仿佛要将他彻底看穿。 “你究竟想做什么？”韩蒙问。 “等时机成熟，你会知道的。”檀心平静说道， “我可以保证的是，等你出去之后，我不会以任何命令或者规则的形式制约你，你可以秉持你心中的信念，做你想做的事情……现在，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问题。” “你是选择认罪等死，还是再做一次执法官韩蒙？” 第229章 人情心术 檀心穿过昏暗的黑牢廊道，来到大门之外，储士铎已经开车在门口等候多时。 “老师，你们谈什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储士铎见檀心出来，连忙下车给对方开门，同时疑惑的问道。 “他得到了我的承诺，我得到了他的答案，就这么简单。” 檀心在车后座坐下，不紧不慢的回答，“跟孤渊那边说一声，明天的审判，让韩蒙无罪释放。” “无罪释放？”储士铎有些惊讶， “老师，这不太好操作吧……当时韩蒙违逆命令出手的时候，在场的所有民众都看见了，这该怎么找理由释放他？而且这让媒体报道出去，也是在打我们自己的脸啊……” “给孤渊准备一封信，就说当时韩蒙的行为是受我暗中命令，让他转交给辩护律师。” 储士铎一怔，“可是老师，这个理由也有点牵强吧？媒体那边……” “媒体怎么说不重要。”檀心摆了摆手，“按我说的做就行，这种小事，孤渊自己能处理好。” 储士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明白。” “不过老师，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如果您一开始就不想让韩蒙接受审判，当时他出手的时候，您直接下令开门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让他进黑牢里关这么久，还得罪了极光城里所有的执法官？” 檀心瞥了眼倒车镜上储士铎疑惑的面庞，缓缓开口： “我若当时开门，他未必能感受到我的善意；但现在他锒铛入狱，是我在审判前夕将他从牢狱之灾中拯救出来……你觉得，哪一种做法更能让他信任我？” “更何况，一个被所有执法官排挤的韩蒙，远比一个普通的执法官韩蒙，更有利用价值。” 储士铎仔细品了品这两者之间的差距，眼眸中浮现出了然。 “学生明白了。” 檀心目光看向窗外，思索片刻后，还是开口，“不回总部了，直接去极光基地，昨天那边派人来说极光君突然有苏醒的征兆，我得亲自去看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总部的事务全权交给你打理。” “是，老师。” …… “檀心！！” “该死！！檀心呢？让他给我出来！！” “我连续资助了你们执法者这么多年！你们这栋楼里有三分之一都是用我的钱建的！现在我这里出事了，你们就想装死？？商会的事情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执法者总部的大门口，阎晌愤怒的吼声接连回响，整个大厅都被他弄的一片狼藉。 一众执法者无奈的对视一眼，默默的低下头，假装无事发生…… 阎晌已经在这里闹了一个下午，整个大厅都没法正常工作，但碍于对方毕竟资助了执法者这么多年，众人虽然不爽，但也不好得罪，就一直在这里耗着。 然而，这次阎晌闹了这么久，那位檀心副总长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阎晌似乎是累了，直接坐在执法者的旗帜之下，他一边擦着额角的汗水，目光凌厉的仿佛能吃人……虽然表面上依旧暴怒，但他经过一下午的试探，心中已经清楚，自己和整个群星商会都已经被执法者放弃了。 “会长，我们还是回去吧。”眯眼男走上前，压低声音开口， “那个檀心估计是不会再出来了……这么闹下去也没有结果。” 阎晌深深的看了眼死寂的执法者大厅，沉默许久之后，还是起身向门外走去； 见这位终于闹够了，一众执法者长舒一口气。 “现场勘察有结果了吗？”阎晌走出大门，沉声开口。 眯眼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说！” “会长，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场景……商会里所有的建筑，树木，都诡异的移位了，而且尸体大部分都被镇压在建筑周围，或者是支离破碎的躺在楼梯上，简直就像是……”眯眼男停顿片刻，还是说道， “就像是那些东西都活过来，然后把所有人都吃了一样，就连纸偶师都中招了。” “灾厄领域？”阎晌眉头紧锁。 “大概率是了。” “蒲术呢？找到了吗？” “……没有，现场没有他的尸体，可能是临阵脱逃了。” “这个懦夫……别让我抓到他，否则我要让他知道，背叛阎家的人是什么下场！”阎晌冷哼一声，“那个力神道呢？被激活了吗？” “并没有，看来事发的时候现场极度混乱，没有人有时间去布置仪式激活他……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逃过了一劫。” 就在这时，黑发女子从远处走来，平静开口： “已经跟执法体系的那几道暗子对接过了，目前他们也对商会的覆灭毫无头绪，檀心现在似乎在忙极光君的事情，根本没功夫处理这些……我们被彻底抛弃了。” 阎晌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那座巍然屹立的执法者总部，眼眸中冰冷杀意疯狂闪烁。 “檀心那小子落井下石，算是彻底跟我们撕破脸了……他莫非以为，死了一个儿子，毁了一座庄园，我阎晌就一无所有了？？” 黑发女子沉默片刻，“还有一件事。” “说。” “半个小时前，檀心去了趟黑牢，面见三区的执法官总长韩蒙……审判法庭那边紧接着传来消息，说檀心要将韩蒙无罪释放。” “韩蒙？！”阎晌眼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好，很好……不仅对商会见死不救，还在第一时间要放出那个杀了阿彬的执法官……好一个卸磨杀驴！” “会长，我们……” “他想把我们像狗一样踢开，就要做好被反咬的准备。”阎晌冷笑着开口，就像是一只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凶恶豺狼，“我灭不了执法体系，但踩死一个韩蒙不成问题……我会让他知道，就算没了那座庄园，我群星商会在极光城内的能量也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 “联系媒体，还有那几个审判法庭的暗子……他们的把柄和命脉都在我手里。这次，该换成我们给檀心一个惊喜了。” 第230章 审判法庭 清晨。 文仕林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有些憔悴的推开报社的大门。 昨晚为了整理有关群星商会进行器官交易的证据，并准备文章草稿，他可以说是一夜未眠，若是放在五六年前，熬一场大夜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现在毕竟人近中年，体力还是跟不太上了。 他刚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准备开始今天的撰写工作，一个身影便走到他的身前。 “文先生，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文仕林抬头看到陈伶，无奈的笑了笑，“还行，就是有点困了……一会多喝点水就好。” 他话音未落，陈伶便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他的桌上，氤氲的香气扑面而来，让文仕林眼眸微微亮起。 他抬头看着微笑不语的陈伶，神情有些复杂， “咖啡可不便宜，让你破费了。” 文仕林当了这么多年记者，也没存下多少钱，咖啡这种小资阶层才消费的饮料，他平时是根本不舍得喝的，此刻陈伶的举动无疑让他十分感动。 “哪里的事。”陈伶笑了笑，很自然的在他对面坐下，随后转入正题， “对了，我听说前一段时间那个从三区来的执法官韩蒙，今天就要审判开庭了？这消息你知道吗？” “知道，昨天发的公示。”文仕林一边喝咖啡，一边点点头，“怎么？你对这个案子也感兴趣？” “那辆列车闯进城的时候，我也在场，正好看到了全过程，所以对这个执法官有印象。” “怪不得……你觉得他怎么样？” 陈伶沉思片刻，“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感觉他做的没错，至少救下了三区仅剩的那批幸存者。” “这也确实。”文仕林像是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口气，“不过，他毕竟当众违抗了命令，还跟其他执法官大打出手，开门放人进来……虽然不至于被判死刑，但估计三五十年或者无期是逃不了了。” “要判这么久吗？”陈伶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我也只是猜测，具体的要看当庭的辩护情况，还有执法官高层的意思。” 陈伶陷入沉思。 韩蒙当时为了维护陈伶他们，不惜背叛极光城执法官，这个人情陈伶自然不会忘，但现在的情况他也很难去做些什么……毕竟执法者总部的黑牢可与群星商会的地牢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以他不过二阶的实力，要去在一众六阶乃至七阶的看守下破狱救人，跟痴人说梦没什么区别。 好在韩蒙不会被判处死刑，只要他人还活着，总有办法能把他救出来……陈伶如是想到。 “你要是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为什么不直接去审判法庭旁听？”文仕林突然开口。 陈伶愣了一下，“可以旁听？” “当然，极光城的所有法庭判决，都是对外开放的，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旁听……更何况你还是记者。” 文仕林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开庭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走吧，我带你去一趟。熟悉一下流程之后，下次你要是再有感兴趣的案子，就可以自己去了。” 不等陈伶再说什么，文仕林便端着咖啡起身，背好相机与笔记本，径直往门外走去。 陈伶见此，也快步跟了上去。 极光城的审判法庭，距离报社的距离不算太远，两人徒步走了二十分钟就来到门口。 此刻的法庭门口，已经零零散散站了不少人，当时列车进城的事件热度还没完全过去，韩蒙这个案子的社会关注度还是有的，他们纷纷在法庭门口登记好信息，便往旁听席走去。 令陈伶没想到的是，在这里他还遇到了一个熟人。 在法庭门口的角落，几个背着相机的记者正围在一起，似乎是来自不同的媒体，在他们之中，卓树清正一边用笔记着什么，一边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疑惑的回头，看到陈伶那张微笑的面孔，差点整个人被吓的跳起来，脸色煞白的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旁听。”陈伶目光扫过卓树清周围的那几人，眉头微微上扬，“倒是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卓树清咽了口唾沫，“我也来旁听，代表《极光日报》。” “哦？什么时候，你也能代表《极光日报》了？” 随着陈伶双眸眯起，卓树清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林宴，我给你登记好了，进去吧。”文仕林适时的从旁走来，看到卓树清在这里，也有些诧异，“你也在这里？怎么，谁又出钱让你来做虚假报道了？” 卓树清的脸当即红到了耳根，他硬着头皮骂道： “文仕林，你放什么狗屁？” 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眸注视着卓树清，脸色顿时冰冷起来，一股淡淡的杀意顺着他的目光锁定对方。 “小卓啊……”陈伶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我最痛恨做假新闻的人，这次要是你再敢动什么歪心思，就不是上次那一拳那么简单了……” 陈伶向前半步，脸颊几乎贴到卓树清的耳畔，冰寒彻骨的声音钻入他的颅内。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卓树清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脸色苍白如纸的呆在原地，被陈伶支配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他看到陈伶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跟着文仕林走进法庭，但即便如此，那股冰寒的杀意还在他的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卓树清，你还在等什么？”另一位记者皱眉挥了挥手，“走啊，要开庭了。” “哦……哦。” 卓树清回过神来，僵硬的迈步跟了进去。 …… 陈伶跟在文仕林身边，找了旁听席第一排的位置坐下。 这座法庭的建筑规模并不小，墙壁由深色的大理石装饰而成，肃穆而典雅，琉璃的庞大落地窗坐落两侧，将阳光折射成无数瑰丽的斑点落在法庭中央， 一座高大而宏伟的审判台，宛若云端神座，屹立在法庭的最高处。 第231章 魁首 两片席位分别坐落法庭两侧，坐席彼此面对，陈伶刚坐下身形，便看到卓树清与一众其他媒体的记者，在对面的席位坐下…… 两者目光碰撞的瞬间，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不太对劲。” 一旁的文仕林也同时开口，“一般的法庭审判，来个两三家媒体就顶天了，但这次一口气来了这么多……而且几乎每一家媒体都有各自的记者代表，这阵仗未免太大了一些。” “看来，这场法庭判决不会那么简单。”陈伶的面孔冷若冰霜。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呜呜泱泱的一大波身形，从旁边的过道走来，径直向着陈伶这一侧的旁听席靠近。 陈伶的目光往那里一扫，眼眸中浮现出错愕…… “赵乙哥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玲儿牵着一位少年的手，穿过陈伶的身前。 “来帮我们三区的韩蒙长官助威。”赵乙的脸上满是坚定，“韩蒙长官为了我们，不惜背叛极光城，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这份恩情我们绝不能忘……玲儿，一会你不用出声，安静坐着就好，明白吗？” “好~” 赵乙目光扫过座椅，直接在陈伶旁边的位置坐下，再隔壁就是玲儿。 一段时间不见，赵乙似乎成熟了很多，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像是寒霜街上那个惹事的大男孩，更像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背井离乡的洗礼让这个少年一夜成长了……他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色棉衣，嘴角残余着淡淡的胡渣，看向审判台的目光坚定无比。 反观玲儿，衣着就相对新一些，扎着一双可爱的麻花辫，乖巧的坐在赵乙身边，像是个安静的瓷娃娃。 “小乙，东西带了吗？” 陈伶身后那一排的席位上，许崇国许老板的声音响起， 陈伶微微回头望去，发现那天跟着列车进入极光城的所有三区居民，几乎全部到场，共计六十一人，将这一侧的旁听席全部坐满。 “带了。”赵乙点头。 “给我们吧，一会我们来用。”许崇国伸出手说道。 赵乙犹豫片刻，还是从棉衣底下掏出了什么东西，暗中递给许崇国。 “可惜老丁病了来不了，否则我们也算是全体到齐……”许崇国叹了口气，“希望这次能有个好结果。” “没事，咱们这么多人，不差他一个。”赵乙开口安慰道。 陈伶就这么坐在赵乙的旁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疑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别是发傻去干什么对抗执法体系的事情才好。 “是三区的幸存者。”文仕林也认出了这些人，压低声音在陈伶耳边说道，“看来，是来力挺韩蒙的……” “嗯。”陈伶微微点头。 “兄弟，我看你好像有点眼熟？”一旁的赵乙也注意到了陈伶，挠着头疑惑开口，“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是那天打跑那个姓卓的记者的好汉。”许崇国一眼就认出了陈伶，语气有些感激，“又见面了，上次比较匆忙，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陈伶顿了顿，“林宴。” “你好，我叫赵乙。”赵乙伸出手，“一会我们可能会……额……有点动静，还请不要见怪。” 陈伶表情古怪的跟他握手，“你们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法庭。” “一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说话之际，几道身影从法庭内缓缓走出，在审判台上坐下， 为首的是一个披着黑红长袍的老人，装扮庄严而肃穆，坐在法官的位置上，目光深邃宛若无垠的冻海。 “那个就是审判法庭的主法官，也是当今的【审判】路径魁首，七纹执法官孤渊。”文仕林适时的解释道。 “魁首？那是什么？” “十四条通神道路你应该有所耳闻吧？每一条通神道路都有很多的分支路径，而所谓‘魁首’，就是这个时代在某条路径上的最强者。”文仕林继续说道，“换句话说，他就是这个时代【审判】路径的‘王’。” “你别看这老爷子现在年纪大了，据说当年他可是单挑过那位执法官总长，也就是【修罗】魁首，打了三天三夜没分胜负……可惜，也许是上了年纪，这老爷子潜力耗尽了，这么多年还是七阶。而那位【修罗】魁首，则已经踏入八阶，两者的实力已经是天差地别。” “执法官总长？是那个檀心吗？” “不，檀心只是副总长，那位总长平日里懒得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就全权让檀心处理了。” 孤渊坐在法庭中央的审判台上，扫了眼时间，用手中的木锤轻敲底座，沉闷的声音在法庭内回荡，嘈杂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有关三区执法官总长韩蒙的开庭审理，现在开始。”孤渊平静的声音响起，“带被告韩蒙。” 众人的目光落在一旁，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囚服的熟悉身影，双手戴着镣铐从法庭边缘走出，两位执法官一左一右的跟在他的身旁，护送着他进入被告席，独自站在审判台下。 韩蒙出现之后，陈伶明显感觉周围的三区众人呼吸都粗重了，身旁的赵乙紧盯着那黑色囚服，眼眸中满是担忧。 反观韩蒙，面无表情的在被告席站定，像是一尊黑色雕塑。 这段时间不见，韩蒙似乎瘦了一些，但那处变不惊的神情依旧如常，即便身上穿着是一件简单的黑色囚衣，也给人一种穿着执法官风衣的莫名气质，丝毫不像是一位阶下囚。 “下面，由我进行简要的案件陈述……”孤渊再度开口。 孤渊正欲说些什么，两道清脆的声响从旁听席传出！ 啪啪——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两道鲜红的横幅在旁听席展开，一众三区幸存者高抬双手，努力将横幅举到最高，苍劲有力的大字顿时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心怀大义，舍己为人！】 ——【执法如山，庇佑薪火！】 随着这两道横幅打开，赵乙也猛地站起身，拿起一道横批啪的一声举在头顶！ ——【韩蒙无罪！！】 第232章 栽赃 这几道横幅出现的瞬间，法庭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赵乙没有吭声，一旁的其他三区居民也没有吭声，他们只是安静的举着这些横幅，神情坚定而倔强。 “你们在做什么？”一位执法者见此，脸色微变，匆匆走上前来，“你们这是在打扰法庭秩序！还不快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我们只是举着横幅，没有发出声音，没有打扰任何人，这不算打扰法庭秩序。”许老板硬气的开口。 “你们……” 那位执法者见此，表情接连变幻，可犹豫许久后，还是没有动作。 看得出来，三区众人来之前，也是有做功课的，陈伶想象中的扰乱法庭替韩蒙辩护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而是钻了极光城审判法庭的规则漏洞，他看到这一幕，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被告席上的韩蒙，似乎也听到这里的动静，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旁听席上的一张张熟悉面庞，整个人愣在原地。 孤渊扫了眼横幅，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笑意，沉声继续说道： “被告韩蒙，原三区执法官总长，于新历379年12月13日违抗执法命令，擅自与三位执法官产生冲突，导致城门无人看守，现以‘违抗命令’与‘擅离职守’两道罪名开始进行案件审理……” 孤渊的声音不疾不徐，给人一种稳若泰山的感觉，听到一半，陈伶的目光中就闪过一抹诧异。 “咦……”文仕林也有些惊讶的小声开口，“这个案件陈述……有点意思，莫非是执法官的高层有人在刻意的保韩蒙？闹的那么大的事情，最后竟然只指控了这两条罪名。” 文仕林与陈伶想的一样，虽然孤渊说的确实是事实，但当时发生的可远不止此，包括韩蒙公然质疑极光城，替陈伶他们开门这些事情都被刻意隐去了……到最后，就落了“违抗命令”和“擅离职守”这两个可大可小的罪名。 三区的众人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不太敢确定，唯有许老板注视着审判台上的孤渊，若有所思。 “看来这次，韩蒙稳了。”文仕林忍不住感慨，“按照目前的指控，就算判下来最多也不超过七八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随着孤渊话音落下，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看向韩蒙辩护律师所在的位置。 “被告辩护，对于这份指控，你有异议吗？” 辩护律师站起身，他不经意间扫了眼一旁的陪审团，与旁听席上的媒体记者，一缕缕微光在眼眸中闪烁。 “我有异议。”说出这句话的，并非是辩护律师，而是坐在孤渊身旁的检察官，这句话一出，顿时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孤渊眉头一皱，眯眼转头看向检察官，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哦？你有什么异议？” “我在对被告进行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更多的细节，与目前拥有的案件陈述有悖，请法官大人允许我进行陈述。” 这句话一出，对面旁听席的一众记者齐刷刷的掏出纸笔认真的记录起来，与此同时无数相机的镜头对准法官孤渊，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孤渊感受到法庭内的氛围变化，目光冰冷无比，他注视着身旁的检察官，一缕淡淡的杀意散发而出。 许久之后，他才冰冷的吐出一个字： “念。” “三区执法官韩蒙，在管理三区期间，依靠职务权力逼迫压榨三区居民，带领一众执法者强行征收保护费，甚至与二区的黑恶势力勾结，暗中进行器官交易，毒品交易，武器交易……” 听到这，旁听席上众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震惊的看向那位检察官，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妈的，你在这放什么狗屁？！！” “就是！韩蒙长官征收保护费？进行器官交易？？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是谁的指控，根本就是栽赃嫁祸！！！” “……” 三区众人都怒了，一个个都站起来指着那检察官的鼻子开始骂，声音顷刻间盖过了检察官的陈述，将其打断。 赵乙也瞪大眼睛，准备起来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陈伶一只手按回座位。 “别动。”陈伶沉声开口。 陈伶话音刚落，几位执法者就像是早有准备，来到这一侧的旁听席，冷声说道，“公然打扰法庭秩序，你们的旁听资格被取消了……刚才骂人的那几位，请跟我们出去吧。” 也不等众人反抗，执法者们便一拥而上，强行押着他们离开了旁听席，一时之间这一侧的人数少了近三分之二。 看着那一个个同伴挣扎着被带走，赵乙的眼中几乎喷出怒火，与此同时，许老板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们是故意的……小乙，这里是法庭，我们千万不能冲动，明白吗？” 赵乙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的按捺住心中的怒意，“但是……这根本就是栽赃陷害！” “假的就是假的，只有留在这里，我们才能在必要的时候成为人证，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审判法庭里的势力……也没那么简单。”许老板目光看向审判台，眼眸微微眯起。 审判台上。 孤渊盯着被打断的检察官，“检察官，你在开庭审理前为什么不提前上交这些指控？” “时间紧急，我也是刚才才得知的这些事情。” “那你现在出来指控，有证据吗？” “有。”检察官点点头，“器官交易这方面，我们有详尽的交易记录，是来自群星商会的地下废墟，里面清晰记载了韩蒙组织掠夺器官，并与城内进行买卖交易的全过程；至于强行征收保护费，我们也有人证……” “请证人丁老汉。” 检察官话音落下，两位执法者便护着一位老汉从一旁走出，看到那人的瞬间，旁听席上的赵乙等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老丁？？他怎么会在这里……”许崇国喃喃自语。 赵乙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中杀意森然闪烁，“这个该死的叛徒……” 丁老汉头颅低垂，狭长的眼睛贼兮兮的扫过韩蒙与旁听席，却根本不敢跟他们对视，等走到证人席位之后，才抬起头，看向审判台上的众多执法官。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的开口： “我可以作证，检察官大人的发言，句句属实！” 第233章 法庭之变 砰砰砰—— 镁光灯的光辉接连亮起，旁听席上的众多记者将这一幕完全记录下来，笔尖在纸页上迅速飞舞，生怕错过任何一句对话。 在孤渊的威压震慑下，检察官的后背渗出细密的汗水，即便如此，他依然选择继续开口： “法官大人，我这里还没有念完。” “……念！” “在此期间，被告韩蒙曾主动接触过黄昏社，双方协商后完成秘密交易，在七大区失去极光庇护时韩蒙抛下三区不管，只身投靠极光城，想凭借自身的【审判】天赋获得进城的机会。 进城之后，按照双方协商的约定，韩蒙背叛执法体系，与黄昏社里应外合打开极光城的大门，让异端陈伶混入城内。 【红心6】陈伶进城之后，在众人目睹之下完成自焚，将身上的瘟疫病毒随着尘埃扩撒入极光城内，以此完成一轮针对极光城的生化袭击……” 这几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尤其是那些曾在现场目睹一切后，来法庭上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当场从座位上吓的站起来！ “瘟疫？？？” 法庭内轰然大乱。 在此混乱之际，检察官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开口： “综上所述，我建议对被告韩蒙……处以凌迟死刑！” 陈伶的脸色顿时冷若冰霜。 咚——！！ 一声沉重的锤响将一切嘈杂镇压无踪。 “检察官。”孤渊握锤的手掌之上，已经爆起一根根青筋，“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这里有一份霜叶医院出具的医学报告，最近七天内，已经连续有五十多起病毒感染事件，而且这些患者全部都是当日目睹自焚现场，且离的较近的围观者。” “那他们人呢？” “截至昨天，最后一位病毒感染者已经确诊死亡，在火葬场火化了。” “你的意思是，没有任何活体或者带有病毒的尸体可供检查，只有一纸霜叶医院的检查证明？” “还有一份火葬场出具的焚烧证明，毕竟目前这病毒如何传染还不清楚，尽快火化可以防止病毒扩散。” “那你是如何判断韩蒙与黄昏社有隐秘交易的？” “在韩蒙所处牢房床垫之下，我们发现了一张扑克牌。”检察官停顿片刻， “那张扑克牌的牌面，是【黑桃6】。” 全场再度哄然震惊。 “呵呵，这证据真是巧啊。”文仕林到底是资深新闻人，立刻就嗅到了其中的不对，“霜叶医院，火葬场，那都是群星商会自己的产业，就连所谓的器官交易记录都是在群星商会地下发现的……他们这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瞒不住了，顺手拉一个韩蒙下水？” “随便给人塞一张扑克牌，就能栽赃到黄昏社头上。”陈伶森然冷笑，“原来脏一个人这么简单，怪不得黄昏社的风评这么差……” “但不得不说，这一招真是狠啊……利用人们对于瘟疫的恐慌，以及对黄昏社的恐惧，再辅以媒体的力量催生发酵，这下子就算韩蒙是清白的，也逃不过舆论的制裁，法庭迫于压力，也没法轻易下判决……这韩蒙跟群星商会有这么大仇吗？”文仕林长叹一口气。 审判台上，孤渊也缓缓开口： “检察官，仅靠这些零碎的证据，不足以给被告定罪……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清楚。” “法官大人，事关黄昏社，哪能搜集到那么详尽的证据？为了极光城的稳定与安全，我觉得还是尽快处死韩蒙比较好。” 空气突然陷入僵持。 “被告辩护。”孤渊的目光落在韩蒙的辩护律师身上， “你……有什么要列举出的证据，或者要替被告辩护什么吗？” 在开庭之前，孤渊就已经将檀心的书信交给辩护律师，按照原本的进程，只要孤渊陈述完案件，这边辩护律师展示书信，就能彻底抹除韩蒙的那两项罪名，现在虽然事情的发展过于出乎意料，但那张书信至少能替韩蒙洗清大部分嫌疑，解释对方开门的缘由。 辩护律师沉默的站在台下，感受到检察官那边落下的目光后，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要辩护的。” 砰—— 一声轻响传出，孤渊手中的木锤当场爆碎。 “很好……” 孤渊双眸微微眯起，“那现在，有多少人支持处死韩蒙？” 众人对视一眼，在检察官的目光胁迫下，陪审团中有数道身影都举起手来，连绵不绝的镁光灯亮起，照亮整个法庭。 卓树清原本也想拍照，但看到对面坐着的陈伶，正在以一种吃人的目光看着他之后，还是默默的放下相机，低头缩背像是只鹌鹑。 在无数闪烁的灯光中，韩蒙沉默的站在被告席上，那件黑色的囚衣之上，被套上一个又一个名为“栽赃”的枷锁。 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从原本的疑惑，好奇，支持，逐渐变为恐惧与厌恶，大众们根本不了解真相是什么，但此刻他们却巴不得韩蒙立刻被处死，因为这会让他们感到安心。 与此同时，检察官的声音再度响起：“法官大人，是不是该给出判决了？” 孤渊苍老的眼眸缓缓闭起，他深吸一口气，低沉的声音再度回响在法庭之内： “对于被告韩蒙的指控证据不足，辩护不足，我宣布本次审判休庭……两日之后再次开庭，下达关于被告韩蒙的最终判决。” 面对如此多且恶劣的指控，且辩护律师不作为的情况下，想替韩蒙完成无罪判决难如登天，更别提在场还有那么多媒体记者……在这个情况下，休庭是唯一的出路，也是最好的结果。 “为什么休庭？！” “是啊，我现在也感觉这个韩蒙很有问题，不是说黄昏社那帮人都是罪犯暴徒吗？为什么不立刻处死他？” “他给极光城带来了瘟疫！！我说最近怎么喉咙老是不舒服……该死！！我现在就要去医院！” “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 即便已经休庭，众人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对面旁听席的普通民众纷纷站起身，指着被告席上的韩蒙怒骂。 混乱的法庭之间，那穿着黑色囚犯，一言不发的身影，已然成为千夫所指； “放你娘的屁！谁敢说韩蒙长官是罪犯！老子第一个不答应！！”休庭之后，赵乙明显放开了，他带着一众三区幸存者开始与对面对骂，场面一度混乱无比！ 在这疯狂的喧闹与混乱声中，披着棕色大衣的陈伶沉默站起身，往法庭之外走去。 “你去哪？”文仕林不解的问道。 陈伶没有回答。 大衣的衣角随风轻摆，他在这千夫所指中孤独的逆流而上，与站在被告席上的身影背对背，沉默独行…… 一道寒风拂过法庭的大门，那只看似斯文的半框眼镜之后，饱含杀意的怒火森然闪烁； 第234章 戏码 “疯了，真是疯了！” “方立昌这家伙是怎么了？不是说这次判决结果都定好了吗？怎么突然跳出来又指控那个韩蒙一堆罪名？？” “他当了八年的检察官，虽然也不是完全没出过差错，但这次的事情实在太离谱了……这是摆明了要跟孤渊长官对着干啊，他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你们刚才感受到孤渊长官散发出的气息了吗？我差点以为我要在审判台上被碾碎了……” “孤渊长官做事一向沉稳低调，看来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辩护律师突然反水我也是没想到的……不是说有一封檀心副总长给的书信吗？他为什么不拿出来？” “你还看不明白吗？这次的事情是有人在背后给审判庭上眼药……不，应该说是给整个执法体系上眼药，纯纯的恶心人啊。” “……” 陪审团与一众执法官从法庭的后门出来，热切的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众人刚走过转角，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老人就安静的站在他们面前。 看到那人的瞬间，众人立刻闭上嘴巴，目光都有些闪躲。 孤渊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 “方立昌呢？” “不知道……一休庭他就不见了。”众人对视一眼，茫然开口，“估计是太害怕您，所以提前逃走躲起来了……那几个支持他的执法官也是，根本没看到人。” 孤渊冷笑一声，“有胆量背叛，却没胆量见我……还以为这个方立昌突然改了性子，现在看来，我还是高估他了。” “长官，这下怎么办啊？” “是啊，他们那几盆脏水泼的太恶心了，等媒体舆论一发酵，两天后的庭审压力就更大了……要不，我们提前派人去把那几个记者给……” 一位执法官伸出双手，做了个捆绑的手势。 “我们是执法官，不是土匪。”孤渊沉声开口，“要是真去做这种事，一旦被对方抓住把柄，整个审判庭都得身败名裂。” “那……那还有什么办法？” 孤渊那双苍老的眼眸中，一缕缕微光闪烁，片刻后缓缓开口： “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其他的不用管……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有什么花样。” …… 法庭外。 “照片都拍好了吗？” 一众记者汇聚在大门外，眯眼男沉声说道。 “拍好了。”众人纷纷点头。 卓树清站在众人最后方，尴尬的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这是明后两天的新闻稿模版，内容就按这个上面写，可以适当发挥，但是核心观点一定不能变，要咬死韩蒙是黄昏社员，刻意打开城门散布瘟疫的事情，明白吗？” “明白。” “那就散了吧，这两天就待在梅丽酒店，房间已经给你们定好了，不要乱跑。”眯眼男挥了挥手，众人便各自散去。 卓树清鬼鬼祟祟的四下环顾一圈，然后抱着相机就快步往小巷子里钻，神情十分匆忙，像是担心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着他一样…… 他连续钻了六七条巷子，时不时的往回看，确认周围无人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真是见鬼，怎么偏偏在法庭门口碰到那家伙。”卓树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后怕的开口，“还好我走的快，差点又被追上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正欲直接回家，抬头看到巷道尽头那在寒风中飞舞的棕色大衣，迈出的脚步猛地僵硬在地！ 他瞪大眼睛，宛若见鬼一般，“你你你……” 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有力的手掌已经扼住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如鸡仔般抵在墙面，发出一阵沉闷声响！ “我应该跟你说过。” 陈伶双眸微眯，一股冰寒至极的杀意在寒风中扩散，“这次你要是还敢动歪心思……我会杀了你。” “你觉得，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在陈伶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似乎要将卓树清的脖颈硬生生捏碎，在那双狼眸般的目光注视下，卓树清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卓树清脸色煞白的开口，“他们是叫我去做假新闻来着……但这次，这次我真的没打算做！我的相机里一张照片都没拍，本上也一句话都没记……我听劝了，真的！！你不能杀我！” 听到这，陈伶的目光中闪过一抹诧异，他将卓树清脖子上的相机一把扯下，开始查看胶卷。 胶卷确实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卓树清随身带的本子上，也是空白一新……看来这次，卓树清真的被陈伶吓怕了，即便已经被请到了现场，硬是没敢做假新闻，而是在那里鹌鹑般老老实实从头坐到尾。 陈伶注视卓树清许久，右手松开了他的脖子，后者顿时踉跄的坐倒在地，剧烈的咳嗽起来。 “很好，你保住了自己的小命。”陈伶缓缓开口。 卓树清惊恐的看了陈伶一眼，刚才他真的感觉到了陈伶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如果自己当时真的记录了什么，这家伙估计真的会杀了自己！ 死里逃生的卓树清颤抖着问道，“那，那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不急。” 陈伶随手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丢在卓树清面前， “把这次跟你一样被贿赂，参与法庭旁听的几个记者都写下来，包括他们的名字还有所属媒体。” 卓树清愣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这你不用管，怎么？你不写？” “写写写！” 卓树清毫不犹豫的提笔书写起来，将今天所有“同伙”全数供出，与此同时，陈伶再度开口： “聘请你们的，是什么人？” “是审判法庭的检察官，方立昌。” “他有说怎么跟你们联系吗？” “那倒没有……他就说让我们发新闻，然后就待在梅丽酒店别乱跑，说是会有酒宴什么的……应该是怕执法者报复我们。”卓树清紧接着说道，“不过，我已经没打算掺和这件事了，我就想回家……” 梅丽酒店……陈伶将这个地址记下，随后拿回卓树清的那张名单，目光在上面轻轻一扫。 “你走吧。”陈伶淡淡开口。 听到这三个字，卓树清如蒙大赦，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跑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默默回头把自己地上的潮牌斜挎包和相机揣在怀里，掉头狂奔。 陈伶将名单折叠好收入口袋，回头看了眼审判法庭的方向，目光冰冷无比。 “这出栽赃的戏码倒是玩的不赖……你们既然想演，我就陪你们演到底。” 陈伶收回目光，双手插入口袋，棕色的大衣在寒风中逐渐消失在巷道的尽头…… 第235章 酒宴 梅丽酒店。 这座极光城最奢华的酒店，是一座高达二十三层的西式建筑，宛若城堡的外形在普遍只有四五层楼高的极光城尤为显眼，在酒店的大厅之上，一枚闪烁的群星商会标志安静悬挂。 检察官方立昌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突然觉得它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庞大，自己只是站在这里，似乎就已经将它踩在脚下。 “先生。”一位衣着得体的服务生走到他的身后，温文尔雅的开口，“这里的住宿环境，您还满意吗？” 方立昌微微点头， “阎晌会长呢？他没有来吗？” “会长不住在这里，不过他已经吩咐过，将最好的房间留给您与您的同伴们，同时你们这几日的所有消费，都由群星商会买单。”服务生微笑回答，“会长说，这里是商会自家的地方，出入的都是极光城的高层与名流，就算是执法官也不敢在这里乱来，您请放心。” “我了解孤渊，他是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执法官敢不敢来并不重要。”方立昌随意的摆了摆手，“不过，会长手中关于我的那些资料……” “您请放心，会长说了，只要两日后的判决中韩蒙被判死刑，您在会长那里的一切资料都将被销毁，再无人知晓。” 方立昌见此，神情终于放松些许，品了一口红酒，随着一股淡雅醇香入腹，他俯瞰极光城的目光也开始迷离。 “先生，会长今晚为你们在顶层的云霄厅准备了酒宴，还请按时参加。” “嗯。” 方立昌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其他人都已经入住了吗？” “被告的辩护律师，证人丁老汉，以及八位记者都已经完成入住……只剩《极光日报》的卓树清记者还没进行登记。” “卓树清……”方立昌微微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 服务生恭敬退下，顺手将房门关闭。 他乘坐电梯来到一楼，正欲继续工作，便看到酒店的凯旋门后，一个穿着咖啡色外套，背着昂贵斜挎包的年轻人走入酒店大厅，目光四处打量着，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十分好奇。 服务生见此，快步走上前，脸上浮现出标志的礼仪微笑： “先生您好，今天我们酒店已经满房了，您……” “不是说，今晚在这里有酒宴吗？” 服务生愣了一下，紧接着问道：“不好意思，您怎么称呼？” “《极光日报》，卓树清。” 年轻人掏出记者证，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原来是卓先生，抱歉抱歉。”服务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的房间当然是有的，请跟我来。” 卓树清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大厅中央的群星商会标志上，眼眸微微眯起。 “卓先生，您没有带行李吗？” “没有。” “好的，这里是您的房间钥匙，房间在十九层，我带您过去。” 服务生替卓树清按下电梯按钮，透过电梯的玻璃半包围结构，整个极光城都在卓树清的脚下逐渐缩小，最终在十九层缓缓停靠。 “先生，这里就是您的房间。” 服务生替卓树清打开房门，里面的陈设与方立昌相比还是简陋很多，但与极光城其他酒店依然是降维打击，简约而高雅的家具摆在房间各处，三米长的写字桌后方，就是能俯瞰整个极光城的巨大窗户。 “为了您与其他人的安全，这段时间您最好不要离开酒店，有任何需要可以喊我，今晚的酒宴在顶层，七点正式开始。”服务生熟练的介绍道， “还有，在参加酒宴之前，您最好先完成一份关于韩蒙案件的新闻草稿，到时候检察官大人会初步审阅。” 卓树清走到房间内，微微点头， “好。” 随着服务员关上房门，卓树清开始在屋内转悠起来，散发着淡淡蓝意的眼眸扫过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似乎是在检查有没有被安放其他的什么东西……比如窃听器。 但事实证明，群星商会没有那么多的心眼，确认房间安全之后，卓树清便随手撕掉了脸皮，露出原本属于陈伶的面孔。 他缓缓在真皮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书桌那一沓草稿纸与早就准备好的钢笔之上，淡淡开口： “动用这么大一个酒店给法庭判决保驾护航……真是大手笔。” 卓树清被陈伶吓破胆子，自然是不敢再掺和进这件事里，而陈伶也需要寻找一个打入敌方内部的突破口，卓树清的身份与这场酒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陈伶抽出一张草稿纸，迅速的在纸面上写画起来，几个关键词被他彼此连接： 【黑桃6】，【瘟疫】，【器官交易】，【检察官】，【丁老汉】，【律师】…… 经过法庭上的一番精彩表演，韩蒙身上的罪名一个比一个重，想要替韩蒙脱罪，就得从根源上解决……对陈伶来说，他其实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但他想要的不仅是给韩蒙洗白这么简单…… 陈伶的眼眸中，一缕缕微光跳动，沉思许久之后，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不错的剧本。 他从纸盒中取出一根火柴，轻轻一擦，刺目的火光点燃这张草稿纸的一角，无声蔓延，仿佛要燃尽整个寒夜。 …… 七点。 变脸成为卓树清的陈伶，双手推开酒宴的大门。 随着明亮的电灯光辉驱散昏暗，一座金碧辉煌的云端大厅展现在他的眼前，在这座绝大部分普通人家还支付不起昂贵电费的城市，眼前的大厅中就点亮了近百盏电灯，随着大厅周围的优雅烛火无声跳动，整座酒宴大厅亮如白昼。 在酒宴中央，一位披着华丽礼服的美女正拉着古朴的小提琴，悠扬琴声在宴席中回响，十余道身影悠闲的游走其中，时不时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卓先生，您终于来了。”门口的服务生在名单上勾掉最后一个名字，看到陈伶身上背的相机，微微一愣， “先生，这次酒宴是不让拍照的……” “哦？是吗？”陈伶微微一笑，将胸口的相机摘下放在桌上，“那就先放在这寄存一下，没问题吧？” “没问题，您请进。” 第236章 今日主菜—— 陈伶微微点头，迈步走入其中。 这场酒宴的参与者，全是陈伶眼熟的人物，检察官，辩护律师，当日坐在对面旁听席的九位记者，以及……陈伶的目光落在一个穿着灰色棉衣，矮小黝黑，贼眉鼠眼的老汉身上。 以及三区的白眼狼，证人丁老汉。 此刻的丁老汉，正站在舞台边缘，一双狭长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正在拉小提琴的礼服美女，目光像是一把淫秽肮脏的剔骨刀，从对方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一直剥到那布料遮掩之处…… 他一手托着红酒杯，嘴角勾起笑意，似乎十分陶醉。 陈伶认得他，他是寒霜街隔壁街道的一户普通居民，平日里也没个正经工作，就靠老婆在厂里工作挣钱养家，属于是街口老大妈们常年嚼舌根子批斗的对象。 陈伶记得自己救下他的时候，他正跟在一群避难者后面，哼哼唧唧一副要死的模样，当时为了凑齐观众人数的陈伶也没多想，直接将他也拉上了列车，没想到这个丁老汉进了极光城，竟然成了三区唯一的背叛者…… “怎么样，漂亮吗？”检察官方立昌走到丁老汉身边，淡淡开口。 “漂亮，漂亮！”丁老汉抿了抿嘴唇，“在我们三区，可见不到这么好看的女娃……还是极光城好啊，跟天堂一样。” 感受到丁老汉赤裸裸的淫念，方立昌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他算是知道其他人为什么不愿意接近这个丁老汉了，跟他这种人待在一起，简直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方立昌瞥了他一眼，“漂亮的女人哪里都有，但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可不是七大区这种乡下地方能听到的……” “检察官大人说的对，这东西我在三区连听都没听过，真是洋气！”丁老汉连连拍手，蹩脚的拍着马匹，目光却丝毫不打算离开那两只白花花的大腿。 方立昌深吸一口气，想到这家伙是开庭后重要的证人，还是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 “只要你在法庭上好好表现，钱自然不会少你的，到时候你想要几个女人都可以……” “我就要她！我就要她！！”丁老汉顿时兴奋起来，指着台上的美女说道，“我要她来给我……额，我要她来教我那个什么调，我要学小提琴哩！” 方立昌脸色铁青，二话不说直接掉头走人，跟这头色猪他真的多半句话都不想说。 丁老汉见方立昌走了，挠了挠没剩几根头发的额头，转而继续盯着台上拉小提琴的美女，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丁先生，我很好奇。” 丁老汉回头望去，发现是个穿咖啡色外套的年轻记者。 “好奇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如果不是被告韩蒙拼死守住城门，你根本就进不了极光城。”陈伶缓缓开口，“你现在出庭做伪证，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那东西值几个钱噻。能帮我娶老婆，学小提琴吗？”丁老汉嗤笑一声，“我又没求那个什么韩蒙帮我开门，他自己要这么干的，跟我有啥关系？” 陈伶眼眸深处，一抹冰冷的杀意森然闪过。 紧接着，这抹杀意就转变为笑容，他微笑的看着丁老汉，宛若春风拂面， “好的，我明白了。” 陈伶转身离开。 “卓树清，你的稿子写完了吗？”一位记者叫住陈伶，他们几个小报记者此刻都凑在一起，像是在热切的聊着什么。 “我今天到的有点晚，还没写完。” “我们几个都已经完成初稿，交给检察官看了，你这速度太慢了。”另一位记者打趣，“抨击【黑桃6】可是个大新闻，要是错过了，半夜都得气的捶床啊。” 陈伶眉头一挑，一个念头迅速涌上心头，“话说回来，你们见过真的【黑桃6】吗？” 这句话一出，几位记者与一起聊天的辩护律师，同时愣在原地。 “那怎么可能见过……连黄昏社里有没有这个人存在都不好说吧？”一位记者若有所思，“估计是前段时间出了个【红心6】，所以那位就顺势挑了个【黑桃6】的牌面唬人，谁能见过他？” “关于【黑桃6】，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 “哦？” 记者到底都是有好奇心的，陈伶这句话一出，众人顿时来了兴致，“什么传闻？” “传说这个【黑桃6】，变化不定，有时是个老人，有时是个小孩，有时是个美女……” 捕捉到“美女”两个字，丁老汉耳朵一动，立刻转身凑了过来， “什么美女？” 见丁老汉掺和进来，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嫌弃，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一位记者疑惑开口，“等等，这听起来怎么跟那个【红心6】有点像？不是说他也有变化的能力吗？” “不一样，这个【黑桃6】好像没有实体，像鬼一样，会附身的。”陈伶压低声音说道，“传闻他性格残暴无比，而且极其记仇……凡是见过他的人，几乎都被折磨致死。” “鬼？有这么邪乎？” “黄昏社的人，不是个个都这么邪乎吗？这还算好的吧……” “有道理，那个自焚的【红心6】甚至比他更邪乎，当时我就在现场，他死前的那个笑容……真是太渗人了。” “……” 众记者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丁老汉听了半天，发现没有美女的事，只能兴致恹恹的又回到舞台下方…… 就在这时，小提琴的曲乐结束，检察官方立昌缓步走上台。 众人识趣的安静下来。 “各位的新闻稿，我都看过了，写的很不错。” 方立昌的声音在酒宴大厅内回荡，在他开始说话之际，七八位服务生推着餐车来到舞台下方，银色的金属罩盖住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众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为了感谢各位的配合，我与群星商会也特地举办了这场酒宴，邀请了极光城最好的厨师给大家做了几道顶级菜肴，大家酒水喝的差不多了之后，可以尝一尝……” “这场酒宴，算是我们提前的庆功宴，预祝各位未来在极光城平步青云，心想事成。” 方立昌话音落下，高举酒杯，台下的众人也纷纷配合的举起酒杯，然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几杯红酒下肚，方立昌的脸颊也有些微醺，他此刻的心情很不错，当即大手一挥，对着下面的服务员说道： “开餐吧！” 明亮的灯光映照在餐车的金属罩上，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周围众人期待的目光，随着服务生将金属罩缓缓揭开，一阵阵吞咽口水的声音从周围传出。 但下一刻，众人便愣在原地。 只见精致而整洁的盘面之上，不见任何香美菜肴，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堆积成山的扑克牌…… 今日主菜——【黑桃6】。 第237章 黑桃来了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25%】 “这……” 辩护律师揉了揉眼睛，有些错愕的抬头看向方立昌，怀疑这是检察官大人跟他们开的一场玩笑。 可当他抬头之后，却发现方立昌的脸色比自己还要难看。 “这就是顶级菜肴？？”丁老汉瞪大眼睛，抓起几张扑克牌仔细看了看，甚至还往嘴里塞了一下……然后用力呸了几声， “这东西也不能吃啊！” 台上， 方立昌看着那一张张【黑桃6】的牌面，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收缩， 紧接着他沉声喊道： “这是怎么回事？菜呢？？” “这……我们也不知道啊。”一众服务生也满脸茫然，“我们在厨房备菜的时候，这里面还是正常的菜肴……怎么到这里就变成扑克牌了？” “非常抱歉！我们这就去为您重做几份！”为首的服务生反应最快，第一时间道歉，然后推着这些餐车匆匆离开酒宴大厅。 众人看着那几辆远去的【黑桃6】餐车，神情各异，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是意外吗？” “意外？谁会把一盆扑克牌和菜弄混？而且还是那么多道菜？” “最关键的，还是那些扑克牌的牌面……” “【黑桃6】……怎么会这样？” “……” “好了！看来是酒店的疏忽，大家不要放在心上。”方立昌感受到气氛微妙的变化，当即再度举杯说了几句，试图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陈伶则倚靠在无人注意的酒桌旁，面无表情的配合着方立昌的话语，举杯，喝掉，放下…… 几分钟后，服务生推着几辆餐车，满头大汗的又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各位先生，这次是真的来了。” 为了确保这次不出现意外，服务生们在厨房检查了一次，在大厅门口进来前又检查了一次，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他们将这几辆餐车推到舞台中央，看向方立昌。 方立昌扫了眼一众餐车，嘴角挤出一抹笑容，“好了，让我们再次举杯，预祝判决圆满成功。” 陈伶笑着举起酒杯，与此同时，插在口袋中的右手轻轻一晃，一块金属片悄无声息的与电灯的开关进行替换。 啪——！ 就在服务生们打开金属罩的瞬间，通明透亮的电灯瞬间短路爆炸，清脆的爆响之后，整个大厅陷入昏暗！ 苍白的蜡烛包围在众人周围，摇曳的烛火映照着缓缓抬起的金属罩，众人还未从电灯毁坏的错愕中回过神，有人便借着昏暗烛火看到餐盘上的东西，瞳孔骤然收缩！ “【黑桃6】……还是【黑桃6】！！！” 众人大惊失色，只见餐盘之上还是与之前一样的扑克牌，满满当当的几乎就要溢出来！ 如果说第一次看见扑克牌的时候，众人还只是有些狐疑且惊惧，但第二次揭开还是扑克牌，就彻底打碎了众人原本的侥幸，再结合突然熄灭的电灯，一股极度惊悚的氛围开始在顶层蔓延！ “你们是在故意耍我？？！”方立昌的脸色铁青，他瞪大眼睛看着几位服务生，一股杀意迅速蔓延。 服务生彻底傻眼了，他们像是见鬼般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被一只不经意间伸出的脚掌绊到，一屁股坐倒在地，“不可能……不可能啊！！我们开门之前还检查过一次！怎么又变了……有鬼？有鬼！！” 昏暗的烛火在宽阔的大厅内跳动，只能照亮这一小部分区域，周围的一切都是漆黑，仿佛隐藏着吃人的鬼怪……在这样的气氛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声音颤抖着响起： “是【黑桃6】……一定是他知道我们在利用他的名号，所以来找我们麻烦了！！” “他就在这里！他在报复我们！！” “我们真的引来了黄昏社的疯子？？！那可是一群变态的恶魔！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们是不是该赶紧通知执法官？让他们来抓人？” “你疯了？我们才在法庭上指认韩蒙是【黑桃6】，他现在还被关在黑牢里！现在去通知执法官不是在打我们自己的脸吗？？” “都给我闭嘴！！” 方立昌的声音瞬间压过所有人，他目光森然的扫过整座昏暗宴会厅，“装神弄鬼……” 方立昌能当上检察官，自然也是有点实力的，四阶的威压从他体内倾泻而出，将整个大厅都包裹其中……但即便如此，这里除了他们这几个参会人员，黑暗中也空空如也。 “没人？”方立昌眉头紧锁，“他究竟躲在哪里？” “他……他是无形的鬼怪！”一位记者想起了刚才陈伶的描述，惊恐的开口，“他就在这里，只是我们看不见他？” 方立昌冷哼一声，他正欲再说些什么，另一位记者突然抬手！ “窗外……窗外有个黑影！” 这句话一出，众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那屹立于高空的巨大落地窗外，一道黑色的残影一闪而过。 “想跑？”方立昌见终于找到了藏在幕后之人，眼眸中闪过一抹狠色，身形一晃急速向外追踪而去，随着那道窗户轰然爆碎，他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下。 随着方立昌的离开，呜呜的寒风从破窗处卷入，将昏暗的烛火尽数吹灭，宴会大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丁老汉与一众记者律师，就这么站在黑暗的寒风中，面面相觑。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检察官走了，这里就只剩下我们了。” 簇—— 陈伶用火柴点亮一只苍白的蜡烛，摇晃的烛火映照着他半张面庞，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希望他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才好……你们觉得呢？” 寒风吹起众多扑克牌，无数的【黑桃6】随风在大厅内轻旋，像是有无数幽灵在轻舞，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戏谑操控着这里的一切…… 第238章 琴声悠扬 陈伶的话语响起，众人心里微微一颤。 原本方立昌还在的时候，这里至少还有一位执法官坐镇，虽然“执法官”的名号远没有“黄昏社”具备威慑力，但至少能给人一些安全感，现在方立昌一走，他们唯一的靠山也消失了。 “检察官大人可是四阶强者……面对【黑桃6】，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一位记者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好说。”辩护律师若有所思，“据我所知，黄昏社成员的牌面不是按照实力大小排序，而是按照入社的时间，牌面6不代表实力弱，恰恰相反，有可能是刚被黄昏社吸纳不久的强者……” “黄昏社可是被所有人类界域通缉的暴徒，哪有弱的？” “那检察官大人……” 众人说着说着，又不吱声了，他们看着那扇寒风狂卷的破窗，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丁老汉虽然不懂什么四阶黄昏社，但他怕鬼，那双狭长的眼睛扫过漆黑的周围，还有那些黑暗中飞舞的扑克牌，心中直打颤，缩着脖子默默退至众人身后。 “我们要不先回房间，等检察官大人回来？”辩护律师提议。 众人当即点头赞同。 他们径直走到酒宴的大门前，辩护律师拉了一下门把手，没有拉动，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门锁住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中一惊，按理说酒宴还在进行，大厅的门户是不可能上锁的，而且在这种环境下门恰好锁死……很难不让人遐想。 “我看看。” 陈伶走上前，转了几下，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随着他右手骤然用力，门锁被直接压开，大门应声打开一条缝隙……缝隙之后，是宛若深渊般的漆黑。 以酒宴大厅的高度，极光和月光是可以透过庞大的落地窗进来一点的，所以众人在这里还是能勉强看清周围的东西，可门后的走廊真是半点光都见不到，黑暗与死寂让人下意识的内心发怵。 见门锁被打开，众人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们微微松了口气，忍不住夸赞道： “卓记者真是好力气。” “是啊，关键时候还得是老卓站出来。” “差点以为是那个黑桃又回来了，刚才吓我一跳……” 陈伶提着一支蜡烛，摇晃的烛火将门边照亮一角，他微微一笑，“我拿着蜡烛给你们开路，你们跟好我。” “好好，没问……” 刺啦——！！ 众人话音未落，一只干枯苍白的手掌便从漆黑的门缝中，无声而诡异的抓住陈伶的脖颈，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整个人都被拖出残影，瞬间消失在大门之后！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了，最后的“题”字说出的时候，陈伶整个人都已经被拖入黑暗，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在门后响起！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森然诡异的笑声，扭打挣扎声，以及骨骼被咀嚼爆碎声…… 一秒之后，门缝后的漆黑走廊，再度陷入死寂。 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的声音，持续在走廊中回响，但陈伶已经彻底没了声音，这一刻半掩的门缝仿佛变成了一只吃人的黑色凶兽，安静而森然的匍匐在众人眼前。 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众人，被吓得差点连心跳都停滞了，他们惊呼着疯狂往门后退去，有几人甚至太过慌张直接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那根原本被陈伶拿在手中的蜡烛，浸润着猩红的鲜血从门缝中滚了回来…… 微弱的烛光映照在昏暗的大门表面，众人这才看到，那扇庞大的门户之上竟然勾勒出一张【黑桃6】的纹路，而随着烛火被鲜血熄灭，门上的纹路也瞬息沉入黑暗。 离陈伶最近的丁老汉，整个人瘫倒在地，语无伦次的开口： “鬼……门门门门后面有……鬼！！” “是【黑桃6】！”辩护律师脸色同样苍白如纸，“他就在这里！！” “那刚才追出去的检察官呢？他还……”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黑桃6】出现在这里，说明刚才追出去的检察官要么是扑了个空，要么就是凶多吉少了……众人的心已然沉入谷底。 吱嘎—— 就在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小提琴声从众人身后响起。 所有人都是一愣，错愕的回头望去， 只见被白色蜡烛包围的昏暗舞台上，一个身影正孤独的屹立在那，下巴轻轻夹着一只古朴的小提琴，右手提着长弓，像是一位即将开始表演的演奏家。 看到那人的瞬间，众人的瞳孔不自觉的收缩，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如今除了刚才被拖走的卓树清之外，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 舞台上的那人，又是谁？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舞台上的那人嘴角微微上扬，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 “《g弦上的咏叹调》，献给诸位。” 下一刻，长弓宛若一只优雅挥舞的指挥棒，琴弦上熟练的飞舞着，时而仿佛暴雨骤降，时而仿佛叮咚山泉……他就像是一位伟大的小提琴演奏家，在属于自己的金色大厅中激情的演奏！ 寒风呼啸着灌入酒宴大厅，摆在桌上的一张张新闻草稿吹的漫天飞起，那些凭空捏造的舆论刀剑，像是无数伴奏的飘零舞者，在他激昂的表演下狂野飞旋！ 所有人都呆住了。 呕哑嘲哳的破锯声，在他们耳边肆意哭嚎，就像是有人用尖锐的指甲划过黑板，那错乱而毫无章法的弦音撕破的不仅是他们的耳膜，还有他们脆弱而恐惧的心理防线。 昏暗的大厅，滴血的走廊，无数苍白烛火的环绕下，一个正在疯狂制造刺耳噪音的表演者，正在陶醉的演奏着…… 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疯狂践踏着他们的理智，一位记者惊恐的回过神来，意识到舞台上的多半就是【黑桃6】，连滚带爬的就往走廊上跑去！ 可他刚跑出三步，一阵狂风便卷过众人耳畔， 紧接着，是戛然而止的小提琴演奏，以及突然爆响的沉闷鼓点。 砰——！！ 小提琴呼啸着砸在那记者的后脑，鲜血飞溅； 温热的猩红晕染在小提琴的琴身，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之上，“方立昌”微微抬起下颚，冰冷而疯狂的俯瞰着倒在血泊中的记者，嘴角不经意间上扬： “禁止，中途离场。” 第239章 优雅，且疯狂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周围的所有人大脑一片空白。 自从灯光熄灭开始，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冲击着他们的认知，以至于此刻大脑基本处于宕机状态，而随着小提琴砸裂颅骨的“鼓声”伴奏响起，他们终于勉强回过神来，最原始与强烈的恐惧涌上他们的心头！ “疯子……是黄昏社的疯子！！” “检察官已经被【黑桃6】附身了！！快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 惊惧的叫声将丁老汉吓的浑身一震，他周围有好几个记者都硬着头皮爬起身，直接往大门的方向冲去，但他想挪动身子，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一股暖流从两脚间流淌，他已经被吓的当场失禁。 也是此时，丁老汉看到那提着小提琴，宛若恶魔的身影再度消失，如鬼魅般一个个追上逃跑的众人，将他们尽数砸翻在地。 接连的爆鸣声响起，短短数秒之内，丁老汉已经成了大厅内唯一一个保持清醒的人。 猩红的鲜血在大厅内无声流淌，那人缓步穿行在一只只痛苦呻吟的蛆虫之中，随手掀翻装满蜡烛的桌子，摇晃的火焰点燃漫天飞舞的新闻草稿，一只只以诽谤栽赃为食的火蝶顿时飞满大厅！ 吱嘎——吱嘎—— 那人将碎裂大半的血色小提琴架在下巴，长弓再度拉响诡异错乱的乐章，随着他每一步踏出，都有一位记者被踩碎手骨，发出尖锐痛苦的哀嚎。 飞舞火蝶与血色倒影中，原始的暴力美学在这一刻与诡异的演奏声学交织，升华到极致。 半支曲乐之后，在场的所有记者都被踏废双手，终身无法再提笔写出半个字，剧痛让他们尽数昏迷……在丁老汉惊恐的目光中，那优雅演奏着小提琴的身影，已然穿过大厅，来到他的面前。 嗡——！ 随着一根琴弦崩断发出刺耳嗡鸣，这支诡异的曲目戛然而止！ 火蝶的余烬消弭在血泊中，明亮的大厅再度缓缓陷入昏暗，丁老汉亲眼目睹了那张面孔逐渐沉入阴影，发出一道宛若来自幽冥的质问： “……我演奏的好吗？” 丁老汉半个字都说出来，他的牙齿在疯狂打颤，周围的人都像是被踩死了，他知道下一个肯定就是他…… 也许是生死间的潜能爆发，丁老汉惨叫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起来，头也不回的就往走廊的方向冲去。 这一次，陈伶没有阻拦。 他看着丁老汉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他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丁老汉解脱，因为对方还有一丝利用价值。 陈伶撕下“方立昌”的脸皮，不紧不慢的穿过死寂血泊，走到大门旁拿起桌上的相机，随手对着身后的大厅与满地的血色【黑桃6】，按下快门。 咔嚓—— 镁光灯的亮光爆闪，将黑暗的大厅点亮一瞬， 陈伶随后将屋内所有昏迷者拖出屋外，装入用来运输菜肴的推车之中，扫了眼空空荡荡的大厅，优雅而轻盈的替他们关上大门。 …… 梅丽酒店，侧门。 一众地痞蹲守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老大，这大半夜的把我们喊到这来等着，是有什么活啊？” “是啊……这个点，狗都睡了！” “这不是个高级酒店么，这次咱要打的人，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吧？” “……” 几个地痞一边搓着冻红的双手，一边疑惑的问道，地痞老大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嘴里叼着根烟，同样看着眼前黑暗的酒店直皱眉。 “老实待着就好，今天咱不打人！” “不打人，那咱来干嘛？” 地痞老大正欲说些什么，一个穿着服务生服装的身影，便推着车缓缓从侧门走出……他眨眼用力看了看，发现正是那个记者林宴，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 “老板，我按你说的，把人都喊来了！”地痞老大走到跟前说道。 “嗯。”陈伶淡淡开口，“把这几辆车里的人带回去，找个地方绑了，看到谁要醒了就一棍子给他砸晕，等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再把他们准时放出来，明白吗？” 地痞老大愣了一下，他这行干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多要求的绑架……就连释放的时间都算好了？ 陈伶随手从怀里掏出几枚银票，递到地痞老大面前，“上次找人的报酬，和这次的报酬都在这，拿去吧，让手底下的人嘴巴严实点。” 地痞老大看到银票上的数额，眼睛顿时瞪的浑圆，他当即开口： “老……老板，这两个小活用不了这么多钱……” “不用找了。” 陈伶摆了摆手，他目光瞥向丁老汉离去的方向，双眸微微眯起。 “干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看着陈伶离去的背影，地痞老大此刻脑子里只剩下“赚大了”这三个字，一旁的小弟走上前看到银票数额，也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老大，这老板出手也太阔绰了吧……这钱咱能要吗？” “要！为啥不要？” “你不是说，在江湖上混要讲诚信么，不该多拿的不拿……” “那是咱从别人身上讨报酬的时候，这次是老板主动多给了小费，能一样吗？？” 地痞头子郑重的将银票塞入怀中，目光看向那几辆推车，上前将盖在上面的桌布拿开……看到里面挤在一起，样貌凄惨的十道身影，心头微微一跳。 “乖乖，这个老板以前是什么来路？出手恁狠呢？”一旁的小弟满脸错愕。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地痞头子一巴掌抡上去， “都给老子干活！这次都给老子把事情办的漂亮点，老板说他们不能醒，那就一个都不能醒！今晚别睡了，都给老子拎着棍棒候着，看谁有醒来的迹象先来上两棍，明白吗？” “明白！！” 第240章 代入你的角色 无人的夜色街道上，一个矮小黢黑的身影正在闷头狂奔。 肺中呼出的雾气消散在冰冷的寒夜中，除了三区覆灭的时候，丁老汉这辈子都没这么努力的奔跑过，那双没怎么干过重活的脚此刻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鬼……有鬼！”丁老汉一边跑，一边虚弱无力的自语。 他不认识极光城的路，就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巷道里钻来钻去，乱成浆糊的脑袋也不知该往哪跑，只想着拼了命的逃离那只鬼，越远越好； 甚至到现在他都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一回头，方立昌的脸就出现在他的身后。 终于，丁老汉跑不动了。 他整个人虚弱的靠着墙边坐下，汗如雨下，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往回望了一眼，空荡的街道上没有任何人的痕迹，他总算是长舒一口气…… “早知道会碰上那种邪乎玩意，打死我也不给他做什么破证了！”丁老汉暗自骂道。 但当他的目光搜过周围普通矮小的居民楼，再度看到那耸立在城市中央的豪华酒店，那双促狭的眼眸中，贪婪与渴望还是战胜了暂时的恐惧。 “不过，老子还是命大的，这都活下来了……后面的福分肯定不浅呐。” 丁老汉缓缓起身，就在这时，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掠过街道，迅速来到他的身前。 “丁老汉，你怎么在这？他们其他人呢？” 看到那张面孔的瞬间，丁老汉脸色大变，噗通一声又坐倒在地，脸色惨白无比！ “丁老汉，你干什么？”方立昌皱眉开口，“我问你话呢！” “你你你你……你究竟是谁？？” 丁老汉彻底傻了，他刚从酒店里逃出来，就又碰到这个恶魔般的面孔……眼眸中难掩的浮现出绝望之色。 方立昌见此，径直走上前，拎着他的衣领将整个人提起来，一巴掌抽在丁老汉的脸上，发出清脆声响。 “你清醒一点，我是检察官方立昌！我问你，刚才酒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方立昌的语气严肃无比。 这一巴掌，把丁老汉的脑子扇的清醒了一些，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方立昌，突然觉得对方的语气与神情，似乎与刚才在酒店里的不太一样……眼前的这个，才比较像他记忆中的检察官大人。 “你真是检察官大人？”丁老汉试探性的问道，“你已经没有被鬼附身了？” “什么附不附身的，你在说些什么？” 听到这，丁老汉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差点当场抱着方立昌大哭，连忙慌乱将刚才酒店里发生的一切复述了一遍，而方立昌听着丁老汉的描述，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什么【黑桃6】，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鼠辈罢了。”方立昌冷哼一声，“我刚才追出去找了许久，也没看到他的影子，就想到估计是调虎离山……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那，那他现在……” “放心，你跟在我身边，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丁老汉顿时吃了颗定心丸，有这位大人在一旁护着，心中的恐惧已经消散大半，他凑在方立昌身边，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好好，检察官大人英明神武！在您的面前，那个什么黑桃肯定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跟我走吧，在开庭之前，我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方立昌转身向巷道的尽头走去，丁老汉见此连忙跟上，生怕落下半步。 两人就这么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座废弃的仓库面前，昏暗的仓库矗立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周围距离最近的街道也有好几公里，丁老汉疑惑的问道： “大人，这……这就是您说的安全的地方？” 刚才还住在奢华高端的梅丽酒店，现在突然又来到一座废弃仓库的面前……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丁老汉心中十分不适，眉头都紧紧皱在一起。 “梅丽酒店太高调了，所以会被人盯上，这里位置偏僻，绝对安全。” “这……唉。”丁老汉纠结许久，觉得检察官大人说的也道理，正欲应下来，便听到一阵连连的咂嘴声从旁传来。 只见昏暗死寂的荒野中，方立昌突然不断的开始动着嘴巴，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即将爬出，舌头不断吮吸着牙缝，发出阵阵奇怪声响。 “大人，您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嘴里有东西。”方立昌转过身，神情有些不适的开口，“你帮我看看。” 丁老汉将脸凑到方立昌的嘴前，勉强借着昏暗月光看向其中， 随着嘴巴不断蠕动，有什么东西粘在猩红的舌尖之上，像蛇一样突然伸了出来…… 那是一张【黑桃6】。 看到这张扑克牌的瞬间，丁老汉只觉得一道雷鸣在脑海中轰然作响，他僵硬而错愕的缓缓抬头， 苍白的月光下，“方立昌”的脸上逐渐勾起一抹夸张而诡异的笑容： “猜猜……我是谁？”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丁老汉尖叫到几乎失声，他脸上再也没有丝毫血色，这一刻他有种脑髓都被吓到沸腾翻涌的错觉……他最后的理智被一个笑容彻底击穿。 丁老汉艰难迈开哆嗦的双腿，掉头就往远处狂奔，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可能的远离那个怪物！ 随着丁老汉的远去，一条无形的蟒蛇，从“方立昌”的身上滑落，灵活而敏捷的攀上丁老汉的脖颈，贪婪的吮吸起来。 苍白月光下，陈伶摘下舌尖的【黑桃6】，轻轻一晃就将其变回口香糖的模样，重新塞入嘴中，悠然闲适的嚼动。 “奔跑吧，恐惧吧……代入属于你的角色。”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一起完成这场表演。” 陈伶双手插在兜中，嚼着口香糖，不紧不慢的继续向丁老汉离去的方向追去。 第241章 八成把握 “什么？人都失踪了？？” 私人别墅内，阎晌错愕的瞪大眼睛。 检察官方立昌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低着头，脸色十分阴郁…… “我花重金聘请的十位记者，好不容易策反了辩护律师，还有千方百计才找到的唯一一个证人……你跟我说，他们就在你的眼皮底下失踪了？？” 阎晌气的身体都在发抖，他用力将茶杯掷在桌上，“方立昌！你怎么办的事？！” 方立昌张了张嘴，苦涩开口： “是那个【黑桃6】……当时我追着他出去，绕了周围一圈都没找到他的踪迹，等我尽快赶回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空了……所有新闻草稿都被烧光，满地都是血和扑克牌，一定是那个【黑桃6】把他们带走了！” 一旁的眯眼男脸色也十分难看，沉声应道，“会长，这次我们可能真的得罪黄昏社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可比得罪执法官还要严重。” 阎晌的拳头逐渐攥紧，骨节都开始发白，许久之后又缓缓松开…… “黄昏社……怎么就这么巧？” 阎晌到底是经商多年，心性早已经历磨炼，他没有头脑发热的去报复黄昏社，因为他行走各个界域的这些年，对于黄昏社的了解十分深刻，哪怕极光城是他的主场，去招惹那群疯子也是绝对的找死行为。 所以，阎晌到头来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他冷冷的看着方立昌： “其他的我不想管，我只想知道，明天的法庭判决，你有多少把握？” 方立昌沉思片刻，“那几个记者倒是无所谓，没了还可以再找，辩护律师我也让他提前把檀心的信件烧毁，所以他们关键的翻盘证据也没了……唯一麻烦的，就是那个丁老汉。 没了丁老汉，想治韩蒙‘征收保护费’和‘地下交易’的罪就有些麻烦，不过就凭‘黑桃6’这一道罪名，其实就足以让韩蒙执行死刑……” “判决的结果，我有八成把握！”方立昌笃定的回答。 听到这，阎晌的脸色终于缓和些许，他注视方立昌许久，无奈的摆了摆手： “去吧……你最好能说到做到，别忘了，你还有东西在我这里。” 方立昌脸色微变，他对着阎晌躬身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开…… …… 丁老汉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缓慢而艰难的挪动身子，走在荒野之上，双眸空洞的仿佛灵魂都已出窍，整个人已经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他不敢回忆这一晚他都经历了什么，他接连遇到了三次“方立昌”，每一次的情境，语气，甚至连装扮都不一样，可对方总是在他好不容易放下戒备之时，以各种诡异的方式击碎他的救赎幻想。 到后面，丁老汉甚至感觉不到恐惧了，那张脸已经深深的刻在他的灵魂里，他就像是一个被人肆意玩弄操控的傀儡，理智与逻辑被折磨的彻底丧失。 如果他能看穿虚无，就会发现在他的头顶之上，一只粗壮硕大的【心蟒】，已经好似小山般压在他的肩膀。 一夜之间，【心蟒】吞下了巨量的恐惧，导致体型都粗壮了一圈，此刻也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似乎已经彻底吃不下了…… 与此同时，正在麻木行走的丁老汉，又看到道路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显现。 看到那张脸，丁老汉空洞的眼眸终于有了反应，他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与痛苦，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那人面前。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杀了我吧，我求你杀了我吧……我真的已经跑不动了……” 还未等那人开口，丁老汉已经两眼一翻，整个人晕倒在地。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丁老汉都已经被折磨到极限，这一刻的昏厥，是他的大脑在保护自身的安全，也成为了他目前唯一的解脱。 陈伶眉头微微上扬，“这就已经是极限了么……” 他摇了摇头，随手拎起死尸般的丁老汉，将其丢回废弃的仓库中，将大门从外侧锁死。 处理完他之后，陈伶看了眼时间，径直往极光报社的方向走去…… 是的，他到点去上班了。 当陈伶推开报社的大门，坐在工位上的文仕林就注意到了他，径直走上前来： “林宴，你昨天听完法庭，去哪了？” “哦，我去做了些调查。” “关于韩蒙？” “对。” 文仕林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不知道群星商会为什么要针对韩蒙，但这种栽赃陷害的事情，确实令人作呕……林宴，你秉持着一颗正义之心，我果然没看错你……” “……？”陈伶从文仕林的眼中，看到了欣赏与赞扬，他甚至怀疑文仕林下一句话就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年轻时的影子。 “文先生，有件事我确实要拜托你。”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关于群星商会器官交易的报道……” “放心，我懂你的意思。” 文仕林顶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指了指桌边厚厚一沓稿件，“我已经准备好了。” 陈伶由衷的开口，“谢谢。” 至此，陈伶演出前的所有准备都已经完成，只剩下最后关键的一步…… 陈伶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拿起相机和笔记本，就要往外走去。 文仕林见此，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你这是要去哪？” 陈伶回过头，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框眼镜， “……去采访一个人。” …… 极光城，黑牢。 昏暗促狭的牢房之内，韩蒙穿着黑色的囚服，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紫色的火把在走廊外无声跳动，亘古不变的死寂中，一阵突然的骚动声，从遥远之处传来……韩蒙眉头微皱，疑惑的睁开眼眸。 他听到有一连串的脚步声在往这里靠近。 “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我们时刻在盯着你，不要试图做多余的举动。” “一旦我们觉得中途可能造成风险，随时会叫停……进去吧。” 吱嘎—— 牢房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众执法官的警惕包围之下，一个披着棕色大衣，戴着半框眼镜的身影安静的站在紫色火炬的轮廓中，缓步走入韩蒙所在的牢房。 “你好，初次见面。” 陈伶反手将牢房门关起，对着韩蒙微微一笑， “我是《极光日报》的记者林宴……方便借用你一点时间吗？” 第242章 采访 韩蒙注视着那张陌生的年轻面孔，眉头越皱越紧。 “记者……”韩蒙收回目光，淡淡开口，“我不记得我有同意过接受采访，而且这里是关押极光城重犯的黑牢，你是怎么进来的？” 陈伶不紧不慢的搬出一张椅子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只钢笔， “我有绝对调查权，虽然不比你的绝对执法权威风，但有些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韩蒙怔了一下，“我们认识吗？” “正如刚才所说，我们是初次见面。”陈伶看了他一眼，“我们只有五分钟，如果你还想洗脱身上的栽赃，请配合我的采访，如实回答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栽赃的？”韩蒙反问。 陈伶眉头一挑，轻笑道， “记者的直觉？” “……” “那么，先从第一条指控开始。”陈伶钢笔的笔尖点在泛黄的纸页上，黑色的墨渍逐渐晕染开来，“你在三区任职执法官总长的期间，是否出现过征收保护费，进行器官，毒品等非法交易的行为？” “没有。”韩蒙毫不犹豫的否决。 “好，下一个问题……” 韩蒙愣了一下，“等等，第一条指控就这么问完了？不需要更多的细节来证明吗？” “来之前，我已经采访过三区的幸存者，所以基本的情况都已经了解。” 韩蒙听到这，神情中闪过一抹复杂，微微点头。 “第二条指控，你在三区任职期间，是否与黄昏社的成员有过接触？”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韩蒙沉默许久，“……有。” “什么时候？” “极光消失之前，三区曾经历过一次灰界交汇，我追杀灾厄进入灰界后，遇到了一位……黄昏社员。”韩蒙停顿片刻，“他邀请我进入黄昏社，不过我拒绝了。” “那位黄昏社员，是当日驾驶列车闯入极光城的【红心6】吗？” “……是。” “你们之间，只有这一次交集？” “……”韩蒙缓缓闭上眼睛，“不止，他曾是我的部下，也是三区的三位执法官之一……你应该在报纸上见过他的名字。” “异端陈伶。” 听到这四个字，韩蒙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你觉得，他混入执法体系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韩蒙摇了摇头，“在三区任职期间，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三区不利的事，甚至救了我和另一位执法官席仁杰的命，从灾厄手里救下了整个三区……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他似乎在三区居民口中的风评不太好。”韩蒙表情古怪的开口，“他们说，他是个喜欢吃人心的恶魔。” “爱吃人心？这倒是很符合【红心6】的牌面。” “但他没有真的吃过人心，都是一些猪心鸡心……因为觉得吃这些上火，我甚至送了他一点茉莉花茶。” “……” “听你的意思，这个【红心6】似乎很正常。”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语气突然严肃起来，“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刻意的替他辩解？” 这句话一出，牢房的温度顿时下降，气氛近乎凝固。 韩蒙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开口，“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黄昏社员没有好人，这是诸多界域对它的统一看法，唯独你一直在替【红心6】辩解，这不是刻意的辩解与洗白是什么？”陈伶的目光锐利如剑，似乎要将韩蒙彻底刺穿。 韩蒙沉着脸与他对视，一言不发。 片刻后，陈伶神情终于缓和些许， “韩蒙先生，你应该庆幸今天来采访你的是我……在来之前，我已经通过三区幸存者的陈述，对你有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但如果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记者，听到你刚才的话语，都会毫无疑问的将你与黄昏社的暴徒归结在一起……到那时，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也只会将你推入深渊…… 这个世道，诚实并不是一个好的品德。如果有人在法庭上询问起来，你只有跟黄昏社员撇清关系，才是最有利的。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段话，是陈伶来采访韩蒙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想帮韩蒙逆风翻盘，首先他必须跟自己彻底划清界限，否则一旦舆论发酵，就算洗清了他身上的罪名，他依然会背上大众的指责与质疑。 “多谢关心。”韩蒙不咸不淡的回答。 “下一项指控……” 陈伶随后又问了两三个问题，都是关于检察官当天对他的指控，可还没等他完成记录，一道吱嘎声便从身后响起。 牢房被披着黑色风衣的执法官们打开，他们指了指时间，冷声开口： “采访的时间结束了……林记者，请吧？” 陈伶见此，只能收起笔记本，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转身向外走去。 “林宴先生。”韩蒙突然开口。 陈伶身形一顿，在紫色火炬的光辉中回头望去。 “开庭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韩蒙注视着他，“你的文章，来得及写完并发表吗？” 陈伶抬起指尖推了一下半框眼镜，淡淡回答： “来得及。” 说完，他转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昏暗的牢房之中，韩蒙看着那逐渐离去的背影，眼眸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伶在众多执法官的带领下，一路通过安全检查，最终从黑牢全身而退，重新站在了阳光之下。 极光城的寒风拂过棕色大衣的衣摆，陈伶独自站在街边，将半框眼镜摘下收起……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沓新闻文稿，随意的扫了一眼，便径直往报社的方向走去。 距离韩蒙的最终判决开庭，只剩下寥寥几个小时，但他却可以笃定一切都来得及…… 因为在进行这场采访之前， 文章，就已经写好了。 第243章 好戏开场 清晨。 赵乙从破旧的沙发上缓缓睁开眼眸。 他目光扫到墙上的挂钟，缓慢而艰难的坐起，年代久远的沙发架发出吱嘎嗡鸣，当赵乙从沙发上坐直身子时，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双手脱下上衣，走到狭长的落地镜前，镜面倒影中一道狰狞的鞭挞伤口，正盘踞在他的后背之上，绽开的皮肉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反倒是伤口周围的漆黑咒文，越发深入皮肉。 赵乙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疼的直咧嘴，与此同时，玲儿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赵乙哥哥，你醒了吗？” 赵乙将上衣重新套了回去，打开房门，便看到玲儿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门外，眨着眼睛望着他。 “怎么了？”赵乙的声音尽可能温和。 “赵乙哥哥，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旁听法庭，得早起吗？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就来。” 赵乙关上房门，迅速的换上衣服，灰色的旧棉衣套在最外侧，他正欲离开，目光瞥到桌边的一截抽屉，突然停下脚步。 他眯起眼睛，眼眸中光芒闪烁，内心挣扎无比。 片刻后，他还是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掏出一截东西，快速塞入棉衣的口袋之中…… 那是一柄寒芒闪烁的短刀。 做完这一切之后，赵乙宛若无事的推开房门，微笑的牵起玲儿的手，“我们走吧。” 三区的其他居民都已经准备妥当，有人拿着横幅，有人拎着喇叭，见赵乙二人下来，便清点了一下人数，一群人呜呜泱泱的往法庭的方向走去。 “你们这是准备做什么？”赵乙不解的问道。 “一会要是那帮人再诬陷韩蒙长官，我们就提着喇叭跟他们对骂！看看谁嗓门大！” “就是，白的还能让他们说成黑的？真当我们是死人不成？” “小乙，我们都计划好了，到时候就算被赶出去无所谓，大家伙一个一个喊，总能有点效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赵乙的表情有些无奈，他塞在口袋里的右手触碰到一抹冰凉，目光逐渐凝重起来。 他们徒步穿过一条条街道，终于来到了法庭之前，他们轻车熟路的完成了登记，正欲走进旁听席，却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拦了下来。 “喇叭属于违禁物品，禁止入内。”执法者的一句话直接击碎了众人的幻想。 “这……这怎么能算违禁物品呢……” “是啊，这又不伤人……我们保证不说话行不？” “谁说这是喇叭的？这是老子的围脖！不信我戴给你看……” 执法者早就记住了这帮人，任凭他们如何耍赖，都拒绝将喇叭入内。 众人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妥协，将喇叭暂存在了外面，可紧接着就是一阵严密至极的搜身，执法者从一个居民身上摸出了横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横幅也禁止入内。” “？？？可我们上次来没这规矩！” “你猜这个规矩是为什么设置的？” 众人：…… 赵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这次的安保如此严密，一只手紧紧握着口袋中的刀柄，沉默不语。 “小乙，你怎么了？”许崇国看到他脸色不对，走上前问道。 赵乙没有说话，只是暗中掏出口袋中的一截刀柄，给许崇国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又塞了回去。 许崇国看清那东西，脸色一变，立刻将赵乙拖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 “你带刀干嘛？？” “丁老汉那个白眼狼，今天要是再在法庭上放屁，我就上去捅死他！”赵乙目光中寒芒闪烁，“没了证人，他们就没法给韩蒙定罪了……” “荒唐！！”许崇国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环顾四下无人，将其埋入了台阶边的花坛泥土里。 “小乙，我知道你重情义，要替三区清扫叛徒……但你要是这么做，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玲儿怎么办？她现在可就你一个亲人了！” 赵乙张了张嘴还欲说些什么，许崇国紧接着开口： “别说我们能照顾她！在那孩子心里，你已经是她不可替代的哥哥了，就跟你爹在你心中的地位一样……她已经失去一次奶奶了，你还想让她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吗？” 赵乙怔住了，他沉默许久，缓缓低下头。 许崇国深吸一口气，拉着赵乙就往法庭内走去，交出横幅，通过安检之后，众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就在他们进去后不久，一个披着棕色大衣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踏上阶梯。 他径直走到登记的执法者面前，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与慌张。 “那个……” “林记者？”执法者见过陈伶一次，看到他脸色不太好，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我刚才从你们后面经过，看到……看到好像有个人晕倒在那了。” “什么？” 执法者一愣，立刻带上几个同伴，往后门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一个矮小黝黑的身影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不是证人丁老汉吗？”一位执法者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诧异的开口。 “丁老汉？？” 另一位执法者脸色一喜，匆匆往一个方向跑去，片刻后，披着黑色风衣的方立昌快步走来。 “找到他了？他在哪？？” “不知道怎么，就晕倒在这了……看着好像是饿晕了？” “要不要送医院去看一眼？” “没时间了，马上开庭。”方立昌确认是丁老汉，且体征一切正常，心中顿时狂喜，这下连最后一丝胜率也补齐了，这次的法庭判决，他有十成十的把握！ 他当即开口，“他没什么大碍，给我把他弄醒，准备上庭做证！” 说完，他便匆匆往内部人员进入法庭的入口走去。 法庭门口，陈伶远远的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他轻车熟路的经过安检，拿着一只相机，回到自己原本的旁听席位，周围还是那圈三区的幸存者，只是文仕林因为有别的事情要忙，暂时无法到场。 随着众人全部落座，法官孤渊缓缓从入口走来，旁听席上的陈伶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半框眼镜，喃喃自语： “好戏……开场。” 第244章 孤渊的手段 孤渊依旧穿着那身法官的服饰，平静坐在最中央的位置，随着他们逐渐落座，一个熟悉的身影缀在最后方，缓步走入法庭之中，正是检察官方立昌。 方立昌自从两日前休庭之后，就一直藏身在梅丽酒店，从未出现在孤渊等人的视野，此刻又突然出现，顿时吸引了一众审判官员的怪异目光。 方立昌当然感觉到了这些目光，不过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看着那坐在法官席位上的苍老背影，在心中冷笑。 “任凭年轻时是何等天资卓绝，人还是不得不服老……今天，我便要让你这老头与这守旧的法庭，颜面尽失。” 方立昌一边想着，一边走向检察官的位置，他余光看到孤渊微微侧头看向他，不自觉的挺直背脊，看都不看孤渊一眼……既然撕破脸到这个地步，虚伪的客套就不用了。 “方立昌。”孤渊突然开口，方立昌恍若未闻，继续前行。 “方立昌！” 随着孤渊拔高音量，再度喊道，方立昌这才停下身形。 “法官大人，有什么事吗？” “方立昌，你来这里做什么？” 方立昌直面孤渊的目光，不紧不慢的开口，“自然是履行公平公正的职责，完成对被告韩蒙的判决……”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孤渊淡淡说道，“你没看内部职位调整公告吗？从昨天开始……你就不是检察官了。” 方立昌呆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 “经过内部自查，我们发现原检察官方立昌在职期间，多次利用职位便利，恐吓，收买下级官员，达成操控法庭判决，影响量刑的违法目的……在一系列审查评估后，已经正式剥夺方立昌检察官的职位，关于方立昌的定罪量刑，择日另开庭审理……”孤渊苍老的声音缓缓在法庭内回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是方立昌，其他来旁听的众人也有些错愕。 陈伶目光扫过周围，发现不光是方立昌，还有好几个陪审团的成员也通通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年轻而陌生的面孔。 两日前在法庭上支持方立昌的那帮人，全都被换走了……现在的这些，估计都是孤渊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 “这个孤渊，倒是有点意思……”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陈伶当然能看出孤渊是铁了心要保韩蒙，甚至借此机会，让整个审判法庭完成一场大换血，这对陈伶与三区众幸存者而言，无疑是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不……什么时候进行的审查评估？？为什么没人通知我？？”方立昌急了，他当即反问。 “按理说，进行内部自查与评估，当然是要通知你本人进行辩驳的……可惜，我们找不到你。”一位年轻的执法官缓缓走来，经过方立昌的身边，坐在了原本属于他的检察官位置上，微笑开口， “如果方立昌先生对这个处置存在异议，可以在之后审理法庭开庭的时候，交由您的辩护律师进行发言。” 方立昌站在审判台下，在他的上方，是一整排庄严肃穆的黑衣执法官，在这铜墙铁壁般的压迫力下，他宛若雕塑般呆呆的站在原地。 孤渊瞥了他一眼，“马上就要开庭了，无关人等，请离开吧。” 几位执法者走上前，准备带着方立昌离开，却被后者直接挣脱，他死死的盯着孤渊，“好……我就算不当检察官，作为上一轮的主要控告者，这一轮也该作为控告方留下……这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没有。”孤渊点点头。 方立昌冷哼一声，挣脱了两位执法者，径直走到控告席的位置上，脸色阴沉如水。 他当然知道这是孤渊在刻意针对他，但无论如何，他都要留在现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事情的发展不被孤渊彻底操控…… 咚—— 随着孤渊用新锤子敲响底座，一道闷响顿时压下庭内所有窃窃私语声。 “带被告韩蒙。” 披着黑色囚衣的韩蒙，被两位执法者缓缓带出，回到他原本的被告席上，他的目光再度扫过四周，看到了旁听席上的三区众人……以及坐在最前排的陈伶。 他的目光在陈伶身上停顿片刻，才转过头，看向上方的审判台。 “被告韩蒙，借用职务之便，在极光城外进行器官毒品等地下交易，征收三区居民保护费，后加入界域最高通缉组织黄昏社，以【黑桃6】的身份与【红心6】勾结，在城内释放病毒，导致多人死亡……” 一旁的方立昌，沉声将控告内容重复了一遍，“综上，由于其行为极其恶劣，知罪犯罪，依照极光城律法，应当判处凌迟死刑，立即执行！” 这几句话一出，旁听席上的围观群众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点头，看向韩蒙的目光中满是愤怒。 孤渊对此毫不意外，只是缓缓转头，看向韩蒙身旁： “辩护律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次的辩护律师，也是一个全新的面孔，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对孤渊郑重点头： “法官大人，对方的控告纯属是无中生有……被告在三区任职期间，从未有过任何违法行为，控告方口中的器官毒品等交易，是绝对的栽赃陷害！” “无中生有？”方立昌冷笑，“我这里，可是有纸质的交易记录作为证据，里面记录了被告暗中进行的每一笔交易，多年来在其中谋得的利益已是天文数字……你凭什么说这是栽赃陷害？你有证据吗？” 辩护律师眉头一挑，轻笑着开口： “看来，控告方还没看过今天的《极光日报》？” “《极光日报》？”方立昌愣了一下，眼眸中浮现出不屑，“什么时候，媒体杜撰的文章，也可以作为法庭上评判的依据了？” 辩护律师不紧不慢的从一旁取过一沓报纸，丢到方立昌身前的地面上， “你自己看看吧。” 第245章 指控 方立昌皱眉蹲下身，将报纸捡起，首页那串显眼硕大的标题顷刻间印入眼帘 ——《群星之下的黑色产业链：“器官交易深度调查档案”》 在标题之下，“文仕林”三个大字唤醒了方立昌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这篇文章中，同样给出了一份群星商会的器官交易记录，并列出了大量交易过程中的资料档案，甚至包括被剥夺器官者在手术现场的实拍照片……这个作者按照名单上的名字，连夜找到了几位在极光城内的受害者家属，对他们进行深度专访与案件还原，彻底挖出了器官交易的全部隐秘。” 辩护律师的声音再度响起，“昨天下午，作者文仕林便将搜集到的所有证据，上交给审判庭，经过我们的仔细核查，可以确定这份名单的真实性……在那份名单上，并没有被告的任何交易记录。 既然文章上这份名单才是真实的，那控告方手中这份所谓的名单，自然就是为了栽赃被告，而凭空捏造的。” 方立昌拿着报纸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目光扫过这篇文章，上面确实有大量的交易记录切片，不过并不完全，有一部分并未展示出来……但有了整个审判庭的背书，那这份交易记录的真实性，就已经板上钉钉。 方立昌当然知道手中的这份交易记录是假的，但他万万没想到，真正的交易记录居然落在了一个记者的手里，而且这份交易记录曝光的时间，又正好卡在开庭之前！ 这个时间未免也太巧了！ “交易记录的真伪，我并不知情。”方立昌硬着头皮回答，“我只是收到一份举报……里面就有这份记录。” “举报？谁的举报？伪造证据构陷执法官是重罪，控告方有义务告知这份证据的提供者，进行后续调查。”辩护律师紧接着追问。 方立昌哑口无言。 这一连串的质问与反问，让一旁三区的众人心神大悦。 “对嘛……这才是正经辩护律师的样子！”许崇国一拍大腿，神情十分激动，“我就说，假的事情真不了！” “上次那个辩护律师太恶心了，也不知道人去哪了……幸好这次不是他。” “不过这个新闻的作者文仕林，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 “是不是那天坐在这的记者？” “好像是，我有点印象！”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旁听席上传来阵阵私语声，法官孤渊往这里看了一眼，敲了敲锤子示意肃静。 陈伶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看着方立昌吃了秤砣般的表情，笑而不语。 看来，文仕林那边还是赶上了…… “就算器官交易的指控有所差错，但其他罪行依旧成立！”方立昌咬牙开口，“被告在三区征收保护费的行为，足以证明其个人品行存在问题，否则又怎会加入黄昏社，与【红心6】配合在城内引发病毒袭击？光是这几点就能定死被告的罪名！” “证人丁老汉也在这里，让他出庭！他可以证明！” 孤渊的眉头微微皱起，但短暂的犹豫后，他还是选择让丁老汉出场……毕竟方立昌作为控告方主动提出让证人出庭，这一点他没法拒绝。 “带他上来。” 【观众期待值+5】 这句话一出，坐在旁听席上的陈伶，默默调整了一下坐姿，饶有兴致的看着审判台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位执法者架着丁老汉，缓慢的从门外挪动进来，丁老汉双眸空洞，脸色煞白，两只脚就像是棉花般没有力气，只能靠着执法者的支撑勉强前进。 看到这一幕，孤渊诧异的开口，“证人这是怎么回事？” “这……”方立昌也有些纳闷，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也许是回忆起被告在三区的恶劣行径，这两日彻夜难眠，身体有些虚弱……” 辩护律师默默翻了个白眼。 与此同时，旁听席上的三区众人脸上也浮现出怒火，他们死死盯着被抬上来的丁老汉，气的不打一处来……赵乙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更是紧紧攥拳，骨节因过度用力而苍白。 “这个狗东西，又来丢人现眼……”许崇国低声骂道。 丁老汉被抬到自己的位置上，双眸依旧无神，他僵硬而麻木的环顾四周，仿佛做梦还没睡醒。 “证人丁老汉。”孤渊沉声开口，“你确定被告韩蒙在三区任职期间，强行征收居民保护费，并以【黑桃6】的身份与黄昏社有染吗？你确定要为自己的证词，承担起相应的法律责任吗？” 孤渊的这段话，直接将丁老汉原本的证词，与虚无的猜测捆绑起来，同时涵盖了“保护费”“【黑桃6】”“黄昏社”三个重要因素，这也是他给丁老汉设下的陷阱。 一旦丁老汉无知应下，孤渊就会继续追问，他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是否见过他与黄昏社有染的现场，并抛出一大堆细节问题，只要丁老汉的回答出现失误，就能否决掉整段证词……而如果丁老汉否认，孤渊也可以借此否定掉方立昌的指控，以“证据不足”的缘由，强行驳回关于韩蒙是黄昏社成员的指控。 方立昌也是老油条，听出了孤渊这句话中的危险，心中顿时有些急切，他看着丁老汉的背影，在心中暗自祈祷回答不要出错…… 丁老汉呆呆的站在那，对孤渊的话语恍若未闻，直到听到【黑桃6】三个字，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眸开始收缩。 与此同时，旁听席上的陈伶食指一勾，盘踞在丁老汉头顶的硕大【心蟒】，顿时张开巨嘴，将这段时间吞下的所有“恐惧”，尽数倒灌回丁老汉体内！ 哗——！！ 丁老汉积攒了一整夜的极致恐惧，在这一刻宛若奔涌的洪水，摧枯拉朽的冲碎了他的心神。 他呆呆的站在那，身体触电般颤抖起来，一股热流再度从双腿间流淌，他整个人瘫倒在地，余光看到身后脸色疑惑的方立昌，像是见鬼一般，疯狂的向远离他的方向爬行！ “【黑桃6】……【黑桃6】！！！” 在法庭众人疑惑的目光下，丁老汉颤抖的伸出手，指向那张恐惧到刻在骨髓中的方立昌面孔，惊恐的大喊： “救我……法官大人救我！！这个方立昌……他是【黑桃6】！！他是怪物！！怪物！！！！” 【观众期待值+3】 方立昌的表情骤然僵硬！！ 第246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这一刻，整个法庭都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丁老汉，又看向一脸懵逼的方立昌，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法官孤渊，也罕见的愣了一下，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法官，经手过无数奇葩的判决，但像眼前这么诡异的情景，他还是第一次见…… “丁老汉！你在放什么狗屁！”方立昌大怒，“我怎么可能是【黑桃6】？” 孤渊眼眸微眯，他的大脑飞速转动，不等方立昌继续说些什么，便朗声开口： “丁老汉，你不要害怕，这里是审判法庭，出什么事有我们保护你……你先告诉我，关于被告韩蒙征收保护费，加入黄昏社成为【黑桃6】这几项指控，是不是真的？” “不……不是！都是假的！是方立昌给我很多钱，让我这么说的！”丁老汉颤抖着开口，“是他……一定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栽赃给那个什么韩蒙！这样就没人知道他是【黑桃6】……他，他还想杀我们灭口！！ 你们快杀了他！快杀了他啊！！！不能让他跑了！！” 丁老汉的震撼发言，直接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就连准备冲上去给丁老汉几拳的赵乙，此刻都傻在原地，眼眸中满是茫然…… 就在这时，一位执法者匆匆从远处跑来，手中拿着几张照片，在孤渊耳边说了些什么。 孤渊眼眸中先是闪过一抹诧异，拿着照片看了一会，眼眸微微眯起。 “诸位，就在刚刚，我们同时收到了几份相同的报案。”孤渊的声音再度响起，“几位来自不同媒体的记者，自称受到【黑桃6】的袭击，并且同时指认袭击者为原检察官，方立昌……” “与此同时，我们还收到一封自称为正义之友的卓姓记者来信，信件中，是几张拍摄于梅丽酒店顶层的照片，现场有大量【黑桃6】的扑克牌，与十余位遇害者……经过初步判断，这些遇害者与报案者的身份基本吻合。”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如果说丁老汉刚才的话语还能是失智后的胡言乱语，那同时有那么多人报案指认方立昌，总不可能是所有人都疯了？ 最关键的是，不管【黑桃6】是谁，既然对方出现在梅丽酒店，那始终被关在黑牢中的韩蒙，自然可以洗清嫌疑……也就说，方立昌对于韩蒙的所有指控，都是不成立的。 方立昌听到这，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他不断的摇头，喃喃自语： “不……这不可能！我不是什么【黑桃6】！这是纯粹的栽赃和陷害！！孤渊法官……有人在诬陷我！！” 孤渊注视着近乎抓狂的方立昌，眼眸中微光闪烁……他当了这么多年执法官，自然没那么容易被外界信息误导，况且这一切证据来的太过突然与诡异，要说这背后没人暗中推波助澜，他肯定是不信的。 虽然孤渊不知道暗中之人是谁，但从这一切的指向性来看，对方的目的就是栽赃方立昌，也许还顺带替韩蒙洗白……这跟孤渊目前的计划并不冲突—— 韩蒙必须无罪释放，而方立昌这个叛徒必须受到惩罚； 短短数秒内，孤渊心中就已经有了算计，他缓缓开口：“方立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真的不是【黑桃6】！当时酒宴上看到那些牌，我就觉得有问题，然后……”方立昌愤怒的挥着双手，试着向众人还原当时的情况，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领口有些瘙痒；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在那里抓了一下，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指尖，从衣领里飘零飞落在地…… 看到那东西的瞬间，方立昌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是一张【黑桃6】。 “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黑桃6】！！！”看到这一幕，丁老汉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被再度激活，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疯了般向法庭外狂奔！ 【观众期待值+3】 “这……这怎么可能？”方立昌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他摸索着自己的衣领，发现原本垫在下面的领衬已经消失不见…… 亲眼目睹了【黑桃6】的飞出，审判台上的一众执法官，脸色骤变！ 孤渊脸色一沉，缓缓开口： “方立昌……你还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吗？” “证据？我根本就不是【黑桃6】！还有什么证据？？”方立昌歇斯底里的怒吼，“难道就凭几个人几句话，几张来历不明的照片，还有一张扑克牌！就能证明我是黄昏社的人？？” “事关黄昏社，哪能搜集到那么详尽的证据？为了极光城的稳定与安全，还是尽快处死比较好。”旁听席上的许崇国，突然冷笑着开口， “这句话，不是你当时栽赃韩蒙长官的时候说的吗？怎么到你自己身上，又不行了？” “而且现在指向你的证据，可比指向韩蒙长官的证据多多了……” 方立昌瞪大眼睛，哑口无言。 咚——！ 一声锤音从孤渊身前响起，他平静开口： “原检察官方立昌，疑似黄昏社【黑桃6】，目前证据确凿，先押入黑牢，进行最高级别审讯流程……” 方立昌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不断的惊恐后退，“不……孤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不是【黑桃6】！我真的不是【黑桃6】！！” 不等方立昌再说些什么，几位高阶执法官当即出手，恐怖的威压直接将其镇压在原地，防止对方暴起逃亡。 随后，在方立昌的愤怒咆哮下，他的身形逐渐消失在法庭之中。 “法官大人。”辩护律师适时的抬头， “无论方立昌是否为【黑桃6】本人，我想至少可以洗脱被告的嫌疑……除此之外，我这里还有一份关键的证据，可以证明被告的清白。” 第247章 无罪 “什么证据？” “开庭之前，我们收到了一封来自极光城执法官副总长的亲笔信，檀心长官在信中说明，被告韩蒙当日释放列车进城的举动，是受他暗中示意……” 当辩护律师从包中取出信封之时，法庭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韩蒙开门，是受檀心长官指使的？？这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要真是这样，那这场判决压根就是一场误会？可檀心为什么不直接下令开门，而是让韩蒙以那种方式放列车进来？这说不通啊？” “难道是有什么别的顾虑？比如执法官内部不合？” “不管怎么说，檀心都替韩蒙开口作证，说明他确实是无辜的……指控他是黄昏社员，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从床底下翻出一张扑克牌就是黄昏社员了？那我家还有两幅牌呢……那个方立昌，果然大有问题啊！” “……” 信纸被送上审判台，孤渊拆开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将其放在一旁。 “被告的辩驳陈述已经完毕。”辩护律师做完这一切，抬头看向审判台，“控告方已经离场，事实证明其所有指控都为蓄意栽赃……对于被告韩蒙的最终判决，如何处理？” 孤渊坐在法官席上，缓缓翻动着手中的文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周围的陪审团也低声私语，像是在讨论着什么。 与此同时，一阵喧闹的骚动声从法庭大门外传来， 透过琉璃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个个拿着报纸的居民身影正聚集在外面，往里面张望着……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过了片刻后，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 “放了韩蒙！执法官韩蒙无罪！”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旁听席上的三区众人都愣住了，他们茫然的看向窗外，不知发生了什么。 “抵制审判内幕！抵制刻意打压！执法官韩蒙替幸存者们博得一线生机，尽忠职守！理应无罪！！” “执法官韩蒙是条真汉子！你们要是连他都诬陷，那还是人吗？” “我们要求将本案的所有细节全部公开！还执法官韩蒙一个清白！” “放了韩蒙！韩蒙无罪！！” “……” 越来越多的身影在外面呼喊，他们的声音穿过法庭敞开的门户，在内部不断回荡……站在被告席上的韩蒙，微微一愣，眼眸中浮现出迷茫与不解。 旁听席上的许崇国像是想到了什么，弯腰在地上捡起刚才方立昌落下的报纸，头条上正是揭秘群星商会器官交易的文章，而当他将报纸向后翻到第二页，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是……” “韩蒙无罪！！”也许是被外面的声音渲染，原本还因为没了横幅和喇叭而萎靡不振的三区众人，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纷纷从旁听席上站起，双眸明亮如星！ “韩蒙无罪！！” “韩蒙无罪！！！” 赵乙捏紧拳头，带着众人一声接着一声大喊着，就连一旁的玲儿也站起身，一只手拉着赵乙的衣角，一只手用力的跟着他们的节奏挥动，小脸上满是认真。 法庭内外的喧闹，让维持秩序的执法者们一时间手忙脚乱，就连对面旁听席上的路人都开始替韩蒙呐喊起来，这么多人扰乱法庭，他们根本管不过来，场面混乱无比。 在一众挥拳呐喊的三区众人之间，陈伶是唯一安静坐在位置上的存在，他目光扫过整座法庭，嘴角微微上扬； 他轻推鼻梁上的眼镜，轻轻站起身，在满场的混乱与呐喊中，独自向法庭外走去…… 棕色大衣随风轻摆，像是亲手缔造一场精彩演出之后，在观众们热烈鼓掌中走下后台的幕后之人。 这场演出已经结束，也许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但陈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今日，胜局已定！ 陈伶的脚步踏出法庭大门的一瞬间，一道清脆的锤声从身后传来。 咚——！ “经极光城审判法庭最终审理决定……” “被告韩蒙，无罪释放！” 最后四个字说出的瞬间，一阵欢呼响彻法庭，在这热烈的鼓掌声中，站在被告席上的韩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转头看向身后…… 在他身后洒满琉璃光辉的长道上，一个披着棕色大衣的身影，回头向这里望了一眼，转身消失在法庭门口。 “韩蒙长官真的无罪释放了！” “我就知道，好人有好报！这下我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一会出门记得把横幅和喇叭拿着，别忘了，那些玩意还不少钱呢……” 在三区众人喜悦的对话中，赵乙像是想起什么，目光微微一凝。 他转身径直向法庭外走去。 “小乙，你去哪？”许崇国牵着玲儿，看到这一幕，疑惑问道。 “我有点事，一会你们先回去。” 赵乙说完，不等许崇国再开口，身形就消失在法庭门外…… 审判台上，孤渊与一众审判官员站起身，准备离开，当他的目光落在台下的韩蒙身上，还是开口： “韩蒙，你可以走了。” 几位执法者拿着韩蒙的衣服与随身物品走上前，韩蒙沉默片刻，将其全部接过，“多谢孤渊前辈。” “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孤渊淡淡回答，“不过若不是有人在暗中帮你，这次判决也不会如此顺利……从某种程度上，你与我，都该感谢他。” 话音落下，孤渊披着黑色的风衣，转身离开。 韩蒙的观察与推理能力向来不弱，就算孤渊不提示，他也早已感受到了今日法庭上的异样，这一连串的反转与对方立昌的报复，若是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肯定是不信的……但他进入极光城到现在，几乎不认识任何人，又有谁会这么帮他？ 第248章 枪杀 韩蒙在法庭上沉思许久，最终转身向法庭外走去，他刚出大门，温暖而热烈的阳光就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在暗无天日的黑牢里待这么久，韩蒙的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阳光，他一只手遮住光线，眯着眼睛环顾四周…… 此刻的法庭之外，已经围了一群人，他们见穿着囚服的韩蒙出来，同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似乎是在为胜利的正义与真理而欢呼。 韩蒙的目光落在他们手中的报纸上，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 “你好，能借我看一下吗？” “当然没问题！韩蒙长官！” 路人将报纸递给韩蒙，韩蒙翻开第一页后，目光便锁定了一行硕大的标题—— 《混乱时代的黑衣执法官——“罪犯”韩蒙》 韩蒙微微一怔，他的目光迅速扫了一遍下面的文字，这篇文章详细的描述了自己在三区任职时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扫除地下交易，肃清三区内部执法者，孤身越阶迎战五阶灾厄，为了保护三区幸存者而叫板极光城，甚至挖出了自己早年间处死群星商会会长的侄子，以至于被极光城不容，自我放逐到三区的事迹…… 在这篇文章中，还陈述了前几日方立昌对自己的诬陷，以一种极为讽刺的手法，暗示法庭判决的荒谬与不公……字里行间中，没有一句话是替他打抱不平，行文客观且公正，但每一句话结合起来，似乎都在替他洗脱罪名。 也正是这样充满了讽刺感的文章，调动了一大批民众的情绪，让他们自发的来关注这场判决，无形之中给审判法庭带来了舆论的压力。 韩蒙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这篇文章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一切内容都是真实的， 但关键在于，它涵盖的内容太详细全面了……简直就像是亲身经历了一切一样。 他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目光落在文章前，那个并不起眼的作者名字之上。 “林宴……”韩蒙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 “林……宴？” …… 寒风如刀，在赵乙的脸上冰冷划过。 他低着头，身形迅速穿行在巷道之中，灰色棉衣的口袋内，他的手紧紧攥着一柄沾满泥土的短刀，掌心已经满是汗水。 虽然韩蒙最终被无罪释放，但那个叛徒丁老汉并未被抓住，而是在惊恐中直接逃出了法庭……赵乙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必须得给对方一些教训。 “该死……他往哪里走了？” 赵乙走到一个岔路口，无论哪个方向都没有行人的痕迹，他皱眉暗骂一声。 就在赵乙纠结之时，远处的巷道深处，丁老汉惊恐的声音突然响起： “【黑桃6】……他就是【黑桃6】！！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赵乙的眼前一亮，立刻随着声音追了过去。 此刻的两条巷道之外，丁老汉踉踉跄跄的行走在寒风中，双手不断抓着脏乱的头发，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空气，眼眸中是无穷无尽的惊恐。 “你是【黑桃6】……不对……他就是【黑桃6】！” “我不吃扑克牌……我真的不吃扑克牌！” “你就是【黑桃6】！你还想骗我！！方立昌！我……我……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啊！！” “鬼！你是鬼！！全都是鬼！！” “……” 连续两日的神经高度紧绷，加上不断的恐惧刺激，在漫长的麻木呆滞之后，海量的恐惧又一股脑的塞入脑海，彻底冲破了他的思维……在这无声的非人折磨下，丁老汉已经彻底疯了。 他失声尖叫着，毫无目的的狂奔在一条条巷道之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逐着他，猩红的血丝遍布眼眸。 就在他即将拐过又一个巷道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前。 那是个披着棕色大衣的年轻人，银色的半框眼镜搭在鼻梁上，修长的眼镜链在寒风中微微摆动，漠然的目光俯瞰着踉跄跑来的矮小身影…… 丁老汉一头撞在他的胸膛，像是撞上钢铁，一屁股跌倒在地。 “【黑桃6】……别杀我！！别杀我！！！”丁老汉空洞的看着陈伶，大声尖叫起来。 陈伶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片刻后，手掌从口袋中缓缓伸出……一只漆黑冰冷的手枪，抵在丁老汉的额头。 疯癫的丁老汉，已经没有了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他只是不断的重复着那句话，祈求着【黑桃6】不要杀死他，像是一只蠕动而丑陋的蛆虫。 “表演的效果很不错。”陈伶的双唇缓缓张开， “恭喜杀青。” 砰——！ 火光自枪口刹那迸发，一枚子弹瞬间洞穿丁老汉的颅骨，血色的花束溅洒在棕色的大衣表面，随着丁老汉呆滞而僵硬的瘫倒在地，一汪血泊在巷道中无声蔓延。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灰色棉衣的身影，匆匆转弯，目光扫到这里之后，整个人呆在原地。 一缕青烟自漆黑的枪口飘起，在那染血的棕色大衣之前，丁老汉的尸体已经躺在血泊中，五官狰狞似恐惧恶魔…… “你……”赵乙看向面无表情的陈伶，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他万万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人想杀丁老汉，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下，枪杀对方？ 那张脸赵乙当然记得，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并肩坐在旁听席上，只不过那个记者林宴走的比自己更早……难道，他提前离开，就是为了来杀丁老汉？？ 可……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阵寒风拂过巷道，在血色尸体的两边，两道身影面对着彼此，死寂无声。 陈伶也没想到，赵乙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不过看对方的样子，他大概也能猜到赵乙的目的……这小子，杀了一次人之后，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陈伶双眸微眯的扫了对方一眼，将手枪收回口袋，不紧不慢的转过岔路口，就此离开。 “你等等！” 赵乙见此，立刻跨过丁老汉的尸体，匆忙跟了上去， 可当他转过拐角，目光所及的范围中，却再无那记者的身影…… 第249章 我会找到你的 “啊切！” “阿切！！” “啊啊啊切——！” 院落的一处房门被推开，简长生揉着发红的鼻子，表情古怪的从中走出。 “奇了怪了……这两天，喷嚏怎么打个不停？” 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楚牧云，瞥了他一眼，悠悠开口，“怎么？上次的伤留下后遗症了？你躺下，我再来给你看看……” “不！不用！”简长生猛地后退一步，“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我的伤已经好了！” 经过几天的休养，简长生身上的绷带已经拆的差不多了，在他恐怖的自愈能力之下，甚至连一道疤都没有留。楚牧云的目光不断在简长生的身上流转，像是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一具活标本。 楚牧云的目光让简长生有些发毛，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院落的门户便被推开，一个披着染血大衣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红心，你干嘛去了？”简长生看到陈伶身上的血迹，诧异的开口。 “没干嘛，顺手杀了个人。”陈伶径直向房间走去，“一会还得去上班，回来换个衣服。” “？？？” 简长生错愕的看着陈伶离去的背影，回头问楚牧云： “楚前辈，为什么他每天又有工作又有任务，我就啥也没有？” 正在看报的楚牧云头也不抬，“他的任务是搜集情报，工作也是自己找的……你要是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也可以想办法去替组织搜集情报。” 简长生憋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能怎么搜集情报，等陈伶换好衣服出来，便试探性的问道： “红心，你这记者是怎么当的？能带我一个吗？” “……”陈伶打量了他一眼，“群星商会的本部虽然没了，但会长阎晌和他的几位异乡人手下都还活着……你确定要去外面抛头露面？” 简长生顿时蔫了，他挠着头，连连唏嘘叹气，一副大丈夫空有报国之志，奈何生不逢时的愁苦与无奈。 “小简，你已经不用出去抛头露面了……”就在这时，楚牧云突然开口。 简长生一愣，“什么意思？” 楚牧云表情古怪的将手中的报纸，摆在桌面上，“你的大名，已经传遍整个极光城了。” 简长生茫然的拿起报纸，这是一份没什么名气的午报，但此刻午报的首页标题上，正写着一连串加粗加黑的大字—— 《黄昏社员再现极光城！【黑桃6】掀起血雨腥风！》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简长生顿时傻眼了，他连忙继续往下看，这是一篇关于梅丽酒店惨案的报道，包含一张现场拍摄的照片，照片上十余道身影倒在血泊中，堆积成山的【黑桃6】在昏暗中，宛若幽灵般漫天飘舞，诡异至极。 “这……这……”简长生读完整篇文章，眼眸中是深深的茫然。 “是他这个【黑桃6】是假的，还是我是假的……还是你们都是假的？” 简长生突然有种不真实感，他这几天分明都在养伤，没出门半步，怎么就“掀起血雨腥风”了？而且该说不说，文章里的这个诡异神秘的【黑桃6】，明显比他这个在家养伤，一天天游手好闲的怨种更像【黑桃6】…… “当然是文章里的是假的。”楚牧云推了推眼镜，正色道，“我们黄昏社是正规组织，‘一牌多用’这种诈骗的手段，是不会用的。” “该死，那究竟是谁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简长生咬牙切齿，“别让我抓住他，否则……” 一旁的陈伶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安静不语。 “不过别的不说，洒扑克牌这个手法，还是挺有格调的。”简长生话锋一转，看着新闻上的照片又有些意动， “等我找时间也去买几幅扑克牌，下次出任务能用得上。” 陈伶：…… …… 韩蒙独自走在极光城的街道上，于忙碌湍急的人流间缓缓穿行。 自从进入极光城，韩蒙就几乎一直待在黑牢里，没有落脚之地，没有熟悉之人，他行走在这座比三区大上无数倍的城市之中，心中有种淡淡的迷茫。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白鸽广场，下意识的往那里走去。 喷泉前方那原本被他震碎的长椅，已经修复如初，韩蒙独自坐在那，看着来往的人群，像是雕塑般沉默不动。 也许是天气渐冷，白鸽广场上空已经见不到什么风筝，周围也没什么孩童，韩蒙静静的思考着自从进入极光城后发生的一切，而“林宴”这两个字，在他的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是他？还是……” 韩蒙拿起那张报纸，反复的将第二页的报道看了数遍，随后突然站起身，往公园门口的报亭走去。 “你好，我要一份报纸。” “好嘞。” “不是今天的。” “啊？”报亭老板愣了一下，“那你要哪天的？” “《极光日报》的专栏在哪里？我想先翻一下再决定。” 在报亭老板的指引下，韩蒙径直走到一沓报纸前，逐个翻阅起来，他的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名字，最终只从中抽出了一份。 “就这个吧。” 韩蒙将那份报纸拿在手中，在首页上，便是一篇重磅新闻：《一夜之间，群星商会惨遭灭门？》 这是近一年所有《极光日报》中，第一个由“林宴”主笔的新闻，韩蒙将这篇文章仔细看了一遍，最终锁定了文章的发布日期…… 紧接着，韩蒙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始迅速翻阅今天的《极光日报》，尤其是那篇揭秘群星商会器官交易的文章。 韩蒙的双眸微微眯起，指尖停留在首页交易记录照片的某一栏上……那里，一个模糊的名字跃入他的视野。 “陈宴”。 三篇文章的所有细节，在韩蒙的脑海中迅速拼接，一个答案涌上他的心头。 韩蒙在报亭面前沉默伫立许久，等到太阳几乎下山，才缓缓向远处走去……他随手将两份报纸塞入路边的垃圾桶，神情复杂无比。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黑色的执法官风衣在寒风中轻摆，韩蒙喃喃自语， “我会找到你的。” 第250章 伤 “小乙？” 坐在楼梯前点着烟的许崇国，看到那穿着灰色棉衣的身影回来，当即走上前去，正色问道， “小乙，你刚才去哪了？” 赵乙尴尬的挠了挠头，试图避开许崇国的目光。 许崇国脸色微凝，他抽出赵乙的右手，一柄还沾着土渣的短刀正被握在手中， “你去杀丁老汉了？” “我本来……确实是想去的……” “然后呢？”许崇国压低了声音，“他死了？你把尸体埋哪了？被人看到了吗？” “丁老汉确实死了……不过不是我杀的。” 许崇国一愣，“那是执法官？” “不是，是那个姓林的记者，我看到他在巷道里用枪杀了丁老汉。”赵乙回忆起刚才陈伶那漠然的目光，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我总感觉，这个记者不太对……” 许崇国表情顿时有些古怪，“怎么又是这个林宴……” “又？” “就在你回来之前，韩蒙长官来过一趟了。”许崇国缓缓开口，“他问我们有没有接受过这个叫林宴的记者的采访，还问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可那个记者住哪里，我们怎么知道？” “韩蒙长官也觉得他有问题？”赵乙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不管怎么说，韩蒙长官的事情是告一段落了……咱们也能安心生活。”许崇国拍了拍赵乙的肩膀，“下次杀人复仇这种事，就不要再做了，知道吗？” 赵乙正欲说些什么，随着许崇国的手掌拍到肩膀，脸色顿时一白，疼的直咧嘴。 许崇国看到这一幕，立刻收回手掌，“你的伤口还没好？” “……没有。” “我之前就让你去医院看看，怎么还不去？” 赵乙张了张嘴，苦涩开口，“我们才刚进极光城不久，好不容易找到份工作，薪水也就勉强够我跟玲儿生活的……哪里来的钱去医院？” 许崇国眼眸中闪过一抹无奈，他转身回屋，片刻后，拿着十几枚银币塞到赵乙手里。 “下次有困难，记得跟叔说。”许崇国认真的开口，“虽然叔现在也没找到工作，但从三区逃亡的时候，还是把大部分家当都带上了的……拿去看病吧，以后你挣钱了再给叔还上。” “这……” “拿着，把身体治好了，才有力气去工作挣钱。” 许崇国二话不说，将钱塞进赵乙怀里之后，掉头就走，只留下赵乙独自站在原地，眼眸中满是感动。 赵乙不是个喜欢墨迹的人，借了许崇国的钱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医院，毕竟许崇国说的没错，只有治好了身体才能挣钱，现在他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赵乙的选择是一家极光城内的公立医院，虽然去的人很多，且设备较为老旧，但好处是价格相对便宜，他挂上当天的最后一个号，推门进入诊室中。 “哪里不舒服？”医生合起病历本问道。 “背上有个伤，这么多天了一直没好。”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随着赵乙将上衣脱下，露出那道深刻见骨的鞭挞痕迹，医生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眸中满是错愕。 “你……”医生轻轻伸出手，碰了一下赵乙的伤口，疼的赵乙差点没当场跳起来，“你是前几天从三区过来的幸存者吧？” “你怎么知道？” “灾厄留下的伤口，我们治不了。” 医生摇了摇头，开始在病历本上书写起来，“而且你的伤已经恶化到内脏，根本无法祛除……你的年纪似乎不大，应该还没结婚生孩子吧？家里的父母来了吗？我跟他们交代一下……” 赵乙呆在原地。 “医生……我治不好了？” 医生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赵乙脸色苍白无比，他好不容易借到钱，想尽快治好自己，却没想到最后只等来这个结果……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问道： “医生，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姓楚的医生？我朋友说他很厉害，要不我再去问问他？” “姓楚？你是说那位楚神医？”医生长叹一口气，“以你现在的情况，就算是那位多半也回天乏术……算了，我把他医馆的位置告诉你，你自己去碰碰运气吧。” 说完，医生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递给赵乙。 “这是什么？” “自愿参加人体实验的报名表，如果你最后还是没有希望，也可以考虑把自己上交极光城……至少你走之后，家里人还能拿到一笔非常丰厚的抚恤金。” 赵乙怔怔的看着这张表格，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他将其随手塞入口袋，便僵硬的转身离开。 冰冷苍白的走廊之上，一众病患排着队等待问诊，赵乙宛若雕塑般站在连绵不绝的咳嗽与呻吟声之间，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低头看向手中的医馆地址…… 那是他人生最后的希望。 …… 黄昏时分。 陈伶推开报社的大门，准时下班。 虽然规定的下班时间是这个点，但现在大部分人还在报社里加班，毕竟现在整个极光城就《极光日报》的体量最大，想在这里混的出人头地，只能彼此内卷…… 而陈伶，明显不会被“卷”入其中。 一方面记者身份只是他为了调查情报选择的马甲，也不想混成什么高管，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另一方面，作为任职没几天便出过两个大新闻的“新星记者”，他也有拒绝内卷的资本。 不过令陈伶有些意外的是，自从韩蒙案件结束后，文仕林就没在报社里出现过，也没带他去进行什么采访调查，自己一个人不知在忙些什么。 陈伶行走在街道上，余光突然在前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眸微微眯起…… 赵乙？ 只见赵乙还是穿着那身灰色棉衣，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不过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陈伶思索片刻，没有就这么离开，而是远远的缀在赵乙的身后，想看看他究竟要去哪里。 第251章 领袖 最终，赵乙在楚牧云的医馆前停下脚步。 陈伶见此，眼眸中浮现出一抹了然，他才到赵乙是来看病的，不过按理说进入极光城也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他到现在才来？ 赵乙在门口纠结片刻，还是迈入门后，进去找楚牧云。 陈伶并没有跟上，而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的巷道中，上次他杀丁老汉的时候被赵乙撞了个正着，不是必要情况，他不想跟赵乙碰面，否则事情会很麻烦。 他就这么在门口等了大概二十分钟，赵乙神情恍惚的从医馆走出，在门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往家的方向走去。 见到这一幕，陈伶眉头微微皱起，等赵乙走远，便进入医馆之中。 “你怎么来了？” 正在坐诊的楚牧云看到陈伶，诧异开口。 “路上看到了熟人，顺便过来看看。” “刚才那年轻人是你朋友吧？”楚牧云合上手中的病患资料，缓缓开口，“按理说，除非是极光城显贵，或者具备情报价值的执法官高层，否则普通人来看病是要提前预约的……不过，他提到了你的名字，所以我就直接让他进来了。” “他的情况怎么样？” “……”楚牧云静静的看着陈伶，“你是希望我委婉一点，还是直接一点？” “……直接一点吧。” “他要死了。” 这四个字一出，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陈伶的眉头紧紧皱起。 楚牧云推了推眼镜，“禁忌海的高阶灾厄，本来就具备极强的腐蚀与毒素浸染能力，他的伤口还直接深入骨骼……在他受伤的那一瞬间，他就注定活不成了。 应该说，他背着那样的伤势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行走，意志力实在是惊人，不过就算这样，他的身体也已经到极限了。” “你不是医神道吗？连你也没法治好？”陈伶反问。 “我是走的医神道，但这不代表我无所不能……比如，我就拿你的臆想疯病没办法。”楚牧云耸了耸肩，“人类，远比你想象的脆弱，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小简一样难杀的。” 陈伶陷入沉默。 楚牧云是陈伶目前认识的唯一一个医神道强者，甚至能将烂成肉泥的简长生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但他却对赵乙的情况束手无策……这就意味，如今的极光城，几乎没有人能救的了赵乙。 “我给他开了一些药，虽然治不好他的伤，但至少能让他最后的这段日子少受点苦痛。”楚牧云深深的看了陈伶一眼， “如果他是你关系不错的朋友，趁着这几天，可以去跟他告别了……” 陈伶缓缓闭上双眸，“告别就算了……毕竟在他的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 陈伶对赵乙的情况，是有心无力，既然最后赵乙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陈伶除了暗中给予玲儿他们一些帮助，别无他法。 楚牧云微微点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将桌上的东西收起。 “走吧，今天我们得早点回去。” “为什么？” “灰王来信了。”楚牧云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你和简长生，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 极光基地。 檀心穿过昏暗的长廊，他的神情疲惫而憔悴，像是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他连续通过四道身份核验关卡，最终进入一间封闭的地下空间。 这里大约只有一百多平，几根灰色的承重柱浇筑其中，地面与墙壁也都几乎没有装饰，若是忽略中央垂下来的一只白织灯泡，这里跟工业毛坯房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檀心很清楚，自己刚才走过的那四扇门，每一扇都由特殊合金打造，其厚度足以正面硬扛核爆，再加上这里处在数百米深的地下，整体结构坚固无比，就算是地表再爆发一次核战争，这里也能安然无恙。 在这里，没有丝毫的无用的美感，目之所及，都是最纯粹的实用与极简主义。 而此刻，这间固若金汤的地下房间中，一个穿着素衣的男人，正拿着一只乒乓球拍，独自对着墙壁拍动…… 橙黄色的乒乓球在白炽灯光下来回弹动，刚弹了不到三下，男人手中的球拍就没跟上，乒乓球在一阵哒哒声中滚到檀心脚边。 檀心弯腰将乒乓球捡起，一阵苦笑从前方传来。 “我果然没有运动方面的天赋……在这里练了二十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您的注意力都在人类的命运与延续之上，当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檀心微微一笑，“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领袖。” 领袖走到檀心面前，缓缓从他手中取回乒乓球： “你身为这一代执法体系的副总长，有些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可我到底只是副总长……您有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找【红袖】？” “她？”领袖轻笑道，“她可不会管这些，现在谁不知道，你檀心才是执法体系里唯一的话事人？” “檀心不敢。” 领袖看了他一眼，拿着乒乓球缓缓转身：“我听说你这几天都在基地里奔波，检查极光君的状态，和基地的安全漏洞……有什么收获吗？” 檀心斟酌着开口，“极光君的状态不太稳定……不过我不懂科学，数据之类的也分析不清楚。但从我的专业角度来说，基地的安保确实存在不小的隐患，尤其是最近有黄昏社暴徒混入极光城，我觉得有必要进行安保升级。” “你代表执法官，安保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就好，我想问你的是另一件事。”领袖停顿片刻， “在你眼里，极光城与极光君……哪一个更重要？” 这个问题一出，檀心的眼眸微微收缩，许久后他才开口：“领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留给极光君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们要重现极光君诞生的场景，你是支持，还是反对？” 檀心的脸色骤然凝固！ 第252章 新的任务 “老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极光基地的大门前，储士铎坐在驾驶位上，看到檀心脸色难看的从基地里出来，一边下车给檀心开门，一边疑惑的开口。 檀心没有回答，他沉默的坐在后座上，看向极光基地的目光复杂无比。 “老师？” “……走吧，回总部。” “好。” 储士铎感受到檀心的情绪不对，没有多问，沉默的驾驶车辆驶出基地的范围，往执法者总部靠近。 檀心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街道与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突然开口： “韩蒙在哪？” “韩蒙？”储士铎愣了一下，“说到这个，有些事情我需要向您汇报一下……” …… 一阵汽车的喇叭声突然从后方响起。 韩蒙回头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汽车正停在白鸽广场外，暗面的车窗缓缓摇下，檀心坐在后座，正微笑着与他对视。 韩蒙见此，眼眸微微眯起，起身往那里走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韩蒙问。 “不知道，我只是准备回总部，恰好路过这里。”檀心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上车。” 韩蒙犹豫片刻，还是拉开车门上车。随着车辆缓缓启动，檀心的声音也再度响起： “听说法庭审判过程中，出了点小意外？” “还好。”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有些濒死的猫狗，会气急败坏的胡乱咬人。”檀心笑了笑，“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好的。” “如果你是来跟我道歉的，那并没有必要。” “那倒不是，我来找你是有正事。”檀心的表情逐渐严肃，“你刚从黑牢里出来，在这座城里没有落脚地，也没有什么资产，如果你无处可去，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地方……” “你之前说过，不会命令我去做任何事。” “这当然不是命令，只是我的一个建议，你可以选择拒绝。”檀心停顿片刻，“我只是觉得，在那个地方，你应该能找到一些你感兴趣的事情……” “比如？” “比如，极光城的真相，以及……执法官的隐秘。” 听到这句话，韩蒙的眉头逐渐皱起，他注视檀心许久，一字一顿的开口： “你是说，极光基地？” “没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整座界域最高级的机密区域，就算是高阶执法官也无权随意进出。” “确实。”檀心点点头，他与韩蒙对视一眼， “那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进去……你去还是不去？” …… 院落内，简长生独自坐在池塘边，拿着一根鱼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陈伶去上班，楚牧云去出诊，整个院落里就他一个留守老人，偏偏此刻的简长生正是重伤愈合，精力充沛之时，但在这他除了钓鱼，体力消耗最大的也就是洗衣服了…… 但他堂堂黄昏社【黑桃6】，在极光城内掀起血雨腥风的恐怖存在，一天到晚就在这洗衣服算是怎么回事？ 就在简长生唉声叹气之时，院落的大门被打开，两个身影并肩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简长生余光看到这一幕，诧异问道。 楚牧云推了推眼镜：“我们一起回来，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 简长生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中浮现出激动之色！ “【黑桃6】，准备好迎接你的第一个任务了吗？”楚牧云嘴角微微上扬。 听到这句话，简长生差点当场哭出声，他一把将手中的钓鱼杆丢到一旁，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连忙问道： “是什么任务？？要我杀谁！？” “不是杀人，是潜入一个地方，调查一些事情。” “……一个地方？” “你们对极光基地，了解多少？” 听到极光基地四个字，简长生若有所思，他毕竟是从小在极光城内长大，有些事情也听过不少， “据说，三百多年前的大灾变发生之后，人类原本的秩序彻底崩塌，在大规模的灰界交汇开始后，唯有九座人类基地留存下来，经历幸存者漫长的探索之后，基地人的活动区域逐渐扩大，后来经过重建与扩张，才演变成了‘界域’。 从极光基地，到建立极光城，再到后来划分七大区……整个极光界域，都是当年以极光基地为中心，一点点向外扩张的结果。” “没错。”楚牧云微微点头，“极光基地，就是你们的任务目标。” “我们去那做什么？”陈伶问。 “确认极光君的状态，并调查那些被秘密运入其中的炸药，都在哪里。” 之前陈伶给黄昏社汇报有关“救赎之手”的消息，其中关键就是炸药的秘密运输，现在看来，黄昏社已经开始重视这个疑点，甚至主动派人前去调查。 “极光君的……状态？”陈伶从楚牧云的语气中读出了什么，“极光君怎么了？” 简长生的目光同样疑惑，似乎极光君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十分陌生。 “看来你们对极光君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楚牧云长叹一口气，“你们知道，极光界域为什么能抵挡灰界交汇吗？” “因为极光君，他的领域压制了灰界交汇……也就是极光城上空的极光。” “没错，但是现在，他的寿命已经走到尽头。”楚牧云抬起手，指了指头顶的天空，“你们猜，如果极光君死了，这座界域的下场会怎样？” 陈伶与简长生同时愣在原地。 陈伶之前就有些疑惑，为什么极光突然退回了极光城，将七大区暴露在外，当时他与韩蒙就怀疑是极光君的状态出了问题，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极光君要死了？怎么会这样？”陈伶不解的皱眉，“他不是已经活了三百多年了吗？” “极光君归根到底，也只是人类……人类的寿命，怎么能活到三百年？” 楚牧云摇了摇头，“若不是三百多年前，他自愿接受药剂注射，陷入‘冬眠’，极光界域根本走不到今天……但即便如此，这也只能延缓他的衰老，人总是要死的，这是无法逾越的终点。 而现在，极光城的终点也要来了……” 第253章 极光城的眼睛 “那极光城就一点动作都没有吗？”简长生皱眉开口， “要是极光君真的死了，极光城沦陷就是注定的，那些执法官就没什么举措吗？” “举措？能有什么举措？”楚牧云缓缓开口，“极光城必定从很早就开始研究如何给极光君延寿，相信我，他们能做的全都做了，只不过你们都不知道……他们甚至会想过找方法替代极光君，庇护整个极光界域，但最终还是没有收获。” “他们干了什么，你怎么这么清楚？黄昏社对极光城的渗透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简长生不信。 “因为我亲眼见过。” “你去过极光基地？” “不，不是极光基地……” 楚牧云深深的看了简长生一眼，“你以为人类九大基地中，生命走到尽头的……只有极光君一位吗？” 简长生愣住了，他突然回想起某个关于黄昏社的，极为恶劣且惊世骇俗的传闻…… “你是说……” “有些事情，等你们亲身经历过一次之后，自然就懂了。” 陈伶看着打哑谜的两人，眉宇间满是不解，他正准备开口，楚牧云便再度说道： “总之，你们两个是潜入极光基地的最佳人选，这次的任务很重要，且危险系数极高，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可不是说极光基地是整座界域的心脏，守卫极其森严，很难进去吗？”简长生指了指自己，“就凭我们两个6，怎么混进去？” “【红心6】有特别的手段，可以伪装身份进入其中，但基地里关卡众多，想靠近极光君，还是没那么容易……除非，有人在基地内部接应他。” “接应？” 简长生茫然的伸出手，指着自己，“……我？” “没错。” “我又没有伪装的手段，怎么进基地内部？” “你是没有伪装的手段，但你有别的方面的长处啊……”楚牧云笑眯眯的看着简长生，“我已经有一个周密的计划，只不过，需要你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 看着楚牧云的笑容，简长生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 混乱而狭窄的房间内，文仕林将一张照片钉在墙上，随后长叹一口气，疲惫的坐倒在床边。 他看着对面的墙壁上，那密密麻麻交错的线条就像是蛛网，将大量杂乱无章的照片，文章与随笔记录连接在一起，一眼望去就像是进了盘丝洞…… 昏黄的夕阳透过窗户，照在这面令人眼花缭乱的墙上，文仕林疲惫的揉了揉眼角。 他在床上休息片刻，缓缓爬起身，回到书桌边坐下。 “新历379年12月28日……” 随着他沙哑开口，笔记本上的钢笔自动书写起来， “又是没有出门的一天……不过，我完成了所有疑似与‘救赎之手’有关的事件拼图，抛去那些已经可以确认没关系的事件，最终被我筛选出来的相关事件，一共有三个。” “第一，副总长檀心将大当量的炸药暗中转移到极光基地。” “第二，从群星商会中得到的交易记录来看，曾有一部分器官被交易给名为‘极光’的对象，能够让群星商会只敢留下两个字，而没有更多余信息的，其实不可能是普通的商户或者个体化名……与这两个字眼有关的，无非就是‘极光界域’，‘极光城’，‘极光基地’，与‘极光君’……从范围上来看，可以抛去前两者，而‘极光君’本就在‘极光基地’之中，所以那批器官大概率是进了极光基地……” “第三，是半年前追查的老人失踪案……被医生审判无法救治的病患，凭空从医院内消失，就连家属也不知情，第二天家里的户头上就多了一笔丰厚的财产……当时那个案子一直追查到执法者头上，后来官方出具了一份自愿签名的文件，是老人不想再成为家里人的负担，从而主动将自己捐献给极光基地进行人体实验。” “炸药，器官，活人实验……这三者都与极光基地有密切的关联，那里究竟在做些什么？” 文仕林陷入沉默。 他看着日暮西山的窗外，那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的城市建筑与行人，眼眸中浮现出坚定， “这个案子牵扯太多，甚至搭上了一个阿诚……我不能把林宴也拖下水，这件事，我只能自己查。” “这座城里生活了太多人，他们的命运身不由己，如果极光基地要对整座城市不利，那将是毁灭性的……就算再危险，也总有人要去寻找真相……” “我愿意成为这座城市的眼睛。” “……记录完毕。” 随着文仕林说完最后一句话，钢笔轻轻一晃，自动掉回纸面。 文仕林深吸一口气，他迅速将门口的外套披起，戴上一顶灰色贝雷帽，将笔记本，钢笔全部塞入口袋，脖子上挂着一只相机匆匆离开…… 咔哒—— 房门在黄昏中反锁。 …… 夜色渐浓。 街边的居民们将烛火点燃，轻轻放入灯笼，挂在门前的屋檐上，眯眼望去，好似一团团锦簇的花束。 除了密集繁华的商业区，极光城的其他街道很少会设置路灯，在这个电力资源极其珍贵的时代，是这些挂在门口的温柔灯火，将黑暗的街道晕出片片光明，替他们的丈夫，妻子或者孩子指引着家的方向。 此时，一位披着灰色棉衣的年轻人，缓缓穿梭在温和的灯火之下，影子像是风中摇晃不定的残烛，不断的被缩短，拉长…… 他干裂的双唇轻启，一道白雾飘散在夜晚的寒风中，眨眼间便零碎飘散，不知去了何处。 “面条~！热气腾腾的面条嘞~~” “小兄弟，这么晚才下班？肯定饿了吧？” “来碗面条暖暖胃啊！”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一位系着围裙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一手拿着捞面的勺子，一手叉着腰，对着走过的赵乙热情开口，声音像是冬日里的烈阳，充满朝气与希望。 赵乙停住了，他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那被灯笼照亮店铺的面馆，神情有些恍惚。 “小兄弟，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中年男人疑惑的开口，“看你的样子，才十几岁吧？怎么感觉比我这个奔五的老头还暮气沉沉……” “……没，没有。”赵乙现在脑袋很乱，下意识的摆摆手，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进来吃口面吧，我看你面善，给你打八折怎么样？我们家的大排面可是极光城一绝！” 赵乙深深看了眼那口煮着面条，咕噜冒泡的热锅，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但指尖摸到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钱，最终还是收回目光。 “谢谢，但我不饿。” 第254章 多谢款待 赵乙摇了摇头，身形掠过灯笼通明的店门，径直扎入凌冽的寒风。 他独自在街道上穿梭许久，从吆喝不止的热闹街道，走到逐渐荒僻的西城郊区，等回到那座破旧的小楼前，黑暗中只剩下这栋楼里散发着煤油灯的光明。 赵乙一步步迈上台阶，进屋后发现玲儿已经在门口的沙发上安然入睡……她的一只手还攥着小毯子，像是在等赵乙回来的途中，实在忍不住睡着了。 屋里没有电灯，赵乙站在昏暗的门口，看着还在发出轻微鼾声的玲儿，被寒风冻僵的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轻声走入屋中，将玲儿从沙发上抱起，往卧室走去……但这个过程中，即便玲儿的体重很轻，赵乙的背部还是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让他差点一步没站稳，直接带着玲儿栽倒在地。 好在赵乙一只手扶住墙，这才稳住身形，当他把玲儿放回小床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 “该死……” 赵乙咬着牙，颤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药吞下，在门口蹲了很久，那直刺灵魂的疼痛才减弱些许。 楚神医的诊断没错，赵乙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各方面身体素质都在下滑……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几天，他就只能在床上瘫着等死了。 朦胧的月光洒在床上，映照着玲儿沉睡的小脸，赵乙的双拳不自觉的攥起，在黑暗中宛若雕塑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表格，灰暗的眼眸逐渐演变为坚定。 他轻轻将被子盖在玲儿的身上，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将房门关起，身形消失在黑暗的屋中…… 赵乙刚走下楼，便看到许崇国正坐在门口抽烟。 “小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许崇国看到赵乙从屋里走出，诧异的开口。 “刚回来……” “哦，之前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我就把玲儿接到我们家去吃晚饭了……这个点，应该睡着了吧？” “嗯。” “你吃了吗？” “……没有。” 许崇国看着赵乙有些苍白的脸庞，疑惑的开口，“你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赵乙沉默片刻，嘴角挤出一抹笑容，“许叔，以后玲儿，可能得麻烦您多多照顾了……” “什么意思？” “我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不过那边要求比较严，是个保密单位，以后可能不常能回来。” “保密工作？”许崇国有些惊讶的看着赵乙，“你在哪找到的？” “在官方那边找的。”赵乙转移话题，“虽然累些，不过薪水很不错，我在那单位里花不了就让他们送出来……玲儿年纪太小，所以收款我就用的你的名字。” “啊？哦……没问题。” 许崇国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的病看完了？” “看完了，医生说就是外伤，问题不大，配了点药很快能好。” “身体好就行，赚钱怎么都能赚。”许崇国点点头，“不过你去工作，再难回来偶尔也得回来一次……玲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多回来看看，到时候都得认不出来了。” 赵乙怔了一下，看向自己那扇家门的方向，微微一笑。 “那我走了，许叔。” “一路顺风。” 赵乙走下楼梯，正欲继续前行，许崇国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乙。” “嗯？” 赵乙回过头，只见许崇国一只手夹着烟，对着他感慨的说道，“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像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你爸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赵乙愣住了，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哭是笑……他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的转过头，往黑暗的街道尽头走去。 夜晚的寒风如刀子割过他的脸颊，孤独与悲哀将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撕成碎片，赵乙像是一步步离开群落的病狼，随着他逐渐沉入黑暗，一股火却在他的内心深处燃起。 那是不甘的火，那是愤怒的火，那是一个将死者倒在黎明前的最终回响，赵乙将那份表格攥在手里，突然有种无法遏制的冲动！ 他加快脚步，加快！再加快！ 他几乎是奔跑在这寒夜里，在零星几个归家的行人身旁飞驰而过，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去哪里，他只知道那被压抑的年轻的心脏，需要一个渠道来发泄最后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站在那家面馆之前。 “小兄弟，你怎么又回来了？”正准备收摊的中年男人看到赵乙，诧异的开口。 赵乙抬头看向那被灯笼照的通明透亮的店铺，恍惚中，似乎与记忆中的早餐铺逐渐重叠……他怔怔的站在门口，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笑着迈着大步走入其中。 “老板！来碗面！” 正收摊收到一半的老板一愣，“啊？唉……行，你想吃就再给你做一份，吃什么面？” “来碗大排面！”赵乙将口袋中最后的所有零钱，全拍在桌上，像极了一位家财万贯的阔佬， “给我挑个最大的大排！不……要两块！！” 老板表情古怪的看了赵乙一眼，但还是熟练的开始煮面，没过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被递到赵乙面前，上面盖着两块大排，都有碗口那么大，筷子都几乎翻不到面条。 赵乙也不管烫不烫，拿起筷子就往嘴里狂卷，发出阵阵喷香的呲溜声。 “慢点……诶，你慢点，没人跟你抢。”老板忍不住劝道。 赵乙没有停下，他贪婪的吮吸着碗里的每一滴汤水，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餐，也是他给自己年轻而鲜活的生命画下的最后一个句号…… 一碗面条，两块大排； 赵乙觉得够了。 当他将一只干干净净的面碗拍回桌面，打了个长长的饱嗝，随后大声开口： “老板，给我拿支笔来！” 老板虽然狐疑，但还是把自己用来记账的笔递给赵乙，后者从怀里掏出一张破破烂烂的表格，在最终的姓名栏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两个大字： ——赵乙。 他将笔放回桌面，拿着表格大步走出店门。 他站在寒风凌冽的门外，在灯笼火光与黑暗街道的边缘，微微回头……他看着这家店面，或者是记忆中的那家早餐馆，又或是他曾经十九年的人生，喃喃说了一句： “……多谢款待。” 他消失于黑暗。 第255章 空降的副队长 深夜。 无人的巷道角落，穿着棕色大衣的陈伶正倚靠在墙壁，整个人藏在阴影之中，宛若鬼魅悄然无声。 他双眸微眯，目光透过林叶之间的缝隙，注视着对面街道的执法者总部。 此时的执法者总部，依然灯火通明，一批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聚集在总部门口，大约二十人左右，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看来楚牧云的情报没错。”陈伶喃喃自语，“极光基地确实要轮换执法官了……”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再度回忆起刚才楚牧云的计划： “……就在今天，我得到公立医院那边的秘密消息，有一批执法官开始进行系统性的体检，除了常规的身体机能检测，还包括生物基因识别，这是用来辨别一个人身份的最深层次的手段，防止有戏神道混入其中……这是极光基地的安全防控手段之一。” “除此之外，他们还进行了大规模的心理筛查，尤其是情绪不稳定，或者有幽闭恐惧症的执法官，都被着重记录，应该是为了方便长期在地下进行封闭行动……” “通过这些细节，基本可以确定极光基地的安保要进行轮换了，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我从医院那边弄来了他们检查时的名单与照片，你对照一下，找一个合适的目标……” 陈伶的眼眸中泛着淡淡的蓝光，即便是在昏暗的夜间，他也能看清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每一张面孔……将这些面孔与名单一一对照之时，陈伶的目光突然偏转，落在一道急匆匆从远处赶来的身影之上。 那是位年轻的男性执法官，大约二十二三岁，风衣的衣摆只有一道银色纹路，看模样是一位刚晋升没几年的一阶执法官。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一串信息便涌现在陈伶的脑海。 “陈新，【修罗】路径，三年前踏上神道晋升执法官，目前处在一阶……”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这个执法官倒有些意思，身为【修罗】路径潜力本就不小，不过这么多年竟然还停留在一阶，某种程度上说明他的天赋低的令人发指…… “就是他了。” 陈伶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方面是其他执法官都已经聚集在一起，很难找机会出手，另一方面这个执法官只有一阶，对陈伶而言很好拿捏……唯一的缺陷就是，对方的阶位太低，就算进了极光基地也很难担任重要岗位，接近极光君的可能性更小。 但对陈伶而言，他其实只要一个能够进入基地的身份就行，按照楚牧云的计划，只要简长生那边配合妥当，半天就能完成任务全身而退，倒也没那么注重岗位的影响。 陈伶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闪电般从昏暗的阴影中出手，扼住那一阶执法官的脖颈，将其拽入一旁的巷道中！ 轻微的闷哼声从巷道中传出，几分钟后，披着黑色执法官风衣的“陈新”，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在他的脚步迈出巷道的瞬间，神情浮现出一抹匆忙，迅速的跑到路对面的执法者总部，像是一位即将迟到的新兵。 “陈新，你怎么到现在才来？”一位三纹执法官皱眉开口，“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这种级别的机密任务，你也敢迟到？” 陈伶满头大汗的回答，“实在抱歉……跟家里人告别的时候，多花了点时间……” “你是要整个极光城都等你一家人和和美美是吗？怎么不在家吃顿饭睡个觉再来？”三纹执法官冷哼一声，“要不是体系里缺人手，你一个一纹执法官，连看一眼极光基地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有这么个机会，都不知道珍惜吗？” 陈伶支支吾吾，头是越垂越低，整个人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吵什么。”一个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所有人都微微一震，向两侧让开一条道来，那位盯着陈伶的三纹执法官，也立刻闭上嘴巴，恭恭敬敬的退到一侧…… 四道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穿过人群，在门前缓缓停下脚步。 一位七纹，两位六纹，一位五纹。 这是陈伶进入极光城后，第二次看到七纹执法官，第一次则是审判庭上的法官【孤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七纹执法官在极光城里一共也只有五位，在执法体系中地位极高。 陈伶低着头，余光继续看向其他三人，两位六纹执法官都是生面孔，而且脸色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悦，当他看到那位站在七纹执法官身旁的五纹时，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 “让你们集合，吵吵闹闹的做什么？”七纹执法官冷声开口。 “【琼玄】大人，是这个陈新他迟到了，我是在教训他……”三纹执法官连忙开口，“这种重要的任务，还因为跟家里人婆婆妈妈耽误时间，属于是主次不分，目无大局。” 琼玄的目光落在陈伶身上，轻飘飘的就从他身上扫过，像是忽略了一只从路边经过的蝼蚁……他余光瞥到身后的韩蒙，以及脸色难看站在更后方的两位六纹执法官，心神一动。 “跟我抱怨这些是什么意思？这种小事，还用我来处理吗？”琼玄淡淡开口， “檀心长官已经下令了，不危及到极光基地安危的事情，都交给韩蒙副队长处理……我这个队长，可不管这些。” 听到“韩蒙副队长”五个字，后方的两位六纹执法官脸色越发难看，其他执法官也微微一愣，诧异的看向那位与琼玄并肩而立的五纹执法官……刚才他们没注意，现在看来，这个站位本身就很耐人寻味啊？ 一位五纹执法官，竟然拥有如此大的权限，甚至连两位六纹都只能站在他身后？ 这个空降的“副队长”，究竟是什么来头？ 第256章 蹲守 韩蒙静静的站在那，就像是没有感受到周围疑惑与灼热的目光，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一个五纹执法官，跨级担任如此重要任务的副队长，本身就是很容易引人眼红的事情，若是稍微有些阅历的“懂事”的执法官，这时候就该开始谦逊了，最好再将其他几位高阶执法官捧一手，来一波拉拢人心，稍微缓和一下内部关系…… 但在众人的注视下，韩蒙却只是淡淡回答：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两位六纹执法官顿时紧咬牙关，看向韩蒙的目光越发冰冷。 就在众人说话之际，一辆绿篷大车在总部门口缓缓停靠，这是接他们前往极光基地的车辆，琼玄见车到了，也没再多废话，毕竟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他摆了摆手， “先上车吧。” 众执法官当即上车，陈伶低头缀在队伍的最后方，在任务过程中他最好跟其他人保持距离，避免深入交谈，露出破绽； 而同样被众人落在身后的，还有韩蒙。 随着陈伶上车在最末端的位置坐下，韩蒙最后一个上来，就这么坐在他的对面，车辆启动后有些颠簸的向前行进，空气突然陷入沉寂。 “你叫陈新？”韩蒙看着他，平静开口。 “……对。” “什么时候晋升执法官的？” “大概三年前。” “路径呢？” “【修罗】。” 听到【修罗】两个字，韩蒙微微一愣，一个身影瞬间闪过他的脑海。 他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执法官，“为什么迟到？” “……跟家里人告别，妹妹一直缠着我不让我走，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韩蒙点点头， “你这个月的薪水没了，下不为例。” 说完，韩蒙便闭上眼睛，像是开始休息养神，不再搭理陈伶。 陈伶：…… 虽说扣的不是陈伶的薪水，但前世当了那么久的牛马社畜，最听不得的就是扣薪水这种话，奈何这种情况下，他也拿韩蒙没办法…… 不过话说回来，韩蒙前脚刚从法庭被释放，后脚就被檀心安排进了极光基地，在这其中，陈伶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他太了解韩蒙了，韩蒙根本不是一个愿意给人当安保的家伙，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他的目的肯定不会是钱或者地位……那他进入极光基地，目的究竟是什么？ 陈伶同样闭上眼睛，在心中盘算着一切，也许进入极光基地后，可以好好利用韩蒙这个变数。 对于利用韩蒙，陈伶没什么负罪感，毕竟几天前韩蒙还是他亲手从法庭捞出来的……现在顺手讨点利息，不过分吧？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闭着眼睛，随着车辆的颠簸，在夜色中缓缓向极光基地靠近…… …… “这是我在极光基地周围蹲守的第三天。” 瑟瑟寒风中，文仕林整个人缩在角落，不断向被风吹的冰凉的双手哈气。 随着他的低声轻语，脚边的笔记本钢笔飞速书写着。 “已经踩点这么久，还是没找到混入极光基地的方法……这里的安保措施太严格了，想进去难如登天。”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附近，记录下每日进出的人员或者车辆，在无法进入基地内部的情况下，只能祈祷在这方面有所突破了。” “今天白天一共进入三辆车，离开也是三辆，与前两天一致，应该是基地日常的运营维护，总之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任何异常。” “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徒劳……但我能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些了。” 文仕林一边说着，一阵轻微的嗡鸣便从远处靠近，他眼前微微一亮，借着周围的掩体小心翼翼的抬出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分，有车来了。” “从外观上看，那是一辆装人的绿篷大车，目测装载量大约在三十人以下，从东南方向来的……”他拿起一只望远镜，“有帘子遮挡，看不清里面具体的情况，不过好像都是穿着黑色风衣的执法官。” “这么看，这辆车应该是从执法者总部那边过来的，难道是极光基地的安保要进行轮换了？” 车辆在文仕林的注视下，停靠在基地的大门前，几位执法官从基地中走出，拿着名单走到车边逐个核验起来，像是在确认人数与身份，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了十分钟，车辆才缓缓驶入基地。 文仕林基本可以确定基地内的安保要轮换了，不过他依然没有丝毫的机会进入其中……他只能无奈的坐回地上，看来今晚依然没有收获。 嗡嗡嗡—— 就在文仕林失望之际，又是一辆车从黑暗中驶来。 他微微一愣，立刻爬起来举起望远镜，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不是绿篷大车，是密封严实的未知车辆，外观上看不出具体用途，不过也像是装着什么东西……车辆来自正北方向，正北……正北好像除了公立医院，就没什么东西了？” 文仕林若有所思， “那辆车上装着的，莫非是……” …… “后面怎么还有辆车？” 陈伶刚从车上下来，便看到后面一辆神秘车辆紧接着进入基地，他身旁的一位执法官疑惑开口， “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别的执法官来轮换？不应该啊……” “那个看着不像是送人的，难道是物资车？” “如果是物资车，好像又有点小了吧？” “……” 就在众执法官窃窃私语之际，琼玄往这里扫了一眼，沉声开口，“不该好奇的别好奇。” 这句话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整齐列队之后，被带领着往极光基地的内部走去。 穿过三四座不大不小的仓库后，众人来到一个矮小的土堆前，他们茫然的环顾四周，似乎还在找基地的本体在哪里，就在这时，琼玄的声音再次响起： “愣着干嘛？进去啊。” “进哪？” 琼玄伸出手，指了指黑暗中的那座土堆。 众人定睛望去，这才发现那是一个半球形的人造建筑，外形像是碉堡，而此刻在碉堡的中央，一座深入地底的升降机，正安静的等待着他们。 “极光基地，在下面。” 第257章 极光基地 众人也是第一次真正靠近极光基地，在琼玄的带领下，径直往升降机的方向走去。 随着琼玄按下升降机的开关，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从被铁丝网包裹的深邃地道内部传来，像是某种大型器械在缓缓转动，众人足足在这里等了四五十秒，一座金属平台才从地道内部升上来。 令众人诧异的是，此时升降机上已经有几道人影，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白大褂，看到外面的众多执法官，淡淡扫了一眼，便推开金属栅门走了出去。 “让路。”琼玄的声音响起。 众人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琼玄是在跟他们说话，立刻分开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几个披着白大褂的身影就这么平静的走过，看都没看两侧的人群一眼。 看着那消失在远处的白色身影，众人的心中升起浓浓疑惑…… 在极光城里，执法官的地位极高，他们生活了这么多年，向来都是别人对他们恭恭敬敬，但在这里，只是随便遇到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普通人，就要主动让路，哪怕是七纹执法官琼玄也一样。 “记住，在这座基地里，你们的职能只有一个……那就是安保。”琼玄的声音缓缓响起，“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好奇的别好奇，除非基地的安全受到威胁，否则不要与任何人发生冲突，明白吗？” “明白。”众人连连点头。 在琼玄的带领下，众人踏上这座通往地底的升降机，好在升降机的体型足够庞大，别说只是他们二十多个人，就算是再多一倍，都能同时站下。 随着钢铁栅门逐渐闭起，升降机开始逐渐下沉， 陈伶转头，目光通过栅门的间隙，看向那几位白大褂离去的方向，眼眸微微眯起…… …… 几位披着白大褂的身影穿过空地，来到那第二辆进入基地的车辆之前。 “最近的实验体怎么这么少？”一位白大褂皱眉开口。 车门被打开，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下来，无奈说道，“那能有什么办法……自愿捐献的人少了呗？” “时间不多了，实验体不足，进度就会被拖慢。”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一天给你拉一百个人过来，你们就能有进度一样……一百个不够，五百个怎么样？” “……我不喜欢拿这件事开玩笑。” “好了好了，今天一次性来了两个实验体，还都是年轻人，赶紧签收吧。” 一人走到车后，将车厢的门打开，随后几道身影一起扛着两个状似棺材的长方形匣子出来，匣子正面有一个长方形的玻璃窗口，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此时一个年轻的身影正安详的躺在其中，像是陷入沉眠。 “赵乙，十九岁，三区幸存者，在往极光城逃亡的过程中被禁忌之海的灾厄袭击，留下致命伤口，剩下的时间不超过一周。”一位白大褂手里拿着资料，平静开口。 “被灾厄袭击？是个不错的融合实验体。” “但保质期太短了，一周很难观察出有效的结果，价值不大。” “缩短实验之间的间隔，增加实验场次，加大各个实验的剂量，只能这样了……” 白大褂点点头，走到了第二个匣子旁边。 “这个呢？” “简无病，十九岁，普通极光城居民。” “……没了？资料就这么点？” “提交的时候就写了这么点……” “那病症总有吧？” “重度抑郁，重度焦虑，精神分裂，自闭症，妄想症……” “等等！一个人身上能同时出现这么多精神疾病？？” “是这样的，他经常幻想自己是一只会不断分裂的蘑菇，喜欢缩在奶奶的针线盒里，但是因为自己在不断分裂，每一个分裂的蘑菇又有自己的意识，所有蘑菇都在焦虑自己会不会在针线盒里被自己挤死……于是抑郁了。” “……”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都是精神疾病，身体完全健康，是个难得的优质实验体。” “……行吧，把他们两个带下去。” 在几位白大褂的协作下，两只匣子被抬着往极光基地的深处靠近…… …… 升降机在深邃的空洞中不断下坠。 一盏盏红色的安全指示灯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在这无尽下坠的空洞中，似乎是唯一用来衡量“深度”的工具，众人的面庞被红光照的忽明忽暗，他们看着脚下，神情都有些凝重。 这座基地的位置，比陈伶想象的还要深，不知在地下几百米，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准，是不可能在如此深地中建造一座庞大的基地的……不出意外的话，这座基地应该在三百多年前的大灾变之时，就已经存在。 终于，随着升降机缓缓减速，他们的身形终于停下，栅门被琼玄随手推开，外面是一条笔直的金属封闭走廊。 “檀心说要安保升级，我还以为要来多少人，结果也就这么点。” 走廊的另一头，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凌乱像海草般的男人，正懒洋洋的靠在墙边， “弄这么大动静，忙里忙外，屁用没有……早知道这样，不如早点睡觉滚床单来的有意义。” 他一张嘴，浓郁的酒气就扑面而来，散发着宿醉之后的恶臭，让陈伶等人不自觉的皱眉。 “极光基地能承受的长期生活人数有限，给我们的名额就只有这么多。”琼玄的脸色同样有些阴沉，但声音还是尽量平和，“辛苦易博士了。” 易博士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别废话，跟我来吧。” 话音落下，他在走廊尽头的金属门重重拍了三下，片刻后，金属门的中央拉开一道巴掌大的缝隙。 “密码。”一个冷漠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易博士顿了三秒，“红烧萝卜不吃菜。” 听到这串莫名其妙的对话，身后的众人陷入深深的茫然……唯有陈伶看着那关闭的缝隙，若有所思。 短暂的停顿后，厚重的金属门发出一阵沉闷声响，从内部缓缓打开…… 第258章 实验体 “极光基地的内部，一共有四道关卡。” “第一道关卡，封锁基地与外界的唯一通道，也就是升降机。基地人在未获得批准的情况下不允许擅自前往地面，除非提前向上级批准，并获得一条三十分钟内有效的数字文字双重密码。” “在这扇门边，有两人负责站岗，每个人只会被告知数字或者文字密码中的一个，只有同行者的密码前段与后段都与他们的密码吻合，才会打开这扇门。” 琼玄见众人疑惑，便解释了一番，众人这才了然。 “安保轮换之后，负责看守这扇门的，就是你们了……至于看守的人选，每天会进行随机排班，只有不确定，才是真正的安全。” 众人穿过第一道关卡，便来到了基地的第一层，电灯悬挂在走廊的顶部，将整条走廊都照的通明透亮，时不时有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穿梭其中，走廊的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房间……放眼望去，至少有上百个。 “第一层主要是战略指挥，资源存储，以及基地宿舍，食堂所在的地方，你们的日常生活基本都会在这里进行，因为住的人多，流动性强，也是你们巡逻的重点楼层，每天会有十人随机分成五组，进行不定时巡逻。” 听到这，有执法官不解的开口， “琼玄队长，这么算咱们的人不太够啊……你说基地一共有四个关卡，每个关卡要是两个人守，那就已经八个人了，再加上这一层十个人，那最后两个人怎么分其他三层？” “谁说四个关卡都要你们守的？”琼玄淡淡回答，“你们要轮流守的，只有第一个关卡……第二个关卡是一层通往二层的通道，是一扇特制的厚重大门，只有申请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不需要人轮守…… 第三个关卡是一件特殊祭器，能够通过问答与测谎的形式分辨来人，避免出现换脸混入的情况，也不需要人轮守。 第四个关卡，就更不用管了……那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情。” “除去第一个关卡的两人，剩余的十八人分成两批，一批在一层巡逻，一批在二层巡逻……三层往下，除非特别调动，否则不需要你们介入。” 琼玄已经彻底介绍完了众人的工作，此时，陈伶对整个基地有了初步的认识。 怪不得都说极光基地是极光界域的心脏，这一层层关卡的严谨程度，堪称密不透风，外人想深入其中难如登天。 现在陈伶已经通过了第一个关卡，第二个关卡是钥匙，也不是没办法，但陈伶真正的挑战就是第三个关卡……这个关卡，把他克的死死的，凭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过去。 “希望简长生那边能一切顺利吧……”陈伶看了眼时间，暗自想到。 …… 极光基地，三层。 模糊的意识逐渐恢复清醒，简长生缓缓睁开双眸。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与一支竖在他身边的点滴支架，一袋未知的液体正顺着针管，缓慢的被注入他的体内…… “编号醒了。” 还未等简长生坐起身，一只手掌就把他按回了床上，有人打着手电筒照着他瞳孔，紧接着握了会脉搏，再度开口，“目前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对ck—7试剂的点滴测试没有出现过敏反应。” 随着手电筒挪开，简长生才看清他身前站着一个女护士，正面无表情的摸索着他的身体。 “编号，或者我该叫你在外面的名字，简无病？” “你签署了自愿进行人体实验的协议，所以被送到这里，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得生活在第三层……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你的身体出现任何显着变化，请让我们知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已经无法回去了，请配合我们的实验，如果到了最后那一步，我们会尽可能没有痛苦的结束你的生命。” 简长生终于彻底清醒，他回想起来之前楚牧云的“计划”，顿时欲哭无泪。 凭什么红心的长处就是伪装与潜伏，自己的长处就是当小白鼠？？ 简长生自认为是个有原则与底线的人，自己卖了自己给别人当小白鼠这种事，他是绝对做不出来，可谁让这是他进入黄昏社的第一个任务？他真不想在家里窝着当木乃伊了！ 而且仔细想想，这个任务除了他，还真他娘的没别人能干了…… 护士说完，一个声音慢悠悠的从后面响起。 “你不用跟他说这么多，你忘了吗？他是个精神病……他听不懂的。” 听到这，简长生猛地回过神，想起了楚牧云给自己的“人设”，他知道组织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 在护士的目光下，简长生整个人默默的从床上爬起，蹲着缩在床头，双手斜着抵在头顶，模仿着蘑菇头的模样，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你看，我就说他是精神病吧？”一位披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摊手。 护士表情古怪的看了简长生一眼，正欲离开，余光瞥到隔壁床，轻咦一声。 “也要醒了……” 她走到隔壁的床边，熟练的来了一套与简长生一样的流程，最终的结果也都差不多，没有明显的过敏症状。 “的时日不多了，上面要求抓紧时间做实验，你去准备一下，一会直接开始，药品的剂量都要双份。” “双份？？他的伤已经很重了，能扛得住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快去吧。” 护士与研究人员转身离开，顺手将门从外面反锁，屋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正猫在床头装蘑菇的简长生，偷偷转头，用余光看向身旁的床位之上。 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正仰面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两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无声滑落…… 第259章 融合实验 几分钟后，三位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便推着隔壁的年轻人离开房间。 简长生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自始至终，那年轻人都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静静的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像是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随着房间门关起，空荡的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哦不，一只蘑菇。 简长生见此，直接从床上翻了下去，然而他的双脚刚碰到地面，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深深的无力感从双腿传来，就像是有人抽走了他的力气，简长生一只手扶着床边，艰难的从地上站起，皱眉看向正在给自己输液的吊瓶。 “是这东西的作用？”简长生直接将针管拔出手背。 他在床边深吸几口气，缓了许久之后，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小心翼翼的挪到门边，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打量着外面。 外面是一条白色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是众多一模一样的房间，看起来也是安置实验体的地方，再远处他就看不清了……简长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楚牧云的话语再度回响在耳边： “……你们两个分别进入基地之后，必然会处在不同的楼层，尤其是你小简，实验体对基地而言是珍贵的材料，大概率是在三层，离极光君的位置不会太远。” “你可以先试着去寻找极光君，如果找到了，就可以找机会离开，前往上层让红心接应你；如果没找到，就等待时机，配合红心混入下层，让他去找极光君。” “相隔不同的楼层，你们又无法使用任何通讯手段，基本上只能各自为战，你们唯一的沟通方式，只有‘时间’。” “极光基地处在地下深处，没有日出日落的概念，所以到处都会有时钟，你们以两个小时为基准，尝试进行接头，接头地点就在实验体所在的楼层与上层的通道，一般来说，这里的防守是最严密的，单靠红心未必能通过。” “因为在基地里不确定性太多，如果12个小时后，你们还没有完成任务，就放弃一切行动开始撤退……” 距离进入极光基地，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 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约定的第一次碰头时间，简长生希望在此之前就能找到极光君，这么一来，他们两个小时就能完成任务全身而退。 他必须开始行动了。 简长生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贴着墙边往走廊另一边走去，他的余光瞥过两侧的房间，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到一个个身影正躺在床上…… “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简长生看清那些身影的模样，瞳孔微微收缩。 跟他们房间靠近的几个房间还好，里面床上躺的至少能看出是人，只不过他们要么手臂肿胀的像百年老树的树干，要么身上长出了诡异奇怪的触手……再往深处的几个房间走，上面躺着的“东西”，已经完全没有人样了。 有的是一滩黏糊糊的，像是液体又像是固体的黑色物质；有的是长着九只手的绿色生物；有的浑身爬满了神秘咒文，整个人受到的重力像是完全颠倒，“大”字形的吸附在天花板上，宛若尸体般一动不动。 这些房间的位置很深，看起来里面的实验体应该也来了很长一段时间，即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简长生，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们究竟在研究什么？融合者吗？” “可融合者不是被九大界域所通缉的‘异端’吗？这些年融合派也被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极光基地，竟然在暗中研究融合实验？” 简长生心中暗惊，他再往走廊内部深入，里面便是一座座实验室。 充满质感的银色金属大门将实验室与走廊彻底分隔，门上贴着数个不同的辐射与生化标识，这里没有玻璃让简长生看到里面的模样，但是经过门口，可以听到阵阵声音从实验室内传来，时而嘶嚎的撕心裂肺，时而混乱的大喊大叫，时而变成一阵阵不知道什么生物的怪异低吼…… 简长生越发笃定心中的判断，他没有在这里停下，而是继续向前，实验室门上的序号也随着他的深入不断减小。 12号实验室，11号实验室，10号…… 等到简长生走到走廊的尽头，手边就是1号实验室，就在简长生疑惑极光君在哪的时候，一座庞大的玻璃巨幕出现在拐角之后……那是个造型好似半球的总控中心，一台台他看不懂的满是波纹的机器陈设在这里，像是在监控着什么数值。 此刻的实验室中，有两三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坐在那，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嗑瓜子， 在那玻璃巨幕之外，是一片漆黑的空间，若是走到玻璃前向下俯瞰，便能看到一个庞大的休眠仓正伫立在底部，无数错综复杂的管道盘踞其中，最终全都接在休眠仓表面，像是一颗连接着无数血管的钢铁心脏。 在那漆黑空间的墙壁上，一个猩红而硕大的数字清晰无比——“0”。 “0号实验室？”简长生眼前一亮。 简长生算是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玻璃巨幕，是悬在真正0号实验室二层的一处观察中心，在这里能通过设备监控休眠仓的状态，又能避免任何人与休眠仓直接接触。 “休眠仓中的，就是极光君？”简长生若有所思，“所以极光君本体其实是在最底部的四层……但科研人员只能在三层监控休眠仓，不具备靠近极光君的权限……” “楚前辈说要收集休眠仓中的药剂辨析成分，就得亲自靠近休眠仓才行……归根到底，还是得想办法进入四层。” 简长生的目光看向观察室的对面，一条通往四层的通道就在眼前，乍一看没有任何安保或者防护措施的痕迹，平平无奇，就像是一截普通的走廊。 “时间差不多了，速战速决。”简长生眼眸中浮现出坚定之色， “这次任务，我【黑桃6】必须拿下首功！” 第260章 韩蒙的潜伏 极光基地，一层。 琼玄带着众人走过宿舍与食堂之后，便缓缓开口： “基本的情况，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接下来就该正式开展安保工作……人员调配由副队长韩蒙负责，每个人各司其职，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说完，琼玄便转身离开。 众执法官同时看向一旁的韩蒙，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调配。 韩蒙手中拿着人员名单，眼眸中一道道微光闪烁，思索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按照规定，轮值人员每六小时进行一次交替，第一轮由岳定远，迟士祥负责看守出入口关卡，王林祥，田跃中……” 随着韩蒙念过一个又一个名字，负责出入口与一层巡逻的人选全部确定，最后便是二层的巡逻人手。 “安永健，乔腾，陈新……你们负责二层的巡逻。”韩蒙收起名单，“具体的巡逻线路，一会我会给你们简单划分，先去宿舍放一下东西，三分钟后正式开始。” 听完人员名单，陈伶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惊喜。 他被分配到了二层巡逻，这意味着在六个小时内，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二层自由行动，不需要再想办法取得通行钥匙混入二层，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风险。 简单收拾了一下，陈伶便拿到钥匙通过第二道关卡，进入二层之中。 这一层的整体结构与一层并没有差太多，都是由一个个独立的房间组成，通过回廊连接，陈伶穿着执法官风衣光明正大的行走其中，余光时不时的瞥向两侧房间。 虽然大部分房门都是紧闭，但偶尔有穿着白大褂的身形进出，还是能看到屋内的情景，里面有一批批人聚集在一起，像是在实验室中忙碌着什么，一开门便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异味从中钻出…… 陈伶嗅了嗅，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三硝基甲苯……那些被送入基地的炸药原料，都在这里？” 陈伶只是瞥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继续在这一层巡逻，转了许久之后，他总算是勉强摸清了这一层的用途。 这里的众多实验室，就像是一条炸药的制造流水线，一道道制取与加工的流程在这些房间中进行，彼此独立，像是一座精细而谨慎的军工厂……当最后的成品被从最后一个房间被运出之后，便有人来进行专门的安全处理，封箱之后反向往一层运输。 陈伶已经将一层与二层都摸透了，他心中很清楚，一层根本就没有地方存放这些炸药，所以这些东西大概率是直接通过一层的升降机回到地表。 将原料输送到极光基地，完成加工后重新送回地表……那最终这些数量恐怖的炸药，又被送往了何处？ 极光基地在这种关头制造炸药，究竟想做什么？ 陈伶在自己的巡逻路线上不断徘徊着，心中盘算着这些炸药可能的去向，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跟他一样游走在二层之间，正迎面向他走来。 韩蒙目光淡淡扫过周围的实验室，眉头不自觉的皱紧，像是也在沉思。 两人游走的目光同时注意到彼此，身形微不可查的一顿，又佯装无事的向周围扫过。 “陈新，好好巡逻，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向我报告。”似乎是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韩蒙以副队长的派头，淡淡开口。 陈伶：…… “是，副队长。”他硬着头皮回答。 呵呵，看来你进基地的目的，也没那么单纯……陈伶暗自想到。 陈伶刚拐过墙角，便听到身后的韩蒙停下脚步，他没有继续巡逻，而是默默的藏在墙边，静静的聆听着后方的动静。 韩蒙同样停下了脚步，但位置却是在二层通往三层的关卡面前。 韩蒙余光迅速的瞥过左右，确认无人之后，径直往三层的通道走去……他的脚掌刚踏进一步，无形的屏障便凭空显现，将其逼退至走廊。 韩蒙眉头一皱，与此同时，一只幽绿色的眼瞳从通道深处睁开。 “姓名。”沙哑的声音从通道深处响起。 这就是琼玄口中的祭器？ “韩蒙。”他平静回答。 “职位。” “极光基地安保副队长。” “通过理由。” “巡查三层。” 韩蒙回答完毕之后，那只幽绿色的眼瞳便死死盯着他，诡异的目光像是要洞穿其心灵……大约五秒之后，那沙哑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身份与理由正确，屏障解除。” 幽绿色的眼瞳缓缓闭起，与此同时，笼罩整个通道的屏障也随之消失……通往三层的道路，就这么展现在韩蒙的面前。 目睹了全过程的陈伶，大脑飞速运转，眼看着韩蒙就要走入三层，他心一横，又佯装路过的从拐角走出…… “咦？韩蒙副队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正准备进入三层的韩蒙，听到这声音身体微微一震，他转头看向满脸错愕的陈伶，神情有些古怪。 “巡查三层。”韩蒙镇定的回了一句。 “巡查三层？”陈伶一愣，“我们没有收到巡查三层的命令啊……” “你们没有这个命令，这是我身为副队长的职责。”韩蒙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韩蒙看了眼这个碍事的一阶执法官，不愿在这里与他浪费时间，在这里拖得越久，另外两位巡逻的执法官又该路过了……他进入三层，本就没有和任何人汇报过，虽然以他副队长的职位确实也有资格进入三层，但这种时候突然一声不吭的下去，要是传到琼玄那难免会被小题大做。 一个一阶执法官陈新还好说，毕竟是新人，涉世未深，随便唬一唬就过去了，要是三个巡逻的执法官都闻声而来，必然会传到琼玄的耳朵里。 就在韩蒙庆幸自己糊弄过陈新这个新人的时候，陈伶扭头就往一层的通道走去。 韩蒙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感觉有些不对，回头问道： “你去哪？” “啊？我在要去跟琼玄队长报备一下。”陈伶挠头回答，“毕竟您一个人下去，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身为二层的巡逻安保，肯定是要被追责的……还是去报备一下比较稳妥。” 听到这，韩蒙脸色一凝，差点直接被气的当场出手……要不直接把这个烦人的新人打晕算了？ 不行……打晕了之后，回头该怎么圆回来？ 韩蒙纠结许久，看向陈伶的目光有些微妙，他对着陈伶招了招手。 “啊？”陈伶茫然。 “来，你过来……” 第261章 极光君的身份 陈伶茫然的又走了回去，像极了刚毕业的大学生进了单位之后局促的模样，眼神清澈而愚蠢。 随着他与韩蒙的距离越来越近，后者伸出手，面无表情的拍了拍陈伶的肩膀。 “陈新，我很看好你。” “……”陈伶眨了眨眼。 “【修罗】是个很有潜力的路径，我相信你以后的成就不止于此……” “可是副队长，我已经被困在一阶三年了。” “……潜龙在渊，厚积薄发。”韩蒙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八个字。 “您究竟想说什么？” “我打算好好培养你，你先跟着我一段时间，我教你如何发展自身潜力，等回总部之后再帮你引荐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陈伶眼前一亮，“真的吗？” “当然。” “谢谢副队长！” “没事，不过你应该也看出来了，琼玄队长有意针对我，所以你如果有什么事情都跟他汇报，很容易给他把柄……” “副队长，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肯定站在您这边！”陈伶笃定的回答。 韩蒙看到陈伶眼中的激动之色，微微点头，知道这事算是糊弄过去了，转身就往三层走去。 陈伶毫不犹豫的紧跟在他身后。 “你怎么跟过来了？”韩蒙一愣。 “不是您说，要我先跟着您吗？” “……”韩蒙正欲开口，便听到不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索性不再浪费时间，径直往通道深处走去，“算了……那你跟好我，今天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明白！” 陈伶心中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比韩蒙更想去三层，但他却无法通过这道祭器关卡，如果按照原计划他该等简长生与他里应外合，但现在出现了变数韩蒙，就又多了一个可能性，就是跟着韩蒙一起进去……他咬定了韩蒙不愿让别人知道他去过三层的心理，不断的拖延时间，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最终还是成功混了进去，算是意外之喜。 随着他们经过通道，极光基地的第三层出现在两人眼前，虽然来往的白大褂看到他们有些诧异，但看到韩蒙胸口的副队长标识之后，又收回目光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黑色的执法官风衣在走廊中穿行，韩蒙的余光扫到两侧的门上，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实验体，眼眸微微收缩。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而这一幕也被陈伶收入眼底……陈伶在来之前，就知道极光基地在进行人体实验，所以并不诧异，可看韩蒙的表情，他似乎对此毫不知情。 莫非他进入基地，就是为了调查这个？ 就在这时，一间实验室的大门被推开，几位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推着一只病床，从里面走出。 “我觉得这次的剂量有些过多了。” “只是第一次实验，就产生了如此剧烈的反应，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那可是足足两倍……而且他体内本就有那些咒文，这些加起来，体内的实际含量已经超出警戒线了！” “确实，按照这个含量，他甚至会不可逆的向灾厄转变，彻底暴走。” “好在生命体征最后还是稳住了……” “的情况太棘手，还是让易博士接手吧。” 他们一边推着病床，一边认真的交流着，根本没关注一旁经过的韩蒙陈伶二人，而随着两人的目光落在病床上，心神都为之一颤。 只见原本雪白的床单已经被染成漆黑，一个通体被神秘咒文包裹的身影正宛若尸体般躺在上面，浑身像是被水泡肿一般，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再加上背后那不断蠕动的神秘黑色液体，时而化作海草，时而化作触手，时而化作一只有三只瞳孔的眼球，看的人头皮发麻。 仅是匆匆一眼，白大褂们便推着这病床远去，只留下韩蒙与陈伶怔怔的看着那怪物远去的方向，一时之间甚至停下脚步。 即便是陈伶，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诡异的东西……或者说，人？ “副队长……”陈伶忍不住开口，“极光基地，这是在做什么？” 韩蒙没有回答，执法官风衣的袖摆之下，他的双手紧紧攥起，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他眼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径直迈步向那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去，正当他准备将他们拦下询问之际，一声响亮的酒嗝从旁边的走廊中响起。 “嗝……这不是韩蒙副队长吗？你在这做什么？” 韩蒙转头望去，只见易博士正拎着酒瓶，醉醺醺的看着这里，眉头不自觉的挑起。 “易博士。”韩蒙冷冷开口，“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 “这些实验。” “哦~你说这些。”易博士笑了笑，他走上前，那张满是胡渣的面庞几乎贴到韩蒙的脸上，凝视着韩蒙的眼睛，“怎么？你是在愤怒吗？” “你们竟然在暗中进行人类与灾厄的融合实验，这和被九大界域通缉的融合派，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有。”易博士摊手，“融合派的目的是让人类与灾厄融合共存，通过种族进化来适应灰界的生活环境……这是会让人类基因彻底稀释崩溃，导致种族灭绝的邪门歪道。而我们做实验，只是为了保护极光界域。” “做这些实验，来保护极光界域？”韩蒙根本不信他的鬼话，眼眸中散发出一抹杀意，“你告诉我，极光界域和灾厄融合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吗？” 易博士提起手中的白酒瓶，往自己嘴中猛灌一口，随后带着浓浓的酒气缓慢开口，语气中充满了自嘲与讽刺： “缔造了整个极光界域的极光君……就是你口中人人喊打的融合者。” 话音落下的瞬间，韩蒙与陈伶同时愣在原地。 第262章 极光君起源 “你说什么？？” 韩蒙回过神来，当即摇头，“这怎么可能……我知道极光君不属于任何一条神道，是独立于世间所有力量体系之外的存在，但他也绝不可能是融合者。” “那就要看你是怎么定义融合者了。” 易博士打量了韩蒙与身后的陈伶一眼，醉醺醺的摆手，“算了……这件事在基地里不算什么隐秘，既然我们的韩蒙副队长好奇，我就来给你们这些地上人好好上一课……跟我来吧。” 他拎着酒瓶，摇摇晃晃的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韩蒙不知道这个醉鬼究竟在搞什么名堂，紧皱着眉头还是跟了上去，陈伶紧随其后。 “易博士好。” “易博士晚上好。” “易博士，那边需要您有空去看一下，麻烦了。” “……” 易博士的地位在极光基地内似乎极高，穿过走廊的这段时间，但凡是披着白大褂的身影都会向他弯腰问好，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科研人员经过，更是直接向他抛了个媚眼。 “易博士，这是要去哪啊？” “刚做完一场实验，去发泄放松一下……”易博士自然的伸出手，在女博士丰满的屁股上用力一掐，咧嘴笑道，“晚上穿套刺激的，别锁门啊~” “死鬼。”女博士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在别人面前就敢上手，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后面的韩蒙将一切尽收眼底，眉头越皱越紧。 等女博士走远，韩蒙淡淡开口，“工作期间又是酗酒又是调情……你们极光基地，真是好氛围。” “呵呵，谢谢夸奖。” “你说极光君是融合者，那他是跟什么灾厄融合的？”韩蒙再度问道，“极光君可是一位九阶，他如果是融合者，那他融合的目标岂不是至少是‘灭世’级？” “灾厄？不不不……极光君融合的，可不是‘灾厄’那种东西。” 易博士推开一扇在三层最边缘的门户，一条好似画展的长廊出现在陈伶二人面前，明亮的白炽灯下，一张张相片与文稿手记被陈列在两侧，像是一座历史博物馆。 陈伶的目光在墙上的照片上扫过，照片的下方是这些照片的拍摄时间，随着他们逐渐深入，这些照片的年限也越发久远……但诡异的是，随着年限的久远，这些照片反而更加清晰，高级。 反观近两年的照片，甚至都是黑白的，在这座长廊中，时间与科技在以一种从未被设想过的形式，逆向流淌。 “这里是极光基地的资料馆，不过我更愿意称它为‘人类灭绝博物馆’。”易博士不紧不慢的开口，“这里以极光基地的视角，记录了大灾变之前至今的一切…… 如果说从人类诞生以来的历史，是一条正方向增长的数轴，那自从这东西出现开始，这条数轴就开始向负方向倒退……而它的最终点，就是原点，即‘灭绝’。” 易博士的手指，在最深处的一张照片上敲了敲，随后不紧不慢的继续前行， 陈伶往那看了一眼，照片上有一颗赤色的长痕，像是一道划过天际的流星……这张照片是一张由天文望远镜观测的彩色照片，也是最近三百年来，科技含量最高的一张照片。 “而极光君的起源，也是它。” 易博士缓缓停下脚步，他从墙上摘下一张照片，递到韩蒙的手中。 韩蒙低头望去，照片中，是九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他们拿着不同的勘探仪器，站在一辆军用越野车的前方，拿着地图似乎正在比对着什么，神情严肃无比。 “这是什么？” “大灾变前，公元2024年8月8日，一枚赤色的流星划过地球上空。”易博士的声音平静响起，“根据计算，那枚流星的轨道与地球存在撞击风险，所以人类高层经过决议之后，决定启用核武器干预流星轨迹…… 那一天，人类向流星发射了大当量的核武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使流星的轨道产生细微偏转，从而错开地球，但与此同时，有一块流星的碎片偏离轨道，坠入大气层内。 这枚碎片最终落入了某个国家的领地之中，随后官方第一时间聚集了九位身为各个领域翘楚的年轻科学家，对坠落的赤星碎片进行勘探回收……” 易博士停顿片刻， “但当他们开始勘探任务的十分钟后，就集体失联了。” “等到救援队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九人正以九种截然不同的诡异姿态，环绕在一座空荡的陨石坑周围，就像是雕塑一样，但人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当时方圆十公里内所有的现代设备都失效了，据说当时在场的救援队中，有人试图用胶片相机拍摄下这一幕，拍完回去冲洗照片的时候才发现，照片中救援队的所有人都存在，唯独他们九个无法成像……只留下九团神秘的白影。” 听到这，韩蒙忍不住问，“你是说，极光君就是这九位科学家之一？” “没错。”易博士拿起手中的那张出发前的照片，指尖指向角落的一个高瘦男人，“他就是极光君。” “然后呢？” “当时这件事没有获得太多的关注，只以为是那枚赤星碎片的特殊磁场导致设备失效，九位年轻科学家也回到各自的单位继续工作，没有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但自从赤星划过的那一天之后，人类科技就开始一点点倒退，短短一年内便爆发世界战争。 在那场席卷世界的混乱战争中，极光君被一场核爆波及，连带着周围的一整座城市化为飞灰，数千万条生命瞬间蒸发。 在那场爆炸中，强烈的极光笼罩在废墟上空，三天三夜不曾消散……等到核爆的余波消散之后，一个白发身影从漫天极光中走出，也是从那时起，极光君才成为极光君……” “所以，科技倒退很可能是那枚坠落的赤星碎片造成的？” “不好说，但现在大部分的学者认为，那枚赤星本体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碎片不过是个意外……毕竟，碎片的体积连真正赤星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可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清楚为什么极光君是融合者……他当年到底融合了什么？” 易博士醉醺醺的面庞罕见的严肃起来，他看着韩蒙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开口： “他融合的，是他自己穷极一生钻研探索的科研推论……也就是‘磁场论’。” 第263章 君 听到这个回答的瞬间，韩蒙和陈伶眼中都浮现出茫然。 “融合……科研推论？？” 在陈伶的认知中，融合者指的是人类与灾厄的融合，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和“科研推论”融合的？那不就是虚无的理论与推理吗？没有实体，如何融合？？ “对了对了，就是这种表情！”易博士看到韩蒙与陈伶的脸色变化，哈哈大笑起来，“很震惊，很神奇，很难以置信，对吗？？” “他娘的，科研推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可能跟人融合？” “但偏偏这就是事实！！” “极光君在大灾变前，是国内磁场领域的顶尖科学家！他在那次勘探之后，就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将脑海中的磁场理论运用于现实！” “他可以徒手搓出极光！可以画个圈就引来千万伏特级别的电流！这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他竟然能通过操控磁场，跟飘零在外的孤魂野鬼交流，甚至还能操控它们！！”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磁场与人类灵魂的关系，只是极光君当年发过的一篇理论论文的核心论点，他虽然花了六年的时间来研究这个理论，但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一个没有真实的依据，没有进行过任何实验的理论！就这么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易博士的神情越发激动，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举起白酒往嘴里猛灌几口，满脸通红的骂道： “在这个曾经的科学家面前，一切的科学都变得毫无意义……我们花了三百年研究极光君，到现在对他的理解还是一片空白！” “等等！”陈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说当时一起去进行勘探的科学家，一共有九位……” “没错。” 易博士缓缓开口，“人类九大界域中，每一位支撑它们存在的‘君’，都是当时进行勘探的科学家，他们每一位都掌握了一个领域的科学概念，拥有神明般的伟力…… 大灾变后三百多年，还在这颗星球上苟延残喘的这几亿人，说白了，都是靠这九个人存在的。 而现在……他们都要老死了。” 易博士看着眼前陷入迷茫的韩蒙，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自从他将这些话宣泄而出，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醉意也消散不少。 “所以，你们就不断的进行融合实验，试图解析出极光君变成这样的原理？”韩蒙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极光基地要暗中进行融合实验。 “人类的灭绝不可逆转……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易博士干笑两声，他拎着酒瓶走到韩蒙面前，“好了，我们正义且富有同情心的韩蒙副队长，你可以滚蛋了……三层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 还是说，你还想参观一下我们是如何进行融合实验的？” 韩蒙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他皱眉与易博士对视片刻，还是转身向外走去， “我们走吧。” 檀心口中的“极光城的真相”，他已经知道了，但他想要消化这个震撼的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他要一个人静一静。 陈伶尽职尽责的扮演好“跟班新人”这个角色，跟着韩蒙转身离开。 推开门后，他们又回到那条熟悉的走廊上，就在他们向二层的通道前进时，陈伶的目光四下飘忽起来。 进入三层的机会难得，陈伶还在思考有没有可能借机进入四层，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乱声从远处传来。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推着一辆空的病床，来到三层进入四层的通道前，两个白大褂扛着一个身影正好从里面走出来……只见简长生浑身蜷缩成一团，双手斜着抵在头顶，做成蘑菇的模样，目光呆滞。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被两位白大褂拖回床上，一边拖，周围的人还在交流着： “怎么回事？怎么会跑到那去？” “不知道……被那位发现的时候，他就像是蘑菇一样在地上滚，好像在找阴暗狭窄的角落？” “也许对他而言，那个房间太大了，让蘑菇没有安全感，所以自己去找狭窄的针线盒了？” “精神病就是麻烦，脑回路也太清奇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能自己拔掉针头，而且还能一路滚出那么远，说明身体机能确实是不错……反正那边也暂时结束了，直接推到实验室里去吧。” “……”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调转病床的方向，径直往其中一间实验室走去。 听到最后一句话，蘑菇简长生身体微不可查的一颤，眼眸中浮现出欲哭无泪的表情……随后又变回呆滞。 陈伶就这么与他擦肩而过，表情有些微妙。 所以，这小子是想自己偷偷溜去四层，结果被人发现了？ 陈伶的目光往四层的通道瞥了一眼，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条过道延伸向下一层，但作为整个极光基地最为核心机密的楼层，陈伶不信这一道关卡会这么简单，简长生的下场就是个很好的证明。 略作犹豫之后，陈伶就放弃了现在进入四层的想法，一方面是这次自己进来的光明正大，有太多人在盯着自己，另一方面是关于第四道关卡的信息太少，至少要等他与简长生接头之后，获取更多的情报，再做决定。 两人走到回归二层的通道前，正欲迈入其中，一个同样披着黑色执法官风衣的身影，迎面缓缓走来。 “韩蒙副队长。”黑暗中，琼玄的眼眸微微眯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264章 好，与坏 韩蒙见琼玄也出现在这，目光一凝，平静的回答： “熟悉地形，便于巡查。” “我应该说过，三层及以下不需要你们操心，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韩蒙副队长来三层，似乎没有和我汇报？” 韩蒙的担忧最终还是应验了，不过对现在的他而言，这已经不再重要……他来极光基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没有。”韩蒙面无表情的和琼玄对视。 似乎是感受到了韩蒙对自己的漠视，琼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怒意，他冷声开口： “副队长韩蒙，无视纪律，擅离职守，禁足一层，停职五日……你有意见吗？” “没有。” 陈伶眨了眨眼，突然开口，“这不扣点薪水吗？” 韩蒙：？？？ 韩蒙回头看向陈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即便是跟琼玄对峙他都没有如此失态过……陈伶的一句话，默默的给韩蒙后脖颈子来了一刀，让他差点破防。 前几分钟还拍着胸脯说绝对是站在他这边，现在反手就提议要扣他薪水……记仇也不是这么记的吧？？ 琼玄眉头一挑，诧异的看向站在韩蒙身后没什么存在感的陈伶，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 “是我让他跟着我的。”韩蒙不等陈伶开口，便继续说道，“他原本在巡逻，我让他跟着监督我，以免我孤身一人下到三层，被认为是另有所图。” “对。”陈伶连连点头，“都是他逼我的。” 韩蒙：…… 韩蒙毕竟是被指派来的副队长，琼玄对他的处理不敢太过分，但陈伶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个一阶的新人，要是琼玄认为他跟韩蒙是一起的，恐怕会被牵连怒火……陈伶好不容易才混进极光基地，要是这就被关个禁闭或者被逐出极光基地什么的，任务就彻底凉了。 现在，就是痛卖韩蒙的时候！ 琼玄狐疑的打量了一下陈伶，最后还是摆摆手：“回你自己的岗位去。” 陈伶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韩蒙脸色铁青，他也紧接着向二层走去，与此同时，琼玄的声音再度响起： “韩蒙，我不管你跟檀心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但在这里，一切都是我说了算……明白吗？” 韩蒙眼眸中微芒闪烁，他没有回应琼玄，头也不回的向昏暗的通道中走去…… …… 一只病床被缓缓推出实验室。 “奇了怪了……药剂注射了这么久，这个怎么还没出现反应？” “按理说，就算是第一次注射，这时候至少会出现肤色变化……但他身上似乎并没有出现异变的痕迹。” “难道是药剂的量太少了？” “不清楚，先推回去观察一段时间吧。” “……” 随着病床被推回原本的房间，几位白大褂便欲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一个白大褂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一旁掏出几只束缚带。 “你这是……” “唉，你忘了这是个精神病？这要是不绑好，一会醒了又乱跑怎么办？” “也是。” 几人齐心协力，用束缚带将简长生死死的绑在床上，确认无论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之后，这才满意的离开。 房间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简长生缓缓睁开眼眸。 “呼……”他长舒一口气，“那群家伙究竟往我体内注射了什么东西……怎么感觉还怪舒服的？” 他扭头看向旁边，隔壁的病床上，一个不成人形的黑色物体正躺在那，看到这一幕，简长生的眼眸微微收缩，像是被吓了一跳。 刚才他的邻居还是个少年，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 “兄弟……兄弟？”简长生试探性的开口，“你还好吗？” 那滩黑色物体看不出任何反应，直到简长生已经放弃跟他交流的时候，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不太好……” “你还能说话啊？我以为你快死了。” “……”他发出两声苦涩的干笑，“估计离死也不远了……跟现在比，也许反而死了更痛快。” “你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我已经感觉不到我原本的身体了……到处都在痛……眼睛的视角也很奇怪……” 简长生试着抬头往那里看了一眼，发现他的脸已经被黑色咒文覆盖，根本看不清眼睛在哪里，心中不由得有些怜悯……他倒霉了这么久，还是难得看到比他更惨的人。 简长生叹了口气，“何必想不开，把自己送来这里呢……” “你不也来了吗？” “我？我可不一样。” 我过会就走了……简长生暗自想到。 赵乙停顿片刻，声音满是无奈，“要是有的选，谁会愿意来这里……可惜像我们这种普通人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简长生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距离他进入极光基地，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五十分钟……刚才在实验过程中已经错过了一次接头机会，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兄弟，帮我个忙。” “……什么？” “一会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别出声……就装没看见行吗？” 距离下一次接头只剩下十分钟，意味着简长生现在必须要动起来了，而就算他的动作再隐秘，也不可能瞒过就在他身边的赵乙……所以他才开口试探赵乙，是已经昏迷了，还是尚且抱有意识。 现在对方还醒着，那他就只能先用这种方法，稳住对方了。 “行。”赵乙很干脆的应了一声。 他的干脆让简长生反而有些出乎意料……他忍不住问道： “你就不好奇我要干嘛？” “蘑菇都会说话了，你干什么还重要吗？”赵乙干笑两声，“你混进这基地，应该是别有目的吧？” 这一句话，直接让简长生眉头皱起，他没想到隔壁床的这个年轻人，竟然就这么毫不在意的点破了自己的身份。 “你就不怕我是个坏人？” “我已经快死了……好或者坏，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再坏无非一刀捅死我，如果是这样，或许我还得谢谢你。” 赵乙停顿片刻，他的脑海中，接连浮现出陈伶在列车上化为飞灰，韩蒙在法庭上受尽千夫所指，以及自己在极光基地内受尽折磨的情景……许久后，他再度沙哑开口， “更何况，这个时代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已经分不清了。” 第265章 第四道关卡 简长生陷入沉默。 他扭头看着隔壁床上的黑色人影，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隐隐觉得，隔壁的这个年轻人，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 他正欲再说些什么，房门被再度打开。 “，该继续实验了。” “等等，的实验不是才结束没一个小时吗？” “他的情况特殊，要是再不尽快实验摄入更多剂量的药剂，就凭现在不稳定的身体随时会崩溃……这一次有易博士坐镇，应该能把他的情况稳住。” “也许是我们上一次实验太心急了……” “行了，先把他带走吧，易博士马上就来。”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赵乙推出房间，简长生顿时闭上双眸，佯装还没睡醒，等到他们彻底离开，才露出怜悯的目光。 还以为那兄弟会多待一段时间，结果连十分钟都没等到，就被拖走继续试验了……这也太没人性了。 当然，这对简长生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这些白大褂都去进行试验，他的行动就会方便很多。 简长生深吸一口气，直接狠狠一口咬在嘴唇上，猩红鲜血顿时流淌而出，一股巨力充斥身体，轻而易举的扯断了所有束缚带。 他轻盈的翻落床上，通过门口的玻璃窗向周围扫了一眼，确认无人后，便将门打开一道细小的缝隙…… “走你。” 简长生指尖在唇间一抹，一滴鲜血被他轻轻弹出，身形凭空消失在原地。 …… “时间差不多了。” 陈伶一边在二层继续巡逻，一边时刻留意着墙上的时钟，等到分钟来到59分时，便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缓缓向去往三层的通道靠近。 当整点的瞬间，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从通道的另一端传来。 “黑桃？”陈伶轻声开口。 “是我。”简长生的声音响起，“需要我做什么？” “通道的中央位置，有一只面对着二层的眼睛，能够辨别通过人员的身份……你从它背后解决掉它。” 简长生眼眸微微眯起，他顺着陈伶说的方位望去，果然在通道顶部发现一只神秘眼球，正对着通道的另一端，表面血肉缓慢蠕动，像是个活物。 简长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原理，也不知道拿个布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将它遮住会不会有用，万一要是对方真的有自己的思想反应过来了，直接警告整个基地，那他就是纯纯的小丑……思索许久之后，简长生还是决定一劳永逸。 为了保险起见，简长生紧攥双拳，重重的往自己肋骨上锤了几下，随着骨骼爆碎，他发出一阵痛苦的闷哼，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渗出…… 在【血衣】的作用下，简长生的力量极速攀升，他弹出一枚血滴瞬闪至眼球身后，然后猛的伸手抓向眼球的后方！ 啪——！ 下一刻，那只眼球在他的掌心轰然爆碎！ 简长生觉得手掌心黏腻无比，像是徒手抓爆了一只鱼眼，但看到似乎并没有闹出大动静之后，还是松了口气…… “干得不错，黑桃。”陈伶见眼球被解决，便径直穿过通道。 看到眼前陌生的年轻执法官，简长生愣了一下，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随即他反应过来，“你是戏神道的人？” 简长生到底是在群星商会里长大的，关于其他神道的一些基本信息也有所了解，但在他的印象中，之前陈伶跟他交手的时候分明用过【血衣】……不对，这家伙的技能似乎一直怪的很。 陈伶没有回答，神秘一笑后，便径直往三层深入。 “找到极光君了吗？” “找到了，他在四层，我下不去。” “你去过四层的关卡了？” “……”简长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闷闷的嗯了一声。 “关卡什么样？” “怎么说呢……”简长生挠了挠头，“你见过那种，进了电梯之后，搬着小板凳坐在那帮你按楼层的大妈吗？” 陈伶愣了一下，“什么意思？四层的关卡是个大妈？” “不……不是大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简长生叹了口气，“当时我从外面看这个通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就想着先进去看看……结果刚走到通道那头，就有个红头发的女人坐在门边，好像是在看书？ 我当时意识到不对，立刻就躺下装蘑菇，一路滚到她身边，想试探一下她究竟是普通的工作人员还是别的什么…… 结果我滚过去之后，她一抬脚就给我摁住了！而且感觉浑身上下都动不了，像是被一整座大山压住了一样。” 听到这，即便是陈伶也忍不住错愕： “第四层的关卡，是个人？” 前面三个关卡弄的那么复杂，又是暗语又是祭器的，陈伶还以为第四道关卡会是个高级的祭器或者机关，没想到居然是个人？ 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整个极光界域最机密最重要区域的看守者？ “然后呢？” “然后那些白大褂就赶过来了啊，幸好我第一时间假装成蘑菇，没让他们起疑心……要不然，现在任务已经失败了。” “他们对那个女人的态度怎么样？有提到什么称呼吗？” 简长生仔细想了想，“态度是挺恭敬的……称呼倒是没提到，就一直在说‘您您您’。” “她穿着什么衣服？” “普通的白衬衫，西装裤，除了长得很漂亮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要不我怎么说，她像是帮人按电梯的服务员呢？” 陈伶陷入沉思。 他想深入极光基地四层，找到极光君，这一道关卡是不可避免的……那他该如何才能通过呢？ “红心，你有办法了吗？”简长生有些急切的往后面看了一眼，“这一层的关卡被我们破坏了，他们早晚会发现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啊！ 要不我们赌一把，直接冲到那女人面前，联手把她解决了？ 看她的模样，也不像是很厉害的样子……” 陈伶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通往四层的通道，眼眸微微眯起： “不……” “你就在三层先等着……这一关，我自己过。” 第266章 红发女 陈伶的指尖轻轻在下巴一撕，身形瞬间变化。 八道纹路的执法官风衣随风轻摆，一张似乎永远不会存在情绪波动的面庞，覆盖在原本的五官之上，看到这张脸的瞬间，简长生震惊的瞪大眼睛： “【檀心】副总长？红心，你玩这么大吗？？” “在三层等我。” 温润的嗓音自那张面孔之下传来，陈伶径直向第四道关卡走去，黑色的风衣随风轻摆，一股凌厉的气场席卷而出。 既然第四道关卡是“人”，那对陈伶而言，可以操作的空间反而变大了……他要去第四层，但以琼玄的队长权限，估计也还不够格，既然如此，他索性搬出了目前执法体系里权限最高的那位！ 檀心作为经常活跃在各大报纸头条与广播电台的“执法代表”，他的照片陈伶已经看过无数次，再加上来之前陈伶特地去翻找过檀心参与的电台录音，即便从未正面见过他，陈伶也自信能做到完美复刻，这是他为这次任务准备的杀手锏之一。 在极光基地，还有什么比执法官副总长檀心的面子更好使的？ 于是，在简长生震惊的目光中，陈伶就这么独自走进了前往四层的通道……随着他的深入，周围的灯光也逐渐昏暗。 简长生说的没错，这个通道确实平平无奇，没有任何机关或者祭器存在，但当陈伶经过一个拐角之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看到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那深红色的长发……就像是从地狱边境流淌而下的熔岩，自然的垂落在洁白的衬衫之上。 黑色的领带随意的扎在衬衫领口，松弛而肃穆的西装裤勾勒出完美的腿部线条，在这让陈伶梦回职场的“打工人穿搭”之上，是一张干净而冷漠的面孔。 她很漂亮，但又有一种让人不敢亲近的距离感，像是一座不可亵渎的冰山，而此刻这座“冰山”的手中，正捧着一本已经快被翻烂的童书： ——《熊猫盼盼的奇妙冒险：带你走进神奇的磁场世界》 看到这一幕，陈伶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像是压根没看到她一般，径直往四层的大门走去…… “你决定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从旁传来。 陈伶停下脚步。 这短短的五个字，让陈伶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从这句话的语气看，她与檀心是旧识，可她口中的决定是什么？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回答？她究竟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 “嗯。”半秒后，陈伶淡淡回了一个字。 多说多错，这对目前的陈伶而言，是最好的回复。 红发女人依然捧着那本书，认真研读着，随意的翻过一页后，继续说道： “走出这一步，你与整个极光城，就不能回头了……” “我知道。” “这些年，你身上的担子太重了。”红发女人合起书本，眼眸缓缓闭起，“如果一定要有人去做，还是让我去吧。” 陈伶摇了摇头，“不，有些事，只能我来做。” 红发女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站起身，望着通道另一端的三层走去…… 陈伶余光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多说，沉默的独自往相反方向的四层走去。 等通过四层那扇大门之后，一阵冷汗渗出陈伶的后背…… 这就过来了？？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对话，但陈伶的心神飞速消耗，而且他已经大致猜出了那女人的身份……毫不夸张的说，刚才他若是回答的有一句错误，不光是任务失败，恐怕就连黄昏社也没法轻易救下他。 不过……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刚才糊弄的时候，似乎一不小心让那位误解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去干嘛了？应该不会对自己的任务有什么大的影响吧？ 陈伶还有些后怕的不断在心中复盘，与此同时，一条岔路口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陈伶的面前，一共有两条路。 左边似乎是通往一处地下的未知空间，右边则是通往简长生看到的0号实验室的底层，也就是极光君所在的方向。 陈伶往左边望了一眼，转头便往右侧的0号实验室走去，没多久，一片宽敞的空间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个遍布钢铁管道的庞大实验室，足有近三层楼高，在中部的位置，有一处玻璃的观察平台，那些盘踞在周围的管道最终都连接在一个高大的休眠仓外侧，像是连接着心脏的无数血管，隐隐间能听到机器的滴答声流转。 陈伶的目光落在中央的休眠舱上，心神微微一震。 在充斥整个休眠舱的神秘液体中，一个穿着科研白大褂的白发身影，正头尾颠倒的漂浮在内，即便已经沉睡三百多年，那张面孔依旧保持着年轻的模样，仿佛有种莫名的魔力吸引着陈伶的目光。 “这就是……极光君？”陈伶喃喃自语。 现在的极光君，与陈伶在照片中看到的三百多年前的极光君，差别太大了，除了五官依旧没有变化，其他的都是天壤之别……如果说当年还是科学家的极光君，还带着浓浓的书生气与工科人特有的“呆板的睿智”，那眼前的极光君，只剩下怜悯的神性与无尽的孤独。 陈伶目光扫过四周，尤其凝视了那扇观察玻璃许久，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虽然二层有一扇观察玻璃，但那只是白大褂们监察极光君的窗口，对整个实验室的观测存在死角，只要陈伶注意行动轨迹，就可以避开他们的目光…… 更何况，现在观察玻璃后的那群人，似乎都在睡觉和聊天，根本没有人在注意这里。 陈伶眼眸中闪过一道精芒，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身形一闪便来到极光君的休眠舱前……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休眠舱正面的玻璃的瞬间，异变突生！ 漂浮在休眠舱中的极光君，突然像是感知到什么，睫毛剧烈的颤动起来！！ 第267章 眸 陈伶愣住了，他错愕的看向休眠仓内，似乎想验证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但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声响传来！ 啪——！！ 所有的电路瞬间跳闸，整个极光基地陷入一片漆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白大褂与执法官全部愣住了，他们在这座基地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断电的情况……短暂的停顿后，一阵骚乱顿时开始蔓延。 “怎么回事？？断电了？！” “这可是极光基地！有好几个后备供应电源，就算一条线路断了，也不可能所有的都断电啊！” “该死！发生了什么？？” “是我的错觉吗？断电的前一秒，我好像看到极光君的生命体征跳了一下……” “等等，不要慌……有可能是突然的电压变化，对机器产生了影响……” “极光君所处的休眠仓是独立电池供电，就算整个极光基地都没电了，它也会正常工作，不可能影响到它的。” “……”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匆忙的站起身，来到玻璃观察室前。 由于电路故障，0号实验室内的照明全部失效，如深渊般的漆黑中，唯有极光君所在的休眠仓，还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辉……在这个距离下，众人根本看不清下面的状况。 陈伶站在极光君的正对面，脸色有些凝重。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极光基地的突然断电，必然会引发内部彻查，这就意味着三层祭器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到时候整个基地都会意识到这里有入侵者。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陈伶毫不犹豫的打开休眠仓顶部的盖子，变戏法般在掌心变出一只试管，开始收集注入极光君体内的药剂样本，完成这一切后，他轻盈的落回地面。 他的余光扫过休眠仓内的极光君，正欲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淡蓝色的液体之中，细密的气泡突然飘起，那头尾颠倒漂浮在休眠仓中的白发身影，双眸缓缓睁开…… 这一刻，陈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滞了。 他的视野中，只有那一双好似极光般无声闪烁的眼瞳，正在静静的凝视着他，难以言喻的神秘感冲击着他的理智，让他一时间愣愣的站在原地，忘记了要转身逃跑。 陈伶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睛，等他回过神来时，那白发身影依然闭着双眸，漂浮在休眠仓的液体中，像是睡着了般。 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陈伶的一场幻觉。 细密的冷汗渗出陈伶的额头，他脸色苍白的望着那沉寂在黑暗中的休眠仓，神情惊疑不定……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真实，虽然他只与极光君对视了不到一秒，对他而言却像是好几年那样漫长， 而且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刚才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陈伶来不及多想，他迅速向0号实验室外冲去，他先是变回了檀心的模样，准备再次路过第四道关卡回三层，却发现门口的椅子上空无一人，离开的那位红发女人似乎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陈伶暗自庆幸逃过一劫，身形一闪便回到三层，好在此时极光基地的照明尚未修复，众人全都乱做一团，他随便变身成一位白大褂，就轻松的混入其中。 就在他到处找简长生，准备带他离开基地之际，几道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从二层迅速走来。 “给我搜！” 琼玄冰冷的声音在通道前响起，众多执法官提着煤油灯迅速分散开，开始在三层搜寻起来，陈伶见此，只能被迫停下动作。 从断电开始，事情就完全出乎陈伶的意料了……在他的原计划中，他本可以悄然无声的收集完药剂标本，然后凭借【无相】退回三层，趁着执法官们没反应过来之际，接上简长生，凭借自己的职位之便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逃回地表。 可这电一断，整个极光基地都警惕起来，琼玄的反应更是无比的迅速，果断的开始检查极光基地内部……这个时候再想趁乱逃出基地，已经难如登天了，更何况他还要带上一个不会【无相】的简长生。 短暂的思索后，陈伶就放弃了立刻逃离的想法，现在只能尽可能的隐藏好自己的身份，避过这风头之后，再找机会离开。 陈伶穿过一处拐角，在无人注意之际撕下脸皮，又变回了执法官陈新的模样，开始尽职尽责的在三层搜寻起来，看得出来在这种关键时期，执法官的权利还是很大的，众多白大褂们此刻不敢乱动，就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他们搜查。 简长生见此，也默默的关起房门，重新爬回自己的病床上装蘑菇。 与此同时，1号实验室中。 原本明亮无比的实验室，此刻昏暗无比，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外，能听到阵阵骚乱的脚步声走过，仿佛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易博士，咱还不停下吗？”一位白大褂站在试验台边，一边擦汗一边问道。 “实验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易博士拎着酒瓶，黑暗中的双眸凝视着鲜血淋漓的试验台，“这个实验体的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要是现在停下，他就死定了……给我把煤油灯点上，继续实验。” “可……可是机器都断电了，我们没法监控他的身体状态，这还怎么继续？” “我说了，继续！” “……是。” 不是所有人的心理素质都像易博士那么强大，此刻有几位白大褂已经开始手心出汗，毕竟又是停电又是骚乱的，谁也不知道现在基地里发生了什么…… 煤油灯的烛火在试验台旁摇晃，昏暗的光晕映照出一个已经彻底不成人形的黑色诡异生物，随着他们的药剂逐渐推入其体内，痛苦的哀嚎声从那生物体内响起，令人头皮发麻。 没有机器，没有灯光，没有任何外界的手段与数据辅佐他们完成这场实验，对他们而言，这就像是蒙上眼睛进行一场精密至极的手术…… 在他们的动作中，试验台上的那黑色生物痛苦的蜷曲，哀嚎声也逐渐减弱，像是快要没了生息。 易博士坐在一旁，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白酒，下一刻，冰冷镇定的开口： “注射三倍剂量。” 第268章 死亡? 听到这句话，其余几位白大褂手一抖。 “三倍剂量？？易博士，那可是会死人的……” “按我说的做。” 易博士淡淡回答，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宛若一盏明亮的灯火，指引着众多白大褂继续实验。 没有机器辅助，意味着易博士只能靠对实验体的观察，与自身的直觉进行指挥，这其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但现在除了这个方法，他们别无选择…… 随着三倍剂量注入黑色生物体内，原本逐渐熄灭的生命之火，再度恢复一丝生机，但这么做的代价就是他的身体宛若气球般膨胀，短短几秒内就变成一座黑色肉山。 其他白大褂们傻眼了，他们做了这么久的实验，也没见过这种诡异的现象，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易博士的眉头紧紧皱起。 “c—03试剂，五倍剂量。” 众人已经麻木了，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按照易博士的指引继续操作，随着一管又一管不知名试剂被推入体内，那座肉山迅速抖动起来，身形又开始一点点缩小，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像是活过来般，游走在他的身体之上。 “d—12试剂，两倍剂量。” “……” “禁忌海灾厄细胞s—09药剂，十倍剂量。” “……” “遏制药剂b—04，十倍剂量。” “……” 随着一个又一个指令下达，白大褂们已然满头大汗，他们看着试验台上这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物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c—10药剂……” “易博士……” “闭嘴！没听到我正在说话吗？？” “不是，易博士……”众人围在试验台边，昏暗的烛火光辉中，一位白大褂僵硬的抬起头，“他好像死了……” 易博士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看着试验台上那团早已一动不动的物质，无论白大褂们如何注射药剂，都毫无反应，原本的哀嚎声更是不知多久前就消失了……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确认死亡了吗？”易博士沙哑开口。 “看起来没有任何生命体征……而且他已经这样了，我们也不知道心脏或者血管在哪里。”白大褂咽了口唾沫，“不过，从应激反应来看，他应该是死了。” 易博士没有再说话，而是坐在那沉默许久，拎着酒瓶缓缓站起身。 “酒喝完了……我去换瓶新的。”易博士喃喃自语，“把他处理了吧……” 易博士开门走出实验室，便看到好几位执法官穿过走廊，昏暗的基地已经混乱无比，他皱了皱眉，径直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此时其他白大褂都在原地不动，唯有易博士跟没事人一样在其中穿行，顿时吸引了一众执法官的注意。 “易博士，现在是非常时期，请不要随意走动。”琼玄沉声开口，“三层的祭器被人为损毁，可能有敌人混入基地中……” “滚。” 易博士拎着空酒瓶，反手甩开了琼玄拦住他的手臂，随着他的开口，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琼玄不知道易博士这是抽什么风，但碍于对方的地位与科研价值，也不敢动粗，只能尽可能平和的说道，“易博士，现在基地断电，您一个人乱走可能会遇到危险。” “是吗？有本事让他杀了我。” 易博士丝毫不打算配合琼玄的工作，头也不回的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众执法官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琼玄纠结许久，还是没有用暴力钳制住对方，而是放任他离开。 “查到异样了吗？”他转头问一旁的六阶执法官。 “……没有，一到三层都搜遍了，没人死亡，没人受伤，没人失踪，也没有东西被盗走的痕迹……除了断电，好像就没有别的异常。”六阶执法官狐疑的开口。 “断电的原因呢？” “还在查。” “【真相之眼】被毁，必然是有人想偷偷混入下层……既然三层没有变化，那问题应该就在四层了。”琼玄的目光落在通往四层的通道上，眉头越皱越紧，“但这怎么可能呢？没有人能通过那位的关卡才对……” 琼玄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自己去一问究竟，他示意其他执法官原地待命，自己径直往通道中走去。 穿过几道拐角之后，一个红发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极光基地安保队长琼玄，见过总长。”琼玄恭恭敬敬的开口。 坐在门边的红发女人，不紧不慢的将书本向后翻了一页，目光清冷的落在他身上，“说。” “……”被那目光注视的瞬间，不知为何，琼玄觉得整个通道的温度都开始下降，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怎么回事？今天总长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琼玄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斟酌着开口，“因为刚才基地突然断电，加上三层的祭器被人损毁……所以我们怀疑有敌人渗透进入基地之中，我就是想来问一下总长您……四层的关卡，可有人进出过？” 红发女人的眼眸微微眯起。 随着她握着书本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暴起，一股冰寒的杀意在通道中一闪而过……琼玄的跳都漏了一拍！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位是不是下一刻就要对自己出手，把他当场格杀在此，那种生死一瞬的压迫感，琼玄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体验过了。 “总……总长？”琼玄紧张无比的开口。 通道间的压迫感骤然消散，红发女人面无表情的将书本又翻一页，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沉默许久，回答道： “没有……没人来过。” 琼玄一愣，他心中虽然有疑惑，但还是恭敬点头： “明白，那我继续搜查了……” “琼玄。”红发女人突然开口。 “总长还有什么吩咐？” “要是找到那个入侵者，当场格杀……明白吗？” 琼玄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他正欲追问，红发女人抬头又瞥了他一眼……琼玄浑身一颤，当即回答： “明白，明白！” 第269章 寒 极光城。 院落。 楚牧云看了眼怀表上的时间，轻轻将金属盖合上，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已经快六个小时了……还是没有动静么。”楚牧云喃喃自语，“看来，行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行动？什么行动？”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屋顶传来，楚牧云眉头一挑，抬头望去。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每次出场，都得在屋顶上吗？” “屋顶上视野好，如果有敌人靠近，可以第一时间知晓。”白也耸了耸肩，一对银色的蛇形耳坠轻轻摇晃，“这是我们盗神道的基本素养，你不会懂的。” “篡火者那边的事情忙完了？” “忙完了。”白也整个人躺在屋顶，有些疲惫的开口，“两个界域之间来回跑，也许这就是双重身份的代价吧……” “那你干嘛不直接离开篡火者？”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红王说我待在篡火者里能获取一线情报，这个身份很有价值……他不让我离开。”白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嘀咕一句，“是时候让红王给我提提薪水了，当间谍太累了。” 楚牧云：…… “对了，你刚刚说的任务是什么？”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又多了个新人，现在跟红心6一起去极光基地了。” “极光基地？”白也诧异的开口，“那地方就连我都进不去，他们两个新人，没问题吗？” “怎么说呢……他们两个简直就是为潜入极光基地而生的，整个黄昏社里，也只有他们能混进去了。” “红心6我可以理解，他很擅长渗透与潜伏……那个新人，难道也是戏神道？” “……不是，到时候你见到就知道了。” 白也见此，也懒得再追问，而是静静的躺在屋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似乎准备小憩一会。 他即将闭上的双眸，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再度睁开！ 他盯着头顶流淌不息的极光，眉头越皱越紧…… “是我看错了吗？” “什么？” “刚才，极光好像晃动了一下……” 楚牧云一愣，立刻抬头看向上空，极光依旧安静的在天空流淌，像是一只随风飘舞的绚烂布匹，笼罩在整座极光城的上空。 “它好像比刚才淡了很多？”楚牧云也察觉到不对，这几日，他一直在关注着极光的变化，因为这从某种程度上，可以反映极光君的状态……但楚牧云这才一个多小时没看，色彩与厚度明显就比之前稀薄。 “那两个新人……应该没在极光基地里干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白也狐疑的看向楚牧云。 楚牧云脑海中浮现出陈伶与简长生的身影，嘴角微微一抽，“不好说。” “我回极光界域的时候，特地在外面转了一圈，禁忌海的海水已经快蔓延到城外，除了界域列车的轨道，其他地方几乎都被寒气冻结，留给极光城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今年的极光城，确实冷的有些不同寻常。”楚牧云轻轻搓手，“明明夏天刚过，温度却已经像是到了冬天……”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把供暖打开？” “我开了啊。” 白也瞥了他一眼，随手抛出一块石子丢向地面，石子落在满是寒霜的大地，顷刻间就滑出数米远。 “你管这叫开了？” 楚牧云怔住了，他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结满地面的寒霜，喃喃自语： “不可能啊……极光城是集中式供暖，一般来说是不会随意断暖气的……” 楚牧云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起身向门外走去， 他刚打开大门，便看到众多居民裹着厚厚的衣服，一边缩着脖子，一边在外面抱怨： “怎么回事？供暖怎么没了？？” “是啊……这大冷天的，没暖气不是要人命吗？” “不对啊，我看锅炉厂那烟烧的正旺呢，怎么咱们这一点暖意都没有？” “是管道坏了？” “我刚从城西那边回来，那儿也没暖气，就算坏一两根管道，也不该影响到整个极光城吧？” “哎呦……赶紧把暖气恢复吧，这天没暖气可是要人命的。” “我先去买点煤炭回去自己烧起来，孩子在屋里冻的不行了……” “诶诶诶，等等我，我也去买点……” “……” 楚牧云见到这一幕，脸色一沉。 他退回屋中，反手将大门关起，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怎么了？”白也疑惑问道。 “糟了……” 楚牧云抬头看向天空，“怎么偏偏在这时候？？” …… “陈新，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我这边暂时没有。” “不要放松警惕，小心死角可能藏着人。” “是。” 陈伶穿着执法官风衣，在三层仔细的搜寻着，他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搜过去，余光瞥到对面的房间后，顺手推开了那个房门。 屋中，是一排整齐的床铺，但绝大部分床铺上都没有人，唯有一个身影伸着双手抵在头顶，呆呆的蹲在床头，像是一只奇怪的蘑菇。 见陈伶进来，简长生眼前一亮，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样？得手了吗？” “得手了。” 简长生听到这三个字，总算是放心下来，“那我们该怎么出去？” “现在警戒太严，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陈伶摇头。 “可我们再这么拖下去，迟早会暴露的啊。”简长生指了指床边的束缚带，“我带子都已经断了，一会白大褂再推我去做实验，我解释不清啊……” “你不是蘑菇吗？蘑菇需要解释吗？” “……”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几个白大褂推着一只病床，从1号实验室中缓缓走出。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一位正在搜查的执法官警惕问道。 “去处理刚才实验失败的实验体，他体内的药剂含量太多，腐烂之后会造成病菌扩散，必须要尽快送到地表焚化。”一位白大褂回答。 执法官脸色微变，他将病床上的白被单掀起来扫了一眼，差点当场呕吐出来，当即对着他们摆摆手： “去吧去吧……” 随着白大褂们的身影逐渐远去，门后陈伶的眼眸微微亮起。 他转头看向简长生，“我有办法了……” …… …… 第一卷接近尾声，三九要再整理一遍后面的大纲，今天只有两更~ 第270章 金蝉脱壳? 听完陈伶的话语，简长生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确定这么做能行吗？” “如果只有我自己，我有把握能随意出去，但你不行……要把你送出去，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陈伶补充了一句，“就是需要你做一些小小的牺牲。” “……我听不得这话。算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别！我自己来吧……” …… 几位白大褂推着病床，经过简长生所在的房间门外，径直向二层走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黑暗的门缝中钻出，悄无声息的捂住走在最后的白大褂的嘴巴，闪电般将其拖入房间中！ 五秒后，那位白大褂推门而出，佯装站在房间前停下脚步，突然开口： “等等！” 几位白大褂同时回头，疑惑的看着这个方向。 由于断电，整条走廊漆黑一片，只有众人手中的煤油灯能暂时照亮一角，他们看到那白大褂提着煤油灯站在房间门口，从玻璃处皱着眉头看向屋内。 “怎么了？” “不见了！” “什么？？” 几位白大褂一惊，立刻走到房间门口往里望去，只见昏暗的房间中，一张凌乱的病床上不知何时已经满是鲜血，其上空空荡荡，原本蹲在角落的蘑菇更是消失无踪。 白大褂立刻推门而出，众人走到病床前，错愕的看着满床的鲜血。 “这……这怎么可能呢？实验过程中，不是没有出现异变吗？” “从血迹上来看，不像是被袭击……反而像是自己溅开的？” “会不会是跟一样，血肉承受不住药剂爆体了？” “可就算是爆体，也该留下点血肉残肢吧？这里只有血啊？” “而且当年是一口气注射了太多药剂，实验过程中的药剂量虽然也不少，但跟比还是差了很多……不至于爆体才对。” “……” 就在众人苦苦思索之际，一道黑影从墙角钻出，径直往被停在走廊的病床摸去…… “怎么回事？”一位执法官快步走来，见到满床的鲜血，眉头立刻皱起。 几位白大褂立刻将事情说了一遍，执法官脸色一沉，心中开始猜疑是不是那个“入侵者”做的，于是开始召集其他附近的执法官，开始研究这一滩鲜血，毕竟这是他们目前唯一发现的异样。 就在这些执法官都在对着那一滩鲜血沉思的时候，一位白大褂轻声开口： “我们走吧？这里好像不需要我们。” 其他白大褂见此，也没再停留，而是继续推着停在走廊的病床，往通道走去。 他们就这么推着车，一路经过三层与二层，最终回到了拥有升降机的一层，大部分的执法官都跟着琼玄去二层和三层检查，一层除了关卡处有人守着外，基本没看见其他人。 极光基地的设计确实谨慎，这台唯一与外界相连的升降机，并未使用电力驱动，而是使用蒸汽，所以即便整个基地失去电力乱做一团，依旧能够正常运行。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等一下。”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片昏暗中，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正拎着煤油灯，往这里缓缓走来。 “你是……” “副队长韩蒙。”韩蒙目光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开口，“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去处理刚才实验失败的实验体。”为首的白大褂镇定回答，“他体内的药剂含量太多，不尽快焚化的话，会污染基地。” 实验体？ 韩蒙目光落在那张被单上，“打开看看。” 白大褂将被单掀开一角，一大块不知为何物的黑色物体正瘫在那，表面漆黑的咒文扭曲流淌，分不清是液体还是固体，在造成视觉冲击的同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韩蒙的眉头紧紧皱起，“你们说……这是实验体？” “是。” 一边回应，那位白大褂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这是相关资料，以及焚化申请证明。” “你们……把人命当成什么了？”韩蒙并没有接过这份文件，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怒火。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该承受什么样的改造与痛苦，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就算他现在知道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极光君，也无法接受眼前这个画面。 几位白大褂对视一眼，无奈回答，“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韩蒙注视他们许久，最终还是收回目光，将那份文件接过后，众人便推着病床继续前行。 韩蒙目光落在文件的第一行上，眼眸骤然收缩。 “站住！” 众人疑惑的停下脚步。 “这个实验体……你们是从哪找来的？”韩蒙的声音低沉无比。 “编号，原名似乎叫……赵乙？”一位白大褂想了想，“是今天刚送进来的，他自己填的报名表，具体的文件上都写了……我记得他好像是从三区来的幸存者？” 这句话一出，站在众人最后的一位白大褂身形一震，眼眸中难掩的浮现出错愕。 伪装成白大褂的陈伶，看向那滩不知名的物体，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那东西……是赵乙？？ 陈伶虽然知道赵乙时日不多了，但他本以为赵乙会用最后的时间陪伴三区众人，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赵乙……而且这才短短几个小时，那个曾经在寒霜街横行霸道的撒盐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看着床上那东西，怎么也无法与记忆中的赵乙联系起来。 韩蒙握着文件的手微微颤动，他眼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最后直接将文件攥成团握在手里，转身就往下层的通道走去……一股威压向周围扩散，看的众多白大褂满脸茫然。 “我记得……这个韩蒙，似乎就是三区的人？”一位白大褂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众人脸上闪过一抹了然，他们看着韩蒙离去的背影，隐约感受到一阵风雨正在基地底层酝酿…… “行了，别看了……做好自己的事。” 在一位白大褂的提醒下，众人才回过神来，与门口驻守的执法官核对过密码后，推着病床直接往升降机走去。 就在这时，一位白大褂突然松开手，没有进入升降机中，而是安静的站在原地。 第271章 回头 “翟升，你愣着干嘛？” 众人见他没跟上升降机，疑惑问道。 陈伶沉默的看着升降机上的病床，眼眸越发冰冷，他回头看了眼韩蒙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肚子不舒服，去个厕所……你们先上去吧。” 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向下层走去。 赵乙已经被医生宣判死刑，陈伶可以接受他在三区众人的照看下安详离世，如果他不愿连累三区众人独自出走，陈伶也不介意去送他最后一程……但他以这样的面目姿态死去，陈伶无法接受。 陈伶现在还记得，在寒霜街时那个苦苦哀求他给自己儿子铺好后路的老人，他答应了赵叔会照顾赵乙，但现在…… 陈伶的眼眸中再度浮现出病床上那面目全非的黑烂泥，一股怒火同样在心底开始燃烧。 极光基地再怎么做人体实验，偷偷拉多少人过来，陈伶都不在乎，但他们拿赵乙当试验品，把他折磨成那副模样，陈伶不可能善罢甘休。 反正现在任务已经完成，简长生也被他亲手送回地面，接下来，就是他的私人时间。 升降机带着病床上的赵乙与简长生缓缓升起，漆黑的一层再度陷入沉寂， 陈伶单手插兜走向基地深处，指尖在下巴一撕，雪白的大褂再度变成执法官风衣，他的眼眸在黑暗中冰冷如刀。 …… 三层。 “这个实验体有问题。” 几位执法官闻声来到原本简长生的房间，看到床上的猩红血渍，眉头紧紧皱起。 “虽然出血已经达到常人的致死量，但无论怎么说，尸体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就算是爆体，身上的衣服也会留下残渣。” “还有，这床上的束缚带全部断裂了，正常人的力量根本达不到这种级别。” “会不会是经受过药剂注射后，发生了变异？”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早已陷入发狂暴走的状态才对，不至于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 “你是说，是有人伪装成实验体混进基地了？” “可能性很大。” “……他是疯了吗？伪装成实验体的话，必然要接受融合实验，他就不怕自己直接被弄死？或者变成怪物？这风险也太大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立刻搜寻整个三层！看还有没有哪里有死角没搜到！” 众多执法官立刻分散开，到处寻找这实验体可能的藏身地点，一位执法官提着煤油灯，在房间中逛了一圈，随后缓缓趴下身，借着昏暗的灯光开始检查病床底部。 “这里有个人！”他余光扫到那染血的病床底部，当即大喊！ 他将那人从床底拖出，发现是一个被打晕的科研人员，脸色顿时一变。 “刚才有科研人员离开过基地吗？” “有！有三四个人，就从那个1号实验室出来的，当时易博士也在……他们说那个实验体在实验过程中死了，必须立刻焚化，否则会造成细菌传播……现在应该已经上了升降机了！” “什么？？” 这一下，所有执法官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刚从四层关卡出来的琼玄，听到这句话，勃然大怒。 “还愣着干嘛？！快去追啊！！” 两位六阶执法官这才回过神来，带着几位手下急速向升降机的方向冲去，从发现血迹到现在不过一分多钟，但这个时间已经足够那些人回到地表，全身而退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敌人会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入侵基地，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现在琼玄的肺都要气炸了，他这才刚到极光基地几个小时，就发生了几年都不曾出现过的基地入侵，最关键的是，居然还让对方大摇大摆的逃脱了…… 甚至到现在，他们连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如何切断基地电力供应的都不知道！ 这对琼玄这位安保队长而言，无疑是绝对的耻辱！ 琼玄越想越气，若是真让那些人顺利逃脱，他这个安保队长必然是做不长了，甚至还要遭到檀心的处罚……现在他本就不被檀心信任，甚至空降了一个副队长来制衡自己，以那位的心机手段，只要在这事上稍作文章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一群废物！！”琼玄忍不住骂道，“算了……我亲自去追！” 七阶的恐怖威压从琼玄的身上倾泻而出，一只庞大的狼影在他身后一闪而过，他身形化作一道闪电，顷刻间便跨过整个楼层，向升降机的方向冲去！ 与此同时， 煤油灯随着沉重的脚步剧烈晃动，将执法官风衣的衣摆照亮一角，韩蒙走到基地三层，脸色阴沉如水。 他感受到那疾驰而来的恐怖气息，脸色顿时一变，微微侧身之后，那道闪电便擦着他的身形飞掠而过，同时琼玄的声音响起： “我去追逃走的入侵者！副队长韩蒙！你维持好基地的秩序，等我回来！” 韩蒙看着那顷刻间消失无踪的身影，眼眸微微眯起…… 刚从一层下到二层的陈伶，也感受到那一闪而过的恐怖气息，甚至那闪电都没有等升降机，直接闯入了通往地表的深井之中，沿着光滑垂直的壁面，眨眼间就追了上去！ 陈伶的执法官衣摆被狂风吹拂而起，他回头看到这一幕，眼眸中也闪烁着惊异的光辉。 这就是七阶【天狼】的实力么……照这个速度，似乎真的能追上简长生。 陈伶构思这个撤离计划的时候，想过执法官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所以让简长生自己留下那么多血迹，尽可能的吸引他们的注意，从而隐藏好被藏在床下的白大褂……但这些执法官到底是经验丰富，反应速度比陈伶预计的还要快。 而且他也没想到，琼玄身为七阶的安保队长，竟然会亲自出手去追杀“敌人”……看来他是动了真怒。 这么看来，自己的突然折返，无疑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现在基地里所有人都以为入侵者已经从升降梯逃走了，几位高阶强者更是接连去追杀简长生，正是整个基地防卫最薄弱的时候。 危险不会消失，只会转移，而现在……嗯……危险似乎都转移到了本以为安全的简长生身上？ 希望小简没事（双手合十）。 陈伶眼眸微眯，他的目光落在二层那些刚刚制作完毕，还未来得及送回地表的炸药之上…… 第272章 质问与咆哮 “副队长，接下来怎么做？” 随着琼玄几人都去追杀简长生，基地内剩余的执法官都统一接受韩蒙的调遣，他们看着那黑暗中提着煤油灯的身影，开口问道。 韩蒙沉默片刻，还是开口，“现在还剩几个人？” “除去追击入侵者的，还剩十四人。” “来两个人跟着科研人员，先去试着恢复电力，其他人按照最开始的轮班调配，驻守每一个关卡与楼层。”韩蒙的声音缓缓响起，“不要掉以轻心，现在还不能保证所有入侵者都已经离开，时刻警惕四周，明白吗？” “……是！” 执法官们立刻按照韩蒙的部署，前往各个楼层，就在这时，韩蒙像是想到什么，再度开口： “那个陈新呢？” “陈新……之前还在这里巡逻，不过从刚才开始，好像就没看到他……” “……我知道了。”韩蒙眉头微微皱起，“易博士呢？” “易博士？他好像刚做完那个实验，让其他人把尸体处理掉，自己先回去喝酒休息了……” 听到这句话，韩蒙眼眸中一缕杀意闪过，深吸一口气后，才勉强压抑住怒火， “好，你去忙吧。” 随着众人散开，韩蒙森然的目光看向走廊的尽头，迈步向那里走去。 跟其他科研人员不同，易博士的宿舍就在三层，据说是为了方便进行实验与监控实验体，韩蒙借着煤油灯的光芒穿过昏暗廊道，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 他正欲抬手敲门，便听到一阵娇喘声从门后传出。 “慢点……你慢一点！” “……死鬼！你今天这是磕什么药了？” “啊……你轻一点！你捏疼我了！” “……”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韩蒙的眼眸微微收缩。 这一刻，一连串的画面在韩蒙的眼前闪过，那是三层房间内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实验体们，那是易博士拎着白酒瓶，烂醉的笑意；那是盖着被单被推向焚化炉的赵乙尸体，那是做完试验后，转头就和女人调情放纵的白大褂身影…… 最终，他看到旁听席的第一排，那个穿着灰棉衣的少年猛地站起，猛地撑开横幅的模样： 【韩蒙无罪！】 韩蒙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即便是他的情绪控制力，此刻都已经近乎失控，他紧紧攥着手中成团的赵乙资料，“幸存者”“十九岁”“进入基地五个小时后死亡”等字眼，不断刺激着他的心脏！ 他右拳紧攥，猛地砸向眼前的房门！ 砰——！！ 好似炮弹在基地内轰然爆炸，破碎的木屑溅射而出！ 门后，赤条条的易博士正醉的满脸通红，将一位同样一丝不苟的女博士按在床上，听到突如其来的爆鸣，错愕的转头看向门外…… 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正站在飞扬的尘埃间，手中提着一盏煤油灯，目光冰寒彻骨！ “韩蒙？！你搞什么？！！”易博士眼眸中恢复一丝清醒，随后勃然大怒道！ 嗖！ 他只觉得眼前一晃，那黑衣身影便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将其整个人从床上提起，重重的砸在墙壁之上！ 那位女博士顿时傻眼了，她尖叫一声，整个人都往被子里钻，像是受惊的兔子缩成一团。 “你……在干什么？？”韩蒙咬着牙，森然开口。 “老子干什么！跟你有个屁的关系？！！”易博士破口大骂，“你谁啊？让你保护基地，你保护到这来了？？扫黄也轮不到你吧？而且你情我愿的，你管得着吗？！” “你亲手害死了一个十九岁的孩子，现在转头就来跟女人亲热，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怜悯吗？？” “死在我手下的实验体多了去了！！别说十九岁！十岁的孩子我都杀过！你要替他们报仇吗？？？”易博士丝毫不惧韩蒙的杀意，“来啊！用你的枪崩了我的头！今天你不杀我！你他妈就是个怂货！！” 两人的咆哮顿时吸引了一大批人往这里走来，白大褂们看到浑身赤裸的易博士被韩蒙砸在墙角，顿时傻眼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 韩蒙眸中的杀意越烧越旺，他反手从腰间拔出枪口，抵在易博士的脑门，“你就是个疯子！一边喝酒一边做人体实验……在你眼里，人命压根不是人命！你把他们当什么了？？给你下酒助兴的表演？？还是下酒菜？！” “我喝酒？！我喝酒他妈怎么了？！啊？？？” “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场人体实验吗？？！五千四百三十二场！！里面有三成的老人！三成的孩子！还有三成被家人卖了送过来等死的病秧子！我亲眼看着他们一点点变成怪物！变成疯子！然后变成不知道什么东西死在我的面前！！” “你见过他们眼里的痛苦与绝望吗？！你见过他们死前发出的诡异的哀嚎吗？！你连一场完整的实验都没见过！你他妈凭什么在这里对老子指手画脚？？！” “五千四百三十二场实验！五千四百三十二条人命！！我花了十五年时间！我把我的一切都倾注在这里！你以为我们最后得到了什么？？” “没有！！！我们他妈什么都没有得到！！” “不光是我的十五年！我的老师！我老师的老师！！还有他们的老师……我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基地里钻研了三百多年！试图找到科学倒退的原因！试图延续极光君的生命！试图给人类找到一丝前进的希望……但是没用啊？？？” 易博士像是疯了般，张开双臂，在酩酊大醉下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三百多年！！熬走了多少代人！牺牲了多少人命！我们连一丝一毫的成果都没有！！” “哪怕是当年我们先进的仪器设备都能使用的时候，我们连极光君的一根头发丝都解析不出来……那些医疗设备！那些电子元件！那些操蛋的内燃机和信号塔！还有哪怕一台最简单最傻瓜的照相机，我们造出来了！但它就是用不了啊？！” “你以为我每天的工作是钻研科学吗？！错！！我告诉你！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进行一场又一场毫无意义的实验！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生命死在我面前！又或者变成什么怪物被杀掉！” “我们知道这一切毫无意义！！但我们不能停！！因为我们停了！整个人类都只能等死！！！” “你告诉我！！我除了喝酒！我还能做什么？？” 在易博士近乎疯狂的咆哮下，韩蒙怔在原地。 第273章 站住 易博士通红的双眸死死盯着韩蒙，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韩蒙握枪的手微微颤抖，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檀心让他进入极光基地，真正要他知道的真相是什么…… 是极光基地的无能，是人类至今所拥有的科学的渺小，是人类在面对真正未知灾难时的绝望。 极光基地作为极光界域的心脏，在地下暗中研究了三百多年，却没有丝毫的进展，这么多年投入的资源与人力全都化作飞灰，韩蒙不懂科学，也未曾体会过科学家们在面对这场灾难时的感受，但他大致能猜到……极光界域完了。 从一开始，极光界域就没有任何出路，在极光城表面的繁华与祥和之下，是一个注定走向灭绝的悲剧。 而赵乙，只是在极光城无效自救的过程中，被牺牲的一粒不起眼的飞灰……他与其他五千多位实验体一样，从进入基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韩蒙攥着赵乙资料的手不自觉收紧，将那张纸彻底揉成坚硬的团块，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枪口从易博士的头上挪开。 他沉默的转身向屋外走去。 易博士整个人踉跄跌倒在地，他瞪着远去的韩蒙，醉醺醺的骂道： “别走……你别走啊？！” “杀了我！！有本事用你的子弹杀了我！！” “你不是要替那孩子报仇吗？来啊！” “今天你不开枪，你就是怂货！！废物！！来杀了我！！怂货！！” 韩蒙就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径直走出门外，在外面围观的众多白大褂，立刻让开了一条道路…… 就在这时，一阵轰鸣巨响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 轰——！！！ 刺目的火光瞬间淹没黑暗的廊道，几座实验室同时化作飞灰，与此同时，所有实验体房间的门锁都被震开，一道身影在火光中飞速闪动！ 众人大惊失色！ “有人把实验室炸了？？” “糟了，安置实验体的门都被打开了……” “什么？？最里面的那几个实验体房间呢？？” “好像也被打开了……该死的！那些东西不会跑出来吧？” “入侵者不是已经逃走了吗？这些炸药是谁放的？？” “……” 在白大褂们的惊呼声中，韩蒙脸色一凝，带着几位执法官迅速向火海中冲去！ 与此同时，一道道诡异的身影从最深处的房屋中走出，它们有的倒贴在屋顶，像是蜘蛛般爬行，有的像是粘稠的液体在火焰中缓慢蠕动，有的则长着一张满是老年斑的面孔，却以巨人的姿态蹲在门前，直勾勾的盯着走廊另一边的众多白大褂…… 各种怪异的嘶嚎声在三层回荡，像是愤怒，像是绝望，像是悲鸣； 这一幕让众多白大褂的心神颤动，他们是这群东西的缔造者，很清楚它们如今的状态……被关在走廊最深处的，都是彻底丧失理智，却依旧维持着与体内灾厄融合平衡的怪物！ 他们将这些怪物封死在最内侧的房间中，用大量的药剂令其沉睡，只有这样才能定期完成状态记录，或者进行更深层次的实验，但突如其来的爆炸直接炸开了封锁它们的囚笼，甚至将它们从沉睡中惊醒！ 而现在……这群已经彻底丧失理智的，疯狂的怪物，最想要杀的人会是谁？ 白大褂们在走廊中不断后退，眼眸中满是惶恐，韩蒙察觉到了这些暴走实验体的杀意所在，脸色越发阴沉。 “杀光它们，保护科研人员！” “不……不能杀！这些都是珍贵的实验材料！”一位白大褂当即开口。 “让他们杀。” 一个浑身赤裸的身影，缓缓披上白大褂，摇摇晃晃的从破碎的房门后走出。 易博士看了眼在火海中燃烧的实验室与这些扭曲身影，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轻松，“你觉得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实验价值？杀吧！烧吧！！最好再把那些狗屁药剂和实验设备全砸了！！ 人体融合实验根本就没法帮我们更了解极光君，极光君的融合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只是没有人敢戳破而已…… 毕竟，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韩蒙看了易博士一眼，平静的重复了一遍，“杀。” 十几位执法官接连冲出，各自的领域同时张开，与火焰中那些蜂拥而来的怪物们厮杀在一起！ 爆炸声，轰鸣声，与怪物的嘶吼声连绵起伏，极光基地的三层已经彻底陷入混乱，韩蒙此时并没有加入战场，而是径直往上层走去。 …… 淡淡的烟气从管道中飘散，漆黑的廊道之中，一个身影双手插兜，平静前行。 大量的高阶战力前去追杀简长生，三层又陷入动乱，整个极光基地的安保已经基本瘫痪，这个披着一纹执法官风衣的身影就这么走到一层，竟然无人阻拦。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伶现在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公园里随便散个步。 他不管什么对与错，既然赵乙是在三层被改造成怪物，并以那种形态死去，那他索性就炸了整个三层，放出那些与赵乙一样痛苦挣扎的实验体，让它们以自己的本能行动。 说实话，陈伶并不觉得就凭这些实验体，就能拿极光基地怎么样，眼下的动乱只是暂时的，最多五分钟后，这一切就会归于平寂……再加上基地的构造材料极为坚硬，或许连个爆炸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所以，他炸完实验室之后，就必须要离开，否则再拖下去，他就真走不了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早就被“猩红戏法”换来的钥匙，打开二层的关卡大门，回归一层，径直往升降机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淡淡从后方传来。 “站住。” 第274章 再相见 简长生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病床的滚轮在大地上迅速滚动，偶尔碰到一枚石子，便会哐当一震，那覆盖在他身上的黑色物质也随之摇晃……实验后的赵乙体重已经彻底超出了人类的范畴，即便是几位白大褂共同推车也十分勉强，这么一晃差点将压在下面的简长生肋骨碾碎。 而此时，简长生偏偏还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硬抗痛苦。 红心6那家伙搞什么……把自己送上升降梯，他又去干嘛了？ 他该不会还有秘密任务？ 一个又一个疑惑跳出简长生的脑海，但此刻他已经没心思细想，他现在已经离开极光基地，是时候赶紧跑路了，否则要是跟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东西一起进焚化炉，事情可就大了。 就在简长生即将动手之际，一道轻微至极的呢喃声，从他耳畔响起。 简长生愣住了。 他错愕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其中的这团黑色物质，震惊的低语： “你……你还活着？” 简长生被埋在这，能听到声音，必然是眼前这团东西传出的……他万万没想到，赵乙都变成这样了，居然还没死？ 呢喃声再度响起，像是蚊子般细小，即便简长生已经与他如此之近，也只能勉强听清那声音： “……家……” “你说什么？” “……家……回……家……” “回家？”简长生怔住了。 与此同时，一阵白大褂的交谈声响起： “到焚化炉了，赶紧把它丢进去烧了吧……” “好重……一会咱扛的动吗？” “扛不动就把整辆车推进去吧，反正这车上已经沾了灾厄细胞，不能要了。” “行，抓紧时间吧。” 简长生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他用力咬破舌尖，闪电般从赵乙的身躯之下钻出！ 此刻正推着病床的几位白大褂，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身影突然从被单下钻出，沉重的拳头闪电般砸向他们的面门！ 砰砰砰——！ 以简长生的身手，对付这些普通的科研人员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一拳一个就将他们全部放倒。 简长生随意的甩了甩手腕，这才有时间环顾四周，现在他们就在基地地表的一处低矮建筑前，滚滚浓烟从烟囱中飘出，应该就是专门用来焚化失败实验体的地方。 简长生掀开被单，看着赵乙不成人形的身躯，再度开口： “你还好吗？” 轻微的呢喃声再度响起，就在简长生准备俯身仔细聆听的时候，几道身影从升降机的方向急速掠出，与此同时数道恐怖的威压骤然降临！ 轰——！！ 这一刻，大地似乎都震了震，其中一位披着黑色执法官风衣的身影直接飞上天空。 “发现入侵者！！” 在高空俯瞰，那位执法官瞬间就锁定了站在焚化炉前的简长生，声音宛若低沉雷鸣轰然作响！ 简长生心中咯噔一声，来不及再跟赵乙交流，毫不犹豫的划开自己的掌心，利用【滴血陀】急速向基地外闪烁挪移！ 该死，这帮家伙怎么来的这么快？！ 在那位执法官的话音响起之后，几道恐怖的威压急速向这里飞掠，其中甚至有两道六阶的气息，吓的简长生疯狂冒汗，玩命的远处逃窜。 此时所有执法官的注意力，都在逃命的简长生身上，没有人在乎那被遗弃在焚化炉前的病床，以及上面那具不成人样的“尸体”。 与此同时。 基地外。 正抱着笔记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文仕林，听到基地内传来的骚动，立刻起身用望远镜观察起来。 “入侵者？极光基地竟然被人入侵了？”文仕林眼眸中浮现出惊异。 文仕林眼看着众多执法官追杀一个血色身影，逐渐远去，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现在极光基地内出现入侵者，所有安保都被调动，正是防守最薄弱的时候，也许……这对他而言是个机会？ 文仕林知道留给他犹豫的时间不多了，他眼眸中精芒闪烁，半秒之后，一咬牙，带着相机从角落里飞奔而出！ “死就死了！” 文仕林在基地外蹲守了数天，早就将外围的安保布置摸透了，现在极光基地陷入混乱，也给了他可趁之机。 他掏出老虎钳将基地外围的铁丝网划开一道缺口，整个人趴在地上，像狗一样从结满寒霜的地面钻入其中，一道道执法者身影匆忙的在远处奔跑而过，文仕林就这么连滚带爬的躲藏进一座建筑中。 这里似乎是一间安保宿舍，只不过现在并没有人，文仕林眼前一亮，直接捡起一套执法者服饰换上，然后混在人群中往升降机冲去。 文仕林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他干了这么多年记者，潜伏搜证这种事没少干，但他现在混进的可是极光基地！那是任何一位记者都不可能进的来的地方！ 文仕林尽可能的让自己恢复冷静，他按下升降机按钮，身形在漆黑的深井不断下沉，焦急的等待中，握着相机的手已经满是汗水。 随着升降机落到基地一层，文仕林警惕的往外面望了一眼，整个基地都漆黑一片，似乎已经彻底断电，升降机附近也无人看守。 “极光基地的安保居然真的瘫痪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文仕林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他小心翼翼的从升降梯中钻出，摸黑往基地深处走去…… …… 与此同时。 一层的另一边。 “站住。”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接连几道字符从陈伶身旁飘过： 【观众期待值+4】 【当前期待值44%】 陈伶现在根本没心思管期待值的变化，因为他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他缓缓转头看向身后，“陈新”的脸上再度浮现出清澈且愚蠢的神情。 “韩蒙副队长？有什么事吗？” 黑暗中，韩蒙提着一盏煤油灯，缓缓走出。 他注视着那张在烛火中明暗摇晃的面孔，眼眸微微眯起：“放弃吧……同样的伎俩骗不了我第二次。” “我是该叫你【红心6】，还是该叫你……陈伶？” 第275章 你要试着抓捕我吗 “【红心6】？”陈伶茫然开口，“副队长，你在说什么？” 一个专业的戏神……不，一个专业的演员，是绝不可能轻易放弃角色的，虽然韩蒙点破他的身份确实让他心头一颤，但没有丝毫的表情流露在外。 “一开始，其实我并没有太怀疑你。”韩蒙缓缓开口， “一个一阶的新人执法官，就算要当墙头草，也根本不敢当着一位上司的面，戳另一位上司的脊梁骨……当然，除非你完全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所以这时候我只是有些怀疑，没有深入思考。 而在我带着你去过一次三区之后，三区就乱了，偏偏这时候你又失踪……这我若是还不怀疑你，这么多年的执法官我就白干了。 只要稍微换个思路就能发现，你答应跟着我，无非是希望利用我进入三层。而通往三层的关卡，专克拥有伪装换脸能力的神道拥有者，这也是为什么你要依靠那个混入实验体中的同伴，来破坏关卡的原因……因为你的脸根本就是假的。 很巧，我就认识一个能够换脸的人……” 陈伶无奈摊手，“所以呢？你为什么觉得我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你本可以借着运输尸体的机会，跟着那个同伴一起逃出基地，但你却没这么做……因为你跟我一样，也得知了赵乙的死讯。 你们当时既然选择撤退，说明任务大概率已经完成，所以后来的实验室爆炸与实验体暴走，都是你在任务之外的举动。你这么做，只是为了给赵乙报仇，这就说明你跟他的关系十分密切…… 恐怖袭击，换脸，与三区幸存者关系密切……同时满足这几个元素的，除了你陈伶，还有谁？” 韩蒙话音落下，烛火摇曳的走廊，陷入一片死寂。 陈伶看着眼前那披着风衣的身影，一股熟悉的被洞悉感再度涌上心头……他苦笑了一声。 一张轻薄的脸皮随着他的指尖划过，飘散在虚无，陈伶用回了那张属于自己的脸，一袭大红戏袍在火光中好似鲜血浸染而成。 “那么，韩蒙长官。”陈伶卸下所有的伪装，淡淡开口， “你要试着抓捕我吗？” 虽然韩蒙已经猜到了陈伶的身份，但当他真正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神情还是复杂无比。 他沉默许久，没有回答陈伶的问题，而是反问： “在三区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成为执法官？” “为什么？”陈伶轻笑一声，“为了伪装我黄昏社员的身份，为了防止你们追查到我头上，为了获得更多的情报……就这么简单。” “江勤是你杀的吗？” “不是。” “席仁杰呢？” “也不是，我放过他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规定黄昏社只能杀人放火？”陈伶嗤笑道，“不过，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做的也不少……你想知道吗？” 陈伶说的是实话，他血洗了兵道古藏，他杀光了除席仁杰之外的所有三区执法者，他利用三区居民进入极光城，他夷平了群星商会，他栽赃陷害一位检察官，他在光天化日下当街枪毙一位证人，他炸毁了极光基地的实验室…… 这里面任何一条挑出来，都足以让陈伶被扣上“必杀”的罪名，在极光城的视角看来，他就是一个疯狂，血腥，阴险，且极难抓捕的恶劣罪犯！ 韩蒙沉默注视着陈伶，许久之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漆黑枪支。 “……你走吧。” “你确定不抓我吗？”陈伶挑了挑眉，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现在放我走，以后再想抓住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未必。”韩蒙平静开口， “我们还会再见的……只不过，不该是在执法官的黑牢里。” 陈伶见此，也不再多说，转身就往升降机的方向走去……他再不走，一会等琼玄他们杀回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韩蒙亲眼看着那红衣身影走上升降机，指尖在脸皮一划，变成“陈新”的模样，似笑非笑的对他摆了摆手，身形随着升降机消失在基地之中。 韩蒙转身回到三层，此时的众多执法官已经将暴走的实验体彻底击杀，正带着白大褂们清扫战场，检查哪些设备还能继续使用，不过看地上那些破碎混乱的零件，估计是全都彻底报废了。 “副队长！有新的发现！”一位执法官激动的跑上前。 “什么？” “我们抓到入侵者了！” 韩蒙愣了一下，随后看到另一位执法官，押送着一个身影来到面前。 只见还套着执法者服饰的文仕林，脸上满是灰尘与淤青，神情狼狈无比，即便如此，他依旧攥着一只相机，眼眸中似乎有怒火熊熊燃烧。 “刚才他就在三层的观察室那边，对着0号实验室拍照，被我们发现了。”那位执法官重述了一遍事发经过，“不过他似乎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反抗能力就被放倒了……” 韩蒙皱眉看着眼前的文仕林，总觉得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韩蒙仔细思索一番，终于回忆起是在哪里见过这家伙，当时第一次开庭的时候，他就跟那个林宴坐在一起，似乎也是个记者。 文仕林并不打算回答韩蒙的问题，他甚至不打算替自己辩驳两句，此刻的他，还沉浸在极光基地里的东西给予他的冲击之中…… “我要见檀心！！”文仕林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开口。 韩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平静对其他人说道，“他应该不是这次入侵的主犯，把他带去总部吧，让那边的人审问一下。” “是。” 文仕林就这么被执法官拷走，就连相机都被强行没收，随着他的离开，众人头顶的灯光晃了晃，重新恢复明亮。 “电力恢复了。”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借着灯光，易博士终于看清眼前的一片狼藉，醉意也消散了些许，神情复杂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惊呼突然从远处传来： “极光君……极光君不见了！！” 第276章 消失的极光君 “你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易博士的酒彻底醒了，一阵冷汗将他浇的透心凉，猛地转头看向说话者的方向。 韩蒙心中也猛地一颤，迅速向玻璃观察室冲去！ 两人来到观察室前，往下望去，只见重新恢复照明的0号实验室中并没有什么变化，设备照常运转，药剂正常注入，可唯独中央的金属休眠仓内，已经空空荡荡…… “极光君呢……极光君呢？？”易博士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开口，“这怎么可能？？刚才我明明才确认过……” “按照您的规定，观察室内必须时刻有人看守，就刚才实验体暴走的那一会我躲了一下……应该也就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一位白大褂茫然回答。 “……该死！！” 易博士双手抱着头，蹲下身，眼眸中满是痛苦。 “易博士？”韩蒙喊了他一声。 “休眠仓没有打开的痕迹……一切的设备都完好如初，不可能是被人带走的……极光君……醒了。”易博士疯狂的挠着自己的头发，“断电遮掩了他的生命体征变化……我早该想到的！！他已经醒了！！” “这里刚才发生的一切，我们所说的一切，他都听到了！！” “他知道在他沉睡的这三百年里，我们一无所获，他也知道自己的寿命将走到尽头……他对我们失望了，所以他走了……他放弃了极光基地。” 易博士惨惨的笑了一声，脸色苍白无比。 “极光君醒了……” “极光界域，完了。” …… 极光基地外。 一道血影急速掠过天空！ 简长生紧咬着牙，疯狂的用自己的鲜血换位挪移，试图与身后的几位执法官拉开距离，但根本毫无效果，甚至两者之间的差距还在越来越小……那些动辄五六阶的执法官，可不是吃素的。 “怎么光盯着我追啊？！” “妈的！红心6不会是故意的吧？？” “把我丢出来当诱饵，然后自己偷偷逃走？这个混蛋……” 简长生终于反应过来了，越琢磨越觉得不对，但现在已经晚了，随着一只虚无的狼眸从天穹中睁开，一股神秘的力量瞬间锁定他的身形，他的动作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这一刻的简长生，像是被隔空套上一层层枷锁，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沉重无比，直挺挺的从腾跃而起的半空，重重砸落到大地之上。 砰—— 简长生闷哼一声，意识都模糊起来。 “怎么偏偏是【天狼】这种侧重于‘狩猎’的路径……隔着这么远，就能把我变成‘猎物’么？ 这就是七纹执法官【琼玄】的实力？” 简长生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像是一只受伤的猎物，拖出血迹艰难前行……他甚至没有跟任何人打过照面，只是被虚无中的一道目光锁定，就陷入了‘流血濒死’的状态。 被一位七阶的【天狼】盯上，简长生就算再能跑，也绝对无法逃脱，与被阎王锁定没有丝毫的区别。 “红心6……我恨你！！”简长生忍不住骂道。 吼——！！ 话音落下之际，他身后的极光基地中，爆发出一道尖锐的狼啸，一个快到突破音障的影子瞬息掠过天际，席卷的狂风将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 就在简长生眼眸中浮现出绝望之际，一个懒洋洋的身影从不远处传来。 “哦……你就是那个新人？” 简长生一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秒之后，一道黑色的残影卷携着恐怖的风暴，来到这条街道之上，披着七纹执法官风衣的琼玄缓缓勾勒出身形，目光扫过四周。 死寂的街道之上，空荡无人，再也没有简长生的影子。 “怎么会这样？”琼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刚才分明已经锁定了……他是怎么逃脱的？” 琼玄不死心，这毕竟是入侵了极光基地的敌人，他不可能就这么放过，迅速在周围搜寻起来，然而即便他将整片街区翻个底朝天，也没再找到简长生的身影，他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其他执法官也随之追来，看到就连琼玄都没能抓住对方，眼眸中都浮现出震惊。 “队长……接下来怎么办？” 琼玄此刻牙都要咬碎了，任凭他万般愤怒不甘，此刻也无处发泄，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 “回基地！”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也只能转身跟在琼玄身后， 随着他们逐渐靠近极光基地，一位穿着棕色大衣的记者，正站在基地门口，像是在拍摄着什么照片。 琼玄见此，原本就火大的他越发不爽，摆了摆手对身旁的执法官说道： “把那个记者赶走……极光基地，也是他能拍的？？” 那位执法官立刻走上前，严厉叫停了正在拍摄的记者，那戴着半框眼镜的年轻人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就是正好路过，听到基地里传来爆炸的动静，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新闻……” “极光基地也是你能拍的？？你是哪家的记者？” “《极光日报》，林宴。” “赶紧走，这里不欢迎记者，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执法官厌烦的驱赶着陈伶，几秒后，突然像是反应过来，猛地回头，“你说什么？爆炸声？” “对啊……就从那下面传来的，你们没听到吗？”陈伶无辜的摊手。 “？？？” 琼玄等人脸色顿时大变，“糟了！快回基地！” 几道黑衣身影急速向基地冲去，陈伶就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这一幕，随后不紧不慢的抬起手中的相机，按下快门。 咔嚓—— “极光基地，不过如此。”陈伶随意的将手插回口袋，就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他刚回过头，便看到一个白衣白发的身影，正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那是个高瘦的男人，穿着一身科研用的白大褂，一头白发披散在背后，随着那双极光般涌动变化的眼眸微微眯起，一阵风拂过他的衣摆…… 陈伶的身形骤然僵硬！ 【观众期待值+5】 第277章 退化 “易博士，檀心副总长让你去一趟。”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浑浑噩噩间的易博士猛地回过神。 三层的玻璃观察室前，易博士已经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他目光从空荡的休眠仓挪开，缓缓抬起头，沙哑回答： “……我知道了。” “他让您速度快点……事情紧急。” 他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站起，在众人的搀扶下勉强稳住身形，向基地外走去。 此刻的极光基地已经恢复原本的秩序，只不过三层的实验室已经彻底报废，易博士回到地表，一台黑色的车辆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与此同时，易博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冷……地表的温度，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凛冽的寒风让易博士的大脑清醒片刻，他意识到这温度似乎低的不同寻常，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皱眉看向城墙外的方向。 事实证明，檀心这次确实很急，车辆的速度已经提升到极限，径直往总部的方向驶去。 短短十分钟内，易博士就来到了檀心的办公室门口，推门而入。 “你终于来了。” 檀心的声音响起，此刻的他，正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用一壶滚烫的热水浇灌着被冰霜封死的玻璃，皑皑白雾蒸腾了不过数秒，便彻底消散。 借着这短暂的升温，檀心用力将窗户彻底关严，看着下一刻便再度被封死的窗户，他长叹一口气。 “……嗯。”易博士低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极光基地的事情，我听说了。”檀心转身说道，“在你看来，极光城还剩下多少时间？” 易博士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若是极光君还在沉睡，大概还会有四十天不到的时间……但现在他醒了，各项器官就会以惊人的速度加快衰老，具体有多快，我也无法预估……但绝对不会超过三天。” “如果找到他，有可能让他再沉睡回去吗？” “没有。”易博士果断否决，“现在的我们，根本没有三百多年前的技术，而且就算有，以他的身体机能退化速度，也延长不了几天。” 檀心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他的指节轻轻叩着桌面，不知过了多久，点点头， “也对，就算他今天没醒，极光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现在提前醒了，反而是一件好事，省的夜长梦多。” “所以，你同意领袖的‘重现’计划了？” 檀心听到这句话，动作微微一顿，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平静反问： “你已经多少年没回过地表了？” “大概十四五年吧。” “这次上来，有觉得哪里不对吗？” “有。”易博士瞥了眼被冰霜封锁的窗户，“地表的温度太低了……在我的记忆中，极光城从未有过这种温度，应该是极光衰弱，导致禁忌之海的低温侵入城内导致的？” “没错。” 檀心指了指桌上的温度计，“现在的室外温度，已经接近零下四十度，而且现在还在以每小时一点五度的速度下降……” “零下四十度？这已经可以冻死人了。”易博士皱眉紧锁，“这个温度下绝不能随意在室外走动，否则时间久了，人会因低温症而丧命……待在有暖气的屋里，应该没事。”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极光城的集中供暖系统……彻底失效了。” “什么？？”易博士的脸上满是错愕，“怎么会这样？” 檀心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 “科学倒退。” “又有东西失效了？这次失效的是什么？？” 檀心拉开抽屉，将一件物品摆在桌面，看到那东西的瞬间，易博士愣住了。 “……泵？” “准确的说，是以电力驱动的泵。”檀心指着桌上的水泵，声音凝重无比，“无数个这种东西，构成了我们的集中供暖系统，负责将各个分区的锅炉厂产出的热水加压，保证热水能通过管网覆盖到分区内的每一栋建筑内……而现在，它们全都失效了。 现在锅炉厂虽然能正常的产出热水，但没有压力作为驱动，能够覆盖的范围极为有限，整个极光城大概有七成的地方是无法供暖的……也就是说，他们的家里与外界的温度完全一致……” 易博士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语：“泵……该死……怎么会这样……” “易博士，你是极光城最顶尖的科研人才，你有办法修好它，或者找出别的什么办法替代吗？” “我想想……你别急！你让我想想！！” 易博士双手拼命的开始挠头，整个人在屋中来回走动起来，眼眸中急的满是血丝，“泵的工作原理相当简单，不过是通过螺杆或叶轮给液体加压而已……那问题出在哪……对啊，问题他妈的究竟出在哪？！ 是电力驱动的问题？可明明电梯都可以使用，为什么挪到泵上就不能用了？？这根本就不科学！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这狗日的世道，根本他妈的不讲科学！！！” “易博士！你冷静一下！” “冷静……我可以冷静……我再想想……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是给水流加压，就算没有电力驱动，也可以换成别的……比如将压力换成重力循环，利用高低的位置差，让水流通过重力输送……可极光城根本就是平原，而且现在再给施工临时架高也来不及了……那就换一种驱动方式？换成人力驱动？不……不行，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能输出足以覆盖极光城的压力……蒸汽机？对！蒸汽机还可以用！我们可以把所有泵都换成蒸汽驱动！” 易博士双手重重的拍在桌面，眼眸中亮起一抹微光， “给我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十五分钟！！”易博士激动的开口，“给我十五分钟！我马上就把水泵的修改图纸画出来！只要更改了它们的驱动方式，一定可以修好！” 檀心低头看了眼时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易博士已经来不及等他的回复，扭头就往外狂奔，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如此快速的奔跑……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檀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278章 杨宵 彻骨的寒风拂过基地门前，也吹凉了陈伶的心。 该死……他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这个男人，陈伶不久前才在极光基地的四层见过，绝对不可能认错。 可极光君不应该还在基地里沉睡吗？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一转眼，就跟鬼一样出现在自己身后？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自己碰了一下玻璃？没道理啊？！ 无数个念头在陈伶心中急速翻涌，差点直接给他脑子干冒烟了，一个原本好好睡在休眠仓里的“古人”，一扭头就在身后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根本就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剧情！ 陈伶默默的从对面的身影上挪开目光，自然的转身，佯装不认识般向远处走去。 “等等。” 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 陈伶的脚步一顿，他茫然而错愕的回过头，向周围环顾一圈，茫然的指着自己，“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在极光基地，陈伶是以“陈新”的身份去触碰休眠仓的，但现在他已经变回了“林宴”的模样，按理说不会被认出来才对。 “你以为换了脸，我就不认识你了？”极光君就这么看着满脸无辜的陈伶，“就算化成灰，我都能闻得到你身上的‘灭世’气息。” 这句话一出，彻底击碎了陈伶最后的侥幸。 他身上带着“灭世”灾厄，是所有人类的敌人，无疑是与极光君站在对立面的……现在极光君醒了，他陈伶在这极光城中，就是极光君最大的威胁！ 死亡的阴霾笼罩陈伶心头，在那双极光般涌动的眼眸中，他的一切仿佛都被看穿。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之时，极光君的声音再度响起： “怎么？知道怕了？” 陈伶微微一愣，他疑惑地抬头看向极光君，对方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戏谑……不知是不是陈伶的错觉。 陈伶深吸一口气，斟酌着开口： “极光君……前辈。我无意惊扰您的沉睡，对极光城也没有任何敌意……我出现在这里只是意外，如果您介意，我现在就离开。”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往远处走去。 “站住。”极光君又喊住了他。 陈伶：…… “回来。” 陈伶无奈之下，只能乖乖走回极光君身前。 极光君注视他许久，缓缓开口，“带我转转吧。” “……什么？” “我对这个时代，还不熟悉，我需要一个向导。” 陈伶的眉头不自觉的皱紧，他疑惑的打量着极光君，在那双眼眸中，他并没有看到任何的杀意……只有宛若极光般深邃神秘的未知。 “我们……认识吗？”陈伶下意识的问道。 极光君停顿片刻，“不认识。” “那……” “我的时间不多了，而你是一只‘灭世’灾厄……我总得在死前，好好的盯着你，以防你对这座城市不利。” 陈伶愣住了，他仔细琢磨着这句话，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似乎又很合理……所以，自己这是被软禁了？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极光君眼眸微眯，下一刻，一道道深蓝色的电弧在他的身边噼里啪啦的游走起来，天空中的极光倒卷，九阶的威压骤然降临！ “如果是这样……我只能先杀了你，以绝后患。” “等等！”陈伶立刻开口，“我同意！” 现在的【观众期待值】还不到50，要是被极光君杀死，他就真的死了……而且就算期待值足够多，有两条命，在极光君的面前也根本不够杀的。 极光君似乎对陈伶的反应很满意，他拍了拍白大褂的衣摆，散去周围的电弧， “带路吧。” “……你想去哪？” “有星巴克吗？我想喝燕麦拿铁了。” “……这地方哪来的星巴克，附近就只有一家本土的紫藤咖啡馆，而且难喝的很……”陈伶自然的回应了一句，随后突然愣在原地。 星巴克……在这个时代，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牌子了。 陈伶想起来了，极光君本来就是大灾变前的科研人员，只不过在灾变发生后，自愿选择了沉睡……对极光君而言，他只是一觉醒来，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就和……就和自己当初的“穿越”一样？ 在陈伶的认知中，极光君本身的光环实在太大，以至于他都忽略了，他与极光君本就是一个时代的人。 等等，那刚才自己的回答，是不是也暴露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而反观极光君，对陈伶的回答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随意的说道： “不管了，就去那个什么紫藤咖啡馆吧……这么久没喝，咖啡瘾都犯了。” 陈伶的头脑依旧处于风暴状态，以至于走路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那家咖啡馆离这里并不太远，走了没几步就来到门口。 陈伶伸手推门，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推开，他回过神低头望去，只见寒霜已经冻结了门边的缝隙，随着他的推动发出咔咔声。 怎么回事？他进入基地不过六个小时，外面温度已经降到这个地步了？ 陈伶虽然疑惑，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来极光城也才多久，不知道这里的气候变化究竟怎样，只觉得可能是突然降温，用力再度一推之后，便震掉了门上的冰霜，来到咖啡馆内。 “没人吗？”陈伶在屋里四下环顾一圈，没看到店员与老板，诧异开口。 “我看门口挂的还是营业的牌子。”极光君挑了挑眉毛，“不管了，先点单吧……” 紧接着，他的手开始在身上摸索起来。 “……你在干嘛？”陈伶问道。 “扫码点单啊。”极光君愣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对了，这个时代应该没有这种东西……我手机也不在身上。” “……”陈伶无奈开口，“这家店没人，我们换一家吧。” “不用了，把钱留下，我可以自己泡。” 说着，极光君便走到柜台之后，撸起白大褂的袖子，开始熟练的挑选起咖啡豆来。 “极光君前辈，你还会磨咖啡？” “以前做实验的时候，单位里没有咖啡机，我们都是手磨的。”极光君停顿了片刻，“还有，不用叫我极光君前辈……叫我杨宵，或者杨博士都行。” 第279章 低温 陈伶看着撸着袖子在柜台上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 说实话，极光君给他的感觉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在基地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即便不曾睁眼，他的身上都在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性”，而现在他醒了之后，“人性”似乎又占据了身躯。 即便举手投足之间还是散发着独属于极光君的气质，但两者却巧妙的结合在一起，“神性”与“人性”完美共存。 极光君回头，“你想喝什么？” “……拿铁就行。”陈伶表情古怪的回答。 “好。” “……”陈伶犹豫片刻，忍不住问道，“极……杨博士，你离开极光基地的事，基地里的人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现在应该知道了。” 听到这，陈伶已经能猜到现在基地乱成什么样了……极光君凭空消失，无论是基地还是执法者总部，估计都发了疯般开始寻他，可谁又能想到，他居然悠闲的在这里给一个“灭世”灾厄泡咖啡？ “你为什么要离开基地？” “不为什么。”极光君沉默片刻，目光透过满是寒霜的窗户，看向外面，“我……只是想出来走走。” 陈伶见此，正欲开口再问些什么，极光君的脸色突然一变！ “咳咳咳咳——” 他猛地放下研磨器，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苍老的肺叶就像是破风箱般鼓动着，发出沙哑而虚弱的咳嗽声，在无人咖啡店中回荡。 此刻的极光君，虽然面孔看起来还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声音已经像是八九十岁。 陈伶立刻起身，看到极光君的白发凌乱的散在肩头，随着他的剧烈咳嗽，一缕缕暗淡昏沉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地面…… …… 院落。 一团篝火在院落中燃烧，熊熊烈焰驱散了些许的寒冷，将霜白的院落点缀出一抹红意。 楚牧云坐在篝火边，手里拿着几根柴火，时不时的丢入火焰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随着一道身影掠过院墙，燃烧的火焰突然随风卷动，楚牧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侧，只见白也正带着简长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楚牧云看到简长生，眼前微微一亮， “回来了？红心6呢？” 简长生嘴角一抽，神情有些阴郁，“……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不是一起行动的吗？” “那家伙，好像把我给卖了……” 简长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楚牧云若有所思。 “红心6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嗯……不过确实不好说……”楚牧云叹了口气，“总之，你还不确定他有没有从基地里出来，是吗？” “对。” “需要我去走一趟吗？”白也靠着墙，缓缓开口。 “……不用，那小子本事不小，应该不至于出事，不过你去了万一惊动了那位，咱可没人打得过她。” “传说中的那位【修罗】魁首？”白也想了想，“确实很棘手。” 楚牧云将手中剩余的柴火，一口气全丢入火焰中，随后缓缓站起身向院落的另一边走去，将院子里的树枝一根根全部摘下，原本还算美观的几颗大树，立刻就变成了光秃秃的杆子。 “话说，你怎么开始烧自己的树了？” “科学退化，极光城的供暖系统失效了，想取暖，只能自己想办法……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买煤炭的人，已经乱套了，反正这院子里的东西也带不走，索性烧了算了。” “供暖失效？”简长生心中一惊，“这么冷的天没有暖气，可是会冻死人的……” “已经有不少人被冻死了，而且温度还在下降……” 楚牧云叹了口气，目光看向院墙外，那座被冰雪彻底覆盖的极光城，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又一座人间炼狱，即将诞生了。” “降温来的太突然，而且极光明显已经开始不稳定了……”白也抬头看了眼天空，将鸭舌帽的帽檐向下按了按，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时间快到了。” “是啊……也该结束了。” 简长生听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忍不住开口，“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过段时间，你自然就知道了。” “……” 简长生切了一声，转身往大门外走去。 “你去哪？” “出去随便转转。”简长生话音落下，就已经推门离开。 白也转头看向楚牧云，“这个时候，他在外面跑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楚牧云耸了耸肩， “他这么难杀，问题不大。” 白也：…… 简长生出门之后，一股寒风拂过，把他整个人冻得一哆嗦。 “好冷……真的要死人了。”简长生默默的缩起脖子，往某个方向走去。 他现在出去挨冻，当时不是单纯的闲得发慌，极光城已经乱成一团，而在这座城中还有他在乎的人，若是不过去看看，他根本不放心。 然而，他刚走出几步，就看到有几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向这里跑来。 “小伙子……小伙子！” “小伙子，你家里还有炭吗？” “你要是有炭的话，分一点给我吧……我儿子已经快冻死了！” “还有我！先分我一点吧！我老公生着病在床上，没有东西取暖不行啊……” “我们家里能烧的都烧完了……桌子，椅子……除了身上一件御寒的衣服，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求求你了，我真的求求你了……炭也好，木头块也好……随便给我点什么吧！！小伙子，阿姨给你磕头了……” 这是一群上了年纪的大妈，拉住简长生的衣角，便开始苦苦哀求起来，睫毛上的水珠都被冻结成一滴滴冰粒，脸色煞白的与身下的雪地一般。 简长生愣住了，他看到其中一位大妈噗通一声跪下来，当即开口： “别……别！您要的东西我也没有……您去别处看看吧。” 听到这句话，几位大妈的脸上浮现出绝望之色，她们浑浑噩噩的转过身，没有方向般，向着远处机械的走去…… 噗通， 其中一位大妈身形一晃，一头栽倒在雪地中。 第280章 生命的价格 简长生见此，脸色一变，迅速走上前去。 他的手指摸向大妈的鼻子，还有微弱的呼吸，但体温正在缓缓下降……其他几位大妈看到这一幕，眼眸中满是麻木，她们僵硬的挪动身子，继续往其他的街道走去。 她们并非是见死不救，只是她们压根就没有办法去救……更何况她们自身的情况，也不比倒下的大妈好到哪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栽倒，而她们的家里，还有人在苦苦等待着她们。 “喂……喂？”简长生试着喊了两声，倒下的大妈没有丝毫回应，依旧昏迷。 简长生四下环顾一圈，再也没看到其他人影，放任她这么不管，几乎是必死无疑……纠结许久后，他还是一咬牙，背起大妈回头往院落的方向走去。 吱嘎—— 他重新推开了院落的大门。 楚牧云和白也看到简长生突然又回来，都是一愣，看到他背上的身影之后，眼眸中浮现出疑惑之色。 “你这是……” “她要被冻死了，这不是正好有火吗？稍微让她暖暖。”简长生将大妈在篝火边放下，说话间带出阵阵冰雾。 楚牧云双眸微眯，指尖往昏睡的大妈身上一贴，便缓缓开口： “是低温症，人体长时间暴露在极寒条件下，自身的温度会随之下降，甚至会反而觉得周围很热，开始主动的脱掉自己御寒的衣服，最后被彻底冻死……” “你能治好吗？” “……这不是治不治的问题，只要能让人体回温，自然就会好的，但若是一直无法回温……”楚牧云没有继续说下去，“对了，你从哪带回来的？” “家门口。” “你认识？” “……不认识。” 简长生微微低头，似乎是有些心虚……他知道这里毕竟是楚牧云的宅子，自己这么做，实在是有些不妥。 好在楚牧云并没有生气，而是平静的点点头， “知道了。” 白也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 简长生在心中松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楚牧云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简。” “……嗯？” “你知道，我们是没法救下所有人的……对吧？” 简长生沉默许久，闷闷的嗯了一声，便推门而出…… 楚牧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 戈雅酒店。 “会长，我们的商铺已经快被来买煤炭的人挤爆了！” 眯眼男跟在群星商会的会长阎晌身边，快速在灯火通明的走廊中走动，沉声开口， “现在几乎全城的人都在寻求煤炭，而我们群星商会的手上，又占据着极光城六成的煤炭储备，我们锅炉厂现在已经被来买煤的人堵到水泄不通，排队的人已经快打起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科学倒退……偏偏是在这时候么。”阎晌眼眸中精芒闪烁，“看来，这是天不亡我群星商会！” “您的意思是……” “其他两家商会的会长到了吗？” “到了，就在休息室等您。” 阎晌径直走到休息室的门口，正欲推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眯眼男说道：“‘力夫’激活了吗？” “玉子已经去了。” “好。” 阎晌双手推开休息室的大门。 金碧辉煌的房间中，两道身影正坐在雪白的沙发上，只穿着两件单薄的衬衣，似乎在交谈着什么，看到阎晌走进来，两人立刻起身笑迎： “阎会长，现在整个极光城，就你这最暖和了。” “听到您的邀请，我立刻就从商会里赶过来了，按您说的，我们仓库里的那些煤炭，都还按着呢。” 阎晌脱下身上的外套，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不紧不慢的开口： “废话就不多说了……现在极光城内的煤炭储备，我群星商会占六成，你们银月与冷泉两大商会加起来占三成，执法官占据一成……二位对现在的形势，怎么看？” 两位会长若有所思的开口： “供暖系统突然崩溃，意味着我们手上的煤炭成为极光城最稀缺的资源，也许……我们可以适当的抬抬价？” “是啊，此一时彼一时嘛……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正是我们发财的机会……我们过来，也是想和阎会长讨论一下，涨多少的问题……” 阎晌淡淡开口：“哦？你们觉得涨多少合适？” 两位会长对视一眼，同时伸出两根手指，横竖交叉在胸前，“……十倍？” “十倍？”阎晌摇了摇头，“看来，二位的消息并不灵通啊……” “阎会长什么意思？” “就在几分钟前，极光基地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极光君失踪了……” “什么？？？”两位会长大惊失色。 “极光君失踪，意味着极光城的毁灭进入倒计时……也意味着，现在那些抢着买我们煤炭的民众，过不了多久就会死。”阎晌指了指二人，“但是你我不一样，我们的产业遍布其他几大界域，所以得到了最后一辆界域列车的车票，我们可以全身而退……所以，这将是我们在极光界域内做的最后一笔生意。” “那……您的意思是……什么价格比较合适？” 阎晌微微一笑，缓缓抬起五根手指。 “五十倍？” “不，五十万倍。” “五十万倍？？？？”两位会长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目前煤炭的市场价格，大概是一铜币一千克……五十万倍，那就是五十万铜币一千克？！那已经是极光城中产家庭不吃不喝几年的收入了！” “五十万铜币……已经够在极光城买半套房了，现在只能买一千克的煤？这……这都不够烧一天的啊？！” 即便是自认为足够黑心的两位会长，此刻都被阎晌抛出的天价惊到了，这和直接要那些居民的命有什么区别？ “煤？你们觉得，我们现在卖的是煤吗？” 阎晌嗤笑一声， “我们卖的……是那群普通人的命。” 第281章 出路 “可就算我们涨到五十万，执法体系那边肯定不会答应啊？”一位会长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极光城是有市场监管的，我们的标价太离谱，他们一定会派人过来……” “那些个底层的执法者，凡是来的，给他们一人送五十千克的煤过去，他们是自己用还是加价卖都随便。执法官每多一纹多送一百千克，不用他们做什么，只要稍微拖延一下时间就好。” 阎晌从口袋中掏出车票，不紧不慢的开口，“我们的列车，还有三个小时就出发了……现在这个情况，三个小时，足够我们清空所有库存。” “可，可他们要是不收呢？” “不收？” 阎晌微微一笑。 轰——！！ 下一刻，休息室的大门突然爆碎，将两位会长吓了一跳！ 飞扬的尘埃之间，一个黑发女人正静静的站在门外，在她的身后，是一个通体宛若石块的高大男人，通过门框只能勉强看到他的胸口，整体的身高应该超过了三米。 随着他们的出现，一道道恐怖的威压接连从眯眼男，黑发女人与石块人身上释放，将两位会长吓的脸色煞白！ “我群星商会，已经受过一次重创……本来以为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现在上天好不容易给了我一个翻身的机会……”阎晌端起茶杯，淡淡开口， “谁挡我做生意，谁就死。” …… 紫藤咖啡馆。 极光君咳了许久，终于缓和些许，他随手拿起桌边的一块被冻硬的抹布，擦拭着手上的血渍，神情疲惫无比。 “你还好吗？”陈伶忍不住问道。 极光君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将抹布丢入垃圾桶里，注意力重新回到正在冲泡的咖啡上，似乎这就是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事情。 窗外偶尔传来嘈杂的喧闹厮打声，像是有人在哭泣，像是有人在悲鸣，陈伶转头望去，在结满冰霜的玻璃上根本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似乎在争抢什么东西。 而咖啡馆内，依旧安安静静，只剩下极光君冲泡的咖啡声，与流淌过门缝的寒风呜咽。 “你喜欢加奶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少一点吧。” 不一会，极光君便端着两杯咖啡，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陈伶坐在他的对面，接过极光君推来的一杯拿铁，浓郁的咖啡香气钻入他的鼻腔，这一刻，他仿佛梦回大灾变前，重新坐在了高楼大厦间的咖啡馆里，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与车辆，心中泛起片刻的祥和与安宁。 极光君抿了口杯中的咖啡，那张苍白的面庞终于恢复一丝生气，他嘴角微微上扬，与陈伶一样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虽然我感觉没过多久……但喝到这口咖啡，确实有种跨越时空的久违感。” “三百多年的沉睡，还不久吗？” “对外面的人而言，确实是久的，对我而言，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极光君端起咖啡，正欲喝下第二口，却发现杯中的咖啡已经被冻成冰块，与杯身彻底粘连在一起。 极光君的眼眸中浮现出苦涩，他无奈又不舍的将咖啡杯放下，看着结满寒霜的玻璃，轻声开口， “谁知道，一觉醒来世界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而我，也快老死了。” 陈伶看着极光君那张怔怔出神的面孔，依旧保持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作为一位博士而言，绝对是年轻俊朗，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错过了自己的后半生。 一觉醒来，世界已然天翻地覆，自己的人生也走到尽头。 “你……结婚了吗？” “没有。”极光君停顿片刻，“不过我有一个未婚妻，是我们单位的同事，本来我们已经在筹备婚礼了，结果……” 极光君没有再说下去，而陈伶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同样没有追问。 “所以，就算你已经晋升九阶，也没法延续自己的生命吗？” “续命？”极光君摇了摇头，“人就是人，人的寿命是有限的，就算是休眠，也并没有将我们的寿命延长，它只是延缓了我衰老的速度……但我还是会有老死的那一天。” “但极光基地的人，用了三百多年来试图给你续命。” “……或许吧。”极光君的神情有些复杂，“事实上，极光基地的使命远不止这么点……给我续命，只是他们为了人类延续而做的尝试之一，而除此之外，他们也有很多种尝试， 比如人造极光领域；比如……再造一个极光君。他们会提取我的基因，去进行人工受孕，试图以这种形式克隆一个极光君……又或者，将我的一部分细胞组织注入从别处找来的器官，试着复制一部分我的力量等等……总之，他们能想到的方式都尝试过了。” “他们做这些，经过你的同意了吗？” 极光君深深的看了陈伶一眼，“这些方案，是我在沉睡前，和他们共同提出的……” “……但他们还是失败了。” “没错。”极光君叹了口气，“也许不能说完全失败，这个过程中，他们也有一点收获，但在大局上没什么作用……他们无法解析我为什么拥有这力量，也无法完美的再复制一个能够张开领域，庇护整个极光界域的极光君……同样的，他们也无法给我续命。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在我沉睡前，就已经有人尝试过这些了……即便是以大灾变前的科技水准，也无法做到这一切，休眠计划就是当时我们走投无路之后，无奈的选择。 我们只能祈祷时间能给我们带来奇迹，但随着时间流逝，科研水准也在不断倒退，实验难度只会越来越大，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极光君缓缓放下咖啡，被冻结成块的咖啡杯落在桌面，发出一道闷响，空气突然陷入沉寂。 他看着朦胧的玻璃窗，突然苦笑一声， “所以，人类的出路……究竟在哪里？” 第282章 去杀几只畜生 “成了！！我完成了！！” 易博士看着桌面上凌乱的改装图，被冻红的双手颤抖起来，他欣喜若狂的将所有改装图拿起，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眸。 他看了眼桌角的时间。 “十三分四十五秒……我做到了！！” 他哈哈大笑一声，抱着所有的改装图就往檀心的办公室冲去，他浑然不顾走廊里其他匆匆走动的执法者，连推带撞的冲过人群，像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疯子。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妈的！！一个个都不长眼吗？都给老子让开！” “老子要去拯救人类了！老子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这一天……都给老子让开！！” 砰——！ 易博士一脚踹开檀心的办公室门。 办公室内，檀心正脸色凝重的坐在那，在他的对面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易博士不久前才见过的韩蒙。 韩蒙见易博士以这种方式出场，微微一愣，眼眸中浮现出疑惑。 但易博士压根都没看他一眼，笔直的冲到檀心面前，啪的一声将所有改装图拍在桌面，气喘吁吁的开口： “目前供暖系统所有泵的型号改装图都在这里！不需要做什么大改，只要将原来的电机拆下，将蒸汽驱动的装置重新装上就好！” 檀心看着满桌的改装图，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易博士紧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时间！我们没有时间现场去造那么多的小规模蒸汽驱动装置，所以我的方案是以汽车工厂里的小型蒸汽驱动装置做的替代！不需要生产！只要从工厂把那些东西拆下来，再装到泵上！唯一需要的就是一个适配的动力转换装置……我已经把它设计出来了，加工非常简单，以极光城的工业速度，最多只要三个小时就能全部做完！ 我计算过！用这种装置驱动的水泵，功率不会比原本的电驱动差多少！至少覆盖极光城九成的区域是够用了！这只是个应急方案，等这次寒灾过去之后，我可以再做改进，让它的压力足以覆盖整座极光城！” 说完最后一句话，易博士双手用力的，再度在满桌的改装图上用力一拍，发出“咚”的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 “十五分钟……老子说到做到！” 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 檀心看着满眼通红的易博士，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愧疚，他沉默许久，还是开口： “易博士……这个方案，已经没有用了。” 易博士一愣，“……为什么没用了？是……是有人已经提前设计出来了？那你们已经开始加工了吗？？还是说，所有泵都恢复了？不需要改装？” “不。”檀心摇了摇头，“易博士……现在外面的温度，是零下四十一度，在没有泵驱动的情况下，没有被充分循环的水已经全部冻结成冰。 早在八分钟前，大部分的供暖管道，已经被冻裂，无法使用了……” 易博士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怔怔的站在那，还维持着刚才拍桌子的姿势，沙哑开口， “你是说……” “就算所有的泵都重新恢复使用，供暖也无法恢复……”檀心开口安慰道，“无论如何，感谢你为极光城做的贡献。” 易博士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他明明没有喝酒，却像是醉了一般，面孔与脖子都涨的通红，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 “……贡献？”易博士惨笑道，“贡献？我做出了什么贡献了……在极光基地也好，来到这也好……我什么都没有做到……我他妈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艹！！！” 易博士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愤怒的咆哮着，他咆哮的不是眼前的檀心或者韩蒙，而是在绝望前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回头直接冲出了办公室外，重重的将门砸的关起，不知去往何方。 檀心见此，长叹一口气。 与此同时，又一个身影推门而入。 “老师，事情出变化了。”储士铎匆匆走进来。 “哪方面？” “煤炭！”储士铎脸色凝重无比。 “煤炭？”檀心眉头微皱，“刚才我们不是计算过吗？以如今极光城内的煤炭储备，就算是分发给民众，也足够持续供应十天……你还没下令开放供应吗？” “开放了！”储士铎咬牙说道，“可我们开放供应的时候，三大商会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一颗煤都不往外卖，所以全城人都来我们这疯抢……我们虽然确实有煤炭储备，但平时都是内供，储备并不多，一个多小时就被抢完了。 我们的煤发放完之后，群星商会联合银月与冷泉两大商会，就开始坐地起价，他们将煤炭的价格炒到五十万倍，现在一千克的煤炭，就需要五十万铜币！” 听到这，檀心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一股杀意自体内倾泻而出！ “五十万铜币？？”韩蒙眉头紧紧皱起，“他们想赚钱想疯了吗？？这根本就是仗着垄断煤炭，在发人命财！” “他们把价格炒的这么高，你没派人去制止吗？”檀心冷声开口。 “已经去了两拨人了跟他们交涉，但都没有什么动静……我甚至派去了一位六阶的强者，但不知他们给了什么好处，到现在他们还在安然无恙的以五十万一千克的价格在卖煤炭。 我正准备跟您汇报一声，然后亲自去一趟。” 檀心坐在办公桌后，眼眸越发冰冷，他冷笑起来： “好一个群星商会，看在之前资助的份上，还打算放他们一条生路……现在，就直接骑到我脸上来了。他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他？” “可是老师，现在我们的人手大部分都在搜寻极光君……那阎晌的身边又有好几位雇来的其他界域的人护着，想杀他，就得临时调人。” 储士铎话音未落，一旁的韩蒙便沉默的向门外走去。 檀心见此，已经猜到了韩蒙的心思，但还是问道：“你去哪？” 韩蒙黑色的风衣在寒风中凛冽飞舞，他一只手从腰间拔出冰冷的枪支，淡淡开口： “……去杀几只畜生。” 第283章 白霜 冰天雪地中，赵乙缓缓睁开双眸。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满是污垢的垃圾桶，厚厚的白霜覆盖在垃圾桶表面，仿佛连冲天的臭气都被冻结，他艰难的试着转头，一堆垃圾便丁玲桄榔的从他身下滚落。 “这里是……哪？” 赵乙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一股剧痛出现在脑海，他试着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只记得，自己被推入了实验室，然后就在强烈的痛楚中失去意识。 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他站在一片镜面般波澜不惊的海面上，低头望去，深邃的海底是无数生长着咒文的诡异生物，有的像是章鱼，有的像是海草，有的像是游蛇…… 当他抬头望去，在那海面之上，似乎有一道道若隐若现的极光流淌。 他似乎只在那里站了一瞬，但这一瞬好似万年，在那之后，他隐约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那声音太近了，近的好像就在自己身下一般。 他被那声音唤醒了一会，恍惚中，他似乎在艰难的奔跑，好像在努力的逃离什么地方。 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我……从实验室出来了？”赵乙抬起昏沉的头颅，环顾着这条无人的巷道。 赵乙在捐献身体的表格上签下名字之后，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死，而且还机缘巧合的从实验室里逃了出来……他不知道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但也许这就是属于他的奇迹。 赵乙艰难的挪动身躯，从垃圾堆上缓缓站回地面，他的余光落在自己撑着地面的双手之上，整个人突然一愣。 这一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拼命的开始在巷道内寻找着什么。 最终，他找到了一汪被冻结成冰的水洼，赵乙跌跌撞撞的来到那片水洼前，通过镜子般光滑的冰面，看到了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倒影…… 那是个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生物，虽然有着人体躯干的轮廓，但肌肤几乎彻底被一道道黑色咒文覆盖，这些咒文像是活物般在他的肌肤表面游走，就连眼球中都时不时的也会有咒文爬过，画面诡异无比。 赵乙被自己的样貌吓了一跳，他跪倒在水洼边，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赵乙呆呆的在原地坐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不知道这是暂时的，还是永远都会是这副模样？他该怎样以这样的姿态活下去？ 不……都已经变成这样，他还能活的下去？这看起来跟变异的怪物一样，不会明早起来就死了吧？ “先找个东西挡住……” 赵乙目光扫过四周，随后又跑回了那只垃圾桶旁，迅速的在其中翻找起来。 拖出一堆奇怪的垃圾之后，赵乙终于找到了一块斑驳的布匹，像是被人遗弃的毯子或者窗帘，他用这东西包住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双手插进口袋里，这才没了刚才吓人的样子。 不过即便如此，若是靠近了仔细打量，还是能看到有一道道咒文从他的眼底爬过，这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走路。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赵乙可不甘心就这么死在垃圾桶边……此刻他的心中，有一个迫切的冲动。 他想回家。 也许是经历过炼狱的缘故，赵乙心中回家的渴望越发强烈，此刻在他的潜意识中，只有那里才是温暖且安全的……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赵乙包裹好身体，便缓慢的往三区众人居住的矮楼走去，他还无法完全适应这具身体，所以走路的步伐并不快，只能像是个康复训练中的病人，踉跄前行。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赵乙开始逐渐掌握这具身体的力量与速度，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等他回过神来之时，身形已经好似一阵风，呼啸着卷过大地！ “我这是……” 赵乙感受到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感，眼眸逐渐亮起！ 虽然外形丑了些，不过这副身体似乎也给了他超乎寻常的力量，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个意外之喜！ 之前从三区逃亡的时候，赵乙就对陈伶的力量羡慕不已，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自己拥有力量，父亲根本就不会死，他也许能靠自己改变一切！ 现在，他的梦想似乎实现了！？ 虽然这力量来的晚了些，不过他依然可以靠这力量，来守护玲儿，守护三区的众人……想到这，赵乙的心中便欣喜无比，就连对自身样貌的嫌弃也消散了不少。 只要能拥有力量，只要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丑一点又怎么了？ 赵乙的速度越来越快，在满是冰霜的路上拖出道道残影，没多久，就回到了那栋小楼之前。 他快步冲上楼梯，高声呼唤道： “玲儿！” “许叔！！” 赵乙来到自家的门前，用角落的备用钥匙打开门锁，正欲推开门，却发现整个门都已经被冰霜冻结在一起。 赵乙愣了一下，他的手掌微微用力，便将门从冰中拽开，几缕碎冰散落在地。 “……怎么回事？这么冷吗” 看到门上的冰霜，赵乙就意识到现在周围的温度应该极低，只不过以如今他的这副身躯，并不会感受到寒冷，甚至反而觉得这温度很清爽。 不对啊……这么冷的天，为什么没有开暖气？ “……玲儿？” 赵乙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空荡的屋内没有任何人影，也没有人回应。 他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但仔细想了想，玲儿很有可能被许崇国喊到隔壁去住了，毕竟自己不在家，她一个小姑娘住一个屋子太过危险。 想到这，赵乙立刻就来到许崇国的家门前。 这一次，赵乙没有贸然开门，而是礼貌的先敲了敲。 “许叔？在家吗？” “……” 门后无人回应。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赵乙的心头，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许叔，我进来了。” 赵乙手握在门把上，用力一拽，在恐怖的巨力下，被冻上的门户硬生生被他拽开！ 冰窟般的寒气从屋内飘散而出，狭窄的客厅内，竟然挤满了二十多位身影，他们周围散落着厚厚的毯子与被褥，七倒八歪的围在一只早已熄灭的火盆旁，一动不动…… 窗外的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仿佛镀上一层淡淡的白霜。 第284章 凛冬的玫瑰 赵乙站在门口，宛若雕塑。 他呆滞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扫过那一张张苍白到触目惊心的面庞……他认识这些人，他们都是来自三区的幸存者，是这栋楼内相互扶持的邻居，是在异乡抱团取暖的同伴。 而现在，他们都像是蒸桑拿般，脱掉了原本裹在身上的厚重被褥，彼此依偎在一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像是安详的睡着了一般。 在这安静而祥和的氛围中，赵乙干裂的双唇，颤抖着轻启…… “徐老板……？” “李婶？” “许……许叔？” 赵乙尝试着呼唤他们的名字，希望他们能睁开眼睛，像是刚刚苏醒般打个哈欠，然后笑着问自己怎么突然回来了，忙碌的开始张罗给自己的接风晚餐……晚餐也许不会特别奢华，但菜和肉应该都会有，许婶知道自己爱吃辣椒炒肉，一定会做这个菜，许叔也许会拉着自己坐在门口喝酒，问自己这段时间过的怎样…… 不，自己现在已经变成这副鬼样子，他们应该会吓一跳才对，然后自己就慌张的跟他们解释，他其实是赵乙…… 赵乙的脑子彻底乱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的手脚都在不自觉的颤抖，刚才还充盈着力量的身躯像是掉入冰窟……没有人回应他。 不知过了多久，赵乙才鼓起勇气，迈步走入屋中……他小心翼翼的绕开他们的手脚，用指尖颤抖着开始试探他们的气息，但结果并没有出现意外。 在这样低温的屋子里，只要呼吸，一定会有雾气飘散，而此刻的屋里沉寂一片。 他们全都被冻死了。 “不……不该是这样的……”赵乙喃喃自语。 他踉跄的走到距离火盆最近的地方，在那里，许崇国与他的妻子正依偎在一起，在他们的眼角，几滴泪珠宛若钻石，微微闪烁……再靠近一点的地方，是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玲儿……玲儿？？！” 赵乙的声音沙哑无比，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疯了般将那身影抱在怀里，可入手的却是无尽的冰冷。 干哑的嘶吼声在死寂的屋内回荡，赵乙的双眸已然通红，他抱着玲儿的身体，疯了般冲出屋子，对着头顶的天空咆哮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最后我活下来了……死的却是他们？？！！” “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九死一生才从三区逃出来！！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的生活！！他们做错了什么？？！！” 赵乙无力的跪倒在苍白的地面，遮掩容貌的布匹被风卷至远方，这个通体遍布着咒文的怪物，此刻像是个失去一切的孩子，在死寂冰冷的小楼前沙哑哭喊着。 与此同时，一个披着白大褂的身影，宛若行尸走肉般从远处走来，听到这里传来的怒吼，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易博士看到雪地中抱着女孩的赵乙，微微一愣。 “是他……他竟然还活着？”易博士喃喃自语，“和禁忌海灾厄细胞初步融合了么……不过没有后续的药剂稳定身体，还是迟早会崩溃死亡的……每一个都是这样……呵呵，每一个都是这样……” 似乎是听到了易博士的低语，跪倒在地的赵乙猛地抬起头，那双遍布着咒文的眼瞳瞬间锁定他的身形，看清易博士的脸之后，瞳孔微微收缩！ 颂——！！ 他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易博士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巨力便将其整个人拎起，重重砸落在那少女尸体旁。 “是你！！你是那个科学家！！”赵乙认出了易博士，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指着玲儿与身后的小楼，“你……你不是很厉害吗？？你能把我救活！！你帮帮我……你帮我把他们也救回来！！他们都是好人！他们只是想好好活着的普通人！他们……他们……” 赵乙的声音开始结巴，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不断的摇晃着易博士的肩膀，一滴滴泪水流淌在易博士的脸颊，冻结成冰。 易博士怔怔的看了眼身旁被冻死的玲儿，苦涩的闭上眼睛。 “……我救不了。”他沙哑低语。 “你说什么？？！！” “我说我救不了！！你听不懂吗？！”易博士脖子上一根根青筋暴起，同样怒吼着，“我救不了！！我他妈的谁也救不了！！你听不懂吗？！！” 赵乙愣住了，他颤抖着松开易博士的肩膀，整个人踉跄的跌倒在地。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在玲儿的尸体怀中，有一张被整齐折叠的纸条。 赵乙僵硬的拿下纸条，缓缓将其展开，一连串歪歪扭扭的字体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字体的线条都是扭曲的，看起来在写这段话的时候，握笔者应该在冻的发抖…… 【小乙哥哥，你还好吗？】 【许叔叔说，有什么想对你说的话，就赶紧写下来，不然一会可能就写不了……但是我好冷，手都在发抖，我想暖一会再写……不过，许叔叔说一定要现在写，所以我的字很丑很丑，小乙哥哥你应该可以看懂吧？】 【小乙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许叔叔说你去很远的地方打工了，说你挣了很多钱，等你回来，就可以给我买新的小裙子……但我不想要新的小裙子，我不想你离我那么远……我怕你像奶奶一样，太远就再也找不到了。】 【今天好冷啊，许叔叔说，外面的煤炭价格被吵（涂掉）炒的太高了，他说他们在吃人，就带人去找卖煤炭的人理论，结果被打了……如果小乙哥哥在，一定能打赢他们的吧？】 【最后许叔叔只带了一块煤炭回来，他们说，这是许叔叔的所有积蓄换来的，我们大家都聚在一起，这样热气就不会散啦。】 【小乙哥哥，烧红的煤炭好漂亮，像是玫瑰花一样……】 第285章 时代 凛冽的寒风在死寂的小楼前呜呜作响，如泣如诉。 赵乙拿着纸条的手，在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像是一只即将崩溃的野兽，狰狞的张开嘴巴，想要怒吼，却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他右手猛地攥拳，将全部的愤怒与绝望，用力向地上一砸！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向周围荡开，瞬间震碎了周围所有的冰霜，狰狞裂纹像是蛛网般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赵乙深吸一口气，几道截然不同的诡异声音重叠在一起，宛若火山般震响： “……这座城里，有谁在卖煤炭？！！” “三大商会。”易博士离开总部之后，就一直在路上漫无目的的游走，他看着即将暴走的赵乙，缓缓回答，“就在城市中心的世纪塔楼那边……” 赵乙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身，一股恐怖的威压混着森然杀意，好似浪潮般从这只黑色怪物身上爆开！ 那双闪烁着诡异咒文的眼瞳，看向极光城的某个方向。 颂——！！ 一道雷鸣般的声音炸响，他的身形拖出残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冰霜的碎屑在空气中飞舞，易博士依旧像是尸体般躺在地上，对赵乙要去做什么丝毫不在乎……他微微侧头，看着倒在自己身边的玲儿，修长的睫毛都被冰雪冻结在一起。 他看着这瓷娃娃般精致的女孩，眼眸中再度浮现出深深的愧疚与绝望……如果，如果他的研究能有所成果，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极光基地三百多年的积累，才有了如今的极光界域……而一个小小的“泵”，居然就成了毁掉这座界域的最后一根稻草。人类曾引以为傲的科学，曾自认为足以统治自然的物质文明，在真正的未知前，根本不堪一击。 易博士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天空，他在极光基地待了十几年，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抬头看天了……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在地表看天与在基地看水泥板，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没有希望存在的空洞天空，与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闷壁垒，又有什么区别？ 易博士沉默许久，突然笑了。 他摸索着从腰间拔出手枪，平静而绝望的，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缓缓闭上眼睛。 “……这操蛋的时代。” 砰——！ 一声枪响，血花绽放于绝望的深渊，宛若被吞没的无数呐喊，沉寂世间。 …… “你们可别出事啊……” “我一个人倒霉就够了，别牵扯到我家人……” 简长生在结满冰霜的道路上飞驰，在道路的两侧，时不时就能看到被冻死或者冻晕的行人，或者是还在苦苦挣扎寻求温暖的居民。 他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越发担忧，只能不断的祈祷着。 一阵喧闹声从不远处传来，简长生往旁边望了一眼，只见一条宽阔的大道上，密密麻麻的身影正拥挤在一起，似乎在争抢着什么。 简长生原本没打算停下，但就在他即将收回目光之时，几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 “舅舅？！” 简长生眼前一亮，立刻调转方向往人群冲去，一把抓住了在人群中拥挤的中年男人的肩膀。 “舅舅，你怎么在这里？” “小简？” 舅舅回头看到简长生，也是一愣，“你也来买煤炭吗？” “……煤炭？” 简长生抬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造型古朴大气的塔楼，这是极光城目前的最高建筑，而它下方的这条拥挤着无数人的道路，也是极光城最核心的几条大道之一，只不过此时已经被人堵的水泄不通……再往前一些，便是已经不再运转的中心区锅炉厂。 只见在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包围在锅炉厂前，时不时的传来混乱打骂声，前排的那些人手中握着银票，疯狂挥动，似乎在排队等待着买煤。 也许是人聚的太多的缘故，这里的温度比其他地方略微高了一些，但即便如此，那些人的面庞也被冻的通红。 “买煤炭，这么大阵仗吗？”简长生不解的开口。 “你不知道吗？现在的煤炭价格已经炒上天了……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但为了活命，只能找人拼凑一起买一起用，不过可不是所有人都会老老实实的合作，抢煤，抢钱，打人……这里已经彻底乱套了。” “炒上天？煤炭能有多贵？” “五十万，一千克。” “五十万？？？？”简长生瞪大了眼睛，“他们疯了吗？这么贵的煤炭，还真的有人肯花钱买？他们抢都抢了，为什么不直接去抢锅炉厂？？” 舅舅伸出手，指了指锅炉厂的前方，众多身影围在一起，像是人墙般凝视着前来交易的每一个人，其中甚至有好几位执法者，手掌搭在枪柄上，神情有些不善。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眯眼男正倚靠着墙站在锅炉厂门边，双手还沾着几缕鲜血，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将锅炉厂前方的空地，全部笼罩进去。 神道拥有者？ 看到这一幕，简长生的眉头越皱越紧。 “执法官不管吗？” “已经来了好几拨了……但是最后都没做什么，就站在旁边看着。”舅舅叹了口气，“这帮人非常狡猾，刚才有人煽动群众想一起进去抢，结果还没进门，就全被那个眯眼男震晕了，而且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就算是想给他们定伤人罪都定不了……” 简长生正欲说些什么，舅舅的身形便被周围的人挤着往前走去。 “小简！你就在外面等我听到了吗……舅舅我还有点养老钱，够买一点的，一会跟我回家去，千万不要在外面睡着了……” 舅舅话音未落，便被人群挤到远处，周围的嘈杂声淹没了他的话语，后面的简长生根本没有听清。 简长生看着那些在时代浪潮中苦苦争渡的身影，恍惚中，他们的身上仿佛延伸出丝线，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般，哀求着，怒骂着，拼尽一切的想要活下去，最后却被榨干所有的价值……而在那些丝线的尽头，攥着他们命运的，是他们用肉眼无法看到的，上位者的贪婪与野心。 简长生的双拳不自觉的攥起，他的目光抬起，看向锅炉厂中央，那只早已不再运作的烟囱。 第286章 黑桃登场 “所有人！！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我们只收银票！不收现金！五十万一千克！概不还价！” 锅炉厂的门口，几只火炉正在熊熊燃烧，它们的热量维系着周围众人的体温，一个穿着群星商会服装的光头男人正拿着卷起的纸筒，凶神恶煞的怒吼着。 一个个身影排成十几条长队，低着头将自己的血汗钱递出，换来一小盆漆黑劣质的煤炭，然后便僵硬恍惚的向远处走去…… 这一小盆的煤炭，就是他们的一生。 “买完了快点走！！他妈的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就说你呢老头！！给老子滚！” 光头一脚踹在走的最慢，挡住后面其他人排队的老人身上，后者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随着“哐当”一声，他怀中的煤炭也尽数滚落。 与此同时，周围虎视眈眈的众人一哄而上，抢了地上的煤炭就跑，只剩老人孤零零的倒在雪地中。 “煤……我的煤……”老人颤颤巍巍的开口，他的眼眸中浮现出绝望，整个人再也没有了起来的力气，就这么安静的躺在雪地中。 “来人把他给拖走。” 光头摆了摆手，一旁的几人立刻抬着老人，往外面走去，随意的丢在不拦路的角落中，不知生死。 简长生的舅舅就排在老人身后，见到这一幕，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煤炭，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掏个钱磨磨蹭蹭的？”一位工作人员催促道。 舅舅一咬牙，还是将衣服最内侧的一张银票掏出，对方一把抓过之后，扫了眼面额，从后面随手掏出了一筐煤炭。 “拿走。” “这位大哥……这煤好像分量不够啊？”舅舅一看那黢黑的一小撮煤炭，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忍不住开口，“我给的钱，能买的应该不止这么点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锅炉厂的门口连个称都没有，给拿多少煤炭完全是看这群人的心情，看着面额大就拿个大的，面额小就拿个小的，因为这样速度最快，效率最高。 “就是这么多。” “我只想要我该拿到的分量……这明显不够，不然你拿个称试试？” “你找事是吧？？”一旁的光头男早就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恶狠狠地走过来，一把将舅舅推到在地，“给我拖走！” 周围几人立刻一拥而上，舅舅见此，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们收了我的钱！凭什么不把煤炭给我？！” “妈的，废话真多……”光头男撸起袖子，正欲有所动作，突然有什么东西滴到他的脸颊。 光头男怔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掌心是一片殷红的鲜血。 “血？哪来的血？” 嗡——！！！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轰鸣声突然从锅炉厂内传来。 听到这声音，众人都是一愣，就像是有某种庞大的东西从仓库内呼啸而出！ “小心！！”眯眼男察觉到不对，当即开口。 下一刻，一辆用来运输煤炭的庞大卡车，轰然冲破锅炉厂门口的关卡，直接撞飞了群星商会的几位工作人员，像是咆哮的钢铁巨兽轰鸣杀出！ 世纪大道上的居民们见此，也尖叫着向两侧避开，那辆卡车在冲破关卡后便开始刹车，在一阵刺耳的尖鸣中缓缓刹停在人群之中。 飞扬的尘埃在空气中翻卷，惊魂未定的众人转头望去，却发现那辆卡车的驾驶舱内，一道模糊的身影瞬间消失！ “妈的！谁把车开出……”光头男人瞪大眼睛，话音未落，一道血影就瞬闪至他身前！ “是我。” 嚓—— 森然寒芒好似圆月一闪而过，光头男人的头颅便高高抛起……猩红鲜血宛若喷泉般涌出，他的神情还定格在错愕与震惊之中！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甚至都没人看清，那血影是如何凭空出现在光头男身边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光头便被一刀斩首！ “敌袭？！”倚靠在墙边的眯眼男，眸中爆发出一抹精芒，正欲出手，那血影再度消失！ 眯眼男怔在原地。 “杀人了……杀人了？！” “是谁把车开出来的？为什么车上没有人影？” “该死，究竟发生了什么？？” 亲眼目睹光头被斩首，人群中引发一阵骚乱，舅舅趁机挣脱了几人的束缚，踉跄的向后退去……他的目光开始望向远处，似乎是在确定小简有没有事。 与此同时，那道血色身影，再度凭空出现在卡车的车头之上。 随着他的出现，众人顿时惊呼一声，恐惧的向周围退去，让出一片真空的范围。 滴答——滴答—— 一滴滴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卡车的车头之上，逐渐晕染成一道血泊，与此同时，一张满是血迹的年轻面孔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当然，他脸上的血迹，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刚才斩首的光头男人的。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舅舅整个人都是一愣，眼眸中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小……小简？” “你是谁？！竟然敢打扰我们群星商会做生意？”眯眼男眸中杀意闪烁，一股恐怖的气息从身上散发而出，“执法官？如果是执法官的话，我们也许可以好好聊一聊。” “……执法官？” 卡车上的血影轻笑一声，他缓缓转身，指尖从怀中取出一叠扑克牌，屈指一弹，这些扑克牌便沾染着鲜血，好似飞扬的雪花从天空飘落。 眯眼男愣住了，他接住空中一张染血的扑克，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简长生淡淡开口， “黄昏社……【黑桃6】。” 这句话响起的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心神猛的一震，尤其是群星商会的众人，看向简长生的目光中满是惊恐，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黑桃6】……你就是那个【黑桃6】？！” 第287章 胆小鬼 这一刻，简长生整个人说不出的畅快！ 对了对了，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众人惊异的目光，恐惧的神色，还有他准备了好久的扑克牌……当他真正站在漫天飞舞的扑克牌之间时，突然有种苦难熬到头的感觉，让他觉得之前吃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 简长生心中的满足只维持了一会，便被他暂时压下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在眯眼男惊疑不定之时，卡车上的简长生再度消失，一股寒意顿时涌上眯眼男的心头，他毫不犹豫的拔刀反身劈去！ 铛——！！ 清脆的嗡鸣声响起，简长生与眯眼男的短刀碰撞在一起，迸溅出刺目的火花。 “还以为你有多强，原来就是个四阶。”简长生嗤笑一声，“你妈没教过你，见到黄昏社要先磕头吗？废物。” 听到这句话，眯眼男怔了一下，随后胸膛一股怒火熊熊燃烧！ 他一刀将简长生逼退，简长生就顺着这股力道，轻飘飘的向后落去，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之后，身形消失在原地。 眯眼男感受着刀身传来的力道，眼眸中闪过错愕…… 不对劲啊…… 这个【黑桃6】……怎么感觉境界还不如自己？ 是他出现错觉了吗？ 此刻的眯眼男已经被简长生勾起火气，再加上对方弱的感觉只是个冒牌货，跟传闻中掀起腥风血雨的【黑桃6】完全不搭……眯眼男没怎么犹豫，便向着简长生追了过去！ “冷宇竟然去追那个黄昏社的人了？他发什么疯？”对面的酒店套房内，玉子透过玻璃看到下面的情况，眉头紧紧皱起。 阎晌的脸色同样有些难看，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玉子，你去帮他。” “那你怎么办？” “有力夫在，不会有事的。” 玉子干脆的点头，“好。” 她推开窗户，身形一跃就往两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 “来了两个？” 正在疯狂逃命的简长生感受到后面卷来的气息，心中一惊！ 在他的原计划中，只要引开那个眯眼男就行，可没想到突然又多出一个女人，而且从气息上来看，竟然是四阶！ 这怎么打？？！ 简长生对自己现在的实力有清晰的认知，在两位四阶的围剿下，他几乎是必死无疑，只能暂时依靠【滴血陀】不断的逃窜，以此来争取时间。 “该死……这下玩大了！”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会被他们耗死的……可那两个黄昏社的前辈又不在，谁能来救我？” 简长生苦苦思索着，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街道边一处无人的小摊上，此刻的摊位已经被冰霜覆盖，摊主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一只只没卖出去的风筝，挂在金属架上，各色的丝带在寒风中无声飘舞。 看到这些风筝的瞬间，简长生突然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其中一只红色的风筝，扭头就往不远处的世纪塔楼冲去！ 楚牧云和白也联系不上，但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他知道该怎么联系！ “妈的！【红心6】，这次就看你了！”简长生咬牙开口， “你要是来了，极光基地卖我的事情一笔勾销……你要是不管我，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简长生一头冲入世纪塔楼中，片刻之后，一只象征着希望的红色的风筝，从塔楼顶端升起，无声飞翔在空洞灰暗的天空之下。 …… 紫藤咖啡馆。 “所以，你也觉得人类没有出路了……是吗？”陈伶问道。 “不。”极光君摇头，“路，是人走出来的。即便我们的身前荆棘丛生，也总得有人去踩着荆棘探索，或许这个过程充满绝望与痛苦中，但只要我们还在前进，出路总会有的…… 可怕的从来就不是荆棘丛生的道路，而是没有人敢去走，如果所有人都因恐惧而放弃，那人类就真的完了。” 陈伶沉默片刻，抬头看向窗外：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面对这种绝望的……不是吗？” “是的，我见过太多人因无法承受绝望，倒在黎明之前……能走到最后的其实就只有几种人，”极光君看着陈伶，“要么拥有某种绝对坚定不可动摇的信念，要么拥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要么拥有能够漠视一切生灵的绝对理性……” “你是哪一种？” “我？我哪一种都不是，我只是个被选中的幸运儿，一个敏感又懦弱的胆小鬼。” 极光君眼眸中浮现出一抹苦涩，“我明知道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却只敢躲在这里喝咖啡……我甚至连直面绝望的勇气都没有。” 陈伶愣住了。 冰霜覆盖着玻璃，仿佛将屋内与屋外彻底隔绝，极光君安静的坐在咖啡桌对面，像是坐在实验室里对着器械发呆的，内向又闭的年轻学者。 “你……”陈伶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但，人总是要成长的不是吗？”极光君再度开口，他看着陈伶，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三百多年了……我也该有所长进了。” 极光君缓缓起身，认真将手中被冻结成块的咖啡杯放回柜台上， 当杯底与柜台触碰的瞬间，咖啡馆的大门突然自动打开，一股寒风卷入屋内，将那袭白大褂与雪白的长发吹拂而起。 “你该走了。”极光君背对着陈伶，“有人在等你。” 陈伶怔住了，他起身走到咖啡馆外，刚一出门，便看到远处的世纪塔楼顶端，一只红色的风筝好似燃烧的纸鸢，在凌冽狂风中拼命的试图飞翔，似乎下一刻就要断开绳线，埋葬于天空。 【你知道世纪塔楼吗？就是城里那个最高的建筑，要是我们谁要找对方，就去塔楼的楼顶放起一只红色的风筝，怎么样？】 简长生的话语回荡在陈伶耳边，那是他在火葬场与简长生相遇后，为了联手对付群星商会预留的手段。 极光君从他身后走出，同样看着那只风筝， “这应该是极光城最后一只风筝了……是你的朋友放的？” “朋友？”陈伶表情有些微妙，“不……只是同伴……也不是，就是碰巧认识，然后坑了他几次……算是欠他几个人情。” “欠了人情，可是要还的。” “你就这么放心的让我走了？不是说要监视‘灭世’灾厄吗？” “骗你的，只要你在这座城里，我都能监视的到你……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极光君转头对他笑了笑，“去做你该做的事……我也该去做我的事了。” 陈伶正欲转头问他要去做什么，极光君便转过身，对他摆了摆手。 “下次见……陈伶。” 颂——！ 细密的电弧在他身旁闪过，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陈伶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眸微微收缩……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茫的呢喃着那两个字： “陈……伶？” 第288章 抢 “黄昏社……黄昏社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酒店的豪华套房之内，银月商会的会长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的情况，脸色顿时有些担忧，他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起来。 一旁冷泉商会的会长同样坐立难安， “阎会长，我就说这么做会出事的……执法官那边倒是小事，毕竟都是被秩序约束的人，只要加以拉拢，不至于闹的太难看……可，可黄昏社的人就是一群疯子啊？” “是啊阎会长，这个【黑桃6】可不好惹，按理说这种级别的存在，不应该来管我们这种俗气的事情……” “是不是你们群星商会之前冒充他那件事，让他记恨上了？这次是专门来拆台的？” “对对对……我听说这群黄昏社的疯子最是记仇，估计就是冲着你们群星商会来的！” 银月与冷泉商会的两位会长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个道理，迅速开始将锅推到阎晌的身上，然后就开始劝阎晌及时收手，毕竟现在他们挣到的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三家分一分，已经够他们去别的界域站稳脚跟了。 当然，因为【黑桃6】是被群星商会引来的，所以另外两家商会分的，自然得多那么一点…… “给我闭嘴！” 阎晌坐在最中央的欧式沙发上，冷冷的看着下面茫然慌乱的居民，一句话直接将各怀鬼胎的另外两位会长堵死。 “记住！你们现在能挣钱，都是因为我！”阎晌森然开口，“别给我耍小心思，否则我让你们一个都出不了极光城！” 在阎晌的威胁之下，两位会长顿时不吭声了，他们回想起阎晌身边那群强者，只能默默的坐回原位。 “但是……我们真的还要继续卖吗？” “为什么不卖？你知道现在我们每分钟有多少钱进账吗？【黑桃6】已经被赶走了，我们没有理由停下……继续卖！”阎晌停顿片刻，“另外，让下面把第一批资金先转移过来。” 随着身后的一位商会成员点头离开，套房再度陷入一片安静。 就在这时，银月商会的会长像是发现了什么，轻咦一声： “等等……刚才【黑桃6】开出来的那辆车……好像不太对？” 阎晌眉头一挑，顺着银月会长说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世纪大道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一辆庞大的卡车正静静停在人群中央，此刻随着一阵微风吹过，卡车上覆盖的布匹被掀开一角。 “那是……”阎晌的眼瞳微微收缩。 “煤炭？？”冷泉商会会长猛地站起，“他把煤炭从厂里偷出来了？！！” …… “煤炭！！！是煤炭！！！” “满满一整车的煤炭？！！天，这该有多少吨？！！” “是那个【黑桃6】开出来的……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管他呢！！有了这些煤炭，我们就有救了！！” “……” 当卡车上覆盖的布匹落下的瞬间，人群立刻轰动，那些还在因没凑到钱还被排挤在外的居民，以及正在苦苦排队等着买天价煤炭的人，此刻都蜂拥着向那辆卡车冲去！ 舅舅站在人群边缘，怔怔的看着那群重燃希望之火，呐喊狂喜着冲向卡车的身影，神情有些恍惚…… 一个人，一辆卡车，改写了这里所有人的命运。 “小简……”舅舅喃喃自语。 他没有想到，那个曾依附于群星商会，从小被欺负到长大的小简，那个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孩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不知道小简究竟经历了什么，但这个过程中，必定充满了困难与辛酸。 “小简，你可不能有事啊……” 与此同时， 原本还人挤人的锅炉厂门口，顿时空荡一片，正准备继续收钱的商会成员直接傻眼了。 “什么情况？” “【黑桃6】偷煤了？” “这还能叫偷？又是撞门又是杀人的！他这分明就是抢啊！！” “他把煤炭都抢走了，我们还怎么卖钱？” “快！派人过去把那辆车开回来！不能让他们再抢了！！” 三大商会的负责人一声令下，几十人立刻拎着棍棒刀枪冲向人群，一边恐吓一边在人群中撕开一道缺口，一点点向卡车的方向挪去。 然而现在围在卡车边的人实在太多了，即便他们已经全力往里挤，也很难深入，再加上现在那个眯眼男不在，没有威慑，被逼到绝境的居民们根本不怕他们， 没有煤炭，大家就得被冻死……既然横竖都是死，还怕你的棍棒刀枪了？ 就在商会众人看着煤炭被哄抢，咬牙切齿的时候，一道硕大的黑影从一旁的酒店顶层跃下，身形宛若陨石轰然向人群中央砸落！ 咚——！！！ 那身影精准的砸在卡车的车头之上，恐怖的冲击波直接将站在卡车后面煤炭上的人群震翻，喷出一口鲜血栽下去。 那是个三米多高的巨人，一双赤脚将坚硬的卡车车头像是纸糊的一般，硬生生踩成一团烂泥，崩碎的金属零件宛若散弹枪般向周围溅射，距离卡车最近的无辜居民直接被射中，流淌着鲜血当场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直接吓傻了来抢煤的居民，他们惊恐的站在卡车周围，脸色煞白！ 随着这位巨人的出现，场面立刻被控制下来，三大商会的众人脸色一喜，立刻趁机来到卡车周围，拿着棍棒刀枪指向这些居民。 “抢啊？！” “你们不是能抢吗？有本事继续抢啊？！” “你们抢的过他吗？！” 他们当然认识这尊巨人，这是群星商会会长阎晌身边的能人之一，据说是【力神道】的强者，一拳能让大地崩裂，楼宇坍塌，浑身金刚不坏……据说哪怕一动不动，就能凭借“念力”将周围的人类压成肉泥！ 巨人那极具压迫感的身躯，就这么站在卡车废铁之上，一双空洞的眼眸仿佛手画上去的一般，虽然呆滞没有灵性，但配合恐怖的肉身，依然足以震慑住周围所有人。 在商会众人的冷笑下，周围的居民没有一个敢乱动的，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却缓慢而不起眼的，从人群中往这里挪动。 那人的头上裹着布匹，根本看不清容貌，甚至没有一丝肌肤裸露在外…… 他从恐惧的人群中走出，站在商会众人与那尊巨人的身前，安静的像是一座彻底喷发前的死寂火山。 “就是你们……对吗？” 第289章 赵乙无罪 他的出现，顿时吸引了商会众人的目光。 “看来还有不怕死的？” “他是瞎吗？这时候还往上凑……真是找死。” “小子，你想怎样？？” 在商会众人鄙夷的目光中，那身影缓缓抬头， 一双闪烁着诡异咒文的眼瞳，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看到这双眼睛的瞬间，所有人都是一愣。 “我要……” 那身影双唇轻启，数道截然不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从那游走着咒文的嘴巴中发出，像是火山喷发时震耳欲聋的轰鸣！ “你！！们！！偿！！命！！”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那身影快到拖出残影瞬间消失，紧接着，就是一阵刺耳的爆鸣从身后传来！！ 他们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已然来到那尊巨人的上空，满是咒文的拳头骤然攥紧，挤压空气发出嘶鸣急速砸向巨人的身躯！！ 轰——！！ 那曾一脚踏碎卡车车头的巨人，这一刻同样像是卡车般被一拳砸入大地，肉眼可见的震荡余波像是圆环向外横扫，将商会众人像是鸡仔般震翻在地！ 大地在哀鸣，密密麻麻的裂纹像是蛛网向周围疯狂扩散，巨人钢铁般的身躯被硬生生挤压入大地，一座深坑随之显现。 狂风将怪物身上的衣服吹的猎猎作响，随着这一拳挥出，他身体表面的咒文游走速度再度加快，甚至顺着他的手臂爬出身体，蔓延到巨人的身上，并通过巨人的双脚，在破碎的大地急速蔓延，像是某种传播极快的瘟疫。 这一幕直接看傻了商会众人，他们前脚才刚说完这巨人的恐怖，结果反手就被不知从哪冒出的怪物一拳砸入大地……那怪物的力量，甚至还要在巨人之上！ 随着那怪物双脚触碰到地面，他的身形再度消失，像是一道包裹着咒文的鬼魅残影，眨眼间就来到其中一位商会成员的身前。 “去死！！” 重叠的咆哮声中，怪物的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手中还拿着打人棍棒的商会成员尖叫一声，正欲砸向怪物的头部，结果随着怪物的双手骤然用力，他整个人都在半空中被撕成两半！ 猩红的鲜血像是雨点般从空中洒落，溅在周围众多商会成员的脸颊，他们呆呆的看着被怪物徒手撕碎的同伴，似乎还未从这血腥的场面中回过神来。 颂——！ 怪物的身形如电光闪过，眨眼间又扑到另一位卖炭的商会成员面前，一巴掌就将其头颅拍扁，红的白的当场洒了一地。 “怪物……怪物！！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终于回过神，尖叫着向周围逃窜，但在那怪物的面前，根本没有人能逃得走……惨叫与哀嚎声接连响起，在这血色的大雨中，一场一边倒的屠杀正在发生。 咚！！ 就在怪物疯狂杀戮之时，一道沉闷巨响从深坑处响起，那三米多高的巨人摇摇晃晃的站起，空洞的眼眸瞬间锁定那一拳将自己砸倒的身影。 虽然他结结实实挨了怪物一拳，但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伤口，正如刚才那人所说，他的近身作战能力同样是个怪物。 与此同时，满是咒文的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杀意，回头望去。 唰—— 巨人与怪物同时踏碎大地，以惊人的速度冲向彼此！ “该死……这究竟是哪冒出来的怪物？？” “这是只灾厄吧？” “看样子还保留着一部分理智，也可能是个融合者！” “管他是融合者还是灾厄，极光城里出现这种东西！执法官都不管的吗？！”一位群星商会的成员猛地转头看向锅炉厂前，“你们还在等什么？！” 站在锅炉厂门口的两位执法官脸色微变，犹豫片刻后，还是对视一眼，向着浑身咒文的怪物冲去！ 执法官的职责就是保护极光城的安全，无论是灾厄还是融合者，都是他们需要控制与肃清的目标……虽然他们是被派来监管价格的，但现在遇上灾厄袭击，再坐视不管，就是非常严重的渎职。 就在他们即将出手之际，一道恐怖的领域威压从天而降！ 咚——！！ 两位执法官只觉得肩头一沉，双脚立刻被固定在原地，他们错愕的低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破碎的大地已经被重组为无数锁链，将他们的身形禁锢在此！ “这是……”一位执法官喃喃自语。 另一位执法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某个方位！ 混乱无比的街道之上，一袭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逆着人群平静走来，刺骨的寒风拂过风衣的衣摆，五道闪烁的纹路微光闪烁。 他一只手握着枪，一只手嘴角的粗烟点燃，冉冉烟气在冰天雪地中轻吐，他的眼眸比霜雪更加冰冷。 “【宗罪判决】。” 随着这四个字冷冷吐出，一股生死危机顿时笼罩在两位执法官心头，他们惊恐的看着那走来的身影，当即开口： “韩蒙……你就是韩蒙？！” “执法官韩蒙！！你在做什么？！我们都是执法官！是同伴！那个灾厄才是你要对付的敌人……你对我们展开领域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韩蒙身上散发的杀意，两位执法官顿时慌了…… 他们当然知道韩蒙的事迹，这位来自极光城外的执法官，在进入极光城的第一天，就用蛮力镇压了三位同阶执法官，在这家伙的面前，根本没有什么情面可讲，哪怕是同为执法官，他也照打不误！ 韩蒙看了眼疯狂屠杀群星商会的咒文怪物，脑海中，也随之回想起那个躺在病床上，仿佛死去的怪物尸体…… 赵乙还活着，这无疑是个让韩蒙心中宽慰的消息，他知道赵乙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也知道赵乙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磨难……赵乙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所杀之人，都是该杀！他不杀，韩蒙也会自己来杀！ 于是， 韩蒙摇了摇头，缓慢而坚定的说出四个字……恍惚中，与法庭上那手握横幅的少年呐喊，重叠在一起： “……赵乙无罪。” 第290章 飞舞的银票 豪华套房。 “韩蒙……又是这个韩蒙？他究竟想干什么？！” 阎晌看到韩蒙突然出现，还反手控制住了两位执法官，顿时大怒。 不过以阎晌对韩蒙的了解，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他很清楚，那些手段也许可以贿赂极光城里的任何一位执法官，但唯独贿赂不了韩蒙。 韩蒙出现在这里，绝对是来找三大商会麻烦的！ “不是，那个黑色的怪物又是从哪冒出来的？”银月商会的会长转头看向阎晌，“你不是说，那个力夫很强吗？！” “先是黄昏社，再是灾厄融合者，现在又来一个油盐不进的执法官韩蒙……这生意哪里还做的下去？”冷泉商会的会长叹了口气。 此时，即便是阎晌脸色都变了。 如果只是一个黄昏社的成员，那搏一搏也可以，可现在变数频出，又是煤炭被偷，又是怪物屠杀，又是韩蒙的……这煤炭，估计是很难再卖下去了。 阎晌的大脑飞速运转，纠结许久之后，还是一咬牙： “通知司机，我们要撤了。” 这句话一出，另外两位会长终于松了口气……他们早就想跑路了！ “那前面怎么办？那边可还在抢煤。” “让他们去抢吧，一点破煤炭而已，谁在乎？”阎晌挥挥手，一旁的手下便走上前，拿着几只手拎皮箱摆在桌上。 随着金属扣被打开，皮箱被撑的自动弹开，里面是塞的密密麻麻的银票，就在皮箱盖打开的时候都快满的溢出来了……看到这几只箱子，两位会长的眼睛顿时瞪大。 这里每一张银票的面额，都在五十万以上，这么多堆在一起，就算是他们也很难算清楚有多少钱。 “第一批的钱都在这里。”阎晌冷冷开口。 幸好他刚才就下令先转移一批资金过来，否则现在外面乱成这样，再想运钱就很麻烦了……这些钱看似很多，但跟阎晌的心理预期比，还是差了不少。 要是没有那些人捣乱，他能拿到的只会更多！ “你们一人一箱，剩下的八箱全是我的。” “什么？” 银月商会的会长一怔，这个分配比例对他们而言实在是不合理，正欲起身再争取一些，一旁的冷泉会长就把他按住了。 “……好，接下来还得麻烦阎会长，护送我们离开。” 这句话一出，银月会长也冷静下来，沉默的将属于自己的箱子拿起，神情复杂的看着混乱的外界。 阎晌对两人的态度十分满意，他示意手下替自己拿好箱子，缓缓说道： “车已经准备好了，放心，我们走外环线，一定能准时到车站。” 阎晌一边说着，一边望向窗外，他最后看了眼这条极光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便欲转身离开。 三位会长在手下的引领下，穿过温暖的走廊，当酒店大门被推开的瞬间，外界的寒风凌冽吹过，顿时将银月冷泉两位会长冻的一哆嗦，手里的皮箱差点掉在地上。 “太冷了……太冷了！外面的温度已经低成这样了吗？” “赶紧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出了极光界域就好了……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两位会长哆哆嗦嗦的用手去捡皮箱，当他们将皮箱重新拎起来的时候，突然一愣。 此刻的世纪大道，还处在极度的混乱之中，居民们全在争抢着煤炭，根本没人注意这个角落的情况，阎晌本来已经走出几步，见两位会长没跟上来，皱眉回头望去。 “你们磨磨蹭蹭在干什么？” “阎……阎会长。”银月会长狐疑的开口，“我怎么感觉……这箱子的重量不对呢？突然一下就变轻了。” “我的也是，就刚才掉了一下，就变轻了……”另一位会长应声回答。 “放屁，你们好好的拿着，怎么会变轻？”阎晌冷哼一声，正欲再说些什么，只见跟在他身边的几位手下神情一愣，也茫然的低头望向手中的皮箱。 “会长……好像真的轻了。” 阎晌眉头紧锁，他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把扯过手下的一只皮箱，就地打开！ 当金属扣弹起的刹那，阎晌的瞳孔骤然收缩！ 刚才他们亲手放入皮箱中的银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乌漆嘛黑的煤炭……这些煤炭塞满了皮箱，沾了阎晌一手灰尘。 “这……这怎么可能？？”其余几人也同时开箱，箱子里都是清一色的煤炭！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从不远处传来，在这混乱的世纪大道上清晰无比。 正在战斗中的韩蒙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与巨人厮杀的咒文怪物，也同时转头…… 只见在世纪大道的塔楼顶端，一只红色的风筝随风飘扬， 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的身影，正随意的坐在楼顶，指尖正在把玩着一张染血的【黑桃6】扑克牌……他的身下，是一座高高堆起的银票山峰！ 看到那身影的瞬间，韩蒙眼眸微微眯起。 “是他……” “是他？”咒文怪物喃喃自语。 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银票，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塔楼顶端，被人垃圾一样坐在身下，三大商会的会长顿时瞪大眼睛，眼眸中满是错愕与迷茫！ “我说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有好戏能看。” 那年轻人坐在高高的银票山上，随着一阵狂风席卷，大量的银票像是蝴蝶般迎风而起，在他的周围纷飞！ 随着他的眼眸微眯，那漫天飞舞的银票，突然幻化成无数张【红心6】，在狂啸的寒风中无序飞舞，像是笼罩在世纪大道上空的红云……然后洋洋洒洒的向下落去。 他屈指一弹，手中那张染血的【黑桃6】，便宛若刀片般呼啸破空，精准的刺入阎晌脚下的大地！ “喂……我问你。” “你把我们黄昏社的【黑桃6】……怎么样了？” 一缕杀意在陈伶的瞳孔中森然闪烁！ 第291章 是我 【观众期待值+6】 【当前期待值：53%】 两行字符从飞舞的银票上飘起，陈伶俯瞰着脚下混乱的世纪大道，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回答。 从紫藤咖啡馆离开之后，陈伶便径直往塔楼这里靠近，一路上对如今极光城的情况也了解的七七八八，而当他看到韩蒙与赵乙竟然同时出现在这里，心中还是惊讶无比。 尤其是赵乙，他在极光基地就以为赵乙已经死了……但赵乙现在不仅活着，而且还拥有了超乎寻常的力量。 对于群星商会，陈伶不会手下留情，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这种发人命财的人极为鄙夷，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跟群星商会本就是仇家，上次灭了人家老巢，现在发现阎晌自己又送上门来，自然得斩草除根。 所以，当他发现阎晌等人准备暗中逃离时，便第一时间出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红……红心6？！” 看到那漫天飞舞的牌面，与那张眼熟的面孔，三大商会众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怎么可能？【红心6】不是在进城的时候就死了吗？”冷月会长难以置信的开口。 “他其实没死？当时火车上的自焚只是障眼法？？” “很有可能，毕竟黄昏社的人再疯，也不至于当众自杀吧？” “那他这段时间，一直都躲在极光城里？他究竟想干什么？” “该死，刚走一个黑桃，又来一个红心……黄昏社的人，怎么都凑到我们这里来了？” 当看到自己挣来的钱，转眼就就变成几包煤炭，阎晌的眼睛顿时就红了，他死死的盯着塔楼上的那道身影，呼吸粗重无比！ 钱能不能拿回来先不说，他知道，今天想安全离开这里，没这么容易了…… 而偏偏这个时候，原本该守在他身边的三人，都已经不在。 阎晌眼眸中精芒闪烁，他一只手抓住脖子上的灰珠项链，两根手指捏住其中一截，用力将其捏碎！ …… 与此同时， 两条街道之外的无人小楼之中。 眯眼男手握一柄长镰，猩红的鲜血从长镰的尖端不断滴落，在地面晕染出一片血泊，又顷刻间被冻结成冰块，他皱眉不断向前，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砰！ 随着一声轻响，正在追杀简长生的眯眼男，怀中的灰珠突然爆碎！ 他的脸色顿时大变，当即停下身形，从怀中掏出一缕灰珠碎渣…… “会长有危险？” 眯眼男顺着那缕灰珠碎渣逐渐飘向的方位看去，正是之前世纪大道的方向。 嘀嗒的上楼声传来，只见玉子手握一柄匕首，同样脸色阴沉的走上这一层，环顾四周之后，凝重的看向眯眼男。 “你这一层也没有？” “没有……他又逃了，就跟泥鳅一样。” “那就先别管他，会长那边的情况要紧。” 听到这句话，眯眼男气的紧咬牙关，在他的脚下是一连串的血迹，按照这个出血量，但凡是个人类都已经该死了……但偏偏这样的血迹，几乎覆盖了整个楼层，甚至还有外面的街道！ “该死……明明差点就能抓住他了。”眯眼男紧攥着镰刀柄，“明明都伤到四五处要害了！怎么还这么能跑？这家伙太他妈难杀了……” “他不是普通的【修罗】，正常的【血衣】技能没有这么变态的生命力。” “我们两个四阶联手，竟然都杀不死他？” “放弃吧，会长那边要紧。”玉子冷声开口，“要不是你非要追杀他，会长那边也不至于缺人手……” “不应该啊，力夫不是在那吗？现在的极光城，应该没人能动的了会长才对。” 冷宇摇了摇头，还是放弃了继续追杀的念头，跟玉子二人急速往世纪大道的方向冲去！ 几乎同时。 一滴鲜血缓缓渗出天花板，滴落在已经冻结的血泊之上。 天花板上方的夹层中，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身影，终于长舒一口气…… “活下来了……” “不过，他们明明差点就要抓住我了……为什么在这时候离开？” 简长生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中微光闪烁，等恢复一些体力之后，咬着牙艰难站起，踉跄的向天台走去。 “那家伙，难道真的来了？” 简长生踏上天台的瞬间，便看到远处的街道上空，那漫天飞舞的【红心6】，以及高高坐在风筝之下的身影，瞳孔骤然收缩。 他独自在天台，怔怔的看着那身影许久，苦涩的笑了一声： “妈的……” “凭什么又比我帅？？” …… 世纪大道。 随着阎晌捏碎那颗珠子，他的神情终于镇定些许，但下一刻，那道身影便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身前。 “我在问你话……你听不见吗？”陈伶淡淡开口。 见红心6突然来到他们身前，银月冷泉两位会长都吓了一跳，惊恐的往后退去，负责保护他们的手下当即冲上前，从怀中掏出枪支对着那身影连射！ 砰砰砰砰——！ 陈伶身形一晃，便轻松躲过所有子弹，一柄短刀落入他的掌间，他只是轻轻向前一踏，身形便如同魅影闪过众人。 他站在阎晌的身前，目光冰冷的望着他： “【黑桃6】在哪？” 噗！ 下一刻，他所有掠过的手下身上同时爆出一团血光，直挺挺的倒在地面。 阎晌脸色苍白的咽了口唾沫： “他走了……” 陈伶点点头，“哦。” 阎晌见陈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茫然开口，“你……你不问问他去哪了吗？” “他去哪跟我有什么关系？只要别死在这就行。”陈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比起他，我还是更在意你的死活……你要是不死，从今往后，我心难安啊……” 阎晌愣住了，他从陈伶的笑容中，似乎读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你，你什么意思？” “啊~你不知道吗？”陈伶摊手，他缓缓凑到阎晌的耳边，轻笑着说道，“你的老巢是我毁的，你的儿子是我杀的，你的秘密也是我曝光的……惊不惊喜？” 阎晌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是你？？？” “还有一个东西，你见了应该会感兴趣……” 陈伶将手揣入口袋，等再伸出时，指尖已经多了一枚红色的戒指……那是在兵道古藏时，从阎喜才的身上取下的。 看到这枚戒指的瞬间，阎晌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血色，他整个人踉跄的往后倒去，看向陈伶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恐与愤怒！ “杀喜才的也是你？！一切都是你？！！” “是我，是我！都是我……”陈伶将戴着戒指的手，缓缓刺入一旁的尸体中，尸体顿时肉眼可见的干瘪下来。 陈伶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还有……” “杀你的，也会是我。” 第292章 三人 阎晌的脸色煞白，他从商这么多年，不是没被人威胁过，但从没有一个威胁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样，让他有种发自内心的胆寒！ 眼前的【红心6】，毁掉了他的一切……但偏偏，他此刻生不起丝毫的恨意，因为惊惧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心神。 阎晌紧咬牙关，尽可能的让自己维持理智，然后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 陈伶站在原地，微笑的看着这一幕，缓缓抬起指尖。 “揉。” 阎晌心神一震，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扯住身边被吓傻的冷泉商会会长，就将其挡在自己身前！ 此刻的冷泉商会会长还处在发懵的状态，被阎晌一扯，直接踉跄的往前绊了一下，恰好挡住阎晌的身形，下一刻整个人就像是被无形的漩涡撕扯，脖子咔嚓一声被拧成诡异的弧度，瞬间没了呼吸。 随着冷泉会长的尸体倒地，一旁的银月会长也傻眼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哪怕是富甲一方的他们，此刻生命脆弱的也和那些被冻死的居民没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陈伶平静的从他身旁经过，指尖随意一挥。 “你挡路了。” 砰—— 话音落下，虚无中一股扭力直接拍在银月会长的身上，他整个人像是苍蝇般被砸入一旁的墙壁之中，猩红的鲜血顿时浸染墙面，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的粉碎。 瞬杀两位会长，陈伶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的目光始终都在那仓皇逃跑的身影之上……染血的鞋底踏过一具具尸体，宛若死神行走世间。 阎晌的余光看到身后的场景，一颗心脏疯狂跳动，他见陈伶再度抬手，咬牙又在身上摸索起来。 “我可不是那两个废物……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阎晌的手掌握住一块怀表，用力朝着身后的方向一掷，随着陈伶的“揉”声再度响起，那块怀表便在空气中爆碎！ 丝丝缕缕的诡异灰气在虚无中蔓延，表盘上的时针，分针，与秒针就像是活过来一般，化作三只呼啸的银色闪电，直逼陈伶面门！ 陈伶眉头一皱，身形急速向旁闪避，秒针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飞掠而过，轰然砸入身后的豪华酒店之中！ 一道银色光芒闪过，整栋十几层高的酒店，轰然坍塌！ “祭器？” 陈伶感受到那三根指针上散发的恐怖气息，脸色微变，知道自己不能硬碰，眼瞳中一抹蓝色闪过，剩下的时针与分针的轨迹顿时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 轰轰——！！ 两道爆鸣声从陈伶身旁传出，飞扬的尘埃遮蔽天日， 等到陈伶避开三针，再度走出尘埃之后，发现阎晌的身影已经趁机逃出数百米远，而且似乎还在准备掏东西。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从远处疾驰而来！ “会长？”眯眼男手握长镰，看到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狼狈逃窜的阎晌身影，顿时大惊。 阎晌看到两人终于回来，脸上的惊慌终于缓和些许，伸入怀中的手暂且掏出，指着身后的陈伶恶狠狠的开口： “给我拦住他！！” 得到命令之后，眯眼男与玉子立刻调转方向，并肩拦在陈伶追杀阎晌的道路上，两道四阶的领域同时张开！ 陈伶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意，那两道身影宛若铜墙铁壁般将他与阎晌隔开，阻止自己继续靠近对方……就在这时，一道气息更加恐怖的领域瞬间将三人都笼罩其中！ 繁复的纹路在地表蔓延，一道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缓步走来，在陈伶的身旁停下身形。 他转头看了陈伶一眼：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真巧。”陈伶看向一旁被韩蒙格杀的两位执法官，“你居然真的杀了他们……不怕再上一次法庭吗？” “畜生而已，杀就杀了，真要再上一次法庭也无所谓……”韩蒙停顿片刻，再度开口， “下次捞我的时候，动静小点。” “……？” 陈伶表情古怪的看着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第一，我得罪群星商会，被排挤到三区的事情没告诉过任何人，就算是那群西城的幸存者也不知道，但记者林宴却写出来了；第二，这个林宴第一次发表文章的时间，正好是你进入极光城之后；第三，记者林宴调查的群星商会，恰好又有涉及到二区的器官交易……里面还有陈宴的名字。 这么多线索都在指向你，若是我还猜不到，这执法官也不用当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数道声音重叠的怒吼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大地轰鸣！ 咚——！！ 一道巨影像是炮弹般从两人身旁呼啸掠过，卷起的狂风将他们的衣角吹的翻飞， 在那巨影飞掠的轨迹上，眯眼男与玉子脸色一变，同时向两侧闪避，随着一阵轰鸣掠过他们身前，那巨影轰然砸入一栋建筑中，恐怖的冲击力将整座建筑都当场撞塌！ “力夫？？”眯眼男看到废墟中被打飞的巨影，脸色大变。 “他竟然被打飞了？？” 他们猛地回头，看向力夫飞来的方向， 翻卷的尘埃中，一个浑身遍布咒文的怪物，咳嗽着一步步，走到陈伶的另一边。 “咳咳咳咳……陈伶！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惊喜的声音从怪物喉中传出，虽然很难分辨，但是陈伶还是从中听到了一丝赵乙的声音。 “赵乙？你感觉怎么样？” “说不上来……感觉很有力气，但是又很累……好像有种身体不是自己的感觉。”赵乙摇了摇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 “陈伶……玲儿他们……都死了。” “什么？”陈伶一愣。 “都死了……三区的所有人都死了。”赵乙苦涩的开口，那双咒文闪烁的眼眸中，浮现出痛彻心扉的恨意，“许叔没买到煤炭，他们都被冻死了……要是我能回来的再及时一点，也许……” 韩蒙怔怔的站在那，他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法庭上那些举着横幅的身影，眼眸中的怒火再度燃起，胸膛剧烈起伏！ …… …… 卡文了……卡的半死不活，今天只有两更，我再捋捋……抱歉兄弟们（双手合十） 第293章 信任 其他幸存者们都死了，这意味着，他们三个就是三区最后的幸存者……这座城市不会记得三区的风曾吹来过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会记得那些默默被冻死在霜雪中的可怜人。 他们，也是唯一能替他们复仇的人。 陈伶沉默许久，不知该如何安慰赵乙，只能沙哑而森然的开口： “人死不能复生……那就，拉更多人给他们陪葬。” 一股仿佛来自幽冥的彻骨寒风拂过世纪大道，将三大商会的众人吹的心头一颤，他们惊恐的看着并肩站在远处的三道身影，仿佛有一团炽热凶猛的烈火正在熊熊燃烧。 “喂喂喂……执法官，黄昏社，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怪物？这是什么组合？？” 眯眼男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诡异的情景，心中有些打鼓。 玉子握着匕首的掌心也渗出汗水，迅速被冻结成冰霜，她警惕无比的看着那三人，压低声音开口：“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只要给会长拖延时间就好，列车很快就要开了。” “……希望我们能坚持到那时候吧。” 两人正欲有所动作，一枚咒文便闪过赵乙的眼瞳，他怒吼一声，身形宛若利炮弹般弹射而出，卷携着恐怖的力量砸向他们面门！ 眯眼男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长镰用力向身旁的建筑一划，高大宏伟的楼房瞬间被切割成无数沉重的砖块，随着他指尖一抬，这些砖块便堆积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轰然砸向飞射而来的赵乙！ 兵神道，【万御】路径。 咚——！！ 重达上百吨的巨手拍落，将世纪大道砸出夸张的蛛网裂纹，也将那黑色怪物挤压入其中。 短暂的停顿之后，一道更加巨大的爆鸣从地底响起，巨手被从中央凿开一道大洞，密密麻麻的咒文立刻疯狂向周围蔓延，赵乙的身形从中勾勒而出…… 就在此时，玉子的身影凭空闪现到他的身后，寒芒闪烁的匕首以惊人的速度撕裂空气，刺向他的后脑！ “审判。” 随着两个字淡淡吐出，玉子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身形再度消失向后退去，堪堪避开一束分解万物的枪击。 短短数秒之内，两人的拦截就出现了缺口，韩蒙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的枪，缕缕青烟从枪口飘出…… “去吧。” “什么？”陈伶问。 “路，替你打开了。”韩蒙平静开口， “我们会解决这里的所有人，阎晌的命就交给你了，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极光城……他的身上有太多祭器，你应该能处理。” 陈伶转头与他对视一眼，“你就这么相信我？” “大名鼎鼎的黄昏社【红心6】，杀人可不会失手。”韩蒙停顿片刻，“我认识的执法官陈伶，也不会放过一个吃人血馒头的畜生。” 陈伶怔了一下，随后无奈一笑，目光看向阎晌离去的方向： “阎晌，离不开极光城。” 陈伶眼眸中精芒闪烁，已然有了计划，转身便往某个方向走去。 …… 执法者总部。 “老师，你要的人带过来了。”储士铎走到办公室门口，轻轻敲门。 檀心的目光望着窗外， “带他进来。” 随着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几位执法者带着一个狼狈的身影来到房间外，正是之前在极光基地被逮捕的文仕林。 “你就是文仕林？”檀心挥手示意押送的执法者可以退下，“久仰大名。” 随着其他执法者的离开，文仕林终于腾出手，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沉声开口： “您可是副总长，我就是个普通的记者，久仰两个字我可担不起。” “普通？”檀心轻笑一声， “哪个普通的记者，能调查到极光基地里？” 文仕林没有回答檀心的话，而是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们究竟瞒着极光城的民众，干了多少事？” “很多。”檀心淡淡开口，“你不是都在基地亲眼看到了吗？人体试验，续命极光君，还有……” “我说的不是这些！” 文仕林的眼眸中精芒闪烁，“极光君的寿命将尽，我早就猜到了，你们进行人体试验也在我意料之中……但你告诉我，基地二层的那些炸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在二层找到了你们消耗的材料清单，如果上面的消耗份额属实，那你们已经制造的炸药已经足够毁灭极光城三次……那么大当量的炸药，你们在基地中加工后，全部送回了地表，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文仕林的关注点，与陈伶和其他人完全不同，他敏锐的记者直觉告诉他，基地中最危险的不是人体试验，也不是失踪的极光君……而是在二层接受过加工，却又不知所踪的炸药。 “和‘救赎之手’计划有关，对吗？” 檀心静静看着文仕林。 “你……想知道吗？” 这句话一出，文仕林怔了一下，“什么意思？你能告诉我？” 在文仕林的认知中，“救赎之手”可是整个极光城的最高机密，哪怕是执法者高层也就那么一两个人知道……而现在檀心轻飘飘的话语，就像是只要他问，就能说一样。 “我可以告诉你，不仅如此，你还可以记录下来，写一篇文章。” 檀心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支笔和笔记本，摆在文仕林的面前。 文仕林看着这两件东西，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两件东西都是他的，只不过被抓的时候，就被没收了……现在檀心竟然还给了他？ “为什么？”文仕林眼眸中满是不解。 “低温与风雪摧毁了我们的通讯系统，我们与其他界域彻底失联了……但有些事情，有些话，我还是想传递出去。”檀心从怀中掏出一张车票，递到文仕林面前， “这是最后一班界域列车的车票。 只要你答应我，用你的文字将一切记录下来，送到其他界域之中，我就将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你。” 文仕林怔怔的看着那张递来的车票，与檀心严肃而认真的眼睛， 沉默许久之后，他重重点头， “好，我答应你。” 第294章 慢性死亡 “呼……” “呼……咳咳……” “该死……这天怎么这么冷？？” 霜雪覆盖的道路之上，一个披着厚实裘衣的身影正咬牙奔跑着，蒸腾的白雾从嘴角飘出，片刻间便凝结成细微的冰晶…… 阎晌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多远，总之他回头望去，已经看不到世纪大道上的混乱场面，也没有人追杀过来，这让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自从一手建立群星商会，他就再也没有如此剧烈的运动过，只是短短几分钟的奔跑，就像是抽空了身体一样。 “那群没眼力见的废物……就不知道把车往前面开点吗？” 阎晌本可以在大赚一笔之后，气定神闲的坐上汽车，径直驶往界域列车的车站，世纪大道与那里并不远，几分钟就能赶到，可偏偏现在这几分钟的距离，在他眼中却无比的漫长。 就在阎晌暗骂红心6与那帮不中用的手下时，一辆汽车从拐角处缓缓驶来。 看到那辆车的车牌，阎晌的眼前突然一亮，立刻加快脚步往车边跑去……那是他们商会的车！ 见阎晌跑过来，车辆也识相的停下，随着阎晌拉开车门坐进去，他的身子终于温暖了一些。 “会长，刚才世纪大道上人有点多，我来晚了。”司机抱歉的开口。 “不晚！你来的正好！” 阎晌整个人瘫在后排的座椅上，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快……快开车！” “好的会长。” 随着车辆缓缓发动，阎晌看到窗外不断后退的街道，心神大悦，他总算不用自己跑到车站，外面的温度低成那样，就算他跑过去，估计也只剩半条命了。 “奇怪……去车站是这个方向吗？”阎晌看到车辆缓缓拐弯，驶入一条偏僻的道路，眼眸中浮现出一抹疑惑。 “会长，主路那边到处都是人，地上还有被冻死的尸体，已经开不过去了。” 阎晌微微点头，正欲放松的闭上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啊……你刚才一直跟我待在一起，你怎么就知道那条路走不了？” 司机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转头看向后排座位，轻笑了一声， “你猜？” 一张人皮面具从司机的脸上飘落，与此同时，一只枪口已然对准后排惊恐的阎晌，扣动扳机！ 砰——！ 【审判】之力从枪口迸发而出，像是一颗能够分解一切的无声子弹，眨眼间射向阎晌的眉心，阎晌脸色顿时大变！ 就在这时，阎晌的贴身口袋突然传来一阵爆碎声，一道青光凭空绽放，与解构子弹轰然对撞在一起，眨眼间将其硬生生抹消在空中。 【红心6】？！！ 借着这一瞬间的空档，阎晌惊恐的打开车门，也不管此刻车子还在行驶，全力跳下！ 他整个人就像是皮球般在地上滚了数圈，泥污与积雪瞬间覆盖昂贵的裘衣表面，阎晌觉得自己就跟散架了一样……但现在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往远处逃亡！ 陈伶坐在车内，不紧不慢的将车刹停，透过后视镜看向那慌不择路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祭器多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救自己几次？” 荒芜的道路之上，寒风凌冽呼啸， 由于附近没什么人家，没有建筑遮挡，这里的温度甚至比城中心还要低，阎晌的睫毛与嘴唇都快被冻起来了，他强忍着脸上的刺痛，拼了命的迈步前行。 打死他也没想到，那个【红心6】竟然追过来了，而且还用这种形式来折磨他…… 说实话，要是【红心6】真跟他正面对决，阎晌反而不怕，只要他一口气丢出三四件祭器，就算杀不死红心6也能把他拖个几分钟，但偏偏对方就是不按常理出牌，这种意想不到的刺杀，让他根本不知道危机会从哪里来，自然就无法做出应对。 阎晌在路上狂奔了不到两分钟，整个人已经被冻的走不动路了，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微弱，脚步越发沉重，仿佛过不了多久就要彻底倒下……他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取暖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道路的拐角处，有一家人正围在一盆燃烧的煤炭周围，火红的煤炭在寒冬中散发着最后的光与热，像是一轮微缩的太阳。 阎晌的眼睛顿时直了，他踉跄的往那个方向走去，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火炉旁边。 看到有人突然出现，一家人都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望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让我暖一会……让我暖一会！就一会！”阎晌颤颤巍巍的从手上取下一只翡翠，放在火炉边，“这东西你们拿去，送给你们了。” 为首的男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将翡翠又还给了阎晌。 “不用，反正就是多一个位置……这煤炭是用我们一家的积蓄换来的，要是能多一个人获救，这钱花的也更值得。” “是啊，我们刚救了一个叔叔，也没要他钱。”一旁的小孩说道。 阎晌愣了一下，“刚才条路上，还有别人来过？” “对啊，他就坐你对面呢。” 阎晌顺着小孩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火炉的对面，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的身影正坐在那，微笑的看着他…… “又见面了，阎会长。” 下一刻，一只枪口缓缓抬起。 砰——！ 阎晌尖叫一声，这次他的身上再也没有青色的光辉绽放，肩头瞬间被开了一个大洞，仰面摔倒在地上。 是他！！又是他！！ 与此同时，阎晌另一只手迅速伸入口袋，不知捏碎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周围的空间骤然一滞，陈伶等人全部被定格。 剧痛从阎晌的肩膀传来，让他脸色苍白无比，他一边哀嚎着一边从地上爬起身，跌跌撞撞的向远处走去……此刻的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心思，只想着拼命远离这个红心6，恐惧已经彻底占据他的心神。 也许是天气太冷，阎晌的肩膀很快便没了知觉，他走过那道拐角，重新回到市区，周围燃烧的火炉与取暖的居民顿时多了起来。 阎晌已经不敢再停下脚步取暖，而是咬牙往车站的方向走去……他知道，他与车站已经很近了。 第295章 正义的铁拳 就在他步履蹒跚前行之时，一道道目光从周围的居民楼内望了下来，表情有些奇怪。 就在阎晌不解之时，楼上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是他！他就是群星商会的会长阎晌！” “他就是卖天价煤炭的混蛋！” 这两声一出，周围居民楼内的所有人，都拎着棍棒砍刀快步的向他包围，投来无比愤怒的目光，短短十几秒就将整条街道围的水泄不通，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呐喊声响起，还在有更多人赶来。 阎晌看到这一幕，顿时傻眼了，他这些年根本就没怎么在外面露过面，而且现在身上脏成这样，也不该有人能认出来才对…… 就在这时，阎晌突然觉得众人目光看向的位置有些奇怪，愣了一下之后，立刻脱下裘衣望去。 只见裘衣的背后，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用猩红鲜血写下几个大字： ——我是阎晌！ 阎晌：？？？ “就是他！！想卖给我们五十万的煤炭！就是这个畜生！” “是他让人在世纪大道上打的我爸！我爸的腿就是被他打断的！” “要不是有人把卡车开出来，抢到了煤炭，我们已经被冻死了……” “这个发人命财的狗东西……干死他！！！” “……” 此起彼伏的怒吼从周围传来，这群人双眸通红一片，就像是疯了一样涌上前将他淹没，手里的各种家伙雨点般砸向阎晌！ 阎晌惊恐的被迫弯下腰，坚硬的棍棒一下下砸的他后背剧痛，时不时钻出的刀子更是深深没入他的躯体，在无数恶臭愤怒的谩骂声中，本就被冻到意识模糊的他，眼前的画面更是被鲜血浸染。 不……不行…… 他知道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活生生打死！ 阎晌的手死死握着最后一只祭器，那是一只小巧的罗盘，罗盘的表面附着着血管与黑色的肉块，随着他指尖拨动指针，下一刻他的身形就凭空消失！ 棍棒用力砸下，却并没有碰到阎晌的身体，众人愣愣的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虚无，一时间有些茫然。 “那是……空间移动？” 站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陈伶，眼眸微微眯起。 阎晌的藏品之多，种类之丰富，可谓是让陈伶大开眼界……但从阎晌宁可受伤，也要拖到现在才使用这件祭器来看，他的存货应该是见底了。 陈伶冷哼一声，身形在霜雪中飞掠而出。 …… “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浑身是血的阎晌，站在界域列车的车站外，激动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 这一路的生死危机，让阎晌有种从地狱中走过一遭的感觉，当他真正来到这座车站之时，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什么红心6，什么黄昏社……我阎晌白手起家一路走到今天！能就这么轻易的死在这里？！” 阎晌忍不住大笑一声，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剧烈的痛苦让他五官都扭曲起来。 “妈的……那群贱民竟然敢打我……” “贱民永远都是贱民！老子就要坐车去南方了，你们就给老子在这等死吧！” “一群又穷又废的家伙，真是活该被冻死。” 阎晌一边忍痛谩骂，一边摇摇晃晃的踏上车站的阶梯， 就在他即将步入站台的瞬间，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喂。” 阎晌一怔，还未等他回过头，一只拳头就重重的砸在他的后脑勺，将其整个人打翻在地！ 这一拳打的阎晌眼前发黑，他闷哼的试着从地上爬起，在他的身后，一个脖子挂着相机，手中拿着纸笔的身影，正低头冷冷看着他。 “是你……？你这种垃圾，也配坐上这趟列车？”那身影右拳紧握，砰的一声又给了阎晌一拳！ 坚硬的拳头打的阎晌再度倒地，一颗染血的牙齿被从口中打出，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身影， “你……你是谁？？” “我叫文仕林，是个记者。” 那身影缓缓将脖子上的相机，与手中的纸笔摘下放在一边，缓步走来，“你可能不认识我，不过，对于你阎晌会长……我可没少了解。” 听到文仕林三个字，阎晌顿时觉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又是一记正义的铁拳砸在他的脸颊！ 砰——！！ 这一拳的力道，比刚才的两拳都大，直接打崩了阎晌半边的牙齿，让他眼冒金星。 “正义的铁拳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文仕林甩了甩打的生疼的手，沉声开口，“既然我的新闻没能干掉你……那我就现在干掉你！” 文仕林低吼一声，再度向阎晌挥拳，就在拳风呼啸的瞬间，阎晌猛地掏出一支枪，枪口直指文仕林的额头！ 文仕林的拳头顿时停顿在半空。 “妈的……搞了半天，还以为你又是那个红心6变的，结果是个真记者？”阎晌吐出嘴里的鲜血与碎牙，艰难的爬起身，“枪对红心6没用，还对付不了你一个贱民？” 阎晌恶狠狠的开口，就在他将扣动扳机的瞬间，他的眼前骤然一花！ 下一刻，他手中的枪支，已经变成了一块煤炭。 阎晌错愕的看着手里的一角煤炭，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与最后的绝望。 他知道，那个男人又来了…… 文仕林茫然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一个披着棕色风衣的身影，缓步走上车站的台阶，他随意的把玩着那柄黑色的枪支，一双眼眸中闪烁着戏谑，与冰冷的杀意。 “是你……又是你！！”阎晌歇斯底里的怒吼，“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你已经毁了我的一切！放了我又能怎样？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作对行不行……何必赶尽杀绝？！” 在接二连三的折磨下，阎晌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陈伶一次又一次的给他希望，又一次又一次的亲手将他推入深渊……这种折磨对他而言，无异于凌迟酷刑！ 那身影耻笑一声，漆黑的枪口抬起，对准阎晌绝望的眼瞳， “你这种货色……也配做我的对手？” 砰砰砰——！ 接连的枪响回荡在文仕林的耳边，在他的亲眼目睹下，阎晌的头颅像是变成的红白的烟花，溅洒在车站的台阶之上。 第296章 掉马 看到这一幕，文仕林的神情微变。 即便他已经是个见过风浪的资深记者，看到人头在他的眼前爆开，视觉冲击让他还是有些不适……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尽可能的让自己移开目光。 “林宴……”看到身旁的年轻人，文仕林一怔，随后神情有些复杂。 “好久不见，文先生。”陈伶收起枪，微微一笑。 陈伶过来的时候看到文仕林在这里，已经变回了林宴的容貌，虽然现在他的身份暴不暴露已经无所谓了，但他知道文仕林是个好记者，如果非必要，并不想吓到对方……维系之前的关系，是最佳的选择。 “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拿到车票了？” “车票？”陈伶摇了摇头，“我没有那种东西……我就是追杀他过来的。” 此刻的陈伶，已经做好了被文仕林追问的准备，为什么要追杀阎晌？为什么阎晌会被折磨成这副模样？为什么刚才的枪支会变成煤炭？ 但出乎意料的，文仕林并未追问，而是眨着眼睛看着他许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怎么了？”感受到文仕林目光有些奇怪，陈伶问道。 “这次，不收走我的疑惑了吗？” 陈伶愣在原地。 “你……” “很意外？”文仕林嘴角微微上扬， “再怎么说我也当了那么多年的记者，虽然在识人方面偶尔会出差错，但也不是傻子……在这方面，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新人。” 陈伶万万没想到，文仕林竟然能看破他的【心蟒】，直到如今他都没觉得自己的伪装有什么问题…… 他不由得疑惑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文仕林挥了挥手中的笔记本， “我每天都有记日记的习惯，只要回家稍微回顾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就会察觉到不对，第一次我只是有些奇怪，觉得是自己当时太累……但第二次的时候，我就回过神来了。 这个漏洞还是挺关键的，下次对别人用的时候，记得谨慎点。” 陈伶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他的【心蟒】只能暂时偷走某种情绪，他就算当时能偷走疑惑，不让文仕林觉得哪里不对，但只要对方回家之后稍微回想，就能重新回忆起之前疑惑的点……他没有办法靠这个能力让某人始终信任他，除非他一直和对方待在一起。 这是陈伶从未设想过的漏洞，最主要的……在陈伶那个时代，压根就没什么人喜欢记日记啊？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一开始我确实有些恐惧，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接近我，究竟是想干什么……但其实仔细想想，你从未对我不利，而且你做的所有事情确实都是正义的，最关键的是你的眼神……”文仕林指了指陈伶， “我当记者的这么多年，见过了太多的受害者，你悼念弟弟时眼里的悲伤与愤怒，做不了假。” 陈伶双眸复杂的看着文仕林，许久之后，无奈的笑了笑。 “所以，你知道我是谁了？” 文仕林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 以文仕林的调查能力，只要他想，追查出陈伶的真实身份并不难……但他根本没想去查，在他的眼里，陈伶只是个想替弟弟复仇的后辈，就这么简单。 “……谢谢。”陈伶由衷的开口。 “对了。”文仕林转头看向他，“你刚才说，你没有车票？” 他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一张车票，递到陈伶的面前， “这个你拿去。” “这是……跨界域列车的车票？” “对，这是最后一班列车，也是最后的逃生希望，普通人甚至都不知道这班列车的存在……坐上它，你就能安全抵达南方。”文仕林的目光，扫过被冰封的死寂城市，苦涩开口， “那里，就不会这么冷了。” 陈伶看着眼前的车票，心中有些疑惑，按理说这种跨越界域的列车，每一个位置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能坐上这辆列车的都是达官显贵……文仕林只是个记者，而且还是得罪人最多的那种，从哪里来的这张车票？ “这张车票，是檀心给我的。”文仕林似乎看出了陈伶的想法，解释道，“他让我把一些东西送出去，作为交换，他将所有计划都告诉我了。” “你见过檀心了？” “嗯。” 文仕林点点头，“说实话，我承认之前对他有些偏见……不过现在看来，他确实配得上执法官副总长的位置。” “车票我就不用了，我在这座城里，还有事情没做完。”陈伶停顿片刻，指了指文仕林手中的笔记本，“不过……我能看看那个吗？” 黄昏社的其他人还在极光城，陈伶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坐车先走，相对而言，他还是对极光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感兴趣。 “……你确定吗？”文仕林眉头紧锁，“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嗯。” 文仕林见此，也不再劝，长叹一口气后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陈伶。 陈伶将笔记本打开，前面厚厚一大半都是文仕林的日记，他迅速翻动到最后几页…… “这是……”陈伶喃喃自语。 …… 世纪大道。 寒风拂过空旷的道路，冰寒中带上浓郁的血腥味， 此刻的世纪大道，人已经基本空了，卡车上的煤炭都被居民们拿走，地上只剩下一具具猩红的尸体，与沾满人血污垢银票。 两道身影静静的站在肃杀死寂的道路中央，黑色的风衣与灰色棉衣随风飘舞。 赵乙一脚踩碎眯眼男的头颅，咒文闪烁的眼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看向道路的另一端。 “有人来了。”他重叠的声音响起，“是敌人吗？” 韩蒙看向那辆逐渐靠近的汽车，眼眸微微眯起。 “……不，是来找我的。” 第297章 重现 砰—— 韩蒙坐上汽车的后排座椅，用力关上车门。 “有活口吗？”檀心目光透过窗外，扫过满地的尸体。 “凡是参与卖炭的，一个没活。” “阎晌呢？” “不知道。”韩蒙顿了顿，“不过，他也活不了。” 檀心眉头微挑，没有追问，而是目光看向那独自离开的灰色棉衣身影，“他是谁？” 韩蒙沉默许久，“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如今的赵乙，到底算是个融合者，也是执法官们肃清的目标……韩蒙加重了“无辜”二字，就是想让檀心放过他。 檀心目光从赵乙的背影上收回，淡淡开口： “开车吧。” 随着车辆向前移动，韩蒙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在极光基地，感觉怎么样？” 听到檀心的话语，韩蒙陷入沉默，他脑海中闪过那些因人体实验而面目全非的身影，与易博士歇斯底里的怒吼，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看到了绝望。” “绝望。”檀心点点头，目光看向窗外鳞次栉比的建筑，“我们从未拥有过真正的和平与安稳，只是极光下的炊烟与风筝，让我们忘记了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现在，极光消逝，这场美梦也该醒了。” “极光城……真的没救了吗？”韩蒙的眉头紧锁。 “有，也没有。” 在韩蒙疑惑的目光中，檀心再度开口，“大灾变初期，一枚核弹曾袭击过这片大地，上千万的生命化为乌有，他们的灵魂被一道新生的磁场捕获，化作极光融入其中……它们造就了一位空前强大的君王，一位极光之下的守护神。” “你是说，极光君的诞生？” “没错。” “这和拯救极光城，有什么关系？”韩蒙皱眉，“拯救极光城的方法，不应该是给极光君续命吗？” “以我们如今的科技手段，根本不可能给他续命……能给他续命的，只有他自己。” “什么意思？” 檀心沉默片刻，缓缓吐出四个字：“九阶之上。” 韩蒙愣了一下，“九阶之上？十阶？真的有可能吗？” “不知道……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踏出过那一步，但假设那一阶真的存在，它就是这座界域最后的希望。” “但现在极光君已经要老死了……他该怎么踏入九阶之上？”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韩蒙第一时间没听懂檀心的意思，但下一刻他就反应了过来，“极光君诞生……别告诉我，你们打算牺牲极光城里的三百万民众，让他们的灵魂再融入极光君体内？？” “上千万的灵魂，造就了一位九阶的极光君，再来三百万的灵魂……或许，有一线叩开那扇门的可能。” “你们疯了吗？！！” 向来沉着镇定的韩蒙，此刻脸色也变了，“所以基地里的那些炸药，就是用来炸毁极光城的？？但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你们杀了极光城内的所有人，就算救了极光君，极光界域也不复存在了！” 檀心摇了摇头，“你错了，只要极光君活着，极光界域就会存在……也许三百年后，有一座新的城市会在片废墟之上建立，也许会有新的七大区或者九大区……只要极光永不消逝，极光城就会永恒。 如今的极光城，就是这么来的。” 韩蒙怔住了，他侧身坐在后排的座椅上，两侧的街道在他身旁后退……他不知过了多久，再度摇头： “可九阶之上是否存在都不确定，牺牲这三百万人能不能让极光君踏出那一步也不确定……你们凭什么认为这么做能成功？” “极光基地计算过，这个计划成功实施的概率，不到0.001%。” “那你们还……” “在渺茫的可能中寻求出路，这就是人类。” 韩蒙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沉默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所以，这就是‘救赎之手’计划？” “不。” 檀心摇头，“这个计划的名字，叫‘重现’……重现极光诞生之日，放弃人性与道德，赌上三百万生灵换极光君一线生机……这是目前极光基地所坚持的计划。” 韩蒙愣了一下， “那‘救赎之手’，又是什么？” 檀心转头看向韩蒙，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听过唱片吗？” …… 汽车在极光基地的升降机前，缓缓停下。 檀心开门下车，黑色的风衣衣摆上，八道银色的纹路无声闪烁，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目光平静的看向通往地底的深邃通道。 “你就在这里等我。” 韩蒙听到这句话，没有跟上前，而是安静地站在汽车边等待。 檀心走到升降机中，按下按钮，身形缓缓往地下深处沉去…… “檀心副总长。” “副总长好。” 升降机的金属门打开，一旁守卫的执法官看到他从中走出，立刻恭敬的开口。核对完密令之后，他便通过一层层关卡，径直往基地的最深处走去…… 最终，他来到了通往四层的最后一道关卡。 门旁，一位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的红发女人缓缓抬头，看到檀心走来，眼眸微微眯起。 “你这是什么眼神？”檀心被她盯的有些别扭，疑惑开口。 “……没什么。”红发女人合上手中的书本，“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你本人。” 檀心想起了三层被破坏的祭器，若有所思，“【红心6】来过了？他还变成了我的样子？” “……” “你不会真的被他骗过去了吧？” “…………” 檀心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原本还凝重阴沉的面孔，浮现出一缕轻松，“你们【修罗】路径的，都这么神经大条的吗？” “檀心，注意你对待上司的语气和态度。”红发女人冷冷开口。 “十分抱歉，尊敬的红袖总长。” “……”红发女人看了他一眼，眼眸中的怒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你真的想好了？” “嗯。” “……好。”红发女人点点头，缓缓从座位上站起，径直向通道外走到檀心身边，停下脚步， “你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第298章 背叛 檀心深深望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而是径直往四层走去。与此同时，红发女人走向通道外，往上层走去，两人的身形彼此错开。 檀心来到四层的路口，他看了眼早已空无一物的右侧，那是0号实验室的所在地…… 然后，他转身向左侧走去。 穿过一条通往地底的幽暗道路之后，檀心最终站在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他输入一串密令，推门走入其中。 门后是一片封闭的地下空间，毫无装饰的灰色承重柱矗立其中，在这枯燥的毛坯房间内，一个身影正拿着乒乓球拍，对着墙面不断拍动着。 “领袖。”檀心平静开口。 “你来了？” 领袖看了他一眼，就是这短暂的分神，乒乓拍错开了掉落的乒乓球，后者叮叮当当的落在地面。 “外面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领袖一边捡球，一边缓缓开口，“寒灾导致极光城内损失惨重，一些灵魂已经从身体中飘出，逐渐消散了……可供极光君吸收的灵魂正在越来越少，‘重现’计划必须尽快启动，否则成功率只会更低。” “今天来，就是找您商议这件事的。” “哦？” 檀心深吸一口气，“我不同意‘重现’计划。” 领袖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略显诧异的看着檀心，声音依旧平和，“为什么？” “输了就是输了。”檀心沉声开口，“这三百多年，极光基地几乎没有取得任何成果，‘重现’计划的提出，也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我们没能为人类找到出路，也没能维系住极光界域，我们是失败的。” “所以呢？” “失败，就该及时止损。我认为‘重现’计划毫无实行的必要，它不过是极光基地为了掩饰自身失败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领袖注视他许久，长叹一口气，“所以，你还是没有放弃‘救赎之手’计划。” “至少，它能让极光城的三百多万人‘活着’，极光界域不会彻底消失……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也许其他界域能做到，如果他们找到了挽回一切的办法，至少极光城还有重现的可能……但如果现在执行‘重现’计划失败，我们就什么都没了。” 领袖没有回答，他沉默的走到房间的墙边，看着那扇用彩色粉笔画上去的窗外雪景，缓缓开口： “檀心，你还记得……当年我是怎么教你的吗？” “人类命运，永远凌驾于一切个人之上。” “当年的那批孩子里，你的性格最果决，最冷毅……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最佳的种子，但我心里很清楚，你的内心比所有人都绵软。”领袖回头看向他，“我本以为你长大后当上这个副总长，能有所长进，现在看来……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你太感情用事了。” “我从未感情用事，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是你无法接受极光基地的失败，是你的方法偏激了。” “极光君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只有他活着极光界域才能有重现的可能，我们才能继续研究他，从他身上找到人类翻盘的希望……他所代表的，就是人类的未来！ 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只要能让他活下去，无论牺牲多少人都是值得的，哪怕成功的概率再渺茫…… 但你……你却想牺牲极光君？” “我们花了三百年都没有从他身上得到任何成果，就算再给三百年，三千年！等科技回到石器时代，难道我们就能有收获了吗？不，我们什么都收获不到！”檀心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开口， “极光君不是人类的未来，所有人类才是。” 领袖望着檀心，檀心也毫不畏惧的望着他，空气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看来，我们的理念出现了冲突。”领袖缓缓开口，“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才是代表极光基地，掌舵人类命运的那个人……你檀心身为基地外派到地表的秩序维护者，按照极光基地初始001号条款，并没有参与涉及人类命运最终决策的资格。” “我知道。” “那么……我以极光基地唯一领袖的身份，否决‘救赎之手’计划。” 檀心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复杂之后，一只手从风衣中缓缓抬起。 一只漆黑的枪口，对准了领袖的眉心。 “那么……我，背叛极光基地。” 砰——！ 面对曾一手培养他长大的领袖，檀心没有丝毫犹豫的扣动扳机，一束火光迸溅，子弹瞬间便洞穿领袖的眉心！ 领袖怔怔的看着他，似乎没有意料到檀心会背叛极光基地，踉跄的撞到身后墙壁后，缓缓瘫下……最终倒在了那扇粉笔画上的窗户之前。 猩红的鲜血在灰白色的地面流淌，蔓延到檀心的脚下，几乎同时，一声轻响从灯泡内传来！ 啪—— 极光基地的电路再度瘫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死寂。 檀心看着倒在黑暗中的领袖身影，有些不忍的闭上眼眸，一秒后便缓缓睁开，重新恢复了冷静与理智，转身向上层走去。 就在他离开半分钟后，这间封闭房间的角落，一扇完美无缝的门户，被缓缓推开…… 在极光基地内，没有人知道，在领袖房间内，竟然还藏着一个暗室，与一个不知在其中生活了多少年的苍老身影。 那身影蓬头垢面，头发杂乱无比，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檀心离去的方向，甚至都没有低头看那具“领袖”的尸体，便转身回到狭窄暗室中…… 暗室中，只有三件物品： 马桶，床，与一只最古老的传声铜管。 那身影走到传声铜管前，揭开生锈的盖子，平静到没有一丝波动的声音响起： “执法官副总长檀心，违反001号条款，背叛极光基地，列为界域第一通缉目标……全员无论手段，不限代价袭杀，三小时内夺回‘重现’计划炸药引爆器， 凡有私放者，与之同罪。” 第299章 唱片 随着电路瘫痪，极光基地再度陷入黑暗，好在有过一次经验之后，这次他们并未太过混乱，接连的脚步与嘈杂声从远处响起，像是在警惕着敌人。 檀心满脸疲惫的回到四层的通道中，一道红发身影已经在静静的等他。 “杀了？” “……嗯。” 红袖往四层看了一眼，“杀领袖，应该没这么简单。” “我知道。”檀心点头，“但多少应该能拖延一点时间……而且，我拿到了这个。” 檀心从口袋中掏出一支拇指大小的瓶子，瓶中装着一只造型怪异的微型舌头……像是某种祭器。 “这三百多年来，极光基地对极光君做的所有检测记录，研究过程，实验成果，都在这件祭器里……它复刻了极光君的一切细节，是这么多年所有人努力的结晶，虽然它最终并没能成功，但至少可以给其他界域一些参考。” 檀心郑重无比的将这件东西，递到红袖的手里。 “总之，它若是出现什么差错，极光界域的这三百年都将化作乌有……现在它就交给你了。” “你想让我送到其他界域手里？” “对。”檀心笑了笑，“你可是我们极光城的战力天花板，是天下的【修罗】魁首……这颗星球上，应该没几个人能从你手里抢东西，哪怕界域列车炸了，你都能毫发无损的将它带出去…… 这东西交给你，我最放心。” 红袖将瓶子郑重的收起，“你真不打算走了？” “不走了，我的车票都送人了。”檀心停顿片刻，“你也不用劝我……从我下令放弃七大区的那一刻，就做好了面对这一天的准备。总得有人为这一切负责，不是吗？” 红袖深深的看了檀心一眼，没有再劝，而是平静点头： “我知道了。” “……我该离开基地了。” 檀心伸出一只手，停顿在空中，他看着红袖微微一笑：“很高兴与您共事，红袖长官。” 红袖同样伸出手与他握住，认真回答， “……我也是。” 檀心收回手掌，头也不回的往基地上层走去，随着他的风衣隐没在黑暗中，红袖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 “你，听过唱片吗？” 韩蒙倚靠在寒风凌冽的车边，看着头顶稀薄到几乎消失的极光，耳边再度回响起檀心的话语。 “当唱针在唱片表面的细微沟壑上摩擦，震动会将早就镌刻好的歌声转化为电信号……那段歌声可能来自几年前，几十年前，它记录着过去某个时间段的喜怒，并永远保存，直到有人将它放在唱片机上，那段过往便将重现世间。” “我想将极光城，刻录成一张唱片。” “我们研究极光君，研究了三百多年，这期间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但多少也是发现了一些现象……极光君周围的磁场，能够兼容人类死后的灵魂，这也就意味着人类的灵魂，本质上也只是某种特殊的磁场……至少在极光君的领域中是这样。” “那理论上来说，只要将极光君的磁场增幅，我们就能对人类的灵魂进行加工，将他们像是歌声一样，以某种特殊的频率镌刻在天空之上。” “用灵魂替代声音，用天空替代唱片，用极光君的特殊磁场替代唱针……即便物理上的极光城毁灭，我们也将一切复刻在天空，保留至少三百年的时间。” “如果在这三百年内，有人破解了赤色流星的秘密，或者成为第二位极光君，就能重新读取这张唱片。” “届时，极光城也将重现，城内的三百万生灵也将有获救的可能。”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但这确实是我与易博士能想到的，最后的方法了，而且它的成功率足足有60%……就凭现在的人类无法挽救极光城，所以，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未来，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极光城会迎来救赎。” “这个计划……就是‘救赎之手’。” 韩蒙长叹一口气。 当得知“救赎之手”计划的时候，韩蒙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震撼，将极光城变成“唱片”，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可能，但仔细想来……这也许是极光城唯一的出路。 即便极光界域消失，人类依旧剩下七座界域，也许这七座界域最终能有所突破呢？再怎么说，这个概率也比“重现”计划的0.001%高多了。 就在韩蒙还沉浸在檀心带给他的震撼之时，一道身影已经从升降机缓缓升起。 檀心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背上了一只黑匣，他径直走到韩蒙的身前，在这个距离下，韩蒙甚至能看清他脸颊残余的血渍…… 檀心下去杀人了？他杀的是谁？ “韩蒙，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檀心平静的看着他，“告诉我，你的选择。” 韩蒙沉默片刻，“我认可你的计划。” 得到这个回答，檀心的嘴角微微上扬，“很好，那接下来我交代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听好了……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对手就是整个执法体系。” “你说。”韩蒙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从始至终，他就未曾与执法体系亲近过。 檀心的嘴唇开合，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彻底托出，韩蒙沉思许久，微微点头。 “我明白了。” “好……那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 “你呢？” 檀心拍了拍风衣衣摆的飞雪，背着黑匣，独自往寒风的深处前行， “我去找到极光君……然后，杀死他。” …… “用磁场，刻录灵魂唱片？”陈伶看完关于救赎之手计划的叙述，眼眸中浮现出错愕。 “很令人吃惊，对吗？我听到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文仕林叹了口气，“在很早之前，檀心就开始筹备这个计划，甚至让极光基地在暗地里造了一台磁极增幅控制器……不过是否有效还不好说。” “不管是否有效，都得以极光君自身的磁场为基础吧？” “没错，而极光君的磁场，本质上来说……就是他的灵魂。” 第300章 聆听苦难 陈伶陷入沉默。 他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道白衣白发的身影……虽然他与极光君不过相处了不到半小时，但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在这样一个陌生而绝望的时代，能够遇到可以和自己同频交流的人，本身就是难得可贵的。 “不过，檀心想以极光君的灵魂作为驱动，恐怕没那么容易。”文仕林再度开口，“檀心只是八阶，而极光君则是九阶……他几乎没有胜算。” 但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也不好说，极光君的寿命已经到头了，实力肯定不如以前……” 陈伶回想起极光君的身影，皱眉正欲说些什么，一道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回响在极光城的上空。 嗡——！！ 嗡——！！！ 嗡——！！！！ 这声音打断了陈伶的思路，回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与此同时，那些分散在各处的黑衣执法官，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立刻在城内搜寻起来。 “看来，他已经开始动手了……” …… 西城，小楼。 “嗯，嗯……我在听。” “……”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们都在一起……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 “三区啊？不好意思，因为我也是刚睡醒……三区是什么地方，能跟我讲讲吗？” “……” “极光界域里，还有地方生活的这么辛苦吗？你们到极光城里一定很不容易吧？” “……” 风雪在雪白的窗外呜呜作响，被冰封的尸骸无声的倒在房间各处，那一张张的苍白的面孔彼此依偎，在门口一个白衣白发的身影正搬着椅子，认真的聆听着。 极光君轻轻抱着玲儿的尸体，时不时的点头，目光复杂无比。 “陈伶啊……我也认识他，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其实人是好的……他其实没有死，你们知道吗？他刚才去替你们报仇了。” “……” “还有那个孩子……叫……叫赵乙是吗？放心吧，他也活着，我在基地门口把他救下来了。” “……” “不，不用谢我……我其实什么也没做。反倒是我需要道歉……如果我能维持极光不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 “和灵魂交谈吗？我不觉得我很厉害。” 极光君一只手抚摸着玲儿被冻硬的头发，缓缓闭上双眸， “我其实不太擅长和别人交谈，以前我都是在实验室里和仪器们打交道……当我获得这个能力之后，我更是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我能听见死在战争中的痛苦灵魂在哀嚎，我能听见他们在绝望中呼唤着爱人的名字，我能听见他们哭泣着盘算自己这辈子做过的好事，然后质问上天为什么要他们经历这些苦难……他们的痛苦，他们的不甘，他们的哀求，他们的怨气，始终都在我的耳边回荡……” “所以，我总是自己躲起来，试图逃避这些声音。”极光君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无奈的笑了笑，“但就算我躲起来，苦难依然在那，只是我蒙住耳朵听不见罢了……” “但这一次，我不想再躲了。” 极光君缓缓抬头，目光透过霜白的玻璃，望向外面这座死寂冰冷的城市。 “这座城因我而起，因我而灭，至少……我要听见它的声音。” 呜呜呜—— 窗外寒风呼啸，发出低沉嗡鸣，如泣如诉。 “总之，很高兴认识各位。”极光君回头看向屋内，“感谢你们没有谩骂我，袭击我，而是在这里安静的和我说一会话……” “诸位，请登天吧。” 随着极光君话音落下，他眼瞳中流转的极光越发璀璨，一阵虚无的磁场之风从屋内卷起，淡薄而变幻的微光，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那是极光，从满屋尸体内飘出的极光。 这些极光脱离尸骸的囚笼，在极光君的目送下透过屋顶升上天空，像是缥缈的轻纱，无声消失在天空之上。 最后一缕微光从玲儿体内飘出，轻轻摇晃着，像是在对着极光君挥手告别。 “再见，小妹妹。” 极光君伸出手，摸了摸玲儿尸体的头。 随着屋内再度陷入冰冷的死寂，白衣白发的身影缓缓转身，独自向街道走去。 “好冷……好冷！谁能来救救我？” “妈妈……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啊？我好冷……” “妈妈去买煤炭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我们再等一等。” “为什么，为什么！！这点煤炭怎么一下就烧完了？我……我还不想死啊！” “老天爷！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你要把我们一家活生生冻死啊……啊？？！” “活人！路上还有活人！！他凭什么没被冻死？！去死去死去死……” “……” 此起彼伏的声音钻入极光君的脑海，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看到有一对兄妹被冻死在家中，已然没了气息；看到一个母亲抱着空无一物的煤炭盆倒在家门之外；看到一家五口围在熄灭的火炉边冻成雕塑；看到早早被冻死在路边的乞丐，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一切…… 极光君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白色大褂在凛冽风中飞舞，那双极光涌动的神性眼眸中，满是怜悯与悲哀…… 他在感受这座城市的苦难。 他余光扫过街角，神情微微动容，弯腰从一处被遗弃的角落里，抱出一具冰冷的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尸体。 “乖……乖……不哭了。”极光君抚摸着死寂无声的婴儿脸颊，轻声呢喃。 此刻极光城内的幸存者，都在家中依靠煤炭苦苦支撑，街道上根本看不见行人，那一袭白衣就这么淹没在呼啸的风雪中，脸颊滑落的泪水，也被顷刻冻结成冰。 随着他的前行，一道道淡薄的极光，从冰冷的尸体中飘出，它们的存在太过缥缈，以至于几乎没有任何一双肉眼能够看见。 极光君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走了许久，直到风雪中，一道背着黑匣的黑色身影，从远处勾勒而出。 极光君缓缓停下脚步。 第301章 救赎之手 呜呜—— 风雪拂过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世界仿佛都停滞了。 “极光君，杨宵。”檀心行走在霜雪的街道上，双眸凝视着对面的白衣，神情漠然而坚定。 极光君静静的看着那黑色风衣走来，将怀中的襁褓婴儿轻放在一边，拍了拍身上的碎雪，“我认得那件风衣，当年建立极光基地的时候，是我设计的执法官服饰……你，是这一代的总长？” “我是谁，并不重要。” 檀心的黑色风衣在风中狂舞，他摘下身后的黑匣，按下按钮，一台像是鸟笼又像是护臂的钢铁仪器，便被他卡在右臂之上，丝丝缕缕的电光在其上闪烁。 他淡淡开口，“我曾是执法官【檀心】，但为了人类命运的延续，我可以是任何人……包括，杀你的人。” 檀心的气息节节攀升，八阶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满地的霜雪都被他的脚步震开，像是无形的圆环向周围扩散…… “反转法拉第笼？”看到檀心手上的装置，极光君眼眸中浮现出诧异，“不对……只是造型相似，原理完全不一样，还具备修正磁场的效用么……” 极光君身为磁场领域的顶级科学家，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装置的用途，也猜到了檀心要杀他的用意。 “构思与设计都不错，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这种人才。”极光君有些惋惜，“要是有机会能见一见就好了……” “你见过的。”檀心平静说道，“他姓易。” “原来是他……”极光君想到了自己刚苏醒时，看到的那个疯疯癫癫的科学家， “这个装置，他起名字了吗？” 檀心停顿片刻， “‘救赎之手。’” 极光君怔了一下，许久后，他神情复杂的点头，“……好名字。” “我不认为献祭这三百万灵魂，就能让你踏入九阶之上……所以，我选择救赎极光城。”檀心眼眸微微眯起，向来看似平和儒雅的他，此刻却将执法官副总长的威严与霸气尽数释放，“我知道你是九阶，若是全盛时期，我必输无疑，但现在……我想试试。” “你是对的。”极光君看了眼上空消逝的极光， “我能感受到那道门槛，第十道台阶，不是靠灵魂数量就能堆上去的……哪怕是将九大界域所有灵魂全部容纳，也几乎没有可能。” “所以……” “但这并不代表，我会配合你。” 还未等檀心说完，极光君便淡淡开口， 他的身形一步踏出，伴随着细密的电弧瞬间消失在原地，檀心的瞳孔都未来得及收缩，白衣的衣角已经拂过他的脸颊……极光君单手插兜，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他的另一只手，轻拍檀心的肩膀。 咚——！！ 无数的运动电荷在极光君掌心磁场的作用下，顷刻间爆发出恐怖的动能，一道闪烁着等离子体束流的光柱瞬间从极光城内爆发，轰鸣伴随着恐怖的大地震颤，横扫整座城市！ 这一刻，所有散布在城市各处的执法官，脸色剧变，猛地转头看向这个方位。 “这……这是……”琼玄喃喃自语。 漫天的尘埃飞扬，遍布裂纹的大地沟壑之中，一道黑衣身影狼狈的站在其中。 极光君缓缓收回抬在半空的手掌，看了檀心一眼，继续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我还有我的事要做……如果你想要我的灵魂，就靠本事来拿吧。” 檀心站在废墟中，粗重的呼吸着，那件执法官风衣已经支离破碎……他本以为濒死的极光君，自己或许有一战之力，但对方只用了一招，就险些将他重创。 檀心保护着怀中的“救赎之手”，沙哑开口： “你要去做什么？” “出城。” “出城？”檀心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要杀入禁忌之海？？” 如今的极光城外，已经彻底与灰界交汇，而地球上极光界域对应灰界的位置，正是禁忌之海的领域……极光城如今的低温，也是因禁忌之海的海风所致。 极光君要出城，意味着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就进入了禁忌之海内，到时必然会引发大量的灾厄围攻！ “这个时代，人类虽然势微，但也不是任人蹂躏的对象。”极光君抬头，看了眼城外呼啸的海浪与咒文，眼眸微眯，“它们想吃下极光城，我也要让它们付出代价……” “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檀心眉头紧锁。 “我已经在实验室里无声无息的死过一次。”极光君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 “这一次……我想死在战场，而不是城内。” 檀心怔怔的看着极光君离去的背影，那袭白衣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而再远处，则是极光城的城门……与极度冰寒的灰界禁忌之海。 这一刻，极光君刚才的话语，再度回荡在他的耳边。 【我还有我的事要做……如果你想要我的灵魂，就靠本事来拿吧。】 檀心看着“救赎之手”，沉默的站在原地……他已经明白极光君的意思了。 他极光君可以死，但不该死在城里，更不该死在同为人类的檀心手里……如果想要他的灵魂，就等他战死之后，凭本事自己去取回来。 檀心的拳头不自觉的攥紧，又无奈松开，直到这时，他才真正体会到“极光君”三个字的重量……他面对极光君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恭送……极光君。” 似乎是听到了檀心的声音，那袭白衣身影微微回头，然后继续向前…… 惨死之人的灵魂在他的耳畔回荡，淡淡的极光在荒芜中飘向天空，极光君行走在城市的边缘，最终在冰封的庞大城门前，停下脚步。 门外，寒风呼啸，宛若雷鸣。 第302章 极光君之威 极光城外。 几乎没有厚度的海水，附着在荒芜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像是一汪不存在于这个维度的海洋，彻骨冰寒的微风拂过海面，宛若无数不可见的死神利爪，割向那座屹立在淡薄极光下的庞大城池。 一只只流淌着咒文的影子，在海面倒影中游走，它们诡异的眼瞳注视着冰封的极光城，沙哑的私语声呢喃响起。 “极光……即将消逝……” “阻隔灰界的……力量……在衰弱……我嗅到了……死亡……与绝望……” “北方……将属于……禁忌之海……” “吞噬……城市……让禁忌之花……绽放于人类肉体……赐予灵魂……永恒的绝望……” 呜咽的寒风在海面席卷，海面倒影之下，一道道身影已经等候多时， 它们不断的向城墙的方向靠近，好似觊觎濒死猎物的豺狼，无声而狡黠的迈出步伐，一点点向其靠近，只等待它断气的瞬间，撕裂咽喉，吞噬血肉，大快朵颐！ 密密麻麻的咒文攀上城墙，就在它们即将有所动作的瞬间，一道璀璨的等离子光束从城门之后轰然爆出！ 颂——！！！ 那是一道好似太阳般耀眼的光辉，在它扫射的路径之上，一切分子结构轰然坍塌，短短半秒，就将禁忌之海烫出一道巨大到夸张的裂口，无数灾厄在其中瞬间蒸腾，消融无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潜藏在海面之下的身影们惊骇无比，深邃的眼瞳中浮现出惊恐！ 等离子束流在半空中逐渐消散，灼热而扭曲的空气之中，一个披着科研白大褂的身影，从空洞的城墙后缓缓走出。 他单手插兜，极光涌动的眼瞳，平静扫过眼前破碎的海面倒影。 下一刻，他右手三指抬起，在虚无中轻轻一旋！ “雷。” 刺啦——！！！ 吐出这个字的瞬间，密密麻麻的雷霆从天穹砸落，将海面映照成刺目的苍白！ 那是数以千万计的雷光，每一道雷光都精准的击落在攀上城墙的一枚咒文之上，将其硬生生击碎成虚无，这些雷光源源不断的覆盖在城墙表面，像是天神暴怒降下的雷池，冲刷着禁忌污秽伸向人类的肮脏之手。 在这宛若神迹的雷霆之前，海面下的众多影子惊惧无比，它们纷纷向后方退去散开，就像是池塘里被惊扰的鱼群，清出一块半圆形的真空区域。 极光君的目光并未在这些虾兵蟹将上停留，他一步步踏在虚无，身形宛若神明般平稳屹立于高空……然后俯瞰海面。 他看到在海面的尽头，有几道庞大的阴影，正悄无声息的匍匐于海底，像是在刻意隐匿等待着什么。 “我知道你们听得懂。”极光君屹立于极光与雷霆之上，淡淡开口， “禁忌之海的灭世……在哪里？” 话音落下，远处海面下的那几道巨影，依旧毫无动静，宛若海底山岩般一动不动。 那些高阶的灾厄只要有点眼力，都能看出现在的极光君已经是强弩之末，野兽在濒死之际最为凶残，与他硬碰硬绝对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现在它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到极光君彻底燃烧完最后的生命之火，再征服极光城就如同探囊取物。 极光君见此，双眸微眯……他右手缓缓抬起，握住虚无。 “既然不愿意出来，我就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道粒子乱流在他掌间汇聚，地球的磁场正被极光君抽离，细碎的金属矿渣交织成密集线条，像是无数根钢丝聚集在掌间，不断的压缩，汇聚，坍塌…… 地球的磁场以极光君为中心破开，史无前例的太阳风暴在极光城上空搅动，混乱暴动的粒子像是被烧沸的开水，将光谱都搅动的错乱扭曲！ 此刻在极光城内抬头望去，便能看到十数根通天彻地的粒子圣枪，高高倒悬在天穹之上，散发着无尽的光与热， 其中任何一柄圣枪所散发的毁灭气息，都足以覆灭大半座极光城！ 在这世界末日般的景象面前，极光城内的所有执法官，都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檀心也不例外。 “这就是……极光君的力量？”檀心喃喃自语。 如果说之前的那一掌，只是浇灭了檀心与他对战的自信，那如今的画面，则彻底让檀心意识到自己与极光君之间，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哪怕只相隔一阶，哪怕将十个檀心绑在一起，也不是一位濒死的极光君的对手。 随着极光君虚握的手掌向下一挥，十数柄粒子圣枪宛若流星向海面砸落，下一刻，十数道球型爆炸像是小型太阳般从远处亮起！ 轰轰轰轰——！！ 灼热的飓风从城墙外卷入城内，将檀心的执法官风衣吹的翻飞，他勉强站稳身形，眼瞳中倒映着那些璀璨烈阳，眼眸中浮现出苦涩。 “……我真是疯了。”他暗骂一句。 就在这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身后。 狂风涌动的街道上，十余位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正在向这里包围，那一双双眼眸注视着废墟中狼狈的檀心，目光有些复杂…… 看到这些人，檀心的神情逐渐冰冷，面无表情的回过身来。 “檀心长官……跟我们走吧。”为首的琼玄缓缓开口，“领袖下了命令，别让我们难做。” 琼玄的身边，还有三位七纹执法官，当今极光城内的五位七纹执法官，已经有四位都聚集在这里，他们身后跟着的，也都是六纹五纹级别的执法官，这些黑色的风衣站在一起，宛若一道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执法体系中的顶级战力，几乎全部聚集在此，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杀死原执法官副总长，檀心！ 檀心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静的响起，“怎么还差一个？” “孤渊老了，老人总是爱被一些情谊和道德框住……他不愿意面对你，也不愿杀你，自然就不会来。”琼玄打量着浑身是伤，狼狈无比的檀心，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没想到曾在极光城里呼风唤雨的檀心长官，今天竟然沦落到这幅模样……真是可悲。” “可悲？” 檀心轻笑一声，将“救赎之手”重新装入黑匣中，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我是赢不了极光君，但你们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有可能战胜我？” 第303章 檀心的路径 “这就是极光君的力量么……” 陈伶看着远处城外轰鸣的爆炸，与扰乱整个极光城的粒子乱流，眼眸中浮现出震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九阶出手，也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九阶究竟意味着什么……怪不得九阶的灾厄被称为“灭世”，不说灾厄了，哪怕是人类，举手投足间也能毁天灭地。 随着那些粒子圣枪砸落，几道惊天动地的怒吼便从禁忌之海的深处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阵更加尖锐的爆鸣，与闪烁不停的雷光。 极光城外，已然战至天翻地覆！ 与此同时，一道轰鸣声也从城内传来，浓厚的尘烟从某个方位飘起…… 随着一道无形领域扫过大地，陈伶只觉得身体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干一般，前所未有的空虚涌上心头。 “这是……” 他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眸中是深深的不解。 愣了几秒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的技能，他的精神力，此刻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封锁一般，再也无法调动分毫。 “执法官那边也打起来了。”一旁的文仕林猜到了动乱的来源，“檀心出手了，不知道他的敌人有多少……刚才的动静那么大，应该大半个执法体系都去了吧？” “刚才的那是什么？檀心的能力？” “什么东西？” “神道，好像被暂时封印了？” “我没有那种东西，自然也感受不到……”文仕林沉吟片刻，“不过，关于檀心的神道路径，我倒是有所耳闻。” 陈伶疑惑都看着他。 “檀心也是兵神道的拥有者，不过他自从他当上副总长会后，从未在众人面前出手过。 据说，他的路径非常的稀少与特殊，从古至今，踏上过这条路径的人不超过五个，而且这个时代，他应该是唯一一个踏上这条路的人……从踏上这条路径开始，他就是孤独且唯一的魁首。” “从古至今，都不超过五个？”陈伶眉头微皱，“为什么这么稀少？” “踏上哪一条路径，取决于个人的性格，精神与思想……归根到底，就是与这条路径契合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文仕林越说，陈伶便越好奇，他继续问道： “所以，那是什么路径？” 文仕林停顿片刻，缓缓开口： “传闻，那条路径名为……【止戈】。” …… 半分钟前。 “我是赢不了极光君，但你们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有可能战胜我？” 随着檀心这句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他们虽然人多，但檀心毕竟是八阶，是曾经的执法官副总长，要说他们加起来能不能是檀心的对手，他们心里也没数。 “他妄图击杀极光君，已经受了重伤，早就是强弩之末了。”琼玄冷声开口，“而且据说，这家伙的路径是兵神道中战力最弱的，没有任何攻击力……他必然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路径？ 听到这句话，那些五阶六阶的执法官，眼眸中浮现出诧异……要知道，兵神道本就是最擅长杀伐的神道，而这样的神道中，竟然还有没有攻击力的路径？这就像是狼群中混入了一只雪白的绵羊一样怪异。 “都给我上！” 琼玄一声令下，七阶的【天狼】气息尽数爆发，一道凶煞森然的领域向周围扩散，与此同时，其他执法官也纷纷张开领域！ 十余道充满杀伐气息的领域在霜雪上张开，此刻的街道，已经宛若修罗炼狱！ 檀心的风衣被十余道领域气息吹的翻飞，他平静的望着这一幕，缓缓抬起脚掌，向前踏出半步。 “【止戈】。” 一道宛若秋风般清冷的领域，无声的拂过极光城，与那些满是杀伐之气的领域相比，这领域温和到简直无法察觉出它的存在…… 徐徐微风扫过之后，十余道杀气四溢的领域，就像是被风吹散的落叶堆，轻飘飘的消散在半空。 足以将整个极光城搅的天翻地覆的杀气，就被这么轻易的化解……只在弹指一挥间。 “怎么回事？？” “我的精神力，我的神道……怎么都没有反应？” “该死，发生了什么？！” 呜咽的寒风拂过十余位执法官的脸颊，他们感受到自身体内的变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眸中浮现出震惊与不解！ 四位七纹执法官，同样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对他们而言，自身的路径技能就像是常年藏身体内的兵戈，而在这一刻，他们的兵戈就像是被强行封禁，空荡的体内没有丝毫精神力的存在，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止戈】……这就是传闻中的【止戈】？”琼玄终于参透了这两个字的含义，错愕的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 两条街道外的高楼之上。 同样披着七纹执法官风衣的孤渊，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个方向，苍白的发丝在风中飞舞……他的眼眸中，仿佛又回忆起，十几年前自己亲眼看到檀心路径时的震撼。 孤渊到底是执法体系中的老人，他成为七纹的时候，年少的檀心还未曾晋升副总长，他曾与当时的檀心交手过一次，而那次交手的过程让孤渊到现在还难以忘却。 孤渊摸了摸脸颊下的那颗断牙，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真是……一群蠢货。” 咚—— 檀心将黑匣放在街边，双手脱下执法官风衣，解开里面的休闲保暖的衬衫纽扣，随手丢在霜雪的大地之上…… 在这零下四十多度的低温中，檀心脱去所有上衣，那看似毫无肌肉鼓包的衣衫之下，是一具完美到好似被雕刻出的身躯，匀称的肌肉分布在身体各处，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彰显出夸张的力量感！ 那是不知锻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挥洒过多少汗水，才能练就的完美战斗机器！ 檀心面无表情的甩了甩手，发出噼里啪啦的骨骼碰撞声，缓步向众人走去， “你们……一起上吧。” 第304章 舞台，与演出 琼玄彻底傻眼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围剿檀心，会变成一场原始到极点的贴身肉搏……他们虽然是七纹执法官，举手投足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但只要封了神道路径，就算彻底哑火了。 谁又能想到，这天下竟然还有【止戈】这种奇葩到极点的路径？一步踏出，众生平等！ 最关键的是……他上次锻炼身体，练习格斗，那都是刚当上执法者时候的事情，距离现在少说都有二三十年，毕竟到了六阶七阶这个层次，谁还会指望肌肉在战斗中发挥作用？ 还未等他回过神，檀心的身形便微微下弓……随着双腿肌肉爆发，强悍的力量直接让其从地面弹射而出，以惊人的速度掠至琼玄的身前！ 呼——！ 琼玄只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的想避开，一只铁一般的拳头已经呼啸着砸在他的脸上！ 这一拳，直接将他像是沙袋般从地面撞飞，满嘴的断牙夹杂着鲜血从嘴里喷出，他一头摔在霜雪的大地上，绵软无力的翻滚两圈，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檀心保持着弓步冲拳的姿态，停顿在原地，扎实的步伐像是深深刺入大地，身形宛若山岳般不可撼动。 他淡淡往琼玄那瞥了一眼， “一个。” 一拳，解决一位七纹执法官。 周围的执法官彻底傻了，他们终于回过神来，试图从腰间掏枪，但他们只是刚刚伸手，檀心就宛若野兽般撞入人群中，开始一场原始而一边倒的“屠杀”！ 檀心的拳风在寒冷中呼啸，一个接着一个身影倒在他的身下。 与此同时， 极光城的高墙之外，一道宛若神明的白衣身影，同样在禁忌之海的上空大开杀戒！ 两人背对着背，隔着一堵伫立在霜雪中的高墙，在各自的战场奋勇搏杀……他们的背后是人类，他们的面前，是荆棘丛生的绝望未来。 …… 咔嚓—— 相机的快门声从旁响起， 文仕林放下手中的相机，他已经将这一幕永恒的镌刻在胶卷之上，即便相隔这么远，画幅中也许只有两个模糊的影子，与错乱的光影，他还是将胶卷从中取出，看着脚下厚厚的冰雪，神情复杂的开口： “林宴……” “嗯？” “你说，我该将它藏进多深的冰雪，才能让这片大地永远记住极光城的模样？” 陈伶怔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文仕林的问题……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而是文仕林对于极光城的不舍与惋惜。 “我当了那么多年记者，见过太多人性的黑暗，我经常会觉得人类的自私与愚蠢不可救药……就算这座城市已经危在旦夕，还是会有人为了私心去发人命财，会有争抢，嫉妒，怨恨，他们会仇恨一切过的比自己好的人……明明这个时代的人类已经够绝望够难了，他们还是会将矛头指向自己人，在无尽的内斗中满足自己的私欲，发泄怨恨……” “哪怕是我，有时候也会悲观的想着……那就这样吧，一切都毁灭吧，人类这种生物或许根本不配延续下去……” 陈伶的脑海中，顿时回忆起三区尸横遍野的车站，极光城混乱的世纪大道……他能明白文仕林的意思。 “那现在呢？”陈伶问。 文仕林无奈的笑了笑，他停顿片刻后，看着手中的胶卷再度开口， “现在，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或者说……我换了一个角度。” “在每一桩丧尽天良的器官交易背后，都有着一群为了追回孩子下落，愿意奉献一切的父母；在每一块天价的煤炭之后，都有愿意将毕生积蓄换来的温暖，分享给其他人的善良；就算是极光城的内斗，就算是‘重现’与‘救赎之手’的对抗，他们的本意也都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只不过选择的道路并不相同……” “其实美好的东西一直都在，只不过我们被黑暗与绝望蒙住了眼睛，就像是极光城的风筝始终都翱翔在天空，但又有几个人，会抬头注意到它？” 陈伶怔了一下，他顺着文仕林的目光看去，就在檀心与众多执法官大战的街道上空，一只红色的风筝，依旧在凌冽的寒风中无声飘扬； “这个时代，人命渺小如尘埃；但这个时代，人类璀璨如星辰。” “人的内斗与私心始终都在，但也总有人，在为了人类整体的延续而拼尽一切……”文仕林看着远处那两道在冰寒中拼死战斗的身影，长叹一口气，“只可惜，他们的努力……时常无人问津。” 当文仕林话音落下的瞬间，陈伶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天空，与此同时，他周围的环境如同潮水般褪去，车站，阶梯，文仕林……一切的一切都在被黑暗所吞噬，一片漆黑的夜空笼罩他的头顶！ 此刻的他……正在沉入另一个空间。 一条血色的神道在他的脚下延伸，凝结成一块块通往天穹的台阶，而在那神道的尽头，一枚璀璨的星辰正在无声闪烁。 无数双猩红的眼瞳在道路两侧睁开，沉默的注视着陈伶，他披着一件大红戏袍，站在第二块台阶之上，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完了这块台阶的大半…… “我……又回来了。”陈伶喃喃自语。 他回头望去，只见在自己来时的道路上，一行细小的文字还镌刻在第二块台阶的前段，只不过文字表面已经划上一道横线，意味着那场演出已经完成。 陈伶重新将头转回来，凝视着眼前的道路，此刻的他已经站在第二块台阶的边缘，若是再向前迈进一步，便能踏上第三道台阶！ 而在他的脚下，同样有一行小字，清晰可见。 那是他在晋升三阶之前的最后一场演出，他有预感，一旦完成这场演出，他将真正迈入三阶的行列。 陈伶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那行小字之上…… ——【在无人问津的舞台上，完成一次掌声鸣动的落幕】。 陈伶愣在原地。 第305章 迎接救赎 陈伶已经完成的三场演出，每一场的要求他都能看懂……但这一次的演出条件，真的让他有些迷茫。 在无人问津的舞台上，完成一次掌声鸣动的落幕？ 既然是“无人问津”的舞台，又怎么能做到“掌声鸣动”？这不是彼此矛盾吗？ 陈伶眉头紧锁，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试图从中找到灵感，但苦苦思索许久，还是没有收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的天崩地裂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周围的环境如同潮水般褪去，他又回到了车站前的台阶之上，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出神的幻觉。 咚——！！！ 极光城外，一道通天彻地的粒子光束从大地迸发，笔直的破开天穹，仿佛一直要耸入太空； 密密麻麻的灾厄尸体从海面飘起，像是彻底摆脱重力，雨点般向天空坠去，在数道恐怖气息的对撞之下，极光城上空稀薄至极的极光微微一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消失…… 看到这一幕，文仕林脸色微变，缓缓闭上眼睛。 “看来，极光君已经到极限了……” …… 太阳风暴席卷的海面之上，无数刺目的光辉在空中闪烁，此刻若是在海面上抬头望去，便会看到此刻的天穹中，仿佛已经悬挂了十二只太阳，散发着无尽的光与热。 而在十二烈阳之下，一道披着白大褂的身影脚踏虚无，冷冷的看着远处那几座崩溃消融的巨影…… “我杀了你四只八阶，七只七阶，竟然还沉得住气。”极光君沉声开口，“不愧是禁忌之海，就连里面的灾厄，都是一群缩头乌龟……” 极光君踏着虚无缓步前行，每当他向前走出一步，海底的灾厄都疯了般向后退开，腾出一道真空的圆形区域，不敢靠近分毫。 极光君抬起手掌，还欲继续做些什么，脸色突然一变。 “咳咳咳咳咳……” 他一只手捂住嘴巴，剧烈的咳嗽起来，猩红的鲜血顺着手臂染红白衣，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 随着他的咳嗽，悬挂在天穹上的十二烈阳，也迅速黯淡溃散，只留下一枚雾蒙蒙的太阳，还无声的照耀着大地，却没有丝毫热量传递而出。 看到这一幕，躲藏在海底的黑影们，眼瞳都闪烁起微光，它们开始试探性的往极光君靠近。 极光君缓缓放下手掌，眼眸骤然瞪向海底，它们立刻又失了魂般退开，继续暗中观察，似乎在等待极光君丧失反抗能力，然后一举反击。 谁说灾厄没脑子的？ 这群生活在海底的禁忌灾厄，分明就是一群狡猾到极致的豺狼！ 极光君苍白的面孔扫过四周，在无数电弧的威慑下，暂时没有一只灾厄敢上前，不过远处藏在海底的剩余几只巨影，似乎已经蠢蠢欲动了…… 极光君回头望去，此刻的他距离极光城，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他在禁忌之海太深入了。 他涌动的着微弱极光的眼瞳，微微眯起，转身往极光城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几只刚才还被他暴打的八阶灾厄，顿时从海底暴起，一窝蜂的向他冲来，密密麻麻的咒文包裹着它们的身躯，瞬闪至极光君的上空！ 极光君冷哼一声。 他的手掌再度虚握，一道离子束交织成的圆环在他周身闪烁，下一刻，数道亿万伏特级别的电流从天穹砸落，好似雷神之锤精准的砸在暴起的灾厄身上，整片天空瞬间沦陷为雷霆之海！ 在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下，几只灾厄感受到恐怖的毁灭之力，挣扎着从中逃窜而出，它们本以为回头的极光君已经是油尽灯枯，没想到竟然随手还能打出如此恐怖的攻击！ 极光君根本就是在钓鱼！ 就在它们疯狂逃窜之际，极光君一步踏出，身形急速向极光城的方向飞掠！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再度响起，这次比刚才的还要严重，极光君周身的磁场开始崩溃消散，就连眼瞳中的极光都如同即将燃尽的枯枝之火，随时可能熄灭。 刚才的那一击，是他为了掩盖自身情况的虚晃一枪，雷霆消散之后，他便真的要到极限了…… 这一刻，始终躲藏在海底的大量灾厄，终于反应过来，它们也不顾自身的阶位有没有可能杀死极光君，都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的往极光君的方向靠近！ 原本还龟缩怕死的它们，现在就像是不要命般，密密麻麻的咒文与灾厄咆哮，顷刻间覆盖整片海域！ 极光君已经无力维持飞行，整个人踉跄的落回地面，无尽的灾厄在他的身后疯狂靠近，他一步步迈出染血的脚印，身形似乎随时有可能倒下，就连眼前逐渐靠近的极光城都模糊起来。 他知道，他快死了。 这惊天动地的一战，已经燃尽了他体内最后的生命，这也是他第一次毫无保留的释放出自己的力量，就像是磨砺了三百多年的绚烂花火，终于在璀璨绽放之后，迎来星火将熄的落幕。 但此刻，极光君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悲伤或是不甘，恰恰相反，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对他，对极光君而言，或许是最圆满的收尾。 但现在……他还有一件事没做完。 极光君看着那扇高耸的极光城墙，深吸一口气……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声音宛若雷鸣炸响！ “檀心！！！！” 极光城内的檀心，猛地回头！ 此刻的檀心已经几乎干掉了所有来追杀他的执法官，所有人都被他打的满地找牙，骨骼崩碎，就算还剩下一两个，也哆哆嗦嗦的躲在一旁，根本不敢靠近檀心半分。 听到极光君的声音，檀心直接放弃了追杀剩下两人，他毫不犹豫的披上执法官风衣，拎起“救赎之手”，闪电般向城门外冲去！ 他知道，迎接“救赎”的时刻……来了。 第306章 西装，与见证 院落。 楚牧云拿起手中被冻成冰棍的树枝，在地上轻敲了敲， 啪嗒—— 树枝断成三截，带着冰渣掉入火盆，熄灭了最后一缕火红余烬。 空荡的院落陷入冰冷的死寂，原本还能勉强取暖的火盆，此刻也被寒霜冻结，呜咽的风声伴随着轰鸣，在院墙外回响…… “极光消失了。”白也轻轻抬头，鸭舌帽下的双眸看向天空，那里已然空无一物。 “嗯。” “她还活着吗？” 楚牧云的手指，轻轻搭在火炉旁的妇女脖子上，冰冷的皮肤表面早已没有任何热量存在……在禁忌之海吹来的寒潮下，即便靠着火炉，她最终还是被冻死了。 “……死了。”楚牧云的声音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白也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银色的蛇形耳坠轻微摇晃，他转头看向门外。 “时候到了，走吧。” “我去换件衣服。”楚牧云转身回屋。 半分钟后，楚牧云回到院落中，此刻的他已经脱下了那身千年不变的毛呢大衣与马甲，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庄严肃穆的黑色西装……他轻轻抚平黑色领带上的褶皱，踏着一双黑色皮鞋，在这冰寒的冷风中显得尤为单薄。 他庄重的从桌下取出一张黑色的扑克，放入左胸口的隐藏式口袋中，只留下一个字母的高度在外面，远远望去，像是与西装彻底融为一体。 在那张扑克的左上角，也是唯一露出西装口袋外的部分，是一个白色的“7”。 “你呢？你不换吗？”楚牧云看向白也。 白也微微一笑，他随手打了个响指，身上的衣服自动替换成同样的黑色西装，在他的胸口，同样有一张黑色的扑克牌。 只不过，角落是一个白色字体的“q”。 白也扯了扯黑色领带，将其归正到合适的位置，淡淡开口：“走吧。” 凌冽的寒风将西装外套的衣角吹拂起，黑色外套，黑色领带，黑色皮鞋……他们站在被冰封的院落门前，神情严肃而凝重，像是即将去参加一场葬礼。 楚牧云推开院落的大门，正欲走出，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步向这里走来。 “楚前辈，白也前辈？” 简长生看到一身黑的二人，眼眸中浮现出茫然，“你们……这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 “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正打算去找你。”楚牧云让开一条路，指了指某间屋子，“你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去换上吧。” “衣服？”简长生越发迷茫，“跟你们一样吗？这个天就穿这么点……会被冻死吧？” “少废话，快去换上。” “哦……” 简长生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屋换衣服，片刻后穿着同款黑西装从中走出，只不过手里拿着条领带，似乎并不会打。 楚牧云走到他的面前，接过领带，开始一丝不苟的替他穿插起来。 “楚前辈，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简长生忍不住问道。 楚牧云轻轻将领带拉好，叠入西装之下，他缓缓转头看向这座死寂无声的城市，神情复杂的开口。 “……去见证一座界域的消亡。” …… 极光城外。 一道黑色身影如电般从破碎的城门飞掠而出！ 他毫不犹豫的冲出极光城，撞入禁忌之海的区域，笔直的朝着逐渐被灾厄包围的那袭白衣狂奔！ 一只只奇形怪状的灾厄镜面般的海水下跳出，试图阻拦他的身影，但檀心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从极光君身上移开，他深吸一口气，飞奔的脚掌用力踏在海面！ “给我滚！！” 无形的领域再度张开，这一刹那，遍布海面的禁忌咒文，就像是遭到一股强横的排斥之力，硬生生被消融磨灭，那些冲向他的灾厄身影也骤然一顿，绵软无力的栽入海水之中。 在檀心的【止戈】之下，竟然连灾厄都被影响，他就像是一块抹消一切的橡皮，从极光城内硬生生擦出一条真空之路！ 距离他数百米外， 极光君身形一晃，无力的半跪在海面上，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带出大片猩红的鲜血，他的气息也越发虚弱急促。 “他……快死了……” “他杀了……太多位……大人……杀了他……复仇……” “让禁忌之花……盛开在……他的尸体之上……” 沙哑的呢喃如同海啸，在极光君的周围蜂拥作响，那些流淌着黑色咒文的身影疯了般扑向极光君，似乎准备就这么将他撕成碎片！ 极光君半跪在地，此刻的他已经无力再移动，他逐渐灰暗的眼眸望向那自极光城杀来的黑衣身影，深吸一口气，眼眸深处再度暴起一抹精芒！ “杀我……你们还不配！” 轰！！！ 千万道雷霆再度坠落，宛若雷池将极光君与身后的灾厄分割，闪烁的雷光映照在那张苍白的脸颊，这是他最后能争取到的时间。 终于，他看到那袭黑衣狂卷至他的身前！ “极光君。”檀心浑身是血的开口，“……我来了。” 他打开黑匣，戴起救赎之手，细密的电弧在其表面缠绕，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极光君半跪在雷池之前，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来的正好。” 檀心将救赎之手抬起，对准了极光君的心脏，可就在这时，他看到极光君的眼睛，动作又有些迟疑了…… “怎么？你不是要杀了我，夺走我的灵魂吗？”极光君平静开口，“还不动手……你在等什么？” “你……” 檀心的脑海中，再度回忆起刚才极光君孤身闯入禁忌之海的身影，眼眸中浮现出愧疚与不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极光君笑了，他身后回响着灾厄们疯狂的嘶吼，与雷霆愤怒的咆哮，他缓缓抬起手掌，抓住救赎之手，然后…… 用力刺入自己的胸膛！ 猩红的鲜血浸染大地，他的灵魂化作磁场，在这一刻蜂拥的灌入救赎之手中，绚烂而刺目的极光好似盛大的烟火，将他与檀心的身形逐渐淹没其中…… 与此同时，极光君的呢喃，从光中响起： “极光，永不消逝。” 第307章 美 嗡——！ 一道无形的磁场瞬间从城外张开，像是飓风横扫极光城！ 陈伶感受到一股灼热扫过脸颊，紧接着，就是更加严酷的冰寒……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极光彻底消失，来自禁忌之海的寒风，全面吹入极光城。 “……下雪了？”文仕林喃喃自语。 陈伶抬头望去，只见本该流淌着极光的天空，此刻却被雪花遮蔽，在寒风中缓缓飘落……与平日里棱角分明的雪花不同，这些雪花的表面像是变幻莫测的粒子团，每分每秒的形态都不相同。 更为奇怪的，这些雪花……是黑色的。 陈伶抬起手，接住一枚黑色雪花，从中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一刻，陈伶仿佛又回到了紫藤咖啡馆，寒霜覆盖着身旁的落地玻璃，他的对面，极光君正不紧不慢的端起一盏冒着热气的咖啡，对着他微微一笑。 “……是极光君。”陈伶抬头看向天空，“极光君的灵魂化作大雪，覆盖了极光城。” 随着这些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空落下，死寂的冰寒城市中，一缕缕淡薄的极光从地面飘起，与降落的雪花向着相反的方向，缓慢而飘扬的升上天空。 黑雪在落下，极光在升起； 陈伶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他知道，落下的是极光君的灵魂，而升起的……是极光城三百万居民的救赎。 嗡——！！ 一阵轰鸣从身后传来，陈伶回头望去，只见那辆停靠在站台的界域列车正在鸣笛，蒸汽从漆黑的烟囱中缓缓升起，列车的外表面已经结上一层寒冰。 随着极光消失，禁忌之海的寒潮彻底涌入城内，此刻的温度再度骤降，界域列车若是再不走，可能就再也走不了了。 “文先生，你……”陈伶回头正欲跟文仕林说些什么，突然一愣。 只见文仕林的睫毛上，已经挂满冰晶，他的脸上苍白如纸，只有淡淡的热气还在从鼻中飘出……即便如此，那双眼睛依旧痴痴的看着黑雪与极光，仿佛根本没听到身后的列车鸣笛。 陈伶眉头紧锁，他推了推文仕林，后者的衣服表面落下细碎的冰渣。 “文先生，你该走了。”陈伶郑重的开口。 文仕林到底是普通人，不像陈伶有【血衣】护体，在这样骤降的低温下根本生存不了多久，若是再不上车，就要被活生生冻死了。 直到此时，文仕林才回过神来，他哆哆嗦嗦的从台阶上站起，看向列车的目光有些复杂。 “你也该走了。”文仕林的余光落在街道上。 陈伶愣了一下，他回头望去，只见在黑雪无声飘落的街道尽头，三道身影撑着黑伞，缓步向这里走来……他们穿着肃穆的黑色西装，踩着黑色皮鞋，狂风将他们的衣角吹拂而起，在他们的胸口处，黑色的扑克牌各自露出一角白色字符。 【6】，【7】，【q】； 这是…… 也许是檀心与极光君的战斗太过震撼，以至于所有人都快忘了，这座城中还有黄昏社的存在……他们始终安静的蛰伏在这座城里，静看一切发生，直到此时才有所动作。 但陈伶不明白，黄昏社这个时候出动，是想做什么？ 三人来到车站的台阶之前，楚牧云轻轻抬起黑色伞檐，他的面孔在飞雪下清冷宛若冰山。 “【红心6】。”他淡淡开口，“该走了。” 听到“红心6”三个字，文仕林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讶，他转头看着陈伶，神情复杂无比…… 陈伶知道，自己自由行动的时间结束了，他与文仕林对视，微微一笑， “很高兴与您共事，文先生。” “……我也是。” 文仕林挥了挥手中的笔记本，在笔记本的角落，已经写上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符，看起来像是在天寒地冻中写的，每一道笔画都在颤抖—— 「调查记者：文仕林，林宴」 “《极光日报》，将永远铭记你的名字……你是位出色的记者，林宴。” 陈伶看到那行字，嘴角微微上扬，他看了眼站台上的列车，“也许未来在其他界域，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到时候，希望可以重新认识一次……以我真正的名字。” “嗯。” 陈伶对着文仕林摆了摆手，径直往台阶前的那三道身影走去……他的身形随着三道黑衣，逐渐消失在大雪纷飞的道路尽头。 文仕林独自站在站台上，并未转身上车，而是弯腰在阎晌的尸体上摸了一会，取出第二张车票攥在手中。 他走下台阶，径直向对面的巷道走去。 黑雪飘落的巷道之中，一位妇女正抱着孩子，蜷缩在一盆早已熄灭的火焰之前，一直在偷偷看着文仕林的她，看文仕林径直往这里走来，立刻畏畏缩缩的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我记得你。”文仕林平静开口，“你是器官交易的受害者家属……几天前，我来采访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记……记得……”妇女的声音沙哑无比，在寒风中听不太清。 文仕林的目光落在她的怀中，一位七八岁的孩子正被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在外面，但此刻这张脸上也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呼吸也越发微弱。 “……他快死了。”文仕林再度开口。 妇女的身体猛地一震，她抱着孩子的双手越发用力，像是想将他融到自己的身体里……但即便如此，她自己的身体，也在逐渐失去知觉。 就在这时，两张车票递到她的面前。 “带他走吧。”文仕林说， “离开这里，带他去温暖的地方……另外，帮我把这个，送到下一座界域的官方手里。” 妇女呆呆的看着文仕林手中的车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但随着车站内的汽笛声再度响起，她才踉跄的站起身……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文仕林。 “恩公，您不走吗？” “我不走了……我要在这里看着这座城，直到最后一刻。” 妇女还欲说些什么，文仕林便将笔记本与车票塞到他怀里，“快走吧，再不走，列车就要开走了……” 妇女见此，整个人都感动的颤抖起来，她抱着孩子当场跪倒在地，对着文仕林连磕三个响头，然后千般感谢之下，匆匆往车站的方向跑去。 随着列车的汽笛嗡鸣，钢铁车轮缓缓碾碎轨道上的寒霜，在宛若雷鸣的低沉哐当声中，喷吐着蒸腾白汽，向界域之外驶去…… 文仕林沉默的看着这一幕，神情终于放松下来，无奈的笑了笑。 他不是檀心，也不是极光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能为极光界域，能为人类延续而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漫天黑雪从空中无声落下，文仕林一步步，重新走回车站的台阶之上， 他在最高的台阶上坐下，在这里，他能看到大半个极光城……他像是一个即将入睡的婴孩，缓缓靠在被冻结成冰的栏杆之上，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城市。 他看到极光在无声的流淌，重新回归天际，这座曾繁华热闹了数百年的城市，就像是睡着般安静。 咔嚓—— 文仕林最后一次按下快门，永恒的记录下这个画面。 他握着相机的手无力垂下，在这静谧与安详之中，他的身形逐渐被冻结成冰。 “真美啊……” 第308章 见证黄昏 “我们……这是去哪？” 黑色的雪花点缀在陈伶的肩头，他接过白也递过来的一柄黑伞，疑惑问道。 “去见证一座界域的消亡。”不等楚牧云开口，一旁的简长生便抢着回答了这个问题，“刚才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还非得要我换衣服，弄的神神秘秘的。” “见证消亡？” 陈伶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 “你觉得，我们像是要去做什么？”楚牧云问。 陈伶打量了他们几眼，犹豫片刻，还是试探性的开口，“像去参加葬礼……” “没错。” “真是去葬礼啊？”简长生眉头紧锁，“可谁的葬礼，需要黄昏社来……” 简长生话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嘴巴逐渐张大…… 楚牧云伸出手，指了指脚下的大地： “我们，为界域举办葬礼。” 听到这几个字，陈伶与简长生的脸上都浮现出震惊！ “所以传闻中的事情是假的？”简长生瞪大眼睛，“外面都说，黄昏社毁灭了若水界域，杀了界域内四百多万人，还盗走了若水君的尸体……” 白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黄昏社的实力确实不弱，但不代表，可以随意屠杀界域。”楚牧云瞥了他一眼，“不过，盗走若水君的尸体确实是真的……” “那不叫盗走。”白也摇头，“那叫殓尸，厚葬。” “……所以，黄昏社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九君的尸体？”陈伶瞬间就抓住了关键。 “黄昏社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逆转时代，重启世界。”陈伶与简长生同时回答。 “对……而想要重启世界，九君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他们的身体里，有至关重要的东西。”楚牧云认真的说道，“只有将他们体内的那种成分回收，才能做到‘重启’。” 听到这，陈伶脑海中顿时回想起，在极光基地时听闻的秘辛…… 在大灾变前，九君就是在追踪赤星碎片的途中，疑似吸收了碎片中的能量，才成为之后的“九君”，莫非黄昏社所说的“成分”，就是他们体内的赤星碎片？ “回收……九君？”简长生懵了。 九君可是九大界域的根，任何一位出了问题，都代表着一整座界域的灭亡，黄昏社竟然要回收九君，那岂不是彻底站在了九大界域的对立面？ 怪不得他们被称为疯子，被列为人类最高级通缉对象……这根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类公敌！ “不过，通常情况下我们不会用武力回收，因为那通常意味着与一整座界域为敌。”白也适时的开口解释，“一般我们都是像这次一样，在得知某位君即将去世之后，提前进入界域做准备，等待消亡的到来。” “那传闻中那座被毁的界域……” “若水界域的毁灭，源于他们底层人民的反抗，与高层间的内斗，那座界域的规则秩序可没有极光界域这么完善，说是动乱黑暗的蛮荒之地也不为过……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若水君之死，导致大规模灰界交汇。” 楚牧云淡淡回答，“最后，那些人甚至开始分抢若水君的尸体，黄昏社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杀了点人之后，就被扣上了毁灭界域的帽子。” 白也耸了耸肩，“你知道的，界域的高层为了否认自身的失职，并隐瞒九君将死的消息，就喜欢把锅甩出去……黄昏社作为他们的宿敌，自然是背锅的最佳人选。” “当然，正常情况下，黄昏社是不会参与界域内斗的，对我们而言，他们争斗也好，团结也罢，都毫无意义。” “说白了，我们只是一支专业的殡葬团队……” 楚牧云停顿片刻， “我们送葬界域，我们入殓九君；” “我们见证众生的黄昏，我们追寻人类的黎明。” “其他的……一概不管。” 听到这，陈伶总算是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说，黄昏社本质上根本不是什么邪恶组织，应该算是秉持着“重启”理念的中立社团，只不过因为理念与九大界域冲突，加上行事风格容易被人误会，就被扣上了一顶“人类公敌”的帽子。 “所以，这次就只有我们四个人，给极光界域送葬吗？”简长生问道。 楚牧云撑着黑伞，平静摇头， “自然不是。” 楚牧云话音刚落，古老而低沉的钟鸣，便从城市的另一边悠然响起！ 铛——！ 铛——！！ 铛——！！！ 极光城的钟楼之上，一道穿着西装的身影，正用被冰霜冻结的圆木，一下又一下砸着钟体， 细碎的冰渣从巨钟表面散落，低沉钟鸣好似城市的哀歌，在黑色的大雪间回响，一道道零星散落在极光城各处的身影，缓缓抬头看向这里。 无论他们之前以何种身份，何种方式潜藏在极光城中，这一刻都一丝不苟的换上黑色西装，打着黑伞，迈入死寂冰寒的街道之上。 他们，来迎接这座界域的黄昏。 “换上衣服吧，【红心6】。”楚牧云看着陈伶，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黑色的扑克牌，递到他的手中，“我没有给你定制衣服，毕竟这对你来说没有意义……不过这张专为葬礼准备的扑克，你应该用得上。” 陈伶接过扑克，刚一入手，便能感受到它材质的不同。 这根本不像是外面小店里卖的廉价纸扑克，反而像是极为轻薄的金属材质，黑曜石般漆黑的表面深沉而肃穆，在它的左上与右下角，分别刻着一个白色的【6】，下方便是个白色的“?”。 “这张扑克是特制的，只有在重大场合才会使用……现在，是时候了。” 陈伶看着手中的扑克，平静点头，黑色的雪花轻盈的飘落在他的肩头，他的右手抬起，在自己的下巴用力一撕！ 脸皮之下，还是一张同样的脸皮，但他身上原本的服饰已经骤然一变，变成了同样的黑色西装，领带，与皮鞋，款式大小贴合他的身体，勾勒出他修长匀称的身躯。 陈伶将那张扑克放入胸前的口袋，露出角落的白色【6】字， 在大雪中，他手里的黑伞缓缓撑起…… “走吧。” 第309章 安魂谣 “爸爸……小简哥哥……什么时候来啊？” 狭窄的房间内，厚厚的被子已经将所有窗户与门缝堵死，三道身影围在一盆即将熄灭的炭火前，睫毛与发梢都挂满寒霜。 “……外面已经冻成那样了，小简他可能……”一旁的舅妈说到一半，沉默的摇了摇头。 舅舅颤抖着呼出一口白气，看向那扇紧闭大门的目光，满是担忧与苦涩。 他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世纪大道上，那站在飞舞扑克牌间的身影……他虽然已经知道简长生如今身份不一般，但想到外面那冻死人的天气，还是不免为这位外甥感到担心。 铛——铛——铛！！ 嗡鸣的钟声从外面响起，三人颤抖着往被堵死的窗户望去。 “现在外面……应该已经没有活人了吧？”舅妈缩成一团，喃喃自语，“那……是谁在敲钟？” “会不会是执法官哥哥们出手了？”男孩眼中浮现出希冀的光辉。 舅舅没有回答，他在心中纠结许久，还是缓缓起身…… “你去哪？？” “我出去看看。” “外面这么冷，你……” “你们在屋里好好待着，别出去，明白吗？” 舅舅打开卧室门走到客厅，反手将卧室门关起，然后再小心翼翼的将大门推开一角，防止寒风吹到卧室，等他身形走入街道之中，极寒的低温骤然降临。 他看到漫天飞舞的黑色雪花，与从地面升起的极光，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眸中满是震撼与不解； 等到寒风如刀般割过脸颊，他才回过神来，咬着牙一步步往钟楼的方向走去……如今能在极光城里敲钟的，应该只有那些人了，小简应该也在其中。 但他刚走了两步，一股更加冰寒的寒潮便从城墙外卷入，仿佛幽冥吹来的死亡之风，将天空都染上一层冷调的深蓝。 舅舅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心脏都停滞了，双腿一软便栽倒在雪地之中。 -79c。 在这样的低温下，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生命正在一点点被寒潮抽离，像是冰窟寒风中摇曳的一盏残火，轻轻一吹，就只剩下点点余烬迅速暗淡…… 就在他即将闭上双眸的瞬间，四道黑色身影，从街道的尽头缓缓走来。 “……舅舅？” 简长生看到那人，瞳孔微微收缩，他立刻跑上前触碰舅舅的鼻息，却发现已经只有细微的出气…… “小……简……”蚊蝇般细小的声音传出，舅舅的心脏彻底停止跳动。 呜咽的寒风在耳畔回响， 简长生呆呆的蹲在那，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从未想过，人类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哪怕只是一阵从禁忌之海吹来的海风，也足以轻飘飘的吹倒任何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舅舅……舅舅？！”简长生猛地将他抱起，手中的黑伞滚落在雪地，随着寒风轻轻翻滚到一双黑色皮鞋旁。 陈伶三人撑着伞，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的看着跪在舅舅面前的简长生， 少年的嘶吼声在死寂街道上回响。 “这是你们第一次经历界域葬礼……但不会是最后一次。”楚牧云缓缓开口，“这个时代，人类的脆弱远超你们的想象，即便是黄昏社也没法救下每一个人，所以，我们不建议与普通人产生太深的交际。” “这也是为什么，通常黄昏社只招收疯狂或是冷血的新人……因为只有不轻易共情的人，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见证中，保持理智与清醒。” “否则……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与痛苦，会将你们拖入深渊。” 简长生的双拳紧紧攥起，他抱着舅舅的尸体，泪水已然在脸颊凝结成冰…… 黑色的雪花飘落在尸体的肩头，淡淡的极光好似风筝，从他的体内飘摇而起，缓慢的向着极光涌动的天空升去。 这一刻，简长生仿佛看到在极光中，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向自己挥手，他呆呆的跪在那，眼眸已然通红一片。 与此同时，距离这里数条街道之外，一位同样穿着西装的年轻女子，双唇轻启，空灵清澈的女声以某种韵律，回荡在死寂的天穹之下。 “「我看见天空在哭泣」，” “「我听闻有你的声音」；” “「我嗅到思念在荆棘中盛开」，” “「我从日落的方向走来」……”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陈伶微微一愣。 像是诗歌，像是歌谣，在宛若水晶般空灵的女声中，清晰而悠扬的回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这声音像是有某种特殊的魔力，那些飘舞升上天空的极光，像是被无形之手安抚，静谧而安详。 如果极光君在这里，就会发现，原本嘈杂混乱的灵魂怒吼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睡梦般的平静。 就连此刻跪倒在地的简长生，心中的痛苦都减弱些许，擦去眼角的泪晶，茫然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是……”陈伶疑惑开口。 “是安魂谣。”楚牧云复杂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是界域葬礼中必不可少的环节，由那位吟诵的安魂谣，可以抚慰在灾难中死去的灵魂怨念，让其安眠。” “这三百万人死的太苦了，若是没有安魂谣，就算被镌刻在天空，大部分也只会被定格在痛苦与绝望之中……” “这算是我们黄昏社的独门绝学了，可惜至今只有四个人会。” 楚牧云长叹一口气，便不再开口。 白也也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在认真的聆听。 那空灵女声继续唱道： “「大地和玫红是你的温床」，” “「霜雪与残阳是你的浓妆」；” “「我会把希望织成飞舞的木棉花」，” “「直到岩石铭记花香」……” 简长生听着歌谣，缓缓站起身。 他弯腰将脚下的黑伞捡起，撑开，缓缓盖在那具冰冷尸体之上……像是在替那身影抵挡最后的风雪。 与此同时，在舅舅走出的那间房屋之中，一对母子也在寒潮之下，永远的闭上眼眸。 简长生闭上双眸，在心中祷告着什么。 越来越多的极光在这歌谣中，无声的飞上天空，原本已经彻底消散的极光，竟然再度汇聚出来，青色与红色的光芒像是河流般在城市上空流淌，绚烂独美。 “「哭泣的人儿啊」，” “「请你轻轻闭上双眼」；” “「待到黄昏落幕在至暗的时代」，” “「我将应许你朝霞与蓝天」。” 第310章 【k】 随着歌谣声音落下，极光已然汇聚成海。 楚牧云看着红眼走来的简长生，知道他已经与家人告完别了，便缓缓转头看向远方。 “……他们来了。” 道路的尽头，两位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正在向这里靠近……他们打着黑伞，看不清容貌，但在他们胸口的扑克牌面，却能看到一角。 【8】，【10】 “咦？这次竟然有四个人？”【8】诧异的开口。 陈伶眉头一挑，他试着去看清【8】的脸，毕竟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年轻，甚至可以说是……稚嫩？ “是多了6字两位新人吧？”【10】一眼就看到陈伶胸口的扑克，平静回答。 随着两人走近，陈伶终于看清了他们的容貌，【10】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稳重深沉，只不过只凭数字无法判断花色……但一旁的【8】，着实让陈伶有些惊讶了。 “你……你是个小孩儿啊？”简长生看到【8】那张稚嫩的少年面孔，忍不住瞪大眼睛。 看脸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甚至比简长生还要小几岁。 【8】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翻了个白眼，“……怎么说话呢？知不知道怎么尊敬前辈？” 简长生立刻闭嘴了，他狐疑的打量着这个男孩，怎么看都跟“前辈”两个字搭不上边，但他到底是个新人，此刻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后面最好。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又有两道身影从左侧的街道走来，他们看到站在楚牧云旁边的两位新人，眼前也是一亮。 “这就是两位新人6吧？”【9】有些好奇，“哪位是红心？” “……我。”陈伶应了一声。 【9】立刻走上前，握着他的手晃了晃，“我还是第一次摸到灭世的手……你下次发疯的时候，可不准杀我。” 陈伶：？？？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黑桃6】了？”【9】转身又握住了简长生的手，“我看过报纸，你小子出场很有牌面啊……下次记得教教我。” 简长生：…… “行了，安静点吧。”楚牧云看到【9】这幅疯疯癫癫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呦，碎尸楚也在呢？好久不见了哈……” “……” “那位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他们同时看向某个方向，只见在道路的尽头，一个黑衣女子正缓步穿过飞雪，向这里走来……她的胸口，一枚白色的字符清晰可见。 ——【k】。 陈伶看到她胸口的扑克牌，眼眸微微收缩……黄昏社的牌面是按加入的顺序排列，而【k】则是除了大小王之外最大的牌，也就是说，这个女人的地位仅在红王与灰王之下？ 她就是刚才吟诵安魂谣的人？ 随着【k】撑伞走来，刚才还在聊天的众人，已经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她的目光逐渐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陈伶的身上。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陈伶许久，才缓慢挪开目光。 “在极光界域的人，都到齐了？” “是的，除了那些有事抽不开身的，或者离极光界域太远的，其他能来的社员都在这了。”白也的声音罕见的严肃起来，这里除了【k】之外，就属他的牌面最大。 女人点点头，转身向城墙的方向走去。 “那边出了点问题……我们抓紧时间吧。” “是。” 在女人的带领下，其他人撑着伞，纷纷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这是去哪？”简长生走在后面，小声的问楚牧云。 楚牧云看了眼城墙的方向， “回收极光君。” …… 轰——！！！ 惊天动地的爆鸣从禁忌之海传来，密密麻麻的咒文身影宛若浪潮，向着某个方向包围！ 檀心一只手抓着“救赎之手”，身背极光君的尸身，朝着城墙的方向急速奔跑着，黑色的执法官风衣在寒潮中狂舞！ 沙哑怪异的嘶吼从四面八方传来，檀心每迈出一步，都有大量的灾厄围堵在他的面前，他不得不全力张开【止戈】，将那些身影剥夺力量，镇压到海面之下。 他的身形在禁忌之海上硬生生擦出一条道路！ 就在他距离极光城越来越近之时，禁忌之海深处，那几道始终隐藏的庞大巨影动了，它们掀起铺天盖地的巨浪，顷刻间遮蔽天空，往檀心的位置砸去！ 咚——！ 两只八阶的灾厄陨石般撞在檀心的周围，翻滚的气浪向四面八方扩散，檀心眼瞳微微收缩，险之又险的避开它们的攻击，向城门处继续冲刺。 即便他的领域能够压制两只灾厄，但他身上还背着极光君，根本无法正面作战，只能想办法尽可能快的脱离战场。 “该死……之前都躲着极光君，现在他一死，都按捺不住了么？” 汗水自檀心的额角滑落，迅速被冻结成冰，他那散发着青色微光的眼瞳迅速扫过四周，身形鬼魅般在灾厄群中辗转腾挪，但与此同时，他的体力也在急速消耗。 【止戈】到底不是一个擅长攻击的路径，在两只八阶封死道路的情况下，他想闯过去并不简单，更何况此刻在禁忌之海的后方，还有几道巨影在迅速靠近。 就在檀心体力即将耗尽之际，一道宛若钟鸣的沉闷巨响，从城门处响起！ 铛——！！ 这一刻，周围灾厄的动作全部慢了下来，一道黑色的残影流星般划过天空，精准的斩在其中一只八阶灾厄的肩膀，轻飘飘的将其斩落…… 直到黑色残影连续斩碎数道灾厄身影，刺入檀心身前的大地，他才看清那是件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黑色的【梅花k】。 檀心一边奔跑，一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城门的方位！ 黑色的雪花在废墟中纷飞， 九道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撑着黑伞，从城内缓缓走来…… 第311章 回收 【观众期待值+5】 【当前期待值：68%】 看到这些身影的瞬间，檀心的脸色难看起来。 “黄昏社……” 檀心身为执法官副总长，关于黄昏社自然是了解的，此刻看到这些人出现在这里，大致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目的……若是全盛时期，檀心还有底气能与他们一战。 但现在他被禁忌之海围猎，身体早已濒临极限，黄昏社又恰好现在出现，无疑是前有狼后有虎的最坏局面！ 他背着极光君的尸身，眼眸中难掩的浮现出无奈与绝望。 哞——！！ 一道低沉轰鸣自身后传来，两只八阶灾厄已然逼近他的身后！ 就在这时，穿着西装的梅花k，已经宛若鬼魅般穿过一片禁忌之海，脚步像是没有重量的踏在他身旁的海面，极寒的海风拂过黑伞下的长发，露出一张清冷的面容。 隐约之间，檀心甚至能看到一缕缕神秘纹路，在她的面孔下若隐若现。 女人的声音平静响起： “收起【止戈】。” 檀心的眼瞳微微收缩，他不知道梅花k为什么要救自己，但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两道恐怖气息，还是果断的收起了领域。 没有了【止戈】的压制，周围的灾厄顿时冲破檀心的防线，尤其是那两只等候多时的八阶，此刻的力量已然提升至巅峰，卷携着恐怖的咒文海浪，化作千万只遮天巨手，从天穹横压而下。 梅花k的手在虚无中一握，一柄暗红色的修长斩马刀，凭空出现在她的掌间，刀身搅动空气引发的恐怖气旋，将西装的衣摆吹的猎猎作响！ 她冷哼一声，手握斩马刀，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笔直的冲向两只八阶灾厄！ 轰——！！ 雷鸣般的巨响回荡海面，一道暗红色的斩痕如同贯穿天地，瞬间劈开遮天蔽日的海浪巨手，翻涌的咒文骤然定格，随后硬生生被撕开一道真空路径！ 那身影已然提刀，宛若山岳般横栏于禁忌之海面前！ 细密的碎雨溅落海面，檀心看到这一幕，眉头越皱越紧……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个手握斩马刀的高挑身影的气息，竟然已是八阶的顶峰！ “檀心总长。” 白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八位西装革履的身影撑着伞，平静的让开一条通往城门的道路，“……请吧？” 碎雨漫天，搭在黑伞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他们似乎丝毫不担心梅花k的处境，只是平静的看着檀心与他背上的极光君，像是前来吊唁的葬礼宾客。 檀心犹豫片刻后，还是向前迈出脚步。 他一步步穿过排成两列的黄昏社众人，莫名的有种庄重肃穆的感觉，他就这么在众人的瞩目下穿过禁忌之海，回到极光城内，衣衫与发梢都被海水打湿。 “大地作棺。”不知是谁轻声开口。 【10】弯下腰，用手在脚下的废墟上轻轻一拍，极光城的一角土地就像是纸片一样被折叠起来，眨眼间就化作一只浑厚深沉的黑棺； 他指节微屈，在黑棺的各个连接点用关节敲击，每敲一下，便会有一支修长坚固的铆钉砸入其中，将其彻底固定。 “天空作盖。” 他伸手向天空一抓，天空的一角被他摘落，像是玩具般在他手中揉捏变形，几秒后就化作一只流淌着淡淡极光的棺盖，被他杵在大地之上。 这神奇的一幕落在陈伶眼中，让他忍不住心生诧异，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制棺方式，天空与大地在他的手中竟然如同玩物，也不知道这个【10】究竟是哪条神道路径的拥有者？ 檀心同样疑惑的看着，不知道这群人在唱哪一出，就在他怔怔出神之际，突然觉得背后一轻。 檀心回头望去，只见原本还被自己背在背上的极光君，竟然凭空消失，与此同时远处的八位西装身影中，一位戴着鸭舌帽的身影，缓缓将极光君的尸身放入刚打好的棺材之中。 “你们……”檀心脸色顿时一沉。 “檀心长官。”楚牧云撑伞走到他的面前，平静开口，“你身为执法官副总长，应该听过关于我们的事情……由我们厚葬极光君，总比让他碎尸于禁忌之海要好。在这方面……我们是专业的。” 听到这句话，檀心陷入沉默，他回头看向极光城外混乱的禁忌之海，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梅花8。”白也回头看向站在另一边的男孩。 男孩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缓步走到棺材边，树枝在他的手中轻盈轻舞，像是画笔在虚无中勾勒。 随着他寥寥几笔，极光君浑身的鲜血都被擦去，胸口被“救赎之手”破开的大洞也修复如初，凌乱湿润的衣衫被一丝不苟的穿好，整洁如新…… 就连苍白无比的面孔，都恢复了健康血色，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铸棺，入棺，遗容整理，整套流程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之后，白也将指尖按在极光君的胸口，一只好似数据线般的东西凭空出现，接口插入极光君的胸膛，而在数据线的另一端，诡异的延伸入虚无……不知通往何处。 当数据线接入极光君体内的瞬间，插口上的红色信号灯开始闪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无线传输。 与此同时，一股灼热感从陈伶的胸口传出。 他微微一愣，将手伸到热量传来的地方，发现那枚红王给他的疑似u盘的神秘装置，竟然开始发烫！ 那根数据线连接的……莫非就是这东西？ 如果陈伶没猜错的话，那根数据线应该就是楚牧云口中的“回收”，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回收九君体内的赤星成分，竟然是用如此现代化的形式……这算什么？将赤星成分变成数据流，传输进存档的u盘之中？ 至少陈伶还能看得出一点门道，但一旁的简长生，就彻底懵了。 他压根就看不懂那数据线是干嘛用的，就连檀心也是如此，正当他皱眉准备询问的时候，数据线插口上的红色信号灯已然熄灭，说明回收彻底完成。 白也将数据线摘下，对着【10】微微点头。 “盖棺吧。” 第312章 禁忌之花 咚。 流淌着极光的棺盖，被缓缓推动闭合。 在众人撑伞注视下，极光君的身形被逐渐遮蔽，直至棺盖与棺材彻底严丝合缝……他已永恒的沉眠于其中。 随着一道血色的斩痕划过天际，翻腾的禁忌之海陷入短暂的沉寂，就连始终发出怪异嘶鸣的众多灾厄，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外面的世界已经静止一般。 陈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当他转头望去，只看到那手握斩马刀的长发身影，正缓步向这里走来。 猩红的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地，梅花k身上的西装却没有沾上丝毫污秽，依旧笔挺肃穆。 她从地上捡起黑伞，淡淡开口： “怎么样？” “回收完成。”楚牧云回答。 “那就走吧。”梅花k回头看了眼城外，“它们快突破进来了。” “是。” 【10】将极光君的黑棺背起，众人没有丝毫的留恋，转身便往城市的另一边走去…… 就在这时，浑身是血的檀心站在黑色大雪中，突然开口： “等等。” 九柄黑伞停下脚步。 “你们明明已经在极光城里埋伏了这么多人手……为什么不像若水界域一样，直接杀入极光基地，夺走极光君？”檀心看着梅花k，声音有些沙哑，“你们明明有能力混入极光基地，趁机杀死还未苏醒的极光君，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梅花k撑着伞，并没有回头，只是在雪中平静的回答： “我们虽然追求‘重启’，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否定其他人对人类未来的探索与尝试。” “极光界域，不是若水界域。即便陷入绝境，你们依旧没有放弃，在不同的道路追寻其他的可能，所以……” “我们尊重极光城的选择。” 话音落下，她再也没有丝毫的停留，径直往前走去…… 九道执伞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色风雪的尽头。 檀心沉默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并未阻拦，许久后，他无奈的苦笑一声，缓缓倚靠着废墟坐下。 就在这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手掌从地面轻轻抬起……湿润的掌心之下，是一片逐渐从城外蔓延进来的，几乎没有厚度的海水。 禁忌之海……入侵了。 …… “海水溢进城市了。” 陈伶穿过街道，发现脚下已经被薄薄的水面覆盖，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这是必然的。”楚牧云推了推眼镜，“随着极光城与灰界交汇，这座空荡的城市就会成为禁忌之海的领地，人类没法在灰界中长期生存，但这对其中的灾厄而言，却是自由的温床……” “为什么极光君不试着屠灭禁忌之海？如果在三百多年前，部分热武器还能使用，极光君也还在全盛时期的时候，就主动出击禁忌之海，应该还是有些胜算的吧？这么一来，就算极光君寿命耗尽，也没人能伤到极光城。” 楚牧云摇了摇头， “首先，就算是极光君的全盛时期，也是没法屠灭禁忌之海的……如今我们看到的禁忌之海，只不过是趁着灰界交汇来到地球的一小部分，真正的禁忌之海中生活的灾厄，可是数百万计的。 而且禁忌之海中也有一只‘灭世’级灾厄，虽然同为九阶，但在灰界中作战，人类九阶想战胜‘灭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换句话说，在它们的领地上，它们就是无敌的。” “其次，就算真的屠尽禁忌之海，极光城也没法幸存……一座界域毁灭的根本原因，是因为灰界交汇，而不是灾厄入侵。” 陈伶不解，“有什么区别吗？” “灰界与地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地球上的一切物质或者生物，在灰界中都没法长期存在。 哪怕极光界域周围没有任何灾厄，只要暴露在灰界中，里面的人就会逐渐被污染，出现器官衰竭，精神失常，乃至生长出灾厄的器官，最终暴毙的情况…… 物品也是一样，这也是为什么，在灰界的有些地方能找到‘祭器’，祭器本身就是长期暴露在灰界条件下，偶然诞生一些奇怪特性的物品。 至于灾厄，你可以理解为灰界的原住民，就算杀死所有原住民，也无法阻止两个世界的交汇重叠。” 所以问题的根本，在于灰界，而不在于灾厄么……陈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若是对手是灾厄，那还好说，毕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但如果是灰界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完全不知为何会与地球交汇的未知世界，除非破解两者交汇的根本原因，使两者分离，否则就算用核弹天天洗地都没用。 看不见的，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零星几枚咒文从脚下的海面飘入城内，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鱼群，钻入两侧街道上被冻死的尸体之内。 紧接着，那些尸体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诡异的颤抖起来，他们的眼球被咒文占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下孕育生长…… 噗—— 直到发出一声轻响，他们的眼球全部爆开，两朵血红的妖艳花朵，从眼眶内徐徐盛开。 陈伶怔在原地。 “这是……” “禁忌之花。”楚牧云回答，“是禁忌之海灾厄用来繁衍的方式，它们会将自身的种子植入血肉，一点点将其吃空，直到灾厄的幼崽吞噬足够的能量，便会从中破膛而出……” “一座留存三百万尸体的城市废墟，对它们而言是绝佳的温床，看来禁忌之海的灾厄数量，要迎来一次爆炸性增长了。”背着黑棺的【10】长叹一口气。 陈伶的眉头逐渐皱紧，因为他看到有好几枚咒文，往三区幸存者们住的小楼去了……他们遗体，也会成为孕育灾厄的温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毁掉它们？” “你是说这些尸体？这座城里有三百多万人，而且分布极广，就算我们有心想毁尸也来不及。”白也摇头，“而且梅花k的能力快支撑不住了，很快海量的灾厄就会破城而入，到时候我们就将寸步难行。 总之，不是我们不想阻止，而是做不到。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能在一瞬间，毁掉这三百万人的尸体。” 陈伶突然停下脚步。 第313章 留下 【在无人问津的舞台上，完成一次掌声鸣动的落幕】。 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这座被冰封的死寂城市，与它上空不断涌动的漫天极光……那是被镌刻在天空之上的极光城众人的灵魂，在俯瞰大地。 无人问津……掌声鸣动……落幕…… 落幕？？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陈伶的脑海，他的双眸逐渐亮起！ “【红心6】，你怎么了？” 见陈伶突然停下脚步，走在前面的几位黄昏社社员，纷纷回头望去，他们看着那独自站在黑雪中的身影，眼眸中满是疑惑。 “各位前辈，你们先走吧。”陈伶抬头看了眼漫天极光，“我……还有事要做。” 众人都是一愣，错愕的开口： “你要自己一个人留下？？” “不是吧？一会儿禁忌之海的灾厄可就要破城了，有什么事比命都重要吗？” “你现在只是二阶，还不是那些灾厄的对手……它们进城之后，你再想出去，可比登天还难。” 即便是这些脑回路不同于常人的黄昏社员，此刻也没法理解陈伶的操作，在他们眼中陈伶不过是二阶，还不够禁忌之海中随便一个灾厄一巴掌拍的，这时候留下和找死无异。 反倒是【9】耸了耸肩，摊手说道： “我说你们慌什么……【红心6】留下来，该害怕的是禁忌之海吧？” 众人反应过来，表情微妙的看着陈伶，突然觉得【9】说的很有道理……这小子可是个“灭世”啊？他要真暴走了，恐怕整个禁忌之海都得遭殃！ “【红心6】，你确定吗？”只有楚牧云依旧皱着眉头，“你这次留下，就真是孤立无援了……没有人能来救你。” 楚牧云是亲眼见过陈伶暴走的，他知道这个事情没有其他人想的那样简单，“灭世”的力量如果控制不好，陈伶也会死亡。 陈伶平静的点头，“我确定。” 无人问津的舞台，掌声鸣动的落幕……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现在的极光城能满足这个条件，换句话说，他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晋升三阶的机会。 与其自断晋升之路，再也无法回到原本的时代，不如在这里赌上性命拼一把！ 好消息是，他现在已经有68%的观众期待值，再努努力，就能多出一条命……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楚牧云还欲劝说什么，一个清冷的女声便从最前方传来： “让他留下。” 几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梅花k独自撑着伞站在前方，注视着队伍末尾的陈伶， 纷扬的黑色雪花洒在两人间的大地，他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想做什么就去做。”她再度开口，“我们会在城外等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再等了。” 陈伶怔了一下，他本想让其他人先走，没想到梅花k竟然还愿意等自己……要知道，一会爆发的，可是禁忌之海的灾厄浪潮，就算是在城外也难免被波及。 陈伶也不再浪费时间，当即点头： “多谢各位前辈！” 他转头便往刚刚走过的道路，急速飞掠回去！ “啧……这一届的新人，果然不简单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人忍不住感慨，“二阶就敢硬刚禁忌之海，这可比红心9还疯。” “喂，说他就说他，提我干嘛？”【9】不乐意了，“我正经人好吗？” “……对对对，你正经人。” “快走吧快走吧……不然一会灾厄咬屁股喽！” 八道身影最后看了眼陈伶离去的方向，径直往城外走去。 …… 陈伶快步穿行在大雪纷飞的街道，路边被冻死的尸骨，已经有三分之一都被侵占。 不止是眼眶，鼻孔，双耳，甚至连肌肤表面都开始生长出诡异的血色花束，那些游走在海面的咒文，像是疯了般在寻找肉身，只不过由于数量不多，还没有进入各个建筑内，所以受害者还是少数。 话说回来……那个梅花k，是怎么将禁忌之海的灾厄拖住这么久的？ 这个疑惑闪过陈伶的脑海，他一边往某个方向奔跑，一边跳跃上周围的建筑高处，目光往城墙外望去……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只见在城墙之外，一道暗红色的斩痕贯穿天空，在斩痕的下方，一道道暗红的微光垂落，像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红色帘幕被拉起，将极光城与禁忌之海的灾厄分隔开。 而此刻，密密麻麻的身影正从另一侧撞击这块红色帘幕，幕布的表面时不时印出不同的灾厄躯体，甚至还有巨大的怪异手印，随着这些东西疯狂撞击，帘幕的表面也开始出现裂纹…… 她用一块帘幕，就将城市与灾厄分隔开了？ 这个梅花k，究竟是什么人？？ 陈伶心神震撼，但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顿，他十数秒内就穿过街道，来到了那扇破碎的城门废墟之前！ 浑身是血的檀心正独自坐在废墟中，望着头顶涌动的极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看到陈伶往这里靠近，眼眸中也浮现出疑惑…… “是你？”檀心眉头微皱，“你怎么又回来了？” 时间紧迫，陈伶没工夫跟他解释，开门见山的问道： “‘重现’计划的炸药引爆器给我。” 听到这句话，檀心微微一愣，“你想做什么？” “禁忌之海的灾厄就快攻进来了，你觉得那些游离在天空的灵魂，希望看到自己的肉身被当做养料，孕育出数百万只灾厄怪物吗？”陈伶抬手指了指漫天极光。 檀心怔住了，他打量陈伶片刻，缓缓又靠回墙壁之上。 “你……打算炸平极光城？” “对。” “引爆器不在我身上。”檀心摇头。 “不在你身上？”陈伶愣住了，“不是你将它拿走的吗？” “是我拿的，不过我当时正在被执法官围剿，还要正面迎战极光君，自然不可能把它放在身上……一旦他们将引爆器从我身上偷走，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那引爆器在哪？？” 檀心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 “韩蒙。” 第314章 灾厄入城 刺啦—— 火柴末端划过粗糙的砂纸，一缕火苗自寒风中艰难燃起， 一只手将火苗举至粗烟之前，还未等热量点燃烟头，一阵轻微的霜雪之风便将其吹灭，袅袅烟气飘过韩蒙的面前，手中的粗烟依旧坚硬冰冷。 韩蒙叼着烟，在漫天黑雪中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迈步继续向前走去。 刚才还传递出战斗余波的极光城，此刻已经彻底陷入死寂，这座被霜雪冰封的城市中，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无人问津的废墟之间。 为了保证“救赎之手”计划顺利进行，他与檀心分头行动，檀心来替他吸引火力，而他则负责保证炸药引爆器不会落入其他人手中……没有人会想到，孤身背叛极光基地的檀心，会如此放心的将关键引爆器交给刚进极光城的韩蒙保管。 事实证明，檀心的计划是正确的，在动乱的期间没有任何人注意韩蒙，直到“救赎之手”顺利实施，他依旧完好的保护着引爆器，存活到最后。 几分钟前，韩蒙便看到几乎所有还没被冻死的高阶执法官，都开始撤离极光城，那块阻挡禁忌之海的神秘帘幕替他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以他们的实力，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活下来的。 “呼……” 刺骨的寒冷侵蚀着韩蒙的每一寸肌肤，仿佛冻结灵魂，他长叹一口气，瞬间冰结的水汽将双唇都冻结成紫色。 【审判】到底是防御薄弱的路径，没有什么增强生命力或者异常抗性的技能，长期暴露在极寒低温下，韩蒙的身体已经快被冻僵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维持身体以一定频率迈动步伐，否则状态只会越来越糟。 纷扬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世界安静到只剩下韩蒙粗重的呼吸声，直到他的脚掌踩到一汪稀薄的海水，荡起阵阵涟漪。 簇—— 紧接着，一声轻响从旁传来。 韩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街边一具被冻死的孩童尸骨，眼眶中突然钻出一对诡异红花，像是一双妖艳惊悚的眼瞳，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在那红花的花瓣间，能看到隐约有咒文在缓慢爬行，蚕食着头颅中的血肉与脑髓。 “这是……”韩蒙的眉头紧紧皱起。 簇，簇，簇…… 越来越多的轻响从周围响起，韩蒙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有大量的咒文涌入城内，疯狂寻找着人类的尸体，一朵朵诡异红花在死寂中无声绽放。 韩蒙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审判】。” 随着韩蒙抬起枪口，审判庭骤然降临这条街道，但他扣动扳机的瞬间，街道各处的数十道尸骨，同时崩解为虚无，连带着妖艳的禁忌之花也消失不见。 但下一刻，又有大量的咒文从远处源源不断的涌来，与此同时，阵阵愤怒的低吼从城门外响起。 韩蒙眉头越皱越紧，他意识到这样根本来不及，目光最终落在了怀中的引爆器上…… “没想到，这东西还能用上。” 韩蒙喃喃自语，他握着引爆器，转头看向极光城最高的塔楼，在那座塔楼的顶端，一只红色的风筝迎风飞舞。 随着灰界逐渐交汇，大量的空洞在天空之上显现，像是被人用烟头烫出的密集缺口，无尽的灰色从空洞中蔓延，密密麻麻的飞行灾厄从中挤出，封锁了整片天空。 轰——！！ 几乎同时，一道轰鸣巨响从城外响起，紧接着那些原本像是被蒙在鼓里的巨兽咆哮，骤然清晰起来！ 谢幕的红帘最终还是被撕碎，早已等候多时的无数灾厄，疯狂的从禁忌之海冲入极光城内，像是无数演员冲上空荡舞台，即将开始它们最后的狂欢！ 而此时，大部分的灾厄都笔直的朝着韩蒙冲来！ 也许是韩蒙刚才一口气杀了几十只幼崽的缘故，他在灾厄心中的仇恨已然被拉满，远远望去，像是一片咆哮的浪潮正在包围。 韩蒙的心已然沉至谷底，但他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他一只手握着枪，执法官风衣在寒风中狂舞，迎着扑面而来的灾厄浪潮，孤独而决然的向那座耸立的塔楼冲去！ 天空已经被大量灾厄封锁，而且阶位都不比他低，所以韩蒙果断的放弃腾空，而是借助极光城复杂的地势贴地飞行，一眨眼便掠过数百米！ 咚——！ 一道好似海草的咒文触手，突然自海面倒影中探出，闪电般鞭挞于韩蒙前进的方向，随着一道黑色闪电伴随咒文轰然砸落，那道黑色执法官身影猝不及防的被抽飞！ 韩蒙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如炮弹般被抽入极光基地，接连撞断两面墙体，这才勉强停下身形，风衣的背面已经被撕开一道狰狞缺口！ “该死……” 韩蒙踉跄的站起身，只见一只好似章鱼的庞然大物正在从海面中缓缓升起，成千上万条触手在空气中蠕动，几乎彻底封死了他的去路。 如果陈伶在这，一眼就能认出，这便是灭绝了凛冬港的那只七阶灾厄。 而此刻包围韩蒙的，可不止这一只灾厄。 四五只缭绕着电光的飞鱼在韩蒙上空盘旋，每一只都有五阶的气息，它们像是发现了食物的猎手，猩红的眼瞳正警惕着盯着下方的韩蒙，似乎随时准备俯冲将其叼走。 韩蒙身旁的基地仓库被轰然撞倒，漫天尘埃飞扬之下，一只三十多米高的咒文巨人轮廓被缓慢勾勒而出，它抓起地面的仓库碎片，将其在手中诡异的扭成一根长棍，对着韩蒙发出震耳欲聋的愤怒咆哮！ 吼——！！！ 除此之外，越来越多的灾厄闯入极光城，包围在韩蒙身边，其中甚至有数只六阶，五阶的数量更多…… 它们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封死所有去路，虎视眈眈的望着眼前浑身是伤的黑衣人类。 第315章 闭嘴 “咳咳咳……” 韩蒙抹去嘴角的鲜血，目光扫过四周，破碎的风衣已经染上斑驳血色。 但随着天空中的灰意逐渐弥漫，除去黑白灰之外的颜色都被抹消，韩蒙只觉得眼前一晃，一时之间已经分不清地上的是自己的血，还是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在这片灰色的世界中，一只只仿佛黑白影片中才存在的怪物，宛若高大城墙环绕在他的周围， 飘零的大雪像是模糊的噪点，在这压抑的世界中无声闪烁。 这不是韩蒙第一次见到灰界，即便濒临绝境，他的神情也依旧镇定。他知道自己多半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既然如此，只能拼死一搏，至少多拉几只灾厄一起死。 他先是确认了一下枪支的状况，随后紧握着枪柄，警惕的看着每一只包围的灾厄…… 簇——簇—— 皮鞋踩在积雪上的沙沙脚步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就在这时，周围的灾厄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整齐的转头看向某个方位……韩蒙见此，也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噪点般的黑色大雪，在枯寂世界中无声飘落，一道身影撑着黑伞，从无人问津的霜雪小道走来。 黑色的伞檐遮住他半边面孔，韩蒙只能看清他身上的肃穆西装，随着他的靠近，周围的灾厄们蠢蠢欲动，似乎正在判断那个人类有没有威胁性，时刻准备将其一起碎尸万段！ 独属于禁忌之海的国度，怎能允许有人类活着存在其中？ 正当灾厄的低吼逐渐响起之时，那撑伞走来的身影，缓缓抬起一只手，摸向自己的下巴…… 刺啦——！ 当他撕下脸皮的瞬间，一抹刺目猩红取代西装，飘舞在凌冽寒风之中！ 那是一件大红的戏袍，它的颜色就像是某种凶兽的獠牙，将这座灰色的枯寂世界撕开一角，它的鲜艳与招摇，似乎在警告所有靠近它的生灵……危险！危险！！ 这一刻，所有禁忌之海的灾厄都愣住了，它们下意识的后退，为那缓步走来的猩红身影，让开一条道路…… 那身影就这么平静的穿过灾厄的包围，在韩蒙的身前停下脚步。 黑色的伞檐缓缓抬起一角， “看来，我来的正好。” 韩蒙看到伞下陈伶的面孔，微微一怔，神情有些复杂：“你怎么还在这？黄昏社的人，不是都已经走了吗？” “我留下有点事要做。” “什么事？” 吼——！！！ 陈伶正欲说些什么，那尊手握长棍的庞大巨人，看周围灾厄对陈伶都没反应，愣是眼球一瞪，愤怒的对着陈伶再度怒吼！ 恐怖的威压随着它的咆哮宛若狂风骤临，一股海草腐烂的恶臭从它的口中喷涌而出，这只巨人灾厄对陈伶露出獠牙！ 这一声咆哮，把周围的其他灾厄都看傻了，它们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 陈伶握伞的手掌骤然攥紧！ “闭嘴！！！” 陈伶的双瞳在伞檐下收缩，他疯狂的瞪着巨人，愤怒的咆哮宛若雷鸣！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瞳从虚无中睁开，将陈伶的眼瞳也染上一丝红意，像是无数狰狞戏谑的怪物在凝视着巨人，一缕恐怖至极的气息，从这目光中奔涌而出！！ 这两个字瞬间压下了巨人的怒吼，无形的气浪以陈伶为中心疯狂扩散，所有灾厄的眼眸中都浮现出惊恐！ 【观众期待值+3】 巨人呆住了，它茫然的攥着长棍，被那一闪而过的众多眼眸吓的退了半步……与此同时，十数根咒文海草急速捆绑上它的身体，将它整个人按倒在地，大地发出一阵轰鸣！ 那只更加庞大的七阶海草灾厄，死死的摁着巨人，看向它的目光仿佛在说： 你他娘的找死啊？！你惹他干嘛？？？？ 在凛冬海的时候，这只七阶灾厄已经吃过亏了，它深知陈伶体内有大恐怖，根本不敢惹他分毫……偏偏这傻大个看不懂局势，硬着头皮就知道莽，差点给它魂都吓掉。 而一旁的韩蒙，同样也被刚才陈伶无意散发的气势震慑，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红衣人，像是想到了什么…… “灭世……”韩蒙喃喃自语。 这一刻，韩蒙终于将一切都联系起来……他的记忆再度回到那个雨夜，他在三区的乱葬岗检测到“灭世”级别灾厄的波动。当时他以为是灾厄指针出了故障，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那个雨夜里，三区真的爬出了一只“灭世”！ 而且那只“灭世”，其实一直就在自己的眼前。 陈伶没听到韩蒙的呢喃，他从巨人的身上收回目光，身后的无数眼瞳也随之消失……仿佛刚才出现的一切，不过是幻觉。 “我说到哪了？”陈伶回过神问。 韩蒙复杂的看着他，沉默许久之后还是开口，“说到……你为什么留下。” “哦，我打算炸了极光城。”陈伶直接问道，“引爆器在你那，对吗？” 韩蒙一怔，他这才知道陈伶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对……不过，想一口气引爆全城所有区域的炸药，就必须在足够高的地方引爆，否则信号无法完全覆盖。” “足够高的地方么……” 陈伶看向远方，灰色天空之下，一座飞扬着风筝的塔楼正伫立在不远处，不过此时的极光城几乎到处都是灾厄，就连塔楼的外表面，都趴着好几只鲶鱼一样的怪物。 “我去就行，你把引爆器给我。”陈伶伸出手。 韩蒙看了眼手中的引爆器，短暂的犹豫后，摇了摇头， “不，我去。现在极光城里的炸药储备太多，一旦引爆，就不可能有人幸存。极光城已经消失了，我是这座城里最后一位执法官，这本就该是我的使命。 至于你……你不属于这里，不是吗？” 陈伶的眉头微微上扬，“你打算跟这座城里的灾厄同归于尽？” 韩蒙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的望着头顶的极光，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与檀心一样，自从决定执行“救赎之手”计划，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我觉得不妥。”陈伶摇头，“你还是把引爆器给我吧。” “陈伶，你不用劝了，我心意已决。” “……我认真的。” “我也是。” 见韩蒙丝毫不动摇，陈伶就这么注视他许久，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第316章 红色风筝 “那就，别怪我了。” 下一刻，韩蒙突然觉得手中一轻，茫然的低头望去，发现原本被他攥在手里的引爆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块黑黢黢的煤炭。 “你……？！” 韩蒙反应极快，下一刻便抬枪指向陈伶，可枪还没等举起来，就同样变成了一块煤炭。 与此同时，陈伶也抬枪指向他…… “谁说，同样的招数不会起效两次？”陈伶轻笑一声。 砰砰——！ 两声枪响，陈伶的子弹分别射入韩蒙的膝盖！ 韩蒙没想到，陈伶居然真的会对他出手，这两枪精准的击中了他膝盖处的经络，整个人不自觉的向下跪去，已经丧失了自由行走的能力…… 随着陈伶第三声枪响响起，解构的子弹呼啸掠过韩蒙耳畔，将他身后的升降机中央破开一个大洞！ 下一刻，陈伶的鞋底重重踹在他的胸口！ 一股巨力从陈伶脚上传来，失去重心的韩蒙整个人下意识后仰，径直跌入洞中……在洞口之下，便是直通极光基地的垂直深渊。 韩蒙的身影坠入深洞，天空在他的视野中迅速退去，在他错愕的目光中，那道站在洞口边的红衣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74%】 轰——！！ 升降机被一团迸发的火光笼罩，地表的岩石结构轰然坍塌，极光基地与外界的唯一通道被炸毁，将地上与地下彻底封死！ …… 地表， 陈伶一只手握着引爆器，另一只手缓缓将手枪收起，长叹一口气： “好不容易才有一次演出机会，非要跟我抢……何必呢？” 陈伶最后看了眼升降机，转身往远处走去。 随着大红戏袍的靠近，包围的众多灾厄彼此对视一眼，还是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陈伶看都没看它们一眼，重新撑起黑伞，面无表情的沿着街道前行…… 这些灾厄不知道陈伶要做什么，只是天生的畏惧那一抹猩红，越是低阶的灾厄越是如此。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在禁忌之海中肆意妄为。 陈伶能感受到，在街道的尽头，在那座破碎的城墙之外，在另一个维度的海底深渊，一道目光正洞穿无尽虚无，无声的凝望着自己……它并非在惧怕，而是在疑惑，在审视，在猜疑。 陈伶知道，这道目光的主人，就是禁忌之海的那只“灭世”。 同样不惧怕他的，还有几只屹立在远处的八阶，它们宛若山岳般伫立城墙外，似乎是怕自己庞大的身躯进入其中，会不小心踩死尚在襁褓中的幼崽，当然更重要的，是它们在等待那位“灭世”的命令。 陈伶出现在这里，就相当于一位超级大国的国家元首，突然出现在另一个超级大国的领地，两者都拥有能够毁灭对方的武器，不过在弄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之前，没人敢轻举妄动…… 这种危险且微妙的氛围，正是陈伶想要的。 他当然没法解放真正的【嘲】，只能扯着这张大旗，为自己争取一些行动的时间，他不能露怯，也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弱势，只有扮演好【嘲】这个角色，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这正是陈伶最擅长的。 陈伶穿过街道，径直走向塔楼的方位，但在那只覆灭了凛冬港的七阶灾厄前，他还是被迫停下脚步。 “……滚开！” 他沉声开口。 这只灾厄的身形太大了，若是绕着走，不仅浪费时间，而且容易让其他灾厄起疑……所以，陈伶选择硬刚。 猩红的戏袍在寒风中狂舞，在陈伶冰冷而极具威慑的目光下，那只七阶灾厄还是乖乖的挪开庞大身躯，给陈伶让开一条笔直通往塔楼的道路。 与此同时，其他盘踞在这条道路后方的灾厄，也纷纷退避，看向陈伶的目光满是忌惮与惊惧。 陈伶面无表情的撑着伞，继续前行。 他的鞋底踩在冰冷的霜雪上，发出吱嘎声响，道路的两侧除了是被灾厄压塌的楼房废墟，就是遍地被种满禁忌之花的尸体…… 他们空洞的倒在街道两侧，或者是自家的客厅，与卧室，他们三三两两的依偎在一起，眼睛与嘴巴里盛开着妖艳的红花，肌肤之下一枚枚咒文涌动，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他甚至从窗户的倒影，看到那座矮小的楼栋中，二十多个熟悉的身影身上盛开着红花，哪怕是年纪尚小的孩子也不例外。 陈伶听到了，他听到禁忌的幼崽在众人的尸骸内狂欢； 那是啃食骨骼的声音，那是吸食血肉的声音，若非那躯壳中早已没有灵魂，恐怕就连灵魂都要成为它们的养料……几天前还热闹非凡的极光城，此刻已经成为灾厄们的温床。 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些尸体就会被彻底吸干，丑陋的怪物将从他们的体内破出，成为下一座界域的死敌。 陈伶在高大的塔楼前停下脚步。 他抬头望向天空，漫天的极光正在疯狂涌动，像是无数个无助的身影在愤怒嘶吼，只可惜他们的呐喊无法转化为声音，他们的身形也只能被定格在天空之上。 “我听见了……”陈伶看着漫天极光，喃喃自语，“我会给予你们永恒的安宁。” 他看了眼时间，迈步拾级而上。 看着他攀登塔楼，那些匍匐在外壁上的灾厄似乎也十分疑惑，它们不知道陈伶想做什么，但与此同时，禁忌之海深处的那位存在，似乎感知到了某种异样，阵阵波纹开始在薄薄的海面上传递！ 嗡——！！ 低沉的嗡鸣响彻海面，这一刻，所有灾厄都猛地望向攀登塔楼的陈伶，疯了般向其奔涌而去！ 咒文巨人踉跄起身，猛地怒吼一声，拔起插在地上的长棍，横冲直撞的冲向塔楼；灭绝凛冬港的七阶灾厄，延伸出无数海草铺天盖地涌出；那几只留候在城外的八阶灾厄，更像是疯了般，发出阵阵嘶鸣冲入城内！ 他们似乎知道了陈伶打算做什么。 附着在塔楼外壁的鲶鱼灾厄骤然用力，直接将楼面震成粉末，陈伶感受到脚下的台阶不稳，便掏枪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的心脏连开三枪！！ 砰砰砰！ 无限濒临死亡，给他带来了爆炸性的力量，他双脚用力一跃，整个人如同红色的流星升上天空！ “现在才反应过来？”陈伶被鲜血染红的嘴角勾起，看着满城疯狂的灾厄，咧嘴一笑，“晚了……” 密密麻麻的灾厄扑入塔楼，像是堆叠而起的黑色巨手，向不断冲入云霄的陈伶抓去，就在即将触碰到陈伶身体的瞬间，那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用力张开双臂！ 这一刻的陈伶，仿佛化作一只飞上云霄的红色风筝，即将拥抱极光！ “都给我看好了……” “这一次，由我来带给你们救赎。” 随着陈伶按下手中的按钮，数十轮刺目的烈阳瞬间从脚下的大地爆开，灼热的光辉汇聚成海，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第317章 爆炸 “终于结束了么……” 看到炽热的火柱从远处的大地上迸发，倚靠在城门废墟中的檀心，如释重负的闭上眼眸。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在他身旁轻轻坐下。 檀心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眸，自始至终他都没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而且现在的极光城，哪里还有什么活人？？ 当他看到身旁那随风飘舞的红发，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 “你……你不是坐车走了吗？？”檀心瞪大眼睛。 “哦，我跳车了。”红袖随意的坐在废墟里，淡淡开口。 “？？？你疯了？！” “我说走，只是给你一点心理安慰……你真觉得我会让手下在这里等死，自己当逃兵？” “那你留下，不是等着跟我一起被炸死吗？？” “我可是【修罗】魁首，核武器都杀不死我，这点爆炸问题不大。” “那就算这样……你没了列车，怎么从禁忌之海出去？？” “不是你说的吗？就算没有列车，我也可以杀穿禁忌之海。” “你……” 檀心瞪着红袖，一时间哑口无言。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红袖拍了拍檀心的肩膀，她看着檀心的眼睛，沉默片刻后，认真开口，“我……总得来送你一程。” 轰——轰——轰！！ 随着各个区域的炸药被引爆，连环爆炸距离城门越来越近，炽热的火焰倒影在红袖的双眸中，檀心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他苦涩的摇了摇头，还是闭目倚靠在断墙边。 “……随你吧，妈的……谁能奈何得了你啊？” 红袖看到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也闭眼倚靠在断墙边，任凭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爆炸逐渐逼近…… 灼热的飓风拂过二人，黑色的执法官风衣随风摇摆。 红袖一只手按住耳边飞舞的红色鬓发，闭着眼睛，在轰鸣声中轻轻说道： “……檀心。” “嗯？” “我会带着极光城的意志，找到解救你们的方法的……” “我知道，你是极光城的执法官总长嘛。”檀心依旧闭着眼睛。 “当然这个原因也很重要……” “那还有别的原因？” “有啊，你猜？” “我有什么好猜……” 檀心话音未落，一对温润的双唇便突然含住他的嘴巴，他错愕的睁开眼睛，便看到火红的长发在灼热风暴中飞舞，一双饱含晶莹的眼眸正近在咫尺的望着他，泪水从眼角无声滚落…… 轰——！！ 城市最边缘的炸药轰然爆开，刺目的烈阳将整片废墟笼罩其中，檀心的双手轻轻环绕在那身影的背上，似乎想要将其搂入怀中…… 下一刻，火焰的光芒便将二人的身形彻底吞没。 数十道爆炸点都被引爆，整座极光城化作火海，在这璀璨的光芒中无数的灾厄被燃烧成灰，巨兽的愤怒嘶吼仿佛要撕裂天空，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被震耳欲聋的轰鸣掩盖。 城外。 看到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几位黄昏社员的脸上都浮现出震惊。 “我去！”红心9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热浪，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这就是红心6的实力吗？？” “……这应该是极光基地预先备好的炸药。”楚牧云推了推眼镜，“虽然原本是做什么的还不清楚，但现在也算是做了桩好事……至少，替人类削减了百万灾厄的压力吧。” “红心6闷声干大事啊？这小子有点本事。” 【10】微微点头，眼眸中浮现出一抹佩服与赞扬：“虽然外表看不太出来，但从这件事可以看出，红心6还是挺热心肠的。” “热心肠？是啊，确实挺热心肠。”红心9摊手，“热成这样，估计都要焦了。” “……” “诶，你们谁看到那位了？” “不知道啊……说起来，刚爆炸的时候，那位好像就不见了……” “莫非……” 黄昏社众人面面相觑。 …… 灼热的火焰逐渐散尽，露出满目疮痍的大地模样。 飞扬的尘埃余烬之间，一具血肉模糊的骨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复原，白骨生肉，肉生皮肤，短短数秒之内，一个红发身影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红袖还是保持着爆炸时的动作，双手环抱着虚无，在她的臂弯之间，尘埃与灰土正随着火焰余烬，无声卷上天空。 她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就在眼前。 呜咽的寒风如泣如诉，她独自跪坐在废墟中许久，沉默的缓缓站起身…… 她捡起地上满是尘埃的黑色执法官风衣，重新披在身上；在她的胸口，一只封存着舌头的透明吊坠，正无声闪烁着光辉。 她眼眸中倒映着漫天流淌的青与蓝色的极光，如火般的红发随风飞舞， 最终，她只平静而决然的说出两个字： “……等我。” 她转身向废墟之外走去。 然而，她刚走出几步，突然微微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皱眉看向极光城残骸的深处…… 灰色的极光城内，即便绝大部分灾厄都被这恐怖爆炸化作飞灰，依然有几只庞然大物幸存下来，它们愤怒的咆哮着，拖着残破的身躯似乎在城内搜寻着什么。 扑咚—— 塔楼的废墟之中，一只套着猩红戏服的手，突然从废弃砖块中伸出。 紧接着，一个身影缓缓从尘埃中坐直，像是被牵上丝线的木偶，以一种难以理解的姿势诡异站起，浑身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即便经历了如此恐怖的爆炸，他身上的戏袍依然一尘不染，新的像是刚被织出来一样！ 虽然只造成了细微的声响，但这在死气沉沉的废墟中，却也足够引人注意，那些幸存的庞然大物猛地看向这个方位，发现那唯一的猩红之后，暴怒的咆哮宛若雷鸣！！ 陈伶的这一炸，不仅炸死了数百万计的禁忌幼崽，还炸死了大量的低阶灾厄，可以说是结下了血海深仇，今天它们不杀了陈伶，根本难解心头之恨！ 就在众多灾厄疯了般冲向这里时，那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动了，他的脖子缓缓扭动，直到面孔转到背面，直勾勾的看着虚无， 他的眼瞳空洞好似深渊…… 第318章 失控 极光之海在天空中剧烈涌动，像是灵魂在光中雀跃，它们的鼓掌没有声音，却在另一个世界宛若雷鸣。 那屹立于废墟之上的红衣身影，此刻正安静地站在那，像是谢幕舞台上的戏子，正在拥抱享受掌声……随着众多灾厄的接近，他的享受戛然而止。 他的头扭过三百六十度，在背后看着来势汹汹的灾厄，突然张开嘴巴，口舌绽雷： “呔！！！” 这一个音节顷刻间横扫整片废墟，陈伶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叩击着所有人与灾厄的灵魂……与此同时，那双空洞的眼瞳中，独属于观众的猩红再度亮起！ 众多灾厄顿住了，因为这一次，它们切切实实的感受到陈伶身上散发的“灭世”气息，那是甚至比禁忌之海深处的存在还要恐怖的气息，在那人类的躯壳之下，潜藏着一只狰狞而神秘的猩红怪物…… 在那双眼睛的轻轻一瞥之下，灾厄们心中原本燃烧的怒火，骤然熄灭，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占据灵魂！ 它们屹立在废墟各处，回头看向禁忌之海的深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但此时，禁忌之海的深处也沉默了； 啪——！！ 一声清脆的掌鸣打破沉闷死寂， 只见那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突然双手举过头顶一拍，然后跨开双腿下蹲，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态对着众多灾厄，用力勾了勾手掌…… “哇呀呀呀呀呀呀！！！！” 尖锐而毫无含义的声响从他的喉中响起，像是一位戏台上的老将军，正在瞪眼对着敌人，一边走位一边发出的怒吼。 在这声音的震慑下，几只灾厄顿时被吓的不轻，心中的恐惧越发浓郁，它们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猩红怪物正在散发杀意……那令人战栗的声音，是对它们的挑衅，与蔑视。 它们一步步的后退着，不敢靠近那红衣身影分毫，而诡异这才刚刚开始； 一抹抹夸张而鲜艳的色彩在陈伶空洞的脸上闪烁，交织成气质截然不同的纹路，“生”“旦”“净”“末”“丑”五张花脸疯狂闪动，他的气息也一变再变，他的嘴角都这个过程中诡异的上扬…… “这是……”远处的废墟中，梅花k看到这一幕，瞳孔微微收缩。 还未等众人看清陈伶最后一张脸是什么，他的双手便猛地遮住自己的面孔，那错乱与诡异感也戛然而止。 呜咽的风声拂过死寂废墟，他就像是一尊红色的雕塑，在那矗立十数秒。 在众人与灾厄近乎心跳停滞的等待中，他动了。 他猛地张开双臂！ 一张黑色的面孔暴露在空气中！ 那是一张漆黑好似深渊的脸，脸皮与五官仿佛都被吞没，在那张面孔眼睛的位置，一对猩红的眼瞳诡异的睁开，下方红色弯月般的嘴巴勾起夸张的笑容，一直笑咧到耳根的位置……森然，戏谑，令人头皮发麻。 那是观众的脸。 梅花k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她一对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其他的灾厄，更是被吓的不轻，一道波纹自禁忌之海的深处传来，废墟中的几只灾厄像是得到某种命令，立刻掉头离开，一直退至城墙之外。 那身影动了，他顶着一张戏谑的黑色笑脸，披着大红戏袍，以某种韵律步伐翩跹向前， 他宽大的猩红袖摆在风中舞动，随着黑色的雪花纷扬落在他的肩头，他身体仿佛没有丝毫重量，像是这灰色世界中的红蝶，在无人的街道废墟中独自飞舞。 他的脚尖点过一片片焦黑，像是蜻蜓点过水中落叶，那是每一个在爆炸中被烧成灰烬的尸体，原本所在的位置。 他在亡魂间起舞。 “「我……看见天空在哭泣」，” 声音从陈伶的喉间响起，带着某种韵律，回荡在废墟之上的天空。 这简单的八个字，却让梅花k瞳孔骤缩，她错愕的看着那无声起舞的红衣，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听闻有你的声音」；” “「我嗅到思念在荆棘中盛开」，” “「我从日落的方向走来」……” 接连四句响起，这一下，就连极光城外的黄昏社众人，脸色都变了。 “安魂谣？？？”【10】猛地转头看向城市废墟，“是谁在唱安魂谣？？” “是个男人的声音……不是那位？” “世界上能唱安魂谣的，应该只有那四位……可其他几位都不在极光界域，也不是那位唱的……那还能是谁？？” “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五个人能唱安魂谣？” “等等，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楚牧云与白也看着城市废墟的方向，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不自觉的收缩…… …… “「大地和玫红是你的温床」，” “「霜雪与残阳是你的浓妆」；” “「我会把希望织成飞舞的木棉花」，” “「直到岩石铭记花香」。” “「哭泣的人儿啊」，” “「请你轻轻闭上双眼」；” “「待到黄昏落幕在至暗的时代」，” “「我将应许你朝霞与蓝天」。” 红衣随着歌谣之声，孤独的在亡魂间起舞，一步便能跨出近百米， 他游走在死寂冰封的废墟之上，丝毫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像是一位沉浸在表演舞台的戏中人。 当歌谣的最后一句落下，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黑色的笑脸逐渐褪去，整个人从一处百余米的高耸断墙顶端，一头栽向焦黑的大地…… 就在他额头即将撞上大地的瞬间，一只臂弯稳稳的接住了他的身形。 梅花k看着彻底昏迷的陈伶，眼眸中闪过纠结与复杂，沉默许久后，还是摇了摇头，带着他径直往城外走去。 “你真要救他？”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梅花k停下脚步，在身后的废墟上，一个披着执法官风衣的红发女人，正静静的望着她。 “如果我是你，我会现在就杀了他……他体内的东西绝对不简单，不光对人类有威胁，对你们黄昏社也同样如此。”红袖沉声再度开口。 第319章 愿极光，永不消逝 梅花k回眸一瞥， “师傅时常说，深入认识一个人，不能只看他说什么，长什么样，而是要看他做什么……如果不是他，现在极光城已经成为灾厄的温床。你连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凭什么觉得一定会对人类产生威胁？” 红袖微微一怔，看着昏睡的陈伶陷入沉默。 “还有。”梅花k淡淡说道， “黄昏社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梅花k头也不回的离开，肃穆的黑色西装消失在废墟的尽头。 红袖站在原地，抬起头最后看了眼青色与蓝色的极光之海，似乎要将其永远的铭记在心里，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 另一边。 极光城废墟之间，一具浑身焦黑的躯体宛若尸体般倒在大地，极寒的霜雪覆盖着他的身体，已经没了气息。 但随着那仿佛没有厚度的海水在城内蔓延，缓缓浸过他的身下，一枚枚黑色咒文在其肌肤表面重新活了过来，身上的霜雪开始融化，细微的呼吸在严寒中重现。 “我……这是……在哪……”赵乙的意识已经模糊，他半睡半醒间将双眸睁开一条缝。 咒文在他的眼球上掠过，只看到焦黑的大地尽头，有两道身影向这里缓步走来，赵乙看不清他们的脸，甚至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 一只陌生的手掌托起他的脑袋，下一刻，手电筒般明亮的光束从模糊黑暗中亮起，像是有人在检查他的眼睛。 “这个融合程度……是自然融合？不对……嗅不到灾厄的血腥味，似乎是人工融合……” “极光基地，难道也突破了人工融合的实验瓶颈了？” “极光基地对于融合的研究，应该远没有我们完善才对，而且如果他们真的掌握了人工融合，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我看，这小子应该就是个意外。” “最关键的是，我居然闻不出来他融合的是哪种灾厄……似乎禁忌之海的每种灾厄都沾点？这算什么？串儿也不能串成这样吧？” “居然能抗住这种程度的融合，还没有出现精神错乱，他的意志力还是顶尖的。” “本来只是想来收集一些灾厄尸体带回去研究，没想到有意外之喜……把他带回去吧，是个不错的苗子，有成为‘圣使徒’的潜力。” “好重……这家伙体型看着不大，怎么重成这样？” “都说了极光基地的融合技术太落后，容易导致融合畸变，带回去给他注射几支新药剂，再教会他掌控自身力量，早晚能恢复的……咦，他好像要醒了？” 赵乙觉得自己被人扛在肩膀上，不断颠簸，恍惚之间，睁开了一丝眼睛……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 “小同志……欢迎加入光荣的进化。” …… 极光城废墟，地下。 韩蒙咬着绷带，将膝盖上处理完的伤口一点点缠好，长叹一口气。 随着地表的设施被全部炸平，极光基地也失去了绝大部分的电力供应，黑暗的走廊中死寂一片，仿佛只剩下韩蒙独自一人在此， 他倚靠在墙边，看着被碎石块封死的升降井，眼眸中满是复杂。 笃——笃——笃…… 轻微的声响从走廊的另一边传来，韩蒙微微一愣，皱眉望去。 煤油灯的火光驱散走廊尽头的黑暗，一个身影拄着拐杖，提着煤油灯，缓慢的向这里走来。 那是个蓬头垢面的老人，浑身散发着年迈的暮气，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神秘，似乎闪烁着人类命运的星光……他在韩蒙身旁站定，缓慢的弯腰，将手中的煤油灯放在地上。 “……我以为，这座基地里已经没有人了。”韩蒙沉声开口。 “顶尖的科研学者，已经坐上界域列车离开了，其他人我也放回了地表，不出意外的话，现在都变成了极光……”老人的声音平静无比，“现在，这座基地里只有我一个。” “是吗？那你认输认的挺快。” “事实如此。”老人摇头，“红袖与檀心同时背叛，就算极光城所有执法官加起来，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既然如此，尽可能的保存科研人才，才是对人类最有利的决定。” “那你为什么不去地表？化作极光，至少还有回来的机会。”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他双手拄着拐杖，沉默的站在煤油灯的光晕之外，许久后才沙哑开口： “我……自小就在这座基地长大，三十岁之前，我做梦都想去地表看一看……到了四五十岁，我对地表的一切已经并不好奇，后来在暗室里又生活了三十年……八十岁的我，已经没有踏上地表的勇气了。 我这一生都寄托于极光基地，就算是死，也该死在这里。” 韩蒙怔怔的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竟然真的有人，会在这座狭小的地下基地生活一辈子？韩蒙不敢想象他这一生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什么，一路支撑他走到今天。 “不用这么看着我。”老人闭上双眸， “只有封闭在地下，看不到地上的辉煌，才能彻底摒弃情感与人性……几十万人，几百万人，在我这里只是一个数字，只有将一切都简化，量化，才能像机器一样时刻做出对人类最有利的决定。 极光基地的每一代领袖，都是这么过来的。” 韩蒙沉默了，他将目光从老人的身上收回，对这个发起“重现”计划的领袖，他其实本身也没什么敌意，更何况，极光界域这几百年的繁荣，本就是靠一位位像他一样的领袖建立起来的。 韩蒙径直向那片被碎石封死的升降井走去。 “你要做什么？”老人问。 “回地表。”韩蒙捏碎了手中的煤炭，伸手向远处一招，一柄手枪自动从仓库飞入他的掌间，“我还能战斗。” 老人摇了摇头，“炸药已经引爆，极光城早已沦为废墟……该走的都走了，现在上面只有灾厄，以你五阶的实力只是去送死。” “那也总比在这里等死好。” “极光界域已经消失了，世界上还剩下的执法官寥寥无几……你是要毫无意义的战死在灰界，还是等某一天到来，成为庇护人类的执法官？” 韩蒙停下了脚步，“你什么意思？” 老人伸出手，指了指脚下的基地， “虽然极光城没了，但极光基地里，还有足以供应数百人生活百年的物资……你可以留下，直到有一天你的实力足以让你在灰界中行走到下一座界域，再离开。” 韩蒙听到这句话，眼眸中亮起一抹微光，似乎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当然……”老人笑了笑，“你还能陪我这个将死的老头，偶尔聊聊天，我也是知道不少关于赤星的隐秘的……我在暗室中躲藏了三十年，已经很久没这样跟人说过话了。” 沉思许久，韩蒙最后又看了被封死的升降井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 “好。”他点头， “我会凭我自己的力量，走到下一座界域……那一天，不会太晚。” …… 轰隆——！ 冰寒的灰色世界中，一辆通体镌刻着神秘符文的列车，呼啸着掠过禁忌之海的海面。 随着列车与铁轨表面的古老文字闪烁，没有任何一只灾厄向这里靠近，蒸腾的烟气从车头飘出，它承载着极光城最后的火苗，笔直的冲向下一座界域的方向。 此刻的列车车厢内，死一般的沉寂。 无论是极光城的顶级科研学者，还是各方政要，都沉默的望着窗外那座逐渐远去的死寂废墟，心中五味杂陈……他们是这座界域的幸存者，也是亲眼目睹了它消亡的见证者。 当极光消散，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任何界域中的和平与繁荣，只不过是短暂的假象……极光界域不是第一个毁灭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就算他们逃过了这劫，那下一次呢？ 在这灰色的枯寂世界中，人类的未来，究竟在何方？ 在这样压抑沉寂的氛围中，一位坐在靠窗位置的妇女，安静的翻开手中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前面，是一位记者的日常记录，与遇见的各种案件分析，后面则是大篇幅的对于某个计划的阐述，当她翻开最后一页，那是一段类似于独白的内心文字。 “……是的，我不知道人类能在这场灾难中走多远，但我相信，我们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极光城是失败的，但也是成功的，我们的灵魂将会伴随极光，永远停留在极光界域的上空，而我们为人类做出的三百年努力，将会成为人类延续这场宏大接力中的火炬，点亮前方的道路……” “现在，我们将火炬传递下去……” “下一座界域，下下一座界域……只要列车还在蒸汽中轰鸣，只要太阳还会从东方升起，只要孩童们手中的风筝还会飞翔在天空……终有一天，我们将熬过寒冬。” “最后……” “愿极光，永不消逝。” …… …… 第一卷，《戏中人》，完。 下一卷，《绘朱颜》。 第320章 师姐 突突突突—— 耳畔的噪音像是小时候老家土路上的拖拉机在突突作响，身下是硌骨头的铁皮在不断碰撞，在一阵对昏睡极不友善的嘈杂环境中，陈伶缓缓睁开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白色的天空，然后是不断飘上天空的黑烟，足足五秒的愣神之后，陈伶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他真的在一辆拖拉机上。 灰黑的大地之上，一辆浑身刻着扭曲字符的拖拉机正在颠簸前进，而此刻的陈伶正躺在拖拉机后坐人的车斗正中央，在他的身边，整齐的坐着一圈黄昏社的社员……他们都在低头看着自己，像是在葬礼上的宾客，礼貌微笑的看着棺材中的尸体。 他噌的一下就从车斗中央坐起来， “我……我怎么会在这？？” “哦，那位大人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就昏迷了，然后我们寻思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所以就把你暂时平放在车斗里。”男孩梅花8打了个哈欠，“你该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拦着，红心9已经要给你铺上花圈了……” “不是，这不是工作的条件反射吗？！”红心9瞪大眼睛，对着陈伶开始比划，“就这么一个人躺在这，四四方方的，不铺点什么不觉得单调吗？” 一旁的【10】认真思索片刻，“……是有点单调，还缺个盖子。” 陈伶：…… 陈伶摇晃着还有些发懵的脑袋，缓缓坐在车斗边缘，他看到简长生正坐在拖拉机的驾驶位上，身形像是骑马一样颠簸不已，脸颊的肉都在发抖，脸色跟吃了苦瓜一样难看。 “这辆拖拉……额……这辆车是？”陈伶疑惑问道。 “界域列车知道吧？这辆拖拉机的材料，跟界域列车是一样的，具备小范围隔绝灰界气息的作用，还能屏蔽灾厄的感知，是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那帮巧匠手里抢……不是，买回来的。”红心9高傲的仰着头，用手拍了拍身下的铁皮，“你别看它又丑又慢，但也能跨界域行驶，珍贵的很。” “我早就想说了，既然有材料，为什么不也做个列车，实在不行汽车也行啊……为什么偏偏得是拖拉机？”楚牧云忍不住开口。 “列车？你知道造一辆列车，要多少材料吗？九大界域倾尽全力，也只造出了四辆！剩下的废料就这些了，多一克都没有……虽然造汽车也行，但同样材料下它能乘坐的人数少啊，不像拖拉机，这么大的车斗，咱挤挤坐个十几二十个人都没问题！” 白也戴着鸭舌帽，安静的坐在角落，突然插了一句： “虽然界域列车也不是不能偷，但主要是没有铁轨，就算偷过来，我们也没法行驶……而且容易遭到围攻。” 这句话一出，众人顿时沉默了，他们看向白也的目光有些微妙。 “不是，为什么同样是新人，红心就能躺在那睡大觉，我就得开拖拉机机机机？？”简长生终于忍不住了，声音一边被颠的发抖，一边怨气冲天的问道。 “他受伤昏迷，多休息一会很正常。”【10】一本正经的安慰道。 陈伶这才回过神来，“我们这是要去哪？” “红尘界域。” 清冷的声音从车斗末端传来，说话的正是坐在最后的梅花k。 听到这四个字，坐在陈伶对面的梅花8，身形微微一震，虽然并不明显，但这一幕也被拥有【秘瞳】的陈伶收入眼底。 “红尘界域……难道下一个大限将至的，是红尘君？”【10】若有所思。 “这一点暂时不能确定。”梅花k顿了顿，“不过，我们有社员在红尘界域，可以安排跨界域列车……你们不是有人还有任务吗？可以从那里转去其他界域。” “那也不错，真要坐这拖拉机跑那么远，人都要给颠散架了。” 陈伶听着众人的议论，一个早就埋藏在他心底的想法涌上心头，他纠结许久后，还是问道： “我……也能坐跨界域列车吗？”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个界域？” “戏道古藏。” 众人突然安静下来。 看到众人都目光怪异的看着自己，陈伶连忙开口，“我知道戏道古藏的位置不在任何一座界域的领地，我的意思是，哪一座界域离戏道古藏的直线距离最近，我就去哪座界域。” 从韩蒙的口中，陈伶早就听说了一些消息，十四座神道古藏中，【戏】【娼】【黄】【盗】四座古藏处在灰界与现实的交汇处，寻常办法很难抵达，属于被遗忘在世界边缘的四座古藏…… 但陈伶并不怕，他拥有在灰界中行走的能力，只要找到距离最近的界域，他可以试着走过去。 众人依旧没有回话，而是同时转头看向坐在末端的梅花k…… 梅花k注视着陈伶：“你，为什么要去戏道古藏？” 陈伶犹豫片刻，还是如实回答，“我……我见过一个人，他自称是我的师傅，说如果我对自己感到迷茫，就去戏道古藏找他……在这之前，我还见过一个自称师兄的男人，他也这么说过。”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神情都有些惊讶，看着陈伶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好。” 梅花k平静点头，“到了红尘界域之后，你跟我走。” 看到陈伶眼中浮现出疑惑，一旁的楚牧云凑到他耳边，悄声开口，“这位，就是从戏道古藏里出来的。” 陈伶愣在原地。 梅花k是从戏道古藏出来的？她也是戏神道的人？？ 说起来，陈伶在她的脸上见过疑似戏剧脸谱的纹路，而且那隔绝禁忌之海的一刀，也像极了舞台上的帘幕……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师姐？！ 陈伶万万没想到，这位让所有人敬仰的前辈，竟然与他同属一个师门，毕竟她看到自己时的反应，要比末角冷淡的多，就跟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 “我有一个问题。”梅花k看着陈伶，神情严肃的再度开口。 “……您问。” “你，为什么会唱安魂谣？” 第321章 通讯设备与电磁感应原理 “我？安魂谣？” 陈伶的脸上满是茫然。 陈伶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完成演出目标，晋升第三阶之后，他就如同前两次一样陷入了神道失控状态……换句话说，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引爆炸药的瞬间，等再恢复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像是“客人”一样被众人围观了。 梅花k看到陈伶的表情，也并不意外，她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话说回来，那个女执法官真的自己杀出去了？”【10】疑惑问道。 “是啊，从禁忌之海外围直接杀出去了，三四只八阶灾厄一起追杀，没能杀的了她，还差点被反杀一个……死的低阶灾厄不知有多少，海水都被血给染红了。” “啧……这就是【修罗】魁首的实力么？真是任性。” “……” 突突突突突——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中，拖拉机一点点在灰界中穿行，周围是荒芜枯寂的大地，看不到丝毫人影……这是陈伶第一次进行跨界域的旅程，他不知道去红尘界域需要多久，但坐列车都要近一天才能抵达的距离，拖拉机怎么也得跑个几天？ 众人聊着聊着，也觉得累了，纷纷闭上眼睛开始休息，陈伶见此，也开始试着进入睡眠。 在摇晃的拖拉机上尝试许久，陈伶才终于有了一丝睡意， 他的身形在意识深处落下，等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了剧院舞台之上。 “恭喜你完成剧目，《极光，永不消逝》。” “本剧目观众最高期待值：74%” “你获得一次指定抽奖权。” “使用后，你可以从本次剧目的所有出场角色中，指定某个角色，随机抽取对方的能力，抽取珍稀技能的概率与本剧目的综合观众期待值有关。” 陈伶轻车熟路的走到舞台中央的桌前，看着那本纸页飞舞的新剧目，厚度再创新高。 【第四剧目】 【《极光，永不消逝》】 【主演：陈伶】 【其他出演：韩蒙，赵乙，简长生，极光君，檀心，文仕林等】 陈伶将这本剧目拿起，厚度足足是第一剧目《无心》与第二剧目《无人生还》之和还要多，算是目前最厚的一本剧目，他将剧目放回一旁的书架上，四本剧目并列在一起，象征着他在极光界域的旅程结束。 他回头走到书桌之前。 “这次，该抽取谁呢……”陈伶陷入沉思。 这次的剧目中，出现的新角色数量太多，极光君，檀心，梅花k，红袖，各个都是顶级战力，陈伶对每一个人的技能都很感兴趣，但仔细一想，这其中他知道真名的，似乎只有一个极光君杨宵…… 为什么这些家伙都喜欢用代号呢？用真名多好？ 陈?红心6?记者林宴?篡火者13号……?伶长叹一口气。 他思索许久之后，还是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杨宵。 陈伶做出这个选择，也是早有想法，一方面杨宵身为九君之一，自身实力强大到离谱，无论是手搓极光，招引雷霆，还是粒子圣枪都让他心动不已；另一方面，是陈伶想通过这个方法，看看九君与其他人的神道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杨宵成为极光君，是因为自身的“磁场论”研究，那自己还能不能抽取他的技能？如果抽取了，自己又能不能使用？ 如果不能使用，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如果能用……那他可就赚大了。 抱着赌一把的心态，陈伶深吸一口气，看着虚无中一张张牌面显现而出…… 能抽？！ 但下一刻，陈伶就愣住了。 因为除了两张灰白色的，代表杨宵生活技能的牌面之外，其他九张牌都是从未见过的银色牌面，而且不像其他神道技能那样不能阶位的牌面颜色各异……极光君的九张牌，是同一个颜色，纹路也完全相同，像是流淌的极光。 “与十四神道的技能相似，但不完全相同么……那到底能不能算是同源？”陈伶看着这些牌面，开始认真的思考九君的力量来源究竟是什么。 陈伶此刻虽然有各种想法，但极光君已经死了，无法验证，他无奈叹了口气之后，指尖轻点在其中一张牌面之上。 随着其他牌面消失，被选中的牌面轻轻翻转： “技能：【通讯设备与电磁感应原理】” “归属：《磁场论》，第三章。” “人物：杨宵。” 看到技能名字的瞬间，陈伶陷入茫然…… 在此之前，陈伶抽到的技能，都是类似于【秘瞳】【心蟒】【审判庭】这种名字，但眼前的【通讯设备与电磁感应原理】……怎么看都像是教科书某一章的标题名吧？ 这也能是技能？？ 随着牌面化作光芒消失在陈伶脑海，他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常年学渣的他，似乎知道知识进脑子是什么感觉了。 “算是完整磁场论的分支？专精电磁感应么……不是特别有杀伤力的技能。”这个技能中蕴含的知识量太过庞大，陈伶的脑子一时间学不过来，但大体上也有了认知。 这个技能没法手搓极光，也不能捏粒子圣枪，但能通过磁场在导体内形成电流，并完美操控……具体的应用陈伶还得学学，不过他觉得，这个技能的上限应该也不会低。 随着陈伶吸收完技能，舞台中央的桌子也凭空消失，他缓步走到舞台的屏幕前方，目光搜过上面的文字： 【当前期待值：74%】 【监测到失去演员连接，演出中断】 【观众期待值-50】 【当前期待值：24%】 【当前期待值：23%】 被爆炸炸死之后，陈伶不出意外的又牺牲了50%的期待值，而且随着长时间的昏迷与枯燥的坐拖拉机，期待值再次跌了1%，变成23%…… 陈伶扫了一眼，正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长时间没有“剧情”与“乐子”，观众期待值便会降低，而如果跌下20%，他就会再度失控……如果是平时在界域里，陈伶这时候已经该想办法搞事情了，但现在…… 这荒郊野岭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去哪维持期待值去？！ 第322章 生死危机? “咱们还有多久到红尘界域？”陈伶睁开眼睛，小声的问楚牧云。 楚牧云推了推眼镜，“红尘界域的位置在东方，而极光界域在最北方……以我们的速度，最少也要五天。” 五天？？ 陈伶心中咯噔一声。 按照他的计算，要是一直处在这种极度枯燥的情况下，观众期待值的掉落速度四五个小时就能掉1%，还没等他们到红尘界域，期待值就得扣成负数！ 而且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事实上一旦期待值跌落20%，下降的速度就会更快，他大概率连三天都活不过。 “放心，车上准备了足够的水和食物，够我们抵达红尘界域的。”楚牧云看陈伶脸色难看，开口安慰道。 陈伶没法解释他现在的窘境，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极光界域活下来，就要被憋死在“无聊”二字上……陈伶不能接受这样荒唐的死法，他要想办法改变现状。 跳车？可就算跳下去，周围也都是无尽的灰色和灾厄，没有任何可以制造矛盾冲突的地方……难道，要他在黄昏社这寥寥几人之中，上演一场宫斗大戏？不行，他还指望以后在黄昏社混下去。 就在陈伶冒着冷汗苦苦思索之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摸向怀里…… 一枚u盘出现在他的掌间。 自从红王送给他这只u盘，陈伶只动用过一次，毕竟这东西一个月只能开一次，一次也只有一个小时，在极光界域他实在太忙碌，根本没时间再读取存档……但现在，这东西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个时代没法制造精彩，他还可以回到现代，就是不知道观众期待值会不会跟过去？ “时代存档么……” 一个声音从旁传来，陈伶转头望去，只见梅花k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眸，看着他手中的u盘，似乎有些诧异，“第三份，居然在你的手里。” 陈伶得到这枚u盘的时候，楚牧云就说过，这样的u盘一共有三份，红王与灰王各执一份，现在他手中的就是唯一一份流落在外的孤品。 “前辈有什么指教吗？”陈伶试着打探这枚u盘更多的信息。 梅花k摇头，“我没体验过这东西，没什么指教……唯一能提醒你的就是，一定要保管好它，最好不要让任何外人看到，更不能被抢走。” 梅花k说到最后两句话，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陈伶当即点头。 “还有。”梅花k犹豫片刻，还是补充道，“我们每回收完一位‘君’之后，它的使用时长也会增加，现在一次应该能持续12个小时。” 陈伶怔了一下，眼眸中浮现出诧异之色。 他上次拿到u盘的时候，还是一月一次，一次使用一小时，现在竟然延长了这么多……看来他猜的没错，极光君体内回收的赤星成分，应该都用在时代存档上了，他手中的u盘，就是黄昏社重启世界的关键！ 陈伶目光扫过四周，除了梅花k与楚牧云之外，其他人似乎都陷入沉睡，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u盘插入铁皮车斗的表面！ 下一刻，熟悉的深绿色代码，便自动浮现在他的眼前： 【编号】 【读取中……】 【读取完成】 陈伶双眸闭起，脑袋顿时耷拉了下去。 …… “叮咚——” “一层到了。” 温柔的女声从电梯内响起，倒映着陈伶影子的轿厢门缓缓打开。 陈伶看着眼前停满电瓶车与自行车的公寓一楼，与正前方那扇现代化门禁，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毁灭的极光界域与颠屁股的拖拉机就像是南柯一梦，他又回到了这个他最熟悉的时代。 陈伶想起来了，上次他掉线的时候就是在电梯上，看来这次重连，还是回到原位置，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否则每次都在商场厕所隔间内重连，那不就成张伟了吗？未免也太麻烦了。 陈伶在电梯门关闭前走出电梯，熟练的打开门禁，刚一出门灿烂的阳光就照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暖洋洋的。 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种温暖了。 嗡隆隆—— 就在陈伶怔怔出神的时候，一辆卡车从远处驶来，停在这栋楼的门口。 “是这栋吗？” “对，就是这，赶紧搬吧……” 几个身影从卡车上跳下，熟练的往外递出花圈与白布，他们扛着这些东西走向门禁，却被陈伶挡住了去路。 “兄弟，麻烦让一下。” “哦，好……” 陈伶侧身让开，几人便将花圈依次摆在单元门口，花圈中央摆着一张黑白照片，他们一边收拾，余光一边扫到照片，忍不住感慨， “唉……这么年轻啊？” “是啊，听说是一对夫妻的独生子，今年才二十出头，还没讨老婆呢。” “怎么死的？” “之前不地震吗？在剧院里上班，被射灯给砸死的。” “可惜，真可惜了……长的还挺白净。” “嘶……这脸，我怎么感觉刚才在哪见过呢？” 一个男人突然皱起眉头，像是在认真的思索着什么，随后猛地转过头，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单元门前的道路上，已然空无一人。 “卧……槽？！”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照，照片上这人……不就是刚才门口那个吗？！” “啊？！！” 这句话一出，众人脸都白了，他们想起了刚才那年轻人，虽然只是随便瞥了一眼，但确实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他们本身就做殡葬的，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邪乎的事，即便头顶着一轮大太阳，几人的后背也顿时被冷汗浸湿…… “别，别慌……”为首的男人咽了口唾沫，“可能……他就是想家了，回来看看。” “对对对，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不至于……”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 【观众期待值+3】 看到这行小字飘出的瞬间，陈伶眼前微微一亮。 期待值能进入存档，意味着他的燃眉之急有解决的办法了……还得是人多的地方，来期待值就是容易啊。 与此同时，他隔壁的一楼阳台上，传来一阵电视新闻的声音： “……目前，赤色流星已经平稳错开地球，进入另一条近日轨道，天体物理学家陆循计算，未来三百年内不会再有相撞的风险……” “……被击落的赤色流星碎片，确认坠落在我国神农架区域，目前，以天体物理学家陆循博士带头组织的科学家团队，正在前往勘探调查……” 听到这句话，陈伶猛地停下脚步。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时代存档的开始时间，是赤星划过天际的瞬间，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点，很多事情都不曾发生……比如，那九位科学家还没有靠近过赤星碎片，也不曾吸收碎片内的能量，成为九君。 如果……如果他赶上九位科学家抵达神农架的时间，是否意味着，他能亲眼目睹一切的起源？ 他能看到九位科学家发现碎片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九君究竟是如何诞生的，甚至，他还能近距离接触九君……他能再次见到活的极光君杨宵！ 第323章 如鱼得水的时代 这个念头出现在陈伶的脑海，就挥之不去，他终于意识到这枚u盘在他的手中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他拥有了调查“大灾变”起源的资格。 “阿伶！！阿伶！！！” 就在陈伶思索之际，一个激动的声音突然从远处响起，一位妇人冲到楼下，满面泪痕的大喊着。 “妈看到你了……妈刚才看到你了！！” “那些搬花圈的工人，也说在楼下看到你了！妈知道你回来过！” “魂也好，鬼也好……你再回来跟妈说说话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是妈对不起你……妈把你逼得太紧了，妈不该那么急着让你去社会上历练……你的死是妈的错，妈知道错了……” “你再回来让我们看一眼……看一眼也好啊……” 妇人哭得撕心裂肺，通红的眼睛已经哭干，她整个人无力的坐倒在地，用手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地面，像是在发泄着心中的懊悔与痛苦。 一楼的门禁被打开，一群亲戚跟了出来，纷纷将她从地上扶起。 “哎呦，彩云啊……你在说什么胡话呀！” “是啊……孩子是意外没的，怎么能是你的错……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别哭了。” “刚才可能是孩子回魂过来看你们一眼，了却一桩心事，现在已经走啦……你再怎么哭，他也回不来了……” “彩云啊……咱让阿伶好好安息吧，好吗？” 陈伶在角落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目光复杂无比……他一只手轻轻放在胸口，像是沉默的雕塑。 即便已经没有了心脏，即便扭曲的神道压抑了他的情感，但此刻的他依旧能感受到，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悲伤与不舍，像是针扎一般刺激着他。 他空无一物的胸膛，在疼痛。 “……截至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军方已经将神农架周围封锁，由天体物理学家带领的科研团队，预计将在五个小时内抵达……” “……本台记者将持续为您报道。” 新闻的声音在陈伶身后回响，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沉默片刻后，他指尖在下巴轻轻一撕，径直往单元门口走去。 也许是刚才彩云声音太大的缘故，这动静已经吸引来数人围观，他们看着单元门口坐倒的妇人，与她背后的众多花圈，眼眸中都浮现出怜悯……但更多人，却只是远远望了一眼，便匆忙躲开，似乎生怕死人的晦气会沾到自己身上。 众亲戚搀扶着彩云，艰难的从地上挪起，还未等她站稳身形，脚下一个踉跄便向前倒去。 在众人惊呼之际，一双手掌稳稳的扶住她的身形。 彩云怔了一下，抬头望去，那是个穿着棕色大衣，戴着半框眼镜的年轻男人，银色的眼镜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看着自己，关切的问道： “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彩云双唇苍白的站好，嘴角挤出一抹笑容，“谢谢你啊……小伙子。” “不用谢。”年轻人微微一笑，他看了眼单元门口的花圈，“您也别太伤心了，既然他回来看过，就说明是记挂着你们的……能安安心心的走，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彩云怔怔的看着他，不知为何，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有种莫名的亲和感。 “小伙子……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吧？” “不，我是从远方回来的。”年轻人顿了顿， “也许有一天，你的儿子也会从远方回来……到时候，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彩云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还未等她再问些什么，那年轻人便松开了她的手，笑了笑，转身离开……棕色的大衣独自离开小区门口，径直前行…… 他隐没在车水马龙之中。 陈伶最终还是没有与她相认，并不仅是因为时间不够，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这里的一切只是存档。 此刻的他，已经不是刚穿越到极光界域的稚嫩都市青年，他的理智告诉他，在没有真正完成“重启”之前，一切都毫无意义……他愿意赌上一切，只为了在真实世界中回家。 陈伶离开小区后，便径直向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从这座城市去神农架，需要飞机转高铁，具体时间陈伶不太清楚，不过五六个小时的时间应该是相当紧迫，他必须立刻启程。 轻车熟路的走到进站口，通过安检，陈伶突然在进站闸机前停下脚步……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也许是在极光界域待久了，陈伶已经忘了坐地铁要花钱，现在他身上不仅一穷二白，而且连手机都没有，别说坐飞机高铁，就连地铁站都进不去！ 现在去买一只？可他没有钱啊……直接从路人手上偷？虽然知道这是时代存档，但如果有别的选择，陈伶还真不想做这种事情。 短暂的思索之后，陈伶将目光落在检票闸机之上。 随着一个个行人拿着手机二维码，或者地铁乘车卡，在闸机感应带上一扫，便丝滑的通过闸机，陈伶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部分有关电磁感应的理论知识，他眼眸微微眯起。 他径直走到角落的一只闸机前，试探性的用手，轻轻在感应带上一拍。 啪——！ 下一刻，整个地铁站都陷入漆黑。 不光是地铁站，周围的几栋小区民房，也突然断电，陈伶听到地铁站各处传来的惊呼声，就知道坏事了。 他还是第一次用这个技能，在控制不够精细的情况下，似乎有些用力过猛……黑暗中，陈伶又拍了一下闸机。 “请通行。” 响亮的声音从闸机中响起，一束显眼的绿色箭头从陈伶手边的屏幕上跳出，漆黑的地铁站里，这唯一亮起的屏幕光显眼无比，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一刻无论是行人，还是急忙抢修电路的工作人员都傻了……整个地铁站都断电了，这个闸机怎么还能用？？ 陈伶的嘴角微微抽搐，他立刻穿过敞开的闸机，走入断电的地铁站内，在他离开的四五秒后，电路便自动恢复，整座地铁站再度回归光明……而此刻的陈伶，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野。 已经换了一张脸的陈伶，双手插兜的站在地铁玻璃门前，看着周围无处不在的电子屏幕与通讯设备，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光。 下一刻，所有的屏幕表面，都开始明暗交替的闪烁起来，他站在疯狂闪烁的屏幕倒影中，像是鬼魅。 陈伶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极光君的技能……他算是抽对了。 第324章 穷鬼 随着地铁进站，看到那挤满车厢的人群，陈伶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任他有三头六臂，只要不会飞，在这个交通堵塞的城市就永远跑不过地铁，而同样乘坐地铁的，还有千千万万的上班族与学生党……随着地铁门打开，陈伶纠结许久，还是硬着头皮挤了上去。 地铁向机场的方向快速行驶，陈伶穿着棕色大衣，站在人群中稳若泰山，接下来他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在路上搞一台手机。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做什么事情都相当不方便，别说航班信息之类的，他甚至连时间都无法判断。 他在存档中只能自由活动12个小时，必须精准的把控好每一分每一秒。 就在陈伶思索之际，余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在靠近地铁门的角落，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站在那，穿着黑衣戴着口罩，目光小心翼翼的扫过四周，像是在观察有没有人在看这里。 当然，对于拥有【秘瞳】的陈伶来说，他的动作在人群中实在太显眼，陈伶佯装看向别的地方，实则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在黑衣人倚靠的栏杆后面，就是一位歪头睡觉的白领，他环顾一圈确认无人注意之后，手悄然向后探出，从半敞开的包内捏出一只手机，迅速的塞入冲锋衣的内袋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佯装无事的挠了挠头，径直往人群中挤去…… 那位白领并不是他唯一的目标，他接连在两位睡觉的乘客前驻足，用同样的手段顺走了手机，甚至还有钱包卡包，在这拥挤的车厢内，但凡醒着的都在低头看自己的手机，压根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在他穿过车厢，挤过陈伶身边的时候，甚至大胆的探手在陈伶口袋里摸了一把，发现空无一物之后，回头表情古怪的瞥了陈伶一眼，小声嘀咕： “……妈的，碰上个穷鬼。” 陈伶：…… 【观众期待值+4】 很好，陈伶已经知道去哪里搞手机了……不仅如此，就连期待值的问题也能顺道解决。 陈伶眯眼看着缩在角落的黑衣人，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光，下一刻，音量被拨到最高的电话铃声突然从他怀中响起！ “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啊~~~~家家贴春联儿~~” 这声响瞬间传遍整个车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角落的黑衣人，后者脸色瞬间煞白！ 他匆忙的在身上的口袋里掏着什么，但因为手机太多，一时之间都没法确定响的是哪一只，与此同时，睡在角落的白领噌的一下就醒了过来，茫然的看向角落，似乎是在诧异竟然有人跟自己一样的铃声品味。 她下意识的将手摸向包里，突然愣在原地。 满头大汗的黑衣人终于找到响铃的手机，可手指按了好几下按钮，愣是挂不掉，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手机铃声从他身上响起！ “你浅浅的微笑就~~像~~……” “滴滴嘟嘟滴滴嘟嘟……” “想见你只想见你~~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 “……” 当五种截然不同的手机铃声，从同一个人身上响起时，众人就发现不对了。 黑衣人自己也懵了，他干这行这么久，从来没遇见过这么邪乎的情况……回过神来的他，扭头就想往身后的车厢跑，却被人群中伸出的一只脚当场绊倒在地。 “抓小偷！！” 几位丢东西的失主一窝蜂的冲上前来，将他团团围住，这动静更是惊动了地铁上的工作人员，纷纷向这里赶来。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之后，工作人员看向黑衣人的脸色阴沉无比，他们抓着黑衣人，等地铁到站后便押下站台，真正的警察已经在等候多时。 “把衣服打开。”一位警察沉声呵斥。 黑衣人似乎知道今天逃不过这一劫了，绝望的将外套打开，露出其中的赃物。 他的口罩也被摘了下来，那是一张沧桑的面孔，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眼眸中满是血丝，头发也掉的差不多了。 “这是我的手机！” “这是我的！” “妈的，死小偷……警察同志，请你们务必严惩！” 眼看着手机被失主一个个拿走，黑衣人不敢抬头，与此同时，一位警察冷冷的看着他： “身份证。” “……没，没有。” “没有？” “警察同志，是这样的……我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那里赌输了钱，所有东西都被收走了……我这是好不容易找关系逃回来的，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至于在这偷手机……” 黑衣人苦涩的说着，此刻的地上只剩下他自己的一只老式翻盖机，那是他在拉斯维加斯，花两百块钱从地摊上买的。 警察瞥了他一眼，“编，继续编……这个版本的没怎么听过。”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死里逃生回来的！” “不信你可以翻我的手机，我偷偷在那家赌场里录视频了！其他人都说我那视频是p的，但我真的没有……那家赌场太邪乎了，还有那位老板，根本就是吃人的恶魔！！” 黑衣人正欲弯腰捡手机，就在这时，一个披着棕色大衣的年轻人走上前来，先一步将翻盖手机捡了起来。 黑衣人愣住了。 “抱歉，警察同志。”陈伶微微一笑，“我来拿我手机。” “？？？”黑衣人破口大骂，“什么你手机？这是我手机！我在边境被坑了两百块买的！” 一位警察走上前，疑惑的问陈伶： “这真是你手机？” “是啊。” “方便证明一下吗？” 陈伶沉吟片刻，低头对着翻盖手机喊了一声：“嘿，siri。” “我在。” 【观众期待值+3】 黑衣人：？？？？？？ 警察也愣住了，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种款式的苹果手机。 “不，不对……这只手机没有锁屏密码，壁纸是一辆跑车，里面还有我的通话记录！最近通话人的名字叫虎哥！”黑衣人瞪大眼睛说道。 陈伶没有打开翻盖，而是一脸无辜的将手机递给警察，后者打开之后，表情古怪的看了眼黑衣人。 “我就说这只手机是我的吧？！”黑衣人看着陈伶，气的牙痒痒。 警察默默地打开翻盖， 随着屏幕的亮起，陈伶冷漠的自拍照映入黑衣人眼帘，甚至还比了一只剪刀手。 第325章 录像 “壁纸对不上，最近通话记录也不是什么虎哥，是叫韩蒙。”警察合起翻盖，将手机递给陈伶，“不好意思，谢谢配合。” 黑衣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大脑彻底停止思考。 陈伶微笑着接过手机，转身重新向地铁走去，他在逐渐关闭的地铁门后站定身形…… 然后回过头，透过玻璃对着呆呆看他的黑衣人，挥了挥手中的翻盖手机， 无声的念了两个字： “穷鬼。” 【观众期待值+3】 他的身影随着地铁，呼啸间远去。 经过几个热门站点之后，陈伶终于找到位置坐下，他打开翻盖手机，滴滴答答的按着按键，开始搜寻最近的飞往神农架的航班。 好消息是，四十分钟后就有航班，不过转乘高铁后最终抵达的时间，可能还是会比科研团队晚一些。 只能中途想办法混进去么…… 陈伶对此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希望科研团队那边速度慢些。眼看还有三站才到机场，他无聊的开始翻阅手机相册。 相册里没什么内容，只有最近的一个视频引起了陈伶的注意， 这是一个三十秒的视频，拍摄的角度十分刁钻，像是被塞进某个包里偷拍，只有画面左下角三分之一的区域能看到东西，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陈伶随手将其点开。 随着画面的运动，陈伶看到角落那是一张牌桌，两个身影各自坐在两侧，其中一人正是刚才的黑衣人，他穿着花衬衫，面前堆着一叠筹码，此刻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己的牌面，紧张的手指都在颤抖。 看到他的瞬间，陈伶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在这只手机里看到黑衣人，自然不奇怪，陈伶疑惑的是，视频中的他明显比刚才见到的那人年轻，头发也更茂密，乍一眼望去也就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但偏偏手机显示这段视频的拍摄时间，就在三个月前。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由于角度问题，陈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修长的手指在牌桌上随意的轻敲，根本没有看牌面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秒，陈伶看到黑衣人大喜过望，将手中的牌面重新盖回去，然后激动的在说些什么。 在他的要求下，一旁的服务生递上一份合同，黑衣人大笔一挥就签上大名，由于距离太远，陈伶看不清那份合同上写着什么，只知道他整个人都非常亢奋，一口气将所有牌面翻开！ 下一刻，他就愣在原地。 他反复的确认着面前的牌面，似乎是觉得和刚才看的不一样，与此同时，坐在他对面的白衣身影，不紧不慢的将他的牌面掀开。 黑衣人双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奢华的座椅之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足足呆了七八秒，这才回过神来，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指着对面白衣人的脸骂着什么，脸和脖子都通红一片…… 白衣人依旧安静的坐在那，他缓缓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黑衣人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头发一根根飘落在身前，就像是被抽干了身体，就连眼眸都空洞了许多……他变成了刚才陈伶看到的模样。 紧接着，一群服务生就从四面八方走出，将尸体般浑浑噩噩的黑衣人拖走，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看着陷入漆黑的屏幕，陈伶的脸色凝重无比。 “这是……”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这个视频，第一反应肯定是特效用的不错，再加上这模糊的老年机画质，妥妥的恐怖短视频素材。 但陈伶不一样，他见过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的东西，刚才黑衣人加速衰老的画面，绝不是简单的千术能做到的……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当场抽走了他的部分寿命。 “是某条神道路径？”陈伶喃喃自语，“这个时代……也有神道拥有者？” 陈伶曾经一直以为，神道是在大灾变之后才出现的，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仔细想想，连白起这种只存在于历史书里的人物，都会出现在兵道古藏里，说明神道本身的存在更加古老。 “上京国际机场t1航站楼，到了，请从右侧车门下车……” 随着清脆的女声响起，地铁的门自动打开， 陈伶收回思绪，暂且将手机盖起收回口袋，径直走向外面……无论赌场里的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这都不是陈伶现在关心的，即将发生在神农架的一切，才是影响世界走向的关键点。 棕色的大衣在机场内穿行，陈伶翻开手机盖，随着一抹微光在眼底闪过，机场内的购票机器同时一闪！ 距离陈伶十步之外的购票机，突然自动运转起来，一张印着“林宴”二字的机票缓缓从中吐出……它刚完整的被打印出来，便被经过的陈伶随手摘下，头也不回的往安检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陈伶还腾出手，摘下了柜台边一盆绿植的树叶，放入口袋。 “请出示证件。”柜台后的空姐开口。 陈伶两指夹着树叶取出，轻轻一晃，便化作一张“林宴”的身份证，微笑着递给空姐。 空姐扫了眼身份证，将其放在机器下感应扫描，电脑微微一闪之后，相关信息便自动跳出，她将机票与身份证一起递给陈伶： “祝您旅途愉快。” “谢谢。” 陈伶礼貌的点点头，将两者收起，径直往相应的登机口走去。 低沉的乌云在天空汇聚，光洁的机场地面倒影中，那道棕色身影在光与暗之间独自前行，他穿过无数匆匆人群，最终在庞大的玻璃外墙前停下脚步…… 陈伶看着那架安静停靠在廊桥前的飞机，其上的云层之中，宛若有雷霆轻语。 “赤星……”陈伶喃喃自语， “我来了。” 第326章 山间风雨 神农架。 轰隆——！ 低沉的雷鸣在云层间响起，几辆军用越野车冲过泥泞的山路，在刺目璀璨的车灯光束中，雨点好似细密的钢针，打在车窗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这里是一号车，我们还有七百米抵达临时据点，天气恶劣，注意辨别四周环境。” 为首的越野车上，副驾驶的一道身影拉起无线电，沉声开口。 “二号车收到。” “三号车收到。” “四号车……” 车辆后座，一位披着白大褂的身影，正皱眉注视着窗外漆黑的山路。 “杨宵，你在想什么？”一个声音从他身旁响起。 “……没，没什么。” 杨宵回过神，下意识的摇头。 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无意识的摩擦着关节，身体没有靠在椅背上，而是有些僵硬的挺起。 他身旁的男人叹了口气，“杨宵，不用这么紧张……只是一次陨石勘探而已，这种行动我已经参加过很多次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陆博士，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但这次不一样。” 杨宵回过头，在后面越野车起伏的车灯灯光下，他的面孔明暗不定，“那枚流星靠近地球的时候，所有的磁场指标都混乱了，全球一共十二座涉及到磁场研究的实验室，每一座检测到的数据都不一样……” “我知道，有些流星因为构造特殊，近距离下会扰乱地磁场，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就算地球磁场被扰乱，按理说每一座实验室检测的数据也不会有太大差别，最多也就是根据流星的移动轨迹，产生时间上的错位……但这次不一样，每一座实验室检测到的数据都异常的离谱！那绝不是地球本身的磁场波动！” 杨宵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停顿片刻后，盯着陆博士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在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在它划过的瞬间……地球本身的磁场与至少十二个别的东西重叠了……不，甚至远不止这些，我们检测到十二个，只是因为这样的实验室我们只有十二座……” “什么东西？” “平行时空？平行宇宙？暗物质生物？还是别的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世界，总之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它划过我们头顶的时候，和我们的世界擦肩而过。” 陆博士怔住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沉默的移开目光。 “陆博士，你是天体物理学的专家，你应该也察觉到异样了，对吗？”杨宵紧盯着他，“那绝不是什么简单的‘流星’，否则，你不会把我们这群人聚在一起……” 陆循正欲开口，车辆便缓缓停下，一束束手电筒的光芒在窗外闪过，像是有人在往这里靠近。 一个披着黑色雨衣，胸口挂着枪的高大身影从雨中走来，敲了敲车门。 “陆博士，杨博士，该下车了。” “……走吧。”陆循抽出座位下的雨伞，打开了车门。 车辆停靠的地方，是一片林区，远处连绵的山脉轮廓隐没在黑暗中，在雨中像是无数只匍匐在大地的巨兽，冷冷的注视着这群闯入自然的外来者。 杨宵撑起雨伞，淌着泥泞迅速向远处走去，身后的几辆越野车内，也陆续有人下车。 山间的风雨很大，雨伞根本遮挡不住，没走几步杨宵的脸和头发就被雨水打湿，他一边擦着眼前的雨水，身旁一位军官的喊声在轰鸣雷霆中响起： “把伞收起来！！晚上山里的风很大！撑着伞会把你们吹走的！黑暗中的深林很危险！一旦走失我们很难找回你们！！” 听到这句话，众人只能将伞都收起，任凭冷冷的冰雨打在他们身上，将衣服和鞋子浸湿。 好在他们走了没多久，一道道光点便在远处亮起，那是十数只扎在林区间的迷彩帐篷，它们包围在一起，帐篷的布料在风中纷飞，发出哗哗声响。 众人径直走入其中一只帐篷，这才暂时躲避了风雨，但他们也早已被淋成了落汤鸡。 “诸位一路上辛苦了。”一个身影走上前来，给众人发放干毛巾。 “我是这次勘探的负责人，王新业。” “王老，又见面了。”陆循用干毛巾抹了把脸，长舒一口气，“现在情况怎么样？” “第一批去探测的小队，到现在还是失联状态，已经八个小时了……第二小队出发到现在两个小时，同样没有任何回应。” 失联？ 听到这两个字，陆循身后有人脸色一白。 “陆博士，不是说只是勘探流星碎片吗？怎么……怎么还能失联的？”一位头发微卷的科研学者忍不住开口。 “也许是流星内的某种成分，会造成电磁干扰，这很正常。”不等陆循开口，一位女博士便平静回答，“吴博士不用大惊小怪。” “我大惊小怪？苏博士，你没看到这里的人都带着枪吗？”吴博士瞪大眼睛， “勘探流星，什么时候需要惊动军方了？？” “好了好了，这不能怪吴博士……是我没跟他解释清楚。”陆循叹了口气，“老吴，一会我们私下聊。” “你……唉，行吧。” 吴博士欲言又止。 王新业目光扫过众人，看了眼时间，对陆循说道： “陆博士，现在天气太过恶劣，这一轮勘探需要延后一些……你们先在帐区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吧，其他的我来处理。” “好的。” 随着王新业带人匆忙离开，这只帐篷内除了站岗的几位士兵，就剩下九位科研学者，陆循给了吴博士一个眼神，两人便单独走出帐篷。 其他人擦干了雨水，有的彼此交谈起来，有的则走向别的帐篷，似乎是有些好奇。 与此同时。 大雨滂沱的帐区外围，一个浑身湿漉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他站在一处山丘上，看到几位在帐区内穿梭的白大褂身影，长舒一口气， “赶上了么……” 第327章 陈导 陈伶看了眼翻盖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距离这次的12小时活动时间还剩4个小时，光是从上京到神农架，地铁转飞机，飞机转高铁，高铁转汽车，汽车转步行……这一路上就给他折腾的不轻。 他的抵达时间比预计晚了一些，但好消息是，这些科研学者也被天气拖延，没有立刻进行勘探。 陈伶的目光在帐区内穿行的众多身影上扫过，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身份……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距离他不远的一处帐篷内。 “我说了，这不是钱的问题！”一个穿着便服的年轻人眉头紧锁，指着深山的那片漆黑说道， “你们要去的地方，本来就在神农架的最深处！就算是本地人也没几个会往那走的！有资历有经验能给你们当向导的，也就只有王老二和赵老三……但他们跟你们那两批人进去，到现在都还没消息！找我给你们当向导？我还不想死呢！” “他们没有消息，也许是因为流星碎片影响了磁场，不代表出事了……还有，这次我们的第三批人手，有最顶级的火力保护，还有九位各个领域的顶尖科学家，规模不是前两次能比的。 但是这种可见度下往山里走，我们需要一个对山林环境熟悉的人，你放心，我们的人会保护好你，除了偶尔可能需要你发挥经验给我们指引方向，其他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一位穿着迷彩服装的身影认真的解释。 “不，你们不用说了，钱和命哪个重要我还是分得清的，我是绝对不会……” 叮铃铃—— 年轻人话音未落，手机铃声便从口袋中响起，打断了他的话语。 年轻人眉头一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转身往帐篷外走去，“喂？喂……” 迷彩身影看着他离去，神情复杂无比。 “怎么样？还没找到向导吗？”王新业从另一只帐篷走来。 “没……连续两位向导出事，已经没人愿意给我们当向导了，价格开的再高都没用。”迷彩身影叹了口气，“生活在这附近的居民本来就少，有经验的更是不多，恐怕我们要做好没有向导的准备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年轻人已经走出帐篷，一边将手机举到高处，一边往帐区边缘走着，似乎是在寻找信号。 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与“爸爸”的通话已经三十多秒，但电话那边却迟迟没有声音。 “奇了怪了，刚才来的时候还有信号的……” 年轻人狐疑的开口，正当他打算回头之际，黑暗中一只手掌突然伸出，将其猛地拖入山林之间！ 细密的雨水浇灌大地，他只觉得后脑一疼，便彻底失去意识。 啪—— 陈伶收起翻盖手机，年轻人手中的通话也随之挂断，随着屏幕的光芒熄灭，周围陷入一片漆黑。 他看着脚下昏迷不醒的年轻人，指尖在下巴一撕，身形顿时变化成对方的模样。 “借用一下。” 陈伶淡淡开口，径直往刚才的帐篷走去。 正在与王新业交流的迷彩身影，看到这年轻人又走回来，眼眸中浮现出诧异…… “两倍。”陈伶伸出两根手指，“报酬翻两倍，我可以跟你们去，而且我只要现金。” 陈伶的突然报价，让原本失去希望的迷彩身影眼前一亮，不过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转头看向王新业，毕竟陈伶的报价可不低，算得上是狮子大开口了。 王新业没怎么犹豫便点头，“没问题。”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钱都是小问题，解决了向导的难题，他跟迷彩身影聊了两句之后，又匆忙的转身离开。 “陈导，合作愉快。”迷彩身影握住陈伶的手，轻晃了晃，也随后跟上王新业，“稍后会有人将现金结算给你，我先去忙了。” 陈导？ 听到这个称呼，陈伶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看来这个年轻人也姓陈，再加上向导的称谓，让陈伶有种梦回剧院的错觉……也算是机缘巧合？ 拥有了合理的身份，陈伶心思便活络起来，他走到帐篷门前，目光向周围一扫，便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他装作无意的向那里走去。 …… 杨宵坐在帐篷内的小马扎上，手上拿着几块压缩饼干，默默地往嘴里塞着。 一块，两块，三块……当连续塞了几块之后，他的嘴巴有些发干，压缩饼干像是沙子般在嘴里咀嚼着，他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正欲起身便被饼干渣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一瓶水递到他的身前。 他的身旁，女博士随手提着一瓶水，淡淡道，“吃不下就不要硬吃，多喝点水，这种饼干吃多了会很干。” 杨宵立刻接过水，往嘴里灌了一口，这才将饼干都咽下去。 “呼……谢谢。” “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对。”杨宵点点头，低头便不说话了。 女博士打量了他几眼，“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 “是的。”杨宵这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水放下，有些生涩的伸出一只手掌，“我叫杨宵，杨树的杨，元宵的宵。” “……杨宵。”女博士礼貌握手，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个身影同时走入帐篷，似乎准备拿两块压缩饼干充饥，听到这句话后，有些诧异的回头。 “杨宵博士？” 杨宵一愣，回头看到是个穿着便服的年轻身影，眼眸中浮现出茫然。他试过回忆说话的这人是谁，不过他实在脸盲，根本记不起来了。 “我看过你关于磁场研究的论文，尤其是关于磁场与人类灵魂的关系那篇。” 听到这句话，杨宵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惊讶。 “你看过那篇论文？”他打量着这位年轻人，疑惑的开口，“你是……” “哦，我不是什么科研学者，只是一位学生。”陈伶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陈伶，毕业于麻省理工大学物理系，专研磁场方向……尤其是电磁感应与通讯设备这块。” 第328章 创世的乐章 杨宵愣住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人，竟然与他研究的是同一个领域。 “我上学期间，经常阅读您的论文，尤其是您对灵魂与磁场关系的探讨与设想，我十分认同您的观点……”陈伶握着杨宵的手，“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 “一点拙见罢了。”杨宵有些不好意思，“有机会我们可以好好探讨一下……你也是陆博士请来的吗？” “不，我老家正好在神农架这边，这次是找我来当向导的。” “这么巧？” “是啊……” 陈伶立刻转移话题，看向身后的女博士，“这位是……” 杨宵这才回过神来，在这紧张未知的环境中遇到一位能跟他共鸣的年轻人，让他有些过于激动了，以至于忘了那位女博士还在一边，好在对方似乎并不生气，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苏知微。”女博士与他握手。 “好有诗意的名字。”陈伶笑了笑，“不像是位科学家，倒像是位诗人。” 陈伶的夸赞让女博士微微一笑，“谢谢夸奖，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不知苏博士是研究哪个领域？” “弦理论。” “弦理论？”陈伶茫然。 如果说杨宵的磁场论还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那“弦理论”三个字，确实超出了他的认知……这是研究什么的？ “弦理论是一种未被证实的假说，可以用来解释世界上一切的相互作用。”杨宵对此似乎有所了解，“弦理论认为，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并非是电子、夸克等点状粒子，而是非常细小的线状的‘弦’，这些弦不同振动模式决定了不同基本粒子的性质……这个理论如果真实，意味着《相对论》与《量子力学》之间的矛盾将被融合，成为宇宙中真正的统一理论。” 杨宵说的这些话，陈伶听的云里雾里，他毕竟不是真的科学家，难以理解其中的意思。 “你弹过吉他或者古筝吗？”苏知微问。 “弹过吉他。” “那你可以理解为，这个世界是由一根根吉他弦组成的……当我们拨动琴弦，它会发出不同的声音，这些不同频率的声音，就是我们现在所熟知的电子、光子、中微子和夸克等等微观粒子……也就是说，粒子本身并不存在，它们都是‘弦’的演奏。 甚至可以说，宇宙之所以存在，都是因为无数根‘弦’正在弹奏一曲创世的乐章。” 听到这陈伶算是明白了，他有些震惊的看着苏知微，毕竟这个理论在他听来很扯，脑洞很大，但偏偏这就是物理学探究世界的方式……宇宙是“弦”的乐章，这个理论与苏知微的名字一样，赋予科学一种神秘的诗意。 杨宵接触过赤星碎片后，能够完全掌控自身的磁场论，甚至能与灵魂对话……如果苏知微成为九君，她的能力该是什么样的？ 陈伶对弦理论的了解太少，暂时还无法想象，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能力会相当强大。 他正打算追问一些细节，匆忙的脚步声就从帐篷外响起。 “雨小了，穿上生化服，集合准备出发！” 不知是谁在外面喊了一声，杨宵和苏知微同时站起，透过帐区的灯光能看到雨势正在逐渐缩小，不过风还是呼啸不止，远处的昏暗山脉，似乎正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陈伶看到杨宵开始无意识的搓着衣角，已经开始渗出手汗，这个几乎没怎么走出过实验室的年轻科学家，此刻难掩的紧张。 一只手拍了拍杨宵的肩膀，他回头望去。 “杨博士，别紧张。”陈伶微笑道，“今天有我带着你们，保证让你们安然无恙的回来。” “……谢谢。”杨宵心中一暖，微微点头。 很快便有军方的人送来三件生化防护服，并教他们穿上，其他几位科研学者也在各自的帐篷里穿衣服，脸色凝重无比。 就在这时，一阵争吵声从帐篷外传来。 “不……我没答应你要去冒险！”头发微卷的吴博士一步步退到雨里，神情有些慌乱，“老陆，你当时跟我说只是随行，可以结识一下其他朋友我才来的，没说过可能会有危险啊！” “老吴你冷静一下，这次不会有危险的，那只是一块陨石碎片，又不是什么外形飞碟，不用你去扛枪打仗……我们的防护服能抵挡细菌病菌放射物，很安全。” “不是……你说这种事你干嘛叫我啊？我吴同源就是个研究数学的，物理方面压根不懂啊……你们都已经是各自专业的领头羊了，找我这个门外汉来干嘛？当吉祥物吗？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啊！”吴博士挠着头，似乎对陆循的安排完全不能理解。 陆循还欲说些什么，吴博士连连摆手， “算了算了，老陆，我还是回去吧，我就算跟你们去也是拖油瓶……结识朋友的事，下次咱办个联谊会行不行？” 看到这一幕，陈伶的眼眸中浮现出诧异。 看来亲身经历和从易博士口中听故事还是不一样的，没想到在九君出发之前，出现过这种插曲……这也让陈伶意识到，眼前的九君，不再是照片上扁平的色块堆积，而是活生生的人，有各自的性格与理念。 陆循无奈的看着吴同源，犹豫片刻后，还是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吴同源愣了一下，狐疑的看向陆循： “老陆……你别诓我？” “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是那种人吗？”陆循叹了口气，“我这也都是为你好……究竟要不要去，你自己想想。” 吴同源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远处漆黑一片风雨交加的山脉，最终还是一咬牙， “去，就听你的！” “换上防护服，准备出发。” 吴同源很快便回帐篷穿好防护服，其他几位科研学者也都带好各自的设备，与军方的人径直向远处走去……刚走了两步，陆循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身后的八人。 “这次各位凑在一起也不容易，去勘探那枚碎片，也算是要共患难了……咱们出发之前，合影留念一下吧？” 见众人没有异议，陆循便找人要来了一台相机，在此期间八位科研学者自觉的站在一辆越野车前，动作与表情都有些僵硬，似乎对拍照这种事并没什么热情。 陆循拿着相机，四下环顾一圈，就近将它递到陈伶的手里。 “陈导，麻烦帮我们拍一下吧？” 陈伶看着手中的相机，愣在原地……但他很快就点点头， “好。” 随着陆循入队，九人的位置开始调整，陈伶拿着相机半蹲，对准越野车前的九人，他们各自穿着防护服，拿着勘探设备，整齐的看向镜头， 风雨拂起他们的衣摆，打湿他们的面孔，但他们都忍住了没有扎眼。 “整体往左边一点，对……” “杨博士，你肩膀有点弯，稍微调整一下。” “好……我数三二一，大家笑一笑。” “三……二……一。” “茄子。” 咔嚓—— 第329章 活的 随着快门发出轻响，这张即将流传数百年的光影画面定格在陈伶的手中，除了陈伶之外，没有人知道这张照片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人能想象，照片上的这九人，将会成为怎样的存在。 “好，出发！” 九位科研学者都没有看照片，此刻的他们心中只有那枚神秘的流星碎片，照片的美丑根本不重要， 陈伶将相机交给一位军方成员后，便迅速跟上他们的身影。 跟着科研团队进山的，还有一支三十多人的特战小队，他们配备了最先进的火力武器与通讯设备，将九人与陈伶保护在中央，神情严肃地警惕着四周，所有枪支都已经上膛， 陈伶看了眼时间，距离存档掉线还有三个小时。 随着众人的深入，后方明亮的帐区逐渐消失在漆黑林中，呜咽的寒风与细碎的雨水打在防护服的透明面罩上，视野有些模糊…… 所有人都在低头行走着，世界安静的只剩下面罩内各自的呼吸声。 “无线电信号测试。” 一片死寂中，陆循的声音突然从众人面罩内响起，“按编号顺序报数。” “1。” “2。” “……” “10。” 陆循话音落下，众人便按照各自防护服的编号顺序逐个报数，陈伶身为向导，编号是最后一个，也就是“10”号。 确认所有人信号正常之后，陆循再度开口： “大家多注意脚下，小心不要踩空或者绊倒，然后听我说……” “根据卫星定位，陨石碎片的位置在距离我们五公里的山脉深处，预计徒步两个半小时，但是根据前两批队伍的情况，最多深入二十分钟后，我们与外界的通讯很可能就失效了，队内无线电能否启用还不确定。” “无论发生什么，都先保持冷静，时刻注意自己前后方的同伴，千万不要与大部队走散。” “检测碎片周围的各项指标虽然重要，但还是以自身安全为主。” 也许是风雨深山的氛围太过压抑，这些常年沉浸于科学研究的学者们，此刻都有些不适应，他们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的脚下，只有苏知微与另一位陌生的科学家回复了收到。 陈伶的目光透过面罩，环顾四周，视野之中并未看到哪里有异样…… 他也很奇怪，赤星碎片到底只是一个死物，既然如此前两批勘探小队究竟是怎么失踪的？要说在大山里迷路，也不至于这么久都不出来？ 众人就这么在沉默与警惕中前行，在这个过程中，陈伶时不时的就会掏出手机确认时间。 这次他确认的，不是自己掉线的时间……而是这支队伍的失联时间。 在易博士的口述中，九君的科研团队开始勘探十分钟后，就与外界断了联系，也就是说在十分钟这个关键节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导，你有什么急事吗？” 走在陈伶身边的陆循看到屡次亮起手机屏光，疑惑问道。 “……没有。”陈伶摇头，“我只是想确认，是不是与外界断了信号。” 陆循更疑惑了，“在这种深山里，手机应该本来就没有信号吧？陈导你什么手机，信号这么好吗？” 陈伶：…… 陈伶正欲继续编下去，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嗡——！！ 半秒后，一阵刺耳的嗡鸣声从众人面罩内传来，无线电就像是活过来一般疯狂的嘶鸣着，那并非是话筒与音响碰到一起的那种“啸叫”，这是一种有波动，有变化的尖锐叫声，像是设备在哀鸣。 所有人同时痛苦的捂住耳朵，鲜血从耳朵内渗出，陈伶第一时间一巴掌拍在面罩上，切断了耳麦的电力，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过了。 这种尖锐鸣叫仿佛能穿透灵魂，众人痛苦的根本无法思考，更没法反应过来关闭耳麦，陈伶见此，毫不犹豫的将他们的面罩通通掀下，摔到一旁的地面！ “开枪！！”陈伶对着身旁持枪的人大喊，“对着无线电开枪！” 陈伶的呼喊让其中几人回过神来，头脑发懵之下，下意识的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 火舌在黑夜中喷吐，一道道刺目火花在地面迸溅，在扫射之下不过数秒，所有无线电设备都全部报废，那仿佛刺穿灵魂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但即便如此，众人也已经七窍流血……奇怪的是，平日里不怎么锻炼的九位科研学者，症状反而是最轻的，训练有素的特战队员中，有几人已经被震到昏迷。 “该死……刚才那是什么？电磁啸叫？？”陆循一边抹去鼻血，一边沙哑开口。 “不，绝对不是。”杨宵看着地上报废的通讯设备，脸色凝重无比，“通常的啸叫，是因为电信号循环的正反馈，按理说频率不会出现大规模波动……刚才的声音，绝对不是这个原理发出来的。” “那是什么？” “不知道，但一定是某种极为特殊的磁场……在这片树林深处，有一个强大而特殊的磁场源，持续不断的影响所有通讯设备，而且这种磁场还会像活物一样变化，就像是……像是在咆哮。” 杨宵到底是磁场方面的专家，即便已经被震的七窍流血，还是冷静的分析刚才现象的原因。 陈伶冷冷看着地上的通讯设备残骸，他知道杨宵是对的。 如今的杨宵还不是极光君，对磁场自然没有感知能力，但在电磁咆哮发生的前一秒，陈伶就明显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电磁波动……最重要的是，即便是能一定程度上操控电磁感应的他，也没法抹消这种咆哮。 在这片树林的深处，有一个东西，正在不断散发着恐怖的，活的磁场！ 走在最后面的吴同源已经被吓的脸色煞白，他颤抖的伸手在脸上一抹，就是满手的猩红，当即压抑尖叫： “是那枚流星碎片！！” “一定是那枚流星碎片……它是活的！它是活的！！” 第330章 诡异树林 吴同源的声音划破了死寂夜空，也扰乱了所有人的心神，众人的脸色纷纷一变，后背开始冒冷汗。 确实，如今这座深林里，只有那枚碎片存在……再结合之前两队人的失踪，很难不让人遐想。 “老吴！”陆循皱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 “你瞪我有什么用！我说的是事实！”吴同源硬着头皮瞪了回去，“我就说这东西邪乎吧？这哪里是个碎片，根本就是个天外怪物！从大怪物身上掉下来的小怪物！” 这次没人反驳吴同源的话，众人都低头看着地上的通讯设备碎片，眉头紧锁。 “老陆，现在通讯设备也没了，也知道那东西是个怪物……咱们回头吧。”吴同源苦口婆心的劝道，“趁着还没走出太远，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对付怪物该用的是飞机坦克，而不是我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 陆循沉默许久，还是摇头： “不能回头……无非就是特异的磁场而已，现在我们已经清楚前两支队伍是怎么通讯失联的，就算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换一支队伍来无非就是直接不带通讯设备而已，这样与我们继续前行有什么区别？ 我们此行就是要弄清楚那东西的原理，不能半途而废。” “好……好好。” 吴同源摆手，“跟你说不清，我承认跟你陆博士比，我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怂包行了吧？反正这趟探勘有我没我都一样，我先退了，你们继续往前吧。” 他转身就往身后黑暗的丛林走去。 众人见此，同时转头看向陆循……吴同源是陆循找来的，他与陆循的关系也是最好，此刻也只有陆循能开口劝住他。但陆循并没有开口阻拦，而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转身离开。 风雨交加的深林沙沙作响，在无尽的黑暗中，只有吴同源一人的手电缓慢前行，他走了没几秒，就自动停下脚步。 他看着眼前宛若未知巨兽的黑暗丛林，咽了口唾沫。 “……老陆，派个人送我？”他转过头，小心翼翼问道。 陆循淡淡开口，“不好意思，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了。” “……” 就在吴同源咬牙切齿之际，陈伶的声音突然响起： “吴博士是吗？恐怕就算有人送你，你也回不去了。” 吴同源一愣，疑惑的看向他，“为什么？” 陈伶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树林，与黑暗中盘踞错落的山脉，“因为，我们已经不在来时的路上了……” 这句话一出，众人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但当几位博士看到那片山脉的时候，脸色顿时就变了！ “我们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吗？” “不，我们来的方位没有山脉……” 一位穿着防护服的学者走到其中一颗树下，用手电筒仔细观察片刻，脸色越发难看， “不对……这些树也不对！” “哪里不对？” “一般来说，树木向南一侧的树叶会更加茂密，我们来的时候是向南的，但现在却是向东……这根本不是我们来时的树林。” “可，可我们分明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我们的脚印还在……” “等等，脚印呢？？” 众人这才发现，原本数十人走出的大串脚印，此刻竟然都消失不见，地面没有留下任何他们的踪迹，仿佛他们是从这片树林中凭空出现的一样。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哪怕是领头的陆循脸色都变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日常认知。 “完了……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吴同源跌跌撞撞的退到人群中，颤抖着开口，“我们来这里就是个错误……现在好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科研学者相对镇定，沉声说道，“可能是天色太暗，我们记错了来时的方向，再加上山里的风雨洗刷了我们的脚印……又或许，是那枚碎片有致幻成分？你看，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没有防护面罩，可能是吸入了什么东西，影响我们大脑的判断。” 陈伶诧异的看了眼说话那人，众人中就数他与陆循相对镇定，这个时候，还能试图用科学原理解释眼前的一切。 “方博士说的没错，我们要做的是用科学的方式解释这一切，而不是将所有异常现象都推给牛鬼蛇神。”陆循沉声开口，“老吴，你少说两句，不要给其他人增加心理负担。” 吴同源张嘴还准备反驳，但看到陆循那快要杀人的目光之后，还是默默的低下头去。 “可现在我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通讯设备也坏了，指南针也失灵……该怎么确认赤星碎片的位置？”苏知微看着手中飞旋的指南针，皱眉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陆博士应该能通过星星的位置，辨认方向。”始终沉默的杨宵突然开口。 陆循抬头看向天空，厚重的乌云将山脉完全笼罩，看不到一点月光或者星光。 “不行，雨云把星空挡住了……”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没法定位赤星碎片的位置，他们就没法继续行动，哪怕是回头都回不了……没想到刚开始十分钟，众人就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陆循像是想起了什么，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般看向陈伶。 “陈导，你对这片深林最熟悉，你能有办法定位吗？” 众人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有一位向导跟随，而且刚才若不是他及时摘下了所有人的面罩，恐怕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纷纷回头看向他。 陈伶拿着翻盖手机，双眸微眯的看着远方……沉默数秒后，点头说道： “可以，我知道那块碎片的位置在哪里。” 众人眼前顿时一亮，有种峰回路转的惊喜，长舒一口气。果然，这时候还得要有个向导才行。 陈伶能定位到赤星碎片，当然不是因为他对这片树林熟悉，而是他能通过被电磁扰动的翻盖机，定位到磁场波动的源头……在陈伶的眼中，那块碎片就如同黑夜中的炬火般耀眼。 陈伶穿过众人，径直走到队伍的最前列，平静开口， “跟我来吧。” 第331章 膜 在陈伶的带领下，众人迅速往深林的某个方位移动。 好消息是，这次众人跟在陈伶身后走了两个小时，也没有出现什么更诡异的事情，周围似乎永远都是沉寂的黑暗树林，脚下是永远走不完的崎岖山路，除了通讯与指南针失效，与出发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众人也彻底放松下来，再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也没觉得有多诡异了，也许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山间迷路而已。 也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压抑，那位戴着黑框眼镜的科研学者，突然开口问道： “苏博士，你相信有平行时空吗？” 这个问题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陆循都回头看向他，眼眸深入闪过一抹诧异。 苏知微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与他对视一眼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楼博士，你是在问我个人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还是在问弦理论？” “全部。”楼博士毫不犹豫的回答。 “弦理论中，有一个m理论，也被称为膜理论。”苏知微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个理论认为，世界是十一维的，其中九维是空间维度，一维是时间维度……我们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四维，也就是长，宽，高与时间。 其他的六个空间维度，我们无法感知，但它们或许存在于微观世界中，就好比现在我们用肉眼去观测原子，它是一个点，也就是零维，但如果我们深入进它的内部，以微观的视角观测它，它的存在就是三维……也就是说，维度会因为观测的方式，角度不同而变化……所以我们通常认为，越小的世界维度越高。 从这个理论来看，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之类的高维生物，那它们很可能存在于漂浮而过的一粒尘埃，或者我们体内微不起眼的某个细胞之间，所以在一部分宗教理论中，会认为‘一切即是神，神即是一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陆循听到这，皱眉问道，“苏博士，你刚才说，世界是十一维的……那最后一维在哪里？” “最后一维，是一张‘膜’。”苏博士停顿片刻，“构成我们这个世界的所有的‘弦’，都存在于这张膜上，也就是说我们的世界本身都被困在膜中，而宇宙中存在无数张这样的膜，它们彼此重叠在一起，每个膜上的弦都无法互相干涉，这些‘膜’便是所谓的平行时空。” “所以在弦理论中，平行时空是存在的。”楼博士双眸微眯。 “没错。” “那你呢？抛开弦理论不谈，你个人觉得平行时空存在吗？” 苏博士沉默了，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楼博士，弦理论是我的研究方向，我自然会在心中假定它是真实的……在我的眼中，世界就是这么运作的。” 楼博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苏博士，我还有一个问题。”陆循随之开口，“如果真的存在无数平行时空，那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穿过‘膜’，在其间自由穿行？” “……有。” “什么？” “重力子。”苏博士解释道，“在广义相对论中，重力是跨越维度的，包括‘膜’……不过，重力子的存在只是个假说，目前还没人能证明它存在，但理论上来说，只要让弦以某种特定的频率震动，就能制造出重力子，从而穿越平行时空。” 苏博士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角落中的一道身影。 “关于重力子，姬博士应该比我了解？” 那身影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苏博士误会了，我研究的是希格斯玻色子，也就是‘上帝粒子’……跟重力子完全是两种东西。” 陈伶这才注意到这位始终缀在团队最边缘的身影，从出发开始，他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以至于陈伶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不过，这上帝粒子又是干嘛的？ 陈伶觉得自己就像是混入学霸群里的学渣，这些人探讨的问题他一个都听不懂……就知道平行时空是存在的，还有东西能在其中自由穿梭。 这么一听，还是极光君的专业领域最简单易懂……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压根没有学到精髓。 陈伶长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随着陈伶停下，身后众人也纷纷停下，他们疑惑的看着陈伶的背影，正欲问些什么，陈伶突然大吼： “趴下！！” 话音未落，陈伶就猛地背过身，将距离自己最近的杨宵扑倒在地！ 咚——！！ 一道好似沉闷炮弹的声响从林间爆发，黑暗中一道好似豺狼的巨影腾跃而起，它的长度至少有四五米，笔直的向众人头顶扑来！ 好在众人的反应也不慢，其余八位科学家毫不犹豫的趴下，那森然巨影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头顶掠过，借着闪烁的手电光芒，能看到对方那爆炸性的蠕动肌肉，与背后那一对好似蝙蝠的黑色翅膀！ 灾厄？！ 看到这东西，陈伶心中一震。 不对啊……大灾变还没开始，这里怎么会出现灾厄？？ “开火！！” 保护着十人的特战小队反应极快，避开这头怪狼之后便第一时间抬起枪口，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 子弹伴随着喷涌的火光射向怪狼，却都被好似钢铁般的肌肤弹开，刺目的火星照亮夜空的一角，众人的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随着怪狼一声怒吼，它的身形再度在黑夜中狂掠，瞬间将距离最近的两位持枪身影扑倒，血盆大口一张，两道血柱便喷涌而起！ 这一幕血腥无比的画面，将匍匐在地的科研学者都吓傻了，他们虽然心理素质不弱，但看到这种残暴的屠杀场面还是惊惧不已，好在也许是他们趴在地面的缘故，那只怪狼并未向他们冲来，而是继续向其他持枪者扑去！ 陈伶双眸微眯，他刚从地上站起身形，那双闪烁着深蓝光辉的眼眸便扫过四周…… 不知何时，一道道怪异森然的影子，已经从树林深处向这里靠近。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第332章 分散 “这是什么东西？！！” “该死，枪好像对它没效果！” “冷静！！站位都分散开来！对准它的眼睛开火！” “维持阵型，交替开火！” “保护科研团队！！” “……” 负责护送科研团队的这支特战队伍，作战经验也十分丰富，即便是看到这种诡异的生物也没有太过慌乱，而是迅速调整队形与战术，将科研团队的众人护在身后。 在强大的火力压制下，那只怪狼一时之间无法进攻，死死的咬着牙，在林间飞速穿梭着。 虽然眼前的情况看似是被控制住了，但只有陈伶知道，危机远不止此。 “小心！！” 陈伶看到树林中一道光团闪过，猛地推了一把愣神的陆循，后者只感受到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瞬间被推出数米远，重重的摔倒在地。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质问，一团火球便自他原本的位置爆开！ 轰——！！ 刺目的火球在地表迸发，将黑暗树林的这片区域都照的亮如白昼，也是在这时，众人看到了树林周围的那一道道恐怖身影……他们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是……”杨宵脸色苍白无比。 陈伶在众人愣神之际，反手从一旁的尸体上摸出手枪，枪口指向苏知微身旁的一片虚无。 半秒之后，一只快到极致的银色猎鹰，便闪电般从树林中冲出，锋利的眼瞳似乎已经锁定了最外围的苏知微，笔直的朝她的太阳穴刺去！ 当苏知微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她甚至头还未转过一半，那只猎鹰已经闪至她的眼前！ 但就在苏知微的头颅即将被洞穿之际，一道轻微无比的枪声从旁传来。 “审判。” 噗—— 足以分解万物的子弹像是预判了猎鹰的路径，精准的射入猎鹰的体内，那只银色的巨影瞬间消失，就连丝毫的血肉都不曾留下，只有几根染血的羽毛从半空飘落……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苏知微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茫然的向一旁看去，只见陈伶正单手握着枪指向这里，缕缕青烟从枪口飘出。 在这混乱轰鸣的环境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发生在角落的这一幕，唯有恰好坐倒在对面的陆循，亲眼目睹了全部过程。 他怔怔的看着握枪的陈伶，眼眸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吼——！！ 随着越来越多的灾厄从树林中冲出，特战队的火力防线也被攻破，子弹在时明时暗的空地上到处飞窜，各种诡异的动物残影，无情屠戮着所有持枪的危险身影。 “……该死！”戴着黑框眼镜的楼博士见此，眼眸中精芒闪烁，纠结片刻后，起身便往树林的某个方向冲去！ “不要乱跑！！不要分散！！”陆循见此，当即全力大喊，却被此起彼伏的嘶吼与轰鸣声中被吞没。 姬博士看到楼博士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目光中闪过一道寒芒，同样毫不犹豫的往那个方向狂奔！ 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一位陈伶没什么印象的科研学者。 见众人已经分散，陆循牙关紧咬，似乎还在思考着对策，但灾厄的袭击已经让剩余的七人也都分割散落在战场各地，随着一道火球从树林深处再度射出，在众人中央炸开，熊熊烈火直接笼罩大地！ 火舌翻卷之下，众人根本无法看清同伴在哪里，再加上灾厄从各个角度窜出，两道身影便被迫逃入另一个方位的树林深处。 “糟了……”陆循见到这一幕，心已然沉入谷底。 他看了眼火海对面，保护着杨宵和苏知微的陈伶，又看向刚才那两位科研学者仓皇逃跑的方向，一咬牙： “陈导！保护好他们！我们在碎片附近集合！！” 说完，他转头就朝刚才跑走的两位科研学者追去。 陈伶大概知道陆循为何突然如此信任自己，毕竟刚才自己救下苏知微的画面被他看到，估计隐约猜到了什么……他知道自己能护住这两人。 陈伶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看到已经血流成河的战场，还有依然在不断增加的灾厄数量，沉声开口： “这地方不能再待了，跟我走！” 这句话一出，杨宵与苏知微都没有丝毫犹豫，跟在陈伶身后就往树林深处跑去。 刚跑两步，陈伶就看到一个身影正缩在树下，双手抱着头不停的发抖，正是灾厄刚开始攻击就不知躲到哪里的吴同源。 陈伶见此，一手抓住吴同源的后衣领，就带着他往外狂奔！ “啊啊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吴同源以为是有怪物把自己叼走，当即尖叫起来，下一刻苏知微的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闭嘴！”苏知微脸色难看无比。 吴同源看到抓着自己的人是陈伶，当即松了口气，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跟着三人一路狂奔。 也许是远处遍布火焰与枪声的战场，吸引了绝大多数灾厄的注意力，追杀陈伶四人的灾厄并不多，就算有零星几只往这里赶来，也被陈伶远远的一枪一个，全部分解成虚无。 手电的光束随着他们的喘息不断在漆黑树林内摇晃，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用来避开地上的坑洼与石块，他们就这么全神贯注的在树林中狂奔了十几分钟不曾停歇，直到吴同源脚下一绊，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 噗通—— 吴同源闷哼一声，双手抱着脚踝，嘴角疼的疯狂抽搐。 陈伶等人见此也停下身，身旁杨宵与苏知微二人粗重的喘息在林内回荡，也跑的脸色煞白……他们平日里都并不注重锻炼，在山中越野狂奔对他们而言消耗太大。 陈伶上前确认了一下吴同源的脚，开口说道： “还好没有骨折，只是扭伤，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吴同源咬牙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怕灾厄追上来，硬是不敢吭声， 陈伶见此，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已经安全了，要是疼，可以喊出来。” “哎呦卧槽……嘶……”吴同源一泄劲，便咧嘴呻吟起来，“疼疼疼疼……真是倒了血霉了我……” 第333章 光柱 杨宵与苏知微也各自在旁边坐下，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恐吓中回过神来。 “那些怪物……”杨宵眉头紧锁，粗重喘息着问道，“那些怪物究竟是什么？像是这片山林中的野兽，但……但体积也太大了，而且根本不惧怕子弹？” “像是某种变异体，难道是那枚碎片的辐射，导致附近的野兽变异了？”苏知微沉声开口。 “有可能，但得是多强的辐射，才能变异成那副模样？” “……不知道，我对这方面并不了解。” “我就说吧？这地方邪乎的很，就该让……”吴同源下意识的又开始抱怨，但说到一半，看见杨宵与苏知微脸色苍白，还是默默的转过头去，嘀咕一句，“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空气陷入沉默，周围安静的只剩下吴同源的呻吟。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人都跑散了。”杨宵再度开口， “虽然我们现在暂时安全，但其他人那边不好说，没有了热武器的保护，他们要是逃跑过程中遇到怪物，恐怕……” 陈伶倚靠在树旁，没有说话，但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杨宵说的没错，这些科研学者现在还都是普通人，哪怕只是遇上一阶灾厄，都是必死无疑……而一旦他们死了任何一个，都无法按照历史轨迹，吸收赤星碎片，成为未来的九君。他也就无法观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陈伶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真正的历史轨迹上，九君被发现的时候，可是一个不落的全部在陨石坑中，但按现在这个情况，别说全部了，能有一半人活着抵达陨石坑都是幸运无比。 难道是因为他的介入，产生蝴蝶效应，导致历史没有按照原来的走向发展？ 可陈伶除了给众人带路，也没做别的事情，在这方面他可是格外注意，否则他早就变脸带着众人一路莽到碎片周围了……他之所以始终不暴露身份，就是希望尽可能让历史重演，而不是被颠覆。 陈伶站在树下，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复盘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凭他们携带的热武器，不可能杀死那么多的怪物……等到那些怪物清除了所有威胁，一定会在林中开始搜寻我们。”杨宵深吸一口气，“我们该怎么办？” “死定了，真的死定了。”吴同源仰面躺倒在地，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要不是老陆跟我说，只要这次参与勘探，就算有过卓越科研贡献，能评院士……我真的打死都不会来的！这下好了，只能下辈子再去评了……” 苏知微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注视着陈伶，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苏知微看到了陈伶的那一枪，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原理，但仔细想想，这位陈导自从进山以来就一直神秘莫测，最开始解决尖啸问题的是他，后来在方向错乱后还能定位碎片的也是他……苏知微知道他的身上一定有什么隐秘。 陈伶感受到苏知微的目光，沉默片刻后说道： “按照原计划，去碎片那里集合吧……虽然不知道最后有多少人能抵达，但现在想退已经不现实了。” 另外三人自然没有意见，现在唯一拥有在林中辨认道路能力的陈伶，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随着苏知微和杨宵起身，一旁的吴同源还在揉着脚，他见众人这就要走，匆忙开口： “要不再等一下？我的脚好像还不太好走……” 陈伶回头看了他一眼，“吴博士，这里虽然距离刚才的战场不近，但以那些怪物的速度，追过来也是很快的……” “走！我感觉我的腿突然又好了！” 吴同源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跟在陈伶身后。 就在这时，一道璀璨的光柱突然从远处的林间绽放！ 轰——！！！ 大地突然剧烈的震颤起来，苏知微三人当场被晃倒在地，他们感受着这地震般恐怖的震幅，同时看向那道光柱所在的方向！ 那是一座半径百米的粗壮火束，像是上帝从天空砸落的惩戒之剑，轰然坠落林间，炽热的余波像是圆环，从光柱内疯狂的向外泛起，将整座漆黑的山脉映照宛若白昼！ “那……那是什么？？”吴同源呆呆的看着宛若神迹的光柱贯穿天地，语无伦次。 “核武器？不对，核武器怎么可能被精准的收束在那么小的范围内……” “天空和大地都没有任何武器发射装置……也没有弹道划过的痕迹，它是如何出现的？？” 杨宵和苏知微此刻也懵了，他们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感受过这种恐怖波动，试图为眼前的一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根本做不到。 陈伶的眼瞳中，清晰的倒映着那通天彻地的光柱，神情难掩惊骇。 他与其他人一样，无法判断这道攻击是从何而来，但可以肯定的是，哪怕是放在三百年后的时代，这道光柱上散发的恐怖气息，也丝毫不逊于极光君的粒子圣枪……这绝不是现代武器能造成的打击！ 可这个时代，怎么可能有人能释放出如此恐怖的攻击？现在的九君分明还不是九君！ 下一刻，那贯穿天地的炽热光柱，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抓住，寸寸爆碎！ 随着璀璨的光点消弭在空中，远处的树林再度陷入死寂。 “等等，那里似乎是楼博士他们逃跑的方向？”苏知微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们不会出事吧？” 这一刹那，陈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刚才他不断复盘这次行动的过程，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现在苏知微这句话一出，他立刻的回忆起一个细节。 在众人被灾厄围攻，场面一度混乱的时候，楼博士是第一个分散的……而且当时似乎并没有灾厄向他攻击，他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恐惧，就这么一头钻入了林间。 再然后，姬博士就追了过去？ 陈伶清楚的记得，当时陆循已经在拼命的喊着不要分散，但姬博士的动作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是他根本不是为了躲避灾厄，而是为了去追楼博士一样！ 陈伶突然转头看向苏知微： “楼博士研究的，是哪个领域？” 第334章 冰山一角 “楼博士？”苏知微没想到陈伶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之后，不太确定的开口， “他研究的……似乎是材料学？” 材料学…… 陈伶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的回忆着楼博士这一路来的举动……相比于杨宵这种第一次参加勘探的科学家而言，楼博士的表现自始至终都十分冷静，或者说是淡定，不过这可能是个人性格原因？ 但苏知微的性格也很冷静，可她遇到灾厄袭击的时候，也难免会有些慌乱，这么一比，楼博士的表现似乎淡定的有些反常。 他是第一个询问苏知微平行时空问题的人，也是第一个主动分散的人…… 也许是跟文仕林学久了，陈伶对细节的感知也非常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如果……我是说如果。”陈伶严肃的看向杨宵与苏知微二人， “如果有一天，你们各自研究的理论成为现实，而且能够被完全掌控，有没有可能……有人能做到穿越时间？” 三人同时愣在原地。 他们似乎不明白，陈伶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问出如此科幻的问题。 “陈导，为什么这么问？”杨宵疑惑问道。 “没有为什么，你们只需要回答我。” 苏知微沉思片刻，“这个概念太宽泛了……如果不设限的话，其实很多人的理论都能做到。” “确实。”杨宵点点头，“不过，如果是严格意义上的穿越时间，那姬博士研究的上帝粒子，应该最有可能？” “什么是上帝粒子？” “上帝粒子，也就是希格斯玻色子，拥有赋予其他粒子‘质量’的粒子。简单来说，小到电子，大到太阳，所有物质的质量都是被这种粒子赋予的，就像是上帝一样，所以被称为上帝粒子。”杨宵沉声说道， “从广义相对论的角度来说，只要用上帝粒子将一件物体的质量无限增大，就有可能扭曲时空，制造出‘虫洞’，从而进行时间穿梭。” 陈伶的脑海中，顿时又浮现出姬博士的模样…… 原本陈伶怀疑的是楼博士，但现在看来，楼博士的材料学应该与时间穿梭没关系，反倒是后来追上去的姬博士，有可能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刚才那媲美九君的力量波动。 不不不……这似乎有点太扯了。 陈伶对自己的脑洞感到荒谬。 但转念一想，连一个时代都可以被制造成存档，那姬博士穿越时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陈伶的思绪已经彻底乱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太小瞧这次的碎片勘探行动……这场发生在三百多年前的，缔造了九君的事件，远不是易博士一两句话说的那么简单。 他隐隐能感觉到，这一趟行动的水比他预想中的深了太多，他现在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不是吧，这么扯的话题你们都聊的下去？”吴同源一边瘸腿往前走，一边小声嘀咕，“要是真能完全掌控各自的研究方向……那我岂不是无敌了？” 随着众人的前行，雨滴渐渐稀少，黎明前的冷风吹散了头顶的乌云，露出点点黯淡星光。 走了片刻之后，杨宵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那个吗？” 顺着杨宵的手指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林之中，一座六七层楼高的阴影被星光勾勒而出，阴影的边缘并不规则，像是被什么东西撞断了一般。 “没错，我们快到了。”陈伶感受到那东西周围的磁场，微微点头。 在遭遇灾厄之前，众人就已经接近碎片的位置了，经过刚才的逃命狂奔，他们已经来到了碎片周围。 天色尚暗，陈伶无法看清那东西的全貌，不过借助星光，隐约能看到那东西的表面似乎是暗红……与赤星的颜色一致。 随着他们的靠近，周围的深林中，隐隐有怪异低沉的吼声传出。 听到这声音，吴同源立刻缩到陈伶身后，惊惧的环顾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从林中窜出，一口啃掉他这值钱的脑袋。 但陈伶却有些奇怪，这种嘶吼不像是刚才战斗过程中，那种充满杀意与愤怒的嘶吼，反倒像是某种哀嚎…… “那里有只怪物！”苏知微突然指向林中某处。 陈伶转头望去，只见一只两米长的影子正倒在地上，外形看来像是只穿山甲，不过此刻它的表面正流淌着诡异的红光，尾巴也从中间分岔成三段，而且还在缓慢的生长…… 它的喉中发出阵阵低吼，像是十分痛苦，在地上像是蛆般扭动着。 “他的样子好像不太对。”杨宵眉头紧锁，“像是……还没变异完全？” “这么说，刚才那些怪物，都是靠近过碎片的林间生物？只不过有的先靠近，已经变异完全，而有的还处在变异的过程中。”苏知微若有所思，“看来碎片的辐射真的存在。” “这种辐射对人体会有影响吗？我可不想回去之后变成怪物啊！”吴同源急忙开口。 “不好说，不过大概率是有的。” “我们穿着防护服，应该能抵挡一部分……可惜现在面罩没了，基本也没什么用。” 吴同源的脸色顿时如同吃了苍蝇般难看。 但在陈伶的引领下，他们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行进，等众人距离碎片不过几十米的时候，杨宵突然停下脚步。 陈伶疑惑的回头望去，发现不仅是杨宵，苏知微与吴同源二人，往前走出半步之后，也突然停下脚步…… 他们三人怔怔的看着碎片，眼瞳缓缓失焦，像是被什么东西摄取了心魄一样。 陈伶见此，皱眉走到杨宵面前： “杨宵，杨宵？你还好吗？” “我……”杨宵呆呆看着眼前的虚无，魂不守舍的开口，“我，好像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磁场……电荷……它们……它们好像就在我的眼前…… 它们好像活过来了。” 第335章 一个不落 磁场活过来了？ 陈伶愣住了，似乎没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也看到了。”苏知微缓缓抬起双手，双眸空洞的在虚无中抓着什么，“我看到了弦……它们无处不在，它们始终演奏，它们变成了电子，变成了中子……我好像能触碰到它们？” “波函数！质能方程！相对论公式！麦克斯韦方程组！！”吴同源手舞足蹈的在原地跳了起来，激动的说道， “数字！数字在跳动！！” 看到另外两人的反应，陈伶眼中的疑惑之色越发浓郁，他猛地回头看向那耸立在陨石坑中的庞然大物。 是它？ 是它在影响他们！ 陈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必然与所谓的“辐射”和九君的诞生有关，可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 是因为他不懂科学？因为存档无法记录赤星碎片？还是因为他终究不属于这个时代？ 就在陈伶思索之际，在碎片的另一个方向，有三道身影狼狈的从林中走出。 正是陆循与另外两位科研学者，他们的身上到处都是灰土与尘埃，远远的看到陈伶等人站在这里，眼前顿时一亮。 “谢天谢地！你们也没事！”陆循明显松了口气。 陈伶立刻走上前去，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当时我太害怕了，就闷头往一个方向跑……还好陆博士追上了我们，带我们躲到一个山洞里，等追杀的怪物走了之后，我们才出来。”一位科研学者说道。 “幸好刚才云散了，陆博士靠星星判断了我们的位置，然后一路走过来……” “我们刚才还担心你们会不会出事，不过靠近这里之后，就没碰到什么有攻击力的怪物，它们都倒在地上，像是身体出了问题。”陆循环顾四周，“楼博士他们还没来吗？” “没有。” 陈伶仔细的打量着眼前三人，说实话，现在除了杨宵三人，他对其他人都抱有一丝怀疑态度……他怀疑这十人中，不止自己一个人来自未来。 “不管了，你们先对碎片进行参数记录，我去取样。”陆循对着身旁两人说道，“抓紧时间，这东西的辐射强度很高，我们不能在这里多停留。” “好。” “等等！” 陈伶见陆循转身就往碎片走去，当即开口想喊住他，结果话音未落，迈出一步的陆循就突然呆在原地。 看到陆循眼中与杨宵等人如出一辙的空洞，陈伶就知道，他脑海中的“理论”也开始“活过来”了……虽然他不知道这种描述是否恰当，但这似乎是九君的力量由来？ “陆博士？”见陆循突然异样，另外两位科研学者眉头一皱，正欲上前查看情况，下一刻也呆在原地。 这一次，陈伶没有阻拦。 他刚才拦下陆循，是希望他能解释一下眼前的现象，毕竟以陈伶的学渣属性，就算这枚碎片有某种科学原理他也看不出来……但陆循不一样，他到底是研究天体物理学的专家，说不定会有独到的见解。 现在陆循已经进入那种状态，另外两位科研学者也不是研究天体的，也没有问的必要，等到勘探结束，他一样可以询问。 就在陈伶站在众人身旁之际，三道身影又陆续从树林中走出…… 看到这三人，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与陆循三人相比，这三人的状态有些奇怪，先不说经历那么多灾厄追杀后，身上没有留下丝毫血迹，就连灰土都没沾上多少，最重要的是他们彼此间的距离都有数米那么长，明明是从一个方向走来的，却并没有走在一起，仿佛彼此间有不可见的隔阂。 好好好……九个普通人，在黑暗山脉中遭遇一大批灾厄追杀，分散逃跑之后，还全员无伤是吧？ 陈伶在心中冷笑不已。 他算是明白了，无论有没有自己的带路，无论在路上经历怎样的围剿危机，最后这九人都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要说这些人中没有端倪，打死他都不信。 虫洞也好，时间穿越也好，存档回归也好……现在的问题是，这十人中，有秘密的人有几个？ 随着杨宵等六人陷入混沌状态，陨石坑内，仅有陈伶，楼博士，姬博士，与另一位不知名的博士保持清醒。 陈伶的目光扫过三人，眼眸微眯的开口： “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好歹陆循是通过星星确定位置，这才找到的赤星碎片，那这三人又是怎么定位的？ 姬博士低垂着眼帘，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另一位不知名博士挠了挠头，茫然的看向楼博士……楼博士沉默片刻，平静回答：“我们刚才在仓促中逃亡，似乎正好碰对了碎片的位置，一路就过来了……应该算是运气。” “运气？”陈伶目光随即锁定姬博士，正欲开口再问些什么，异变突生！ 只见楼博士余光瞥了眼身旁，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精芒，闪电般从怀中拔出一柄枪，指向那几个已经混沌的身影中的某一位…… 他的枪口所指，正是吴同源！ “你找死？！！”一旁的姬博士见到这一幕，双眸顿时瞪大，急速向他扑过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楼博士的动作又快若闪电，姬博士根本来不及阻止，当楼博士骤然扣动扳机的瞬间，一声空响从枪口内传出！ 啪！ 枪里并没有子弹。 楼博士愣住了，他分明记得他藏起这把枪的时候弹匣是满的，但下一刻他就发现了问题……手中的这柄枪，根本就不是他原先拿的那一支。 与此同时，一旁的陈伶突然抬手，手中的枪口锁定楼博士！ 他的眼眸中寒芒闪烁。 “楼博士……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陈伶对这帮人早就起了疑心，所以心中始终戒备，当看到楼博士抬枪的那一刻，就用之前被自己打空弹夹的枪换走了对方手中的枪！ 楼博士看到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你也是……” 他脸色难看无比，一旁的姬博士已经呼啸着扑了上来，一拳砸向他的面门！ 第336章 十一 楼博士丢下手中的空膛枪支，转头对另一处树林低吼： “你还在等什么？！” 颂——！！ 这句话一出，一道残影宛若炮弹般飞掠而出，笔直的冲向赤星碎片！ 陈伶见此，大脑在刹那间飞速运转！ 树林里竟然还有人？！ 楼博士为什么要杀吴同源？刚才引发光柱的是不是他？他和树林中的那人是什么关系？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无数的疑惑闪出陈伶的脑海，但他已经没有思索的时间了，本能告诉他，楼博士的立场绝对不一般，或许已经站在了九君的对立面，既然如此绝不能让树林中那道身影触碰到赤星碎片！ 陈伶现在也没有隐藏的必要，单手在脸上一撕，随着单薄的脸皮在空中落下，一抹猩红同时向碎片本体冲去！ 【观众期待值+3】 那道残影的速度比陈伶更快，但陈伶距离碎片的距离更近，一眨眼间，两道残影便同时抵达碎片前不到三米的地方，几乎是伸手就能将其触碰。 “审判。”陈伶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解构的子弹呼啸冲向那残影面门，只听一声冷哼，那残影的手掌骤然爆发出一阵光辉，硬生生拍碎了审判之力，就连周围的虚无都被破碎的解构碎片扭曲！ 这还是陈伶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正面击碎【审判庭】！ 他知道眼前这身影绝不简单，但此刻也没有丝毫退意，而是骤然拧身挥拳，砸向那身影的面门！ “找死。”那身影冷冷开口，同样停下身影，一拳迎向陈伶。 两只拳头在赤星碎片前轰然对撞！ 砰——！！ 一声沉闷巨响，陈伶的整只右手寸寸爆碎，血肉与骨骼都在瞬间碾碎成渣，溅洒而出。 而反观那神秘身影，竟然只是身形略微一顿，拳锋处甚至没有丝毫破皮。 剧痛瞬间充斥陈伶的心神，却并未让他惊惧，而是凭着这幅重伤的身躯，力量与速度暴涨一个台阶，再顺着那一拳的力道猛蹬大地，借力将仅剩的左手抓向赤星碎片！ 自从那身影徒手抓碎【审判庭】，陈伶就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若是正面战斗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既然如此，不如搏一把！利用好【血衣】的瞬间爆发力，就抓最后这千分之一秒的机会！ 陈伶不知道对方想对赤星碎片做什么，但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快他一步，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身影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就变了，毫不犹豫的也抬手伸向赤星碎片…… 但就是这千分之一秒的延后，让爆发出全速的陈伶，率先一丝触碰到赤星碎片。 下一刻，异变突生！！ 密密麻麻的裂纹自陈伶触碰到赤星碎片的位置蔓延，瞬间扩散扫整座陨石坑，在这一瞬间，陈伶背后的虚无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瞳骤然睁开，像是在咆哮！ 轰——！！！ 刺目的光辉从裂缝中亮起，这座庞大神秘的天外碎片，在这一指下轰然爆碎，赤色的光芒好似浪潮向着四面八方狂涌，将就近的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陈伶只觉得眼前被一抹赤色遮蔽，紧接着便两眼一黑，失去意识。 赤色的海洋在虚无中流淌，而伫立在各处的身影，就像是引发旋涡的海底礁石，那些赤色光芒在旋转中不断的钻入他们的体内，他们紧闭的眼瞳疯狂颤动。 而距离赤海中央最近的，便是红衣陈伶，他上空的漩涡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庞大！ 在赤海冲刷下，他们的身形诡异的悬浮起来，双脚离开地面，像是圆环般拱卫在陨石坑的边缘……杨宵的周身浮现出极光与闪电，陆循的周身倒映着星云与黑洞，苏知微身旁则是无数细微颤动的‘弦’，无数数字与符号在吴同源周身跳动，几乎将其彻底淹没…… 若是此刻有人目睹这一幕，必然会惊掉下巴，此刻几乎每一个人的周围都伴随着不同的异象，只有三个人例外。 陈伶，神秘人，与楼博士。 他们静静的漂浮在半空，赤色的光芒依旧涌入他们的身体，却并未造成任何异象，只是静静地储存其中。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五分钟，赤色的海洋才逐渐黯淡，即便如此，这些身影依旧悬浮在半空，像是陷入沉睡…… 第一个睁开双眼的，是陈伶。 他像是做了一场梦，突然惊醒，就在他睁眼的瞬间整个人跌落半空，一袭红衣稳稳落在大地。 “刚才……那是发生了什么？”陈伶揉着太阳穴，似乎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触碰到碎片之后，那东西就炸了？ 陈伶抬头望去，那淡薄的赤海正在消散，有人的头顶依旧在源源不断的吸收光芒……他看到那些身影散发出的异象，若有所思。 看来，就是赤星碎片爆炸之后，那些赤色的光芒造就了九君。 不过……他为什么也被牵扯进去了？ 陈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闭上眼睛，他能感知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有一团赤色的东西正在逐渐翻滚……它并非像其他人身上的赤光那样凝实，而是虚幻的，像是一束三维投影，没有蕴含任何力量，也没有任何气息。 因为这里只是时代存档，所以获得的赤星碎片能量，也是虚幻的么……陈伶若有所思。 对于这个结果，陈伶并不意外，他参合到这件事里本来就是意外，要是在一份存档里都能获得真实的九君力量，那未免也轻松了。 不过…… 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眸微眯的看向天空。 “一，二，三，四……”他的目光接连扫过那些漂浮在虚无中的身影， “……五，六，七，八，九……”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神秘人身上， “十。” 最终，指尖指向自己， “十一？” 按照历史的进程，应该最多也只有九个人才对，现在却足足有了十一个，除去自己，还有一个人是多余的…… 就在陈伶的目光锁定那与他争抢碎片的神秘人之际，那身影猛地睁开双眸！ 第337章 编号129???? 黑夜将近，黎明的一抹光辉从东方冉冉升起。 紫色与白色交织的昏暗天空下，陈伶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是个比他年纪略大的青年，墨眉锋利如剑，眼角宛若丹凤吊起，清晰的下颚线勾勒出一张冷漠而傲然的面孔，他悬浮在半空，清冷的目光轻扫周围，像是一位君王睥睨大地。 他的身影并未像陈伶一样坠落大地，而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托住，缓缓飘落在地面。 他的手掌在眉心一点，一团与陈伶一样的虚幻赤影被拖出，在其掌间无声翻涌……只不过与陈伶相比，他手中的这团虚幻赤影要小了一圈。 他的眉头微蹙，似是有些不悦，随后冷冷的看向不远处的红衣陈伶。 “……又是你。”他背对着升起的黎明，眼瞳仿佛流淌着淡淡紫气，“陈伶，你屡次三番坏朕的好事……莫非以为在这个时代，朕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陈伶愣在原地。 爆炸的赤星碎片，没能让陈伶大脑短路，但眼前这人，只用了一句话就差点烧死他所有脑细胞。 无论是现代，还是三百年后，陈伶都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更别说坏他什么好事……还有，他刚才是不是自称为“朕”？？ 他谁啊？ 似乎是看出陈伶眼中的茫然，那人双眸微微眯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是了……你进入存档的时间比朕要早，怪不得如此弱小。”他注视着陈伶，眼眸中杀意闪烁，“朕倒要看看，没了红灰二王的庇护，你又弱小至此，就算抢走了最大那份赤星愿力，又如何能保住它？” 他冷哼一声，一步踏出，恐怖的神道气息骤然降临！ 那是一种陈伶从未见过的神道，这步踏出的瞬间，陈伶的身形急速下坠，仿佛坠入某座无底深渊……与此同时，那身影无限拔高，像是站在一座古老玉砌的皇宫神殿之上，投下一束俯瞰苍生的目光。 下一刻，浩荡皇威镇压在陈伶的肩头，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按住他的身形，膝盖控制不住的弯曲，即将被强行跪倒在地。 这是什么神道？！ 陈伶心神一震，他从未听说过十四神道中，有这种怪异神道的存在！这也绝不是九君那样的科研能力！ 陈伶被这威压压的抬不起头，就算抬起了，也根本无法直视那伫立在最高处的身影，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与骨骼都在颤抖，似乎很快就要被碾压成渣。 “该死……”陈伶紧咬牙关，嘴角甚至都开始渗出鲜血，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他毫不犹豫的抬起枪口，对准自己的腹部，扣动扳机！ 噗—— 随着一声轻响，这一次射出的不再是子弹，而是【审判庭】的解构之力！ 下一刻，他的躯干就被一枪开了个大洞，包括胃与肠在内的诸多器官直接化作飞灰，破碎的身躯在深渊之底飘零，濒死的力量炸裂的涌现在他体内！ 【观众期待值+4】 【当前期待值47%】 陈伶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奔涌而出，镇压在他肩头的皇威被一点点碾碎，他双眸通红的低吼一声，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的身形沿着深渊内壁急速攀升，像是一束血色残影，【心蟒】大嘴一张，疯狂的吞噬他的痛苦与濒死的绝望，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寸寸崩碎！ 陈伶只觉得眼前一花，又回到了黎明昏暗的陨石坑内，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急速闪向身后的密集丛林！ 如今的他，根本不是那个神秘男人的对手，期待值也不够，并没有复活的机会，他必须先离开这里！ 濒死爆发的速度，让陈伶在几个呼吸内就飞掠出数公里，渐隐在昏暗的山脉之间，他一边狂奔，一边掏出手机打开翻盖…… 距离掉线还剩15秒。 神秘人看到陈伶离去，眼眸中的杀意没有丝毫收敛，而是抬起指尖，对着陈伶离去的方向凌空一指。 “【天狼】。” 一只虚无的狼眸从天穹中睁开，无形的力量瞬间锁定狂奔的陈伶，他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陈伶只觉得身上就像是被套上无数层枷锁，每一个关节都沉重无比，即便有着濒死【血衣】的加持，也只能勉强维持身形不倒，一步一步的艰难向前挪动。 “这是……【天狼】路径？？”陈伶难以置信的开口，“刚才他的脚下的绝不是兵神道，莫非他一个人拥有两条路径？” 陈伶染血的脚印踏在地面，咬牙坚持向前走着，他余光扫过手中，那数字正在不断跳动。 6,5,4…… 与此同时，远在数公里外的神秘男人，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掌。 “【重塑】。” 随着他手掌在虚无中一抓，脚下的土壤顿时扭曲蠕动起来，原子结构被无形的力量打破重组，粒子间距疯狂的压缩，随着电子不断进行能级跃迁与重组，土壤竟然肉眼可见的变成黄金！ 一柄黄金长枪从大地中升起，被他轻盈的握在掌间。 “陈伶，你曾三番两次打压朕，针对朕……今日，朕便亲手杀了你！夺走你的赤星愿力！” “待朕灭绝黄昏社，将存档覆盖历史，虚便可化实！” “届时，朕便将凭这赤星愿力，登临十阶，成为两界之内，冠绝古今的唯一真皇！” 他手握黄金长枪，骤然挥出，在【天狼】的目光加持下瞬间划出音爆，卷携着毁天灭地的威压笔直掠向陈伶的位置！ 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笼罩在陈伶心头！ 他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也听到了黄金长枪在呼啸靠近，但此刻的他身体已经逼近极限，眼前的画面都开始发黑……别说闪避，以他现在的状态再加上【天狼】锁定，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2…… 1…… 陈伶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即将归零，轻轻闭上眼睛。 就在足以毁灭万物的黄金长枪即将触碰到陈伶的瞬间，一行行字符从他的眼前跳出！ 【编号时限已到】 【读取中断】 陈伶的意识骤然下沉…… …… 与此同时，陨石坑中的神秘人，眉头也不自觉的皱起。 【编号129????_error时限已到】 【读取中断】 “偏偏在这时候么……”他的眼睛缓缓闭起…… …… 突突突突突—— 在灰色世界缓慢前行的拖拉机上，低头坐在车边的陈伶猛地睁开双眼！ 砰！ 下一刻，他的身上猛地爆开一团团血雾，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击穿，躯干爆出一道空洞缺口，整个人像是尸体般仰面向车外倒去…… “陈伶？！！” “【红心6】！！” “喂喂喂……搞什么啊？！！！” 第338章 治疗 “……是的，当时我正在打盹。” “你知道的，最近的天气很暖和，再加上有点累了，当时我睡的正香，然后就听到‘砰’的一声！” “你见过过年放的那种烟花吗？当时他整个人都爆开了，红色的血和碎肉像是烟花一样喷的满地都是，而我……我就坐在他的对面。” 红心9浑身是血的站在警员面前，认真的说道， “我这么说，您能理解吗？警员同志。” 七八个警员包围了红心9，他们穿着黑衣黑裤，身上绑着棕色的枪袋，腰间束着警棍，正面目不善的打量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为首的警员表情微妙的开口， “你是说……一个人，坐在你对面，好端端的突然炸了？” “是的。” “那你手上的剔骨刀怎么解释？” “我们随行有一位医生，他说要动手术，让我尽快去帮他搞把趁手的刀……所以我就来了。” “哦~所以，你大半夜浑身是血的冲进杂货铺，拿着剔骨刀抢劫老板和他十二岁的闺女，是为了给你自爆的同伴治病？” “不，我没有抢劫，我只是在跟他们说话……” “你当时在说什么？” “我说我没带钱，但是想买点东西。” “……” “警员同志，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无辜的。”浑身是血的红心9，右手握着剔骨刀，站在惨白灯光下严肃的说道。 “那你手里拿的火腿肠和椒盐瓜子，也是用来治病的？” “哦，这不是。”红心9淡定回答，“这是我馋了。” 警员凝视他许久，对着身后众人摆了摆手， “拷上，带走。” 七八位警员一拥而上！ 三十秒后， 浑身是血的红心9，一手提着崭新剔骨刀，一手抓着香肠和瓜子，慢慢悠悠的从杂货铺里走出。 他回头看了眼四仰八叉的几位警员，长叹一口气， “我都说了我是良民，怎么就没人信呢……” “老板，赊账啊，拜拜。” 他大摇大摆的往另一边的街道走去。 路上偶尔有行人看到他，都被这形象吓的脸色煞白，惊呼一声掉头就跑，红心9对此似乎已经习惯了，就这么走了四五分钟，便来到一家简陋旅馆的门口，推门而入。 这家旅馆的位置，算是在小镇的边缘，门口的店面破烂不堪，几乎没什么客人……甚至连前台都没有人。 红心9进门之后，吹了声口哨，单手敲了敲前台的桌面。 “老板，下午好。” 柜台的下方，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人猛地瞪大眼睛，整个人拼命的往角落里缩着，被胶带粘上的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哀鸣。 滴答，滴答—— 一滴滴鲜血从头顶的天花板滴落，恰好落在老板的面前，晕染成一汪血泊，倒映着他苍白而惊恐的脸庞。 若是有人此刻推门进来，便会发现一楼的天花板已经暗红一片…… 二楼，在向下渗血！ 红心9径直上楼，走到第一间客房门前，门并未关严，他随手一推就走了进去。 房间的地板上浸满鲜血，中央雪白的床单已经猩红一片，一具不省人事的烂泥如同尸体般躺在上面，已经被开膛破腹， 在床边，一个穿着衬衫与马甲的身影正坐在那，一只手拿着餐刀，一只手按着血色身影的某块血肉，银丝眼镜清晰倒映着床上的猩红，动作优雅的像是在西餐厅内切割一块三分熟的牛排。 “你怎么来这么慢？”楚牧云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这小镇上，哪有那么容易买到合适的刀……就多跑了几家店喽？”红心9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将火腿肠和椒盐瓜子藏在身后。 “刀呢？给我看看，这餐刀太钝了，不太好操作。” “喏，这个还可以吧？” “剔骨刀啊……算了，勉强能用。” 楚牧云接过剔骨刀，暂且脱下了马甲，整个人站在床上那滩肉泥的表面，似乎在用剔骨刀比划着什么。 红心9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热闹， “都这样了，能救活吗？” “要是普通人，现在应该已经到入土这一步了。”楚牧云瞄了半天，猛地将手中的剔骨刀刺入血肉某处，用力一划，那血肉便不断颤抖起来，像是在疼痛的发抖， “不过，这小子拥有不逊于黑桃6的恢复力，就算器官没了也能再生，问题不大。” “哦。”红心9吐出瓜子皮。 “其他人呢？” “基本都搭界域列车走了，梅花8去了主城，至于那位……还在隔壁等着。” “你怎么不走？” “不是你让我留下给你打下手的吗？” “现在不需要了，你如果要走的话，可以先走。” “我不急。”红心9津津有味的嗑着瓜子，“我又没什么紧要的任务，留在这看你碎尸，其实也挺解压的……” 楚牧云：…… 楚牧云拿着剔骨刀，叮叮当当的忙活了一下午，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这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眼依旧浑身是血，蹲在墙边数瓜子皮玩的红心9，忍不住问道： “一下午了，你怎么还不洗澡？” “怎么？沐浴鲜血不帅吗？”满身猩红的红心9笑了笑，“我感觉挺香的啊。” “……疯子。” 楚牧云转头就走进对门的浴室，他和红心9不一样，身上沾了血要是不洗掉，浑身变扭。 哗哗的流水声在死寂的旅馆内回响，浑身是血的红心9打了个哈欠，继续低头数着瓜子皮，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满是鲜血的床上。 那里，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轻微动了动手指。 “这恢复能力……确实妖孽啊。”红心9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走到他的身边，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女孩子啦！” 床上的身影猛地一震。 “哎呀，开个玩笑，就是碎个尸而已……”红心9嘿嘿一笑。 床上的身影双唇轻启，像是在说着什么。 “你说啥？”红心9凑到他跟前。 “我……要见……红王。” 第339章 【皇帝】 当天夜里。 陈伶拖着缠满绷带的身躯，敲响了梅花k的房门。 “进。” 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陈伶握住门把手，推门而入。 窗外的皎洁月光，洒在房间的地上，像是镀上一层白霜……一个身影安静的站在月光下，黑发用簪子盘在一起，露出白皙宛若天鹅的脖颈，她高挑的身姿维持一种姿势伫立在那，刚柔并济，像是一位即将登上战场的女将军。 她的手中，捧着一本已经被翻旧的台本，单手平举在面前，像是在阅读着。 随着陈伶进来，她淡淡往那里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你恢复的，比我想象中的快。” “楚神医说，还不能剧烈运动，不过走两步没什么问题……”陈伶怔怔的看着月光下的梅花k，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她这是在干嘛？ 如果是看书的话，也不至于摆成这样的姿态看吧……她的背和手不会累吗？ “对于戏曲演员而言，形体是基本功，只有将角色的神韵融入形体，才能演绎出灵魂。”梅花k将手中的书本翻了一页，淡淡说道，“以后，你就懂了。” “以后？”陈伶愣了一下，没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梅花k并没有在这个事情上浪费时间，而是单刀直入的问道：“听说，你要见红王？” “是。” “什么事？” “是关于时代存档的……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梅花k眉头一皱，将手中的台本放下，双眸注视着陈伶，“你在时代存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时陈伶的突然爆体，可是让拖拉机上的众人吓了一跳，在那之后陈伶就陷入濒死，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原因，唯有梅花k能猜到，大约是与时代存档有关。 “我……” 陈伶一张口，想吐槽的东西太多，一时之间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 “九君不太对劲，他们之间似乎存在某种矛盾关系，而且我还在那个时代遇见了疑似九君出手的痕迹……他们中也许有人能穿越时间。” “很正常。”梅花k波澜不惊的说道， “九君的强大超出我们的想象，你既然在存档里见到了，说明确实有人回去过，而且人与人之间本来就会有性格与理念上的冲突，九君也未必是铁板一块……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似乎干预了他们的勘探，弄炸了赤星碎片，有一大部分能量钻入我体内了。”陈伶紧接着说道。 “也很正常，既然你回到那个时代，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既然亲身参与了勘探，被卷入其中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存档毕竟是存档，那些能量终究只是虚假的，没法让你真的变成九君。”梅花k平静的又举起台本翻阅起来。 “那我遇见了另一个拥有时代存档的人，也正常吗？” “时代存档一共有三份，彼此之间都是连接的，你在那里会见到其他拥有者是理所当然……你遇见的是红王还是灰王？” “红王与灰王，有人自称为‘朕’吗？” 梅花k翻页的手突然停在空中。 “你……说什么？” “我遇见了一个人。”陈伶沉声说道，“他也拥有一份时代存档，大概二十六七岁，神道带有一种从未见过的君临天下的气息，而且还能动用兵神道的【天狼】，还有疑似九君的力量……” 梅花k的脸色微变，她将手中的台本放下，皱眉在窗前思索起来，这还是陈伶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见“凝重”的表情。 她思索许久，喃喃自语： “……帝神道？” “什么是帝神道？” “如今的世界，一共有十四条通神道路，但在更古老的时代，其实一共有十八条。”梅花k缓缓开口，“在时代的演变中，有四条神道被世界所遗落，其中一条，便是帝神道…… 这条神道所对应的，是凌驾于所有十四神道之上的，统御天下的至高职业，【皇帝】。” 四条遗落神道的事情，陈伶曾听韩蒙提起过，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能亲自遇到……他的脑海中瞬间回想起曾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的无数位朝代帝王，与终结这一切的，轰轰烈烈的“废弃封建帝制”的口号。 说起来，他在时代存档中遇到的那位神秘人，确实拥有一股帝王之气……不光是因为他自称为“朕”，他的容貌，他的动作，他的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帝威。 “帝神道的存在极为特殊，它有且仅有一条路径，也就是【皇帝】。而且【皇帝】与其他十四神道不一样，没有固定的阶位……” “没有固定的阶位？”陈伶疑惑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的境界是浮动的……【皇帝】的境界，取决于他手下的‘势力’，如果他收服了一位五阶，那他自身的境界就会是五阶，如果收服三位五阶，就会展现出近乎六阶的战力，诸如此类…… 而且，他能征用手下的神道技能，就好比他有一位五阶的【天狼】，一位六阶的【修罗】，一位四阶的【借月】作为手下，那皇帝自身就是同时拥有【天狼】【修罗】【借月】共计十五个技能的六阶强者，归根到底，手下的实力越强，他自身的战力也就越强。 但如果他是孤家寡人，或者手下只有一群普通人，他的实力就接近于无，甚至随便来个二阶就能将其击杀。” 陈伶的眼中浮现出震惊。 不需要蕴养精神力，不需要磨砺，不需要按部就班的提升阶位……皇帝只要通过收服手下，就能一步登天，这样的存在未免太过妖孽？那他要是收个九君级别，岂不是直接成九阶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只要击杀了他的手下，或者不给他组建势力的机会，他自身的实力就弱的可怜。 上限极高，下限极低……这，就是被遗落的四神道之一，【皇帝】。 第340章 u盘的原理 “但这条路径不是已经遗落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 梅花k站在玻璃窗前，沉思许久，“不知道……按理说，想要踏上【皇帝】路径的条件极为苛刻，在数百年前废除封建帝制之后，已经不可能有人成为【皇帝】，帝道古藏也没有出世的消息……你再详细说说，是怎么遇到他的？” 陈伶立刻将当时发生的一切重复一遍，梅花k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是说，他认识你，你不认识他？” “没错。” 梅花k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注视着窗外，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陈伶见此，试探性的问道：“……前辈？” “他也许真的见过你。” “为什么？” “时代存档，只是一份存档……任何人通过你手里的媒介，都可以进入其中，但这个过程是存在时间差的。”梅花k认真的说道，“假设你手上有一枚，我手上也有一枚，你今晚就通过它进入时代存档，但我没有……我选择在一年后进入。 那么一年后的我，与现在的你，都是在同一起始点开始的，也就是说你今晚进入存档之后，就能看到一年后的我与你相见……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陈伶震惊的瞪大眼睛。 陈伶明白她的意思，就像是一款3a级单机游戏大作，自己进去游玩之后留下了一份他的游玩存档，时隔几年后，他将这个游戏送给某个好友，那位好友也可以进入这个存档，而他们都是在同一个起点开始游玩…… “不对啊，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在存档中留下的只是一个类似剪影的东西，为什么还能与你互动？如果我们之间产生互动，比如……比如你告诉我第二天的彩票号码，我岂不是第二天就可以买彩票中奖？那我岂不是算改变历史了？” 陈伶反应过来，要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会造成时间悖论？ 梅花k摇了摇头，“不会的……因为对你手中的媒介而言，是‘现在决定过去’。” “现在决定过去……什么意思？” “这一点，你现在还不用知道，你只需要记住我告诉你的结论就行。” 梅花k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的意思，继续说道： “时代存档是黄昏社的核心，你手中这种能够进入其中的媒介，一共只有三枚，不可摧毁，不可再造，理论上来说，全天下都不可能出现第四枚…… 由于至高无上，且独一无二，参考大灾变前的神话体系，它们在黄昏社内部也被命名为【元始】，【道德】，与【灵宝】。 【元始】在红王手上，【道德】在灰王手上，你手中的便是【灵宝】。” 听到这三个名字，陈伶瞬间就联想到了历史上道教的三位天尊，没想到黄昏社竟然用他们的尊号来命名……这也足以证明，这三块u盘在黄昏社内的重要程度。 “但是，时代存档有一个弊端……一旦媒介丢失，让其他人进入了时代存档，那媒介原主人留下的踪迹就会被彻底抹消，被新主人留下的踪迹取代。” 如果同一台设备，出现了新玩家，那老玩家就会被删档？ 陈伶瞬间就想通了这一点。 “等等，你说媒介一共只有三枚，而我又遇到了一位既不是红王也不是灰王的媒介拥有者……那岂不是说……” “在未来，红王与灰王中，一定有人弄丢了他们手中的媒介。”梅花k的脸色严肃无比，“也就是说，【元始】或者【道德】易主了，你所见到的，是时空被修正之后的存档。” 以时代存档对黄昏社的重要性，红王与灰王自然不可能随意将【元始】【道德】给别人，这也变相预示着，双王中有人会出事？ 怪不得梅花k刚才的脸色这么难看。 陈伶也总算盘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简单来说，就是未来某位踏上【皇帝】路径的存在，抢走了双王中某一位的媒介，与现在的自己在存档中相遇了……像是两个来自不同时间的玩家，进入同一条虚构的世界线上同台竞技，而如果他真的在存档中杀了自己，自己在现实中也会死亡。 该死……如果是这样，那就算等下个月他又能进入时代存档活动12小时，也不敢进去啊？ 一进去，那个【皇帝】就会追杀他，可如果他一直不敢进去，那【灵宝】在他手中岂不是浪费了？ 陈伶仔细盘算着其中利弊，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这么说，越晚使用媒介进入存档，其实越有利？因为自身的境界会被带进去，如果等到我实力足够强大再进去，能做的事情就会更多……”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梅花k停顿片刻，“但如果进入的越晚，在里面的活动时间也会相应缩短……假设黄昏社在三年后成功回收九君，重启世界，那你现在进入存档，就会有三年的自由活动时间；而如果等两年后再进入，就只剩下一年的活动时间，虽然起始时间是一样的，但后续的时间会被延长…… 如果那个皇帝是一年后进入的存档，那你在存档中的活动时间，就会比他延长一些，算是各有利弊。” “原来如此。”陈伶若有所思。 这么看，想一直苟着等把境界拔高再进入存档虽然可行，但还是有些浪费……而如果跟皇帝硬碰硬的话，就需要做相当的准备。 皇帝的威压固然恐怖，但陈伶仔细回忆分析，判断他目前的阶位也就在五阶左右，否则也不会被自己抢先一步碰到碎片，甚至挣脱领域逃出去一段距离。 “这件事情，我会立刻禀告红王与灰王。”梅花k郑重说道，“还有，你既然要与皇帝为敌，现在的实力还太弱了，而且在时代存档里，没人能帮得了你……” 梅花k停顿片刻， “你要尽快跟我回戏道古藏了。” 听到这，陈伶从梅花k的话语中品出了言外之意……戏道古藏里，有能让他快速提升实力的办法？ 【观众期待值+3】 他当即开口， “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启程。” 第341章 启程 第二天清早，陈伶走出旅馆。 “不用送了，你现在的状态还没完全恢复，尽量少运动。”楚牧云披着灰色的毛呢大衣，推了推眼镜，“界域列车的车站离这里不远，我可以自己过去。” 陈伶点点头，“你打算去哪？” “无论在哪里，医神道总是吃香的……黄昏社那边给我下发了一个任务，要往别的地方跑一趟，大概要一个月。” “好，那就下次见了。” 楚牧云看了眼陈伶身后，说道，“那位前辈虽然看起来拒人千里，但其实人很好。那天你突然爆体的时候，她扛着你一口气狂奔了数百公里，杀穿了几个灾厄包围圈后，才抵达这个小镇，保住你的性命……” 陈伶愣住了，说起来，他对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镇子的还是一无所知……没想到，竟然是梅花k徒步带他来的？怪不得这么快。 “我知道了。” “还有……”楚牧云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道，“去了戏道古藏，更要多注意……那里，可不简单。” 陈伶还没来得及问要注意什么，一个身影便缓缓走下旅馆楼梯，楚牧云看到正在下楼的梅花k，顿时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走了，下次见。” “好。” 楚牧云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至于一旁的红心9…… “前辈，戏道古藏我都没去过，我能跟去玩玩不？”他两眼放光的看着梅花k。 “滚。” “好嘞。” 他掉头就走，说是要去主城里找梅花8。 从极光界域出来的九人里，最终只剩下陈伶与梅花k二人……也许是气候暖和的原因，今天的梅花k穿着一身黑色旗袍，如瀑的黑发高高束起，整个人都散发着清冷如冰山的气质。 她淡淡扫了陈伶一眼，“走吧。” 不等陈伶回答，她便沿着荒僻的小镇道路径直前行，陈伶迈步跟在她的身边。 “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陈伶环顾着这座陌生小镇，疑惑问道。 这里和极光界域完全不同，也许是气候差异的原因，这里的房子远没有极光界域那么笨重粗犷，大多都是白墙灰瓦，有种江南水乡的感觉，而且道路也不像是三区的冷硬土路，而是铺上了一层石子。 老旧的电线杆插在田野里，错乱的电线交织在蔚蓝的天空下，不远处的白屋内升起袅袅炊烟，周围安静无比； 陈伶想起小时候陪爸妈回乡探亲时的场景，眼前的小镇，就和当时的村庄差不多……与七大区寒冷且充满冷硬风格的环境相比，这里更贴近陈伶印象中的地球。 “红尘界域边缘的小镇。”梅花k平静回答， “要说名字，我不知道……像这样的小镇，红尘界域里有上百个。” 陈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不同的界域，因为地理位置与气候不同，很多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这里没有七大区之分？似乎也没有执法官？ 陈伶虽然好奇，但也没有时间去探究这里的风土人情，这里终究只是一处落脚点。 随着两人的逐渐前行，周围的房屋与道路越来越少，直到走到界域的边缘，看到一块古老的石碑被立在大地之上，石碑表面被深深地刻上一个巨大的“x”，下面还用小字刻了一行醒目提示： “【红尘之外，生命禁区】。” 说起来，红尘界域似乎并没有极光界域那么清晰明确的分界，在极光界域中，只要看到极光尽头，就知道要走出界域之外了……而这里，没有极光这么明显的标识，只能用这种石碑作为警示。 这块石碑伫立在这，界域内人人见之如见死神，仿佛一旦越过，后方便是无尽深渊…… 但此刻梅花k看都不看一眼，便径直走出。 陈伶也面无表情的跟上。 生命禁区？ 不，他这是回家了。 当陈伶的脚步踏出界域范围的那一瞬，陈伶突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等再回过头来时，双脚已经稳稳的站在大地之上。 “这是……”陈伶眉头紧锁。 从极光界域进入灰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陈伶疑惑的回头望去，却发现来时的道路已经消失了，铅灰色的天空与漆黑的大地占据了所有的视野，他的身后是一片摇曳的苍白花丛。 这种花不知是什么品种，竟然有半米多高，表面像是珠宝般散发着光泽，深绿色的花茎上生长着细小的触手，凄美的同时带着一种诡异…… 一阵微风拂过，这片苍白花丛无声轻摆，像是幽灵们正在对陈伶招手，要将他永远留在此间。 这是灰界中的特殊品种？ 陈伶怔怔的看着这片花海，偌大的红尘界域已经消失无踪，他试探性的向后又退了一步，却并未回到那条无人小道，而是依然站在苍白的花丛内，仿佛刚才的小镇与界域只是一场幻觉。 红尘界域呢？？？ “红尘界域与极光界域不同，既然出来了，就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梅花k穿着一身旗袍，站在摇曳的花丛之中，像是白雪中屹立的如墨青松，气质出尘， “戏道古藏还有段距离，跟我走吧。” 陈伶见此，也没空再寻找红尘界域去了哪里，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疑惑，跟在梅花k的身后。 进入灰界之后，他身上的大红戏袍就像是灰暗世界的一盏灯笼，显眼无比，他与梅花k一黑一红，行走在荒芜的大地之上，周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知道自己即将抵达戏道古藏，陈伶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的脑海中，再度回忆起在记忆碎片中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自称自己师傅的神秘人，要是自己真的抵达戏道古藏，会发生什么？他的迷茫会寻得答案吗？古藏里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会再次遇到‘末角’吗？ 想到这，陈伶忍不住问道： “前辈，我……不，你们师门，也就是戏道古藏里，是什么样的？” 第342章 丑角 “到了你就知道了。”梅花k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陈伶：…… 对于这个回答，陈伶自然不会满意，他继续问道： “那末角呢？他是你的师兄吗？” “不，他是我的四师弟。” “四师弟……这么说，你们师门有很多人？” 梅花k仔细想了想，“那倒也没有，算上师傅，一共也只有六个人……不过如果算上你，就有七个了。” 除去神秘师傅外，一共有五个师兄弟么…… 陈伶没有将自己认作戏道古藏的人，毕竟他始终认定自己是陈伶，是从过去穿越而来的陈伶……哪怕他内心深处猜测，那个与师傅对话的人就是自己，自己有可能就是陈宴，但他还是没有认定这一切，自然也就不会代入“师门”。 “末角……他还好吗？身体没问题吧？”陈伶又回想起死在群星商会的末角，忍不住追问。 “他很好，你不用担心。”梅花k似乎猜到了陈伶的疑虑，“末角可以极远距离制造分身，你所见的那个，只是他原本留在极光城的分身，毕竟原计划中，进行界域送葬，回收极光君尸体的人应该是他…… 不过他为了救你，那具分身消耗在了极光城，所以我才紧急赶往极光城。” 听到这，陈伶才将两件事情串联起来，怪不得当时末角会突然出现，原来是早就隐藏在了极光城。 “不过，如果你想见他，这几天估计是见不到了。” “为什么？” “师傅带着他们出去玩……不，出去巡演了。”梅花k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因为戏道古藏位置特殊，几乎很少有人能穿过灰界进入戏道古藏，得到戏神道的认可。再加上传统戏曲的没落，能被神道星选中的神眷者更是几乎没有……所以世界上能踏上这条神道的人寥寥无几，戏神道已经快成为第五条‘遗落’的神道了。 “所以，师傅为了挽回这个局面，就会偶尔带着师兄弟一起出山，游历人间九大界域。 “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举行巡演，在观众中寻找有戏神道天赋的人，暗中引导他们发掘自己的潜力，并将他们记录下来。当这些‘幼苗’成长起来之后，我们就会去寻他们，正式接引他们踏上戏神道。” 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 梅花k见此，疑惑回头：“你怎么了？” 陈伶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一个细节，一个原本属于这具身体主人的记忆……八年前，三区曾来过一支行头简陋戏班子，他们在三区外支起舞台，免费唱戏。 他记得当时自己与陈宴就去看过，戏台下一共就五位观众，只不过两场戏还没唱完，自己就睡着了，但陈宴却津津有味的从头听到尾，也是在那之后，他开始对戏曲感兴趣，并且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相当一部分知识。 难道……自己其实在八年前，就已经见过师傅他们了？ “八年前，你们是不是见过我？当时还有我弟弟。”陈伶试探性的问道。 梅花k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巡演太多，有过多少观众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师傅通常会在有资质的观众身上留下标记，见没见过，他应该知道。” 陈伶暂时将这个疑惑藏在心底，如果当年他遇见的戏班子，真是戏道古藏的师门，那命运未免也太奇妙了。 两人就这么在灰界中行走许久，或许是陈伶红衣的缘故，虽然路上遇到过不少诡异的高阶灾厄，但并没有遭受到任何一只灾厄的袭击。 陈伶身上还带着伤，所以走的并不快，梅花k虽然不曾回头，但步伐始终与陈伶保持一致。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行走在灰界中，等到日落时分，陈伶的视野内总算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座山。 一座自平地骤然拔起的，锋利而孤独的山。 周围的地貌平整无比，就连土丘都没几个，因此这座孤山的出现就尤为惹眼，它的身上看不到一丝植被，只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块耸立其上，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梅花k在山前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戏道古藏？”陈伶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山峰，总觉得与想象中的戏道古藏不太一样。 “不，这是丑峰，你可以理解为戏道古藏的‘门’。”梅花k平静开口，“任何人想要进入戏道古藏，都要翻过这座山峰，老五就在这里。” “老五……” 戏道古藏里一共有五位师兄弟，这个老五应该就是最小的那位，不过镇守戏道古藏大门这么重要的任务，居然只交给最小的小师弟吗？陈伶心中有些疑惑。 “等会上去，就能见到他了，虽然样貌有些……但本性纯良。” “他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巡演吗？” “老五先天有弊，不会开口说话，而且他还有镇守戏道古藏这么重要的任务，几乎从未离开过这里。” 陈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跟在梅花k身后，沿着山路向上攀登，由于没有经历过人为开发，基本都是极为陡峭的险路，好在以如今陈伶的身手，登个山还是小菜一碟。 大约十几分钟，两人便抵达了丑峰的峰顶。 与在山下看到的一样，山顶也没有任何植被存在，光秃秃的岩石之间，只有一个破烂简陋的石屋伫立。 此刻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坐在门口的石地上，面前摆着十几颗弹珠般大小的石子，他一只手撑着大脑袋，一只手抛着手中的石子，像是在认真的思索着什么。 似乎是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的身体微微一震，疑惑的转头望去…… “老五。” 迎面走来的梅花k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看到梅花k，他乌黑的眼睛就像是宝石般亮了起来，直到这时，陈伶才看清他的模样。 他的个子很矮，和一般的小孩差不多高，年纪却不小，远远望去像是一个缩小了的小老头，或者说是侏儒，皱皱巴巴几乎快缩到一起的五官给人一种莫名的惊悚感…… 在他的鼻子上，有一片白灰，几乎盖住了他半张脸，让原本丑陋怪异的脸多出一份滑稽。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陈伶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丑角】。 第343章 丑峰上的杀意 这个造型实在是太经典了，尤其是那一抹白灰，直接将丑角与其他四张脸谱鲜明的区分开来，简单，却又最引人注目。 看到梅花k走来，丑角几乎是从地上兴奋的蹦了起来，他一只手拿着石子，一边又指着满地的小碎石，咿咿呀呀的对着她说些什么，似乎想拉着她一起过去。 梅花k就这么微笑的看着他，轻声道： “老五，这次我是带人回来的。” 丑角怔了一下，半张脸疑惑的从梅花k的腰部探出，看向身后的陈伶。 陈伶礼貌的微微一笑。 一阵寒风拂过光秃秃的丑峰，将满地的碎石吹的翻滚起来。 下一刻，丑角的脸色就变了。 他脸上所有的滑稽与笑容全部消失，那双狭小的眼睛像是针孔般锁定陈伶，这一刻就连那抹白灰，都无法掩盖他身上的森然诡异…… 他就这么盯着陈伶，像是阴暗丑峰上，寄居的森然小鬼。 陈伶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锁定自己，眉头一皱，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股恐怖的威压好似地狱恶鬼，从那矮小丑陋的身影中倾泻而出！ “老五？！”梅花k感受到丑角身上的气息变化，眼眸中浮现出惊愕！ 原本还拉扯着她衣角的丑角，瞬间消失。 陈伶只觉得眼前一花，整座丑峰似乎都活了过来，在这只剩黑白灰三色的世界中，山峰，石块，石屋，乃至站在石屋前的梅花k，都水波般扭曲摇晃，时而放大凸起，时而缩小深凹，就像是置身于哈哈镜中的世界。 陈伶已经察觉到不对，但还未等他有所反应，这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就让他的眼皮前所未有的沉重，就思维都近乎停滞！ 而在这扭曲的世界中，唯有一道身影，不受干扰的平静前行。 矮小的丑角行走在凹凸变幻的地面，狭小的眼瞳凝视着陈伶，毫不掩饰森然杀意，他身后的梅花k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转身，伸手似乎想拉住他，却只抓了个空。 噗——！！ 一股痛感让陈伶从混沌的意识中惊醒。 哈哈镜般的世界轰然爆碎，丑角那张诡异滑稽的面孔几乎贴到了他的脸颊， 陈伶怔怔的低头望去，一只手已经洞穿了自己的胸膛，从后背贯穿而出，猩红的鲜血从那只小手的指尖滴落，下一刻又被用力抽出！ 陈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不断向后退去，看向丑角的目光中满是惊骇与愤怒！ 他想杀我？！！ 陈伶的后背已经被冷汗与鲜血湿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丑角会突然对自己出手，若非自己没有心脏，恐怕这一击就直接让他毙命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分明没有惹过他，也没有任何预兆……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丑角还是站在那，右手已经浸满鲜血，那双黑黢黢的小眼睛疑惑的看着手掌，连在一起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他再度冷冷的看向逃过一劫的陈伶。 【观众期待值+3】 该死！他还想动手！ 陈伶毫不犹豫的向后退去，猩红的戏袍在【血衣】加持下，几乎拖出残影向山下掠去！ 这个丑角看起来滑稽丑陋，但气息恐怖至极，几乎超过了他见过的除极光君之外的所有人，刚才自己死里逃生，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心脏，下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丑角双眸微眯，正欲追上前，一道身影便猛地拦在他的前方！ “老五！你做什么？！”梅花k沉声喝道！ 丑角怔了一下，面目中的凶光收敛些许，抬手指着陈伶离去的方向，咿咿呀呀的比划着什么。 “他是师傅新收的弟子，也是你的师弟！当时师傅说这件事的时候，你没听吗？！”梅花k的眼眸中罕见的浮现出愤怒，丑角突然对陈伶出手，还差点杀了他，这让她无法接受。 丑角双手更拼命的比划起来，咿咿呀呀的声音拔高不少，像是在焦急的解释，但根本传递不出任何有效信息，梅花k眉头越皱越紧。 丑角见陈伶已经逃到半山腰，一咬牙，索性直接推开了梅花k向下冲去！ “老五？！！” 梅花k双瞳微微收缩，纠结片刻后，伸手从虚无中握住一柄斩马刀，炮弹般追着向山下冲去，一道道脸谱妆容在她的脸颊浮现！ …… “咿哈哈哈！” 陈伶刚冲出一段，便听到一阵大笑从身旁传来，余光瞥向一旁之后，整个人愣在原地。 刚才发笑的是一块石头，一块躺在他下山道路上的，普普通通的石头……只不过此刻石头的表面，多了一层白灰，像是丑角脸上的妆容。 陈伶眼瞳微微收缩，知道这多半又是丑角的力量，直接绕过它继续前行。 “咿哈哈哈哈！” “咿哈哈哈哈哈哈哈！！” “咿哈哈哈哈哈……” 连绵不绝的大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短短数秒之后，陈伶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活过来一般，石阶，土壤，甚至是山下一晃而过的灾厄，都染上了一层滑稽的石灰，像是变成了无数张丑角的脸，对着陈伶哄堂大笑。 “咿哈哈……” 陈伶下意识的笑了两声，便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该死，这究竟是什么能力？！ 一道狂风掠过陈伶的身后，生死危机的压迫感瞬间涌上心头，就在他的眼瞳骤然收缩之际，一道沉闷的巨响从身后传来！ 铛——！！ 一柄斩马刀横在陈伶身后，拦住了丑角伸出的手掌！ 两者相撞的余波横扫而出，山间碎石如雨点般被震的叮咚滚落， 陈伶回头望去，只见身着旗袍的梅花k正持刀屹立在台阶之上，面若白玉，柳叶般的双眉竖起，杏红的眼妆之下，是一双凌厉而极具压迫感的眼瞳！ 丑角的手与斩马刀撞在一起，疼的直咧嘴，放在嘴边用力的吹了吹，狭小的目光越过眼前的梅花k，再度锁定陈伶的身影。 看到这目光，陈伶心中再度一沉！ 糟了……这是跟我杠上了？！ 第344章 白灰 “老五！？” 见丑角依然“贼心不死”，梅花k当即伸出手掌，抓向对方的衣领。 但丑角此刻看都没看她一眼，灵活的一个狗打滚，缩成一团从梅花k手下钻了过去，他的动作实在是太灵活，让梅花k再度抓了个空。 “咿哈哈哈哈哈……” 丑角一边笑着，一边抱团直接滚下台阶，速度奇快无比。 梅花k手背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她猛地攥紧手中的斩马刀刀柄，气息节节攀升，像是动了真怒！ 她一步踏出，双唇轻启，气息在胸腔中共鸣交叠，下一刻，尖锐霸道的戏腔宛若炸雷般在天穹下作响！ “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刀能挡百万兵！！”（注1） 她手中的斩马刀呼啸间掷出！！ 在斩马刀脱手的瞬间，音爆便自刀尾炸响，无形的气浪化作圆环凭空荡开，随着刀锋劈开虚无，一匹匹大红的幕布从中钻出！ 在灰界中，幕布的颜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它们像是活过来般，环绕着斩马刀笔直刺向丑角，刀锋未至，幕布先达！ 抱团滚下山路的丑角像是察觉到危机，突然探出一只矮脚，在某块台阶上用力一踏，整个人蹭的一下腾跃而起，精准的避开一匹游蛇般的幕布！ “咿哈哈哈哈！！” 半空中，丑角飘飘忽忽的张开四肢，像是个飞在天上的“大”字，沾着白灰的面孔上，那双黝黑狭小的眼睛提溜一转，便锁定了近在咫尺的红衣陈伶。 紧接着，上百匹大红幕布从四面八方涌来！ 丑角脚尖在虚无中轻点，矮小的身体灵活到不可思议，他就像是一位杂技演员，凌空飞舞着避开所有幕布的追击，硬生生从绝对的封锁中闯出了一条出路！ 这一幕也落在陈伶的眼中，即便他拥有【秘瞳】，竟然也没法跟上丑角的动作。 他在刀锋上跳舞！ 那矮小的身影，冲破漫天的幕布封锁，笔直的朝陈伶坠落而来，即便陈伶已经被开了胸膛，在【血衣】的加持下也没法与之竞速……丑角就像是敏捷点满的怪物，一张白灰面孔在陈伶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老五！！住手！！”梅花k的怒斥从远处传来。 陈伶的余光可以看到，漫天幕布在向自己卷来，而在它们之前，一只手掌缓缓探出，只差分毫便要抓住自己的头颅！ 陈伶想动，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速度在丑角面前几乎是停滞的。 就在这时，几匹幕布死死的缠上丑角的脚踝，硬生生将其拽停在半空，丑角的芝麻小眼已经瞪到最大，大概变成了珍珠大小，那张近在咫尺的白灰小脸，像是一个形象的“囧”字…… 他的手指在陈伶鼻尖轻轻擦过。 陈伶险之又险的再次从他手中脱身，全速奔袭下，眨眼间就拉开数百米的距离。 轰——！！ 斩马刀从天而降，连带着丑角的身形被砸入山体，漫天烟尘翻卷而出！ 陈伶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此刻已经离开丑峰，双脚重新落在灰界的大地之上，这才回头望去。 此刻的丑峰，就像是地震般剧烈震颤着，像是有人在其中轰鸣交手，丑角的身形刚从烟尘中“乌拉”一声蹦出，准备继续追杀陈伶，就被紧随而来的斩马刀砸回山体！ 梅花k愠怒的声音从山上响起： “老五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我没法拖住他太久！” “陈伶，你先走！去找师傅！！只有师傅能镇压的了他！” “他们就在红尘界域里，如果当年你真的见过我们，师傅应该能感应到你身上的标记！他们会来找你的！” “乌拉！！！”丑角张牙舞爪的冲出幕布的封锁，却被梅花k一脚镇压。 “快走！！” 陈伶见此，知道这里是不能待了，他现在的观众期待值根本不足以重生，要是丑角真的挣脱梅花k将他击杀，那就糟了…… 更何况，丑角是戏道古藏的守门人，他不同意自己进入古藏，就算梅花k赢了也没办法，只能在丑峰干等。 能够破解局面的，也就只有那位神秘的师傅了； 陈伶想通之后，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飞奔，一袭红衣在贫瘠大地上闪过，丑峰在他的身后急速倒退。 以陈伶现在的速度，大约一分多钟之后，丑峰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该死……他究竟为什么要杀我？” 陈伶根本想不通，他目前见到的戏道古藏中的人，无论是末角还是梅花k，性格都很不错，只有丑角上来就要知他于死地……是自己哪里得罪他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陈伶一边思索着，脚步一边渐渐放缓，身体也越来越重。 【观众期待值+1】 “……嗯？” 陈伶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疑惑的低头望去。 不知何时，他的双腿已经无力维系之前的奔跑速度，【血衣】给他带来的加持彻底消失，就连胸口缓缓愈合的空洞伤口都停滞了…… 【观众期待值+1】 “不对劲……我这是……”陈伶喃喃自语，还未等他说完，嘴巴突然自动张开！ “咿哈哈哈！！” 大笑一声后，陈伶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眸中浮现出错愕。 他猛地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丑角的踪迹，这么短的时间，他应该还在被梅花k镇压于丑峰才对……可自己这是？ 陈伶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他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奇怪，精神力仿佛干涸一般，【血衣】也没有任何回应，他跌跌撞撞的行走在贫瘠大地上，身子越来越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抽干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的脸逐渐火热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生长而出！ 【观众期待值+1】 看到大地上连续勾勒出几行字，陈伶顿时觉得不妙，他仿佛能看到一双双猩红眼瞳在虚无中，戏谑的注视着自己。 “该死……我究竟怎么了？我……咿哈哈哈……是丑角……哈哈……的手段？” 陈伶觉得鼻子越来越烫，随着精神力与体力透支，他的意识也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的黑色大地上，有一片水洼。 他咬牙坚持着向那里走去，口舌干涸的他渴望喝水，但他好不容易来到那汪水洼前，正准备捧起水喝一口，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 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倒映着陈伶苍白的面孔，而此刻在他的鼻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白灰…… “咿哈哈哈……”陈伶死死的捂住嘴巴，眼眸中满是错愕！ 他半跪着在水面前，微风拂过，水面搅碎他的五官， 像是一位穿着红衣的“丑角”。 【观众期待值+5】 ………… 注1：“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刀能挡百万兵。”取自京剧《穆桂英挂帅》——“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第345章 迷失花丛 这抹白灰……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陈伶的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刚才丑角擦过自己鼻尖的手指，应该就是在那时，他在自己的体内留下了什么手段？！ 他立刻将双手伸入水洼，从中舀起一捧清水，扑在脸上，试着洗刷掉那抹白灰。 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那抹白灰就像是长在鼻尖上一样，没有丝毫的褪色，而且随着陈伶体力与精神力的疯狂消耗，那抹白灰还在逐渐变大…… 他越来越像一位“丑角”了。 陈伶眉头紧锁，用力用清水洗了几次无果后，索性将手伸向下巴，抓住脸皮用力一撕！ 刺啦—— 随着一张带着白灰的脸皮飘落，脸皮之下，是另一张鼻尖点着白灰的脸皮…… 陈伶眉头越皱越紧，他疯狂的撕下面孔，更换面孔，可无论他变成谁，那点白灰就像是一个如蛆附骨的记号，根本无法摆脱，直到陈伶又撕下一张脸皮之后，他的指尖只能触碰到一抹光滑。 他没法再动用【无相】了。 不仅是【无相】，【猩红戏法】，【审判庭】能技能也得不到回应，随着精神力被抽空，鼻子上的白灰成型，他的技能竟然也被封锁，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即便他已经离开了丑峰，丑角的力量依然在发挥作用，也许这白灰就是一个追踪的标记，只要丑角从梅花k手中脱困，还能找到自己？ “该死……哈哈哈哈……” 陈伶踉跄的从地上站起，撑着虚弱的双腿，一点点向那片苍白的花丛走去。 他知道自己快要到极限了，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灰界里失去意识，谁知道自己晕倒后会不会有大胆的灾厄过来啃一口，或者被挣脱出来的丑角追上？ 可……红尘界域究竟在哪里？ 陈伶艰难的步入花丛，却再也找不到进入界域的路了，正如梅花k所说……红尘界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他的视野中的画面逐渐拉丝，像是被抽帧的黑白电影，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微风拂过花海无声翻涌，一抹红衣在其中艰难的行走着，像是迷路在靡靡花丛的失乡者，他的脚步越来越沉，最终一个踉跄，栽倒在花海浪潮之中。 “……红尘……”他干裂的双唇轻启，彻底失去意识。 灰色的世界陷入死寂，只余苍白花束随风摇曳，一抹猩红点缀在白色花浪中，像是一位孤独的殉道者； 呼—— 随着一阵清风拂过，花束间零碎的花瓣被卷上天空， 一个身影悄然无声的出现在红衣的身边，站在摇曳的花丛与飞卷的花瓣里，像是鬼魅。 那身影看着陈伶，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一声无奈的叹息响起， 随风舞动的白大褂衣角，轻轻拂过红衣，下一刻陈伶的身形便消失无踪。 灰色的世界，重归死寂。 …… “咦？” 红尘界域，某个荒僻小镇内，一个穿着戏袍的身影缓缓抬起头，看向某个方向。 日暮的夕阳逐渐沉入大地，杂草丛生的荒野之间，一座尚未建成的简陋戏台孤独屹立，此刻在戏台旁边，几个身影正抱着木头和锤子，满头大汗的忙碌着。 他们穿着演出的服装，对着戏台敲敲打打，似乎在测试它能不能承受住人在上面走，衣服和脸上都沾满灰尘，时不时的说笑着，将目光看向远方。 在日落的方向，能看到一片翠绿的树林，与远处升起袅袅炊烟的人家。 片刻后， 其中一人走到那戏袍身影旁，沉默片刻： “师傅，挪下屁股，你坐在我们的木板上了。” “非也。”那戏袍身影依旧坐在那，悠悠开口，“为师坐的不是木板，而是戏台。” “……师傅，它现在是木板，明天才是戏台。” “为师是不会走下戏台的。” “……”那人顿了顿，转身搬来一张小板凳，“师傅，坐这吧。” “哈哈，乖徒儿，还是你最贴心。” “您不是说不会走下戏台吗？” “哼，为师在哪，哪便是戏台。” 那身影不紧不慢的从木板上挪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整个人放松的倚靠在椅背，在黄昏中轻轻摇着蒲扇，目光凝视着某个方向。 “师傅，您在看什么？” “看人。” “谁？” “老六。” “小师弟？？” 听到这两个字，几人眼前都是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围上来，“小师弟到红尘界域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接他？” “哼，平日怎么不见你们对为师这么上心？”那身影晃蒲扇的频率加快些许，“现在听到老六来了，一个个都眼睛放光？” “师傅您这话说的……我们平时对您还不够上心吗？” “老三做的饭，不都是按您的口味调的？” “您的衣服，不都是老二给织的？” “还有……”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想去找他……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我怎么教你们的？”那身影指了指即将建成的简陋戏台，“戏台子都搭起来了，不演完，想跑哪去？” 众人顿时有些落寞，但随即说道， “不过我们一共就演三场，三天就能演完了吧？到时候总可以去了？” “但是，二师姐不是去极光界域了吗？他们没一起回来？” “红尘界域里的镇子那么多，小师弟在哪个镇上？” “……” 戏袍身影摇着蒲扇，悠悠开口，“你们尽管演好这几场戏，其他的，为师自有安排……要是让为师看到这几日你们演的心不在焉，回去之后，有你们苦吃。” 几人无奈对视一眼，知道是说不动他了，最终还是走回未建成的戏台边，继续修补起来。 随着他们的离开，日暮的黄昏之中，只剩那一道身影坐在那，影子被夕阳逐渐拉长…… 他嘴角的笑意逐渐褪去，望向远处的双眸中，目光深邃如渊。 “你……究竟是谁？” 第346章 红尘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小河荡起阵阵涟漪，宛若清脆的银铃，叮当作响。 湿润的青石板路上，一个身影推着木车，车轮淌过石板缝隙间的青苔，时不时的颠簸摇晃，一袭青衣在朦胧细雨中推车悠悠前行。 “一马离了西凉界~ 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怀。 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 薛平贵好一似孤雁归来……”（注1） 青衣的唱声回响在烟雨巷道之间，清澈嘹亮，宛转悠扬……他仰着头，任凭雨水从颈间滚落，却丝毫不避，似乎整个人都已经沉浸在唱词之中，双眸明亮如星。 与此同时，那堆满柴火的木车上，一个红衣身影睫毛微颤，缓慢的睁开双眸。 陈伶醒了。 率先映入他眼帘的，是罩着淡淡雨云的天青色天空，细密如针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两侧是不断后退的白墙灰瓦，与岸边随风轻舞的青葱翠柳。 这里是……哪？ 看到这个画面，陈伶恍惚间以为穿越回现代的某个江南水乡，但随着意识逐渐恢复清醒，他想起来自己刚才还在灰界的苍白花丛中。 这里是红尘界域？ 他是怎么进来的？ 陈伶心中满是茫然，他揉着脑袋，缓缓从柴火堆中坐起身，一用力还是能感到体内的虚弱。 “咦？你醒了？”一个声音从旁传来，“不好意思啊，本来我是想背你的，但是因为我还得拉柴火，所以就只能委屈你躺在上面了……” 陈伶转头，说话的是个穿着青色长褂的年轻人，此刻正推着木车，满脸抱歉的看着自己。 “你是……” 年轻人扬了扬头，含笑说道，“小生李青山，不知兄弟是哪家戏团的角儿？” “角儿？我不是什么角儿。” “兄弟说笑了，你的妆容，分明就是丑角儿嘛！看你的装扮，红衣丑角儿……嗯……奇怪，这是哪个戏本的角色？”李青山仔细打量着陈伶，眉宇间浮现出疑惑。 陈伶一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从木车上下来，往一旁的小河跑去。 “兄弟？兄弟！” 李青山的喊声从后方传来，陈伶已经快步踏上平日洗衣用的小石墩，低头向河水中望去， 大红戏袍的衣角飘在水面，一张熟悉的沾着白灰的脸，清晰地倒映在水面之上。 该死……这东西竟然还在？？ 陈伶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再度感知体内，无论是精神力还是技能，此刻都被这抹白灰封印，体内空空荡荡。 “兄弟，你现在还不能乱跑，我看你是低血糖了，否则也不会晕倒在后山……”李青山匆匆从后面追来，好心的扶住陈伶，“你看看，你脸色多难看！” 陈伶眉头紧锁，他回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啊？这里是柳镇。” “红尘界域吗？” 李青山愣了一下，“不然呢？” 陈伶的猜测没错，他目光环绕四周，这座小镇与他和梅花k出发时的小镇不一样，按照梅花k所说，这样的镇子在红尘界域里有上百个……这么大的地方，他该上哪去找师傅和其他人？ “兄弟，我看你是饿糊涂了。”李青山看陈伶脸色苍白，忍不住开口，“这样，你先跟我回去吃点东西，先把血糖提上来再说……来，我扶你起来。” 陈伶没有让李青山扶，自己便站了起来，他注视李青山片刻，点点头： “好，那就多谢了。” 他孤身一人，初次来到红尘界域，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如果能从这个原住民口中打听到一些消息，就省得他再往别的地方跑。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确实饿了。 白灰吞掉了精神力，也将他的体力抽干，此刻的陈伶正处在饥肠辘辘的状态，现在四肢无力恐怕也是这个原因。 李青山重新推起木车，一边前行，一边问道： “兄弟，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陈伶摸了摸这张脸，沉吟片刻后，还是开口：“林宴。” 由于【无相】被封印，此刻的他没法换成林宴的脸，好在这里毕竟是红尘界域，根本没人认得他，所以用哪张脸应该问题不大。 “林宴。”李青山喃喃念叨了两遍，“你是哪个戏团的？” “什么是戏团？” “戏团你都不知道？”李青山诧异的看向他。 “我老家位置比较偏远，没听说过这些……” “怪不得，所以你的丑角儿也是自学的？那就跟我一样了。”李青山耐心的解释道，“红尘主城，你总知道吧？” 主城……也就是类似于极光城的地方？ 陈伶微微点头，“听过，但不了解。” “红尘主城，可是九大界域里最繁华最绚烂的城市！那里遍地都是黄金，到处都是天王巨星，里面随便走出一个歌手或者明星，去到其他界域都是能够造成轰动的存在……你知道田颖君吗？就是那个唱《繁星》的巨星，她前几天在南海界域办了场演唱会，还没开始，现场就激动的晕倒了上百人！” “其中也不乏名角，比如陈贤贵老师，我是从小听他的戏曲长大的。”李青山的双眸明亮无比， “总而言之，最具备世界影响力的人，基本都在那里…… 金票与彩缎永远在红尘中飞舞，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笙歌喝彩，那里从来都不缺财富与追捧，那是人类艺术与财富的中心！” 陈伶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没法想象李青山描绘的红尘主城，究竟是什么样子……毕竟听起来，实在是纸醉金迷，和极光城完全是天差地别。 “好像有点跑题了。”李青山也觉得自己越说越激动，轻咳两声后，继续说道， “总之，红尘主城的娱乐财团，为了不断制造吸引流量与人气的‘明星’，也会派人到城外的小镇去寻找合适的苗子。久而久之，他们索性就在小镇中搭建了本地戏团，一方面是运作小镇的娱乐产业，一方面也是为了给红尘主城供给新鲜血液…… 但凡是有点本事的，想从事这个行业的年轻人，基本都会加入戏团。万一要是成了名，钱与势也会随之而来，到时候不光是自己，全家都能跟着翻身！ 要是再运气好些进了红尘主城，成了主城乃至人类界域的巨星，那可是世世代代都跟着沾光！” 陈伶沉默了。 滴答——滴答—— 江南的雨不冷，落在陈伶大红的戏袍上，也落在泥泞的青石板路表面……蒸腾的水汽在地面晕染成雾，陈伶静静的看着自泥泞中升起的雾气，仿佛看到了人间的滚滚红尘。 ………… 注1：取自京剧《红鬃烈马》 第347章 通缉 当陈伶跟着李青山走到家门口，已是傍晚。 雨云已经消散，天空被晚霞映照的火红，随着灯光轻闪，青石板路边的路灯已经亮起，一间两层楼的白墙宅屋出现在陈伶的面前。 “奶奶，我回来了。” 李青山先是将柴火推到角落，然后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对里面喊了一声。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屋中走出，手中拄着一根拐杖，步履蹒跚；她的一只眼球像是坏了，斜着瞥向一个方向，另一只眼睛则打量着李青山后面的红衣陈伶。 她颤颤巍巍的张开嘴，含糊的说了些什么，李青山凑到跟前连听两遍，才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喊道： “奶奶！这是我捡柴火的时候碰到的朋友！也喜欢唱戏！！我带他回来吃顿饭！” “啥？（第四声）” “唱戏！你早年间不是经常听吗？！” “唱戏？？啥戏！” “丑角儿！！” 奶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打量陈伶许久后，拄着拐杖转身回屋。 “我奶奶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李青山抱歉的对陈伶笑了笑，“林兄，你先坐一会，我去做饭。” 李青山撸起袖子，便带着一捆柴火，走进矮门后的厨房。 李青山看起来像是个文弱书生，但在生活上却像个巨人，一个人打柴，洗衣，做饭，养活自己与家中老人……随着阵阵咳嗽从厨房中响起，一缕炊烟从土烟囱冉冉飘出。 汪汪汪—— 一条黑瘦的土狗看到陈伶，立刻狂吠起来， 但随着陈伶一道目光望去，黑狗立刻呜咽两声，默默地缩在角落，不敢再多看陈伶一眼。 炊烟袅袅，飞燕盘旋，圈中的家禽好奇的打量着外面那位陌生来客，陈伶穿着一袭红衣，孤独的站在院子里，就像是两幅风格迥异的画作，与周围格格不入…… 陈伶目光扫过四周，像是发现了什么，走到一处像是用来堆垃圾的角落。 他从中取出一只落满灰尘的收音机。 陈伶在收音机上摸索片刻，发现大半的按键都坏了，他随手一拍收音机表面，立刻有滋滋的电流声响起。 “这里是fm101.1，欢迎收听《你的月亮他的心》……” “滋滋滋……” “……下一首，是安和镇李先生点给董小姐的歌曲，由红尘界域新星歌手周泽演唱的《算什么女人》……” “滋滋滋……” “每晚五点半，锁定《红尘晚报》，大事小事皆知晓……根据相关调查，目前已经确定极光界域沦为废墟，其主要原因在于极光城内部腐败混乱，内部奸细与黄昏社里应外合，摧毁外围防御导致大量灾厄入侵。 据幸存者描述，黄昏社员大肆屠杀平民，以制造恐慌与纵火为乐，至少数百人葬身火海，极光城沦为废墟。 在这里，《红尘晚报》提醒各位听众，夏日将至，注意用电用火安全……如您发现周围存在疑似黄昏社员的鬼祟人等，请立刻通知当地警员……” 陈伶的双眸微微眯起。 九大界域的高层，将一切都栽赃到黄昏社头上，这一点不出陈伶所料……毕竟他们不可能承认，九君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否则剩下的七座界域都将掀起前所未有的恐慌，至今为止所建立起来的秩序将会尽数崩塌。 而黄昏社，一个永远都会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组织，无疑是最好的栽赃对象。将所有人的仇恨都转移到黄昏社身上，不仅能促成他们自身的团结，还能一定程度上阻挠黄昏社的“重启”计划，一箭多雕。 “……在黄昏社员中，目前已经锁定几位主要嫌疑人， 其中，【红心6】陈伶作为主要纵火犯，同时深入极光基地，暗杀沉眠中的极光君，是导致极光界域覆灭的罪魁祸首之一，目前被所有界域列为最高级通缉犯……” 陈伶：？？？ 陈伶心中咯噔一声，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卷了进去？！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自己当初那么招摇的闯入极光城，照片早就流传的到处都是，那些逃脱的执法官们既然要栽赃，自然得找个明确的人选……而在极光城内“声名赫赫”的【红心6】陈伶，自然就是最佳的目标。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极光城确实是他毁的，他也确实纵火了……但是暗杀极光君？？ 九大界域这些人，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听到外面有声音，做饭做到一半的李青山匆匆走出，看到正在发声的收音机，眼前一亮。 “林兄，你竟然把它修好了？” 陈伶默默地将收音机换了个频道，“嗯。” “这收音机买了好多年了，之前怎么修都修不好，我又没钱买新的……没想到，林兄竟然还精通修理？”李青山接过收音机，至宝般捧在手里，忍不住感慨。 “它本来就没坏，拍拍就好了。” “林兄，你先坐一下，还有几分钟就能吃饭了。” 李青山抱着收银机回到屋中，跟奶奶大声说了几句，随着滋滋的调频声切换，最终响起一阵悠扬的戏曲声，摆在奶奶的身边。 收音机的声音已经被调到最大，大到院落之外都能清晰听见，那朽木般呆坐在窗边的老人听到声音，微微转头看向收音机，双眸不自觉的闭起，头部轻晃，像是陶醉其中。 李青山见此，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跑回厨房…… 陈伶独自站在院中，看着忙碌的李青山，神情中闪过一抹复杂。 他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在小区楼下，跪着哭喊的妇女身影……他口袋中握着u盘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灶台下的火焰燃烧，菜与油的翻炒好似欢快伴奏，没过多久，李青山的唱声便悠悠从厨房中响起，与收音机的曲乐声重叠，回响在黄昏之下。 第348章 刮脸 几分钟后，三道热菜被摆上餐桌， 这三道基本都是素菜，一个素油青菜，一个菱角，唯有一个肉沫茄子里能看到些许的肉色……不过就算它们加起来，大概也没有一个指甲盖大小。 “林兄……我们家手头拮据，吃不起什么大肉，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李青山坐在桌面，有些抱歉的开口。 陈伶摇了摇头，“有的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多谢李兄。” “别客气，别的不敢说，米饭还是管饱的。” 李青山微微一笑，便提起筷子吃了起来。 陈伶此刻已经饥肠辘辘，正欲动筷，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认真的转头： “李兄，我想问个问题。” “嗯？你说。” “最近这个镇子上，有没有来过一个戏班子？一共大概四个人。” 陈伶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神秘师傅一行人的下落，但凭他自己想走遍整个红尘界域肯定不可能，不过既然是戏班子，总会有人见过，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四个人的戏班子……那应该是非常小的规模了。”李青山眉头微皱，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然后笃定说道， “没有，如果真的有戏班子来，我肯定会去看的，最近没听到有消息。” 陈伶心中长叹一口气。 “所以你是和自己的戏班子走散了？” 李青山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陈伶为什么会穿着戏袍化着妆，独自晕倒在后山林间。 “没错。”陈伶顺势应了下来。 “好办，你既然想找戏班子，为什么不去戏团问问呢？”李青山再度开口，“这种小规模的戏班子，戏团那边应该都会有登记，去哪里演出，在哪里搭台，都是要提前申请的……” “哦？” 陈伶眼前一亮，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无疑至关重要，“既然如此，该怎么联系戏团？” “这个点，戏团堂口那边应该都没人了……明早等他们上班，你跟我一起去吧。”李青山眼眸中闪过一抹期待，“明天正好是今年戏团选人初试的日子，往年都落选了，今年我无论如何都得通过！” 还要拖延一晚么…… 陈伶暂且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答应。 在最乐观的情况下，也许那个神秘师傅能感应到他身上的标记，寻到这里将他带走……但陈伶向来不是一个寄希望于他人的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更何况，他压根就不知道那个师傅是什么样的人。 在李青山震惊的目光下，陈伶一口气连吃五大碗米饭，这才缓解些许饥饿，虚脱的状态恢复不少。 他正欲起身去将碗收走，脸色突然一变！ “咿哈哈……” 陈伶猛地又是一口饭堵住嘴。 一旁的李青山一愣，疑惑的看着陈伶，“林兄，你怎么了？” 陈伶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尽力将那强烈的大笑冲动压下去，摇了摇头走出屋外。 等到走到狭窄厨房，将碗放下，陈伶才勉强将嘴中的米饭咽了下去，然后压抑着声音冷笑起来； 丑角的白灰，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虽然目前还不致死，但就算这么偶尔的大笑，也会让人觉得他有精神病…… 得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东西。 当天夜里，陈伶暂时寄宿在李青山家，好在红尘界域并不冷，就这么铺个床垫睡在地上也不会凉，期间李青山也提出自己睡地上，不过被陈伶拒绝了。 他与李青山，毕竟是初次见面，陈伶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卸下防备，就连吃饭都是刻意停下来问问题，等李青山和老太太先吃几口，确认没问题后才动的筷子。 越是陌生的地方，越是不能放松警惕，陈伶不相信这座界域只是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 夜色渐浓， 等到李青山等人陷入沉睡，黑暗中，陈伶缓缓睁开眼眸。 他悄然无声的走出屋子，墙角的黑狗正欲对着那黑影狂吠，却被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陈伶推门走出院子，独自来到无人的小桥河流边，借着皎洁的明月皱眉看着水面中的自己。 他双眸微眯，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刀，对准自己的脸…… 下一刻，刀锋毫不犹豫的刺入其中。 猩红的鲜血淌过脸颊，滴在青石板路上，陈伶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却并没有吭声，而是独自沉默的划下一刀又一刀，直至所有沾染白灰的脸皮开肉绽。 陈伶原本的样貌还算是清秀俊朗，尤其是踏上戏神道之后，脸部的细节都随着微微改变，容貌越发出众，但他对此并不在乎，毕竟他见过了极光界域的消亡，早就看破红尘表象， 他知道在这个时代，一张好看的脸没有任何作用，在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舍弃。 但可惜的是……即便他已经划掉了那一片的脸皮，肉眼看不见白灰的存在，但他体内的封印依旧没有松动。 皎皎明月悬挂在小镇天空，陈伶沉默的看着血流被河水稀释，最终明晃晃的水面上，只剩下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倒影……他长叹一口气。 “刮去表象还是没用，只能想办法彻底驱除么……看来，只能用那个方法了。” 陈伶还剩下最后一招，只有他能动用的一招…… 重生。 既然这个标记刻的如此之深，那他只能先死一次，在他死而复生的过程中，所有的伤势与隐疾都会被清空，就算丑角的手段再强，也绝对强不过剧院本身，这个方法有九成九的概率能让他摆脱这抹白灰。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今的观众期待值只有49%，至少得有70%的期待值，才能无副作用的重生。 “又得搞事情么……” 陈伶思索片刻，转身重新往李青山的家走去。 …… 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响起，李青山便匆匆开始洗漱。 他先是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褂，然后盘上头发，郑重的打开桌上的黑包，从中取出画笔在脸上涂抹起来，神情严肃认真。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等到他对着镜子仔细审视好妆容，确认没有瑕疵后，才匆匆推门往外走去。 “奶奶！我先走了！中午再回来给你做饭！” 他对屋内说了一声，刚走到门口，便愣在原地。 晨风夹杂着泥土清香，拂过黎明的青石小道，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已经站在柳树下，在他的脸颊之上，一张黑色的面纱随风轻摆…… 第349章 门 “林兄，你的脸怎么了？” 李青山看不清陈伶的脸，但他看到那黑色面纱，心中也有些疑惑。 “没什么。”陈伶淡淡开口，他回头看了眼李青山，看到他一尘不染的青衣，与精致用心的“生角”妆容之后，诧异开口，“你这是……” “今天戏团初试，虽说没有服饰妆容要求，但认真准备一下总没错。” 李青山抚了抚袖摆，屹立在晨风中，衣带飘扬，确实有种超然出尘的气质。 陈伶想起，昨天李青山也提过这个初试，不由得问道：“这个初试，究竟是做什么的？” “就是类似于选拔，戏团会定期向距离最近的五个小镇开放初试，选择有潜力的新星培养，包括唱歌，舞蹈，戏曲，正剧等等领域，如果通过两试，就能有机会通过娱乐财团的推荐，进入红尘主城……” “哦。”陈伶面无表情的点头。 陈伶对这方面毫无兴趣，但现在他只想找机会提高观众期待值，并询问到神秘师傅的下落。 这不就是大灾变前的选秀么……极光界域虽然苦寒，但想从七大区进入主城，看的还是资质与实力，可红尘界域这种以艺术天赋进入主城的方式，简直荒谬至极。都什么时候了，红尘界域还沉浸在这种娱乐至死的氛围中？ 不过说起来……红尘界域，似乎没看到类似于执法官之类的存在？ 他们的神道拥有者都去哪了？ “林兄，反正你都去戏团了，不顺便也参加一下初试吗？”李青山的声音从旁响起，“你本身就是戏班的成员，我相信实力也还是有的，万一通过了初试，去红尘主城里发展岂不是更好？” 说着，李青山的眼眸越发明亮， “我是唱小生的，你是唱丑角的，咱完全可以合演一场《法门寺》啊？” “我没兴趣。” 见陈伶回绝的如此干脆，李青山长叹一口气。 “……好吧，那就等下次有机会再说。” 两人穿过一座座小桥，沿着青石板路径直向前，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便来到一条人满为患的道路之上。 这条道路上，只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剧院，数十人挤在门口，似乎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等到里面有人喊了一声，众人才一哄而入。 在剧院的门口上，老旧的红色金属，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大字： ——花都戏团。 在戏团名字的周围，还围着一圈灯泡，远远望去像极了七八十年代的舞厅招牌，华丽奢靡。 “就是这了。”李青山抬起头，看向那扇门的眼眸中满是憧憬，“林兄，你先进去打听你要的消息，我去报名。” “好。” 目送李青山匆匆挤入人群，陈伶目光扫过四周，直接从侧门走了进去。 行走在戏团的廊道中，依然能听到从大厅传来的喧闹声，越是往里深入声音越小，这里似乎大多都是办公区，一间间办公室的房门紧闭，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廊道对面，一个工作人员拿着文件匆匆走来，陈伶见此直接拦下他： “你好，请问戏班演出这方面的负责人是谁？” 那人看到陈伶穿着大红戏袍，又带着黑色面纱，疑惑地打量了他几眼，还是说道： “孙主管，办公室在302。” “谢谢。” 陈伶径直往三楼走去。 顺着门牌找到302，陈伶正准备敲门，便听到一阵轻微的娇喘声从中传出。 陈伶的手突然停顿在半空。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 紧接着，就是第二道，第三道……截然不同的三种声音重叠在一起，伴随着某个男人的粗重喘息，里面陷入一片死寂。 剧团的构造很结实，无论是门还是墙，都是极厚，隔音效果也是极好，就像是一座座加固后的牢房。 陈伶能听见里面这细微的声音，已经是站的足够近，且听觉异于常人了。 大约半分钟后，办公室的房门被突然打开，一位头发凌乱的少女从中走出，看到门口站着的大红戏袍，突然被吓的惊呼一声。 在她的身后，第二个第三个身影也随之走来，都是清一色的女性，最小的大约十七八岁，最大的看起来有三十，只不过身材极为吸睛火辣，傲视群雄。 “怎么回事？”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随后走来。 他看到门外站着的陈伶，眉头顿时一皱，冷声喝道：“你谁？干什么的？？” 他给了三位女生一个眼神，后者便低下头，怯生生的从陈伶身边走了出去，脸颊还残余着红晕。 令陈伶出乎意料的是，她们并未就此离开，而是默默地走到下一间办公室的门口，轻轻敲响房门…… 房门打开，一双长满汗毛的手男人手臂，顺势搂住她的腰肢，直接将其掳了进去，期间还伴随着阵阵油腻笑声。 咔哒—— 房门反锁，走廊陷入一片死寂。 陈伶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是，你谁啊？你究竟有什么事？”孙主管脸色阴沉无比。 “请问是孙主管吗？”陈伶收回目光，平静开口，“我想查询一下最近的戏班演出记录……我和我的同伴走散了。” 孙主管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陈伶几眼， “你是警员吗？” “不是。” “那老子凭什么给你查？妈的有病。” 孙主管骂了一句，反手就要将房门关起，但就在厚重房门即将闭合的瞬间，一只手掌稳稳的将其攥在半空。 孙主管愣住了，他用力的推门，后者就像是被焊死在原地般一动不动。 门后，一袭红衣淡淡开口，语气中仿佛卷携着来自极北的冰寒： “孙主管……” “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第350章 好一个滚滚红尘 陈伶虽然动用不了技能，但【血衣】带来的身体素质加成还在，这力量根本不是一个中年发福的孙主管能抗衡的，他努力推了几下，门却纹丝不动。 孙主管看着门外的陈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欲开口大喊些什么，一只手便闪电般捂住他的嘴巴。 “进去。” 陈伶单手抓住他的头，硬生生将其按回房内，然后反手将门关严锁死。 直到这时，陈伶才看清这间办公室的原貌。 这间办公室大概一百多平大小，中间摆着一张精心打磨的红木宽桌，后面是一个庞大的书柜，只不过这书柜上并没有书，而是摆满了各种古玩或者黄金摆件，琳琅满目，渐迷人眼。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是在办公室的最深处，竟然放着一张两米五的圆床，此刻的床上凌乱无比，像是刚经历一场混战。 圆床的旁边，是一个衣柜，此刻的衣柜正是半开启的状态，里面挂着一件件风格迥异，却令人血脉喷张的女性制服，底部则堆着皮鞭蜡烛，还有些陈伶从未见过的稀罕东西。 陈伶的眉头微微上扬。 一个小小的主管……玩的倒挺花。 “呜呜呜呜！！！”孙主管被陈伶捂住口鼻，双手拼命地拍打着陈伶的手臂，脖子涨得通红，像是快喘不过气来。 陈伶用力一推，直接将其推的向后倾倒，一屁股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陈伶在屋内又转了一圈，在床脚下发现了一只老式胶卷相机，虽然比不上他当记者时用的设备那么专业，但用来日常的摄影倒是够了。 “你……你想干嘛？”孙主管的气焰明显削弱了不少，他看着在自己办公室内转悠的红衣陈伶，眼眸中满是惊恐。 陈伶没有回答，把玩了一会相机之后，随手将其丢回床上，继续在屋内晃悠起来。 这种在自己地盘上，旁若无人闲逛的淡然，死寂中越发显得有些瘆人。就像是家里被强盗破门而入之后，对方晃晃悠悠的当着主人的面开始摆弄花草，反而会比进来乱砸一通后离开更让人惊悚。 “看你的装扮，是今天来参加初试的选手吧？”孙主管咽了口唾沫，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告诉你啊……我是这次初试的评委之一，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 “否则怎样？”陈伶淡淡回答。 “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走演艺这条路！只能永远待在这些破镇子上，像蚂蚁一样度过这一生！而且我告诉你，我在警员里面也有人脉，你要是惹了我，我可以让你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孙主管越说，底气就越足，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颤抖，似乎是找回了权利与自信。 陈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还敢笑？”孙主管瞪大眼睛。 他看到那袭红衣缓缓向自己走来，下意识的又往后缩去，仅是与陈伶的目光对视一眼，他刚才积攒出的底气便消散了大半。 “戏班的演出登记表，在哪里？” 孙主管下意识反问，“你要那东西干嘛？” 陈伶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后者顿时不再追问，眼眸微闪后，指了指书桌另一边的抽屉。 陈伶双眸微眯，便俯身拉开那只抽屉，埋头寻找起来。 看到陈伶对自己露出后背，孙主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狠色，他摸索着从身后的书架取下一只沉重的玉蟾蜍，双手高抬，将坚硬的方角底座呼啸着砸向陈伶后脑！ 这一击，孙主管是咬牙用了全力，再加上玉蟾蜍自身的重量，一旦砸到人的头部必死无疑！ 但陈伶似乎对此早有防备，在孙主管砸落玉蟾蜍的瞬间，侧身向后一闪，轻飘飘的避开这一击，反手从桌上抓起一只钢笔，闪电般刺入孙主管的咽喉！ 反转来的太快，孙主管根本没想到陈伶能反应过来，脸上还残余着即将得手的狰狞与兴奋，直到他的咽喉被洞穿，鲜血咕噜噜的从喉中涌出时，他的眼中才浮现出惊恐与错愕。 他呜呜的挣扎着，颤抖的抬手想将那只钢笔从喉中拔出，但还未等触碰到笔身，便一头栽倒在地。 猩红的鲜血一点点在地板上晕开，他彻底没了呼吸。 陈伶扫了眼地上瞪大双眸的尸体，长叹一口气： “直接把记录给我多好……” 陈伶没打算杀人的，毕竟他只是想找到戏班的登记信息，奈何孙主管率先下了死手，陈伶若是不杀他，他必将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不仅得不到信息，还有可能会被警员包围。 陈伶面无表情的跨过孙主管的尸体，开始在抽屉里寻找起来，翻了一会，并没有找到所谓的记录表，看来这只是孙主管为了诱杀他的陷阱。 于是，陈伶直接翻遍了整个屋子，终于在书柜的角落，发现一个上了锁的金属柜，似乎是与墙体连在一起，无法挪动。 陈伶双眸微眯，他起身在孙主管身上摸索了一会，终于找到钥匙，将其打开。 金属柜中已经被塞满大半，不过绝大部分都是叠在一起的照片，陈伶随手从中挑了几张，眉头微微上扬…… 这些照片，都是清一色的床上背景，加多人运动，清晰的拍到了每一个参与者的体态与容貌，小到十四五岁，大到三十出头，层层叠叠摞在一起，大概有两百多张。 陈伶一只手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将这些照片暂且放在一旁，又从中取出几摞信封，随意将其中几张信纸打开扫了几眼，陈伶便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信封，大多都是来自一些颇有名气的女星，而且都是早年间附近几个镇子走出来的，甚至还有一两位已经进了红尘主城，这些信件中的内容，是孙主管以她们与自己的床照为要挟，屡次索取大量资金…… 有的给了，有的没给，给了的之后便被孙主管屡次三番敲诈，没给的则直接被孙主管将照片送到至亲之人的手里，弄的家破人亡。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男性，他们给孙主管进行大额的汇款，以此来换取一个通过两试的名额，其中最近的一笔汇款，便是一个名叫吴少华的男人，其数目对普通家庭而言更是天文数字。 翻完了这些信件与照片，陈伶望着一旁两眼浑圆的孙主管，兀的一笑： “好一个滚滚红尘。” 第351章 少女 戏团掌握着从小镇推荐到红尘主城的名额，对这些从小生活在镇子上的普通男女而言，或许是天大的权利，而他们立刻利用这些名额满足自身的欲望，无论男女，都会留下把柄。 若是这些人以后成不了角，也就算了，就当爽了一场。若是有人成了角，那随后便是无休无止的敲诈与勒索…… 而这样的吸血鬼，可不止一个。 陈伶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刚才被拖入隔壁办公室的少女身影。 孙主管只是评委之一，那这层楼上，还有多少个评委？还有多少人拥有着主宰年轻男女们梦想的权利，以此来满足永远无法填满的欲望沟壑？ 就算有人凭借着自身的才华，有朝一日从这里走了出去，进入红尘主城……光是这几只吸血虫，就足以将他们吸干，让其不得不拼了命的向前挣扎，越发出卖底线…… 陈伶虽然没有进过红尘主城，但大致已经能猜到，里面是什么样的。 陈伶继续在金属柜中摸索起来，最终取出了两只厚本，其中一本是孙主管的私人收款记录，另一本就是戏班的登记表。 看到登记表，陈伶眼前微微一亮，立刻将其翻开。 令他意外的是，这登记表上除了记录每个戏班的演出地点，场次，规模之外，每一行都附带了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一串金额，应该是这些戏班子给孙主管的好处费。 金额越大，戏班子的演出位置就越好，规模也就越大；有一些金额为零的，更是直接画上了“x”，没法举办任何演出。 陈伶目光扫过所有资料，很少看到有五人的戏班子，就算有，也跟神秘师门对不上号。 师门一共六个人，除去丑角守家，那平时应该有五人参演才对，而这段时间梅花k离开，就算有演出也该是四人参演，但这份表上没有任何符合条件的戏班资料。 “没有被记录在案么……”陈伶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对这个结果，陈伶也有所准备，毕竟别的不说，人均“梅花k”和丑角级别实力的师门，也不至于为了演出给孙主管这种人交钱，他们可是能在各大界域里巡回演出的存在，想偷摸的在红尘界域里办个演出，应该也不难做到？ 只不过，演出的规模和地点都注定不会太好，而且位置得经常换，否则很容易被人举报。 陈伶无奈的将登记表合起，搜寻师门的计划彻底落空，这次算是白跑一趟。 不，不行…… 陈伶看了眼一旁的孙主管尸体，眼眸微微眯起。 搜寻师门的计划失败，还留下了一具尸体，若是就这么离开，过不了多久就会事发……目击他进入房间的，还有那三个女人，只要警员找上门，很容易就能查到自己身上……要不把她们都杀了灭口？不，还有自己来时问路的那位工作人员，现在想必已经走远了，自己没有技能，在众目睽睽下暗杀他估计有些困难…… 陈伶的大脑飞速运转，冷静且理性的判断着一切，权衡得失。 孙主管没有能参加评选，很快就会被人发现，该死……这时候若是自己能变成他的模样就好了。不过既然孙主管的死早晚会被发现，做不到完全隐匿，那就只能激进一点了。 陈伶瞥了眼血泊中缓缓浮现的小字： 【观众期待值49%】 只要尽快的将期待值提升到70，然后重生摆脱丑角技能，他就能用【无相】轻松的脱身，就算被追查到了，也有与之抗衡自保的能力。 这个选项要比一味的退守求稳，更符合陈伶的心意，而且…… 这里，似乎就是个不错的“舞台”？ “要在没法动用任何技能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完成精彩的演出，最大限度的提升期待值。” 陈伶一边思索着，一边跨过孙主管的尸体，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下，取出纸笔开始写画起来，像是回到大灾变前的剧院中，认真的编写全新的剧目， “这可不容易啊……不过……” 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一旁的孙主管尸体，与满柜的照片信件上，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 “不过，也不是没有发挥的空间。” …… 几分钟后，陈伶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 他依旧穿着那件大红戏袍，脸上带着黑色面纱，刚走出门，便看到隔壁的房间中，一位少女踉踉跄跄的从中走出，脸色似乎有些发白。 陈伶转头看向她，她也看向陈伶，两人目光相碰的瞬间，少女像是受惊的兔子般低下头，双唇微微抿起。 凌乱的鬓发挡住她苍白的脸，朦胧的像是江南的细雨，她一只手整理着凌乱的衣衫，另一只手扶着墙，一步步艰难的向楼道尽头走去…… 可还未等她走到楼梯口，身后的又一间办公室门打开，一个体态臃肿的身影从中走出。 “柳轻烟，你是叫柳轻烟吗？” “我……嗯。” “妈的，老子等你半天了，跟我在这磨磨蹭蹭干嘛？还有三分钟初试就要开始了知不知道？？” 一边说着，那身影骂骂咧咧的从房中走出，一把攥住少女的纤细的手腕，便像是拖物品一样往自己的房间拖去。 “不是……我，我真的已经……我求求你……要不你等初试结束……” 在那胖子的呵斥下，少女默默地低下头去，双眸已经通红，她被拖着进入房间，一只手下意识的抓住门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等什么等，三分钟够了！你还想不想过初试了？？” 听到这句话，少女的身体微微一震，眼眸中闪过痛苦与挣扎，抓住门框的手指最终还是松开，瘦弱的身体被一只手直接拖入房中。 砰——！ 随着房门重重关闭，走廊陷入一片死寂。 昏暗的光从道路尽头的小窗撒入，却没能照亮这长廊分毫，少女蹒跚的脚印留在黑暗的瓷砖地面上，像是她不甘而绝望的人生。 第352章 评分 陈伶沉默了。 他披着大红戏袍，站在沉寂的长廊中，黑纱下的面孔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共情能力被压抑的他，对这一幕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而且他也不会多管闲事，毕竟那是人家自己的选择……现在若是有人凭着一腔正义热血跳出来阻止，或许反而会毁了少女的一生，对陈伶而言，做个“观众”便足够了。 陈伶沿着长廊前行，下到一楼之后，人明显忙碌了起来。 “初试开始了，评委都到齐了吗？” “还没呢，孙主管和周主管都没到，还有几个参加初试的人也还没来……” “……不用管，等事情办完，两位主管会过来的，先让他们取号开始表演吧，今年参加初试的人更多了，不抓紧时间上午结束不了。” “好。” 陈伶顺着人流走去，来到戏团的演出场地。 这个场地不大，座椅也就足以容纳三四百人，舞台的规格也是普普通通，跟陈伶之前工作的上京市剧院相比，简直简陋的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此刻的舞台上红色幕布拉起，七张桌子依次摆在幕布前方，已经有五人落座，像是这次初试的评委。 随着评委叫到号码，已经有人依次上台开始表演，其他报名者有人在门口开嗓，有人在角落复习舞蹈动作，有人则在观众席上紧张的坐着，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虽然初试没有要求着装外貌，但还是有不少人和李青山一样精心打扮，其中也有几个穿着戏服的，陈伶的大红戏袍混在众多报名者中，反而并不起眼。 “这里就是演出场地……”陈伶站在门口，目光仔细的扫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若有所思。 身为一位专业的编导，必须充分考虑到演出舞台的布置，陈伶是第一次来这种戏团的演出场地，必须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结构，否则就算他心中已经有了大纲，也很难因地制宜的推动。 扫了这里一眼后，陈伶便转身走出大门，往后台的方向走去。 因为只是一次初试，并非正式演出，所以后台空空荡荡，根本就没人靠近，陈伶在里面晃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的一辆装满道具的推车上，眼眸微微亮起。 这出戏该怎么演，他心中已经有数了。 …… 忙碌十几分钟后，陈伶又回到了演出场地。 “林兄！”刚开完嗓回来的李青山看到陈伶，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一袭青色大褂步步生风，浓妆下的神情还是有些紧张，“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办完了。”陈伶微微点头，“你呢？” “运气不错，我是22号。” 李青山拿出一张写着数字的牌子，目光看向舞台上，“现在已经到15号，过几个就到我了……” 陈伶看到李青山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此刻的舞台上，站着一位与李青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正开口唱着一首节奏舒缓的流行歌曲，陈伶虽然不懂音乐，但唱的好坏还是能听出来的，这人的音色相当不错，气息也极稳，看来是自小就开始练习。 这首歌陈伶没有听过，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在他歌声的渲染下，观众席上已经有报名选手不自觉的跟着他的旋律轻吟复合，像是已经陶醉其中。 演唱结束，歌声余韵绕梁，台下的五位评委面无表情的低头打分，台上的年轻人双手紧攥着衣角，像是紧张无比。 就在这时，一个体态臃肿的身影匆匆从远处跑来。 “老周，你怎么来这么慢？”一位评委开口问道。 “嘿嘿。”周主管舔了舔嘴唇，神情有些猥琐，“刚刚在忙。” 其他评委玩味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问， 周主管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看都没看台上的年轻人，便低声问道：“到几号了？” “15。” “好。” 周主管随手在评分表上依次填分，一口气将前十五位的评分全部写完，唯独在其中一两个选手的名字上停顿片刻，填写的分数也相应高了一些。 几位评委彼此交流几句，像是在小声的探讨这位选手的能力，片刻后，其中一位平静开口： “综合评分5，抱歉没能通过，明年再来吧。”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台上的年轻人脸色瞬间煞白，他僵硬的站了许久，还是默默地点头走下台去，眼圈有些发红。 “好可惜。”李青山叹了口气，“这种实力也没能通过……看来今年的竞争很激烈啊。” 陈伶看了眼舞台，沉默不语。 下一个上场的，是陈伶之前在办公室门口见过的那位身姿傲人的女性，她含笑着目光扫过几位评委，开始在舞台上跳舞…… 不过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是搔首弄姿更加合适，时不时用指尖撩一下头发，手从脚踝诱人的摸到胸口，展示自己优雅的曲线，气场与吸睛能力倒是十足，不过跳的没有丝毫艺术性可言。 这一幕让观众席上的其他参与者忍不住吞咽口水，唯有李青山等几个身影眉头紧锁，似乎怎么看怎么变扭。 “综合评分7，恭喜通过。”六位评委中有四位都打了八分，唯有两位女评委给了五分。 她傲然看了台下众人一眼，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的下台。 陈伶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转头看了眼李青山，“你真的相信，这里的评判规则是公平的吗？” “样貌和形体也是初试很重要的加分项，毕竟谁不喜欢好看的人？”李青山叹了口气，“像我这种长相平平的，只能比别人更加努力，靠实力和功夫取胜了。” 陈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 与此同时，陈伶的余光落在门口，一位少女正低垂着头，步履蹒跚的从外面走来。 第353章 葬花 “咦？柳轻烟？” 李青山也回头看到她，诧异的开口。 “你认识？”陈伶问。 “见过几面，她也是我们柳镇的。”李青山微微点头，“她家之前是做丝绸生意，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日子过的也不差，不过听说后来好像出了点事情……他爹死了之后，家里欠了巨额债务，之前依附她们家的亲朋好友全跑了，一下子跌入深渊。 我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她还一个人拖着车，顶着大雪挨家挨户的敲门卖丝绸，当时她也就十六七岁？ 唉……当时我们家的生活情况也不是太好，否则，我多少得买一点。” 陈伶微微点头，看着少女前行的背影，若有所思。 柳轻烟低垂着头，似乎根本不敢抬头看人，蹒跚的穿过过道之后，默默地在最边缘的观众席上坐下。 然而，她才刚坐下，前方就传来一阵喊声： “16号？16号人呢？？” 柳轻烟身体微微一震，双手撑着椅子又缓慢站起，拿着那块“16号”的牌子，迈动双腿尽可能快的往舞台跑去。 “我……我在这。”她小声说道。 “怎么慢吞吞的？快上去表演，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一位评委冷冷开口。 柳轻烟一步步走上舞台，此刻的她穿着一件黛色宽袖上衣，下身是一件过膝的黑色褶裙，头发被编成细长的几缕分散在肩头，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飘动。 她走到舞台中央，目光扫过前排的评委席后，看到其中几人的样貌，身躯微微一震，立刻低下头去。 “16号柳轻烟，你还在等什么？？”见她迟迟不开始，评委越发烦躁。 柳轻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双眸……下一刻，她动了。 她的纤细的手臂轻轻摆动着，如同拨开水中的荷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黑色褶裙随着轻盈的脚步在舞台上旋转，仿佛轻舞于青石板路上的精灵，牵动着所有观众的心。 与15号的搔首弄姿完全不同，即便是陈伶，也能看出这女孩的舞蹈天赋绝佳，每一次舞步落下，都浑然天成，此刻整个观众席都被她的动作所吸引，连呼吸都放轻了。 朦胧的黑色编发在动作中飘散，柳轻烟似乎已经陶醉其中，她的身形柔软的向后仰倒，自然的勾勒出少女的曲线，不燥不媚，却有种勾人心魄的美感。 “好美的舞。”就连李青山都忍不住夸赞，“她简直是为舞蹈而生的……就算是红尘主城里，能跳的像她这么好的人，应该也不多吧？” 一旁的报名者也窃窃私语起来，似乎都为柳轻烟而震惊。 台下的几位评委，也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柳轻烟的舞竟然跳的这么好，但随即他们看向舞台上那少女的目光就越发火热起来。 随着柳轻烟的舞步逐渐加快，越来越多的高难度动作加入其中，就在她准备轻盈一跃之时，一股无力感便从腿上传来， 扑通——！ 翩跹的少女在几人贪婪淫邪的目光下，终究还是未能跃起，重重栽倒在地。 这沉闷的声响将所有人从沉浸中惊醒，他们错愕的看着跌倒在舞台的少女身形，宛若受伤的小鹿蜷缩成一团，凌乱的黑色发丝下，那张苍白的面孔在灯光下没有丝毫血色…… 即便如此，并没有人上去扶她，几位评委坐在最前面，火热的目光宛若刮骨刀般割过她的身体，看到她跌倒散乱之后，反而更加兴奋了。 柳轻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支撑着身体的双手不自觉的攥紧，眼眸中浮现出浓浓的不甘与愤怒， 她抿着嘴，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她的膝盖已经被摔的乌青，但还是跌跌撞撞的完成了表演……她最终浑身是伤的站在舞台上，对着下方众人深鞠一躬。 掌声响起！ “综合评分6.5，恭喜通过。” 随着这声音响起，柳轻烟沉默的走下舞台，她低垂着头，依旧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只在经过陈伶身旁之时，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一瞬。 陈伶看着柳轻烟离去的蹒跚背影，眼眸中微芒闪烁。 柳轻烟的通过，不出陈伶的意料，和李青山这种还没看清局势的报名者相比，这个女孩不光自身拥有天赋，而且还洞悉了其中的黑暗，甚至有勇气迈出这一步……陈伶并未对她有丝毫的轻视或者不屑，恰恰相反，他很佩服这女孩。 天赋，聪慧与果决，同时出现在了一个十七岁女孩的身上，但这也意味着，她将承受远超常人的痛苦折磨。 接下来的几位选手都没什么看的，李青山也因为即将轮到自己，而不断在一旁紧张的复习，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 终于，他在评委的呼喊中走上舞台。 看到他的一身戏袍，与精致的“生角”妆造，几位评委便低下眼帘，根本没有正眼去看的意思。 “都什么时代了，谁还看传统戏曲……” “是啊，现在都是歌舞当道，颜值当道，没几人爱听人咿咿呀呀了。” “今年总部的指标下来了，十二个名额中，传统戏曲的名额只占一个……甚至可以没有，我看这次其他人也有不少好苗子，不如……” “我也是这个看法，现在走这条路，很难成为名角了，挣钱更是别想。” “主城里的那几个老家伙，也都快不行了……” “这个李青山，已经连续来了四年了吧？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我看他样貌也是不错的，小生嘛，嘿嘿……可惜之前我暗示过他，他好像根本听不懂，真是个蠢货，给他机会都不中用。” “对了，孙主管怎么还不来？这都几点了……” “……” 李青山站在舞台上，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什么，只是摆好架势，深吸一口气，朗朗戏腔极具穿透力，清晰地回响在场地每一个角落。 “花谢花飞飞满天， 红消香断有谁怜； 手把花锄出绣帘， 岂忍复踏落花天落花天……”（注1） 评委无人倾听，台下也只有寥寥几人在看，其他人的闲聊声与开嗓声在门外此起彼伏，嘈杂无比。 但即便如此，李青山依然挺直了背，眼眸柔情，声声清亮，一个人的穿透力压过了所有的杂音，在舞台上旁若无人的演出着，陶醉其中。 忙碌众人中，披着一袭大红戏袍的陈伶，静静地看着李青山，眼眸闪过一抹复杂。 随着李青山倾尽情感的演出结束，一个冷淡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综合评分3，下一个。” 舞台上的李青山微微一震。 在无人关注的舞台之上，那袭青衣伫立许久， 他自嘲一笑，不疾不徐，对着台下众人躬身一拜…… ………… 注1：取自《葬花吟》 第354章 这……不太好吧?(微笑) 陈伶看到那青衣走下舞台，对着自己苦涩一笑。 “失望吗？”陈伶问。 “……唉。”李青山看着那些评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息道，“也许，也许是我演的还不够好，明年再努力吧……” “你看不出来吗？他们根本就没听你的演出。” “我知道，这正说明我还得练，总有一天，我要他们正眼看我。”李青山的声音坚定无比。 “……” 一时之间，陈伶也分辨不出李青山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么倔强的人倒是很少见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唱戏曲？”嗤笑声从旁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不屑的看了眼李青山，“没脑子没眼力的愣头青，你就算唱一百年，也不可能走出这个破镇子的！” “你？！”李青山脸上浮现出一抹愠怒。 “23号，23号吴少华！” 前方的呼喊声传来，那身影挑衅的看了李青山一眼，迈着大步往舞台上走去。 吴少华…… 陈伶记得这个名字，他刚才在孙主管的金属柜里，发现了这个名字的大笔转入金额。 “有意思……看来要改一下剧本了。”陈伶看着那大步上台的背影，眼眸中微芒闪烁，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李青山叹了口气，袖中紧攥的双拳无奈松开，眼神灰暗的对着陈伶说道： “林兄，我们走吧。” 李青山又一次没能通过初试，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了，等待他的也许又是一轮春去秋来……那一袭青衣孤零零的站在众人之外，落寞而无奈。 “为什么要走？”陈伶淡淡开口。 “啊？你想继续看吗？” “好戏还没开始，现在走，未免有些可惜了。”陈伶回头看着李青山，“无论如何，谢谢你昨天请我吃饭，从现在开始……我们从未见过，也不认识，明白吗？” 说完，陈伶便转身向场地的另一边走去。 “林兄？” 李青山茫然的看着那离去的红衣，没明白他的意思，正欲走上前追问，一阵刺耳的歌声便从舞台上传来。 只见吴少华站在舞台中央，一只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激动的在空中挥舞，像是在做法。 “路见不平一声吼嘿！” “该出手时就出手嘿！！” “风风火火闯九州呦~~~” 狂野的声音在场地上回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皱起眉头，这歌声毫无技法与气息可言，不，严格来说甚至只能算是说唱，因为即便是如此简单的旋律，他也几乎没在调上。 “这人是谁啊？” “吴少华，是那个坞镇吴家的人吧？他爹好像是红尘主城里哪个歌星的亲戚……” “吴东轩？？是那个着名歌手吗？他是吴东轩的亲戚？？” “怪不得……这是想拉自家的晚辈一起进主城啊？” “但这也唱的太差了，这不能放他过去吧？” “……” 观众席上的众人在窃窃私语，而舞台上的吴少华则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唱声越发的肆意妄为，在他狂野的声音面前，那些质疑声仿佛都消失了。 与此同时，六位评委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眼眸中满是苦涩。 这钱，真不好挣啊…… “老孙这家伙干嘛呢？到现在还不来？？” “是啊，他也在忙吗？” “等这个人表演结束，我去找找他。” 几位评委一边说着，一边动笔，还未等吴少华唱完，六个清一色的“8”已经记录在表格之上。 “嘁……” 就在这时，一阵嗤笑从旁传来。 在众人小声的私语中，这笑声显得格外的突兀，而且恰好卡在吴少华换气的节点上，让正在沉浸式嘶嚎的吴少华脸色一僵。 他的歌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笑声传来的方向，只见在舞台边，一个红衣身影正倚靠着墙，黑色的面纱遮住了他的容貌，却遮不住他轻蔑荒唐的笑意，在歌声停止之后，笑声反而越发清晰了。 吴少华死死的盯着角落的陈伶，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握着话筒森然开口： “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我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陈伶耸了耸肩，轻笑着开口，“有时候会止不住大笑……尤其是看到好笑的事情。” “我唱的很好笑吗？？？” “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陈伶正色道。 这句话一出，观众席上的众人纷纷忍不住私语起来，其中夹杂着轻笑声，他们看向舞台上暴怒的吴少华，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毕竟这些人多少都知道一些内幕，要是被其他有有本事的人拿了名额还好说，但吴少华这种水准，他们心中是极其不服的。 陈伶的出现，算是帮他们出了一口恶气，不过他们也很好奇，吴少华这位少爷被这么难看的架在台上，一会该怎么收场？ “你！！！”看出陈伶的戏谑，吴少华勃然大怒。 “够了。”一位主管冷冷的看向陈伶，“表演期间，寻衅滋事，你是几号？我要直接取消你的初试资格！并且终身不得再考！” 吴少华听到这，脸色总算是缓和些许，看向陈伶的目光充满讽刺。 谁知陈伶毫不在意的摆手， “我没报名，我就是过来看热闹的。” “？？？” 不光是评委，吴少华也愣住了，一般来说取消资格并众生不得再考这种惩罚，对他们这个行业而言算是毁灭性打击，可他们万万没想到，陈伶压根就没打算参赛……就像是全力一拳挥出，却打在了棉花上，那种憋屈感顿时涌上他们的心头。 见陈伶依旧用戏谑的目光盯着自己，吴少华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知道用戏团的规则无法束缚住陈伶，索性冷声开口： “看你的装扮，应该也是唱戏的吧？ 有本事你上来演一段，让各位评委打分，要是你的分比我高，我吴少华就承认自己唱的好笑，然后给你磕三个响头……不过要是你的分不如我，你就跪下来给我磕三十个，怎么样？” 吴少华就是要激陈伶，让他踩上这个圈套，毕竟这六位评委都是他自己人，但凡陈伶上来，最后出糗的肯定是陈伶，他要让这家伙给自己磕头，只有这样才能洗刷他身上的耻辱！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要求正是提到了陈伶的心坎里， 陈伶抚了抚衣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开口： “哎呀……这……不太好吧？” 【观众期待值+4】 第355章 大变活人 黑色的面纱遮住了陈伶的表情，若是其他人能看穿面纱，就能看到陈伶几乎已经把“我想演”三个字写在脸上，但他这一番推脱，反而更激起了吴少华的自信心。 “有什么不好的？难道是你怕了？？”吴少华冷哼一声，“刚才那个破戏子，也就拿了三分，你怕自己赢不了我就直说，现在立刻给我磕头道歉，我可以假装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主要是评委那边……不合规矩吧？” “诸位评委，你们觉得呢？” 吴少华的目光看向评委，六位评委的神情都有些微妙，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按道理说，没有报名的选手，是没法上台演出的，不过……吴少华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既然都是有梦想的年轻人，那就给一个舞台嘛。”周主管笑呵呵的开口，“不过说好了，打分不计入最后评选，大家看看就好。” 众人的窃窃私语声越发大了起来。 “林兄，你这是做什么啊……”一旁的李青山看到这一幕，心中焦急无比。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李青山的预料，他不解的看着红衣陈伶，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刻意去挑衅吴少华……难道，是为了给自己打抱不平？ “不能答应，千万不能答应啊……林兄……”李青山在心中暗自祈祷。 缩在角落的柳轻烟眉头也不自觉的皱起，疑惑地看着陈伶，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众人的目光下， 陈伶有些为难的思索片刻，还是点点头， “……那就，演一场吧！” 吴少华的脸上的阴云顿时消散，他冷笑的看着陈伶，自己走下台，给他腾出了一片空地，“请吧？” 说完，他给了台下的六位评委一个眼神，后者顿时会意。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先是走到墙边关掉了观众席上方的灯，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不紧不慢的一步步走上台阶，最终站在了聚光灯下，微笑着面对众人。 除了脑海中的剧院，陈伶已经很久不曾站上舞台了，虽然这里简陋且破小，但至少有活着的观众，而不是一个个瞪着猩红眼睛的黑影……这让他有种久违的熟悉与自在感。 见陈伶上台，周主管沉声开口： “你是唱戏的吧？唱的是哪个角？哪个本？” “我？我不会唱戏。” “……？” 众人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们看着陈伶，神情似乎有些不悦，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陈伶的声音再度响起： “但是，我会别的表演。” “什么？” 陈伶嘴角微微上扬，一字一顿的开口： “大变活人。” 【观众期待值+3】 “大变活人？”台下的吴少华嗤笑一声，“原来是个披着戏袍的魔术师？不过是些骗人的障眼法罢了，这种无聊的演出，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来。” 台下众人听到这里，也有些索然无味，魔术表演在红尘界域并不新鲜，他们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研究透了，属于是只能骗骗小孩的无聊把戏。 几位评委对视一眼，平静说道：“你可以开始了。” 陈伶点点头， “我需要一位评委来配合我……周主管，方便吗？” 周主管微微一愣，虽然他对这场演出没兴趣，但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犹豫片刻后，还是起身往舞台上走去……他倒要看看，这个红衣人想耍什么花招。 周主管在陈伶身旁站定，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说吧，然后呢？你要怎么把我变没？” 陈伶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膀，将其正对着舞台下方，七张评委席面对着他，其中有两张都空空荡荡，在那之后，就是一片黑压压的观众席。 “周主管，你给我说一个名字，我就能把他的人，还有他的随身物品变出来，你信不信？” 这句话一出，众人眼眸中都浮现出诧异，周主管也愣了一下…… 即便他们都是见过无数场演出的资深评委，这种离谱的魔术还是第一次听说，人家的大变活人，都是把身边的人变没再变出现，从没听说过能通过名字把人召唤出来的，还顺带贴身物品？ 这要是真能做到，只能说明周主管是他的托，但偏偏周主管又绝对不可能是……这一下，顿时勾起了众人的兴趣。 “当然，你说的必须得是真人，而且距离不能太远。”陈伶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信。”周主管果断摇头。 “你说一个。” 周主管的目光扫过前方，脑海中顿时跳出某个名字，下意识的开口，“有本事，你就把孙主管变出来。” 这句话一出，台下的私语声更大了，几位评委的表情都有些微妙，似笑非笑的看着舞台上的陈伶。 而陈伶对此，却毫不意外……或者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穿越前，陈伶没少接触过那些顶级的魔术大咖，也学习了不少魔术，其中有一部分称为“心理魔术”，比如猜数字，猜花色，或者其他的预知类魔术……这类魔术的原理归根到底其实很简单，就是心理暗示。 陈伶上台前，就已经把观众席上方的灯全部关闭，所以从舞台向下看，唯一明亮的只有七位评委席所在的位置，后面都是漆黑一片，这就会无形的将人的潜意识局限在眼前的可见范围内，这也是为什么陈伶要搭着他的肩膀，将周主管视角调整到中央的原因。 与此同时，七位评委中，孙主管的缺席最让他们印象深刻，近期只要提到或者听到过这个名字，就会被刻在潜意识里，而陈伶又加上了“距离不能太远”这个条件，就更加锁定了周主管即将说出的答案。 表面上，陈伶是给了周主管主动权，实则自始至终，他只给周主管留下了一个选项……这就是“心理魔术”的奇妙之处。 得到周主管的回答，陈伶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目光扫过舞台下方，缓缓开口： “那么……魔术，开始。” 【观众期待值+3】 第356章 坠 “他是认真的？” 一位评委在台下皱眉看着这一幕，“他真要把老孙变出来？” “怎么可能，除非他和老孙提前串通好……” “等等，不会他们真的串通好了？要不然老孙怎么到现在都没来？”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吴少华给了多少……”一位评委顿了顿，低声摇头，“绝不可能，老孙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跟那种莫名其妙的人合作？而且他要是真合作了，岂不是打我们戏团自己的脸？老孙不是这种人。” “也是，大家手下都不干净，一条船上的蚂蚱，他能蹦跶到哪去？” “而且这个红衣人明显不懂规矩，居然真的要跟吴少华比评分，评分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看来他真是个愣头青。” “我估计老孙多半又是跟哪个女孩在屋里玩的忘记时间……哼，上次不就是这样？” “我倒要看看，这家伙要怎么收场？” “……” 几位评委轻声交流一番，心中大定，看向舞台上陈伶的目光多了几分戏谑。 舞台上，周主管眯着眼睛看陈伶： “好了，你要怎么把他变出来？” 陈伶从幕布后推出一辆空车，摆在舞台的中央，又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件戏袍，轻轻盖在上面。 他在聚光灯下打了个响指，示意周主管走上前。 “你就站在这，不断的晃动戏袍。” “没了？” “对，就这么简单。” 周主管目光扫了眼面前的推车，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根本就是他们戏团里用来运道具的普通推车，没有任何玄机暗格存在，只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汽油？ 他看了陈伶一眼，目光逐渐不悦起来。 “你耍我？？” 到这个地步，周主管根本不信陈伶的狗屁魔术，也许这家伙就是闲得无聊，想找人寻乐子，毕竟在这个空推车上面晃戏袍，在台下怎么看怎么蠢！ “不敢不敢。”陈伶微笑道，“我可是打了赌的，我要耍了你，还走得出这扇门吗？” 周主管眉头微皱，他看了眼台下抱着双手看戏的吴少华，冷哼一声，最终还是从陈伶手上接过戏袍。 虽然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如果他做这些真是为了耍自己，一会确实有他好看的。 周主管满脸不情愿的站在车前，用力的晃动起手中的戏袍，色彩斑斓的戏袍在空中发出哗哗声响，像是波浪般在空中舞动。 与此同时，陈伶微笑着走到舞台边，轻轻按下灯光中的几个开关。 啪—— 舞台上的灯光骤然熄灭。 紧接着一道黑影骤然从舞台上方的金属架上坠落，急速的砸向下方摇晃的戏袍！ 砰——！！ “啊啊啊！！” 一阵低沉轰鸣响起，像是有重物轰然落地，伴随着周主管的惨叫声，漆黑的观众席上突然骚动起来！ “发生了什么？？” “有东西掉下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听到了有杀猪的声音？” “是周主管，周主管在叫？！” “……” 几位评委也错愕的坐在黑暗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当他们准备做些什么，灯光再度恢复明亮！ 一束聚光灯笔直的从漆黑的舞台上空照下，炽热明亮的像是上天刺下的光明之剑，在这唯一的光圈中央，那辆推车正静静的停在那，一旁的周主管握着自己被砸断的手腕，痛苦哀嚎着。 “啊啊啊啊……该死……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砸我？！” “狗娘养的畜生，我就知道你叫老子上来没什么好……” 周主管的声音戛然而止，在炽热光柱的竖直照射下，他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色彩斑斓的戏袍，此刻已经皱皱巴巴的被压在推车表面，滴滴猩红的鲜血沿着边缘流淌，晕染在舞台表面……在推车的中央，一具臃肿的血色躯体，正歪歪扭扭的倒在那。 那是个被绳子捆死的男人，脖颈上有一处血色小洞，像是被什么利器洞穿，那双愤怒而死寂的瞳孔，正浑圆的瞪着周主管，仿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最诡异的是，他的嘴巴里此刻被塞的鼓鼓囊囊，衣服里也到处鼓起，像是装满了什么东西…… 【观众期待值+5】 【当前期待值60%】 “啊……啊啊啊啊啊？！！！” 周主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先是在原地呆了两秒，然后脸色煞白的像是死人，瘫在地上骤然尖叫起来！！ “孙主管？！！是孙主管？！！” “他真的出现了……可……可他的样子……” “死了！！那是个死人！！” “天呐，真的死了！好像是从舞台顶的架子上掉下来的！！” “他的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看着好恐怖！！” “……” 前所未有的骚乱从观众席上响起，众人惊恐的看着舞台上，眼眸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尤其是最前排的几位评委，他们能清楚的看到孙主管尸体上的每一处细节，这诡异而猩红的一幕，无疑带给了他们极大的心理冲击！ “这……这……”他们瞪大眼睛，神情空洞无比，似乎还未回过神来。 刚才他们还在讨论孙主管是在跟哪个女人滚床单，还想着马上去找人喊他……下一刻，孙主管就从天而降，出现在舞台之上！ 他们要求陈伶把孙主管变出来，陈伶做到了； 只不过， 是以他们从未设想的方式。 “……林兄？” 李青山也被这一幕吓到，他咽了口唾沫，目光从孙主管的尸体上挪开，看向那微笑站在舞台前方的大红身影……他的眼眸中充满了迷茫。 人群的角落，浑身是伤的少女呆呆的看着舞台上，那张被塞满东西的恶臭面孔，宛若雕塑般站在原地。 那张面孔，柳轻烟不久前才见过……那张丑陋的，淫秽的，变态的，猥琐的中年面孔，她不会忘记那张脸对自己做的事情，也不会忘记他在自己身上，灵魂中留下的丑陋印记！ 她看着那舞台上张痛苦而扭曲的脸，心中突然涌现出前所未有的爽感，就仿佛刚才积压在心中的抑郁之气，喷涌而出！ 她站在黑暗的角落，看着在审判光柱中的尸体， 苍白小脸上……她的笑容灿烂如阳光。 第357章 红衣神 孙主管的出现，让整个会场乱做一团。 但陈伶的演出，还远远没有结束…… 大红戏袍缓缓走到孙主管的尸体边，像是好友般，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孙主管的尸体被他硬生生拉的笔直坐在那，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嘴巴一张，几张皱成团的照片从中滚落在血泊中。 “人，我已经变出来了。”陈伶的声音缓缓响起，“接下来，就是他的随身物品……” 舞台两侧的风扇被开启，原本用来制造烟雾氛围的设备，此刻疯狂的向外喷涌一封封雪白的信纸，这些信纸宛若雪花般洋洋洒洒的飞满全场，落在每一个人的身前。 【观众期待值+3】 有人将这些信纸捡起，扫了眼上面的内容，脸上浮现出震惊！ “这……这是……” “个十百千万……这么多钱？？” “房月春，晏一宁……这些都是大明星啊？！孙主管竟然跟她们要这么多钱？？” “吴少华……这不是刚才那个唱歌难听的吗？他居然也给了这么多钱？？怪不得……” “……” 这些信纸的内容，顿时引起了一阵轰动。 虽然这些人心里都多少知道一些内幕，但当他们亲眼看到这些勒索信件，与收款账目之后，还是心神狂震，世界观仿佛都坍塌了…… 吴少华看到台上的尸体，本就被吓傻了，此刻又见众人古怪的目光投向自己，下意识的向后退去，脸色苍白无比： “不……不该是这样的……该死！！那家伙难道是冲我来的？！” 李青山也从地上捡起一张，扫了两眼之后，眼眸中浮现出苦涩。 “林兄……”李青山复杂看着台上的陈伶，喃喃自语，“你这么做……是为了这些吗？” 评委席上，几位评委看到信纸上的内容，瞳孔骤然收缩！ “该死……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那个红衣疯子！！他杀了老孙，还众目睽睽下把他的尸体抛出来……他想做什么？？！” “快联系警员！！快！！” “……” 评委中有几人已经被吓傻了，但还有几人反应相对较快，就在这时，舞台上异变再生！ 周主管一边护着自己被砸断的手骨，一边躺在地上疯狂向后挪动，“你杀了老孙！！你死定了！！” “周主管，我的演出还没结束……你去哪？” 陈伶的大红戏袍在那束光下格外的晃眼，他站在聚光灯下，眯眼看着周主管。 “演出？还演出？！”周主管怒骂，“你……你就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穿着惹眼的大红戏袍，戴着黑色面纱，寻衅上台后直接在众目睽睽下变出一具死人……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周主管，我表演的是大变活人……现在只出现了个死人，可还不够。” 陈伶微笑着开口，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柄漆黑的手枪，对准疯狂后退的周主管。 在周主管惊骇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 周主管眉心出现一道枪口，瞬间毙命！ 大变活人。 啪， 人，没啦！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66%】 突如其来的枪声，彻底压过了观众席上的嘈杂，他们短暂的陷入死寂， 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具尸体从天而降，又目睹了陈伶持枪当众杀人，下一刻，惊恐的呼声差点掀飞屋顶，众人尖叫着往门外涌去，场面彻底陷入暴乱！ 不够！还是不够！ 陈伶看到一闪而过的期待值，眼眸中精芒闪烁，一股森然杀意肆虐而出。 他立刻调转枪口，对准台下同样惊恐准备逃亡的几位评委，连开三枪！ 砰砰砰——！！ 黑色的火花在空中迸溅，呼啸子弹精准的打入距离最近的三位主管后脑，随着猩红血迹溅洒而出，他们的身体一头栽倒在地！ 枪声混杂着尖叫，响彻演出会场，陈伶手握冒着青烟的枪支站在台上，像是一位红衣恶鬼！ “咿哈哈哈……”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遏制的笑意突兀的涌上陈伶心头，他这次的注意力都在堆积期待值上，根本没有心思去控制，索性放肆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陈伶一边狂笑，一边又开一枪射杀从另一个方向逃跑的评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又一枪打在孙主管的尸体上，推车上的汽油被瞬间点燃！ 颂——！ 熊熊烈火吞没孙主管的尸体，连带着他塞满嘴巴与衣服的上百张照片，逐渐化作灰烬，这些他死前视若珍宝的可笑财富，最终塞满了他这幅恶臭的皮囊，坠入烈火地狱。 焚尸炬火在黑暗中狂舞，那束刺破黑暗的聚光灯下，一袭红衣在持枪狂笑，宛若疯魔！ “疯子……那就是个疯子！！！” “快，快喊警员！” “救命，为什么他笑的这么变态？！” “别杀我！别杀我……” “……” 所有人都一窝蜂的向外涌去，对舞台上狂笑的红衣避如蛇蝎，唯有一人例外。 浑身是伤的少女，呆呆的站在原地，任凭一个个身影惊恐的掠过她的身畔，自身都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她的眼眸中，只有舞台上疯魔狂笑的红影。 她看到一个个曾欺凌自己的恶鬼倒下，看到被塞满罪孽的孙主管化作飞灰，看到在台下那些原本看她如刮骨的淫邪目光，此刻全部被恐惧侵占…… 柳轻烟瘦弱纤细的身躯，在黑暗中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与兴奋！ 那曾让她宛若置身地狱的，无数高大紧闭的办公室门，此刻都被陈伶狂笑着，一枪枪轰成碎片，同样被击碎的，还有被她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委屈与痛苦！ 这一刻，聚光灯下，别人避之不及的疯魔陈伶…… 在她眼中， 宛若红衣神明。 第358章 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69%】 随着陈伶将五位评委接连击毙，期待值也来到了最后的关卡，他的狂笑逐渐收敛，目光冷冷的望向一窝蜂往外涌去的众人……还有最后一个漏网之鱼，混在其中。 这位评委相当狡猾，第一时间冲入人群后，披上了别人没来得及穿走的戏袍，再加上背对着陈伶，黑暗中陈伶很难辨别清楚究竟哪个才是他。 就在他仔细眯眼辨认之时，黑暗的角落中，一位少女悄然伸出一只脚…… “哎呦！” 一个臃肿的身影扑通一声被绊倒在地！ 陈伶立刻转眸望去，那身影被绊倒在地，看不清他的脸，但陈伶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手，那双覆盖着满黑长汗毛的手，让他印象深刻……毕竟刚才他在办公室门口，看到过这只手将少女一把掳入屋中。 当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面庞上时，眼眸微微眯起…… “妈的，是你？你这个臭婊子敢绊我？！” 那位评委抬起头，看到柳轻烟那张低垂的面孔，顿时勃然大怒，一巴掌就抽向对方的脸颊！ 啪—— 柳轻烟没能躲开，她的脸颊红肿起来，凌乱的头发散落，丝丝鲜血从紧咬的唇边流淌…… 她低垂的头颅微微抬起，凌乱刘海下，那双通红的眼眸中满是倔强与愤怒。 “别忘了是谁给了你这个通过的机会！！你现在还敢绊我？！我他妈打死你这个臭婊子！贱人！骚……”那位评委一边痛骂，一边继续抬手准备扇她，一道身影已然来到他的身后。 啪——！！！ 一道比之前响亮十数倍的耳光挥落，直接将其一巴掌拍晕在地。 已经闭上眼睛的柳轻烟，微微一怔，双眸缓缓睁开后，看到一袭红衣已然来到了评委身后。 “最后的一点……就靠你了。”陈伶随手提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捡来的铁棍，漠然的俯瞰着倒在地上的最后一人，深吸一口气后，提起铁棍呼啸着砸向他的头颅！ 砰！ 砰！！ 砰！！！ 一棍，一棍，又一棍！！ 每一棍砸落，地上评委的身体就会猛震一下，温热的鲜血溅洒在柳轻烟的脸颊，与裙摆上，她的小脸苍白无比。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72%】 当这行字符飘出，陈伶终于停下了手中已经被砸弯的铁棍，他淡淡扫了眼地上已经变成烂泥的尸体，随手丢下棍子，便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看一旁的柳轻烟一眼。 而浑身是血的柳轻烟，则怔怔的看着那件远去的大红戏袍， 他射出的每一颗子弹，他挥落的每一下铁棍，砸出的每一片血液与脑浆，都深深的镌刻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的眼瞳中只剩下红衣的背影。 柳轻烟的身体开始发抖，她低头看向脚下那滩烂泥，那被陈伶亲手打碎的阴郁化作力量，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身体…… 在仇恨的驱使下，柳轻烟一把抓起地上的铁棍，疯了般一下又一下的砸在烂泥之上！！ 少女纤细的身躯，并未发挥出多少力量，但她的每一下，都发泄着心中的怨愤与委屈，她一棍又一棍的砸着，直到双手都被震麻，直到那烂泥已经丝毫看不出人形，才松开手中的铁棍。 叮当—— 铁棍落地，柳轻烟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虚弱的坐倒在地，黑色的褶裙晕染在血泊中，仿佛血色的花瓣逐渐盛开。 就在这时，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疑惑的抬头看向某处虚无…… “他在这！！” “找到那个红衣杀人魔了！他还在舞台上！！” “对方有枪！所有人准备好武器！准备就地格杀！！” “这具尸体血肉都模糊了……他杀人的手段这么凶残？红尘界域很久没出现过这种恶劣事件了！” “还有个幸存者，是个女孩，不过好像被吓傻了……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对女孩做了什么？？” “把女孩保护起来！！其他人！跟我去抓他！！” “……” 一大批黑衣黑裤，身上绑着棕色枪袋的身影，从门外一拥而入，目光瞬间就锁定了舞台上的陈伶！ 其中一批人保护住了柳轻烟，另一批人毫不犹豫的拔枪，将陈伶团团包围在舞台上，放眼望去足有三十多人，无数漆黑的枪口对准陈伶的脑袋，似乎时刻准备扣动扳机。 “放下武器！不要轻举妄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不管你是谁，敢在柳镇放肆，都选错地方了！” “你践踏戏团秩序，当场连杀七人，还不束手就擒！！” 为首的一位警员怒声开口，宛若洪钟的声音在空旷场地内回荡。 推车上的烈火逐渐燃尽，孙主管的尸身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那一袭红衣平静的站在聚光灯下，轻蔑一笑， “戏团秩序？” “哈哈哈哈……” “对，我践踏了！人我也杀了。” “你们……能将我怎样？” 这平静的声音中，蕴藏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张狂，让众多警员心神一震……他们在柳镇当着这么多年警员，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被陈伶的气势震慑到了。 为首的警员眉头一皱，他看着那蒙面的黑纱，虽然无法窥探到陈伶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他不再犹豫，当即下令： “开枪射杀！！” 砰砰砰砰——！！ 十数柄枪同时开火，子弹蜂拥着射入那袭红衣的身体，无数朵血花在舞台上绽放！ 正被几位警员抱着离开的柳轻烟，被这声音猛地惊到，她回过神看向舞台，眼瞳剧烈收缩！ “不……不要……”她喃喃自语。 就在她挣扎着想要下来之际，她听到一阵放肆的狂笑从舞台上传来！ 聚光灯下，那已经被子弹射到千疮百孔的身影，正在大笑着，他的身体已经化作一片血红，与那件猩红戏袍融为一体， 他屹立在血泊中，摇摇欲坠。 “怎么……不对着头打……就想杀我？” 陈伶嗤笑一声，他在众目睽睽下，抬起手中的枪支，冰冷的枪口缓缓抵住自己的下巴…… “我说了，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砰——！ 最后一枚子弹，被陈伶用来亲手击碎自己的头颅！ 第359章 真正的大变活人 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他们错愕的看着舞台上倒下的血影，直到陈伶彻底倒在血泊中，场内依旧一片死寂。 “他……他自杀了？”一位警员难以置信的开口。 刚才发生的一幕，冲击着他们所有人的心神，不光是因为陈伶中那么多枪后还能动，最重要的，是陈伶死前的眼神…… 那个眼神，充满了戏谑，不屑，与嘲讽，就仿佛陈伶击碎的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已经将他们全部屠杀殆尽一样。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疯子，也从未见过这种眼神。 就连刚刚准备护送柳轻烟离开的几位警员，都被那句话震慑，怔怔的站在原地。 数秒之后，才有人喃喃开口： “估计是知道自己逃不了，所以自杀了……” “不过，他中了那么多枪，竟然还能动？？” “不重要了，现在他已经被我们击毙，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 柳轻烟的目光落在那血色身影上，似乎还未从他的死亡中回过神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拳控制不住的攥紧，又无力的松开…… 然而，就在警员即将上台之际，异变突生！ 那倒在血泊中的死尸，突然动了下手指，然后是手臂，躯干，脖子，双腿……他的身体在扭曲，很快便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撑着身体从血泊中缓缓站起！ 当那具千疮百孔的尸体，重新站在舞台上时，所有人的表情就像是见鬼了一样！ 此刻那张覆盖在陈伶脸上的黑纱，已经飘落在地，一张满是丑陋疤痕的脸暴露在空气中，像是来自深渊的恶魔，披着红衣死亡归来。 丝丝鲜血从下巴的枪口处流淌，很快便闭合无踪，原本有些变形的脊椎骨，也在一阵咯吱声中恢复笔直。 下一刻，涣散的双瞳重新聚焦！ 那只染血的手掌，缓缓伸到下巴，用力一撕！ 刺啦—— 满是疤痕的脸皮飘散在虚无，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孔，重新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呼……”陈伶摸了摸恢复正常的鼻尖，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总算回来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技能，精神力，已经随着那抹白灰的磨灭尽数回归，三阶的力量感重新充斥身体。 他站在染血的舞台上，双臂张开，大红戏袍没有留下丝毫弹孔，已然浴血重生！ “活……活活活……活了？？” 台下的“观众”彻底傻眼了。 什么才叫真正的大变活人？ 凭空变出死人，把活人变死人，把死人变活人……在这个舞台上，那抹红衣就像是戏谑命运的神，生命在他的掌间如同玩物。 直到此刻，陈伶的“魔术演出”，才算完美结束。 “死而复生……这怎么可能？？” “中了那么多枪，他不可能活下来的，怪物……他真的是个怪物！！” “不！他是神道拥有者！！他刚才撕下了自己的脸，他是戏神道！” “戏神道？！” “可就算是戏神道，也不可能死而复生啊？！” “……” 陈伶的表演彻底惊呆了下方的警员们，他们瞪大眼睛，眼眸中难以置信……而在场外，柳轻烟看着陈伶死而复生的完美面孔，怔怔出神。 “开火！！再杀他一次！我就不信了……真有人永生不死？？” 为首的警员再度开口，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抬起枪口对准陈伶，可还未等他们扣动扳机，舞台上的红衣陈伶便随意的打了个响指。 啪—— 数十支乌黑森然的手枪，像是变戏法般，眨眼间成了一根根黄澄澄的香蕉。 警员：？？？ 黑衣黑裤的众人，各自手握着香蕉，包围着站在舞台下，像是一群即将给陈伶打赏的黑色猴子……随着陈伶的轻笑声响起，画面莫名的有些滑稽。 “这……”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陈伶缓缓抬起枪口，对准身后的舞台墙壁。 【审判】之力涌入枪内，随着陈伶扣动扳机，一束解构子弹无声射出，顷刻间就在厚重的墙体上开出了一个大洞！ 墙外混杂着泥土与青草香气的风，从洞口吹上舞台，将那袭红衣衣摆吹拂而起， 陈伶微笑着站在台上，指尖轻抬，一只类似于魔术师佩戴的红色帽子，被他优雅而轻盈的戴在头上，对着台下的“观众”微微鞠躬，像是一场魔术落幕谢场。 “感谢捧场……再会。” 陈伶向后退了半步，身形在众人的惊骇目光下，化作成百上千只翩跹的红蝶，从洞口飞出……逐渐消失在朦胧的烟雨之间。 舞台下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舞台后方的洞口，与外面飘摇的柳条与细雨，一时之间都忘了去拦……他们看着手中重新变回枪支的香蕉，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像是“观众”，即便要逮捕的对象就在舞台上，他们也只能看着他完成表演，然后潇洒离去…… 正如陈伶所说，“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他……是在玩弄我们吗？”一位警员不确定的开口。 众人沉默了，他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神情中满是复杂与苦涩。 “神道拥有者，本就不是我们能抗衡的。”为首的警员冷哼一声，将枪重新塞回棕色的枪套里，看了眼陈伶离去的方向， “他动用了神道，就必然会被那些大人察觉……他注定走不出柳镇了。” 他转头就往演出场地外走去。 “队长，这个怎么办？”一位警员指着被烧的不成人形的孙主管尸体，他身上与嘴中的照片，也已经化作无数白灰，塞满了焦黑成碳的尸体。 “能怎么办？带回去吧。”警员队长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还有已经被人捡走大半的信纸，眼眸微微眯起， “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主城的那几个娱乐财团为了顶住压力，肯定会采取一些措施……” “不过，这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了。” 他随意的摆了摆手， “收队！” 第360章 浮生绘 陈伶离开花都戏团，沿着巷道径直前行。 江南的雨很多，在陈伶印象中，昨天似乎刚下一场，今天又来了一场……细密的雨水像是棉针落在他的身上，不冷，却有种丝丝渗入的凉意。 破除白灰的封印后，陈伶的行动就没有那么急迫了，他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大红戏袍在雨中轻轻摆动。 “所以……红尘界域的神道拥有者，究竟在哪？” 陈伶喃喃自语。 如今的陈伶，已经可以动用【无相】隐匿身形，彻底人间蒸发，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既然他都已经将戏团闹的天翻地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红尘界域的实力。 据他这两天的观察，红尘界域的神道拥有者，似乎并不像执法官那样在明面上，被居民所熟知，更没有极光界域那样，执法官偷偷逼压平民，或者从事地下交易的情况。 极光界域由于靠近兵道古藏，定期会向古藏中输送执法者，让其中有些天资的执法者踏上兵神道，成就执法官，所以兵神道算是极光界域中的主流……而到现在，陈伶还没有碰见一位红尘界域的神道拥有者。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神道，他们的技能，他们的特性对陈伶而言，都是完全的未知…… 隐藏在暗中的威胁，远比暴露在明面上的危险。 柳镇的位置本就偏僻，就算有神道拥有者坐镇，实力应该也不会太强，现在恢复全盛状态的陈伶，有试探的资本，大不了换脸再藏匿起来就是。 可他都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连杀数人，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红尘界域的神道拥有者都在主城，这种小镇都是无人看守的？ 那要是灰界交汇怎么办？ 一个又一个疑惑闪过陈伶的脑海，他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去想。 他穿过青灰色的狭窄小路，两侧都是石砖砌起的围墙，拐过转角，又来到一条小河边缘， 翠柳在河边迎风轻拂，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树下，支着小摊。 陈伶目光搜过摊位，驻足问道： “这伞怎么卖？” 小摊上大部分都是字画，只有边缘放着一只桶，桶里塞着几柄折叠的油纸伞，老人看了一眼，随意的摆摆手： “十五。” “能随便挑吗？” “嗯，挑你喜欢的就行。” 陈伶一手付了钱，从桶中随意取出一柄油纸伞，在细雨中撑开， 淡黄色的油纸透射着模糊的阳光，在其上寥寥几笔勾出细小的黑雁轮廓，点缀在伞檐边缘，像是日暮黄昏中远去的雁群，颇有意境。 “好精致的伞。”陈伶忍不住感慨。 “不过是添了几笔罢了，生活乏味，总得自寻乐趣。”听到陈伶的夸赞，老人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但还是谦逊的说道，“比我画的好的，有的是。” “就它了。” 陈伶将油纸伞撑起，挡住绵绵不断的细雨，沿着河边继续向前。 柳枝在风中飘舞，那老人坐在摊位边，看着逐渐远去的那抹红衣，浑浊的眼眸微微眯起…… 下一刻，异变突生！ 那遮蔽风雨的油纸伞上，几抹雁影随着陈伶步伐颠簸，恍惚中似乎开始扇动翅膀，就像是活过来一般，骤然刺破纸伞表面，飞掠而出！ 嗖——！！ 伞檐距离陈伶，不过数十厘米，而那笔尖勾勒出的雁影速度不亚于子弹，几乎是轻轻一闪，便抵达陈伶面前！ 而陈伶却像是早有防备，在雁影晃动的一瞬就侧身闪避，除了第一只雁影呼啸着将他的侧脖颈割开一道半厘米深的血口，其余的几只全都扑了个空！ 几声轻响从大地传来，剩余几只雁影已经在青石板路上，留下几枚拇指粗的黑孔，深不见底！ 大红戏袍在细雨中急速旋转，宽大的袖摆随风舞动，随着陈伶停步稳住身形，那柄淡黄色的油纸伞也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发出滴答一声轻响。 猩红的鲜血从陈伶脖颈处流淌而下…… 他的双眸注视着柳树下的老人，冷若冰霜。 【观众期待值+3】 “咦？”见陈伶竟然避开了这一击，老人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摊位下的地面是湿的，说明你才刚来不久……而且，你在室外卖字画。”陈伶指了指灰蒙的天空，缓缓开口， “现在，可是在下雨。” 陈伶拐过弯，第一眼看到这个摊位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毕竟陈伶逃离的时候选的是相对人少的路线，正常就算有人要摆摊，也不会摆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当他走上前仔细打量过这个摊位之后，就更笃定心中的想法。 这个老人，多半是故意选址在自己离开的必经之路上，就是为了拦截自己。 陈伶不知道他的技能与手段，所以只能时刻戒备……但他万万没想到，画在油纸伞上的几只黑雁，竟然才是杀机所在，若非陈伶早有戒备，换个人恐怕就被瞬间秒杀了。 “观察能力不错。”老人微微点头，“若非时间太紧，我还可以布置的更全面一些的……可惜……” “你就是那群警员的上司？” “警员？我与他们可没关系……我只是一位画伞匠。” 陈伶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你不是红尘界域官方的人？” “是。”老人打量着陈伶，若有所思， “看来，你不是红尘界域之人……你来自何方？” 陈伶自然不可能回答，不过老人的话，还是让他得到了一些信息…… 他虽然代表了红尘界域的官方，却与那些维护秩序的警员没有关系，看来在这里，普通人与神道拥有者是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之中，而不是执法官那种上下属的结构。 “有意思。”陈伶轻笑一声，在脖颈还在不断渗出鲜血的情况下，这笑容显得格外妖异， “既然如此，我该怎么称呼你们？红尘走狗？” 老人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色， 停顿片刻，还是沉声开口： “【浮生绘】。” 第361章 战伞匠 浮生绘……陈伶喃喃念着这三个字。 “名字，你已经知道了。”老人缓缓开口，“你也该上路了。” 话音落下，老人随手将一柄油纸伞撑开，随着伞骨被拉升撑满，一簇显眼的梅花丛绽放在烟雨中！ 棕色的花枝从伞面灵活的飞出，宛若在空中游走的粗蛇，其上花瓣旋转，一点点红芒以惊人的速度冲向陈伶！ 陈伶冷哼一声，深蓝色的瞳孔洞悉每一朵花瓣的轨迹，身形化作残影精准避开，随后双脚在青石板上用力一踏，恐怖的力量直接让其擦过游走的棕色花枝，呼啸着砸向老人的面门！ 老人眼眸微眯，众多花枝同时回首，从四面八方将陈伶包围其中，像是绳索般捆上四肢。 “一幅画也想困住我？” 陈伶冷哼一声，漆黑的枪口瞬间拔出，对着蜂拥而来的花枝扣动扳机！ 下一刻，所有花枝泯灭成虚无，陈伶身形灵活的在半空中一拧，一记鞭腿呼啸着横踢向老人的头颅！ 陈伶的动作极快，老人的神情还未来得及变化，就被一脚踢碎，但迸溅而出的却并非是血液或者脑浆，而是一滩彩色的油墨！ 陈伶愣在原地。 与此同时，远处的另一株柳树下，一个身影缓缓收起手中的油纸伞，从棕色的树干中破隐而出。 “【审判】路径？你究竟是兵神道，还是戏神道？”年轻诧异的声音响起。 陈伶回头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朴素的青年正站在那，撑着一柄素色的空白纸伞，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陈伶看了眼地上的油墨，又看了眼远处的青年，脸色微沉。 “这个才是本体么……” 陈伶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奇怪的神道，毕竟在极光界域的时候，都是兵神道，不服上去就开打，但眼前这位青年的手段，确实有些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此刻摸不着头脑的，还有那位撑着纸伞的青年。 陈伶目光锁定青年，身形正欲从摊位中冲出，青年便提前一抬手，淡淡道： “起。” 陈伶的周围，四柄闭合的纸伞，突然在同一时间撑开，像是绽放的花团将他包围其中！ 青山，墨舟，星火，白鹤，四种截然不同但风格近似的油纸伞面，全部活了过来，铜墙铁壁般的山影环绕在陈伶身侧，将其即将冲出的身影硬生生撞回原地！ 陈伶踉跄后退数步稳住身形，下一刻，一只墨舟突然从群山间轰然冲下，卷携着恐怖的动能撞向他的身体， 陈伶眼眸中闪过一抹狠色，双腿稳稳扎在地面，骤然挥拳迎向墨舟！ 咚——！！ 在墨舟的冲击下，陈伶的手掌发出清脆嗡鸣，骨骼已然爆碎，但随即涌动而出的恐怖力量，也硬生生将那只墨舟击碎，化作油墨飘散在虚无。 这一幕落在远处的撑伞青年眼中，神情浮现出震惊。 “这力量……他是怪物吗？” “几把伞就想拦我？” 陈伶一只手被震碎，气势反而越发凶猛，他另一只手骤然攥拳，呼啸着挥向群山，恐怖的爆鸣顿时回响在天空之下！ 众多山影被陈伶一拳轰的爆碎！ 几团星火与一只白鹤，追着那道血色残影飞掠而出，却根本无法触碰到他，森然杀意混杂在细雨中席卷而来！ 青年傻眼了，他没想到陈伶竟然如此暴力的冲破了他的杀阵，当即准备放下手中的素色纸伞，可还未等伞面挡在身前，就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伞柄已经变成一枝柳条。 “这……？？？”青年愣在原地。 “还想拿伞？” 与此同时，陈伶双手抬起，直接将手中的油纸伞掰成两截，垃圾般丢在河里。 随着一阵狂风袭来，那袭红衣已然冲至青年面门！ 在青年惊愕的瞳孔中，陈伶的拳头急速放大，势若千钧的砸在他的胸膛！ 砰——！！ 陈伶拳头挥落，首先感受到了一股绵软，只见一缕油墨从青年的衣摆内飘出，化作一朵白花挡在胸前，拳劲涌入其中，眨眼间便将其击碎，紧接着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青年的胸口！ 青年的身形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一拳砸飞，撞断了身后石桥上的扶手，一头栽入河流之中！ 陈伶身形稳稳站在柳树下，他皱眉看了眼拳锋，冷哼一声， “泄劲了……一拳没能打死么？” 一片油墨从河底飘出，漂浮在水面之上，像是一只色彩斑斓的孤舟。 青年挣扎着从水中爬起，湿漉漉的站在孤舟之上，剧烈的咳嗽起来，猩红的鲜血溅在舟面，触目惊心。 “该死……你究竟是什么人？？”青年看着岸上那袭红衣，眼眸中光芒闪动。 他能感受到，对方与他都是三阶，不过在战力上，对方比自己强悍了太多，哪怕他已经提前布置了几柄油纸伞，竟然也没能压制住陈伶，同阶中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重要吗？”陈伶淡淡开口，“就算知道……你也注定是个死人了。” 感受到陈伶身上散发的杀意，青年心中一凉， 他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只类似对讲机的物品，按下按钮后，沉声开口： “柳镇，坐标【132,01】，露天环境，上方无遮挡，无其他飞行物！请求四级支援！” 这句话一出，陈伶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看着青年手中的对讲机，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打不过就摇人么…… 不过这一片区内，应该只有这青年一人镇守，就算其他人想来支援，也需要时间……陈伶有把握在一分钟内，将他就地格杀，然后离开！ 陈伶眼中杀意爆闪，他一步猛踏地面，一袭红衣掠过半空，冲向踩着墨舟的青年！ 然而，就在他腾跃而起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道仿佛用毛笔画出的黑色闪电，从空无一物的天穹刹那劈落，精准的坠在跃起的陈伶身上，黑色的雷霆在空中游走，四阶巅峰的恐怖的威压蕴藏在这一笔中，凭空炸响！！ 轰——！！！ 第362章 天意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一个穿着戏袍的身影，坐在摇椅上，面对着风吹草动的大地，忍不住感慨道。 他的身后，几道身影正忙碌的收拾着戏台下的板凳，听到这句话，末角疑惑的开口： “师傅，今天的风还好啊，前两天的风才大吧？” “哼，为师的深意，岂是你们这些小年轻能理解的？”戏袍身影慢悠悠的晃着摇椅，“到了为师这个境界，一字一句都蕴含天地道义，可谓是字字珠玑，其中的深意啊，那可是多少人穷尽一生都……” “师傅，抬个脚。”一旁的白衣年轻人拿着扫把，认真开口。 师傅：…… 他一边无奈的把双脚抬到半空，整个人倒在摇椅上，一边继续说道，“如玉啊，为师在讲述天地道理的时候呢，下次还是不要打断为师，毕竟这些东西，为师也是很少跟外人讲的，你们要是能参透其中些许，那就……” “知道了师傅。”被称为如玉的年轻人认真的点头，“你的脚可以放下来了。” “……好的。” “大师兄，我这里已经收的差不多了。”末角拍了拍双手，向这里走来，“你这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也扫完了。” “话说回来，今天一共也就只来了两位观众……而且似乎都没有慧根，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我早就说过，应该给他们备一点零食小吃，也许这样能多清醒一会呢？” “……大师兄，我们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哪里还有钱给他们买小吃？”末角无奈摇头。 “……”白衣大师兄陷入沉默。 “你在想什么？” “老四，你说……表演胸口碎大石能挣钱吗？” 末角打量了他几眼，“大师兄，你这身板还是算了吧……要不，让三师兄去？” 远处，一个身形高大的身影微微一顿，默默抚了抚衣袖，背对众人，高冷且威严的回了一句： “哼，哗众取宠……吾不与尔等为伍。” 大师兄与末角长叹一口气。 “无妨，没有慧根就是没有慧根，哪怕拎着眼皮让他们看完全程也没有用，你们只管好好演出，其他的顺应天意就好。”摇椅上的师傅不紧不慢的开口。 几人对视一眼，低头应道：“是。” 日渐西斜，远处的小镇已经炊烟袅袅，这片无人问津的荒地，也一点点被黑暗笼罩。 “我最后再去清点一下道具，毕竟明天还得演一场，要是丢了就麻烦了。”末角看了眼凌乱的戏台，转身往台后走去。 白衣大师兄站在摇椅旁，看着逐渐沉入地平线的落日，轻声开口： “师傅，明天我们还是在这演吗？” “对啊。” “可是这个镇上，应该没人会再来看了吧？” “为师说了，一切随缘……也许这座镇上并非没有有缘人，只是时机未到呢？” “……”白衣大师兄沉默片刻，“您确定，不是因为您懒得搬戏台吗？” 师傅微微一震，瞪了他一眼，“哼，如玉啊如玉，你这是什么话？为师在你心里就是这种懒人吗？” 白衣大师兄认真点头：“是，毕竟平时我们干活的时候，您都是在一旁看热闹。” “你你你……” 师傅气得扇风的手都加快些许，风呼呼的吹着他的头发，“为师这叫以逸待劳，再说了，不搬戏台不也是为了你们好吗？搬来搬去多累……别说了，我们就得在这里连演三场，除非，天意要赶我们走。” 白衣大师兄无奈的点头，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一旁的末角匆匆忙忙往这里跑来！ “师傅！不好啦！”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好像有人举报我们非法演出，有城管……不是，有警员往这里来了！！” “什么？！” 师傅蹭的一下从摇椅上坐了起来，“我就说下午那个观众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什么好事！” “快！快搬好戏台！我们撤！！东西一样都不能落！” 大师兄：？？？ “师傅，你不是说……” “还说什么说，被抓到是要交罚款的！快！帮忙去！” 三位弟子匆匆忙忙的拖着戏台的东西，连夜从荒野里逃了出来，像是路边被城管撵着追的小吃摊，一路狂奔数公里，才满头大汗的停在无人的角落中。 “师傅……我们接下来去哪啊？”末角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忍不住问道。 师傅拍了拍戏袍上的灰尘，目光看向某个方位，许久后，无奈的笑了笑， “天意如此啊……” “什么？” “走吧，我们去柳镇。” “柳镇？那地方离我们好远，快跨过小半个界域了吧……为什么要去那？” 师傅的嘴角微微上扬， “自然是因为，有好戏能看。” …… 夕阳逐渐沉入大地，昏暗的河流沿岸，一只手突然从水流中钻出，死死的抓住一截凸起的石头。 “呼……呼……呼……” 画伞匠湿漉的头发探出水面，大口的喘息着，脸色苍白无比。 他咬着牙，一点点从水中起身，整个人像是死鱼般躺在岸边，阵阵微风拂过沿岸，柳枝在他的上空轻舞，街道上安静的只剩下他的喘息与咳嗽声。 “031号，林溪，收到请回复！” “林溪！！收到请回复！” “你还活着吗？林溪？” 接连的声音从他怀中的对讲机传出，在水流的浸泡下有些断断续续， 林溪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将其掏出，虚弱的开口： “……我还活着。” “你请求的四级支援已抵达，请确认敌人是否已经死亡？” 林溪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的画面，嘴角微微抽搐，他拿着对讲机，骂骂咧咧的开口： “……他？他在墨雷中央都没被劈死，我差点被余波给震死了……幸好最后我掉进了河里，顺着水流逃了出来……” “妈的，那么劈都劈不死！他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第363章 圆圈 “确认敌人未被击毙，031号，是否需要其他架构师支援？” 对讲机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林溪毫不犹豫的点头，“他很强，很难杀，技能也很古怪……我一个人绝对不是对手。” “收到，正在通知附近的030号，029号前往支援，预计五个小时内抵达。” “五个小时……到时候他也许已经离开了。” 林溪眉头紧锁，他思索片刻后，声音突然严肃起来， “我请求启动‘圆圈’。” “请确认‘圆圈’范围。” “柳镇。” “请确认启用时间。” “从现在开始的24小时……不，48小时。”林溪沉声道，“48小时内，应该能杀死他。” “031号，48小时的‘圆圈’消耗不是一个小数目……你确定吗？” “确定，那个家伙绝对不一般……不能让他离开柳镇。” “收到。” 短暂的停顿后，对讲机另一侧的声音再度响起： “坐标柳镇，‘圆圈’启动倒计时……” “三……” “二……” “一。” 随着倒计时归零，柳镇的昏暗的天穹之上，一滴墨渍凭空出现，像是虚无中有人抬起一只画笔，在天空这张画布上一点点勾勒起来…… 完美的弧线在空中划出，墨渍化作墨痕，短短数秒之内，就在柳镇上空绘出一个庞大无比的圆圈，将其彻底笼罩！ “‘圆圈’启动完毕，48小时内，柳镇只能进，不能出。” “031号林溪，你的时间不多了。” 话音落下，对讲机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林溪缓缓放下手中的对讲机，整个人仰躺在地面，眼眸中倒映着星空与淡到几乎没法被察觉的圆圈， 许久后，他长叹一口气…… …… 点点星光在天空闪烁。 一个披着棕色大衣的身影，踏过门槛，走入一座还算精致的院落内， 院落两侧都是三层高的白墙小楼，像是大灾变前的民宿，虽然加起来好像也就十几个房间，不过对柳镇而言，这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客栈了。 “老板，一间房。”那身影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银币，摆在桌面，“不用找了，给我个安静的房间。” 客栈老板看到银币，眼前一亮，抬头看向来人。 那是个披着棕色大衣的年轻人，鼻梁上戴着一副半框眼镜，银色的眼镜链挂在耳后，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发亮，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如水。 “好嘞，309，这是您的房间！”老板恭敬的将钥匙递上去。 那人接过钥匙，便平静的走上楼梯，消失在老板的视野之中。 309。 陈伶在这间房门前停下脚步。 镜片后的目光轻飘飘的往周围瞥了一眼，确认无人之后，他打开房门进去，随后便将其反锁。 “呼……”封闭安全的空间内，陈伶长舒一口气。 他将身上的棕色大衣脱下，赤身走到镜子前，此刻的他肌肤已经焦黑一片，皮开肉绽，狰狞的雷纹在其表面留下深刻的印痕，甚至有些深的地方还能看到森然白骨…… 那道从天而降的黑色雷霆，威力实在是不小，迎面劈在他的身上，瞬间将他重伤。 当然，想凭这种程度就杀死他，还差了一些。 若不是当时陈伶被雷击到四肢麻痹，他一定杀了那个画伞匠，可惜对方也被雷霆的余波震到，栽入河中消失不见，等陈伶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卷的不知所踪了。 不过有【血衣】在，只要不是断手断脚，这些伤势最多一天就会自愈，倒不是问题…… 关键，还是在于那个逃走的画伞匠。 “糟糕……”陈伶喃喃自语，“他逃走之后，必然会引来其他神道拥有者围剿，万一来了更高阶的敌人，事情就麻烦了。” 陈伶一边思索着，一边用清水冲洗着伤痕中混入的泥沙，只有将这些杂物冲洗出去，他的伤口才能愈合的更快。 好在【血衣】扭曲了他对疼痛的感受，因此这个过程并不算太难熬，至少陈伶还能冷静的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等他将全身的伤口清洗完毕，心中也有了定论。 走！ 柳镇是不能再留了……反正师门那些人不在这里，留下也毫无意义。 万一那个画伞匠找来了高阶的援兵，拥有窥破自己伪装的手段，他的处境就被动了……最关键的是，陈伶对刚才从天而降的墨色雷霆，还心有余悸。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空中精准打击？发动的未免也太快了。 陈伶记得画伞匠只是用对讲机汇报了一下坐标，那道雷光就笔直的劈在他的身上，而且从雷光的威力来看，绝不是三阶的画伞匠能释放出来的……难道说，这个所谓【浮生绘】的组织，拥有随时随地全界域支援的能力？ 怪不得他们不用在每个地方都安排人坐镇，有这种能力，他们完全可以彻底掌控红尘界域的每一寸土地，随时随地降下天罚，宛若神明。 不过，吃过一次亏之后，陈伶对如何处理这种支援，心中已经有了谋算。 陈伶穿好衣服，并没有走正门，而是将窗户打开一角，指尖在下巴用力一撕， 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化作大雁，拍打着翅膀从窗户飞向天空！ 几分钟后，陈伶便来到柳镇边缘。 对于红尘界域而言，上百个小镇星罗密布的落在界域各处，镇子与镇子间距离不算远，基本都是靠道路连接，而非像极光界域的七大区那样工业化分区，靠铁轨连接，所以时常有商人或者居民去往别的小镇。 此刻，通往其他小镇的道路上，正零星的站着几人，对着地上凭空出现的一道一望无际的弧线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柳镇也封了？” “应该是花都戏团的那事吧？你不知道吗？” “什么事？” “据说，今年戏团初试的时候出现了个疯子，当着众人的面表演大变活人，还杀光了所有评委……应该是为了抓住他，所以就把柳镇给封住了。” “啊？那岂不是说，这个疯子还在我们柳镇里？” 第364章 客栈 “好吓人……我赶紧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这几天没事别出门了。” “【圆圈】我倒是听其他镇子上的人说过，不过见还是第一次见，据说这东西一旦画上之后，只能进不能出，是真的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 几人带着一辆驴车，车上载满了货物，像是要去其他小镇从商，此刻正站在那黑色弧线后，低声讨论着。 其中一人试探性的抬起脚，想跨过黑色弧线，可还未等他的脚掌触碰到线条，虚无中一道涟漪荡起，龙飞凤舞的四个毛笔字突然出现在半空！ 【禁止通行】。 一股斥力从脚尖传来，那人踉跄的往后退了半步，看向四个大字的目光中满是震惊。 “居然跟传说中的一样！天，这是怎么做到的？” “神明大人们的手段，可不是我们能理解的……走吧，现在有个疯子在柳镇里，我总感觉待在外面不安全。” “可我们手上的货怎么办？梨镇那边还在等着我们的面粉呢。” “这东西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不知道，据说之前出现这东西，都是少则几个小时，多则两三天……” “唉，罢了……还是回去吧，在这干等也不是办法。” 几人转身重新向柳镇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不曾注意的地方，陈伶缓步走到圆弧之前，眉头紧紧皱起。 “【圆圈】……这也是【浮生绘】的手段？” 陈伶试着越过圆弧，但同样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去路，即便他暗自用力想要强闯，那屏障也没有丝毫的松动，就像是一座无形的圆筒，将整个柳镇卷在其中。 陈伶脸色凝重的收回脚步，喃喃自语， “无法离开么……” 陈伶虽然还不知道这所谓的【浮生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但对方的手段却让他大开眼界，无论是凭空出现的雷霆，还是画地为牢的圆圈，都超出了他的意料。 现在想强闯，是闯不出去了，对方应该会立刻调动人手抓捕自己，想在【圆圈】时效范围内，来一手瓮中捉鳖…… 陈伶的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起， “瓮已经扣上了……但谁才是鳖，尚未可知。” 陈伶杀出过灰界重围，闯过群星商会，潜入过极光基地，哪一次不比现在危险？一个圆圈就想把他抹杀在这里，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悠悠落在那支即将离开的面粉车队上。 …… 夜色渐浓。 在陈伶离开没多久，几道身影扛着大包小包，缓缓从【圆圈】外的道路上走来。 “师傅，前面就要到柳镇了。”白衣大师兄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小镇轮廓，开口说道，“我们今天在哪片荒野落脚？” 穿着戏袍，双手空空的师傅悠然走在最前面，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去荒野，我们今晚住客栈。” “客栈？” 其余三人愣了一下，凡是他们出来巡回演出，很少能去住客栈，毕竟他们带着大量的演出用具，所以通常都是在荒野搭戏台的时候，顺便找个地方露宿。 大师兄沉吟片刻，“师傅……你……最近腰不太好？睡不了硬的？” “你才腰不好！！你师傅我腰好的很！” 师傅瞪了他一眼。 “那为什么要住客栈？” “怎么？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天的苦，师傅带你们享次福都不愿意了？” “愿意是愿意，可我们搭戏台的这些东西怎么办？”末角担忧的问道。 “在野外找个地方藏起来不就行了。” 师傅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老四，交给你了。” 见师傅是真的打定主意要住客栈，三个师兄弟对视一眼，还是照做的将东西全部摆在树林前，堆成一座小山。 末角对着小山轻轻挥手，所有的东西都逐渐变得透明，存在感被降到最低，哪怕是有人站在这些东西面前，都不可能察觉它们的存在。 藏完东西，四人便一路向柳镇靠近，就在这时，白衣大师兄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咦……【圆圈】？” “真是【圆圈】……那群画画的把柳镇封死了？”末角随后也感受到了圆圈的存在，目光落在柳镇上空，“这里出什么事了？” 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师傅，毕竟来柳镇是他提出来的，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师傅微微一笑，没有解释，只是摆了摆手， “出什么事了，为师怎么知道……对了，既然要进镇，都把脸换一下。” 说完，他抬手在下巴一撕，随着一张脸皮飘过，身形瞬间变成一位十七岁美少年，明眸皓齿，面若冠玉，一支白色的系带缠着乌黑的长发，在夜风中随风飘扬。 “切……一把岁数了，又装嫩。”大师兄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紧接着也撕下一张脸皮。 下一刻，他摇身一变，成了一位身着青色长裙的女子，走在美少年身边，像是他的姐姐或者母亲。 末角与三师兄也随之变化，分别成了一位其貌不扬的青年，与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与之前看不出有丝毫的相似。 伪装完成之后，变作美少年的师傅，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随意的一步迈入【圆圈】弧线之后，其后三人接连跟上，纷纷进入柳镇之中。 少年，女子，青年，中年，这一行四人行走在深夜的巷道上，时而有路灯照亮他们的身影，在青石板路上拉出一道又一道长痕。 “还说不知道……师傅这都在带路了。”末角走在后面小声开口。 化作美少年的师傅像是对这里极为熟悉，带着三人接连转弯，不一会便来到一座客栈之前。 这座客栈有三座小楼，他们跨过门槛，穿过院落，便径直来到柜台旁。 “老板不在吗？” 看到柜台处空空荡荡，大师兄疑惑开口。 美少年师傅站在柜台前，笑眯眯的看着某处，没有说话。 不一会，一个人影从柜台后的休息室中走出。 “抱歉啊，刚才没听见。” 一个戴着半框眼镜的身影从柜台后走出，银色的眼镜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客栈老板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走到柜台后，礼貌的微笑问道： “请问，四位是要入住吗？” …… …… 线下签售会第二场明天（1月27日）在杭州举办啦！三九要赶过去和大家线下面基，接下来几天只有两更~~签售会相关信息见微博哦~ 第365章 搜寻敌踪 “对，给我们一间房就行。”少年脆生生的回答。 “只要一间？” “是的。”一旁的青裙女子抱歉开口，“要那种，经济一点的房型，挤一点也无所谓。” “哦~”客栈老板扫了他们一眼，拿出一柄钥匙放在桌上，“301房间，120一晚，可以吗？” “可以。” 青裙女子认真的数着手中的钱，确认无误后递给老板，拿了钥匙就带着众人走向楼梯。 他们走了一段，才发现少一人，疑惑的转头望去， “老板~”只见少年还留在原地，好奇的眨着眼睛，明亮的眼眸好似繁星闪动。 “怎么了？” “你的眼镜好漂亮，在哪买的？” “这个吗？”老板指了指鼻梁上的眼镜，微笑道，“是从梨镇的一位商人那买的，不过现在他已经离开了。” “……好吧。” 美少年的脸上浮现出失落，叹了口气后，跟在其他三人身后走上楼梯。 看着四人消失在楼梯上，老板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他平静的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下一刻便消失在虚无…… 他目光望向客栈的门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 “编号031，林溪？” 微风拂过暗柳，月光下，林溪看着眼前风尘仆仆赶来的两道身影，微微点头： “是我。” “抱歉，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其中一人伸出手，“我是编号030，你可以叫我老陆。” “没关系，【圆圈】还有四十多个小时的持续时间，应该足够我们抓住他了。” 林溪一边说着，一边跟他握手，随后目光看向另一人。 “编号029，枫鬼。” 另一人淡淡开口，并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 这两个人，就是前来支援林溪的【浮生绘】成员，而此刻距离林溪发出求援信号，已经过了快七个小时，远处的天空都泛起一抹鱼肚白，若非他提前申请了降临【圆圈】，恐怕陈伶都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我们也是收到求援消息就过来了，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老陆疑惑问道。 林溪脸色微沉，将自己与陈伶交手的经过说了一遍，两人的眉头同时皱起。 “你是说，敌人是个疑似戏神道，但又具备极强近身战能力的……杀不死的小强？”老陆表情古怪的开口。 “概括的很准确。”林溪点头。 “这么邪乎？” “再邪乎，也是个三阶。”枫鬼冷哼一声，“我们三人联手，加上能够随时申请定点支援，就算他是三头六臂也跑不了。” “这倒也是……林溪，你找到他在哪了吗？” “没有。”林溪摇头， “不过，现在他应该已经发现【圆圈】的存在，知道自己无法逃离柳镇……再加上被墨雷正面击中，此刻应该身受重伤，不出我所料的话，他大概率会藏身在某个客栈里。” “那就好办了，柳镇就这么几个客栈，一个个找过去就是。”老陆点头表示赞同，“只要询问在这个时间段，有没有陌生人入住，基本就能锁定他的位置……枫鬼，你觉得呢？” “先这么办吧。”枫鬼淡淡道。 意见统一，三人立刻开始搜索柳镇内的客栈，按照敌人的正常藏身逻辑，他们先从最小最隐蔽的客栈开始找起，一连找了三个之后依然一无所获。 住在这些客栈里的人，大多都是偷情或者私好的男女，要么就是手头拮据的商人，在最近的几个小时，根本没有可疑人等入住。 “奇怪……莫非他没在客栈？”老陆有些怀疑的开口。 “如果要闯入民宅藏身的话，势必要解决里面的居民，不过他身上带着伤，这么做风险有点高……万一弄出点动静，我很快就能知道。”林溪的思路十分清晰， “无论如何，先把客栈搜完吧，如果还不行，就去搜民宅，反正柳镇就这么大，掀个底朝天也不用多少时间。” “前面还有一家客栈，算是柳镇里最大的，这家再没有就真的没了。”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入客栈内。 此刻正是黎明，客栈内静悄悄的，绝大部分人还在梦乡之中，三人走到客栈的柜台前，一个身影正坐在那打瞌睡。 似乎是听到三人走来，老板睁开惺忪的双眸，缓缓站起。 “三位是要入住吗？” “不，我们来打听一些消息。”林溪从怀中掏出一张警员证，摆在桌面。 看到警员证，老板的脸色顿时变了，有些慌张的问道： “……打听什么？” “最近七个小时之内，有没有生面孔来办理过入住？还是孤身一人。” 老板眉头微皱，像是在认真的思索……他掏出桌下的本子，用手指在上面一个个划过，最终落在某个房间号上。 “有！” 听到这个字，三人的眼前顿时一亮。 “他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林溪紧接着问道。 “看着好像二十左右，蛮普通的，特征也没什么……对了，他来的时候，好像有点跛脚？说话的时候也有气无力的，感觉很累的样子。”老板回忆着开口。 林溪眼眸中闪过一抹精芒，笃定的开口：“就是他了！” “哎呦，你们这是要查什么呀？”老板心中咯噔一声，“我这客栈里，不会住了什么危险的人吧？” “这你就不用管了。”老陆摆了摆手，“他住哪个房间？” “309。” “走。” 三人立刻走上楼梯。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胆子这么大，住到了这里……”老陆一边走，一边冷哼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住的人多，有时候也是不错的掩护。”林溪眼眸中精芒连闪，“看来，抓住他用不了四十多个小时了……” “被墨雷劈中，他不死也得扒层皮，现在应该还在疗伤。脚步都放轻些，别惊扰到他，” 三人悄然无声的穿过三层走廊，黎明的微光透过窗户，在地面披上一层淡薄轻纱…… 最终，他们在一间房门前停下脚步。 第366章 埋伏 309。 看清这只门牌，林溪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无声的将手伸到背后，抓住油纸伞的伞柄，似乎下一刻就准备拔出。 一旁的老陆见此，也一只手伸入袖中，取出一柄折扇，唯有站在最后的枫鬼，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 林溪的手缓缓握住门把手，深吸一口气后，用力一推！ 刺啦——！ 房门被林溪瞬间推开，下一刻，大量的面粉便被气流卷动，瞬间撞上他的面门！ 与此同时，房门底部一根细针高速擦过地表，迸发出丝丝火星，看到这一幕，后方枫鬼的眼瞳骤然收缩！ “小心！！” 轰——！！！ 火星点燃满屋飘扬的粉尘，烈火扭曲空气轰然爆开，将三人的身形眨眼淹没！ …… 惊天巨响从不远处响起，就连客栈的地板与墙体都在微微晃动。 所有的住客都从睡梦中惊醒，茫然的走出房间，透过窗户看到不远处被炸开的走廊，以及其中滚滚而出的浓烟，眼眸中满是错愕。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什么东西爆炸了……” “天，没人受伤吧？” “……” 众人的讨论声在走廊上响起，其中有四道身影也看热闹的凑到窗边，好奇的打量着爆炸的方向。 客栈老板匆匆跑上三楼，看到滚滚而出的浓烟大惊失色！ “这……这……”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浓烟中响起。 三道身影有些狼狈的从黑烟中走出，林溪手中的油纸伞已经焦黑，老陆的头发也被烧掉不少，至于枫鬼，外表看起来没怎么受伤，但袖中的手掌也已经漆黑一片。 他们看到走廊上茫然看向这里的人群，脸色像是吃了苍蝇般难看。 “该死……我们被耍了！他猜到了我们要来？？”林溪沉声开口。 “你不是说，那人是个性格偏激的莽夫吗？”老陆捋了捋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恼火的说道，“莽夫，能预判到我们的行动，还能提前设置爆炸陷阱？？” “一般人发现【圆圈】的存在后，都会因无处可逃而感到惊慌失措，下意识的找地方隐藏自己……但他不仅没有躲，反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好了反击的手段，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当猎物。”枫鬼的声音冰寒彻骨， “我敢保证，他现在肯定就躲在附近，看着我们踩入陷阱！” 林溪的目光立刻扫过四周，可现在光是客栈里，围观他们的就有十数人，而客栈外面的巷道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闻声而来，对着这个方向指指点点。 “这地方太容易藏人了，而且如果他真是戏神道，很有可能变了脸混入人群里……” “接下来怎么办？全抓起来？” “那样事情就闹得太大了……而且就算抓起来，一个个辨别他们的身份也需要时间，更何况我们根本就不确定他是不是在人群中，也许是在别的地方偷偷注视着这里。” 几人一边低声交流着，周围聚集来的人群越来越多，客栈老板脸色苍白的走上前，看到后面被炸的焦黑的房间，手都哆嗦起来。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啊？我这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这……” 林溪见老板来了，沉声问道，“我问你，那人入住之后，出来过吗？” “没有啊，一直都没出来过。” 三人对视一眼，老陆暗中给了他们一个眼神，“知道了，我们先走吧。” 三人浑身狼狈的走下楼梯，在众多住客的疑惑讨论声中，径直离开了客栈。 等他们走出客栈大门，老陆便双眸微眯，袖摆下的手掌轻轻一翻，细密的黑色小点汇聚成湍流，从袖中落在地面，然后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若是定睛看去，便能看清这些黑色小点，实际上是无数只细小的黑色蚂蚁，蚂蚁的身体像是由极细的毫笔勾勒而出，小而精密，活灵活现， 随着老陆的挥手，这些蚁群大部分钻入了客栈之中，还有一小部分，则向周围的巷道辐射而出。 “有把握吗？”林溪问。 “我们在众人注视下离开，如果他也在其中，应该会放下戒备。”老陆转头看了眼烟雨中客栈的轮廓，“我已经盯死了这里，但凡有人行踪诡异，第一时间就能锁定他。” “真是方便的技能。” “还行，虽然铺开的数量多，但行动范围十分有限，我不能离开它们两百米范围内。” 林溪目光扫过四周，锁定了不远处的一间茶馆，“既然如此，我们去那里等着……如果锁定了他，也能第一时间出手拦截。” “好。” …… 客栈老板站在被炸毁的房间门口，往里张望片刻，满脸肉疼的叹了口气。 “好像是粉尘爆炸，我看里面东西都被炸没了。” “是啊，这下子重新修缮得花不少钱，刚才那三人究竟是谁？” “不知道，不过看着不像是警员。” “你们听说了吗？柳镇现在被【圆圈】罩住了，只能进不能出，应该是在调查什么重要的事情，刚才那三位会不会是……” “啊？！！你别说，我看那人背着油纸伞就怪怪的，搞不好还真是！” “那我们这也算是开了眼了……” “就是老板可怜啊，好端端的房间被炸了，简直是无妄之灾。” “是啊，这赔偿都不知道该找谁赔去……” “……” 在看热闹的众人私语中，客栈老板垂头丧气的走下楼梯，往柜台上的本子上记了几笔之后，转身走进休息室中，像是要自己安静一会。 随着房门关起，他眼眸中的落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精芒闪烁的眼眸…… 他抬手在下巴上一撕，一张脸皮飘散在空中。 “一共三人，都是三阶，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们来抓捕我的全部人手……没有惊动四阶，这倒是个好消息。 可惜那个画伞匠撑伞太快，护住了后面两人，没能试探出他们的技能。” 陈伶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一切，似乎有些失望。 第367章 【描魂】 知道柳镇只进不出的时候，陈伶就猜到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调查客栈，毕竟这镇子就这么大，没多少地方能够藏身。 于是，他直接从那几个去梨镇行商的人手上，买下了大半的面粉，毕竟他在极光界域抢来……赚来的钱还有不少富余，买完面粉之后，他就大摇大摆的又回了客栈。 当时正是深夜，客栈里的住客全都入睡，他直接打晕绑架了客栈老板，取代他接管了这座客栈，并布置起原先他入住的309房间。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深夜还有一行人前来入住，刚布置完房间机关的陈伶，又匆忙的帮他们办理了手续，然后就开始等待【浮生绘】的人。 陈伶自然不指望一个粉尘爆炸就能解决掉他们，他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试探对方，前来追捕他的有几人，境界如何，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技能手段…… 红尘界域这些人的神道技能太过古怪，他在画伞匠身上吃过一次的亏，不想再吃第二次了，谨慎一些总不会错。 好在双方第一回合的交手，陈伶无疑是占据了上风。 就在这时，陈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眸中闪过一抹深蓝光辉，看向房门底部的缝隙…… 一只微不起眼的黑色蚂蚁，正试图外面钻入房中，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觉，但在陈伶的【秘瞳】之下，它身上的每一道笔画，都清晰的呈现而出。 画出来的？ 陈伶的眉头顿时紧锁。 莫非他们发现自己的伪装了？不……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围剿才对，不至于派蚂蚁来打草惊蛇。 陈伶的大脑飞速运转，轻轻一晃又变回了客栈老板的模样，若无其事的揉了揉眼睛，推门而出。 他刚走出休息室，便看到至少十几只这种蚂蚁，从各个缝隙钻入客栈内，只不过由于它们的身躯太小，肉眼不注意看很难察觉。 “被监视了么……”陈伶心中暗道。 看来这些蚂蚁，应该也是三人中某人的技能，表面上佯装离开让自己卸下防备，实际上暗中用手段监控整座客栈，若是自己没有【秘瞳】，没发现这些细小的存在，恐怕真有可能暴露。 几只蚂蚁藏在客栈入门处的角落，监视着这里的一切，其他的蚂蚁都一窝蜂的涌入房间内，似乎是去监控其他房客， 陈伶就这么在它们的注视下，径直走到柜台边，开始拿着纸笔算账，继续扮演着客栈老板的角色。 …… 与此同时， 301客房，窗边。 “师傅，这就是你说的好戏？”大师兄收回目光，疑惑的看向躺在床上打哈欠的师傅。 “急什么，好戏还没开始呢……这只是个前菜。”美少年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的头发，“还有，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大师兄与三师兄同时问道。 唯有末角依然站在窗边，目光看着刚才客栈老板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刚才那个老板……似乎是小师弟假扮的。” “什么？？” 大师兄眼前一亮，“我说师傅怎么突然要进柳镇……原来是带我们找小师弟来了？” “老四，你为何能一眼认出小师弟？”三师兄问。 “因为我见过他啊，小师弟的伪装能力虽然极强，但毕竟还没掌握【描魂】，从不经意间的一些动作和神态，还是可以看出原本的习惯。”末角说道，“大师兄和三师兄你们既没见过小师弟，又没见过那位老板，自然不会察觉到哪里不对。” 两位师兄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刚才小师弟演的真好啊，没有掌握【描魂】就能演到这个地步，怪不得师傅说他天赋异禀。”大师兄忍不住感慨。 “所以柳镇被【圆圈】禁锢，也是跟小师弟有关系？”末角问道。 大师兄正欲说些什么，突然双眸一眯， 除去床上悠闲睡觉的美少年外，其余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墙边，那只缓慢爬出缝隙的，微不起眼的蚂蚁身上。 末角见此，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对着那只蚂蚁轻轻一弹，后者便一头栽倒在地，存在仿佛都被抹去。 “看来是了。”末角说道，“他们应该也猜到了小师弟很可能藏在客栈里，所以出手试探。” “既然如此，吾等索性出手诛杀那三人，带小师弟回去。”三师兄沉声开口。 床上的美少年突然冷哼一声， “怎么？对付三个三阶的小辈，你们能耐了？” “师傅说的是，若是阶位再高些的敌人也就罢了，这三人与小师弟同阶，我们出手未免有些过分。”大师兄点了点头，“我看，师傅的意思是想让小师弟自己处理这件事，我们就别插手了。” “话说回来，小师弟如今也是三阶了吧？怎么还未掌握【描魂】？”末角疑惑开口。 “【描魂】？” 美少年轻笑一声，“你们这位小师弟啊，唱念做打一窍不通，生旦净末丑更是无一擅长，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如何能去描他人之魂？” “这……”大师兄的眉头紧锁，“也是，我们几人都是自小学戏，基本功也都相当扎实，晋升三阶之后自然就掌握了【描魂】，但小师弟没学过这些，想掌握【描魂】，难如登天啊……” “师傅，这该怎么办？”末角忍不住问道。 三人同时看向床上的美少年，这个疑惑他们三人无法解答，但师傅毕竟是师傅，想必已经有了方法。 美少年瞥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 “怎么，老六自己都没急，你们就先急上了？” “师傅，这一到三阶的三个技能，可是融合四阶领域的根基，若是小师弟比他人少了一个技能，今后的领域也将漏洞百出……这可是大事。”大师兄的神情严肃无比。 “放心……” 美少年的目光，仿佛穿过虚无，落在那正扮演着客栈老板的身影之上， “他的神道，与你们都不一样……这三阶的【描魂】，自然也与你们不同。” “能不能参透这其中的奥秘，扬长避短，就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第368章 陈伶的特异性道路 “老肖，退房！” 就在陈伶暗中观察蚂蚁分布之际，几个身影从楼梯上下来。 听到这四个字，陈伶眼眸微微收缩，抬头确认几人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之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这么早就退房了？” “唉……不是我说啊老肖，现在你这客栈，真是没几个人敢住了。”为首的男人无奈开口，“现在上面都在讨论，是不是这里面住了什么杀人魔，传的可玄乎了……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在外面跑商的，一切以安全为主，还是先换家客栈待吧。” 在他的身后，还有几人也背着大大小小的行囊，似乎都被刚才的爆炸吓的不轻，对男人的话语点头赞同。 “这……” 陈伶眼眸中泛起一抹苦涩，还是点头，“好吧。” 话音落下，几人并没有动，而是安静的站在柜台前，看着陈伶。 “怎么了？”陈伶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老肖啊，我们后面几天的房费，你总得退给我们吧？” “是啊，来的时候我们可一口气付了好几天的定金，你查查还剩几天，还没入住的退个差价。” “我们都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这钱你总不能黑了吧？” “……” 随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吐槽着，陈伶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该死……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他虽然顶替了老板的身份，但眼前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要是不给他们退钱，事情必然会闹大，引起蚂蚁主人的猜疑；但如果给退钱，他连这些人的脸和名字都对不上，如何给他们算房费？这开口一问不就等于自爆身份了？ 陈伶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看着眼前众人，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 砰——！ “好！好好好……” “退钱是吧？行，都退给你们！” 陈伶猛地拉开抽屉，将里面所有的钱币全部掏出，用力拍在桌面，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拿啊！要退多少你们自己拿！！妈的，好端端做个生意，房子都被炸了！现在一个个又来过河拆桥……你们要退多少自己拿！有本事把我店拿走算了！！艹！” 陈伶扭头走进休息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空气顿时陷入死寂。 “这……” 众人都被陈伶突如其来的怒火震慑住了，他们看着柜台上满满一堆钱币，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叹了口气： “确实，老肖已经很难了……” “毕竟是自己的客栈被炸了，我看了一下，那一层被毁的太严重了，修缮的费用可不便宜。” “说到底，完全是无妄之灾，换成谁也受不了，老肖的脾气已经很好了……” “是我们过分了……剩下两天的房费就算了吧，反正也没多少钱，算我们给老肖的赔礼。” “关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们炸的屋子，该退的一分不能少……让一下，我要拿钱。” “……” 众人有人和老板的关系好，最终还是没去退那些钱，有人直接走到柜台前，数出了本该给自己的退款，然后向外面走去。但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个察觉到老板的异样。 不一会的功夫，客栈就空了大半。 陈伶倚靠在休息室中，听到外面的动静，眼眸微微眯起。 这一次的难关，算是被他混过去了，不过在蚂蚁的监视下，没法保证每次都能顺利，他到底只是个伪装者，万一再出现与老板关系密切的人物，暴露的可能性很大。 就在陈伶思索着如何悄无声息的离开的时候，一阵骚动声从外面传来，陈伶从窗户边缘望出去，只见刚刚走出去的那几个住客，已经被一群警员拦了下来，像是在仔细盘问着什么。 “还有后手？”陈伶知道，那些警员多半都是来筛查他的。 现在客栈到处都是蚂蚁监视，他甚至没法变脸混入人群，局势似乎已经彻底僵持住了……现在陈伶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扮演好老板的角色，直到【浮生绘】的三人失去耐心，放弃监控这间客栈。 但这么做，自己也有着不小的暴露风险，他也不可能一直躲在休息室里不见人。 “难道现在就要出去和他们硬碰硬？” 陈伶在屋内来回踱步，在心中列举着技能的搭配组合，看能不能寻到破局之策。 就在这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辉： “话说回来……这个技能，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伶自从踏上三阶之后，自身扭曲戏神道带来的技能，他从未使用过，而且与之前的【无相】与【猩红戏法】相比，这个技能给他的感觉非常空泛，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没理解是什么意思。 “指定一个角色，将扮演时的信念感，一定程度上影响现实……”陈伶喃喃自语。 与专精伪装的【无相】，和欺骗视觉的【猩红戏法】相比，这个技能似乎多了选择性，但陈伶不明白，所谓的“信念感”究竟是什么意思？怎样才能影响现实？ 陈伶之前听韩蒙提过，同一神道下的多种路径，前三阶可能有一部分技能是相同的，比如绝大部分兵神道的一阶都是【铁衣】，但进阶四阶之后，领域特性则由不同的路径而定…… 换句话说，随着阶位的提高，不同路径的技能差异会越来越大，到了后期甚至同一路径，不同拥有者的技能都会出现差异，这是由个人的特性决定的。 有没有可能，自己的这个三阶技能，就是他陈伶“特异性”的体现？将会决定后面所有领域和技能的走向？ 这一刻，陈伶脑海中，自然的浮现出末角与梅花k的身形。 他到现在接触的戏神道，只有这两人，但同样是戏神道，两者的能力完全不同，“生”“旦”“净”“末”“丑”，每一个行当之间都是天差地别……可自己从未接触过京剧演出，对它们也没有任何理解。 属于他陈伶的“特异性”道路……又会是什么？ 陈伶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觉得自己的眼前仿佛充满迷雾，朦胧之中，仿佛来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岔路口。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际，一位美少年走到门外的柜台前，疑惑而天真的问道： “咦？老板人呐？？” 第369章 织命 这声音打断了陈伶的思路，他在屋中思索片刻，还是打开了房门。 此刻的他，双眸中满是血丝，愤怒，疲惫，与无奈从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来，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站在门口， “什么事？” 柜台前的，正是那天问他眼镜的美少年，他看着陈伶眨了眨眼睛，脆声问道： “老板，我想打篮球。” “啊？” “篮球啊。”美少年做了个胯下运球的动作，然后转过身，熟练的晃了两下肩膀，“我想打篮球，你这有吗？” “……没有。” 听到这两个字，美少年的脸上明显浮现出失望之色。 正当他垂头丧气的准备离开之际，余光像是看到了什么，眼前微微一亮。 “老板～” “又干嘛？”陈伶正打算继续思索自己的三阶技能，却被打断，无奈开口。 “那个篮子还用？可以给我吗？” 美少年指了指角落里一只废弃的竹篮。 陈伶往那里瞥了一眼，随意的摆手，“拿去吧。” 美少年欣喜的抱起竹篮，就走到院子里，飞速的将上面的竹编拆下，开始在手中重新穿插，像是变戏法般，不一会就编成了一只简单的空心圆球。 这少年手倒是挺巧。 一个想法闪过陈伶的脑海，便收回目光，不再注意那个少年。 美少年独自一人跑到后院，不断的抛球接球，玩的不亦乐乎，不一会又一个身影走下楼梯，径直向院中走去。 她的声音再度打断陈伶的沉思。 “你好，请问有看到我弟弟吗？”说话的正是与美少年一起的青衣女子，声音温雅柔和。 陈伶指了指后院。 青衣女子看到后院中玩乐的美少年，眉头微皱。 “你怎么又在这玩球？”她走到美少年身边，抬手抓住半空中落下的空心竹球，沉声开口。 美少年手抓了个空，相当不服气的瞪大眼睛： “我没有玩，我在打篮球！” “你现在该做的事是学习绘画，练习舞蹈，而不是在这浪费时间玩球。” 听到这段对话，柜台边的陈伶眼帘低垂，并没有被提起丝毫兴致……这种家长教训孩子的场景，无论是大灾变前还是大灾变后，都是一个样。 “我不喜欢那些东西！”美少年梗着脖子喊道。 “混账。”青衣女子脸色阴沉无比，“不会绘画，又没有一技傍身，就没有前途！你以后真想在这个小镇里待一辈子吗？” “凭什么打篮球就不算技艺？没有前途？”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你见过谁能靠打篮球，进入主城的？” “我不管！”美少年愤怒大喊， “别人做不到，我就做不到吗？我从小就打篮球，我擅长这个！这就是我的技艺！ 我没学过绘画舞蹈，也没有这个天赋，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走自己的路？做我擅长的事情？” “你！” 美少年的喊声很响亮，哪怕是其他楼层的住客，都听到了这个声音，不过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感慨一下少年时的热血与坚持。 而柜台后，被美少年与青衣女子屡次打断思绪的陈伶，却微微一震。 走自己的路…… 不知为何，那少年说了那么多，这五个字突然像是钢印一样烙在了陈伶的脑海，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的看向后院。 “做自己？你才多大？你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吗？” “我能不能分辨重要吗？” 美少年咬牙，微微蹲下身，下一刻突然高高跃起，指尖轻松的将被女子高举过头顶的竹球抱在手中， “我记得每一次碰到篮球时的手感，每一次流汗的舒爽，它们变成本能深深的刻在我的脑子里，让我做到你们做不到的事情！ 那些个绘画家和大明星，我不想当，那些都不是我！我就要当我自己！” 碰——！ 少年似乎怒了，用力将手中的竹球甩了出去，呼啸着掠过青衣女子的耳畔，撞到后面的墙上高高弹起，然后好巧不巧的撞死了一只草丛里看热闹的蚂蚁。 这一刻，少年的话语落在陈伶耳中，宛若雷霆轰鸣作响！ 那些都不是我……当我自己。 陈伶的眼眸越发明亮起来！ 是了！ 生旦净末丑也好，扮演其他角色也罢，那些毕竟不是陈伶自己……再怎么演，再怎么投入，想要产生信念感都极难！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去扮演戏剧角色，而不是直接扮演自己？ 自小的热爱，与无数次的练习，让那少年将篮球深深的刻在心里，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自然会产生信念感……而这种信念感，陈伶也曾有过！ “我擅长的……不是生旦净末丑，也不是台上演出的其他角色……这一切的一切对我而言，不过是扮演……” “属于我的角色应该……是编导？” 【观众期待值+3】 陈伶的眼眸璀璨如星！ 这一刻，笼罩在他道路上的迷雾尽数散开，一条荒芜的，几乎从未有人踏上过的道路，展现在陈伶的眼前！ 拥有了【无相】的陈伶，自然拥有了扮演角色的能力，但归根到底，他的思维逻辑还是编导！ 冰泉街上杀穿酒馆，戏弄执法官；兵道古藏开局自杀，在幕后引发乱斗；还有开着列车强闯极光城，不久前的魔术表演……他陈伶走到今天，每一次经历事件，都是以编导的角度切入去解决问题，这是他穿越前学习数年编导，并从事这个行业带来的习惯性思维！ 他既然没有生旦净末丑的天赋，为什么要走他们的路，而不是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编导之路？也许这个三阶技能需要他扮演的不是任何人……而是编导陈伶，是他本身！ 以作为编导时的信念感，来影响周围的环境么…… 青衣女子拎着少年的耳朵，一路气愤的走回房间，少年的哀嚎传入陈伶耳中，他却已经根本没心思听了； 此刻的陈伶，正站在无人问津的柜台之后，手握笔杆悬停在空中，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五分钟， 他手中的笔尖，才重重的触碰到纸页， 笔墨在其上晕开，处在思维风暴状态下的陈伶，缓慢而坚定的写下两个字。 【织命】。 第370章 小试牛刀 青衣女子拎着美少年的耳朵，在一阵哀嚎中回到房间，期间引得其他还未离开的住客纷纷侧目，望向美少年的目光中满是幸灾乐祸。 没有人注意到客栈老板的异样，在众人的目光中，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算账，也许是在评估重新修缮三层需要多少钱。 砰——！ 随着青衣女子用力关上房门，看热闹的住客也随之散去，走廊再度陷入安静。 进入房间的瞬间，刚才疼的哎呦直叫的美少年，突然深沉起来，与刚才哇哇直叫为了篮球梦想据理力争的热血少年判若两人。 他瞥了眼身后的大师兄。 “如玉，为师的耳朵好捏吗？”他的语气有些微妙。 大师兄认真的思索片刻，笃定回答：“有点老。” 师傅：？？？ 在美少年几乎吃人的目光下，大师兄讪讪一笑，将手缩了回去， “师傅，是你让我配合你表演的……我只是代入了角色，不自觉就……” “好好好，为师的好徒儿，等这一天很久了吧？”美少年骂骂咧咧的开口，“早知道喊老四陪为师去演了……你个腹黑男，就知道你那么积极肯定没好事！” “师傅，你误会我了，我真的只是想帮小师弟啊……” 大师兄脸上的微笑，如春风拂面。 美少年冷哼一声，走到窗边望下望了一眼，看着宛若雕塑站在那的客栈老板，不紧不慢的开口， “还算是有点慧根……” “他竟然真的参悟了？”三师兄诧异开口，“即便师傅一直在刻意引导，这悟性也相当惊人了……甚至不输老五。” “他与老五不一样，老五那是天生愚慧，但这小师弟……应该算是悟性超绝。”大师兄忍不住感慨， “本来我也只是想启发一下他，让他自己琢磨几天，或许能想到这一层，没想到当场就参悟了，师傅这是捡到宝了。” “哼。” 美少年躺在床上，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为师演的好？” “那是自然，师傅的演技当真是入木三分。”大师兄立刻笑呵呵的捧道。 美少年懒得与他废话，一边随意的玩着头发，一边淡淡开口： “【织命】么……有意思。” “【织命】？” 末角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与我们的【描魂】似乎没什么关系？什么是【织命】？” “你们自己看吧，他已经快掌握了。”美少年摆摆手， “好戏，才刚刚开始……” …… 陈伶站在柜台后，看着纸上的【织命】二字，眼眸中精芒闪烁。 第三阶的技能，需要陈伶指定一个角色，通过角色的信念感来影响周围的环境……而陈伶选择扮演的，就是自己。 信念感，信念感…… 陈伶缓缓闭上双眸，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大灾变前的剧院里，站在一座庞大华丽的舞台下方，目光审视着舞台上的一切。 他的脑海中，一个又一个的角色在上面出演，走位，道具，灯光，服饰……这些组成演出的无数细节，像是丝线般在他的眼前飘起，随着他落下的笔尖，有序的交织。 一场演出，在他的笔下逐渐诞生。 陈伶骤然睁开眼眸！ 他将账簿向后翻到空白页，笔尖飞速的写下几行字。 【时间：午后，13:30】 【场景：客栈】 【角色：画伞匠，神秘绘蚁师，浮生绘成员a，陈伶，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 【△伪装成客栈老板的陈伶，为了避免被察觉异样，与往常一样开始打扫客栈，他扫掉了309房间溅在院子里的玻璃碎渣，与其他飞出来的焦黑物品，一齐倒入厨房的垃圾桶中】 【△堆积在一起的被烧的变形的玻璃渣，在午后的强光下点燃了垃圾桶，火势在厨房蔓延，此时因疏忽而未将阀门关严的煤气罐，也被一缕火苗点燃……】 …… 客栈外，茶馆。 林溪摇晃着手中的茶杯，看着荡漾的水面，心思却已经飞到远方。 “警员那边的问询结果出来了，可以确认，刚才离开的那几个都是本人，应该只是单纯的因为惧怕爆炸，所以提前退房了。”老陆推开茶馆门，径直走入其中坐下，同时说道。 林溪的手微微一顿，眼眸中浮现出失落， “难道真是我们猜错了？那个疯子没有藏在客栈里？” “客栈现在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异样吗？”一旁的枫鬼突然问道。 “没有。”老陆摇了摇头， “就是那批住客跟客栈老板翻脸，然后就是个小孩在院子里玩球，跟姐姐吵了一架，其他房间里所有住客都很正常。” “该死……如果那家伙不在客栈，还能藏在哪？”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现在是下午13：29，还剩二十多个小时，现在把整个柳镇翻个底朝天，也就只要十个小时不到，还来得及。” 林溪与枫鬼正在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而老陆则要分神去监视客栈，就在这时，他的眼睛微微一眯。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那个老板算了半天的账，终于动了。” “动了？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他拿了扫把开始扫地，应该是准备先清理爆炸残骸。” 两人顿时失去了兴趣，继续讨论起来，然而就在几分钟后，一阵爆响突然响彻云霄！ 轰——！！ 像是雷霆在大地炸响，滚滚浓烟从远处的客栈内升起，周围所有行人都诧异的看向那个方向！ “是客栈？！” “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那个疯子又出手了？！” 三人猛地从茶馆内坐起，惊讶的看着客栈内燃烧的火焰，随后其他两人同时看向老陆。 “不对啊……所有人都在我的监视之下，根本没人做出奇怪的举动，这个爆炸是怎么来的？”老陆顿时有些发懵。 “也许是那个疯子有避开你监视的手段？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他应该没有变成客栈里的人，而是一直藏在某个地方，所以你没察觉到他……” “该死！快去客栈！！” 三人脸色难看无比，极速向客栈冲去！ 一阵微风拂过客栈的柜台，账簿悄然翻过一页，随着纸页上的文字微微发光，三位角色正如故事书写的那样，重返舞台。 …… …… 出差归来，明天恢复三更～ 第371章 编织命运 【△听到爆炸声，三位浮生绘成员立刻赶来】 “发生了什么？！” 林溪第一个冲进客栈，便看到客栈老板正双手抱着头，畏畏缩缩的躲在桌子下面，脸色满是惊恐！ “不……不知道啊？！”陈伶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就在这算账，突然院子里就炸开了，好像是厨房……” 三人的目光从陈伶身上挪开，老陆点点头： “这个老板是清白的，刚才他一直在这里。” “去爆炸现场！” 林溪三人毫不犹豫的冲向浓烟滚滚的院子， 所在柜台后面的老板，看林溪三人冲到了厨房，心中也鼓起勇气，跟在他们身后。 熊熊烈火还在燃烧，从焦黑的厨房门窗内时不时闪烁出炽热的光芒，在视野都被浓烟遮蔽的情况下，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刚炸一个房间，现在又炸了个厨房！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老板的哀嚎声在三人身后响起。 “闭嘴！”正聚精会神寻找敌人踪迹的枫鬼，皱眉喊道。 老板脸色煞白，气的欲言又止。 “布置在院子里的蚂蚁基本都被烧化了，现在什么也看不见。”老陆沉声说道。 “原来厨房里有布置蚂蚁吗？” “我让蚂蚁去侦查过，里面没人，就出来了。” “现在看来，那个疯子很可能一直藏在厨房里，用某种办法骗过了你的感知……”林溪毕竟与陈伶交过手，在他的视角中，陈伶的手段实在是太多太诡异，有特殊藏匿方法并不奇怪， “不过，他为什么要突然炸了这？” “可能是被我们监视的没耐心了，准备用这种手段破坏蚁群，强行脱身。”老陆提出了最有可能的假设。 “那他现在是还在厨房，还是已经出来了？” 这个问题一出，三人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林溪一咬牙，抽下背后的油纸伞，便一头向烈火熊熊的厨房内冲去！ 【△就在画伞匠即将冲入厨房之际，燃烧的火焰将两只备用煤气罐内的气体加热膨胀，压力持续升高，引发第二轮煤气爆炸】 轰——！！！ 林溪前脚踏进厨房，刺目的爆炸火球便在厨房内轰然爆开，火束瞬间将他的身形吞没其中！ 这次的爆炸比之前还要恐怖，狭小的厨房已经被彻底炸开，翻涌的火海淹没林溪之后，又向身后的老陆三人扑面而来。 “是陷阱？！！”身后的老陆和枫鬼脸色大变！ 枫鬼手掌一抬，无数飘舞的枫叶从袖中卷出，将翻涌的火海阻拦在前，护住了身旁的老陆，与身后伪装成老板的陈伶。 “这……这……”客栈老板双腿都在打颤，“怎么又炸了，真是要了亲命了……” “闭嘴！！”枫鬼快烦死这个絮絮叨叨的老板了，恨不得一巴掌直接给他拍死。 陈伶立刻闭上嘴巴。 他的脸上写满了慌张与绝望，但心中却平静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丝毫意外。 对其他人而言，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但对陈伶来说，他清晰的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亲手编导的。 陈伶的【织命】，可以将他身为编导的信念感发挥到极致，从而影响周围的环境，换句话说，他可以操控“舞台”上的一切。就像他在剧院时，提前布置好每一处灯光，音效，与道具的使用时机一样。 只要提前写好“剧本”，它们就会如陈伶所准备的发生……当然，这些事情都必须符合逻辑。 就比如院落地上的玻璃渣，在强光下点燃垃圾桶；比如高温致使的备用煤气罐压力升高，引起二次爆炸……客栈的院子里确实有被炸碎的玻璃，而厨房也确实有数只煤气罐，这些是舞台上本就自带的“道具”，而陈伶所能做的，就是合理的安排道具，并通过剧本制造巧合，以此来推进剧情。 他唯一无法操控的，就是“角色”。 和陈伶曾经的编导工作一样，他可以完美的调度舞台上的场景，却无法完美调度角色，毕竟他们是演员扮演的，具备思想的生命个体，可能会出忘词，会走位失误，这些都是在他的掌控之外的。 因此，陈伶只能通过事件，变向的推动演员的动作，或者猜测他们的心理……比如用爆炸引来三位浮生绘成员，比如让三人再进入厨房搜索。 归根到底，陈伶可以通过预先准备“剧本”，来操控场景与事件的发展，以此影响“角色”的命运； 而对“角色”的影响，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就看陈伶的编导能力，舞台道具的多样性，与他对“角色”的剖析了解程度……场景，灯光，音效，道具，舞台上的一切就像是被陈伶攥在手中的丝线，通过编织它们，陈伶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导所有“角色”的命运。 这，就是陈伶的【织命】。 “咳咳咳咳咳……” 废墟的火焰中，拎着一把焦黑伞柄的林溪，踉跄从中走出。 这次爆炸的规模，与之前的粉尘爆炸完全不同，而且林溪距离的太近，即便他反应再快也没法全身而退，此刻身上也是伤痕累累，看起来狼狈至极。 “陷阱，又是一个陷阱……该死，他究竟在哪？？”林溪的眼眸中满是怒火。 “有人！！” 缀在三人身后的客栈老板，突然开口！ 三人猛地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滚滚浓烟中，一道残影正急速的飞掠，环绕着中央的三人，响起一阵尖锐的嗤笑声。 【△爆炸震掉了院落边缘晾晒的衣服，迎着狂风开始在天空飞旋，滚滚浓烟遮蔽之下，像极了一道鬼魅般的人形残影】 【△狂风涌过被炸裂的水缸，发出尖锐声响，如同嗤笑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是他！！？” “他果然在这！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该死！不能让他逃了！！一起上！！” 林溪三人看到那残影，眼眸中同时爆发出精芒，根本不管还站在一旁的客栈老板，卷携着恐怖的杀意朝着天空出手！ 第372章 哇，你们好厉害 林溪撑起手中焦黑的伞柄，一层油纸自动在其表面重新生长，眨眼间就恢复原样。 “玫瑰林。” 林溪呢喃一声，伞面上百朵鲜红的玫瑰绽放，像是盛开在废墟中的火红花丛，骤然打破伞面的禁锢，无数花瓣交织成红龙，咆哮着冲向天空中的残影！ 老陆则双手一抬，密密麻麻的细微蚁群汇聚在其背后，像是凭空生出一双黑色翅膀，轻轻一挥，整个人便腾跃而起！ 至于站在最后的枫鬼，则直接冷哼一声，身形瞬间化作上百片枫叶，消失在原地。 这些枫叶随风而起，环绕在林溪的红龙身侧，像是暗黄色的飓风卷上云霄，前去封死那残影的逃生路径！ 林溪主攻，老陆近战，枫鬼拦截；三人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出手就十分默契，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陈伶留在这里……毕竟这家伙的手段太过诡异，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抓住他不知还要拖延多久。 这宛若神迹的一幕落在其他住客眼中，他们纷纷瞪大眼睛！ “果然！他们是传闻中的神明使者！” “【圆圈】和神明使者都出现了，而且一口气就出现三位……咱们柳镇究竟出什么事了？” “应该是抓那个戏团里大开杀戒的疯子吧？我听说那疯子很厉害。” “能看到传闻中神明使者出手，真是三生有幸啊……” “那个疯子死定了。” “……” 在其他人都在窃窃私语之际，301房间的四人不紧不慢的走出，在走廊上站成一排，一副好奇看客的模样， 只不过他们看到战场的情况之后，表情都有些微妙…… “哇，你们好厉害。”客栈老板站在林溪身边，忍不住感慨， “这下子那个炸我房间的人，应该插翅难飞了吧？” 【观众期待值+3】 林溪正撑着油纸伞，专心操控着红龙去追杀浓烟中的残影，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客栈老板依然不停的说道： “我和你们站在一起，会不会有危险？” “万一他要杀你，岂不是会牵连到我身上？你们会保护我的吧？” “对了，抓住他之后，能让他把房间的修缮费赔给我吗？” “……” “别烦我！”林溪忍不住扭头骂道，“没看到我在忙吗？！” 客栈老板默默闭上嘴巴。 随着狂风逐渐减弱，那残影的移动速度似乎也逐渐下降，远没有刚才灵活， 由玫瑰交织成的红龙，咆哮着冲出浓烟，驾驭着狂风一口将那残影撕咬住，与此同时，林溪的眼前一亮。 “咬住了！” “真的吗？”客栈老板第一个鼓掌，“厉害！” 其他围观群众虽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那影子被红龙一口咬住，脸上也纷纷浮现出喜色，跟着陈伶鼓起掌来。 老陆挥动着黑色双翼，在红龙身边悬停，一旁的枫鬼见林溪捕捉到目标，稳稳落在附近的楼房顶端； 浓烟逐渐散去，老陆看到红龙嘴中的东西，微微一愣。 “等等，这是……” 老陆从红龙嘴里扯出那东西，下一刻，他的脸色难看无比！ 一件大红色的成人肚兜，正静静的躺在他的掌间，上面甚至还绣着一条正在吐泡泡的鲤鱼……只不过肚兜似乎是被烟熏久了，拿在手里黑一片红一片，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滑稽。 林溪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围观的路人甲乙丙丁，手中的鼓掌也戛然而止……他们呆呆的看着那件肚兜，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咦。”客栈老板疑惑开口，“怎么是个肚兜？” 此话一出，客栈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林溪的脸色接连变化，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怒吼： “该死……那家伙有替换物品的技能，上次他就把我的伞换成了树枝！他在戏耍我们！！” 老陆和枫鬼的脸色也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的出手，最后在众目睽睽下，就抓住了一只肚兜……想到陈伶可能就躲在周围，正戏谑的看着他们这出闹剧，顿时都被气得不轻，只觉得一股怒火在胸膛熊熊燃烧！ “找死……” “屡次三番的戏弄我们，真以为我们拿他没办法？？” “他一定还没走远！！分头找！” “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林溪三人彻底被激怒了，他们本打算顺藤摸瓜，用最简单的方法找出陈伶，可没想到三番两次的掉入陈伶的陷阱，撞的灰头土脸……这也说明，陈伶确实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们，距离这里绝对不远！ 怒火燃烧之下，三人直接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手段，反正他们有对讲机可以联络，一旦任何一个人发现了陈伶的踪迹，都能立刻喊来另外两人支援！ 三道身影接连冲出浓烟，离开客栈，只留下客栈老板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无人在意。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独自往休息室走去。 在滚滚浓烟中，他的身形显得尤为落寞，像是位失去一切的中年人，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咔哒—— 随着他将休息室的房门反锁，陈伶嘴角微微上扬。 此刻的客栈，已经彻底解除了监视，所有蚂蚁都被老陆带走了……在陈伶的误导下，他们彻底洗清了客栈内众人的嫌疑，毕竟在爆炸发生之前，所有人都在蚂蚁的监视之下。 只要陈伶想，他可以继续扮演客栈老板这个角色，直到【圆圈】消失，也没人会再怀疑他； 但他并不打算一直这么藏下去， 刚才他的虚晃一枪，已经轻松骗出了三人的大招，陈伶对他们各自的实力与技能都有了基本的认知，而浮生绘想瓮中捉鳖，陈伶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猎物与猎手的身份，也是时候反转了。 随着指尖在下巴一撕，一张脸皮飘散在虚无，陈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穿着一身大红戏袍，轻盈的从窗户飞跃到狭窄道路之上，不紧不慢的往远处走去。 与此同时，客栈柜台上的账簿，被微风吹拂，轻轻翻到了下一页…… 在那一页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符： 【午后，13:45，大雾四起】 第373章 戏弄 “【织命】……原来这就是【织命】？” 在走廊上目睹了全过程的大师兄，忍不住开口，“还没有诞生领域，就能如此戏谑命运，若是提升到高阶之后，小师弟的力量该有多恐怖？” “编织命运的能力，真是闻所未闻。”三师兄若有所思。 “不过我感觉，这个能力虽然厉害，但发动的要求实在有些苛刻。”末角的眉头微微皱起。 “老四说的没错。”美少年撑着头，看着陈伶离去的方向，“首先，发动技能的地点必须是固定且熟悉的，如果连环境都不熟悉，不知道有哪些东西可以调度，就无法充分的发挥出力量；而且一旦有人离开预先设定的范围，这个技能就失效了。 其次，每次发动前，他都需要提前书写剧本，这就意味着这个技能只能用于先手作战，或者阵地作战，实战中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美少年话音落下，其余三人纷纷转头看向他，神情都有些古怪。 “怎么？” “师傅，我怎么感觉，你比小师弟还了解这个技能？” “哼。”美少年拂了拂衣袖，淡淡开口，“为师的眼界与经验，岂是你们这帮小辈能比拟的？别说只是个三阶技能，就算是你们几个的那些技能，为师哪次不是一眼看出优劣？” “那倒是……师傅的眼力，一向是极好的。”三师兄微微点头， “接下来，就看小师弟如何解决这三人了。离开客栈之后，【织命】能起的作用十分有限，仅靠两个技能，对付三位三阶敌人，小师弟恐怕会是劣势啊……” “我有种预感。”大师兄突然开口， “小师弟给我们的惊喜，会远不止此。” 一旁的美少年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没有说话。 …… “好大的雾。” 林溪走在青石板路上，看到眼前雾气蒙蒙的烟柳城镇，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他清楚的记得，之前他们在茶馆的时候，分明还是晴天，这才过了多一会，竟然就弥漫出这么浓的雾气……这对准备搜寻陈伶的他们而言，无疑是个坏消息。 林溪手中的油纸伞轻轻一转，表面的玫瑰花图案自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只麻雀停留在树枝上，随着他指尖轻挥，这些麻雀飞出伞面，开始在他周围飞旋寻找起来。 与此同时，他腰间的对讲机传来一阵声响： “滋滋滋……” “这里是编号030，老陆，确认通讯状态。” 听到这，林溪便摘下对讲机，按下按钮：“这里是编号031，林溪，通讯正常。” “编号029，枫鬼，通讯正常。”枫鬼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暂时没有，他似乎没往我这个方向跑。” “我这里也没有异常。” “该死……我这里好像也没发现异常，他究竟藏在哪了？” “不要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一点点往外搜寻，不要留下死角……每隔十分钟，用对讲机确认一下彼此的状态，时刻保持联系。” “好。” 对讲机中的声音消失，林溪深吸一口气，继续沿着道路向前搜索，几只麻雀在其上空盘旋，注视着周围的每一处细节。 与此同时。 一道大红的身影，从浓雾中跃起，轻盈的飘落在李青山家的屋顶。 此时的李青山并不在家，应该又出门去收集柴火，只剩下老太太独自一人睡在房里，院子中安静一片，就连鸡犬都没有察觉到陈伶的到来。 陈伶的目光搜过下方，随手捡起屋顶的几枚瓦片，猩红戏法发动，眨眼间就替换成了老太太床边的收音机。 陈伶坐在屋顶，看着手中的收音机，眼眸微微眯起…… 淡淡的极光从他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 “滋滋滋……” 收音机自动打开，微弱的电流声从中响起，在陈伶闪烁的眼眸中，频道不断的跳动！ “欢迎收听今日说法……” “……各位听众下午好，欢迎来到午后小憩时光，我是今天的主持人……” “……目前，花都戏团的惨案引起主城内的广泛关注，对于被曝光的评委受贿案件，主城花都财团表示必将追查到底，给柳镇无数追梦人一个交代……除此之外，花都财团负责人表示，将重启对柳镇的初试评选，在大众的监督下给予柳镇公平公正的竞争环境……” “……” “这里是编号030，老陆，目前无异常。” 当收音机内传出最后一句话时，陈伶的眼眸微微一亮，停止了对通讯信号的干预。 在这个时代，陈伶从极光君身上学来的《通讯设备与电磁感应原理》依然适用，只需要找到一个移动终端，他就可以通过控制通讯信号，黑入这三人的对话频道……而目前陈伶唯一能找到的，就是李青山家的收音机。 “编号029枫鬼，无异常。” “我这边发现了一个可疑人士，正在盘问，不过大概率不是目标。” “如果确认身份，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明白。” 随着这段对话结束，收音机陷入一片死寂。 蒙蒙水雾在空中拂动，披着大红戏袍的陈伶独自坐在房顶，轻笑一声。 “通知？抱歉……你们的频段，是我的了。” 他手掌轻轻在收音机上一拍，滋滋电流声再度响起， 短暂的停顿之后，电流声消失无踪……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陈伶按下某个按钮，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时，已经变成了老陆的声音： “这里是编号030老陆！我好像发现了目标！请求支援！！” 下一刻，林溪急切的声音从收音机响起：“你在哪？” “在芙蓉桥边！！快！！” “我马上过来！” 林溪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伶眉头微微上扬，再度按下一个按钮，滋滋的电流声响起后，连通了另一个信号频段。 他清了清嗓子，这次发出的是枫鬼的声音： “这里编号029枫鬼！！我好像发现了目标！请求支援！” 老陆当即回应： “什么？快告诉我位置！我现在就过去！！” 大红的戏袍在雾中轻舞，陈伶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 第374章 新的机会 “那个……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李青山拖着一车柴火，小心翼翼的问眼前这位撑着油纸伞的神秘人。 李青山很郁闷，他好不容易拖了一车柴火回来，走到一半就被这个撑纸伞的男人突然拦下，然后就是一群画出来的麻雀围在他身边，似乎随时准备把他捅个透心凉。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叫李青山，柳镇本地人，我跟我奶奶住在前面的宅子里……你让我证明，我也没法跟你证明啊？要不你跟我回去见我奶奶，她给我作证？” 林溪放下对讲机，当即摆手，“不用了，你走吧。”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就要往芙蓉桥的方向赶去。 “等等！”李青山突然开口。 林溪疑惑的回头看他。 “你……不，您……是传闻中的神明使者吗？您是要抓戏团舞台上那个人吗？”李青山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溪眉头一皱，“对。” 李青山张了张嘴，犹豫着开口，“是这样的，当时我也在现场……其实，我觉得他不是坏人，他虽然杀了那些评委，但没有伤其他人一分一毫，他可能只是单纯的看不惯那些评委的作风，打算替柳镇铲除败类……只是方式有些极端。” 听到这，林溪的眼眸微微眯起，他打量了李青山几眼，“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们能不能不杀他？” “不可能。”林溪果断摇头，“他必须得死！” 在林溪的视角中，陈伶不光当众杀人，而且手段极其残暴，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将【浮生绘】放在眼里，屡次三番的算计他们，是个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陈伶不死，柳镇与其他城镇，都再无安宁之日！ 李青山脸色微白，还想再替陈伶辩解什么，林溪却根本没空管他，撑开油纸伞，便乘风向芙蓉桥赶去！ 听刚才老陆的声音，情况似乎十分危急，他必须立刻前往支援！ 眼看着林溪撑伞离开，李青山独自站在路边，眼眸中满是无奈与挣扎……他在原地伫立许久，还是长叹一口气，重新拉起柴火往家走去。 这里离他家的位置很近，几分钟后，他就推开了院门。 “奶奶，我回来了。” 李青山照常对屋里喊了一声，将柴火堆在一旁，刚走进屋，便看到一封信正躺在桌子中央。 他疑惑的走上前，拿起信封仔细看了几眼，发现寄件人那一栏上，清晰工整的写着“花都财团”四个大字。 “青山……你回来了？”老太太拄着拐杖，从屋里走了出来，似乎还没睡醒。 “奶奶，这信是哪来的？” “中午有个邮递员送过来的……你不在家，我就放在这。” “哦，好。” 李青山拿着信封，正准备拆开，一旁的老太太像是想起什么，眉头一皱说道： “青山啊……” “嗯？” “咱家啊，好像进贼啦！” “什么？？” 李青山心里咯噔一声，拆信的手一顿，连忙问道：“进贼了？奶奶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伤你？” “我没事……就是，我一觉醒来，发现收音机没了，而且柜子上摞了一堆瓦片，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李青山听到人没事，微微松了口气，“收音机……还有别的吗？” “没有。” “那还好，估计是看咱们家也没什么贵重物品，只能随便偷点。” 李青山安慰了她一番，然后又去检查了一下家里，确认没有别的异样之后，独自坐在了门口。 他将信件拆开，目光扫了眼其中的内容，眼眸微微收缩！ “这是……” 这是一封来自红尘主城的信件，信中，花都财团用恳切的语气向所有柳镇初试参与者道歉，承认自己在任命戏团评委时存在失误，造成了一系列负面影响，愧对财团的建立初心。 为了弥补自身犯下的过失，花都财团将会从主城派遣一支专业的评审团队前来柳镇，重启对艺人的选拔考试，而且整个过程中接受所有媒体与大众的监督，保证公平公正。 只要通过选拔，就能与花都财团签约，直通红尘主城，而且今年的名额将是往年的两倍……算是给足了诚意。 看完信上的内容，李青山握着信纸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我……又有一次机会了？” 他喃喃自语。 不久前，李青山刚经历了一次沉重打击，就在他以为一切只能如此之时，一切都被颠覆了……他获得了一次新的机会，而且名额加倍！李青山有自信，只要这次的选拔真的公平公正，他有很大的把握进入红尘主城！ 他多年的梦想……竟然真的要实现了？ 李青山觉得自己在做梦，但他又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次的机会，是如何得来的。 若不是陈伶收集到了评委贪污的证据，若不是他亲手将证据分散到了每个人手里，若不是他用最残暴的方式将事情闹大，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引起红尘主城的关注，花都财团也绝不可能用如此谦卑的姿态，对待柳镇。 他的机会，是陈伶给的。 “林兄……”李青山脑海中，浮现出舞台上那大笑的红衣身影，心中复杂无比。 与此同时，他耳边仿佛又回响起刚才那位神明使者的话语： “他必须得死！” “不……不行……” 那一袭青衣缓缓从门口站了起来，眼眸中满是挣扎，“林兄牺牲自我，才换来了柳镇的朗朗青天……若是他因此而丧命，我就算进了红尘主城，又如何能心安？” 李青山在院中焦急的徘徊许久，最终还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将信件拍在桌上，用力推门而出！ 那一袭青衣迅速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 第375章 那不是我 水雾弥漫。 林溪撑着油纸伞，轻飘飘的划过道路，凭着记忆急速向芙蓉桥的方向赶去。 “滋滋滋……”微弱的电流声从对讲机中响起。 “老陆，老陆！你还好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林溪算了算时间，现在老陆应该已经与陈伶厮杀起来了，他是跟陈伶交过手的，知道这家伙有多强，单打独斗老陆很难是对手，所以心中越发焦急。 “咳咳咳咳咳……”过了许久，对讲机后才响起老陆虚弱的声音，“该死……他的力量好强，一拳就轰破了我的防御，要不是我能短暂飞行，恐怕已经被他一拳打死了。” 这个结果和林溪猜测的差不多，他当即问道： “那他人呢？” “还在附近，他看我落单了，在想办法追杀我！”老陆的声音压低些许，“我现在躲在芙蓉桥的桥洞下面，你快过来！” “等我！我马上到！” 林溪紧接着开口，“枫鬼呢？现在到哪了？” “我在赶过去的路上，不过我距离芙蓉桥有点远，可能会晚一点。”片刻后，枫鬼的声音从中响起。 “好。” 林溪知道短时间内靠不上枫鬼，最坏的情况是他与重伤的老陆单独面对陈伶，可即便是二对一，林溪依然没有赢过陈伶的把握…… “只能尽可能快的到老陆那里，然后多做一些准备，争取主场作战压制那家伙。”林溪在心中暗自想到。 在林溪的全速前进下，大约一分多钟后就抵达了芙蓉桥。 靠近芙蓉桥范围后，林溪的动作明显放轻，警惕的环顾四周，生怕陈伶下一刻就从周围冲出来……好在周围静悄悄的，别说陈伶，连个飞鸟都不曾看到。 林溪撑伞从桥边跃下，轻盈的落在桥洞下方，目光一扫，便看到了狼狈倚靠在墙边的老陆。 “老陆，你怎么样？”林溪当即上前查看他的状态。 “……死不了。”老陆一只手捂着凹陷的胸膛，脸色苍白无比，“不过他找过来应该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我的战力有限，林溪，你有把握吗？” 林溪脸色凝重无比，他看了眼桥洞外的方向，微微点头， “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做准备，不说打赢那个家伙，至少能拖到枫鬼抵达，到时候我们以三敌一，胜算就能大增。” 老陆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那最好，你快开始准备吧，我再休息一会……” 林溪背着油纸伞，在桥洞下来回走动，像是在观察这里的地形。 片刻后，他目光锁定了上方的芙蓉桥底部，眼眸中精芒闪烁，将背后的油纸伞取下，轻轻一晃就复制出十数柄空白油纸伞，并且伞面同时开始绘制截然不同的图案。 林溪将绘制好的油纸伞握在手中，指尖在伞面轻轻一抹，表面的图案就被一层灰白色覆盖，被他向上一挥，这些油纸伞就逐个倒挂在桥底，似乎与周围完全融为一体，肉眼根本无法分辨。 老陆坐在墙边，疑惑的问道： “你这是在干嘛？” “那家伙不是喜欢布置陷阱吗？这一次，我也让他尝尝陷阱的滋味。”林溪沉声开口，“这些伞藏在我们头顶，每一柄的作用都不相同，只要将他引到这里，不死也能让他脱层皮。” “哦~” 老陆点点头，“厉害。” “不过这东西一旦发动，很容易误伤，你也要记下这些伞的位置，否则容易被牵连其中。”林溪好心提醒。 老陆的眼睛，认真的盯着那一柄柄隐去的油纸伞，重重点头。 “没问题，我会记下的……一个不落。” 【观众期待值+3】 …… 另一边。 “枫鬼，我快到芙蓉桥了，你在哪里？” 老陆的身形在青石板路上飞速穿梭，一只手拿着对讲机，沉声开口。 “滋滋滋……” 短暂的电流声后，枫鬼的声音从对讲机内传来，“老陆？老陆！真的是你吗？” 老陆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早该想到的……刚才我碰到你了！” “碰到我？” “是的，我拐过一个墙角，就看到你往这边过来，我就上前跟你说话，结果是那个疯子用戏神道假扮的！”枫鬼的声音夹杂着愤怒，“我被他偷袭，差点直接丧命，好在这里地势复杂，我才变成枫叶逃过一劫……” 老陆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差点忘了……那家伙能伪装成我们！” “不过他就算能伪装外形，也没法伪装对讲机，只要我们时刻保持联系，就能辨别伪装。”枫鬼虚弱的开口。 “你说得对，你在哪？我现在来找你！” “芙蓉桥东边的巷道。” “好，这就来。” 老陆辨别了一下方向，径直往枫鬼口中的巷道靠近。 “你走进巷道之后，往右转，有个看起来比较破旧的小路，沿着它一直向前……”对讲机中，枫鬼的声音持续给老陆指引方向。 老陆分毫不差的按照指示前行，走了大约半分钟，就看到远处有个身影往这里走来。 只见狭窄的道路尽头，枫鬼腰间插着对讲机，一边走，一边皱眉环顾着四周，像是在认真搜寻着什么。 “看到有个上了锁的仓库之后，就从窗户翻进去，我就藏在那里。”枫鬼的声音适时的又从对讲机中传出。 老陆猛地停下脚步。 “老陆？”远处走来的枫鬼，看到老陆，眼眸中似乎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 老陆的目光，上下扫视着眼前的身影，他不仅没有受伤，甚至没有丝毫战斗过的痕迹，身上依然纤尘不染……最关键的是，他没有用对讲机与自己保持联系。 老陆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悄然将对讲机藏在身后，按下按钮。 “我在路上，看到一个你。” 他压低声音说道。 远处的枫鬼，径直往这里走来。 “老陆？”枫鬼见老陆愣在原地，眉头不自觉皱起。 就在两者的距离不断靠近之时，老陆的对讲机中，枫鬼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陆小心！那不是我！！” 老陆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毫不犹豫的向着眼前的枫鬼出手！ 第376章 真真假假 轰——！！ 一道爆鸣从不远处的巷道响起，桥洞下，林溪与老陆同时抬头望去！ “发生了什么？”林溪将一柄油纸伞藏在桥底，沉声开口。 “应该是赶过来的枫鬼，正好碰上了那个疯子。”老陆双手撑着地，缓缓站起，“他们打起来了！” “我去支援枫……” “不，你不能去。”老陆当即否决了林溪的提议，“你不是说，除非主场作战，否则很难杀他吗？你若是离开这里，辛苦布置的这些陷阱还怎么派上用场？” “那……” “我去。”老陆的声音严肃无比，“我能飞行，可以跟那家伙简单的周旋一下，把他引到这里来……然后你在暗中发动陷阱，他就插翅难飞了。” 林溪认真思索片刻，这么做确实是最稳妥的方式，但他还是担忧的问道： “老陆，你的身体撑得住吗？” “没问题。” 老陆摆了摆手，径直往桥洞外走去，“你就在这里埋伏，等待时机……我们能否一口气解决他，就看你了。” 看着老陆艰难离去的背影，林溪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双拳紧紧攥起…… …… 噗——！！ 浑身是血的枫鬼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大雾中滚落石阶。 一道身背双翼的身影，从台阶顶端腾跃而起，密密麻麻的蚂蚁交织在老陆身后，他看向那跌落台阶的血色枫鬼，眼眸中杀意森然闪烁！ “想骗我？未免太天真了……今天，你必死无疑！” 老陆抬起双手，背后的细密蚂蚁顿时如同雨点般向下落去，无数纤细如发的笔触切割开台阶，留下道道深刻刀痕，瞬息将枫鬼的身形也淹没其中！ 在这些细密笔触的疯狂攻击下，枫鬼眨眼间就变成血人，剧痛中他的意识恢复一丝清醒，在即将被切成碎肉之际，幻化为漫天枫叶，消失在原地。 老陆轻咦一声，身形缓缓飘落在地，看着满地的枫叶碎片，突然愣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戏神道擅长伪装，这一点老陆很清楚，但他从未听说过有戏神道能直接模仿别人神道的……虽然都说那疯子技能诡异，但应该不至于复刻一个枫鬼的技能吧？ 难道…… 难道眼前这个才是真的？对讲机里的是假的？ 不可能啊！他从一开始就跟枫鬼和林溪保持了对讲机联系，而且还是浮生绘的特定频段，那个疯子绝不可能用对讲机跟他联系……该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陆！你疯了吗？！！”漫天枫叶在老陆身后的台阶上，汇聚成浑身是血的枫鬼模样。 他看着一脸懵逼的老陆，破口大骂！ “你打我干嘛？？” “你……”老陆咬牙开口，“你是假的！休想骗我！” “我是假的？我刚才【绘叶】都用了！我怎么可能是假的？！你脑子是让驴踢了吗？！” “老陆！我听到你们打起来了！结果怎么样？”枫鬼焦急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你要小心，那家伙似乎还兼顾盗神道的力量，盗走了我的技能……你不要被他蒙骗了！” 两个枫鬼的声音同时回荡在老陆耳边，这一刻，他的大脑都短路了。 除非真的枫鬼死了，否则对讲机不可能落入敌人手里；可如果真的枫鬼死了，眼前这不必然就是假枫鬼？ 可如果对讲机没有落入敌人手里，那刚才和他对话的就是真枫鬼，这也说明眼前的同样必然是假枫鬼……无论从哪种逻辑盘，眼前的枫鬼都大概率是假的。 可……可那疯子竟然能演的那么真吗？无论是外貌，性格，技能，还是情绪都如此的真实，以至于老陆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枫鬼是假的…… “老陆！！我！枫鬼！编号029！浮生绘029区域架构师！我们之前虽然没有见过，但也算是同事了！” “那天我收到001区域传来的命令，即刻前往柳镇支援你031，我们见面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五六点，然后是你说要去先排查客栈的，我同意了你的观点……你仔细想想，假的我能知道这些吗？？” 眼看着老陆再度抬手，准备对自己出手，枫鬼顿时急了，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和细节全抖了出来，以此证明自己清白。 听到这，老陆又愣住了。 “该死……该死！！！我分不清！我真的不知道哪个才……” 噗——！ 一股温热的鲜血溅洒在老陆脸颊。 尚处在挣扎状态下的老陆，茫然的抬起头，发现眼前的枫鬼胸膛，已经探出了一只手…… 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微笑的身影，正站在枫鬼的身后，一只手洞穿了他的胸膛，掌间甚至还握着一枚缓慢跳动的心脏……微风拂过死寂的石阶，那袭大红戏袍随风飘扬。 嘈杂混乱的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在老陆耳畔作响。 “时间到了……回答错误。” 陈伶戏谑的声音，从对讲机中悠悠响起。 【观众期待值+4】 枫鬼缓慢而艰难的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胸膛的血色手掌，张了张嘴，又愤怒的瞪向近在咫尺的老陆： “我……是……真的……” 随着陈伶将那颗心脏捏爆，枫鬼烂泥般的尸体便无力的倒在石阶上，猩红的鲜血染红大地。 老陆宛若雕塑般，呆呆的站在原地。 刚才的他，实在是太挣扎了，他和枫鬼都被彼此吸引了注意，以至于根本没有察觉到有敌人接近……这也导致，他亲眼目睹枫鬼死在他的面前。 微风拂过狭长台阶，将枫鬼的血泊吹的荡起阵阵涟漪，血色倒影中，那袭红衣仿佛与世界融为一体。 老陆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死寂的目光看向陈伶，喷涌出前所未有的愤怒之火，接二连三的戏耍，让他恨不得将陈伶碎尸万段！！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老陆咆哮着，疯狂的向陈伶扑来！ 陈伶见此，在风中轻笑一声，指尖撕下一张面皮，便化作老陆的模样，转身就往芙蓉桥的方向狂奔！ 第377章 陷阱? 芙蓉桥下。 “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林溪已经全部布置完成，此刻的桥底，已经密密麻麻的堆了数十柄油纸伞，都完美的隐匿在灰白色桥底，但即便是他，为了布置这些陷阱，也耗费了大半的心神。 林溪有信心，只要能将那疯子引到这里，无论他生命力再强，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看老陆能不能得手了…… “滋滋滋……” “林溪！！你听得到吗？！” 一阵急促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 林溪心中一惊，立刻按下按钮回应：“听得到！老陆！你怎么样了？” “该死，那家伙扮成我的样子偷袭枫鬼，枫鬼已经战死了！！现在他正在疯狂追杀我！” “什么？！！” 林溪大惊失色。 虽然刚才听到远处传来的轰鸣，林溪心中就有不祥的预感，但没想到这短短几分钟，枫鬼就已经死在了敌人手里……也就是说，现在除了被重伤的老陆，就只有自己能与之一战了。 林溪的手心渗出汗水，他看了眼头顶藏匿的众多油纸伞，深吸一口气， “老陆，你先别慌！把他引到桥底，剩下的交给我！” “我马上就要到了！” 一道残影急速从旁边的巷道中掠出，另一道残影紧跟在他身后，笔直的往芙蓉桥的方向冲来！ 冲在最前面的“老陆”，胸膛凹陷，浑身是尘土，看起来狼狈无比；而他身后的老陆，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有一双眼眸目露凶光。 林溪见此，眼眸中寒芒闪烁，将一柄油纸伞在身前撑开，整个人与墙壁融为一体。 嗖嗖——！ 两道残影冲入桥底！ 最前面的“老陆”，进入桥底后，步伐接连变幻，精准的避开每一道油纸伞陷阱的所在，然后闪身从桥底的另一端冲出！ 与此同时，他对着后方大喊： “林溪！！动手！！” 紧接着追入桥底的老陆猛地愣在原地，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数十柄油纸伞在他的头顶撑开，密密麻麻的光点交织成片，宛若炽热星群锁定下方的老陆，一道道蓄势已久的恐怖攻击交织在一起，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桥底的墙壁边，林溪阴沉着脸，放下伞走出，冷声开口： “这一次，你逃不了了。” 老陆的瞳孔骤然收缩！ 糟了！中计了！！ “不……不！！林溪！！你被他骗了！！我才是老……” 轰——！！！！ 老陆话音未落，漫天的炽热星光便轰然坠落，化作灼热之海将他的身形彻底淹没无踪！ …… “芙蓉桥……芙蓉桥……” “刚才那人在对讲机里说的，应该就是这附近。” 蒙蒙大雾之间，一袭青衣在路上狂奔着，豆大的汗水从他的脸颊滑落，但速度却没有丝毫延缓。 李青山目光扫过四周，大致辨别了一下方位，说实话，他对柳镇的这一片区域不太熟悉，正打算找人问一下路，远处一阵轰鸣便骤然响起！ 一束炽热的光柱撕破大雾，笔直的冲入云霄，这宛若神迹的一幕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在那里？” 李青山立刻向那个方向靠近。 “林兄，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 滚滚浓烟从桥底升起，逐渐飘散于半空。 满目疮痍的桥底，一具焦黑的尸体倒在废墟之中，已然没有了气息； “结束了么……”林溪的身形，缓缓从浓烟中走出，看到那具残破不堪的尸体，神情终于放松些许。 “是啊，终于结束了。” 老陆走到他的身边，同样开口感慨。 “他似乎也没我预想中的难杀。”林溪若有所思，“我本以为，这陷阱只能将他打到重伤，我还在等着他到最虚弱之际，暗中出手，一击毙命……没想到，居然直接倒在了这里。” “也许是之前跟枫鬼交战的时候，多少也受了点伤吧。” “很有可能。” “对了，如果我们这次失败了，会怎么样？”老陆突然问道。 “失败？那就要看是哪种失败了。”林溪顿了顿，“如果是在【圆圈】时限抵达之前，还没杀死他，让他逃离了柳镇，就只能调动其他架构师继续追杀，而我作为【圆圈】的发起人，也要被追责。” “那如果，是我们被他反杀呢？” “在【圆圈】内，我们三人被他反杀？那事情就严重了…… 三位架构师的死亡可不是小事，浮生绘必然会第一时间用更大的【圆圈】罩住柳镇，同时派出高阶架构师，前来围剿他……他若不死，【圆圈】便永远不会消失。” 一旁的老陆眼眸微微眯起， “不过，我们要是死了，浮生绘也未必能第一时间知道吧？”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林溪的身形微微一震！ 他并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而是安静的站在那，沉默片刻后，点点头： “嗯……未必会知道。” “哦。” 随着老陆应了一声，林溪眼眸中杀意爆闪，瞬间的抽出身旁的伞柄，呼啸着砸向老陆的面门！ 嗖——！！ 伞柄的破空声响起，还未等伞面被撑开，林溪手中的伞便突然化作了一根树枝。 下一刻，一柄漆黑的手枪对准林溪的眉心。 林溪的瞳孔骤然收缩！ “心理素质还是差了一些。”老陆单手握枪，淡淡开口，“要是袖子里的手不抖，声音更平静一点的话，可能真的会被你骗过去……可惜，你表现的太明显了。” “你……不是老陆！！”林溪咬牙开口。 老陆微微一笑，一张脸皮轻轻从他脸上脱落，熟悉的大红戏袍再度于空中飞舞。 看到那张面孔，林溪的眼中愤怒的几乎喷出火焰！ “那……刚才死的那个……” 陈伶看着他怒火中烧的眼睛，不紧不慢的开口： “……你猜？” 第378章 孤身 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林溪的头皮就像是炸开一样，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老陆的面孔！ 是啊……刚才来的是两个老陆，既然眼前的这个是陈伶，那刚才被他亲手炸死的……还能是谁？？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林溪森然开口，“架构师死后，他们在主城留下的名册上各自的名字也会消失，连续两位架构师死亡，主城必然已经察觉到不对！！ 马上，你就要面临无止尽的追杀！！杀了我！你也逃不了了！” 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浮生绘，竟然有远程确认成员生死的办法？ 也就是说，浮生绘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连杀两人，一旦林溪身亡，他们就会知道围剿失败，转而派遣更加强大的成员来对付自己……他就将犹如困兽被锁在这【圆圈】里，直至被彻底击杀。 “杀了小的来大的，杀了大的又来老的……你们这个组织，真是麻烦。”陈伶冷笑开口。 “你知道就好。” 林溪见此，似乎是觉得陈伶终于有所忌惮，神情镇定些许，朗声开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红尘界域，你是逃不了的；现在放弃抵抗，跟我回主城，兴许还能留得一命……” “放弃抵抗？”陈伶嗤笑一声， “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了？” 林溪深吸一口气，继续镇定说道，“我想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你逃不了的，明白吗？只要任务失败，浮生绘那边……” 咚——！ 陈伶一脚重重踢在林溪胸口，将其如同沙袋般踢飞出去！ 这一脚的力道，让林溪的肋骨直接断了数根，一边喷血一边重重摔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 “咳咳咳……你……”林溪错愕的看向陈伶。 与此同时，陈伶不紧不慢的弯下腰，从地上捡起林溪掉落的对讲机。 他轻轻吹掉上面的灰土， 然后按下按钮。 “这里是编号031林溪，目标已击毙，请求解除【圆圈】。”林溪虚弱的声音从陈伶喉中响起。 林溪呆在原地。 “滋滋滋滋……” 短暂的电流声后，一个声音从对讲机另一侧传出，“编号031林溪，我们检测到030与029失去生命体征，请汇报他们的情况。” “不，不！！”林溪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一抹红影瞬间闪至他的面前！ 砰！ 陈伶又是一脚，将其皮球般踢到十数米外的墙上，震的再度喷出一口鲜血。 陈伶继续以林溪的声音，有些颤抖着回答： “……他们战死了。” 对讲机的另一边陷入短暂的沉默。 “收到，编号031，尽快回归你的岗位维持架构，尸体方面很快就有人来处理。” 陈伶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林溪，脸上缓缓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是。” 他收起对讲机。 下一刻，环绕在柳镇上空的【圆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短短数秒内，就消失无踪。 “不……不能放走他！他不是我！！他不是我！！！”林溪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一边大吼一边朝着陈伶这里狂奔，想夺回属于自己的对讲机。 砰砰——！！ 接连两声枪响，林溪的膝盖同时迸发出血光，失去支撑的他一头栽倒在地。 猩红的鲜血缓缓在地上蔓延，他双手撑着地面，还欲爬起，一只有力的手掌却先一步抓住他的脖颈，将其整个人从地上拎起来。 在林溪惊恐的眼瞳倒影中，一袭红衣在雾中无声飘舞，陈伶的双眸深邃如渊， 他淡淡开口： “任务失败，我就无法离开……既然如此，让他们觉得你成功，不就行了？” 对陈伶而言，破局的方法相当简单，就是先骗浮生绘解开【圆圈】，然后带着林溪离开柳镇，脱离【圆圈】的范围之后再动手将其杀死，到时候就算浮生绘反应过来，也不知他已经到了哪里。 “你……”林溪挨了陈伶两顿毒打，还被废掉了双腿，此刻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你休想！！” 林溪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一缕墨渍突然浮现在他的胸口，向周围飞速晕开！ 陈伶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当即一只手扼住林溪的咽喉，一只手撕开他胸口的衣服，却发现不知何时，一柄由油墨交织成的刀，已经深深刺入林溪的心脏。 糟了…… 陈伶心中一沉。 “我说了……你逃不走的。”林溪的气息微弱无比，他喃喃自语，“在柳镇等待死亡吧……与我一起。” 林溪的双眸逐渐涣散，最终没了呼吸。 林溪并不笨，老陆与枫鬼同样如此，他们之所以栽在陈伶手中，是因为陈伶的手段太过诡异，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但在这种情况下，林溪的头脑十分清醒。 他知道，阻止陈伶离开的唯一方法，就是让浮生绘知晓自己的死亡。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当林溪心脏停止，陈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天空，在雾蒙蒙的云层之上，一个比之前范围更大，更加凝实的【圆圈】正在飞速成型！！ “该死……”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当然知道要保住林溪的性命，他接连出手，就是为了剥夺林溪的反抗能力，甚至还废了他的双腿，在这种情况下，林溪哪怕有任何自杀的举动，都会被陈伶瞬间阻止…… 但他也没想到，林溪竟然能依靠这种手段，悄无声息的了结自己的性命。 陈伶对战林溪三人，虽然过程大获全胜，但最后时刻，还是被林溪给摆了一道……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陈伶，想赢【浮生绘】，没那么简单。 “滋滋滋滋……” “林溪已经死了……我知道你在听。” 那个声音从对讲机中再度响起，与之前相比，他的声音冰冷彻骨， “我承认，你差点就骗过了我，戏神道的伪装能力果然名不虚传……但现在，【圆圈】已经锁死柳镇周围，几位高阶架构师也即将抵达。 你就算手段再多，也不过是孤身一人，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浮生绘】，会让你付出代价。”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46%】 这是【浮生绘】的愤怒，也是他们对陈伶的宣战，红尘界域是他们的主场，而陈伶不过是个意外到来的外人……杀了几个评委，有林溪为他们复仇，打趴一个林溪，又来了【圆圈】老陆和枫鬼，现在把他们全杀了，又有一群更强大的敌人要陈伶的性命。 在红尘界域，他们有足够的人手可以依靠，但陈伶到底是孤身一人，他挨了打，又有谁能来替他出头？ 寒风吹拂着废墟上，也将那件孤独的大红戏袍吹的猎猎作响， 沉默许久，陈伶兀的一笑，用自己的声音回答： “好啊，我等你们。” 第379章 困境 一袭青衣匆匆穿行于错综复杂的巷道。 李青山一步步迈上台阶，突然看到边上一具被挖空心脏的尸体，身形不自觉的一顿。 李青山喉结滚动，他小心的避开枫鬼的尸体，一路向前，行走数十步后，眼前狭窄的巷道豁然开朗。 “这是……” 李青山环顾四周，脚步踩在满目疮痍的桥底，眼眸中满是震惊。 该是发生了什么样的战斗，才能将这里变成这副模样？ 李青山一步跨过焦黑的尸体，循着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走去，随着他的靠近，一个带着微弱电流的声音越发清晰。 “……【圆圈】已经锁死柳镇周围，几位高阶架构师也即将抵达。你就算手段再多，也不过是孤身一人，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浮生绘】，会让你付出代价。” 李青山穿过桥底，看到眼前的画面，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如墨的乌云在天空汇聚，邪风凛冽中，一袭大红戏袍在废墟上独自飘扬。 “好啊。”那身影拿着对讲机，淡淡开口，“我等你们。” 砰——！ 话音落下，那身影五指用力，硬生生将对讲机捏爆在手中！ 那袭红衣缓慢舒张手掌，任凭对讲机的碎屑飘散在空中，在他的脚下，林溪的尸体正死不瞑目的倒在血泊中。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那袭红衣微微侧头，一束目光落在李青山身上，让他身体一震。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 冰冷，森然，孤独却又强大……像是濒死的困兽，浑身浴血，闪烁着冷静的疯狂。 李青山从未见过这种目光，这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冰冷寒意从脚底涌上颅顶，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某种凶兽注视，不敢移动分毫，只有汗水不断的从后背渗出。 “李青山？”陈伶眼眸微微眯起，“你在这做什么？” “我……我想来帮你。” “帮我？” “我刚才去捡柴火的路上，就被那个人拦住了，我猜到他大概是要来抓你，就想着过来替你求求情……”李青山张了张嘴，最后默默的从袖中取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银票，在风中发出哗哗声响， “我知道这些钱不多，但万一他们愿意收下呢？只要我再求求他们，也许可以暂时放你一条活路…… 古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以后总有办法能减轻刑罚。” 李青山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个普通人，能做的实在是有限……也许对你们来说这毫无意义，但若是什么都不做，我此生都将心中难安。” 寒风拂过满目疮痍的桥洞，发出呜呜嗡鸣， 灰暗的天穹下，陈伶看着目光决然的青衣李青山，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我不记得做过什么值得你帮我的事情。” “林兄，你不知道吗？因为你在戏团里做的事情，柳镇已经成了整个红尘界域关注的焦点，花都财团已经道歉了，很快就要在柳镇进行第二次考核，而且他们为了挽回舆论，证明自身没有内幕操作，这次一定会保证考核的公平公正，否则就是让其他财团和媒体抓住把柄…… 林兄，因为你，柳镇的所有人，都拥有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听到这，陈伶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微光。 关于花都财团道歉，他似乎在收音机上听到过，不过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造成了如此重大的影响…… 陈伶深深看了李青山一眼， “看来，这其中的门道，你也并非一无所知。” 之前在戏团的时候，李青山近乎执拗的完成演出，似乎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但从刚才他的推断来看，他对其中门道，早已洞若观火。 “知又如何？”李青山自嘲的笑了笑，“我一介平民，又改变不了什么……只要我闭上双眼，那些污秽蝇苟，自然就不在了。” “你现在愿用钱来救我，为何之前不用钱去打通关系？否则，也许你几年前就能进主城了。” “那不一样。”李青山郑重摇头，“今日当掉家产来救你，是仁义；但若是用这钱去贿赂评委，那便是蝇苟……就算用这种手段进了主城，我的戏，也不再纯粹了。 这种前程，我李青山不要。” 陈伶沉默的在原地伫立许久，微微点头：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说完这句话，陈伶便转身离开。 李青山本意是想来帮陈伶，结果到的时候，他已经将三人全部反杀……现在他正被【浮生绘】追杀，若是李青山再不走，恐怕会将他也牵扯进来。 李青山突然开口，“林兄，你跟我回去吧！” 陈伶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什么？” “那些人不是要杀你吗？你又没有藏身的地方……你跟我回去，我就说你是我的远房堂弟，这样就算他们查上门，也不会怀疑你，应该能保你一段时间。” 李青山的表情认真无比。 陈伶双眸微眯，短暂的思索片刻后，还是摇头，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用。” 下一刻，那一袭红衣便独自消失在风雨的尽头。 李青山看着陈伶果断离去的背影，怔怔的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实话，对于李青山的提议，陈伶确实有些心动。 现在【圆圈】封死柳镇，【浮生绘】的强者很快便要抵达，陈伶正面必然不是对手……而李青山的提议，相当于让陈伶完美的融入柳镇，即便那些人追查起来，想确认远房亲戚的真实性也十分困难，最关键的是，他们不会想到柳镇人会冒着风险包庇陈伶，像是一柄天然的保护伞。 但问题是，【浮生绘】已经动了真怒，不杀死陈伶，他们不会放开【圆圈】，在一遍遍的筛查之下，总会出现端倪……到时候，不光陈伶自己遭殃，包庇他的李青山与老太太也将受到牵连。 陈伶孤身行走在风雨中，眉头紧锁， “这次……究竟该如何破局？” …… 客栈，301房间。 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的美少年，突然翻了个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他双眸缓缓睁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380章 戏道古藏的邀请函 “好厉害的手段。” 大师兄站在走廊上，眺望远方，忍不住感慨，“一人反将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直到三人毙命，都只出了一次手……小师弟果然不简单。” “可是，他操控信号的究竟是什么手段？从未听过有这种能力的神道存在。”三师兄眉宇间满是疑惑。 “小师弟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不是我们能看透的。”末角摇了摇头。 短暂的沉默后，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床上睁眼的美少年。 “看为师干嘛？”美少年瞥了他们一眼，双手抱着后脑悠悠开口，“为师也不是全知全视，这个老六可不简单……为师也没法完全看透。” “居然还有师傅看不透的东西，真是难得。” “不过现在浮生绘的那些人看破了小师弟的伪装，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派人来对付他了……师傅，我们怎么办？” 三人看着美少年，都在等待他的回答，毕竟他们能不能出手，还是师傅说了算。 美少年没有回答，而是不急不慢的下床穿好鞋子，往走廊走去，师兄弟三人同时往两侧让开一条道路。 美少年在走廊边站定身形，抬头看了眼风雨欲来的乌云，青丝在鬓角随风飞扬， “红尘界域这帮画画的，就像是韭菜，割完了一茬又来一茬……小辈也就算了，有些老东西也敢恬着脸出手，真当我戏道无人？” 听到这句话，三位师兄弟的眼前一亮。 大师兄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傅的意思是……” “这次入世巡演，还有最后一场戏没唱完。”美少年淡淡开口， “……那就在柳镇，给他们唱一出吧。” …… “果然还是无法离开么……” 红衣陈伶站在柳镇边缘，看着眼前的弧线，眼眸中闪过一抹无奈。 自从林溪死亡后，浮生绘画出的第二个【圆圈】范围更大，大概是怕陈伶有什么快速移动的手段，短期内逃出了柳镇范围，连带着周围的荒野和山林也覆盖了进去。 而陈伶也想方设法去突破【圆圈】，可惜最终还是徒劳…… “靠我自己的力量，想出去估计是不可能了，难道最终还是要靠观众？”陈伶喃喃自语。 他低头向地上望去。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49%】 看到突然增长的三点期待值，陈伶心中下意识的咯噔一声，毕竟无缘无故增长期待值准没好事，这是他至今为止的经验……不过仔细想想，他早已走到绝境，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陈伶看着剩余的49%期待值，眉头越皱越紧。 现在观众是他绝境翻盘的唯一希望，可凭他现在的期待值，哪怕释放了观众，自己也是必死无疑……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浮生绘的高阶成员来的应该会很快，这么点时间，他能去哪赚到足够的期待值？ 陈伶一边向柳镇中央走去，大脑一边飞速运转，还在不断的思索破局之策。 就在他重新走上巷道之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旁窜出，撞入他的怀中。 嗖——！ 那身影的速度很快，即便是陈伶都不曾反应过来，他刚想做出应对之际，已经被撞了个满怀！ 陈伶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握住口袋中的枪支，就在他准备拔枪反击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哎呦……” 一位美少年被陈伶撞倒，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直咧嘴。 银色的半框眼镜架在少年的鼻梁上，眼镜链在他耳后轻轻摆动，他一边摸着屁股，一边瞪着眼睛看向陈伶： “你干嘛？走路不长眼睛啊？” 陈伶握枪的手微微一顿。 是他…… 等等……？！！ 陈伶看到美少年脸上，那个与自己款式一模一样的眼镜，突然愣在原地。 美少年骂完之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头就往远处跑开。 “等一下！” 陈伶回过神来，正欲喊住那少年，但后者却一溜烟消失在巷道尽头，无影无踪。 微风拂过无人的街道，陈伶一袭红衣独自站在那，怔怔的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仿佛刚才几秒内发生的，不过是场梦境。 “这怎么可能……”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清楚的记得，在客栈时那少年曾询问过自己的眼镜，不过那副眼镜不过是他平时为了隐藏身份，用【无相】幻化出的装扮，而且造型也参考了大灾变前的眼镜设计……他虽然告诉少年，这幅眼镜是从商人手中买的，但他清楚这不过是个敷衍的说辞。 而就在刚才，他居然看到那少年的脸上，戴了一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镜？ 不，不对…… 陈伶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在客栈时，少年与青衣女子的那段对话，以及刚才少年那超乎寻常的速度……一个个疑点萦绕在陈伶的心头，仿佛在暗示着他什么。 就在这时，陈伶放在口袋中的手，突然像是触摸到某种柔软的纸张，微微一愣之后，将其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 那是一张演出邀请函。 陈伶清楚的记得，自己掏枪的时候口袋中还没有这东西，这是刚才那少年塞进去的？ 陈伶将邀请函打开，里面是一张手写的信纸，字迹娟秀工整。在其右上角，印着生旦净末丑五种脸谱，栩栩如生。 “尊敬的【红心6】陈伶先生：” “戏道古藏诚挚邀请您，见证新历380年界域演出现场。” “本邀请函为演出唯一入场券，请在收到本邀请函后，即刻动身前往演出地点，期间请勿与他人交流，请勿向任何人透露与本次演出有关事宜；若演出开始时间前还未入场，则本邀请函作废。” “【演出时间：新历380年2月3日下午15:00】 “【地点：柳镇东侧荒地】” 落款——「戏子无名」 第381章 赴约 “戏道古藏，戏子无名……” 看到最后一行字，陈伶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美少年的模样，还有在客栈时，其他三人同行的画面。 他脑海中宛若惊雷作响！ “是他们……原来是他们？？” “怪不得，当时柳镇明明已经被【圆圈】封禁了，他们居然还是选择进入柳镇，又正好是一行四人……所以，他们早就看穿了我的伪装？” 陈伶想起美少年与青衣女子的那段对话，也正是那段话，点破自己领悟了【织命】技能！ 当时觉得只是巧合，但现在仔细想来，那少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另有所指……他们是在刻意引导自己？ 无数个念头闪过陈伶脑海，他看着手中的邀请函，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梅花k说，师傅能找到我……果然如此。” 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为了主动寻找师门的踪迹，才引发后面的一系列麻烦，过程可谓是曲折无比，可当他蓦然回首，却发现所寻之人不知何时已经在自己身边……其中玄妙，无法言喻。 他刚杀了林溪三人，被【浮生绘】盯上，这份邀请函就送到了自己手里……时间未免也太巧了。 所以，这封邀请函意味着什么？ 陈伶又将邀请函仔细看了几眼，一时之间无法确定师门众人的用意，不过以陈伶对末角的印象来看，他们大概率是不会对自己不利……但其他人呢？丑角莫名的杀意已经让陈伶心有警惕，此刻还是忍不住犹豫起来。 “……不管了，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陈伶叹了口气。 现在他正被【浮生绘】追杀，要么在【圆圈】苟且等死，要么就去赴约，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两者的风险相对比，陈伶选择后者。 他将邀请函郑重的放入袖中，辨别了一下方位后，径直往东方走去。 …… 铅灰色的云层覆盖在柳镇上空，随着呼啸的冷风缓缓挪动。 昏暗无光的巷道上，李青山的衣抉被吹的翻飞，他一只手顶着风走到家门口，推门而入。 “呼……”李青山长舒一口气，“看来是要下大雨了。” 有了墙壁的遮挡，院子里的风总算小了一些，但屋檐上方还是有不少落叶在风中狂舞，发出莎莎声响。 “青山……关门关窗咯！”老太太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来了奶奶！” 李青山匆匆将所有晾晒的衣服收起，把门窗关严实，顺带着把鸡和狗都喂了一遍，才在天上开始下雨点的时候躲进屋里。 他坐在木头板凳上，擦了擦汗水，似乎被累得不轻。 “青山……又有一封你的信。” “啊？又有？” 老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件东西，颤颤巍巍的送到李青山手里，“就刚才……一个小孩送过来的……让你一定要去……好像是什么……演出？” 老太太摆了摆手，“老太太我年纪大了，耳朵听不太清……你自己看吧。” 说完，老太太便拄着拐杖，独自往卧室走去。 李青山疑惑的坐在屋内，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封邀请函，将其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印着生旦净末丑脸谱的信纸。 “尊敬的李青山先生，戏道古藏诚挚邀请您……” 李青山目光向下扫去。 等到他看完所有内容，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疑惑。 “戏道古藏……？” 十四座神道古藏，李青山以前就有所耳闻……尤其是戏道古藏，在红尘界域内简直就是被奉为神明的传说，据他们所说，踏上戏神道后就能拥有千变但绝美的容颜，这对一心追逐出道成名的众人而言，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哪怕是那些已经成名的巨星，都无一不梦想着进入其中，找到永葆青春的办法，甚至有人高薪聘请界域外的神道拥有者，想冒着生命危险穿过界域外的灰界，抵达古藏之中，以此改变自身的命运。 但此刻，李青山手中的邀请函，居然就写上了“戏道古藏”四个字？ “是恶作剧吗？还是……”李青山有些犹豫。 这种邀请函，以李青山的视角看来，就和大灾变前“我是秦始皇v我50”的诈骗短信一样离谱，戏道古藏遥不可及，传闻中踏上戏神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怎会出现这样一封邀请函，指名让他李青山去观看演出？ 轰隆隆—— 隐约雷鸣从黑色天穹响起，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看到外面恶劣的风雨天气，李青山长叹一口气，随手将邀请函丢到桌面，转身向屋内走去…… 这种天气，正常人都会选择在家中躺着休息，或者美美的睡上一觉，谁会冒着这么大风雨去荒地上，寻找一场不可能存在的演出？ 就在李青山即将迈步走入房间之际，他的脚悬停在空中。 他像是雕塑般站在那，脑海中突然闪过红衣陈伶撕下脸皮的画面，屋中安静的只剩下雨水打在瓦片上的叮咚声。 李青山的双手不自觉的攥紧。 “算了……去看看又如何？” 李青山猛地转身，将桌上的邀请函收入口袋，拿起墙角的油纸伞撑开，冒着风雨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他要去赴约……赴一场也许根本不存在的邀约。 而这场邀约改变的，将是他的人生。 …… “前面，就是柳镇了。” 如墨的乌云之外，两道身影从红尘主城的方向走来，在一片荒寂的丛林前停下脚步。 “对付一个三阶的小子，需要我们两人出手吗？” “别小看他，他可是在【圆圈】封锁下，反杀了三位架构师，甚至还差点蒙骗过主城那边……” “不过是取巧的小伎俩罢了，在绝对的境界面前，毫无作用……你我两位五阶联手，他就算插上翅膀，也不可能从柳镇飞走。”其中一人冷哼一声。 “不要轻敌。” 就在这时，第三道身影从树林深处走出。 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中拄着一根雕刻着木纹的拐杖，看起来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但看到他面孔的瞬间，另外两人脸色一惊，诧异的开口： “鹤老？您亲自来了？不至于吧……” “不至于？” 那老人双眸微眯，幽幽看向柳镇的方向， “面对那位曾暗杀极光君，亲手导致了极光界域覆灭的黄昏社【红心6】……多做一些准备，总没错。” 第382章 舞台与无法触及的风雨 “什么？？” “黄昏社？？【红心6】？！” “他？那个就是最高级通缉犯【红心6】？他……他竟然在我们红尘界域？！” 听到鹤老的一句话，其他两人顿时大惊失色。 “红色戏袍，变脸，死而复生，行事风格诡异莫测……这几点重叠在一起，应该是他没错。”鹤老扫了二人一眼，“现在，你们还敢轻视他吗？” 其他两人立刻摇头。 三阶戏神道，与黄昏社的【红心6】，完全是两个概念……没有人敢轻视一个曾凭一己之力，险些毁灭一座界域的恐怖存在。 鹤老拄着拐杖，目光望向远处缓缓挪动的黑色乌云，夹杂着雨滴的狂风将三人的发丝吹的翻飞…… 他敲了敲手中的拐杖，缓缓开口： “走吧……” “今日，诛杀【红心6】。” …… 哗哗哗哗—— 倾盆大雨洒落柳镇，飓风席卷之下，两岸的柳条无序纷飞； 密密麻麻的涟漪在水面荡开，晕出一抹红色碎影，沿着岸边缓慢前行，他手中撑着一柄素色的油纸伞，在雨滴打击下发出哒哒声响。 “应该就在前面了……”陈伶看着眼前雾蒙蒙的荒野，喃喃自语。 有了林溪的前车之鉴，陈伶这次特地找了一柄没有任何图案的伞，而且时刻防备着四周，毕竟他也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抵达柳镇，又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给他致命一击。 也许是风雨的缘故，此刻的道路上没有其他人影，陈伶独自行走青石板上，安静的仿佛世界都只剩他一人。 他向着东方，逐渐远离城镇，周围的房屋也越来越少，与此同时，他放在口袋中的手掌，能明显感受到一股炽热正在升起…… 陈伶抽出手，发现正是那张邀请函在散发着热量，尤其是落款的「戏子无名」四个大字，正在散发着微光。 “看来这东西才是进入演出场地的钥匙……是某种禁物，还是上面字体的原因？”陈伶若有所思。 陈伶手握邀请函，在荒地中继续前行。 终于，随着他一步迈出，空气中荡起阵阵涟漪，就像是有某种隐形的帘幕，随着他的到来被掀开一角。 陈伶突然停下脚步。 大雨顺着油纸伞的伞檐落下，陈伶的目光透过水汽，看着身前微微拂动的无形帘幕，密密麻麻的雨滴落在其上，却宛若无物般穿了过去。 “这是……” 陈伶试探性的伸出手，探向前方，随着他的指尖拂过，无形帘幕也被拉起一角。 与此同时，陈伶手中的邀请函，也灼热无比，像是有人在帘幕之后呼唤他。 “只有拥有邀请函，才能进入帘幕之后么……” 陈伶撑伞站在拂动的空间帘幕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迈着大步走入其中……无形的帘幕拂过陈伶的肩头，他的身形凭空消失，仿佛已经抵达另一个世界。 红衣消失在雨幕之中，十分钟后，一袭青衣同样从远处走来。 李青山撑着伞，身上已经被风雨打湿，他用袖子护住邀请函，被雨水糊住的眼睛艰难的打量四周。 而随着他的前进，手中的邀请函开始发光发热，最终他也被指引到了无形帘幕之前。 “这……”李青山看到眼前梦幻般飘动的帘幕，眼眸中浮现出错愕， “真的……这邀请函竟然是真的？” 这还是李青山第一次如此接近神秘现象，好奇又担忧的拨弄帘幕好一会，环顾四下无人之后，还是闷头走了进去。 随着李青山的进入，那道无形帘幕逐渐消失在雨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一只脚掌踏入水洼，带起滴滴水珠消散空中。 李青山撑着伞，茫然的环顾四周……穿过无形帘幕之后，他依然在柳镇的荒野上，即便回头望去，来时的道路也十分清晰，仿佛刚才的帘幕只是一场错觉。 但李青山清楚的知道，那并非是错觉，因为漫天的雨水划过他的身体，却像是无物般穿梭而过，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不……与其说是他不存在，不如说雨滴与他已经不在一个世界。 李青山能看到雨滴划过雨伞，穿过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一抹湿润，就像是某种全息投影，徒有其表却并不存在，而在这大雨的浇灌之下，眼前的地面竟然还是干的。 李青山看到如此神奇的一幕，心中的疑惑之色越发浓郁，他收起了雨伞，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 在他眼前的荒野中，伫立着一座木质的简陋舞台。 从外表上看，这几乎是李青山见过的最破的舞台，几根木桩刺入大地当做地基，台面的木头都被磨损的有些褪色，在那孤零零几根长棍支起的台柱上，大红的帘幕随风轻舞，透过帘幕间的缝隙，甚至能看到后面漏风的露天后台。 李青山的表情有些微妙，他低头确认了一下邀请函的内容—— “戏道古藏诚挚邀请您，见证新历380年界域演出现场。” 初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李青山下意识的觉得，这应该是一场相当华丽庄重的演出，至少应该比花都戏团好上百倍，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的“戏道古藏”……但当他看到那座简陋舞台的时候，心中的幻想破灭了。 这是李青山见过最破烂的舞台。 李青山的目光继续看向周围，在那简陋舞台之前，摆着两排同样简陋的木椅，应该就是观众入座的地方，一共大概也就十几个位置。 简陋的舞台，空荡的坐席， 在漫天无法触及的风雨中， 唯一道红色身影，安静而孤独的坐在最前排。 看到那身影，李青山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错愕，他试探性的开口： “林兄……？” 第383章 《挑滑车》 似乎是听到李青山的呼喊，那红衣身影微微侧头，脸上同样浮现出惊讶。 “李青山？” 在这充满神秘感的地方，突然看到一位熟人，李青山的心顿时安定不少， 他迈步走到陈伶身边，疑惑的问道： “林兄，你也收到邀请函了？” “嗯。”陈伶微微点头，“你也是？” “对啊，我从芙蓉桥回去，就发现有人来送了一张邀请函，好像是个少年……不过我没见到他，是我奶奶收的。”李青山在陈伶身旁的座位坐下。 陈伶若有所思。 不止自己收到了邀请函，这对陈伶而言并不意外，毕竟他不是第一次见证戏道古藏的演出，当年和陈宴在三区的时候，也有好几个人坐着观演……不过，当时似乎并没有收到邀请函这种东西，无论是他与陈宴，还是挑夫与乞丐，都是中途才被吸引过来的。 只有那个二区老师，似乎是提前知道了演出的消息，特地赶过来……他有没有收到邀请函，陈伶就不清楚了。 “林兄，这……这真的是戏道古藏的演出吗？”李青山拿着邀请函，不确定的问道。 陈伶转头注视他片刻，肯定的点点头， “是。” 可以想象，李青山收到这份邀请函的时候，必然是迷茫且挣扎的，但他最终还是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他与戏道有缘……更何况，给他送邀请函的，还是那个神秘的美少年。 陈伶已经隐约猜到了那少年的身份，如果是真的，那说明戏道古藏很看好李青山，他也确实拥有踏上戏神道的潜力。 李青山见过陈伶的手段，也猜到了他与戏道古藏必然有某种联系，陈伶说是戏道古藏，那一定就是了。 李青山顿时有些惶恐不安，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陈伶依靠在椅背，看着被烟雨笼罩的简陋舞台，平静开口，“只要……等待演出开始。” “哦……好。”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毕竟这次的遭遇对他一个普通人而言，还是太有冲击力了，到现在他的身子都是紧绷的。 倾盆大雨随风飘摇，在地表泛起淡淡白雾，一红一青两道身影坐在其中，安静的像是两尊雕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时钟的指针指向下午3；00时，变化突生！ 噔噔噔噔噔—— 沉闷的声响从简陋的舞台上传出，缠绕在舞台周围的灯泡串，一条接着一条亮起。 橙黄色的灯光撕破风雨，像是一轮轮微缩的太阳悬挂在雾气中，照亮最前排的陈伶与李青山的脸颊，原本还灰暗死寂的舞台，突然仿佛活过来一般，置身于光明之中。 陈伶见此，眼眸微微眯起；一旁的李青山立刻调整身体，正襟危坐在座位之上。 他们知道，演出……就要开始了。 “看来这次的演出，只邀请了我们两个人。”陈伶扫了眼身后空荡的座椅，轻声开口。 “好像是的。”李青山舔了舔嘴唇，脸上是难掩的紧张。 灯光笼罩舞台，短暂的停顿后，一声清脆锣响从后台传出！ 铛——！ 舞台上的大红帘幕缓缓拉开。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舞台后响起， “儿郎们！大营去者！” “啊！”几个截然不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随之应道。 “某，塞北大元帅哈铁龙是也！只因四殿下兀术将康王围困于牛头山，有书信回国催兵。老王命某押送铁滑车，名曰浮图，从上放下，就是千军万马，也将他打为齑粉！看前面，已离大营不远。 儿郎们！” “啊！” “快快趱行者！”（注1） “……” 一连串的对白，让台下的陈伶一头雾水，伴随着鼓乐响起，演出似乎已经开始了…… 不过，演出开始前，都没有报幕的吗？ 一旁的李青山听到这段对白，轻咦一声：“《挑滑车》？” “什么？” “这出戏啊。”李青山抬手指了指舞台， “这是个武生戏，讲的是南宋初年，金兵侵犯江南。岳飞与金兀术会战于牛头山，金兀术屡打败仗，便调用铁滑车阻拦岳飞。高宠奉元帅岳飞之命，率领众将，大败金兵，乘胜追杀，直逼金兀术大营。 金兀术无奈，急令推出铁滑车。而高宠奋不顾身，一人连挑十一辆铁滑车……算是相当精彩的打戏了。” 陈伶对这些并不了解，听李青山解释完之后，也就知道是有个猛人接连挑翻了十一辆铁滑车，而且似乎注重武打……可戏道古藏为什么选择这出戏？ 陈伶坐在前排，若有所思。 …… 三道身影穿过【圆圈】，迈入柳镇之中。 “柳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鹤老，我们该从何处开始搜寻？”其中一位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问道。 三人之中，鹤老的资历最老，实力也最强，另外两人不敢轻易发表意见，而是等待着这位的回答。 鹤老双眸眯成缝隙，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中的拐杖，向着大地轻轻一敲。 咚——！ 随着一声闷响，拐杖表面一只只白鹤纹路像是活过来般，扇动着翅膀从杖中飞出，像是翻涌的白色海浪，铺天盖地的朝四面八方散去。 “一寸寸的找，太慢了。”鹤老缓缓开口，“白鹤将为我们指引方向。” 他身后的两位【浮生绘】成员，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眼眸中满是惊讶与崇敬。 随着白鹤在风雨中飘摇而起，覆盖整个柳镇的天空，鹤老双眸闭起，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片刻后，他的眼眸闪过一抹微芒。 他手中的拐杖再度一敲，一只白鹤从杖中飞出，托住他的身形缓缓升起，随后向着某个方向振翅而去。 另外两位【浮生绘】成员见此，不敢怠慢，立刻全速追在白鹤身后，深入柳镇之中。 …… …… 注1：选自京剧《挑滑车》片段 第384章 生与净 几分钟后，三人在一座满目疮痍的桥洞前停下身形。 “是我们的人。”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看到林溪与老陆的尸体，眼眸微微眯起。 “这里就是【红心6】最后出现的位置。”鹤老转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另一位【浮生绘】成员，“留影，找到他。” 那人微微点头，从背后抽出画板架在地上，然后掏出一只铅笔，在废墟上飞速描绘起来。 随着他的落笔，一道领域向周围扩散，那双眼眸中清晰的倒映着周围每一个细节，在眼瞳倒影中，世界就像是倒放的插画，飞速的向着过去追溯！ 他绘画的动作极快，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画面……那是在一处狭窄的台阶上，一只染血的手掌洞穿枫鬼的胸膛，老陆在他的对面目瞪口呆，而在画面的正中心，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年轻人微笑好似恶魔； 第二幅画面，是林溪撑着伞站在桥洞下，两个老陆接连穿过桥底，而漫天伞面迸发出强光，淹没了第二个老陆； 第三幅画面，是一袭血衣掐着林溪的脖子，林溪的胸口晕出一抹墨渍，眼眸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看到这三张速写画面，鹤老的目光冰冷无比。 “真是好算计。”鹤老冷哼一声，“不愧是将极光界域掀翻的家伙，狡诈阴险，竟然随意就能引动他们的自相残杀。” “他就算再精于算计，自身实力也是短板……只要能找到他的位置，我们灭杀他轻而易举。”一旁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同样冷声说道。 “他自以为伪装的天衣无缝，可惜，天下间玄妙的路径极多，总有破解之法。我的【留影】，便是他的天敌……”正在绘画的那人淡淡开口， “给我一分钟，就能洞悉他所有的布局与伪装，他跑不了的。” 随着他撕下新一张画布，铅笔再度飞速勾勒起来，正是陈伶行走在巷道中，寻找演出场地的画面。 陈伶万万不会想到，这世间竟有人能用这种方法，窥破他的行踪，如果他当时真的选择跟李青山回去，只怕用不了几分钟，便会被围剿致死……所谓的远房亲戚身份，在这条路径前宛若玩笑。 “这幅画，应该是他在寻找藏身之地……不过看他离去的方向，似乎没有什么地方能躲藏？”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疑惑开口。 “没事，下一张，我就能锁定他现在的位置！”【留影】路径的青年自信开口。 他撕下画布，正欲落笔，手掌便停顿在空中。 “怎么了？”一旁的同伴疑惑问道。 “……奇怪。”青年不解的挠了挠头，“我好像……追踪不到他的影像了？” “这怎么可能，有【圆圈】在，他根本不可能逃出柳镇，柳镇内哪有地方能逃过你的回溯？” “我也不知道啊，可……可我就是追踪不到了，他好像已经离开了我的技能范围。” 听到这句话，鹤老的表情有些阴沉，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那青年脸色霎时间一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的摔倒在地。 “喂！你没事吧？！” 一旁的同伴顿时大惊，立刻将他扶起。 青年呆呆的坐在废墟上，对同伴的问话宛若未闻，而是不断的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你们……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戏声。” 他的双瞳逐渐涣散，喃喃自语，“好像……有人在唱戏？” …… “龙争虎斗摆战场， 两下交兵扎营房。 初进中原无将挡， 任我驰骋战鼓扬！ ……” 简陋的舞台之上，一个身材高大，头戴金冠，身披华甲的身影摆着架势，稳步向前，唱腔浑厚悠远，霸道十足。 台下，陈伶低声问道： “这是谁？” “兀术，武花脸……也就是生旦净末丑中的净角。”李青山适时的替他解惑。 陈伶点点头，按照目前出场的师门成员来看，二师姐梅花k，四师兄末角，老五丑角……这五位师兄弟，很可能正好对应生旦净末丑五种行当，也就是说台上现在唱戏的这个，就是三师兄？ 这位兀术在台上独自唱了许久，大概是说自己多厉害，闯入中原无人能挡。唱完一段之后一个身影就躬身跑上台，跟他对话，说是有个叫牛皋的来了，然后两人就在台上对峙。 陈伶不懂戏曲，也不太懂历史，这段看得他云里雾里，若不是直觉告诉他这场戏可能没这么简单，估计现在已经睡过去了……就跟当年他和陈宴第一次来看戏的时候一样。 反倒是一旁的李青山，看的津津有味，就差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随着舞台上剧情不断推进，一个面若冠玉的青年亮相，目若朗星，眉分八彩，鼻如悬胆，唇若涂丹；他一出场，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黯淡了，哪怕是即将睡着的陈伶，看到他的出场，都下意识的恢复了精神。 “这又是谁？” “他就是高宠，一会挑滑车的那位。”李青山补充了一句，“是生角。” 生角……大师兄？ 陈伶仔细打量着那人，身穿白衣银甲，手握錾金虎头枪，气势与一旁的兀术不相上下。 一大段的念白之后，舞台上的高宠突然唱道： “……一派旗旙招招，烟尘中号角咆哮，俺却要一战灭儿曹！” 话音落下，他将手中的錾金虎头枪骤然掷出，这一刻，一股飓风突然自他掌间暴起，呼啸着掠过场地！ 颂——！！ 錾金虎头枪脱离他的手掌，瞬间消失无踪。 这突如其来的飓风，让台下陈伶与李青山的衣抉翻飞，陈伶的瞌睡也被瞬间扫空，他错愕的看着舞台上的高宠，眼眸中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刚才高宠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即便只是随意的一挥，竟然爆发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力量……即便是拥有【秘瞳】的陈伶，刚才也没能看清他的动作。 “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旁的李青山揉了揉眼睛，茫然问道。 “他……他手里的枪呢？” 第385章 戏台 “戏声？哪来的戏声？” 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不解开口，“鹤老，您听到了吗？” 鹤老拄着拐杖，微微摇头，“没听到。” “不是，真的有啊！”青年一边抹着嘴角的鲜血，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那声音离得好近，感觉就在的耳边……我听到他在唱什么，‘兵戈旌旗’？‘刀枪环绕’？” 头巾身影眉头紧锁，他竖着耳朵又仔细倾听起来，可周围除了呜咽的风声，与雨滴坠落的声音，再无其他。 “没有你说的声音……你应该是幻听了。” “可是……” “不对劲。”鹤老双眸注视着那张空白的画纸，突然开口。 “哪里不对劲？” “明明就在【圆圈】的范围内，【留影】却无法确认【红心6】的位置，说明他所在的地方，很可能不属于这片空间……而且在追溯的过程中，你又说听到了戏声……” 鹤老眉头越皱越紧，他还准备说些什么，那张空白的画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点。 “咦？这是……” 青年踉跄的从地上站起，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画纸中央的小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中飞射而出，一杆枪影眨眼间便占据了大半的画纸，穿透纸面，如同闪电般掷出！ 就在这时，鹤老的喊声骤然响起： “小心！！！” 颂——！！ 那杆枪影轰然刺入青年的胸膛，恐怖的动能连带着他的身体冲入大雨！ “鹤老救……”青年惊恐的求救声响起，下一刻便戛然而止。 那枪影出现的太快了，而且角度极为刁钻诡异，哪怕是近在咫尺的鹤老与头巾身影都没能反应过来，等他们看清发生了什么之时，那杆枪影已经带着青年，再度凭空消失！ 哗啦啦—— 雨水一如往常的浇灌着废墟，无论是枪影还是青年，都如同鬼魅般消失无踪……几秒前还在思索着追踪陈伶的三人，顷刻间便只剩二人，孤零零的站在桥下。 若非地上还残余着青年的血迹，头巾身影都快以为刚才只是一场幻觉……直到现在，他还没从那一枪的阴影中回过神来。 “鹤，鹤老……刚才那是……”他呆呆的看着青年消失的方向，声音有些颤抖着开口。 鹤老猛地转头，苍老的目光锁定那张画纸，脸色难看无比， “该死……” “这座镇子里，不止有【红心6】？？” …… 颂——！！ 就在陈伶与李青山疑惑高宠的枪究竟去了何方之际，一道破空声再度从舞台上响起！ 消失的錾金虎头枪从虚无中掠出，重新回到高宠的手中，与此同时，枪尖上一具躯体在惯性作用下倒飞而出，在舞台地面上连滚数圈，一头栽入舞台边缘兀术的队列之中。 一滴滴猩红的鲜血顺着錾金虎头枪滴落，高宠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白衣银甲随风飘扬，仿佛刚才他只是随手杀了一位敌军小卒，以此振作本军士气！ 而反观一旁的兀术，则被气的眉头倒竖，面目凶煞。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惊世骇俗，但在舞台上，却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仿佛这出戏本就该这么演……若非陈伶看清了倒飞出的那是个活人，恐怕真以为这都是舞台上的布置与道具。 高宠也好，兀术也罢，他们的表现实在太过自然，看都不曾看那飞出的身躯一眼…… 他们还在戏中！ “……为大丈夫者， 临阵交锋，生而无欢，死而何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高宠一心把国保， 杀敌救主立功劳！” 随着舞台上的表演逐渐推进，一场大战拉开帷幕，虽然舞台上的演员并不多，但在他们极具感染力的唱词，与恰到好处的场景音效下，感染力极强无比。 “刚才那柄枪究竟去了哪里……那个人又是谁？”陈伶的关注点还在角落的身影上，皱眉思索着。 他正欲转头和李青山说些什么，却发现李青山双眸紧盯着舞台，眼瞳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仿佛入定一般，哪怕陈伶试着呼喊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陈伶看到李青山的状态，微微一愣，随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天空。 被乌云笼罩的天穹之上，一抹朱红仿佛穿透云层，宝石般点缀在那里，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陈伶心头。 “戏神道……？” 那颗星辰，陈伶再熟悉不过了，当时在极光界域，他也曾踏足其中。 仅是看一场演出，李青山就得到了戏神道的垂青？如果是这样，那这场演出未免也太神奇了……这就是来自戏道古藏的机缘吗？ 陈伶当然清楚，李青山自身的天赋，积累，与心性，才是他踏上这条神道的决定性因素，否则换一个坐在这看十遍百遍，恐怕也毫无收获……比如陈伶本人。所以与其说是这场演出造就了李青山，不如说是轻轻点破了李青山与戏神道的窗户纸，让他提前得到了本就该得到的东西。 陈伶复杂的看了入定的李青山一眼，重新将目光落向舞台，此时的兀术身前多了几台造型奇特的车形道具，双方的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 桥洞下。 “不止【红心6】？！”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大惊，“鹤老，您的意思是……” “我们被人盯上了。” 鹤老阴沉开口，满天的白鹤环绕在他的上空，七阶的威压瞬间笼罩大地！ “我倒要看看，是谁要与我【浮生绘】为敌？！”鹤老一把抓下那张被捅破的画纸，丢给一旁的白鹤，其中一只白鹤将其叼起，在空中盘旋半圈，急速朝着东方飞去！ “在那个方向！” 扑棱棱—— 漫天白鹤像是锁定了某个方位，眼眸中渗出一抹血红，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东方掠出，鹤老带着那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分别踏上两只白鹤，随着鹤群铺天盖地飞去。 千鹤狂掠，这一幕顿时吸引了柳镇居民的注意，他们震惊的从屋中走出，看着头顶宛若神迹的画面，倒头便拜！ 鹤老眼眸中杀意闪烁，就在他乘着白鹤，目光四下搜寻之际，身后的头巾身影突然开口： “鹤……鹤老……” “怎么？” “我好像……也听到了唱戏声？” 鹤老愣住了，他回头望去，只见头巾身影正与刚才的留影一样，双眸茫然的环顾四周…… 此刻，在头巾身影的目光中，这漫天飞翔的白鹤，与站在白鹤背上的鹤老与自己……仿佛都开始扭曲变形，他们的身躯开始出现棱角，他们的肌肤染上金属的光泽，他们的声音逐渐变成刺耳吱嘎声…… 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一架架笨重简陋的铁滑车。 第386章 枪 “咦……” 陈伶看着戏台，双眸不自觉的眯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的视野中，那些一架架冲向高宠的铁滑车，似乎正在疯狂变化， 时而闪过白鹤的影子，时而是个老头，时而是个戴着黑色头巾的青年，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戏台正在他眼前重叠，但当他定睛望去，变化便全部消失了……铁滑车依旧是那个铁滑车。 “这是什么情况？”陈伶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 自从观演开始，陈伶就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这场演出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也许其中蕴藏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的认识。 “杀他个人翻马倒，笑尔曹志能不高！” 高宠见众多铁滑车逼近，没有丝毫退意，手握錾金虎头枪，大喝一声，朝着众多冲来的铁滑车冲去！ 随着他一步迈出，手中的錾金虎头枪闪电般刺入其中一架铁滑车底端，用力一挑！ 轰——！！ 一道轰鸣宛若雷霆炸响！ …… “你也听到了戏声？” 听到这句话，鹤老心中咯噔一声，回想到刚才留影的遭遇，脸色严肃无比， “你听到了什么？” 头巾身影脸色有些发白，他不断的左右观望着，仿佛那声音就在他的耳边， “好像说什么……要杀的我们人翻马倒？” 呜咽的风声在两人身旁回响，鹤老站在众多鹤群之上，目光越发冰冷， “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红尘界域里，是谁如此猖狂？” 鹤老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便晃动起来， 他疑惑的皱眉低头，发现托着他身体的白鹤，竟然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某种极为恐怖的东西，身体内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响！ “鹤……鹤老……” “又怎么了？” “我们……好像变成车子了？” “什么？”鹤老一愣。 还未等鹤老反应过来，一道爆响便从虚无中响起，擎天巨柱般的枪影穿透虚空帘幕，仿佛来自异世界的杀机，横扫天穹！ 鹤老的瞳孔骤然收缩！ 轰——！！ 下一刻，漫天白鹤被轰然崩碎，化作无数的油墨溅洒在空中。 唯有鹤老的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操控脚下的白鹤避开枪影，与此同时，一旁同样踩着白鹤的头巾身影就倒霉了。 头巾身影虽然踩着白鹤飞行，但他根本没有控制权，在这种千钧一发之际，只能被动的准备防御……然而还未等他从怀中掏出毛笔，那杆枪芒便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 头巾身影到此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到一道清朗的戏腔，萦绕在嗡嗡作响的耳畔： “……紧迫赶俺把贼巢捣，恰一似五阎君要命追魂交！” 他眼前的画面陷入漆黑。 随着漫天油墨与血色肢体破碎在空中，还未等坠落，便尽数消失无踪…… 鹤老孤零零的架着一只白鹤，浑身冷汗的站在空荡天穹下，看着那同样凭空消失的枪影，浑身的汗毛倒起！ 如果说之前杀死留影的那一枪，可能是留影的追踪，让敌人反过来锁定了他的位置，那现在这一幕怎么解释？他们只是在半空中赶路，就被虚无中刺出的一枪险些团灭，说明敌人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行踪！ 可……可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直到现在，鹤老都没有感应到丝毫的被窥探感，甚至在那杆枪影出现前，都完全没有预兆……这意味着，无论躲在暗中袭击他们的人是谁，实力都高于自己。 可哪怕放眼红尘界域，实力比自己高的都没几个才对！ “难道这是个局？【红心6】只是个诱饵？”鹤老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的目标是我？？” 鹤老没怎么犹豫，便驾驭者脚下的白鹤，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飞速奔逃！ 事已至此，鹤老已经彻底放弃了诛杀陈伶，毕竟眼下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在敌人是谁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留在这里就是绝对的劣势。 然而，就在鹤老飞出数百米之际，一段戏腔突然传入他的耳中： “啊，好一个南蛮！竟杀得我军尸横遍野，无人敢敌。” “儿郎们，退往西南去者！” 鹤老当场愣在原地。 唱戏声……他也听到了唱戏声？ “难道是戏神道？”鹤老喃喃自语，“可之前从未听说过有如此强大的戏神道……这条神道不是早就没落了吗？” 到目前为止听到过唱戏声的留影与头巾身影都成为了那杆枪的目标，接连暴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杀人预告”也不为过，而现在他竟然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退去的方向，正是西南！ 鹤老的后背再度渗出一阵冷汗，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被人锁定了，速度越发加快！ 无论敌人是谁，既然能隔这么远杀人，必然是领域特性的缘故，而只要是领域就会有边界，只要逃出对方的领域边界，自然也就安全了。 随着鹤老的身形逐渐远去，那戏腔不仅没有远离，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 砰——！ 随着高宠一枪挑飞第一架铁滑车，几滴油墨从枪尖挥洒而出，溅射在戏台之下。 此刻正坐在最前排的陈伶，目光看到那几滴液体，突然一愣。 “这是……油墨？” 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舞台角落那失去呼吸的身影，“那是【浮生绘】的人？” 刚才陈伶还在疑惑，这突然被一枪刺死在台上的究竟是什么人，现在，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在这被【圆圈】禁锢的柳镇，还使用油墨的，除了来追杀自己的【浮生绘】高手，还能有谁？ 只不过，这些“高手”甚至连自己的面都没见到，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戏台之上。 “他们……在保护我？” 陈伶怔怔的重新看向戏台，那一袭白衣，身披银甲的威武身影，正笔挺的站在戏台中央，宛若无往不胜的战神！ 第387章 台上台下 噗通——！ 随着白衣身影收枪，又是一具染血的尸体凭空出现，重重的摔在台上。 第二个。 这具尸体伴随着第一架铁滑车的碎片飞溅，同样与演出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让人看不出丝毫的违和感，而高宠挑翻第一架车之后身形没有停顿，毫不犹豫的又向前追去！ 錾金虎头枪再度刺出！ 他朗声唱道：“番奴哪里走！” …… “番奴哪里走！” 一具戏腔在鹤老耳边如惊雷般炸响！ 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感涌上心头，他本能的抬起手中的拐杖，一只硕大的鹤瞳在脚下睁开，随着那只眼瞳提溜一转，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一杆顶天立地的庞大枪影刺落，掠过鹤老原本的位置，轰然砸在一片荒野之上，整座柳镇都剧烈一震！ 咚——！！ 浓郁的尘烟飞扬而起，无数碎石迸溅天空！ 大地震颤，就连贯穿城镇的十余条河流都翻涌起来，在柳镇四面八方传来的惊呼声中，狂暴的河水冲上两岸，带起不知多少大鱼，在湿漉的土壤中蹦跶着身体。 鹤老身形从百余米外闪烁而出，他拄着拐杖回头望去，只见飘散的尘烟中，一座深不见底的巨坑缓缓浮现…… 鹤老看着那直径近百米的巨坑，脸色难看无比！ “他究竟是从哪里出的枪？！” 到现在为止，【浮生绘】已经折损两人，但鹤老甚至都没看清敌人从何处而来，他来不及去寻找，就掉头继续逃亡！ 因为他听到，那戏腔依旧在耳畔回响！ 他身形还未逃出多远，又是一道枪影从虚无刺出，宛若神明审判坠落天际！ 轰——！！ 此刻居住在柳镇的居民，只见一道又一道庞大枪影从虚无中迸发，好似光柱接连点亮大半边天空，就连笼罩在柳镇上空的厚重雨云，都被刺的千疮百孔！ 接连三枪挑出，柳镇西南侧的荒地已经彻底沦为深渊，淡金色的阳光从破碎的乌云间照落，勾勒出一座座深不见底的巨型深坑。 如果说之前鹤老驾驭万千白鹤东去，被众人视若神迹，那这毁天灭地的天穹枪影，简直与神明亲临无异！ 而在这满目疮痍的大地边缘，一道苍老身影还在狼狈奔逃！ 鹤老到底是七阶强者，与那两个被一枪秒杀的小辈不同，即便是面对如此恐怖的攻势，也并非毫无反抗之力…… 但即便如此，他的脸色也已经苍白如纸，手心的汗水顺着拐杖，一点点流淌在地。 “七阶……不，八阶？这至少是位八阶出手！” 鹤老心有余悸的看着满地的枪影巨坑，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整座红尘界域也仅有三位八阶，出手的这人绝不是他们……那这位八阶，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还是说得罪他的是【浮生绘】？” 鹤老此刻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但一位神秘的八阶强者隐藏在他们红尘界域，这对【浮生绘】而言绝对是巨大的威胁，若是传入主城，必将引起轰动！ 鹤老立刻从怀中取出对讲机，按下按钮正欲说些什么，又是一道枪影从天而降！ 轰——！！ …… 哒哒哒哒哒—— 戏台上，高宠手中的錾金虎头枪接连刺入戏台，由于力道太大，在地板上戳出一道道细小凹痕。 而随着他长枪轻挑，几架笨重的铁滑车也应声被掀飞，重重的砸向一旁。 即便现在的柳镇已经因神秘枪影而地动山摇，坐在观众席上的陈伶也没有丝毫的察觉，这里像是彻底与外界隔绝，平稳，安静，仅剩下无法触及的雨珠与戏腔萦绕。 “好厉害的枪法。”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看着台上宛若战神的白衣身影，对方的每一次出枪，力量，速度都平平无奇，但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有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在他的手中，那一架架气势汹汹的铁滑车，仿佛玩物一般。 接连挑飞六架铁滑车，白衣身影双眸微眯，冷哼一声： “逃窜倒是好手！你能逃到几时？” 话音落下，白衣身影用力一步踏出，随着脚掌重重落在戏台表面，他周围的戏台空间突然肉眼可见的扭曲拉伸…… 就像是置入了一块无限大的凸面镜，原本狭小的戏台，开始不断的向四面八方延伸，而戏台上手握錾金虎头枪的白衣身影，仿佛也越发高大起来！ 坐在台下的陈伶心中一惊！ 在他的视野中，自己的存在正在疯狂缩小，像是蝼蚁般坐在地板的缝隙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空间扭曲的晕眩感，在这一刻，整个柳镇似乎都被吸纳进戏台的范围之内！ 这还是演出开始以来，陈伶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超自然力量的介入，而仅是白衣身影这简单的一步迈出，就颠覆了陈伶对于“戏神道”的认知。 “大师兄脚下的舞台，竟然就是柳镇？！” 怪不得刚才大师兄随意挥枪，便能凭空带回尸体……从一开始，发生在戏台上的表演，就能影响外界的现实！ 直到此刻，陈伶才窥得这场演出的奥秘之一，心中震惊无比。 而随着戏台空间的扭曲拉伸，随之冲来的第七架铁滑车，突然诡异的变化起来……陈伶记得这种错觉般的变化，最开始挑飞铁滑车的时候，似乎也有这种迹象，不过当白衣身影踏出那一步之后，这迹象越发明显了。 当看清那架铁滑车的变化之时，陈伶的眼眸不自觉的瞪大…… “这是……” …… “咳咳咳咳！” 接连避开六道枪影的鹤老，拄拐站在废墟之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回望了一眼远处的城镇，忍不住开口： “我都已经离开这么远了，竟然还没脱离领域的范围？” 鹤老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逃亡，他已经接连避开六枪，既然如此，自然也能避开第七枪甚至更多…… 他似乎已经逐渐熟悉那人攻击的节奏了。 第388章 掌声 鹤老架着白鹤，按下手中的对讲机按钮。 “我是鹤峰。” 没有前缀，没有任何编号，这简单的四个字一出，对讲机另一边当即沉声回应。 “情况如何？我看到留影他们的名字消失了……就算那人真是【红心6】，也不过是个三阶，是如何杀死他们的？” 听得出来，对讲机后的那人也对两人的死感到匪夷所思，而且那两人名字消失的间隔不过一分钟，说明陈伶大概率是连杀两人……这就更诡异了。 “我们中计了。”鹤老的脸色难看无比，“我现在在逃离柳镇的路上，你快先把【圆圈】解除，否则就算是我也得死在这里！” “什么？！”对讲机后的声音一惊。 “你听我说，柳镇里绝对不止一个【红心6】，这里全都乱套了，我们听到了唱戏的声音，然后……嘎嘎嘎……然后就有一杆……嘎嘎嘎嘎嘎……” 说到一半，鹤老的喉中不自觉的发出怪异的嘎哒声，像是某种钢铁齿轮正在运转，发出沉闷声响。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鹤峰，你说什么？”对讲机后的那人不解问道，“你们听到了唱戏声，然后呢？” “然……嘎嘎嘎嘎……哐……后……” 鹤老的声音越发诡异，到最后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与此同时，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就连手指都无力控制…… 对讲机从他僵硬的手中滑落，迅速消失在半空，最终砰的一声在地上摔成碎渣。 与此同时，他脚下的白鹤飞的越发吃力，仿佛在驮着某种极重的东西，艰难的扇了两下翅膀后，一头栽向大地！ 在鹤老惊恐的目光中，他僵硬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他的肌肤表面已经泛起金属光泽，四肢逐渐变化为某种车轮，圆润的身体开始一点点长出棱角…… 这一刻，他没由来的突然响起头巾身影死前，说出的那句话： “我们……好像变成车子了？” …… “铁滑车，变成了人？” 陈伶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冲来的第七架铁滑车。 在他的视野中，那架车正在一点点变成人形，虽然整体还是车的模样，但竟然已经可以从车头处隐约看出人脸的轮廓……像是铆钉的眼睛，像是裂缝的皱纹，像是把手的双耳； 甚至陈伶可以清晰的从那张“脸”上，看出惊恐与错愕！ 如果说之前的戏台影响现实，陈伶还可以勉强看出个大概，那眼前的一幕就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这究竟是车变成了人，还是人变成了车？ 在这一刻，戏剧与现实的分界线，似乎都模糊了，世界变得荒诞而诡异。 随着这架诡异铁滑车的逼近，戏台上宛若战神的白衣高宠，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錾金虎头枪…… 他的枪尖对准这架铁滑车的面门。 看到这一幕，似人似车的鹤老惊恐无比，他疯狂的想调动自己的技能逃离，但在这具身躯下，竟然感知不到丝毫的精神力存在。 他拼命的试着调转自己的车轮，在戏台上划出一道圆弧，直接避开了正前方的高宠，慌不择路的向台下冲去。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看到戏台前方第一排的红衣身影，微微一怔。 是他？！ 是【红心6】陈伶！ 看到那张与留影画中一模一样的脸，鹤老就认出了陈伶的身份，他万万没想到，这次原本的诛杀目标，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眼前。 所以陈伶一开始就躲在这里……怪不得留影无法定位到他的位置。 鹤老铆钉般的眼瞳中，倒映着陈伶的身影，他短暂的犹豫之后，便宛若呼啸列车，全速向台下的陈伶撞去！ 他的身体被变成这副模样，还被莫名其妙困在戏台，凭自己估计是很难逃走了，也只有抓住陈伶或许还能有谈判的资格……再不济，也能在死前拖他下水！ 鹤老张开嘴，似乎在低吼着陈伶的名字，但发出的却只是嘎嘎的金属声响。 坐在第一排的陈伶，见怪物铁滑车猛地朝自己冲来，心中一惊，此时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入定的李青山。 颂——！ 就在那架铁滑车即将跃出戏台之时，一杆錾金虎头枪从天而降！ 在闪烁着寒芒的枪尖之下，坚硬的铁滑车就像是纸扎的一般脆弱不堪，一道白影站在戏台边缘，枪芒横扫，便将那架铁滑车从中央劈成两半！ 血液飞溅，残片崩碎， 在鹤老惊恐痛苦的目光中，自己的身体分崩离析，重重的摔砸在戏台之上，发出沉闷声响。 即便是飞的最远的一块碎片，都不曾落入观众席，而是稳稳的停在戏台边缘，没有逾越表演与观演的分界线。 鹤老颠倒着横在戏台上，双眸死死的盯着台下的陈伶，最终眼眸中的意识逐渐涣散，彻底变成了两颗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铆钉。 一架“苍老”的铁滑车，就这么死在了戏台边缘。 陈伶的身体还处在紧绷状态，他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手持长枪的身影，正站在血肉与残片的废墟之上，背后的橙黄色灯光在他的周身映出金色的轮廓，宛若白衣战神。 台上台下，两人的目光对视一瞬。 那白衣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转身，对着远处的兀术朗声唱道： “挨挨挤挤任番兵乱扰，管叫他插翅难逃！” 他提枪再度冲回戏台。 陈伶坐在台下昏暗的光影之中，一袭大红戏袍无声拂动，沉默宛若雕塑。 接下来的演出，并没有其他尸体出现，大概是来追杀他的敌人已经被全歼，在一段精彩的打戏结束之后，演出也迎来的尾声。 陈伶虽然看不太懂，但还是静静的坐在那，直到看完整场表演。 随着一位像是岳飞的角色唱完最后戏词，戏台上的灯光尽数熄灭，蒙蒙水雾重新笼罩昏暗戏台， 在这死寂与黑暗中，那一袭红衣在观众席上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双手…… 孤独而热烈的掌声响起。 几道身影从黑暗的戏台中，缓步走来…… 第389章 戏道秘法 微凉的寒风拂过大地，陈伶独自坐在舞台下，双眸凝视着戏台，发丝随着戏袍的衣角被吹拂而起； 他的身旁，李青山依旧处于入定状态，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戏剧之中，宛若雕塑一动不动。 陈伶，是唯一保持清醒的观众。 吱嘎—— 与此同时，那几道身影走过老旧戏台，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牵动着陈伶的心弦…… 他突然有些紧张。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才是陈伶与戏道古藏的初次见面。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末角与梅花k，但那毕竟是偶然遇见，而且对于那位神秘的师傅，他还是处于完全未知的状态，唯一有印象的，只有他的声音。 “不过，如果最后来的是【嘲】……为师会亲手杀了你。” 这句话让陈伶的印象最深刻，这也是他第一次得知【嘲】这个名字……在他脑海最深处的记忆中，是这位神秘的师傅替他戴上了陈伶的面具，也是这位师傅交换了他与“陈伶”的身份，甚至就连【嘲】灾似乎都与他有关…… 直到现在，陈伶也无法真正确定自己是谁，也正是因此，他无法判断那位师傅对他的态度。 他会不会看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或者他早就知道？他会如何对待自己？是会像当初一样认自己做弟子，还是看出自己不是当初的“陈伶（陈宴）”后，冷漠否认自己的存在？还是说……他会直接杀了自己？ 陈伶不知道，他大红戏袍下的双手渗出些许汗水，双眸紧盯着戏台。 吱嘎—— 那四道身影最终在戏台的中央停下脚步。 因为没有灯光，他们的身影处在昏暗与漆黑的交界处，陈伶只能勉强看清他们的轮廓，但陈伶能感觉到……他们也在看着自己。 台上台下，他们注视着对方，空气突然陷入安静。 戏台上有人忍不住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另一人便悠悠开口： “台下何人啊？” 这声音响起，陈伶心中便微微一紧，这不是末角的声音，也不是刚才扮演高宠与兀术的两位师兄的声音……所以，说话这人，大概率便是那位神秘的师傅。 陈伶沉默许久，缓慢而坚定的开口： “陈伶。” “既然知道自己是谁，来找我做甚？”那声音反问。 陈伶一怔。 “我……我想知道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那声音淡淡道，“你既然认定你是陈伶，过往还重要吗？” 陈伶认真思索片刻， “我虽然认定了自己的身份，但说到底，终究只是镜花水月……或者说自欺欺人。我想得到答案，只有这样，才能驱散我心中的迷惘。” “驱散迷惘？”那人扫了陈伶几眼， “你身上的迷惘，确实是个麻烦……若不能将其驱散，等你晋升七阶，迷失于神道反噬，自我毁灭几乎是必然的。” 听到这句话，他身旁的三人脸色都是一变，纷纷凝重的看向说话那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神道反噬……迷失？ 陈伶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词汇，但并不清楚其中的意思……不过听起来，似乎与他心中的迷惘有很大关系，而且后果会很严重。 陈伶深吸一口气，恭敬开口：“还请前辈驱散我心中迷惘。” 陈伶苦苦寻求戏道古藏，就是为了得知真相，驱散迷惘，现在他要寻找之人就在眼前，自然不能错过……当然，陈伶并未代入弟子的身份，而是尊称前辈，毕竟在他的视角中，拜入戏道古藏的那人，并非是他，若是此刻就自称弟子，未免有些逾矩。 那身影站在戏台上，声音再度响起： “你的迷惘，我确实有驱散的方法，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如何驱散，你得听我的。” 陈伶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人，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只要告诉他当时的真相，告诉他究竟是谁，就能驱散迷惘吗？ 似乎是看穿了陈伶的想法，那人继续说道： “你心中的迷惘已经太深，很难彻底驱除，不过我戏道古藏有一种秘法，可以锚定你的心神，帮你对抗神道反噬……你学还是不学？” 戏道古藏的秘法？ 陈伶愣住了，他来找这位师傅，本意只是想得知自己身上的隐秘，但对方却并未提起这方面，而是转而说起秘法……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陈伶站在台下，脑海中思绪涌动，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微微点头： “我学。” 无论如何，陈伶都得想办法习得所谓的戏道秘法，否则若是真如他所说，将来自毁于神道反噬，那一切都是徒劳。而自身的隐秘，也只有进一步接近戏道古藏之后，才有可能接触到…… 当然，最重要的是，戏道古藏的这些人对他并没有敌意。 随着陈伶的回答响起，戏台上那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这秘法，算是古藏绝学，不轻易外传……你若是想学也可以，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第一，这秘法你学了之后不能随意传授外人；第二，一旦开始学习，就不能再反悔，我戏道古藏一向是能进不能出，到时候你吃了苦头，再想退出是不行的……” “没问题，第三呢？” 那人的声音逐渐严肃起来： “第三，学了这秘法，便算是我戏道古藏门徒，须得孝敬师长，若是有朝一日你敢欺师灭道，无论我在哪里，都不会放过你。” 陈伶怔住了……这算是要正式将自己纳入师门？ 而且听他的语气，这一条的严肃程度与前两条完全不一样，就好像不是某种约定，而像是誓言，尤其是“欺师灭道”四个字，仿佛一杆大锤，重重的砸在陈伶心头。 他……在担心什么？ 陈伶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想法，却将自己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这句话中解读出“担忧”的情绪，但他总觉得这位神秘的师傅，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微妙，就像是等不及要将自己拉入戏道古藏一样。 陈伶摇了摇头，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他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 “没问题，别的还需要我做些什么？”陈伶问道，“比如拜师仪式之类的？” “……不需要。” 那人停顿片刻，“已经有人替你拜过了。” 第390章 戏班之名 陈伶愣在原地。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陈宴的面孔，一只手不自觉的放在空荡的胸膛之上…… 他的心，似乎有些乱了。 “滋滋滋滋滋……”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电流声响起。 这声音是从戏台的边缘传来，只见最开始死在大师兄手里的那位留影尸体下，一只对讲机的指示灯正在微微闪烁。 看到这一幕，台上其余三人的表情都有些诧异，纷纷往那里望去。 “滋滋滋……我知道你们在听。”对讲机另一端，那人的声音冰寒彻骨。 “以【红心6】为诱饵，接连坑杀我【浮生绘】两拨人手，甚至还伏杀了鹤老……你们究竟是谁？” 如果说之前死的那几个三阶，还有两位五阶，只是让【浮生绘】有些肉痛，那鹤老的死对他们而言是绝对的沉重打击，哪怕是极光界域，里面也不过只有五位七阶。 陈伶不知道红尘界域里有几位七阶，不过任何一位七阶的死亡，都是大事……而且直到现在，【浮生绘】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 事实证明，他们坐不住了。 感受到对讲机后那人的愤怒与杀意，戏台上的三人，同时看向师傅，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啧……” 他有些不耐烦的迈开脚步，走到那具尸体边，将对讲机缓缓捡起。 与此同时，一张脸皮从他的脸上飘落，身形再度变成美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看到这，其他几位师兄弟就知道，师傅的恶趣味又上来了…… 他以少年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开口： “喂？” 对讲机另一边明显愣住了。 “你是谁？” “我？”少年缓缓说道，“我只是个无名的戏子。” “戏子？你是戏神道的人？” “或许吧。” 少年耸耸肩，“我有很多名字，也曾是很多人，不过……哪一个才是我，我也不知道。” 对讲机后陷入沉默，似乎在努力思索着这人究竟是谁，毕竟有能力击杀鹤老的人并不多，跟戏神道有关的，似乎从未听闻过。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对讲机后沉声开口， “【红心6】是毁灭极光界域的要犯，无论在任何界域，都是最高级通缉目标，你庇护他，就算与他同罪！ 更何况你还杀了鹤峰，就是彻底与我【浮生绘】为敌，彻底与红尘界域为敌！” 对讲机后的这人，话语中已经充满了浓浓的威胁，甚至搬出了陈伶的罪状与界域的态度，毕竟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出手的人是谁，只能用这种手段，简单的进行试探。 也许从这少年的反应，能推断出他大致的实力境界，与他的身份。 而听到这句话，戏台上的三位师兄弟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手握着对讲机的美少年，更是挠了挠头，敷衍的“哇”了一声， “毁灭极光城的要犯，最高通缉目标……好厉害。” “……” 对讲机后那人感受到了不屑，声音越发森然， “你是在挑衅红尘界域吗？” “没有啊。”少年稚嫩的回答，语气甚至有些无辜，“我们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戏班子，怎么敢挑衅红尘界域？刚才我们只是在表演，是那个老头自己来找事的……” “戏班子？” 听到这三个字，对讲机后的身影似乎怔了一下。 红尘界域中的戏班子不在少数，莫非是哪个戏班子里，有人踏上戏神道，默默无闻的成长到现在？ 再加上少年的声音实在有些人畜无害，这一瞬间，他差点真的生出了“也许对方根本不敢与红尘界域作对，一切只是个误会”的想法…… 他鬼使神差的问道： “哪个戏班子？名字叫什么？登记编号多少？” 紧接着，就是一阵翻纸页的声音，他似乎在认真的搜寻红尘界域的戏班档案。 “编号吗？我们戏班的规模太小了，所以没有申请那种东西……” “不过，名字的话……很多年前倒是有一个。” 美少年的声音一顿。 呼—— 一阵微风拂过戏台，将上方的雨云吹散些许， 昏黄的夕阳从云层中透射，将昏暗的戏台照亮一角，在那好似聚光灯的淡金光辉之间，美少年随意的撩起青丝刘海，懒散的看向虚无中某个方位， 一双微笑而深邃的眼瞳微微眯起…… 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黄昏社】。” 对讲机另一边突然陷入死寂，就连翻页声都戛然而止！ 陈伶的双眸不自觉的瞪大，他看着站在黄昏下的戏袍少年，一个荒诞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世界安静的只剩下呜呜风声。 黄昏社？！！ 陈伶呆呆的看着戏台，这一刻，无数的细节闪过他的脑海！ 身为梅花k的二师姐；在黄昏社中疑似拥有极高辈分的四师兄末角；据说世间会唱的“安魂谣”仅有四人，都在黄昏社；以及自己刚加入黄昏社中，就收到的那封红王来信…… 之前陈伶就很疑惑，自己与红王从未有过交集，为何刚入黄昏社，对方就将时代存档【灵宝】交给自己？ 而现在，陈伶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黄昏社？！”对讲机后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是……” “早年间，我是这支戏班子的主人，不过现在，它已经有了新的使命……”美少年拂了拂衣袖，淡淡开口，“我还是那个无名戏子，不过有时候为了方便，也会有人称我为……‘红王’。” 陈伶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眸中也满是震惊。 改写他命运轨迹的“师傅”，与黄昏社的领袖“红王”，本就是一个人。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二师姐与四师兄的牌面为什么都是“k”，这个仅次于红王与灰王的牌面，意味着黄昏社最早一批的成员…… 陈伶万万没有想到，“黄昏社”最初竟然是一个戏班的名字， 而就是这样一个从戏道古藏走出的戏班子，竟然发展成了令九大人类界域闻风色变的恐怖组织！ 第391章 师兄 对讲机后的身影彻底沉默。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试图用【红心6】威胁对方的举动，是有多么的可笑……先不说【红心6】有没有真的覆灭极光界域，光是“黄昏社”这三个字，就已经站在了所有人类界域的对立面！ 来自孤零零一个红尘界域的威胁，在对方眼中，跟随风飘过的一缕细纱没有任何区别。 但此刻，他心中更在意的，是“黄昏社出现在红尘界域”这件事本身。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所以，你们打算将红尘界域，变成下一个极光界域？” 要知道黄昏社的出现，通常意味着一座界域即将灭亡，而红王亲自出现在这里，简直相当于阎王爷亲临，就差拿着生死簿一个个给他们提前登记了……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恐怕整个红尘主城都会陷入混乱。 美少年轻笑一声，对此只是随意的回答两个字： “你猜？” 啪—— 他手中的对讲机被瞬间捏成碎片！ 对讲机另一边的声音，也在一阵电流声中戛然而止……黄昏社与红尘界域之间的通讯就此终结。 一旁的大师兄无奈的笑了笑，“师傅，这么吓他们不太好吧？” “是啊，这下那帮画画的得紧张死了……估计得有几个月睡不好觉。”末角也迎合道，“搞不好，半夜都得爬起来巡逻。” 美少年双手一摊，很无辜的开口： “关我什么事？” 随着雨云逐渐散去，黄昏映照在戏台之上，陈伶也终于看清了另外三道身影。 末角倒是和之前一样，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特征，平平无奇； 他左边那人还穿着白衣，正是刚才扮演高宠的大师兄，虽然现在卸下了妆容，但反而有种清水般的出尘之意，一袭白衣与系带随风轻舞； 右边那人身材高大，却并不臃肿，仅是站在那就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霸气，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红尘界域乱些也好。”三师兄沉声开口，“他们的视听越是被混淆，吾等的行动就越是方便……师傅此举，颇有深意啊。” “你看，还是老三懂我！”美少年双手一拍，笑道。 大师兄若有所思： “不过现在我们行踪暴露，要是再不走，一会各大界域估计要派人来了……师傅，我们要打吗？” “打？打什么打？有力气没地方使吗？伤到戏台椅子怎么办？” 美少年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快收拾东西走人！动作麻利点，一张凳子都不能落下！” 这句话一出，其他三人立刻行动起来，熟练的开始拆戏台，收道具，几分钟前好好的戏台，此刻就像是被暴风席卷，迅速的收拢消失。 至于美少年本人，则慢悠悠的走到旁边，往摇椅上一躺，就开始闭目养神。 所有人都在忙碌，唯有陈伶一袭红衣独自站在台下，手足无措。 陈伶现在还沉浸在震惊之中，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实感，看着那些师兄在台上熟练的收东西，他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就像是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扛着道具，走到陈伶身边。 “小师弟。”温和的声音响起。 陈伶转头望去，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末角，他看向陈伶的目光与在群星商会时一样，温柔而包容。 “末角前……”最后一个“辈”字还未说出，陈伶顿了顿，转而开口， “四师兄。” 末角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他拍了拍陈伶的肩膀，“小师弟，去帮忙把椅子收了吧。” 陈伶怔了一下，眼眸中散发出神采，当即点头： “好。” 陈伶立刻动身，将戏台下的两排椅子全部收起，好在这些椅子都是折叠的，以他的力气，一口气就能将它们轻松收完。 就在他收到最后一个椅子的时候，看到依旧坐在上面一动不动的李青山，表情有些微妙。 “他怎么办？” “不用管他。”一个声音从旁悠悠传来，正是坐着摇椅的美少年开口了，“这小子天赋不错，现在开悟的时间越久，对他之后越有好处……让他自己呆着吧。” “不把他也带回戏道古藏吗？”陈伶有些疑惑，他以为李青山也收到了邀请函，说明戏道古藏也很重视他才对。 美少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若是见到一个好苗子，就收为弟子，那为师未免有些太随便了……戏道古藏，也容不下那么多人，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了。 让他在红尘中历练吧……这对他而言，也是个好事。” 陈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但还是点点头，没有打扰李青山，而是扛着椅子往远处走去。 “等等！” 师傅的声音再度响起。 陈伶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老六，为师是怎么说的？”美少年指了指李青山，表情严肃无比，“一张凳子都不能留！” 陈伶：…… 陈伶走回李青山身边，默默在心中说了句抱歉，就将他身下的椅子用力一抽！ 李青山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神清似乎有些发懵，不过还是没从入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与此同时，其他师兄也基本收拾完全，各自扛着一大堆东西，整装待发。 美少年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没有东西落下之后，满意的大手一挥： “回家！” 几人扛着大包小包，径直往柳镇边缘走去， 随着无形的帘幕消散，空无一物的荒地上，只剩下李青山坐在小土坑中，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等到陈伶等人已经走远，李青山才像是大梦初醒，猛地回过神来！ 他像是怔怔的看了一会自己的手掌，然后环顾四周……眼中浮现出深深的疑惑。 “戏台呢？那么大一个戏台呢？” 李青山懵了，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刚才还在和陈伶一起看戏，怎么一转眼，就剩他自己了？连个椅子都没留下！ 他一边晃着脑袋，一边踉跄的从土坑上站起，喃喃自语： “怎么回事……是梦吗？” “不，不对……” 李青山重新将手伸入口袋，再度取出时，一张邀请函静静的躺在掌心……看到这份邀请函，李青山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彩。 “林兄……我们还会再见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笑了笑，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袭青衣逐渐消失在烟雨柳镇之中…… 第392章 宁如玉 “青城山下白素贞～” ”洞中千年修此身；” “勤修苦练来得道，” “脱胎换骨变成人～” 少年悠扬的唱词回响在天空之上，宛若空灵璞玉，悦耳动听。 三师兄在前面拉着板车，上面是高高摞起的戏台道具，穿着戏袍的少年坐在最顶端，翘着二郎腿，悠闲无比。 此刻的众人已经一路走到柳镇边缘，【圆圈】边界不断靠近，但随着一旁的四师兄轻轻挥手，一道无形帘幕便从【圆圈】上拉开，正好开出一条能让所有人通过的道路。 陈伶跟在车边，看着这道开在【圆圈】上的帘幕，心中有些诧异。 这就通过了？ 陈伶想过，以这几人的实力，【浮生绘】的手段估计很难将他们困住，但他没想到的是，这破解的方法也太随意了一些……这就是黄昏社顶级战力的实力吗？ “觉得奇怪吗？”一旁的末角微微一笑，“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在试着提升自己的存在感，权力，金钱，别人的认可……但有时候，不起眼也是一种能力，只要运用得当，就能做到很多事情。” 陈伶与他对视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 “四师兄，刚才的演出，你演的是谁？岳飞吗？” “不，那是师傅演的。”末角摇了摇头，“我演的是传话的小兵，震惊的人群，还有开门运出铁滑车的力夫……总之，除了高宠，兀术和岳飞，你看到的其他所有角色都是我。” 陈伶惊讶开口，“可是，他们都是同时出现在台上的……” “对啊，他们都是我。” 之前陈伶还疑惑，按理说这个戏班子也就四个人，而台上会出现远超这个数量的角色，现在看来，那些都是末角……或者说是他的分身？ “好神奇的路径。”陈伶忍不住感慨。 “跟小师弟你的路径比起来，还差远了。” “四师兄，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末角。” “什么？” “微末之人没有名字，就算有，也没法被人记住。”末角笑了笑，“我就是末角，就叫末角。” 陈伶怔在原地。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名字对我们来说只是个代号，你看师傅，他也没有名字。” 这句话倒是说的没错，名字对陈伶而言并无意义，他这才踏上戏神道多久，就已经有了一串的名字和身份……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小师弟，刚才在台上，没有吓到你吧？”一位白衣身影微笑着走来。 “没有。”陈伶摇头，随后恭敬开口，“多谢大师兄救命之恩。” 若非这位大师兄出手，恐怕最后关头那老头真有可能一头撞死自己……而且从对方出手的分寸来看，他的实力相当可靠。 “举手之劳而已。”大师兄自然的伸出手，笑容如同春风轻拂， “我叫宁如玉，是戏道古藏的大师兄……小师弟，以后不管出什么事情，有师兄罩着你。” 宁如玉…… 陈伶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一股如午后阳光般温和的暖意从对方的手掌传递，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正在拉车的，是老三闻人佑，虽然看着不容易相处，但其实人很有意思……等你熟悉了就知道了。”宁如玉顺带着把三师兄也介绍了一下。 闻人佑沉默的拉车前行，对此宛若未闻。 随着众人沿着道路笔直向前，身后昏黄的夕阳逐渐下沉，深紫色的天空下，他们的影子被拉长至荒野尽头。 陈伶的目光看向板车上悠闲唱曲的少年，犹豫片刻后，还是加快步伐走到他的身边。 “师傅。” 少年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陈伶，“是老六啊？什么事？” “……”不知为何，听到“老六”这个称呼，陈伶总觉得不太对，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有事情想跟你说……关于时代存档。” “哦？” “我在存档里，见到了一位疑似帝神道的人……他似乎认识我，而且同样拥有时代存档。” 少年双眸微眯，一只手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 “帝神道啊……” “二师姐说，世界上只有三枚时代存档，她怀疑未来我们三人中会有人的存档丢失，我原本是想和师姐去古藏找你，可路上遇到了些意外……” “老二的推理没问题，不过，事情可能没她想的这么简单。” 听到陈伶的话语，少年似乎并没有太惊讶的反应，而是一只手摩擦着光滑的下巴，像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陈伶见此，也没有打断，只是安安静静的跟在车边。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情况我了解了，时代存档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安心做好你现在的事情就行。” “好的。” 在众人说话之际，陈伶再次看到了红尘界域的边缘，以及那一座耸立的禁止标牌。 不过在场并没有人在意那东西，只是视作空气般经过，随着一阵熟悉的晕眩感，陈伶眼前的场景一变，稳稳的落在一片全新的黑色大地之上。 灰色的天穹下，世界死寂而暗淡，陈伶回头望去，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唯有一片白色的花丛随风摇曳…… 这时，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问宁如玉： “大师兄，几天前把我带入红尘界域的，是你们吗？” 宁如玉愣了一下，与末角和闻人佑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小师弟，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你……你说的带入红尘界域，应该和我们没关系。” 陈伶又转头看向板车上，那少年察觉到陈伶的目光，也悠然的摆摆手： “别看为师，不是我。” 陈伶的眉头不自觉的皱紧，他看着那片神秘的白色花丛，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 陈伶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晕倒在了花丛中，并未找到进入红尘界域的方法……可他醒来之后，李青山却说自己是晕倒在一片山林里？ 既然如此，当天他晕倒之后，把他带入红尘界域的那人……是谁？ 第393章 再见丑角 陈伶思索许久，也没想到还有谁能帮自己，他在这个时代认识的人不多，能帮他的应该也就只有黄昏社那几人才对…… 陈伶收回目光，暂时不再去想，而是跟着众人继续往戏道古藏的方向前进。 与上一次走这条路相比，现在的陈伶已经不再紧张，心中十分放松，毕竟对他而言，戏道古藏已经没有那么神秘且未知了……毕竟戏道古藏的主人们，都在他的身边。 但当陈伶远远的看到那座丑峰时，脸色还是有些微妙，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小师弟，你怎么了？”宁如玉敏锐的察觉到陈伶的变化，关切问道。 陈伶犹豫片刻后，还是将之前在丑峰发生的一切复述一遍。 “你是说，老五莫名其妙的要杀你？？” 这下不光是宁如玉，还有一旁的末角，甚至是远远拉车的闻人佑，身体都微微一震，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疑惑。 “是的，我分明是第一次见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我，甚至还用白灰封锁了我的技能。” “师妹拦他了吗？” “拦了，差点没拦住，他就像疯了一样。” 宁如玉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眉头越皱越紧。 沉思许久，宁如玉加快步伐，主动走到美少年的身旁，脸色严肃的开口： “师傅……” “如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美少年不曾看他，只是静静的坐在板车上，双眸凝视着那座逐渐靠近的丑峰， 他平静开口， “……要到家了。” 宁如玉微微一怔，他不解的看着美少年，最终还是没有再多问。 耸立在灰界大地之上的丑峰，正在一点点放大，这座通体由石头组成的山峰就像是一柄孤独而苍白的剑，越是靠近，带来的压迫感就越强烈。 随着三师兄闻人佑抓住板车抓手，笨重的车辆与上面的道具全都悬在空中，随着他的脚步稳步登山，轻若无物。 众人沿着光秃的山路笔直向上，没多久，就登上了山峰顶端。 山顶放眼望去，贫瘠而荒芜，唯有中央一座矮小的石屋伫立，而此刻在这小屋之前，两道身影正面对面坐在地上，中间是几颗拇指大小的光滑圆石。 矮小的丑角认真的趴在地上，拇指扣住一颗圆石，眯起一只眼睛瞄准半天，然后用力一弹， 啪—— 几颗其他的圆石被接连弹中，四下翻滚而开。 “咿哈哈哈哈！！” 丑角乐的整个人仰面躺在地上，飞速的蹬着一对短腿，双手不断鼓掌，滑稽的像是一只翻肚皮的小狗。 他的对面，梅花k还是穿着那身旗袍，冷哼一声。 啪—— 她手中的圆石轻轻一弹，便精准的打掉其中一枚圆石，丑角的笑声戛然而止。 “额……” 他挠了挠没剩几根的头发，抹着白灰的脸变成一个“囧”字。 就在这时，梅花k与他像是同时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山路的方向。 “师傅？” “咿呀！！” 丑角一蹦蹦起四五米高，像是弹簧般嗖的一下就冲向大师兄宁如玉，四肢张开，砰的一下就撞入后者的怀里。 宁如玉一袭白衣站在那，稳稳接住了速度不亚于炮弹的丑角，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老五，又没玩赢你师姐吗？” “咿呀！” 丑角张开双臂，手舞足蹈的想说些什么，余光瞥到不远处的红衣陈伶，整个人突然一顿。 下一刻，那张人畜无害的滑稽面孔，突然好似凶悍的野兽，对着他发出嘶吼！ 一股恐怖的威压浩荡袭来，陈伶脸色一变，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老五？！” 宁如玉见此，当即准备按住丑角，谁知丑角矮小的身影比他还快，瞬息消失在他的肩头，以惊人的速度扑向后方的陈伶！ 该死……我究竟是哪得罪他了？！ 陈伶脸色阴沉无比，正当他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一个少年的声音淡淡响起： “老五。” 半空中的丑角，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身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轰然坠入坚硬石地之中，密密麻麻的裂纹在石块上浮现，他整个人正对着板车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 “师傅，老五他……” “如玉。”美少年平静开口，“你们带着老六先回去……我有事要跟老五说。” 宁如玉见此，又转头看了眼乖乖跪地的丑角，似乎有些心疼……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 三师兄闻人佑重新拉起板车，跟在宁如玉身后，末角和梅花k也对师傅欲言又止，陈伶沉默片刻，也跟了上去…… 五道身影穿过那座矮小石屋，径直往山后走去，陈伶缀在队伍的最后，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 荒芜的石地之上，两道身影静静的站在那，少年将矮小丑角的身影拉起，似乎在认真的说着什么…… “小师弟，这其中可能是有点误会。”宁如玉斟酌着开口， “老五是个好孩子，心思很单纯，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平时是不会那样的。” 陈伶脑海中回想起刚才他与梅花k玩耍的画面，微微点头。 “嗯。” “既然师傅出面，想必之后老五就不会再乱来了，你可以放心。”一旁的末角加了一句。 “所以，他已经正式入门了？”梅花k看着陈伶问道。 “是啊，师傅亲自收的人。” 梅花k微微点头，她对着陈伶伸出手，清冷的声音响起：“栾梅。” “二师姐好。”陈伶恭敬开口。 “小师弟，你之前是不是去过兵道古藏了？”宁如玉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 “哦～那这次你也许会大吃一惊。” 众人一路前行，最终在一片空荡的悬崖前停下脚步，灰色的天空如同厚重铅云压在头顶，入目之处是无尽的荒芜，与残破割裂的大地。 宁如玉，栾梅，闻人佑，末角四人站在悬崖边，回头望向陈伶。 “毕竟，戏道古藏跟那里……可不太一样。” 宁如玉微微一笑，一袭白衣向悬崖迈出半步，身形极速向下坠去！ 第394章 戏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52%】 宁如玉坠落后，栾梅与闻人佑也接连向前迈步，身形化作黑点消失在悬崖之下。 陈伶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眸中满是茫然。 “小师弟，记得跟过来。” 末角贴心的提醒了一句，随后也跟上三人，从山顶悬崖一跃而下。 灰界的寒风拂过山顶，将陈伶的红衣吹的凌乱翻飞，他走到悬崖边向下望去，除了荒芜的黑色大地，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在极光界域时，陈伶曾乘着船渡过冻海，早在数海里之外就能看到那座顶天立地的黑色巨剑，而那也仅是兵道古藏的冰山一角。 所以在陈伶的印象里，古藏应该都像兵道古藏那样，庞大，神秘，杀气森然…… 可明明他们已经走到了戏道古藏的跟前，陈伶还是没看到它的影子，若非他知道宁如玉等人的身份，恐怕真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莫非，戏道古藏在这下面？” 陈伶目光望向悬崖底部，空空荡荡，就连刚才跳下去的几人都不知所踪。 陈伶双眸微眯，在心中测算了一下高度，喃喃自语， “有【血衣】，就算这么高摔下去，应该也不会死……” 他向后退了半步，随后脚掌在悬崖边用力一蹬，整个人坠落而下！ 狂风呼啸，大红戏袍在半空中翻卷，像是一只坠落的红色风筝，划过灰界的半空。 强烈的失重感下，陈伶看着眼前极速放大的地面，双眸缓缓闭起…… 就在他的身形即将坠入大地的瞬间， 黑色的大地表面，一道帷幕自动拉开！ 颂——！ 陈伶的身形消失其中。 ……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注1） 陈伶缓缓睁开眼眸。 他坐在一张雪白的方桌前，精致的桌布带着繁复雕花，自然垂落，桌上摆着一套昂贵餐具，一块热气腾腾的牛排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滴答，滴答—— 细密的雨珠打在身旁的玻璃上，西式复古风格的店面之外，是一条繁华热闹的十字路口，在远处还有一座宏伟的教堂，嗡鸣的汽车声由远到近，呼啸而过。 “这里是……”陈伶看着周围的环境，整个人怔在原地。 不对啊…… 他压根就没有动用时代存档，怎么一转眼就又回到了大灾变前的时代……而且看着还是国外？ 陈伶清楚的记得，自己刚才是从悬崖上跳下来的，结局只有两种，要么摔死，要么进入戏道古藏…… 可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陈伶试探性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痛觉十分清晰，他不是在做梦。 “besoind’ajouterdestsmonsieur？”（先生，还需要加菜吗？） 一位穿着像是服务生的男人走到他身边，俯身问道。 “？” 陈伶转头看他，金色的微卷头发下，是一张还算英俊的面孔。 就在陈伶发懵之际，餐馆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白衣身影穿过忙碌的过道，在陈伶面前的座位上缓缓坐下。 他对着陈伶微微一笑。 “大师兄？？” 陈伶又掐了自己一下，他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毕竟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割裂，太科幻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敢跳下来的。”宁如玉的笑容好似暖阳， 他接过服务生手上的菜单，递到陈伶面前，“老二老三老四在帮你准备住的地方，我先来带你吃点东西……看看还需要加菜吗？” “不是……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戏道古藏吗？” “对啊，这里就是戏道古藏。” 陈伶指着这家法国餐馆，还有门外的十字路口，和远处的教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吐槽…… “戏道古藏，开在法国？”最终他只憋出这八个字。 “不不不，只是带你吃个饭而已，等你吃完了，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宁如玉指了指菜单。 陈伶低头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法文眼花缭乱。 “哦抱歉，忘记开字幕了。”宁如玉挥了挥手，那些法文之后，顿时浮现出一行行中文翻译。 在菜单的最上方，硕大的餐厅名显眼无比： ——balthazar（巴萨斯） “小师弟，我比较推荐他们家的罗西尼牛排，已经给你点好了，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加一份安康鱼。”宁如玉认真说道。 陈伶：…… “不用了。” 陈伶将菜单递了过去，然后默默的开始吃盘中的牛排……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陈伶折腾了这么几天，确实是饿了。 “那你慢慢吃，我也慢慢跟你解释。”宁如玉喝了口柠檬水，停顿片刻后，再度问道， “小师弟，你觉得什么是‘戏’？” 陈伶啃了口牛排，想了想，“戏是表演。” “不错，最早的时候，戏从军队祭祀仪式中演变而出，随着时代与文明的发展，延伸出各种各样的类别，乐器演奏，舞蹈，说书，戏曲……它虽然是因娱乐而出现，但‘戏’本身承载的，是不同时代下的人类文明缩影。” “换句话说，‘戏道’中藏着整个人类文明的演变史。” 陈伶听得懂宁如玉的解释，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与自己说这些，三两下迅速把牛排吃完之后，喝了口水，疑惑问道： “所以呢？” “所谓‘古藏’，就是神道的现实载体，它存储着自从人类文明诞生以来，所有与此道相关的底蕴……如果说兵道古藏是人类文明中杀伐与欲望的载体，那戏道古藏，就是精神文明的载体。” “从古至今，每一个时代的文明缩影，每一个时代的人文精神，都被保留在戏道古藏中。” 随着宁如玉指尖轻抬，周围的场景一点点被折叠起来，远处的教堂，窗外的十字路口，乃至那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就像是不断翻转的纸页，向着宁如玉的掌心靠拢。 然而，这奇幻无比的变故，并未让行人或者其他服务员感到怪异，仿佛他们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世界的变化般，依旧在谈笑风生。 陈伶只是眨了下眼，周围的一切都被折入了宁如玉的掌间……变成了一个圆形的，扁平的，微微反光的东西。 看到那东西，陈伶愣在原地； 那是一张光碟。 宁如玉将这张光碟收入透明塑料壳内，其表面清楚的写着几个大字： ——《大厨》（法国），丹尼尔·科恩，2012； 这是一张电影光碟。 噔噔噔噔—— 随着头顶的灯光亮起，一座座高耸入云的木架暴露在陈伶的视野中，仿佛无穷无尽般延伸到远方……每一座木架，都塞了数以万计的光碟盒。 宁如玉站在无尽的木架中央，对着陈伶微微一笑： “小师弟，欢迎来到……戏道古藏。” …… …… 注1:台词选自电影《一代宗师》 第395章 戏道古藏 陈伶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大…… 他看着宁如玉手里的光碟，心神震撼。 “那刚才的那个……” “那是大灾变前的一部法国电影，讲的是一个厨子实现自我价值的故事，我只是动用戏道古藏的力量，将它具象化了。”宁如玉解释道，“不过，戏道古藏只能具像场景与道具，不能具像生物……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万能的‘舞台’。” 刚才的一切，都是电影的具象化？？ 那些曾经被拍摄出来的，只存在于荧幕上的东西，在戏道古藏中都被重现了？ 陈伶就是编导出身，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将虚假的“演出”具象成现实？科幻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那架子上的这些……全都是吗？” “全都是。” 宁如玉松开《大厨》光碟，后者自动飞向其中一座木架，塞入某层的缝隙之中。 “电影也是‘戏’，电视剧也是，还有所有用电子媒体拍摄的‘演出’，人类历史上不管是团队拍摄，还是个人拍摄，也不管是商业还是非商业，所有的影像‘戏’，都被收藏在这片区域……到目前为止，数量超过三兆。” “幸好电子媒体兴盛的年代，不过一百多年，大灾变后的影视技术倒退，作品数量也急剧减少……否则，这些‘戏’的数量将会更加恐怖。” 宁如玉忍不住感慨。 陈伶目光扫过无尽的木架，眼眸中的惊骇没有丝毫退去……大灾变前，他曾在大学里学过，截止当年人类登记在册的电影共有25万部左右，就算加上电视剧等等一系列影视作品，也绝对达不到三兆这么恐怖的数字。 按照宁如玉的说法，哪怕是自己拿手机随手拍一段“搞怪”或者“扮演”的视频，也算是一场表演，会被收录进影像戏的区域中……这么算的话，三兆的数量可能还是保守了。 “这些，都是你们整理的吗？”陈伶忍不住问道。 “我们？怎么可能……”宁如玉摇头，“这些都是戏道古藏的力量，它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博物馆，自动将所有的这些‘戏’分类储存。 这么多数量的‘戏’，哪怕只是一个影像区，我们六个人几百年也整理不完。” 陈伶行走在这些木架之间，目光在无数的光碟盒上扫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泰坦尼克号》，《小鬼当家》，《一代宗师》，《我不是药神》，《无间道》，《海边的曼彻斯特》…… 这一刻，陈伶仿佛不再置身于无尽碟片之中，而是站在漫天星辰里……这些星辰包含着近代人类文明中，高雅的，庸俗的，渴望的，艺术的，大众的，非主流的一切精神结晶。 这里浓缩着一个时代的精神文明，它们群星闪耀，熠熠生辉。 “这些都能具象化吗？” “当然可以。”宁如玉微笑道，“平时我们在古藏没事的时候，也会挑一些出来‘放映’，以后小师弟你也可以一起。” 陈伶的指尖扫过这些光碟，忍不住开口： “这里……确实和兵道古藏完全不一样。” “世间十四古藏，每一座都有各自特性，这很正常，不过原理都差不多……都是‘收录’与‘储存’。”宁如玉解释道， “比如兵道古藏，里面就储存了人类文明诞生以来，几乎所有的中型和大型战争，里面有几层，哪怕是九阶进入都会陨灭，算是最危险的古藏之一了。” 上次陈伶进入兵道古藏的时候，还是被极光城提前划定了范围，只在那极小的一片试炼区域内活动，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根本没能深入内部…… 如果用戏道古藏打比方，他相当于只是看到了一座木架，便掉头就走……而更深处，这样的木架可能还有千千万万个。 “影像区参观完了，我们就往里面走吧。” “里面？”陈伶愣了一下，“那我们现在……” “在大门口啊。” 宁如玉理所当然的说道，“人类文明多少年，影像技术出现才多少年……这里，还远远没到戏道古藏的核心区。” 陈伶怔了半晌，无奈的笑了笑，跟在宁如玉的身后。 两人穿过几座木架，宁如玉伸手在虚无中一撩，一扇帷幕便从虚无中被拉开，后面是一条神秘的长廊。 “在戏道古藏，靠徒步是不可能走出任何一片区域的，想在不同区域中穿梭，只能依靠‘帷幕’。” 宁如玉一边带着陈伶走入长廊，一边说道， “等师傅回来，他应该会给你这个权柄的。” 听到这，陈伶有些疑惑，“古藏不是神道的具象化吗，它的权柄是人类可以掌握的？还能随意交换？” 陈伶一直以为，古藏算是天地产物，而非人造，在兵道古藏的时候，他也没见过有人能掌握那里的权柄……若是真有人能获得那里的权柄，完全掌握兵道古藏，那去试炼的那些新人，也不会遇难了。 宁如玉陷入短暂的沉默。 “人类是没法完全掌控相应古藏权柄的……但我们是例外。” “为什么？” “以后，你会明白的。” 宁如玉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带着陈伶穿过长廊后，再度掀开一道帷幕，迈入其中。 陈伶跟随进入后，发现这里是与之前差不多的构造，一座座木架整齐排列在宽敞的空间，不过数量似乎远没有刚才的影像区多。 最关键的是，这些木架上摆放的不再是光碟，而是磁带，再往深处还有唱片。 “这里是音频区，储存的是没有被保存下影像的，仅有声音的演出。”宁如玉缓缓说道，“这里的，大多都是说书，相声，唱戏，还有歌曲演奏……与刚才的区域比，这里承载的文明时代更加久远。 但是因为那个时代，技术并不普及，并非人人都能留下自己的声音，所以数量与上一个影像区相比，也少得多。” 陈伶行走在这些木架之间，这里的作品对他而言就有些陌生了，毕竟这并非是属于他的年代，也许他的爷爷奶奶那一辈，会对这些更熟悉一些。 宁如玉并未在这片区域过多停留，而是简略的带着陈伶参观了一下，便再度拉开帷幕，进入下一片区域…… 迈过这扇帷幕后，陈伶看清眼前的景象，整个人愣在原地。 第396章 老六之家 这里，依旧像是一座博物馆。 不过这里存档的并非是光碟，也不是磁带，而是一本本精心装订的剧本……无数的剧本被整齐排列在一起，按照品类与时代顺序向前延伸，一直到肉眼无法看见的尽头。 但让陈伶惊讶的，不是这里摆放的剧本，而是容纳它们的木柜。 陈伶迈步走到其中一座木柜前，伸出手，缓缓摩擦着木柜的表面，像是在感受它们的触感……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太像了。 这里用来放置剧本的柜子，就和他脑海中那座剧院中，存放剧目的柜子简直一模一样！ 无论是大小，外形还是触感，陈伶都找不出任何区别……是同一个柜子？还是某种仿制品？如果是仿制品，又是谁模仿的谁？ 陈伶下意识的从中抽出一本剧本，在手中翻阅起来，这剧本与他脑海中的剧目也极为相似，字体和留边都差不多，不过这里的剧本明显带上了时代感，能一眼就看出来是老物件。 如果说这些都是巧合，未免也牵强了，可陈伶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可能是同一个，毕竟那东西在他脑海里，属于虚无缥缈，而这些柜子大概在几百年前就存在了……如果是仿制品，倒是有可能。 “这里是书籍区。”一旁的宁如玉见陈伶如此感兴趣，便开口介绍起来， “从文字诞生开始，所有的戏本，说书稿，相声，诗歌，剧本，唱词等等……凡是以文字形式记录的表演，都在这里。 与前两个区域比，这里的时代跨度是最大的，足有数千年。 这里的每一份文稿，都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辉煌与没落，无论是左右一个王朝的战争，还是与隔壁闺房女子的情爱互诉，都被存放在这里。 这些表演交织在一起，就是一个时代。” 陈伶算是明白了戏道古藏的大致构造。 从视听结合的影像，到纯粹的音频，再到文字记载的表演……越往戏道古藏深入，可以追溯到时代就越久远，它们所承载的历史也越厚重。 陈伶行走在这些书架之间，目光扫过一行行剧目名称，其中有他熟悉的经典曲目，也有闻所未闻的绝迹孤本，再往深入走，装订起来的书都变成了一张张纸页，然后就是竹简…… 再往后，陈伶就连上面的字都看不懂了。 就在这时，陈伶像是发现了什么，疑惑问道： “大师兄，这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什么？” “戏曲的剧本。”陈伶环顾四周，“生旦净末丑……和这些有关的剧本，我好像一册都没看到？它们不也属于书籍类吗？” 宁如玉怔了一下，随即笑道： “那些啊，放在别的地方了。” “哦……” “其实戏道古藏很大，里面的区域也不止这一点，不过今天主要是带你熟悉一下这里主要的部分，其他的以后你可以自己慢慢探索。” 宁如玉看了眼时间，转头对陈伶说道： “小师弟，前面就是给你准备的住处了，跟我来。” 这一次，宁如玉没有拨开“帷幕”，而是径直走到一面墙前，用力向后一推。 吱嘎—— 那面墙上凭空出现一扇大门，随着宁如玉的动作，缓缓向后打开…… 一阵混杂着泥土芬芳的微风扑面而来，在这封闭的博物馆中，让陈伶顿时精神一振，当他看清门后的情形，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 只见大门之后，竟然是一片宽敞的户外空间。 蔚蓝的天空下白云悠然飘过，远处的皑皑雪山好似晶莹卧龙盘踞大地，在那片青葱肥美的草地之上，彩色的飘旗迎风而动，几座精致小屋坐落其中。 陈伶看到眼前的画面，一时之间有些痴了，蓝天，雪山，彩旗，房屋……这简直就像梦中的场景。 他本以为戏道古藏中大多都是类似于博物馆的东西，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怎么样？环境还不错吧？”宁如玉走到他的身边，微笑问道。 “你们平时都住在这吗？” “对啊。” 宁如玉抬手指向那几座房屋，“最东边的那屋子是我的，旁边的是老三，老四在北边，老二在西边，老五的在南边……不过，他一直得守着丑峰，估计很少会来住。” “那我呢？” “中间那个最新的就是你的，老三他们刚建起来。” “这么快？” “还记得我说过吗？戏道古藏，是个万能的舞台。” 宁如玉笑了笑，带陈伶径直向几间屋子走去。 这些屋子虽然不大，但看起来十分精致舒适，厚实的墙体完美隔绝了外界的昼夜温差，门前还有个小院，院门前插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老六之家。” 陈伶：…… “替我感谢几位师兄师姐。”虽然看这四个字有些怪怪的，但陈伶还是由衷的开口。 “你就先住着，有什么需要的再跟师兄说……还有，老三会做饭，到饭点的时候不用客气，直接拿着碗和筷子去他家就行。” 陈伶点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师傅的屋子呢？” “师傅不住在这里……他在戏道古藏的更深处。” 宁如玉顿了顿，补充一句，“当然，一到饭点，他还是会带着碗筷乐呵呵的凑过来的。” 宁如玉交代完后，便跟陈伶告别，转身离开。 陈伶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有，甚至床铺都已经叠好，屋子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看到这一幕，陈伶的眼眸中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三师兄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出这座屋子的，或许在戏道古藏的加持下，这不过是一件简单的小事，但这个举动本身，对陈伶而言却意义非凡。 陈伶走进卧室，整个人自然的仰倒在床上，大红戏袍在雪白床单上晕开，他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有些不确定的，喃喃自语： “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第397章 戏道的晚餐 陈伶再度睁开双眼之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看一眼墙上的时钟，缓缓坐起身。 他走到院中，发现三师兄闻人佑的房屋中，冉冉炊烟正在升起，随着星夜的晚风飘散在空中。 “该去蹭饭了么……” 陈伶在厨房找到碗筷，径直往三师兄的房屋走去。 他们所居住的位置，像是某片高原，几乎没有任何污染，头顶的星空像是上帝撒下的晶莹光砂，一直延伸到天空的尽头……远处雪山的轮廓，巍峨庞大，神圣而伟岸。 陈伶觉得这地方有点像西藏，当然他本身并没有去过，穿越前的他与其他大部分人一样，都想着有一天去往这样的地方追寻人生的意义，可惜年少时的学不完习与年长时上不完的班，将他的梦想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一袭红衣在寒冷的晚风中翻飞，陈伶却不觉得刺骨，反而有种整个人都被放空的松弛感，在这里，嘲灾也好，人类的命运也好，界域与九君也好，仿佛都被暂时抛在脑后…… 在这里，陈伶只是陈伶。 几座房屋之间离的并不远，而且陈伶的屋子又在正中央，离哪个师兄师姐的房屋都是最近的，不过走了两三分钟，他就来到三师兄的家门口。 陈伶正欲抬手敲门，却突然有些犹豫…… “就这么蹭饭……会不会不太好？” 陈伶到底是经历过穿越前“人情世故”的，在那个时代，去别人家蹭饭，手上总得带点什么吧？更何况他们还不是特别熟……哪怕拎袋水果也好。 但这个地方，能去哪买这种东西？ 就在陈伶纠结之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师弟，你怎么不进去？” 陈伶回头，发现大师兄宁如玉正从自己的家中走来，手中同样拿着碗筷，有些疑惑的看着陈伶。 陈伶看到宁如玉手里比自己大了一圈的饭碗，突然一愣： “大师兄，你的碗怎么这么大？” “哦，我平时吃的比较多，再加上老三那家伙小气的很，拿小碗他盛的也少，还不帮加饭……索性直接拿个大点的碗。” 陈伶：…… 陈伶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大师兄，我刚进师门就带着碗来蹭饭……不用给师兄带点什么礼物吗？” 宁如玉眉头一挑，看向陈伶的眼眸中满是不解。 “小师弟，你在说什么？” 陈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跟宁如玉解释“人情世故”四个字……看样子，戏道古藏这些人确实对这方面不太了解。 宁如玉没等陈伶多说，便直接推开大门，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三师兄的屋子中央，摆着一张纯木的八仙桌，末角已经带着碗筷坐在边缘，低着头仿佛与桌椅融为一体，陈伶差点就没看到他。 在他的对面，栾梅静静的坐着，看到陈伶二人走来，颔首示意。 宁如玉在她身旁坐下，陈伶也顺势坐在另一边， 末角看他来了，便微笑问道： “小师弟，那张床睡的还舒服吗？” 陈伶怔了一下，顿时回想起那张床单被套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床，由衷开口：“舒服，多谢师兄。” 四只碗筷摆在桌面，栾梅，末角与陈伶的碗都是同样大小，唯有宁如玉的大了一圈，看起来尤为显眼。 就在这时，又一个身影乐呵呵的走了进来。 只见化身美少年的师傅，捧着一只脸盆大小的饭缸，随着他脚步饭缸里的筷子哐哐作响，像是有个要饭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三！为师来啦！”他咧嘴笑道。 三师兄高大的身躯围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他手里的饭缸，脸色一凝，攥着锅铲的手背上都浮现出一根根青筋…… 他冷哼一声，默默的转身回厨房，不久后就传出了洗米的哗哗声。 砰—— 少年将饭盆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看着陈伶面前的小碗，忍不住开口，“老六啊，你的碗太小了，不说跟老五比吧，怎么着也得跟为师一样用盆才行。” “……”陈伶硬着头皮说道，“不用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宁如玉像是想起了什么， “师傅，老五呢？” “他啊，他有点事要办，今天不来吃饭了。” 宁如玉怔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追问，只是沉默点点头。 陈伶看着在厨房忙碌的三师兄，疑惑开口： “戏道古藏，不是有具象虚拟的能力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自己做饭？” 在刚抵达戏道古藏时，宁如玉就带他进入电影《大厨》中吃了顿法式牛排，而戏道古藏中收录的美食题材影片应该数不胜数，只要动动手就能变出任何口味的菜肴才对。 少年看着陈伶，不紧不慢的回答： “戏是戏，生活是生活，越是接近‘戏道’本身，就越是要与它保持距离……否则，戏与现实，就分不清了。” “平日里都是老三做饭，不过如果我们吃腻了，偶尔也会去戏里改善一下伙食。”宁如玉补充了一句。 就在众人说话之际，闻人佑端着几盘菜走出厨房，依次摆在众人面前。 令陈伶有些意外的是，这些菜并没有想象中的奢华，一眼望去都是做起来比较方便，味道也不会差的家常菜，其中有一些陈伶也会做。若硬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这些菜的分量都很大，绝对管饱。 闻人佑将少年的饭盆收走，往里面盛了大半的米饭，随后再摆到桌上，其他几位师兄弟也是如此…… “碗给我。”高大的闻人佑对陈伶伸出手，平静说道。 陈伶将碗递过去，不一会，一份满满当当的米饭便摆在他的桌前。 “谢谢师兄。”陈伶道。 闻人佑带着自己的碗筷坐到桌面，众人便开始动筷，陈伶尝了几口番茄炒蛋和青椒土豆丝，味道确实比自己做的好不少。 坐在陈伶对面的少年，则一把抓住手中的筷子，像是锅铲一样疯狂往嘴里炫饭，吃相极为狂野。 陈伶嘴角微微抽搐，默默的将碗中的饭菜吃了大半，才试探性的问道： “师傅……我什么时候能学戏道秘法？” 第398章 基本功 少年往口中扒了一块肉，笑吟吟的问道： “怎么？这才来了第一天，就等不及了？” “那倒没有。”陈伶顿了顿，“不过在这里，我似乎有点太放松了……我想找点事做做。” 陈伶说的是实话，一方面他很享受这里的安逸，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太过安逸是在浪费时间，最重要的是，“观众”们并不想看他这么舒服，如果再这么下去，期待值又该开始下滑。 “放心，为师不会让你的日子太好过的。” 少年摆了摆手，“不过，以你现在的基础，想学秘法还差了些……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几位师兄师姐练基本功吧。” 其余几位师兄师姐眼前一亮，纷纷看向陈伶，似乎有些期待。 “师傅，小师弟从现在开始练基本功，会不会太晚了？”宁如玉斟酌着问道。 “又不是让他练到跟你们一样的水准，只要教他一些要领就好……他能学多少，就看自己的悟性吧。” “那正好，我们这里四个人，一人教小师弟一种。” “明天从谁开始？” “从我吧。”末角突然开口，“从我这开始。” “行，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上午先去老四那，然后下午去找老二，接下来……”不等陈伶开口，四位师兄师姐就开始自顾自的安排起来，一会便将陈伶的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 基本功？ 陈伶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接受各位师兄师姐的安排。 众人吃完之后，便带着各自的碗筷回屋休息， 临走之前，少年拍了拍陈伶的肩膀，一股莫名的气息缠绕在陈伶身上。 “为师已经把戏道古藏的权限开放给你，这里绝大部分地方，你都能畅通无阻，不过最深处的那几片区域，最好还是不要靠近。” “是，师傅。” 随着气息的缠绕，陈伶仿佛能感受到戏道古藏的存在，它就像是一个坐落在虚无中的庞然大物，直到此刻，陈伶才意识到这地方究竟有多大……近乎无穷无尽的大，他的气息站在这里，就像是星空中一粒尘埃闪烁。 “这就是‘神道古藏’么……”陈伶喃喃自语。 夜色渐浓， 陈伶重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闪烁的群星，缓缓闭上眼眸…… 他陷入沉睡。 窸窸窣窣—— 陈伶睡过去不知多久，一阵轻微的动静传来，他猛地睁开眼眸！ “谁？！” 陈伶迅速从床上坐起，一只手变戏法般将枪握在手中，【审判庭】随时准备发动。 星光从窗外洒落，照亮昏暗房间的一角，他的周围空空荡荡。 【观众期待值+1】 陈伶目光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敌人，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是幻觉？ 不，不对……刚才一定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声音。 是敌人吗？但这里可是戏道古藏，什么敌人能潜入到这里？ 陈伶走下床，握枪警惕的在屋中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随后缓步朝着屋门走去。 他一只手握住门把，深吸一口气后，瞬间将其打开，手中的枪口指向门外！ 呼呼—— 寒冷的晚风从门外卷入，空旷的草原上空无一人，唯有群星无声闪烁。 陈伶缓缓放下枪口，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低头看向脚下…… 门口，摆着一瓶花。 白色的瓷瓶上，斜插着一束硕大鲜艳的黄花，足有脸盆大小，玫瑰般的花瓣在黑夜中绽放，散发着淡淡光泽，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看到这花的瞬间，陈伶有些恍惚，毕竟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地球上能生长的花束……充满了莫名的魔幻感。 陈伶疑惑的将其捡起，发现在这支花束下，还挂着一张小纸条，随着晚风轻轻摇晃，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笔画，写着三个字： ——对不起(???︿???) 陈伶愣住了。 他目光扫过四周，没看到任何人影，夜空下的草原死寂一片。 陈伶只能将目光重新落在“对不起”三个字上，若有所思： “这是……” …… 第二天，清晨。 陈伶按照昨晚安排的“课表”，率先来到末角的家门口。 还未来得及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末角看到门外的陈伶，微微一笑： “早，小师弟。” “早，师兄。” 陈伶走进屋中，发现院子已经被收的干干净净，花草树木暂且不论，最显眼的中央位置摆着两张椅子，一张长桌，桌上甚至提前泡好了热茶，茶香在风中轻轻飘散。 陈伶走到椅子边，疑惑问道：“师兄，今天我们学什么？” “戏曲一脉，有四大基本功，分别为【唱】【念】【做】【打】。”末角将双手背在身后，“今天师兄教你的，便是【唱】。” “【唱】？” 陈伶怔了一下。 唱念做打四大基本功，陈伶自然是知道的，他甚至亲眼见过一些戏曲演员练习，但那些是为了上台唱戏准备的，跟他目前的处境毫无关系。 “为什要学这些？”陈伶疑惑问道，“我并不打算去唱戏啊？” 末角笑了笑，“若是普通人练这些，确实是为了上台唱戏，但当你踏上戏神道之后，这些基本功带来的可就不只是这些了…… 你可知道，戏神道的核心能力之一是什么？” 陈伶摇头。 “以演出的信念感，影响现实。”末角继续说道，“无论是我的能力，还是大师兄的能力，都是这个能力的延伸……而信念感，是可以后天培养的。 大部分戏神道的三阶技能都是【描魂】，就是通过‘扮演’的信念感，发挥出一部分角色的力量，虽然这力量极少，但随着阶位的增长，也会不断攀升……与此同时，我们也将在信念感的作用下完美代入角色，下意识的模仿的一举一动，言行神态等等，只有到了这一步，才算是‘完美伪装’。 掌握了【描魂】的戏神道，一旦开始‘扮演’，就再难被分辨出来。 小师弟你演戏的水准虽然不错，但距离‘完美伪装’还有差距，如果是关系极为密切的人，或者观察力极强的存在，还是能一眼把你认出来。” 第399章 为何一言不发啊? “【描魂】么……”陈伶疑惑开口，“可我的三阶技能并不是这个……岂不是永远无法做到完美伪装？” “你的技能不同，是因为你扮演的是你自己，而我们扮演的是其他角色……归根到底，我们的核心还是一样的，还是以信念感为基础。”末角认真说道，“而只要是以信念感为基础，再加以练习与引导，你也能做到和我们差不多的事情。” “比如……基本功？” “没错，除了可能让你掌握‘完美伪装’之外，【唱】【念】【做】【打】，每一种基本功在信念感的加持下，都能有奇妙的变化……这是通过后天努力习得的，非神道赐予的‘额外技能’，也是无法被任何手段剥夺或者封禁的技能。 这些技能或许不会太强力，但有些时候能发挥出意料之外的作用……这，就是我们戏神道的‘秘法’。” 末角顿了顿， “当然，师傅要教你的秘法，段位更高一些，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拥有扎实的基本功才行。” “额外技能，戏道秘法……” 陈伶的脑海中，顿时回忆起在极光城时，被檀心的【止戈】封禁的精神力，还有不久前被丑角的白灰锁住的技能……如果能学会基本功，先不说能有怎样的能力，至少以后再遇到这种封禁能力的时候，不至于束手无策。 陈伶重重点头： “我明白了，师兄，我们开始吧。” 末角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 “小师弟，这是你第一次接触唱腔训练，师兄也不知道你自身的基础怎么样……接下来，我唱一段，你尽量模仿我唱一段，我听听你有没有天赋。” “没问题。” 末角清了清嗓子，朗声唱道：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注1） 听末角唱完了这么一遍，陈伶还有些发懵，一方面是这一段字太多，另一方面是其旋律婉转，对音准和节奏感的要求很高。 陈伶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对于自身的唱歌实力，陈伶是十分有数的，自从小时候被老师说五音不全，长大后连ktv都没去过，最多就戴着耳机跟着哼两句……此刻突然要他唱一段，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怵。 “怎么了小师弟？”末角温和笑道，“你尽管唱，不用多专业，我就是看看你的嗓音条件。” “……好。” 见末角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陈伶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喉中响起：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什么升……” 末角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等到艰难的唱完最后一个字，整个院子都陷入一片死寂，末角沉默的站在那，发丝在风中凌乱。 陈伶眨了眨眼睛，试探性的问道：“……师兄？” “哦，很好！” 末角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小师弟你的气息还不错，就是……就是音准差了点。” 陈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接下来呢？” 末角在院中来回踱步，认真思索许久之后，似乎是有些不信邪的看向陈伶。 “接下来，咱们就好好练音准……一会我唱一个音，你就尽可能跟着我一起唱那个音，保持我们的音在同一阶上，明白吗？” “没问题。” 末角深吸一口气，唱出一个音节， “啊~~” “啊~~↑~↓~←~→~” “……”末角顿了顿，“啊~~~” “啊~~——~↓↓↓……” 末角：“…………” …… 下午。 “从今往后，由我来教你基本功中的【做】。” 栾梅穿着一袭旗袍，高挑的站在院落中央，随着一阵微风吹过，片片梅花落叶从墙边飘落，铺满大地。 栾梅没有给陈伶准备桌椅和茶水，而是就这么站在那，目光好似冬日湖泊，清冷平静。 她看着陈伶，缓缓开口， “【做】，是表演中极为重要的一环，一位成熟的表演者，需要能通过自身动作，够体现角色的性格、情感和内心世界……而首先，必须要练习身段，包括柔韧性、协调性、节奏感……” 陈伶听到这，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一般练习基本功的，都是孩童，所以需要拉韧带，开背脊……不过，你已经晋升三阶，身体素质这部分应该不需要担心，那最重要的，就是把控好动作之间的节奏感，然后再去学习控制表情，目光。” 栾梅摊开手掌，一张磁带正静静的躺在那，随着她心念一动，便消失无踪…… 下一刻，悠扬的乐声从虚无中响起。 “练习节奏感，就从舞蹈开始……你跟着我的动作慢慢学。” 栾梅不管陈伶的答复，便随着音乐迈开步伐，轻灵的好似草原上的微风，细长的身体开始在院中起舞，满地的梅花花瓣都随之卷起，令人心旷神怡。 陈伶不敢吱声，只能默默点头，一边看着她的动作，一边尽可能的模仿跟上…… “动作慢了。” “……” “快了。” “……” “你的身体一向这么僵硬吗？” “……” “又漏了一拍……” “……” …… 夜色渐浓。 饭菜的香气自餐桌上飘起，陈伶默默地往嘴里扒饭，速度比昨天快了不少，像是真饿了。 他的对面，少年依然抱着饭盆，疯狂的往嘴里炫饭，余光看到对面的陈伶不一会就吃了大半，忍不住感慨： “看来今天的练习很有成效，明天开始，老六该换个大碗了。” “是啊，练【唱】还好，但是【做】也是挺耗费体力的。”一旁的大师兄微笑说道，“今天听老二家里放了一下午的曲，练了至少四五个小时，说明小师弟很努力啊……明天练【打】，应该会更累。” 三师兄微微点头，“一会走之前，我给他换个大碗。” “话说回来，小师弟练到什么程度了？”大师兄思索着开口，“以小师弟的天赋，再加上努力，应该用不了太久就能掌握基本功了？” 陈伶的身体微微一震，低头吃饭的速度加快些许。 而反观一旁的栾梅与末角，碗里的饭菜几乎没动，坐在那像是两尊阴暗的雕塑。 少年眉头一挑，轻笑道： “老二老四，为何一言不发啊？” …… …… 这两天过年啦，事情比较多，三九也要稍微喘口气……所以最近几天都是两更~~~提前预祝各位兄弟姐妹新年快乐！ 第400章 打 栾梅沉默许久，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末角偷偷踢了她一脚。 栾梅欲言又止。 “没什么。”末角余光看着正在低头吃饭的陈伶，笑道，“小师弟勤奋认真，应该不久就能有成效……今天才是第一天，是该适应一下。” 栾梅点头表示赞同。 “说的也是。”宁如玉转头看向陈伶， “小师弟，明天你先去跟三师兄学【念】，下午再来找我。” “……好。” 陈伶在心中叹了口气。 今天的这两门基础功，算是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他根本不是学习戏曲的料，虽然末角还在安抚他，但陈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那不全的五音……不，应该是残疾的五音，还有混乱的肢体节奏感，第一次让陈伶觉得人生如此艰难。 当年他当编导的时候，看到那些演员在舞台上表演，还觉得没什么。直到自己上手，才知道什么叫“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任何一位传统演员登台，都意味着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光阴倾注其中，天赋与努力缺一不可。 吃完饭，陈伶回到房中，便沉沉睡去。 等到他再度醒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洗漱完毕之后，便早早的推门而出。 吱嘎—— 刚一开门，陈伶便愣在原地。 只见门口的地上，又摆着一只白瓷瓶，上面插着一束金色的花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陈伶将那支花拿在手中掂了掂，感受到那结实的重量后，眼眸中浮现出一抹错愕， “纯金的？？” 陈伶仔细观察着黄金花，上面枝叶，花瓣都栩栩如生，先不说这么大块的黄金价值几何，什么样的工匠才能将黄金雕刻的如此细致？ 陈伶目光落在黄金花的叶子上，一张纸片被挂在中央，同样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随风摇晃： ——对不起(???︿???) 昨晚那人又来过了么……这次，自己竟然完全没察觉，是昨晚被发现后对方警惕了？ 陈伶看着手里的黄金花，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其放在门口的柜子上，与前天晚上那束异常庞大的花朵摆在一起。 昨天是不知道哪来的魔幻花，今天又变成黄金花……难道，他今晚也会来？ 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 中午时分，陈伶叹着气从三师兄的屋中走出。 这几个小时的【念】课教学，主要就是学习气息共鸣，咬字，以及不同年龄段的人们说话时细微的差别…… 这节课虽然没有昨天的【唱】与【做】那么折磨，但对他而言也不轻松，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至于三师兄闻人佑，始终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一直板着脸，好像陈伶欠他几万块钱一样。 休息一阵后，陈伶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宁如玉的家门。 咚咚咚—— 陈伶等了片刻，门后没有任何动静，不由得有些疑惑。 他又敲了几声，依然无人应答。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再等会的时候，一团绚烂的光影从屋内爆开，一座场景就像是被展开的纸页，疯狂向外折叠扩张，眨眼间铺满整片天地！ 陈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眼前的草原，雪山，与房屋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四五十年代的老房与街道。 硝烟与尘埃漂浮在街道，周围的一切都破败不堪，陈伶低头望去，自己的街道中央，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处擂台。 “这里是……”陈伶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时，一袭白衣缓步走上擂台的另一端，他微笑看着陈伶，衣袂与系带随风轻舞…… “大师兄？” “小师弟，练【打】的话，我们还是需要一个宽敞的地方，院子里肯定是不行的。” 宁如玉摊开手掌，一个透明的光碟盒出现在陈伶眼前： ——《叶问》，叶伟信，2008； 果然……是那部电影里的场景。 陈伶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他对这个地方很深刻，在电影《叶问》中，叶问就是在这里与日本将领三浦决战，唯一的区别就是，宁如玉去掉了围观的“群众”。 “【打】怎么练？”陈伶试探性的问道。 “戏曲架势那些，对如今的你而言不是问题，所以重点还是在‘打’本身……也就是战斗。” 宁如玉抬手一招，一杆银色长枪凭空出现在掌间，随着枪芒轻转，呼啸的破空声响彻云霄， “你我都不用精神力，用纯粹的技法战斗，这就是‘打’。” 陈伶的眼眸微微亮起，但之前的几节课还是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再补充问道： “只要打架就行？不用边唱边打，或者摆着架势打？” “不用那么麻烦。”宁如玉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长枪缓缓抬起， “来吧……让师兄见识一下，你的战斗天赋。” 听到最后四个字，陈伶的双眸璀璨如星，他就像是被压抑了太久的枯木，在这一刻被点燃烈火，昂扬战意节节攀升！ 陈伶进入戏道古藏以来，不是唱歌就是跳舞，都快被打击到自闭了，听到终于回归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浑身都说不出的舒畅！ “好！！那就打！” 陈伶身形在擂台上微弓，下一刻就像是红色闪电，飞掠而出！ 颂——！ 大红的戏袍划破空气，发出轻微嗡鸣，陈伶卷携着狂风闪至宁如玉的身侧，一记重拳呼啸砸向他的要害！ “很好，角度不错。” 宁如玉轻盈的退开半步，让那一拳擦着自己的衣角飞过，正准备出枪，可看到陈伶双手空空后，还是反手将枪刺入擂台边的大地，转而一掌竖劈向陈伶面门！ 而陈伶就像是洞悉了他的意图，提前一步侧身闪过，随后整个人顺着重心一脚重踏地面， 咚——！ 屈膝，沉肩，在那双战意燃烧的目光中，陈伶一拳错开宁如玉的手臂，砸向他的胸膛！ 看到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宁如玉眼眸中闪过一抹惊疑！ 第401章 恐怖的天赋 电光石火间，宁如玉脚下的步伐极速变换，整个人拖出一道残影，凭空消失在原地。 陈伶一拳挥空，眼眸略微有些错愕，就连那双散发着淡蓝光芒的眼瞳，都很难捕捉到刚才宁如玉的动作。 下一刻，一记呼啸的掌风从后脑袭来！ 陈伶几乎是本能的往前一扑，一道凌厉气息擦着他的头发略过，他踉跄的在地上翻滚半圈，才定下身形回头望去。 “好快的反应。”宁如玉衣袂纷飞，看向陈伶的目光惊讶无比， “如此恐怖的战斗本能……小师弟，你真是戏神道吗？” 陈伶微微一怔。 嗯……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确实不是戏神道。 当初在极光界域时，同时有三颗神道星向陈伶抛出橄榄枝，而最先出现的，就是兵神道……而最终陈伶踏上戏神道这条路，也是一个意外。 当初韩蒙说过，兵神道需要靠杀人来觉醒，而天赋弱的，哪怕杀上成百上千人也未必有效，但陈伶当初只动手杀了一人，就引来兵神道的注视…… 他陈伶或许没有戏曲方面的天赋，但在兵神道上，他的天赋绝对是世间顶尖！ 陈伶擅长战斗，但对戏神道而言，战斗却并非核心能力。以兵神道的顶级战斗天赋，对标同级别的戏神道，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或许吧。”陈伶笑了笑。 宁如玉怔怔的看着陈伶，随后同样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们小师弟的天赋必然冠绝世间……来！再战！”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迅速碰撞在一起！ 或许是前几节课压抑的太猛，如今的陈伶就像是一只脱缰的猛兽，刻在他脑海中的【杀戮舞曲】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再加上从极光界域无数次死里逃生获得的经验，他越战越猛！ 而宁如玉，则始终维持着自身的实力与陈伶相同，一袭白衣在擂台上灵活摆动，出手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能点向陈伶战斗中的破绽，逼得他立刻纠正回防， 宁如玉就像是一个完美的陪练，动作不疾不徐，让陈伶尽情释放着自身的战斗才华。 原本对陈伶而言，极为难熬的几个小时“课程”，却在战斗中飞逝，等到他回过神来之时，已然日落西山。 昏黄的阳光洒在擂台上，像是镀上一层淡金， 宁如玉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站在擂台边缘，看着目光宛若炬火的陈伶，微微一笑， “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吧，小师弟，你真的很有天赋。” 陈伶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仿佛将这几日来积攒的浊气一齐泄尽， 随后对着宁如玉认真一拜： “多谢大师兄。” “不用谢，这是师兄应该做的。”宁如玉停顿片刻，“不过，有时间还是要找个趁手的兵器，一直赤手空拳，对上敌人容易吃亏。” 兵器…… 陈伶这才发现，自己至今为止，都没怎么用过兵器……除了枪，射子弹的那种。 在【审判庭】的配合下，用手枪作为远程攻击的手段确实不错，但一旦近身，劣势就很明显了。 “我知道了。”陈伶微微点头。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拖的很长，随着宁如玉轻轻抬手，周围的场景再度被折叠，最终收拢进狭小的光碟盒中…… “走吧。”宁如玉将光碟收起，对着陈伶笑道， “该吃饭了……今天记得拿大碗。” …… 晚餐时间。 栾梅，闻人佑与末角，看着容光焕发的宁如玉陷入沉思。 “师兄，我能再盛一碗吗？”一旁的陈伶默默吃完一碗饭，随后问闻人佑。 “……可以。” “好的。” 陈伶起身去厨房盛饭。 趁着陈伶不在，末角张了张嘴，小声问道：“大师兄……今天情况怎么样？” “很好啊，非常好。”宁如玉笑道，“不愧是师傅亲自选的人，小师弟的天赋实在太恐怖了……” “你是认真的？” “不然呢？” “……” 末角等人对视一眼，身形似乎更加僵硬几分。 陈伶盛完饭回来，众人便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宁如玉看到空荡的最后一个位置，有些担忧的问道： “师傅，老五已经连续三天没来吃饭了……” “嗯？怎么了？” 宁如玉纠结片刻，还是说道，“这惩罚……是不是有些太重了？如果不行的话，我愿意替老五受罚。” “惩罚？谁惩罚他了？”少年眉头一挑。 宁如玉一愣，“不是您罚他的吗？不然以老五的性子，吃饭怎么会不积极……” “你想多了，他就是最近在忙而已。”少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顺便从他面前夹走一块红绕肉。 “忙什么？” “小孩儿的事，少打听。” 宁如玉：…… 陈伶吃完两大碗米饭，便跟师兄们告辞离开，回去休息。 宁如玉也准备走，可刚坐起身，就被末角一把拉住，又拽回了位置上…… “怎么了？” 末角见陈伶走远，这才松了口气，与栾梅和闻人佑对视一眼，郑重的对师傅说道： “师傅……关于小师弟的情况，我们得好好聊聊了。” …… 漫天星光无声闪烁，陈伶推门回到屋中。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瞥了眼大门的方向，随后就像是没事人一般，洗漱上床……连打了几个哈欠之后，便闭上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伶甚至响起轻微鼾声，屋内屋外死寂一片。 等到又过了两个小时，昏暗的院落外，终于有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探出头…… 朦胧的星光下，只看到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背着光，轻轻一翻就越过围墙，无声的落在院中， 而他的背后，背着一只三米多长的巨型花束，像是一柄超大型的向日葵巨伞，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摇晃，在这支巨型花束的对比下，那矮小的身影还没茎叶高。 他瞪着豆豆般的小眼，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正准备将手中的花束放下，一个声音从屋内突然传出： “终于等到你了。” “咿呀！！”那身影被吓一大跳，像是受惊的兔子，嗖的一声就往外窜出！ 与此同时，房屋的大门被打开，一袭红衣紧随着追了上去！ 第402章 花的来源 那道身影的速度奇快无比，等陈伶冲出屋子的时候，已经跑出了数公里远。 “不是，你跑什么？？” 陈伶提起全速，也没法追上那道身影，忍不住开口， “不是你给我送的花吗？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咿呀！！！” 丑角奔跑的速度更快了，就像是个被发现干坏事的孩子，双手捂着脸飞快狂奔，陈伶与他的距离被拉的越来越远…… “该死……” 陈伶死活想不明白，当初要杀自己的人是他，现在怎么感觉自己变成了恶人，看到自己就被吓到狂奔？ 当时自己被追杀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跑的这么快啊？！ 看这个速度，陈伶是绝对追不上了，甚至开始犹豫要不要给自己几枪发动【血衣】，但转念一想为了这事自残似乎有些不值…… 就在这时，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双眸微微眯起。 他伸手在虚无中一撩，无形的帷幕被他拨开，在戏道古藏权柄的力量下，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撒腿狂奔的丑角，只觉得眼前一晃，一袭红衣便从正前方撩开帷幕，似乎要从中走出： “等等，我只是想……” “咿呀呀呀呀！！！！” 丑角被吓到整个人从地上蹦起，抹着白灰的小脸上眼睛瞪的浑圆，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身体，呼啸着从陈伶身旁掠过！ 他在地上翻滚半圈，同样双手在虚无中一拉，身形冲入一扇无形帷幕之后。 “？” 陈伶见此，纠结片刻后，还是在自己身前也拨开一道帷幕，紧跟着追了过去。 随着这两道身影的消失，星斗闪烁的草原陷入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 闻人佑家中。 “这是……什么情况？？” 几人站在窗前，看到那一前一后消失在空中的身影，宁如玉的眼中满是疑惑。 “师傅，你究竟跟老五说了什么？”栾梅问道。 少年依靠在墙壁，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我真没说什么……我就告诉他，老六不是我们的敌人，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师弟。” “……没了？” “没了啊。” “那老五这是……” “应该是想跟小师弟赔罪吧。”宁如玉若有所思，“身为师兄却差点杀了小师弟，想赔罪，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老五本来就不聪明，又没怎么走出戏道古藏跟人打交道，现在被小师弟这么一吓，估计他也乱了。” “要帮忙吗？”闻人佑缓缓开口。 “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少年摆了摆手， “所以，你们把为师留下，究竟是想说什么？” 末角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还是开口道： “师傅，我们觉得……小师弟不适合学戏。” “哦？” “他的天赋实在是太……额……平庸了。”末角斟酌着说道，“无论是唱腔还是形体，他都绝不是这块料，就算从现在开始练基本功，想练到有所小成，也至少得十几年……” “【念】也很普通。”闻人佑补充了一句。 宁如玉诧异反驳，“但是小师弟在【打】方面的天赋，是我见过最好的。” “但光靠【打】也没用啊……” 就在几位弟子争执之时，坐在桌边的少年对此却毫不在意，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师傅，您怎么看？”栾梅问道。 “你们啊……还是太小瞧老六了。”少年悠悠开口。 众人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学戏，无论【唱】【念】【做】【打】，他的天赋，其实都不比你们几个低。” 末角疑惑的开口，“可是我们教他的时候……” “你们教的是陈伶。”少年平静的话语打断了他，随后那双深邃无比的眼眸，轻扫过众人，声音在安静的屋内缓缓响起， “但你们别忘了……他不止是‘陈伶’。” 众人一怔。 “我让你们教他基本功，当然不是要教他唱戏，而是要唤醒他的本能……唤醒‘那具身体’最深处的本能。 只有这样，老六才能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 否则，终有一天，他将堕入深渊。” …… “咿呀！” 丑角冲出无形帷幕，身形落在众多的书柜之间，翘起双手，身形踉踉跄跄的刹停。 他环顾四周，这里正是【文字区】，无数剧本书籍被排列在无尽的木柜上，一直延伸到目光所及的尽头…… 没看到陈伶追过来，丑角小手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你不用跑，我只是想和你聊……”一道无形帷幕从他正上方拉开，陈伶刚探出半截身子，丑角便被吓到再度蹦起四五米高。 “咿呀！！” 丑角抹着白灰的小脸上，浮现出慌张与不知所措，扭头就继续往远处狂奔！ 陈伶：…… 这一刻，陈伶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怎么见自己就跟见鬼一样？ “你别走！”陈伶只能硬着头皮追上去。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无数书架间飞窜，卷起的狂风将无数纸页吹拂而起； 丑角张开双手，以投降的姿态极速狂奔，两条小短腿已经抡出残影，随着他的仓皇逃跑，三张光碟盒从口袋里掉出，依次摔开在地。 随着这些光碟盒被打开，无数的光影开始在两人之中折叠，截然不同的世界像是千层饼，将两人笼罩其中！ 陈伶只觉得眼前一晃，便来到了一处光怪陆离的大陆，深蓝色的天空下，无数他见所未见的植物环绕身侧。 就在陈伶疑惑这是什么地方之际，一只戴着眼镜的鸵鸟从他旁边飞窜而过！ “那个洗劫红桃皇后花园的白脸矮子又来了！！” 尖锐的声音在茂密的丛林中响起，一只只体型庞大的巨兽惊恐的开始向周围奔逃，看向远处飞窜的丑角，神情惊恐无比！ 陈伶愣了半晌，身形再度往前飞掠，不一会便看到一只光碟盒静静的躺在凌乱丛林之中： ——《爱丽丝梦游仙境》（美国），蒂姆·波顿，2010； 这一刻，陈伶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第一天晚上，自己收到的那支充满奇幻色彩的神秘黄花…… 他好像知道那朵花是哪来的了。 陈伶顺手将光碟盒捡起，伸手在虚无中拉开帷幕，身形瞬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第403章 皮相区 当他跟随着丑角的踪迹，再度拉开帷幕时，已经是在半空中。 他的脚下，是一座古老的石头城邦，无数穿着金色盔甲的身影列阵前行，在他们的簇拥之中，一道浑身黄金的倩影正坐在王座上，缓慢的向前移动着。 凡事这支队伍经过之处，所有身影纷纷跪地，声势庄严宏大。 “咿呀——” 刚从帷幕中逃出的丑角，踏着虚无继续逃亡，听到这喊声，下面的众多盔甲身影当即脸色大变，全军列阵大喊： “是那个绑架女王，抢夺黄金花的侏儒！！” ——《埃及艳后》（美国），约瑟夫·l·曼凯维奇，1963； 陈伶嘴角微微一抽，再度拉开帷幕，紧随在丑角身后。 下一个世界，像是外星，几只蓝色像是蜥蜴的身影骑着飞龙，呼啸着掠过天际 他们看到突然出现的丑角，先是一惊，随后用陈伶听不懂的外星语言怒道： “&（#*（@%）！”（是那个掳走纳美人公主的侵略者！） ——《阿凡达》（美国），詹姆斯·卡梅隆，2009； 很好，第三朵花的出处也找到了。 接连穿过三个世界，陈伶终于从光碟的“千层饼”中突破而出，重新回到戏道古藏，此时的他已经穿过了【文字区】与【音频区】，直接来到了最外围的【影像区】。 他看着前方还在逃窜的丑角，目光有些复杂…… 所以，丑角这几天都没出现，是跑到这些电影世界中，寻找花给自己赔罪来了？ 又是洗劫红桃女皇，又是绑架埃及艳后，还掳走了外星公主，为了给自己道歉，算是把这三个电影世界闹的天翻地覆…… 不过，这家伙怎么净跟‘女王’过不去？ “咿呀！” 见陈伶竟然还追过来，丑角一咬牙，用力在身前的虚无一撩，一扇比之前都要庞大的帷幕自动拉开。 他一步踏入其中，身形消失不见。 陈伶闭上双眸，感知着戏道古藏内的变化，最终锁定了他的离去方向…… “那是……”陈伶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丑角这次进入的，是接近戏道古藏深处的一片区域，陈伶之前从未进入过。 陈伶短暂的思索之后，还是决定跟上去，毕竟那地方还不是戏道古藏的最深处，而且有权柄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陈伶同样用力拨开帷幕，一步踏入其中！ …… “咦？” 就在这时，还在闻人佑屋中的美少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突然看向虚无中的某个方位。 还在讨论该如何教学小师弟的几位师兄师姐，同时疑惑的望去。 “怎么了师傅？” “老五这误打误撞，倒是选对了地方。”美少年眉头微挑。 其余几人怔了一下，仔细感知戏道古藏内的情况，闻人佑便疑惑开口： “【皮相区】……他们怎么会跑到那？” “应该是老五慌不择路了，也只有【皮相区】能把小师弟甩掉。” “不过那地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对你们来说，确实没什么特别。”美少年顿了顿，“不过，如果老六碰到了那面镜子，事情就有意思了……” “镜子？”宁如玉像是想起了什么， “【真我镜】？！” …… 无形帷幕中在虚无拉开，一道红衣身影从中踏出。 “这里是……” 陈伶的目光扫过四周，看清周围的陈设之后，眼眸微微收缩。 这是一间昏暗的化妆室，从格局上来看，与陈伶曾经去过的舞台后台的化妆室没什么区别，化妆室中央陈列着几面化妆镜，镜框上环绕着灯光，一张张空荡的椅子整齐摆在那，却无一人在此。 化妆室的左侧，是密密麻麻的衣架，大部分都是演出服饰，按照华贵程度与颜色整齐排列，而当陈伶的目光看向右侧时，眉头微微一皱。 右侧的墙面上，挂着无数张“脸”。 并非是用于戏曲表演的花脸，而是一张张货真价实的人脸，男女老少，各个年龄阶段，样貌俊朗或者丑陋，应有尽有。 陈伶走到这面墙前，指尖轻轻触碰墙面，眼前的无数“脸”飞速变化起来！ 这一刻，陈伶感受到了浩瀚无垠的信息冲击，通过戏道古藏的权柄，他可以在这里选择“人类”出现以来，任何一个年代，任何一片区域，任何一个人的脸。 换句话说，人类历史上至今为止出现的所有“脸”，都被收录在这面无尽之墙中。 “【皮相区】……这就是【皮相区】？” 陈伶闭上双眸，开始在这无比庞大的“脸库”中检索，紧接着墙面上的人脸再度疯狂“刷新”，呼吸之间，一张张陈伶熟悉无比的面孔浮现在墙面！ 陈伶睁开双眸，看清这面上的“脸”，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从他在大灾变前出生开始，见过的所有“脸”都被调了出来，第一张是当时接生护士的脸，第二张是医生的脸，第三张是他自己母亲的脸……再后来，还有他小学，初中，高中所有同学老师，乃至门口看门的老大爷的脸……还有工作后那张刻薄的领导的脸，甚至是编导演出时台下坐的上百位观众的脸…… 这些脸在陈伶的眼前迅速滚动，足有上万张，其中绝大部分陈伶都只是匆匆见过一次，根本没什么印象，但也有他记忆尤为深刻的亲戚朋友的脸。 陈伶挑了一张当编导时，那位刻薄无比的领导面孔，将他握在手中，往自己的脸色轻轻一抹…… 下一刻，他的身形迅速变化，个头开始缩小，皮肤开始苍老，头发中间也多出了一片光滑，等到那张脸完美的与他的脸贴合，陈伶已经彻底变成了“领导”的模样。 他走到空荡的化妆镜前坐下，昏暗的镜框灯照亮他的面孔，陈伶看着镜中的自己，与记忆中的领导没有任何差别，甚至那些他不太记得清的细节，比如雀斑与黑痣的位置，都完美的还原了出来。 在【皮相区】，只要陈伶想，可以随时变成人类历史上出现的任何一个人…… 哪怕他从未见过对方。 “等等……这岂不是意味着……”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那面墙。 第404章 真我镜 刚才陈伶心中还有疑惑，大部分戏神道第一阶技能就是【千面】，换脸是最基础的必修技能，既然如此，这面墙的存在对于戏神道而言，其实比较鸡肋。 唯一的用处或许就在于，可以调出没见过的人的脸，戴在自己的脸上……但要这么做的话，就得大老远跑回戏道古藏，回到这里才行。 但是刚才他将那张脸皮贴在自己脸上，换掉自己身份的时候，他自身并未发动【无相】，说明这些“脸”自带伪装效果，根本不需要任何精神力或者技能的加持…… 这就意味着，哪怕是普通人，戴上其中一张脸之后，也能变成相应的模样？ 陈伶突然想起，自己在群星商会撕下所有脸皮后，隐藏在最深处的那最后一张脸皮……这张脸皮，是师傅亲手戴在他脸上的，当时的他同样没有踏上戏神道。 所以…… 陈伶眼眸中微芒闪烁，随着意念一动，眼前的无数张“脸”再度飞速变化起来！ 他在检索他自己的脸，也就是“陈伶”的脸！ 然而，随着墙面上的脸最终定格，中央的位置依旧是空缺的……这次即便他搜遍“脸库”，也没找到他的脸。 有人提前拿走了它。 陈伶一只手摩擦着自己的下巴，神情有些复杂…… 毫无疑问，那张脸就是被师傅拿走的，而且之前一直在自己的脸上，这也就说明，无论他认定自己是谁，这具身体，都绝不是“陈伶”的。 “所以，我究竟算是‘陈伶’，还是‘陈宴’？”陈伶心中再度动摇。 【检测到脸库储存空缺，是否重填？】 就在这时，一行小字从墙面上飘起。 陈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皮相区】还能重填面孔，看着墙中央那块缺口，他犹豫片刻后，还是点点头： “是。” 下一刻，另一张“陈伶”的面孔开始在墙上重塑，短短数秒内，便占据了原本的位置。 陈伶抬手，将墙上那张自己的脸撕下放入口袋，以作备用……毕竟这东西不需要技能也能生效，万一以后自己碰上什么麻烦，至少还有一次变换身份脱身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之后，陈伶便环顾四周，来到了这间化妆室唯一的门户之前。 “【皮相区】的范围不大，那家伙应该就在这里。”陈伶喃喃自语。 在陈伶的感知中，【皮相区】占地不过几百平，除了这间化妆室，其他的范围应该都在这扇门后， 他跟着丑角追到这里，却没在化妆室内看到他，说明对方大概率躲在这扇门后的区域。 陈伶没怎么犹豫，便拉动门把手，将这扇门缓缓打开…… 吱嘎—— 随着古老的门户声响起，淡淡的烟尘从门后飘出，陈伶的眼前一片漆黑。 化妆室内至少还有化妆镜的灯光照明，但门后就像是个废弃已久的仓库，不仅没有灯光，而且还有一股陈旧的木质气息，像是老家阁楼顶上的霉味。 陈伶动用戏道古藏的权柄，在虚无中轻轻挥手，一盏煤油灯便凭空出现在掌间。 橙色的灯火晕开黑暗的一角，陈伶行走在仓库中，目光在周围搜寻着什么，入目之处基本都是一些废弃的桌椅，或者碎裂的镜子。 “真是仓库？”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并未找到丑角的踪迹，不知他究竟躲在了哪里，随着陈伶的逐渐深入，他似乎已经到达这座仓库的尽头。 昏暗的灯火闪烁，一个庞大的黑色轮廓逐渐勾勒出，陈伶目光被它吸引，双眸微微眯起…… 这是一个被黑色幕布盖住的东西，四四方方，大概两米多高，在它的左右两侧分别露出一角，镌刻着两列颇具年代感的文字： ——百颜千面万般人， ——一生一世一真我。 在这东西的最上方，还有横着的四个大字： ——破妄归真。 陈伶见到这东西，眼眸中浮现出疑惑，从轮廓上来看，像是扇门，或者一面镜子，不过既然被存放在这仓库里，应该是很久不曾被动用了。 “破妄归真……这是用来做什么的？”陈伶若有所思。 陈伶抬手想去拉开铺在其上的黑色幕布，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既然这东西被师傅师兄们封存在这，他也没必要去手贱拉下幕布，万一这后面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岂不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就在陈伶转身准备离开之时，异变突生！ 呼——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一阵狂风，卷席在狭小的仓库之内，将罩在那东西上的黑色幕布吹的翻飞，一点点向下滑落…… 陈伶一愣，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橙黄色的煤油灯倒影，从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一个模糊的人影提着灯站在那，与陈伶同步的缓缓回头； 这风与人影出现的都太过突然，陈伶的身形下意识的绷紧，但片刻后，他便放松下来。 “原来是面镜子。”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 陈伶愣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寒意突然涌上头顶，他死死的盯着远处黑暗中，那同样提着煤油灯的身影，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周围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这镜子……还会发出声音？？ 如果说这是一座连声音都可以模仿的镜子，陈伶倒也觉得没什么，毕竟戏道古藏内出处处都是神奇，有这么一个东西也不奇怪……但真正让他汗毛竖立的，是另一个原因。 刚才的响起的另一个声音，不是他的。 那两个声音完美的重叠在一起，就连陈伶都听不太清楚，但他可以肯定那不是他的声音，甚至在那声音中，陈伶还能感受到一丝熟悉。 陈伶死死的盯着黑暗中的那人，那人也死死的盯着自己，似乎和镜子中的倒影没什么区别。 不知过了多久，陈伶终于下定决心，提着煤油灯，缓步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那身影提着煤油灯，以同样的节奏走来。 两人的距离不断靠近。 两束煤油灯的光晕，逐渐交织在一起，当陈伶看清那走来的红衣身影，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阿宴？！！！” 第405章 我是谁!! 闻人佑家中。 “【真我镜】？”末角若有所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面镜子是给高阶戏神道使用的……” “没错。”宁如玉补充， “对于六阶以上的戏神道而言，通常都扮演过成百上千个不同的角色，由于多次的深度‘扮演’，可能迷失在角色之中…… 那面镜子放在【皮相区】，就是为了防止深度‘扮演’导致内心迷失，无论经历多少次深度‘扮演’，只要经过那里照到镜子，都能照出‘真我’，从迷失状态中回归。 不过古藏里毕竟就我们几个人，也没人会迷失，再加上那东西个头太大占地方，所以就被封到仓库了。” 经过宁如玉这么一提醒，众人也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个东西。 “小师弟不过是三阶，应该还没进行过深度‘扮演’吧？为什么要用【真我镜】？”末角疑惑的看向师傅。 美少年双眸凝视着远处的虚无，脸上的悠闲散漫逐渐收敛，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他缓缓开口： “所以我说，你们太小看他了。” “他现在的状态，可不止深度‘扮演’这么简单……” …… “阿宴？！！！” “哥哥？！！！” 陈宴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陈伶怔怔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少年，一袭大红戏袍在光晕下刺目鲜艳，那张熟悉的面孔微微抬起，黑琉璃般剔透的眼眸中，满是错愕与震惊。 陈伶呆住了，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在原地愣了半晌； “我是在做梦吗？！”两个声音再度同时响起。 到这里，陈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他与陈宴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两人中央的黑暗上空，四个大字正在微微闪烁。 ——破妄归真。 是那面镜子搞的鬼？ 陈伶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刚才看见的“百颜千面万般人，一生一世一真我”两句话，现在来看，这镜子应该与‘归真’有关…… 但陈伶还是不确定，眼前的陈宴，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镜子造出的幻象？ “阿宴，是你吗阿宴？”（“哥哥，是你吗哥哥？”） “该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伶眉头紧锁，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想要触碰近在咫尺的陈宴； 而陈宴也注视着陈伶，缓慢伸出手，似乎即将要与他触碰在一起…… 就在这时，陈伶的身体微微一晃，一团光影突然从他体内飘出，变成第三个提着煤油灯的身影，站在另一边。 三盏灯火在黑暗中无声摇晃。 陈伶与陈宴都怔住了，他们同时扭头望去，只见又一个“陈伶”站在那，与他们形成三角之势，同样错愕的看着两人； 不过他与陈伶的区别在于，他并没有穿着大红戏袍，而是穿着一身朴素的三区服饰，气质也与陈伶有很大差别。 陈伶与“陈伶”对视在一起，眼瞳微微收缩； “你是谁？！”（“你是谁？！”） “我是陈伶！！”（“我是陈伶！！”） “如果你是陈伶，我是谁？”（“如果你是陈伶，我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的对话，像是镜子中完全相同的两个存在，却对彼此感到陌生。 怎么会这样……出现一个陈宴也就算了，怎么会还有一个我？！ 陈伶的大脑有些过载，他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嗡——！！ 当三道身影同时出现，整个【真我镜】都剧烈一震，像是承载了莫大的压力，细密的裂纹开始在镜子表面扩散！ 一股剧痛在陈伶脑海中蔓延，他的五官痛苦的扭曲着，思绪都错乱起来。 【观众期待值+3】 这一刻，陈宴与“陈伶”的身体也微微一震，错愕的看着彼此。 “哥哥？” “阿宴？” “你是谁？！” “我是陈伶！！” “不，我是陈伶！我是阿宴的哥哥！” “你是哥哥？那他是谁？” “阿宴，我是哥哥！我是陈伶！！” “不，你不是陈伶！我才是陈伶！” “我是陈伶！我真的是陈伶！！” “如果你是陈伶，我是谁？！” “你是我！！” “不……我不是你！我怎么会是你……” “我是你！你也是我！阿宴是我们的弟弟！我们都是陈伶！”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 错乱的声音几乎撑爆陈伶的脑海，他痛苦的蜷缩在地，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裂成三瓣，他瞪着猩红的双目，在【真我镜】前自言自语。 【观众期待值+3】 嗡嗡嗡—— 【真我镜】像是受到某种无形冲击，震颤的频率越来越高，裂纹飞速布满镜子表面，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已然不堪重负！ “糟了，我的镜子！！”与此同时，闻人佑的家中，师傅猛地站起。 他一步踏出，身形拨开帷幕瞬间消失在地。 “我是谁？！！！” 砰——！！！！ 随着陈伶的又一声暴吼，他面前的【真我镜】轰然爆碎，无数细小的镜片犹如霞弹，瞬间崩到仓库的每一个角落。 距离他最近的陈伶，在第一时间就被炸成了筛子，皮开肉绽之下，猩红的鲜血流淌在地。 他满是血丝的双眸一翻，整个人晕倒在地。 半秒后，一个披着戏袍的少年从虚空中踏出，将倒地的陈伶缓缓扶起。 他的身后，宁如玉等人接连跟来，看到地上浑身是血的陈伶，脸色一惊， “小师弟？！” “师傅，小师弟他怎么了？” 师傅扫了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放心，他没事，这些皮外伤对他而言，几分钟就能痊愈。” 其他几位师兄弟纷纷松了口气。 美少年的目光从陈伶身上挪开，看向满地的镜子碎片，眼眸中浮现出肉痛之色。 “竟然弄坏了【真我镜】，这小子……不过就算这样，也只能勉强唤醒一部分么……” 与此同时，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化妆室，一边挠着头，一边听着声音疑惑走来，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丑角茫然的走到门口，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陈伶，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双狭小的豆豆眼，看了看浑身是伤的陈伶，又看了看不远处爆碎的镜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的眼圈顿时就红了，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咿呀！！！！！！！” 第406章 我好想你 “阿宴……” “阿宴！” 一阵阵呼唤在陈伶耳畔响起，他猛地睁开眼睛。 一个穿着棉衣的少年正站在床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宴，醒醒。” 陈伶睡眼惺忪的目光中，看到另一个年轻的“陈伶”，正在将一件件折叠整齐的衣服放在他的床边，一边说道， “今天哥哥得去二区的医院一趟，衣服给你放在这了，蒸笼里有馒头，你自己在家好好的，知道吗？今天外面很冷，一会我们走了，你可以再多睡一会。” 这是……自己？ 不，这是自己穿越之前的，本土的“陈伶”。陈伶瞬间就认出了眼前那人的身份。 “哥，你的病又恶化了吗？”陈宴担忧的声音响起。 陈伶愣了一下，因为这声音是从他的喉咙中传出的。 等等…… 随着脑海中撕裂般的疼痛退去，陈伶的记忆逐渐修复，他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一个念头突然涌现在脑海。 自己……这是代入了陈宴的记忆？ 少年顿了顿，微微一笑，用手摸了摸陈宴的头发， “没有，只是去复查一下。” “哦……那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吧，回来吃晚饭。” “好。” 交代完之后，少年便走出房间，关门前看到还有两个大人跟在他身旁离开，看背影像是父母。 陈宴坐在床上，看着那几道身影离开，等到大门关上，他也并没有继续睡回去，而是看了眼时间，开始默默的穿衣服。 陈伶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有些奇妙，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视角去观看记忆，就像是看电影一样，能以“陈宴”的视角看到画面，听到声音，但是没法主动的观察周围…… 不过，自己怎么会突然代入陈宴的回忆？ 是那面镜子的力量？ 在他的视角中，陈宴认真的穿完衣服，便下床洗漱， 此时也就早上五点左右，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寒风夹杂着飞雪，从房屋的缝隙中钻入屋内，发出呜呜声响。 陈宴打了个哆嗦，却并没有重新钻入被窝，而是简单吃了个馒头，便快步跑回屋中，从里面抱出一只小盒子，在餐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支支化妆用的工具。 陈宴一边将自己的头发网起，一边清了清嗓子，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悠扬清亮的唱腔，在寒冬的黎明响起，回荡在无人的破旧房屋，与昏暗的街道之上。 陈伶怔住了。 这段唱词，便是他几天前在末角那唱了一下午都没唱对几个音的那段，而此刻在陈宴的口中，却如此自然悠扬，甚至比末角亲口唱的还多了几分灵动。 没有一个错音，每一个字之间的节奏与力量把握的恰到好处，而这还只是他一边化妆，一边消磨时间的随口一唱……但这等程度，陈伶哪怕再练三十年，也未必能赶得上。 “这就是天赋么……”陈伶在心中叹了口气。 大雪纷飞，陈宴独自坐在屋中，对着花黄铜镜，认真的勾勒着脸上的妆容。 大约几十分钟，一个俊俏的少年便离开桌边，换上屋里那件大红戏袍，像是一只轻盈的红蝶，推门而出。 他穿过无人的街道，迎着东方若隐若现的鱼肚白走向荒野，飞雪拂过少年的衣摆，将那件大红戏袍染上一抹雪白。 陈伶知道他要去哪里，在他的记忆中，他经常会陪陈宴到那里练习戏曲，基本上无论刮风下雨，都不会缺席。 陈宴踏上无人荒野，深吸一口气，开始在雪中踱步转圈。 他摆着架势，瞪着眼睛，仿佛此刻并非是在无人荒野，而是已经登上一座满是观众的舞台，在台边绕了一圈后，回到中央站定。 他朗声唱道：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中庭，慢款步施刑法以定罪名……”（注1） 这是一出没有观众，没有搭档的独角戏，正如陈宴这些年独自醉戏的人生。 陈伶跟随着陈宴的脚步，在飞雪中翩跹起舞，视觉，听觉，触觉，嗅觉，他们的一切彼此重叠，他的四肢仿佛彻底与陈宴融为一体，随着嘴唇开合，他已经分不清正在唱戏的声音，是自己还是陈宴…… 他们仿佛本就是一体。 悠扬的戏腔逐渐消散，那一袭红衣静静的伫立在飞雪中，已然满头是汗……他轻轻喘着粗气，拍了拍被寒风吹的通红的小脸，缓步向一旁的河边走去。 清澈的河水在冰天雪地中无声流淌，那一袭红衣来到平日里人家用来洗菜的石墩之上，站在整条河流的中央； 他轻轻蹲下身，那件大红戏袍像是一滴红墨，在河流表面晕开…… 他看着倒影中的自己，轻轻眨了眨眼睛； “哥，你学会了吗？” 嗡—— 陈伶的脑海中嗡的一声，宛若大梦初醒，直到这一刻，他才从刚才的“代入”中回过神来……他差点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陈宴”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无数像是镜子碎片一样的东西翻卷，原本属于他的倒影，逐渐替换成了陈伶的模样。 这一刻，陈伶的意识骤然下沉，仿佛跌过了镜子般的水面，回归了“陈伶”的倒影中。 他看着水面倒影里，看着自己的红衣陈宴，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宴知道刚才自己在他的记忆中？ 不，不对……这根本纯粹的记忆，这是他与陈宴潜意识的融合？在这具身体的最深处，陈宴还存在着？他在帮自己？！ 陈伶的脑海嗡嗡作响，他想问些什么，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与此同时， 倒影中，陈宴缓缓伸出手，像是想要穿过水面，触碰陈伶的脸颊……他的眼眸中满是怀念与温柔： “哥……我好想你。” 第407章 陈伶的迷惘 “阿宴……” 陈伶连忙开口，“你是真的吗？你真的活着？！” 陈宴在倒影的另一边，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回答： “只要哥哥觉得我活着，那我就是活着的。” “你在哪里？？” “我与哥哥同在。” 话音落下，河面上翻涌的镜子碎片，开始不断的向河底沉去，密密麻麻的涟漪如同雨中水洼，开始搅乱两者中央的水面。 在陈伶的视野中，陈宴的身形顿时模糊起来，他惊呼一声，便伸手想要探入水中…… 下一刻，水面的波纹突然平静。 水面没有丝毫的流淌，就这么静止着，像是光滑的镜面，倒映着陈伶的影子。 只不过，倒影中的“陈伶”，并没有穿着那件大红戏袍，而是穿着厚重的棉衣，两者通过镜面，彼此对视。 “是你……”陈伶的目光有些复杂。 “是我。”棉衣陈伶平静开口，“我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那面镜子把我们分开了。” “什么意思？”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从你降临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已是一体了。” 陈伶沉默片刻， “我以为，你会怪我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死了，阿宴也是……你延续了他的生命，承载了我的记忆，为什么会怪你？” “既然我们是一体的，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你在迷惘。”棉衣陈伶道，“你的迷惘太过强大，甚至那面镜子都无法完全解决，所以只能把我们的记忆分裂，在这里自问自答。” “……自问自答？” “是啊，我说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只不过，我们代表着不同的记忆，我们之间的对话，就是你的自问自答。” 陈伶看着倒影中的自己，再联想到刚才在镜子前，一分为三的那一幕。 “我好像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陈伶，从来就不止是陈伶，他是陈宴，是三区陈伶，也是穿越者陈伶……一具肉体，两段记忆，造就了如今充满了矛盾与迷惘的【红心6】。 “可我不明白。”陈伶眉头紧锁，“他们都说我心中有迷惘，迷惘来自哪里？” 既然通过【真我镜】，知道了他们三者之间的关系，那迷惘应该也随之消除了才对，可为什么最终那面镜子被他硬生生震碎了？ 倒影中，棉衣陈伶的缓缓摇头， “你的迷惘，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 “我自己？？” 陈伶不能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他们本就是一体，但在【真我镜】的作用下，两者的记忆彻底剥离成独立个体，换句话说，陈伶现在是与另一个潜意识中的自己问话…… 他在等待自己给出一个答案。 “穿越者陈伶。”棉衣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那闪烁着紫芒的瞳孔，像是要将陈伶彻底看穿， “你真的是穿越者吗？你真的相信穿越的存在吗？你……究竟是谁？” 当最后五个字响起的瞬间，陈伶只觉得一道落雷在耳边炸响，他眼前的画面寸寸崩碎，倒影中的棉衣陈伶在晃动的涟漪中消失无踪！ 陈伶就像是坠入空洞深渊的尸骸，在无尽的黑暗中不断下坠，他的眼瞳收缩宛若针孔！ 穿越……穿越者…… 陈伶终于意识到了，在他潜意识深处，那无尽的迷惘来自哪里。 在这之前，陈伶?时常会对自身产生质疑，他曾以为这种质疑来源于自己是“陈伶”还是“陈宴”，但现在看来，这种质疑其实是来自潜意识的“自己”。 被吊灯砸死之后，意识突然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来到了一个与自己同名的少年身上？ 而且这少年还有一个戏道天赋顶尖的弟弟，恰好与哥哥一同死亡，给了他成为“陈伶”的机会，造成概率不及亿万分之一的“三位同体”的局面？ 只要稍加思索，就能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这根本不像是一场“巧合”，更像是一场被人精心设计的“局”。? 也就是说，他自以为的“穿越”，或许根本不是像他想的那样……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遏制住他的思想，让他下意识的忽略这个问题，也从未怀疑过“穿越”的真实性，但当棉衣陈伶说出那句话时，他就像是被惊醒的梦中人，后背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如果连穿越都是假的……那他身边，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的？？ 在深渊中不断下坠的陈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低头向深渊的底部望去……在无尽的漆黑之中，一个庞大到好似恒星的巨物正匍匐在那里，在它的体型面前，陈伶就像是飘过的一粒细沙，?渺小而脆弱。 陈伶知道，那便是自身潜意识中的“迷惘”一角，也是连【真我镜】都无法破开的“妄”。 如此庞大的“迷惘”之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陈伶的身形向着那巨影不断下坠，似乎很快就要被它彻底吞没，就在这时，一角镜面碎片从他身上掉出…… 镜片的倒影中，棉衣陈伶正在与他一同下落，一只手掌似乎想穿过镜面，伸向陈伶。? “无论你曾是谁，如今我们都是陈伶……” “阿宴是我们的弟弟，保护好他。” 陈伶一袭大红戏袍在深渊中飞舞，他怔了片刻，同样伸出手，向着镜面倒影中的“陈伶”触碰…… 当两只手通过镜片，再度接触在一起时，棉衣陈伶的身形再度化成一团光影，融入陈伶的体内！ 下一刻，陈伶周围的深渊化作无尽紫光，像是翻涌的海啸将其淹没！ …… 柔软雪白的床上，浑身血痂的陈伶，猛地睁开眼睛！? 他瞬间从床上坐起，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脸色发白，像是刚经历一场噩梦。 “是梦么……还是……” 陈伶的脑海中浮现出最后棉衣陈伶与他触碰的一幕，若有所思。 一阵微风拂过敞开的窗户，薄纱般的窗帘梦幻轻舞， 陈伶宛若雕塑般，怔怔的坐在床上，像是在努力的回忆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他挠了挠头，喃喃自语， “奇怪……” “我的迷惘……是什么来着？” 【观众期待值+3】 在陈伶身后的虚无中，一双双猩红眼瞳，逐渐浮现出笑意…… 第408章 觉醒的天赋 咚——咚——咚——咚——！！ 巨大的轰鸣声从远处响起，整个草原都在剧烈摇晃，像是地震一般。 此刻的雪山脚下，一个矮小的身影正疯狂的用头锤砸着庞大的山石，随着两者的每一次碰撞，山石表面都会裂开大片蛛网纹路，撞了几下就摇摇欲坠。 “咿呀！！！！！” 丑角一头砸在山石上，硬生生将其震成满天碎渣，他通红的脑门抬起，那双豆豆眼中满是愤怒与愧疚。 “老五……小师弟的伤，真不是你的错。” “是啊老五，你就是躲在衣服里，什么也没干啊，那镜子上的幕布还是师傅吹掉的，跟你真的没关系。” “就算你不带小师弟去【皮相区】，师傅也早晚会给他用真我镜的。” “老五，别自责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要伤小师弟的……” “你再这么砸下去，一会山都该塌了。” “……” 几位师兄师姐围在丑角身边，苦口婆心的劝道。 丑角对他们的话宛若未闻，眼睛通红一片，咿呀大喊一声后，换了个更加结实的山石，哐哐哐的用头砸了起来。 就在这时，末角匆匆从远处走来。 “小师弟醒了！” 听到这句话，丑角的动作骤然一顿。 其他几位师兄师姐脸色一喜，立刻往陈伶的屋子走去，宁如玉走了几步，回头看向还在原地不动的丑角，疑惑问道： “老五，你不去吗？” “……咿，咿呀。” 丑角纠结许久，还是掉过头，哐哐继续用脑门开山。 其他人见此，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毕竟对于这个老五的性格，他们还是了解的，因此也没有强行带他走，而是各自走向陈伶房屋。 “小师弟状态怎么样？”宁如玉问末角。 末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众人见此，脸色顿时一变，“难道是伤势还没痊愈？” “伤早就痊愈了，就是……哎，你们一会自己看吧。”末角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个场景，只能表情古怪的笑了笑。 众人疑惑的穿过一片草原，很快便到了陈伶的屋子前，还没等推门，便听到一阵悠扬的唱声从中响起：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待见军情报如何～”（注1） 几人突然一愣。 那嗓音他们再熟悉不过，就在几天前，这声音还像是拉破锯一般，呕哑嘲哳的回荡在草原， 可如今听来，却如同清泉叮咚，每一字句都精准的落在调上，声音清澈悠扬，极具感染力。 “这该不会是……”闻人佑眼中浮现出错愕。 末角无奈一笑，他将院门推开， 只见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正在院中起舞，身形柔软，架势精准，仿佛一位天资卓绝的戏子，正在完美演绎“虞姬”的角色，哪怕是最为严格的栾梅，都没法找出丝毫的错误。 “这是小师弟？？”宁如玉难以置信的开口。 “这怎么可能？”栾梅黛眉微皱，“这才过了几天，他的身体怎么会柔韧到这个地步……还有那些步法，我根本就没有教过他。” “谁知道呢，醒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末角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他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第一时间去找了师傅，他老人家说这才是小师弟的真实水平。” 末角是最早发现陈伶毫无天赋的人，也是第一个见证他脱变的人，他亲耳听到陈伶开口唱出戏腔之后，整个人都傻了，只有他知道当时自己有多震惊。 几位师兄弟面面相觑。 随着陈伶唱完最后一段，便闭上双眸，长舒一口气…… 这具本属于陈宴的身体中，蕴藏着他对于戏神道的恐怖天赋，与数年练习带来的结晶，在此之前，似乎都一直沉睡在最深处，在【真我镜】的作用下，终于彻底苏醒。 陈伶能感受到，当自己在唱戏时，这具身体的天赋与本能彻底接管了他的一切……换句话说，在那个过程中，他与陈宴完全融为一体。 或许正如陈宴所说，只要陈伶觉得他活着，他便真的活着； 陈伶每一次唱戏，每一次起舞，陈宴都与他同在。 陈伶重新睁开双眸，便看到几位师兄师姐正站在门口，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某种珍稀动物。 “怎么了？”陈伶疑惑问道。 “……小师弟，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 陈伶撸起袖口，身上被镜子碎片射中的伤疤已经全部脱落，算是彻底康复，那双眼眸明亮如星。 “那就好，那就好……” “四师兄，是不是该上课了？”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眼逐渐明亮的天空，看来自己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天亮。 而按照“课表”，这一节正是末角的“唱”课。 末角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对，小师弟你虽然进步极大，但还是不能骄傲，我们先上课……” 末角给了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一个眼神，后者顿时会意，暂且从院中退了出去，给陈伶一个安静专注的上课环境。 但他们又没有离开太远，而是默默的凑到墙边，竖起耳朵听里面的情况。 “小师弟，刚才我听了一下，你的音准进步的很快，我们应该可以跳出这基础的一步……今天，师兄教你唱一曲《铡美案》。” 末角深吸一口气，正欲先给陈伶做个示范，而对面的陈伶若有所思片刻，提前一步开口：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瞒皇上……” 陈伶双唇开合，悦耳唱腔宛若清澈泉水叮咚而落，字句间没有丝毫异样顿感，流畅的唱完了整篇《铡美案》。 随着最后一个字眼落下，院里院外都陷入一片死寂。 末角嘴唇微张，许久后才回过神来，轻笑道：“看来小师弟已经提前预习过这一篇了，那今天我们学《杨门女将》……” “风萧萧雾漫漫星光惨淡～人呐喊胡笳喧，山鸣谷动……” “那就《岳母刺字》……” “鹏举儿站草堂听娘言讲～好男儿理应当天下名扬……” 末角：…… 第409章 黄昏社的高层会议 几天后。 “老二老三老四，为何一言不发啊？” 餐桌旁，少年一边用竹签剔牙，一边笑吟吟道问道。 还未到饭点，趁着陈伶还没来吃饭，几位师兄弟便提前过来，除了宁如玉之外，其他几人的脸色多少都有些古怪。 闻人佑沉默片刻，还是开口： “师傅，我没什么能教小师弟的。” “……我也是。”末角叹了口气，“小师弟像是通读了所有唱本，无论我提到哪个，他都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而且几乎没有瑕疵。 这几天都不能算给他上课，只是我单方面的听他唱曲……一唱就是一个上午。” “我也没有能教他的。”栾梅的眼眸中，罕见的浮现出赞许，“他是天生的旦角，只要开始表演，举止浑然天成，而且我不过教了他几天，他就已经隐隐有掌握【云步】的迹象。” “这才几天，他已经要学会【做】功秘法了？”宁如玉震惊开口。 “不，或许不能说是‘学会’……” 栾梅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在极光城被炸毁后，那个从废墟中复生的红衣身影……当时的陈伶还处在晋升后的“精神混乱”状态。 她清楚的记得，在那片废墟中，那袭红衣仿佛没有重量般，翩跹起舞的画面，身形宛若幽灵，捉摸不透…… “他或许早就自己悟出【云步】了。”栾梅停顿片刻，“不光是【云步】，甚至连【安魂谣】，他只是听我唱了一遍，就能几乎完美的复现出来……” 这句话一出，几位师兄弟的神情都惊讶无比，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栾梅，屋中突然安静。 “如果真是这样……那小师弟的天赋，未免也太妖孽了。”末角忍不住感慨。 “为师说了，他是天生的戏神道。” 少年不紧不慢的开口，“只要唤醒本能，掌握基本的四道秘法，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你们不用刻意去教他什么，只要在有需要的时候，稍加引导就行。” 几位师兄弟纷纷点头。 没多久，陈伶便拿着碗筷敲门进来，众人也停止了这个话题。 “师兄，今天有红烧肉吗？”陈伶在桌边坐下，很自然的问道。 经过几天的相处，陈伶已经彻底融入戏道古藏，脸皮也跟着厚了起来，虽然还没像师傅那样换成脸盆吃饭，但碗口已经跟大师兄宁如玉一个规模了。 闻人佑嘴角微微抽搐，“……没有。” “炒肉片呢？” “也没有。” 一旁的师傅听到这，有些不悦的放下牙签，“我说老三啊，最近这菜是越吃越素了……今天连个荤腥都不带了吗？” 闻人佑看了眼宁如玉，没有说话。 宁如玉轻咳两声，有些尴尬的开口：“师傅……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前两天，咱刚发完社员工资。” 师傅的表情微微一僵。 “……都发完了？”他试探性的问道。 “当时招社员的时候，是你自己说的，宁可我们吃不上饭，社员的福利待遇也不能差，到日子当然就要发。”宁如玉叹了口气，“从大前天开始，咱们都经费就快花完了……” 陈伶听到这，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也许是在戏道古藏跟师兄师姐待的太久，他都快忘了这里是黄昏社的大本营，不管是简长生，楚牧云，白也，还是其他的黄昏社社员，他们的薪水都是从这里来的。 而且陈伶记得很清楚，自己刚进黄昏社的时候楚牧云就说过，他们的薪水待遇很不错，是执法官的数倍不止…… 再加上黄昏社的社员不少，每个月的开支都是天文数字，陈伶曾以为黄昏社的高层应该是个十分富有的公司组织，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一个天天在外面搭破舞台，无偿唱戏的“黑戏班”，能挣多少钱？怎么养活这么大一个黄昏社？ 这一刻的陈伶，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不小心混入了“黄昏社高层会议”…… 这个站在人类所有界域对立面的，世界上最“凶恶”的组织，正在他面前召开一场严肃认真的会议，要是让那些人类界域的领袖知道，估计挤破头都想来听听他们在酝酿什么惊世骇俗的邪恶计划。 “实在不行，我们就去表演胸口碎大石吧。”宁如玉正色道， “这属于卖艺，得收费。” “胸口碎大石？就算有一百个人围观，又能有多少钱。”末角当即摇头，“现在黄昏社每个月的薪水支出都是天文数字，我们就算一天用胸口碎一百块石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 “也不能这么说，你看老五那天光是用头，就差点碎了一座山。” “这个效率太低了，还是得想些别的方法……” 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陈伶低着头，默默往嘴里多扒了几口饭，此刻他恨不得拥有末角的能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这些师兄师姐脑子一热要去胸口碎大石，然后把他也带上。 “实在不行，就只能用那个办法了……”闻人佑沉声开口。 “确实，照这个情况下去，我们连下个月的薪水都要付不起了……只有那个办法，才能在几天内获得大量资金。” 几位师兄弟对视一眼，最终看向中央的师傅，似乎在等他做决策。 少年想了想，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 “这次轮到谁了？” “上次是老四去的，前年是老三，再前年是老二……这么轮下来，今年该到老五了。” “额……老五……” 众人表情古怪的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正扒在窗边，偷偷探头看着屋里的陈伶。 此刻见几人突然转头看向他，浑身一震，嗖的一下钻到墙底。 “老五不行，老五不会说话，根本没法完成那件事。”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默默扒饭的陈伶动作一顿。 他沉默片刻， “先说好，我不会胸口碎大石。” 第410章 黄金交易 “不用你胸口碎大石。”宁如玉有些哭笑不得，“是让你去做生意。” “做生意？” 陈伶一愣，“什么生意？” 宁如玉伸手在虚无中一握，几张光碟便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 《埃及艳后》，《黄金大劫案》，《夺宝奇兵》，《金银岛》，《金枝玉叶》…… 看着这些名字中都透露着黄金与奢华的电影，陈伶的表情突然有些古怪，他看向宁如玉： “你说的生意，该不会是……” “黄金。” 宁如玉缓缓说道，“我们帮你整理一车黄金出来，你带着他们，去红尘界域的拍卖所里卖掉，然后把钱带回来。” 陈伶震惊的嘴巴微微张大…… “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行？不然你以为，黄昏社是怎么经营到现在的？” “所以，那些电影里的东西，真的能带出去？” “理论上来说，不行。”末角适时的解释道，“这些东西本质上，是戏道古藏中埋藏的文化底蕴，虽然真实存在，食物也可以食用，但是一旦离开戏道古藏，就会逐渐消散……除非，我们动用自身的权柄，赋予他们‘真实性’。” “但是赋予‘真实性’，会导致因果反噬，具体的反噬程度就看送出去什么东西了，一些吃的喝的自然没问题，因为他们不会对这个时代造成影响，但要是送出去飞机坦克，甚至是一枚核弹……那造成的反噬就会极大。” “经过我们几次尝试之后，黄金是最平衡的物品，不仅不会造成太大的反噬，而且变现最方便，所以几乎每年，我们都会派人去红尘界域变现，这也是黄昏社员薪水的主要来源。” 听到这，陈伶算是明白了这其中原理，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说电影里的一切都能无代价的带出戏道古藏，那随便挑两部科幻片或者战争片出来，九大界域早就乱成一团了。 “一开始几年还好，但每年都送出去一大批黄金，就很容易引人注目。”宁如玉摊手，“由于每次都是只派一个人去变现，且一出手就是巨额黄金，有人以为我们坐拥某个黄金宝藏，还有人以为我们是某个古老的家族，传闻越来越玄乎，甚至前年开始，红尘界域里有人称我们为‘黄金会’。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最近几年每次变现都多少会有点波折，不过都能摆平，两三天就能顺利回来。” 栾梅思索片刻，还是开口； “但是小师弟的阶位还不高，路上万一……” 少年师傅眉头一挑，目光看向窗外，刚才缩到墙底的矮小身影，又鬼鬼祟祟的探出半个脑袋，发现师傅在看他，又噌的一下缩了回去。 他轻笑一声，悠悠道：“我看，让老六一个人去挺好，年轻人总得磨练一下嘛，万一被人打死打残了，我们替他报仇就是。” 墙外的丑角身体猛地一震！ 其他几位师兄弟似乎也明白了师傅的用意，表情都有些微妙。 反倒是陈伶，认真思索许久，点点头，“好，我去。” “小师弟，你真想好了？” “嗯。” 在戏道古藏的上课的这些天，好不容易攒到63%的期待值，又一路掉回了55%，每天看着期待值下掉，陈伶心中难受得很，现在有了一个能涨期待值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最重要的是，算算时间，距离下次时代存档开启也差不多了，他必须要在那之前攒够期待值，否则再遇到那个帝神道，恐怕就直接当场暴毙。 “那今晚老三老四就开始搜集黄金，大概半天就能整理出来。” “老六你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启程。” 说完，少年便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的端着自己的饭盆走出屋子，像是回去睡觉了。 不一会，闻人佑与末角也先后离开，径直往【影音区】走去。 “小师弟，无论如何，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宁如玉在屋中踱步许久，还是不放心的说道，“每年我们与红尘界域交易的黄金，都极为贵重，觊觎的人不在少数……你……” 宁如玉想了许久，从怀中掏出一张黄金面具，递给陈伶， “这个你带上。” “这是什么？” “前几次师兄师姐去交易的时候，戴的面具。”宁如玉解释，“一开始，师兄我只是想用黄金面具制造噱头，寻找出价最高的买家，后来你其他师兄师姐戴了几次，却吸引了一些觊觎黄金的宵小，然后把他们教训了一顿…… 总之，这张面具在红尘主城里，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必要的时候，可以拿它防身。” 陈伶接过面具，若有所思， “师兄，你们用这张面具，都干些什么？” “杀了点人。”宁如玉努力回忆，“应该……都算是城里比较厉害的人物吧？我记不太清了。” 陈伶点点头，将面具收起，宁如玉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最终，屋中只剩下陈伶与栾梅二人。 “师姐，你不回去休息吗？” 栾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屋外走去，“跟我来。” 陈伶虽然疑惑，但还是迈步跟了上去，两人穿过房屋群，径直走到一片宽阔的草原中央。 满天星辰像是上帝洒下的银沙，在黑暗中无声闪烁，照亮无垠草原的一角。 栾梅穿着黑色旗袍，静静屹立在群星之下，像是披上银色轻纱。 她缓缓转头看向陈伶： “小师弟，接下来我的步法，你要看清楚了……” 陈伶怔了一下，还未等他回过神来，栾梅已然轻盈一步迈出，好似星下惊鸿，眨眼间掠出极远！ 一阵微风拂过陈伶的戏袍，他瞳孔中倒映着飞舞的窈窕身影，微微收缩；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栾梅脚下的步法有些熟悉……每当她踏出一步，自己好像就能预知到第二步该落在哪里一样，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就好像，他本来就在哪里见过。 “这是……”陈伶喃喃自语。 只见满天星辰之下， 那黑色旗袍的身影，仿佛脚踏云彩，从无垠草原之上，一步一步，登向天穹！ 戏道古藏四大基本秘法——【云步】 第411章 云步 黎明。 淡淡的霜从黑夜尽头爬起，越过皑皑雪山，片刻便晕满大半的天空。 一道披着红衣的身影，从雪山之巅踏空来，仿佛踩着无形台阶，一步步回到满是晨露的草原表面。 “呼……” 淡薄白汽从陈伶嘴角飘出，他看着那依旧伫立在雪山前的旗袍身影，躬身一拜，大红戏袍在黎明下轻拂， “多谢师姐教导。” “不必谢我，是你自己领悟的极快。”栾梅神情复杂的看着陈伶。 虽说前两天陈伶隐约摸索出【云步】雏形的时候，栾梅就有所预感，但当她亲眼看着陈伶一夜之间就彻底掌握，依旧震撼无比。 不愧是让师傅破例收徒的小师弟……不愧是天生的戏神道。 栾梅看向远处缓缓靠近的一辆金属拉车，以及上面被黑布盖上的小山，平静开口： “你该动身了。” 陈伶回头望去，只见三师兄闻人佑已经拉着那辆车，来到了他的眼前，或许是车上装的东西太重，两道车辙在草原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好在车本身足够坚固，并没有坍塌的迹象。 陈伶走到车前，看着眼前耸立的黑色小山，难以置信的开口： “这些……全都是……” 一旁的闻人佑，轻轻一拉黑布，随着布匹滑落，一座由无数黄金宝物的金山暴露在黎明之下，像是灯泡般刺目耀眼！ 黄金王冠，黄金权杖，黄金雕花，黄金酒杯，黄金项链，黄金铠甲…… 陈伶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金山，震惊的张大嘴巴…… 两世以来，他从未见过如此恢宏的场面，这里面任何一个黄金宝物放在灾变前，都是作为“社畜”的他毕生都无法接触到的珍宝，而现在却像是垃圾一样堆在面前…… 哪怕是在电影里隔着屏幕，都不曾感受过如此具像的冲击力，他一时之间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初步算了下，这里大概有四百公斤。”末角拍了拍满车的金器，“你运到红尘主城去，换算成铜币的话，卖个上千万问题应该不大……” “四百公斤？？” 陈伶看着眼前的金山，表情突然有些古怪。 按照大灾变前的金价，四百公斤的黄金绝对不止千万，更何况这些还不是普通黄金，而是黄金至宝，里面任何一件拿出来，都是可以给埃及艳后陪葬的存在…… “小师弟，卖多少钱无所谓，平安归来才是最重要的。”末角补充了一句，“必要的时候全丢了也可以，反正对戏道古藏而言，这些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陈伶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疑惑问道： “对了师兄，我该怎么进入红尘界域？” 上次的陈伶，就是因为不知道进入红尘界域的方法，迷失在白色花丛之中……这次又要从灰界中返向进去，不能再出差错。 “这个简单。”末角解释，“你从这里一直向东走，遇到一片白色花丛，找到其中最不起眼的那朵小花，就待在它的旁边……等到正午的时候，绕着它左右各转三圈，然后双手一拍，就能进去。” “……啊？” 陈伶的眼中满是错愕。 上次听到这么离谱的进入方法，应该还是在《西游记》……但人家那是摆了迷阵，难道红尘界域，也有迷阵护佑？ 如果真是这样，那上次自己究竟是怎么进去的？ “红尘界域的存在比较特殊，想从灰界进去，只能走这扇后门。”宁如玉补充，“如果小师弟你的阶位足够高，就可以跟我们一样直接用帷幕进去，省得麻烦……但这对你而言，还有些早了。” “……好吧，我知道了。” 几人叮嘱陈伶许久后，天色也逐渐明亮起来，陈伶看时间不早，便将黑布重新盖回车上，拉着它缓缓向戏道古藏外走去。 这辆车是单纯的四轮拖车，没有动力系统，只能纯靠陈伶的力气拖动，好在以他如今的力量，拖走四百公斤的黄金不是问题。 “小师弟，从这里去趟红尘主城再回来，一周肯定是够了。” “不用太紧张，就当成下山的一次历练，钱能挣多少挣多少，安全第一。” “小师弟，我们等你满载而归。” “……” 几位师兄师姐在戏道古藏门口，目送陈伶拖着一车黄金离开，等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古藏中，众人依然没有回去，而是在原地遥遥观望着什么。 “打赌吗？” “赌什么。” “老五。” “老五啊……他几乎从没离开过丑峰吧？” “但我赌他肯定会跟过去。” “我也赌他会去。” “我也是。” “……” “算了，那还赌什么，早点回去睡觉吧。” …… 无形的帷幕被拨开， 陈伶一袭红衣，拖着一座黑色小山从丑峰顶端走出，他经过那座矮小的石头屋，望里面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陈伶猜不透丑角的心思，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先是拼了命的追杀自己，然后又一夜一夜的送花，被自己发现就跟见鬼一样逃命，然后一连几天都不出现……现在陈伶已经基本熟悉了戏道古藏，但对这个丑角，还是一无所知。 他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去想，而是继续拖着车向山下走去。 等到他离开丑峰，沿着黑色大地缓慢向红尘界域的方向挪动，丑峰的半山腰上，一个矮小的身影才鬼鬼祟祟的探出头，眨着眼睛看着陈伶离去的方向。 他挠了挠脑袋，那张抹着白灰的小脸满是纠结，在原地焦虑的开始转圈。 “……万一被人打死打残了，我们替他报仇就是。”当师傅的话语再度回响在耳边，丑角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只手捏起拳头，在胸口做了个打气加油的姿势！ “咿呀！！” 他身形往外一窜，从半山腰一跃而下，四肢在半空中张开，像是飞鸟般向远处滑翔，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第412章 让开 “该死……传说中的戏道古藏究竟在哪里？？” 贫瘠的黑色大地之上，五六道身影踉跄着前行，他们几乎各个带着伤，手中拿着一份手绘的地图，脸色苍白无比。 “我们冒死从红尘界域出来，已经在灰界里走了这么久，还是没看到戏道古藏的影子！” “人手已经折损不少，而随着我们在灰界滞留的越久，吸引来的灾厄只会越多……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被众人拱卫在中央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华贵秀丽，即便是在只有黑白灰三色的灰界，举手投足间也散发着不凡的气质。 女孩抿着双唇，即便身上也满是伤口，目光中依然闪烁着坚毅之色， “就算现在回头，时间也来不及了……除非找到戏道古藏，我们才有一丝生机。” “……是。”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还是按照地图上的路线，继续前行。 吼——！！ 宛若雷鸣的低吼响起，远处的一座沟壑之内，一只数十米高的庞大灾厄缓缓抬起身，从外形来看，像是一只巨型蜥蜴。 它像是刚刚睡醒，睁着惺忪的眼眸，转头看向不远处，锁定了那几个灰界中极为显眼的人类气息； 它的眼眸中浮现出凶恶之色，五阶的威压骤然降临，那只蜥蜴尾巴上燃起地狱般的黑色火焰，像是利剑在地表横扫，时刻准备出击。 “糟了！又来一只！！”队伍中有人惊呼一声，众人的脸色顿时苍白无比。 “该死，还是五阶……” 除去被保护在中央的女孩之外，其他人也各自散出神道气息，最低的大概是二阶，但最高的也有五阶，实力极不均匀。 “我和它正面周旋，你们在旁边找机会，记得保护好小姐！” 其中受伤最重的五阶男人，深吸一口气，径直往那只蜥蜴灾厄的方向冲去，其他几人除了一位三阶老者，也都紧随而上！ 黑色的火焰之尾鞭挞大地，顷刻间裂纹疯狂蔓延，那只庞然大物轰然撞向飞奔来的几人，长舌一吐便将他们全部冲散！ “全叔，他们能赢吗？”女孩的衣摆被战斗的狂风吹的翻飞，她一只手挡住脸前风沙，一边问道。 “……难。”老人叹了口气，“同阶之下，灾厄的实力本就要略强于人类，再加上我们这一路九死一生的过来，大家身上都有伤，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恐怕……” 老人话音未落，一声惨叫便从前方响起，只见燃烧着黑火的蜥蜴巨尾刹那间分散成上千软刺，从四面八方将那五阶男人洞穿！ 随着漫天软刺收拢，黑火燃尽，那浑身是血的身影也被当场烧为灰烬。 唯一能抵挡灾厄的主心骨暴毙，其他几人的阵型瞬间大乱，被极速冲来的蜥蜴灾厄一口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击杀。 这只五阶灾厄，甚至连自身的灾厄领域都没张开，不过一个照面，就将这支油尽灯枯的队伍彻底覆灭。 远处的女孩与老者瞳孔微微收缩！ 随着那只蜥蜴缓缓转头，冰冷凶暴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老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 “小姐……我们还是失败了。” 女孩紧紧咬着双唇，蜥蜴咆哮冲来的狂风掀起她的发丝，眼眸中依然满是不甘……但即便如此，她也只能绝望的缓慢闭上眼眸。 哐当——哐当…… 一阵轻响从远处传来，像是锅碗瓢盆轻轻碰撞。 女孩疑惑的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辆四轮车缓缓被拖过满是碎石的黑色大地，随着车身轻微晃动，那座小山里的东西也在彼此碰撞发出响声，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在这灰暗枯燥的黑白世界中，一抹猩红倒映在她的瞳孔。 “那，那是……？” 与此同时，正准备继续大开杀戒的蜥蜴灾厄，也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那个方位，身形定格在半空！ 随着蜥蜴的威压扫来，那一袭红衣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缓缓抬头，一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眸锁定对面的巨型蜥蜴。 “让开。” 随着这天地间唯一的猩红正在靠近，蜥蜴的瞳孔骤然收缩， 它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尖啸一声，毫不犹豫的扭头钻回沟壑中，黑色的火焰喷吐，片刻间便消失不见。 这片灰色的世界再度陷入死寂。 哐当——哐当…… 等到烦人的拦路灾厄消失，陈伶继续拖着车，不紧不慢的从沟壑边缘经过，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两个错愕的人影之上。 “这种地方，竟然还有人……”陈伶眼眸微微眯起。 陈伶丝毫没有跟他们扯上关系的意思，收回目光便继续前行，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一般； 灰界中出现人类，也不是特别值得惊讶的事情，之前陈伶就听李青山说过，红尘界域对于戏道古藏有近乎狂热的崇拜，甚至不少人冒着风险进入灰界，试图寻找戏道古藏，踏上戏神道，从此成就巨星…… 不过，眼前这些人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在灰界内自由行走，别说找到并进入戏道古藏了，就连丑峰的影子估计都看不到。 随着那袭红衣与小山逐渐离开，女孩与老者站在破碎的沟壑边缘，目瞪口呆。 “全叔……那是……” 老者呆呆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到现在还没从刚才那一幕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自顾自的开始呓语：“一个眼神吓退五阶灾厄……他是什么人？？” “全叔，为什么他的身上有颜色？”女孩的目光根本无法从那一抹猩红上挪开，忍不住问道。 全叔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眼眸中的震惊之色越发浓郁！ “这怎么可能？？” 这里可是灰界，任何生物在这里都得受到灰界规则的制约，竟然有人能在这世界里，保有一部分颜色？这种事情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一刻，全叔看向红衣人的脸色都变了，敬畏与恐惧在心中蔓延，本能告诉他，最好不要与那人扯上关系。 但一旁的女孩注视陈伶离去的背影许久，还是一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小姐！你要做什么？” 第413章 开张 “我们的人手都折损完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既没有办法抵达戏道古藏，也赶不回红尘界域，迟早会死在灾厄手里……只有跟着他，我们才有机会活下去。”女孩认真的回答。 “小姐，那人独自在灰界中穿行，还能保留颜色，一眼吓退五阶灾厄……恐怕没那么简单啊。” 女孩转头看向他，“至少他没伤害我们，跟着他，总比那些要杀我们的灾厄要安全些吧？” 全叔哑口无言。 女孩和老者就这么远远的缀在陈伶身后，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她没有贸然上前搭话，也没有落后太多，就这么安静的走着，尽量不给陈伶造成任何的影响。 陈伶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的跟随，只是向后瞥了一眼，便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往红尘界域的方向走去。 在陈伶的威慑下，一路上都没有灾厄靠近，他们就这么无惊无险的走了许久，甚至后面跟着的女孩都走出了困意。 要知道，他们从红尘界域一路走来，路上遇到了七八波灾厄的袭击，而现在他们在灰界中待了这么久，竟然反而没有哪怕一只灾厄靠近……而造成这诡异“和平”的源头，自然不言而喻。 女孩与老者看着独自拉车的红衣，眼眸中的惊骇与猜疑越发浓郁。 “要到了么……” 陈伶看了眼时间，距离正午已经不远，远处的黑色大地之上，一片雪白的花丛随风摇曳。 看到那片花丛，女孩也轻咦一声，小声与老者说道： “那不是我们来时的花丛吗？” “看来，他的目的地是红尘界域……”老者松了口气，“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可不是说一旦离开红尘界域，就很难再回去了吗？我们来时的路都不见了……” “这红衣人不简单，也许，他知道从灰界进入红尘界域的方法也说不定。” 就在两人私语之际，前方的一人一车驶入花丛之中，缓缓停下身形。 女孩与老者也立刻停在花丛之外。 那一袭红衣，在摇曳的白花丛中微微转头，一双淡漠深邃的眼眸扫过二人，仅是这一个眼神，便让两人浑身紧绷！ 老者下意识的伸手将女孩护在身后，脸色略显苍白。 “你们来自哪里？”陈伶淡淡开口。 “红……红尘主城。” 果然…… 陈伶第一眼看到他们，大概就猜到了他们是主城人，否则那些周边城镇，根本就没法凑出这么多神道拥有者，敢去灰界中找死。 “想回去吗？” “当然。”女孩放下了老者保护他的手，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两步，“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如果先生也要去红尘主城的话，请务必来我们黄家坐一坐，我……” “坐一坐就不必了。” 陈伶对着二人伸出手。 看到这一幕，女孩一愣，在这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 一阵微风拂过花丛，那袭红衣随风摇摆，在那双不容置疑的，锐利的目光下，女孩的思绪开始错乱。 莫非，他是要…… 她纠结许久，看了看身旁浑身是伤的老者，又看向眼前一袭红衣的年轻神秘人，咬了咬牙，默默的将自己的白皙手掌伸出，小心翼翼的放在陈伶的手上。 “是要这样吗……？” 陈伶：？ 啪的一声，陈伶拍掉了女孩的手，冷冷道： “五十万。” “啊？” “五十万，只收银票。” 等女孩反应过来，脸顿时涨的通红，她嗖的一下将手缩回袖子，根本不敢再抬头看陈伶，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两巴掌。 “没，没问题！！” 女孩慌慌张张的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到陈伶手中。 陈伶确认了一下份额，便将其收起，犹豫片刻后，变戏法般的从袖中变出一只金镯子，丢给女孩。 女孩接住金镯子，疑惑开口，“这是……” “我来红尘界域，是做生意，不是来趁火打劫的。”陈伶拉着小山般的车子，转身继续前行，“这只镯子是你花五十万买的，作为售后，我送你们进城。” 看着陈伶拉车离开，女孩依然拿着金镯子站在原地，似乎还未回过神来…… 等到陈伶即将走远，她才惊呼一声，一边匆匆跟上，一边将金镯子戴上手腕，嘴中还喃喃念道：“真是个怪人。” 唯有那位老者，看着陈伶离去的背影，像是想起了什么。 “界域之外，强大神秘，孤身一人，去红尘主城做黄金生意……”老者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向陈伶身边那一座被盖的严严实实的黑色小山，脸上难掩惊骇之色， “莫非他是……” 陈伶摸索着口袋中的一沓银票，心中暗叹一口气。 从刚才女孩掏钱的麻利程度来看，他要价还是少了……虽然他给的那只金镯子最多也就值一两万，但在这个情况下，他就算开口要一百万女孩应该也是给的起的。 不过无论如何，他也算开张了，而且第一单就绝对“暴利”，是个不错的开始。 陈伶在花丛中转了一圈，目光便锁定了一支最小最蔫的白花，状似无意的绕了几圈之后，双手轻轻一拍。 啪—— 下一刻，周围的场景就如同燎原之火被覆盖，在后面的女孩与老者都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来到一片荒芜的山林之间！ 陈伶目光扫过四周，原本的黑色大地与灰色天空都消失不见，一缕缕炊烟从远处升起，看来是成功回到了红尘界域内。 “真的回来了？”女孩眼前一亮。 刚才陈伶的动作太过隐晦，而且两人与他有点距离，他们只看到陈伶走到花丛中央，轻轻一拍双手，便回到了红尘界域之中。 不过从位置来看，这里应该还在界域边缘的城镇，与红尘主城还有一段距离。 陈伶正欲继续动身，那位老者张了张嘴，三分恐惧，七分敬畏的问道： “敢问先生……可是黄金会特使？” …… 嗡——！！ 轰鸣的汽笛声中，一辆界域列车缓缓靠站。 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梳着狼尾长发的男人缓步从车上下来，目光扫过这座车站，嘴角微微上扬： “红尘界域，我【黑桃6】……回来了。” 第414章 出师不利简长生 小简心情很不错。 这一个月，他跟着黄昏社的一位前辈，在南海界域那进行任务，虽然过程十分波折，但在这历练之下不光晋升三阶，而且也彻底适应了黄昏社的节奏。 就在他处在完成任务，成功进阶的喜悦中，自信爆棚的时候，收到了高层送来的新任务…… 于是，他独自乘坐界域列车，抵达了红尘界域。 “这里倒是跟之前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红心6】那家伙怎么样了。” 简长生双手插在皮衣口袋，穿过站台，径直往车站的出口走去。 然而，就当他拐过一个弯，即将离开之际，十几个警员正堵在车站的内侧门口，似乎正在对这批界域列车的乘客逐个排查。 看到这一幕，简长生微微一愣。 不对啊…… 上次他来坐车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个步骤？ 虽然疑惑，但他已经走到这里，也没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等一下。”一位警员上前拦住他。 “干嘛？” “车票出示一下。” 简长生表情古怪的将车票递过去。 警员认真的在手里检查数遍，还一边开口问道：“简无病……南海界域来的？” “对。” “来红尘界域做什么？” “来探亲。” “探亲？”警员从怀中取出一只笔记本，“亲戚叫什么名字，住在哪，有没有别的家人？” “额……” 简长生有点发懵，但还是很快回答，“亲戚叫林宴，是我远房表弟，已经死了……我是来送他最后一程的。” “原住址在哪？尸体在哪里火化的？” 简长生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论表演和伪装，他跟陈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此刻被追问之下，还是出现了一些破绽……但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之前他坐界域列车，从来不会有人盘问，就这次红尘界域不知怎么了，竟然防卫如此森严。 “这……我也不知道啊。”简长生无奈摊手。 警员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打量简长生许久，正色道：“不好意思，请你跟我们回去一趟……带走。” 几位警员顿时从周围包抄过来，封死了他所有去路。 简长生脸色微变，忍不住在心中痛骂起来，他这才刚到红尘界域，还没等大展拳脚，就又要被关到监狱去了？？ 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就在简长生犹豫要不要强硬冲关的时候，一个东西哐当一声从外面掉了进来，在地上弹了两下，正正好好滑倒简长生面前。 简长生愣住了， 包围过来的警员也愣住了； 他们看着那突然出现的手雷，半秒之后，一声“卧槽”从简长生最终蹦出！ 轰——！！！ 剧烈的火光吞没车站大门，滚滚浓烟升起，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顿时将街上其他人吓得不轻。 “哈哈！我来接你啦！” 一只手突然探出烟雾，紧紧抓住被炸的血肉模糊的简长生，像是提着小鸡一般，化作一道残影冲到车站旁的小路。 在那里，一辆涂成鬼火的摩托车已然等待多时。 嗡——！ 随着那身影将简长生丢到座位上，摩托车在滚滚浓烟中，嚣张而轰鸣着疾驰而去！ 简长生模糊的血肉，在摩托后座缓缓修复，但他的意识，差点直接在风驰电掣中凌乱了……到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妈的……什么情况？”简长生沙哑开口。 “是我啊，新人。”骑车那人回头，咧嘴一笑，“不认得我了？” “【红心9】？？”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简长生顿时回忆起来，当时他们从极光界域跑到红尘界域的时候，这个乐子人也跟着他们一起……不过他没想到，对方现在还待在红尘界域里。 看到是自己人，简长生总算是松了口气……但话说回来，哪个自己人会往同伴脚底下扔手雷的？？ “兄弟，你炸我？！” “总得弄出点动静，才能带你脱身嘛……再说了，你又死不了，让我炸炸怎么了？”【红心9】骑着车，毫不在意的回答。 简长生：…… 缓了一会之后，简长生的身子总算恢复大半，他在【红心9】后坐起身，再度问道： “对了，红尘界域现在什么情况？怎么防卫这么严？” “我怎么知道……就大半个月前，【浮生绘】那帮人就跟抽风了一样，大半夜的开始全城搜查，各个关卡的人手都多了一倍，一直到现在都是最高警戒状态，就跟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红心9无奈开口， “要不是我混进来的早，恐怕也跟你差不多下场。” “……行吧。” 简长生回头看了一眼，“不过这么一搞，我们的行踪就暴露了，接下来的日子很难过啊……”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红心9用力一拧摩托车把手，野兽般的嘶吼便从排气管传来，他咧嘴大笑，“就是要这样才对嘛，有人追杀，有人堵截，这可比极光城里好玩多啦！” 简长生的嘴角疯狂抽搐，他忍不住骂道： “妈的……红心是不是没一个正常人？” “怎么，想你的老朋友了？” “【红心6】他人呢？我有笔账要跟他算算。”简长生像是想起了什么，气的直咬牙。 “我哪知道，应该还在戏道古藏里吧？” “……行吧。” …… “敢问先生……可是黄金会特使？” 当老者问出这个问题，一旁的女孩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中同样浮现出震惊。 陈伶将他们两者的反应尽收眼底，双眸微微眯起。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片刻，便缓缓转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随意的拍了拍衣角的尘土，拉车径直走向红尘主城的方向。 一袭红衣在风中轻摆，他淡淡道： “走吧……去主城。” 第415章 【念】 临走之前，宁如玉特地说过，这些年被外界谣传的“黄金会”，在主城中已经拥有了很强的影响力，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不过是随意遇到的一个三阶老者，还有一个颇有财力的千金小姐，似乎都知道“黄金会”的传闻，而且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极具敬畏之心。 陈伶没有正面回答，是因为有些事情，他还要再确认一下。 见陈伶这个态度，两人也不敢多问，规规矩矩的跟在陈伶身后，径直往红尘主城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那袭红衣突然停下脚步。 “怎……怎么了？”女孩试探性问道。 “你们带路。”陈伶顿了顿，“我不认识红尘主城在哪个方向。” 女孩与老者同时愣在原地。 “啊？！好！！”女孩第一个回过神，立刻走到前面，开始替陈伶带路。 陈伶此刻也很无奈，他对红尘界域并不熟悉，要不是正好遇上了这两个“本地人”，恐怕就只能一路到镇上问过去了……他忍不住想到，要是有那种随便扔扔树枝就能指明方向的能力，该有多方便。 陈伶拉动身旁的小山，车辙在泥土上留下深深的印痕，一旁的老者看到这一幕，越发坚信了心中的判断。 这得装多重的东西，才能拖出这样的长痕？而且这红衣人还是徒手拉动……简直就是怪物。 “特使，您这次还是去拍卖场吗？”趁着带路的机会，老者小心翼翼的开始套近乎，“是这样的，我们小姐是黄家的人，大前年你们那位女特使来的时候，我们还买过一尊四百多万的黄金佛像……” 前年……是二师姐那次？ 陈伶没想到，自己随手带来的这两人，还是戏道古藏的老主顾，想想还是该客气一些，瞥了他一眼后平静问道： “这次，再多买点？” “……”老者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是这样的特使，这两年，我们黄家出了点事情，经济情况不算太好……不过，大件买不起，小件还是可以买一点的。” 陈伶二话不说，随手在包裹小山的黑布上一抹，一件件体型较小的黄金器物就像是戏法般展示在上面，小到金手镯，金项链，大到沉甸甸的金砖，整齐划一的展现在两人眼前。 “大件八十，小件四十。”陈伶想了想，补充一句，“看在老主顾的份上，再给你们打九折。” 老者：…… 女孩看到陈伶的这一手“戏法”，惊讶的张大嘴巴，她往兜里掏了掏，却已经空空荡荡……脸色顿时有些窘迫。 “特使大人……我们这次出来没带多少钱，要不等进了主城之后，再跟您交易？”女孩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问题。” 陈伶随手一挥，这些黄金就被他变了回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虽然等到红尘界域，还有一座拍卖会可以寄卖，但那里寄卖的大多都是一些珍贵大件，比如刚才老者提到的四百万的金色佛像……像这种金砖金镯，拍卖会大概率是不会收的，就算收，也最多是当成大件的附赠品一起捆绑寄卖。 陈伶猜测，这也是之前几次，师兄师姐们没能卖出高价的原因……毕竟他们平日都醉心戏曲，待在戏道古藏里，这种行商之道，自然是不会了解的。 随着众人沿着大路前行，周围也有一些行商之人经过，他们看到陈伶徒手拖拽的这座小山，眼眸中都浮现出震惊之色！ “兄弟，你这是做什么生意的？” “是啊……这么高，这么重……你是卖假山的吗？” “什么假山，你没听到里面有东西在撞着响吗？应该是收废品的吧……” “兄弟，我也是做钢铁生意的，要不掀开来给我们看一眼呗？” “要是货合适的话，我直接就给你盘下来怎么样？” “……” 无论是这座哐当作响的黑色小山，还是徒手拖着小山往前走的陈伶，都吸引了一大部分人的注意，甚至有人已经伸出手，偷偷往黑布上摸…… “「滚」！” 随着陈伶沉声开口，一个音节宛若雷鸣般在众人耳畔炸响！ 这简单的一个字，陈伶却用上了与三师兄闻人佑学习时，隐约琢磨到的一种发声方法，能够将力量汇聚在声音中，以极强的爆发力发出，甚至能影响人的精神。 当然，这个方法陈伶还只是在摸索，也并没有告知闻人佑……不过他感觉，自己离【念】功秘法已经很近了。 当这个“滚”字响起的瞬间，嬉笑围在周围的众人身体同时一震，像是被吓掉了魂魄般，呆滞的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 “他们……”看到这一尊尊脸色苍白的雕塑，女孩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走吧。” 陈伶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一袭大红戏袍从石雕般的众人间缓步经过，身前再无一人阻拦。 老者跟在最后，看向周围几人的目光惊疑不定……他记得很清楚，当年那位女特使来的时候，也只用了一个字，就定住了拍卖场里上百人。 果然……黄金会特使，都是一样的强！ 三人就这么走了数个小时，直到女孩的肚子都开始咕咕作响，远处一座高大的城墙轮廓，才若隐若现。 “这么快就到了？”陈伶有些疑惑。 陈伶本以为，红尘主城的距离应该相当远，毕竟当时他从三区到极光城，都得坐好几个小时的列车……他都已经做好了步行数日的准备了。 “对啊。”女孩理所当然的回答，“我们回来的地方本来就不远……而且，主城的占地面积可是比所有小镇加起来都大，在主城最东边想到最西边，可是要坐列车的。” 听到这，陈伶算是明白了，不是他们离主城太近，而是主城太大了……照这么算，红尘主城的大小应该是极光城的好几倍。 越是靠近主城，附近的商队就越多，独自拖着一座小山的陈伶穿过人群，顿时吸引了大量异样的目光。 陈伶双眸微微眯起，一个念头突然涌现在他的心头，回头问老者： “你说，你们参与过前几次特使的拍卖？” 老者微微一愣，“对啊。” “跟我说说，当时都发生了哪些大事……或者，红尘主城内，哪些是他们的敌人。” 第416章 来人迎我 老者仔细想了想，“早年前，觊觎黄金会货品的是人挺多的，但自从四年前，那位特使血洗三大财团之后，几乎就没什么人敢打黄金会的主意…… 四年前的那次血洗，彻底颠覆了红尘主城的高层形势，也正是因为三大财团的覆灭，如今的这几家大财团才能有机会上位。 不过当年血洗之后，还是留下了一部分余孽，在暗中积蓄力量，等一年后那位女特使来之后，又针对她进行了复仇……不过刚进门，就被随手捏死了。 前年那位高大特使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没什么人敢招惹他，那年闹粮荒，那位特使随手解决了一些刺头之后，还拿出了三分之一的黄金换取食物，给下城的穷人们赈灾，所以在民间的威望极高…… 至于去年……咦？去年那位特使来了吗……好像是来了？他干了什么来着……” 老者苦苦回忆，也记不起去年特使干了啥，好像没有丝毫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听到这，陈伶对如今主城里的形势，算是有了初步了解。 简单来说，大师兄血洗三大财团，二师姐清剿余孽，三师兄出手赈灾，四师兄……稳定发挥。 如果是这样的话…… 陈伶目光扫过周围众人，若有所思。 “不是，我有行商资格证啊，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远处的城门前，一个背着行囊的商人愤怒问道。 几十位警员封锁主城大门，正在对每一位进入主城的身影进行详细盘问，随着愤怒的嘈杂声响起，一位警员平静回答： “按照最新章程，凡是从商金额低于五十万，且没有主城内财团担保的，行商资格证一律作废。” “什么最新章程……我在红尘界域行商二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过有这规矩！之前只要有行商资格证，都能在主城里滞留十五天！” “这是半个多月前颁布的新章程，主要是为了避免混入危险人士，威胁主城治安。”警员将他手中的行商资格证丢到一旁，淡淡开口， “麻烦让一下，不要挡住后面的人。” “你们……！！” 男人气的脖子通红，正欲继续跟他理论，一旁的几位警员便快步走上前，将其强行拖到了队伍之外。 而像男人一样被阻拦在主城外的人，不在少数，一大批身影带着各自的货物，狼狈的坐在周围，眼眸中只剩下绝望与灰暗。 这些大部分都是红尘界域的小镇商人，消息并不灵通，只是凭借着早年办下来的行商资格证，带着各自镇上的特产，前往主城内进行贩卖，他们中甚至很多人都是借款从商，抵押了房子财产，此刻却连主城的大门都进不去，属于是血本无归。 陈伶看到这一幕，表情有些古怪。 他似乎猜到，红尘主城会如此戒备的原因了……严格来说，他还算是罪魁祸首之一。 一旁的老者看到门口排的长龙，心中莫名的有些期待，毕竟只有他知道，传闻中的黄金会特使就在这里……要是让红尘主城里的那些家伙知道，恐怕又要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主城里的天，又要变了啊……”他在心中感慨，“这对黄家而言，会是机会吗？” 女孩跟在陈伶身边，试探性的问道： “特使大人，我们该去排队了，您……” 女孩想问陈伶要不要一起排队，但仔细一想，这似乎又不太符合特使的身份，一时间欲言又止。 “售后已经完成了。”陈伶淡淡开口，“现在开始，我们两清。” “等……等等！” 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陈伶，“说好的我们会买一些金器，等进城之后，我就去取钱！” 陈伶目光在名片上一扫，一个名字跃入眼帘： 黄氏财团——黄簌月。 陈伶随手将名片放入口袋，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丝毫没有排队的意思。 哐当——哐当…… 随着他的前进，黑布下的小山也开始发出轻响，周围正在排队的众人见陈伶从旁经过，顿时有些不悦： “兄弟，插队是几个意思？” 陈伶看都不曾看他一眼，手掌在脸上轻轻一抹，身上的大红戏袍便变成一件黑色风衣……这一幕看的排队那人一愣。 他正欲再问些什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只见陈伶一步踏出，整个人竟然像是迈上一节无形台阶，悬空而起，淡淡的云气从他脚下飘散，瞬间让他的身影蒙上一层神秘轻纱。 而他身后的神秘黑色小山，也随着他拾级而上，庞大的阴影笼罩大地。 一步，一步，一步…… 黑色风衣在微风中轻摆，在周围越来越多震惊的目光中，他的身形脚踏虚无，已然走到众人头顶，与红尘主城的城墙顶端平齐！ “那，那是……” “腾空而起？？他是怎么做到的……你们有人看清了吗？” “没看清，这是什么手段？” “天，他是要在警员的面前，直接跨过城墙进入主城吗？？” “什么人？！竟然敢强闯红尘主城？！！” “……” 突然登上云霄的黑衣身影，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多警员也脸色一变，手腰间拔出手枪，警惕的指向半空！ 与此同时，那行走虚空的黑衣身影，就像是对下面的威胁宛若未闻，依旧不断登高，直到整个红尘主城仿佛都被他踩在脚下。 他的目光平静注视着这座脚下的城市，再度缓缓抬起手臂…… 一张古老璀璨的黄金面具，被他轻轻戴在脸上。 太阳之下，古老的黄金面具熠熠生辉，像是一轮悬挂在红尘主城顶端的微缩太阳，而在那面具之后，一双平静深邃的眼瞳，正俯瞰着这座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的城市…… “黄金……面具？”看到那张面具的瞬间，几位警员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眸中浮现出浓浓的惊骇之色！ 黑色风衣，黄金面具，踏空而行的那神秘身影抬起手，在身旁的黑色小山上轻轻一晃。 黑色的幕布随风飘落，一座由无数珍宝堆积而起的黄金山峰，巍然屹立在红尘主城之上，仿佛第三轮璀璨烈阳，降临世间！ 黄金面具后，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缓缓回响在主城上空： “「红尘，来人迎我」。” 第417章 全城瞩目 “「红尘，来人迎我」。” 在陈伶刻意动用【念】功技巧的情况下，这声音瞬间响遍大半个红尘主城，无数个正在忙碌的身影同时一愣，疑惑的抬头看向天空。 一座金山，一道黑影，宛若神明般悬于红尘主城门外。 “金山……黄金面具？？” 某财团的办公室内，一个身影透过落地窗看到那一幕，脸色一惊。 “是黄金会？” “也是……算算时间，今年也该来了……” “不过今年的这位特使好生霸气，竟然还未进城，就要人去迎他？” “历年的特使，似乎都没有这么招摇的……看来，今年的这位更是位硬茬啊。” 他一只手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一个秘书装扮的身影，快步从旁走来。 “董事长，我们该怎么做？要去迎他吗？” “这不是废话？你忘了四年前，权势滔天的三大财团是怎么没的了？”董事长冷哼一声，“黄金会的特使，绝对不能得罪，只能交好……” “我们不光要去迎，还要用最大的阵仗，最先去迎！不能让那几个敌对的财团领先，万一他们率先和特使打好关系，对我们十分不利。” 秘书怔了半晌，下意识的问道：“董事长，不至于吧……黄金会的宝藏确实顶尖，但我们身为主城最鼎盛的五大财团之一，需要这么谦卑吗？” “宝藏？你真觉得一位特使的价值，只在于他带来的宝藏吗？”董事长意味深长的开口，“动辄就能覆灭三大财团，改变主城局势，特使本身的价值，远在那些宝藏之上。” “可这几年，我们每年都在试着跟特使交好，但他们都毫无兴趣……没意义吧？” 董事长看着那依旧站在城外，等人迎接的身影，眼眸微微眯起。 “以前的那几位，确实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今年的这位特使，态度似乎不一般啊。” …… “这里是编号016架构师，已确认目标位置，是否阻拦？” 距离陈伶不远处的城墙内，一个身影从空无一人的墙角走出，目光锁定了半空中的黑衣身影。 对讲机另一边沉默片刻， “他的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情况，还是站在城外的空中，也没有多余的举动。” “没有强闯主城，就是在告诉我们他没有恶意，不必阻拦……” “可是，他这么做会不会太嚣张过分了？前几次的特使都没有这样过？” “每一年的特使性格都不一样，有人冷漠，有人强硬，有人谦卑……今年来个嚣张的也不奇怪。”对讲机另一头的声音继续说道， “更何况，他们来红尘主城，向来都是只做生意，几天就会离开，从来都没有影响到我们的【浮生界】的运转， 凡间的事情，就让凡间那些人自己解决吧……在他不主动招惹我们的情况下，不要与任何一位特使为敌，他们的强大不是你我能想象的。” “……明白。” 收起对讲机，那人再度深深看了眼陈伶，退一步消失在墙体的角落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他，他……” 黄簌月呆呆的看着那屹立半空的身影，震惊的张大嘴巴。 她与全叔，是跟着陈伶一路从灰界走过来的，虽然刚才的陈伶也十分神秘，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他转眼就以这种君临天下的姿态，面对红尘主城。 而这，正是陈伶想要的。 黄金面具之下，陈伶的双眸俯瞰脚下这座城市，已经能看到一些身影，在向这里极速靠近。 陈伶心中很清楚，若是按照常规方法进入红尘主城，凭自己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保住黄金周全，甚至还可能损伤“黄金会”的神秘形象，给师兄师姐们下一次来卖黄金造成麻烦。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了。 而陈伶选择的解决办法，就是“演”，既然前几次师兄师姐的出手，已经给红尘主城留下了“绝对不能招惹”的形象，那他只要在这基础上略作发挥就好。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让所有人知道他不好惹，甚至比前几位特使都不好惹，只有真正让他们畏惧，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的安全……好消息是，有这张能够隔绝精神力感知的黄金面具在，除非他主动出手与人战斗，否则很难暴露真实实力。 以三阶的实力，扮演强大的“黄金会特使”，这是一场行走在钢丝上的危险表演，稍微露出破绽，就可能万劫不复。 但如果他成功了……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58%】 随着两行提示的飘起，众多车辆已经穿过城市，像是蜂窝一样来到这扇城门边，随着车辆逐渐停稳，众多身影下车围到最前方的那辆车旁，恭敬打开车门。 完美裁剪的西装裤从车内迈出，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走下车，整理了一下领带，便带着数十人径直往城门走去。 “鼎鹿财团陆远正，特地前来迎接特使。”中年男人在城门站定，微笑着对空中的陈伶说道。 陈伶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过十秒，又是一批车辆极速靠近，但由于鼎鹿财团的车已经将城门后的道路围的水泄不通，只能被迫停在外围。 看清这些车辆的车牌，鼎鹿财团的陆远正双眸微眯，冷哼一声。 为首的车辆还未停稳，一个留着长须，蓬头垢面的身影匆匆跑下车，赤着双脚噔噔噔跑过坚硬水泥地，像是连鞋都没穿就急着从家里跑出来的匆忙老头。 “哎呀，特使大人呐！等了您一年，您终于来了！”老头带着人同样跑到门口，满是抱歉的开口， “我是花都财团的宗文，接您来迟了，请您务必跟我回去坐坐，我亲自给您斟酒赔罪，接风洗尘！” 看到这老头也凑了过来，鼎鹿财团的陆远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中骂道： “妈的，真装……” 第418章 借势 “鼎鹿和花都两大财团的董事都来了？！” “车和人几乎把路都给堵死了……好大的阵仗！那个戴黄金面具的是什么来头？？” “黄金会啊，你前几年都没听说吗？据说是个掌管黄金古藏的神秘组织，每年都会派一位特使来红尘主城交易黄金，而且每一位特使实力都极强！” “我也听说了，据说因为当年一位特使一怒之下血洗了如日中天的三大超级财团，后来其他中小型财团才有机会吞并他们的势力……” “现在的五大财团就是这么来的？难怪这些董事一个个都这么上赶着来接他……交好了是财神爷，交恶了那就是阎王爷啊！” “可他没说自己是黄金会的啊……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 “你是不是傻，你看看那座金山！除了黄金会，世界上还有谁能拥有这么多数量的黄金宝藏？而且那张黄金面具，我前两年也见过，他绝对就是特使！” “卧槽，刚才那家伙拖着车过来，我还以为是卖废铁的……这么多黄金，得值多少钱？” “……” 在城门口排队等候进城的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阵仗，一番交流之后，看向天空中那带着金山的黑影，目光中满是震惊。 两位董事站在门后，彼此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冷笑之意。 “宗叔，就算光着脚跑过来，也还没我来的快嘛……” “哼，还不是你们鼎鹿的位置好，公司就在这附近？要不是我家离这远了那么几公里，恐怕特使大人现在已经在我那喝茶了。” “迟钝就是迟钝，就算你装模作样不穿鞋，也当不了那曹操。” “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陈伶站在空中，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这两个都是普通人，身上没有神道气息，但他们身边的那几个贴身保镖，气息都十分恐怖，平均都在五阶之上。 他们的到来，陈伶并不意外，他真正在意的是【浮生绘】的态度…… 如果是在极光城，自己闹出这么大动静，恐怕【孤渊】那个级别的执法官已经把枪口怼到自己脸上了，但到现在【浮生绘】还没有任何反应，说明他们对主城并非是霸权形式的掌控。 如果说极光城是极北之地的军事化要塞，那红尘界域，就是东方的贸易中心……既然如此，他们就必须保证贸易的自由，在自己明确触碰主城红线之前，他们是不会插手自己的行动的。 想到这一层，陈伶的信心又多了些许。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放特使大人进来？！”宗文穿上一旁保镖递过来的鞋子，便快步走到门口的一众警员面前，愤怒呵斥道。 那些警员都是一愣，他们看向早已站在城墙上空的陈伶，心中顿时有些无语。 飞那么高，他也不像是要走正门的样子啊！ “这个……宗先生，最近主城的安全受到威胁，我们有规定，进城是要有手续的……” “要担保是吧？”宗文随意挥手，一旁的秘书便拿着文件和公章走上前，当场敲了份担保文件出来，“我们花都财团，愿意为特使大人担保！” “还有我们鼎鹿。”陆远正走上前，也将一份来之前火速准备的文件递了过去。 那位警员顿时有些傻眼，两大顶级财团共同担保这种事，以前从未出现过，他立刻就回过神来，将两份文件收好。 “还有一个要求是，交易金额要在五十万以上……额……算了，开门放行吧。” 那位警员看了眼头顶的金山，默默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随着主城的大门缓缓打开，屹立高空的陈伶，随意向下瞥了一眼， 下一刻，他便带着金山一步踏出，直接脚踏虚无进入城内，一袭黑色风衣随风飞舞。 “你看，我就说他不走门吧……”那位警员嘀咕一声。 见陈伶进城，宗文立刻将自己的豪华汽车门打开，脸上陪着笑说道： “特使大人，您一路舟车劳顿，要不坐我车走？您的东西一会我派人送到拍卖会，保证一样不落！” “特使大人，还是坐我的车走吧，我们公司就在这附近……我们可以提前看看货，未必要等到拍卖再交易嘛……” 一旁的陆远正见此，同样不甘示弱的说道。 陈伶黄金面具下的双眸微微眯起。 这两个人的发言，还是陆远正的更能打动他一些，不过现在这个关头，他不能和任何一个财团走的太近，否则势必会引起敌对财团的警惕……就比如眼前这两个财团，如果他现在就跟陆远正走，那黄金会特使与鼎鹿财团交好的消息，明早就会被添油加醋的传遍全城。 陈伶要做的是大生意，现在绝不是站队的时候，更何况，这两个财团现在能第一时间出现，纯粹是因为他们离的近，除他们之外，必然还有其他的顶级财团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做生意急不得，总得多看几个买家再做决定。 陈伶没有靠近任何一个财团，而是继续脚踏虚空，手拖金山，往红尘主城的深处走去……一袭黑色风衣随风摇摆，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或是心无他物的黄金牧者。 “带路，去拍卖场。”低沉的声音从面具下响起。 听到这句话，两位财团董事的眼眸都微微一眯，心思暗自活跃。 陈伶没有选择任何一方，对他们而言不是好事，但也绝不是坏事，而且他们也大概能猜到特使这么做的原因……不过他们有些不解，既然特使不愿这么快就与某个财团深入接触，那为什么要在门口如此张扬的让人来接他？像前几位特使那样，自己安安静静的进城，不与任何财团产生关系，岂不是最好？ 难道是这位特使单纯的想要装一下？利用他们的财力与势力给自己造势？ 不，黄金会的特使，向来神秘超凡，应该不至于这么肤浅……一定是有更深入的原因！ 两位董事吃不准陈伶的心思，但不妨碍他们立刻做出反应，尤其是宗文，第一时间对陈伶说了声“是”，转头就对身后的一众手下大喊： “都上车！列队！给特使大人开路！”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身后呜呜泱泱一片人立刻上车，随着蒸汽机的轰鸣声接连启动，一束束大灯划破逐渐昏暗的夜色，像是一柄切开凌乱车流与围观人群的利剑，沿着大路不断向前推进。 第419章 意料之外的熟人 陈伶见此，拖着金山缓步走下街道，跟在车队后方，但双脚并未落地，而是始终与地表保持着五十公分左右的间隙。 古老的黄金面具在黄昏晕衬下，越发神秘深邃。 陆远正看到这一幕，暗骂一声老狐狸，当即让自己的车队跟上，给特使殿后。 于是，一支由数十辆汽车组成的队伍，便浩浩荡荡从主城门口一路深入，这阵仗加上那座高耸的金山，顿时吸引越来越多人往这里靠近。 …… “这馍真难啃。” 阴暗的街道角落，简长生用力咬了口手中干干巴巴的馍，却沾了一嘴塑料般的碎屑，当即脸色难看的吐了出来，“呸呸呸……咱就不能吃点别的吗？” 红心9认真想了一会，“其实我昨晚还剩了点夜宵，你吃吗？” 简长生眼前一亮，“什么夜宵？” “泡馍。” “……” “不是，我们干嘛要过的这么节俭啊？？”简长生忍不住吐槽，“前两天不是刚发工资吗？你工资呢？？拿出来吃啊！” “我没钱，每次刚发工资我就花完了。”红心9理直气壮的回答。 “？？？你都拿来干嘛了？” “买了点东西。” “什么？” “这个……以后你就知道了。”红心9打量了他一眼，“我反正一分钱没有，要吃好的，你自己掏钱。” “……”简长生默默的摸了把自己的狼尾，还有身上质感十足的皮衣，顿时有点泄气了，“啧……楚医生真不在红尘主城吗？还是他那来钱快啊……” “他不在。”红心9吃完手里的馍，拍了拍手掌，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简长生手中啃了一半的馍上， “这馍你吃不吃了？不吃给我。” “……吃！” 简长生三分不甘，七分无奈的恶狠狠的啃了一口。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从旁边传来，两人同时望去，就看到一座隐约的金色山峰，穿梭在街道楼宇之间……? 简长生用力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骂道， “你这馍里掺了什么东西？吃得我都出现幻觉了……居然看到一座金山在城里乱晃？” “卧槽！！那他妈不是幻觉！金山长脚了！！” 红心9两眼一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嗖的一声冲向金山的方向；简长生见此愣了半晌，也脱口而出一句国粹，匆匆忙忙的跟了上去。 两人靠近街道，这才发现街道周边都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无数身影拥挤在马路边，看着那在路灯下缓慢挪动的金山，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简长生和红心9硬是挤过人群，一点点往最前排挪动……当他叼着馍从人群脱颖而出，终于看清那金山全貌之时，嘴巴控制不住的张大…… 啪嗒—— 他嘴里破破烂烂的馍惊掉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土。 “我去……” 两大财团的旗帜在风中飘摇，黑压压的一片汽车穿过街道，驱散开周围的人群与车流……在这车队正中央，一个黑色身影踏空而来。古老而神秘的黄金面具之下，一双漠然的瞳孔注视着前方，丝毫不曾关注周围轰动的人群，一举一动之间，都散发着令人生畏的霸气。 在他的身后，是一座由黄金宝物组成的山峰，一件件令人难以置信的珍宝像是垃圾一样堆在一起，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 简长生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是谁？感觉好装啊……”红心9嘀咕一句。 “黄金会特使，你们都不知道吗？”一旁的路人听到这句话，当即跟他们解释了一遍。 听完了关于特使的传闻，简长生更是被震惊的无以复加，他凑到红心9耳边，小声的说道：“这个组织以前怎么没听过？不会比我们黄昏社还厉害吧……” “不可能，不管这个黄金会是什么来头，肯定没有我们黄昏社牛逼。”红心9笃定的回答。 “可是他们说……每年来的都是八阶的强者，咱们黄昏社有这么多八阶吗？” 红心9张了张嘴，陷入沉思…… “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有。” “要是这座金山是我们的就好了……唉。”简长生看着地上被灰土沾满的破馍，长叹一口气。 红心9注视着逐渐远处的陈伶身影，不知在思索什么，片刻后，双眸微微眯起， “走，我们偷偷跟上他。” “你想干嘛？那特使可是八阶的强者！”简长生一惊。 “不对劲……我总感觉，这个什么黄金会的出现有点蹊跷，这世上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八阶了？”红心9眼眸中精芒闪烁，嘴角勾起一抹凶悍笑容，“反正我不怕死，你要是怂了，就自己躲在角落啃馍吧！” 话音落下，红心9根本不管简长生，便退出人群，暗中跟上那座缓慢挪动的金山。 简长生见此也有些发懵，他咬着牙在原地纠结许久，还是下定决心，? “妈的，死就死了！” 他紧随着红心9追去。 …… “那是……” 陈伶的余光扫过周围的人群，看到其中两道身影后，黄金面具下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他们俩怎么在这？ 在红尘主城里看到其他黄昏社员，陈伶都觉得没什么，但看到简长生和红心9在一起，他承认心中突然有点慌了……这两个家伙根本不会按常理出牌，尤其是红心9，那根本就是个疯子，万一搞点事情阻挠了他的计划，事情可就麻烦了。 陈伶的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接下来的策略，与此同时，一座高大恢弘的圆顶建筑在他眼前逐渐靠近。 “特使大人，拍卖会场到了。”陆远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也许是陈伶闹出的动静太大，虽然现在已是晚上，但拍卖会场前已经站了不少人等候， 其中一位扎着花白头发，身着笔挺西装的老者，第一时间迎上前，恭恭敬敬的开口： “鄙人红尘拍卖会负责人古开先，恭迎特使。” 第420章 娱乐至死 陈伶在拍卖会场前缓缓停下脚步。 “特使，您需要寄拍的物件，我们会有专人清点收纳，不过因为数量太多，评估大概需要两三天……您休息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古开先温厚的嗓音响起。 这位拍卖会的负责人，看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待黄金会特使，无论是和陈伶的交流，还是事先做的准备工作，都非常完美。 陈伶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众人，缓缓松开手掌，双手插在兜中往拍卖会场走去。 直到此时，古开先身后的工作人员才敢走上前，用一块黑布暂且将金山遮住，小心翼翼的将其推进去……结果发现拍卖会场的高度还不到金山的二分之一，只能被迫开始拆分一件件往里送。 等到陈伶与金山都消失在拍卖会门口，周围的群众才逐渐散去，宗文对着陈伶离去的方向挥挥手，诚恳喊道： “特使大人，明晚请您吃饭啊~” 陆远正冷哼一声。 “人都走了，你还喊有什么用？” “怎么？你以为特使是你吗？走远了就听不见了？” “听见了他也不会去的。” “他去不去是他的事情，我请不请是我的事情。”宗文慢悠悠的走到陆远正面前，拍了拍他的西装肩膀，以一种对晚辈的语气说道，“年轻人，做生意呢，就不能太要面子。” “确实，花都财团的面子也被丢的差不多了。”陆远正冷笑，“柳镇的事情爆出来，你们花都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吧？” 宗文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后缓缓收敛，那双苍老的眼瞳中只剩下毒蛇般的冰冷。 “年轻人，别太狂了……你以为你们鼎鹿就没有把柄在外面吗？” 陆远正双眸微眯，就这么与宗文对视，两人身后的保镖同时戒备起来，一股肃杀在拍卖会门口急速蔓延！ …… 拍卖会场，九楼。 球型的冰块在玻璃杯内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威士忌的麦芽香在空中弥漫，醉人心脾。 巨大的玻璃窗倒影中，一张古老的黄金面具正映照在半空，平静俯瞰着楼下剑拔弩张的两拨人，眼眸中仿佛不带有丝毫情绪。 “特使，您的货物都安置好了，都在楼上的贵宾储藏室里……还有什么需要吗？”古开先在他身后，微微躬身，像是一位优雅谦卑的管家。 “把里面所有中小件黄金，列一份清单给我。” 听到这句话，古开先微微一愣，毕竟之前的几位特使都没有过这种需求，一时间有些茫然，不过还是点点头。 “是，请您稍等。” “等等。”陈伶顿了顿，再度开口，“给我拿报纸来，红尘主城最近两年的报纸，我都要。” “……是。” 古开先转身离开。 随着房门被关闭，昏暗的房间陷入死寂，陈伶独自站在窗边，双眸依旧注视着下方的两拨人马，黄金面具后的脸上浮现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然而，两者之间的火拼并未出现，僵持了一阵之后，便各自散去，让陈伶不禁有些失望。 “打起来多好……” 对陈伶而言，这几大顶级财团之间的关系越差，对他而言越是好事，最好彼此针锋相对水火不容，这么一来，自己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才会更加重要，只有几大财团都疯狂的拉拢他，他才能掌握绝对的交易主导权。 陈伶收回目光，在奢华宽敞的房间内缓慢踱步，像是在认真的思索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古开先再度敲响了陈伶的房门。 首先递到陈伶手上的，是一份长达十二页的货品清单，密密麻麻足有上百项，从金项链金酒杯，到半人高的黄金圣杯，几乎应有尽有，每一项还标注了各自的黄金重量，纯度，还有工艺细节评级，最后还盖上了一只红尘拍卖会的专用章以示权威。 与此同时，还有一辆装满了报纸的手推车，红尘主城的报刊业发展的十分不错，大大小小的报社足有数十家，这两年所有的报纸叠起来，看着也颇为壮观。 古开先离开之后，陈伶便坐回真皮沙发，随手拿起一份报纸阅读起来： 《新锐女歌手田颉陷入“艳照门”风波！男主竟然是……》 陈伶：…… 这种标题的新闻，陈伶倒是也没少见，毕竟在极光城也有一些这样博人眼球的娱乐小报，不过想从这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简直难如登天……他将这份报纸丢到一旁，又从另一家大报社的堆中取出一份，刚看到标题，嘴角就疯狂抽搐： 《知名男星被曝睡粉，竟要靠药物维持功能？》 《新一代练习生正式出道，全民投票热开启！》 《女星与狗仔恋爱，目的竟是为了删除黑料，相关判决今日开庭！》 陈伶忍不住站起身，将这些报纸翻了大半，入目之处全是各种各样的花边新闻或者狗仔偷拍，愣是没看到一条与民生或者形势有关的新闻……而且这些还是红尘主城内几家最大的报社。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陈伶难以理解。 他毕竟也是当过记者的人，极光日报虽然也报道花边新闻，但那终究只是极小的版块，是极光城居民闲暇时逗乐的谈资，要真论起来，从人类形势，到揭露黑恶，再到剖析强权……该有的这些都有，而且还有文仕林这种极具正义感的记者。 可红尘界域的媒体，却给他一种轻飘飘软绵绵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本该锋利的舆论刀刃上披上一层轻纱，不仅遮住了所有人的眼，还能无声无息间调转刀口，将其玩弄于鼓掌之中。 陈伶不信邪，继续翻找着报纸，从当下最火热的几大报社，一直翻到偏僻冷门的小报社，终于在一小撮无人问津的报纸中，找到了几个不一样的标题： 《极光界域覆灭，黄昏社人人喊打》 《数据普查：主城年轻人平均存款竟是负数？》 《娱乐诱导与超前消费，给这代年轻人带来了什么？》 陈伶将这几张报纸捡起，仔细的翻阅起来，发现最新的一期早在一个月前就停刊了，版面的最后是一封道歉信，说是由于经营不善导致报社关门，而关于黄昏社，与探讨红尘界域或许面临危机的文章，就是这报社的最后一次印刷。 凌乱的花边报纸散落在大理石地面，落地窗外，长明的灯火好似群星点缀人间，渐迷人眼。 陈伶站在满地报纸间，手握这份用材粗糙，字迹模糊的报纸，沉默许久， 他兀的一笑，黄金面具后的脸上充满嘲讽， “当真是娱乐至死啊……” 第421章 奢侈一把 陈伶花了一夜的时间，将所有报纸阅读一遍。 那些花边新闻，陈伶只是一扫而过，其中虽然偶尔也有重要信息，但属实是真假难辨……其中最离谱的，甚至还有说因为某明星喜欢打扑克牌，被敌对资本指认是黄昏社员，导致被严厉审讯半个月才放出来的案例。 当然，最终他还是被证实并非黄昏社员，而他本人也因为这次的热度走进大众视野，导致咖位上升了一个台阶，据说现在正在筹备开演唱会。 但其中要说最让陈伶感到困惑的，还是那个停刊小报社曾经做出的一项调查： 《数据普查：主城人均寿命相对前几年有增长，目前人均寿命为52岁》 在这篇文章中，笔者调查了近五年来的人均寿命，从51.8岁，一路增长到52岁，并称赞或许是医疗水平的进步，导致人均寿命上涨…… 但陈伶却越看越觉得不对。 这个时代下，医疗水平怎么可能进步？而且人均寿命52岁？这未免也太低了…… 据他所知，大灾变前的人均寿命大概在78岁左右，就算现在医疗水平下降，也不至于降到这么低，而且之前在极光界域的时候，那些个老头一个个身子也都挺硬朗。 陈伶虽然疑惑，但也没什么头绪，暂且将有价值的几张报纸收起，此刻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一抹鱼肚白。 笃笃笃—— 就在此时，房间的敲门声响起。 “特使，鲸鲨财团和乐园财团的人来了，说是想当面向您道歉，昨晚没能第一时间前来迎接。”古开先的声音响起。 陈伶双眸微眯，短暂的停顿后，便淡淡开口： “不见。” “好，我这就回绝他们。” 既然选择了这个嚣张霸道的人设，自然要继续把他立住，陈伶昨晚翻遍报纸之后，也对这几个财团有了了解，这“鲸鲨”与“乐园”都是与昨天的“鼎鹿”同级的顶级财团，不过因为位置太远，昨晚赶不过来也是理所当然……不过，陈伶自然不会“体谅”他们。 过了半晌，古开先的声音再度从门外响起： “特使，他们两位我已经送走了，不过他们临走前，留下了一份请帖。” “请帖？” 古开先从门缝中递出一张制作精良的请帖，陈伶顺势拿在手中，看到上面的字体，眼眸微微眯起。 这是一张晚宴的请帖，时间就在今晚，而举办这次晚宴的，正是红尘主城的五大财团……无论是昨晚的鼎鹿花都，还是今天的鲸鲨乐园，都在这封请帖之中。 看来他们是知道无论哪一个财团，都没法单独请出自己，所以便直接联合起来组局，在晚宴中公平竞争？ “特使，那这晚宴……”古开先试探性的问道。 “去。” 陈伶平静的回答了一个字。 “好的，我这就转告他们。”古开先正欲离开，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特使，北斗财团刚才也派了人来，说他们的董事长这两天病重，实在没法面见特使，他们为您准备了一份厚礼，您看是现在给您送上来还是……” 准备厚礼？ 陈伶大脑飞速运转，他看了眼满地凌乱的报纸，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 “不，不用送过来。”陈伶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直接让他们送到晚宴会场吧……到时候，我亲自接收。” 陈伶的回答让古开先有些意外，但也不会忤逆陈伶的意思，而是恭敬的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一袭黑色风衣一步步穿过满地的报纸，来到那张精心准备的红木书桌前，指尖轻轻一弹，请帖便飘落在书桌表面…… “是个不错的机会。” 陈伶拿起笔，随意的在白纸上写下“花都”“鼎鹿”“乐园”“鲸鲨”“北斗”五个名字，包围在请帖周围，他眯眼看着这五个名字许久，开始在他们彼此之间，勾勒出错综复杂的线条…… 像是一位精心布置剧情的编导，开始一点点勾勒无形大网，逐步将所有的猎物网罗其中。 最终，陈伶放下笔尖，将那张罗列着黄金货品的清单，压在五个名字之上。 “还要做些准备……” 陈伶抬手在下巴一撕，身形便化作一只飞蚊，沿着通风管道，消失在房间之中。 …… “他就在这里么……” 街道的阴影中，两道身影的目光同时落在不远处的拍卖会场。 “接下来怎么办？”简长生转头看向红心9。 “等。”红心9笃定的开口，“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等他离开了，我们再进去，仔细搜查一下他的房间……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如果找不到线索怎么办？” “那就顺点黄金。” “……” 简长生忍不住吐槽，“这才是你的真实意图吧？！” “去都去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要么查清楚这家伙的真实身份，要么就赚点生活费……总不能我俩在外面蹲了半天，结果什么都拿不到吧？”红心9理直气壮。 “……如果是平时，我会觉得你在强词夺理。”简长生顿了顿，“但现在我饿了，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个身影匆匆从街边跑过，手里还拿着一份最新的报纸，高声吆喝： “早报早报！黄金会特使与五大财团交好，相邀共进晚餐！” “北斗财团与特使达成共识，以厚礼定信，今后将共同进步，共同繁荣！” “歌星路华光，新秀柳轻烟，人气爆棚蔷薇女团，将共同赴宴！举杯见证特使与五大财团的友谊！” 听到这几句话，红心9与简长生的眼前微微一亮。 “机会来了！” “今晚他去赴宴，拍卖场这边必然有破绽，我们可以趁机混进去。” 两人一拍即合，但看了眼天色，现在正是上午，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咕噜噜—— 一阵轻响从简长生的肚中传来，他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 红心9看了他一眼，正欲嘲笑些什么，下一刻自己的肚子也响了起来……他的笑容骤然僵硬。 “反正距离行动还早……而且万一晚上顺利的话，咱应该就不差钱了。”简长生试探性的开口， “要不，奢侈一把？” “走！”红心9一拍大腿，起身就往旁边的面馆走去。 …… …… 抱歉各位，本来是打算今天就能恢复三更的，不过可能是过年期间接触的人有点多，不小心被传染了，有点发烧……容我再缓一两天，一定尽快恢复哈~ 第422章 紫檀平安佛 “什么？今天的饭店不能预定了？” 几位身影围在一座大气奢华的饭店门口，眉头紧紧皱起。 “是的，今天我们红尘饭店不对外营业，实在抱歉。”一位领班模样的身影站在门口，不疾不徐的回答。 在他的身后，十几个身影正忙碌着布置饭店的外观，看这样子，像是要抓紧时间把饭店重新翻新一遍。 “你们彩旗和红毯都铺上了，跟我说不对外营业？？” “今天我们饭店有贵客，所以包场了。” 听到贵客两个字，有几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无奈，但还有人没反应过来，借着酒劲继续说道： “我这都跟生意上的伙伴讲好了，今天请他们在红尘饭店吃饭，你现在弄的我很难堪啊……我在你们饭店宴请这么多年，你们老板我也认识；反正你们就算有客人，也不会所有包厢都用到，你就给我个面子加一桌又怎样？” “抱歉，加不了。”领班的态度十分强硬。 “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叫你们老板来跟我……”那人眼睛一瞪，当即就要发作，后面的几人见此立刻拦住了他。 “你疯了？你没看报纸吗？！今天这饭店应该是五大财团一起包的，用来宴请那位黄金会特使……你要跟五大财团分场子？你不要命了？！” 听到五大财团四个字，男人的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酒劲也化了不少，脸色苍白无比。 “哎呀，走吧……咱换个地方。” 身后几人拽着他，立刻就往外面走去，同时目光有些畏惧的打量四周，仿佛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有什么危险一样。 “慢点……慢点！你们走这么急干嘛？”男人脚下踉踉跄跄，几乎是被几人拖着离开的，忍不住开口，“我不订不就行了……至于跑这么急吗？” “你是不是傻？！五大财团的做事风格你不知道吗？！”一位同伴压低声音骂道， “这五大财团本就明争暗斗，现在虽然共同举办晚宴，但也只是为了在晚宴上找机会与那位特使打好关系，从而压制其他几个财团……既然如此，他们肯定得提前参与晚宴布置，一边试着让饭店的布置对自己有利，同时防止其他财团动手脚。 再退一步说，就算五大财团彼此不内斗，你以为那些二流财团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巴不得让特使与五大财团决裂，最好再来一次四年前的血洗，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机会翻身上位。 表面上看，这就是一场普通晚宴，但其实这里早就变成了主城各个财团博弈的暴风眼，你居然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事？？ 你知不知道从刚才开始，就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这几句话，瞬间点醒了迷糊的男人，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街对面的小吃店，隔壁的摊位，斜对面的酒店房间，以及街角一个不起眼的乞丐，都在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一伙人。 他大惊失色，几乎是连走带跑的逃出饭店的范围，一溜烟消失在街道之上。 饭店的领班冷眼看着这伙人消失，正准备转身进饭店，就看到一个扛着梯子的年轻身影匆匆跑来。 领班认得这人，是他们饭店的员工，当即眉头微皱问道： “什么情况？” “会场天花板上有个灯泡坏了，我出去借梯子，这才赶回来。”年轻人擦了擦汗说道。 领班见此，也没多问，只是摆了摆手，“快去，下午五点前要是还没布置好，明天你们就不用来上班了。” “是，是！” 年轻人扛着梯子匆忙跑进饭店。 进入大堂之后，年轻人的眼神便深邃起来，他目光轻飘飘的扫过四周，将这里的格局尽数记下，然后径直往会场的方向走去。 “这些家伙，弄的还挺隆重。”陈伶看到一旁正认真铺红毯的工作人员，暗自想到。 陈伶想把握住晚宴这个机会，就必须亲自来会场看一看，毕竟就算是再顶级的编导，也没法在一个从未踏足过的舞台上，设计优秀的演出。 他虽然在扮演强大神秘的“特使”，但自己究竟几斤几两陈伶心中很清楚，盲目的托大与懈怠，只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就在陈伶扛着梯子，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之时，余光落在不远处的会场门口，眉头微微上扬。 只见几个穿着“北斗财团”服装的身影，正推着一个三米多高的东西停在会场门口，似乎在研究这东西该怎么放进去，白布盖在那东西表面，看不清下面是什么。 陈伶大脑飞速转动，一边擦着汗一边走上前，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兄弟，需要帮忙吗？” 北斗财团的工作人员打量他一眼，发现是饭店的工作人员，眼眸中的戒备依旧没有放松，“不用，我们自己可以。” “你们这东西太大了，竖着是肯定过不了这个门的……这样，你把它斜过来一点，走对角线应该就能过去。”陈伶热心说道。 几位工作人员对视一眼，发现这样确实有空间，几人合力将白布下的东西倾斜些许，艰难的往会场内挪动……陈伶见此，也“热心”的伸手帮忙。 直到这东西被运入会场门口，陈伶便松开手，装作一副吃力的样子，擦着额角密密麻麻的汗水。 “谢了兄弟。”一位工作人员见此，由衷的说了一句。 “没事，都是打工人嘛。”陈伶淳朴的笑了笑，“对了，你们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没听说咱们饭店订了什么大型装饰啊……” “这不是你们饭店订的，是我们北斗财团送给特使的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 工作人员环顾四周无人，偷偷凑到陈伶耳边，小声说道，“告诉你也无所谓，别到处宣扬就好……这里面，是一尊近三米高的紫檀平安佛！” 第423章 开门惊喜 “哇，好厉害！”陈伶张大嘴巴，装出震惊的模样。 “这可是我们董事长从南海界域运过来的稀罕物，这次拿出来送特使，算是下了血本了。”工作人员叹了气，“他老人家到年纪了，身体不太好，下面的人又没有特别优秀的……只能试着抓住特使这根粗腿，在主城巩固北斗财团的地位了。” “原来如此。”陈伶若有所思，“对了，你们董事长今年贵庚了？” “都已经四十九了。” 陈伶：？ 不等陈伶震惊这位董事长的“高龄”，那位工作人员便匆匆离开，开始为这珍贵的“紫檀平安佛”选择最合适的展放场地。 他们本想把这东西摆在晚宴会场正中心，结果下一刻，其他四大财团的负责人纷纷跳出来，驳回了他的想法，然后开始唾沫横飞的决定各自财团的区域，以及距离特使的位置距离。 “真热闹啊……”陈伶忍不住感慨。 最终，他的目光落回中央那座高大的白色“礼物”上，伸出手隔空比划了几下，像是在确认它的大小与外形轮廓。 他转身往会场上方的二楼走去。 【观众期待值+3】 …… “天黑了。” 最后一抹黄昏的微光沉入大地，夜色逐渐笼罩繁华主城。 人潮涌动的街道边，两个凌乱的身影坐在马路牙子上，身上到处都是灰尘，就连皮衣都暗淡无光，看起来像是街边乞丐。 “嗯，天黑了。”红心9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拍卖场，“时候差不多了……”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等那个特使出来。” 就在两人聚精会神盯着拍卖会场之际，古开先也一步步迈上台阶，来到那扇拍卖会最高规格的贵宾室门前。 他伸出手，轻轻敲响房门。 “特使，时间到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特使的休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雕塑般在门口静静等候着，丝毫没有开口再说一遍的意思……因为他知道，特使一定听得见，如果不回答，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理自己。 他就这么等待了半分钟后，房门被缓缓打开，一张古老的黄金面具在昏暗房间内凝视着他，淡淡开口： “带路。” “是。” 古开先带着陈伶一路走出拍卖会场，门口已经有一辆汽车等候多时，他快步走上前替陈伶打开车门，后者便随意的坐了进去…… 自始至终，陈伶的双脚都与地面保持着三厘米的悬浮，仿佛是厌弃肮脏的土地会污染他的鞋底。 随着车辆缓缓启动，他的身影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下，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下一刻，拍卖会场的周围，一个个身影都放弃伪装，开始向各自所属的势力传递消息。 蹲在大马路上的简长生，看到街头巷尾突然窜出这么多人，突然愣了一下。 “卧槽，哪来的这么多人？？” “都是来盯着那位特使的，昨晚他们就在这了。”红心9仿佛早就看破了他们的伪装，悠悠开口。 “那我们还这么光明正大的蹲在马路上？这也太傻了吧？！” “你懂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盯着特使，我们蹲的越光明正大，越不容易引起别人警惕……估计他们也以为，我们是哪个小势力派来的探子。” “……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特使吸引走了，正是我们动手的机会。”红心9转头看向简长生，“走！” 两人趁着夜色，迅速开始潜入拍卖会场。 随着特使与古开先离开，拍卖会一层基本没多少人在看守，再加上简长生的【滴血陀】，两人顺利的通过大堂，坐上了通往上层的蒸汽电梯。 “这未免也太容易了。”简长生忍不住开口。 “这座拍卖会真正防守严密的地方，是地下。”红心9目光落在电梯按钮上，那里并没有任何地下楼层按钮，“一层是拍卖会举办的地方，楼上是贵宾室，真正的拍品应该都被封存在地下……除了严密的安保防护，应该还有神道拥有者坐镇。” “我怎么感觉，红尘主城里的神道拥有者这么多？尤其是那些个财团的保镖，一个个看着都比我猛。” “怎么？你以为这里是极光界域吗？”红心9看了他一眼， “极光界域地处人类界域最北方，是众所周知的苦寒之地，哪怕是从其他界域坐界域列车都得半天才能抵达……再加上当地近乎霸权的执法官机构，很少有人愿意去那种地方。 但红尘界域不一样，繁华，热闹，到处都是金钱与机会，自然能吸引更多人……那些个财团，都会定期去其他界域巡游，要是发现有潜力的一阶新人，就会直接跟他们签署合约，财团用资源培养他们，让他们为财团效力十年； 你也知道，一阶的新人大多都是刚踏上神道，可能之前生活过的也很贫瘠，突然面对财团们抛出的巨大利益，很难拒绝。 至于十年之后，他们的阶位也高了，有些人看不上财团给予的世俗金钱，选择离开，那大家就一拍两散；有些人也会选择留下来，那就继续续约……总之，红尘界域从来不缺人才，更何况它还有一座青道古藏。” “怪不得。”简长生突然有种乡巴佬进城见世面的感觉。 随着电梯抵达九层，两人径直走出，迎面就是陈伶居住的最高级别的贵宾室。 “我倒要看看，这个特使，究竟是什么来头。”红心9双眸微眯，用力直接破开了房门。 两人正欲走进去搜索一番，可还没等他们迈步，就同时愣在原地。 只见昏暗的贵宾室内，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坐在昂贵的真皮办公椅上，用力一推桌子，整个人跟着椅子滴溜溜的转起来。 他张开双手，短小的双腿悬在空中，似乎对这一切十分新奇，正咿咿呀呀的笑着。 突然，他的目光看到门口的红心9二人，身体猛地一震！ 他就像是一个偷摸玩耍却被家长发现的孩子，脸上先是慌张与错愕，随后一点点转变为愤怒与质问， 他攥紧小拳头，一股恐怖的气息在屋内极速蔓延！ “咿……咿呀！！！” 第424章 特使入局 “特使，红尘饭店到了。” 随着车辆停稳，一座恢弘壮丽的饭店伫立在车窗外，古开先温润的嗓音响起。 夜晚的红尘饭店，与陈伶上午来时变化很大，不光是外墙上多了几十只整齐划一的金色射灯，门口也铺上了庄重的红毯，两排鲜艳的花篮从饭店门口延伸而出，还没等陈伶下车，便有几十道身影西装革履，匆匆从饭店门口赶来。 陈伶没有开门，也不需要开门，因为下一刻他的车门就被人轻声打开，几十道身影守卫在车门两侧，恭敬的深深鞠躬： “——恭迎特使大人！！！” 响亮的呼喊声响起，让陈伶莫名有种港片里黑道们迎接头目的代入感，他缓缓将一只脚探出车门，虚无的踏在离地三厘米的半空，随着他侧身下车，古老的黄金面具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一刻，饭店门口的众人都安静了。 金色的射灯投影在饭店的外墙，反射的微光将那张黄金面具在夜色下映衬的宛若神明，无法言语的压迫感瞬间笼罩整条街道。 黑色风衣的衣角轻拂过两侧出神的众人，当他们回过神来之际，那身影已经飘然至饭店门前…… 他指尖在半空中轻轻一搓，一张请帖便好似戏法般，凭空变出。 “我来赴约。”他淡淡开口。 专门负责迎接陈伶的，几大财团的得力干将，都被那张黄金面具的气势震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直到陈伶将请帖递到他们面前，才骤然回神！ “……是，是！您请进！几位董事已经在里面等您。” 几位负责人带着陈伶，径直从红毯上走过，进入饭店之中。 当那袭黑色风衣，一只脚迈入饭店门后的瞬间，漆黑的天穹中，隐约雷鸣作响。 轰隆—— 这一刻，在门口负责接待的几十人，疑惑的抬头看了眼天空，发现不知何时，一片片浓重的乌云已经笼罩这片区域上空。 “奇怪，这天怎么变的这么快……”一个身影喃喃自语。 凛冽的寒风拂过街道，仿佛暴雨来临前的预兆， 此刻数百米外，拍卖会贵宾休息室的书桌上，一张陈伶亲手写下的纸页在闪烁雷光的照耀中，第一行的字体清晰可见： ——【傍晚，特使陈伶入局，雷暴降至】 …… 红尘饭店内，金碧辉煌。 陈伶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面具下的目光直视前方，似乎对这些徒有其表的奢华装饰毫无兴趣。 晚宴的会场就在红尘饭店一层，几乎是整个红尘界域最大的宴会厅，当几位负责人缓缓的将会场的浮雕大门打开一角，悠扬的演奏声便传入陈伶耳中。 吱嘎—— 随着浮雕大门开启，会场内众多目光同时看向门口，如果这是舞台上的表演，恐怕已经有数道聚光灯打在那里，将那张黄金面具映照的宛若神明……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晚宴真正的主角来了。 在一件件笔挺西装与优雅晚礼服之间，那件黑色风衣显得格格不入，在窗外隐约雷鸣的映衬下，仿佛带来了一抹肃杀与神秘。 “特使大人，您终于来了！”宗文见此，第一个往陈伶那走去，脸上笑容宛若菊花。 今天的宗文穿着一身玫瑰红的西装，花白的头发扎起艺术小辫，整个人似乎都年轻不少，像是个流连花丛的浪荡老头。 “来来来，我给您介绍一下。”宗文走到陈伶身旁，热情的开口，“陆远正您已经见过了，他旁边的就是乐园财团的董事，再旁边的就是鲸鲨财团的……不过这些都是老男人，没什么好看的，我给您着重介绍一下姑娘们！ 现在在台上演奏的这个女孩，是现在红尘主城最炙手可热的音乐才女，崔水珍，一手大提琴那是拉的出神入化啊……在下面候场的那一群女孩您看到了吗？那是我们花都财团旗下最顶尖的女团，蔷薇女团，平均年龄都在十九岁； 还有啊，那边那位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长得漂亮吧？那是我们从柳镇挖掘出来的潜力新星，又有气质，舞跳的又好，身上软的就像没有骨头一样，可谓是集美貌与才华于一体的天生舞者，柳轻烟……她今年啊，刚满十八。” 宗文到底是老狐狸，第一时间就摆出跟特使极为熟络的样子，以“主人翁”的姿态开始给他介绍晚宴的嘉宾，拉近两者间的距离……最关键的是，他连其他几个财团董事的名字都不提，直接就冲着自家旗下的女艺人去了。 这一幕无疑让其他财团极为不爽，立刻端着酒杯微笑着走上前，打断了宗文的表演。 “特使大人，我是鲸鲨财团的苏晓红，您来那天我正好在城南那边开会，所以没能及时赶到场，实在抱歉……我先自罚一杯。”一位三十多岁的精干女人走上前，率先对陈伶开口，随后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我是乐园财团的庞善，久仰特使大名。”另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也举了举杯。 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位，都是出门能让红尘主城抖三抖的大人物，寻常人奋斗一生也未必有机会见到他们真容，但此刻都陪着笑围在陈伶身边，丝毫没有财团董事的架势与威严。 但令陈伶意外的是，五大财团目前才到了四个，送他厚礼的那个北斗财团，现在还没到场…… 陈伶目光平静的扫过众人，缓缓开口： “客套就不必了，我来主城，是来做生意的。” 陈伶指尖轻轻一搓，一张清单便出现在他掌间，轻飘飘的递到其他几位财团董事的手中，“一部分的货品清单已经出来了，各位如果有心仪的目标，我们可以找机会谈一谈……至于喝酒，还是算了吧。”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脸上顿时有些尴尬，他们低头扫了眼陈伶递过来的清单，发现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小件，既不值钱又没什么收藏价值，心中顿时失去了兴趣。 即便他们已经尽可能的控制自己的神情，但依然逃不过陈伶的【秘瞳】，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自冷笑。 第425章 重头戏 果然……这些人跟他预料的差不多，他们根本看不上这些中小件的黄金，也毫无跟他交易的兴趣，也许只有等那几个大件珍宝出来，他们才会有竞拍的想法。 毕竟这些小件的受众，应该是那些中产家庭或者小财团，他们已经是红尘主城的顶级财团，哪里会看得上这些？现在他们如此恭敬的对待自己，无非是看中自己的影响力罢了，企图通过自己这个“特使”，给他们各自的财团带来利益。 但他们有自己的小心思，陈伶自然也有……既然要挣钱，那就从有钱人身上挣钱，那些中产家庭或者小财团，能花多少钱来买这些东西？先不说这上百件全部找到合适买家需要多久，就算最终全都以合理的价格卖出去，陈伶也挣不了多少。 他的野心，可不止“小赚”这么简单。 “特使大人说笑了，生意嘛当然是要做的，不过做生意的时候，顺便交个朋友，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宗文第一个反应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含糊的就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老宗说的是，今天主要就是给特使大人接风洗尘，至于交易的事，咱们到拍卖的时候再谈嘛。”庞善附和了一句。 “来来来！下一个节目快上！给特使展现一下我们红尘主城的活力！” 宗文给了舞台旁的蔷薇女团一个眼神，后者顿时会意，第一时间脱掉了身上的皮草，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与令人血脉喷张的完美身材，在明快轻松的伴奏中跑跑跳跳的登上舞台。 这个女团一共五人，都是清一色的青春少女，随着音乐的节拍热情洋溢的舞动身躯，挺胸，扭胯，细长的手指从白皙修长的腿侧撩起，每一个眼神与动作都充满了妩媚，其中有几个胆大的，甚至一边跳一边开始向陈伶抛媚眼。 陈伶不得不承认，单从唱跳实力来讲，她们或许不比大灾变前熟知的那些顶级女团差，看来花都财团在培养偶像这方面，确实是有一手的。 “怎么样特使，我们花都的业务水平还可以吧？”宗文在他耳边轻声笑道，“要不今晚，让她们五个一起陪您玩玩？还请您赏脸啊……” 听到这，陈伶算是明白了这老东西的用意，他早该想到的，一个花都戏团就将柳镇弄的乌烟瘴气，现在到了人家在主城的大本营，还能指望有所改进不成？这些在外界拥有极高人气的女团与明星，也不过是他们随意摆弄的工具罢了。 “不用。”陈伶冷冷回绝。 “看来特使大人是不喜欢这个类型啊……没事，我们再看看，后面还有呢。”宗文也不恼，笑呵呵的继续说道。 陈伶懒得跟他废话，迈步直接远离宗文，随着晚宴的氛围逐渐火热，越来越多的人主动上前与陈伶攀谈。 除了几大财团的董事之外，更多的是他们旗下的明星，无论是成名已久的男歌手，还是五位少女组成的女团，还是暂且没有太大名气，不过样貌极为出众的新星，表演结束后都会恭恭敬敬的给他敬上一杯酒。 当然，陈伶并不会跟他们喝，黄金会特使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他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轻轻摇晃着杯中红酒，若是兴起了，便自顾自的饮上一口。 过了许久，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是她？ 看到那袭黑色连衣裙，陈伶就知道来人是谁，朦胧的青丝飘散在肩头，一张宛若从画中勾勒出的少女面孔，正近在咫尺的望着他，眼眸如秋水般明澈动人。 “小女柳轻烟，见过特使。” 如今的柳轻烟，与陈伶在柳镇见到她时不太一样了，或许是那件黑色的连衣裙，淋漓尽致的展现出她身体的美，她已不再畏畏缩缩的低着头，害怕与任何人交流。 仅是一个对视，陈伶便觉得她的眼眸中仿佛多了些什么，赋予这具轻柔的身体韧性与坚强。 陈伶看了她一眼，便再度垂下眼帘，并没有与她交流的意思。 “小女早就听闻特使神通广大，今日一见，果然气质非凡。”柳轻烟的声音轻轻柔柔，让人听的很是舒服。 陈伶依旧闭口不答。 柳轻烟见此，欲言又止，最终提起裙摆对着陈伶行礼之后，便自觉的退到远处……她的双眸最后望了陈伶一眼，眼眸中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伶自然知道柳轻烟是个苦命人，在柳镇的时候，陈伶虽然帮过她，但那也只是顺手……如今她凭着自己走到这一步，成为红尘主城的新秀，背后如何心酸，陈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以陈伶现在扮演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和柳轻烟走的太近，保持冷漠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柳轻烟，都是好事。 “咳咳咳咳咳……” 就在这时，晚宴会场的大门被再度打开，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几个身影推着一只轮椅，从外面缓缓走来。 陈伶目光落在那只轮椅上，眼眸微微眯起…… “呦，这不是我们北斗财团的穆老先生吗？晚宴都进行大半了，终于舍得来了？”乐园财团的庞善见此，冷笑着开口。 轮椅上坐着的，是个上了年纪的秃顶老人，奇怪的是他的肌肤并不苍老，反而异常的光滑细腻，下巴与鼻子两侧有淡淡的缝合痕迹，像是用几块皮粘合在一起，若是仔细望去，能发现一张脸上似乎存在不同的色差。 听到庞善的声音，那双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阴狠，他轻咳两声后，对着陈伶和善的笑了笑： “特使大人，老朽身体病弱，刚从医院赶过来，如有怠慢，实在抱歉啊……” “特使大人，我父亲刚做完手术，一睁眼就问您在哪里，马不停蹄的就赶过来了，说是一定要亲自来跟您赔礼道歉。”推着轮椅的一位年轻人也紧接着应和。 这就是送紫檀平安佛的那个北斗财团董事么…… 陈伶看着轮椅上那张令人不适的脸，面具后的眼眸，微微眯起。 这两人的出现，意味着红尘主城内的五大财团已经全部到齐，这同时也意味着，这场晚宴真正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第426章 穆春生 北斗财团，穆春生。 陈伶脑海中顿时回忆起昨晚翻遍报纸，得到的些许信息……这北斗财团，原本是做高利贷起家，仗着之前混黑道，带着小弟掌控了好几条街道的贷款生意，但由于曾经的三大财团打压，也没法再继续扩张。 当年三大财团被血洗之后，这穆春生便抓住机会，依靠黑道手下迅速蚕食其中一个财团的势力，像是腐食尸骸的凶暴乌鸦，以惊人的速度扩张，短短几年时间，便几乎垄断了红尘界域的贷款行业。 在此之后，北斗钱庄便摇身一变，成了五大财团之一的北斗财团，并联合同样后起的花都财团，刻意营造娱乐至死的社会氛围，暗中引导超前消费的风气，并依靠近乎垄断的行业地位，不断的抬高贷款利息，导致底层的年轻人彻底成为贷款奴隶，也是目前红尘界域年轻人人均存款为负数的源头之一。 陈伶打量着坐在轮椅上的老头，或许是病痛折磨的缘故，精气神萎靡不振，包括他刚才瞪庞善的那一眼，虽然阴狠，但在这幅模样前，却没多少威慑力。 一只即将病死的凶暴乌鸦么……陈伶淡淡的收回目光。 “知道了。” 依旧冷漠的态度，让其他几大财团都暗自松了口气，他们还生怕北斗财团这一手“苦肉计”，再加上那份厚礼，会让特使的态度有所转变。 穆春生对陈伶的态度也不意外，他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说道： “打扰特使雅兴了。” 他挥手示意自己的保镖们可以离开，只留儿子帮自己推轮椅，低调的进入宴会场地，表演在音乐声中继续，晚宴照常进行。 唯有独自坐在角落饮酒的陈伶知道，故事的发展，已经进入下一个阶段： 【△五位财团董事齐聚晚宴，在喧闹中虚伪的推杯换盏】 【△轰鸣的音乐作响，晚宴会场的天花板随之微微震荡，没有人注意到，会场正上方的空荡包厢中，一个早已被藏匿好的道具，被轻轻震掉表面覆盖的白布】 陈伶面具后的双眸微眯，顺势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特使大人。”穆春生坐着轮椅，手中端着一杯红酒，正微笑着向这里靠近，“特使大人，拍卖会场那边住的还习惯吗？我们北斗财团在那条街上有一家顶级酒店，最好的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陈伶瞥了他一眼，平静开口：“我是来做生意的，住哪里都一样。” “理解，理解。”穆春生继续说道，“黄金会的黄金珍宝应该算是天下第一，不过以特使大人的能力，只是当个商人未免太屈才了啊…… 实不相瞒，我们北斗财团最不缺的就是钱，不如特使大人来我们财团当个名誉董事，让北斗财团成为您在主城的落脚地，我们不仅每年帮您分销所有黄金珍宝，而且还会额外支付您一大笔钱财，这样您既能挣更多的钱，还省的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 特使大人应该是自由的，挣钱这种事情交给我们北斗财团就好，您可以在这红尘主城里尽情享受……咱们强强联合，那就是双赢啊。” 听到这，陈伶心中已经忍不住翻起白眼……这穆春生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到他脸上来了。 不想跟自己做生意，只想把自己拉拢进北斗财团，说是什么“名誉董事”，其实就是给他们狐假虎威的工具罢了，估计是这穆春生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想牺牲一些财力换自己留在北斗财团，这么一来，谁还敢招惹北斗财团？ 拥有了一位特使的北斗财团，那就是红尘主城的最强“黑道”，哪怕是【浮生绘】都得敬他们几分。 “没兴趣。”陈伶平静回答。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穆春生表情一僵，他干笑了两声，“特使大人先别急嘛……今天我们还给您准备了礼物，咱们可以看完之后慢慢商量……我先干了，您随意。” 说完，穆春生便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他似乎也知道不能一直缠着陈伶，便让儿子推着他到处逛逛，等到两人走远，儿子偷偷看了眼特使的方向，小声问道： “爸，这个特使不太好对付啊……” “那可是能血洗三大财团的强者，哪有那么容易拉拢。”穆春生冷哼一声，“一蹴而就肯定不行，只能慢慢磨他……他既然来卖黄金，归根到底就是为了钱财，只要压下他手里的货，让他短时间内卖不出去，时间久了我们自然有可趁之机。” “可是我们不买，总有别人会买啊？怎么压？” “别人？还有谁？”穆春生目光轻扫过四周，从几位微笑碰杯的财团董事身上掠过，几人彼此对视一眼，很快便挪开目光，“在主城，五大财团不出手，谁能吃下那么大体量的黄金？” “您是说……五大财团已经达成共识了？”儿子震惊开口，“这……” “不然你以为，这场晚宴是怎么来的？五大财团联合举办，自然是没那么简单……不过，也只是约定好大家都不会在短期内买走黄金，尽可能将特使拖在主城，其他的……就只能看各自的手段了。 你没发现吗？这场晚宴表面上群星拱月，但实际上，没有人主动与特使攀谈交易的事情……五大财团联手，已经无声无息的将特使架在微妙的境地了。” “可这么做……不怕得罪特使吗？万一再发生一次血洗……” “四年前的那次血洗，是因为当时的三大财团财迷心窍，想要吞掉那位特使手中的黄金，主动袭击特使……但现在，我们没有对他丝毫不敬，恰恰相反，所有人都在费尽心思的讨好他，何谈得罪？”穆春生淡淡开口， “做买卖，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能因为我们不急着买，他就对我们动武吧？先不说这么做会不会引来【浮生绘】，从我们对历年特使的分析来看，他们大多都是直来直往，城府不深，未必能看出这其中的隐秘……就算看出来了，也没有理由对我们出手。” 穆春生苍老的眼眸深处，闪过狡黠与精明，他看到陈伶的目光正好向这里望来，立刻抬起手中的酒杯示意，露出和善的笑容。 第427章 揭开 “这群财团的董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陈伶依旧孤零零的坐在那，此刻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五大财团对他的态度虽然恭敬，但到现在，居然还没人与他提过哪怕一句交易的事情。 要说这些财团背地里没有约好，陈伶是不信的，如果是这样，陈伶猜测他们的动机大概有两种：要么就是彼此串通好，想通过这种方式对自己压价，用最低廉的成本买走黄金；要么就是他们不打算让自己卖出黄金，从而身陷主城这座囹圄之中。 无论是哪一种，对陈伶都极为不利……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位师兄弟来，恐怕真就如他们所算计的，陷在这个无形无质的陷阱里了。 可惜……陈伶不是他们。 “想算计我？”陈伶双眸微眯，“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块‘铁桶’有多结实。” 陈伶心念一动，一条无形蟒蛇便从他眉心钻出，在场地中游走许久，像是在寻找合适的目标。 最终，陈伶的目光锁定了正端着酒杯，一手搂着一位女星，正快活的哈哈大笑的宗文。 【心蟒】无声的攀上宗文的身子，血口一张，便将宗文的快活尽数吞入腹中，而前一秒还在哈哈大笑的宗文，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有些疑惑的闷头喝了口酒，便松开女星，重新寻找下一个目标。 【△吞噬了‘喜悦’的心蟒在场地游走，沉浸在欢愉中的宾客们并不知道，他们已然成为特使陈伶的猎物】 随着最后一场表演结束，晚宴现场顿时响起掌声，尤其是花都财团的董事宗文，站在陈伶不远处，鼓掌鼓的双手通红。 主持人从一旁走上台，似乎准备说些什么，却被穆春生拦下，他示意儿子推着自己的轮椅上台，场地顿时安静下来。 见穆春生要上台，其他几位财团的董事脸色都有些阴沉，他们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为了迎接特使大人抵达红尘主城，我们北斗财团，特地为特使大人准备了一份厚礼。”穆春生坐着轮椅，声音尽可能温和的说道， “这份礼物，是我从南海界域运回来的一尊紫檀平安佛像，算是世间少有的珍品，这象征着我们与特使大人的友谊，无论经历多少风雨，永世长存。”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儿子立刻带头鼓掌，台下也响起零星的掌声，但其他几位财团董事却丝毫没有鼓掌的意思。 不是他们不想给陈伶送礼，而是穆春生这一出手，送的太贵重了……紫檀平安佛这种东西，只能是可遇不可求，虽然其他财团也不是买不起，要是一尊平安佛像能换来一位特使的庇护，那绝对是血赚的，但关键是，这事还未必能成啊。 连续几位特使来主城，却没有一位表露出愿意与财团合作的意愿，花这么大的价钱去送礼，万一对方还不领情，那就是血本无归……也就只有病重被逼到绝境的穆春生，有这个魄力去尝试。 而穆春生既然送了紫檀平安佛，那其他财团再想送礼，也几乎不可能比这更贵重，与其摆在平安佛边被衬托的一文不值，不如直接不送，从别的方面想办法……这也是为什么，宗文始终要将自己旗下的女星塞给陈伶的原因。 “接下来，就劳烦特使大人亲自揭开，也让大家有幸见一见这尊平安佛的真容。” 穆春生站在台上，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由他在晚宴上亲自揭开，这是陈伶之前特地嘱咐的，而穆春生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无疑是大喜过望，因为这意味着这位特使众目睽睽下接受财团的善意，哪怕这“善意”并不真实，也能依靠媒体大肆宣扬，为北斗财团造势。 所有人的眼睛同时看向陈伶，在这些或期盼，或不悦，或无奈的目光下，陈伶缓缓站起身，迈步向舞台中央走去。 随着陈伶的靠近，穆春生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观众期待值+3】 当那袭黑色风衣，与穆春生并排站立，后者便笑着鼓起掌来，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也随之响起，他对着陈伶做了个请的手势： “特使大人，请您揭开吧。” 古老的黄金面具看不出丝毫的表情，他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一抹戏谑的笑意闪过眼瞳深处。 【△特使陈伶一只手伸入白布下方，像是在抚摸这座昂贵的紫檀平安佛，可紧接着他眉头微皱，发出一声轻咦】 “特使大人？”距离陈伶最近的穆春生，听到了陈伶细微的声音，下意识的疑惑问道。 陈伶没有看他，而是死死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随着他用力一拉，覆盖着紫檀平安佛的白布应声滑落！ 台下，正好奇注视着这件珍宝，想看看传闻中紫檀平安佛真容的众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错愕。 “这，这是……” “紫檀平安佛？？？” 在穆春生身后，一截高大腐朽的枯木暴露在众人的视野，斑驳的树皮就像是穆春生的肌肤，早已被虫子啃食的千疮百孔，没有丝毫生机。在歪歪扭扭的树枝上，竟然还挂着几根烂绳子，像是刚从某个垃圾堆淘来的破木头。 看清“紫檀平安佛”的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死寂。 这诡异的死寂，让穆春生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疑惑的转头望去，看到那截破烂枯木，突然错愕的呆在原地。 什么情况？？ 紫檀平安佛呢？！这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记者们闪烁的镁光灯在会场内接连亮起，他们本是穆春生特地邀请来记录这一历史性时刻的，但此刻却清楚的记录下那位黄金特使，与一截破烂枯木的合影。 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那张神秘而森然的黄金面具，缓缓转向轮椅上的穆春生…… “北斗财团……” “这，就是你们赠予我的礼物吗？” 轰隆——！！ 【△白布揭开，随着特使陈伶之怒，雷鸣爆响】 第428章 土崩瓦解 这一刻，穆春生仿佛忘记呼吸。 苍白的雷光在云层间疯狂闪烁，将穆春生本就斑驳的脸皮，映照的毫无血色，他看着那张冰冷的黄金面具，瞬间被惊出一身冷汗！ 短暂的呆滞之后，他猛地回过神，疯狂的摇头： “不……这不可能！！我们为您准备了紫檀平安佛，这根本不是……” 话音未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台下，目光锁定了其他四位财团董事！ 穆春生心中很清楚，他让人送过来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珍宝佛像，而眼前这个枯木，底端光滑平整，一看就是被人刻意锯下，修整成与平安佛轮廓极为相似的模样！ 这绝不可能是什么误会，一定是有人暗中调换了他的紫檀平安佛，目的就是为了激怒特使，让他与北斗财团彻底决裂！！ 好狠毒的算计！好歹毒的心肠！！ 穆春生觉得自己要被气炸了，他看着四位财团董事，恨不得将他们当场碎尸万段……毫无疑问，做出这种事的，必然是其他四家对手，他们知道自己没有珍宝能与紫檀平安佛媲美，又想阻止自己与特使交好，便用了这种下作无比的手段！ 只是穆春生还不清楚，算计自己的究竟是其中的哪一家……还是四家全都参与了？？ 至于其他四位财团董事，此刻神情也古怪无比，他们的想法和穆春生差不多，肯定是有人暗中搞鬼……但看到北斗财团吃瘪，心中也在暗爽，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就在这时，盘踞在宗文肩头的那只无形巨蟒，血口一张，刚才积压的喜悦与快活通通灌入他的脑海！ “哈哈哈哈哈哈！！”宗文忍不住大笑着鼓掌，“我还以为你要掏出什么好东西，还‘象征着我们与特使大人的友谊，无论经历多少风雨，永世长存’……哈哈哈哈！老穆啊，原来你跟特使大人的友谊，就是块烂木头啊？”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其他财团董事，也快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唯有穆春生死死的盯着他，那目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宗文大笑完，也突然意识到不对，立刻闭上嘴巴……他在这种关键时候跳出来嘲讽穆春生，哪怕这不是他干的，也得变成他干的了。 此刻的拍卖会书桌上，一张写满剧本的纸页，轻轻向后翻了一页： 【△密集的雷暴中，一道雷霆笔直劈在红尘饭店顶端，饭店的供电系统瞬间过载，全场灯泡应声爆碎】 轰隆——！！ 窗外雷鸣再度大作。 这道雷声靠的太近了，仿佛就在众人头顶一般，下一刻，整个晚宴现场的灯光骤然璀璨如火，然后在一阵惊呼声中轰然爆碎！ 细碎的灯泡残渣掉落在地，整个晚宴现场陷入漆黑，唯有几扇落地窗在满天雷光中，闪烁着森然的苍白…… 而此刻，最中央的那扇窗前，一张黄金面具在闪烁的雷光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北斗财团。”低沉的声音回响在黑暗之中，“你们最好给本特使一个解释……” 穆春生额角的汗水疯狂渗出，此刻再也没有了刚进门时，自信能拿捏特使的风轻云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感。 按照原本的剧本，讨好特使，只是拖着不谈交易，他们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可在众目睽睽下戏耍特使，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位特使本就霸道，若是真的正面激怒他，搞不好整个北斗财团都得被血洗！ “特使大人！！您听我解释！这绝不是我要送您的紫檀平安佛！是有人暗中调包了！有人想挑拨我们与特使的关系啊！！”穆春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整个人激动的就差当场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黄金面具下，那双倒映着雷光的瞳孔微微眯起，“哦？是谁要害你？” 穆春生咬牙，目光瞬间锁定台下心虚的宗文，一股杀意在心中疯狂蔓延！ “老东西……我是病了，不是死了！敢这么算计我北斗财团，老子今天就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穆春生到底是黑道起家，现在又重病濒死，正是被逼绝境无所畏惧的时候，怒火燃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当即用力把手中的酒杯摔碎，大喝一声： “来人！！弄死这个老东西！” 下一刻，十数位北斗财团的保镖一窝蜂的冲入会场，各自都带着武器，其中有几位还是神道拥有者，散发着恐怖的气息，笔直的向宗文包围而去！ 而花都财团这边，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一直等候在饭店大堂的人手紧跟着涌入，与北斗财团的人手僵持在一起，大战一触即发！ 原本还其乐融融的晚宴，当陈伶拉下白布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分崩离析，浓浓的火药味充斥全场。 “老穆！你发什么疯！这事不是我干的！”宗文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当即瞪着穆春生怒吼。 “是谁？！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问他们啊！反正不是我干的！！”宗文也有些急了，他的手下虽然也不少，但若是打起来，肯定打不过北斗财团的那群亡命之徒，要是一个搞不好，自己的小命可能真的会交代在这里……现在的穆春生，就是个被逼上绝路的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瞬间锁定身旁的鼎鹿财团董事陆远正，冷声开口： “我想起来了，这家饭店是陆远正这小子控股的……除了他，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换走紫檀平安佛？” 这句话一出，陆远正的心中咯噔一声，下一刻就察觉到穆春生森然的目光锁定自己，那是豹子想要吃人的目光。 “不是我！！该死！我们不是达成共识了吗？！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表面上骗我们达成共识，然后你暗地里动手脚，引得特使血洗北斗财团……这种阴险的伎俩，你们鼎鹿财团不是最喜欢吗？之前柳镇事件，不就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至我们花都于死地？”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弄掉北斗财团对我有什么好处？！真要论动机的话，还是乐园的嫌疑最大吧？！只要北斗财团一倒，他们第一时间就能接管北斗的业务，他们可是死对头啊！” “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 漆黑的会场中，雷声轰鸣不断，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环境下，几大财团对彼此的猜疑彻底被点燃，原本就并不牢固的“同盟”，随着陈伶轻轻一拍，便土崩瓦解。甚至开始兵戈相向。 愤怒的质问在黑暗中回响，在这混乱的会场中，那张仿佛被所有人遗忘的黄金面具，在闪烁的苍白雷光中，仿佛微微眯起了戏谑的双眸…… “好戏……开场。” 第429章 小孩哥 啪—— 啪啪啪！ 小巴掌拍在两张老脸上，发出清脆声响。 “咿呀呀？”丑角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两个不省人事的身影，一双眨巴的豆豆眼中浮现出无趣之色。 他松开双手，两具身躯重重落在地板，他们的鼻子上都染着一抹白灰，乍一眼望去，像是两位即将登台表演的“丑角”……只不过此刻的两位，都翻着白眼晕厥，再加上鼻青脸肿的五官，更像是两颗滑稽的猪头。 丑角一只小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两个“入侵者”，余光突然落在其中一个猪头的胸口。 他的手指探入口袋，摸索片刻后，取出了一张扑克牌： 【黑桃6】。 “咿呀？” 丑角看着这张扑克牌，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像是努力的回忆在哪里见过这东西……半晌后，他眼前一亮，一只手敲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小脸浮现出恍然大悟之色。 他快步跑进卫生间，片刻后，捂着嘴又快步跑出，随后用力将嘴里鼓鼓囊囊的凉水一口喷在两人脸上！ 噗——！ 简长生与红心9骤然惊醒！ 他们茫然错愕的睁开眼，就看到丑角那张染着白灰的面孔，简长生当即卧槽一声，疯狂的就要往后退，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他与红心9进屋之后，就看到这个样貌怪异的小孩在椅子上玩，还没等他们回过神，对方就嗖的一下冲了过来。 红心9反应最快，还没等小孩靠近就提前一步抬手，可下一刻，他们周围的环境就像是哈哈镜般扭曲，两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知怎么就自动飞到了这小孩手里。 到了他手里，简长生再想用【滴血陀】先拉开距离，却发现技能都无法使用了，紧接着就看到一只小拳头像是炮弹砸向自己的面门……再然后，他就没意识了。 从两人看到这小孩，到被放倒，整个过程大概不超过三秒，像是小鸡仔般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因此当简长生再度看到那张滑稽面孔时，下意识的心生恐惧，可令他意外的是，那小孩似乎并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而是立刻伸出手到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妈的……什么情况？”红心9想调动技能反击，却发现精神力都被封住了，脸色难看无比。 只见丑角抬起手，指了指手中的扑克牌，比了个大拇指。 “咿呀！” “……啥？” 简长生与红心9两脸懵逼。 丑角挠了挠头，将扑克牌塞回简长生的口袋，轻轻拍了拍，然后再度肯定的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简长生：…… “这小孩哥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黄昏社……额……大大滴好？”简长生试探性的问红心9。 “……我怎么知道。”红心9还没从自己被小孩一拳干倒的阴影中回过神来，十分不甘的开口，“不过，他看起来对我们没有恶意……该死，那他下手还那么重？我感觉后脑勺都被开瓢了！” 紧接着，丑角伸出两只手捂住脸，像是戴着面具一样，正儿八经的开始在屋内来回走动，像是在扮演着谁。 简长生眨了眨眼：“……那个特使？” 丑角连连点头！ 他指了指简长生二人。 “我们？” 丑角双手环抱身前，像是在护佑着什么。 “抱住？防护？保护……？” 简长生一拍大腿，猜出了丑角的意思，“你是说，要我们保护特使？” 丑角疯狂点头，脑袋都快从脖子上晃下来了，他咿哈哈一笑，对着简长生再度比了一个大拇指。 随后不等简长生再问些什么，丑角直接打开窗户，像是提小鸡仔般，一手一个将简长生和红心9拎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将其用力甩出窗外！ “咿呀！！！” 嗖嗖——！ 两道身影在巨力之下，像是火箭般掠出残影，笔直的冲向夜空中的某个方向…… …… 红尘饭店。 陈伶透过黄金面具，凝视着正在疯狂撇清自己的五大财团，双眸平静无比。 陈伶心中很清楚，他从戏道古藏带出的巨量黄金珍宝，即便是放眼红尘界域也没几家能吃下，而且珍宝价值虽高，但对如今的时代而言并非是强需求的货品，总体而言，是“供过于求”。这也是之前几位师兄弟只能不断压价，导致利润缩水严重的原因。 这五大财团作为主城最富有最庞大的势力，是他最关键的买家，可在这个对陈伶本就极为不利的市场上，一旦拥有购买力的五大财团联手压价，那他的生存空间只会越来越低……所以陈伶入场的第一步，就是要撕破五大财团间的联盟，让他们从“合作”重新变回“竞争”。 而陈伶用来撕破联盟的方式，就是“黄金会特使”这个名头带来的恐惧与压迫感。 通过戏法调包北斗财团的紫檀平安佛，可以说是直接给北斗财团塞了个“炸弹”，一旦他没法向自己解释这一切，北斗财团就会在特使的愤怒下化为乌有……而他们为了自证，必然要疯狂寻找调包礼物的幕后黑手。 陈伶再略施小计，点燃花都与北斗间的矛盾……当然，这两个财团并非是陈伶随便选的，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去分析五大财团彼此的利益关系，发现花都与北斗间的利益冲突是最少的，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伙伴。陈伶既然要让五大财团彼此厮杀，自然不可能让他俩结盟，所以第一时间就将屎盆子扣在宗文身上。 花都与北斗的决裂，也同时波及了其他三个财团，彼此间的利益纠葛，在特使的压迫下被彻底引爆。 这就像是个击鼓传花的游戏，谁没法自证，谁就得被特使灭掉，所以他们只能被迫去揭开别人的污点，给别人泼脏水……可偏偏，他们五个其实都是清白的！ 真正的幕后操控者，始终就无人问津的站在台上，冷漠旁观着他们彼此的内斗与厮杀。 陈伶看着台下已经吵红眼的五位董事，知道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声音伴随着雷鸣，沉声开口： “……「够了」！” 第430章 请君入瓮 轰隆——！ 那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伴随着轰鸣雷声，瞬间将五位财团的董事吓的呆在原地，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原本充斥着会场的争辩与怒骂声也戛然而止。 董事也好，不知所措的明星们也好，还是刚刚才冲进来的几位保镖，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台上的那张黄金面具，眼眸中满是惊惧之色…… 为特使精心准备的晚宴，却被人暗中算计，最后给特使送了根烂木头……谁也不知道，现在这位特使在想些什么，愤怒？失望？亦或是……杀意汹涌？ 虽然按照前几位特使的脾气来说，应该不至于因为一个礼物，就血洗五大财团，但万一这次的特使就是个暴脾气呢？万一他真的在这件事上起了杀心，那在场的一个人都别想幸存。 “特……特使大人啊！”宗文第一个反应过来，哽咽着开口，就差当场给陈伶跪下自证清白了，“我真的没有调换您的东西啊……您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算计您啊！” “特使大人，我们鼎鹿财团也绝对没有参与此事！”陆远正紧接着说道，他的额头已经渗满冷汗。 “我们乐园虽然跟北斗不对付，但这件事真不是我们干的……” “我们鲸鲨也是无辜的！” 看这四个财团一个比一个能演，穆春生的肺都快被气炸了，他哆哆嗦嗦的从轮椅上坐直身子，眼睛里满是血丝，“特使大人，我发誓我之前准备的就是紫檀平安佛……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啊……” 陈伶冷笑一声，森然开口： “那你们的意思是……是我自己换掉了送给我的礼物？” 砰——！！ 随着陈伶一只手抓住那截枯木，后者瞬间就被捏爆成漫天碎屑，发出一阵轰鸣巨响，在场的众人脸色一变，知道特使是动了真怒了！ “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谁说，就算给你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算计我的？”陈伶面具后的眼眸微微眯起，他脚踏虚无，一步步走向五位财团董事，声音越发冰冷， “我看……你们一个个胆子都挺大的。”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五位财团董事心中都咯噔一声，后背止不住的冒冷汗……他们知道，陈伶肯定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眼看着那袭黑色风衣，逐渐接近五位董事，一旁的保镖开始犹豫要不要上前保护一下，但仔细一想，那可是特使啊……先不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拦住特使，一旦他们真的走上前，那五大财团跟特使的关系，就算是彻底决裂了。 没有人敢这么做，也没有人敢承担这么做的后果……漆黑的会场内，只剩下窗外的雷光闪烁，那张古老神秘的黄金面具，就这么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缓步走到五位财团董事面前。 除了窗外的隐约雷鸣，世界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五位财团董事急促的呼吸。 下一刻，陈伶没有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本以为，所谓的五大财团即便再不堪，做生意最基本的诚信还是有的。” “现在看来……是我高看你们了。” 这两句话一出，五位董事根本不敢多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我来红尘，是带着黄金与诚意来的，我本以为会在这里遇见同样的诚意，甚至可以收获友谊……但你们太让我失望了。”黄金面具后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绪， “晚宴，我来了，礼，我也收了……到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想与我做生意，在你们的眼中，我只看到无尽的算计与贪婪。 既然你们不愿与我做生意，我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除了五大财团之外，应该还有一些小规模的财团。 他们或许没有你们这般的财力，但我想，他们会比你们更有‘诚意’。” 陈伶从口袋取出那张早就给过他们的黄金清单，在他们面前松开手，后者便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浸泡在刚才洒落的酒水之中……像是垃圾一般。 陈伶脚踏虚无，直接穿过五位董事，一袭风衣径直往会场外走去。 五位董事同时愣在原地。 他们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清单，陈伶刚才的话语，再度回响在他们耳边。 收获……友谊？？ 黄金会特使的友谊？？ 这一刻，五位董事脑海中宛若惊雷作响，其中穆春生的反应最快，他第一时间将那张清单从酒水中捡起，转身对着离去的陈伶大喊： “特使大人请留步！！” 陈伶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就像是没听到他的呼喊一样， 宗文见此，紧接着说道： “特使大人误会了！我们正打算跟您谈生意的事情……北斗财团的礼物是个意外，我们本就打算在这个环节之后，与您好好聊一聊……” 说完，他用力踢了一脚身旁的路远正，后者顿时会意，恭敬开口，“特使大人，原本晚宴的安排确实是这样的。” 这一刻，哪怕五大财团再迟钝，也意识到绝不能就这么让陈伶离开…… 要知道，那些非顶级财团之中，也有不少足以对他们产生威胁对存在，万一他们真的全都联合起来，硬是吃下陈伶的黄金货物，然后获得了“特使的友谊”，事情就麻烦了。 要是之前，五大财团未必会太过担心，但这次的事情算是让特使跟他们五个之间结下了梁子。万一那些财团利用这事煽风点火，引导特使与五大财团彻底对立，扶持新的顶级财团上位，那四年前的惨状又将重演！ 听到这，即将走到会场门口的陈伶，才缓缓停下脚步。 他微微侧头，那张黄金面具宛若深渊，凝视着黑暗中的几位财团董事，他的声音幽幽响起， “既然这样……那就跳过礼物的环节，直接开始吧。” “事先说好，这次交易的规则我来决定。” “而且，我只收等价的银票。” 第431章 【抢钱戏法】 面对陈伶的要求，此刻的财团众人根本不敢反驳，毕竟陈伶现在还愿意留下来，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五位董事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咬牙切齿。 他们不确定是谁在暗中设了这个局，但毫无疑问的是，有人阴狠的想要置彼此于死地，原本的共识已经被彻底打破，现在他们都是纯粹的各自为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特使大人，交易的话，是不是去拍卖会场更方便些？”宗文试探性的开口。 “不用那么麻烦。” 陈伶回头脚踏虚无，重新向会场中央走去，“贵重的珍宝，都还在拍卖会鉴定，这次交易的也只是些不值钱的中小型黄金宝物……就不麻烦拍卖会了。” 陈伶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特使陈伶的响指响起，饭店的供电恢复正常，光明重新笼罩会场，窗外的雷鸣逐渐减弱】 啪—— 会场头顶的灯光微微闪烁，随后接连亮起，唯有边缘几个已经彻底被炸碎的灯泡依旧昏暗，但总体而言，能见度还是恢复了不少。 陈伶走到会场中央坐下，将那件记录着上百件宝物的清单摆在桌面，平静开口： “既然是晚宴过程中的交易环节，那我们也不必太过严肃……各位请坐吧。” 几位财团董事见此，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各自在会场的不同地方找地方坐下，尤其是穆春生，默默的用衣角擦去汗水，狂跳的心脏终于恢复正常。 刚才的意外，差点就彻底毁了五大财团与特使的关系，现在只不过是交易一些便宜的中小型黄金，就能将这关系修复，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特使的友谊，无疑是个最好的结果……至少，五位董事暂时是这么想的。 气氛恢复轻松后，宗文轻笑着开口，“特使大人，您想怎么交易？跟拍卖一样吗？我看不如这样，您直接在清单上给我画个圈，圈到的所有宝物，我们花都财团全买了，就当交个朋友。” 不过是些便宜的中小型黄金，撑死了能有多少钱？那些大型珍宝不敢说，这些小玩意，对他们而言都是小意思。 穆春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阴狠的像是想杀人，“如果是这样，我们北斗愿意出双倍。” “这个方式，未免有些无趣了。” 陈伶双眸微眯，不紧不慢的开口，“既然几天后的拍卖会，用的是明拍……那这次，我们不如就暗拍。” “暗拍？” “每轮到一件拍品，各位直接在纸上写下自己愿意出的最高价格，然后交到我这里……我会展示其中出价最高的那一张，那便是最终的成交价格，拍品也会归出价方所有。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我不会宣布最终拍得拍品的人是谁，直到所有拍品拍卖结束，我会按照各位的出价，一次性进行交易。 这个方式，各位有意见吗？” 这个拍卖方式，对五大财团来说也并不新奇，暗拍与明拍一样都是常见的拍卖方式，只不过近几年比较少见……不过既然陈伶提出这个方案，众人也没有意见，这总比明拍时每件拍品一个个喊价来的方便快捷。 否则按照明拍的流程，这一百多个拍品拍完，恐怕天都要亮了。 “就按特使说的办。”乐园财团的庞善率先点头。 “我们这次带了多少钱？”穆春生问自己的儿子。 “银票没带多少，换算下来也就两三百万，其他的都是支票……特使也不收啊。” “太少了，再去让人送五百万过来。”穆春生的双眸扫过其他四大财团，最终落在会场中央的陈伶身上，“是他们算计我北斗在先，这笔帐，我一定要跟他们算清楚……这次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跟特使打好关系，只有拉拢了特使，我们才能占据不败之地。” “是，我这就派人去拿钱！” “……”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其他每一个财团。 五大财团的战线彻底崩塌，彼此的矛盾也被激发到极致，而获取特使友谊的机会就在眼前，谁能在这场拍卖战争中获胜，谁能就超越其他四大财团，获得特使的支持……这其中的价值，可不是几百万能衡量的。 这一幕被陈伶尽收眼底，他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的翻开第一件拍品。 “一号拍品，黄金樽，无起拍价……各位，请出价吧。” 与此同时，五大财团的董事目光落在第一件拍品上，那是一只做工极为精美的黄金酒樽，大概一个半巴掌大小，体型还是相对较大的。 穆春生双眸微眯，目光暗中看了眼其他董事后，直接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一个不小的数字。 短暂的犹豫后，其他董事也都在各自的白纸上写下数额，由各自手下统一送到陈伶面前。 陈伶面无表情的将五张纸页在手中翻开…… 20万，28万，30万，37万，50万。 不错的价格……至少按照原本的黄金市场价，这东西能卖到20万已经不错了，不过在“特使友谊”这一附加价值的加成下，最高出价竟然有50万，足足是原本价格的两倍多。 如果陈伶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北斗财团的出价，看来穆春生这个老东西，这次是势在必得啊…… 可惜， 对陈伶而言，这还远远不够。 五串数字在陈伶眼前闪过，他面具下的嘴角上扬，将五张纸在手中收拢，在其中一张纸上轻轻一搓，上面的数额骤然变换，随后被陈伶缓缓取出，展示在众人面前。 “本次竞拍最高价……150万。” 一张清晰写着150万的纸页，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什么？！！”穆春生瞳孔骤然收缩，其他几位财团董事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这个价格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而与此同时，一条无形心蟒早就在陈伶的指挥下，盘踞到了乐园财团的庞善肩头，他刚表现出一丝的震惊，便被心蟒一口吞没！ 庞善顿时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看着那150万的数额，心中却没什么感觉，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 而在其他财团董事震惊之时，这唯一的安静者，顿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是他？他竟然出了这么高的价格？！” 穆春生死死盯着庞善的背影，牙都快被咬碎了…… 要知道，乐园与北斗本就是宿敌，现在庞善突然以如此高的价格开始竞拍，说明是下了血本要与北斗财团抢夺特使……这也意味着，他所图谋的东西更加庞大，或许就是整个北斗财团？ 若是能吞并整个北斗财团，这么点钱财算得了什么？ “该死……我就知道……都是他在暗中捣鬼！”穆春生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好啊，你想玩，老子就陪你玩！” 随着第二件拍品开始拍卖，穆春生接下第二张白纸，毫不犹豫的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下一串数额： ——155万。 这一幕被会场中央的陈伶尽收眼底，那张仿佛不带有丝毫情绪的黄金面具下，他就像是一位蓄谋已久的阴谋家，缓缓露出戏谑的笑容…… “各位师兄师姐请看好了，抢钱的戏法……我只表演这一次。” 第432章 合纵连横 “庞善竟然第一件就出价150万……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同时出现在鲸鲨，鼎鹿，花都三大财团的董事脑海中……他们原本还以为这只是一场小规模的拍卖，主要是修复一下跟特使的关系，可现在看来，事情完全不是按这个方向发展的。 这根本就是在玩命啊！ 三人几乎瞬间就想到，应该是乐园在背后操控了一切，也是他们在针对北斗，如果是这样的话，穆春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场大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150万，一个出乎意料的价格。”与此同时，陈伶“适时”的开口，声音没有之前那么森然，甚至反而有些温和， “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你们中，还是有人带着诚意的。” 这句话一出，几大财团的董事心思顿时活络起来，他们目光一边偷偷打量着彼此，一边在心中盘算，自己要不要加入这场没有硝烟的“厮杀”。 “第二件拍品，黄金蛇眼，请各位出价。”陈伶的声音再度响起。 然而，这次不等陈伶话音落下，北斗财团便已经递上一份穆春生早已写好的价格，其他财团董事略作犹豫后，也各自递上。 80万，94万，105万，110万，155万。 不出意外的，穆春生的出价成为了本场最高……至于其他财团的价格，也都收到第一轮的价格影响，各自翻了数倍。 看到这一幕，陈伶知道自己的计划奏效了。 他修改了第一轮的最高出价，就意味着第一件拍品无法卖出，注定只能偷偷砸在手里，但这个价格也宛若一枚炸弹，直接引爆了五大财团彼此间的猜忌与竞争。 陈伶在五大财团间埋下的引线已经被点燃，接下来他只要略微操作，便能掌控整个拍卖的局面，只要他想，甚至能通过设计细节，从而左右五大财团董事们的思想与情绪。 靠黄金本身的价值，哪怕再有逆天的销售技巧，能赚几个钱？ 只有玩弄人心，才能无声无息间，吸干他们的血液与财富。 “本次竞拍最高价，155万。”陈伶平静的宣布。 听到这句话，穆春生终于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冷笑着看向庞善，似乎是在挑衅。 跟我们北斗财团比财力？你算老几？ 随着心蟒一吐，庞善此刻便沉浸在无与伦比的震惊中，他感受到穆春生的目光，心立刻就沉了下去……该死，他的目标是搞垮乐园？！ 也是，他们两家素来不和，如果北斗得势，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他们乐园。 想到这，庞善的眼眸中也浮现出决然，他拉过身旁的手下，俯身说了些什么，最后沉着脸看向台上的陈伶，像是在等待着下一轮竞拍的开始。 第三次的拍卖，最终成交价在161万，由庞善拍走……至于北斗财团，最终出价160万，还是被压下一万。 陈伶看着目光都快飚出火星子的穆春生，知道主要矛盾算是被自己给引出来了，实际上这第三件拍品不过是个纯金吊坠，论价值远不如前面的黄金樽和黄金蛇眼，大概也就值个七八万左右。 但碰上了火热摩擦的两大财团，这件宝物本身的价值已经不重要了，此刻在两位董事的眼里，争的是更加长远的东西……而这就是陈伶想看到的局面。 7万多的黄金吊坠，成交卖出161万，足足翻了23倍！这恐怖的利润足以令任何人咂舌。 但陈伶心里很清楚，价格是无法一直保持在这个水平的，现在是庞善和穆春生两人争的上头，过会他们冷静下来，拍卖价格也会逐渐降温……甚至如果两人足够的默契，可以将价格压到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地步。 果不其然，第四次拍卖的价格，只有145万，最终由北斗财团拿下。 连续用高价拍得两件拍品，北斗财团这次带来的银票已经快用完了，虽然不是什么大钱，但也足以让穆春生的脑子冷静下来，他一边催促着手下赶紧送钱，一边死死盯着庞善，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五次拍卖，庞善似乎是看出了穆春生现金见底，只用了120万便拿下了拍品。 就在众人以为陈伶会继续进行下一轮竞拍的时候，陈伶却淡淡说道： “中途休息十五分钟。” 这句话一出，下方五位财团董事的表情顿时精彩了起来，尤其是庞善和穆春生，两者对视一眼，目光中精芒闪烁，不知都在打些什么算盘。 这十五分钟的休息，自然不是陈伶随意设定的，一方面是他看出了这些财团董事来赴宴，身上压根没带多少银票，需要给他们一定的时间筹款，只有他们拥有足够的财力，后续才能更加凶猛的竞价； 至于另一方面……陈伶的双眸微微眯起。 会场中，穆春生让儿子推着自己，径直往鲸鲨财团的董事苏晓红的方向走去；而庞善见此，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略作思索之后，就拿起一杯红酒，缓缓走向旁边的花都财团董事宗文。 宗文似乎看出了庞善的想法，眉头不自觉的上扬…… “你……” “结盟吗？” “哦？” “穆春生那家伙已经疯了，他想在自己病死前，把乐园这个最大的威胁解决掉……既然如此，我绝对不能让他得到特使的帮助。” “有意思……可我为什么要跟你结盟？”宗文耸了耸肩，“花都财团和北斗财团，可是合作了很多年，严格意义上说我和他才是盟友，他要搞你，关我什么事？” “是你掉包了紫檀平安佛，是你想借特使的刀，杀了穆春生。” “？？？不！不是我！” “不管是不是你，现在，他就认定是你了，否则你觉得以你们的同盟关系，他会先去找苏晓红？” 这句话一出，宗文顿时陷入沉默，他余光看向另一边，穆春生似乎已经和苏晓红达成了初步的共识，目光也不自觉的瞥向这里。 第433章 暴风敛财 “我知道这些年，你跟穆春生之间有很多次摩擦，对于利益分配的意见你们并不统一……如果他真的干掉了我们乐园，就会成为这座城里最强势的财团，你猜到时候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庞善的声音十分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宗文沉思许久，开始认真的打量起庞善， “怎么结盟？” “接下来的拍卖过程中，我们轮流出高价。”庞善眼眸中精芒闪烁，“打个比方，从下一轮开始，我们两个轮流出价120万，他穆春生想拍下拍品，就必须每一轮都写下比120万更大的数字！一共一百多件拍品，他穆春生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每一个都高价买下。 也就是说，前五十件拍品中，我们两个基本能均匀的各分走大半的拍品，就算穆春生不计代价，也从中买走了二十件，成交价格也极高，在这种负担下，他也无力去竞争后面几十件拍品……当他手里的拍品数量跟我差太多，放弃与我竞拍的想法后，我们就可以控制彼此成交的数量和价格，让我的成交量相对多一些……这么一来，我就能用相对最少的价格，拍下最多的拍品。” 宗文当即开口，“说白了，就是想让我替你掏钱呗？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们可以先签订一份协议，五年内我们两家财团都优先合作，而且绝不做损害彼此利益的事情，我获得特使友谊之后，会通过我这层关系，推进你与特使的关系……就相当于你花最少的钱，也能与特使交好，只不过会比我略晚一些。” 宗文认真的思索许久，摇了摇头，“还不够……除此之外，我还要你们乐园在下城区的几处产业，包括……”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财团间彼此的利益博弈也越发火热，原本只有北斗与乐园参与的拍卖大战，在“合纵连横”之下，带着其他三大财团也摩拳擦掌起来。 与此同时，几十辆汽车停靠在红尘饭店门口，各家的手下都带着一箱又一箱的银票，急匆匆的赶往晚宴现场，仿佛都上赶着给陈伶送钱。 五大财团汇聚了红尘主城最多的财富，而此刻的红尘饭店，就像是夜色下的吸血章鱼，贪婪而戏谑的，将五大财团的财富源源不断的汇入其中……此刻的晚宴会场，已经成为了整个红尘界域的风暴中心！ 此刻忙碌且充满火药味的会场内，唯有一张黄金面具，漠然的屹立于高台中央，俯瞰着下方哄闹的现场。 陈伶中途休息的第二个目的，就是促使几大财团彼此联手，毕竟如果只有北斗和乐园两者参与竞拍，他们的财力也不足以支撑频繁的高价，而且没有多少暗箱操作的空间，但如果五大财团都参与进来，那就不一样了…… 两个人抢着给他送钱，哪有五个人抢着给他送钱来的痛快？？ 随着几大财团基本谈妥，第一批资金也基本到位，陈伶一只手轻扣桌面。 咚——！ 一道苍白雷霆划过他身后的窗外，低沉且不容置疑的声音，缓缓响起： “拍卖继续。” 众人见状，便在各自的位置重新坐好。 “第六件拍品，黄金瓶，请各位出价。” 这只黄金瓶的做工不错，重量也不轻，若是放在之前的话，大概能卖个三十多万的价格，几位财团董事双眸微眯，略作思索之后，便迅速写下价格。 五张纸页送到陈伶手中，他轻轻一扫： 140万，140万，145万，155万，160万。 看得出来，资金到位且阵营分明之后，五大财团的出价都大胆了不少……但对陈伶而言，还远远不够。 陈伶面无表情的抽出一张纸页，展示在众人面前，平静开口： “本次竞拍最高价，220万。” 什么？！ 五大财团心中略微一惊，这个价格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第一时间，他们都开始怀疑对方的阵营，觉得这可能是对方的出价策略，又或者，对方彼此联合后，出价更加大胆了。 五位董事的心中都开始疯狂算计，思索着这个价格背后意味着什么，同时计划着接下来的出价策略……一时之间，会场的气氛压抑无比。 这一幕落在陈伶眼中，内心自然是暗笑不已，如今五大财团全部入场，彼此间都有了利益纠葛，正是最好操控的时候，只要陈伶想，他可以通过“暗箱操作”，影响任何一位董事的出价策略。 表面上看，这是一场财力与心理的博弈，但归根到底，不过是被陈伶玩弄于股掌的捞金场罢了。 “第七件拍品……” 在陈伶的诱导下，第七件拍品的价格高达225万，随后便基本稳定在200万左右，偶尔有些过低的波动，陈伶也不再刻意操控，除非价格降温到170万之下，又或者双方阵营中，有某个阵营的拍品数量被拉大，他才会出手影响价格。 这是一场财力的竞速，陈伶必须保证没有人掉队太多，让他们看得到获胜的希望，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继续砸钱。 拍品一件件的成交，夜色也在火热的竞拍中，逐渐深沉。 …… 与此同时， “嘶……这里是什么地方？” 红尘饭店对面街道的角落，简长生将自己的头从垃圾桶里抬起，脸上满是茫然。 在他的旁边，红心9也一个踉跄，从树杈子上扑通一声掉了下来，满是树叶和土壤的身上狼狈无比。 “该死，那小孩给我们丢了至少两公里远！” 两人各自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简长生回忆起刚才发生的离奇事件，忍不住开口， “那小孩什么情况？特使是带娃来的？” “带娃？哪个娃能一个照面秒我？！”红心9回想到进门后，自己陷入的宛若哈哈镜的那片空间，以及那恐怖到极致的小炮拳，脸色难看无比， “那小子至少是七阶的实力……不，可能不止，大概率是八阶！” 第434章 世界的参差 “八阶？那岂不是跟梅花k一个级别？”简长生震惊的瞪大眼睛，“小孩哥这么强吗？” “奇了怪了……这世上哪来的这么多八阶？这黄金会究竟是什么来头？” “小孩哥好像对黄昏社没什么恶意，应该是看到扑克才放过的我们……他会不会也是咱黄昏社的前辈？” “不可能，黄昏社的高层中，绝对没有那个丑小孩的存在。”红心9笃定的回答。 简长生陷入沉思。 “这下亏了。”红心9恼火的开口，“没查到特使的信息，也没拿到黄金，还被个小屁孩胖揍一顿……妈的，真是咿哈哈哈哈！！” 红心9说着说着，就开始止不住的狂笑，他错愕的瞪大眼睛，一只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简长生震惊的看着他，正欲说些什么，下一刻也忍不住狂笑起来！ “咿哈哈哈哈哈哈！！” 啪—— 他干脆利落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什么情况？！”简长生捂着脸，难以置信的开口，“我们……” “该死，是这白灰搞的鬼？” 红心9也发现了两人鼻子上那抹滑稽的白灰，他感知了一下身体的状况，沉着脸说道，“看来，我们是被那个丑小孩的能力控制了……白灰应该就是他给我们留下的印记，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不是说了吗？让我们保护特使……” “特使不是八阶吗？！还要我们保护个屁？而且我们是黄昏社的人，凭什么听他调遣？”红心9十分不爽，并且丝毫没有配合丑角的意思。 他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衣着之后，便径直往街道上走去，简长生见此，也无奈的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上街道，便被不远处的喧闹吸引注意力。 只见街道的另一边，几十辆车不断停靠，数不清的银票被装箱，一波又一波的送入红尘饭店，而且这些送钱的人一个个跑的极快，生怕跑不过其他人一样。 “这一轮送来多少钱？” “时间太紧了，晚上银行也没有开门，这一轮也只有一千万……” “一千万？！不够！再去筹钱！银行没开门就直接去找行长，就算睡着了也得给我把他拖起来！政府那边有专门的人会去公关。” “还有那些个跟我们关系不错的二流财团，去找他们借，半个小时内必须再给我凑出两千万！” “该死，北斗财团那帮放贷的，现金储备怎么能这么充足？！” “快快快！都给我动起来！” “……” 即便已是深夜，红尘饭店门口依旧明亮喧闹，这热火朝天的送钱场面，直接看傻了简长生与红心9……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 “什么情况？五大财团的董事让人绑架了？”简长生实在想不出里面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的问道。 “见鬼……今天邪门的事情怎么一件连着一件。” 红心9的目光落在红尘饭店，短暂的犹豫后，还是大手一挥，“过去看看。” 两人绕过热火朝天的饭店正门，又借着夜色穿过几层财团布置在饭店周围的安保，悄无声息的来到一扇会场边缘的窗户边，探头往里面看去。 只见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身影，正坐在会场中央，下方是五个额头渗着汗水的财团董事，一箱又一箱的银票摆在他们身边，几乎摞到了天花板。 “第九十八件拍品，黄金头环，请出价。” 话音落下，几位董事便转头看向身旁的手下，几乎在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个专门负责记录拍卖情况的心腹，一方面是算自己得到了几件拍品，另一方面是推测敌方阵营得到了多少拍品，甚至还有人画下了至今为止九十八件拍品的成交价图表，分析这次交易的最佳出价区间…… 这已经不再是一场晚宴过程中随意的小额拍卖，在陈伶的推波助澜下，已经成为五大财团的角斗场！ “就这？”简长生狐疑的开口，“搞了半天，他们就是在拍卖黄金？那黄金也不大啊，就那么一点……最多也就十几万吧？” 刚才看到外面那么大阵仗，简长生还以为里面弄出了什么大动静，现在看来，也就是随便拍卖点小黄金？对五大财团来说，应该不至于如此郑重。 红心9就正欲说些什么，会场内陈伶缓缓掏出一张纸页，平静开口： “本次最高竞拍价，170万。” “多少？！！！” 简长生和红心9同时瞪大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170万？？买一个黄金头环？！他们疯了吗？”简长生觉得自己的价值观崩塌了。 红心9也张大嘴巴，猛地一拍大腿，“妈的，这可比抢钱来的快多了……” “这个特使是怎么做到的？他给五大财团下了什么迷魂汤？” 不久前简长生和红心9，还在为一碗十五块的牛肉面纠结半天，现在就在他们面前，陈伶随便掏出一张纸就价值170万……这一刻他们突然间认识到，什么叫世界的参差。 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位特使以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暴风敛财，当“百万”的字眼一次又一次回荡在他们耳边，他们都忍不住的开始咽唾沫…… 昏暗的窗外，两抹丑角的白灰均匀抹在他们呆滞的脸上，莫名的心酸与滑稽。 当第一百零九件拍品以200万的价格成交时，他们似乎已经彻底麻木了，而陈伶也在此时宣布，还剩下最后五件拍品。 这句话一出，五大财团董事的眼眸中，顿时精芒连闪……他们知道，决定是谁赢下这一场“战役”的时候到了。 而此刻，陈伶的目光也微妙起来，他是现场唯一一个清楚的知道各个财团真实成交量的存在。 一共114件拍品，除了他用来自我炒作的11件，真实拍品的其实只有103件，现在拍卖成交最多的是北斗财团的29件，其次就是乐园的28件，然后是花都的25件……至于鲸鲨和鼎鹿，加起来也不过16件，算是彻底放弃了竞争。 陈伶的目光依次扫过穆春生，庞善，与宗文三人，看到他们各怀鬼胎的眼神后，心中暗自冷笑。 “那么，最后的拍卖……现在开始。” 第435章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拍卖啊 “成败在此一举了。” 穆春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目光看向庞善，庞善也同时看向他，两人的目光短暂的交汇，仿佛有火花在空中迸溅燃烧。 庞善与宗文制定的战略，并没能对穆春生造成太大的压制，看来他与鼎鹿和鲸鲨两大财团达成合作，恐怕是直接吸走了这两大财团的现金，准备与庞善宗文硬碰硬。 就在这时，陈伶的声音再度响起： “既然只剩最后五件，也不必麻烦了……这五件捆绑在一起，我们以明拍的形式加价，最终价高者得。” 这句话一出，五位已经准备写价格的董事同时一愣，似乎不理解陈伶这么设计的用意。 陈伶之前选择暗拍，是因为这更方便他暗中操作，而现在的拍卖已经如他所愿，进入了超高价格的厮杀，是否再暗拍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现在除了陈伶，场上没人知道彼此的成交数量，在五位董事的视野里，都只有一个极为模糊的猜测。 就像穆春生，他能猜到庞善已经和宗文联盟，两人轮流拍下了一大批拍品，而且由于有十一件被陈伶“隐藏”的拍品，此刻在穆春生的视角里，庞善获得拍品的数量很可能是比自己多的，具体多多少他并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会大于五件。 而此刻的庞善也是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与穆春生有差距，但并非是不可弥补的地步……也正是因此，这最后的五件拍品就尤为重要，谁能拿下这五件拍品，就有极大的可能成为赢家。 如果没有捆绑，而是一件件单独拍卖，其实每件拍品的成交价都不会高，因为双方都不确定，自己拿下这一两件拍品，能否扭转局面……但如果是五件绑在一起，就有一种能“一锤定音”的感觉。 黄金面具下的声音缓缓响起： “各位，请出价。” 话音落下，穆春生的声音第一个响起：“一千万。” “一千二百万。”毫无意外的，庞善冷着脸加价。 “一千五百万。” “一千七百万。” “一千九百万。” “两千万。” 两人针锋相对的声音在会场内回响，苏晓红与陆远正丝毫没有参与的意思，唯有宗文坐在一旁，眼眸中精芒连闪，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加入这场角逐。 根据他的感觉，自己与庞善的差距并不大，如果一口气拍下这五件，说不定有机会能超过对方……至于两者间的协议？ 协议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撕毁的吗？他宗文纵横商场这么多年，出尔反尔的事情从没少干，他只在乎自己撕毁协议之后，是否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但再三思索许久，宗文最终还是没出价。 毕竟他如果真的要跟庞善撕破脸，就得保证自己能赢，否则到时候又输了拍卖，又输了盟友，这么多钱也打水漂了……而宗文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便退出了最终的角逐。 “两……两千万？”窗外，简长生听到这个数额，震惊的张大嘴巴。 “对这些财团来说，两千万虽然不算小钱，但也算不上大钱……不过用两千万买五件黄金，真是疯了。”红心9骂骂咧咧的开口，“要不我们去抢五大财团吧？他们看着好有钱的样子。” “你怎么不去抢那个特使？他现在才是全场最有钱的。” “……你忘了我们是怎么到这的了？” “……” 会场内，穆春生死死盯着庞善，咬牙许久后，还是再度出价： “两千一百万！！” 五件拍品两千一百万，每一件的价格已经超过了四百万……这已经不是溢价的问题了，而是绝对的天价。 该死…… 庞善看了眼身旁的钞票箱，深吸一口气，“两千两百万。” “两千五百万！！！” 穆春生一口气多叫三百万，算是给了庞善一记重锤，后者的脸色顿时阴沉无比。 会场中央，陈伶的目光注视着他，声音没有感情的响起： “两千五百万一次……” 庞善的眼瞳中满是血丝，他的手掌不自觉的攥紧……就在他准备继续报价之时，身后的手下却突然开口： “董事长……我们手头的银票不够了。” “什么？？” “我们的现金流本来就不健康，一晚上很难筹出巨量的银票，变卖资产更是来不及，北斗财团那边已经跟各个银行打了招呼，一分钱的贷款都不放给我们。您今晚已经花了四千多万，短时间内，我们没法再拿出超过两千万的银票了……” “花都财团不是还在那吗？去找他们借。” “他们的银票也不够这么多的。”手下摇了摇头，“整个主城，只有钱庄起家的北斗财团，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的银票……” 听到这，庞善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瘫在座椅上，脸色苍白如纸。 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两千五百万两次……” “两千五百万三次。” “成交。” 陈伶看到庞善那“一滴都没有”的模样，不由得有些遗憾，他还指望着乐园能给力一些，把价格炒到三千万以上……现在看来，还得是北斗财团实力雄厚啊。 听到自己拿下了最后五件拍品，穆春生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他躺在轮椅上，后背已经满是汗水。 谁又能想到……这一场本来准备算计特使的晚宴，最终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好在结果是好的，自己拿下的拍品应该是全场最多，花了这么多的钱，如果能拉近与特使的关系，就绝对是值得的！ 在全场的注视下，戴着黄金面具的身影，终于缓缓从座椅上站起……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丝毫没有之前的森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欣慰：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拍卖啊……” 第436章 渣男陈伶 这句话一出，顿时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几大财团的董事忍不住摸了把汗，心想能不酣畅淋漓吗？这都是我们一分钱一分钱的砸出来的啊！ 一场晚宴上的“突然兴起”的拍卖，竟然能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陈伶短暂的停顿后，再度开口： “各位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尤其是北斗，乐园，花都三大财团，你们的热情，让我感受到你们对于黄金宝物的珍视与欣赏……我想，这足以奠定我们的友谊。” 穆春生，庞善，宗文三人都是一愣。 下一刻，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庞善和宗文的脸色，同时浮现出狂喜。 是了！特使从没说过，只有得到拍品最多的财团才能获得友谊，只要让他看到“诚意”，都有获得友谊的机会……而今晚的三大财团，每一家都掷出了数千万的财产，可谓是诚意拉满！特使也不是死板的机器，而是活生生的人，看到几大财团的热情，让他们同时得到特使的友谊也不奇怪。 其中最高兴的，就是宗文，他花了最少的钱得到了特使的友谊……而脸色最难看的，自然就是刚花两千五百万拍下最后五件拍品的穆春生了。 他花这么多钱，自然就是为了独自得到特使的友谊，以此来稳固自身在主城内的地位，针对乐园财团，可现在那两个家伙也得到了特使的友谊，那他妈跟大家都没得到有什么区别？？ 就在穆春生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的时候，陈伶突然迈开脚步，脚踏虚无，一步步向他走来。 看到这一幕，穆春生心中一喜！ 难道还有转机？ 他就知道，自己费这么大劲拿到最多的拍品，特使应该不会一点表示都没有！ “北斗财团的慷慨，让我印象最深。”陈伶的声音缓缓响起，他伸出一只手，拍了拍穆春生的肩膀，像是一位长辈，正在称赞一位表现不错的晚辈。 这亲昵的画面，顿时让一旁的庞善和宗文心头一跳，他屏住呼吸，等待着陈伶接下来的话语。 穆春生斑驳的脸皮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他当即应和着说道： “慷慨谈不上，主要是喜欢特使带来的黄金珍宝，而且想与特使交个朋友……” 他立刻给了那些记者一个眼神，后者正欲拿起相机记录下这个画面，陈伶却已经将手缩了回去。 陈伶温和的声音紧接着说道： “既然穆董事长展现了自己的诚意，我也会展现我的……难得见到穆董事长这种热衷收集黄金的雅士，拍卖会那边，还有五件大型黄金至宝，穆董事长若是喜欢哪一件，本特使做主，半价卖给你便是。” 穆春生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 这一刻，庞善和宗文差点当场笑出声，穆春生花了两千五百万拍下最后五件拍品，结果就得到了一张黄金至宝的“五折优惠券”……而且现在特使给了他这个特权，要是他不去用，半价买下其中一件黄金至宝，那就是不给特使面子了。 最关键的是，特使的语气和动作，确实充斥着“诚意”，之前来过那么多特使，却从没有一位愿意半价抛售手中的宝物，唯独对北斗财团开了先河，绝对是诚意拉满！ 穆春生的表情精彩无比，一边肉痛刚才豪掷的近七千万银票，一边却只能硬着头皮，感谢特使的“诚意”，此刻笑的比哭还难看。 “特使大人，既然咱们已经算是朋友，能否找时间单独吃顿饭？”穆春生斟酌着开口，“我的私人宅邸内，有专门从南海界域挖过来的名厨，还请特使赏脸品鉴啊……” 穆春生到底是纵横商场多年的老狐狸，虽然吃了个“五折券”的哑巴亏，但还是第一时间恢复理智，开始借助自己现在的“宠幸”优势，趁机拉近与特使的关系。 “哦？” 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短暂的停顿后，便点了点头，“没问题，那就明晚吧。” “特使大人，我们乐园财团也有一道名菜，在几大界域间都是名列前茅，不知您是否有时间赏脸……” “特使大人啊，也来我的宅子坐坐，我那有个私人演出舞台，上面的节目可不是外面能看见的哦……” 见状，庞善与宗文立刻走上前，也开始邀请陈伶，陈伶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也并没有明确的定下时间，只是含糊的说会找时间去。 相比于刚才的拍卖，现在的结算对陈伶来说，才是重头戏。 这三大财团，每一家都花费了数千万的财产，陈伶不能让他们有被坑的感觉，必须要让他们有“自己可能只是小亏，长远来看还是赚的这种想法”，否则后面的生意就不好做了。至于如何让他们产生这种感觉，自然就是让他们看到“希望”。 从最开始的完全不搭理，到现在可以接受晚餐宴请，这其中的态度转变，就是让他们看到的“希望”，让他们觉得自己和特使的关系还有更亲近的空间，让他们对未来充满未知与期待……这么一来，这种期待感，就会在潜意识里为他们今晚的挥霍而买单。 陈伶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游走在五位女孩之间的渣男。 这些女孩们为他一掷千金，而他的任务，就是要让她们觉得为自己花再多钱都值得，并且始终吊着她们。同时，他还得维护好与各个女孩的关系，为他花钱多的女孩，自然是要给点甜头，以此激起她们彼此间的竞争，最好打的头破血流。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陈伶缓缓开口， “这次各位拍得的拍品，明天我会派人给各位送过去……感谢各位的招待，这是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晚宴。” 话音落下，陈伶便径直往晚宴会场外走去，风衣在深黑的夜空下轻摆，群星点缀其间。 他在红尘饭店外站定，拍卖会的众人匆匆扛着一箱又一箱的银票跟在他的身后，其中有几只箱子都被撑爆，十几张银票被晚风吹拂而出，飘零着飞舞在陈伶上空，引起周围围观群众们的惊呼…… 那张黄金面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坐拥两亿零七百万的他，此刻已然超越主城内绝大部分财团，成为红尘界域最富有的存在之一。 他双唇轻启，喃喃自语： “今晚的夜色，真美啊……” 第437章 狂笑二人组 两亿零七百万。 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哪怕过去四年，几位师兄师姐赚的钱加起来，都远远达不到这个数额……这还是在陈伶没卖那几个大件的情况下。 但陈伶心中很清楚，这种招数只能使用一次，而且作为狂赚的代价，自己现在也陷入了五大财团的漩涡……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在这漩涡中明哲保身，在五大财团间游走并且拖延时间，直到拍卖场的几个大件被顺利拍出。 说实话，以陈伶现在的资产，那几个大件卖不卖都无所谓，现在五大财团的现金储备被自己吸走这么多，很难再去高价买下那些大件，就算有其他二流财团参与，最后的成交额能有三千万就很不错了。 可对陈伶而言，这不仅是三千万这么简单，他现在是“黄金会特使”，绝不可能中途跑路，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就相当于在告诉全世界他心中有鬼，自己砸了这个特使的招牌……先不说是否会引起几大财团的追杀，万一以后师兄师姐再来卖黄金，恐怕都不会太顺利。 只有他卖掉所有黄金，带着巨额的资产离开红尘界域，回到戏道古藏，他的任务才算真正完成。在那之前，风险依旧存在。 “特使，现在回拍卖会场吗？”司机恭敬问道。 “嗯。” 随着陈伶微微点头，几个西装革履的身影，立刻替他打开车门，陈伶面无表情的坐了进去。 那些装满银票的箱子，也被井井有条的安放在后面的几辆车中，这些都是拍卖会的人手，是古开先专门留下负责侍奉特使的，安全性与私密性都可以保证。 随着车辆嗡鸣着启动，车窗也缓缓摇起，就在这时，远处窗外的两道身影，突然引起了陈伶的注意。 …… “亲娘嘞……那么多箱，得有多少钱？” 简长生看着疯狂搬运的银票箱，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得有个一两个亿？”红心9下意识的舔起嘴唇，“要是把这些钱劫下来……我们就发达了。” “你疯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 两人已经彻底被丑角打怕了，无论这个特使究竟是什么来头，光凭那个莫名其妙的丑小孩，就绝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存在。 简长生长叹一口气，“抵达红尘界域已经几天了，任务还丝毫没有进展……不是被手雷轰炸，就是被满大街追杀，还被莫名其妙的小孩哥吊打……照这个架势，我们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 “哦，原来我们还有任务。”红心9恍然大悟。 简长生：…… “钱没了，技能也没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倒霉了吧？”简长生试着给自己一些动力，他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 “也是，这里五大财团齐聚，人员众多，万一有人发现我们就糟了。”红心9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开始穿过饭店周围的安保，一点点向远离人群的方向挪动。 然而，简长生刚走出两步，就突然停在原地。 “喂，你干嘛？快走啊！”红心9猫着身子，看到几个财团保镖从不远处过去，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简长生的嘴角疯狂抽搐，像是在努力的天人交战，半晌后，他突然咧开嘴巴…… 红心9像是想到了什么，卧槽一声，迅速向他飞扑而去，试图在瞬间捂住他的嘴巴……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狂笑，划破了沉寂的夜空，刚刚走过的几位保镖突然一愣，猛地回头向这里望去， “谁？！” “哈哈哈……呜。”简长生的嘴巴被红心9捂住。 但下一刻，这笑声就像是会传染般，红心9脸上的白灰莫名的变得滑稽，整个人以更响亮的声音大笑起来： “咿哈哈哈哈哈哈……” “咿哈哈哈哈哈哈！” “咿哈哈哈……” 狂笑的两人组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几位财团的董事都疑惑的看向这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人群中就有人认出了那两张面孔： “那不是前两天还在被通缉的逃犯吗？！我在通缉令上见过他们！” 这句话一出，一众身影瞬间回头锁定二人，而此刻的他们还沉浸在各自的狂笑之中，直到红心9反手给了简长生一个巴掌，对方才停了下来。 “咿哈哈哈哈哈！！”红心9一边大笑，一边大喊，“笑个屁！快跑啊！！！” 两道身影扭头就往远处狂奔！ 那些保镖正欲追上去，但像是想到了什么，默默的回头看向各自的老板。 “老板，要追吗？” 此刻五大财团的董事，已经走了三位，就剩下红尘饭店的老东家陆远正，和腿脚不方便的穆春生还未离开。 穆春生随意的瞥了那个方向一眼，淡淡道： “想挣外快的就去，不过中途要是死了，财团不赔。” 说完，他便在儿子的搀扶下坐进车中，反手关上车门。 几位保镖对视一眼，还是有三位点点头，嗖的一下往两人离去的方向追去，毕竟要是在红尘界域里抓到通缉犯，报酬是相当可观的，至少相当于他们两年的薪水。 陆远正那边也摆摆手，也有两道身影接连冲出，这些似乎都是神道拥有者，速度奇快无比，眨眼间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那是……” 车辆穿过街道，笔直的向拍卖场的方向驶去， 陈伶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下一刻视野就被林立的房屋遮挡，彻底失去目标。 简长生和红心9？他们怎么在这？？ 陈伶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两人鼻尖上的白灰，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莫非……”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短暂的犹豫后，便对司机说道： “下一个路口，我要下车。” 第438章 霉运体质 “您要下车？”司机一愣，小心翼翼的问道， “您是有什么别的地方要去吗？您可以告诉我，我负责送您过去……” “不用。”陈伶淡淡道，“我想在这座城市里走走。” “……是，那您的财物，我一会让人先给您送到屋里，您请放心。” 汽车穿过一条街道，最终在一个十字路口便缓缓停靠，陈伶走下车，目送这支满载着银票的车队远去。 此刻正是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明暗不定的路灯在路面投射暗黄的光影，陈伶双手插在风衣兜中，脚踏虚无，一步步向身后狭窄的小道走去。 …… “该死，他们追上来了！！” 简长生回头看到几道黑影掠过无人街道，咬牙开口。 此刻的他和红心9都被封住了技能，只能靠纯粹的身体素质逃亡，但身后的那几个明显是拥有神道的，照这么下去他们被抓住几乎是必然！ “咿哈哈哈哈哈哈！！” “你特么能不能别笑了？！”简长生反手给了红心9一个巴掌，突然觉得手有点痛。 这家伙……脸皮这么硬吗？ 红心9总算止住狂笑，目光中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越发兴奋，“他们追，那我们就跑啊！要是被追上，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 “现在咱俩的神道都用不了，拿什么跟他们同归于尽？！” 简长生余光迅速扫过四周，锁定了一片错综复杂的老旧巷道，一把拉住旁边的红心9，“跟我来！” 两人一头钻入巷道之中。 五道身影先后赶到巷道入口，他们都是鼎鹿与北斗两大财团的保镖，此刻正面相遇，冷冷的打量了彼此一眼，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出手把对方给干掉。 五大财团之间常有摩擦，他们作为各自财团培养了数年的神道拥有者，之前多少都产生过过节，有人曾是对面之人的手下败将，有人的同伴被对面之人暗中干掉……即便现在他们暂时摆脱了财团的掌控，也绝不可能轻易联手，更不会愿意与对方瓜分赏金。 “哪边先杀掉，就算哪边的。”最终，一位年纪较长的保镖冷声开口，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哼，那就各凭本事。” 话音落下，五人立刻分为一个二人组，一个三人组，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进入巷道之中，向着刚才简长生二人逃离的方向追踪而去。 这似乎是一片几乎废弃的贫民窟，墙与墙的间隙很窄，基本上每条路只能容纳一人通行，道路错综复杂，而且路灯有大半都不能亮起，在漆黑的夜空下，像是一座庞大的迷宫。 在众人都钻入这片街区之后，没有人注意到，漆黑的夜空之下，一件黑色的风衣正无声屹立于虚空。 陈伶站在街区上空，似乎整个人都与夜色融为一体，哪怕有人刻意往这个方向看，也极难分辨出他的存在……而在他的角度，却可以清晰的俯瞰到这片街区发生的一切。 淡淡的蓝意从他的双瞳中晕开，在【秘瞳】的催动下，陈伶锁定了正在疯狂逃窜的简长生二人，与逐渐向他们靠近的几个保镖。 “……真会惹麻烦。”陈伶长叹一口气。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叠便签纸，又拿出一支随身携带的钢笔，轻轻将笔盖摘下…… 钢笔的笔尖点在便签表面，黑夜般深邃的墨水，便顺着纸页纤维无声晕开，他心念一动，一行小字便行云流水般写在便签之上。 【黎明时分，薄雾渐起】 …… “起雾了？” 正飞速穿行在狭窄街区内的简长生，感受到眼前飘起的淡淡雾气，眼中浮现出一抹喜色。 起雾就意味着视线受阻，再加上昏暗的天色，那群人追踪他们也会变得更加困难，看来他的运气也没差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至少老天还是在帮他的。 随着两人的不断深入，一座高大的灰黑色墙壁伫立在他们面前，像是废弃钢铁厂的外壁，彻底阻断了他们的去路，只剩下向左与向右两个狭窄路口。 “岔路口？”简长生一愣，下意识的指着左边，“我们往左走吧？” “好！那就往右！”红心9坚定的拉着简长生，二话不说就钻入了右边的窄路。 “为啥？？？”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的运道是真差，光是靠近你都会变得不幸。”红心9骂骂咧咧，“反正你说什么，跟你反着做就对了！” 简长生：…… 虽然无奈，但简长生似乎没法反驳，他的运气一向是烂透了。 两人离开不过十几秒，一伙人便紧跟着来到这条岔路，正是北斗财团的三人，他们左右各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这两个家伙怎么跑这么快……” “他们好像没有神道，只是普通人，只要追上肯定能轻松拿下。” “但我们中没有擅长追踪的神道……这次只能凭直觉了。” “我们往哪边？” “往右边吧，我看那边不顺眼。” “好，那就右边。” 就在三人即将去往右边之时，天空中的某道黑影，轻轻撕下了一张便签。 【△一枚老旧的螺栓从腐朽的设备上脱落，受力不平衡的设备，一点点的压塌支架，最后从半空中坠落，在地上砸出清脆声响，顿时吸引了追击者的注意】 砰——！ 一声巨响突然从左侧的街道传来。 “不对，在那边！”其中一位保镖立刻转身，径直冲向左侧的街道，其他二人也迅速跟了上去。 见这三人被吸引向相反的方向，半空中的陈伶平静无比，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将手中的便签废纸揉捏成团，目光落在另一个方向。 只见破旧建筑之间，有两个身影正敏捷的在楼宇顶端飞跃，以惊人的速度向简长生二人靠近…… “要被追上了……”陈伶双眸微眯，笔尖再度飞快的在便签上书写起来。 第439章 温室的花朵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简长生回头看向身后的道路，有些疑惑的开口。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弄出了不小的动静。”红心9双眸微眯，“那动静应该能把追击的家伙吸引过去，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那可太好了……” 简长生话音未落，便看到有两道光影先后掠过路灯下的大地，他抬头望去，只见狭窄的楼宇间隙内，有两个穿着保镖服装的身影灵活无比的穿梭其中，正在向这里靠近！ “那两个家伙锁定我们了！”红心9反应极快，拉着简长生一头钻入身旁的小巷道。 下一刻，两束快到极致的黑影，从两位保镖的手中，笔直的射向刚才简长生所在的位置，轰鸣的爆炸顷刻间淹没整条巷道！ 轰——！！ 烈火在黑暗中燃烧，炽热的高温将巷道内的一切物质烧的蜷曲，凌乱的电线迸溅火花坠下大地，耸立的路灯也轰然坍塌…… 在这熊熊烈火中，两位保镖张开双臂，在他们的手臂与侧肋骨之间像是有两只蝙蝠翅膀，控制着湍急掠过的气流，侧身划过一道完美弧线，从火海上空滑向而过。 “外置蝠翼？”红心9回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冷笑起来，“居然还是两个巧神道……这不巧了吗？” “巧神道？”简长生一愣，他还从未遇见过这条神道的敌人。 “就是属于‘工匠’的神道，你坐的能够在灰界中安全穿行的界域列车，就是巧匠打造的。”红心9瞥了眼那两个翼装飞行的黑影，幽幽开口， “巧匠越是聚集在一起，能发挥出的作用就越大，甚至可以造出革命性的东西……比如界域列车。但眼前这两个，多半是刚踏上巧神道就被财团挖走，无论是战斗理念，还是制造思路，都落后的令人发指。 要不是我现在被封了技能，就凭这两个小瘪三……” 砰砰！ 又是两枚类似炸弹的东西射向红心9，后者的瞳孔微微收缩，现在两人的周围可没有小巷道可以钻了，如此狭窄的环境下，一旦爆炸他们将避无可避。 【△爆炸的火焰吞没废弃的塔吊底座，随着底座崩塌，塔吊开始向一侧倾倒，砸向追击与逃亡者之间】 吱嘎—— 在一阵低沉轰鸣声中，一座高大的塔吊在钢铁厂内倾倒，恰好倒向了简长生二人的身后，像是一根挥落的金属棍，将半空中射出的两枚炸弹提前抡至爆炸！ 轰——！！ 两团炽热的火焰在半空中引爆，像是两轮微缩的太阳，爆炸的余波不仅没伤到简长生二人，反而差点将高速飞行的保镖卷入其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一愣，当即拼命的控制飞行方向，避免自己撞上这场爆炸。 其中一人因为距离还远，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爆炸，继续向简长生二人追去；另一人速度慢了一些，几乎是贴着爆炸火焰飞过，高温烧穿了手臂下的外置蝠翼，狼狈的一头栽向大地！ “该死……” 他感受着自己被烧焦的手臂皮肤，挣扎着从凌乱巷道中站起，正欲继续追上前，一抹冰凉却突然从脑后传来。 昏暗的路灯在巷道中，明暗不定的闪烁，像是冥冥中死神在呼唤他的名字……路灯光影之间，一袭红衣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漆黑的枪口无声抵在他的后脑。 保镖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第一时间想做出反应，却根本快不过那根扣动扳机的手指。 【△“为了人类文明之重启，我审判你死亡。”暗中操控一切的红衣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砰——！ 解构之力瞬间泯灭了保镖的头颅，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半截身子就消失无踪…… 悄然无声的击杀一位保镖，陈伶的目光再度落在远去的几道身影上，一脚踏上虚无，身形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夜色中。 …… “好险，我还以为刚才死定了！”简长生回头看着那截突然倒塌的塔吊，心有余悸的开口。 红心9没有说话，他皱眉看着塔吊下的火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跑再说！” 两人趁乱钻入其中一条巷道，几乎同时，一个穿着外置蝠翼的身影越过火焰，继续飞行在街区的上空。 他的目光飞速扫过四周，像是在搜寻着什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们去哪了？” 这位保镖回头望去，发现正是自己的同伴，不过他并没有用蝠翼飞行，而是狼狈的从地面走来。 “又跟丢了……你怎么这么慢？没事吧？” “刚才撞上火球，把我翅膀烧了……该死，怎么这么倒霉！”同伴恼火的说道。 “你没了蝠翼，就只能我来搜寻他们了，你尽量跟上我的速度。”保镖见此，知道自己的同伴是派不上用场了，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正欲继续振翅寻找二人，同伴却再度开口： “你等等，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你下来我告诉你。” “什么办法？” 那位保镖虽然疑惑，但还是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径直向同伴走去。 “我发现了，那两个人不是普通人，好像只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神道。”同伴一边说着，也一边向他靠近，整个人凑到他耳边，“尤其是那个穿皮衣的，我刚才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我演的真好。” 保镖一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尖锐爆鸣便从耳畔划过，下一刻一柄细长像是尖刺的钢筋，瞬间洞穿他的脖颈！ 猩红的鲜血顺着钢筋滴落，他的眼瞳不自觉的收缩，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那位“同伴”随手撕下了一张脸皮，一袭刺目的红衣占据了他的视野…… 陈伶松开钢筋，任凭保镖无力的坠倒在地，瞪着他逐渐失去呼吸。 “明明阶位不低，但是作战经验也太匮乏了。”陈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淡开口，“温室里长出的花朵，到底是不如风雪中磨砺的荆棘……一碰，就碎了。” 第440章 好久不见 街区尽头，两道身影踉跄的停下身形，粗重喘息着。 “我们……是不是甩掉他们了？” 简长生环顾四周，发现刚才还追的极紧的两位“鸟人”，现在并未看见，周围都静悄悄的，仿佛刚才混乱的一切都是错觉。 “看来是甩掉了。”红心9的表情并未放松，反而越发凝重，他目光不断扫过周围的阴暗巷道，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那我们这运气可以啊，倒也没那么倒霉。” “运气？” 红心9冷笑一声，“要是纯靠运气，估计我们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简长生眉头微微上扬，“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这一切都太巧了吗？岔路口引走另一波人的异响，正好替我们挡下炸弹的塔吊，还有现在莫名其妙失踪的追击者……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中安排一切一样。你真的觉得，这是单纯的运气？” “你是说，有人在帮我们？”简长生怔了半晌，“不应该啊，红尘主城里除了我们俩，应该没有别的社员了吧？” “按理说是没有了，否则也不至于让我一个人配合你完成任务……那还能是谁？”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且先离开这个地方，再做打算。 红心9正欲迈步离开，余光突然看到了什么，整个人身体一震，僵硬在原地。 “你怎么了？”简长生往前走了两步，发现红心9没跟上来，疑惑的回头望去。 红心9的表情精彩无比，他默默伸出手，指向半空…… 简长生抬头望去，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黎明的微光从地平线的尽头升起，在这狭窄巷道的半空，一件黑色的风衣不知何时屹立虚无，两座极具压迫感的高墙之间，一张古老而神秘的黄金面具，正沉默俯瞰着脚下的二人…… 黄金会特使？？？ 这五个字出现在两人脑海的瞬间，心中咯噔一声。 “他……他怎么在这？？”简长生咽了口唾沫，“他刚才不还在饭店里抢钱吗？？” “我怎么知道？！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妈的，我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先别急……他对我们似乎没有恶意。”红心9回忆起刚才发生的种种，若有所思，“搞不好，就是他在帮我们？” “我们又不认识他，他干嘛帮我们？” 两人在那张黄金面具前，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刚才丑小孩一拳一个干翻他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特使本尊在此，带来的压迫感只会更强。 就在两人不解的窃窃私语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从半空中响起： “你们，见过丑角了？” 特使的主动开口，让简长生二人都是一愣。 他们随即反应过来，特使口中的“丑角”，应该就是那个在他们脸上留下印记的丑小孩，顿时点头。 “见……见过。” “在哪见到的？” “就在你房间啊？” 红心9理所当然的回答，下一刻就被简长生捂住嘴巴，后者压低了声音骂道，“你这么说，他不就知道我们去搜过他房间了？！” 红心9这才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陈伶面具下的神情也十分精彩，他就知道，这两个家伙凑到一起，准不会干什么好事……不过丑角竟然出现在红尘主城，他是没想到的，看来是一路从戏道古藏，跟着自己来的? 陈伶复杂的看着两人，许久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放任他们离开，肯定是不行了，先不说这俩货能惹出多大的麻烦，现在他们两人都被丑角封住技能，要是不给他们解除，在主城里活动未免太危险，自己肯定没法一直护着他们。 思索许久后，他淡淡开口： “跟我来。” 话音落下，陈伶便转身往街道的某个方向走去。 简长生和红心9对视一眼。 “怎么说？跑吗？” “跑？咱俩现在啥也干不了，能跑的过他？” “……算了，那就跟上去吧，他要是想杀我们，没必要费劲把我们救下来。” 两人短暂的犹豫后，还是跟上陈伶的步伐……好在时间还太早，路上都没什么人，三人穿过街道，径直往拍卖会的方向走去。 …… 此时。 拍卖会，贵宾休息室。 “咿呀~” 丑角一蹬桌角，整个人又跟着转椅滴溜溜的飞旋起来，一双豆豆眼中满是新奇，似乎从未玩过如此有意思的东西。 在他的周围，都摆满了装满银票的箱子，那是拍卖会的工作人员刚才送过来的，丑角对这些没有概念，也不感兴趣，等工作人员走远之后，他便又自顾自的玩耍起来。 就在这时，他耳朵一竖，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一双眼睛瞬间锁定门口。 “咿呀咿呀！” 丑角沾着白灰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匆忙，他立刻从转椅上下来，用衣角擦掉刚才蹬在桌上的脚印，左看看右看看之后，嗖的一下钻出窗外。 房间内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三秒后，房门被缓缓打开。 戴着黄金面具的陈伶，迈步走入房间，目光在屋内一扫，并未看到丑角的身影……他双眸微眯，继续走进屋中。 而在他的身后，简长生和红心9，表情古怪的迈步也跟了进来，目光不断搜寻四周，生怕从哪里冒出一只拳头，再给他俩干翻在地。 “什么意思啊？他把我们带到这来，是想干嘛？”简长生不解的小声问道。 红心9摇了摇头，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懵逼。 随着房门关起，那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缓步走到办公桌的转椅前，不紧不慢的坐在上面……在他的身后，是高高堆起的银票山峰，两亿多的银票现钞，第一次以如此直观的方式，展现在两人面前。 那身影翘着二郎腿，随意的坐在银票山峰之间，一只手抵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摘下那张古老的黄金面具…… 一张带着戏谑的笑脸，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二位。” 陈伶微笑着开口，“好久不见。” 第441章 小简的心魔 【观众期待值+4】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简长生呆若木鸡。 “你……你不是……”红心9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红心6？？？？”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简长生揉了揉眼睛，确认坐在面前的就是他熟知的红心6，顿时懵了，他看着对方背后的两亿多银票，又看着这豪华的贵宾休息室，大脑已经停止运转。 “你们声音小点。”陈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是，你……你怎么会是黄金会特使？？”红心9忍不住问道，“那天拖着金山进城的是你？在饭店里抢钱的也是你？？” “是啊，都是我。” “可……这不合理啊，你的八阶身份，还有黄金会的背景……” “八阶是我装的，至于黄金会……根本就没这个东西，不过是他们以讹传讹，然后我引导了一下罢了。”陈伶微微一笑。 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半晌之后，红心9突然一巴掌拍向简长生的后脑勺，发出清脆声响。 “哎呦！”简长生被打懵了，“你打我干嘛？？” “同样都是6字辈，人家红心6能把五大财团骗的团团转，你特么出个车站都能被人扣下，能不能跟人好好学学？？” 简长生：…… “他，他是戏神道啊！那能一样么……”简长生的声音越来越小，看陈伶的目光像是在看怪物，“在极光界域的时候也是，他简直就是个戏精……不，他就是戏神！！” “不对啊，这些都是假的，可那个小孩又是谁？”红心9疑惑问道。 红心9死活想不明白，那个小孩究竟是什么背景，居然能一拳就把自己给干倒，其他的陈伶都能作假，但唯独那个小孩，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我的……嗯……五师兄。”陈伶表情有些古怪。 红心9一愣，试探性的问道：“他是戏道古藏的人？跟那位梅花k是……” “是梅花k的师弟。” “那就合理了。”红心9长舒一口气，“我就说，一般小孩哪能这么强……原来是前辈。” “好你个红心6！” 此刻，简长生也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咬牙指着陈伶说道，“之前的账，我们该好好算一下了！” “什么账？” “兵道古藏，你杀我一次的账！” 陈伶眨了眨眼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少装蒜，那天临走前，白也前辈可是说漏了嘴……兵神道的道基碎片是你去拿的，你就是陈伶！”简长生气的牙痒痒，“当时你杀了我一次，这事我跟你没完！” “……好啊。” 陈伶从转椅上站起，一步步走到简长生的面前，双眸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精神力波动骤然释放，他微笑道： “那你是打算跟我打一架呢……还是打算被我丢到主城的大马路上，继续被人追杀？” 简长生：…… 简长生顿时熄火了，他现在被封了技能，根本不可能打赢陈伶，至于被丢到大马路上……搞不好陈伶真能干出这事。 “咳咳咳咳咳……”简长生战术咳嗽，“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不过，你总得给我点补偿？” “你想要什么补偿？” “你赚了那么多钱，分我点总行吧？”简长生指了指满屋的银票，试探性的问道。 “那不行，这些不是我的钱，是你们的钱。” “……我们的钱？” “这些，是未来黄昏社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工资。” 陈伶简单的说了下自己来红尘主城的目的，红心9的表情顿时有些精彩……合着他跟简长生闹了半天，差点把自己的工资给抢走了？？ 简长生得知这些钱也不能动，顿时有些郁闷，索性直接走到会客的沙发上，抄起一把瓜子就开始磕。 钱拿不了，免费的瓜子总能随便吃吧？再不吃点东西，他感觉自己都快饿死在红尘界域了…… 陈伶无奈之下，还是让古开先给屋里送了顿餐，是两块上好的牛排，看到红心9和简长生三下五除二就吞掉了两块牛排，他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这两个家伙……在红尘主城里都干嘛了？怎么跟饿死鬼一样。 吃饱喝足，简长生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从沙发上站起，指着陈伶义正言辞的说道：“红心6陈伶……嗝……咱俩的事，没那么容易翻篇……嗝，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好好跟你算这笔账！” 等我能打得过你的时候。简长生暗自在心里加了一句。 在兵道古藏时，陈伶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了，甚至直到现在，他做噩梦还是会梦到当时的情景……梦到陈伶从尸骨中走来，当着他的面杀死了所有人，然后面无表情的一枪杀死了他……陈伶就像是压在简长生心头的大山，甚至可以说是心魔。 在得知陈伶与红心6是同一人后，他是夜不能寐，当他在南海界域晋升三阶的时候还在幻想着，终于可以去找陈伶单挑，亲手击碎这个心魔，可没想到一到红尘主城，事情就发展成了这样…… “好好好，我等你。”陈伶敷衍的应了一声。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对了，你不是离开红尘界域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接到任务，就回来了啊。”简长生耸了耸肩，“任务里还说，会有其他社员来帮我完成任务，然后红心9就来了，结果……到现在任务还没头绪。” 陈伶顿时来了兴趣，“什么任务？” “一共两个任务，一个是让我潜伏在红尘主城，站稳脚跟，最好能有个能接应其他社员的安全据点。”简长生挠了挠头，有些苦涩的开口，“可是到现在，别说据点了，我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第442章 肉包 简长生当然想好好完成任务，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红尘界域的防卫突然如此森严，刚一下车就被打上了通缉犯标签，然后就在一路被追杀…… 在这种天崩的开局下，他连自己活下去都是问题，哪里来的闲工夫去站稳脚跟，寻找据点？ 陈伶的表情突然有些微妙……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简长生落得如此惨境，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陈伶思绪一转，便缓缓开口：“据点的任务，我可以帮你。” “真的？！” 简长生猛地抬起头，眼眸中满是惊喜。 他立刻走上前，拍了拍陈伶的肩膀，热情的笑道：“红心6，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陈伶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不过，这也不是白帮的……你们得帮我办件事。” 简长生的笑容骤然僵硬，“……什么事？” “红尘饭店二楼的仓库里，有一座紫檀平安佛，你们在八点前帮我把它偷运出来，然后放在……”陈伶告诉二人一个地址。 “就是运个东西？”简长生想了想，“那好办。” 跟站稳脚跟寻找据点这种“虚无缥缈”的任务比起来，一个明确的任务让简长生觉得简单多了，至少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对了，第二个任务是什么？” “是找一幅画。” “画？”陈伶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 “对啊，跟我说要找一张临摹的人像画，不过画在谁手上，在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在红尘主城里……”简长生的语气十分幽怨，像是已经在心里吐槽过这个任务无数次，“这么大一座城，让我去找一张画？那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临摹的人像画……”陈伶的眉头也不自觉的皱起，“只说了这些吗？还有没有什么更具体的指向？” “没了……不过任务上说，在那张画的背面，有一个梅花8的印记。” 梅花8？ 陈伶一愣，脑海中突然想起在极光界域见过的那位少年……那家伙不就是梅花8吗？这幅画是他留下的东西？那他人去哪了？ 陈伶不清楚梅花8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这个任务，他也爱莫能助……毕竟他可没时间去搜遍全城，只为找一张人像画。 “对了，能不能跟你那位师兄商量一下……先把我们的封禁解开？” 红心9终于开口了，他指了指自己沾着白灰的鼻子，眼眸中满是无奈，“这东西在这，太影响发挥了。” “这个交给我吧。” 时间已经不早，简长生和红心9立刻起身前往红尘饭店，陈伶独自坐在屋中，目光环顾四周之后，走到了那扇开启的窗户前。 淡淡的蓝意从他的瞳孔中晕开，陈伶目光瞬间锁定窗户边缘，那一对微不可查的小脚印，顺着墙壁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道路上。 “在那里么……” 陈伶摘下黄金面具，身形一晃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 清晨。 红尘主城的街道上人头攒动，忙碌着去上班的普通人腋下夹着公文包，脚步匆匆；一个个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则直接从马路上穿行而过，拨动把手上的银铃，发出清脆声响。 “卖报卖报！黄金会特使与北斗财团董事长成为好友！共同促进主城经济繁荣发展！” “花都财团董事长与特使成为好友！蔷薇女团热辣表演，燃爆晚宴！” “女星卢爱贞被曝出轨！对象竟是闺蜜老公？！” “……”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回荡在繁华街道之上，众多身影驻足购买报纸，将其与公文包夹在一起，同时彼此热切的讨论着什么，两眼放光。 与此同时，街边的一家早餐店前，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垫着脚尖，眼巴巴的看着一笼热气腾腾的肉包，疯狂吞咽着口水。 “小朋友，来个包子吗？”围着白色围裙的店老板见此，主动问道。 “咿呀！” “大的两块一个，小的一块一个……小朋友，你要吃哪种？” “咿呀！！”丑角直接伸手指向最大的那一笼。 “好嘞，两块一个。”老板熟练的将一只肉包装入袋中，另一只手伸到丑角面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丑角的豆豆眼疑惑眨了许久，默默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在店老板的手掌上。 “咿呀？” “……”店老板的表情突然有些古怪，“小朋友，你不会没钱吧？没钱是吃不了的哦……找你家大人来吧。” 丑角眼睁睁的看着店老板将肉包又放了回去，眼神都直了，他不断咽着口水，双手比划着不断对老板咿咿呀呀说些什么，老板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开始环顾四周： “这是谁家的小孩？家长呢？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见老板不愿意给他包子，丑角染着白灰的脸上满是失落，他垂头丧气的走到路边，整个人蹲下缩成一团，眼巴巴的看着远处拍卖会的那栋大楼，不知在想些什么。 咕噜—— 打雷般的声音从他的肚子中响起，引得路过的行人疑惑回头……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你好，一个肉包。”一个样貌平平的身影走到早餐店前，掏出两枚铜币摆在桌面。 “好嘞，您稍等！” 店老板迅速的将一只肉包装好，递到那人手里，弥漫着肉香的包子与蒸腾热气，让丑角肚子里的雷声更响了，他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索性扭头转到旁边，不让自己多看。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将肉包递到他的面前。 丑角嗅到近在咫尺的香气，疑惑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陌生的年轻人后，脸上的疑惑更浓了……他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像是发现了什么，整个人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 “咿……咿呀？！”他慌张的喊了一声，扭头就想往远处跑。 年轻人似乎早有准备，一只手拽住他的后衣领，将其直接提溜到自己面前， “我说……你跑什么？”换了张脸的陈伶无奈开口，丑角却压根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陈伶见此，直接将手里的肉包塞到丑角怀里，后者微微一愣，氤氲的肉香直接勾动了他的食欲，肚子中的声响越发嘹亮。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陈伶。 “偷偷跟我出来这么久，应该饿坏了吧？” 陈伶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长叹一口气，“吃吧……专门给你买的。” 第443章 求见 丑角终于忍不住张嘴，一口就将手中的肉包塞入其中。 陈伶没看清他的小嘴是怎么一下塞完这只肉包的，就在他发懵的时候，丑角只是略微一嚼，鼓鼓囊囊的两腮就恢复正常，眼巴巴的继续看着陈伶。 咕噜—— 雷鸣般的声音继续从他肚子传出。 “……没吃饱？”陈伶试探性的问道。 丑角低着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根本不敢说话，但他持续作响的肚子已经替他回答。 陈伶无奈之下，又回到早餐店门口，一口气给他买了五只包子。 可还没等陈伶找完零钱，丑角又是一口一个，五只大肉包瞬间荡然无存……他回过头正欲说些什么，便看到丑角的那双豆豆眼，继续无辜的看着他。 陈伶：…… 陈伶想起来了，据师傅所说，丑角是唯一一个在戏道古藏里用“桶”吃饭的。 陈伶见此，索性直接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直接看傻了店老板。 “你店里所有的包子，我全要了，给我打包。” “……好，好嘞。” 店老板立刻招呼着几个帮工，全都放下手头的事情，一起来帮他打包，十几笼包子一叠一叠的被摘下，几位师傅忙的满头大汗。 许久之后，陈伶提着满满两大袋包子，跟丑角一起向街道的另一边走去，引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咿呀！” 丑角一口一个包子，短短几分钟，便将它们炫了个精光。 当最后一个包子入腹，丑角终于满意的拍了拍肚皮，打了个响亮无比的饱嗝。 陈伶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怪物。 他死活不明白，这么小的一具身体，是怎么容纳的下那么多包子的……难道他的肚子里，连通着另一个空间不成？ 丑角察觉到陈伶的目光，顿时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走在他的身边，余光时不时向周围瞥去，似乎打算找机会直接溜走。 “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陈伶看出了他的心思，生怕他一会又极快的逃走，自己连追都追不上，当即开口，“之前你追杀我的事情，我已经不追究了。” “咿呀？” 丑角抬头看向他，似乎还有些不信。 “我这不是还活着吗？而且你已经向我道过歉了。”陈伶耸了耸肩，“既然都是戏道古藏的人，就没必要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听到这，丑角的双眸逐渐亮起，但陈伶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微微一愣。 “不过你得告诉我，当时你为什么非要杀我？” 对于丑角，陈伶一开始确实抱有敌意，毕竟自己差点就死在对方手里，不过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发现这小家伙确实不坏，甚至单纯的可爱……他可以不追究过往，但有些东西，他必须弄清楚。 丑角歪头想了一会，伸出双手咿咿呀呀的比划半天，陈伶也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会写字吗？” 陈伶走到路边，给他捡起一根树枝。 丑角拿着树枝，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头，像是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半分钟后，才歪歪扭扭的在地上书写起来。 ——师傅。 看到这两个字，陈伶愣在原地。 “师傅？”陈伶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你是说……是师傅让你杀我的？” “咿呀。”丑角点点头，又迅速摇头，奋力的比划半天，想向他解释什么十分复杂的事情，最后似乎把自己给气到了，狠狠地在土地上跺了两脚。 陈伶：…… 陈伶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师傅”二字，许久也没什么头绪……不过他可以确定，师傅对自己绝没有杀心，否则他根本没必要在柳镇救下自己，更没必要教自己戏道秘法，那这所谓的“师傅要杀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陈伶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丑角的意思，知道想从对方嘴里问出更多消息是不可能了，心中长叹一口气。 “对了……你是不是在我屋里，给两个人沾了白灰？就是之前封住我技能的那种？”陈伶正欲带着丑角离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能远程把他们的封禁解除了吗？他们两个不是坏人，也是黄昏社的社员。” 丑角怔了一下，随后像是想起了这件事情，一只手敲在另一只手掌心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咿呀！咿呀咿呀！！” 他一只手啪啪啪的拍着自己的脑袋，像是懊恼忘记了这茬，伸手往虚无中抓了两下，两道淡淡的白气钻入掌心，随着他的手掌一抹，便回到自己鼻子上的白灰之中。 他当时光顾着把那俩人送到陈伶身边，却忘了给人家解开封禁了！ “咿呀！”丑角对陈伶做了个“成功”的手势。 “……”陈伶无奈地笑了笑，“幸好你没杀了他们，否则这个乌龙可就闹大了……” 丑角当即摇头，他指着地上的“师傅”两个字，又用手抹了下自己的脖子，双手放在胸前做了个“不行”的手势。 陈伶诧异的开口，“你是说，师傅不让你随便杀人？” “咿呀！”丑角认真点头。 “怪不得……” 陈伶带着丑角回到拍卖会的休息室。 丑角被陈伶发现后，也不躲藏了，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休息室里玩耍，陈伶看着在屋里跑来跑去的身影，无奈一笑。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特使大人，您有空吗？” “什么事？” “有人在拍卖会的楼下，想见您一面。” 这个时候有人想见我？陈伶心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即问道：“谁？” “您听说过柳轻烟吗？就是那位最近在红尘主城里，风头正劲的新人。” 听到柳轻烟三个字，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脑海中顿时回忆起昨晚在晚宴上，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找我什么事？” “……她没说，只是恳求说想见您一面。” 陈伶沉默片刻，还是开口， “让她上来吧。” 第444章 再见柳轻烟 斑驳的光线透过窗户，将昏暗的长廊割成断断续续的光影廊桥，黑色的裙摆轻轻拂过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最终在贵宾休息室前停下脚步。 “柳小姐，您自己进去吧，我就送到这了。” 古开先看着眼前少女的背影，嘱咐了一声后，便后退消失在黑暗中。 柳轻烟看着眼前高大奢华的黑色门户，深吸一口气，随后抬起青葱玉指，轻轻叩响门扉…… “进。”平静的声音从屋内响起。 柳轻烟推开门，一间堆满银票箱子的贵宾休息室，出现在她的眼前，阳光透过遮光的落地窗洒满大地，黑金色调的高雅家具之间，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身影，正宛若雕塑般坐在中央。 柳轻烟迈步进屋，反手将房门锁起，随后恭敬的屈膝行礼，黑色的裙摆拂过大理石地面。 “小女柳轻烟，见过特使。”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缕微风拂过房间，让人听起来很舒服。她也没有直视陈伶的眼睛，而是始终低着头，注视着地面模糊的倒影。 “找我什么事？”陈伶丝毫没有跟她客套的意思，淡淡开口。 柳轻烟张了张嘴，沉默许久后，轻声说道： “小女想请特使找一个人。” “找人？” 陈伶怔了一下，摆了摆手，“我是来主城做生意的，找人这种事，你应该去找警员……” “小女当然知道特使来主城的目的。”柳轻烟抬起头，那双似水的眸子注视着陈伶，继续说道，“既然五大财团可以用财力，获得特使大人的友谊，小女也想试试……” “哦？”陈伶面具下的眉头一挑，“你很有钱吗？” “我没有钱，但我知道哪里有钱……以及，杀谁能变的有钱。” 柳轻烟柔弱的身躯，随着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变得好似锋利起来，散落在地的黑色裙摆像是光影间的利刃，晃的陈伶眼眸生疼。 陈伶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不对劲…… 这女孩，跟他在柳镇时见到的，简直不像是一个人……不，虽然行为举止基本没什么变化，但唯独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还是在这半个多月里，她的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你究竟想做什么？”古老的黄金面具下，陈伶的声音冷若冰霜。 “正如小女所说，小女想请特使找人。”柳轻烟低着头，声音好似风中细柳，柔中带着一丝韧劲，“如果高价拍下某件拍品，就能请动特使出手，那小女愿请特使开价……” 陈伶皱眉注视着这位黑裙少女，半晌后，再度开口： “你要找谁？” “他叫陈伶。” 听到这个回答，陈伶面具后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他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柳轻烟，思索片刻后，还是问道：“陈伶是谁？” “是一位戏子，身着红衣，极擅变化。”柳轻烟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是黄昏社之人，代号【红心6】。” “黄昏社？”陈伶摇头，“你知不知道，黄昏社是什么组织？” “是人类之恶，是界域灭绝主使，人人得而诛之。” “……” 陈伶忍不住开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找他？” “他于我有恩。” 简单的五个字，从柳轻烟柔软的身体中说出，却仿佛重达千斤，她第一次抬起头，直视着陈伶面具后的眼睛，烟雨朦胧的发丝之后，仿佛蕴藏着一根根细密至极的剑， “我要找到他，若是他还活着，我便追随左右；若是他已经死了……我便倾尽一切为他报仇。” 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他是黄昏社的人。”陈伶平静开口。 “黄昏社又如何？这世间，只有黄昏社是恶吗？”柳轻烟轻声道，“世间处处见人心，世间处处是炼狱……是他将小女从炼狱间救赎，无论他是善是恶，小女都愿成为他的剑。” 陈伶的脸色顿时复杂起来。 怪不得柳轻烟只能来找自己，寻找【红心6】这种事，但凡被红尘界域里的警员或者其他人知道，这女孩都会被扣上黄昏社逆党的帽子，不仅找不到他，自己还会被搭进去……而现在整个红尘主城，绝对中立，且拥有足够实力去找人的，也就只有他这位黄金会的特使了。 她应该是在晚宴的时候，看到五大财团用金钱获得了自己的友谊，就想试着从这打开突破口，帮她找人…… 不得不说，这女孩很聪明，而且目前来看，算是重情重义，知恩图报。 陈伶虽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刚才柳轻烟说到杀人之际，自己可以隐隐从对方身上感知到神道的存在，那是一种他从未遇见过的神道气息……而且绝对不弱。 “我帮不了你。”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 听到这句话，柳轻烟的身体微微一震，她看向黑金房间中央的身影，眼眸中满是不解…… “我没有时间去帮你找人，也没有兴趣跟黄昏社扯上关系。”陈伶平静说道，“更何况，他或许已经不在这个界域了……这不是花钱就能办成的事情。” 陈伶虽然欣赏她，但他还不需要一个刚踏上神道没多久的女孩，来成为自己的“剑”。他自己会杀人，会伪装，独来独往惯了，若是有人跟在自己身边，反而会成为累赘。 他确实救了柳轻烟，不过那只是顺手为之，从未想过要她来报恩……他走的路，不需要别人侍奉左右。 柳轻烟的请求被回绝，就像是雕塑般在门口伫立许久，才重新低下头，轻声说道： “……是小女唐突了。” 她轻咬着双唇，再度对陈伶躬身行礼，随后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开门之际，还是停下身，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特使大人……您觉得如果我找到他，他会同意让我追随他吗？” 第445章 虔诚 “或许不会。”陈伶回答。 “为什么？” “有些人独来独往惯了，就不喜欢有人跟在左右……尤其是黄昏社的人。”陈伶的黄金面具，在黑金的房间内神秘深邃。 柳轻烟望着大理石地面的倒影，轻声道：“您也是这种人吗？” 陈伶微微一愣。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柳轻烟已经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否决了……先不说戴着黄金面具，面具下的脸也是假的，而且他与柳轻烟也就见过两次，彼此并不熟悉，对方根本不可能看破自己的伪装才对。 “……是。” 得到这个回答，柳轻烟微微点头， “小女明白了……多谢特使大人。” 柳轻烟推门而出。 光影斑驳的长廊，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柳轻烟轻轻将房门关上，黑色的裙摆随着轻盈脚步，无声的在光影间穿梭……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没有丝毫的声音，像是一只身披黑裙的鬼魅。 当走到长廊中段时，柳轻烟缓缓停下脚步，重新回头看向那扇关闭的黑金大门。 无人的廊道中央，少女面对着大门，单膝轻轻跪倒在地，黑色的裙摆像是在光影间盛开的如墨玫瑰，朦胧的青丝散落在光滑大理石地面……她像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在教堂向神明祷告。 在那双似水的眼瞳倒影中，一根只有她能看到的红色丝线，从自己的心脏延伸而出，笔直的连接在黑金大门之后。 “您不愿接受，轻烟便不再打扰……若是能远远的做您的影子，倒也足够了。” 她双眸闭起，喃喃的祷告着些什么， 数十秒后，她才提起裙摆站起，最后看了眼黑金大门，径直向拍卖会外走去。 …… “出来吧。” 陈伶见房门关上，便摘下脸上的黄金面具，对着一旁轻喊。 下一刻，一只抹着白灰的脑袋从沙发后面探出，蹦蹦跳跳的来到陈伶面前，指着门外咿咿呀呀的在说些什么。 “你说她？”陈伶耸了耸肩，“我跟她不熟。” “咿呀！咿呀咿呀……” 丑角摆摆手，依然指着门外，然后噗通一声跪在陈伶面前，装模作样的在说些什么，再然后噌的一下站起来，扭头往身后走去。 陈伶看到丑角这莫名其妙的表演，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开门往外看了一眼，走廊上却空荡一片。 丑角见此，小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情，对着他无奈摊手，一副“你来晚了”的架势。 陈伶不明白丑角的意思，索性直接坐回转椅上，看了眼墙上的时间…… “不出意外的话，他俩也该回来了。” 陈伶又等了一会，两道身影便接连从窗外翻了进来，正是简长生二人。 现在正是大白天，他们两人走正门是肯定进不来的，只能走一些旁门左道，陈伶见简长生满头大汗，忍不住问道： “怎么样？放过去了吗？” “搞定了。” 简长生往嘴里猛灌一口茶，长舒一口气，“奶奶的，你也没告诉我那东西那么大啊！要不是我俩的封禁中途解开，还真没办法把它从饭店里运出来……” “我们运到那间仓库的时候，正好碰到有人来检查，还好我们跑得快，没被他们发现。”红心9仔细想了想，“不过，他们当时看到那座佛像，表情还挺精彩的。” “没出什么岔子就好。”陈伶微微点头。 “不过，我们倒是有所发现！”简长生将茶杯放下，神情似乎十分兴奋， “我们从那跑路的时候，路过了花都财团的其他仓库，里面有不少文玩字画，可惜时间太短了没来得及仔细翻找……不过我觉得，如果那幅画真的在红尘主城，很有可能会落在五大财团的手里！” 陈伶眉头一挑，觉得简长生说的有些道理。 虽然不知道那幅画有什么玄机，不过既然连黄昏社都在寻找，想必也是有所特殊，而红尘主城里有能力搜集这些字画的，应该就是各大财团……虽然无法百分百保证，但如果从财团宝库下手，概率确实会大一些。 “所以你打算？” “搜宝库！”简长生坚定的说道，“就从五大财团开始……我就不信了，总不能一个任务我都完成不了？” “不过仓库和宝库，还是有差别的。”陈伶适时的提醒，“五大财团的宝库，必然被严防死守，而且有神道拥有者坐镇……你确定自己可以悄无声息的混进去？” 简长生一怔，随后就有些蔫了……而一旁的红心9则是冷笑一声，眼眸中森然寒芒闪烁。 “混不进去，那就直接抢！五大财团也没几个能打的，老子把他们全给扬了……主要是担心，到时候动静太大，会把【浮生绘】那帮人给引过来。” 陈伶：…… 陈伶突然觉得，把这两人的封禁解开是个错误的决定……尤其是红心9，这家伙之前带着封禁，已经被憋坏了，现在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时刻找机会大干一场，释放心中的郁闷。带着封禁时两人还能有所收敛，现在他都怕这两个家伙直接掀了红尘主城。 组织让你们站稳脚跟，准备据点，不是让你们一脚把主城踩个洞出来！ “……这样吧，我有一个办法。” 陈伶略作思索，便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就算你们能把财团闹的天翻地覆，当着人家的面抢走宝物，但你们要是连续这么闹几次，其他财团必然会有所戒备，甚至会设下陷阱等你们自投罗网，或者暗中转移走有价值的宝物……万一你们累死累活的冲进了宝库，发现等你们的是一屋子的炸药，那就麻烦了。” 陈伶试图循循善诱的，唤醒红心9的理智，而后者似乎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随后回应： “……他们炸不死我。” 紧接着，他拍了拍懵逼的简长生的肩膀，自信一笑：“也炸不死他！” 第446章 挑拨 简长生：？？？ “别这么说，我又不是不死之身！”简长生立刻跟红心9撇清关系，“我很容易死的！” 红心9啧了一声，瞥了简长生一眼，目光像是在骂他怂蛋。 “我的意思是，我们其实可以有更稳妥的方法。”陈伶立刻开口，“只要能先一步确定，这些财团的宝库中有没有那幅画就行……” 红心9和简长生对视一眼，疑惑问道： “可我们又进不去，怎么确定它在不在里面？” 陈伶微微一笑。 几乎同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特使大人，北斗财团的穆春生董事邀请您共进晚餐的车辆已经备好了，您看什么时候出发？” 在简长生和红心9错愕的目光中，陈伶不紧不慢的戴上黄金面具，神秘与压迫感扑面而来……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 一辆汽车缓缓驶入林荫道路。 随着这辆车的靠近，正在两侧园林浇水修建的园丁，同一时间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车辆的方向微微鞠躬，喷泉的哗哗声萦绕在园林的周围，天空中甚至能看到水汽晕开的淡淡彩虹。 陈伶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场景，心中忍不住感慨红尘界域就是不一样…… 跟北斗财团比起来，极光城的群星商会，就莫名的有种金碧辉煌的土气，就像是暴发户一样。而这里却处处透露着设计与雅致。 车辆绕过洁白的喷泉之后，在一座奢华的私人宅院前缓缓停靠， 此时的宅院前，已经有十余人整齐的站成一排，像是在恭候陈伶的到来，车辆刚刚停稳，便有个管家装扮的身影走上前，替陈伶打开车门。 “特使大人，这边请。” 穿过一条笔直的道路，陈伶便来到那座私人宅院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特使大人，您终于来了！” 只见穆春生正坐着轮椅，在他儿子的推动下逐渐靠近，那张斑驳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但陈伶看来却无比的变扭……或许是他本身就是戏神道的原因，对于脸，他还是有种敬畏感， 他虽然不知道穆春生的脸是怎么回事，但每次看到都会让他有些不适。 “北斗财团，倒是气派。” 陈伶目光扫过这座偌大的宅院，平静开口。 “特使大人过奖了……天色正好，要不我带着特使四处转转？” 这个提议算是提到陈伶心里了，事实上，他刚才那句话就是想引出这个效果，但是表面上还是略作思索，才微微颔首。 穆春生当即带着陈伶在宅院内介绍起来，身后跟着一大批管家，侍女与保镖，远处望去浩浩荡荡一批人，像是领导前来视察一般。 “这些都是我专门派人从南海界域移植过来的，都是少见的珍稀品种，您看这玫瑰，整个红尘主城也只有我这里，才能有如此大的一片……” “这座假山，出自一位名匠之手，而且还是遗作，寓意着白龙出海，财富滚滚来。” “还有这棵金丝楠木，也是我专门请人移植过来的，而且有团队负责培育，现在光是这棵树放到外面，就价值数百万……” “还有……” 北斗财团的财力，陈伶算是见识到了，这一路上穆春生都在给他介绍花花草草，以及一些随处可见的装饰品，每一样他都能讲出来头，而且价值不菲。 若非如此，他几天前也没法在晚宴上，花几千万拍走自己的黄金。 但陈伶想看的自然不是这些，他沉默的听了许久，悠悠开口：“穆董事长，您的藏品……就只有这些花草吗？” 听到这句话，穆春生的表情一僵，随后大笑道： “当然不止，这些不过是宅院内的一些装饰罢了……我那还有很多藏品，都在地下的宝库里，既然特使感兴趣，那就请您品鉴一番。” 穆春生大手一挥，众人便回头往宅屋中走去。 回去的路上，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穆董事长，那晚的紫檀平安佛，你找到了吗？” 穆春生的脚步一顿，脸色霎时间难看起来，他一边走，一边深吸一口气，有些恼火的开口： “说到这个，我正打算跟您解释一下……” “哦？” “今天中午的时候，我们收到举报，从花都财团旗下的郊区仓库里，找到了那尊紫檀平安佛。”穆春生咬牙开口，“我就知道是那个老东西搞的鬼！特使大人，您别看那宗文平日里笑呵呵的，其实心比谁都脏……他这么做，就是想栽赃陷害我，通过一块烂木头，挑拨我们与特使的关系！” “原来如此。”陈伶面无表情的点头，“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我们已经跟花都财团宣战了。”穆春生沉声开口，“无论是金融方面，文娱方面，媒体方面，我们都开始对花都财团进行制裁……不过花都财团在主城扎根已久，想彻底推翻并不容易，除非……” 穆春生停顿片刻，试探性的看了眼身旁的陈伶，“除非，他们现在的这一批管理决策层，全部死绝了。” 陈伶心中冷笑，随即回答： “穆董事长的意思，是想利用我，重现四年前的血洗？” “特使大人误会了。”穆春生当即否决，“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那我就直说了……其实我也在暗中积蓄力量，从其他界域里调一些高阶的人手过来，试图暗中解决掉花都财团的高层……可现在这种人可不好找，就算有，开出的价格也不是我们现在能承担的起的。 再者说花都财团那里，也藏了不少人手，虽然要是真动起手，我们北斗财团有把握能把他们解决，但代价也绝对不小…… 当然，如果特使大人愿意出手，那自然是不一样了。” 穆春生话锋一转，“毕竟对特使大人而言，杀掉一群暗中利用自己的笑面虎，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而且就算是【浮生绘】，也不敢拿特使大人怎样。” 兜兜转转，穆春生还是半开玩笑的将话题引回陈伶身上，试图用自己与陈伶的“友谊”，加上言语挑拨，换取对方出手的机会。 第447章 青神道与【浮生绘】 陈伶自然不可能答应穆春生，他是来挑拨五大财团的，不是来当枪的……作为渣男，陈伶的首要原则就是，不接受，不拒绝，就是吊着你，然后一点点掏空北斗财团的利用价值。 “穆董事长说笑了。”陈伶淡淡回应，“他算计的是你，可不是我……更何况，花都财团的宗文，也得到了本特使的友谊。本特使总不能前脚收了人家的钱，后脚就去把人家灭门吧？” 穆春生顿时哑口无言，一想到自己跟宗文和庞善那两个家伙，都得到了特使的友谊，就气的不打一处来……这么一来，他想利用特使直接对付两大财团，几乎就不可能了。 “呵呵呵呵……特使说的是，我就是随口一提。”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私宅的深处，一路上穿过众多黑衣保镖封锁，其中有几人的身上散发着令陈伶心悸的气息……在这北斗财团的心脏位置，还是有不少高手坐镇的。 在穆春生的带领下，几人顺利通过所有关卡，最终进入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秘密通道。 “穆董事长的心思真是缜密。”陈伶适时的开口，“这宝库的防卫，应该是红尘主城最严密的地方了吧？” “那是自然，别的不敢说，这方面我们北斗财团做的绝对是最好的。”穆春生哈哈一笑，“当然了，毕竟别的财团那也没什么好东西，那些垃圾货色，也不用这么费心思的守着。” 这一句话，给陈伶带来了不少信息，这么看穆春生的藏品在整个主城都堪称第一，而这里的防卫标准也是天花板级别，其他财团的防卫不会比这里更严。 随着穆春生一声令下，厚重的金属大门被缓缓打开，一座三百多平的地下空间展现在陈伶眼前。 “特使大人，请吧。” 穆春生对自己的藏品，似乎相当自信，微笑着对陈伶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伶迈步走入其中，一股木头的清香扑面而来，这里到处都是精心雕琢的木质藏品，有大件的巨龙木雕，也有小件的串珠，墙上挂满了陈伶看不懂的字画，还有各种各样的玉石宝物，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金钱的气息。 “这里，倒是有些像样了。”陈伶目光略微一扫，缓缓说道。 如今的陈伶，可是黄金会的特使，最不少见的就是珍宝，自然不能摆出没见过市面的样子，于是不轻不重的夸了一句。 穆春生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他示意儿子推着自己，缓步跟在陈伶身后。 “这里的藏品，大多都有些年岁了，都是拍卖会里极难见到的稀罕物，有些甚至是当世孤品，价值难以估量……比如这座白玉俑，在其他界域拍卖的时候，可是差点创下了当时的拍卖最高记录。 还有这几颗舍利子，可是当年……” 穆春生开始不断的向陈伶介绍这些藏品，陈伶在里面走了一圈，目光很快便被一座金灿灿的狮身人面像吸引，面具下的表情有些古怪。 “特使大人应该熟悉吧？这件是前几年从另一位特使手上拍得的宝物，当时那位特使与北斗财团的关系，也是不错的。”穆春生厚着脸皮说道。 陈伶懒得去揭穿他的谎言，目光主要停留在那些字画上。 画卷在这座宝库中的数量不少，放眼望去得有十余个，不过人像画并不多，一共也只有三幅……陈伶若无其事的走到其中一副人像画前，像是在认真观摩着什么。 “特使大人对画感兴趣？”穆春生跟到他身后，继续说道，“说起来，咱们红尘界域也是青神道的主场，历来都不缺天赋异禀的画家……这些画都是【浮生绘】早期成员年轻时的真迹，现在嘛……说他们是这座界域的掌控者也不为过，这些画若是卖出去，价值都在千万以上。” 陈伶随意的将画卷揭开一角，看了眼其背面，便将其放回，不紧不慢的继续向其他藏品走去： “看来，你对【浮生绘】了解不少。” “也只是比其他人了解的多一些罢了。”穆春生继续说道，“这【浮生绘】，可神秘的很，据说红尘界域出现之时，他们便已经存在了……不过初期的成员不多，他们引导界域内有天赋的居民前往青道古藏，并将一部分觉醒天赋的人留下。 那些没有觉醒天赋的人，回归社会之后，都会感慨青道古藏的神奇，不过他们每个人对其描述都不一样……有人说那是一座神秘的空中楼阁，有人说那是海底的宫殿，有人说那是一个大到无与伦比的巨人的眼睛……” 听到这，陈伶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穆董事长，不会也去过青道古藏吧？” “我哪有那个天赋。”穆春生干笑两声，“而且，就算让我去，我也不愿意去。” “为什么？” “万一没觉醒还好，就当是去梦里转了一圈就回来……不过要是觉醒了，那就会被【浮生绘】留下。而到目前为止，被【浮生绘】吸纳的成员，几乎没人回来过。” “哦？” 陈伶扫了眼第二张人像画的背面，确认空无一物后，反问道，“没人回来，是什么意思？” “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本该白头偕老的爱人，都再也见不到他们，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也没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所以现在的主城，很少有家长愿意将孩子送去青道古藏，毕竟一旦孩子被【浮生绘】选中，在他们眼里就跟死了没区别。” 陈伶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在柳镇时遇到的三个【浮生绘】成员，他们既然存在，说明这些被青神道选中的人肯定是没死，他们没有再出现，多半是【浮生绘】有某种规矩，束缚着他们的行动。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448章 购买产业 在极光城，如果家里有孩子当上执法官，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虽然没法天天回家，但过一段时间抽空回去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退一步说，哪怕是加入黄昏社，也没规定说不能跟之前的亲戚朋友继续联系的。 这【浮生绘】究竟是什么组织，竟然管的比黄昏社还要严格？ 陈伶突然有种预感，红尘界域的【浮生绘】，或许要比极光城的执法官复杂的多……远不止他见到的那么简单。 陈伶走到第三幅画前，将其掀开看了一眼，发现后面也空空如也后，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果然……那幅画并不在这里。 不过陈伶也不意外，红尘主城那么大，要是随便找了个北斗财团的宝库，就能找到那张画卷，未免也太巧了。 “看来特使大人对人像画很感兴趣？”穆春生见陈伶的举动，略微有些疑惑。 “不错。”陈伶淡淡开口，“怎么？穆董事长还有别的藏品？” “那倒是没有了，画卷方面，我收藏的不多。” 穆春生心念一动，紧接着笑道，“论字画，花都财团才是主城里收藏最丰富的……宗文那老东西的宝库里，据说有一百多件名画，大部分都是出自【浮生绘】名家之手。” “哦？” 陈伶有些诧异的看了穆春生一眼，一时之间不确定他是在怂恿自己对付花都财团，还是真有其事……如果宗文那有上百件名画，那他们要找的东西，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似乎是看出了陈伶的心思，穆春生当即补充，“这可不是我随口说的，宗文对字画的狂热，主城内人尽皆知，特使如果不信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了。 不过……那老东西为人向来抠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守财奴，让他送宝就跟杀人父母一样，就算是卖出去都不太愿意……不像我们北斗财团这么大方，送出紫檀平安佛，也就是想和特使交个朋友。” 穆春生一边笑呵呵的说着，一边踩了宗文一脚，“对了，那座抢回来的紫檀平安佛，我已经派人送去拍卖会，之前就说好送给特使的，我穆春生绝不反悔。” 陈伶微微点头，心中并不意外。 紫檀平安佛经过陈伶一番操作，不仅彻底点燃了北斗与花都的战火，而且还光明正大的又回到他的手里……可谓是一箭双雕。 逛完了宝库，陈伶便请至私宅内，一张摆满奢华菜品的长桌已经准备妥当，门口的草坪上，几位名厨还在精心准备着晚餐的料理。 陈伶在位置上坐下，被热情邀请品鉴几道菜肴后，说出了今天的主要来意： “穆董事长，我有一桩生意，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听到陈伶又要跟自己“谈生意”，穆春生当即想起那晚的疯狂拍卖，脸色当即有些难看，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是……哪方面的生意？” “我想向北斗财团，买点产业。” “产业？” 穆春生愣住了，他没想到特使一开口，竟然是要跟北斗财团买东西…… “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产业，就是几间档口，几个铺面。”陈伶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瞒穆董事长，红尘主城我很喜欢，等我哪天不当特使了，或许会来红尘主城养老……在那之前，我想先给自己留块地方。” 听到这，穆春生顿时大喜，特使有可能要来主城养老，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位没有组织的，八阶的强者，将会长期居住在红尘主城中……这不正是拉拢特使的最好时机？？就算哪天自己不在了，只要特使还在，就能保北斗财团不倒！ “特使大人见外了！”穆春生当即开口，“特使大人想要产业，我直接送就是，北斗财团在红尘主城内的所有产业，您随便挑！” 陈伶却微微摇头，“我只是寻个养老的地方，不想欠任何人情……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这些产业，我必须自己买。” 穆春生见此还不死心，与陈伶又纠缠许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让人拿来一张北斗财团在红尘主城里的产业地图，指着上面所有被标红的地方，爽朗说道： “除了那几个支柱产业，其他的特使您尽管挑，看在我们朋友的份上，最终价格我给您打七折……” 陈伶目光扫过这份产业地图，再度在心中感慨北斗财团的富有，从赌场，商铺，到住宅楼，北斗财团的产业覆盖领域十分广泛，他略作思索之后，指着其中一间赌场，还有几间相邻的玉石商铺说道： “就这吧。” “您就要这个？”穆春生看到陈伶的选择，顿时有些疑惑，“这几间店面的收益并不多，而且地方也很小……您不再挑挑了？” “不挑了，你算下价格吧。” 陈伶要这些产业，自然是为黄昏社的据点做打算，事实上他的目标只是那座占地七百多平的赌场，毕竟这种地方人员混杂，最适合用来探听情报，不过为了掩人耳目，陈伶还是顺带着挑了几间玉石店。 穆春生一番核算之后，最终报价两千万，而陈伶则直接跟穆春生折算了那尊紫檀平安佛的价格，抵扣了八百万，最终花了一千二百万拿到一间赌场三间玉石店的拥有权。 毕竟紫檀平安佛这种东西，陈伶就算带回了戏道古藏也毫无用处，放拍卖会里拍卖也需要时间，不如直接在穆春生这里折现，对双方都方便。 夜色渐浓，陈伶在北斗财团的庄园内用完晚餐，又被穆春生邀请留宿，甚至还挥手叫来了十余位美貌侍女任凭陈伶挑选，但还是被拒绝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看着陈伶坐回汽车，目送着他一点点离开庄园，消失在夜空之下。 “爸，这特使怎么油盐不进。”穆春生的儿子推着轮椅，忍不住开口，“我们都给他开那么高的价了，还是不愿意当我们北斗财团的名誉董事？” 第449章 再干一票 “拉拢一位特使，哪有那么容易。”穆春生摇了摇头，“这位特使与之前的几位不同，精明的很，一位有力量，有地位，有头脑的强者，是不会轻易被人操控的。” “那我们费这么大劲，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未必。” 穆春生看着陈伶离去的方向，双眸微微眯起，仿佛一只盯上猎物的毒蛇，“我有预感，我们花在这位特使身上的钱财，或许会获得远超想象的回报……” …… 啪—— 厚厚一沓产证与资料被甩在书桌上。 简长生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许久之后，才一脸懵逼的看向陈伶。 “这……这些是……” “我买的产业。” 陈伶坐回办公椅上，不紧不慢的说道：“一间月流水超百万的赌场，还有三间平均月流水十五万的玉石店，都是红尘主城的黄金地段，且人手齐全，不需要你操心。” 简长生：(°Д°) “产……产业？？”简长生下巴都快惊到地上，一旁的红心9更是直接把喝了一口的水喷出来，下意识的卧槽一声。 “我不是说了帮你解决据点的问题吗？”陈伶拿起赌场的产业证明，“这间赌场人流量极大，而且涉及到一部分灰色产业，隐匿性很强，最适合给其他黄昏社员打掩护，里面人员鱼龙混杂，也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至于那三个玉石店，就是烟雾弹，没事了你也可以玩玩，不过那种地方不太适合安插人手。” “我知道你要给我解决据点问题……可……”简长生支支吾吾，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哪里吐槽，“可我没想到……你解决的办法这么简单粗暴……你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不多，两千万吧。” “……” “老板，你还缺保镖吗？”红心9立刻凑上来，“我也不用工资，你给我也送一间赌场就行。” 红心9加入黄昏社也有些年头，这些年做任务也见过不少能人异士，在界域内发展自己的势力，或明或暗，也能为其他社员遮风挡雨……但像陈伶这样，直接一跃成为财团，然后给黄昏社疯狂买产业的阔绰土豪，他真是闻所未闻。 倒不是说其他人没有搞钱的能力，问题是人家就算有，也缺乏一个合理的身份……不是所有人都像陈伶一样，拥有黄金会特使这个名头的。 “红心6！仗义！！” 简长生终于缓过来，整个人激动无比，几天前他还连馍都吃不起，现在一转眼就有了价值千万的产业，用力的拍了拍陈伶的肩膀，“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一定还你！！” “？”陈伶表情有些古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是买了产业，不过没说送给你。” 简长生愣在原地。 “我只是买下它们，方便你来运作，说白了，就是给你个安全的地方，你可以以员工的身份在里面行动……如果必要的话，当个领班也行。”陈伶的嘴角微微上扬。 简长生：…… 简长生兴致恹恹的坐回沙发，他的发财梦还没开始，就彻底破灭了。 “还有一件事情。”陈伶的表情有些严肃，“我放在拍卖会里寄拍的宝物，已经差不多卖完了，最多等明天我拿到货款，就要动身回戏道古藏……” 简长生与红心9对视一眼，都领悟到陈伶的意思……他能以“黄金会特使”身份行动的时间，不多了。 “那之后，我们只能靠蛮力搜寻宝库了。”简长生长叹一口气。 “未必。” 陈伶将花都财团的事情，向两人转述一遍， 简长生的眼眸微微亮起，“这么看，那幅画在花都财团的概率很高啊……” “那就直接冲他们！”红心9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将手指骨捏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已经等不及了。 “明天我走之前，应该还有一次吃饭的机会，正好花都财团的宗文也邀请我去作客……我还能最后帮你们探一次。”陈伶认真的说道，“如果这次没找到，那你们就只能在红尘主城里，一个个财团搜过去……但如果这次找到了，你们最好趁我还没离开之前动手。” “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当时还在花都财团，或许可以依靠特使的身份，帮你们拖延一会时间。” 简长生微微点头，“明白了，就是在你离开之前，看看有没有机会再干最后一票！如果有机会，咱们就里应外合，直接给他拿下！” “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得先定一个信号？用来确认东西在不在花都财团？” “有道理……” “而且就算发现了那幅画，你们两个也绝对不能用蛮力闯进去……我们需要一个缜密的计划！” “咿呀！” “你也要去？确定吗？” “咿呀咿呀！！” “先别急，我们还有一晚上的时间筹划……你们让我想想。” 陈伶从桌上找出纸笔，思索片刻后，开始布置起来，“首先，我们需要有人提前去熟悉一下花都财团的地形，同时摸索他们的防卫布置……不，或许不需要这么麻烦，如果里面真的有那幅画，我可以找机会把线索留在某个地方…… 这样，我们……” 四颗脑袋凑在办公桌上，围着陈伶手中不断书写的纸张，像是在认真的讨论着什么，时不时的点头。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71%】 …… 与此同时。 花都财团。 一位黑裙少女穿过欧式风格的华丽长廊，略带高跟的舞鞋在宽阔空间内，发出沉闷回响。 正在两侧打扫道路的清洁工，看到这位少女从旁经过，眼眸中都浮现出惊喜之色，等她走远后偷偷凑在一起，指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窃窃私语。 “是她吗？” “不会错的，那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大明星，我儿子是她的忠实粉丝！” “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 “柳轻烟啊，是咱们老爷最近力捧的红人，这你都不知道？” “真别说，这个柳轻烟的样貌和身材，可比老爷前几年捧的那些女星好多了，怪不得人家能火呢……” “不过平日这位似乎不怎么到咱们府上来，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也是第一次见……一会要是能要到张签名就好了。” “……” 在众人窃窃私语中，柳轻烟在一间办公室前，缓缓停下脚步。 办公室前的管家见到她，微微点头，敲响办公室的房门， “董事长，柳轻烟到了。” 第450章 跪下 “让她进来。” 宗文悠然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管家对着柳轻烟微微点头，然后将门打开一角，柳轻烟从那一角缝隙中，轻盈的走了进去。 她刚走进屋，一股香甜的气味便钻入鼻腔，像是某种人工调和的花精，让人宛若置身清香幻境，飘飘欲仙。 袅袅烟气从屋子中央的燃香中升起，在这好似神仙的云雾之后，一个浑身赤裸的白发老人，正坐在柔软沙发之上，苍白的发丝被束成辫子，配合下巴的胡渣，颇有种风流老头的韵味。 与此同时，五个同样赤裸的少女，正缠绕在他的身边，凹凸有致的曲线暴露在空气中，仅是看一眼便让人血脉喷张…… 若是陈伶在此，一眼就能认出这五人正是在晚宴上出现过的“蔷薇女团”，也就是目前红尘界域人气最高的少女组合。 而此刻这些被无数少男奉为梦中情人的少女，有人抱着宗文的手将其塞入自己胸口，有人俯身在其脚下像是小猫般轻舔舐脚底板，有人站在沙发的后面，用一双玉手轻轻揉捏着他的太阳穴，一律青丝随着动作轻轻摇摆，勾人心魄。 看到这宛若红粉幻境的场面，柳轻烟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她穿着一袭黑裙，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地板，像是一位无声的幽灵。 看到柳轻烟走进来，几位少女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便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对于自身正在做的事情不仅没感到丝毫羞耻，甚至动作反而越发大胆起来。 被少女环绕其中的宗文，缓缓睁开双眸，有些沙哑的嗓音随之响起： “听说，你去找那位特使了？” “……是。” “哼，你倒是精明的很，以为攀上了特使这个高枝，就能从花都财团超脱出去了？”宗文嗤笑一声，“之前我还以为，你柳轻烟有多难搞，其实也就是个又当又立的贱货罢了。 可惜……人家特使似乎不领你的情，进门几分钟就被赶出来了吧？你可别告诉我，那位特使是个几秒就交枪的软趴菜。” 宗文话音一落，周围“忙碌”的五位少女便随之轻笑起来，看向柳轻烟的目光中满是嘲讽与讥笑，一双双细腻的手掌游走在宗文的身上，像是在无声的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可不能这么说，万一真是轻烟妹妹功夫了得，让那特使甘心投降呢？” “是啊，轻烟妹妹长的就是一副勾人的样子，想必经验不少吧？什么时候跟姐姐们切磋切磋？” “轻烟妹妹出道前，不是在小镇里自己做布匹生意的吗？难道还有过别的兼职？” “姐姐也不想想，她当时那么小的年纪，哪会做什么生意啊，还卖布……肯定是人家买东西有赠品咯～” 面对众人鄙夷的目光，与宗文嘲讽的语气，柳轻烟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她安静的看着地板，像是尊雕塑般一动不动，任凭刀子般的言语与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将其刺的遍体鳞伤，却只是静静的受着，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习惯。 宗文眯眼看着柳轻烟，半晌后，缓缓开口： “过来。” 短暂的停顿后，柳轻烟迈动脚步，向沙发上的宗文与蔷薇女团走去，最终停在距离她们一米左右的地方。 “再过来一点。”宗文淡淡说道。 柳轻烟又向前迈了一步。 浑身赤裸的宗文，对柳轻烟随意的岔开双腿，略微抬了抬下巴： “跪下。” 柳轻烟静静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宗文见此，眉头逐渐皱紧，“我让你跪下！” 柳轻烟依旧没有动作，她双眸倒映着这六团白花花的肉体，仿佛是在看一头头肉猪，没有一丝情绪。 “柳轻烟，你真以为自己在特使面前露过脸，就变成金凤凰了？”宗文的语气有些森然，“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柳镇挖掘出来，是谁给了你成为巨星的机会！我能把你捧到这个地步，也能把你摔的粉身碎骨！” 宗文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手中一位少女，像是一头眼眸中迸发着绿光的恶狼，双手直接抓向柳轻烟的黑色裙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董事长，特使答应来赴宴了。” 宗文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什么？？” “刚才拍卖会那边传来消息，说特使中午就过来。”管家重复了一遍，宗文还有些难以置信。 之前在晚宴上邀请的时候，陈伶明显就是一副敷衍的模样，无论是对乐园还是花都，都没有表露出愿意赴宴的意思，宗文也一直以为他不会来了…… 可现在，特使居然毫无征兆的改变了想法，完全出乎了宗文的意料。 是什么让特使回心转意？ 宗文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眼前的柳轻烟身上，在这期间，也只有柳轻烟去找过特使……特使愿意来花都财团，很可能就跟她有关。 他的目光顿时阴晴不定起来，但想到现在花都财团的窘境，与昨天特使参加北斗财团私宴的情报，还是开口： “立刻让人开始布置，一定要以比北斗财团更高的规模，迎接特使！” “是，我这就去办。” 随着管家匆匆离开，宗文看向柳轻烟的目光复杂起来，他缓缓从沙发上站起，那双满是皱纹的手掌，轻抬起柳轻烟的下巴： “你想巴结特使，我给你这个机会……要是能让特使尽兴，为我们花都财团扭转局面，我就还你自由。” “收拾一下，一会和我一起迎接特使。” 他松开柳轻烟，随后回头看向沙发上的五位少女，“你们……算了，你们不用穿衣服了，一会就这么迎接吧。” 蔷薇女团的女孩们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与惊喜，但还是立刻起身，赤着身子开始给自己补妆。 “让人把那些压箱底的节目也准备一下，最好能把他留在这……我就不信了，他还真是无欲无求的圣人了？” 第451章 藏品 正午。 一辆汽车缓缓停靠在花都财团门前。 “哎呦，特使大人啊！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不等车子停稳，宗文便腆着脸凑了上去，表情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他的身后带着一批人，男女都有，应该也是他私人宅院里的人。 “身经百战”的陈伶，随意的跟宗文寒暄几句，便与他一起走进宅院中，等到人群离开，汽车再度发动，开始在这座庄园里找地方停靠。 等到拍卖会的司机，将汽车停在角落，便打着哈欠走下车，像是去寻找厕所……毕竟特使回去至少还有几个小时，他可以略微休息一下。 等到所有人都走远，一声轻响从后备箱传出，三个脑袋试探性的从中探出…… “周围没人！安全！” “咿呀！” 简长生目光扫过四周，直接从后备箱翻了出来，红心9紧随其后，简长生正欲伸手去拉丑角，一回头却发现那矮小的身形已经挂在树丫上，好奇的眺望着四周。 “这么轻易就混进来了？”红心9耸了耸肩，“好无趣啊……” “毕竟这个方法最安全，放眼整个红尘主城，也没人敢搜特使的车。”简长生忍不住感慨，“红心6这家伙可真能装……他就不怕露馅吗？” “接下来要干嘛来着？” “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等他给信号。” “一定得躲着吗？我有点饿了……他们在做什么啊，闻起来好香。”红心9摸了摸肚子，鼻子开始嗅空气中的菜香。 “咿呀咿呀！” “……现在是讨论饿不饿的时候吗？”简长生忍不住开口。 “不是让我们躲着就行吗？”红心9认真的回答，“我觉得厨房就很好，那些巡逻的保镖应该不会去的，前辈你觉得呢？” “咿呀！”丑角比了个大拇指。 简长生：…… “新人，放轻松。”红心9拍了拍简长生的肩膀，“今天有我们两位前辈在这，就算天塌下来，我们也能给你顶住。” “那厨房就厨房吧。”简长生默默的祈祷起来， “希望这次别出岔子了……” …… 陈伶跟着宗文等人，在宅子里转悠了一圈，目光落在等候在旁的柳轻烟身上。 这里是花都财团的地盘，柳轻烟在这里也很正常，只是陈伶没想到上次才刚拒绝人家找人，这么快又再见面了。 而柳轻烟就安静的跟在宗文身后，低着头，就像是根本没见过他一样。 “我听说，花都财团里有不少藏品？” 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后，陈伶主动开口，将话题转移到这方面。 “藏品？”宗文怔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是当然，我们花都财团的藏品，可都是珍稀货色……来，特使大人这边请。” 宗文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径直往楼上走去。 这花都财团的宝库，居然设置在楼上么……陈伶若有所思。 陈伶跟在宗文身后，一直走到宅子的顶楼，最终来到一个私密的房门前，宗文挥手散去了身后跟着的众人，笑呵呵的说道。 “特使请进。” 陈伶看着他的笑容，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但犹豫片刻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香甜的气息便涌入陈伶鼻腔，他对这种甜腻的气味并不喜欢，面具下的眉头略微皱起……但还没等他开口，一个个一丝不挂的窈窕身影，便从屋子的另一端走出。 【观众期待值+2】 陈伶：？？？ 那些身影中，还有不少陈伶眼熟的面孔，似乎是在晚宴上表演过的某几个明星，但是大部分都是陌生面孔，她们就这么赤条条的从后面走出，一个接着一个走上房间中央类似于t台的地方，整齐划一的站成几排，确保陈伶能看清她们每个人的脸。 宗文笑着走进房间，反手关上房门，说道： “特使大人，您看这些藏品如何？” 即便是冷漠如陈伶，这时候也懵了，他是冲着画卷藏品来的，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这幅景象，面具下的表情顿时精彩无比。 “……宗董事长也许是误会了。”陈伶咬牙开口，“我说的藏品，不是这些……” “哦？那特使指的是哪些？” “字帖，画卷。” “哈哈哈哈……没关系！特使大人来都来了，不如先品鉴一下这些藏品，再去看别的……实在不行，咱一起品鉴嘛！”宗文直接走到门口，对着手下嘱咐了些什么。 几分钟后，众多身影便带着一批又一批的字画，开始送往房间内。 正如穆春生所说，花都财团除了字画，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珍宝，所以也不存在防卫太过严密的宝库，也许说是“仓库”更加合适一些……他派人将字画直接从仓库拉到这个私密房间，粗略望去便有上百卷。 陈伶本欲打断宗文，直接前往仓库，但看到这上百幅画卷之后，还是收起了这个想法……花都财团的藏画太多了，如果都在仓库里，他一个个翻开画卷检阅背面必然会引起怀疑，眼下的情况对他而言或许更加方便。 等到所有字画送完，众多画卷已经在桌上堆成小山，宗文挥了挥手，台上的众多倩影便纷纷走下来，将陈伶包围其中。 “特使大人，我这花都，不亚于天上人间吧？”宗文轻笑道。 陈伶目光正在仔细的搜索桌上的画卷，还没等他检查几幅，几个赤身少女便走到身前，挡住了他的视野…… 陈伶的眉头紧紧皱起。 “够了。” 陈伶夹杂着怒意的声音响起，瞬间回响在屋内，让众多少女与宗文都是一愣。 陈伶看着眼前堆成山的画卷，余光瞥向自己身后的柳轻烟，片刻后，缓缓开口： “柳轻烟留下，其他人出去。” 第452章 土壤与玫瑰 听到这句话，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宗文看到始终站在陈伶身后的黑裙少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喜，立刻站起身开口，“都听特使的，都给我出去……咱们给特使留点私密的空间！” 一边说着，宗文一边催促其他人离开，自己也笑呵呵的从沙发上站起，给了柳轻烟一个眼神。 “柳轻烟，好好伺候特使……知道吗？” 柳轻烟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等到众人离开之后，房间彻底陷入安静。 终于安静了…… 陈伶重新坐回沙发，心中长舒一口气。 这一趟来花都财团，可比之前去北斗财团累多了……他万万没想到，宗文这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头，居然在自己家里玩这么花，怪不得柳镇的一个旗下小戏团，都烂成那样。 陈伶想要独立的翻阅画卷的空间，但如果他把所有人都支走，未免太容易惹人生疑，所以他无奈之下，还是留下柳轻烟，算是给自己打个掩护。 上次跟柳轻烟接触之后，陈伶能看得出，这女孩对宗文并没有那么衷心，必要的时候也比较好操控，把她留下来，至少不会背地里偷偷跟宗文多嘴。 “特使大人……” 陈伶一边翻阅着手里的画卷，一边淡淡开口，“找个地方坐下吧，你什么也不用干，就在一旁看着就好。” “……是。” 柳轻烟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后在陈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安静拘谨的像是个穿着黑裙的布娃娃。 陈伶一个个翻开桌前的画卷，看到非人像画就直接丢到一边，唯独发现人像的时候，才会翻过来看一眼，确认有无梅花8的印记。 但花都财团的藏品实在太多，他翻了许久，面前还有一堆，像是一座小山高高堆起。 坐在对面的柳轻烟纠结片刻，还是从小山边探出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特使大人，您是在找什么东西吗……我可以帮你。” “不用。” 陈伶冷冷回应，涉及到黄昏社机密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让一个外人参与进来。 “……好。”柳轻烟闭上嘴巴。 陈伶一边翻找，一边说道：“一会要是宗文问起来……” “我就说，我一直在伺候您。” 柳轻烟轻声说道。 听到这个回答，陈伶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您唯独把我留下，不就是希望我能替您遮掩吗？”柳轻烟双唇微抿，“如果特使大人对我有想法，早在拍卖会场的时候就该……” “你很聪明。” 陈伶平静道，“花都财团不是什么善类，宗文更不用说，你该离他们远一点。” “特使大人说的是。”柳轻烟顿了顿，轻声道，“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是特使大人……像我们这种生长在肮脏土壤里的贱命，是没有资格选择自己的人生的。” 陈伶翻阅画卷的手微微一顿。 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在柳镇时，看到的那天鹅般试图振翅而起的少女，最终一次次跌落在舞台的画面……以及那在无数贪婪目光下，几乎崩碎的无助目光。 他沉默许久， “没有人的命是贱的……就算是再肮脏的土壤，也可能盛开出璀璨的玫瑰。” 话音落下，房间陷入一片安静，柳轻烟的双眸怔怔的望着他，许久后，少女仿佛更古不变的阴郁面孔，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特使大人觉得，我能成为那朵玫瑰吗？” “成为玫瑰，首先要长出保护自己的尖刺。”陈伶看着她的眼睛，“你已经在生长自己的尖刺了……不是吗？” 柳轻烟已经觉醒了神道，虽然陈伶不知道那份力量是什么，但那已经足以让柳轻烟，在这座混乱的红尘中自保。 “……嗯。”柳轻烟轻轻点头， “因为见到了光，就会拼命的想生长……往靠近光的方向。” 陈伶没有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目光重新落在画卷上，随手又丢出几幅之后，眼前的画卷越来越少……粗略望去，大概只有十二三副。 他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难道也不在花都财团这里？这一趟又白跑了？ 陈伶不信邪，将剩余的几幅人像画全部拿出，并排摆在桌面，开始仔细的逐个观察背面。 终于，当他翻开倒数第二幅画卷之后，那双闪烁着淡蓝光芒的瞳孔，锁定了右上角的角落……在那里，一枚淡到几乎不可被察觉到印记，暴露在陈伶眼中。 梅花8。 陈伶眼前一亮，他知道这次总算是没白来。 他将这幅画卷翻过来，看向正面，这是一张颇有年代感的仕女图，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以陈伶为数不多的历史与鉴赏知识，也没法判断这幅画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无论如何，这次的目标算是找到了，陈伶将这幅画卷起，并未放在自己身上，而是重新放回了一旁的画卷堆中……然后开始翻阅最后一张画卷。 现在柳轻烟就在面前，陈伶自然不可能暴露自己的目标，就算看到了那幅画，也必须顺带着把剩下的看完……这倒不是怕柳轻烟跟宗文告密，主要是事关黄昏社，一切还是稳妥为上。 “宗文呢？” “他应该在隔壁等着……” “去喊他过来吧。”陈伶想到一会又得跟那个老色鬼周旋，心中就有些厌烦，“让他别带那些乱七八糟的‘藏品’。” “是。” 柳轻烟转身向门外走去，随后突然停下脚步，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特使大人不喜欢他吗？” “看到他我就恶心。”陈伶摆手，“快去吧。” 听到这个回答，柳轻烟眼眸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光芒，她沉默片刻后，还是推门而出。 等到柳轻烟离开，屋中便只剩下陈伶一人，他从怀中取出便签迅速写下什么，然后将其撕下，揉成一团向窗外丢出。 一阵风恰到好处的从地面升起，托着那张便签，像是千纸鹤般，轻飘飘的向某个方向落去…… “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们了。”陈伶喃喃自语。 第453章 意外 “嚯，这猪蹄真香！” 红心9用力嗅了嗅桌上摆着的菜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咿呀！”丑角双手扒着桌子，由于身高太矮，只能整个人悬在空中，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着满桌的菜肴疯狂流口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这位前辈，你的口水已经快把厨房淹了啊喂！”简长生看着这二人，忍不住吐槽，“咱能不能克制一下？” 丑角默默的闭上嘴巴，但口水并没有消失，只是随着疯狂的吞咽重新流进肚子里，小脸上满是委屈。 简长生长叹一口气，“我就说不该来这……这么下去，他们早晚会发现的。” “淡定，他们发现不了的。” 红心9毫不在意的说道，“这厨房有两层楼高，地方有大，有太多的地方可以藏身……如果不刻意的地毯式搜查，很难发现我们。” 听到这，简长生的目光开始环顾四周，确实如红心9所说，这里地方宽敞，存放食材的设备也多，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已经发现好几处不错的藏身之地…… 这地方确实不错啊？难道红心9选在这里，真的不是因为他饿了，而是确实有经验？ 简长生看向红心的9目光多了几分尊敬，心想到底是黄昏社前辈，这方面自己还得多多学习。 “对了，下一步干嘛来着？”红心9一边顺手从盘子里掏出只鸡爪啃起来，一边疑惑问道。 “……” 简长生瞪大眼睛，“你真吃上了？？” “怕什么，这么多菜堆在一起，谁能发现少了一只？”红心9浑不在意的开口。 看红心9这幅老赖模样，简长生就知道自己刚才脑补过头了，这货根本就是个大脑回路清奇的疯子……他叹口气说道： “接下来，就是等红心6给我们传递信息，看看那幅画在不在这里。” “传递消息？” “他说……只要我们也在‘舞台’上，命运会将消息送到我们身边。” 就在三人说话之际，一阵风托着一只千纸鹤，从窗外轻飘飘的飞了进来，在空中轻旋片刻后，晃晃悠悠的恰好落在三人中央。 “卧槽。”红心9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手段？还能这么玩的？” 简长生立刻捡起便签打开，第一行字就是： 【△承载着消息的便签随风飘舞，或许是命运眷顾，恰好落在摆烂的三人中间，此刻即便他们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该行动起来了……】 简长生看着这行字，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他是不是在骂我们？” “这不重要，你看反面。” 红心9指了指背面。 简长生将便签翻过来，便看到几行潦草的字体，很明显是刚才现写的。 “那幅画果然在花都财团。”简长生眼前一亮，“他说现在那幅画正混在一百多张画里，被工作人员从顶楼运往仓库，正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走！那就赶紧……” 红心9话音未落，一阵说话声从门外传来，他与简长生脸色一变，同时看向对方。 “有人进来了，我们先躲一下。” 简长生一眨眼，红心9就钻到了烤箱的后面，与此同时丑角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在原地愣了半晌，匆匆往自己刚才物色好的一间冰柜跑去，翻身藏匿其中。 像这样的冰柜，厨房里足有九台，一字排开在一起，里面放着的冻肉正好能遮掩住简长生的身形，算是整个厨房最佳的藏匿地点。 “快，董事长那边催菜了！动作都给我快点！！” “那些做好的菜先端上去！我们还有哪些菜没准备好？” “还有个猪排。” “那就快做！十五分钟内必须上桌！” “……” 一个看起来像是厨师长的身影，带着一群人匆匆走进厨房，立刻将桌上已经做好的菜扣上金属罩，用精致的推车运送出去……也许是过程太过仓促，竟然没人发现，这群鸡爪之间混入了已经被红心9啃个精光的骨头。 等到桌上的菜基本运完，几个厨师开始迅速切菜，似乎是准备开始现做大菜，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径直往冰柜的方向走去。 “咱猪排还剩不少吧？” “多的很，那几个柜子里都是，你随便挑几个。” “行。” 那人随意走到一只冰柜前，将两块盖在最上面的猪排拿走，正欲转头离开，就看到一双错愕的眼睛被埋在冻肉下面，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 那人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在做梦之后，指着冰柜猛地卧槽了一声！ “这里躲着个人！！” “艹！！” 简长生忍不住怒骂一声，身形如残影般从冰柜中跃出，随手抓起一块冻肉，就重重的砸在那人后脑勺，将其一下砸晕了过去。 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吸引了其他几个厨师的注意，他们震惊的看着从冰柜里蹦出来的简长生，还没等回过神来，又是一道身影从烤箱后面闪出，三两下将他们全部击晕！ 看着这群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的厨师，简长生气的不打一处来。 那么多冰柜摆一起，几十块肉堆成山，你特么偏偏要挑我在的一片，这是什么鬼运气……现在这些厨师被放倒，很快那边就会察觉到异样，他们的存在基本已经暴露了。 简长生万万没想到，一直在浪的红心9和丑角啥事没有，结果本本分分的自己成了“意外”的一部分，心中郁闷至极。 “他们迟早会发现的，我们要抓紧时间。”红心9没有嘲笑简长生，而是罕见的严肃起来，沉声说道， “既然暴露已成定局，就不要畏首畏尾了……以最快的速度抢走画卷，然后离开这里！” 简长生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重重的点头，“好！” 两人对视一眼，极速从厨房冲出，向着宅院的方向飞掠而去！ …… 与此同时。 陈伶在宅院的餐厅内，缓缓落座。 紧接着，在宗文的吩咐下，一辆辆扣着金属罩的餐车，被推着来到奢华餐厅的中央…… 第454章 鸡爪 “特使大人，您还满意吗？” 宗文穿着一身花衬衫，坐在陈伶身边，微笑着问道。 陈伶知道这老东西问的多半不是这餐厅的装饰，更不是还没打开的那几碟菜肴，看对方那满眼风流的眼神，就知道他是在问刚才的“品鉴”。 陈伶懒得搭理他，既然找到了那幅画，剩下的环节就无关紧要，若不是要继续扮演好“特使”，他现在已经掉头走人了…… 陈伶喝了口茶水，一言不发，仿佛根本没听到宗文的问题。 宗文的笑容逐渐尴尬，或许是察觉到特使心情不太好，他回头瞪了柳轻烟一眼，像是在质问怎么回事，后者却只是默默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特使大人，光是吃饭未免太过无趣，我还给您专门准备了一些助兴的表演……” “表演？” 陈伶眯眼看向宗文，似乎是在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又想整什么花活。 但随着宗文轻轻鼓掌，一众管弦乐团走上舞台，陈伶心中略微松了口气……还好，这次真的只是“表演”。 随着悠扬的乐声响起，餐厅顿时沉浸在优雅的氛围中，在舞台前只有陈伶与宗文的两张专属餐桌，每一张桌上都点着装饰的玻璃蜡烛，在银白色的刀叉表面宛若星火点缀。 该说不说，宗文的身上是有些艺术气息在的，至少在氛围格调上拿捏的恰到好处。 “特使大人，这些是我今天特地从红尘主城的各大饭店里，挖过来的顶级名厨。”宗文笑着开口，“还有这些食材，也都是新鲜运过来的，绝对给您顶级的味蕾享受！” 他拍了拍手，“给特使上菜！” 宗文一声令下，周围等候多时的名厨们便推着餐车上前，开始给两人的桌上摆餐，一只被金属罩扣住的餐盘，被摆在陈伶面前。 “这第一道菜，是紫金酱蒸凤爪，请特使大人品鉴！” 啪——！ 金属罩在陈伶面前被揭开，几只鸡爪出现在陈伶面前。 【观众期待值+2】 陈伶的目光落在眼前这盘鸡爪上，像是发现了什么，一只手捏起一根被啃了大半，还剩一丝皮肉粘在骨头上的鸡爪，面具下的表情微妙无比。 看到陈伶手中的鸡爪，宗文的笑容突然僵硬。 陈伶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你们花都财团的摆盘……倒是别致。” 宗文脸上的笑容逐渐挂不住了，他目光死死盯着送菜来的厨师们，仿佛下一刻就要吃人！ 看到陈伶手中的“无皮鸡爪”，几位厨师也懵了，察觉到宗文质问的目光后，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支支吾吾的开口， “不……不应该啊……厨房里应该没人会偷吃才对……” 宗文的脸都被气的通红，这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的想法……按理说这群名厨应该不至于偷吃一根鸡爪，难道是有人被北斗财团收买，专门来挑拨他与特使的关系？？ 好歹毒的商战！ “特使大人，这里面多半是有什么误会……”宗文硬着头皮解释道。 轰——！！ 就在此时，一阵惊天巨响从外面传来，大地都随之一阵。 受到惊吓的众人往外看去，只见一团浓郁的黑烟从远处升起，就在宗文错愕之时，一个身影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董事长！有人把厨房给炸了！！” “什么？炸厨房？？”宗文呆在原地。 陈伶：…… 听到这句话，陈伶面具下的表情顿时有些精彩，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多半就是那三个家伙搞出来的事情。 可陈伶死活想不明白……这仨货炸厨房干嘛？？ “人抓住了吗？”宗文回过神来，当即问道。 “没有……我们的人手赶过去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现，罪魁祸首多半还在庄园里。”管家随即说道，“不过，保镖们已经出动了，正在全力搜查厨房周边。” “妈的，废物！一群废物！！”宗文气的脖子通红，他不知道干这事的人究竟是谁，但他猜测，对方多半是冲着搅乱这场宴请来的。 与此同时，陈伶缓缓站起身，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看来，本特使是时候离开了。” “特使大人！您再给我一点时间，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我保证很快就能解决……”宗文顿时急了，直接走到陈伶面前，恳求的说道。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这些人多半是冲着搅乱我们与特使您的关系来的……心思真是恶毒至极，以特使您的实力，想必只要略微出手……” “宗董事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陈伶面具下的双眸深邃如渊，“你们花都财团跟北斗财团的恩怨，本特使不会参与，你也别想借这个机会，拉本特使下水。” 陈伶这一句话，反手就给简长生等人扣上了“北斗财团”的帽子，直接将一切的锅都推了出去，完美撇清与他和黄昏社的关系，而且也为自己的不出手寻到了理由。 宗文愣了一下，从陈伶的这句话里，他算是琢磨出味道来了……既然特使都这么说了，说明对方果然是北斗财团派的人！ 宗文咬牙纠结片刻，还是说道：“我明白了……那就请特使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很快就能解决这件事情。” 他转身正欲离开，突然想是想到了什么，走到自己身后的三位保镖身旁： “你们三个，务必给我守好这一层，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来打扰特使，明白吗？一定要伺候好他，把他稳住了……” “明白！” 交代完之后，宗文便带着其他人匆匆离开。 陈伶独自坐在餐桌边，目光瞥了眼门口被留下站岗的三位高阶保镖，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但事情还是按照大致的方向，稳步推进…… 优雅的管弦乐还在舞台上演奏，陈伶独自坐在奢华的餐厅中，轻轻摇晃着红酒杯，悠闲的一口口轻抿起来。 第455章 缝合家 “很好，现在他们都被厨房的爆炸吸引过去了。” 红心9匍匐在一栋楼的楼顶，双眸眯起看着远处浓烟滚滚的厨房，一根仅剩四根手指的手掌，轻轻摩擦着下巴， “现在庄园的防卫出现变动，我们有机会直接穿过后院，追上运载画卷的那批人。” 简长生从他身旁探出头，忍不住开口： “道理我都懂……可刚才你的定时炸弹是从哪变出来的？？” 十几分钟前，他们知道自己即将暴露之后，红心9便率先提议，来一招声东击西……他在厨房留下了一个定时炸弹，等他们借机躲到庄园的另一边后，正好炸弹同时引爆，剧烈的火光与声响顿时吸引了大量防卫的注意。 既然暴露已成定局，与其等庄园里的厨师或者守卫先发现，然后启动地毯式搜查，不如直接将掌控权攥在自己手里，变相引导庄园防卫人手的变化……也正是多亏了这个计划，现在保镖们都被吸引去了东边的厨房，西边通往仓库的路线上防卫人手反而少了。 “嘿嘿，你猜？”红心9咧嘴一笑。 简长生自然没工夫去猜，他借着望远镜环顾四周，很快就锁定了一个方向。 “在那，刚才耽误的时间太多，他们已经在把画卷重新摆回仓库了！” “上！” 红心9话音落下，身形率先从楼顶跃出，只见他在空中张开双臂，一双与之前追击他们的北斗财团保镖相似的蝠翼出现在手臂两侧。 “原来他也是巧神道……”简长生看到这一幕，恍然大悟。 但下一刻，他的嘴巴就不自觉的张大，眼眸中浮现出错愕与震惊！ 只见红心9的两扇肋骨，啪的一声弹开，一对状似火焰喷射器的金属喷筒从体内探出，橘红的火焰轰鸣着吐出，恐怖的推进力直接赋予其近乎声音的速度，好似流星般骤然砸向那座仓库！ “卧槽？！” 简长生目瞪口呆，他在原地足足愣了十几秒，才想起来要去支援，当即动用【滴血陀】极速闪出！ 看到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掠过天空，在庄园西边巡逻的保镖们同时抬头望向天空，然后看着天上那一段红心9飞行留下的云雾残留，都是一愣。 “刚才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没看清，好像是个人？还是个鸟？” “糟了！那是仓库的方向！！” “……” 保镖们脸色顿时大变，立刻紧随着向仓库的方向冲去，几道神道气息随之释放！ 似乎是听到轰鸣的喷射器声响，正在忙碌搬运画卷的几人微微一愣，刚一抬头，便看到一个炮弹般的身影轰然砸落在地！ 铛——！ 钢铁般的身躯践踏在大地，发出一阵金属闷响，密密麻麻的裂纹在地表蔓延，直接看傻了众人！ 飞扬的尘土中，红心9的身形缓步走出，上半身的衣物早已被烧光，那双散发着金属光泽的肋骨重新闭合，只在肌肤表面留下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嘿嘿嘿……都给老子滚开！”红心9咧着嘴，恶狠狠的说了一句，随后抡起一个距离最近的身影，将其像是沙包般掷出，连带着其他几人全都撞翻在地。 红心9直接掀翻了装着画卷的车，目光在众多画卷中迅速寻找起来，很快便发现了被陈伶刻意折出一角的目标画卷。 他弯腰将那张画卷捡起，背面果然有梅花8的印记，索性将其卷成一团，大嘴一张，直接整个的吞了下去！ “我去，你这是什么能力？”简长生此刻也赶到这里，震惊的开口，“巧神道，【机器人】路径？” “……”红心9翻了个白眼，“这叫【缝合家】。” “【缝合家】？” “简单来说，就是将各种机械物品缝合到一起……你可以理解为，改造并拼接一切的上帝之手。”红心9指了指自己，“而我自己……就是我最满意的缝合作品。” 红心9话音未落，四五道身影便匆匆包围了这座仓库，他们都是从庄园各处赶来的保镖，平均实力都在三阶，并且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身影正在赶来。 “上！尽量留活口。”其中一位保镖沉声开口。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多身影一拥而上，各种神道技能同时释放，从四面八方封死了二人全部的退路！ 简长生眼眸中寒芒闪烁，从身后取出一柄短剑，身形化作一道血影便冲向侧面杀来的二人！ 与此同时，一阵张狂的大笑从红心9的方向响起： “就你们这几个货色，还想活捉我？！” 红心9一只手抬起，从肩膀到小臂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鳞片般掀开，十几根比他手臂都粗的炮管暴露在空气中，璀璨的火光从中极速盛开！！ 这一幕直接看傻了前来围剿的众人，立刻就要四下散开，但却已经慢了半步。 爆炸的火焰好似炽热巨兽，瞬间将大半的身影吞没其中，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起，就连距离红心9不远的简长生，都骤然瞪大眼睛，然后被爆炸卷入其中！ “我去你妈的红心……” 简长生话音未落，轰鸣巨响便将整个仓库掀飞，熊熊烈火吞没大地，将上百幅宗文珍藏的字帖画卷燃烧殆尽！ 轰——！！ 整个庄园都注意到了这场爆炸，刚走出宅子的宗文更是直接傻眼。 “那……那不是老子的藏品仓库吗？？？” 宗文看着远处的火光熊熊，浓烟滚滚，眼睛顿时就红了，他愤怒到浑身颤抖许久，然后咬牙切齿的说出几个字： “北斗财团……老子给你们没完！！” 越来越多的保镖向爆炸的方向汇聚，在那滚滚浓烟中，只见一个身影拖着另一个被炸的血肉模糊的身影，哈哈大笑的冲了出来： “怎么样新人？我的实力，够不够给你兜底？！” 已经不成人形的简长生，像是件烂衣服一样被他抓着在空中晃动，许久之后，那具烂泥缓慢而艰难的抬起一根中指： “红心……都特么……是疯子！！” 第456章 真该死啊 “咿呀！” “咿呀咿呀！” 庄园另一处的房顶，一个矮小的身影无人问津的站在那，蹦蹦跳跳的对着远处喷火飞驰而过的两道身影挥手，像是在给他们加油。 这身影吸引了一小部分保镖的注意，他们余光瞥到屋顶上蹦跳的小孩，都是一愣。 “那个也是入侵者吗？” “看着不像啊……那就是个小孩吧？” “小孩？小孩是怎么混进来的，而且那么高的房顶，他咋上去的？” “来两个人去看看，要是普通小孩，就把他给丢出去。” “其他人跟我走！继续追那两个歹徒！” “……” 众多保镖中，两道身影分离而出，改变方向径直朝着丑角在的屋顶冲去，脚尖在地面一点，便轻飘飘的上了房顶。 “小孩，你哪家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正在给红心9和简长生加油助威的丑角，疑惑的回头，便看到两个身影凶神恶煞的走来，一只手抓向他的后衣领。 这两人的个子都很高，在他们面前，丑角就像是小鸡仔般被拎起，一双豆豆眼茫然的看着他们。 “这小孩长的好奇怪……脸上白色的是胎记吗？” “话也不说，难道是个哑巴？” “管他呢，直接给他丢出去。” 两人看到这小孩随便就被拎起，顿时放松警惕，正准备拎着他直接离开，一只小手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身材魁梧的保镖微微一愣。 他疑惑的低头看向手掌，只见那被他拎在半空中的小孩，眼眸微微眯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这一刻，保镖眼前的画面骤然扭曲，昏暗的天空下，仿佛有一只画着丑角花脸的诡异巨兽，从深空中缓缓睁开双眸，一双巨大到无与伦比，却空洞到只剩下虚无的眼瞳，直勾勾的凝视着他…… 他抓着丑角，呆呆的站在原地，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喂，你怎么了？”他身后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 死一般的寂静后，那位保镖缓缓转过身，那张原本狰狞严肃的面孔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白灰，滑稽的同时，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 “咿……” “咿？” “咿哈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大笑，将那位同伴吓了一跳，还未等他回过神，这位身材魁梧的保镖就放下丑角，猛地来了个后空翻！ “咿哈哈哈哈哈！！！！” 后空翻，后空翻，又是一个后空翻！ 连续三个后空翻后，保镖双脚稳稳的落在屋顶，然后一只手捂裆，一只手嗖的一下斜指而出，摆出了一个极为滑稽的姿势，咧嘴笑着看向同伴。 同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滑稽无比的保镖，就忍不住想笑…… “咿……” “咿哈哈哈！！” 他先是一愣，然后错愕的看向自己的双手，紧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大笑起来，一抹白灰悄无声息的浮现在脸的中央。 他指了指面前的虚无，比了个椅子的形状，然后自己若无其事的走上前想坐下，然后扑通一下坐在地上，露出一个很好笑的“错愕”表情后，咿哈哈哈的自顾自又笑了起来！ 他给大家表演了一个“掉凳”。 对面刚表演完后空翻的保镖见此，笑声越发响亮，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在屋顶开始了一场诡异而莫名的滑稽表演。 “咿哈哈哈！” “咿哈哈哈哈！！” “咿哈哈哈哈哈哈……” 在两道此起彼伏狂笑的身影之间，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中央，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仿佛这场滑稽表演的唯一观众…… 丑角染着白灰的小脸漠然扫过两人，目光深邃的抬头看向头顶天空。 空无一物的天空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这里是8号架构师，我好像被发现了……那是一个漏洞！请求支援！我发现了一个……咿……咿哈哈哈……咿哈哈哈哈哈！！！” 下一刻，明媚的天空突然暗淡，像是遁入黑夜；但紧接着骤然明亮起来，令人无法直视；随后便是云雾弥漫，雷鸣电闪…… 在丑角的一个目光下，这片天空的气象仿佛都陷入混乱，远远望去，就像是世界运行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bug”。 …… “我去，那边的天气怎么回事？” 正在疯狂逃命的红心9，看到远处那片突然雷鸣交加的天空，突然一愣。 “先别管了……逃命要紧！”简长生的血肉已经修复大半，他目光看向身后那一窝蜂追来的保镖，“他们快追上来了！” “追？我看谁敢追！” 红心9冷哼一声，背后的皮肉自动从脊椎的位置分开，一座比他整个人还要大四五倍大炮台从中探出，蜂窝般密集的枪口对准身后的众多追兵。 哒哒哒哒—— 下一刻，密集的枪炮雨点般的撒向天空，像是用来拦截导弹的高速弹幕，顷刻间将十余道身影淹没其中，一阵阵惊恐呼声从中响起！ 在这一轮的火力洗刷下，有近三分之一的保镖当场倒地，剩下的要么就是中弹受伤，要么就是被海量枪炮阻挡，难以继续追击。 短短的数秒内，红心9便甩掉了追兵，胸口的喷射器火焰奔涌，带着他与简长生飞掠过天际。 他们穿过大半个庄园，从陈伶所在的主宅前方飞驰而过， 在这一瞬间，血肉模糊的简长生，目光落在其中某个奢华的房间，与一边听着管弦乐，一边品着红酒的某人对视一眼。 简长生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但片刻后，又面如死灰的闭上双眸…… 奶奶的……红心6这家伙可真该死啊。 看到红心9和简长生二人飞过天际，直接穿过庄园的边缘，笔直的消失在天际，陈伶终于不紧不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红酒杯。 “得手了么……” 第457章 滑稽 陈伶缓缓站起身，向餐厅外走去。 他来到走廊，透过琉璃般的欧式窗户，看向庄园之内，只见滚滚浓烟从各处冉冉上升，除了厨房和仓库这两个重灾区，那些被枪炮扫射到的很多草坪与房间，也都有火焰燃烧。 几分钟前还奢华贵气的宗文私宅，此刻已经像是被战火席卷的废土，满目疮痍。 “这就是红心9的实力么……”陈伶在心中感慨。 到底是黄昏社9开头的前辈，以一人之力硬撼花都财团的全部防卫，不光抢走了画卷，还杀出重围逃之夭夭，甚至都没怎么受伤。 陈伶猜测，红心9的阶位应该在五阶之上，甚至很可能是六阶……这样一个强大且莽撞的疯子，简直是人类界域的噩梦，陈伶算是知道，外界对黄昏社的评价是怎么来的了。 “没抓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满目疮痍的庄园内，宗文头都要被气炸了，他指着一众保镖破口大骂，让他们继续去追。 这些保镖中，倒不是没有高阶的存在，陈伶甚至在其中察觉到了五阶甚至六阶的气息，不过他们碰上一个同样是六阶，且疯狂无比的红心9，根本不敢拼尽全力去跟他搏命。 说到底，以这些人的阶位，再过两年就该脱离花都财团，去享受更广阔的人生了，自然不会为了那么点钱财，把自己的小命丢掉。既然对方想跑，那就让他跑了呗。大不了被宗文训斥几句，又能少块肉了？ “奇怪……【浮生绘】的人，居然没有出手吗？” 陈伶若有所思，他本来就没觉得花都财团能拦住红心9，毕竟保镖到底只是保镖，跟极光界域的正经执法官根本没法比，他担心的只有【浮生绘】……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人去找红心9的麻烦。 无论如何，这次画卷是到手了，陈伶在走廊上驻足片刻，便缓步向外走去。 “特使大人，您这是……” 见特使大人突然要离开，三位保镖顿时有些慌了，毕竟宗文给他们的任务就是照顾好特使，稳住他别让他离开，此刻当即围上来想劝些什么。 “滚。” 陈伶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冷声开口。 这个字一出，三位保镖也不敢多嘴，毕竟惹恼了这位八阶的特使，他们也没好果子吃，只能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黑色风衣消失在走廊尽头。 陈伶就这么离开了私宅，沿着两侧浓烟滚滚的庄园道路，径直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微风拂过黄金面具的表面，阵阵惊呼与慌张的救火声在远处此起彼伏； 沿途的保镖，以及疯狂救火的园丁侍女，看到那脚踏虚空走向大门的黑衣身影，都微微一愣，随后恭敬的弯下腰来，雕塑般一动不动。 就在陈伶即将走到庄园大门时，宗文慌张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特使大人！特使大人请留步啊！这次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您再多待一会，我……” 只见宗文带着两个保镖，满头大汗的赶来，柳轻烟也默默的跟在身后，原本悠闲淡然玩弄红尘的宗董事长，此刻的模样狼狈至极。 “不必了。”陈伶打断了他的话语，“看来，今天我来的不是时候……下次有缘再聚吧。” 话音落下，陈伶便继续向前走去，他的脚步踩在虚空，像是腾着云雾，轻飘飘便踏出花都财团之外。 “不是……特使大人，特使大人！” “这都是穆春生那个老贼的算计啊！！他要搞垮我们花都财团，就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特使大人留步啊！！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这还有不少顶级的‘藏品’……” “柳轻烟！柳轻烟还在这呢！让她多陪陪您也好啊……” 宗文急了，昨天北斗财团与特使的相处十分融洽，今天到自己这里，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别的先不说，这事情一旦被媒体曝出去，他们花都财团的名声都得臭了，而且不用怀疑，北斗财团一定会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 特使这一走，相当于扇了整个花都财团一个巴掌，直接将他们变成花都北斗大战中绝对劣势的一方……偏偏宗文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他的呼喊，陈伶宛若未闻，眼看着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宗文面如死灰。 …… 与此同时。 某栋楼房顶端，矮小的丑角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看向陈伶离开的方向。 “咿哈哈哈哈！！” “咿哈哈哈哈哈哈！！” “咿哈哈哈哈……” 在他的身旁，两位保镖还在疯狂的大笑着，头顶那片明暗不定的天空中，隐约的笑声伴随着跳舞般的雷霆，也越发的清晰滑稽。 他们就像是被强行拖入表演的演员，正在不受控制的燃烧自己的生命，来展现自己滑稽可笑的一面。 但此时唯一的观众，已经对这一切赶到厌烦了，丑角直勾勾的看着陈伶离去的方向，随手一挥，两位保镖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也直挺挺的从空无一物的高空坠落，一头扎入涌动的喷泉中。 随着三人脸上的白灰消失，滑稽的笑声就像是无形的活物一般，从他们的身上转移到丑角的身上…… 丑角那张原本深邃肃穆的面庞，突然浮现出憨厚滑稽的笑容，随后对着倒地的几人，捧腹大笑起来： “咿哈哈哈哈！！” 他的蹦蹦跳跳的对着三人鼓掌，似乎觉得刚才他们的表演十分好笑，此刻的三人已然气若游丝。 丑角那双豆豆眼眨了几下，重新看向陈伶离去的方向，嗖的一下便腾空跃起，像是一个没有重量的小风筝，径直向那里追去！ “咿呀咿呀！” 第458章 回家 “特使大人，您吩咐的东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拍卖会场门口，古开先站在一辆堆满黑箱的推车前，恭敬开口： “最后五件珍宝，共计拍卖两千五百万，算上您之前的银票，共计两亿两千万，全部给您装箱收好了。” 两千五百万……这个价格虽然不高，但也在陈伶的意料之中。 五大财团的现金储备，早就被他榨干了，而且北斗财团还有一张自己给出的“优惠券”，只靠那些次一级的财团能出价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 “都是哪些财团买的？” “出价比较高的，就是北斗财团和黄氏财团，不过北斗财团自身有折扣，所以最终成交价最高的还是黄氏财团。”古开先像是想起了什么， “昨天黄氏财团的千金来找过您，说是要买您手上的小件黄金……不过，那些都已经卖完了，我跟她说完之后，最终她还是以七百五十万的价格，拍下了最后一件寄拍的珍宝，说是跟您有过约定。” 听到这，陈伶算是想起来了，之前进城的时候，那个黄家的女孩就说过要在他手上买小件黄金，不过进城拍卖之后，他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他手上虽然还有几件暗拍时留下的黄金，但那些都是不能出售的，不过陈伶没想到，对方为了履行约定，竟然直接付了七百多万，拍走了最后一个大件珍品…… 七百多万，对于非顶级财团而言，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而对方明知道自己就要离开，没机会捞到什么好处，还是花费如此大额履行一场进城时的约定，让陈伶有些惊讶。 想到自己进城时，还坑了对方几十万，陈伶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了……他思索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张便签，迅速写下了什么，折起来交给古开先。 “帮我把这东西转交给黄氏财团吧……就当是赠品。” 古开先微微一愣，还是将那张便签收起，点头道：“特使请放心，我一定送到。” 陈伶清点了一下箱子的数量，并没有漏缺，正欲转身离开，一个矮小的身影便轻飘飘的从远处落了下来，垫着脚尖抬起双手，做了个“完美降落”的姿态。 陈伶看到丑角才跟过来，顿时有些疑惑： “你刚才去哪了？” 丑角的实力，陈伶自然是不担心，整个红尘主城都没什么人能威胁到他，不过刚才红心9和简长生行动的时候，他似乎没看到丑角参与其中，不过看他飞过来的方向，又是在庄园那边……所以中间这段消失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咿呀，咿呀咿啊！”丑角手舞足蹈的比划了半天，陈伶也没看明白他的意思。 “……算了，总之任务已经完成。” 陈伶一只手拖着载满银票的推车，一只手拍了拍丑角的肩膀，黄金面具下的双眸，注视着红尘主城城门的方向…… “五师兄，我们该回家了。” 销售足足两亿两千万的金额，再加上顺手帮黄昏社在红尘主城打下根基，陈伶这次的下山历练已然圆满，黄金会特使的扮演，也是时候结束了。 丑角眨了眨眼睛，兴奋的举起双手：“咿呀！！” …… 花都财团。 日渐西斜，光线肉眼可见的昏暗，深蓝好似海底的天色下，满目疮痍的庄园毫无生气。 “董事长……我们的人彻底跟丢了。”一位保镖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们最后出现，好像是在北斗财团附近。” 走廊上，正俯瞰着下方面目全非的花园的宗文，双手紧紧攥起，眼眸中寒芒疯狂闪烁。 “穆春生……你真当我们花都财团，是泥捏的不成？！” “关于北斗财团，还有一件事……” “说。” “今天的事情，已经被北斗财团刊登在晚报上了，现在外面的舆论对我们很不利，再加上北斗财团对我们的各个方面的封锁，已经有不少旗下艺人开始有小动作……” 保镖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他们私下里都觉得……觉得花都财团坚持不了多久了。” “狗屁！！！”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宗文的怒火，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暴跳如雷！ “都他娘的是狗屁！老子才不会输！！那群艺人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摆脱老子的控制……都别忘了！没有我宗文，他们哪能有今天？！” 宗文双眸通红，手里的陶瓷茶碗被用力砸碎在地，一声脆响之后，细密的碎片向四面八方散开，整个走廊陷入一片死寂。 宗文愤怒的看着地上的碎片，随后目光轻移，看到一袭黑裙站在身后的柳轻烟，眼眸微微眯起…… 他踏过满地的碎渣，一把抓住柳轻烟的白皙的脖颈，用力将其按在墙面！ “你！你这个废物，为什么留不下特使？！” 柳轻烟的头发被震的散在肩头，朦胧的遮住她的面容，她没有反抗，一双眼眸平静望着宗文暴怒的红眼，一声不吭。 “你也想摆脱我的控制，对不对！？你想讨好特使，可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 “你也觉得老子要输了吗？！你也想趁机逃跑吗？！” 宗文在这个少女的身上，肆意的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他瞪着那张绝美的容颜，与那双好似秋水宁静的眼眸，又骂了好几句之后，总算是放松些许。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柳轻烟的脖颈，一只通红的掌印留在白皙脖颈之上。 宗文眯眼打量着柳轻烟，片刻后，缓缓问身旁的保镖： “特使呢？” “他已经出城了。” 宗文微微点头，他一只手捏起柳轻烟的下巴，冰冷而不容置疑的开口：“……去我屋里。” 说完，他便转身向走廊尽头，那间私密的房间走去，像是心中有一团火，想找个地方疯狂发泄。 柳轻烟站在满地碎渣中，缓缓转头看向宗文离去的背影，眼眸中一缕寒芒一闪而过。 她深深看了眼陈伶离去的方向，像是下定决心，轻提起黑色的裙摆，幽灵般安静的向那房间走去…… 第459章 剥皮 夜色渐浓。 漆黑的天空好似深渊巨兽，匍匐在灯火阑珊的城市上空。 吱嘎—— 宗文推开房门，昏暗的房间内没有光亮，隐晦的星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昂贵的地毯，缓步走入房中…… 他没有打开电灯，而是点燃一缕烛火，将摆在桌面与床头的玻璃蜡烛点燃，橘色的火光将黑暗的房间晕开，朦胧中带着一丝情趣的氛围，就像是若隐若现的轻纱，披在少女的胴体之上。 宗文随手拿起一只琉璃般的杯子，挑开红酒的瓶盖，猩红醉人的酒液便在烛火中倾倒，翻滚着流淌进他的掌间。 他披着红色的睡袍，提着红酒，站在昏暗的窗边，俯瞰这座灯火璀璨的城市…… 他的眼眸微眯，迷醉的像是站在红尘之间的王。 笃笃笃—— 轻盈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他淡淡开口。 随着房门推开，一袭黑裙缓步走入房间，她面对着宗文的方向，双手自然的将身后的房门关起。 宗文在窗前侧过身，微醺的脸颊上，一双泛着贪婪与淫邪的眼眸凝视柳轻烟，像是在用目光剥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一步步向柳轻烟走去，红色的睡袍在昏黄烛火中轻摆，手中刚被自己喝过的剩余红酒，缓缓抬起。 “喝一点？”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温柔，像是一位慈祥的老父亲。 柳轻烟平静的站在那，摇晃的烛火中，她的容貌越发诱人，像是清冷的天使堕落凡间，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 “我不想喝这个。” “不想喝？无所谓了……” 宗文耸了耸肩，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一只手抬起，开始撩拨柳轻烟乌黑的发丝，微醺的老脸上浮现出笑容。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漂亮……不是那种做作的可爱，也不是骚浪的妖艳，你有属于你自己的气质……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那些胭脂俗粉能比的。 你的身姿，你的容貌，你的舞蹈……你就是天生的巨星，要是烂在那个柳镇，实在是太过可惜……只要给你一个让所有人看见你的机会，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成为人人梦寐以求的女神！” 宗文一边说着，通红的脸越发激动起来，他双手猛的抓住柳轻烟瘦弱的肩膀，整个人几乎凑到她的耳畔： “我想亲手把你送到那个位置，那个本就属于你的位置！让你成为万众瞩目的女神！ 但前提是，你得属于我……也只能属于我。” 宗文笑了笑，补充了一句， “就像衷心的狗一样。” 柳轻烟平静的看着那双近在咫尺，还在散发着酒臭味的老脸，缓缓闭上双眸……细长的睫毛在烛火中合拢，她站在那，像是一只清冷绝美的黑裙布偶。 看到这一幕，宗文心中的邪火更甚，仿佛是少女已经彻底放弃反抗一般，他狞笑着直接扑向柳轻烟的身体，想要将其直接推到在沙发之上！ 但下一刻，他的身躯就像是触电般，骤然僵硬在原地！ 宗文的眼瞳不自觉的瞪大，他错愕的低下头，发现一只细长的手掌，不知何时贴在了他的胸膛……那是柳轻烟的手。 不知为何，宗文觉得浑身上下就像是有电流淌过，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整个人宛若雕塑般定格在原地。 与此同时……柳轻烟的双眸缓缓睁开。 当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瞳暴露在空气中时，房间的温度骤然降低，柳轻烟整个人的气质一变，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和战栗感，从黑色的裙摆晕染而开…… 昏黄的烛火无声摇曳，却没了半分暧昧情趣的氛围，此刻在宗文的眼中，那张原本绝美的少女面容，仿佛来自幽冥，让他忍不住的心颤。 “你……你居然……”宗文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看着柳轻烟，仿佛见鬼一般。 但在柳轻烟的手掌下，就连声带仿佛都被压制，宗文竭尽全力，也只能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眼。 他万万没有想到，瘦弱到仿佛一吹就倒的柳轻烟，竟然是神道拥有者！ 他不理解，也无法理解，如果柳轻烟真是神道拥有者，为什么会去参加柳镇的选拔，为什么挣扎在花都财团这个大泥潭中，又为什么在他的百般刁难下，始终沉默不语…… “我居然，长出了尖刺吗？”柳轻烟轻声开口，飘渺的好似来自朦胧烟雨间的呢喃， “不是所有的花朵，都能任人蹂躏的……既然没法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就要做好被尖刺划破皮肉的准备。” 柳轻烟手掌收拢，只剩下一根食指，从胸口的位置一路向下，轻轻滑过宗文的肌肤。 然而，随着柳轻烟的指尖划过，宗文的皮肉就像是拉链般被划开，猩红的鲜血顺着少女的指肚流淌在地，淋漓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之中！ 前所未有的痛楚冲击着宗文的神经，他痛苦的张大嘴巴，想要嘶嚎出声，却只能发出一阵阵无助的呜呜声！ 他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在这剧痛中，他瞪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瞳，亲眼看着柳轻烟的手指一路向下……开膛破腹。 他在亲眼见证自己的被“剥皮”的全过程。 “你们都觊觎我的皮相。”柳轻烟轻声说道，“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美也好，丑也好，这副皮相之下，才是真正的‘我们’…… 你想看看，你最真实的样子吗？” 柳轻烟的指尖划到宗文的下腹，便缓缓松开，此时宗文的躯干上已经多了一条森然恐怖的切口，就像是拉下了皮相的“拉链”，所有肌肉，血管，器官都暴露在空气之中！ “不……不！！”宗文痛苦的挣扎着，五官已经因剧痛而扭曲，在这无声的剥皮刑罚之下，他的心灵与肉体都被折磨到极点！ 柳轻烟抬起手，捏住红色睡袍的领口，不紧不慢的将其从宗文的身上褪下……宗文老迈的肌肤展现在柳轻烟面前，宛若一只等待被剥开的羔羊。 柳轻烟看着地上染血的红色睡袍，兀的一笑： “你，也配穿红衣？” 第460章 信仰 猩红的鲜血顺着被剖开的躯干流淌，将昂贵的丝绒地毯晕染成红色，宗文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对此却毫无办法…… 柳轻烟的指尖点在他的手背，顺着臂弯缓缓上划，他的手臂肌肤丝滑的开始脱落，露出血淋淋的手掌与小臂肌肉，像是被脱下一件肉色的衣服。 宗文痛苦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这毫无疑问是一场剥皮酷刑，亲眼看着自己的皮肉被脱下，这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在疯狂冲击他的理智， 他艰难沙哑的开口： “放……过我……” “我……还你自由……求你……” “你要什么……都可以……” 柳轻烟的指尖划过他的肩膀，像是在精心雕琢一件血色的艺术品，面对宗文的祈求，她微微摇头：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不喜欢你。” 柳轻烟轻声说道，“所以，你必须死。” “他……？” “他已经离开主城，现在我杀了你，就不会牵连到他……等他下次回来的时候，就再也不需要看到你这张令他厌恶的面孔。” 柳轻烟松开指尖，此刻宗文大半的皮肤都已经被剥下，只剩下一张苍老的面孔覆盖在血色躯体上，在鲜红地毯上妖异而森然。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字一顿的开口： “特……使？？” 宗文看到柳轻烟的手伸向他的脸，求生的欲望达到巅峰，他拼尽全力的祈求道： “你为什么……要帮他杀我……他分明……不愿搭理你……而我！我……把你捧到了红尘主城的巅峰……我才是你的恩人！” “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 柳轻烟的指尖，轻轻落在宗文惊恐的眉心，随意一划，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皮就被剥下，轻飘飘的落在血色地毯上。 浑身不剩一丝皮肤的宗文，跪坐在血泊之中，昏黄的烛火在房间中摇曳，对面那张平日里专门给女孩们补妆的镜子中，清晰的倒映出他的模样……此刻的他一身血色，面孔鲜血淋漓，看不出任何的美丑老幼，只有无尽的惊恐。 那袭黑裙缓缓站起身，裙摆已然被血液沾染，滴滴答答的向下滴着鲜血， 柳轻烟平静俯瞰着化作血人的宗文，一只手掌扼住他的咽喉，在那双惊恐绝望的眼瞳中，缓缓开口： “他不仅是我的恩人……” “他赐予我救赎，给予我信仰，他是我这座破败废墟上的，唯一的红衣神。” 咔嚓——！ 柳轻烟话音落下，宗文惊恐的头颅被瞬间掰断。 随着柳轻烟松开血色手掌，宗文的头低垂下去，像是跪坐在血海中忏悔的罪人，已然没了丝毫气息。 他从未想过，纵横红尘主城这么多年，最后竟然会死在自己玩弄藏品的私密房间，死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床前……他想蹂躏一支绝美的玫瑰，却被锋利的尖刺割破了喉咙。 昏黄的烛火在房间内摇晃，少女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她驻足看了血泊中的宗文许久，缓缓转头，看向红尘主城城门的方向…… 她朱砂般的红唇微微上扬，似水眼眸凝视着虚无，双手轻提裙摆，向着陈伶离去的方向，单膝下跪， 像是一位虔诚的信徒。 黑色的裙摆盛开在血色土壤之间，像是朵清冷的玫瑰，她双唇轻启，喃喃自语： “小女柳轻烟，携薄礼……恭送陈伶大人出城。” -----------------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78%】 两行提示闪过陈伶的眼前，他微微一愣，黑色的风衣停步于红尘界域的边缘。 陈伶回头望去，看向红尘主城的方向，此刻距离他离开主城已经过了许久，主城的轮廓也模糊不清了……但在这漆黑的夜色下，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期待值又涨了……这是什么情况？”陈伶喃喃自语。 期待值无缘无故增长，准没好事，陈伶仔仔细细的在心中复盘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是没想到会有什么隐患…… “咿呀？” 为了避免太过令人瞩目，陈伶给堆起的银票箱盖了层黑布，此刻丑角坐在上面，一边晃着两根小短腿，一边疑惑的看向陈伶，似乎是在问为什么不走了。 “……没什么。”陈伶摇了摇头，还是继续前进。 现在期待值增长，多半是跟主城里的情况有关，陈伶左思右想，北斗财团和花都财团的争斗，简长生二人组，还有柳轻烟，黄氏财团……这些似乎都有可能。 他现在虽然离开了主城，但他留在主城这几天搅动的风云，可不是他一走就能消散的……陈伶有预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主城内的形势应该会相当动荡。 陈伶在临走前，给黄氏财团留下的便签，其实也不是什么能扭转乾坤的秘法，不过是一个提醒罢了…… 陈伶身为黄金会特使，是身处五大财团争斗暴风眼中心的存在，对于主城大势最为敏感，甚至北斗与花都的厮杀都是他一手挑起的，而且双方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陈伶很清楚，被他折腾的奄奄一息的花都财团，必然不可能是北斗财团的对手，即便宗文再怎么挣扎，花都财团倒台都只是时间问题。 一鲸落，万物生，花都财团的倒台必然会释放出大量的资源，陈伶给黄氏财团的提醒，便是让他们不要惧怕花都财团的势力，尽快开始分割甚至吞并花都财团的资源，若是晚了，其他几大财团一插手，再加上一些小财团在后面喝汤，那可就错失了一场良机。 陈伶虽然不知道在这次的机遇中，黄氏财团能捞到多少好处，但绝对会比他们被自己坑走的钱多，也算是还了个人情……更何况，万一黄氏财团真的抓住了机会，也算是自己亲手扶持的，或许不久后，也能成为一大助力。 陈伶在心中将红尘主城的形势，盘算了个七七八八，推着一辆满载着银票的山峰，在夜色中，缓缓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第461章 画中人影 砰—— 厚重的房门关闭，简长生和红心9站在无人房间内，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甩掉了……” 这里是原本的北斗赌场，不过如今已经是陈伶的产业，在走之前，他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赌场的区域照常运转，而深处隐秘的一些房间，已经成为简长生的临时据点。 虽然比不上拍卖会的贵宾休息室那么豪华，但配置也十分不错，最主要的是位置隐秘，出入都十分安全。 “甩掉他们又不难，主要是，还得把他们引到北斗财团的附近。”红心9耸了耸肩，“要不是红心6那家伙非要搞事情，我早就把他们全杀了！” “你差点把我也给杀了！”简长生忍不住骂道，“咱俩这才相处几天，你已经炸了我两次了！敌人没伤到我一根汗毛，自己人把我脑袋都炸开瓢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任务完成了就好嘛！” 红心9笑吟吟的说道。 简长生白了他一眼，将房间的灯光打开，从窗户向外望去，赌场的一层人头攒动，这个点正是人员爆满的时候，红尘主城的各界人士都聚集在此，挥金如土，生意极为红火。 “红心6走了，接下来，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简长生喃喃自语。 “不是‘我们’，是你。” 红心9坐在沙发上，随手剥开一颗橘子丢入嘴里，“打架的事情可以喊我，别的方面……我大概率只能帮倒忙。” “……看出来了。” 说真的，简长生真怕这位爷哪天不高兴，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炮把赌场给炸了，那他们到现在就全部白干，一夜回到在马路边啃馍的日子。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红心9问。 “能有什么计划，守好阵地，打听消息，等黄昏社其他成员过来吧。”简长生看着下方人头攒动的赌场，“至少，咱们现在应该不会缺资金了。” “你没事多跟人红心6学学，看人家伪装，敛财样样精通，也不知道碎石楚是哪里找的这个人才。” 简长生：…… “对了，那幅画呢？”简长生像是想起了什么。 “在我这。” 红心9将嘴里的橘子咽下去，随后嘴巴一张，右手伸进去掏了掏，竟然在喉咙里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仿佛那里藏着一整座仓库…… 半晌后，他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根修长的画卷被从嘴中抽出。 红心9将画卷递给简长生，后者却一脸厌恶的退了半步，仿佛觉得有点恶心…… “没沾口水！”红心9忍不住骂道。 简长生不轻不愿的接过画卷，将其展开，背面确实有个梅花8的印记，可当他翻到正面看到侍女图，眉头也不自觉的皱起，发出了和陈伶一样没文化的感叹： “这画的什么玩意……” “别问我，我也看不懂。” 简长生将这幅画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正当他准备将其收起，找时间交给黄昏社的时候，鼻子突然一动。 他愣了一下，疑惑的将画凑到鼻子面前，用力嗅了嗅。 “不对啊……” “什么不对？” “这幅画里，有血腥味。” 红心9眉头一挑，震惊的张大嘴巴，“你这是什么，兵神道，【军犬】路径吗？！” 简长生：…… 简长生知道红心9这是在报他之前“巧神道【机器人】路径”的仇，懒得跟他扯皮，将画卷平整的摆在桌面，目光从侧面一点点的观察起来。 随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将指尖抵在画卷的角落，用力的向下抹去。 在他的杀气洗刷下，画卷上的图案迅速被剥落，而在其下方，另一副图案随之显现而出…… “什么情况，有两幅画？”红心9见此，诧异开口。 “应该是梅花8在这幅原本的画上，又画了一层，把原来的内容遮掩住了……”简长生眼眸中精芒闪烁，他迅速的剥开表面的仕女图，一副全新的画卷暴露在两人眼前。 红心9打量着里面这幅画，疑惑的开口： “什么玩意……人像画的下面，还是一副人像画？” “也是个女人？”简长生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这人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 “这幅画上的女人，就是梅花8费尽心思要传递给我们的消息？”简长生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可……可她究竟是谁？” 画卷之上，一个女人正安静的躺在地上，双手安详的搭在一起，由鲜血点缀而成的花瓣，铺满她的身侧，鲜艳而静谧。 女人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科研长袍，像是睡着了一般。 如果陈伶在此，看到这个女人面孔的瞬间，必然会心神大震……与简长生和红心9不一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或许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能认出这个女人的存在之一。 原赤星碎片勘探队成员，现人类九君之一…… 【弦理论】博士，苏知微。 …… “终于回来了。” 陈伶推着车，穿行在荒芜的灰色大地之上，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丑峰，长舒一口气。 他摘下了那张黄金面具，伸手在下巴上一撕，重新变回陈伶的容貌，一袭黑色风衣也化作大红戏袍，随风飘扬。 “咿呀！！” 丑角坐在堆积成山的银票箱上，小脸也写满了激动，对他而言，这是第一次出远门，此刻在外面疯玩了几天再看到丑峰，也是十分想念。 他在银票箱上用力一蹦，整个人便迎风飞起，轻飘飘的落在丑峰山顶，面对山下缓步走来的陈伶，做了个“欢迎回家”的姿势。 陈伶笑着摸了摸丑角的头，说道： “五师兄，我先去跟师兄师姐们交差……咱们晚上吃饭再见。” “咿呀！！” 话音落下，陈伶便推车着来到悬崖边缘，带着整车的银票箱，一跃而下！ 第462章 什么叫顶级销冠 戏道古藏。 “阿切！” “阿切！！” “——阿切！！！” 大师兄宁如玉连打三个喷嚏，表情古怪的揉了揉鼻子，有些惊疑不定。 “大师兄，你感冒了？”一旁的末角疑惑问道。 明媚的太阳悬挂在蔚蓝天空，宁如玉坐在摇椅上，像是正在享受日光浴……他表情古怪的看了看自己，不确定的开口： “不知道……不应该啊……” “话说回来，我最近遇到点怪事。”一旁的三师兄也坐在一张摇椅上，沉声开口。 “什么？” “上午收拾厨房的时候我才发现，昨晚做饭的时候，我把糖当成盐了。” “……你这算什么怪事，纯粹是你拿错了吧！” 三师兄平静的转头看向他们，“你们，有人吃出来了吗？” 宁如玉，栾梅，末角三人都是一愣，陷入沉思。 “……没有。” “我说怎么昨晚的饭没那么香，我那大碗都没吃完……”宁如玉眉头越皱越紧，“我们……失去味觉了？” “不对啊，今天中午的饭我吃出味道了，你盐放多了。”末角肯定的说道。 “好像只有昨天，今天就恢复正常了。” “不应该啊……好端端的，我们怎么会尝不出味道呢？” 栾梅认真思索许久，提出了一个可能： “会不会是……因果反噬？” “因果反噬？你是说那些黄金？”末角摇了摇头，“那么点黄金，能造成多大的因果，往年的反噬最多也就是走在路上时候，偶尔被绊一脚……” “是啊，这么多年，从来没出现过能直接影响到我们的反噬……不过是些黄金，不至于吧？” “可能是我们这两天感冒了。” “说起来，小师弟下山也有好几天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有老五在，肯定是没什么危险，不过能不能赚到钱，就不好说了……” “之前咱卖的最高的是多少钱来着？” “是二师姐去的那年，好像一共挣了近四千万，整整发了一年的工资，算是我们的销冠了。” “对，我想起来了，二师姐回来那天，连师傅都没忍住，主动给她敬了杯酒来着。” “他当时笑的像朵菊花。” 四个身影整齐的坐在摇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闲聊着，完全是岁月静好的氛围。 就在这时，一道微光闪过天空，四人同时一怔，有些惊喜的开口： “小师弟回来了？！” “走，快去接他！” 四人立刻从摇椅上坐起，径直往老六之家走去。 悠悠白云从天空飘过，四人来到老六之家门前，便看到一袭红衣拖着车子，从草原的尽头向这里走来…… 黑色的布匹盖在车上，像是一座小山，看到这一幕，几位师兄弟叹了口气，小声说道： “看来，小师弟还是没能卖完啊……” “不过看体积，跟出发的时候比，已经少了很多，想必还是有些收获的。” “小师弟毕竟实力不足，又没有经验，能卖出那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一会大家都注意一下，尽量多夸夸小师弟。” “好。” 四人小声交流完，便各自站好，灿烂笑着看向陈伶走来的方向，就连一向清冷好似冰山的梅花k栾梅，嘴角都勾起一抹淡淡笑意，优雅而欣慰。 陈伶推着车，来到四位师兄弟面前，微笑道： “我正打算去拜访各位师兄师姐，没想到，大家都在这了。” “小师弟凯旋，我们这些当师兄师姐的，自然是要迎接的。”末角温和开口。 “是啊，回来了就好！”宁如玉拍了拍陈伶的肩膀，“这次的历练，你辛苦了。” “多谢各位师兄师姐关心，陈伶幸不辱命。” 陈伶由衷的说道。 “诶，小师弟你平安回来就好，至于卖多少黄金，其实不重要。” “没错，就是次历练而已，能卖出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今晚我多做几个菜，给小师弟接风洗尘。” 几位师兄师姐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前两天穷的揭不开锅的不是他们，而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穷鬼。 陈伶看到这一幕，表情有些古怪。 等夸的差不多了，也铺垫的差不多了，宁如玉才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对了小师弟，这次大概还剩了几件黄金？一会好让老三老四送回电影里去，下次还能再用呢。” 陈伶想了想，“剩了十一件。” “就剩了十一件啊？那真的挺不错的。”宁如玉环顾四周，“诶，那你卖出去的钱呢？揣兜里了吗？” “哦，兜里揣不下，都在这。” 陈伶抓住车上盖住的黑布，用力一拉，一座由银票箱堆积而成的山峰骤然暴露在众人眼前…… 四人同时愣在原地。 “这是……” “银票啊。”陈伶随手从中取出一只箱子打开，满满的银票就从中溢了出来，像是瀑布般洒了一地。 【观众期待值+3】 看到这满地的银票，几位师兄师姐同时傻眼了，末角茫然的抬起头，看向那座由数十支箱子堆成的山峰，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这些……都是？？？” “都是啊。”陈伶拍了拍推车，“一共两亿三千万，请各位师兄师姐清点。” “多少？？？？？” “多少？！！！” 前面一句，是目瞪口呆的四位师兄师姐说的； 后面的那句，是偷偷藏在虚无中的少年师傅，扑通一声被吓的掉在地上，满脸错愕的说道。 几道身影同时转头，目光汇聚在师傅的身上，表情精彩无比。 “咳咳……”师傅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拍了拍衣角的灰尘，沉吟许久，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两亿三千万？？老六，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真的。”陈伶将所有银票箱推倒在地，一个个的将它们打开，数不清的银票展现在他们的面前，看的众人眼睛都直了， 陈伶轻轻一摊手， “两亿三千万，一分不差，都在这里。” 第463章 接风洗尘 “老六啊，来，为师敬你一杯！” 星罗棋布的夜空下，三师兄闻人佑的屋中热闹无比，一根鲜艳的红色横幅挂在门口，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肆意飞扬： ——热烈欢迎销冠老六满载凯旋。 火热的厨房之中，锅铲已经快被抡到冒烟，一向抠搜持家的三师兄闻人佑，今天罕见的连做了十二道菜，鸡鸭鱼肉样样齐全。 餐厅内，喝的脸颊泛红的少年师傅，砰的一下将喝完的酒杯按在桌上，搂着陈伶的肩膀，笑容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老六啊……为师果然没看错你，两亿三千万，已经够我们黄昏社开销六七年了，你是我们戏道古藏最顶级的销冠，也是黄昏社全体社员的衣食父母啊！” “来！为师再敬你一杯！我先干了，你随意！” 说完，少年直接抡起酒瓶，哐哐的开始往嘴里灌，似乎极为高兴。 餐桌的对面，大师兄端着一只满是鸡鸭鱼肉，看不见一粒米的饭碗，欣慰而感慨的望着陈伶；二师姐手里拿着一沓账本，原本紧皱的眉头，越算越是舒展，嘴角竟然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四师兄拍了拍一旁拎着桶疯狂炫饭的丑角，让他少吃点，把菜多留点给小师弟吃…… 对戏道古藏而言，钱是身外之物，但对黄昏社而言，钱的存在不可或缺。 两亿三千万，撑起了整个黄昏社的流动资金，治好了三师兄抠搜的毛病，让师傅搂着自己开怀畅饮，堆起了大师兄碗里的肉块，解开了二师姐的眉头，甚至让只知道哐哐炫饭的丑角，犹豫数秒后，给自己留下了半块红烧肉…… 陈伶此刻终于意识到，原来戏道古藏也没有那么遗世出尘，有了钱，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师傅，这都是我该做的。”陈伶认真道。 “哈哈哈，有你老六在，真是戏道古藏之幸啊！”师傅似乎已经醉了，搂着陈伶的肩膀，笑吟吟的说道，“虽然你现在实力还差了些，但为师相信，总有一天……你能成为戏道古藏的顶梁柱。” “师傅放心，我会努力的。”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忘了你这些师兄师姐，明白吗？你要知道……他们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真心在乎你的人。” 师傅目光扫过桌上热闹的几人，迷醉的双眸中，突然有些悲伤， “若是连你都忘了他们……那他们，可就真的消失了。” 陈伶愣在原地。 他正想问师傅这是什么意思，后者却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像是已经喝多了。 那天晚上，是大师兄宁如玉，亲自背着师傅回去的。 陈伶不知道师傅住在哪里，只知道宁如玉背着他，径直的走向戏道古藏深处，身形消失在他晚风与夜空下，也消失在他的感知里，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咱们戏道古藏，有多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晚风吹拂的草原之上，末角与栾梅最后离开，他们看着一边说着醉话，一边被宁如玉背走的师傅背影，忍不住感慨。 “太久了。”栾梅摇了摇头，“我已经记不清了。” “之前，咱们的活动基本就是看电影，看戏……不过比起一遍遍沉浸在虚幻的故事里，还是这样的生活更让人……怎么说呢，让人感觉更真实。” “我明白你的意思，在这座古藏里，真实比其他的一切都更加可贵。” 栾梅微微点头。 两人在晚风中伫立许久，目光都看着陈伶那件飘满彩旗的屋子，不知过了多久，末角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道： “早点休息吧……明天我还得辅导小师弟，练习基本秘法。” “嗯，晚安。” 给陈伶接风洗尘的晚餐，算是结束了，三师兄闻人佑洗完碗筷，将门口挂着的横幅摘下，一丝不苟的折好，放进自己的衣柜之中。 做完这一切，已是深夜。 啪—— 随着闻人佑屋中的灯光熄灭，草原上最后的光芒也遁入黑暗。 其他的师兄师姐，基本都已经休息，唯有陈伶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看着漫天闪烁的星辰，没有入睡。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师傅刚才跟他说的话，他总觉得那句话中蕴含的意思，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说实话，他在红尘主城的这段日子，天天都是奢华晚宴，大鱼大肉，但即便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在三师兄家里吃的这一顿香，这倒不是说闻人佑的厨艺超越了主城所有名厨，而是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完全的放松下来。 家里的清淡饭菜，总是要比外面大鱼大肉的应酬，来的更香。 或许是之前在主城时扮演特使，精神始终紧绷的缘故，没过多久，困倦感便潮水般袭来，陈伶的双眸缓缓闭起，陷入沉睡。 …… 第二天，陈伶就恢复了在戏道古藏的日常生活。 四大基本秘法中，“做”功的【云步】陈伶出发前就已经掌握，回到古藏的第二天，就在闻人佑的目瞪口呆中掌握了“念”功【真言】。 陈伶在红尘主城时，偶尔用到的将力量混入声音的“字句”，便是【真言】的雏形，因此短短半天内速成，在陈伶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师弟，从今天开始，我便要教你‘唱’功秘法。” 末角站在院子里，表情罕见的严肃。 陈伶眨了眨眼，“你之前教的，不就是秘法吗？” “不，那只是教你掌握秘法前，最基本的发声与技巧。” 末角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像是写满了什么，递到陈伶的面前，“这个，才是真正的‘唱’功秘法，也是我们戏道古藏四大基本秘法中，最为重要的秘法。” 陈伶接过纸张，将其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有些诧异的开口： “这是……【安魂谣】？” 第464章 兵器 “没错。”末角微微点头，“二师姐说，你在极光城曾经唱出过【安魂谣】，你自己有印象吗？” 陈伶当即摇头，当时的他正处在晋升后的“失控”状态，丝毫没有留下记忆。 “【安魂谣】，是将意念，精神，与声音融合的秘法，再结合这首歌谣极为特殊的节奏与音调，从而达到安抚灵魂的效果……从难度来说，要比‘念’功的【真言】困难数倍。学习条件也极为严苛，如果不是天赋绝顶，根本没有学会的可能。 现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掌握【安魂谣】的，也只有我们四位师兄弟。” “四位？” 陈伶刚问出口，就知道为什么是四位了……毕竟老五丑角连话都不会说，怎么能指望他学会【安魂谣】？ “当然，既然我们会，师傅肯定也是会的，只不过从来没听他开口唱过……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五个人，如果小师弟你能学会，那就是六个。” 陈伶微微点头，按照纸上记录的节奏与音调，跟着末角开始练习： “「我看见天空在哭泣」，” “「我听闻有你的声音」；” “「我嗅到思念在荆棘中盛开」，” “「我从日落的方向走来」……” ……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铛——！！ 一声清脆嗡鸣在擂台上响起，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极速分开，交手的劲风将衣袂吹的猎猎作响。 陈伶手握一柄长剑，泛着淡蓝微光的瞳孔，倒映着对面宁如玉的动作，下一刻，那袭白衣便以惊人的速度掠出！ 陈伶眼眸眯起，手中的长剑呼啸劈开空气，向右侧挥斩，随着一阵金铁交鸣的声响，宁如玉的长枪荡开他的剑锋，在半空中摩擦出刺目火花！ 在这一瞬间，宁如玉惊雷般一步向前，手中的长枪宛若游蛇飞舞，敲在陈伶手腕。 铛—— 又是一声轻响，陈伶的长剑脱手而出，在半空中飞旋数圈，倒插在擂台边缘的大地。 与此同时，一抹闪烁着寒芒的枪尖，停在了陈伶眉心之前，一缕劲风拂过，他的发梢随风轻摆。 两人就这么在擂台上定格数秒，宁如玉微微一笑，收起了手中的长枪。 “小师弟，看来长剑也不适合你……” 陈伶看了眼擂台边缘，横七竖八插着的各种兵器，长叹一口气。 这一周，他每天都会与宁如玉战斗，也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兵器，但赤手空拳搏斗还好一些，一旦拿上兵器，他的动作就会有些迟钝，交手不了几招，兵器就被宁如玉的长枪挑飞。 之前陈伶与宁如玉对练，都是不带兵器的，而宁如玉拿上长枪之后，战力暴涨了数倍，那杆枪就像是他身体的延伸，灵活的难以置信……反观陈伶，战力不仅没有增长，还大打折扣。 “也许，我还是不适合用兵器……” “倒也不是。”宁如玉说道，“这些天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师弟你的战斗风格十分灵活，无论是能瞬间洞悉敌人动作的反应力，神出鬼没的戏法，还是堪称恐怖的搏杀技巧，都对贴身近战有很高的加成。 这就注定了，你会更加擅长贴身战，所以用那些长武器，反而会削弱你的优势，让你的战力极速下滑，甚至不如赤手空拳的贴身作战。 我想，匕首，短剑这类兵器会更加适合你。” 宁如玉到底是前辈，眼光极为毒辣，经过他这么一提点，陈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之前有几次战斗的时候，他用的就是匕首，效果似乎还不错。 “那我换个兵器再试试。” “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明天再继续吧。”宁如玉看了眼逐渐昏暗的天空，说道。 陈伶见此，微微点头，现在已经到饭点了，要是他再跟大师兄练下去，估计一会其他师兄弟都得等他。 随着宁如玉抬手将周围的场景收入光碟，陈伶疑惑问道： “大师兄，其他三个基本秘法，我已经基本掌握了……为什么你到现在，都没有教我‘打’的秘法？” 宁如玉哈哈一笑，“小师弟，等不及了？” “那倒没有，只是有些好奇。” “‘打’的秘法，和其他几个不一样，学起来是有风险的。”宁如玉拍了拍陈伶的肩膀，“等你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再教你。” “有风险？” 陈伶愣了一下，至今为止，无论是【安魂谣】，【真言】，还是【云步】，都只要天赋与练习就能掌握，学得会就会，学不会就不会……至于风险，倒是没听说过。 这也让陈伶有些好奇，这“打”的秘法，究竟是什么来头？ 陈伶与宁如玉，并肩向三师兄的屋子走去，就在这时，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 “大师兄，你知道帝神道吗？” “帝神道？” 听到这三个字，宁如玉微微挑眉，“是那条已经没落的神道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在时代存档里遇到了一位帝神道，正在追杀我。”陈伶叹了口气，“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能对付他的办法……” 距离上次进入时代存档，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早在四五天前，陈伶就感觉到可以进入其中了。 但问题是，上次从存档出来前，那个帝神道的家伙就在疯狂追杀他，若不是及时脱离了时代存档，恐怕他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一旦他重新连上存档，就将继续面对帝神道的追杀。 陈伶虽然可以一直不进去，先把阶位提高之后，再去跟他战斗，但他又不想平白浪费这么多存档内行动的时间，更何况他已经攒够了观众期待值，拥有了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他觉得自己并非没有逃脱的可能。 听陈伶大致讲完情况，宁如玉一只手摩擦着下巴，陷入沉思。 “对付帝神道的方法么……” 宁如玉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问他，“你刚才说，你是在时代存档里遇到他的？” “没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第465章 【绘朱颜】 “什么办法？”陈伶眼前一亮。 “你知道帝神道的阶位，是浮动的吗？” “知道。”陈伶点头，“二师姐跟我说过，帝神道没有固定阶位，他的阶位取决于臣服于他的人的实力。” “没错，关键就在这里。” 宁如玉继续说道，“‘君’与‘臣’的链接，是无视距离的，也就是说只要世界上还有人忠诚于他，无论两者距离多远，这种实力的加成都能生效…… 但这种链接，无法无视时间。” “无法无视时间？” “一个朝代有一个朝代的君臣，但如果有一天，君与臣被分离到两个不同的时间，那这条链接就会断裂……失去了君的臣，就是‘前朝余孽’，失去了臣的君，就是‘孤家寡人’。” 陈伶琢磨半晌，明白了宁如玉的意思，“你是说，那个帝神道进入时代存档后，他与现实中‘臣’之间的链接就断了？ 他之所以在时代存档内展现出五阶的实力，是因为他在时代存档中，找到了新的‘臣’？” “是这个意思，而且存档从开始运转直到现在，那个时代中其实并没有过去多少小时，他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短时间内积累出数位‘臣’……” “他的背后，大概率只有一位‘臣’。”陈伶眼眸中闪过一抹精芒，“只要解决那位‘臣’，他就会丧失力量，可以被轻易击杀。” 宁如玉耸了耸肩， “理论上是这样……但我还是不建议你现在进去。” “为什么？” “能够让皇帝获得五阶战力，那背后的‘臣’应该也是五阶，小师弟你现在只有三阶，怎么跟他们两个五阶打？” 陈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言反驳。 “那这么说，我只能等？” 宁如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两人已经走到三师兄闻人佑的门口，刚一推门，便闻到一阵浓郁的饭菜香气。 “如玉啊，为师不是跟你说过吗，让老六早点下课。”师傅端着饭碗，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老六不到，老三这小子都不肯上菜了……” 在厨房忙碌的闻人佑，瞥了客厅一眼，闷闷开口： “明明是你自己来早了……” 师傅来的确实是早，除了干饭比他更积极的丑角，正眼巴巴的坐在椅子上流口水之外，末角和栾梅都还没到。 “咿呀！” 丑角看到陈伶来了，蹦蹦跳跳的走上前，给他“啪”的一下击了个掌，算是打完了招呼。 经过红尘主城的相处，丑角与陈伶已经极为熟络，就连陈伶平日上课的时候，他都会扒着墙角观望，是不是的蹦跳鼓掌，可谓是氛围拉满。 随着陈伶和宁如玉的落座，不一会，末角和栾梅先后推门而入，众人开始日常的晚餐。 “对了，老六的基本功练的怎么样了？”师傅扒了几口饭，像是想起了什么。 “【唱】【念】【做】已经学完了，秘法也基本掌握，现在就剩【打】的秘法还没学。”陈伶回答。 “学【打】秘法，容易有生命危险，我打算让小师弟晚点再学。”宁如玉解释道，“不过小师弟的基本功，绝对是扎实的。” 师傅听完，微微点头， “不错，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快……既然基础已经打牢，也该开始教你‘那个’了。” 听到这，其他师兄师姐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那个？” 陈伶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是戏道秘法？” 陈伶拜入戏道古藏，就是为了学习传闻中的戏道秘法，按照师傅的说法，这个秘法能够驱散他心中的迷惘，甚至在未来，还能帮助他对抗神道反噬…… 陈伶不会忘记，自己通过真我镜看到的画面……那潜藏在他意识深处的，足以吞没他所有精神与理智的迷惘，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这个秘法，陈伶非学不可。 “没错。” 师傅放下碗筷，一双眼眸中罕见的浮现出认真与严肃， “现在你的基本功足够扎实，再加上你已经找到了一个‘锚点’，可以试着去开启这项秘法了……跟戏道的四大基础秘法不同，这是为师自创的独门秘法，也是为师的历尽一生，总结出的精华。” 对于其他四大基本秘法，师傅的态度一向是风轻云淡，现在突然如此郑重，足以证明这项秘法的重量级。 “这秘法，是师傅自创的？”陈伶有些惊讶。 他一直以为，秘法的存在是神道的延伸，比如他现在学会的【安魂谣】【云步】【真言】，都是对应戏曲的基本功，但秘法还能自创这件事，陈伶确实没想过。 “确实是师傅自创的。”末角微微点头，“而且就连我们，都没有学过这项秘法。” 听到这句话，陈伶更加震惊了， “师兄师姐都没学过？” 宁如玉，栾梅等人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确实没有。” 在陈伶的印象中，这五位师兄师姐，已经是戏神道顶尖的存在，天赋自然是不用说，更何况他们还是跟随师傅最久的弟子，论情谊，师傅也不可能不教他们…… 就在陈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师傅轻笑了一声： “他们当然不用学，因为这秘法的灵感，就是从他们的身上来的。” 陈伶愣在原地。 师傅自创的秘法，灵感……却是从师兄师姐身上来的？ 陈伶觉得有些奇怪，无论怎么看，这句话的逻辑似乎都不太通顺，毕竟向来都是师傅教徒弟，哪有师傅学徒弟的道理？ 越来越多的疑惑占据陈伶的脑海，他对这个秘法的兴趣也越发浓郁，忍不住问道： “这究竟是什么秘法？” 师傅停顿片刻，缓缓吐出三个字： “——【绘朱颜】。” 第466章 第四面墙 第二天。 陈伶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便早早的走出屋子。 知道今天师傅要亲自教授他秘法，一股期待与新奇感冲淡了陈伶的睡意，现在他虽然跟几位师兄师姐都混熟了，但跟师傅之间，除了每天说话吃饭之外，其实没有更深入的交集。 在他的认知中，除了不正经和不靠谱外，“神秘”才是师傅身上最浓重的标签。 “小师弟！” 陈伶刚推开门，便看到末角从远处走来。 “四师兄，你怎么在这？” “师傅让我来接你。” “接我？去哪？” “师傅专门为你选了一个地方，说是怕出现意外。”末角看了眼时间，没再过多解释，而是直接伸手掀开了虚无中的一道帷幕， “走吧。” 陈伶心中虽然疑惑，这所谓的“意外”说的是什么，但还是跟着末角进入帷幕，随着一阵轻微的空间颠倒感后，他的双脚重新落回地面。 陈伶的目光环顾四周，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这是一座剧院。 一座在戏道古藏里的剧院。 陈伶此刻正站在观众席的过道上，周围是无穷无尽的空荡座椅，奇怪的是，这些座椅的模样与年代各不相同，有的是造型古老的用木头敲出的硬椅，有的是现代剧院中舒适大气的红椅，还有西式风格的洁白圆椅，甚至还有大量奇形怪状的小板凳…… 就好像有无数来自不同时代的观众，带着各自的椅子，整齐的汇聚在这里，期待一场跨越时空的精彩演出。 沿着过道一路向前，是一座普通的舞台，不大不小，没有奢华的装饰，也没有太过简陋，就像是一个被剥离了所有附加属性，简单而纯粹的“舞台”本身。 “这里是……”陈伶不解的开口。 “【表演区】。”末角解释道，“这片区域，有‘演出’与‘观演’两个功能。” “演出就是在舞台上，戏道古藏内记载的所有剧目，场景，道具，都能在这里被随意调用，平时是用来创作和彩排的地方，我们偶尔想排一些新的戏曲或者表演，就会来这里。 观演就是在观众席，无论是戏曲表演，话剧，还是小品相声，都能具象在舞台上，想看什么就能自己调…… 而且，舞台与观众席之间，存在‘第四面墙’。” “第四面墙？” 编导出身的陈伶，自然知道“第四面墙”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戏剧术语，指的是在传统的镜框式舞台上，舞台与观众之间的一道分界线。它将演员和观众分隔开来，使得演员在表演时能够更加专注于角色的塑造，而观众则能够更加深入地沉浸在戏剧的世界中。 而“墙”的寓意，则是“不可逾越”，舞台上的演出不会波及到观众，而观众也无法介入演出。 就像是电视屏幕里播放的节目，无论再山崩地裂，也不会影响到看电视的人分毫。同样的原理，也可以带入到小说，漫画，电影，舞台演出上面……换而言之，只要第四面墙存在，“故事”终究只是“故事”。 “什么叫存在第四面墙？”在陈伶的认知中，第四面墙的存在只是概念，是一个术语，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末角指着舞台，“【表演区】的舞台与观众席之间，存在一面‘墙’，哪怕你在舞台上引爆一枚核弹，我们在台下都不会受到影响，因为第四面墙已经将我们分割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所以……在这里，第四面墙是真实存在的？” “没错。” 陈伶心中满是震惊，戏道古藏的奇妙之处，果然超乎他的想象。 末角带着陈伶一路穿过过道，很快便来到舞台之下，此刻的第一排观众席上，已经坐了好几道身影，正是宁如玉，闻人佑，栾梅三人。 宁如玉开口正欲解释什么，一个声音便从舞台上悠悠响起： “是为师让他们来，给你当助教的。” 陈伶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年正披着戏袍，悠然的坐在舞台边，而随着他轻轻挥手，阵阵声响回荡在剧院中。 噔噔噔—— 舞台周围的灯光接连亮起，很快便将整个剧院照的灯火通明。 “师傅。”见师傅出现，几位师兄弟包括陈伶，都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恭敬开口。 师傅微微点头，继续说道： “老六，你对脸谱，了解多少？” 陈伶思索片刻，“在戏剧中，脸谱是角色性格与身份的具象化体现，不同的颜色和纹路，都有不同的寓意，让观众第一眼就能知道这个角色的相关信息。” “不错。” 师傅目光看向宁如玉等人，“来，给你们的小师弟展示一下吧？” 宁如玉等人对视一眼，便一步踏上舞台，四人站在舞台中央，明晃晃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瞬间成为视觉的焦点。 “小师弟，你可得看好了。” 宁如玉话音落下，四人的眼眸缓缓闭起，四道截然不同的气息开始在舞台上蔓延，恐怖的压迫感犹如不可撼动的山峰，压在这座舞台的上空。 但也许是“第四面墙”的缘故，陈伶并没有在这威压下，感到丝毫的不适，他目不转睛的望着舞台，片刻后，一张张截然不同的脸谱，浮现出四位师兄师姐的脸上！ 宁如玉的脸谱，十分清秀，除了让其更加俊秀的淡色点缀之外，还有少量的纹路线条，给这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带来了一丝剑锋般的冷峻与肃杀。 栾梅的脸谱并没有复杂的颜色与线条，仿佛只是在原本的脸上晕染了一些淡色，有种清新脱俗的美感，好似腊月中的寒梅，孤傲清冷。 四人中脸谱最花哨的，就是三师兄闻人佑，线条粗犷，配色鲜艳，本就魁梧的身材配合那张威武的面庞，让人看一眼便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末角的脸上也没有过于鲜明的线条，甚至陈伶说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当他的目光从末角的脸上挪开的瞬间，好像就忘了那张脸长什么样了…… 这一刻，他们的其他细节仿佛都消失了，唯有四张风格迥异的脸谱，像是标签一般，代表了他们各自的角色， 仿佛人类历史上所有的【生】【旦】【净】【末】四角都汇聚在一起，凝聚成这四张脸，展现在陈伶的面前。 …… …… 卡文中(?_?)，等我减速捋捋，暂且两更～ 第467章 脸谱 “老六，你看到了什么？”师傅的声音从旁响起。 “看到了……脸，与标签？” “在我看来，那不是标签，而是角色的‘锚点’。” 师傅平静开口，“脸谱是角色的浓缩，哪怕忽略其他的一切，只要这张脸还存在，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精神思想，都隽永留存……就像是轮船上的一只巨锚，将角色钉死在波涛汹涌的海面，无论故事情节如何翻涌不息，船始终在那，他始终是他。” “锚点……”陈伶喃喃自语。 “现在的你，也是一条船，你行驶在前所未有的迷惘海洋之上，但你的船体，却弱小不堪，只要迷惘略微翻起风浪，就能将你拍的粉碎。” 师傅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陈伶，缓缓说道： “想要战胜迷惘，你就需要找到一根‘锚’。” “您的意思是，我需要一张脸谱？” “准确的说，你需要一张属于自己的脸谱，一张属于‘陈伶’的脸谱……只有这样，当你对自己的存在感到迷茫，甚至心智都被迷惘吞没时，才能有一线希望找回自己。” 师傅的声音在陈伶耳畔回响，玄奥而神秘，陈伶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又好像没有。 “那……我具体该怎么做？”陈伶疑惑问道。 师傅也没有继续解释，而是反问： “你觉得，如果有一张属于自己的脸谱，它会属于哪个行当？” 陈伶的目光，依次在生旦净末四张脸上扫过，沉吟起来。 到现在为止，他最熟悉的恐怕还是“旦”角，毕竟这副身体本就该是陈宴的……但仔细想想，脸谱的存在是他个人的意志具象，在他的自我认知中，他是“陈伶”而非“陈宴”，自然就不能以单纯的“旦”角来衡量自己……可是其他的【生】【净】【末】【丑】，好像也跟他没太多关系……难道是【生】角？也不对…… 五张脸谱在陈伶的眼前闪过，思索许久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这很正常。”师傅悠悠开口， “毕竟，人不是故事中标签化的‘角色’，而是极为复杂的个性综合体，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生】【旦】【净】【末】【丑】的影子，只不过体现出的程度不同。 绘制自己脸谱的过程，本质上就是认识自我的过程，将自己的过去与现在抽丝剥茧的拆解，化作线条与色块，具象成为一张独一无二的脸…… 这个过程，就是【绘朱颜】。” 陈伶听到这，大致明白了“绘朱颜”这个三个字的含义，也明白为什么师傅之前说，这个秘法可以助他打破迷惘，虽然他记不清自己的迷惘究竟是什么，但拥有了脸谱这个“锚点”，至少他不会轻易迷失。 “请师傅教我。”陈伶恭敬开口。 师傅挥了挥手，示意宁如玉等人可以下来，同时说道： “绘朱颜是个漫长的过程，属于你的脸谱，也会因为你的经历增长而改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凭借你如今对自己的认知，绘制出一张脸谱的雏形。” “我该怎么做？” “站上舞台去。” 陈伶没有犹豫，径直翻身踏上舞台，此时宁如玉等人已经回到观众席的第一排坐下，空荡的舞台上只剩陈伶自己。 他站在台上，看着下方空洞的观众席，不自觉的就联想到了脑海中的那座剧院……好在两者并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座位上没有那些该死的“观众”。 师傅随后踏上舞台，抬手一招，一根毛笔凭空出现在他的掌间，笔杆通体漆黑，却凹凸不平，像是由某种古老兽骨打磨而成，笔尖的纤毫好似初雪，不知是哪种生物的纤细毛发。 随着这根毛笔的出现，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陈伶的心头，笔尖那缕雪白仿佛有种净化一切的伟力，只是看一眼，便能让人不自觉的头脑放空…… 师傅站在舞台的帷幕之前，面对着台上的陈伶，再度开口： “坐下。” 陈伶背对观众，盘膝而坐。 “接下来，为师会教你一段唱词。 你将其记熟之后，为师便会用这根笔，引导你进入‘无相无我’的状态……在那个状态，你的意识将开始‘伪休眠’，只会保留一丝灵智，而脸谱也将处于绝对空白的状态，到那时，你就用唱词一点点进行自我唤醒。 在这个过程中，潜藏在你过往中的经历与情感，将会化作纹路，勾勒出‘朱颜’的雏形。” 陈伶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好，那你听好了……” 师傅双唇微张，一段晦涩拗口的唱词回响在陈伶耳边，不仅唱腔与旋律极难，而且还与精神波动产生共鸣，若不是陈伶如今【唱】功扎实无比，恐怕根本无法复现。 陈伶皱着眉头，认认真真的听师傅唱了几遍，才将其记下。 “记好了吗？” “嗯。” “唱一遍我听听。” 陈伶当即张口将唱词唱了一遍，节奏与字眼都没有丝毫的差错，基本上是完全复刻了师傅的唱法，听的台下的四位师兄弟连连咂舌，似乎是在感慨陈伶天赋的妖孽。 师傅听完，脸上也浮现出满意之色，他微微点头： “很好，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陈伶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眸，像是一尊背对舞台的红衣雕塑。 师傅站在他的身前，少年的面庞上却是超出年纪的沉稳与深邃，他缓缓抬起那只黑杆白毫的毛笔，轻点在陈伶的眉心…… 下一刻，陈伶只觉得一股凉意从眉心传来，随后脑袋仿佛被重击，意识像是跳崖般急速下坠！ 他的眼前漆黑一片。 此刻的舞台上，一抹白色在陈伶的脸上急速扩散，瞬间覆盖了他原本的五官与肌肤，就像是戴上了一张纯白的面具……干净，纯粹，而又有无限的可能。 第468章 绘颜 “你们说，小师弟能成功吗？” 观众席上，末角看着舞台上背对他们的红衣身影，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栾梅摇摇头，“这个秘法，只从师傅口中听过，却没有人真正练过。” “师傅说这个秘法能练，就一定能练。而且小师弟天赋异禀，如果连他都练不成，那世上估计就没人能练成了。”宁如玉缓缓开口。 “也是……” 当师傅用笔点在陈伶眉心之后，后者就像是昏睡过去般，坐在舞台上一动不动。 师傅见此，也没有继续待在台上，而是径直来到观众席之间，缓缓坐下，五人整齐的坐在一起，目光都凝视着舞台上的红衣。 “接下来，就看老六自己了。” …… 在一片纯白的世界中，陈伶缓缓睁开双眼。 此时的他，就像是浮游般悬在半空，周围的一切都空空荡荡，除了无尽的白色，什么也没有。 陈伶睁着双眼，在这片空无一物的洁白世界中呆了许久，眼眸中才恢复一丝神采……他的记忆如潮水涌上心头，整个人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 陈伶还未完全从那个诡异的状态回过神来，刚才的他就像是忘记了一切，进入了类似于“发呆”的状态，就连时间的流逝都察觉不到。 “这就是师傅说的‘无相无我’？”陈伶喃喃自语。 按照师傅所说，现在的他其实已经陷入休眠，只有这一丝灵智是苏醒的，也就是说现在处在这片白色空间的他，并不完整。 陈伶环顾四周，试着操控身体在这片白色的空间探索，但无论他向哪个方向前进，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这里没有任何的物质存在，而是他精神世界的一部分。 “这就是空白脸谱么……” 陈伶想起师傅的话语，顺带回忆了一下刚学的神秘唱词，好在并没有丝毫缺漏，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深吸一口气，双唇轻启，晦涩复杂的唱词开始在白茫茫的世界中回荡： “天地虚妄，本我无我，樊灵作倚，勾我圣相……” 随着陈伶的唱词在空间内回响，周围的一切突然涌动起来，就像是蒙蒙迷雾被某只无形大手搅动，错乱的光影开始从中勾勒而出…… 陈伶能感受到，随着唱词的回响，有什么东西即将从这片空洞世界中浮现出来。 嗡——！ 一阵低沉嗡鸣响起，陈伶周围的虚无凭空扭曲，环境骤然变化！ 漆黑的杀气在空中蔓延，远处的天空之上，一柄耸入天际的黑色巨剑巍然屹立，此刻的他正站在满地的尸体之间，血色晕染大地…… 看到这一幕，陈伶微微一愣。 这里是……兵道古藏？ “你们三个，一起上吧。”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陈伶转头望去。 只见对面的山坡上，“陈伶”正俯瞰着下方浑身是伤的卢玄明，简长生，蒲文三人，眼眸中满是凌厉与戏谑。 下一刻，他便与三人战在一起，漆黑的手枪抵在蒲文眉心，砰的一枪瞬间秒杀一人，血色夹杂着脑花迸溅大地，随后他又调转身形，握着匕首以一敌二，与卢玄明和简长生战在一起！ 他的身形宛若鬼魅，他的杀意森然彻骨，他凭借着杀戮舞曲与恐怖的战斗本能，先后将两人击杀，成为了兵道古藏最后的赢家。 漫山遍野的尸骸中，“陈伶”手握滴血的匕首，缓缓转头，与另一边的陈伶对视在一起。 ——【生】。 在杀神“陈伶”的目光中，周围的环境逐渐消散，一道道血色的纹路从画面中延伸而出，开始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勾勒出来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成型。 “这就是……绘朱颜？”陈伶喃喃自语，“所以，我的行当是【生】？” 话音未落，他眼前的画面骤变！ 鹅毛大雪在空中飘摇，一间还算装修华丽的宅院之内，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正缓步从屋中走出…… 那是个红妆似杏，眉尾似钩的“旦角”，像是陈宴，他从尸骸遍野的屋中缓步走出，好似苍白世界的唯一朱红。 他直勾勾的盯着钱凡三人，双唇轻启，紧接着悠扬而极具穿透力的唱腔回荡在天空！ “小尼姑年芳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陈伶……陈伶！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我把我的钱都给你！我以后再也……” 噗——！ 宽大袖袍宛若蝶翼翩跹，匕首的寒芒划过圆弧，下一刻两颗头颅便在雪地中高高抛起…… ——【旦】。 随着眼前的画面逐渐消散，第二张脸开始在陈伶的脸皮上勾勒，逐渐与【生】重叠在一起，交织成另一个繁复神秘的图形。 “「红尘，来人迎我」。” 陈伶的身后，又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戴着黄金面具，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正屹立在红尘主城的上空！ 黄金会特使，拖着一座好似太阳的金山，好似黑夜中的帝王，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无数的身影匆忙从中奔跑出，争先恐后的拜服在他的脚下…… ——【净】。 “陈伶，毕业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两个身影在陈伶的左侧浮现，那是上京戏剧学院的教学楼顶，是他记忆中不起眼的某个角落……此刻，两个对未来充满迷茫的青年，正站在一起，眺望远方。 “我给上京市大剧院投了简历，应聘他们的实习编导，应该这两天就能有结果了。” “上京市大剧院啊？那还不错……不过我听说那里很难混，十个实习编导，好像最多也就留下一个。” “要是能进去就好了，其他的再说吧。” “你知道隔壁班那个陈南吗？他爸是龙华娱乐的董事长，听说他最近已经拉到投资，开始自己拍戏了！那位拿奖拿到手软的张谋导演是他的监制，据说是特地来带他的……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要当上名导啦。” “啧……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有些人，天生就是享受这个世界的主角，我们啊，充其量也就是npc罢了。” “那又能怎样呢？日子总是要过的……努力吧，或许努力，就可以改变一切。”青年抬起头，望着远方逐渐下沉的夕阳，喃喃自语， “我会努力工作的……早晚有一天，我要凭借自己的实力，当上大导演。” “苟富贵，勿相忘啊！” ——【末】 第469章 第六张脸 周围的场景在陈伶眼中疯狂变幻，还未等陈伶从这段沉浸记忆中回过神，又是一阵怒吼上空传来。 “不认命？那我还能怎么办……继续给它们当乐子吗？那有什么意义？” “……” “不死，我也什么都没有！就算我活下去，它们也会不断的干涉我的生活，它们能制造出一个你，就能制造出第二个，第三个……总有一天，我会被他们逼疯的。” “……” “你们怕了！！” “你们知道我再死一次，就会彻底死亡！！” “你们怕我死了，就再也没人能给你们表演，所以幻化出他的样子，想哄骗我活下去，对不对？！” “给我虚无缥缈的希望，看我拼了命去追逐，等到即将抵达的时候，再让所谓的希望幻灭……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漫天大雪间，陈伶跪倒在血泊中，对着身后虚无中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瞳愤怒嘶吼！ 陈宴的虚影站在他的身边，早已泪流满面。 虚无中的无数双猩红眼眸，好似舞台下的无数观众，不仅没有因陈伶的愤怒有丝毫的愧疚，眼眸中的戏谑反而更加浓郁…… ——【丑】。 随着所有画面的消散，陈伶能感受到，自己过往人生中的经历正像是抽丝剥茧般，化作无数根细小的纤毫，凝聚成笔墨，在周围的空白世界中飞速勾勒！ 属于他的脸谱，正在成型。 就当陈伶还沉浸在这秘法的神奇之时，一股异样的感觉涌现在他的心头！ 他皱眉看向自己身下，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仿佛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被【绘朱颜】引动，即将浮现…… “还有第六张脸？” 生旦净末丑五张脸的出现，已经让陈伶十分惊讶，他自己都没想过，自己居然涉及到了每一条行当……可随着五张脸谱全部融合，似乎还有更多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在那东西的身上，陈伶感受不到丝毫的熟悉……恰恰相反，他心中不自觉的涌现出陌生与恐惧。 “那是什么？”陈伶喃喃自语，“我不记得我有这种过往……” 他话音未落，一抹漆黑便自他的脚下晕染，像是泼洒在雪白纸张上的漆黑墨水，以惊人的速度向周围蔓延！ 随着这漆黑的蔓延，刚才【绘朱颜】勾勒出的线条与色块，都被疯狂的吞没，在这绝对的漆黑之下，所有的颜色都被同化晕染，原本属于“陈伶”的特异性，正在急速消失！ 雪白的世界正在崩溃，一只仿佛来自幽冥的漆黑巨兽，正一点点张开深渊巨口，将陈伶渺小的身躯吞没其中！ “这是……” 陈伶的瞳孔骤然收缩！ 【观众期待值-1】 【警告！警告！】 【观众开始介入演出！！】 …… 戏道古藏，【表演区】。 观众席第一排，宁如玉等人看着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陈伶背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师傅，这样真的就好了吗？”末角忍不住问道。 “好？那就要看你怎么定义这个‘好’了。”师傅耸了耸肩，“老六已经掌握了【绘朱颜】的诀窍，能不能成功画出这张脸，就看他自己了。” “所以小师弟最后画的脸谱，会是什么样的？” “我说过，每个人都是个性的综合体，最后出来的脸肯定也不是纯粹的某个行当，最多也就是与某个行当相近而已。” “我猜小师弟应该更接近我。”栾梅平静的说道，“他的肢体与声音都近乎完美，是天生的‘旦’角。” “那不一定，小师弟的气质更像我，而且他很能打，估计是张‘武生’脸。”宁如玉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折扇，悠然开口。 “其实小师弟也有霸王之相。”闻人佑闷闷的说了一句。 “万一他其实像我……额……最好还是别像了。” 末角长叹一口气。 就在众人猜测之际，一股微风突然自舞台上扬起，只见陈伶盘膝坐在那，大红戏袍的衣摆开始在风中轻舞，那张洁白的初始脸谱上，开始有一根根纹路迅速浮现！ 最先出现的，是一张【生】脸，红蓝二色彼此交织，线条凌厉，正如宁如玉所说，是一张武生脸。 宁如玉眼前一亮，“你看，我就说小师弟像我……咦？” 宁如玉话音未落，那张武生脸便黯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秀的【旦】角脸谱，而这张脸还没持续几秒，另一张花哨的【净】角脸谱又浮现而出…… 在短短的十秒内，【生】【旦】【净】【末】【丑】五张脸谱接连变幻，当最后一张面孔消失之际，陈伶的身体猛地一震！ 咚——！ 一阵闷响自舞台上传出！ 宁如玉等人同时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疑惑的转头看向师傅…… 此刻，师傅的脸色阴沉无比，他目光凝重的注视着舞台，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这个气息……”末角看着舞台上陈伶的背影，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好奇怪……从没有感受过这种气息，这是哪张脸谱？” “确实，放眼戏道古藏，我都从未感受过这种气息。”宁如玉知道陈伶的身上一定发生了某种变故， “小师弟……估计是出事了。” 整个表演区陷入一片死寂。 突然，舞台上盘膝而坐的陈伶动了。 在宁如玉等人的目光注视下，那袭大红戏袍，背对着舞台，缓缓站起……由于角度的原因，此刻他们看不到陈伶的脸，但一股彻骨的阴寒与冰冷，却像是呼啸的海浪向周围蔓延！ 聚光灯照耀在大红戏袍，鲜艳的朱红缓慢转身，一张漆黑的面孔暴露在他们的视野……那是一张好似深渊的脸，猩红的双眸微微弯起，戏谑而诡异，夸张的嘴角像是钩子般在耳后扬起，仿佛正在狞笑。 一张独属于“观众”的脸谱，降临舞台！ …… …… 马上就是三九催更节啦，虽然今年没有加更，但也会有很多活动~大家可以关注微博“三九音域w”进行抽奖，有黄昏社扑克牌周边免费送哦~以及当晚三九会在抖音直播，未来也会发戏神的人设与物料，欢迎大家关注抖音“三九音域”跟我互动~ 第470章 天敌 丑峰。 “咿呀~” 石头堆成的小屋前，一个矮小的身影“大”字形躺在地上，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石子，一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镇守丑峰，是丑角的使命，前几次因为偷偷溜进戏道古藏看陈伶上课，已经挨了师傅好几顿骂，所以今天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守在这里……老是乱跑，师傅就该罚他不准吃饭了，这是丑角绝对无法接受的。 然后，就在他百无聊赖之际，突然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嗖的一下从地上蹦起！ “咿呀？！！” 丑角回头看向戏道古藏的方向，抹着白灰的小脸，罕见的浮现出森然与狰狞，就像是一头感受到敌人气息的野兽，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倒立而起！ 丑角牙关紧咬，似乎想立刻冲入戏道古藏，但刚迈出一步，便纠结的收了回来…… 他的任务是守好丑峰，至于戏道古藏，不需要他出手。 即便如此，丑角依然死死的盯着那个方向，仿佛在那虚无的尽头，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酝酿。 …… “那是……？！” 宁如玉四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色难看无比。 “是灾厄？！” “好诡异的脸……” “那就是师傅提到过的‘嘲’？它怎么从小师弟身体里跑出来了？！” 诡异的气息在剧院内蔓延，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台上的黑色脸谱，如临大敌……而与此同时，“陈伶”也在凝视着他们。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73%】 那双猩红的眼眸仿佛有某种魔力，只是被注视，就让人有种被窥探一切的无力感，“陈伶”一步步走向舞台边缘，大红的戏袍无风自动。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开舞台边缘之时，脚步却突然停下…… 无形的涟漪在虚无中荡开，将台上与台下完全隔断，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墙”。 第四面墙！ 看到这一幕，宁如玉等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怪不得师傅要在这里教小师弟……看来，是早就猜到了会有这种意外？” “如果真是‘嘲’灾的话，把它封在第四堵墙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万一失控，戏道古藏可就要被搅的天翻地覆了……”末角也松了口气。 众人都在感慨师傅的英明，但此刻的少年面庞，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他看着台上的“陈伶”，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一刻，“陈伶”动了。 他的手掌缓缓抬起，朱红的袖摆自然滑落，指尖径直向眼前虚无的墙壁探去……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72%】 随着“陈伶”的指尖触碰到第四面墙，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那猩红好似钩子的嘴角，张狂的咧开，紧接着他整个人骤然迈步，硬是穿出了舞台边缘！ “观众”，越过了第四面墙！ 看到这一幕，宁如玉等人心中一惊！ “这怎么可能？！没有人能越过第四面墙才对……哪怕是九阶，也绝不可能！” 反观师傅，对此却毫不意外，他与台上的“观众”脸谱对视，两者目光在虚空中碰撞，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如玉眼看着“陈伶”彻底摆脱第四面墙，即将走下舞台，眼眸中闪过一道森然寒芒！ 他冷哼一声，一杆长枪凭空勾勒而出，被他紧握手中，气势节节攀升！ 就在这时，师傅的声音平静响起： “如玉，你想杀了你师弟吗？” 宁如玉一愣，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长枪，他刚才已经被“观众”的脸谱吸引了全部注意，差点忘了这具身体可是小师弟的……这要是一枪刺出去，恐怕小师弟要直接魂飞魄散了。 明知道“嘲”灾控制了陈伶，明知道一只灭世灾厄正在横行，此刻的戏道古藏众人却毫无办法，因为此刻戴着这张面具的人，是他们的小师弟。 “师傅，那怎么办？！”末角忍不住问道。 “既然不能伤他，那就困住他。” 宁如玉反应极快，他抬手在虚无中一抓，一摞光碟盒子出现在他掌间，随着他将这些盒子对着陈伶用力甩出，一张张倒映着“观众”脸谱的碟片急速折叠展开，无数个世界正在疯狂成型！ 十数个电影世界就像是囚笼，轰然将“陈伶”镇压其中，他身旁的环境不断变换，时而是太空宇宙，时而是邻居巷道，时而是惊悚鬼屋，时而是魔幻城堡……“故事”的枷锁套在他的肩头，让他与“现实”越来越遥远。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71%】 “有入侵者！” “他也是伏地魔的同党？！杀了他！” 嘈杂的声音从远处的古堡传来，一个个黑影驾着扫帚，急速从夜空中俯冲而来，随着修长的魔杖抬起，密密麻麻的魔法铺天盖地的向下涌来！ 而披着大红戏袍的“陈伶”，却宛若雕塑般站在原地，仿佛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任凭无数魔法将其身形淹没！ 轰轰轰——！！ 魔法的光辉遍地绽放，大地在轰鸣中破碎， 唯有一道朱红的身影站在漫天烟尘中，即便周围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他的身上依旧纤尘不染，仿佛那些攻击根本伤不到他。 “怎么会这样？” 剧院中，几位师兄弟看到这一幕，眼眸中的不解越发浓郁，“第四面墙拦不住他，就连电影演出也对他毫无影响？” 与此同时，始终在一旁保持沉默的师傅，终于开口； “这很正常。” 宁如玉等人转头看向他。 “【嘲】灾的‘嘲’，是嘲笑的嘲……它的本质，就是恶意的‘观众’。”师傅停顿片刻，“为保护观众而生的第四面墙，对它而言毫无意义；而且在‘观众’的面前，故事本身就是虚妄的，是用来提供情绪价值的存在…… 任何的故事与表演，都无法伤害到‘观众’。” “任何的故事和表演都不行？”末角愣了一下，“那岂不是说……” “没错。” 师傅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嘲】灾……是我们戏道古藏，乃至整个戏神道的，绝对天敌。” 第471章 迷惘翻卷 “为什么我们的魔法对他没有效果？！” 电影世界内，无数飞在空中的巫师看到破碎大地上依旧笔挺的红衣，脸色都是一惊。 下一刻，他们便看到那身影缓缓抬起双手，对准头顶的天空，一双猩红眼瞳中满是戏谑，随后十指骤然用力，像是扣入虚空！ 刺啦——！！ 随着“陈伶”双手缓慢撕扯，一座座世界开始扭曲破碎，像是一只被缓慢撕开的剧本，锯齿状的裂纹在天空与大地之上浮现…… 古堡，城市，星空，机甲……原本千层饼般堆积在他身上的世界，此刻都像是脆弱的白纸，嗡鸣着被一点点撕成碎片！ “糟了，这些也困不住他。”末角沉声开口。 “戏神道的天敌……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宁如玉眉头紧锁，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戏神道的天敌，却被关在一位天赋异禀的戏神道体内，而且他还是我们戏道古藏的小师弟……” 宁如玉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一言不发的师傅，似乎猜到了他将小师弟收为关门弟子的意图， 如果是这样…… “他出来了。”栾梅突然开口。 砰—— 只听一声轻响，十余张光碟应声爆碎， 一袭红衣顶着黑色笑脸，从满地的光碟碎渣中走过，随着他的靠近，剧院内不同时代的座椅都剧烈的颤抖起来，砸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一双双虚幻的猩红眼瞳，开始在这些座椅上浮现，并且随着“陈伶”的前进不断转头，像是在观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他笔直的向师傅走去。 【观众期待值-1】 “陈伶。” 师傅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注视着他向自己走来，“你自己，认可这张脸吗？” 这是师傅第一次喊“陈伶”，而不是“老六”，当这句话响起的瞬间，仿佛夹杂了某种魔力，疯狂钻入陈伶的耳中，宛若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 秘法，【真言】！ 嗡——！ 漆黑的世界中，陈伶猛地睁开眼瞳。 他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被师傅的声音突然叫醒，后背的冷汗疯狂渗出……他环顾着已经被染成漆黑的周围，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第六张脸……居然是“观众”？ 他们居然趁着这个机会，在期待值还没有降低到20%以下的时候，介入演出了？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你自己，认可这张脸吗？”陈伶的脑海中，回响着师傅的话语，双拳不自觉的攥紧。 至今为止，陈伶不断的靠演出维系期待值，就是不想被观众所取代，不想成为失去理智的怪物……他怎么可能认可观众的脸？怎么可能让一群恶趣味的观众，操控自己的人生？ “不，我不认可。” 陈伶深吸一口气，悠扬的唱腔再度于这方世界回响： “天地虚妄，本我无我，樊灵作倚，勾我圣相……” 在这片无相无我的世界中，他的脸已经被“观众”所占据，既然如此，唯一的反抗方法，就是尽快绘制出属于自己的脸谱，以此夺回意识的掌控权！ 随着陈伶的唱腔响起，他过往经历的画面开始在漆黑中浮现，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陈伶穿越前的过往。 他的童年，他的成长，他的朋友，他的家庭，他的工作……这段长达二十多年的历史，是陈伶人生的主要组成部分，当这些记忆出现的瞬间，陈伶周围的漆黑开始逐渐退去，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小片地方。 直到这一刻陈伶才明白，师傅口中的“锚”，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就在陈伶准备以此为基础，与“观众”争夺意识掌控权的时候，异变突生！ 在那翻涌的漆黑之中，一只庞然大物迅速勾勒而出，无尽的迷惘钻入陈伶的脑海，让他的心神疯狂动摇！ “迷惘……穿越……？” 陈伶终于想起了，之前被遗忘的迷惘本质，他痛苦的抱住脑袋，脸上浮现出痛苦。 他万万没想到，自身的迷惘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爆发，随着这一个疑问的出现，他“穿越”前的记忆几乎被全盘否定，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轰然坍塌！ 属于穿越前陈伶的“锚”开始破碎，他的周围重新被漆黑笼罩，在迷惘的冲刷下，他的一切认知都开始动摇。 …… “怎么回事？小师弟的脸是不是更狰狞了？” 宁如玉第一个感受到陈伶脸谱的变化，眉头紧紧皱起。 【观众期待值-1】 “陈伶”死死的盯着师傅，抬手在虚无中一撩，一道无形帷幕被拨开一角。 看到这一幕，闻人佑沉声开口，“糟了！他想逃！” 四位师兄弟同时动了，闪电般冲向那抹红衣，但“陈伶”的速度更快，一撩一晃，身形便穿过无形帷幕，直接消失在【表演区】中！ “他去哪了？！” “他往戏道古藏的最深处去了！” “快拦住他！！” 四位师兄弟当即掀开无形帷幕，身形接连穿入其中，在戏道古藏内疯狂穿梭，追击那抹红衣身影！ 随着众人的离开，【表演区】内仅剩下师傅一人，他穿着戏袍安静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身形一晃，凭空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戏道古藏深处。 一道无形帘帷在虚无中掀开，红衣好似闪电般掠过天际！ 这里是比【文字区】，【表演区】，【皮相区】更加深入的地方，也是整个戏道古藏的核心，但奇怪的是，这里没有看到任何文字或者影像的记载，也看不到任何与“戏”有关的东西，入目之处只有无垠的荒漠。 风沙在半空中飞卷，燥热荒芜的荒漠之上，“陈伶”笔直的朝着深处前进，短暂的数秒之后，宁如玉等人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几乎瞬间就锁定了“陈伶”离去的方向。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追猎之际，师傅的声音平静响起： “……够了。” 第472章 他的眼 听到这两个字，众人同时停下脚步。 “到这里就够了。”师傅脚踏虚无，从帘帷的另一端缓步走出，“你们回去吧……剩下的，交给为师。” 下一刻，师傅便披着戏袍，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仿佛一步已经跨出数千里。 秘法，【云步】。 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还是走吧。”末角叹了口气，“这里，确实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除了师傅，好像也就大师兄来过这里？” “我也只是偶尔在师傅喝多的时候，把他送回来。”宁如玉摇摇头，“平时，我也没有进入深处的权限。” “小师弟误打误撞闯了进去，应该不会有事吧？” “有师傅跟着，肯定不会有事。” “大师兄，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可以说吗？” 其余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宁如玉，短暂的沉默后，宁如玉还是含糊的回答： “里面……其实没什么，就是一间和老五差不多的屋子而已。” “只是间屋子？” 众人微微点头，很默契的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各自掀开虚空帘帷，消失在这片荒漠之中。 …… 荒漠深处。 一抹红衣急速掠过风沙，黑色的笑脸无声狰狞。 在这贫瘠的文化荒漠之上，看不到任何生物或者水源，就像是无尽的囚笼，将蚂蚁般渺小的人类困在其中。 直到“陈伶”脚踏云步穿越近数十公里，远处的荒漠尽头，才有一枚黑点逐渐勾勒而出。 随着不断靠近，他看清那是一座屹立在荒漠中央的屋子，占地比丑峰的那间要大上一些，等到两者间距不超过三公里，一座祠堂的模样才逐渐清晰起来。 “陈伶”的速度奇快无比，就在他即将进入祠堂之时，一个声音从上空响起： “「定」。” 这个字眼响起的瞬间，红衣的身形骤然一滞，维持着半只脚跨入祠堂门槛的状态，宛若雕塑般僵硬……但若是仔细望去，便发现他其实并未完全定格，而像是被某种力量束缚，肌肉都在不断颤抖，似乎很快就要挣脱。 在这戏道天敌的面前，秘法的作用都被大幅度削弱，就像是表演中的台词，即便再有感染力，也很难长时间影响“观众”。 师傅迈步走到“陈伶”面前，看着那张漆黑的“观众”脸谱，缓缓开口： “陈伶，你要清醒一点。” “就算迷惘吞噬了你的过去，也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你的‘锚’……” “那些令你印象深刻的过往，那些改变你人生轨迹的人，是它们的存在，造就了如今的你……找到它，抓住它，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那张漆黑的观众脸谱，再度挣扎起来，“陈伶”的肉身开始不断颤抖。 漆黑世界中。 陈伶双手抱着头颅，无尽的迷惘在冲击着他的认知，他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迷惘，但他能隐隐猜到，这些迷惘的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锚……我还有别的锚？” 陈伶忍受着痛苦，艰难睁开双眸，恍惚中，他看到一个身影从大雪中缓步向自己走来。 “旦”角的妆容覆盖在他的脸上，那件一模一样的大红戏袍，在风雪中轻轻摆动，他站在霜白的世界中，红杏般的眼睛望着陈伶的脸。 “哥，我来了。”他轻声开口。 “阿宴……？” 陈伶的瞳孔微微收缩。 “无论哥哥的过往是真是假，我们的感情都是真实的。”陈宴微微一笑，“我们最早相识，我对哥哥的影响也最深，师傅用【真我镜】唤醒这具身体的本能，就是想让我，成为你的第一根锚…… 你的迷惘太过强大，也只有我，才能锚定你的认知。” 陈伶愣住了。 众多细节浮现在陈伶心头，一切似乎都串联了起来。他刚进戏道古藏，师傅便让他学习基本秘法，无论是“唱”还是“念”，都是为掌握【绘朱颜】时要用的唱词打下基础……而他与【真我镜】的相遇，也不是巧合，而是师傅专门为了唤醒陈宴意识做的准备，毕竟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嘲”的强大…… 从自己踏入戏道古藏的第一天起，师傅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不，甚至在自己进入戏道古藏之前，师傅就已经开始筹划了。 这也恰恰证明，【绘朱颜】的重要性远超陈伶的想象，这不光是为了驱散迷惘，或许还与“嘲”灾有关！ 陈伶当即问道： “阿宴，我该怎么做？” 陈宴在雪中笑着摇了摇头，“哥，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还记得，之前说要教我化妆吗？” “……嗯。” “我其实也知道，自己不太擅长化妆，但至少每次的眼妆，我都能化的很满意。”陈宴嘴角上扬，似乎很高兴，他继续说道， “哥哥脸上的第一笔妆……就由我来画吧。” 陈宴双手在自己的眼角轻轻一抹，一抹杏红便转移到指肚，像是摘下了一角本属于自己的妆容，缓步走到陈伶的面前…… “哥，闭上眼睛。” 陈伶怔了一下，双眸自觉闭起。 陈宴抬起双手，两只大拇指伸向陈伶的脸……在这漆黑的世界中，那张纯白的脸谱依旧纤尘不染，而随着陈宴双指落下，轻轻一抹，一对杏红的眼影便永恒的留在脸谱表面。 这一笔落下，这张枯燥单一的纯白脸谱，终于拥有了第一分色彩，就像是画龙点睛般活了过来，一抹白色从陈伶的脚下向周围疯狂扩散！ 这只行驶在波涛汹涌海面上的小船，终于抛下了第一根“锚”，原本随时可能崩碎的船体逐渐稳定下来，无尽的迷惘好似夜色般被船灯驱散一角。 那是陈宴给他留下的印记，那是“陈伶”存在的证明…… 那是独属于陈伶的脸谱，也许未来这张脸会因为他的经历越发完整，但这一笔杏色的眼妆，永远是他的支柱与起点。 陈伶的双眸缓缓睁开，与陈宴脸上清秀温婉的眼妆不同，陈伶的那双杏色眼角凤尾般勾起，在妖异的同时，还带着一股独有的凌厉与杀机…… 与此同时，陈伶能感受到一股玄妙的感觉从双眸升起，他仿佛能比之前看到更多东西，就连【秘瞳】都开始被这抹眼妆吸收，某种更为强大的瞳术即将孕育而出！ “这便是……我的‘朱颜’。” …… …… 明天（3月9日）中午12:00番茄将上线为《我不是戏神》准备的专属读者互动活动，参与有机会获得iphone15、苹果耳机、海量番茄vip和金币、《夜幕之下》亲签书等等，欢迎大家参与～从戏神书圈置顶链接进入活动即可＞＞ 第473章 牌位 【观众期待值-1】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69%】 随着陈伶的杏色双眼睁开，一只沉重的“锚”坠入意识世界，迷惘在他的身旁退开，脑海中原本的撕裂感也消失无踪…… 他深吸一口气，杏色眼瞳攀上一抹冰冷与威严，震怒声宛若雷鸣作响： “‘嘲’——！” “什么时候……轮到你上台了？！”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一座剧院在陈伶周围急速成型，他仿佛又坠入了那座只存在于睡梦的剧院舞台，无数聚光灯在其上空亮起，像是璀璨烈阳，激荡着扫开黑暗！ 在这灯光下，它们就像是水流般淌过舞台边缘，重新回到观众席上，变回一个个猩红狞笑的面孔，直勾勾的凝视着舞台上的陈伶。 陈伶猛地自舞台上惊醒，刚才就像是做了场梦，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他起身看着观众席上的众多“观众”，脸色阴晴不定。 说实话，陈伶自己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似乎师傅的笔触碰到他的眉心之后，他的意识就陷入了某种混沌的状态……甚至比睡梦更深，以至于这座睡梦中的剧院都不曾出现。 那种混沌状态，应该就是师傅说的“无相无我”，就连剧院和观众都被暂时屏蔽了，而当自己不断挖掘内心深处的记忆时，却不小心挖开了最深处的“迷惘”，导致观众顺着缺口爬了出来，短暂的占据了他的意识与身体……好在自己找到一根“锚”后，夺回了一小部分的意识，重新唤出了这座剧院，利用剧院的力量将观众全部逼退了回去。 只有期待值低于20%，观众才有可能介入演出，这是剧院的规则，如今观众抓住漏洞不守规矩，自然会被剧院强行镇压。 “拥有了‘朱颜’之后，观众对我的压制力似乎减轻了一些……”陈伶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太确定的说道。 如果说之前观众占据他身体的时候，陈伶毫无抵抗之力，那刚才逼退观众的过程中，陈伶明显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了一点与观众抗衡的力量……当然，只是一点。 即便如此，对陈伶而言依然是质的飞跃，如果某天他的“朱颜”趋近完美，或许就意味着，他拥有了正面对抗观众的资本，即便期待值降到13%甚至更低，被观众彻底占据身躯，他也可以抢回来！ 随着剧院的秩序恢复正常，陈伶闭上双眸，意识逐渐脱离剧院，就像是要从睡梦中苏醒…… …… 漆黑的脸谱在陈伶的脸上逐渐淡化，两抹杏红浮现在其眼角。 一张尚未完成的朴素脸谱，取代了观众的脸，这张脸与陈伶的脸完全契合，甚至就像是在他原本的脸上，勾出一个鲜艳的眼妆，浑然天成。 陈伶的双眸缓缓睁开，看到周围的景象，不自觉的一愣。 “这里是……” 陈伶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表演区】的舞台，来到了一片荒漠之中，他的眼前是一座古老的祠堂，站在门口往里面望去，能勉强看清有四座牌位陈列其中。 原本在这个距离之下，陈伶根本不可能看清牌位上的字眼，但此刻他正处在“朱颜”状态，陈宴为他画下的眼妆与【秘瞳】融合，似乎赋予了他更强的瞳力…… 在那一瞬间，陈伶似乎看清了四座牌位上的名字。 ——【戏子无名】。 四块【戏子无名】的牌位，陈列在祠堂的中央，即便是在如此荒漠中，这些牌位与祠堂内部也纤尘不染。烛火在昏暗中摇曳，将这四块牌位蒙上神秘的面纱。 陈伶愣住了，还未等他定睛细看，一个身影便挡在他的身前，彻底阻隔了目光。 “师傅？” 看到那人，陈伶下意识的开口。 “你成功了。”师傅平静的看着他，“虽然只是雏形，但你确实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脸谱，未来能将它完成到什么地步，赋予什么样的力量，就看你自己了……” 陈伶抬起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眼角，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 “师傅，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来的，自己忘了？” “……” 看到师傅的表情，陈伶顿时有些种不妙的预感……其实他刚才就有所猜测，毕竟每次观众占据他的身体，都不会干什么好事，看来这次多半也利用自己的身体，在戏道古藏里闹了一番。 “……这次，没弄坏什么东西吧？”陈伶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还记得上次一不小心弄碎【真我镜】，让师傅心痛无比，接连几天看自己的目光都充满幽怨。 师傅冷哼一声，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以为，为师和你的师兄师姐都是吃干饭的？想闹翻戏道古藏，你还早了几年。” 陈伶终于松了口气。 “师傅，那这座祠堂……”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师傅打断了陈伶的话语，“回去吧，他们还在担心你。” 见师傅不愿提及，陈伶也识趣的没有多问，向师傅道了声谢之后，便径直往身后走去……师傅也没有离开，就这么站在祠堂的门口，一袭戏袍在风沙中飞舞，静静的目送陈伶远去。 师傅就住在这种地方？ 陈伶行走在荒漠中，脑海中又想起那座狭小古怪的祠堂，他能感受到这里是戏道古藏的最核心，就相当于兵道古藏的那柄剑……可他万万没想到，戏道古藏的核心居然是这副模样。 陈伶在荒漠中行走许久，知道凭双腿是走不出去的，索性直接抬手掀开虚空帘帷，身形消失在荒漠之中。 等到陈伶彻底离开，祠堂前那披着戏袍的身影，才轻闭上眼睛。 “唉……” 师傅长叹一口气，转身回到祠堂之中，大漠的风沙在门外飞舞，发出低沉的呜呜声，那件戏袍在昏暗的烛火微光中，明暗不定。 他看着祠堂中央的四座牌位，目光有些复杂，随着他将牌位桌下的暗格打开，一枚u盘正静静的躺在其中， 他喃喃自语： “这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对吗？” 第474章 备战帝神道 “小师弟！你成功了？！” 陈伶刚回到草原住所，便听到宁如玉等人惊喜的声音响起。 陈伶转头望去，发现四位师兄师姐都不曾离开，而是聚在自己的门口聊天，像是在专门等自己。 “算是初步成功了。”陈伶笑了笑。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陈伶还是唤出了自己的“朱颜”，当他们看到杏色眼妆，眼前都是一亮： “这一笔画的真不错……有点像旦角的眼，又有所不同……” “小师弟本来长的就好看，这眼妆一出，越发完美了啊……这要是在红尘主城稍微露露脸，估计随便都能镇压那些明星。” “那些胭脂俗粉，怎么能跟小师弟比，小师弟可是能当世间第一名角儿的！” 栾梅，闻人佑，末角都在对着陈伶的眼妆咂舌感慨，唯有宁如玉打量了那双眼睛许久，疑惑的问道： “小师弟……你的眼睛，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好像是。”陈伶的目光环顾四周。 之前的【秘瞳】开启，只能增强他对细节的掌控，比如观察微表情，观察敌人动作走向，但现在无论是视野的广度还是精度，都有了质的飞跃……普通人最多能看清50-100米内的东西，但对现在的陈伶而言，哪怕相隔五百米，他都能清晰的看到地上蚂蚁的躯体。 但陈伶能感觉到，这还不是这双眼的极限……这双眼，可以看到更多。 不过现在周围没有敌人，只有几位师兄弟，暂时没法尝试，陈伶只能暂时收起“朱颜”，眼角的杏红逐渐褪去，等待合适的机会。 等等…… 就在这时，陈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机会？ 【观众期待值：69%】 陈伶看到这行提示飘起，一只手摩擦着下巴，陷入沉思。 现在他拥有了自己的“朱颜”，拥有了与观众博弈的资本，只要期待值不是太低，他都可以试着从观众手中抢回身体……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他将期待值提前卡到合适的数额，然后再进入时代存档，主动释放“嘲”灾，就拥有与帝神道的一战之力了？ 这个念头一出，陈伶的思绪立刻活跃起来，他似乎找到了摆脱帝神道，在时代存档内继续活动的办法！ 但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他要找到最合适的期待值数额，既要保证自己能夺回身体，又要保证释放“嘲”的实力不会被帝神道秒杀。 陈伶在原地想了许久，还是下定决心： “各位师兄师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要开始闭关了。” “闭关？”几人都是一愣。 “对，我会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进行任何活动，也不见任何人……提前跟各位师兄师姐说一声。” 现在的观众期待值还有69%，就算陈伶死亡，也还剩19%的期待值，虽然观众也会介入演出，但是释放出的实力并不强，大概也就相当于三阶的水准……所以，陈伶必须主动降低观众期待值。 而降低期待值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让观众觉得无聊。 几位师兄师姐对视一眼，都不理解陈伶这么做的用意，但也没有多问，毕竟他们尊重小师弟自己的想法。 “那吃饭怎么办？”闻人佑突然问道，“需要我把饭菜给你送到门口吗？” 陈伶怔了一下，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那就多谢三师兄了。” …… 陈伶与宁如玉等人一一道别，便回到屋中，将自己反锁起来。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逐渐沉入草原尽头，昏黄的阳光洒落在陈伶的卧室，将地板都铺上一层淡金。 陈伶披着大红戏袍，独自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头，看着窗户外的景色发呆。 狭小的房间，没有人际关系，没有剧情进展，也没有任何乐子存在……陈伶的“表演”，顿时只剩下枯燥与乏味，就连剧院中的观众，都只能跟他一起看着窗户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概两个多小时后，太阳彻底落山，夜色降临人间，点点星辰在陈伶的眼中汇聚，交织成两行文字：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68%】 很好，他们终于忍不住了。 陈伶回忆着至今为止，观众的几次“介入”演出的情况，在心中大致将其划分为几个层次： 18%——19%，极小部分的观众离开席位，开始占据身体介入演出，发挥出的实力大概是三阶的水准，不过期待值-1之后，战力都会有大幅度提升； 16%——17%，大致相当于四阶，最初他就是在这个阶段，横扫了极光城的执法者，还与韩蒙打的难解难分； 14%——15%，就已经来到五阶的层次，在这个区间内，他能把韩蒙按在地上爆锤，秒杀纸偶师，蒲文等一众同为五阶的神道拥有者，这个阶段他自己很难夺回身体，当时是有陈宴相助，才逃过一劫； 13%对应六阶，也是陈伶目前经历过的最低期待值，能轻易灭绝群星商会，不过当时的剧院帷幕已经彻底硬化，光凭陈伶自己毫无夺回身体的可能，若非当时末角出手，估计他已经完全变成“观众”了。 陈伶在心中预测着自己的极限，应该也就是14%—15%，就算他现在拥有朱颜，一旦低于14%，凭自己也几乎没可能夺回身体……所以，他所能调动的“嘲”灾力量，最多只有五阶。 “那帝神道也是五阶，倒是正好。”陈伶双眸微微眯起。 陈伶的目光重新落在68%的期待值上，将时代存档的u盘攥在手中，打算等到期待值降到65%，就立刻进入存档，否则下一次再攒出这么多期待值，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陈伶的双眸缓缓闭起，打算闭目养神，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时代存档中的恶战。 …… 【观众期待值-1】 …… 【观众期待值-1】 ……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65%】 不知过了多久，当这行字符飘起的瞬间，陈伶的双眸猛地睁开！！ 第475章 嬴覆 【编号】 【读取中……】 【读取完成】 一行行深绿色的字符在陈伶眼前闪过，u盘此刻正插在他身前的地面，神秘的纹路疯狂在屋中蔓延， 下一刻，他的意识开始下坠。 …… 轰——！！！ 当陈伶睁开眼的瞬间，惊天动地的爆鸣便在其身后响起！ 崩碎的石块从他耳旁呼啸而过，震荡的余波轰然撞在他身后，将其身形掀飞半空，一头向下方的大地栽去…… 好在如今的陈伶，已经学会【云步】，单脚在虚空中一踏便暂且稳住身形，灵活的掠过爆炸的核心区域，在数百米外的树林上空停下脚步。 陈伶回头望去，只见狰狞的沟壑裂纹遍布大地，一杆黄金长枪刺在这些裂纹的中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看到那杆黄金长枪，之前在时代存档中的记忆涌上心头。 上次下线之前，那神秘的帝神道便用【天狼】锁定了他的身形，同时一手从大地中拔出黄金长枪，以惊人的力量向自己投掷而来……也正是那杆枪，差点让自己死在黄昏社的小破拖拉机上。 “好强的破坏力。”陈伶眯眼看着眼前的龟裂大地，喃喃自语。 好消息是，或许是中途下线过一次的缘故，他身上原本附着的“天狼”锁定已经消失，现在的他已经回到全盛时期，身上也没有留下丝毫伤口。 与此同时，飞扬的尘埃之间，一个身影缓步自龟裂大地走来。 【编号129????_error】 【读取完成】 深绿色的字体在他身前的虚无一晃而过，墨眉锋利如剑，眼角宛若丹凤吊起，不自觉的流露出威严与漠然。 “居然还是三阶……”那人冷哼一声，“朕还以为，你会躲到突破五阶，才敢进来与朕一战。” 陈伶的大红戏袍在空中飞舞，他注视着那人，沉声开口： “你究竟是谁？” 那人在黄金长枪前站定，听到这个疑问，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沉。 他沉默许久，缓缓吐出两个字： “嬴……覆。” “嬴覆？” 说实话，听到“嬴”这个姓的时候，陈伶心中咯噔一声，毕竟某位以此为姓的帝王实在太过有名……如果眼前这人真是那位始皇帝嬴政，陈伶恐怕要当场裂开了。 而且仔细想来，兵道古藏中都有白起的存在，失落的帝道古藏跑出来一个嬴政，也并非不可能……因此听到“嬴覆”二字之后，陈伶还是深深的松了口气。 “我没惹过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一座天下，不需要两个理念。”嬴覆平静开口，“时代无需重回，历史只能向前……若要横扫人类颓势，须有断骨割肉之信，无畏厮杀之勇！也唯有天下一统，聚集万万人之力，人类方能杀出一条生路。 尔等……你们黄昏社，既不愿臣服于朕，自然就是朕的敌人。” 陈伶怔了半晌，才勉强明白嬴覆的意思…… 如果说黄昏社是以“逆转时代，重启世界”为理念的保守派，那眼前的嬴覆，就是绝对的激进派……他认为历史无需倒退，只要集结全人类之力完成统一，就能杀出一条生路。 而在这个统一的过程中，黄昏社就是嬴覆理念的绊脚石…… 这理念，未免也太霸道了。 陈伶看了眼自身的观众期待值，重新将目光看向嬴覆，他已经没有时间跟这家伙在这扯人类命运，与立场的对错，一旦他期待值掉下64%，一会再想脱身就麻烦了。 “让我离开。”陈伶披着大红戏袍，在半空中沉声开口， “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是黄昏社的种子，朕不会放你离开。” 嬴覆修长的手掌，缓缓握住身前的黄金长枪，领域再度张开，一座宏伟霸道的宫殿凭空拔地而起，浓郁的紫气在其双瞳内翻涌不息！ “你既然主动回到这个时代找死……朕便成全你。” 砰——！！ 随着黄金长枪被拔出大地，周围的山脉都轻微一震， 密集的电弧缭绕在枪身的周围，随着枪尖抬起，一只狼眸自虚空中睁开，冰冷的杀意隔空锁定半空中的陈伶！ 兵神道，【天狼】。 被狼眸锁定的瞬间，熟悉的无力感开始涌上心头，他知道想讲和已经不可能了，一双眼眸微微眯起…… 他手掌在口袋中一摸，那柄之前在军方人员身上取下的手枪，便被他握在掌间，抵住自己的下巴，眼眸中闪烁着疯狂之色。 “管你是帝神道还是别的什么……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颂——！！ 嬴覆的手掌用力一甩，黄金长枪便好似金色闪电掠过大地，恐怖的音爆声将路径上的树木掀起，飓风将陈伶的衣袂吹的猎猎作响！ 陈伶的眼瞳中，倒映着那急速逼近的枪尖，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 子弹洞穿陈伶的头颅，血花迸溅在半空，下一刻他的身躯就被金色的长枪贯穿，大半的身体都在顷刻间被泯灭成粉末…… 细密的电弧在天空游走，半颗染血的头颅缓缓下坠，一只血色的眼瞳依旧死死的盯着远处嬴覆的身影。 【监测到失去演员连接，演出中断】 【观众期待值-50】 【当前期待值：15%】 【警告！警告！】 【观众开始介入演出！】 轰——！！ 无数的红色纸片从半颗头颅中绽放，像是盛大而华丽的烟花，顷刻间蔓延方圆数百米的天空，一股丝毫不逊于嬴覆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那是……” 嬴覆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身形在半空中急速后退，下一刻那些绽放的红纸便浪潮般席卷过他原本站立的位置，隐约的嘶吼声从中传出！ 随着这些红纸遮蔽大半的天穹，便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收拢，就像是章鱼盘踞的触手，在陈伶尸体的位置环抱成团！ 远远望去，一轮纸扎的诡异红日，正屹立在天穹之上。 第476章 帝神道vs嘲灾 噔噔噔—— 聚光灯的声响从头顶传来，明亮的舞台之上，一袭红衣缓缓睁开双眸。 这次死后的苏醒，陈伶已经没有了之前几次的慌张，他平静的看着缺了一块的观众席，目光落在舞台前方的屏幕上。 “期待值停留在15%……很好。” 一切正如陈伶计划。 他回过头，目光看向那片大红的帘幕，通过帘幕的间隙，可以看到表演中的场景。 山脉间的天空中，一只红纸怪物好似红日般悬于云端，细长的纸条像是触手，随意的拉伸延展，猩红诡异的气息将半边的天空都染成红色！ 随着红纸怪物周身的纸条急剧向中心收缩，下一刻，便宛若血雨般向大地飚射，足以洞穿一切的红色纸条将山脉与树林刺出无数细密孔洞，一股红意开始在大地蔓延！ 与之前几次比，陈伶明显感觉到这次“嘲”的状态更加暴躁，或许是之前在戏道古藏被自己折磨的太过无聊，有机会出来之后，就疯狂的开始在嬴覆的身上发泄。 这无疑正中陈伶下怀，他眼看着嬴覆的身形在密集红雨间穿梭闪躲，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拖出残影，陈伶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戏谑笑容。 “这就是成为‘观众’的快乐么……” 原本的表演者成为观众，原本的观众开始演出……台上与台下的角色，随着陈伶的计划反转，此刻的他仿佛已经坐入观众席，成为无数乐子人中的一员。 咚——！！ 随着一声沉闷巨响，刺入大地的成千上万根红色纸条，骤然转向，像是游走在破碎大地上的红蛇，旋涡般向最中央的嬴覆卷去，彻底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浓郁的紫气在嬴覆的眼瞳中翻卷，那双略微吊起的丹凤眼眯起，帝王威严不自觉的溢散而出……他身后的皇宫宝殿越发凝实，浩荡帝气宛若山岳镇压在周身的虚无，在这猩红旋涡中硬生生撕开一道真空区域。 “不过是头畜生，也敢冒犯帝威？”嬴覆抬手，虚按在大地之上，细密的电弧在其周身游走，破碎的大地剧烈颤抖起来！ “【重塑】。” 随着这两个字吐出，土壤的原子结构被打破重组，游走的电弧越发璀璨，与此同时一柄柄闪烁着黄金光泽的神兵，从破碎大地间析出……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令陈伶眼花缭乱的冷兵器在电弧缭绕中升起，悬挂在嬴覆的身旁，像是刺目璀璨的金色星辰。 紧接着，嬴覆抬起手，对着天空的红纸怪物凌空一点。 “【天狼】。” 庞大的狼眸自虚无中睁开，锁定了半空中暴躁的红纸怪物，神秘的力量开始削弱它的防御力与反应速度，哪怕是用肉眼，都能看出红纸怪物的状态受到压制，动作滞缓无比。 下一刻，嬴覆周身的黄金神兵同时激射，金色的长弧从地面掠向天空，带着刺耳的音爆声响彻云霄！ 轰轰轰——！！！ 接连的爆炸从空中传来，浓烈的火光将漫天猩红都撕成碎片，在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红纸怪物的躯体已经炸碎大半，燃烧的红纸碎片像是火雨缓慢飘落大地…… 看到这一幕，剧院中的陈伶眼眸微眯。 “同阶之下，竟然压制住了‘嘲’？这就是帝神道的实力么……” 从第三方的观众视角看，陈伶能真切的体会到嬴覆的强大，一方面拥有着能随时塑造神兵的【重塑】，一方面拥有着最擅长狩猎的【天狼】，两者结合让嬴覆的战斗力暴涨了不止一倍。 这家伙，现在完全就是个人形的导弹发射井，而且还是无限子弹，无限距离，绝对命中，甚至还能隔空削减敌人反抗能力！ 不过，想赢“嘲”灾……可没那么容易。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14%】 当这行字符飘起的瞬间，破碎的红色天空，再度翻涌起来！ 被一轮攻击炸的千疮百孔的红纸怪物，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再生，数不清的红色纸条交织在一起，像是一片蠕动的红云向四面八方蔓延。 在那翻涌的红云之上，一轮硕大的红日，正眼球般直勾勾的看着嬴覆，即便没有任何神情，都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压迫感。 嬴覆的眉头逐渐皱起。 虽然那灾厄还是五阶，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现在的气息比之前暴涨数倍不止，就算距离六阶也只有一线之隔…… 即便如此，嬴覆依旧不曾退却，随着电弧在其周围蔓延，又是十几柄神兵从大地中飘起，在【天狼】的指引下急速向着天空掠去！ 金色的长弧好似导弹的尾焰，划破长空撞入翻涌红云，但这一次却没能如愿洞穿它的身躯。 那红云中，数不清的红色纸条像是浪潮般翻涌，包裹着神兵主动向内部坍塌，轻松卸掉了上面附着的动能，随后红色纸条就像是触手般缠绕其上，将所有神兵封入其中。 片刻后，这些纸条舒展松开，原本被包裹在里面的神兵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印着神兵的平面纸条……就仿佛三维存在的神兵，被强行压缩成二维，封印在了这片红云之间。 看到这一幕，嬴覆的瞳孔微微收缩…… 还未等他有所动作，那团红云再度翻卷，二维的神兵被重新升至三维，如同雨点般从红云反向对嬴覆射出，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音爆，剧烈的爆炸便将嬴覆淹没其中！ 当观众期待值-1到14%，胜负的天平再度倾斜，原本占据优势的嬴覆，再度被打压至劣势…… 正在剧院中观战的陈伶甚至能感觉到，身旁“观众”们的狞笑越发灿烂了。 给他们看爽了？ 陈伶目光继续落在帷幕，只见汹涌的火光中，一道身影急速飞掠而出，只不过这次他并未再向红云发起进攻，而是明智的开始向红云范围之外奔袭！ 第477章 角色反转 “好果断的决策力。”陈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称赞。 此刻的嬴覆，大概已经察觉到不对，这只灾厄不仅极难杀死，过一段时间之后实力反而还会增长，如今14%的“嘲”灾已经具备了压制他的力量，越拖下去对他只会越发不利……一旦这灾厄突破到六阶，恐怕连性命都得留在这里。 在这种情况下，避战绝对是最佳的选择，可陈伶原本以为按照他霸道的性格，估计不会选择退走……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嬴覆了。 只凭着一腔气节盲目死战，那是莽撞无脑的“昏将”，而时刻能辨析形势，做出最明智的决策，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但很明显，“嘲”灾并不愿就这么放过嬴覆。 即便嬴覆的速度已经提升到极致，掠过破碎大地与尘埃向山脉深处进发，那团涌动的红云依旧紧跟在其身后，密密麻麻的红色纸条交织成巨大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向他的身影！ 嬴覆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抬手在虚无中一按，周围的树木在游走电弧中，急剧变化，不知化作什么材质开始向着天空疯长，枝叶彼此连接交织，眨眼间便将这座山峰包裹，自己的身形也彻底消失其中。 翻涌的红云停在山峰上空，那轮红日好似眼睛般注视着下方的山体，还在寻找着嬴覆的踪迹。 与此同时，剧院内的陈伶，眼眸中精芒闪烁。 “是时候了。” 观众期待值14%，就几乎是他的极限，如果再拖下去，让期待值掉到13%，那他就没法靠自己夺回身体了……引动“嘲”灾对抗帝神道，本就是陈伶的一步险棋，现在他必须见好就收。 陈伶站在舞台中央，一只手猛地抓向帘帷之后，指尖触碰到“表演”的画面，一股柔韧坚硬感传来，极难往里深入，甚至和一堵墙没什么区别…… 墙？ 陈伶突然想到，之前末角提到的第四面墙，也就是分割故事与现实的临界点……有没有可能，剧院里的这个神秘屏障，就是第四面墙？ 当自己在舞台上表演时，观众无法介入演出，而当他们的期待值降低到20%以下，第四面墙就有可能被打破，于是观众可以穿过故事与现实的分界线，占据他的身体继续表演……而同样的，自己也有机会穿越这第四面墙，重新夺回身体，只不过与嘲灾相比，他想要穿过第四面墙会更加困难。 一面墙阻隔了“演出”与“现实”，而归根到底，他与嘲灾，都是这座舞台的争夺者。 这一刻，陈伶似乎明白了这座剧院的部分机制，之前脑海中的疑惑也迎刃而解……但现在并不是深究机制的时候，他必须尽快穿越第四面墙，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体！ “朱颜。” 陈伶缓缓闭上双眸，再度睁开时，眼角已经多了两抹杏红，整个人的气质顿时神秘妖异起来。 当这张脸谱被唤出的瞬间，陈伶明显感觉到，第四面墙对自己的阻碍变弱了，如果说原本是难以寸进的半墙体，现在就变成了粘稠的泥浆，他可以缓慢的让自己通过。 跟陈伶预测的差不多，14%的第四面墙，就已经是他的极限，如果掉到13%，即便拥有“朱颜”他也没法通过……至少现在的“朱颜”还不行。 与此同时，那片遮蔽天空的红云，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红云之上诡异猩红的红日表面，突然破开一道小口，一只手掌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伸出，死死的抓住裂缝的间隙…… 陈伶的声音从间隙后传来： “你可以退场了……下一个节目，我才是主角。” 随着陈伶的话音落下，红纸怪物的躯体以那道裂缝为中心开始崩溃，无数的红纸好似蝶舞般洋洋洒洒的飘落，身形立刻干瘪……第二只手掌从裂缝中伸出，将其用力一撕，披着一袭红衣的身影重新回归现实之中！ 两抹杏红点缀在其眼角，像是一位刚刚登台的戏子，屹立在漫天红蝶之间，一袭戏袍随风翻卷。 演员，观众，台上台下，角色再度反转！ …… “这里是搜救一队，目前还未发现探索队的踪迹！” “搜救二队暂未发现探索队踪迹！” “搜救三队暂未发现探索队踪迹！” “……” 几支装备精良的探索队沿着不同方向深入神农架，这些人中基本没有研究人员，全部都是军方人士，穿着清一色的迷彩服，行动有序敏捷……雨后山脉还笼罩在浓郁水汽之中，放眼望去一切都是雾蒙蒙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入山的据点中，本次勘探的负责人王新业紧攥对讲机，焦急的在帐篷中来回走动。 他心一横，按下对讲机，斩钉截铁的说道： “现在通讯已经恢复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九位博士都救回来！他们是各自研究领域的精英，是国家发展的栋梁！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翻遍整个神农架，也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说完，他便将对讲机重重拍在桌上，目光凝视着远处雾蒙蒙的山脉，脸色难看无比。 自从九位博士的探索队在山间失踪，已经过了七个小时，大概在一个小时前，影响整个神农架的神秘磁场突然消失了，所有通讯设备恢复正常，但无论如何，王新业都没法联系上那支探索队。 王新业不知道神农架中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神秘磁场的消失一定与探索队有关，他们或许有了些突破性的进展……可他们没有回应通讯，说明这个过程中可能发生了不测。 通讯恢复的第一时间，王新业就又调来了几支装备精良的搜救队，入山救人，可诡异的是当他们沿着最开始探索队进山的踪迹前行，走了几公里之后，他们的脚印就全部消失了…… 这些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消失在连绵的山脉之间，三支搜救队分成三个方向往周围辐射搜救一个多小时，都没找到他们的踪迹。 第478章 真的有神? 这让王新业不寒而栗。 这些博士都是他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要是就这么消失在山脉间，他根本没法回去交代……就在王新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时，对讲机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这里是搜救三队，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 王新业立刻拿起对讲机，“说。” 与此同时，距离据点数十公里外的某座山脉脚下，一个穿着迷彩服的身影缓慢蹲下身，一边与周围的队员观察地上踪迹，一边沉声开口： “从脚印数量，已经携带的物资重量来看，是探索队的踪迹……但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意思？” “这支探索队的人员众多，除了九位博士，一位向导之外，还有一支满编的火力武装小队，这种规模的探索队行动必然会留下踪迹，可在这里，并没有发现他们来时的踪迹……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 “就好像，他们是从据点出发后，突然跨越了几十公里的距离，凭空出现在这里一样。” 王新业愣了一下，“你是说……他们瞬间穿过了几十公里的山路，抵达了神农架的最深处？” “目前看来是这样。” 那位搜救队长站起身，目光沿着众多脚印前进的方向望去，“我们继续沿着踪迹搜救。” 蒙蒙大雾中，搜救队跟着探索队的脚印不断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钻入众人的鼻腔，他们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不一会，一具具狰狞破碎的尸体，就展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些尸体像是被某种猛兽袭击，身上到处都是撕咬的痕迹，更诡异的是，还有几具身上是焚烧的痕迹，可在这种深山老林，哪里来的东西能把人烧成这副模样？ “我们发现了探索队成员的尸体。”队长深吸一口气，才继续汇报进展，“负责护送的武装小队，已经全军覆没了，所有枪支都有开火的痕迹，他们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战斗？和谁？” “不知道，现场没找到其他的尸体……不过，无论他们的敌人是什么东西，都不会是人类。” “现场有发现科研人员的尸体吗？” “没有，向导的尸体也没找到。” 听到这，王新业略微松了口气。 “那些幸存者似乎被冲散了……我们会沿着他们的踪迹分组搜救，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有结果。”队长并没有说“结果”是什么，毕竟以眼前的惨烈场景来看，武装小队都已经团灭，几个没有武器，没经过训练的研究人员，估计也很难幸存。 在队长的命令下，这支搜救队分成三批，沿着不同的方向开始搜救，并以对讲机保持联系。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沿着不同方向跑的三批人，最终竟然都汇聚到同一个方位……当队长带着几位队员走出树林，看到眼前景象之际，所有人的瞳孔都不自觉的收缩！ 荒芜的空地之上，宛若陨石坠落的巨坑足有数百米长，碎片撞击带来的裂纹好似龟甲般疯狂向周围蔓延，就连周围的树木都被掀翻在地…… 而在那恐怖的陨石坑中，众人却看不到丝毫陨石的存在，唯有九道身影以九种截然不同的怪异姿态，漂浮在半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弥漫着整片陨石坑。 陨石坑里没有陨石，只有九个人飘在空中？ 这一刻，搜救三队的全体成员都呆住了，即便是见识过大场面的队长此刻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数秒之后，队长才回过神来，当即开口： “还愣着干嘛？！快救人！”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一位成员说道：“快，把这一幕拍下来。” 搜救三队立刻开始行动，有几人专门负责拍照，其他人全都一拥而上的去救人，用攀岩的绳索套住半空中的九道身影，将他们一个个的拉到地面，开始检查体征。 好消息是，这九个人全都活着，现在只是昏了过去。 得到前方传来的消息，王新业一边觉得诡异无比，一边又暗自庆幸……无论如何，人活着就好。 当搜救队将九人全都救下，逐个用担架往神农架外面运输时，队长却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巨坑上，迈步走到它的旁边，仔细观察起来。 “队长，怎么了？” “不对劲……刚才那个大的，确实是陨石坑没错，可这里的这些坑洞，却像是被炮轰出来的……也不对，碎裂点不大，像是某种具备极大动能的细长物质，硬生生在地上砸出来的，就像是……”队长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不太确定的开口， “……枪？” “枪？”那位队员下意识摸了下腰间的手枪。 “不是这个枪，是冷兵器的枪。”队长目光环顾四周，很快便锁定了最近的一座矮小山峰，“走，我们去上面看看。” 在队长的带领下，两人迅速开始攀爬矮小山峰，毕竟是搜救队的成员，身体素质都不错，没一会便爬上了山顶。 当他们站在高处，看清周围的形势之后，嘴巴都不自觉的张大…… 坑，不止一个。 山间的寒风在两人耳旁呼啸，只见远处的山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捅成了筛子，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就连一座山峰都被从中央横扫，只剩半截孤零零的屹立在远方，入目之处整片山脉都是破碎的…… 就像是不久前刚发生过一场大战，打的地动山摇，将这里的地形彻底毁灭，远处甚至还有一整座山峰，都被某种奇怪的植物覆盖，充满了魔幻色彩。 “这……这里……”队员震惊的开口，“什么情况？神仙下凡了？？” 队长没有说话，他目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恰好有一枚红蝶般的纸条，飘飘忽忽的从云端落下……他下意识的伸手将其接住，下一刻，那纸条便在其掌间自燃，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队长愣住了，他立刻抬头向天空望去， 只见雾气朦胧的云层之间，一袭红衣正从无数红蝶般的纸片间走出，脚踏云海，凌空向远处走去……他像是也察觉到队长的目光，悠悠向下瞥了一眼。 那是一双杏色的眼睛，只是一眼，便让队长的精神刹那恍惚， 等他再回过神来望去之时，那袭红衣已经穿梭进入云海，消失无踪…… “莫非……这世上，真的有神？” 第479章 神秘陈导 “差点就被看到了……” 陈伶将身形藏匿在云雾中，脚踏【云步】，径直向山脉之外走去。 【观众期待值+2】 【当前期待值：22%】 陈伶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与人对视了一眼，便能勾起一小部分的观众期待，难道是自己行踪暴露的缘故？又或者之后会有什么蝴蝶效应？ 陈伶只是略作思索，便将这事放在一边，只是恰好在重返“舞台”的时候被人看到了一眼，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影响才对…… 不过通过刚才那一眼，他也看到了搜救队将九君营救离开的过程，知道历史的轨迹还是按照原本的方向前进了，自己与嬴覆的存在，似乎并没有被世人发现。 “总算摆脱那家伙了……”陈伶回头看了眼嬴覆逃走的山峰，长舒一口气。 这个阻碍自己进入时代存档的绊脚石已经挪开，现在他拥有了在现代自由行动的能力，那么接下来的动作，就该好好想想了……陈伶思索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随身的便签，认真的梳理起来。 一开始陈伶进入时代存档，就是想看看当年九君在探索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但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不光是帝神道的介入，九君本身也充满了谜团。 陈伶依次在便签上写下几行字符： 杨宵（极光君），磁场领域博士； 苏知微，“弦理论”研究博士，对平行世界有独特的理解，疑似可以操控创世的“弦”乐章； 陆循，天体物理学博士，赤星碎片勘探计划发起人； 吴同源，数学博士，性格软弱，是被陆循强行拖过来的吉祥物； 楼博士，材料学博士，主动询问苏知微关于“平行世界”的认知，在勘探过程中擅自离队，举止反常，甚至试图击杀数学博士吴同源，疑似同为用未知手段回到这个时代的穿越者； 姬博士，“上帝粒子”研究博士，疑似拥有制造虫洞穿越时间的力量，楼博士离队后第一时间追上，随后便在林中爆发大战，在楼博士试图杀死吴同源时出手保护，确认与楼博士敌对，同样怀疑是穿越者。 陈伶列出了这次活动中，与他产生过交集的六位博士，并将他们的行为全部记录下来，看着这几个名字陷入沉思。 杨宵暂且不论，苏知微似乎也没什么异常，陆循好像察觉到自己的特殊之处，吴同源……这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最终，陈伶还是用笔将楼博士与姬博士的名字重重画圈。 这两个家伙，身上绝对隐藏着不得了的隐秘。 思索许久后，陈伶又在下面加了一行： 嬴覆，帝神道，疑似第十一君，拥有与自己同样的时代存档u盘，却没有常规编号，疑似用某种特殊路径进入存档…… 写完这一行，陈伶用笔将“嬴覆”与“楼博士”连了起来，在两人的关系上打了个“？”。 陈伶清楚的记得，楼博士试图击杀吴同源的时候，对着树林喊了一声“你还在等什么”，然后嬴覆就出现了，说明这两人之间肯定有某种合作关系。 “真是棘手啊……”陈伶看着这张便签，长叹一口气。 “无论如何，还是先找到杨宵吧。” 这九人中，陈伶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极光君杨宵，无论楼博士与姬博士准备做什么，他都必须先找到可靠的同伴，再尽可能拉拢其他九君。 有了明确的目标，陈伶的目光便落在逐渐退出山脉的搜救队上，一袭红衣隐匿在云雾中，消失不见。 …… 数小时后。 王新业看到从山林间扛着担架走出的救援三队，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医疗队，快！” 王新业一声令下，随行的专业医疗团队匆匆上前接手，据点中也有专门为医疗准备的白色帐篷，众人将担架上的九人搬入其中，开始忙碌的给他们检查身体状况，各种仪器全部开启。 随着白色帐篷内一阵阵忙碌检测声响起，据点内的氛围都些压抑，其他工作人员也与王新业一样，亲自为勘探队送行，亲眼看着他们出行前的合影，但当时他们根本没想到，一次陨石碎片勘探最后竟然弄成了这样……整支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只有这九人幸存了下来。 “其他人……都核对了吗？”王新业声音有些沙哑。 “火力护送人员的尸体，我们都一一核对了，跟出发时的人员名单都对得上……只有一个人，既没有发现尸体，又没有找到存活的痕迹。” “谁？” “向导陈栗。” “向导……”王新业皱眉思索起来，“他是本地人，对神农架里面的情况比较熟悉，会不会是趁着混乱，逃走了？” “但是我们并没有找到他逃走的脚印，而且就算他逃走了，也应该会回到这里才对，没道理搞失踪。” 王新业一只手摩擦着下巴，整个人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跑过来，脸色苍白无比！ “指挥！指挥！！” 两人的目光同时望去，发现跑来的是据点的一位工作人员，王新业沉声开口，“什么事急急忙忙的？” “我……我们，我们在后面的山林里发现了向导陈栗！” “哦？”王新业眉头一挑，笑道，“那看来这位向导也活下来了……是好事。” “不是啊指挥！他整个人都被人用绳子捆起来，挂在树林的一根树枝上，嘴巴里也被塞了布……要不是他挣扎着把树枝弄断，直接掉了下来，我们根本不会发现那边树林里还有个人……”工作人员咽了口唾沫，下一句话让王新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说，他在出发前就被人打晕绑起来了！他根本没进过神农架！！” 第480章 【道德】 滴——滴——滴—— 白色帐篷内，各种医疗设备的声音此起彼伏，九道身影并排躺在各自的床上，手上打着点滴，昏迷不醒。 “奇怪，都没有受到外伤，也没有脑震荡的痕迹……为什么都不醒呢？” “搜救加上运送到这里，都接近十个小时了，难道是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让他们陷入了深度睡眠？” “这里的医疗设备也有限，可能还是要送到医院做全方位的检查才好……” “指挥在外面叫我们，走吧，先去汇报一下。” 确认九人没有受伤之后，医护人员便掀开帐篷，径直走了出去，偌大的帐篷内只剩下医疗设备的滴滴声回响。 数秒后， 其中某个病床上，一个身影缓缓睁开眼眸。 楼博士从病床上坐起，眼眸中丝毫没有刚苏醒的迷惘，他瞥了眼帐篷闭合的帘门，便要下床走向远处吴同源的床铺。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冷冷从旁响起： “我就知道，你在装睡。” 楼博士眉头一皱，即便不回头，他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在他身后的病床上，姬博士不知何时也已经苏醒，一双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恐怖的威压开始向周围溢散。 “彼此彼此。”楼博士平静说道，“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装到跟他们一起醒。” “我再不醒，你又该杀人了。” 姬博士的声音森然无比，随着话音落下，楼博士受到的重力极具攀升，就像是上帝在天穹中砸落“力学”的权杖，将其身躯轰然镇压在大地之上！ 咚——！！ 足以粉碎任何碳基生物的重力，碾压着楼博士的身躯，却没能对其造成丝毫的伤害，就连他身下的病床和地面，都没有丝毫的裂缝蔓延…… 此时若是定睛细看，就能发现楼博士的肌肤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不知用何种材料制成，就连他身下的床与地板也被同化成这种材料，在上帝的“力学”权杖下居然巍然不动！ 楼博士淡淡一笑，“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打？” 姬博士眼眸中的冷意越发森然，他就像是一位暴怒的君王，恐怖的气息向周围扩散……但当他目光落在其他几张病床上昏睡的身影时，这份怒意还是被强制收敛。 “我警告你，别以为用那个破u盘回来，就没人能压制你了……就算你跑到时代的尽头，我都会死死的跟在你后面。” “破u盘？你是说这个吗？” 楼博士指尖一挑，一枚u盘便出现在他的掌间，若是陈伶在此，一眼就能认出这只u盘就是他手中的那个，只不过u盘表面的纹路，与他的【灵宝】有所不同。 时代存档——【道德】。 “说这东西是破u盘，若水君可是会伤心的……毕竟这是人家倾尽一切打造出的‘量子力学’神器，世界上仅有三枚。”楼博士把玩着u盘，笑着补充了一句， “当然……对掌握‘材料’权柄的我而言，没什么是不能复制的，不过是付出些代价罢了。” “少在这假慈悲，你还会在乎别人会不会伤心？”姬博士冷笑道，“你这个私自的小人，冷血的屠夫……你简直就是九君之耻！！” 姬博士身形一晃，便闪至楼博士的面前，一只手扼住他的咽喉，将其身形重重砸在地上。 咚——！！ 楼博士的身体与地面撞击，发出尖锐的金属声响，足以粉碎一切的重力再度镇压在楼博士身上，像是一只无形大手将其按在大地。 “说！你究竟想做什么？！扼杀九君，扶持嬴覆，你是想将人类推向毁灭的深渊吗？！”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扶持嬴覆，怎么就是毁灭人类呢？”楼博士被姬博士砸在地上，却没有丝毫的惧色，轻笑着开口，“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心里怀揣的可是横扫两界的雄图霸业啊……万一，他真的能成功呢？”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只是在利用他。”姬博士的双眸微微眯起，“你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楼博士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依旧不减。 下一刻，一阵窸窸窣窣声便从旁响起。 “头好痛……该死，发生了什么？” 陆循呻吟着从床上爬起，一只手扶着头，表情有些痛苦。 听到这声音，姬博士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他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现在他没法杀死楼博士，要是再继续下去被人察觉到什么，恐怕会改变历史。 在楼博士的冷笑中，姬博士松开扼住咽喉的手，缓缓从地上站起。 楼博士也不紧不慢的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尘埃，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陆循茫然的环顾四周，便看到姬博士与楼博士站在一起，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没干嘛。”楼博士笑道，“就随便聊聊……” 两人说话之际，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掀开帐篷，看到陆循三人已经苏醒，顿时有些惊喜。 “醒了！有人醒了！” …… 杨宵苏醒的时候，已是黄昏。 周围的床铺基本已经空了，只有吴同源还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也不知是还在昏迷，还是昏迷连带着睡觉凑到一起，总之看他嘴角挂着口水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生命危险。 在他的身旁，陆循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份论文研读着，像是在专门陪护吴同源。 “头好痛……”杨宵感受着脑海中传来的痛感，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杨宵？你醒了。” 陆循听到他的声音，便放下论文走过来，“现在头痛是正常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痛……但按刚才他们的情况，大概两三分钟就能缓解。” 杨宵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记忆出现断层，他茫然的环顾四周，疑惑问道： “这里是据点？我们回来了？” “嗯。”陆循微微点头，目光透过帘门，看向夕阳下正在收拾帐篷准备撤离的众人，“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似乎卷入了不得了的事情里。” 第481章 我们需要聊聊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杨宵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换上干净的衣服，此刻的他头也不疼了，状态恢复的很不错。 “那边给我安排的车快到了。”杨宵看了眼时间，转头问陆循，“你还不走吗？” “我得等这家伙醒过来。”陆循无奈的指了指吴同源， “是我把他卷进来的，总得负责到底吧？” 杨宵微微点头，陆循和吴同源的交情，他是知道的，这次把人卷入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差点丢了性命，想必陆循心里也过意不去， “那我先走了……这次勘探的时间太久，实验室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我处理，” “等等……” 陆循叫住了杨宵，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你跟那个陈导，很熟吗？” “陈导？”杨宵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熟，我们也是第一次见……他怎么了吗？” “我也是才知道，真正的陈栗向导，根本就没有进入神农架，他被人掉包了。” “什么？那跟我们走了一路的人是谁？” “不知道……但他绝不是一般人。”陆循脑海中，回忆起陈伶在众多灾厄手中救下他们的场景，补充了一句，“好消息是，他对我们似乎没有恶意……若不是他，恐怕我们九人也会出现伤亡。 我是看路上他一直跟你说话，而且刻意保护你，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 杨宵仔细回忆，发现确实如陆循所说，眼眸中的疑惑之色越发浓郁， “但是，我跟他确实是第一次见。” “不管了，这次的勘探太过诡异，而且我总感觉，这事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陆循郑重的看着杨宵的眼睛，“回去之后，一定要保持警惕。” “我明白。” 杨宵跟陆循道别，便径直往据点外走去，期间王新业拿着一份保密协议过来，顺便问了关于陈伶的事情，一切手续办妥之后，便亲自送他来到山路之前。 此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已经在路边等候多时。 “你好，请问是杨宵博士吗？” 杨宵走到车边，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便主动下车，帮他把行李放在后备箱，同时问道。 “嗯。” “目的地是机场，没错吧？” “对。” “好，请您上车。” 杨宵在后座坐下，目光透过窗户，看向远处连绵的神农架山脉，朦胧的雾气依旧飘散在其上空，给这里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他即将离开了，而在这里经历的一切对他而言，却像是做梦一样。 随着车辆缓缓启动，窗外的山脉不断向车窗后退去，远处的落日逐渐沉入大地，昏暗的山路崎岖而坎坷。 杨宵仔细回忆着勘探过程中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影，还有那些诡异的怪物，与耸立在深坑中的巨大碎片…… 等他回过神来，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漆黑，车辆驶出山路，沿着一条笔直的小径向西方驶去。 杨宵看着外面逐渐荒僻的村庄，微微一愣， “这是去机场的路吗？” 两束车灯撕破漆黑的夜色，将远处沉寂的路径照亮一角。 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茫然的杨宵，仪表盘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脸勉强照亮一角……在夜色下深邃而神秘。 他抬起手，在下巴上轻轻一撕，一张脸皮飘散在空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年轻的面孔。 陈伶平静开口： “杨宵博士，我们需要聊聊。” …… 夜空下，一个身影双手插着口袋，缓步登上山峰。 此刻的山峰顶端，已经有一个身影巍然伫立，剑眉星目，目光好似火炬般凝视着夜空下的某个方位。 “陛下没能杀了红心6？”楼博士眉头一挑。 “……”嬴覆沉声开口，“是朕小看他了……想不到他如此早期，就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 “毕竟是红王选中的人，红王敢把【灵宝】交给他，肯定有所依仗。” 楼博士的衣袂在夜色下翻飞，他眼眸中精芒闪烁， “一个拥有【灵宝】的红心6，一个不请自来的姬悬……这两个家伙，是陛下实施计划的最大阻碍。不过红心6现在实力不足，不成气候，最大的麻烦还是姬悬那家伙。” “拥有【元始】的红王呢？” “他啊……”楼博士顿了顿，“红王，确实是个致命的威胁，不过如果他真的能动手，刚才我们争抢赤星碎片的时候他早就出手了……” “你的意思是，他没法出手？” “红王神秘而强大，向来没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不过就算他出手，我也不怕他。”楼博士抚了抚衣袖，平静说道，“更何况，我们不是还有陛下您吗？” “朕在这个时代，羽翼未丰，还对付不了红王与姬悬。” “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楼博士眼眸微眯，“我来牵制姬悬，陛下您尽快组建实力，至于其他的……您可以交给您的臣子来做。” 嬴覆瞥了他一眼，那双深邃威严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他的心灵，他缓缓开口： “你想杀谁？” 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破，楼博士也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而是微笑着从口袋中取出一张名单递给嬴覆，同时说道，“陛下想要统御天下，有几人就必须铲除……否则，未来必将成为心腹大患。” 嬴覆接过名单，淡淡扫了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吴同源”三个大字。 位列第二的，则是“苏知微”。 嬴覆没有说话，只是随意的将这份名单向身后丢去，昏暗的阴影中，一个背着猎枪的身影悄然无声的上前，稳稳的接住这份名单。 那是一双粗糙的手，坚硬的皮靴上满是泥泞，像是刚从某个极远的地方赶来，随着他将这份名单握在手中，一双好似狼眸的犀利眼瞳，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五阶，兵神道，【天狼】。 第482章 帝王心术 “从进入时代存档到现在，也没多少时间吧？”楼博士忍不住感慨，“竟然能在这个时代，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服一位臣子，陛下的帝威真是不减当年啊……” 听到楼博士的这句话，嬴覆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似乎有些不悦， “朕说了，朕不是你口中的始皇帝，你认错人了。” 楼博士呵呵一笑，“那陛下之前说话，怎么一股子文言味？” “朕说话的习惯，是灵魂里残余的本能……很快，朕就要适应这个时代的语言了。”嬴覆平静回答，“帝神道，是被时代遗弃的产物，古老的秩序已经被人类所淘汰，朕想要缔造新的秩序，首先就要适应新的世界。” 嬴覆见楼博士的表情还是不信，沉声说道： “最后说一次，朕不是始皇帝嬴政……信或不信，随你。” “陛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够合作。”楼博士微笑道， “从短期来看，陛下需要我为您复制的这份‘时代存档’，需要我的【重塑】之力，我也需要陛下的力量替我扫清障碍。 从长远来看，陛下代表古老的时代之王，而我代表新时代的科学巅峰，我们合作，便是古与今的强强联手，无论是横扫地球灰界，还是寻到赤星力量的源头，都是手到擒来！” 对于楼博士极具煽动性的语言，嬴覆的神情平静如水，他淡淡的瞥了楼博士一眼，那双承载着千年历史与朝代重量的眼眸，就像是深渊般不可窥探，不可揣摩。 仅是这一个目光，便让楼博士脸上的笑容僵硬，随后一点点收敛起来。 “合作，可以。”许久后，嬴覆平静说道，“不过，朕的人怎么用，朕说了算。” “那是自然，毕竟是陛下的臣子。”楼博士当即应道。 “聂雨，你都听清了吗？”嬴覆微微侧头，那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身后臣子的眼睛。 被称为聂雨的男人与嬴覆对视之后，便立刻屈膝跪倒在地，恭敬开口： “聂雨遵旨。” 他停顿片刻，突然再度开口，“不过陛下，这个时代想杀人并不容易，微臣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恐怕……” 嬴覆对聂雨的突然开口，并不意外，他背着双手，悠悠应道： “哦？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说就是。” “我需要钱，大量的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整个行动都会顺利很多。”聂雨想也不想的答道。 “朕初来乍到，自然也没有钱财。”嬴覆微微眯起眼睛，“这可如何是好……”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感受到嬴覆的目光，楼博士的嘴角微微抽搐，他当即呵呵笑道： “陛下对这个时代不熟悉，弄钱自然也不方便……既然如此，我来替陛下分忧吧。” 楼博士话音落下，便轻弯下腰，将手掌贴在脚下的大地。 随着淡淡的光泽闪过，几块巨大的山石原子结构被瞬间打碎重组，原本灰蒙蒙的石块，竟然肉眼可见的泛起金色，而且色泽纯度还在不断提高，短短数秒之后，几座上百公斤的黄金便出现在聂雨面前！ 这一幕直接看呆了聂雨，他身为现代人，“点石成金”这个词只出现在虚无缥缈的故事之中……可现在，他亲眼见证了这个过程。 不过是抬抬手，就能变出价值上亿的高纯度黄金，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看到聂雨眼中的震惊，楼博士微微一笑，随即说道： “陛下，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两个联手，足以掀翻任何时代。” 嬴覆看了眼脚下的黄金，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 “合作愉快。” 楼博士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他跟嬴覆说了句告辞，便随手拍了拍衣角的尘土，整个人便缓缓从山顶悬浮而起，仿佛某种与地球磁场相斥的磁极，无声的升上云霄…… 下一刻，他便以惊人的速度弹射飞出，眨眼间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 等到这身形彻底远去，聂雨才纠结着开口： “陛下……” “现在没有外人，但说无妨。”嬴覆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些许。 “陛下，我在国外当了十几年雇佣兵，见识过的人也不少……这楼羽心思太深，表面看起来对您恭敬迎合，但心里恐怕并不这么想，以后搞不好，可能连您也会算计进去。”聂雨沉声道。 嬴覆的衣袂在晚风中飞舞，他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缓步走到聂雨面前，双手将其从跪倒的姿态扶起。 聂雨一愣，眼眸中似乎有些错愕与惶恐。 “聂将军智勇双全，赤胆忠心，不愧是朕的心腹。”嬴覆缓缓道，“心术不正之人，朕见得多了……这楼羽虽有城府，但在朕眼中稚嫩如孩童，实在不足为惧。 一柄双刃的利剑，若是使用方法得当，同样可以为朕所操控。” 聂雨听到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提醒有多多余……古代朝堂之上，到处都是智多近妖的老狐狸，这种人嬴覆早就见多了。楼羽他心思再深，也不过是个略有想法野心的现代人，论算计权谋，哪能玩的过极擅帝王心术的皇帝？？ “是我多虑了。”聂雨自嘲笑道，“那这名单上的人……还杀吗？” “杀，但跳过名单第一，只杀第二。” “只杀名单上的第二人？”聂雨不解，“为什么？” 嬴覆眼眸深处精芒闪烁，“这楼羽想借朕之手，铲除自己的绊脚石，同时将朕推到九君的对立面，彻底与他绑上一辆战车……朕自然不会如他的意。 这吴同源，既然被他列为必杀名单第一，自然是会对他产生极大威胁……越是这样，朕越是要留住他，只有他活着，才能压制楼羽，不让他一家独大，此乃‘制衡’。 但既然朕要暂借楼羽之力，维系合作，就得展现部分诚意，杀了第二，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此乃‘施恩’。” 聂雨这才恍然大悟，当即跪下应道： “陛下英明。” 聂雨的目光，落在名单上的第二栏，一个名字跃入眼帘： ——苏知微。 第483章 风暴 沙沙—— 黑夜下的稻田在风中发出轻响，如墨的漆黑世界中，唯有两束车灯如剑般割开沉寂。 透过后视镜，杨宵目睹了陈伶变脸的整个过程，他看到那张昏暗灯光下的熟悉面孔，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是你？”杨宵不自觉的攥紧安全带，眉头紧锁，“你想做什么？” “杨宵博士，我没有恶意。” 陈伶的目光通过后视镜，与杨宵对视，“我是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 杨宵一愣，他下意识的想起在神农架中，陈伶从众多灾厄手下带他逃生的画面，刚才还有些紧张的心逐渐放松下来……正如陆循所说，陈伶对他并没有恶意，否则在神农架他们早死几百回了。 “从什么东西的手上保护我？那些神农架里的怪物吗？” “不，比灾厄更可怕的，是人心。” 陈伶松开安全带，降下车窗，夜晚的凉风吹进车内，将他的发梢拂起一角……他望着车外如墨的夜色，缓缓开口，“杨宵博士，你相信科学会倒退吗？” “科学倒退？科学如何倒退？” “准确的说，是人类的物质文明，在漫长的岁月积淀下，人类用沙一粒粒堆积而起的物质文明的高塔，从某一天起将会坍塌，时代会不可控的倒退，灾难也随之降临。” 陈伶就这么坐在车内，在灌入车窗的风中，平静而简要的叙述了一切， 包括世界大战，灰界降临，人类濒临灭绝，然后九座界域诞生，九君传说，以及十四神道……等到他叙述完一切，时间也跳到凌晨，世界安静的只剩下汽车发动机的嗡鸣。 杨宵怔了许久，摇头道：“这太科幻了……不，太魔幻了。” “但它确实发生了，我想，你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一些变化了……不是吗？你脑海中多出的那部分知识，你对磁场本身的感应，还有那逐渐浮现的绝对权柄……” 陈伶抬起手，指了指脑袋，“你，已经在一步步成为极光君了。” 杨宵愣住了。 确实，自从他昏迷苏醒之后，脑海中就在不断的涌现出一些东西，他原本觉得或许是自己太累了，但身体上的反应不会撒谎……他能在虚无的空气中，感知到一些别的东西，不过此时他并未意识到自己感应的是什么，经过陈伶这么一提醒，他才如梦初醒！ 磁场……他竟然真的能隐约感应到磁场？！ “如果你还是不信，我可以向你证明……”陈伶从口袋中掏出翻盖手机，平静说道， “准备好，见证风暴了吗？” 风暴？ 杨宵没有明白陈伶的意思，但当陈伶按下“拨通”键之后，异变突生！ 弥散在空气中的电磁信号在这一刻仿佛受到指引，同时向着这辆商务车的方向靠近，它们在眨眼间跨越了空间，好似铺天盖地的细沙涌动在这片稻田的上空！ 陈伶手中的翻盖手机，就像是一个搅动一切的核心，无穷无尽的电磁信号开始翻涌，就像是大漠之上的巨型龙卷，开始一点点向商务车垂落，仿佛一场纯粹的电磁“龙吸水”！ 杨宵的瞳孔骤然收缩，如今的他已经能感受到这些电磁信号的存在，原本平静的海面就像是被陈伶操控，疯狂的向这里汇聚，在他的瞳孔之中，能看到无穷无尽的讯息将商务车包裹，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这场风暴的“暴风眼”！ 噔——噔——噔—— 远处的城市灯光，一片片的熄灭，像是被这场风暴的余波席卷，直接切断了所有通讯信号与电力，入目之处的一切都堕入黑暗…… 唯有商务车的周围，轰鸣好似暴风震雷！ 【你什么时候回家？饭已经做好了。】 【你们家孩子最近在学校表现很不好，明天父母一起来办公室一趟】 【那个领导真是傻逼，一天天的就知道开会，往那一坐跟木头一样，他倒是闲了我们的工作都做不完，妈的……】 【点击查看主播热舞视频】 【据相关媒体报道，本次文化沙龙由当地相关部门举办，旨在……】 【附一张林七夜六翼炽天使图】 【今天我们去探店吧？我看朋友圈说街角有家火锅店很不错……】 【……】 数不清的讯息与电信号席卷在风暴中，将周围的一切都彻底淹没，杨宵震惊错愕的看着这一切，双手死死的抓住门上的把手，仿佛生怕自己被这场恐怖的风暴卷走！ 这是一场“虚无”的风暴，一场世界上只有陈伶与杨宵能“看”到的风暴！ 这场风暴足足持续了数十秒，当陈伶按下“挂断”键，周围的讯息瞬间消失，席卷在商务车周围的电磁乱流逐渐溃散，回到正常的轨迹之上。 杨宵死死抓住车上把手，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他无力的躺在后排座椅上，透过车窗能看到远处城市的灯光重新亮起，一点点照亮远处的夜空……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镇定下来，沙哑开口： “你……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我在另一个时代见过你，你值得信任。”陈伶平静回答，“当然，你也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无视身上日益增长的力量，继续回你的实验室，独自钻研在不久后就不会存在的科学，安静地等待末日到来…… 或者，跟我一起探究这其中的隐秘，也许有一天，我们能亲手逆转时代，避免悲剧的发生。” 杨宵倚靠在车后座，眼眸中满是疲惫与复杂，他微微转头看向窗外，城市的灯光正像是遥远的文明炬火，无声的点亮长夜。 划破长空的赤色流星，与地球擦肩而过的神秘世界，还有神农架深处出现的诡异怪物……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他熟知的模样，他也已经不再是那个普通的杨宵博士，就算他捂着双手重新沉浸回那座孤僻的实验室，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知识，就是力量。” 杨宵眼眸中倒影着城市灯火，缓缓开口， “如果我毕生所研究的知识，可以为人类做出一点贡献……那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听到这句话，陈伶一怔，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破碎极光城内的那一抹白衣……那个支撑着破碎身体，一人独战禁忌之海，将一切化作极光永存的极光君。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杨宵，那张熟悉的面孔，与极光君的脸完美重叠，他的神情顿时有些复杂…… 沉默许久，陈伶侧身转向后座，伸出一只手： “欢迎加入，杨宵博士。” 第484章 机舱 【观众期待值+3】 杨宵也伸出手，与陈伶握在一起。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陈伶。”陈伶主动开口。 “陈……陵？哪个陵？” “伶人的伶。”似乎是怕杨宵不懂，陈伶又补充了一句，“孤苦伶仃的伶。” 杨宵微微点头，“杨宵，元宵的宵。” 两人介绍完毕，陈伶便收回手，重新将安全带系上，将汽车发动起来。 “你说要探究隐秘，该怎么做？”杨宵疑惑开口，“分析赤星吗？可是它都已经离开地球，进入下一个运转轨道了……” “我们当然没法追上赤星，但赤星力量的碎片，还留在地球。” “在哪？” 陈伶没有说话，在后视镜中看了杨宵一眼。 “我们？”杨宵反应很快，“你是说，我们之所以会获得知识的力量，就是因为吸收了赤星碎片？” “没错，所以首要目标，就是尽可能的集齐九君。” “既然如此，刚才在神农架的时候，直接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不就好了？跟他们也说明情况，不是最方便？”杨宵疑惑问道。 “没这么简单。” 陈伶将一张便签递给杨宵，“你们之中，有人是从另一个时代回来的，而且阵营并不明朗，甚至有人在试图扼杀九君……要是大张旗鼓的将所有人聚起来，不仅你们会危险，我也会被人盯上抹杀。” 杨宵接过便签，上面正是陈伶自己捋出的人物关系图，看到楼博士与姬博士的名字被圈起，他恍然大悟。 “怪不得你当时追问他们的研究领域……你怀疑他们？” “没错，而且也不排除其他人中有人在伪装。”陈伶叹了口气，“所以，我只能先来找你，然后暗中再联系其他九君。” “原来如此。” 杨宵看着名单上的这些人，若有所思，“但这些人，我也不是很熟……只有陆循算是故交，还有苏知微也是在勘探途中才熟悉的。” 他抬头看陈伶，“你有下一个人选了吗？” “嗯。” “谁？” “苏知微。” 陈伶平静开口，“在勘探过程中，我也有留意其他人，苏知微全程都和我们一起行动，并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相对其他人可疑性很低，可以信任……而且，我对她的‘弦理论’也很感兴趣。” “苏博士么……我对她的印象也不错。”杨宵微微点头。 “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不知道，但我可以打听一下，她跟我聊天的时候说过自己的单位。” “好，那就交给你了。” 杨宵掏出手机，翻了一会联系人后，锁定了一个名字，将电话拨了过去。 大约五六分钟后，他在便签背面记下了一串地址，递给陈伶。 “问过了，她没有回单位，而是直接回老家了……应该是经历这次的事情，心理上有些疲惫，想休息一下。”杨宵指了指地址，“我从朋友那打听到了她老家的住址，我们可以直接过去。” “姑苏？”陈伶扫了一眼，便点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机场。” “我来看看最近的机票……两个小时后正好有一班，你身份证号给我，我帮你也买一张票。” “买票？”陈伶轻笑一声，嗡的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辆直接向着远处疾驰而出！ “我坐飞机，从不买票。” …… 机场。 陈伶穿着一身棕色大衣，将手机的翻盖合上，走到其中一架打印登机牌的机器前，两张机票便自动吐了出来。 陈伶将一张揣进自己兜里，另一张递给杨宵。 杨宵看到这张机票上，“头等舱”“杨宵”“贵宾通道”等字眼，嘴巴不自觉的张大……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难以置信的问道。 陈伶笑了笑，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好好看，好好学，以后你也能做到。” 【观众期待值+2】 看着陈伶逐渐远去的背影，杨宵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但是这么做不太好吧？不花钱坐飞机，应该算是逃票行为，我感觉还是去补交一下比较好。” “你怎么知道我没花钱？”陈伶眉头一挑，“不花钱，它哪能给我吐票？” “你……” “只不过，我花的不是我自己的钱。”陈伶平静说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钱本来就不正当，我只是封了他们的账户，顺手从里面收了点手续费罢了。” 杨宵：…… 跟逃票比起来，这种“惩恶扬善”的方式，杨宵的接受度明显要高不少，也没再追究补票的事情，就这么径直向安检走去。 两人顺利的通过安检，坐上飞机，陈伶订的是头等舱，不仅位置宽敞，而且这班飞机坐的人本就不多，所以几乎只有他们两人坐在一起，其他位置都空空荡荡。 “这就是头等舱么……” 杨宵似乎也是第一次坐头等舱，还在摆弄着座椅的倾斜姿态，陈伶则闭上眼眸，开始闭目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乘客基本都上的差不多了，就当陈伶以为他们将头等舱包场之时，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拖着厚重行李，登上了飞机。 “先生您好，您的位置在这里……”看完票后，空姐热情的将他带到头等舱的另一个位置， “我来帮您放行李……” “不用。”聂雨冰冷的声音响起，随后那人略微用力，便将黑色金属行李箱放入上面的柜子，发出哐当一声，虽然看起来箱子不大，但重量不轻。 听到这声音，陈伶下意识的睁开眼睛，侧头看向那人的方向…… 似乎是察觉到陈伶的目光，那人也回头望了一眼，目光在空气中瞬间交汇。 但下一刻，聂雨的目光便随之挪开，自顾自的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与陈伶的位置仅有一条过道之隔。 “这家伙……”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第485章 陈伶的试探 “叮~咚~咚——” “女士们先生们，东方万里行会员们晚上好，我是本次航班的客舱经理，欢迎您搭乘中国东方航空班机前往姑苏……” 随着空姐温雅的声音响起，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起飞。 陈伶坐的这架是深夜航班，也是今天最后一班飞机，舷窗外几乎是漆黑一片，除了闪烁着指示灯的跑道，几乎再看不到第二架起飞的飞机。 陈伶从聂雨的身上收回目光，放松的倚靠在头等舱的靠背上，双眸闭起，像是睡着一般。 下一刻，杨宵的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叮—— 正看着窗外夜景的杨宵，当场愣在原地，因为飞机起飞，他早就开启了飞行模式，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短信能发进来才对……他下意识的打开手机，发现一封来自“陈伶”的短信直接破解了他的锁屏，弹开到他的眼前。 【看到这条信息，不要惊讶，不要发出声音，不要有任何多余的举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杨宵余光瞥向身旁的陈伶，后者正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手机都不曾拿出来，像是真睡着了。 杨宵按照短信所说，控制住了表情，也没有东张西望，而是装作正常回消息的模样，简单飞速的回了一句： 【怎么了？】 【我隔壁的这人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他的手掌有很厚的老茧，而且不是干农活或者切菜的那种，从轮廓来看，像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而且刚才他进来时，我注意到他的锁骨位置有子弹疤痕，放行李的时候小臂有刀伤……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浓郁的血腥气。】 瞳术获得增强后，陈伶【秘瞳】的观察力也保留了下来，对方迈入头等舱的瞬间，陈伶就开始刻意的观察他……而在恐怖的细节筛查能力下，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多处异常。 杨宵明白了陈伶的意思，当即问道： 【冲我们来的？】 【应该不是，否则不可能认不出我们。】陈伶顿了顿，下一条信息随之跳出， 【但这班飞机，是从神农架开往姑苏的……】 【你的意思是，他的目标跟我们一样？】 【有这个可能。】 【那怎么办？】 【我先试探一下他。】 陈伶不紧不慢的睁开双眸，并没有看身旁的聂雨，而是直接打开翻盖手机，点进备忘录。 他的手指并没有点击手机按键，一行行字符便迅速在备忘录被跳出！ 【时间：23:15】 【场景：头等舱】 【角色：未知男性，空乘领班，空乘甲，空乘乙……】 扭曲戏神道——【织命】。 这一幕被身旁的杨宵看在眼里，他的眼中满是茫然，似乎并不理解陈伶为什么突然在备忘录里写起小作文……但随着陈伶第一行剧本写下，冥冥中仿佛有某种力量推动剧情，事情开始向未知的情况发展。 【观众期待值+3】 很快，一位空乘便从帘后走出，蹲在陈伶身边问道： “您好先生，请问需要喝点什么吗？” “热水。”陈伶淡淡回应，“另外，帮我们上一份水果，需要两副叉子。” “好的，这位先生呢？” 杨宵犹豫片刻，“红茶，谢谢。” 问完陈伶二人，空乘便走到聂雨身旁蹲下，“先生，请问……” “热水。” 不等空乘说完，聂雨便冷冷说道。 空乘应了一声，便转身回到帘子后开始准备餐品。飞机平稳的行驶在空中，舷窗外除了黑色的夜空与机翼闪烁的光点，再无其他。 【△空乘领班开始准备乘客需要的饮品与水果，两副锋利的金属叉摆在餐盘上，此时的她并没有注意到，一阵上升气流正在飞机行驶的方向靠近，她端起餐盘后便向头等舱走来……】 大约五分钟后，空乘端着一只餐盘，从帘后走出。 就在这时，飞机在气流的作用下剧烈颠簸，她整个人的重心瞬间偏移，在一阵惊呼声中，毫无预兆的摔过帘子，餐盘中的物品也洒落而出。 三杯滚烫的茶水恰好倾覆向聂雨的位置，摆在餐盘两边的锋利金属叉，飞旋着划破空气，笔直的刺向聂雨的眼瞳！ 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聂雨，双眸瞬间睁开，一股恐怖的气息一闪而逝，双手如闪电般徒手抓住飞来的金属叉，身形如残影般避开滚烫茶水，下一刻冲至空乘的面前，抓住她的衣领！ 他的动作太快了，无论是空乘还是杨宵，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等到回过神来时一股劲风拂过众人脸颊，聂雨森然的双眸已经死死盯着空乘！ “你找死？！”聂雨沉声开口。 “实……实在抱歉！”空乘回过神来，眼眸中满是畏惧与惶恐，她能感受到聂雨目光带来的压力，让她整个人都不自觉的颤抖，“先生……您……您没事吧？” 聂雨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金属叉，并不是什么能够杀人的武器，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但刚才这两柄叉子的轨迹，实在是太巧了，正好冲着他的眼睛飞来，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 “叮咚——” “由于上升气流影响，飞机行驶过程中会产生颠簸，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不要在过道中走动，期间卫生间暂停使用……” 机舱内的提示音响起，聂雨有些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除了惶恐无比的空乘之外，就只有一个正在睡觉的陈伶，还有同样茫然看着这一幕的杨宵，并没有任何潜在危险……他这才彻底放松，认为这只是一个意外。 “给老子小心点！”聂雨瞪着空乘，恶狠狠的开口。 随着空乘不断给聂雨道歉，并清扫地上的水渍，这段插曲算是彻底过去，而此刻杨宵的心中，却震撼无比。 刚才发生的一切，跟几分钟前陈伶写在备忘录里的小作文，几乎一模一样！ 是陈伶预知了未来，还是他暗中导演了这一切？ 杨宵不清楚，现在也不敢问，陈伶的形象在他心中越发神秘起来……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条短信再度弹出！ 【这架飞机，绝不能落地姑苏】 第486章 劫机 这架飞机上，只有陈伶在那一瞬间，清晰的感受到了聂雨身上的气息波动。 兵神道，【天狼】路径。 陈伶已经和【天狼】打过两次交道，这条路径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在男人出手的瞬间，他就感知到了对方身上的阶位波动……五阶。 五阶，【天狼】，从神农架离开，去往姑苏…… 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陈伶瞬间就确定了这男人的身份，他是嬴覆的臣子，也是嬴覆目前【天狼】能力的提供者！ 陈伶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臣子，不过仔细想想也很合理，如果嬴覆的目标是苏知微，那从神农架去往姑苏的航行班次也就只有这一班，双方会碰面也是必然。 好消息是，陈伶识破了对方的身份，而对方并没有察觉到陈伶的意图。陈伶在暗，对方在明。 看到陈伶消息的瞬间，杨宵知道他们猜对了，这男人多半也是冲着苏知微去的，他立刻发消息回复： 【那怎么办？飞机已经在天上飞了，抵达姑苏也只是时间问题。】 引擎嗡鸣，庞大客机穿过漆黑的云层，机舱内的灯光好似橙色光点，在夜空下划破天际…… 而它的前进方向，正是姑苏。 陈伶坐在头等舱，与聂雨只有一条过道之隔，大脑飞速运转！ 在飞机上制服这个【天狼】？ 不，绝不可能……陈伶手段虽然不少，但到底还只是三阶，跟一位五阶的【天狼】正面战斗没有丝毫的胜算，而且现在观众期待值也只有30%，嘲灾也指望不上。 更何况万一他们真打起来，这架飞机必然承受不住，上面还有上百人的乘客，万一在高空中发生意外，大家都得玩完！ 如果等飞机降落姑苏，那双方就相当于站上同一起跑线，比谁能先一步找到苏知微…… 可就算这样，陈伶也不认为自己的动作能快过一条专精“狩猎”的路径，一旦对方开启狼眸，苏知微根本没机会逃跑，就算自己可以掩护苏知微撤退，也时刻处于被标记状态，到时候不仅保不住苏知微，还得搭上自己和杨宵的命。 “该死，偏偏敌人是个【天狼】……”陈伶在心中无奈叹息。 【我有一个计划。】 陈伶的消息再度弹出杨宵手机屏幕。 杨宵立刻回道：【什么？】 【无论是正面作战，还是狩猎速度，我们都比不上‘天狼’，既然如此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在起跑线把他甩开……】 陈伶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杨宵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他双手悬在屏幕上，足足十几秒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确定要这么做？】 【苏知微，绝不能死。】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陈伶便将翻盖手机合上，他深吸一口气后，双眸再度闭起…… 刺啦—— 下一刻，机舱内的灯光照明同时熄灭。 乘客们的惊呼声随后响起，短暂的两秒停顿后，灯光重新恢复，光明再度笼罩机舱。 聂雨睁开眼眸，有些疑惑的扫过四周，只以为是一次灯光故障，并未放在心上，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与此同时，陈伶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径直走入帘后。 “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一位空乘礼貌问道。 “我想上个厕所。” “好的，这边请。” 空乘转过身，一只手给陈伶指向卫生间的方位，但下一刻，一只手掌便无声的敲在她的后脑，她双眸一翻便昏厥过去。 陈伶一只手稳稳的接住她的身形，带着她一起打开卫生间的门，走入其中……大约半分钟后，“聂雨”迈着步子从卫生间走出，同时直接将卫生间的门户锁死，只留下昏厥的空乘被捆绑在角落。 他抬起头，随意的看了眼角落的监控设备，一抹微光闪过眼瞳，监控的视频就被瞬间覆盖。 做完这一切，陈伶径直走向驾驶舱。 …… 驾驶舱内。 两位飞行员坐在各自位置，一边闲聊，一边确认飞机的飞行状态。 现代的飞机，绝大部分都是自动设置航线，自动飞行，需要飞行员操控的地方并不多，微弱的显示灯在两人周围闪烁，像是环绕着一片星空。 啪—— 随着一声轻响，众多显示灯同时熄灭一瞬，像是接触不良的电信号，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什么情况？刚才接触不良了？”一位飞行员揉了揉眼睛，“还是我眼花了？” “刚才确实闪了一下……” “快检查一下有没有发生故障。” “故障倒是没有……嗯？？”一位飞行员看着预设的飞行轨道，突然愣在原地，“什么情况？航道怎么变了？” 之前原本预设的飞行航线，不知何时已经被更改，飞机的落点也不再是姑苏梅友机场，而是相隔半个省份的京南机场。 “你改的？” “我没有啊！这航道也不是咱说改就能改的……地面那边是什么情况？” “这里是东方航空mu5201航班，呼叫地面……” 两位飞行员立刻开始联系地面，但无论他们如何呼叫，都收不到丝毫应答，仿佛两者之间的通讯已经被彻底切断。 阵阵冷汗从他们的后背渗出，他们在这条航线上飞了这么多年，从未遇见过这种诡异的情况！ 然而，就在他们急的焦头烂额之际，驾驶舱的舱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影缓步从门后走来，舱门自动关闭锁死，那人缓步走到两人身后，昏暗闪烁的信号灯将他的面孔照亮一角…… 一位飞行员突然转头，看到了那张冷漠森然的面孔，猛地被吓了一跳！ “你是谁？！这里是驾驶室，闲杂人员不得入内！” “你们好。”顶着“聂雨”面孔的陈伶，缓缓开口，一柄手枪变戏法般出现在其掌间，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二人， 他礼貌的笑了笑： “我来劫机。” 第487章 差距拉开 客机穿过如墨的云层，开始逐渐向地面降落。 随着高度下降，点点灯火在黑色的大地上浮现，乘客们也知道飞机即将降落，舱内氛围也逐渐嘈杂喧闹起来。 广播中，空乘的提示音照常响起，提醒众人收起小桌板，系好安全带……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异常，唯有独自坐在头等舱窗边的杨宵，双手不断出汗，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他身旁的座位空空荡荡，陈伶还没有回来。 聂雨则躺在座椅上，双眸紧闭，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先生您好，小桌板请收一下，谢谢。”一位空乘走到聂雨身旁，温馨提醒。 聂雨的双眸缓缓睁开，神情有些不悦，但还是一把将桌板收起，然后自顾自的继续睡去……就在这时，帘后的一阵对话传入他耳中。 “阿雅呢？” “不知道啊，一直没看到她。” “机舱就这么大，她能跑哪去？是不是在卫生间里？” “卫生间的门锁住了，好像打不开……” “阿雅，阿雅你在里面吗？” 几位空乘的声音从帘后响起，杨宵手心的汗水越发增多，知道陈伶计划的他，此刻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听到这段对话，隔壁的聂雨也睁开双眸，皱着眉头看向帘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空乘在卫生间门口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应，其中领班也试着进入驾驶舱，可发现驾驶舱的门也怎么都打不开……众人的心中顿时有股不妙的预感。 “没事了。”空乘领班用通讯设备联系了一下驾驶舱，松了口气，“阿雅刚才去给他们送水，结果门好像卡死了，她在里面出不来。” 众人心中的疑惑这才消散，虽然还有些不理解，但随着飞行高度不断下降，她们还是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坐好，准备降落。 就在飞机降落之前，一个身影不紧不慢的从帘后走出，在杨宵身旁坐下。 看到陈伶回来，杨宵立刻发信息问道： 【怎么样？？】 陈伶没有回答，因为他感受到一股疑惑的目光从旁传来，陈伶转过头，目光与聂雨对视在一起…… 下一刻，陈伶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聂雨：？ 【观众期待值+3】 不知为何，聂雨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停稳，机舱门却始终不曾打开，原本已经起身拿好行李的乘客，顿时怨声载道，就在这时，一个震惊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卧槽！那是不是特警的车？！” 这句话一出，聂雨猛地从座椅上直起身，目光看向舷窗外。 只见夜空的机场跑道周围，一辆辆闪烁着警灯的特种车辆飞快的包围了这架飞机，红蓝二色的灯光像是一片海洋，晃得众人眼睛生疼。 所有乘客都傻眼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拿着行李准备下飞机的人群老老实实的又坐回位置，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响彻机舱。 聂雨看着窗外，脸上满是懵逼与茫然……那只满是老茧的手掌不自觉攥紧，目光中闪烁着警惕。 不应该啊…… 他坐飞机时的证件，都是专门找人运作过的，之前坐了那么多次都没有问题，这次没道理会被发现才对……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 哐当—— 随着机舱门被打开，一众手握枪支的身影冲入飞机内，在最短时间内控制了机舱内所有区域，与此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各位旅客不要紧张，我们是京南市公安局，这架被劫持的飞机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请各位配合我们的工作……” 听到这句话，众人顿时愣住了。 京南市？ 劫机？？？ 这两个词汇落在众人耳中，让他们的脑海嗡嗡作响，一个疑惑同时浮现在所有人心头……“我什么时候被劫持了？？”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持枪的特种人员直接破开了驾驶舱大门，将两位飞行员满头大汗的飞行员营救出来。 “劫机的人在哪？”一位特种人员沉声问道。 飞行员目光扫过机舱，瞬间锁定了坐在头等舱的聂雨，猛地伸手指向他： “是他！就是他劫的机！他身上还带了枪！！” 聂雨：？？？？？？ “双手抱头！立刻蹲下！！快！！” 聂雨彻底傻眼了，不等他有所动作，几只枪口瞬间锁定了他的身形，头等舱内的氛围降低至冰点。 虽然以聂雨的实力，这些热武器对他毫无威胁，但自小在现代社会长大的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硬刚公安系统绝对不是理智的行为，除非他想用肉身硬抗飞机导弹……就算要走，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这附近都是机场跑道，根本无处藏身。 无奈之下，他只能暂且双手抱头蹲下，可他不理解，他就在座位上睡了一觉，怎么就变成劫机犯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聂雨沉声说道，“我一直在睡觉，怎么可能劫机？” “就是他！监控都拍下来了！”飞行员立刻反驳，“他从起飞没多久，就离开了自己的位置，然后直到降落前才回来，驾驶舱里的监控也清楚的拍到了他的脸！” 聂雨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你在放什么狗屁？！” 与此同时，一旁专门负责调取监控的人员点头： “他说的没错，从起飞二十五分钟时，他就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并且进入驾驶舱内挟持飞行员，全程都有监控视频作证。” 说话间，他还将监控的视频给聂雨看了一眼，只见画面中聂雨拿着枪站在两位飞行员身后，表情冷若冰霜。 聂雨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大脑都暂时停滞了…… “搜身。” 众多身影一拥而上，开始在他的身上搜索起来，果然从他的口袋中掏出一支漆黑手枪，与监控中的那支完全吻合……但聂雨分明记得，那只口袋里原本放的是自己的手机。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聂雨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他恍惚中看到几个身影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在机舱内直接打开，一声惊呼随之响起： “黄金！？全是黄金！！” “全部带走！！” 几柄枪指着聂雨，胁迫着他从飞机上走下地面，包括手枪，监控视频，以及大量来历不明黄金在内的证物，全部都被转移……聂雨怔怔的看着这一切，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望去！ 只见在飞机的舱门之前，一个披着棕色大衣的身影，正淡然俯瞰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现在，差距拉开了。” 第488章 反派 深夜， 陈伶与杨宵并肩走出机场大门。 “我们为什么要出来？航空公司不是安排了专门的大巴车，会送我们去姑苏吗？”杨宵看着周围安静的道路，疑惑问道。 由于航班被强行更改目的地，航空公司给每位乘客都做出赔偿，但陈伶并没有去坐他们安排的大巴，而是直接带着杨宵离开，此时机场门口没什么车辆，也没有行人，只有几辆出租车或者网约车等在一旁，再远处就是漆黑的夜色。 “大巴车太慢了。”陈伶平静说道，“我们虽然暂时拖住了【天狼】，但以他的实力，逃出来也轻轻松松……他迟早会追上我们的，所以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珍贵，不能浪费。” “这个点没有飞机，也没有高铁，不坐大巴我们还能怎么去姑苏？” “我开车。” 杨宵愣了一下，“我们哪来的车？” 陈伶微微一笑，他径直走到最近的一辆出租车旁，敲了敲司机的窗户。 正在打盹的司机看到有人，立刻就把窗户摇下来，睡眼惺忪的问道：“去哪？” “我给你转三十万，车借我开两天。” “……什么玩意？？？” 三分钟后。 陈伶系好安全带，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黄色的出租车在轰鸣声中呼啸掠出！ 荒凉的机场门口，只剩下出租车司机茫然的坐在路边，看着卡上多出来的三十万余额，手都直发抖…… 半晌后，他哆哆嗦嗦的打通一个电话，做梦般喃喃道： “妈，俺发达嘞~！” …… 嗡——！ 黄色出租闪电般掠过道路。 呼啸风声狂卷入车内，杨宵用手摇了半天，窗户才缓缓关严，头发已经被吹的凌乱如鸡窝。 “三十万，只是借用几天？”杨宵忍不住开口，“这辆车就算是全新的，也不值三十万吧？” “无所谓，这个时代的钱对你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就当劫富济贫了。” 陈伶毫不在意的开口。 陈伶的脚在油门上越踩越低，发动机的嗡鸣好似野兽咆哮，随着仪表盘上的指针逐渐增幅，杨宵下意识的紧抓住门把手。 “你是不是超速了？” “对，但超速摄像头不会拍到我们。” “……黑账户，抢钱，逃票，劫机，夺车，超速……我怎么感觉，我们才是反派？” “准确的说，是打击非法交易，赚取合理佣金，保护乘客安全，扩大二手车交易市场，以及……嗯……超速就超速了，跟九君的性命相比，几张罚单算的了什么？” 杨宵：…… 以如今陈伶的观察力与反应速度，即便是高速驾车也不会有丝毫安全隐患，他一只手搭在窗边，一只手操控着方向盘，在黑夜的高速上疾驰，按照这个速度，他们在一个半小时内绝对能抵达姑苏。 “话说回来，飞机上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情况？”杨宵疑惑问道，“我以为，你说的十四神道只有在未来才有。” “并不是，神道是人类文明中‘职业’的具象，自人类文明诞生的那一刻起，它们就存在了。”陈伶不紧不慢的回答，“比如嬴覆，白起，他们在古老的时代就寻到了神道，死后也成为了神道古藏的一部分……所以理论上来说，这个时代也会拥有神道拥有者，只不过数量极少。” 陈伶从口袋掏出翻盖手机，递给副驾的杨宵，“你看看相册里的视频。” 杨宵虽然疑惑，但还是打开了翻盖手机，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陈伶剪刀手自拍壁纸，杨宵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你平时喜欢用自拍当壁纸？” “……不，那只是个意外。” 杨宵打开相册，里面只有一个视频，画面中是一个国外的赌场，一个穿着花衬衫的身影赌赢了另一个男人，下一刻男人便开始肉眼可见的开始衰老，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生命。 若是以前，杨宵肯定会觉得这个视频是经过处理的，但他亲身经历了一些东西之后，认知已经发生了改变。 “视频里的，也是个神道拥有者？” “嗯。”陈伶思索着说道，“正如我所说，神道是‘职业’的具象，不同的时代‘职业’的特性都有所不同，所以或许在我们这个时代，也有属于这个时代的神道路径…… 但在物质文明的高速发展下，‘职业’所带来的精神文明正在不断扁平，人们正在失去职业的精神，或者说是职业信仰，一点点沦为机械化的工具……这样的精神文明，是无法获得神道认可的，所以这个时代的神道拥有者极少。 与之相反，当赤星划过，人类物质文明开始倒退之后，精神文明就在灾难中逐渐重建，所以在九大界域的时代，神道拥有者远比现在要多。” 杨宵认真思索许久，大致明白了陈伶的想法， “照你这么说，那个飞机上的【天狼】，应该算是极为罕见了？” “没错……他应该是经历了一些寻常人无法经历的事情，再加上自身天赋异禀，所以才能踏上这条神道。”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在这个时代，神道拥有者不多，就意味着【皇帝】的力量大幅度受限……对我们而言是好事。” “可惜，我们没法调取那个【天狼】的相关信息。”杨宵叹了口气，“要是能多了解一点，或许能掌握他的弱点，我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这句话算是给陈伶提了个醒，他的眼眸微微亮起。 是了，这个时代跟九大界域的时代可不一样，在这个到处都是信息网络的社会，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痕迹……而有一个地方，或许储存着他们想看的东西。 “谁说没法调取他的信息？”陈伶微微一笑，“别忘了，现在那家伙……应该还在公安局里被盘查审问呢。” “你要黑进公……”杨宵说到一半，便没再说下去。 “不，只是顺便复制一份文件出来。” 陈伶伸手在翻盖手机上一敲，一份电子档案便自动开始下载，短短数秒内，便显示下载完成。 杨宵看着手机上那份本该被锁在局域网内的秘密档案，苦涩的笑了笑， “很好……这下真成反派了。” 第489章 追猎者 “姓名。” 昏暗的审讯室内，两位警察坐在桌边，一人拿着笔记录，一人冷冷的看着牢房内的聂雨。 短暂的沉寂之后，一位警察用笔咚咚敲了两下桌面，声音威严无比： “姓名！” “你们不是有我的档案吗？还问什么？”聂雨淡淡开口。 “档案是档案，审讯是审讯，无论你曾经是谁，现在请配合我们工作。”警察停顿片刻，“姓名！” “……聂雨。” “聂雨，原荆棘特战队队员，六年前叛逃出境……这六年，你都在哪里？做些什么？” “在金三角，当雇佣兵。” “为什么要叛逃？” 听到这个问题，聂雨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目光冰冷的凝视着牢房外的两人，似乎逐渐失去了耐心…… “档案上写了的东西，我不想再重复。” 负责审讯的警察脸色微沉，但也没有发作，他的目光落在档案的下一页，陷入沉默。 许久后，他才开口，“这份档案中说，你妻子与母亲在赴泰国游玩途中失踪，你从特战队不辞而别，偷渡出境，就是为了寻找她们？为什么不申请跨国警察介入？” “跨国警察？”聂雨冷笑， “你以为他们没出动吗？但有用吗？ 那是泰国！那是金三角！！在那种蛮荒混乱的地方，只要被地头蛇盯上，哪怕是三头六臂都得被当场卸掉，第二天就能卖到大洋彼岸……在那里失踪的人，有几个能被找回来的？ 他们搜了整整一周，连人影都没找到……既然他们找不到，我就只能自己去找。 她们对其他人而言，或许只是茫茫失踪者中的其中一员，但对我呢？那是愿意为我的特战生涯承受孤独的妻子，是亲手把我养大的母亲！！” 聂雨戴着镣铐的双手，重重砸在金属桌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的眼眸中满是愤怒与杀意， “所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得把她们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知过了多久，警察再度开口，声音比之前缓和些许： “这上面说，你叛逃出境之后，你一人一枪，不眠不休的在金三角追猎十五天……你追到她们了吗？” “……追到了。” 聂雨的情绪逐渐平静，像是没有感情般开口，“她们一个被塞进了花瓶里，一个被丢进了地下妓院，我找到她们的时候，都已经死了。”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所以，你这几年……” “在杀人。”聂雨淡淡道，“只要有人雇佣，只要是金三角的人，我什么人都能杀，无论阵营，无论派系，无论肤色……” “这样有什么意义？” “金三角，根本就不该存在……不，‘国界’根本就不该存在。人类就该只遵循一种秩序，犯了错，就该受到统一的惩罚，而不是跨过某条边境线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被清零。” “你是说，世界统一？” 警察摇了摇头，“这太科幻了，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不是这么运转的……” 聂雨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坐在牢房后，不屑而冷漠的一笑。 “回归正题……你为什么要劫机？” “该死，我说了我没有劫机！！” 聂雨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当时隔壁座位上，那个神秘年轻人的模样……他记得很清楚，中途去厕所，然后直到快降落才回来的人只有他一个，如果真的有人劫机，也只可能是他。 聂雨当雇佣兵的这些年，不是没见过和自己一样拥有非凡之力的人，但对方不仅能变化成自己，还能篡改视频监控，隔空将手枪塞到自己口袋里……这种奇异的手段，他简直闻所未闻。 “看来，你还是不愿意配合。” 两位警察看了眼时间，各自拿起纸笔向门外走去，“你再仔细想想，之后会有更高级别的人，继续来审讯你……直到你将一切和盘托出为止。” 砰—— 随着审讯室的大门被关起，死寂重新笼罩牢房。 聂雨戴着镣铐，坐在锁链缠绕的椅子上，目光看向墙上的时钟，眼眸微微眯起…… 他冷哼一声，双手轻轻用力，结实沉重的镣铐就像是纸糊的般在他手中断裂，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我可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 聂雨徒手将所有锁链扯断，缓步走到牢房的墙面前，将十指的关节掰的嘎嘣作响……他的眼眸中闪烁着狼王般的犀利与冰冷。 下一刻，他右手握拳，呼啸着砸向厚重墙面！！ 轰——！！ 一拳崩出，厚重的墙体竟然被轻松轰出一个大洞，建筑的外立面被破开，五层楼的猎猎寒风从洞口卷入审讯室，将聂雨的衣角吹的翻飞。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瞬间吸引了建筑内其他警察的注意，走廊外顿时骚乱起来，似乎有一批人正在向这里靠近。 聂雨丝毫不为所动，就这么站在破碎的大洞之前，一双冰冷狼眸之中，倒映着天边逐渐泛起的鱼肚白，与飞机上那露出灿烂笑容的年轻面孔。 “别再让我遇见你。”聂雨森然开口，“否则，我将追猎你……直到死亡。” 聂雨脚尖轻点，一袭黑衣从五楼跃下。 数秒之后，众多警察推开审讯室的大门，看到那座贯穿了墙体的大洞，同时愣在原地，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这是怎么弄出来的？炸药？” “不可能啊，我们已经搜过身了，他身上根本不可能有炸药。” “而且这可是五楼，他就这么跳下去了？” “快，发布通缉令！调动局里所有人手，封死京南市所有进出的关卡，一定要把他给找出来！” “还有……向上面申请出动重型武装，这个聂雨不简单。” …… “老陈，帮我在姑苏附近雇几个人。”昏暗的巷道中，聂雨从一位倒地昏迷的路人身上，摸出一只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 “对，我要在姑苏杀个人，不过现在遇到了点麻烦……我需要你们盯住她。” “……” “人手越多越好，武器越精良越好，我担心有人会中途杀出来搅局。” “……” 聂雨淡淡开口，“你放心，钱少不了你的……我现在有的是钱。” …… …… 预告一下3.23武汉签售啦～这两天还在琢磨第二卷收尾大纲，两更减速～ 第490章 苏知微 “金三角的追猎者么……” 看完档案的内容，正坐在风驰电掣的副驾上的杨宵，若有所思，“听起来是个棘手的角色。” “我似乎知道他为什么会臣服‘皇帝’了。”陈伶缓缓开口，“以一人之力想消除国界，简直是痴心妄想，但如果有一位志在统一两界的‘皇帝’，估计聂雨会毫不犹豫的追随其后……无论是历史战绩，还是自身潜力，赢覆都绝对拥有这个资格。” “有信念的敌人，最是可怕，看来我们该尽快找到苏知微，将她保护起来了。” 陈伶的油门踩到最底，随着黄色出租迎着朝阳飞掠而出，远处一座城市的轮廓出现在两人眼前。 他的目光扫了眼手机上的地图导航，平静开口， “我们快到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辆在路边缓缓停靠。 陈伶与杨宵走下车，目光扫过周围，这里并非是高楼林立的商业核心，入目之处基本都是层高不过三四层的白墙矮房，几条小溪穿过桥梁，岸边一排细柳随风摇曳。 “苏博士的家境似乎不是很好？”杨宵疑惑开口，“这里，算是乡村吗？” “乡村？你见过房价六万一平的乡村吗？” “？？？多少？” “这里才是姑苏的市中心，也是被保存的最完好的老城区。”陈伶看了眼地图上苏知微的住址，嘴角微微抽搐， “看来，苏博士的家境相当殷实啊……” 接下来的路，基本都在巷道里，并不适合开车前进，所以两人便按照地图步行，在穿过一条老街景区之后，最终在景区隔壁的一座宅子前停下脚步。 看着眼前这座宽达三米的朱红色宅门，与门上的“苏府”二字，杨宵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大…… “这里是苏博士的家？就在景区旁边？这么大？” 陈伶再三确认地址，就是这个地方没错，他径直走到宅门前，用门把上的圆环敲了敲大门。 咚咚咚—— 短暂的等待后，宅门向后缓缓打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站在门后，皱眉打量着两人。 “你们是谁？” “你好，我们是苏博士的朋友。”陈伶目光往门后望了一眼，“苏博士在家吗？” 老妪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大门掩起，说道： “稍等。” 陈伶与杨宵站在门外，没法通过门缝观察里面的情景，不过从老妪的行动来看，苏知微多半是在家的，这让两人微微松了口气。 他们最怕的，就是按照信息找到地址，结果发现苏知微根本不在家，那他们又回到和聂雨相同的起跑线了……只有找到苏知微，提前带她离开，才能甩开聂雨。 在老妪离开之后，杨宵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一会，我们该怎么跟苏博士说？” “如实说呗。” “那她不信怎么办？她有这么大的宅子，她生活在这里，哪能听了几个故事，就放弃一切跟着我们逃亡去？” 陈伶思索片刻，“那就由不得她了……就算是绑，我也得把她绑走。” 杨宵：…… “所以，我们现在又多了个绑架的业务？” “这怎么能叫绑呢……” 陈伶还试图解释着什么，朱红色的大门便被推开，一个窈窕利落的身影正站在门后，看到二人脸上浮现出诧异。 “杨宵？陈导？” 宅院间，苏知微穿着一身素色练功服，长发被高高束起在身后，脸颊还残余着汗水，似乎刚才还在锻炼运功…… “苏博士。”陈伶的眼眸中满是严肃，“我们需要谈谈。” 苏知微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没怎么犹豫，便微微点头， “……先进来吧。” 随着两人进入宅院，苏知微顺手将大门关起， 微风拂过空荡的宅院，将院落中央湖泊的几颗柳树，吹的轻拂摇晃，几条肥硕红鱼游过湖面，空灵宛若无物。 陈伶和杨宵站在院中，一时之间愣住了…… 跟这里相比，楚牧云在极光城的中式宅院，只能算是拙劣的仿品……不仅是占地面积相差几倍，假山与布景方面，更是有如天差地别，这里随便迈出一步，都能看到被精心设计过的园林景象。 大灾变之后，有些东西即便再努力的模仿，也没法恢复如初了，正如现代也永远无法完美的复原古代的文化底蕴，无数精神文明凝聚而成的宝藏，也被一点点掩埋在厚重的历史中。 苏知微走到两人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客区在这边。” “苏博士，这宅子……是你家的？”杨宵惊讶的问道。 “是祖上传下来的。”苏知微笑了笑，“早些年的时候，我们苏家在姑苏还是有些产业的，不过世事变迁，现在早就没落了，家里也只剩下这座宅子，算是遗产。 凭我在实验室的那些工资，可买不起这样的地段。” “你平时都一个人住吗？” “还有一位阿姨，负责打扫屋子和做饭，不过院子里的花草基本都是我自己修的。”苏知微目光扫过红鱼游走的池水，一旁的假山，还有岸边随风飞舞的细柳，继续说道， “我挺喜欢这种江南的氛围和格调，要是没人打理，这里就是荒草一片了，怪可惜的。” 一边说着，苏知微便将二人带到一层的茶室。 这是一个半开放的连廊，三人坐在屋中，身旁便是向院落敞开的移门，轻纱般的帘帷随风轻摆，给满院的江南春景蒙上一层淡淡薄雾，有种朦胧模糊的美感。 陈伶与杨宵虽然不懂什么建筑，景观，但也能感受到这里的典雅与精致，与他们对苏知微的第一印象，也基本符合…… 苏知微穿着素色练功服，在主位坐下，熟练的开始替两人洗杯泡茶，她背对着满院景色，带着一丝淡然出尘的气质。 科学的理性与浪漫的感性，在苏知微的身上巧妙融合，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短暂的安静之后，苏知微主动开口： “两位突然来访，是有什么事吗？” 第491章 敲门 陈伶停顿片刻，似乎是在组织措辞，但想到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是开门见山道： “我们是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 苏知微泡茶的水突然一顿，目光满是不解。 “发生了很多事情，无论是勘探队，还是其他……总之，有人正在狩猎勘探队的队员。”陈伶的表情严肃无比， “而你，苏博士，杀你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你必须立刻跟我们离开。” 杨宵转头看向陈伶，表情有些古怪，他没想到陈伶如此简单直接，甚至没有丝毫的解释，开口就要带人离开。 说服自己的时候，至少还解释了过去与未来，还亲眼目睹了电磁风暴……不过杨宵夜可以理解，现在聂雨随时可能杀上门来，实在是没有时间一点点解释。 关键是，这么说人家未必会听啊？估计只会把他们当成疯子。 杨宵张口正欲再补充解释些什么，他想着自己到底是苏知微的同行，由他来说一遍或许能更有说服力……但他还没开口，苏知微的眉头便紧紧皱起。 “我了解了。” 苏知微将杯中热茶，分别倒进两人的茶杯之后，茶香混杂着蒸汽飘然升起，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我需要五分钟收拾东西，来得及吗？” 杨宵：？ 不光是杨宵，陈伶也没想到苏知微答应的如此痛快，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十分钟内无法说服苏知微，就强行把她带走的准备。 他们万万没想到，苏知微只是思索了不到两秒，就选择相信他们，甚至还抽空给二人倒了茶水。 “你……”陈伶怔了半晌，“你不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你不是说，杀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吗？” 苏知微站起身，束起的头发随着薄纱般的帘帷飞舞，她身后的满园春色，与眼眸中的理性光辉交织在一起，平静开口， “既然时间紧迫，其他的事情可以路上再说……更何况，陈导的力量我已经在神农架亲眼见过，杨宵博士我也是信任的，我相信你们不会对我不利。” 陈伶看着苏知微的眼睛，许久后，心中泛起一阵感慨…… 不得不说，苏知微真是智商与情商同时点满，这种判断力和魄力，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五分钟够了。”陈伶点头，“我们在这里等你。” “好，那你们先喝茶。” 苏知微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径直向楼上走去，同时喊来了那位打理家政的老妪，帮她一起收拾东西。 随着她的离开，茶桌后就只剩下陈伶杨宵二人，杨宵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忍不住感慨： “我在科研界也认识不少学者，但像苏博士这样的……实在少见。” “幸好，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陈伶目光看着苏知微上楼的方向，缓缓收回目光，“不过我很好奇……以苏博士的聪慧，加上神秘莫测的‘弦理论’，她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君……又会是哪一位君？” 四分三十秒后，苏知微背着一只徒步背包走下楼梯。 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的冲锋衣，运动裤，高高的马尾被束在身后，再加上那专业的徒步背包，看起来就像是做好了长期在外漂泊的准备。 杨宵疑惑开口，“你就带这么点东西吗？” “不是说逃命吗？肯定是越轻便越好，拖行李箱太麻烦。”苏知微指了指杨宵，“杨博士你不也什么都没带？” 杨宵：…… 不是杨宵不想带，是陈伶压根没给他带的机会，从神农架就直接把他给带走了，身上除了手机一无所有。 苏知微自己收拾妥当之后，就将水电全都关闭，给了老妪一笔钱，让她先回老家歇着，等到自己联系她再回来。 就在一切都准备妥当，几人准备离开之际，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咚咚咚—— 在这种关键时刻，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瞬间让陈伶与杨宵精神紧绷！ 苏知微怔了一下，似乎正准备去开门，陈伶便伸手拦住了她，同时给了杨宵一个眼神，后者顿时会意，拉着苏知微往屋内躲避。 虽然陈伶不觉得聂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摆脱公安局，追杀到姑苏，但这种时候谨慎一些总不会错。 咚咚咚—— 敲门声再度响起。 陈伶目光环顾四周，从厨房顺手摘下一柄剔骨刀，在手中掂了掂，发现长度和重量都比较合适，便将起藏在袖中，径直往门口走去。 他的手枪已经在飞机上塞给聂雨了，身上没有任何的防身武器，如果真要打起来，还是拿个趁手的兵器合适一些……在这里能找到的短兵器，也就只有菜刀和剔骨刀了。 不过比起菜刀，陈伶还是觉得剔骨刀更合眼缘一些，这东西跟匕首或者军刺差不多，拿起来也比较顺手。 他站在门后，双手扣住大门的把手，深吸一口气后……骤然用力向后拉开！ 嗡——！！ 厚重的大门在陈伶的力量下，被瞬间拉开，流动的空气被压成狂风，将陈伶的棕色大衣吹的飞扬而起！ 下一刻，一抹寒芒在半空中闪过，剔骨刀锋锐的刀尖刹那间划破空气，直逼一道身影的眉心。 “卧槽？！！” 惊呼从门口传来，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年轻人被吓到猛的后仰，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你你……你特么谁啊？！” 听到这声音，屋里的苏知微一愣，立刻往外走出，杨宵紧随其后。 只见敞开的大门后，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错愕的坐在地上，沾的到处都是灰尘，他的手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礼盒，外面还扎着粉色缎带，看起来极为精致。 陈伶披着一件棕色大衣，手握剔骨刀，目光冰冷的凝视着坐倒在地的年轻人，眼眸微微眯起。 门口的气温骤然降低。 “姚清？”看到年轻人，苏知微有些诧异。 姚清看了看苏知微，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冷漠陈伶，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破防”二字： “知微姐，你也没说在外面谈对象了啊！！” 第492章 姚清 这句话一出，整个苏府都安静了下来。 陈伶面无表情的看向苏知微：“你认识？” “嗯，以前我们两家是故交，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苏知微的表情有些微妙，“虽然后来他们家搬走了，但联系还在，他听说我回老家休假，就说过要来看我……没想到正好凑在今天。” 姚清目光仔细打量着陈伶，在那双冰冷的眼眸，与掌间的剔骨刀上来回游走，表情惊疑不定。 苏知微正欲上前将姚清扶起，却又被陈伶拦了下来。 “保险起见，我再确认一下。” 一张熟悉的脸，并不能说明什么，这一点“变脸大师”陈伶最清楚，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因为这一点死在他手中。虽然他觉得这个时代应该极难有戏神道出现，但这家伙在这种关键节点出现，稳妥一些总不会错。 陈伶握着剔骨刀，径直走向坐倒在地的姚清，随着他的靠近，年轻人的眼中顿时浮现警惕与惊惧，不断的蹬腿向后退去。 “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现在是法制社会，你……” 不等姚清说完，陈伶便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杏红色的眼角在他的脸上缓缓浮现…… 【朱颜】！ 陈伶的瞳孔中，一抹神秘的红意闪过，在陈宴替他画下眼角之后获得的全新的瞳术，此刻被陈伶启动！ 姚清只觉得脑海一疼，眼眸中出现短暂的恍惚！ 一段零碎的“剧目”浮现在陈伶眼前。 …… “娘炮！” “张娘炮！” “哈哈哈哈，你们看啊，他校服上还绣着小鸟～女孩子才会穿这种衣服吧？” “我上次还看到他自己偷偷在学校里绣花！” “你们不知道吗？姚清全家都是绣花的！你看他的手，都是天天拿针线留下的茧子。” “现在女孩子都不会绣花吧？姚清好娘啊！张娘炮！哈哈哈哈……” “……” 阵阵少年的笑骂声传入陈伶耳中，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双眸。 映入眼帘的，一条脏乱的街角，几个穿着校服，像是初中生的男生围在一起，哈哈大笑着……他们的中央，一个扎着小辫的男孩倒在地上，浑身都是尘土与脚印。 “这就是这双眼睛的力量么……”陈伶摩擦着眼角的杏红，喃喃自语。 开启“朱颜”后，陈伶可以使用瞳术，以对方的眼睛作为媒介，窥探对方人生经历中最印象深刻的片段。 如果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场由自己出演的戏剧，那陈伶的这双眼，就拥有着可以翻阅“人生剧目”的权柄。 就像是“观众”的眼睛。 陈伶环顾四周，这附近只有这条街角是清晰的，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朦胧，像是雾气一样…… “因为是在记忆里，所以只会渲染出印象最深的地方？” 陈伶试着用手去摸其中一位少年，指尖却宛若无物般穿过，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就像是一个虚无的鬼魂。 果然，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只能当一个“观众”。 陈伶不再探索周围，而是将目光落在被打倒在地的狼狈少年身上，从样貌来看，就是刚才在苏府门口的姚清没错。 “我不是娘炮！！”姚清愤怒的想从地上爬起，却被周围几人用力踩了回去。 “绣花的还说自己不是娘炮？” “绣花怎么了？！那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我不是娘炮！” “绣花就绣花，小姑娘才玩的东西，你倒是爱不释手，哈哈哈哈……” 在一阵哄堂大笑中，少年挣扎着还想从地上爬起，却一次又一次的被踩在脚底，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污泥，狼狈无比。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几位少年和陈伶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原本还模糊无比的巷道尽头，突然翻滚清晰起来，一个背着斜挎包，穿着米色卫衣的少女站在那里，正皱眉看着这里。 苏知微？ 陈伶看到那张脸，眉头微微上扬，这个时候的苏知微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像是个刚从外地放假回来的大学生，脸上虽然还有些许稚嫩，但已经有种独有的理性气质。 趴在地上满是尘土的姚清，听到这声音微微一愣，抬头看向苏知微的眼眸中，升起委屈的淡淡水雾…… “她是谁啊？” “我在我哥的学校里见过她，好像是哪家的大小姐……” “她是大学生吧？” “大学生？” “……” 几个还在上初中的少年，看到苏知微冷着脸往这里走来，顿时有些打退堂鼓，而当苏知微顺手捡起地上一块板砖，眼眸微眯越发犀利之时，他们更是直接对视一眼，匆匆的就回头跑开。 苏知微走到姚清的身边，见少年们跑远，这才将板砖丢到角落，伸手把浑身脏兮兮的姚清拉了起来。 “知微姐姐……” 初中的男生还未发育，个头跟苏知微差了不少，站起来也只到她胸口的位置，再加上此刻姚清还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苏知微，整个人似乎矮到了地里。 “一年没回来，你倒是又长高了。”苏知微声音轻柔下来。 “……哪里高了，我们在学校排队的时候，我都只能站第三个。” “你还会长的。” 苏知微抬手比了一下他的头顶，然后抬到比自己更高的位置，“你会长得比姐姐还高，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是他们都说我娘炮。”姚清咬着双唇，鼓起勇气抬头直视苏知微的眼睛， “知微姐姐……我绣的东西，真的会很娘炮吗？” 少年的眼眸中满是迷茫与挣扎，他站在蒙蒙迷雾中央，身后便是无数个嬉笑着对他指指点点的身影，像是个痛苦的迷途者。 苏知微看着他，那双眼眸中泛起一抹温柔，她握住少年的手抬起，细长的指尖已经遍布刺破的伤口与厚重的老茧，不像是一位十二三岁男孩的手，反倒粗糙的像是常年干农活的中年手掌。 “娘不娘炮，不是看你做什么，而是看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展现出意志与勇气。” 苏知微看着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 “不用管其他人怎么看，他们不会懂你背后的付出……他们也不会懂，拥有这样一双手的人，永远不可能是娘炮。” 第493章 非遗 这句话说完，陈伶周围的景象便逐渐崩碎。 在那双杏红色的眼角周围，画面重新回归现实，陈伶看着浮现出短暂迷茫的姚清双眸，半晌之后，缓缓站起。 “是本人。”陈伶说道。 陈伶用这双眼睛，窥探了姚清“人生剧本”的一角，没有比这更加直接方便的证明手段，就算有人能够随意改变样貌，或者其他人的认知，但人生经历不会撒谎。 刚才的他虽然“窥探”了很久，但在现实中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唯一的缺陷在于……这瞳术似乎有点太费精神力了。 即便是窥探一个毫无精神力的普通人，还只是“剧本”一角，陈伶便消耗了不少精神力，如果对神道拥有者施展瞳术，消耗恐怕会更大，但这也意味着这个瞳术的上限远比陈伶想象的要高。 理论上来说，只要供给足够多的精神力，未来他甚至可以在一个对视之间，读完任何一个人的完整“剧本”，用一个目光窥破任何角色的过去未来，所有角色在他的面前都毫无秘密可言。 当然……这目前还是陈伶的设想，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那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概念级的“戏剧之神”。 经过陈伶的认证后，苏知微便径直走向地上的姚清，准备把他拉起，可没等她走到跟前，姚清便双手撑着地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知微姐，我觉得这个男的不靠谱。”姚清瞪着陈伶，气势汹汹的说道，“看他的眼神，明显就不是好人，而且还拎着把剔骨刀跟变态杀人魔一样……你要找男朋友我不反对，但是咱不能让自己有危险啊！” “他不是我男朋友。”苏知微无奈开口，“只是正好今天来家里做客。” 听到这句话，姚清愣了一下，目光又打量陈伶一遍，随后看向站在最后的杨宵，心中长舒一口气…… 这就对了！知微姐姐应该也不会喜欢这种变态暴力男才对。 姚清脸上的阴霾瞬间散去，他将一旁的方形礼盒捡起，认真拂去表面的尘土，然后递给苏知微，少年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笑容： “知微姐姐！我给你带礼物了！” 苏知微接过礼盒，微微一笑，“倒也不必如此郑重。” “那不行，知微姐姐你现在是大科学家，难得回一次姑苏，肯定得隆重一点。”姚清笑嘻嘻的说道， “知微姐姐，奶奶说我现在的水准已经很高了，很快就能接班，这幅图我绣了好几个月，绝对是世间珍品，可以直接拿去拍卖的那种！我去给你找个地方裱起来吧？” 见姚清准备开门进屋，苏知微一愣，立刻伸手拉住他。 “姚清，现在不能回去。” “为什么？”姚清疑惑的看向她，这才注意到背后的登山包，“知微姐姐，你不是刚回来吗？又要去哪？” 苏知微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陈伶只说要先逃命，去哪还真没决定…… “去哪里都行。”陈伶突然开口，“只要是远离这里，安全的，能暂时落脚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姚清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对，随即问道： “知微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姚清，等有时间我再向你解释。”苏知微听出了陈伶语气中的急迫，立刻开口，“你先回去，最近不要来这里了，知道吗？” 说完，苏知微对陈伶微微点头，几人立刻往街道之外走去。 姚清愣了半晌，急急忙忙的跟上去：“知微姐姐，你们要找安全的地方，不如去我们家啊！我们家绝对安全，而且有很多空房间，落脚什么的肯定没问题……我奶奶也很久没见你了，她很想你。” 苏知微一怔，认真的思索起来，然后看向陈伶，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你们家在哪里？”陈伶问。 “挺远的，距离这里大概七八十公里？算是在姑苏的另一边了。” “七八十公里……” 陈伶认真思索起来，这个距离毫无疑问已经脱离了【天狼】的追猎范畴，但又没有完全离开姑苏，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在安顿杨宵等人的同时，暗中变化身形回来监视这里，确认聂雨的行动轨迹，属于是陈伶设想的黄金距离。 “可以。”陈伶立刻点头。 苏知微虽然不明情况，但她对陈伶还是信任的，随后便转头跟姚清说道： “那就去拜会一下肖老师吧……” “好嘞！”听到苏知微愿意跟他回去，姚清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激动的像是个孩子，“我车就停在门口！跟我来！” 姚清一阵风般冲向街道另一边，说是要先去开门开空调，看着逐渐远去的少年背影，杨宵疑惑问道： “苏博士，你说的肖老师是……” “你们听说过苏绣吗？”苏知微一边走一边解释，“四大名绣之一，姑苏的历史底蕴，也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姚清的奶奶，就是这一代的非遗传承人，他们家管理着一整座非遗博物馆，文化界的地位相当显赫。” 苏知微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肖老师的年纪已经大了……不出意外的话，姚清，就是下一代的非遗传承人。” “非遗传承……”陈伶看向那蹦蹦跳跳离开的少年身影，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看到的画面，若有所思。 苏知微低头看向手中的精致礼盒，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其打开一角。 礼盒内，是一张被精心装裱起来的挂画，画框通体黑色，像是由昂贵的木材打造而成。 画框中，无数根细腻的丝线彼此交织，鲜艳的色彩像是晕开的油墨，勾勒出一幅自然灵动的图画……是灰白色的江南小屋，是流淌的潺潺河流，是细密如针的江南烟雨，是岸边随风轻摆的翠色细流。 在苏绣挂画的角落，两行落款小字工整清晰： 2024年8月13日，姚清赠知微姐姐： ——《红尘》。 第494章 藏 陈伶微微侧目，看到这张绣图，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 《红尘》？？ 见陈伶突然停下，杨宵与苏知微都疑惑的回头，正欲问些什么，陈伶便抢先一步开口： “苏博士，这张绣图……我能仔细看看吗？” “当然可以。” 苏知微没有犹豫，便将精致装裱的绣图递到陈伶手上，后者眼眸微微眯起，仔细观察着这张图上的每一个细节……石板路，白墙灰瓦，炊烟，柳树，还有远处似隐似现的袅袅炊烟。 绣图上的一切，与陈伶印象中的红尘界域逐渐重叠，当然并非是繁华迷人眼的红尘主城，而是柳镇。 像……太像了。 这张画上的一切，简直就是红尘界域的缩影，再配合上落款的《红尘》二字，陈伶的大脑控制不住的飞速运转！ 苏知微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江南风格的景物，想必姚清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绣出了这一幅《红尘》图，而图上的一切又与红尘界域极其相似……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苏知微的身份。 苏知微，是红尘君？！ 这一刻，一个曾被陈伶忽略的细节，刹那间闪过他的脑海。 “苏博士。”陈伶突然开口，“之前在神农架的时候，你曾简单介绍过‘弦理论’……我记得你说过，越是高维的东西，越是可能藏在微小的地方？” 苏知微虽然不知道陈伶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点点头： “是这样的，对‘弦理论’而言，维度会因为观测方式，角度不同而变化，而越是微小的世界维度越高。如果世界上存在神明之类的高维生物，那他们很可能存在于漂浮而过的一粒尘埃，或者我们体内微不起眼的细胞之中，所以在一部分宗教理论中，有一种说法叫……”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陈伶接过下半句话，双眸璀璨如星辰！ 是了！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怪不得红尘界域的入口，是在灰界的一片花丛中，在一朵最不起眼的花朵内部，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并非是“红尘界域的入口”，而是“红尘界域就藏在那枚花瓣之中！” 红尘君苏知微，把红尘界域“藏”起来了！ 一切的线索都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陈伶豁然开朗……他在原地驻足许久，深深看了苏知微一眼，将绣图还了回去。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苏知微疑惑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东西……总之先离开这里，之后再说。” 三人走到街道门口，姚清已经将车子发动，似乎等候多时。 陈伶原本打算坐在副驾，但看到姚清那黑的像是锅底的脸色后，心中叹了口气，还是选择跟杨宵一起坐在后排，将副驾留给苏知微。 “知微姐姐，你看我今年刚拿的驾照！我一口气全都通过了，没补考过。” 苏知微刚坐好，姚清兴奋的将自己的驾照展示在她面前，同时熟练的发动汽车，往道路上驶去。 苏知微接过驾照，微微一笑道，“嗯，很厉害……会开车，就已经是大人了。” “我跟你说，我们驾校的教练特别凶……” 车辆在道路上行驶，姚清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停的跟苏知微分享自己这一年的事情，大到自己一副绣品卖了六位数，小到驾校教练暗示他送烟送礼的嘴脸，滔滔不绝。 …… 随着车辆的远去，距离苏府数百米的某栋废弃房屋中，一个身影缓缓放下望远镜，拨通某个电话。 “你猜对了，有三个男人把苏知微带走了。” “三个？” 聂雨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出，环境中偶尔还能听见刺耳的警笛，“怎么会是三个……记下他们的特征了吗？” “一个披着棕色风衣，一个穿着白色外套……这两个进入苏府待了一段时间，苏知微就收拾好行李跟他们走了，还有个大学生模样的少年，似乎是来接应的。” “棕色风衣，白色外套？果然是他们。” 聂雨冷哼一声，下一刻一阵巨响从电话中传出，嗡鸣的警笛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碎，骤然停止。 片刻后，聂雨再度开口： “人手都集齐了吗？” “按照你的要求，把姑苏周边的所有人手都调过来了，不过时间太短，现在只赶到了一批，大概七八个人……第二批还有十几个，大概明天天亮之前能赶到。”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些人的装备和身手都很不错，有几个是很有名的杀手，价格很贵的……你真的付得起？” “我说了，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聂雨的声音冰冷无比，“我已经快冲出包围圈了，明早之前肯定能到，你先让第一批人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去哪。” “行。” “别跟太紧，藏的好一点……那个穿棕色大衣的，不是一般人，别被他发现了。” “放心吧，他们都是熟手，有分寸的。” 男人随手挂断电话，片刻后，几台不起眼的车辆从周围道路的各个路口驶出，混入湍急车流，往苏知微所在的车辆方向缓缓靠近…… …… 陈伶坐在后座，耳边都是姚清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目光望向窗外。 此刻正是在姑苏的市区，车辆极多，只能一点点的沿着道路缓慢前进，照目前这个速度驶出市区至少还要半个小时。 “我还以为，你会主动去开车。”杨宵在他身旁说道。 “我又不认识路。”陈伶看了眼翻盖手机上的时间，“而且，我可能到点需要休息一下……” 距离陈伶进入时代存档，马上就要有十二小时，很快就要强制下线，当然这下线与重连，在存档中应该是无缝衔接的。 杨宵没听懂陈伶的意思，微微点头， “从神农架开始，你就一直没合过眼，确实该好好休息一下。” 陈伶嗯了一声，双眸闭起，倚靠在后座像是睡着般……大约两秒后，他双眸再度睁开。 【编号】 【读取完成】 第495章 追兵 此时的陈伶，眼眸中的疲惫一扫而空，肉体与精神的状态都恢复到了巅峰水准！ 虽然在时代存档中，他大概只闭眼不到两秒，但实际上陈伶已经在戏道古藏过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陈伶的生活十分充实，每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与大师兄宁如玉对练，自从他顺走了那柄剔骨刀之后，觉得重量和长度都非常合适，于是便在宁如玉古怪的目光下将其暂时作为近战武器。 每日的高强度战斗负荷下，陈伶近战水准疯狂飙升，如果说之前他在宁如玉的枪下还走不过三招，现在他手握剔骨刀，已经能跟宁如玉打上二十几个来回……当然，这是在双方都不动用精神力的情况。 这无疑是质的飞跃，要知道宁如玉的【打】功在九大界域都是顶尖，陈伶能够与他近战的有来有回，说明他的搏杀技巧已经抵达极为恐怖的层次，远超同阶甚至四阶的兵神道。 其他的时间，陈伶都在跟几位师兄师姐学唱戏，以及搜集帝神道的相关情报。 “你这就休息好了？”杨宵震惊开口，“你不是就闭了下眼睛吗？” “够了，我现在状态很好……非常好。” 陈伶转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咯嘣声响，双眸如同炬火炯炯有神，精气神全都焕然一新。 “……真是个怪物。”疲惫无比的杨宵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苏知微回头看向陈伶： “陈导，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了吗？” 陈伶带走苏知微，根本没有解释任何情况，双方靠的是纯粹的信任与共患难的交情，说实话，苏知微到现在对这一切还十分迷茫。 陈伶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看向驾驶位上的姚清。 “姚清是自己人。”苏知微说道。 “我是姐姐的人！”姚清当即补充，目光通过后视镜凝视陈伶，“我的反诈意识可是很强的！我倒要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招……我警告你，有我在，你休想哄骗姐姐。” 陈伶直接无视了姚清的警告，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 “苏博士，你最近……有感觉自己身体发生某种变化吗？” 苏知微一愣。 “变化？”姚清心头一跳，“姐姐！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不是生病，是别的方面……比如，能够感应到什么东西？能够操控某些东西？或者身上流淌着某种能量？”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从神农架出来之后，杨宵已经能隐约感知到磁场的存在，而苏知微大概率也会察觉身体发生的变化，从这一点入手，应该能让苏知微更加信任一些。 “好哇，果然是个江湖骗子！”姚清咬牙开口，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这拿超能力特异功能什么的招摇撞骗呢？我姐姐可是科研博士！怎么可能信你的鬼话？？” 苏知微皱眉思索许久，点点头， “有。” 这一个字，瞬间让火力全开的姚清戛然而止。 “不是，姐姐你……” “从神农架出来之后，我就能隐约感知到一些东西……它无处不在，而且都在以某种频率震动，我能清晰的听到它们的‘声音’。”苏知微闭上双眸，“我以为是在神农架晕厥后，出现幻觉，所以特地请假回家休养……不过无论我如何练功静心，它都没有消失的迹象，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了。” 苏知微的回答，跟陈伶猜测的差不多，他沉声开口，“你应该能猜到，自己听见的是什么……对吗？” 苏知微张了张嘴，似乎挣扎许久之后，才试探性的说出设想的答案： “是……‘弦’？” “你所研究的理论，正在成为你的力量……这一点，杨宵博士应该也深有体会。”陈伶看了杨宵一眼，后者也在点头，陈伶继续说道，“你们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未来将会引发一系列的事情，甚至改变这个世界……而现在，有人想除掉你们。” “陈导你不也进入神农架了吗？你也发生了变化？” “不，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拥有的是‘神道’，是精神文明的具象，你们的‘理论’其实也算是精神文明，不过世界上应该只有你们九个有这种权柄。” “不是，越说越离谱了！！”姚清忍不住直接打断两人的对话，一边开车一边问苏知微，“知微姐姐，你不会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吧？！这东西听起来不就跟那些邪功一样吗？” “姚清，这个世界不止你看到的这么简单……” 苏知微作为勘探队的成员，亲眼目睹了一系列超自然现象，在生死边缘游走过，他很清楚陈伶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但站在姚清的角度，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唯物主义青年，一时之间根本没法接受，所以只觉得陈伶是在哄骗苏知微，让她加入什么类似传销的邪教机构，轻则被骗财骗色，重则被洗脑自杀……这样的新闻，他看过太多了。 姚清急了，他不自觉的重踩油门，车辆穿过湍急车流所在的主路，径直往另一条路径飞驰而出。 “姐姐，你再好好想想，我觉得这事不对啊……” 姚清还在试图唤醒苏知微的理智，而此时的陈伶，却眉头一皱，目光透过后视镜锁定了后面几台紧随而出的车辆。 【观众期待值+3】 看到这行提示，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继续开，往人少的地方开。”陈伶突然开口。 “怎么了？” “那几辆车，从苏府出来之后就一直跟着我们。”陈伶沉声开口，“在主路上车流量大，我没在意……现在看来，多半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是聂雨的人？”杨宵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应该是，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来不了，就派了其他人手么……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杀苏博士。” 这句话一出，正在开车的姚清心中咯噔一声，目光同样看向后方，确实有几辆车跟着，不过他却毫无印象……毕竟刚才主路上的车太多了，而且都彼此遮挡，谁能记住每一辆车的外形或者车牌？ “不会吧？这条路平时走的车也不少，是不是想多了？”他疑惑问道。 “他们做的确实够隐蔽，但是躲不过我的眼睛。”陈伶的眼瞳中微芒闪烁，“姚清是吧？如果不想你知微姐姐卷入危险，就给我把油门焊死了往前开，不用管监控摄像，它们拍不到你。” 姚清虽然没法分辨陈伶说的真假，但跟苏知微的安全扯上关系，他还是咬牙踩下油门，车辆顿时提速呼啸而出，连闯五六个红绿灯！ 与此同时，后面的几辆车也骤然加速，紧随其后。 “他们真的追过来了？！”姚清惊呼。 “现在怎么办？在这种城市路网上想甩掉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杨宵看着后面紧紧咬住的几辆车，沉声问道。 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看了眼剩余的观众期待值，犹豫片刻后，一柄剔骨刀从袖中滑出…… 镜面般的锋锐刀身映照着他的脸，与那双寒芒闪烁的眼瞳，他悠悠开口， “你尽管往前开……剩下的，交给我。” 第496章 魔法攻击 “交给你？你想干嘛？？” 姚清愣了一下，没明白陈伶的意思，当即问道。 “不能让他们继续跟下去，否则会暴露我们藏身的位置……十五公里内，把他们全部解决。” 陈伶缓缓闭上双眸。 下一刻，姚清手机上的导航自动中断，无数条路径开始在地图上疯狂闪烁，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了整个导航系统，开始不断规划路线。 “导航怎么坏了？？”姚清看到路径狂闪的导航，错愕开口。 “已成功为您规划路线，前方1.2公里左转，进入楼江高速……”没有感情的导航声从手机中响起，接下来的路线已经被彻底锁定，姚清连按了几下退出，愣是没有用。 “就按着导航走。”陈伶平静说道，“那条高速行驶的车辆不多，就在那里把他们解决掉。” “你……你怎么做到的？你是黑客？” 姚清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陈伶懒得跟他解释，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身后的几辆车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切被苏知微看在眼里，陈伶在她心中的形象越发神秘……在神农架取代向导进山，指引他们前往赤星碎片，从凶恶怪物手中救下他们，又神秘的失踪……他所展现的力量，完全超乎了苏知微的认知，他的一切似乎都是个谜。 好消息是，他对自己应该没有恶意。 随着姚清不断加速，猛打方向盘进入辅路，一座收费站的轮廓逐渐靠近。 正如陈伶所说，这条高速上的车并不多，即便是收费站也只有三四辆车正在人工取卡，etc通道更是畅通无阻。 姚清正打算驶向其中一个人工检票窗口，陈伶的声音突然响起： “走etc（电子不停车收费通道）。” “可是我没有通行卡啊？” “现在你有了。” 姚清心里虽然满是疑惑，但在苏知微的眼神示意下，还是咬牙驶向无人收费通道……诡异的是，车辆还没靠近，其中一个通道的栏杆就自动抬起，就像是在专门等待他们一样。 毫无意外的，车辆在呼啸中没有一丝减速的掠过收费站。 【尊敬的用户，您好！您的车辆于2024年8月13日在楼江高速公路入口收费站，使用etc支付了通行费0元，当前余额：0元】 “居然真的能过？”看到这条信息，姚清张大嘴巴。 片刻后，几辆车也急速向收费站驶来。 “居然突然提速……他们应该是发现我们了。” “不应该啊，主路上我们一直跟它隔着四五辆车，拐进辅路之后也没有跟多久……不该暴露才对。” “那个苏知微的反追踪能力这么强吗？” “应该是聂雨说的棕色风衣男……他说那家伙不一般。” “哼，被发现又怎样？一个毛头小子开车还能甩掉我们不成？要是他们停车我们就直接动手，把苏知微拿下，这家伙的人头可值不少钱。” “呵呵，你不是有名的职业杀手吗？还会缺钱？” “钱这东西，谁会嫌多？” “前面到收费站了，怎么走？” “当然是etc，我有通行卡，已经绑了银行账号了。” “好。” 嗖嗖嗖—— 几辆车呼啸着掠过etc通道，一秒后，几条信息同时在他们的手机上弹出： 【尊敬的用户，您好！您的车辆于2024年8月13日在楼江高速公路入口收费站，使用etc支付了通行费元，当前余额：-.65元】 杀手：？？？？？？？？ “多少？？！” 这一刻，杀手们的心跳都快停滞了，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串扣费数字，像是做梦一般。 他们是被佣金吸引过来杀人的职业杀手，人还没碰到，过个高速路口就被扣了一千万的费用……直接让几位绑定了etc的杀手当场破产。 他们一脸懵逼的驶过收费站，却没时间查看自己银行卡余额，因为目标车辆正在急速向远处驶去…… “妈的，先追上再说！” …… 车辆后座，陈伶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你怎么突然笑的这么……诡异？”杨宵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开口。 “没什么，给了后面那几辆车一点教训。”陈伶耸了耸肩膀，“在正式开战之前，先给他们来点魔法攻击，也算是收点手续费……” 杨宵没听懂，但他大概能猜到，后面那几辆车里的家伙估计又倒大霉了……? 进入高速之后，没有十字路口与湍急车流的限制，车速越来越快，姚清浑身的肌肉都绷紧，双手抱着方向盘，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道路。 刚拿到驾照不久的他，还是第一次开到如此快的速度，偶尔在路上看到有车，都是呼啸间超车掠过，让他肾上腺素飙升。 “不用这么紧张。”陈伶淡淡开口， “这条路上的车不多，注意避让就好……我保证，今天你收不到任何一张罚单。” “谁，谁紧张了？！我平时开车都开这么快！”姚清余光看着苏知微，硬着头皮回答，“知微姐，你无聊吗？我给你放点音乐……” 一边说着，他一边颤抖着伸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的列表，选了一首最摇滚最重金属的音乐，将其音量调到最大！? 在极具节奏感的鼓点与英文咆哮歌词中，姚清的脸色终于缓和些许，目光也逐渐燃了起来，脚下的油门越踩越低，呼吸也越发粗重！ “他们追的很紧。”杨宵回头看了一眼，“在高速上大家都提速了，很难拉开差距。” “不用拉开差距。” 陈伶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身边的车门。 高速行驶的狂风压迫车门，随着其被打开一角，呼啸的狂风卷入车内，伴随着咆哮的鼓点轰鸣作响！? “你开门干嘛？你疯了？！” 姚清瞪大眼睛，他话音未落，便看到陈伶身形一晃，直接从车内翻到了车顶！ 引擎如野兽的咆哮，在风中嘶吼嗡鸣，陈伶在车顶缓缓站起，一袭棕色风衣被吹的猎猎作响……看到这一幕，后面紧跟着的几车杀手，同时目瞪口呆。? 一柄剔骨刀落在陈伶掌间，黑发在风中狂舞，他看着后面几辆疾驰的汽车，嘴角缓缓上扬…… “保持现在的车速……一分钟内，我会解决他们。” …… …… 经过这几天的两更，三九的灵感明显恢复不少，毕竟戏神和斩神不一样，写戏神太费脑子了……每天三更加上找灵感想剧情，实在是有些顶不住，时间久了就会疲惫枯竭，浑浑噩噩。 所以为了保证质量，深思熟虑下，三九还是决定常驻两更，偶尔三更~~希望大家谅解！(〃''▽''〃) 第497章 超人 一分钟，解决所有杀手？ “这可是在高速啊喂！你小心点！很容易掉下来的！”姚清看到陈伶竟然站上车顶，当即好心开口提醒，毕竟以他所学过的物理学常识，陈伶的举动无异于自杀。 “iain''tlikenooneyoumetbefore.（我不像你以前认识的任何人。）” “i''mrunningforthefront.whenthey''reallrunningforthedoor.（我会向前奔跑。当他们都冲向那道门的时候。）” 车载音乐的音量在风中咆哮，极具节奏感的鼓点伴随着陈伶手中飞舞的剔骨刀，骤然被攥紧在半空，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 下一刻，他一步踏出，整个人从风驰电掣的车顶跃起，竟然踩着虚无飞悬半空！ 棕色的风衣在风中狂舞，他的身形在高速路上空，宛若神明，随着他指尖轻抬，这条路段上的所有监控摄像，行车记录仪，甚至是手机拍摄装置同时失灵！ 人类科学缔造的“电子之眼”，在这一刻，都失去了直视他，记录他的权力。 看到那从车顶一步步踏上虚空的身影，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他他他……他飞起来了？！”姚清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大脑瞬间宕机。 “什么情况？！”某位正在开车的杀手，此刻也揉了揉眼睛， “是我没睡醒吗……我好像看到超人了……” 与此同时。 丝丝缕缕的电磁微光闪过陈伶的瞳孔，他的眼眸清晰的倒映出那四辆急速追过来的载具。 “三辆油车，一辆电车……电车？嗯……好东西。” 陈伶左手往那辆开的最快的新能源电车，凌空一抓，后者的仪表盘和主屏幕顿时错乱起来，闪烁着毫无意义的电路图案。 就在主驾副驾上的两位杀手懵逼之际，方向盘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一头往相邻的另一辆汽车撞去！ “inaworldfulloffollowers.i''llbealeader.（在一个满是追随者的世界里。我会是一个领导者。）” “inaworldfullofdoubters.i''llbeabeliever.（在一个满是怀疑者的世界里。我会是一个信仰者。）” 轰——！！！ 两车就这么在陈伶俯视的目光下，以极快的速度对撞！ 电车在一瞬间扭曲变形，刺目的火光从地盘下爆开，炽热的火球在高速路段上爆裂翻滚，两道杀手惨叫声戛然而止。 另一辆与电车相撞的汽车，车头也被恐怖的动能撞碎大半，打转飞旋转着直接撞出高速路的边缘，一头向下方的大地栽去，第二声轰鸣巨响紧随着响起！ 【观众期待值+4】 陈伶站在虚空，目光平静到没有一丝涟漪，在这个时代，电车对他而言实在是充满破绽，只要挥挥手就能夺走所有操控权，也可以随意的将其指引向死亡。 “还剩两辆。”陈伶看着那两辆从自己身旁疾驰而过的油车，身若踏云，化作一道棕色闪电飞掠而出！ 此刻的另外两车杀手，已经被刚才的一幕彻底吓傻了。 “不是，他刚才干了什么？” “没看清……他好像就是挥挥手，那两辆车就撞在一起了？” “他妈的！真是倒了血霉！接个破单又是破产又碰到超人的……早知道打死我也不趟这浑水！” “超人？老子不信有什么超人。” 其中一辆的副驾上，一个浑身纹着龙蛇的男人恶狠狠的开口，从座椅下方掏出一柄手枪，用力上膛发出咔嚓一声！ “给他来一匣子弹，看他死不死的！” 话音落下，一道棕衣身影从天而降，轻飘飘的落在车辆前方的道路上，宛若鬼魅。 “他……他来了！！”驾车的杀手顿时紧张无比，双手紧攥方向盘，额头不停的开始冒冷汗。 “怕什么，油门踩满撞过去！” 副驾的男人眼中闪过凶狠，他直接打开天窗，整个人从车内钻出，漆黑的枪口对准道路前的陈伶， 他在狂风中怒骂： “去死吧你！！” 砰砰砰砰砰——！！ 轰鸣的枪声接连爆响，一枚枚抛出的弹壳随着狂风卷向车后，男人指尖不断扣动扳机，对着那身影硬是打完了满匣子弹！ 陈伶丝毫不避，血色的花朵在他身上绽放，他宛若山岳般站在呼啸而来的车辆前方，子弹虽然让他遍体鳞伤，却没能让他后退半步…… 鲜血顺着衣角滴落，很快便在他脚底晕开一抹血泊，他目光凝视着急速狂飙而来的汽车，右手缓缓攥拳…… “他中弹了！他全被打中了！”副驾的杀手哈哈大笑，“踩油门！！撞死他！！” 看到陈伶身上挂彩，开车的杀手终于放松些许，他狠狠地一脚踩下油门，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增长，以近乎两百码的速度朝陈伶呼啸撞去！ 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十米……眨眼间，车辆便在引擎的轰鸣中狂飙而来，近到两人可以看清陈伶身上的弹孔，血色，以及…… 那一抹染血嘴角上勾起的淡淡笑意。 “andnowi''mreadytoshow……（而且现在我准备好上演……）” 【观众期待值+4】 陈伶双腿迈开，像是树根般稳稳扎在大地，同时一股恐怖的力量从身上的所有伤口流淌而出，汇聚在攥紧的右拳之上。 就在车头即将撞上陈伶的刹那，他瞳孔猛地收缩，右拳好似炮弹般破空挥出！ “iamsoldout. （我孤注一掷。）” 咚——！！！ 当车载音乐的鼓点达到巅峰的刹那，陈伶的拳锋将卷携着恐怖动能的汽车碾压成碎片，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圆环般向周围扩散，无与伦比的力量从【血衣】倾泻而出！ 汽车的引擎盖在瞬间变形，所有车窗轰然爆碎，细密的玻璃渣在半空中飞溅……这一刹那，两位杀手收缩的瞳孔中，清晰的映照出陈伶平静如水的面孔。 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一辆汽车，被陈伶一拳砸成废铁，向着空中翻滚倾覆。 陈伶依然稳稳的站在原地，缓慢收拳，血色的拳头上一根根青筋暴起跳动，染血的风衣在血泊上轻摆。 他平静转过头，看向最后一辆追踪着苏知微的汽车，喃喃自语： “……还剩一个。” 第498章 杀穿高速 “卧槽！！后面的车被他一拳干碎了？！！” 仅剩的这辆汽车上，副驾的杀手看到后视镜中的画面，眼珠几乎快瞪出眼眶。 “奶奶的……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超人？！” “那我们还追不追了？” “还追个屁！存款都已经没了！你想把命也丢这吗？？” “快！打方向盘！换条路走！” “这特么是高速！哪有别的路？！” “那就掉头！！宁可逆行也绝对不能继续往前！” 两人看到其他几车人的下场，顿时慌了，即便他们也曾是海外赫赫有名的杀手组合，此刻也被吓破了胆，只想着赶紧掉头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还未等他们减速掉头，后车的车窗突然自动下降…… 嗡—— “你开窗干嘛？” “我没开啊……是它自己开的。” 副驾上的杀手正欲说些什么，一只像是黑鸟的东西瞬间闪过后视镜，与此同时驾驶员杀手也按动开关，将后座的窗户缓缓升起。 随着后座的窗户严丝合缝的关起，呼啸灌入的风终于停息，车厢内安静下来。 “我们好像不用掉头了，还有两百米就能下高速！”驾驶员突然看到远处的标牌，眼前一亮。 “……” “还好那个超人没追过来，他要保护苏知微的话，肯定不会追杀我们下高速……我们应该是逃过一劫了。” “……” “你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 开车的杀手顿时不爽的开口，他正欲转头骂句什么，余光扫过两个座位间的后视镜，整个人突然呆在原地。 一个披着染血棕色大衣的身影，正平静的坐在后座中央，像是一位搭顺风车的乘客。 两位杀手：“……”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观众期待值+3】 在这死寂中，驾驶员咽了口唾沫，眼看着下高速的标牌越来越近，默默的打了个右转的转向灯，开始在“哒哒”声中转动方向盘下高速…… “继续开。”陈伶淡淡开口。 驾驶员浑身一抖，立刻将方向盘回正，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行驶。 陈伶看着他有些发抖的大腿，缓缓说道： “怎么开这么慢？刚才不是开挺快的吗？” 驾驶员浑身一震，“……哥们，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 “给我把油门焊死。”陈伶平静开口，“一会跟前面的车离太远，我回去很麻烦。” “……好嘞。” 驾驶员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强大的推背感升起，在引擎的轰鸣声中，空气再度陷入死寂。 “我问，你们答。”陈伶把玩着手里的剔骨刀，刀身的寒芒不断晃过两人的眼角，吓的他们眼皮直跳。 “您……您说。” “谁派你们来的？” “是个叫【秃鹫】的中间人，他替人发了条悬赏，说要对付一个叫苏知微的女人……” “他在刚才那几辆车里吗？” “不，不在，他就是负责帮人发悬赏，几乎很少亲自出手。” “除了你们这几辆车，还有别的杀手吗？” “这次发悬赏的人出手很阔绰，不少人都在往姑苏赶，我们算是第一批到的……之后大概还有十几个，不过估计得今晚才能到。” 两位杀手老老实实的将事情抖了出来，陈伶坐在后座，若有所思。 发布悬赏的人，应该就是聂雨没错……不过陈伶没想到对方的动作这么快，若非他和杨宵来的早，无论苏知微怎么逃都活不过今晚。 “负责追踪的，还有几个？” “……”副驾的杀手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就剩我们两个人……其他的，都被您干掉了……” 陈伶微微点头， “靠边停车吧。” 听到这句话，两人微微一愣，随后眼眸中同时浮现出喜色，陈伶没有跟之前一样动手杀他们，让他们有种捡回一条命的感觉！ 驾驶员没有丝毫犹豫，一转方向盘就往应急车道上靠近，很快便停了下来。 “哥们，那我们……” “把双闪打开。” “啊？哦……” 驾驶员虽然有些懵，但还是按下了双闪的开关，两束红色的灯光有节奏的在车周围闪烁，即便相隔很远也能清晰看见。 应急停车，打开双闪之后，副驾上的杀手正欲再说些什么，一只漆黑的枪口已经从后座平静抬起…… 砰砰——！ 接连两声枪响，鲜血混杂着脑花溅在挡风玻璃内侧，几乎将四周的窗户都糊了起来。 两位杀手错愕的瞪着眼睛，却已经彻底失去气息，东倒西歪的躺在两张椅子上，驾驶员更是一头撞在方向盘中央，将汽车的喇叭按的嗡鸣作响。 嗡嗡嗡—— 刺耳的喇叭声在高速上回荡，粘稠鲜血从门缝中流淌在地……一个身影平静的打开后座的车门，棕色的大衣衣摆从血泊上方走过，他随手在下巴上一撕，原本染血的大衣瞬间焕然一新。 那身影将手枪收起，在跳动的双闪中，逐渐消失在高速路的尽头……他的身后，滚滚浓烟自破碎的车辆间升起。 …… “他……他……” 姚清一边紧张的握着方向盘，一边震惊的瞥向后视镜。 就在刚才，他们已经从后视镜亲眼目睹了陈伶引爆两车，一拳砸碎另一辆汽车的过程，随着最后一辆车逐渐靠边停靠，陈伶的身形也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 姚清也想过要不要靠边停下等等陈伶，可想到对方走之前特地嘱咐，就按照这个速度往前开，还是没有停下，依旧是油门焊死的往前狂飙。 即便是亲眼见过陈伶出手的苏知微与杨宵，看到陈伶暴力杀穿高速的画面，也被震惊的无以复加……毕竟，在森林里一枪崩碎一只怪物，和在高速路上一拳砸碎一辆汽车，带来的视觉冲击是完全不一样的。 “苏博士，现在你应该更相信了一些？”杨宵无奈开口。 苏知微的脸色复杂无比， “幸好陈导不是来杀我的……”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道身影从上空落在车顶，随手打开后车门之后，宛若鬼魅般悄然坐了进来。 陈伶关上车门，拍了拍衣角的尘土，平静说道： “眼线全部拔除……我们可以直接去博物馆了。” 第499章 博物馆 天色渐暗。 车辆沿着辅道，缓缓驶出高速。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陈伶的声音不疾不徐，“总之，九君中出现了叛徒，而苏博士，就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陈伶已经将关于赤星，时代倒退，以及九君内乱的事情简要复述了一遍，这次即便是姚清，也没有开口打断过任何一句……这位年轻气盛的唯物主义大学生，在亲眼目睹陈伶杀穿高速之后，内心的信念似乎产生动摇。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苏知微眉头紧锁。 “这就不清楚了。” 话音落下，车内也逐渐安静。 苏知微像是在思考自己的特殊之处，姚清似乎还没从刚才的超凡画面中回过神，至于杨宵……他闭着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阳沉入地平线的尽头，火烧般的云层逐渐被昏暗吞没，天光黯淡，但陈伶的眼眸却始终在警惕着四周。 好消息是，自从他在高速上一口气解决了所有追兵，到目前为止没有再发现任何人尾随，这意味着聂雨撒下的网已经被陈伶彻底撕开一道缺口……苏知微，暂时安全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车辆在停车场缓缓停靠。 姚清将车子熄火，下车后指了指夜色下的一座建筑轮廓： “我们到了。” 陈伶等人随之下车，周围似乎是一片安静的郊区，除了一条灯火通明的公路，很少看到有其他的行人……入目之处，唯有那座造型古朴的博物馆，还带着丝丝生气。 从外形上看，那是一座外形酷似合院的木质博物馆，门口伫立着几根粗壮巨柱，上方挂着一块牌匾，在周围悬挂的几盏灯笼光辉下，字迹娟秀大气： ——肖氏苏绣艺术博物馆。 陈伶四人在博物馆前站定，杨宵的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 “这座博物馆的占地面积好大……都是你家的吗？” “嗯。”姚清点点头，“以前这座博物馆也在市中心那边，但是规模很小，也摆不出多少作品，后来奶奶跟政府的人商量之后，就把地址迁到这里来了……虽然偏了些，但地方扩大很多。 按奶奶的话说，绣图自有灵性，真正与它们有缘的人会相互吸引，而且刺绣需要静心，远离繁华闹市也是件好事。” 姚清顿了顿，随即补充道： “当然，别看现在冷清，节假日的时候人还是不少的！” 一边说着，姚清一边走上前，替众人打开大门，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响。 门后，便是一座巨大的屏风，深棕色的树桠之上，停着众多活灵活现的飞鸟，有的振翅欲飞，有的低头啄毛，仿佛在门口真的有一颗蕴藏春意的暖树，甚至在灯光映照下还泛着淡淡光泽…… 众人走近，才看清那是副绣图，纤细无比的丝线交织在一起，像是绸缎，把细节与光影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在这幅绣图的角落，一个落款清晰可见： ——肖春萍。 “这幅是……” “是我奶奶年轻时候绣的。”姚清自豪的开口，“当年有人出七百万要买这屏风，她都没卖……不光如此，这座博物馆里有四分之一都是我奶奶的作品，其他的要么就是年代更久远的名绣，要么就是奶奶自己掏钱从海外买回来的流失珍宝。” 陈伶绕过屏风，后面便是一片用玻璃罩严密保存的作品，有的摆在屋子中央，有的挂在墙上，左侧与右侧的连廊还接着其他的专题绣展，粗略估计至少有上百幅。 陈伶目光落在其中一面墙，甚至看到几幅是姚清这小子绣的，只是摆的位置相对偏僻一些，不过这也足以证明他确实有实力。 杨宵虽然看不懂艺术，但相当尊重，默不作声的一幅一幅望过去，也不知看出了什么。 “肖老师最近的身体怎么样？”苏知微在几幅绣图前驻足片刻，转身问道。 “挺不错的，就是有些老毛病。”姚清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绣房……走，我带你们去见她。” 姚清带着众人，穿过左侧的廊道，径直往博物馆的后方区域前进。 此时已是深夜，博物馆早就停止对外开放，偌大的博物馆中除了四人没有任何其他身影，唯有一束束聚光灯打在两侧的绣图上，各种题材图案琳琅满目，仿佛穿行于丝绣的世界。 几分钟后，姚清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 这门并未关严，而是轻掩起一角，灯火从门缝中透出，洒在昏暗地砖上，偶尔能看到些许的影子晃动。 “奶奶，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姚清喊了一声，便将门推开。 随着门户打开，一个几十平的小房间展现在众人眼前，房间干净整洁，绝大部分都是摆着柜子或者箱子，中央摆着一张撑着绣图的木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站在绣图前，戴着老花眼镜，听到姚清的声音握着针线的手微微一顿。 她转过头，眯起眼睛推了推老花镜，满是皱纹的面孔浮现出和蔼的笑容。 “乖孙，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咦？” 肖春萍的目光扫过姚清，看到他身旁的苏知微，脸上似乎闪过疑惑，然后迈步走近些许，用力眯起眼睛仔细辨别起来…… “这……不是知微吗？” “肖老师，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苏知微礼貌的微微鞠躬。 “好啊，哈哈哈……好的很。”肖春萍牵起苏知微的手，轻轻拍着，似乎十分惊喜，“我们知微也长大了，长的真漂亮啊……” “谢谢肖老师。” 肖春萍拉着苏知微的手，像是许久不见的长辈，笑呵呵的说了许久，这才将目光看向两人身后…… 杨宵明显就有些局促，他站在几人最边缘，见肖春萍目光扫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陈伶则站在苏知微与姚清后方，脸上也浮现出礼貌的笑容。 肖春萍的目光落在陈伶脸上，突然一愣，随后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她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 第500章 绣图 “姚清，这位是……” “哦，他们是知微姐姐的朋友，这位是……额……”姚清正准备介绍陈伶，表情突然有些古怪，因为他现在连这俩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肖老师好，我叫杨宵，主研磁场领域，算是苏博士的同事。”杨宵主动走上前，自我介绍道。 “原来是知微的同事……你好你好。”肖春萍跟杨宵伸出的手掌握在一起，慈祥的笑道，“我们知微从小就聪明能干，她父母走得早，我也算她半个长辈……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们知微。” “不敢当……” 两人寒暄一阵后，肖春萍便挪开目光，最终落在陈伶身上。 “那这位……也是知微的同事吗？” 苏知微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介绍陈伶，因为陈伶的一切似乎都是谜团，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拥有怎样的力量。 不过这种时候，肯定不能如实介绍，苏知微正打算说他也是自己的同事，陈伶却平静开口： “我叫陈伶，是苏知微的朋友。” “朋友……” 肖春萍抬着头，注视陈伶眼睛许久，才点点头，“知微倒是很少带朋友回家……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嗯，还不错。” “奶奶，知微姐姐难得回来，我就想着带她来玩玩，毕竟她也很久没见您了……这两位，正好在知微姐姐家里做客，我想着反正家里房间多，就喊他们一起了。”姚清给杨宵和陈伶使了使眼色，“正好他们对您的绣图也感兴趣，就来观赏学习一下。” “嗯，是这样的。”杨宵僵硬的点头回答。 陈伶则静静的看着肖春萍，没有说话。 “也好，也好啊……咱们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肖春萍摘下老花镜，缓步挪回绣图前，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姚清，你去给知微和两位客人准备房间吧，奶奶先把这幅图给绣好。” “好嘞！” 姚清带着众人走出房间，顺手将门关起，“跟我来，住的地方在这边。” 陈伶三人跟在姚清身后，在这间博物馆内穿行，等到走出很远之后，陈伶才看着姚清说道， “怎么？不怕我是骗子了？” 姚清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我承认你确实很厉害，不过，我也没那么容易相信你，毕竟你说的东西实在是有点扯，还有书医兵黄青巧弈什么的…… 但至少你对知微姐姐没有恶意，而且我奶奶年纪大了，不管怎样都不能把她也卷进来，所以帮你们打个掩护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一边说着，众人便来到博物馆侧面的二层，像是专门的客房，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过。 “知微姐姐，这个房间是你的。” 姚清将第一间房门打开，里面是一百多平的套房，客厅卧室卫生间一应俱全，地面桌面更是纤尘不染，像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苏知微有些诧异的走入其中，从书桌上拿起一只老款的金属铅笔盒，晃起来叮当作响。 “这不是……” “是初中的时候，你送我的笔盒。”姚清挠了挠头，“你说这是你上学时候用的，然后我就一直用到高中……因为现在上大学很少用铅笔，所以就一直保存在这里……奥，还有以前你给我买的衣服，也都在那边的柜子，不过我长高之后都不能穿了。” 苏知微将手中的笔盒打开，里面就是普通的铅笔和橡皮，盖子内侧还保留着自己当年粘上去的学生证，岁月让上面的照片有些泛黄，但没有粘上丝毫灰尘。 她将铅笔盒关起，无奈的叹了口气： “都是七八年前的老物件，我以为，你搬家的时候把这些都丢掉了……” “那怎么可能！”姚清坚定开口，“你送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保存的好好的，我丢了它们都不能丢！” 给苏知微带到房间后，姚清又带着陈伶二人来到对面的走廊，指着其中两间说道： “那两个是你们的……因为套房只有一间，所以其他的房间都比较小。” 陈伶将门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五六十平，跟酒店的房间差不多，虽然小，但东西都还算干净……但要跟苏知微的房间比，那实在是天差地别，苏知微的房间根本不像是客房，反倒像是专门为她留的屋子一样。 当然，陈伶并不挑，对他而言只要能有个地方落脚就够了。 给众人安排完之后，姚清便回自己的房间，他跟肖春萍住的屋子都在博物馆的另一侧，与陈伶等人的房间还有段距离。 “十一点多了么……” 陈伶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没有丝毫睡意。 对他而言，进入时代存档也就过了几个小时，而且来之前已经休息的很足，根本不需要吃饭睡觉……虽然他不用休息，但杨宵苏知微等人却累的不轻，睡眠对他们而言是必不可少的。 陈伶就这么躺在床上，目光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中还在思索着聂雨的动向。 算算时间，这家伙也差不多该抵达姑苏了，不过现在苏府已经清空，负责盯梢他们的杀手也全部被自己解决，他的线索应该彻底断了……明天上午，自己可以变脸去苏府周围转转，看能不能反过来找到聂雨的踪迹。 就在陈伶认真思索之际，他的心神突然一动，一股被窥视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谁？！” 陈伶猛地从床上坐起，一抹杏红在眼角晕开，目光飞速扫过四周。 客房中死寂一片，昏暗的夜色下，除了窗外的点点星光，屋内再也没有丝毫光亮……陈伶的眼睛一寸寸扫过周围，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陈伶却没有在屋内发现任何可疑的物品或者生物，也没有感应到任何电子监控，但被窥视的感觉，依然存在。 陈伶的眉头越皱越紧，以他现在的眼力，如果屋里真有什么东西，他肯定能察觉到……但现在他找了几分钟，都不曾找到那股窥探感的来源，这让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陈伶短暂的犹豫之后，便起身穿好鞋子，径直走到客房门口，推门而出。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这个房间待了。 随着陈伶的离开，客房桌上摆的一张相框式的小狗绣图，突然眨了眨眼，像是活过来一般，转头看向陈伶离去的方向。 下一刻，他的四肢活动起来，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雪白的底图之上，不知去了哪里…… 第501章 捧星 “喂，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那个穿棕衣服的男的！他绝对有问题！” “你是说……刚才小少爷带回来的那个？他不是苏小姐的朋友吗？” “哼，朋不朋友的我不知道，我只在他身上嗅到了血腥味，而且很浓，应该是不久前刚杀过人……还不止一个。” 夜色已深，昏暗无光的博物馆正厅中，一道道身影在绣框中晃动，若是仔细望去，可以发现众多绣图上的人物竟然像是活了过来，正在交头接耳着什么。 一根根细密的丝线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控制着嘴唇开合，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彼此间却能感应到互相的对话。 “杀杀杀杀……杀人？！”某幅农村绣图中，一只活灵活现的猪仔大惊失色！ “他难道是个杀手？有仇家找上门来了！？” “哪有什么仇家……咱们主人什么时候跟别人结过仇？” “有。”某幅针线织出的河流上，一位划着船的渔夫认真思索片刻，“之前在老馆的时候，隔壁那个姓李的小伙一直想偷我们去卖钱，主人骂她一顿之后他还怀恨在心，用一根炮仗把主人晾在门口的鞋子炸飞了……我想揍他很久了。” “……这么点仇怨，应该不至于让他来雇杀手寻仇吧？” “一码归一码，老馆那场地确实太小了，都不够摆出咱们的……好多弟弟妹妹都只能压在箱底，憋都要憋死了。”中央的绣图中，一个正在柳树下的少年，撑着脑袋说道， “还是这里好啊，又大又安静，大家伙天天都能聚在一起，没人会来打扰咱们。” “是啊，在这里唯一要防的，就是小少爷了……他踢的皮球可是不长眼的，上次差点给我踢碎了。” “小少爷都上大学了，哪还有那么幼稚！” “上大学又怎样，看到苏小姐还不是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跟小时候一样。” “别这么说，这次我看小少爷已经好多了，脸红的程度也算不上是猴子屁股，充其量也就是……嗯……苹果？” “有什么区别吗？！” 死寂的博物馆正厅，几十幅绣图正聊的热火朝天，有的是岸边上拎着锄头的老汉，有的是站在枝头的麻雀，有的是身披轻纱的妙龄少女……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绣图的右上角，都绣着同一个落款名： ——肖春萍。 就在他们聊的忘我之时，一根无形的绣丝飘过虚无，眨眼间在所有绣图上闪过。 那些刚前一秒还在叭叭说话的人物与动物，都在瞬间被无形绣丝缝上嘴巴，定格在原地，仿佛又变回了一张张普通的绣图。 大约四五秒后，一个身影无声的走过侧廊，往正厅靠近。 “窥视感似乎消失了……” 棕色的风衣在死寂博物馆内轻摆，陈伶行走于黑暗，若有所思，“难道刚才只是我的错觉？不应该啊……可为什么用了‘朱颜’的眼睛，还是没找出问题在哪里？” 【观众期待值+3】 当这行提示飘起的瞬间，陈伶的眉头本能的皱起…… “不对……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观众期待值的增长，让陈伶更加笃定心中的判断，他在博物馆中央站定，不断的在脑海中回忆所有细节。 “首先排除聂雨，如果真的是他在暗中窥视我，那在我发觉的第一时间就该出手才对……没必要等我彻底警觉起来，还不动手，而且他应该没那么快找到这里。 苏知微，杨宵也不可能，仔细想想，窥视感是从抵达博物馆才出现的……莫非……” 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的视线轻扫过四周。 深夜的博物馆内，只剩下琳琅满目的绣图挂在墙上，安静而空荡。 陈伶在原地驻足许久，最终还是穿过了正厅，从侧门走出展览区，随着他打开一扇玻璃门，一片人工打造的假山与溪流，映入他的眼帘。 这里是博物馆的休息区，占地虽然不如苏知微家的那么大，但也算是五脏俱全，小而精致。 从展示区出来到户外之后，陈伶始终紧绷的身子，总算略微放松下来。 “嗯？”陈伶刚走进这里，便看到几十米外的石桥上，一个身影正低头凝视着溪水中破碎的月光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是苏知微。 与此同时，苏知微也转头看向这里，有些诧异的开口： “陈导，你怎么还没睡？” 陈伶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将这座博物馆的神秘与自己的推测说出来，摇了摇头道，“睡不着，你呢？” “我也是。”苏知微的目光重新落在溪水之上，目光有些复杂，“它们的演奏……越来越吵了。” “弦？” “……嗯。” “它们究竟在哪里？” “它们无处不在。” 苏知微抬起手，轻轻对着溪水表面的破碎星光一舀，星光倒影就像是活过来一般，从水面上缓缓升起，在空中摇晃荡漾，像是茶杯中被盛起的一抹星辰佳酿。 她捧起了一池星光。 这一幕看愣了陈伶，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苏知微的双手便轻轻合起，那在虚空中流淌的星光开始以极高的频率颤动，不断在虚空中坍塌，压缩，凝实…… 陈伶能清晰的感知到，一股压迫感开始从那球体间荡开，来自虚无的风开始以苏知微为圆心席卷，将周围的树叶吹的沙沙作响。 这团本该虚无不存在的星光，在苏知微的“指挥”下，正在向某种未知的能量形式转变，哪怕是陈伶，都从这能量中感应到了危险的气息。 然而，随着那星光被凝聚成拳头大小，苏知微突然闷哼一声，双手微微一抖。 下一刻，凝聚的星光在空中溃散崩塌，眨眼间泯灭于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满园的沙沙作响，也戛然而止。 苏知微粗重的喘息着，像是刚进行完剧烈的运动，脸色都有些发白。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陈伶，怔了许久，才震惊的问道： “你……已经开始掌握‘弦’的力量了？” 第502章 猎人抵达 “我就是想试一试。” 苏知微无奈的笑了笑，“它们就像是一支永不停歇的交响乐团，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嗡……我就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指挥它们的权力……” “然后呢？” “权力，似乎是有的……不过，我还没能掌握方法。” 陈伶看着苏知微，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从神农架出来才多长时间……她居然已经开始掌握自身“理论”的力量了？而且从刚才凝聚的能量来看，强度已经可以算是二阶，虽然最后失败了，但距离成功并不遥远……无非就是多几次的尝试罢了。 对九君而言，阶位的存在似乎没什么意义，只要逐渐加深对自身“理论”的掌控，力量就能极速提升……要知道，苏知微从普通人到这一步，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 “你的精神有些透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陈伶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开口提醒道。 苏知微倚靠在石桥扶手上，微风将鬓角发丝轻拂而起，嗯了一声。 “话说，对于这位肖老师……你了解多少？” “肖老师？”听到陈伶突然问这个，苏知微有些疑惑，“之前在苏府那边的时候，当过很长时间的邻居，小时候我的家长会都是她帮我去开的，算是很了解了……怎么了？” “之前相处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过……她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奇怪？” “比如，偶尔能做到一些超出认知的事情，或者举止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苏知微听出了陈伶的意思，眼眸中闪过惊讶，“你是怀疑……肖老师跟你一样，都是踏上神道的人？” “我只是猜测。” 陈伶知道，在这个时代也是有神道拥有者的，只不过数量极其稀少……而仔细想想，肖春萍是苏绣的非遗传承人，钻研绣道几十年，并非没有踏上神道的可能。 而且将博物馆从闹市区搬到偏远郊外这件事，本身就有些奇怪……再加上之前若有若无的窥探感，陈伶现在有六成的把握。 “你不是说，世界上有十四神道吗？你觉得她是哪条神道的人？” “青神道。”陈伶笃定的开口，“刺绣，绘画，纹身……凡是以图形承载力量的，基本都是青神道，只不过具体是哪条路径我不清楚。” 陈伶是去过红尘界域的人，从红心9那里也得到过不少信息，如果肖春萍有神道，那也只能是青神道。 苏知微思索许久，还是摇头，“……没有，我没觉得她有哪里奇怪的，硬要说的话，就是对绣图的苛刻要求？我印象里，姚清就因为踢球弄坏绣图，或者自己绣的不够好，挨了好几顿毒打。” 陈伶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苏知微见此，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不过，我觉得你可以不用担心……肖老师就算拥有神道，对我们也不会有恶意。” “所以我也没做什么……否则，我早就带着你们换地方了。”陈伶看着这座熄灯的博物馆，安静而神秘，“如果她真的能够信任，那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能信任，肖家的人都能信任。” 陈伶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问道，“包括姚清？” “姚清就是性子倔了些，他这个年纪，就是血气方刚，有勇气质疑一切的时候……本质上不坏，绝对可以信任。” 苏知微的神情认真无比。 陈伶见此，微微一笑，“他要是听到这段话，估计要高兴的一晚上睡不着觉。” “……什么？” “你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他喜欢你吧？” 苏知微怔了半晌，似乎没想到陈伶会说到这个话题，她下意识的拢了一下鬓角的长发，摇头道： “他……不，我们是姐弟……也只能是姐弟。” “为什么？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弟弟看姐姐。” “我比他大了八岁……他还是个刚上大二的学生，而我已经……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苏知微连连摇头，向来充满理性与知性的她，此刻也有些乱了神，抿着双唇道， “这件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陈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站在那，注视着头顶的月色。 两人沉默许久，苏知微还是开口：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也早点睡吧。” “好。” 随着苏知微的离开，安静的博物馆中，就只剩下陈伶独自一人。 他站在潺潺溪流之上，像是黑暗中的幽灵，目光凝视着肖春萍和姚清所在的房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 姑苏。 狭窄昏暗的地下酒馆中，刺鼻的烟味缭绕轻旋。 老旧的吧台之后，霓虹灯管散发的鲜艳光亮，将酒馆内映照着如梦如幻，一个个身影坐在沙发，或是吧台前的椅子上，冰块与酒液在杯壁内碰撞。 “听说……这次发悬赏的，是‘猎人’？” “‘猎人’？哪个‘猎人’？” “你不知道吗？就是传闻中在金三角，一人一枪屠杀百人雇佣兵团队，血洗当地最大人口贩卖组织的那个‘猎人’……据说当时对方连武装坦克和火箭筒小队都出动了，结果还是被硬生生反杀。” “是他？！是那个金三角的‘猎人’？真的假的？” “‘猎人’的实力，在全球杀手中都能排的上前十了吧？不……前五也有可能。” “那位亲自下的悬赏？” “他究竟要杀什么人？自己不出手，还给我们发悬赏？” “他现在好像是被京南市的警察拖住了，怕目标逃跑，所以让我们过来帮忙……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快到了？” “……” 隐蔽的地下酒馆内，十几道身影正在交谈着，一位瘦削的酒保安静的站在吧台后，轻轻擦拭着手中的酒杯，目光时不时瞥向墙角的钟摆。 哐当—— 一阵沉闷声响从旁传来，那是厚重金属门在铁锈中打开的声音，酒馆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里，酒保也缓缓眯起眼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鞋底踩在老旧木板上，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响，昏暗的霓虹微光中，一个身影背着猎枪，带着满身的鲜血与血块碎片，从黑暗中缓步走来。 【天狼】，聂雨。 他在众人面前站定，犀利的目光锁定吧台后的酒保，低沉开口： “苏知微，在哪里？” 第503章 早餐 酒馆内无人应答。 这十余位来自天南地北的杀手，呼吸都不自觉的粗重起来，不仅是因为聂雨身上不知杀了多少人的血腥味，更是因为那双漠然而极具压迫感的眼眸，就像是行走在荒野中的狼王，浑身浴血，杀气森然。 不知过了多久，吧台后的酒保才缓缓开口： “……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聂雨的眼眸不自觉眯起，他背着猎枪，在一阵地板吱嘎声中走到吧台前，沉声开口： “秃鹫，我让你派去盯着她的人呢？” 酒保没有说话，沉默的打开手机，一条新闻弹出在聂雨的眼前。 “今天下午三点，楼江高速路上发生特大交通事故，一辆电车与油车高速相撞，同时引燃跌下高速，无人生还；另一辆汽车车身完全破碎，疑似发生极强撞击，导致车内两人被碾压致死； 第三辆汽车停靠在路边，打着双闪的汽车中，发现两具被枪杀的男性尸体…… 具警方调查，该路段上所有监控同时损坏，并未找到案发时录像，目前正在努力还原现场的过程中…… 与此同时警方透露，这次受害者中绝大多数都是受到通缉的逃犯，因此不排除仇杀的可能性……前方记者将持续为您报道……” 随着秃鹫按下锁屏，漆黑的屏幕上只余下聂雨冷漠的面孔，他的眉头已然紧紧拧在一起。 “……是那个棕衣男。”聂雨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眸中攀上怒意，“他能影响周围的电子设备，一定是他！他果然也是冲着苏知微去的。” “他应该和你一样，都拥有超出寻常的力量。”秃鹫将擦拭干净的酒杯摆在吧台上，将手边的威士忌倒入其中，缓缓道， “如果是这样，找再多的杀手都奈何不了他……只能你亲自出手。” “我当然要亲手杀了他。” “但是我们现在连他们躲在哪里都不知道……” 聂雨冷笑一声，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同时重重的砸在吧台，恐怖的力量将酒杯捏成满桌的碎渣。 在众人紧张到几乎窒息的目光下，他提着猎枪，平静往酒馆外走去， “把车祸的地点发给我……我盯上的猎物，永远逃不了。” …… 清晨。 陈伶在博物馆的屋顶，缓缓睁开眼眸。 “天亮了么……”陈伶站起身，目光扫过远处的地平线，确认视野范围内没有异物靠近后，像是蝴蝶轻飘飘的从屋顶一跃而下。 陈伶本就不困，再加上窥视感的原因，他昨晚都没有再踏进博物馆半步，虽然他对肖春萍并没有那么警惕了，但也谈不上信任，毫不设防的在人家的地盘休息自然是不可能的。 待在屋顶不但不会有窥视感，而且还方便他随时观察周围的情况，防止聂雨在夜间突袭，堪称陈伶的最佳选择。 与此同时。 走廊中，一个精神抖擞的少年正对着窗户倒影，仔细的拨弄着自己的刘海，似乎怎么样都不满意，恨不得将它们一根根全都焊死在头上。 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棕衣身影像风一般拂过窗户，无声的落在走廊之上。 “卧槽！！” 突如其来的身影让姚清吓了一跳，整个人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当他看清是陈伶后，忍不住吐槽道：“不是，你大清早搁这cos蜘蛛侠呢？你从哪下来的？！” “屋顶。”陈伶淡淡回答。 “……给你准备了床铺你不睡，你去屋顶干嘛？” “屋顶视野好，方便我随时监视周围，看有没有敌人靠近。” “……” 姚清突然沉默。 半晌后，他默默的给陈伶鞠了个躬，“您辛苦，是我唐突了。” 随着姚清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陈伶眉头微微上扬……看着眼前知错就改，堪称“淳朴”的男大学生，陈伶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心中有些唏嘘。 陈伶的目光落在一旁，只见走廊边的窗台上，一份精心准备的早餐，还在冒着热气。 不仅豆浆，煎蛋，香肠，吐司一应俱全，中西结合，而且吐司上还用番茄酱挤出了一个可爱的笑脸……就在陈伶准备挪开目光的时候，突然轻咦一声，一双“火眼金睛”锁定餐盘角落…… 在豆浆碗的边缘，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地方，有一个用铅笔轻轻画出的“??”。 这爱心的线条太淡了，就像是少年懵懂而又青涩的情窦，想要将其藏起，却又不甘心，只能默默的将爱留在不起眼的角落，祈祷着有一天被“她”发现。 陈伶的目光逐渐微妙起来，姚清惊呼一声，一把将早餐餐盘抱在怀里，生怕陈伶直接将它们吃了。 “这……这不是给你的！” “……”陈伶无奈开口，“我也没说要吃啊？” 姚清还是瞪着他，眼眸中满是警惕，但想到陈伶昨天替他们守了一晚，表情又犹豫起来…… “你要吃的话……嗯……一会再给你做，反正这份不是给你的！” 陈伶懒得跟他多说，摆了摆手， “走吧走吧。” 姚清抱着餐盘就往苏知微的房间走去，但走了一段之后，又忍不住停下来，对着窗户整理了一下发型，然后继续前进…… “你走反了。”陈伶见此，忍不住提醒道。 “什么？” “你的知微姐姐，天没亮就起了，比你还早一个小时。”陈伶指了指院子的方向，“她在那边练功。” 姚清愣了半晌，又抱着餐盘匆匆往院子走去，推开中央的玻璃门之后，一个柳树下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满园春色的院落内，苏知微穿着一袭白色练功服，盈盈立在摇曳柳枝前，双手好似轻柔流淌的溪水，在身前拢过，如怀抱半圆。 她的步伐稳重而轻盈，时而出手化掌，时而紧握成拳，束起的黑发随着嫩柳在风中轻摆，刚柔并济。 苏知微已经完全沉浸在这套拳法中，根本没注意到姚清的到来，一颗颗汗水从额角渗出， 她双眸闭起，深吸一口气，随着双手的搅动，阵阵微风从其身下卷起…… 第504章 醒狮 “形意拳？”姚清看到这一幕，有些诧异的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了……姐姐还在坚持练拳吗？” 陈伶走到他的身边，看着柳树下独自练拳的倩影，疑惑问道： “你又知道？” “小时候，知微姐姐家的家教是很严的……男孩要学字画，女孩要学拳法，说是要阴阳调和，刚柔并济……其实对女孩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防身吧。”姚清忍不住感慨， “当时知微姐姐选的是形意拳，然后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练功，不过那都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现在苏府都已经……而她还在坚持。” 陈伶这才想起，自己跟杨宵找到苏知微的时候，对方就是穿着练功服，似乎也是在家里练拳。 “有天赋的人不可怕，有天赋同时又有毅力的人，才最可怕。”陈伶总结。 两人就这么看了几分钟，苏知微终于收功休息，姚清见时机成熟噌的一下冲了出去，将餐盘递给苏知微，脸颊泛红的说着什么。 苏知微愣了半晌，似乎也没想到姚清会给她准备早餐，犹豫片刻后，还是点点头，端着餐盘走到一旁的石桌旁，认真的吃了起来，时不时的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陈伶双手插在口袋站在玻璃门口前，也不靠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就在这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走廊的另一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拄着拐杖，缓慢向这里走来。 肖春萍？ 看到这一幕，陈伶的身体下意识的紧绷，警惕性已然提升到极致。 现在姚清正和苏知微在院子里，杨宵又还没起床，这条走廊上只有陈伶与肖春萍二人……这还是陈伶第一次，与这个时代的神道拥有者正面交谈。 肖春萍拄着拐杖，一边向陈伶靠近，一边缓慢开口： “陈伶小友……昨晚休息的还好吗？” “……还好。” “屋顶上风大，要休息的话，还是在屋里更舒服些。” “不用了，反正我也睡不着。”陈伶停顿片刻，“站得高，才能看的更远。” 肖春萍在陈伶身前站定，双手搭在拐杖上，微微转头看向院落内。 明媚的阳光下，姚清有些局促的坐在石桌边，看着面前正在认真吃早饭的苏知微，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细柳在他们的身后轻摆，安静的只剩下轻微风声。 肖春萍苍老的眼眸中，泛起一抹慈祥，她轻声开口： “辛苦陈伶小友费心了。” “什么？” “原本，老朽也对小友心存警惕，不过昨晚小友在屋顶上守了一夜，老朽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小友对知微和我那乖孙没有恶意。”肖春萍伸出一只手，雪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微微反光，“昨晚多有冒犯，还请小友不要放在心上。” 陈伶没想到，肖春萍如此干脆的就将话说开了，他略作犹豫，便伸手握住这位老人的手掌。 肖春萍的手很干，上面满是斑纹与褶皱，却犹如阳光般温暖，她看着陈伶的眼睛，嘴角浮现出和蔼的笑容。 “陈伶小友，是做什么行当的？” 陈伶知道，肖春萍并不是在单纯的问他工作，而是在试探自己所属的神道路径，随即回答：“我是……唱戏的。” “唱戏的？”肖春萍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早年间，我也认识一位戏子……可惜，他十几年前就寿终正寝了。” 肖春萍口中的“戏子”，自然不可能是单纯的唱戏的人，而是指像陈伶一样所属戏神道的存在，不过肖春萍的年纪看起来也快八十了，她那个时代认识的熟人，现在绝大部分都不在了。 陈伶听到这，还有些惋惜……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能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戏神道。 “不过，前几年我也见过一位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姚春萍话锋一转，“虽然没见过他出手，不过从行当来看，应该跟你是一样的。” “跟我差不多年纪，也是唱戏的？”陈伶眼前一亮。 “不是唱戏……你听说过‘醒狮’吗？” “醒狮？”陈伶若有所思，“是类似于舞狮吗？” “对，是起源于广东那边，跟苏绣一样也是非遗……上次我见他的时候，他扛着一只红色的狮子头，一个人踩着云朵，就往天边去了。” 踩着云朵……【云步】？？ 这个时代，还有人能领悟【云步】？陈伶心中一惊。 “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不在国内了……他现在人在美国。说是要出去看看，顺便让那群老外见识一下‘醒狮’的厉害。”肖春萍笑了笑，“年轻真好啊……” 美国…… 陈伶若有所思。 肖春萍像是想起了什么，主动道： “从今天开始，小友可以放心在屋内休息……盯梢的事，会有人做的。” “我不需要休息。”陈伶摇头，“而且，我能看的更远。” 肖春萍见此，也不再劝， “既然如此，就有劳小友了……” 肖春萍说完，便用手轻轻敲了下玻璃门，清脆声响让还在看苏知微吃饭的姚清一愣，看到奶奶站在门口后，便匆匆往这里走来。 “奶奶，有什么事吗？” “你这孩子，怎么光顾着招待知微？去给两位客人也准备早餐。”肖春萍佯装严厉的说道。 “我本来是打算一会就去的……”姚清挠了挠头，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肖春萍的目光，还是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院中的苏知微，径直向厨房走去。 姚清离开后，院中的苏知微也吃的差不多了。 她端起豆浆碗，最后喝了一口之后，便准备起身将豆浆放回去，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突然落在餐盘的角落； 苏知微看到那枚淡薄至极的爱心，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浮现出慌乱…… 沉默许久后，她脸色复杂的将豆浆碗盖了回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起身向院落外走去。 众人一起吃完早饭，陈伶便回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轻闭上眼睛…… 等到时代存档的倒计时归零，陈伶又一次下线。等待他的，将是又一个月的戏道古藏修行。 然而，这次还没等陈伶回归，他周围的环境便迅速黯淡，一条从深渊中升起的道路，承载着他的身体，歪歪扭扭的向天穹靠近…… 看到这一幕，陈伶的眼前一亮！ 他知道……新的演出，即将来临。 第505章 寻猎 距离陈伶晋升三阶，离开极光界域，已经过了近四个月的时间。 这四个月，陈伶始终都没有来到这里，这说明他的精神力还在缓慢增长，却并未达到能够触发下一个“演出”的标准，但此刻……他的关卡来了。 陈伶低下头，如今的他正站在这条通天神道的第三级台阶上，朦胧中可以看到第四级台阶的轮廓，只不过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大概经过三阶的一半路程。 “和二阶晋升三阶时一样，都需要完成两场演出么……” 完成眼前的这场演出，他才能在神道上继续前进，否则，他将永远止步于此……这是踏上扭曲神道的代价。 陈伶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自己脚下的那一行小字： ——【在至少2000人的见证下，完成一场惊心动魄的杀人表演】 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还好……这次的演出条件没有那么抽象，要是再来个“无人问津的舞台”，“掌声鸣动的落幕”，陈伶还真未必能完成。 这场演出的关键，只有三个：2000人，惊心动魄，杀人。 在戏道古藏，陈伶肯定是无法完成这项演出，所以大概率只能在时代存档中想办法……但两千人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让他们亲眼目睹自己杀人，更是难上加难，而且恐怕会造成极为恶劣的社会影响，导致他后面在时代存档中的行动受到阻碍。 但跟这两个具体的条件相比，“惊心动魄”或许才是真正的难题……怎样杀人，才能叫惊心动魄？ 一双双猩红的眼瞳在黑暗中凝视着陈伶，戏谑而期待，陈伶在扭曲的神道上沉思许久，才彻底将意识转移，周围的一切缓缓淡去…… 当他回过神来时，姚清的面孔正贴在眼前，疑惑的看着他。 “大白天的，发什么呆？” 陈伶面无表情的将他一把推开，继续往博物馆的正门走去。 “……喂，你去哪？” “回市区。” 听到这，姚清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压低声音问，“回去干嘛？你不怕他们再追杀你？”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他们抓不住我。” 姚清表情古怪的看着他，一副好像在说“你真的很装诶”的表情。 陈伶说的自然是实话，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换脸混入人群，之前是因为苏知微他们开着车，目标太大，所以只能强行拔除所有眼线。 现在有肖春萍守在博物馆，保护苏知微与杨宵，无疑给陈伶更多的发挥空间，短期内出去活动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你去吧。”姚清双手抱在胸前，昂头说道，“这里交给我。” “交给你？” 陈伶眉头一挑，“你很能打吗？” “……”姚清硬着头皮说道，“虽然打不过你，但我在学校好歹也练过散打！知微姐姐是女孩，奶奶年纪又大了身体不好，杨宵博士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当然只能我站出来了！” 陈伶似笑非笑的看了他片刻，微微点头， “好，那就交给你了。” 说完，陈伶便转身离开，径直往市区的方向走去。 姚清突然一愣，“你不开车吗？” “你的车牌已经暴露了，我要换一辆。” 陈伶走到路边，随手拦下一辆经过的空载卡车，给司机当场转了两百万“租金”之后，便在姚清目瞪口呆中呼啸远去。 博物馆二层。 肖春萍站在窗前，双手拄着拐杖，同样看着陈伶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与此同时。 楼江高速路。 空荡宽敞的道路之上，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减速靠边，一个穿着漆黑斗篷的身影走下车，兜帽下深邃的目光缓慢扫过四周。 “就是这了。”驾驶座上，秃鹫平静的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这里是两辆车莫名相撞的位置，地上还残留着刹车印，另外两辆车人被干掉的地方，应该在更前面。” 聂雨目光轻轻一扫，便从口袋摸出几枚石子，屈指一弹。 砰砰砰——！ 不亚于子弹速度的石子，划破空气发出爆鸣，下一刻便将最近的几处道路监控炸碎，直到此时，他才缓缓摘下黑色的兜帽，露出真容。 “这么警惕？”秃鹫眉头一挑。 “现在我还在被通缉，被发现了会很麻烦。”聂雨停顿片刻，“而且那个棕衣男可以操控电子设备，这些东西，都是他的‘眼睛’。” “原来如此……不过，这里只剩下几道刹车印了，你要怎么追踪他们？” “世界上任何物体，只要运动，就会留下痕迹。” 聂雨将车门关起，独自走到道路中央，目光扫过脚下淡淡的轮胎烧灼印记，与一旁刚被修复的高速路边缘。 “这些痕迹，肉眼无法捕捉，但我可以……在钢城市林追猎人类，与在深山老林追猎野兽，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半蹲下身，右手的指尖轻点在地，一双独属于“天狼”的猎人重瞳，逐渐取代原本的双眼。 “【寻猎】。” 当重瞳彻底覆盖双眼，聂雨眼中的世界顿时变化起来，明亮的天空逐渐被深蓝覆盖，像是透过一块深蓝的玻璃注视世界，色调肉眼可见的变冷……与此同时，大量肉眼无法捕捉的细节，开始浮现在他的眼前。 一条条重叠错乱的轮胎印从地面勾勒，那些是最近几天所有经过这条道路的车辆留下的踪迹，在这些密密麻麻的轮胎印中，还有零星的几枚脚印存在。 这些被留在地面上的细节，在聂雨的重瞳注视中缓缓升起，根据轻重以及磨损程度的不同，排列好时间顺序，像是电影般在他身旁闪烁。 电车与汽车仿佛在他眼前相撞，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拳将另一辆车砸成碎片，最后一辆车缓缓停靠在边缘，那身影从后排的座位缓步走出，然后消失无踪。 他皱眉思索许久，目光一一扫过不同时间段驶过的所有车辙印记，最终锁定在其中某条之上…… 他目光沿着这条车辙的印记延伸向远方，喃喃自语： “找到你们了……” 第506章 偷家 聂雨双眸缓缓闭起，重瞳逐渐淡去，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眼睛。 “这就找到了？”秃鹫诧异的开口。 “没想到，那个棕衣男居然会飞。”聂雨沉声开口，“要不是其他人坐着汽车，在路上留下痕迹，还真不容易找他……” “又能控制电子设备，又能变脸，还会飞？这人什么来头？” “不知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追过去，杀了他。”聂雨毫不犹豫的开口。 “给你找的那些人手呢？” “也需要……我来对付棕衣男，就需要有人来杀苏知微，让他们跟我走。” 秃鹫将手伸出车窗外，弹了弹烟灰，“没问题，不过先说好，钱得现结……而且跟之前一样，我只负责帮你接发任务，不会露面。” 聂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背着猎枪径直向前走去。 “躲回你的地窖去吧。” …… 苏府门口。 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连帽衫的少年，在紧闭的大门前缓缓停下脚步。 “门没有打开过的痕迹……要么是人还没来，要么是知道里面已经空了。”陈伶随意的扫了一眼门缝的位置，在心中暗自想道。 现在距离聂雨被捕，已经过了快三天，按理说以这家伙的能力，早就该逃出来了……所以只可能是后者。 当时陈伶带着苏知微等人离开的时候，就有一批杀手追了上来，虽然陈伶将他们全部杀光，但据最后的两个杀手所说，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代号“秃鹫”的家伙，专门为聂雨做事……聂雨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下，不可能不搜苏府，所以他与秃鹫大概率已经汇合，知道自己等人逃走了。 “现在双方都躲在暗处，就看谁先找到谁了。” 陈伶略微思索，便捋清了大致的形势，同时目光扫过四周。 姑苏市区没有高楼，想要监视苏府，位置就不能离的太远，可供选择的地方并不多……很快，陈伶便锁定了其中四个地方，双手插在卫衣兜中走去。 一边走，陈伶一边打开翻盖手机，在拨通键上轻轻一按。 与此同时，他所经过的所有监控摄像头，都被强行调出，接连弹出在手机屏幕之上。 “不是这条路……也不是这条……这条路太窄根本没法停车……那就是……” “嗯？” 陈伶来到一栋矮楼前，突然停下脚步。 只见手机屏幕显示的画面中，一个身影匆匆从矮楼内跑出，一头钻进副驾驶，像是说了些什么，车辆便迅速从巷道内驶出……陈伶认得那个人，在高速路上的时候，对方话没说完就被他一枪崩了。 “原来在这……”陈伶的眼睛微微亮起。 他立刻将监控往更早的时间推移，大约在陈伶等人抵达苏府的一个小时前，这辆车便驶入巷道，车内一共三人，除了被陈伶击毙的那两个之外，还有一个穿着黑色制服，像是酒保的身影。 但是当两位杀手开车去追踪陈伶等人的时候，那酒保并未下楼，而是过了大约四十分钟，才独自走出，徒步向更加阴暗复杂的巷道走去。 陈伶有九成九的把握，这个男人就是“秃鹫”。 陈伶缓缓放下手中的翻盖机，目光看向秃鹫离去的阴暗巷道，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是我抢先一步了。” …… 一个多小时后。 陈伶将翻盖机收起，看着眼前通往地下的废弃小道，眼眸眯起。 这里看着像是某片老城区的电瓶车停车场，不过周围的几座房子都搬空了，甚至墙面上还印着巨大的“拆”字，显然废弃已久。 由于是废弃区域，电子监控覆盖的并不全面，深入这里之后陈伶就没法依靠监控跟踪秃鹫，遇到岔路口也只能逐个搜索……好消息是，周围的主干道监控都没有秃鹫出来的痕迹，所以他的藏身地点必然在这片废弃区中。 在这里搜寻许久，唯一有可能藏人的，也就只有这处地下空间。 陈伶一步步沿着台阶走入地下，周围的光线迅速昏暗，一股臭味从地下深处涌出，像是垃圾发酵许久后的霉味…… 黑暗中，他的双眸依旧明亮，伸手握住口袋中的枪与剔骨刀，警惕性已然提升到极致。 很快，一扇满是铁锈的门户，便出现在他眼前…… 陈伶试探性的伸手握住门把，略微用力，这扇门便被打开一角，似乎并没有被上锁，而随着他逐渐将门敞开，一个极为隐蔽的地下酒馆出现在眼前。 老旧的地板，空荡的桌椅，黯淡无光的霓虹灯牌……入目之处没有任何人存在，只有满地的烟头和碎玻璃渣，在诉说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陈伶缓步走入酒馆，眉头不自觉皱起。 “没有人……难道已经来晚了？” 就在陈伶心中微沉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像是有人正在通过地下通道，往这里靠近。 陈伶立刻将铁门重新掩起，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发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他才在监控中看到过的秃鹫。 一个人？ 陈伶大脑飞速运转。 随着秃鹫走到门口，一个念头涌上陈伶心头，他立刻将手伸到下巴，用力一撕！ 吱嘎——！ 老旧的铁门开启，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秃鹫走进酒馆，正欲反手关门，余光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吧台前，冷冷的望着自己。 秃鹫当场愣在原地。 “……你……你怎么在这？” 黑色的衣摆在高脚椅边缘垂下，“聂雨”把玩着手中的高脚杯，目光冰冷好似刀锋。 “秃鹫，你的警惕性越来越差了。”“聂雨”冷声开口，“出去连门都不锁？你是生怕这里不暴露吗？” “这里平时又不会有人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秃鹫下意识的开始解释，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立刻反问，“你不是循着线索，去追杀苏知微他们了吗？” 听到这句话，陈伶心中咯噔一声。 追杀苏知微？他都已经把跟踪的眼线全都拔除了，聂雨还有追踪他们的方法？ “聂雨”没有说话，他缓缓将手中的酒杯摆在桌面，许久后，才沉声开口： “……我失败了。” 第507章 博弈与反杀 “你刚出门就失败了？？” 秃鹫愣在原地。 原来聂雨也只是刚刚动身……这么看来，他应该还没找到博物馆的位置。 陈伶只用了两句话，就套出了聂雨的两个关键信息，整个人立刻冷静下来，脸上的寒意越发浓郁： “我还是低估他们了……线索全断了。” 秃鹫看着他，空气突然陷入安静。 他目光落在陈伶刚才把玩的酒杯上，沉默片刻后，反手将酒馆的门关起，径直走到吧台之后。 “喝点什么？”秃鹫随手将杯子抛起，然后稳稳接住，开始在一旁的水槽清洗起来。 陈伶的眉头下意识一皱。 “我现在没心情喝东西。” “线索断了，你现在着急也没办法。”秃鹫像是一位真正的酒保，酒杯与冰块在手中翻飞，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跟往常一样，龙舌兰？” “龙舌兰？”陈伶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不记得我经常喝龙舌兰。” 秃鹫沉默片刻，神情总算放松些许， “……很好，因为你说过那个棕衣人有变脸的能力，所以我总得谨慎一些。”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身后的酒架上重新取下一瓶白兰地，开始给陈伶调酒。 见到这一幕，陈伶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 在飞机上时，聂雨就知道自己有变脸的能力，既然他跟秃鹫关系密切，情报自然也是互通的……而自己如此突兀的出现，必然会引起秃鹫怀疑，从他开始突然调转话锋问那句“喝点什么”的时候，陈伶就已经开始警惕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喝酒只是秃鹫的幌子，用来验证自己的身份……对于龙舌兰的回答，陈伶也是带着赌的成分，但看来他赌对了。 “那些杀手怎么办？”秃鹫突然问道，“我已经让他们去找你了，需要把他们全都喊回来吗？” 陈伶心神一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异变突生！ 只见秃鹫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柄枪支被他攥在手中，闪电般抬起对准陈伶的头颅，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陈伶的瞳孔骤然收缩！ 砰砰砰——！ 漆黑的枪口连续迸发三道火焰，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几乎没有任何生物能够避开！ 一抹血色溅洒在老旧吧台上，陈伶的身影卷过狂风，呼啸的退开数米，将一片桌椅撞的粉碎。 猩红的鲜血透过指缝，一滴滴的流淌在地，他缓慢抬起血肉模糊的面孔，一双眼眸死死锁定那位单手握枪的酒保。 “你……是怎么发现的？”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陈伶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会开枪，以至于连【猩红戏法】都没来得及发动…… 好在他自身的反应极快，刹那间避开了第一发子弹没有射中要害，只是将半边脸打碎，另外两枚子弹则被他同时闪过，在身后的墙体上留下两道漆黑弹痕。 “第一，聂雨平时只喝威士忌，但刚才我给你倒的第二杯是白兰地，你却没有反应；第二，以聂雨的脾气，如果真的追踪失败，那刚才那只酒杯早就被砸成碎片，而不是完好的被放在桌上；第三……” 淡淡烟气从枪口飘出，秃鹫停顿片刻，还是说道，“那家伙很强……如果他的线索真的断了，第一时间也不会想着回来承认自己失败，而是会不顾一切的继续搜集线索，直到把你彻底杀死。 所以，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 死寂的酒馆中，陈伶沉默注视秃鹫的眼睛，血肉模糊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 能够与聂雨这位五阶【天狼】合作，还安心让他坐镇后方，并且随随便便就能招来几十名顶级杀手的存在，果然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即便没有任何神道，秃鹫的判断力与行动力，也都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陈伶深吸一口气，将嵌入脸内的子弹硬生生的扣出，夹杂着血肉碎片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坑坑洼洼的面孔越发触目惊心，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魔。 “是我小看你了……”陈伶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 “只可惜，你没能一枪杀了我。” 昏暗酒馆的顶灯突然闪烁，下一刻，他的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秃鹫的瞳孔微微收缩，一道身影好似狂风卷向他的面门，他毫不犹豫的抬枪准备射击，指尖却只触碰到一股坚硬…… 不知何时，他手里的枪已经变成一条断裂桌腿。 咚——！！ 陈伶的手掌抓住他的领口，用力向旁边一甩，恐怖的力量直接将其像是保龄球般砸碎吧台，将另一片桌椅撞的七零八落。 泛着霉味的尘埃在空中飘散，伴随着秃鹫的呻吟，他还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在昏暗灯下漠然抬起枪口。 砰砰砰砰——！ 四道枪声接连响起，秃鹫的双手双脚都溅起血束，一声惨叫在地下酒馆内回响，整个人烂泥般瘫软在地。 明暗不定的灯光在头顶闪烁，那血色面孔缓步走到秃鹫身前，右手在下巴用力一撕，一张完好无损的脸漠然俯瞰着脚下的秃鹫。 “除了你，聂雨还有别的人手吗？”陈伶低沉的声音响起。 “呵呵。”秃鹫的脸色苍白无比，那件酒保服装已经满是鲜血，他沙哑笑道，“你猜？” “如实说出来，我可以放你走。” “别开玩笑了，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亡命徒，谁会信谁的鬼话？” 陈伶的眼眸越发冰冷，他的目光从秃鹫的身上移开，最终落在血泊中的一只手机上……他弯下腰，缓缓将那只手机攥在手里，轻按锁屏键，屏幕的微光将他阴暗的脸照亮一角。 陈伶见此，轻微一笑， “很好，现在不用你了。” 他凝视着手机，甚至看都没看秃鹫一眼，便随手抬枪扣动扳机，迸溅的枪火将酒馆照亮一瞬。 砰——！ 秃鹫瞪大眼睛，眉心处一枚血洞狰狞无比，倒在血泊中已然没了气息……他或许知道陈伶会杀他，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出手的如此干脆。 陈伶穿过满地的狼藉与血泊，最终在破碎吧台边缘的一张高脚椅坐下…… 昏暗死寂的酒馆中，只剩下秃鹫的手机屏幕光，无声亮起。 第508章 悬赏 陈伶只用一秒，就彻底破解了秃鹫的手机。 近期内的所有聊天记录，通话历史，浏览网址，都像是失控般疯狂弹出在陈伶眼前。 在这个时代，了解一个人非常简单，只要置身城市，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网络上留下痕迹……而陈伶拿到了他的手机，就意味着他的所有秘密，几乎都暴露在眼下。 在海量的信息中，引起陈伶注意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与聂雨的几次通话记录，另一个是一串频繁登录的网址。 通话记录，没什么可说的，陈伶就算再手眼通天，也没法在未提前监听的情况下，隔空记录下他们当时的谈话内容，所以最终注意力就转移在网址身上。 “这是……暗网？”陈伶翻阅这个网站片刻，眉头微微上扬。 这个网站并不简单，整体都在海外架构，而且用了多种顶级技术手段进行加密，普通人很难登录……当然，再复杂无比的加密算法，只要是以通讯技术为基础，在陈伶眼中都毫无意义，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黑入这个网站，读取其中海量内容。 这是一个充斥着血腥，暴力，色情，与灰色交易的网站，无论是人口贩卖，器官运输，毒品枪支，还是悬赏买命，都在这里大摇大摆的进行，如果说普通人接触的互联网是海面上的冰山，那这个网站上的东西，就是海面下独属于黑色深渊的狂欢。 在这其中，“秃鹫”就是一个专业的中间人，经他手发出的杀人悬赏多达上百，涉及海内外各个国家，其中完成最多的就属金三角区域，而完成这一切的，则是一个名为【猎人】的id。 而此刻在“秃鹫”的贴子中，一个名叫“苏知微”的女人已经成为这几日国内出价最高的悬赏目标，赏金八百万，此刻已经有十余位杀手参与其中。 “八百万悬赏苏知微？真是好大的手笔……” 陈伶看着这串数字，不屑的轻笑一声，随手将手机丢在地上踩碎，缓步向血色酒馆外走出。 就在刚才，他已经将自己的翻盖机连上暗网，而且秃鹫的手机内容也备份了一遍，自然也就不需要它了…… 而随着陈伶走出酒馆，原本悬赏苏知微的杀人贴，瞬间被篡改，取而代之的，是红到发紫的两行字体： 【悬赏目标更改……悬赏目标：“猎人”聂雨】 【悬赏金额：$】 …… 【观众期待值+4】 …… 地平线的尽头，一轮火红的落日，逐渐沉沦。 聂雨背着猎枪，穿过荒芜的旷野，在那双犀利眼瞳的倒影中，一座博物馆的轮廓在远处缓缓浮现…… “躲在那里么。”聂雨眼中闪过一抹森然。 在他的身后，十余道身影陆陆续续的缀在远处，他们的着装各异，但衣服下面都鼓鼓囊囊，不知藏着些什么武器，气质也大多阴狠毒辣。 “不愧是传闻中金三角的那位‘猎人’。”一位杀手忍不住感慨，“竟然仅凭地上的痕迹，就能追踪悬赏目标过来……反正我是看不出来哪有轮胎印。” “不过‘猎人’出手，就算最后我们杀了苏知微，还能分到钱吗？” “以这位的实力和名望，恐怕我们只能喝汤……不，大概率连汤都喝不上。” “悬赏这东西，谁拿到人头就是谁的，就算他是‘猎人’也没法抢功。” “也是……” “我们可以让他打头阵，然后再找机会杀了苏知微。” “我觉得可以。” “……” 众人的窃窃私语，在聂雨耳中却清晰的每一个字都能听清，【天狼】给他带来的加持可不仅是视力方面，听觉更是常人数倍。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回头阻止这些人的“小心思”，毕竟这份悬赏本来就是他发的，他也没指望自己拿自己的钱…… 他的目标，是杀死陈伶，至于苏知微这个普通人，交给这些杀手解决就好。 聂雨只要结果，不看过程； 就在聂雨远远注视博物馆，思索着该如何突破其中，并利用地形作战的时候，身后的一位杀手突然轻咦一声。 “这……这……”他看着手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怎么了？” “你们自己看！” 众人在他的提醒下，同时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不知何时苏知微的杀人悬赏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针对“聂雨”的悬赏。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八千万？美金！！” 众人的眼睛瞪得浑圆，像是在做梦一般。 “这……这是谁发的悬赏？！” “不知道啊，是匿名的。” “八千万美金……那可是比原来足足翻了几十倍！” “但是这个目标……”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抬头看向远处那背着猎枪，站在似血残阳下的身影，一时之间都沉默了。 杀传闻中的“猎人”聂雨？他们有这个实力吗？ 但是八千万美金……这个数额实在是太诱人了。 此刻目标就在他们的眼前，而且还基本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悬赏了……这个时候出手，也许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几位胆子大，有野心的杀手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默默的攥住袖中短刀匕首，往聂雨的身后走去。 一条悬赏，便让聂雨的追杀团队出现裂痕，尚未见到苏知微，便开启了内斗。 就在聂雨看着博物馆沉思之际，直觉突然预警，他眉头一皱，脚步轻飘飘的往前踏出半步，几抹森然寒芒便几乎擦着他的衣角划过！ 出手的几位杀手心中一惊，偷袭失败便立刻拔枪，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十几声枪响轰鸣，密密麻麻的弹雨向聂雨的要害飞去！ 铛铛铛铛——！ 子弹高速撞在聂雨的肌肤，却像是撞上钢铁，发出刺耳的嗡鸣，一缕缕火花在夕阳下迸溅。 与此同时，那好似钢铁的黑衣身影，缓缓转身，一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瞳，森然凝视着身后众人…… “你们……找死？？” 第509章 狼群将至 一枚枚扭曲变形的弹壳，从聂雨的肌肤表面叮当落在地上，而后者的身上却没有丝毫的伤痕……黑色的光泽好似黄昏下的钢铁，坚不可摧。 【铁衣】。 这一刻，动手的几位杀手同时瞪大眼睛。 他们在血与火之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无论是暗杀还是火拼都没少参与，但能够肉身硬扛子弹的怪物，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知道聂雨很牛逼，但眼前的一幕，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似乎只有电影里的超人能做到这一点。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一抹暴怒攀上聂雨眼眸，他缓缓一步踏出，五阶的兵神道威压从虚无的狼眸中狂泻而出，就像是有一座大山瞬间压在所有人心头。 无论是出手的，还是没有出手的，所有杀手在这一刻都心脏狂跳，像是即将被挤爆的血泵，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下一刻，聂雨的身形便来到一位还握枪的杀手面前。 铁钳般的手掌扼住他的咽喉，恐怖的力量将他像是鸡仔般从地面拎起，杀手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生死间的压力让他下意识的再度抬起枪口，痛苦呜咽的同时，对聂雨的眉心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接连的枪声响起，杀手就这么惊恐的打空整个弹匣，但随着一缕缕青烟从枪口飘起，几枚扭曲弹壳便接连落在地面……聂雨的眉心光滑平整，就连一丝凹痕都不曾留下，他注视杀手的目光越发森然。 “是谁给你的勇气……杀我？” 随着聂雨话音落下，杀手的脖颈就被他用力捏爆，猩红的鲜血喷溅在半空，将周围的几位杀手都染成血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这极具冲击感的一幕，即便是这群久经沙场的杀手都无法接受，原本还想着暗算聂雨的几人，此刻都有种割裂的荒谬感……他们刚才，居然想杀这种怪物？？ 压抑的氛围中，聂雨的目光落在刚才被捏爆的杀手碎块间，一只亮着屏幕的手机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眼眸微眯，将手机从血泊中捡起。 “悬赏……被修改了？” 聂雨一眼就看到自己的通缉页面，原本苏知微的通缉却消失无踪……最重要的是，这个帖子的发起人，正是秃鹫。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该死！” 聂雨心中很清楚，秃鹫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悬赏被篡改的唯一可能，就是秃鹫已经遇害了……能够找到并杀死秃鹫的人并不多，而且对方还能破解他的手机，篡夺暗网账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呼之欲出。 聂雨本以为，自己才是唯一的追猎者，现在看来，那个棕衣男竟然也在暗中追猎他！？ 聂雨心中的杀意越发森然，他猛的抬头望向远处的博物馆，眸中寒芒闪烁。 既然陈伶去杀了秃鹫，就说明现在博物馆中并没有人镇守，只要他们出手，苏知微绝对逃不了。陈伶偷了他的老巢，他便毁了这里作为回礼。 想到这，聂雨的目光重新落在众多杀手身上，右手在腰后的猎刀刀柄轻轻一握。 一道极细的无形丝线划过虚无，下一刻，刚才同样出手想杀他的三位杀手，脖颈上同时浮现出一缕红线，头与身体缓缓滑落分离，断口光滑好似镜面。 他们只觉得脖子一痒，眼前的画面便旋转颠倒，眼中看到的最后画面，便是自己依旧屹立的无头尸体。 聂雨连刀都没拔，三位杀手便自动人头落地。 【锋丝】。 这诡异的一幕，甚至比刚才徒手捏爆人头更具冲击感，剩余的八位杀手彻底吓傻了，想逃却又做不到，双脚像是灌了铅般沉重无比。 聂雨缓缓松开腰后猎刀刀柄，平静的声音在荒野上回荡： “这八千万……你们想要吗？” 众人终于回过神来，他们虽然也看到了那条悬赏，但或是因为胆小，或是因为有自知之明，刚才并没有对聂雨动手，这也是他们活到现在的原因……听到这句话，他们当即哆哆嗦嗦的开口： “不……不要。” “很好。”聂雨淡淡道，“虽然网页上的悬赏被取消，但你们谁杀了苏知微，我一样会给赏金……是要八百万的苏知微的人头，还是想试着拿下我这颗八千万的人头，你们自己选。” 说完，聂雨便背着猎枪，径直往博物馆的方向走去。 众多杀手在原地彼此对视一眼，只是短暂的犹豫了半秒，便快步跟了上去……昏黄的夕阳沉沦在地平线的尽头，深蓝的夜色下，一只凶悍头狼带着一片狼群，无声的向猎物靠近。 …… 博物馆。 二层，绣房。 宽敞的落地窗边，姚清拿着绣针，面前是一幅长达两米的江南春景图，虽然还不是完成品，但随着纤细绣针不断穿插，越来越多的细节填充其中。 肖春萍双手拄着拐杖，缓步走到他身边，安静的观看着这幅江南春景图，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奶奶，你看我绣的怎么样？”姚清抬头问道，似乎有些期待。 “不愧是我的乖孙，绣工越来越好了。”肖春萍和蔼笑道，伸手轻轻摸着他的头，“至少在‘春景’上，已经炉火纯青，就连奶奶都不一定比得上你。” “我哪里能和奶奶比。”姚清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却欣喜无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而且……我也只擅长绣春景了，其他景物还有人物，我连奶奶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乖孙，为什么你永远都只绣一种风格的江南春景？” “嗯……没有为什么啊，就是喜欢。”姚清微微侧过头，声音放轻些许，“喜欢这种风格，就想把它做到最好……” 肖春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无奈长叹一口气。 “也好……专精一种风格，更方便你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听到这句话，姚清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后，还是问道： “奶奶，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因为对某件事情的信念，获得超人的力量吗？” 第510章 博物馆混战 肖春萍微微一怔，半晌后，她轻笑道： “傻孩子，这个世界上哪有超人。” “所以，奶奶也觉得很扯对吧？” “奶奶不懂超人，不过人的精神，本来就是很玄妙的东西，其中蕴藏着怎样的潜力，谁又能说得清呢……” 肖春萍话音未落，余光便看到绣房墙上的一幅仕女绣图，隐约间似乎动了一下，她的眼眸不自觉的眯起。 姚清开口还欲说些什么，肖春萍便轻拍他的肩膀，说道： “乖孙，带知微和杨博士去后院玩玩吧。” “啊？” 姚清一愣，似乎不理解奶奶为什么提起这个。 “有位客人要来，奶奶要亲自招待一下。”肖春萍的语气逐渐严肃，眯成狭长缝隙的苍老眼眸，望向大门的方向。 “客人？奶奶你约了朋友吗？我也可以帮忙端茶送水……” “不用了，你去照顾知微他们吧。” 肖春萍的语气不容拒绝，姚清见此，也没法再多说什么，只能跟奶奶说一句有事随时喊他，然后便开门走了出去。 随着绣房的房门关闭，肖春萍拄着拐杖，走到窗边的绣桌前，缓缓坐下…… 她轻提起那枚细长的绣针，苍老双眸仿佛透过楼板，望向这座博物馆中的每一副绣图，神情平静如水。 “倒是很久没人见过你们的模样了……今日既然有客，便出来招待一番吧。” ……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夜空飘落。 即将抵达博物馆门口的聂雨，脚步突然一顿，眉头不自觉眯起。 “……有东西在窥探我？”聂雨一只手握在猎刀刀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荒芜的旷野上没有任何可疑物品，短暂的几秒后，他的目光便锁定眼前的博物馆大门。 漆黑的夜色下，两只大红灯笼像是某种巨兽的眼瞳，凝视着门口的聂雨，在那之后，聂雨能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从虚无中飘出……那是独属于猎人的直觉，是【天狼】的本性在示警。 “不对劲。” 聂雨死死盯着细雨夜色下的博物馆，心中惊疑不定，“……除了那个棕衣男，这里还有别人坐镇？” 见聂雨停下脚步，身后跟着的八位杀手也随之停下，有人疑惑问道： “老大，咱怎么不进去？” 聂雨短暂思索片刻，便开口道： “这里不太对劲……我一个人走正门，你们去找侧门或者后门进去，一旦发现苏知微，立刻击杀。” 八位杀手彼此对视一眼，虽然都满脸不解，但对聂雨的命令他们根本不敢违逆，立刻分散成几个小组绕着博物馆散开，去寻找别的进入口。 随着众人离开，空荡的荒野上，便只剩聂雨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大红灯笼高挂的博物馆门口。 他身背猎枪，腰后挂着猎刀，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推开博物馆大门。 吱嘎—— 随着低沉声音响起，博物馆的入馆门厅出现在聂雨眼前。 他跨过门槛后，迎面就是一座庞大的屏风，上面绣着一根空荡的树枝，甚至都没长几片绿叶，放眼望去，莫名的有些光秃变扭。 聂雨只是扫了屏风一眼，便将目光挪开，毕竟在这绣图屏风上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异样，似乎只是一件普通的展品…… 但当他绕过屏风，正欲深入博物馆时，一道黑影便从屏风后方破空而出！ 就像是撕裂空气的长梭，顷刻间爆发出刺耳爆鸣，那黑影速度甚至比狙击步枪的子弹还要快，眨眼间便闪至聂雨后脑！ 一股生死危机从聂雨的心底升起，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想也不想的往一侧闪避，即便如此那黑影还是擦过他血肉，将左耳直接轰碎！ 颂——！！ 聂雨险之又险的避开这一击，还未来得及站稳身形，第二道黑影再度激射而出！ 他来不及感受耳朵被炸碎的痛楚，反手拔出腰后的猎刀，一根细到几乎没有宽度的丝线从刀锋划开，迎着那黑影甩去！ 一阵金属割裂声响起，锋丝将黑影从中央劈成两半，细碎的绣丝从半空飘落，直到此时聂雨才看清那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 “麻雀？？” 聂雨愣在原地。 下一刻，十余只绣丝织成的飞鸟同时从屏风背后掠出，从四面八方射向聂雨的身形，若是陈伶在此，一眼就能认出这些就是原本栖息在屏风上的飞鸟，只不过这些飞鸟如今再也没有原本的美丽闲适，反而充满杀机！ “这又是什么能力？！” 聂雨半边的面孔已经被血色浸染，但极致的痛楚并未影响他的战斗思绪，他紧紧将猎刀攥在手中，细长的锋丝随着刀锋狂舞，一袭黑衣与扑来的众多飞鸟厮杀在一起！ 就在博物馆正厅陷入混乱厮杀之际，悬挂在周围墙上的绣图角色，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霍，这是个真杀手啊！” “是个狠茬子，耳朵被啄掉了都面不改色……而且从气息上来看，应该有五阶了吧？” “别担心，主人是六阶，解决他应该问题不大。” “怎么这么多年没见过其他神道拥有者，这两天突然冒出来这么多？都扎堆来我们博物馆了？” “但是主人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你能不能闭上你的乌鸦嘴？！这里是主人的主场，我们这么多兄弟，都是吃干饭的？！” “说起来，确实很久没有出来活动过筋骨了……” “主人说了，这次我们可以随意行动。” “那还等什么？” “干他！！” 聂雨连斩十数刀，将一窝蜂飞来的飞鸟尽数劈成两半，这才能停下身形，粗重的喘息着……他的左耳已经只剩下空洞，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中流淌，若不是有【铁衣】，刚才他恐怕半个脑袋都被炸飞了。 然而，还没能等聂雨平复呼吸，头顶的正厅灯光突然剧烈闪烁起来，最终灯泡爆裂陷入黑暗。 幽绿色的紧急出口告示牌，将周围的黑暗驱散些许， 聂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的回过头，便看到满墙的绣图，竟然都活了过来，一个个诡异的身影爬出画框，向他包围而来…… 第511章 目野猎场 “什么鬼？！” 聂雨的头皮一阵发麻，直觉告诉他有莫大的危险正在靠近，第一时间向后退去！ 然而，还没等他退到门口，便有什么东西缠住脚踝，聂雨低头望去，只见在幽绿的紧急逃生灯光下，无数根绣丝从地底钻出，交织成无数涌动的锁链，将其硬生生拉扯在原地。 聂雨眉头紧锁，手中的猎刀在黑暗中划过长弧，这些丝线便迅速被割开，在锋锐到极点的天狼“刀刃”下，绣丝的功能无疑受到大幅度的限制。 但就是这短暂的延迟，让聂雨彻底失去了逃离博物馆的机会。 屏风之后，博物馆的大门缝隙中，密密麻麻的绣丝从中飘出，眨眼间就将门与墙彻底缝合在一起，像是在一张绣布上织出一面严丝合缝的墙，内与外都彻底融为一体。 聂雨将手中猎刀呼啸掷出，爆鸣中刺入大门，却只没入三分之一，即便是锋丝也没法瞬间将其破坏。 “该死……” 聂雨见此，心中一沉，当即伸手想要将猎刀抓回来，但一道细小寒芒闪过空气，顷刻间超过他的身形绑在猎刀刀柄上，轻轻一勾便将其钓起，让聂雨抓了个空。 聂雨错愕的回头，发现墙面中央的绣图中，一个坐着渔船，戴着斗笠的身影微微一笑，手中的钓鱼竿极速收缩，随意抬手便将那柄猎刀握在手中…… 他的刀，被绣图中的渔夫钓走了？？ 聂雨在原地愣了一下。 嗖——！ 一阵破空声从头顶传来，聂雨想也不想的将双手横栏在上方，下一刻一只三米多长的山猪陨石般砸向大地，浑身毛发宛若钢针，恐怖的力量直接将聂雨砸入大地！ 聂雨的身形被砸在山猪之下，狰狞的裂纹在地面疯狂蔓延，他泛着黑铁光泽的双手勉强支撑起身体，几道身影便同时向他掠来！ 一个是拎着锄头的黢黑青年，一个是撑着伞的妙龄少女，还有一个骑牛撞来的牧童，聂雨看不清他们的脸，或者说他们的脸本就是模糊的，一根根丝线交织成他们的身体，甚至每个人的身后还席卷着各自的绣图背景。 聂雨脸上浮现出一抹狠色，低吼一声，浑身的肌肉暴起，硬生生将头上的山猪顶开，后者落在地面，整座博物馆都轰然一震。 这山猪实在是太重，若非聂雨是兵神道，换成其他防御力相对薄弱的神道，恐怕一下就能被压成肉泥…… 聂雨刚摆脱山猪，一柄绣着鲜花藤蔓的长伞便滴溜溜飞到上空，妙龄少女仿佛没有重量般脚尖轻点其上，青葱玉指对着聂雨凌空一点。 数不清的藤蔓便从四面八方席卷向聂雨的身形，失去了猎刀的聂雨根本无法用斩击开路，只能勉强凭借速度与身法在其中穿梭，但下一刻，一杆好似能开山裂石的银色锄头，骤然抡破虚空，砸向聂雨面门！ 聂雨的反应极快，覆盖【铁衣】的双手抢先一步攥住锄头的握把，力量在这一刻爆发到极致，他与黢黑青年在漫天藤蔓中角力，脚下的大地寸寸崩碎！ 锄头被聂雨抓着一点点下压，那黢黑青年似乎也没想到聂雨的力量如此恐怖，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牛影便从一堵藤蔓之墙后急速冲出，像是轰鸣的卡车直接将聂雨撞飞！ “去死吧你！”骑牛的牧童哈哈大笑。 咚——！！ 聂雨的身形连续撞破三四面墙壁，这才勉强卸掉冲击力，滚滚烟尘飞扬而起。 破碎的石块废墟间，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掌缓缓伸出，紧接着聂雨的身形缓慢站起，身上到处都是血迹与伤痕，但那双眼瞳中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越发凶狠…… 像是一匹被彻底激怒的恶狼！ “一群织出来的绣图……也想杀我？！” 砰——！ 聂雨猛的一步踏出，将满地的细碎石块震飞到半空， 与此同时，一只庞大无比的狼眸从虚无中缓缓睁开，与雨云后的圆月彼此重叠，一股森然血腥的气息瞬间笼罩整座博物馆！ 天狼路径——领域，【目野猎场】。 …… 正在博物馆内奔跑的姚清，脚下一绊，整个人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沉闷的巨响从大地中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凿击岩层，博物馆都在随着大地颤动而摇晃，走廊外的灯笼无序摆动，到处都在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响。 “地震了？？” 姚清心中一惊。 或许是地震的缘故，早在几分钟前，博物馆内的灯光就彻底瘫痪，无论是展厅还是走廊都是一片漆黑，再加上外面夜雨绵绵，目之所及除了紧急逃生通道的指示牌，几乎没有任何光亮。 好在姚清已经在这里生活多年，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所在的位置，正是前展厅与后院的中间区域，不远处便是侧门。 “好端端的……怎么会地震？”姚清眉头越皱越紧，他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震颤，并不像是地震那样持续，反倒是存在间隔，而且每次震动的幅度都不一样。 姚清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正当他打算打开手机看有没有地震预警时，一阵交谈声突然从侧门的方向传来。 “该死，这地方究竟有多少门？怎么感觉又绕回来了？？” “主要是没灯的缘故，到处都漆黑一片，感觉每条走廊好像都一样……” “现在连我们自己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还怎么找苏知微？苏知微的人头值八百万，猎人有多强你也看到了，有他坐镇，苏知微是必死的……再这么浪费时间，就要被别人得手了！” “别急，我们找不到路，别人也找不到。” “现在我们拼的，就是运气了。” “……” 听到这段对话，黑暗中的姚清心神一震，冷汗不断的从额头渗出。 是那群杀手？他们竟然找到这来了？？ 姚清屏住呼吸，藏身在黑暗中，借着幽绿色的紧急通道灯，能勉强看清两道身影并肩从走廊中一晃而过……他们鼓鼓囊囊的外衣已经敞开，一人握着一柄寒芒森然的军刀，另一人提着一柄微型冲锋枪，似乎随时准备出手杀人。 第512章 围杀 姚清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跟在高速上时不一样，这还是姚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杀手，他们魁梧的身材与致命的武器，无一不在诉说着恐怖，这些人的手上都沾着几十条人命，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而且听他们的意思，这次来的还不止他们两个，现在的博物馆极有可能已经被杀手渗透了。 偏偏这个时候，陈伶还没回来…… 黑暗中，姚清的脸色苍白无比，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对策。 既然这些杀手的目标是苏知微，最佳的解决方法，肯定是提前一步找到苏知微，带她离开这里……但姚清没法这么做，因为此刻奶奶也在这座博物馆里。 以这群杀手的架势，根本不像是能留活口，万一他们找到了奶奶，后果不堪设想……但即便是他，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避开所有杀手，将苏知微，奶奶，还有杨宵三人全部聚集，再悄无声息的逃出去。 没法逃跑……难道要跟这群杀手作战吗？ 黑暗中，姚清看着两位杀手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姚清，振作起来！陈伶不在，能保护她们的就只有你了！你对这里最熟悉，这是优势……只要做好准备，并不是没有胜算！”姚清喃喃自语，黑暗中，少年的目光越发坚定。 姚清大脑飞速运转，深吸一口气后，便轻手轻脚的从另一条走廊，往两位杀手的前方绕去。 …… “这破地方怎么这么绕？” 手握军刀的杀手站在一条岔路口，忍不住骂道。 “我们该往哪走？” “不知道……我们刚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没有，不可能。”手握微型冲锋枪的杀手，指了指墙上的一幅绣图，“我每到一个路口，都记住上面的绣图了，这种图案之前都没见过。” “不应该啊，但是我看角落里扫把倒的方向都一模一样……你确定我们不是又绕回来了？” “这些绣图都不一样，它们还能自己变不成？” “……那往左还是往右？” 另一位杀手正欲说些什么，一阵清响突然从右侧的走廊尽头响起，他们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闪过一抹惊喜。 他们握紧各自的武器，贴着墙边轻声前行，目光时刻警惕的环顾四周，像是黑暗中的幽灵。 这条走廊，是环绕中央庭院的围廊，透过一侧的玻璃能够看到院落中的景象，只不过现在灯火熄灭，夜雨遮光，只能勉强看到几座假山的轮廓。 刚才的声音，就像是玻璃门关闭时不小心发出的轻响，所以此刻两人的目光都落在昏暗院落中，他们可以肯定，一定有人藏在这里。 一位杀手握住玻璃门的把手，轻轻下压，然后缓慢推开，过程中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音，但就在他们两人走出围廊，进入院落的瞬间，一道庞大黑影从二楼的屋檐砸落！ 砰——！！ 一个本该放在石桌周围的石墩座椅，足足重达数十斤，此刻精准的砸向那手握微型冲锋枪的杀手头顶。 即便两人的警惕性已经拉满，也没想到危机会以这种形势来临，那位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便感觉头顶被某种坚硬无比的重物砸到，瞬间眼前一黑，扑通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姚清拎着一根棒球棍，从屋檐一跃而下，棍身呼啸的砸向另一位杀手的头顶！ 同伴的突然倒地，让这位杀手的神经瞬间紧绷，常年浴血杀人的本能让他毫不犹豫的向一旁避开，即便姚清的动作已经衔接的极快，也没能一下砸到头顶，而是砰的一声落在肩膀，一声惨叫随之响起。 “糟了！”姚清心中咯噔一声。 那位杀手的肩膀都被姚清一棍砸伤，根本无法抬起手臂，但同时姚清的身影也彻底暴露，杀手恶狠狠的看着他，仅剩的右手攥着寒芒森然的军刀，身形极快的砍向姚清！ 姚清大惊，一边疯狂后退，一边用手中的棒球棍勉强抵挡军刀斩击，金属碰撞的铛铛巨响在院落上空回荡。 姚清到底只是个大学生，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战斗经验，都不可能与职业杀手相比，艰难招架几刀之后，便被对方出其不意的一脚蹬到胸口，整个人倒飞而出！ 姚清在地上翻滚两圈，身上已经满是灰尘，他刚抬起头，便看到一抹寒芒闪过半空，笔直的砍向他的咽喉！ 完了…… 姚清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就在这时，一阵狂风从旁袭来！ 一道身影一脚踹到杀手的手腕，将这一刀错位砍到姚清身旁的虚无，姚清错愕的睁开眼睛，便看到一抹倩影穿着白色练功服，挡在他的身体之前。 “苏知微？！”朦胧微光下，杀手看到那张面孔，眼眸中顿时浮现出喜色！ “知微姐姐？！” 两道声音响起，苏知微的眼眸寒若冰霜，她似乎是刚准备睡觉休息，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在夜雨中被浸润微湿。看到姚清没有受伤后，神情才略微放松些许。 杀手的刀锋立刻调转，呼啸着砍向她的身体，苏知微则步伐连变，轻盈的避开两道斩击。 白色练功服席卷着晚风，随着苏知微的手掌，重击在杀手卧刀的手腕，强行拨开斩击，与此同时右脚向前重踏，左掌收回，右手握拳呼啸冲出，撞在杀手胸口！ 形意拳！ 砰——！！ 一声闷响传出，杀手的胸口立刻塌陷一块，应该是断了肋骨，踉跄的向后倒在地面。 倒不是苏知微的功夫有多强，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姚清的一棍废掉了杀手一只手，仅靠单手握刀，他自然不可能是有武学功底的苏知微的对手。 苏知微一拳击退杀手，随后便将那柄军刀踢开，一袭白色练功服在夜雨下随风轻拂…… 就在她准备回头扶起姚清的时候，像是看到了什么，脚步猛的停在原地。 或许是刚才交手动静太大的缘故，此刻的博物馆内，有四道身影接连破窗翻出，他们冷笑的看着院落中的苏知微，将手中的枪栓用力拉开…… 四道漆黑的枪口，同时对准中央的苏知微。 “这下，你还能往哪里跑？” 第513章 极光现 十分钟前。 客房。 杨宵盘膝坐在床上，手机放在身前正中央，明亮的灯光充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凝视眼前的手机，若有所思。 “陈伶和我一样，都能感知到磁场……那么理论上来说，他能做的，我应该也能做到才对……” “但是该怎么做呢？” “我能感知到周围的磁场，但是没法像他那样细微精准的操控电子设备，也没法干扰通讯信号……是我的精神力还太弱了吗？” 杨宵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调动周围的磁场，试着操控自己的手机自动解锁…… 但最终，他的手机屏幕却只是明暗闪烁起来，就像是接触不良，时而接近熄灭，时而光亮刺目，随着一阵微弱的电流声闪过，手机屏幕瞬间陷入漆黑。 一股淡淡的焦味从机身内飘出。 杨宵愣了一下，立刻双手将手机捧起，努力尝试开机，可却像是抱着一块板砖般毫无反应……它的电池已经彻底烧坏了。 杨宵的脸上浮现出肉痛之色。 他将手机丢到一旁，唉声叹气的在屋里来回走动，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过窗边，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楼下一晃而过。 “嗯？” 杨宵立刻警觉起来，整个人躲在墙边，暗中向下方望去。 那是八个穿着黑衣的身影，他们分成四组，沿着外部的围墙分散开来，像是在寻找进入博物馆的门户，其中两人指了指自己楼下的侧门，从衣服里掏出枪支，无声的走了进去。 “有杀手找过来了？”看到这一幕，杨宵的目光瞬间凝重起来。 杨宵目睹了杀手潜入的全过程，此刻的他，应该也是整个博物馆里最先察觉危机降临的人，他立刻去掏手机准备给陈伶打电话，可看到床上冒着黑烟的“板砖”，他的嘴角疯狂抽搐。 杨宵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飞速从房里推门而出，准备去将这个消息告诉苏知微等人，让他们尽快撤离，可他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有个脚步声踩着楼梯木板，发出吱嘎声响的向二楼靠近。 是杀手？！ 杨宵大脑飞速运转，他立刻调转方向准备从另一侧下楼，可紧接着又听到一个清脆的子弹上膛声，从那边的楼梯传来。 “两个人分别从两个楼梯上来……他们是想封死所有路口，瓮中捉鳖？” 客房的位置在博物馆东侧的独立厢房，二层只有一条笔直走廊，十个房间，左右两侧下楼的道路都被堵死，杨宵被迫无奈只能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如果他继续站在走廊上，只要两位杀手踏上二楼，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存在。 杨宵刚将房门掩上，其中一个杀手便踏上二楼，目光冷冷扫过这一层，与另一边走上二楼的杀手彼此对望一眼，微微点头。 此刻，两位杀手也发现这栋楼似乎都是客房，既然如此，苏知微有极大的可能就住在这里，眼眸明亮无比。 他们从两侧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用脚踹开房门，手中的枪支时刻对准前方，目光警惕扫过四周，动作熟练无比，像是早就干过很多次一般，根本不放过房间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砰—— 砰—— 砰—— 沉闷的破门声从走廊响起，杨宵的心脏狂跳。 现在陈伶还没回来，苏知微又去晚间调息，整层楼也就他一个人……照这个形势下去，他们迟早会破开这个房间，自己也必死无疑。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杨宵保持着呼吸频率，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四周，似乎是在思考破局的对策……最终，他的目光在头顶的灯泡上锁定。 灯……光线？？ 杨宵眼前一亮，他目光扫过这座灯火通明的博物馆，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也只能这样了，希望能给她们拖延一点时间。” 杨宵躲在门后，破门声不断从两侧传来，似乎很快就要来到他所在的房间，他缓缓闭上双眸，所有的意识都用来感知周围的磁场，头顶的灯泡也逐渐被他当场刚才的手机电池…… 感知，触碰，操控，然后…… 滋—— 滋滋滋滋——！！ 微弱的电流声从头顶响起，下一刻，整个博物馆的照明灯光都突然刺目明亮起来，随着一声轻响，所有灯光都过载短路！ 啪！ 整座博物馆骤然陷入漆黑。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两位正在搜索客房的杀手一愣，动作也同时停顿下来，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枪支。 如果说刚才的他们，还可以凭借手中的武器放肆搜寻，但现在随着视野陷入漆黑，他们的处境一下子未知起来……他们不得不放慢动作，用更多的精力确认周围的环境，像是置身于一片未知的黑暗丛林。 “成功了……”杨宵喃喃自语。 这一次的尝试，让他隐约间抓住了什么，他对于周身磁场的认知似乎都不一样了…… 黑暗中，杨宵的双眸微眯，丝丝缕缕的微光在瞳孔中涌动，他下意识的抬起双手，在虚无中轻抓着什么。 “该死，怎么突然停电了？”一位杀手在门外压低声音骂道。 “不知道……难道是其他人那边出了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地震了？” “这不是地震，你没听到正门那边传来的声音吗？好像是从那边震的。” “正门？那不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总之赶紧先找到苏知微，你那里搜了几个房间了？” “四个，你呢？” “我在搜第五个了……还剩最后一个没搜。” 说话间，两人来到杨宵的房门前，同时将枪支对准眼前的黑暗门户，其中一人用力一踹，便将门扑通一声踢开。 轻盈的脚感让那杀手一愣，随即喊道： “这间门没上锁，它是开着的！” 两人同时将枪支举起，对准昏暗一片的屋内，借着窗外朦胧的微光，勉强能看到一个身影的轮廓站在窗边，双手抬起，像是在虚握着什么。 下一刻，一根根绣针从他背后的窗外飘起，凌空悬浮在蒙蒙夜雨中，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剪刀，餐刀，甚至是满是铁锈的金属碎片…… 窗前，那昏暗的人影缓慢睁开双眼，一对涌动着淡淡极光的瞳孔，冷漠凝视二人。 第514章 别无选择的前进 夜雨绵绵。 昏暗的院落中，苏知微的目光接连扫过那四杆枪口，脸色凝重无比。 从博物馆的所有灯光突然熄灭开始，她就察觉到事情不对，紧随而来的大地震颤更是坚定了她的想法，正厅那里轰鸣不止，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苏知微当时就在院落的凉亭中练功调息，第一时间就准备往客房靠近，可走到一半就听到铛铛的交手声从院落另一边传来，走过去便看到姚清一人放倒一位杀手，在跟另一位杀手艰难搏杀的情景。 虽然她也解决了一位杀手，但没想到周围竟然还有这么多……她的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好过子弹，而且现在她还没能完全掌握“弦”的力量，子弹也不会给她慢慢调动“弦”的机会。 姚清拎着棒球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与苏知微背对背站在一起，用肉身替她遮住另外两个方向的枪口，“知微姐姐，他们都是来杀你的……你先走！” 苏知微沉声开口，“他们是来杀我的，跟你无关，是你走才对。” “我不走！” “姚清！我是你姐姐！你得听我的！”苏知微眉头紧锁，“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奶奶交代？？” “交代什么！你又不是我长辈！别老是摆出一幅自己年纪很大的架势！”姚清愤怒低吼，“你是比我大一些，但那又怎样？我们一起长大，我们是同一代人，只要精神能够共鸣，大几岁真的重要吗？！” 苏知微愣在原地。 “该死……那小子挡住我的枪口了。”侧后方的杀手，对着苏知微的脑袋瞄了半天，却始终绕不开姚清的头，忍不住骂道。 “我也被他挡住了，妈的！！他有病吧！” “那可是八百万的赏金啊！” “不管了！先杀了再说！” 四位杀手同时锁定那两道身影，苏知微见此，毫不犹豫的挎住身后姚清的肩膀，白色练功服在夜雨中拂动，一个过肩摔猛的将其掷出数米远！ “你……！” 姚清的身形重重摔倒在地，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阵阵轰鸣枪响密集爆发！ 砰砰砰——！！ 被四支枪口锁定的苏知微，瞳孔不自觉收缩，一枚枚子弹极速向她掠来，就在这时，一道道蓝色电弧突然在虚无中游走！ 滋滋滋—— 丝丝缕缕的电流声响起，院落中的磁场骤然扭曲，那些高速飞行的金属子弹头像是撞上一层层无形屏障，惯性与磁场引力彼此拉扯，轨道略微偏移！ 原本笔直射向苏知微的子弹，此刻竟然在半空中划过圆弧，绕着那袭白衣飞旋而过，像是在夜空下绘出的太极圆，轻飘飘的射到周围墙面或者树上！ 这一幕直接看傻了四位杀手，他们无法理解，他们同时射出的这么多子弹，竟然没有一枚打中苏知微？人体描边枪法也不是这么瞄的吧？ 苏知微也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抬头看向二楼走廊。 砰！ 一具浑身插满绣针与金属残片的杀手身躯，轰然撞碎二层的某扇窗户，翻滚着从屋檐落到院中，像是刺猬般扑通栽倒在地。 看到浑身插满金属的同伴，几位杀手也是一愣，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漆黑的博物馆中，一盏盏灯光从二楼走廊亮起。 噔——噔——噔…… 原本彻底熄灭的照明系统，此刻竟然诡异的逐个恢复，苍白的灯光下，一个身影粗重喘息着走来，头顶的灯光随着他的脚步接连亮起，且电流过载，璀璨好似烈阳。 “赶上了么……” 暗红的鼻血顺着下巴流淌，杨宵握着一张已经被鲜血浸湿的餐巾纸，脸色苍白如纸。 他走到二层的窗户边缘，目光扫过震惊的四位杀手，以及苏知微二人，眼瞳中涌动的极光越发浓郁。 他右手轻抬，下一刻，四位杀手手中的枪支同时脱手，像是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嗖的一下飞上云霄，不知落去哪里…… “苏知微……”杨宵虚弱的开口， “接下来……交给你了。” 话音落下，杨宵眼瞳中的极光逐渐溃散，身形一晃，便虚弱的昏倒在地。 杨宵与苏知微一样，都处在尝试掌握自身理论的阶段，精神力储备更是不足，反杀两位杀手就已经接近极限了，再加上刚才超负荷的动用“磁场论”替苏知微解围，超出了如今杨宵能承受的力量范畴，整个人直接晕倒在地。 但即便他的出场，大概只有五秒不到，院落中的局势也因他而逆转，堪称力挽狂澜！ 苏知微心中虽然为杨宵的力量而震惊，但大脑却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一袭白色练功服毫不犹豫的朝最近的一位杀手冲去！ “艹！枪没了！” 那位杀手看着空荡的双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前一晃苏知微便来到跟前，夹杂着劲风的拳头呼啸砸向面门！ 杀手灵活的侧头避开这拳，双手摆在身前做出格斗姿态，这些人到底是在血海中摸爬滚打多年，无论是射击还是格斗，没有一个是弱的。 他与苏知微在夜雨中极速交手，拳掌相接，练功服的破空声接连响起。 “一起上！” 另外三位杀手自然不会旁观，有人从腰间拔出短刀，有人从靴后拔出军刺，一窝蜂的向苏知微包围而去。 苏知微感受到危机从身后降临，脸色凝重无比，她步伐连变与杀手拉开距离，目光接连扫过靠近的四道身影。 只凭她一人，近身战自然不可能是四位杀手的对手……这么下去，她还是必败无疑。 苏知微目光看向二楼，杨宵倒下的位置，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她双手轻抬，淡淡的光华开始在虚无中凝聚，随着她缓慢摆出拳法的架势，那些似水的光团也开始环绕着她流转，仿佛无数细密到极点的“弦”，正跟着她的动作“指挥”下，一点点同频同调。 苏知微知道，这次她必须和杨宵一样，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否则，她，姚清，杨宵三人都会死在这里。 这一次，她必须要做到！ 一袭白衣在夜雨中握拳摆架，淡淡光华在其身旁流转……“演奏”，即将开始。 第515章 弦 “她在做什么？” 四位杀手正欲冲上前，便看到淡淡的微光从苏知微周身泛起，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虚无之中，微光好似泉水叮咚环绕，肉眼无法观测的微观世界中，无数根细小的“弦”正在以不同的频率震颤，它们构成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粒子，它们无处不在。 而此刻在苏知微的“指挥”下，它们的频率正在被一点点改变，从宏观角度来看，就像是物质最基本的构成发生变化，飘散的空气逐渐凝实，一股劲风以苏知微为中心，开始向四面八方扩散！ 四位杀手各自握着利器，衣角在狂风呼啸中猎猎作响，他们下意识的绷紧身体，下一刻那抹白衣便在劲风的席卷下，极速闪至身前！ 夜雨中，苏知微眼瞳中的微光快到拉出丝线，一记重拳呼啸砸在最前方杀手的胸膛！ 咚——！！ 苏知微的动作，比原先快了两倍不止，即便是身经百战的杀手一时间也没法反应，双手还未来得及格挡，胸膛就在苏知微的拳锋骤然塌陷！ 环形气浪从碰撞点荡开，将绵绵夜雨撕开一道缺口，一口鲜血从杀手喉中喷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飘去，重重摔倒在地。 苏知微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双眸深处闪过一抹诧异。 “这就是……‘弦’的共鸣？” 和之前的那一晚不一样，这次苏知微没有试着强行指挥大量“弦”的演奏，而是只试着与接触到肌肤表面的“弦”产生共鸣，也就是“空气”本身。 随着指挥“弦”的总量减少，而且离自己距离更近，这次苏知微的操控顺利不少，她似乎一点点掌握了指挥“弦”的诀窍。 “一起上！” 苏知微的突然出手，惊到了身旁的另外三位杀手，他们不约而同的出手，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挥舞兵器，围刺向中央苏知微的身体！ 军刺，匕首，短刀，三道寒芒呼啸间划破空气，以极为刁钻的角度袭来！ 苏知微余光看到这一幕，却并没有立刻闪躲，而是眯起眼眸，将全部的精力都用来调动周身的“弦”，同频的速度比原来翻了一倍！ 嗡——！！ 随着三件兵器的锋芒触碰到苏知微的身体，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苏知微的身体表面，像是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膜”，当金属兵器触碰到的瞬间，构成它们的微观粒子竟然不可控的开始向另一种粒子转化，若是再微观一些，便能看到构成这些粒子的“弦”，在与苏知微周身的“弦”接近的同时，就开始被同化为相同的频率…… “弦”在演奏，与此同时，金属原子正在向另一种物质转化…… 也就是，空气； 三件兵器在触碰到苏知微的瞬间，开始崩溃消散，就像是细密无比的沙子捏成玩具，碰到一堵墙，便崩碎消弭在半空。 军刺捅入苏知微的身体，再度拔出，却只留下一道没有破入皮肤的暗红印痕，反倒是军刺本身短了一大截；匕首与短刀划破练功服，锋刃也瞬间变得平滑，光秃秃的彻底失去攻击力。 这诡异的一幕让三位杀手同时愣在原地，他们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武器，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一股劲风拂过身前，苏知微的掌风瞬间拍飞其中的军刺，随后一脚将其踢飞数米，砸碎玻璃撞入走廊之中。 “妈的，什么鬼东西？！” 另外两位杀手回过神，立刻向后退避，试图与这个“怪物”拉开距离。 白色练功服在夜雨中拂动，苏知微一步踏在水洼中，随着碎裂水珠溅起，她的身影也撞破雨幕，紧随两位杀手追出！ 猎物与猎者的角色，在瞬间调转！ 其中一位杀手眼眸中闪过狠色，他伸手在衣服夹层中一摸，一枚手雷便出现在掌间。 “我就不信了，这东西还杀不了你？！” 他用牙咬下保险环，全力将手雷朝着苏知微掷出！ 昏暗院落中，那枚漆黑的手雷撞破雨幕，迎面朝着呼啸前进的苏知微面门撞去……苏知微的瞳孔骤然收缩。 “小心！”姚清的惊呼从旁响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苏知微和姚清都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手雷，苏知微再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她索性心一横，徒手抓向迎面飞来的手雷，那双瞳孔中瞬间爆发出刺目光芒！ 轰——！！ 一阵惊天动地的爆鸣响起！ 汹涌火焰在瞬间迸发，像是漆黑夜雨中绽放的烈阳，席卷的狂风将周围的柳树吹的纷飞，两位杀手也停下身形，眼眸中浮现出喜色。 没有人类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在手雷的爆炸中活下来……苏知微的死亡已成定局，他们是最后的胜利者。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嘴角的笑容就突然定格。 只见手雷爆炸的烈阳，突然剧烈翻卷起来，熊熊烈火好似被什么东西缠绕牵引，像是蟒蛇般狂舞，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火焰中缓步走出…… 白色练功服被烧的破败不堪，一只被烧的满是焦痕的手臂，缓缓破开狂舞的火焰，苏知微一步步踏在水洼地面上，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从嘴角飘散。 她的双瞳倒影着周围的火焰，与高频狂躁飞舞的“弦海”，那是“火焰”的本质，同时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响乐。 “这是……‘火’的奏鸣。” 随着苏知微焦黑的双手骤然攥拳，狂舞的火焰蟒蛇交织在她的身边，随着一步用力踏出，手雷爆炸产生的火焰瞬间压缩，然后向着苏知微前方二度“爆燃”！ 一场汹涌的火海顷刻间掠过雨幕，将两位错愕惊骇的杀手吞没其中。 “啊啊啊啊！！！” 两道惨叫声在夜色下响起，他们惊恐的想要逃离，却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被烧成焦炭，踉跄走了两步之后，便扑通一声栽倒，破碎满地。 四位杀手的身躯倒在院落各处，角落的姚清看着火焰缭绕的倩影，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 火焰余烬随着苏知微的挥手散去，两行鲜血从鼻孔流淌……苏知微转过头，对着角落的姚清想说些什么，下一刻便闭起双眸，无力的向前倒去。 第516章 目之所及，即为旷野 “知微姐姐！” 姚清立刻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接住即将倒下的苏知微身形。 潺潺鲜血从苏知微的鼻中流淌，跟杨宵一样，首次动用“理论”且超负荷运转，都让他们的身体承受极大的压力，陷入昏迷。 姚清抱着苏知微，正想离开，突然想是想起了什么，暂且将苏知微依靠在墙角。 他拎起地上的军刀，缓步向最开始被砸晕的杀手走去。 “书上说，不补刀的都没有好下场……万一一会你醒了，死的就该是我们了。” 姚清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攥住军刀的刀柄，做了一番心理准备之后，才闭上眼睛，咬牙开始疯狂的斩击杀手身体！ 第一刀落下之后，昏迷的杀手猛的一颤，似乎马上就要苏醒，但随着第二刀砍到脖颈大动脉，鲜血喷溅而出，他很快就彻底失去气息，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闭眼砍人的姚清，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足足砍了十几刀才停下动作，粗重的喘息起来…… 姚清看了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只觉得一阵反胃，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提着刀继续往刚才被苏知微踢飞的两人走去。 直到将这里所有杀手都补了十几刀，确认死透之后，姚清手中的刀才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剧烈的干呕起来。 冰凉的夜雨顺着发梢滑落，略微缓和了他生理的不适，他喉结滚动，沙哑自语： “我……也杀人了。” 姚清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想法暂且抛开，浑身是血的抱起苏知微，一点点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大地的震颤越发剧烈起来！ 博物馆整体的开始摇晃，木质的地板吱嘎作响，姚清怔了一下，脚下的顿时加快，朝着最近的博物馆侧门狂奔！ 咚——咚——咚—— 沉闷的巨响从地底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一幅幅绣图从墙上被震落在地，清脆的玻璃爆碎声接连响起。 姚清跌跌撞撞穿过走廊，绕过一个个倾倒的家具，径直冲出博物馆侧门。 他双脚踩在博物馆外的地面，急促的呼吸着，他抱着昏迷的苏知微正欲寻找藏身地点，余光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天空。 如墨的雨云随风轻移，云间缝隙中，一轮与明月重叠在一起的巨大狼眸，正无声凝视着大地。 “那是……” 姚清的嘴巴不自觉张大…… …… “是【天狼】的四阶领域？” 一辆轿车沿着道路疾驰，陈伶透过车窗看到云层间的巨大狼眸，脸色阴沉无比。 早在极光界域时，陈伶就听韩蒙说过，神道四阶之后便是质变，关键便在于四阶时获得的“领域”，如果说前三阶都只能零碎的技能组合，那从四阶开始，所有的技能都是在领域的基础上延伸……而且由于每个人的精神世界不同，即便是同一路径，领域也可能有区别。 已经迈入五阶的聂雨，自然完全掌握了【天狼】的领域，即便还相隔数公里，都能感受到那只狼眸的压迫感，而自己能看见那只狼眸，说明如今他也在聂雨的领域之中了。 但陈伶的疑惑在于，之前他也见识过韩蒙的完整版【审判庭】……【审判庭】的覆盖范围也就几百米，可眼下的【天狼】领域，至少已经覆盖数公里了。 “【天狼】的领域，覆盖范围这么大吗？” 陈伶脑海中闪过肖春萍的身影，即便他知道那座博物馆如今有一位强大的青神道坐镇，可在狼眸的注视下，他还是有些担忧…… 他踩着油门的脚越发加重，引擎嗡鸣如同野兽低吼，向着博物馆极速靠近！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52%】 …… 展厅。 飞舞的绣丝中，聂雨缓缓睁开双眸。 此刻，他的左瞳已经被一只狼眸取代，凌厉而森然的气息源源不断的向周围扩散。 “那几个杀手都失败了么……真是废物。”聂雨目光微微转动，视野仿佛已经与月上狼眸重叠，俯瞰着整座领域， “棕衣男也在回来的路上，看来时间不多了。” 颂——！！ 一只锄头呼啸掠过空气，从聂雨的背后劈向后颈，而聂雨此刻就像是开了天眼一般，瞬间微微侧头， 锋利的锄头从他耳畔掠过，席卷狂风将他的发丝拂起，那只狼眸冷若冰霜。 一位绣丝织成的黢黑汉子，在后方冷哼一声，十数道身影从他背后冲出，蜂拥着朝聂雨包围而去，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拿着兵器，像是一只浩浩荡荡的大军。 “我说了……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聂雨眼眸中寒芒爆闪，通体都被【铁衣】覆盖，身形一晃便好似炮弹飞掠而出，穿梭于众多绣图之间，在那只拥有绝对视角的眼瞳下，他的动作敏捷而精准，像是穿梭于枪林弹雨中的幽灵。 一柄长伞在空中飞旋，妙龄少女望着聂雨飞驰的方向，眉头一皱，嘴巴无声开合： “小心！他的目标是渔夫！” 此刻的某幅绣图之上，戴着斗笠的渔夫冷哼一声，细密鱼线从绣丝河流中掠出，迎着疾驰而来的聂雨冲去！ 反观聂雨，不仅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眼眸中的杀意反而越发浓郁，他反手从背后拔出猎枪，一股暗红涌动着卷入枪管。 感受到枪管中的恐怖气息，渔夫脸色微变，毫不犹豫的从渔船上站起，一边用鱼线牵制聂雨的身形，自身一边沿着江面逆流而上，身形灵活的穿梭于不同的绣图框间，根本难以用肉眼捕捉！ “在我的领域中……没有人能逃走。”聂雨的眼眸微眯。 此刻，他眼前的一切建筑遮挡，都逐渐淡化为虚无，层叠的墙面，错综的博物馆，乃至飞舞的无数绣图角色，都淡出他的视野之外，他就像是一只幽灵，竟然直接穿过了所有墙体，始终追逐在渔船之后！ 目之所及，即为旷野！ 下一刻，聂雨扣动扳机！ 轰——！！ 暗红的子弹从猎枪枪口迸发而出，就像是长了眼睛般，精准的飞掠至渔夫出现的空荡绣图框，在后者惊愕的目光中，轰然爆开！ 厚重墙面与绣图框泯灭成虚无，渔夫的身形崩碎成无数绣丝碎片，纷扬飘散在空中…… 聂雨手掌抬起，握住那柄飞旋而出的猎刀，身形稳稳的落在大地，脚下便是渔夫破碎的身躯。 在密密麻麻的绣丝间，聂雨一手握刀，一手握枪，一只狼眸仿佛透过楼板，锁定了二层边缘绣房内的肖春萍。 “原来……你躲在那里。” 第517章 万物绣国 月下狼眸微微流转，透过落地窗锁定绣房内的一位苍老身影，森然杀机混杂月白浸满地面，好似寒霜。 肖春萍一只手提着绣针，安静的坐在一幅凌乱绣图前，错综绣丝在布匹上交织，隐约间勾勒出一座博物馆的轮廓…… 她指尖轻抬，绣针再度朝某个点位轻盈刺落。 咚——！！ 沉闷巨响在楼板下传出，聂雨狼眸锁定着肖春萍的位置，正欲有所动作，脚下的大地便轰然塌陷！ 无数的细密绣丝彼此交织，远远望去是一根庞大到极点的绣针，在聂雨脚下的大地穿行，眨眼间便洞穿出一条宽达数米的圆形深渊，绣丝缠绕在聂雨的四肢，拖着他朝地底疯狂深入！ 仿佛无尽的深渊中，聂雨被强拖着极速下坠，博物馆所在的地面在他视野中越来越远，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绣图角色跳下深渊，铺天盖地的向他杀来！ 狭小的空间，下坠的身体，几乎封死了聂雨所有的退路，但他并未慌乱，那只狼眸中的杀意反而更甚。 “【锋丝】。” 聂雨握着猎刀的手掌，在身下一旋，无形锋丝立刻斩断缠绕在身上的绣丝，随后猛的一刀插在洞壁，下坠的身形逐渐减速。 当他在洞壁稳住身形后，借力在洞壁一踏，几乎是沿着洞壁重新向地表掠去，但铺天盖地的绣图也在向下涌来。 聂雨一手握猎刀，一手握猎枪，浑身都被漆黑所覆盖，极速撞入涌动的绣图群中，锋丝与爆炸的子弹疯狂输出，硬生生从中杀出一条血路！ “好强的【天狼】。”远处，陈伶将车刹停在博物馆附近的空地，一双染着杏红的眼角，遥遥凝视着逐渐从地底杀出来的聂雨。 在极光界域，陈伶也没少见到【天狼】路径的拥有者，从仅有二阶的席仁杰，到七阶的执法官高层，但没有一个像聂雨这样，从眼眸深处透露着狼的野性与凶悍，仿佛一位真正的追猎者。 陈伶甚至怀疑，如果聂雨生在九大界域的时代，再给他足够的成长时间，恐怕极光界域【天狼】魁首的位置，就要易主了……他简直就是为【天狼】路径而生的。 砰——！！ 随着一声爆鸣枪响，众多绣图从深渊中倒飞而出，聂雨浑身是血的从地底杀出，脚掌在地面借力一踏，身形便幽灵般穿过所有障碍物，穿过一层与二层的楼板和墙面，握刀杀至绣房的门口！ 猎刀的刀锋，并没有沾染鲜血，因为绣图中的角色不存在血肉，只有零星的几根细碎绣丝从刀身飘落在地……聂雨站在昏暗走廊，狼眸透过门板，凝视着屋中的苍老身影。 他缓缓抬起手，打开房门，染血的脚印一步步踏入绣房之中。 那是他自己厮杀中流下的鲜血。 “你的手段很厉害。”聂雨平静开口，“可惜，在战斗方面似乎远不如我……没了那些绣图，就凭你这幅老弱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肖春萍静坐在落地窗前，手中依旧捏着一根绣针，霜白的月光让她的苍老发丝好似镀上银边。 “年轻人，以貌取人，可不是个好习惯。”她沙哑的开口。 “这可不是以貌取人……我能看得出来，你的寿命应该快走到头了？”聂雨的狼眸凝视肖春萍的身形，“你已经太老了，似乎肺也不是很好？一个半只脚踏进坟墓的老太太，就算阶位比我高，也未必比我更能打。” “哦？” 肖春萍眼眸微微眯起，“年轻人……你很能打吗？” “我也曾见过一两个拥有能力的家伙，但他们都没我能打……我的能力，似乎是为战斗而生的。”聂雨握着猎刀，语气平静且自信。 在这个时代，十四神道的存在并非是人尽皆知，更何况是聂雨这种纯野生的神道拥有者，他只知道自己很强，而且沿着这条路走，他会越来越强。 “呵呵呵呵。”肖春萍轻笑起来，“年轻人，见识还是太少……我年轻时候也见过一位跟你同一条神道的家伙，他跟你相似的年纪，但比你还要强。” 聂雨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在哪？” “他啊……已经死了，大概五六年前，就老死了。”肖春萍摇了摇头， “实力再强，再能打，也不代表能战胜岁月与时光，这个世上或许只有极少的路径，极少的人，能够与岁月掰一掰手腕……但只会杀伐的‘兵’，是做不到的。” 聂雨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冷哼一声，握刀径直向肖春萍走去。 “我或许没法战胜岁月……但现在，我能杀了你。” “可惜……” 肖春萍淡淡开口，“你连我，也杀不了。” 话音落下，肖春萍捏着绣针的指尖，轻轻松开，细长的绣针带着一缕绣丝无声落下，随着触碰到脚下的楼板，一道道虚空的涟漪随之荡起！ 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息，从肖春萍的周身席卷而出，聂雨的狼眸微微收缩，本能让他浑身的汗毛倒立！ 他来不及多想，单手握着猎刀，刹那间一刀向肖春萍的脖颈挥出！ 直觉告诉他，他必须立刻杀死肖春萍！ 但还未等到锋丝触碰到肖春萍的身体，两者之间的距离就开始疯狂拉远，原本自然拼接在一起的木地板，此刻就像是由绣丝编织而成，开始无限的拉长…… 不仅如此，肖春萍所坐的高脚椅下的地面，也突然搅动起来，仿佛她周围的所有物质都变成绣丝制品！ 落地窗自动拨开一道缺口，高脚椅也像是活过来一般，眨眼间便成一条承载着肖春萍身体的绣丝东方龙，托着她极速飞出窗外。 霜白的明月下，一条精心绣制而成的东方龙从博物馆升上云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平静坐在其上，深邃的目光悠悠凝视下方的博物馆…… 这一刻，整个博物馆都像是海浪般翻涌，走廊，座椅，卧室，柳树，假山……一切都开始恢复它们原本的模样，一张巨大无比的“博物馆”绣图，在聂雨的周身一点点露出獠牙。 青神道，【绣主】路径领域： ——【万物绣国】。 第518章 伏魔血图 “这是……” 远处的陈伶看到这一幕，眼中浮现出惊讶之色，“是博物馆本身就是绣图，还是把博物馆强行变成了绣图？” 这是陈伶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看到青神道的领域，与兵神道那些充满杀伐气息，朴素却杀伤力极强的领域不同，青神道的领域有种瑰丽繁杂的美感。 而在博物馆的另一处门外， 姚清看着狼眸月光下，那乘着中国绣龙飞旋半空的苍老身影，心神震惊无比。 “奶奶……” 天空中，乘龙而上的肖春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与远处的姚清对视一眼，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一笑。 她指尖轻点，三匹七彩绣马便从博物馆中编织而出，一匹将昏迷的杨宵甩在背上，另外两匹则冲到姚清身旁，将他与苏知微分别接起，随后极速向远方奔腾而去。 “该死……”深处博物馆中央的聂雨，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恐怖气息，脸色阴沉无比。 他没想到，肖春萍竟然还能张开如此大范围的领域，而聂雨见识过的神道拥有者本就稀少，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比自己阶位更高的敌人。 直到肖春萍的领域张开，他才直观的感受到，这一个阶位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不能再跟这老东西纠缠……无论如何，要先杀了苏知微！” 聂雨目光从乘龙的肖春萍身上挪开，与明月重叠在一起的狼眸锁定那三只飞驰的七彩绣马，一咬牙，极速向那个方向掠去！ 随着聂雨的猎物更换，天空中的狼眸泛起点点微光，此刻苏知微若是清醒，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一举一动都极为困难……好在她此刻本就是昏迷的，纯粹靠着身下的七彩绣马飞速移动。 “年轻人，想杀她，先过老朽这关。” 肖春萍指尖再点，聂雨周围的博物馆瞬间蠕动起来，数不清的绣丝从边缘位置向着天空极速升起，远远望去就像是聂雨的脚下正升起一座牢笼，要将其彻底困死其中。 聂雨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握着猎刀如炮弹般弹射飞掠，锋丝疯狂切割着周围绣丝，以惊人的速度穿过【万物绣国】，想要硬生生从这里杀出去。 但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一些，随着整座博物馆逐渐消散，一座庞大无比的六面体囚笼在空中逐渐成型，聂雨斩开大量的绣丝前进，下一刻就会有更多的绣丝缠绕身前，像是一座泥潭般难以存进半步。 “咳咳咳咳……” 随着精神力的疯狂消耗，乘龙的肖春萍剧烈咳嗽起来，即便如此她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滞，全神贯注的操控着【万物绣国】。 “年轻人……你的戾气太重。”肖春萍沙哑开口，“就让老朽……来替你削掉一些吧……咳咳咳……” 肖春萍抬起手掌，一根几乎透明的绣针凭空凝聚而出，随着她屈指一弹，绣针便遁入空气，刹那间掠过数百米，刺入聂雨的脊椎！ 正在疯狂试图杀出【万物绣国】的聂雨，突然闷哼一声，下一刻，他的精神力流淌突然迟滞起来！ 一枚透明的绣针，在他的身体内疯狂穿梭，细密的精神绣丝在血肉内编织，像是在他体内绘制着一张繁复到极点的人体绣图！ 聂雨的动作一顿，猛的呕出数口黑血，不光速度与力量肉眼可见的降低，就连精神力都开始僵化，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一般，脸色苍白无比。 【绣主】路径，六阶技能——【伏魔血图】。 “我的阶位……开始跌落了？？”聂雨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体内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就在刚才，随着大量精神力被人体绣图锁死，他已经从五阶跌落回四阶，他不知道这个过程是否是可逆的，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的阶位还在下跌。 照这个速度，最多三分钟，他就会丧失一身精神力，所有的阶位和技能被封锁，彻底沦为普通人。 此刻聂雨的眼瞳中，那只狼眸也开始控制不住的淡化，他的【目野猎场】已然摇摇欲坠，很难维系。 “绝不能再这么下去！！” 聂雨眼眸中闪过一抹狠色，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反手握着猎刀，将坑洼锋锐的刀锋刺入自己胸膛！ 噗——！！ 随着刀锋入体，锋丝也紧随着钻入血肉中，与体内疯狂编织的绣丝厮杀在一起。 既然那老太婆能在他体内绣图，以此封锁自己的阶位，那他就只能靠斩断自己体内的绣丝，来维持这一切……血管，骨骼，皮肉，他的身体瞬间成为绣丝与锋丝的战场，宁可给身体造成无法逆转的损伤，也要拼死保住自己的技能与阶位。 他的毛细血管开始疯狂渗血，整个人就像是泡入血水一般骇人，他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次都能咳出大量的黑血与碎肉，场面狰狞无比。 但这么厮杀下去，要么最终绣丝封锁他的一切，要么他自己把自己耗死，聂雨心中很清楚，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尽快脱离【万物绣国】！ 聂雨一边与体内的绣丝厮杀，一边拎着猎枪向前方开火，艰难的杀出一条血路。 或许是同时使用【万物绣国】与【伏魔血图】，精神力极速消耗的缘故，肖春萍的咳嗽越发剧烈起来，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外界封锁聂雨的绣丝一时间也开始减缓。 这对聂雨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如果肖春萍还年轻，他今天恐怕绝对逃不出这里……可惜，她已经老了。随着聂雨逐渐化作血人，七窍都开始不止的流血之时，他终于杀出了【万物绣国】的边境， “该死……该死……” 聂雨的意识逐渐模糊，每一次迈开脚步，身上各处都会传来钻心的剧痛……他已经没法再去追击苏知微，而是毫不犹豫的调转方向，用尽全力往远离博物馆的方向逃窜！ 随着聂雨的身形远去，肖春萍身下的绣龙也逐渐溃散，这位年近九十的老人早已接近极限，虚弱无力的从半空跌落而下。 “肖前辈！” 一道棕衣身影脚踏虚空，快步从远处赶来，稳稳的将她接在半空。 “肖前辈，你没事吧？”陈伶感受着老人急促的呼吸，担忧问道。 “咳咳咳……我没事。”肖春萍苍白的发丝逐渐飘落，整个人说不出的憔悴，摆了摆手，“就是年纪大了……哪怕今天我再年轻十岁，也绝不会让他逃走……咳咳咳…… 我本打算，直接封锁他的精神力和技能，让他彻底成为普通人……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这么狠……” 陈伶脚踏云步，将肖春萍的身形稳稳的送回地面， “他的阶位，还会恢复吗？” “理论上来说，只要他清除体内的所有绣丝，就能恢复……不过，那需要时间。” “大概多久？” “长则一天，如果他对自己够狠的话……最短，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他转头看向聂雨离去的方向，眼眸中精芒闪烁。 “半个小时……足够了。” 第519章 雨中的服务区 陈伶抵达博物馆，也就过了几十秒的时间。 他目睹了肖春萍与聂雨的领域大战，在这个过程中，并非是他不愿意出手帮肖春萍，而是没法出手。 他如今毕竟还没掌握领域，强行介入两人大战只会给肖春萍增加负担，等到两人的领域消失，他便第一时间进入战场，接住了从天穹坠落的虚弱肖春萍。 “你要去追杀他？”肖春萍咳出几口鲜血，当即摇头， “太危险了……哪怕是同阶作战，戏神道赢过兵神道的概率也不大，更何况就算他被我封住阶位，也还是四阶，能够调动一部分领域……放他离去吧。” “我放他离去，他早晚还会杀回来。” 陈伶缓缓站起身，望着聂雨逃亡方向的目光中，一抹抹寒芒闪烁，“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地点，也知道肖前辈你的能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轰隆——！ 低沉雷鸣闪过云层，原本连绵的夜雨，似乎开始向雷雨转变。 陈伶安顿好肖春萍四人后，便迅速踏云而起，一抹杏红在眼角晕开，自雷云之下凝望聂雨逃亡的方向，地上的血脚印清晰倒映在眼瞳之中。 他身形一晃，在漆黑雷云之下全速追掠而去。 …… “咳咳咳……呕……” 一道道血脚印沿着道路蔓延，聂雨突然弯下腰，大口大口的黑血溅在地面，缓了许久之后，才缓缓直起腰来。 一柄猎刀插在他的胸口，鲜血沿着刀柄不断滴落……即便如此，聂雨也没有将其拔出，而是就这么插着刀，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 这并不是为了止血，而是只有刀锋留在体内，他才能继续精准操控锋丝清扫体内的【伏魔血图】。 “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聂雨从未想过，自己这次的刺杀会如此狼狈，在神农架时他本以为这是一场毫无难度抹杀任务，可先莫名其妙跳出一个陈伶把自己耍的团团转，又跳出一个实力强到恐怖的老太，若非他对自己够狠，恐怕此刻已经死在那座博物馆中了。 不过他已经记下了苏知微等人的气味，等到伤势恢复，很快就能继续追杀……至于那个老太，这次应该也消耗的不轻，以她的年纪，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恢复到全盛状态。 聂雨粗重的喘息着，冰冷的雷雨越下越大，打在他的身上冲刷下血水，潺潺流淌到道路两侧…… “不对……不能这样下去。” 聂雨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回头望去，只见一条遍布血痕的路径正一路延伸到他的脚下，那是他来时流下的鲜血。 苏知微跟另一个男人已经昏迷，老太也消耗巨大，必然无法追击……但聂雨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开启【目野猎场】时看见了陈伶也抵达博物馆！ 如果陈伶想要杀自己，现在绝对是最好的时机，甚至现在他可能已经变成了陈伶的“猎物”……但哪怕聂雨知道这一点，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伤的太重了，根本没法以全速逃离，而且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在向外渗血，也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聂雨一边踉跄前行，大脑一边飞速运转，他目光扫过四周，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不能再这么盲目前进……如果他真的追过来，速度方面我肯定没有优势，与其在旷野上被追猎消耗致死，不如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绝地反击……” 聂雨自身就是“猎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何杀死一只重伤的猎物，对一条重伤濒死的恶狼而言，最佳的狩猎方式就是远远的用猎枪射击，逼迫他不断拼命前进，并持续消耗，尤其是在这种视野辽阔的旷野上，只要猎人足够有耐心，完全可以在不拼死搏斗的情况下耗死他。 聂雨自然不可能让自己成为一只被人玩弄的“猎物”，他要将命运攥在自己手里……他要找到一个满是掩体的地方，与追猎者来一场濒死搏杀！ 最终，聂雨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不远处一座似乎已经停运的高速服务区上。 这是这条道路周围，唯一一个有大量掩体，布局错综复杂的地方，由于已经废弃，里面并没有丝毫灯光传出，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夜雨间的鬼城。 聂雨毫不犹豫的拖着染血身躯，一点点向服务区走去。 一分钟后， 一个身影在云层下踏空而来。 “躲进了服务区里么……已经察觉到我在追踪他了？”陈伶杏红的双眼望着地上的血水，一路延伸到服务区内，眼眸微微眯起。 【观众期待值+2】 【当前期待值：54%】 随着地上的血水交织成两行字符，陈伶越发笃定了这个想法，他目光凝视着这座笼罩在黑暗中的废弃服务区，若有所思。 这座服务区占地很大，从空中俯瞰，除了加油站，服务区主楼之外，甚至还有一条商业街，一条美食街，大大小小几十家商铺，基础设施也都齐全……而聂雨的血迹，在进入商业街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自己正在空中观察服务区，而聂雨，必然也在其中的某个角落，凝视着自己。 这一刻，再也没有猎人与猎物的区别，他与聂雨都是猎人……或者说，都是彼此的猎物。 “又是一场恶战啊……”陈伶心中叹了口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微光。 恶战……猎人与猎物……越阶之战……困兽之斗…… 莫非…… 【在至少2000人的见证下，完成一场惊心动魄的杀人表演】 陈伶突然想起了自己尚未完成的表演，对于自己而言，这是三阶跃阶对战四阶的冒险战斗，对聂雨而言，这是决定生死的濒死反扑……双方一路纠缠到现在，今天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陈伶至今以来面对的最艰难的战斗。 从这一点看，应该能够满足“惊心动魄”的条件……那2000人的见证怎么办？ 陈伶在雨中皱眉思索，他不想错过眼下这个绝佳的表演机会，毕竟这种生死厮杀不是随时能遇到的，而且他也没法保证自己一定会赢……可如今这附近别说2000人，连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根本没法满足表演要求。 不……等等！ 陈伶像是想到什么，从口袋中掏出翻盖手机，目光扫过这座到处安装着废弃监控的服务区，眼眸逐渐亮起。 他差点忘了，在这个时代，观众……未必要在现场。 第520章 演出开始 这座服务区虽然废弃，但基本设施一应俱全，尤其是监控系统，基本覆盖了加油站，主楼前，以及两条商业街的每一个角落。 只不过，现在服务区的供电是关闭的，所有东西都无法使用……但这对陈伶而言，并非是什么难事。 只要能恢复供电，覆盖整座服务区的监控就能重连，它们能将这里的一切记录，同时转播给互联网上的任何一个人。 这个时代有互联网存在，哪怕这里没有一个观众，也可以有无数观众在线上“见证”这场厮杀的表演！ 但现在的问题是……去哪里找这些观众？ 陈伶自然可以将画面投放到每一台电子设备上，随随便便就能让上百万人观看，但这毕竟是一场杀人表演，如果真的这么做，那将造成极为恶劣的社会影响，而且恐怕不等他与聂雨打完，警方或者军方就会抵达这里。 观众的规模不用太大，而且其中不能有孩子或者无辜人，最好还不会报警…… 这样的观众，或许只有一个地方有了。 【观众期待值+1】 陈伶迈开脚步，身形一步步从云端向下走去， 他身形轻飘飘的落在服务区主楼的顶端，这里大概有五层楼高，同时也是夹在两条商业街中心的最高点。 “果然来了……” 此刻，商业街的某间店铺二层，聂雨透过窗帘缝隙看到这一幕，眼眸中森然寒芒闪烁。 他深吸一口气，手掌握住胸膛的猎刀刀柄，将其缓慢拔出…… 锋利的刀锋从血肉中退出，潺潺鲜血随着刀锋破空溅洒满地，聂雨的脸色在满是雨水的玻璃倒影中苍白如纸。 虽然还没将【伏魔血图】清除，阶位依旧被锁死在四阶，但眼下的情况已经没时间让他慢慢清扫了……只有杀了陈伶，离开这里，他才能有机会去做更多的事情。 他一手握着染血猎刀，身后背着猎枪，双眸死死盯着不远处楼顶的身影，像是一位极具耐心寻找破绽的猎人。 但下一刻陈伶的举动，却超出了他的意料。 只见陈伶走到一座类似变电器的柜子前，手掌在上面微微一碰，细密的电弧直接从柜中爆开，与此同时，轰鸣雷声在云层作响！ 轰隆——！！ 随着一道雷霆划破天际，聂雨看到楼顶的陈伶，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紧接着，一块块早就沉寂于黑暗许久的霓虹灯牌，从陈伶脚下的大楼向两座商业街不断亮起！ 噔噔噔噔—— 各个店铺，颜色各异的霓虹灯牌，撕破黑暗中骤急的雨幕，这座废弃的服务区像是被陈伶彻底唤醒，在无人问津的夜雨中绽放出如梦如幻的光华。 这些霓虹灯牌逐步照亮街道，也照亮聂雨黑暗中的面庞，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将这里的一切点亮…… 与此同时，聂雨没有注意到的是，错落在街道各处的监控，也悄然无声的启动。 刺目的电火花从电柜中喷涌，像是舞台开场前明亮的聚光灯，在这聚光灯之前，陈伶抬起手，在自己的下巴上用力一撕！ 刺啦—— 一张脸皮随风飘散于虚无，大红戏袍在暴雨中迎风狂舞，涌动的电火花映照着陈伶半边面孔，光影交错的微笑越发灿烂…… 观众就位，舞台就位，演员就位； 他缓缓蹲下身，指尖在唇间一点，随后落在身下的水洼上，像是一位演出前轻吻舞台的演员，水洼中一缕涟漪将他的面孔荡碎成涌动星光。 他喃喃自语： “演出……开始。” …… 美国。 拉斯维加斯。 一位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端着一杯红酒，平静穿过金碧辉煌的赌场，耳畔充斥着赌徒们的激动喊声，或者孤注一掷的红眼咆哮。 有人的筹码在牌桌上翻飞，有人的命运被轮盘击溃，有人的红酒在杯中摇晃。 男人只是静静的从赌徒间穿过，仿佛一位不存在的幽灵； 就在这时，他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像是有电话响起，男人自然的将其掏出，看到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停下脚步。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张先生，需要给您安排午餐吗？”一位金发服务生走到身旁，恭敬问道。 “不……不需要。” 男人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手机屏幕的画面上，他挥了挥手，“我要休息会，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是，先生。” 一边说着，男人一边拉开了赌场贵宾室的房门，奢华的水晶吊灯将房中的一切照的灯火通明，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却发现自己的电脑不知何时也已经启动，跳转成与手机上一模一样的画面。 此刻的电脑屏幕中，暗网的网址已经自动打开，网站的主页面都被一段直播画面所覆盖……最关键的是，这画面竟然还没有关闭选项。 “强制弹出的窗口，还没法关闭？”男人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的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暗网……居然还能被黑掉？有意思……” 此刻在画面的右上角，观看人数还在疯狂增长，“强制弹出”+“无法关闭”，几乎将整个暗网的用户全部锁死在这里，除了观看，什么也做不了。 此刻的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一万。 既然无法关闭，男人索性就将画面调到全屏，杯中红酒轻轻摇晃，目光注视着画面……画质并不清晰，像是用监控摄像头记录的，画面中大量的霓虹灯牌在暴雨中亮起，远处的一座建筑楼顶，一袭红衣正在随风飞舞。 “地点是在大陆？”男人看到霓虹灯牌上的中文，有些诧异的微微挑眉。 画面始终定格在这里，让男人有些不知所谓，就在他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突然踏过雨幕，手握猎刀，缓步向那袭红衣走去。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男人还是看清了他的侧脸，杯中摇晃的红酒微微一顿，眼眸眯成一条缝隙…… “‘猎人’……是他？？” 第521章 战聂雨 与此同时。 旧金山。 铛铛铛铛—— 一抹红影踏着高桩，如踏云飞翔般轻盈的腾跃而起，大红狮子头戴着飘带在空中翻飞，硕大的眼睛时不时轻眨，仿佛真的活过来一般。 响亮锣鼓接连不息，群众的喝彩从旁响起，一众白人黑人拿着手机，正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只见那舞狮身影三两步便踏上最高的高桩，距离地面足有七八米高，他单脚踩在桩面，身形自然后沉，另一只脚像是二郎腿一样叠在一起，远远望去，就像是随时要掉下来一般，引得众人连连惊呼。 大红狮子头套俏皮眨眼，猛的一个后空翻从七八米高的高桩跃下，双脚连踏虚无，像是踩着阶梯般凌空飞下，然后稳稳的落在地面。 下一刻，掌声雷动！ 无数围观身影惊讶的彼此对视，嘴形仿佛在说“我的上帝”，他们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在唐人街，这种事情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这群来自东方的家伙，身上总有些令人无法理解的神奇力量。 随着演出结束，刚才舞狮的身影走到队列后方，双手摘下那顶大红狮子头套，一张俊朗的年轻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红黑色唐装，手腕上戴着一串光泽发亮的小叶紫檀，他跟身旁的少年招招手，便接过一只狭小的圆框墨镜，随手架在鼻梁上，嘴角微微上扬。 “哼哼，这帮洋人的钱真好赚。” 他双手插兜，身体略微前倾，鼻梁上的小圆墨镜向下滑了些许，他的目光满是笑意的扫过整条唐人街，表情与姿态中都不自觉的透露出一丝痞气， “现在，谁才是唐人街最靓的仔？” “孙先生，观众还没走远呢……您注意一下形象。”一旁像是助理的少年轻声开口。 “……咳咳。”年轻人向后瞥了一眼，默默直起身子，径直往唐人街内走去。 “对了孙先生，从刚才开始，你的手机好像一直在响……” “嗯？” 年轻人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的网站与画面，整个人突然一愣。 “咦……这什么情况？暗网被黑了？” 他拉下鼻梁上的墨镜，毫无形象的蹲在路边仔细观看起来，随着画面中一个染血的身影经过镜头，他的注意力被瞬间吸引。 “这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不是那个金三角很有名的兵神道来着……” 年轻人挠了挠头，冥思苦想。 然而，随着画面一转，在聂雨的前进方向，一袭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正屹立在大雨的楼顶，一抹杏红自眼角勾勒而出。 看到这一幕，年轻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蹭的一下就从路边站了起来！ “这是……戏神道？？” …… 服务区。 雷霆在云层间怒吼，苍白的雷光闪过天穹。 闪烁的霓虹中，聂雨提着猎刀，一步步踏碎水洼的涟漪倒影，向陈伶所在的位置缓步前进。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鲜血，看向陈伶的目光好似刀锋般犀利。 “你果然追过来了……” 陈伶平静的望着他，“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在暗中，等我防备减弱的时候，再突然给我致命一击。” “对付你，还用不上这种手段。” “是用不上，还是耗不起？你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吧？如果不尽快解决我，处理掉伏魔血图，恐怕你的阶位还会继续跌落……到时候，你就连一丝胜算都没有了。” 陈伶一眼就看出了聂雨的心思，冷笑开口。 聂雨攥着猎刀的手掌越发用力，苍白的骨节在冰冷雨水冲刷下，显得格外狰狞。 “你应该也只有三阶吧？”聂雨森然说道，“就算我阶位跌落，身上带伤，杀你一个三阶也易如反掌。” “是吗？”陈伶轻笑道，“那你就来试试。” 看着陈伶的脸，一股怒意就攀上聂雨心头，无论是之前飞机上的圈套，还是杀死秃鹫，反手对自己发布悬赏，都让聂雨对陈伶的杀意升到极致……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双脚猛踏大地，身形瞬间如炮弹般撞破雨幕，飞掠而出！ 即便他的身体已经负伤累累，连行走都踉跄困难，但此刻聂雨还是爆发出了恐怖的力量与速度，甚至整个人沿着楼宇的墙壁垂直加速，凹凸不平的猎刀刀锋斩开一滴滴坠落的雨珠，发出破空的呼啸声。 他必须速战速决！ 陈伶只觉得眼前一晃，聂雨的身形便腾跃至楼顶半空，血色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随着猎刀斩落，细密的锋丝狂舞着斩向陈伶的咽喉！ 杏红色的双眸倒影着锋丝的轨迹，那袭大红戏袍顷刻间如蝴蝶般在楼顶飘摇纷飞，陈伶不退反进，在狂舞的锋丝中硬是走出一条无伤之路。 宽大的戏袍袖摆一晃，一柄寒芒闪烁的剔骨刀便落在陈伶掌间，轻飘飘的劈向聂雨。 铛铛铛铛——！！ 聂雨的猎刀与陈伶的剔骨刀，刹那间交手十数次，快到在雨中拖出残影。 刺耳的金属交鸣声响起，细密的火花在雨中迸溅，聂雨没想到陈伶的近身战力竟然如此之强，无论是速度还是斩击的招式，都与他不相上下！ 聂雨眉头紧锁，低吼一声，浑身的肌肉暴起，在【铁衣】覆盖下再度加成，一刀重重的劈在剔骨刀上。 咚——！！ 恐怖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陈伶身形自雨中倒飞而出，足足数米之后双脚才触碰到大地，勉强稳住身形。 感受到双手传来的酥麻，就连握刀都有些艰难，陈伶的目光逐渐凝重起来。 “好强的力量……” 聂雨到底是五阶的【天狼】，即便身受重伤，在【铁衣】的加持下力量也不是三阶能比拟的。若非陈伶这几个月，天天跟大师兄学习锤炼近身战法，搏杀技巧大幅度提升，恐怕连聂雨的几刀都接不住。 聂雨见此，眼眸中的寒芒越发浓郁，他握着猎刀从雨中缓步走来，冷声开口： “我说了……你不过是三阶，赢不了我。” 第522章 生死搏杀 “双方存在阶位差距么……” 电脑屏幕前，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不紧不慢的抿了口红酒，眼眸中的兴致越发浓郁。 就在这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点开画面边缘的聊天框，一行行消息从中弹出。 “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暗网被人控制了？” “这个画面关都关不掉……难道只能关机或者拔网线吗？” “为什么要关掉？你们不觉得这东西很有意思吗？” “那个背着猎枪的，是传闻中金三角的那位‘猎人’吧？这可是传奇级别的雇佣兵和杀手……能看到他杀人，应该是我们赚到了。” “所以这场直播是猎人自己开的？为了让我们看他杀人？” “话说这两个人刚才的交手也太猛了吧，画面的帧数根本跟不上他们的动作，只看到几缕火花闪了几下，那红衣就飞出去了。” “不过那个红衣人究竟是谁？竟然被那位‘猎人’盯上……实在倒霉。” “……” 越来越多的人被画面所吸引，顿时激发热烈的讨论，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眯眼看着屏幕上，浑身是血的聂雨，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下一刻，画面中发生的事情，让他突然一愣。 只见被聂雨一刀逼退的红衣，竟然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反手将剔骨刀刺入自己的下腹，用力一划！ 皮肉被剔骨刀割开，血水顿时混杂着雨水哗啦啦的流淌在地，那红衣的笑容在雨中越发狰狞。 “赢不了……那可未必。” 无论是聂雨，还是在屏幕前的白西装男人，此刻都愣住了，哪怕是其他观众不断发出的消息都短暂停滞了一瞬间，然后就开始疯狂的刷出“哦上帝”，“他是个疯子吗”之类的字眼。 【观众期待值+3】 随着一行字符在雨中浮现，陈伶的红衣好似闪电掠过雨幕，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大截，聂雨冷哼一声，反手便提着猎刀与之厮杀！ 铛铛铛铛—— 刺目的火花在空中疯狂荡开，这次两者的交手速度甚至更快，聂雨知道陈伶的弱点是什么，再度一刀重重的砍向陈伶肉身！ 可他万万没想到，陈伶不仅没有再度和他角力，甚至反而张开双臂，主动用身体去接下这一刀！ 随着一刀寒芒劈过陈伶的身体，狰狞伤口瞬间从肩膀贯穿至左侧胯骨，差点将其一刀两断， 就在聂雨短暂愣神之际，陈伶眼瞳中的血色疯狂闪烁，猛的一步前踏，就连脚下的楼板都摇晃起来，所有力量聚集到抬起的右拳，然后呼啸着砸在聂雨胸膛！ 砰——！！！ 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荡开，将密集的雨幕都打出一片真空区域，聂雨的【铁衣】被这一拳砸出蛛网般的裂纹，然后整个人像是流星，被从楼顶一拳砸飞！ 这一刻，屏幕前的所有“观众”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无论是陈伶主动自残，还是这突然爆发的一拳，都完成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竟然一拳打飞了聂雨？！ “这家伙……真的是戏神道吗？？这么能打？”旧金山的马路边上，穿着唐装的年轻人喃喃自语，表情古怪无比。 画面中，陈伶一拳砸飞聂雨，并未有丝毫停顿，反而一步步脚踏虚无冲出，一晃便来到聂雨上空！ “云步？！” 唐装年轻人瞪大眼睛，“我擦……他真是戏神道！！” 大雨在雷鸣中倾盆落下，两道身影同时闪出楼顶，聂雨本就濒临极限的身体，被陈伶这一拳砸的结结实实，大口的鲜血控制不住的从喉中喷出。 该死…… 聂雨身形还未落到地面，便看到那一袭红衣飞到自己上空，似乎准备有所动作，反应极快的将背后猎枪握在手中，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但下一刻，他的指尖却只触碰到一抹光滑……不知何时，他手中的猎枪竟然变成一截钢管。 与此同时，脚踏虚无来到聂雨正上方的陈伶，将猎枪枪口瞄准聂雨，瞬间扣动扳机！ 砰——！！ 火焰迸溅，一枚子弹从猎枪枪膛掠出，眨眼间便轰在聂雨肩头，一束血花在雨中绽放。 半空中的聂雨被这一枪打乱重心，轰然坠落在泥泞大地，接连翻滚两圈之后，才勉强稳住身形。 聂雨连吐两口鲜血，用猎刀支撑着身体，脸色苍白好似寒霜。 大红戏袍一步步落回地面，浑身是血的他，将手中冒着青烟的猎枪用力拧动，硬生生将其从中央掰弯，随后用力丢在一旁。 “你的伤，也坚持不了多久。”聂雨看到陈伶身上的贯穿刀痕，还有腰腹上潺潺流血的伤口，沙哑开口。 “无所谓。”陈伶虚弱的笑了笑，“只要坚持的比你久就行。” 为了让自己的力量提升到极致，陈伶索性冒险让聂雨将自己打到濒死状态，否则以他的力量，想破开四阶的【铁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这么做的代价就是，他生命力流逝的速度太快了，如果不尽快做处理，他真的会死。 双方都是濒死状态，现在比的，就是谁能让对方死的更快。 “好啊……” 聂雨用猎刀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微眯的眼眸流露出疯狂，“那就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他抬起脚掌，用力向前一踏，周围的雨水短暂的停滞在半空，仿佛无形中有一道领域在大雨中张开！ 聂雨的左眼逐渐被狼眸所取代，与此同时，雷鸣交加的云层之间，一只硕大的狼眸缓缓睁开…… 领域，【目野猎场】！ 虽然聂雨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但他已经发现了，如果自己不动用领域，根本难以杀死陈伶……这家伙虽然是三阶，但无论是技能的数量，还是诡异程度，又或是近身作战的水准，都极为棘手。 而聂雨目前唯一能压制陈伶的手段，就只有四阶的“领域”，这也是聂雨最后的杀手锏。 如果在【目野猎场】的持续时间内，他都没能杀死陈伶，那他也必死无疑。 【观众期待值+2】 感受到那只狼眸锁定自己，陈伶眉头微皱，他看了眼杀意汹涌的聂雨……化作一道血色残影，掉头就往远处狂奔！ 聂雨当场愣在原地。 第523章 变形 陈伶已经被【天狼】锁定过一次，自然是知道这领域的恐怖。 一旦被那只虚空狼眸注视，不仅肉身的机能会大幅度下降，而且除非逃离这座领域的范围，否则根本无法摆脱，最终只能被追猎致死。 在这个过程中，聂雨则会像是开了天眼一般，完全掌握自己的一举一动，堪称猎场上的上帝视角。 陈伶心中很清楚，以他如今的阶位与状态，在【目野猎场】中绝对不是聂雨的对手，所以现在绝不能被这座领域锁定！ “想跑？！”聂雨也回过神来，冷笑道， “没有人能在【目野猎场】里，逃过锁定……你速度再快，能有我的目光快吗？” 与此同时，高悬于雷云之下的巨大狼眸，迅速转动瞳孔，向着那雨中奔袭的红衣望去，顷刻间便追上数百米。 眼看着目光即将锁定陈伶，他毫不犹豫的伸手在下巴上一撕，下一刻整个人化身为一只麻雀，一头飞入边缘的商铺之中。 还能变鸟？ 聂雨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他甚至没能看清刚才商铺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商铺中的陈伶就变成一只飞鸟。 但即便如此，陈伶也没能摆脱狼眸的目光，化身飞鸟的陈伶能清晰的感受到，商铺天花板之外有一道目光还在向他逼近，无论是变身还是利用复杂的地形建筑，都没能躲过狼眸的注视。 陈伶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他的身形再度一晃，下一刻便成一条细小的红色蟒蛇，自商铺间隙穿行而过，紧接着又变成蝙蝠，随后是壁虎，猎豹，猿猴…… 陈伶的身形在沿街的几十道商铺间疯狂闪烁，每一次出现在商铺内的都是全新的物种，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场盛大而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形秀。快到无论是聂雨还是屏幕后的观众，都无法用肉眼捕捉他的动作与轨迹。 “天！这是什么本领？！” “狮子，雪狼，雄鹰……该死，我的眼睛已经跟不上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天使还是恶魔？为什么能变成这么多动物？？” “哦我的上帝，这真的不是电脑特效做出来的视频吗？！” “你们还没发现吗？猎人和这个红衣人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应该拥有某种超凡力量！” “……” 就在一条条信息在画面旁疯狂刷屏之时，旧金山的马路边，穿着唐装的年轻人一幅见鬼的表情。 “【千面】……是【千面】吧？不对啊……没听说谁的【千面】还能变成动物的……这戏神道究竟是什么来头？？” 服务区。 陈伶的身形在密密麻麻的废弃商铺间变化穿梭，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确实能一定程度上拖住天空狼眸的目光……他能感觉到，那目光追踪自己的速度始终跟自己的身形差了几米，似乎一时之间没法反应过来猎物如此高频的变化。 就在陈伶不断试着跨越领域边缘，脱离【目野猎场】之时，却发现狼眸的注视范围正在不断向前方延伸，自己往哪个方向跑，猎场就覆盖在哪个方向。 陈伶猛的回头，发现浑身是血的聂雨，正提着猎刀狂追在自己身后，领域也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这就意味着如果不解决聂雨，领域始终会跟在陈伶身边，直到他被彻底锁定杀死。 “逃不出的猎场，甩不掉的狼眸……所有领域，都这么变态吗？？” 陈伶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韩蒙说神道三阶到四阶是质变，拥有领域的神道跟没有领域的神道，是完全不一样的……想越级击杀，难上加难。 陈伶虽然有【审判庭】，但毕竟自身还是三阶，【审判庭】也只能发挥出三阶的力量，而非完整的领域……当然，即便如此，它也是目前陈伶的最强杀招，也是唯一有机会撕开【目野猎场】杀死聂雨的技能。 这个底牌，是陈伶翻盘的唯一希望，他必须要选择最合适的时机才能掀开。 “幸好我提前做了准备。” 陈伶扫了眼天空中的巨大狼眸，在商铺中穿梭的身形突然调转方向，冲着不远处的汽修厂房飞驰而去！ 那座厂房伫立在服务区的边缘，外表面斑驳老旧，金属棚顶也缺了几块，像是废弃许久……但若是仔细观察刚才陈伶的逃亡路线，就会发现他似乎早就刻意的在向这里靠近。 见陈伶停止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狼眸目光瞬间追上，两者之间的差距极速缩小，最终彻底锁定陈伶的身形！ 就在陈伶左脚踏入厂房的瞬间，一股令他汗毛倒立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身体就像是灌了铅般沉重，速度肉眼可见的减缓…… 猩红的鲜血顺着陈伶的伤口，潺潺流淌在厂房地面，他双脚支撑着身体，一步步踉跄走到厂房中央，只觉得浑身力量都像是被抽干，脸色苍白无比。 又是熟悉的锁定……又是令人绝望的无力感。就像是一只踩中陷阱的猎物，一点点失去反抗之力，然后被猎枪的枪口遥遥瞄准。 陈伶能感觉到，如果以现在的身体状态跟聂雨对战，恐怕他连三招都接不下来，就会被一刀砍下脑袋，领域张开后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哗哗哗—— 破烂的金属棚顶，并不能阻挡滂沱大雨的浇灌，几处缺口此刻像是水帘洞般，不断的有雨水灌入厂房，嗡鸣声响在空旷场地间回荡。 染血的大红戏袍，穿过这些雨帘，在厂房地面的一块防水布上站定， 陈伶回头望去，滂沱大雨中，一个手握猎刀同样浑身是伤的身影，在苍白闪烁的雷光照耀下，一步步走入厂房之中。 “看来，胜负已分了。”聂雨沙哑开口。 “呵呵……”湍急的雨帘之间，陈伶虚弱的笑道，“那可未必。” 聂雨目光扫过四周，短暂的停顿后，缓缓开口， “在被我锁定之前，你就主动放弃了逃亡，靠近这里……而且仔细想想，你出现在服务区之前，也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 聂雨的双眸微微眯起，猎人的警觉与理智，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你……提前在这里布置了陷阱，对吗？” 第524章 时间的陷阱 陈伶的眉头微微上扬。 “……是啊。”陈伶哈哈笑道，“如果怕的话，你也可以不进来，反正你的枪已经被我毁了，我们两个就这么远远的站着，看看究竟是谁先被耗死。” 聂雨的眼眸越发冰冷，尤其是那只重叠在空中的狼眸，正在疯狂的吞噬他仅剩的精神力，一缕缕微光在其中闪烁。 【目野猎场】时刻在透支聂雨的身体，再加上他身体也早已濒临极限，若是再这么耗下去，先死的一定是他……陈伶就是吃准了这一点，微笑着站在雨帘之间，一幅事不关己的表情。 明明陈伶才是被领域锁定，是绝对弱势的一方，却在此刻占据了主导地位，仅是一句话，就将聂雨逼的进退两难。 聂雨握刀站在门口，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下定决心，缓步走向厂房之中。 “那就试试……你的陷阱，能不能杀死我。” 无论陈伶有没有布下陷阱，聂雨都不可能在这等死，他宁可踩入陷阱跟陈伶正面厮杀，也不会在对方的注视下懦弱的死在门外。 猎刀刀身倒映着四周的雨帘，他的步伐沉重而缓慢，即便聂雨的警惕性拉满，依旧没有找到陷阱藏在哪里……在当下的环境中，他找不到任何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因素。 陈伶对聂雨的选择毫不意外，他随手从身后拎起两只修理厂内的金属气罐，用力掷向聂雨的身形，沉重的气罐破开空气，发出低沉嗡鸣。 聂雨眉头一皱，并没有用猎刀去斩击，警惕的侧身避开，任凭那两只气罐落在身后的地面。 随着两声金属落地的哐当声响起，聂雨想象中的陷阱并未出现，他绷紧身体道： “你究竟想搞什么花样？” “普通的陷阱，对于你这位资深猎人而言，当然毫无作用……更何况在领域加持下，你能无视障碍地形，直接窥破陷阱的布置。”陈伶不紧不慢的开口，“所以，我什么也没准备。” “你又耍我？？”聂雨的眼中再度攀升怒意。 “那倒也不是。” 陈伶掏出翻盖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00:17:49” “我准备的陷阱……是时间。” 随着陈伶用力将身下的防水布拉开一角，一行行用鲜血勾勒而出的文字暴露在空气中！ 【00:10:__】 【00:11:__】 【00:12:__】 【……】 【00:17:__】 【……】 最先映入聂雨眼帘的，是一长串写了一半的时间，从凌晨零点10分到30分，全部按序排列在一起，只缺乏了秒数。 聂雨不明白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也没兴趣再看陈伶装神弄鬼，他用力攥紧手中猎刀，身形极速向陈伶冲刺而来！ 就在他动身的同时，陈伶抬起染血的指尖，迅速在【00:17:__】的空格中，写下此刻的秒数！ 随着一阵狂风拂过厂房，那张防水布彻底被掀开，一长串完整的用鲜血勾勒出的叙述文字，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00:17:54，雷鸣阵阵，废弃厂房的金属棚顶成为荒野中最佳导电体，一道落雷从天穹劈落，恰好穿过破碎的金属棚屋缺口，击中正在提刀快速移动的聂雨！】 刺啦—— 丝丝缕缕的电弧在金属棚顶闪过，下一刻，一道苍白雷光好似怒龙，从天穹咆哮坠落！ 聂雨的瞳孔骤然收缩。 轰——！！！ 粗壮的雷霆在雨帘中疯狂闪烁，刚才被陈伶抛出的修理厂供氧罐与乙炔罐，也在这一刻被迸溅的火花引燃，雷光混杂着火焰自棚顶下爆开，仿佛一轮烈阳将聂雨的身形吞没其中！ 电弧在金属棚顶下游走，陈伶的大红戏袍被狂风吹的飞卷，他一只手挡在身前，眼瞳中倒映着那团刺目爆炸焰火，微微眯起。 余火尚未消散，陈伶便如离弦之箭，呼啸冲出！ 此时的聂雨，被雷霆正面击中后，浑身已经焦黑看不出人形，再加上后续引爆的氧气与乙炔罐，即便是有【铁衣】附着身体也破碎大半，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死亡。 他愤怒的咆哮一声，身体内最后的潜力彻底爆发，可还未等提刀冲出，一柄锋锐的剔骨刀便被血色手掌甩出，破开滚滚浓烟，精准的刺入他的左眼！ 噗——！ 即便是【铁衣】，也没法覆盖眼睛这个要害，只见一团血色迸溅，聂雨的狼眸便剔骨刀的刀柄所取代，痛苦的低吼瞬间响彻厂房。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身侧响起： “审判。” 漆黑的手枪枪口，一束足以解构万物的子弹飞射而出，刹那间将黑烟破开一条真空路径，将聂雨的猎刀连带着半边身子，全部打碎成分子级，泯灭在虚无之中。 从陈伶写下时间，到爆炸，再到现在，总共也就过了不到两秒，屏幕前的观众们有九成九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便看到只剩半边身子的聂雨从浓烟中倒飞而出，重重的砸在墙面，眼中还插着一柄剔骨刀，模样狼狈无比！ “呕……咳咳咳咳……” 潺潺鲜血在大地上晕开，聂雨破碎的半边身体焦黑而狰狞，他仅剩的一只眼死死瞪着缓步走来的陈伶，眼眸中满是不甘与惊骇。 聂雨不明白，那道落雷为何能如此巧合的击中他，也不明白陈伶是怎么一枪撕开他的【铁衣】，将半边身子都泯灭成虚无……他在那一枪中感受到了领域的力量，但偏偏这家伙还只是三阶，怎么可能有领域？！ 青烟从漆黑的枪口飘起，浑身是伤的陈伶，步履蹒跚的从远处走来，由于失血过多的脸上苍白如纸……他的身体，也逼近极限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轮悬于天空的狼眸已经逐渐消散，意味着聂雨再也没法维系领域，锁定陈伶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看来……胜负已分。” 此刻的聂雨已经彻底丧失行动力，像是具破碎的尸体倚靠在墙边，唯有那只仅剩的眼睛，还在森然凝视着陈伶。 陈伶在聂雨的身前站定，那只枪口再度抬起，抵在聂雨焦黑的眉心， 他淡淡道：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第525章 人生剧本 哗哗哗—— 骤雨击打在金属棚顶，发出密集清脆的声响，像是鼓点在乒乓作响，又像是时代在急促奏鸣。 重叠的雨帘之间，披着一袭大红戏袍的陈伶，漠然凝视着枪口下的聂雨，衣摆随风轻晃。 “遗言？”满脸血污的聂雨虚弱冷笑，“只有懦夫……才需要遗言来打动敌人，苟求活命的机会……败了就是败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好，那我换个问法。”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赢覆在哪里？” “我不知道。”聂雨平静的吐出四个字。 “不是他派你来的吗？” “我不知道。” 陈伶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当然知道聂雨是在拒绝回答问题，同时隐藏赢覆的行动轨迹，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对赢覆这么忠心？ “我不理解……如果赢覆和我一样都是用时代存档回来的，那他在这个时代活动的时间，应该跟我同步才对……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是怎么让你死心塌地的臣服于他的？” 聂雨仅剩的眼睛，平静的与陈伶对视。 “我，不知道。” 陈伶无奈的摇头，“既然你不愿意配合，那就只能我自己来看了……” 陈伶催动精神力，一双杏红色的眼角再度浮现，【朱颜】覆盖面庞，他的双瞳仿佛蕴藏着某种魔力，目光如剑般钻入聂雨的眼睛！ 一段支离破碎的记忆涌入陈伶的眼瞳！ …… 哗哗哗…… 陈伶再度睁开眼睛，依然是置身于一场暴雨。 只不过，这里不再是服务区的废弃厂房，甚至不再是国内，一条破败混乱的街道出现在陈伶的眼前，雨水冲刷着满地泥泞，一个身影穿过他虚幻的身体，步履蹒跚的向前走去。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衣服，像是乞丐的男人，他的头发油腻杂乱，像是许久不曾洗过，他的身上散发着不知哪里沾上的臭味，仿佛是刚从某个下水道摸爬滚打走出来。 但他的背后，却背着一柄坑坑洼洼的猎刀，刀口还残留着深色血污，散发着令人畏惧的血腥味。 即便陈伶没看到他的正脸，也知道这人是谁，那背着猎刀的背影他实在太熟悉……虽然此刻的聂雨身形看起来还有些单薄，但身上森然凌厉的杀气，却是大雨也无法冲刷洗涤。 随着他的前进，两侧破败街道中，有些穿着简陋的黄种人探出头，大多都是个子瘦小的孩童，正对着蹒跚前进的聂雨指指点点，眼眸中满是好奇。 “这里是……缅甸？”陈伶看着周围的环境，若有所思。 濒死的聂雨精神力早已破碎不堪，通过【朱颜】的瞳术，陈伶轻易的窥探到了他“人生剧本”的一角，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就是对聂雨而言最印象深刻的场景。 陈伶并不确定这个场景中，赢覆会不会出现，他只是想试一试……随着聂雨逐渐走远，他也迈步跟了上去。 最终，聂雨在街道尽头的一家酒吧门前，缓缓停下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疲惫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痛苦与挣扎，但最终他还是用力推门而入，随着酒吧门在吱嘎声中打开，极具节奏感的音乐混杂着某种令人迷醉的气味，从屋内扑面而来。 昏暗狭小的场地内，霓虹灯眼花缭乱的闪烁，酒吧内到处都是黑皮沙发，各个肤色的人种在这里聚集，在令人耳膜生疼的重金属音乐中大笑交谈…… 见酒吧大门被推开，门附近的几张卡座上，几位黑人端着酒杯打量聂雨，目光看到他背后的猎刀，神情都有些不善，越来越多的目光向这里汇聚。 雨幕在那褴褛身影后坠落，聂雨背着刀，就这么站在酒吧门口，目光仔细的扫过酒吧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几个膀大腰圆，身上裸露着大量纹身的身影挡在聂雨身前，脸色阴沉的开口： “????????????????????（小子，你想干嘛？）” 聂雨沉默片刻，“sb?????????（找人。）” 聂雨用中文念出了“黄翠芳”三个字，见几人没反应，便直接掏出一张照片，举在几人面前，他们对视一眼，纷纷摇头，似乎开始动手驱赶聂雨。 但聂雨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他直接无视几人，硬是凭力量撞开他们往酒吧里走去，在一阵愤怒喊声中，迅速在每一张卡座间穿梭，仔细辨认着这里的每一个身影。 那些魁梧大汉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有的甚至从怀里直接掏枪，聂雨就像是没看到般，还在疯狂的搜寻着……但随着一束聚光灯晃过他的身前，最终定格在酒吧舞台的某个角落，聂雨突然愣在原地。 只见霓虹闪烁的舞台上，几位衣着暴露的舞女，正抬着一只花瓶在欢呼声中走上前，花瓶不过半只胳膊高，只是平时用来装小盆栽的类型，但此刻的花瓶之上，却长着一颗脑袋……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没有身体，没有四肢，只剩孤零零的一颗头长在瓶口，就像是畸形的怪物被塞进瓶中一样，双眸灰暗死寂，没有一丝生气。 就在这时，她余光似乎扫到某个熟悉的身影，瞳孔不自觉的放大…… 看到那张脸，聂雨呆在原地。 轰鸣的音乐在律动，台下的观众在舞女热辣舞蹈中欢呼，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身影抓住聂雨的身体，将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愤怒咆哮着什么…… 但聂雨对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彻底脱离这个世界一般。 随着花瓶中的妇人开始哭泣，随着聂雨被人一点点拖向门外，这个在金三角不眠不休追猎十五天的特战队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表情逐渐狰狞，眼眸中闪烁着荒诞与癫狂，他挣开了几个大汉的双手，将背后的猎刀拔下，刀芒一闪，大汉们错愕的头颅便高高抛起…… 音乐在疯狂的演奏，将所有惊恐的呼救都掩盖，聂雨好似自血海中走出的杀神，挥动着死神的猎刀，在霓虹灯下狂舞。 那一天，酒吧中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包括瓶中的黄翠芳。 第526章 【殿试】 雨滴穿过陈伶虚幻的身体，他站在门口，看着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猎人，陷入沉默。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他所追寻的那段“剧本”，但这却是聂雨人生中最重要的“情节”，是这一天的杀戮，造就了后来的“猎人聂雨”。 陈伶可以理解聂雨的举动，换做是他，他恐怕会比聂雨做的更加疯狂……说实话，他甚至很欣赏聂雨，如果不是双方立场不同，也许不必厮杀到这一步。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陈伶没有再往后看，他深吸一口气后，再度发动【朱颜】。 以他如今残存的精神力，最多还能再看一段“情节”……希望能够得到更多关于赢覆的信息。 随着画面切换，陈伶周身的场景一变。 同样是一间酒馆，但天气却已经变得阳光明媚，此刻的聂雨正坐在半露天的遮阳伞下，一杯威士忌在他的手中轻轻摇晃，眯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还是在缅甸？不对……这里好像是泰国。” 陈伶目光落在金色的沙滩，与一旁的泰文菜单上，表情不由得有些失落。 看来……赢覆也不在这里。 就在陈伶无奈准备离开之际，一个身影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他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 陈伶在原地怔了足足三秒，才猛的回过头，发现一个白衣身影已然在聂雨的对面坐下，墨眉锋利如剑，眼角如丹凤吊起，双眸中不自觉的透露着一股冷漠威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赢覆？？？ 陈伶忘不了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对啊……赢覆怎么会出现在这？这里可是泰国！ 此时，聂雨也发现对面有人坐下，冷冷扫了他一眼后，便平静开口： “ifiwereyou，iwouldn''tbesittinginthisseat（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坐在这。）” “兵神道，【天狼】路径。”赢覆眯眼凝视着他，“看来，朕的运气不错。” “国人？” 聂雨眉头一皱。 他没听明白赢覆的意思，也不理解“兵神道”是什么东西，喝了口威士忌之后，便再度用中文说道，“你最好滚远点，我没兴趣跟别人拼桌。” 赢覆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目光深邃的望着聂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知为何，聂雨在注视那双眼睛的时候，心中竟然有种莫名的不安，他眉头越皱越紧，一缕杀意混杂在精神力中，无声的向对方压迫而去。 “我说了……滚远点！” 赢覆一袭白衣不动如山，帝神道的气息便同样泄漏出一丝，与聂雨的气息碰撞在一起，一股微风从两人所在的位置席卷，将周围的遮阳伞都吹的晃动起来。 陈伶感受到赢覆的气息，果然是三阶，看来二师姐栾梅说的没错，在没有任何“臣子”的时候，【皇帝】的阶位便会跌落在三阶，而且不会随着精神力的变化而变化……这是【皇帝】的起点，也是阶位的最低点。 “你也拥有力量？！”聂雨脸色一变，瞬间用手抓住腰后的短刀，森然开口，“是谁派你来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朕没有找你，是你在靠近朕。” “什么？” “无论朕在哪里，其余神道的拥有者，都会在命运的指引下无意识的向朕靠近……这是镌刻在所有神道中的本能，也是独属于【皇帝】的权柄之一。” 赢覆平静开口，“楼羽复刻的u盘，似乎还存在缺陷，直接将朕送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国度……而你，是距离朕最近的神道拥有者，也是这个时代第一个面见朕的存在。” 听到这段话，陈伶心神一震。 所有其余神道的拥有者，都会无意识的靠近【皇帝】？ 这个权柄听起来，未免也太夸张了一些……而更让陈伶在意的，是“楼羽复刻的u盘”这几个字，所以赢覆用来进入时代存档的，就是在【灵宝】【元始】【道德】之外的那个盗版u盘？怪不得连编号都是错乱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聂雨攥紧枪柄，眼眸中的警惕越发浓郁。 “神道拥有者与【皇帝】之间的引力，也会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比如理念，或者内心深处的渴望……共鸣越强，引力也就越强。正如帝制尚存的时代，有志有才之人，都会进京赶考面圣……”赢覆注视着聂雨的眼睛， “你是这个时代，第一个‘面圣’之人，说明你与朕的共鸣最为密切……你，是天生的‘臣子’。” “够了！你在这放什么狗屁！” 聂雨瞬间拔枪，漆黑的枪口对准赢覆的眉心，杀意毫不掩饰的从眸中散出。 看到这里有人突然拔枪，周围的游客顿时发出惊呼，一窝蜂的向外跑去，片刻后酒馆门口便空空荡荡，只剩下聂雨握枪与赢覆对峙。 赢覆平静的看着聂雨的眼睛，仿佛眉心的枪口根本不存在一般，他淡淡开口： “你是第一个面圣之人，朕会给你足够的时间……” 赢覆的眼瞳之中，淡金色的光辉开始涌动，仿佛蕴藏着眸中魔力，将聂雨的心神也拖入其中。 “【殿试】……开始。” 随着赢覆眼瞳中的金色越发璀璨，仿佛两轮烈阳熊熊燃烧，不光是聂雨，就连在一旁观望的陈伶，都不自觉的被那双眼睛吸引，一时间有些失神。 就在这时，他周身的画面剧烈扭曲起来，聂雨的记忆在这一刻被搅碎消散，【朱颜】的剧本读取强行中断！ 陈伶的意识猛的回归身体，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刚才……那是什么？ 金属棚顶上的哗哗声响，将陈伶的意识彻底拉回现实，从刚才动用【朱颜】窥探聂雨人生到现在，其实也就过了半秒不到的时间，聂雨依然在森然凝视着他，丝毫没有意识到陈伶已经看完了他两段记忆。 “【殿试】……你在【殿试】中，看到了什么？？”陈伶眉头紧锁的开口。 聂雨愣了一下，眼眸深处闪过一抹震惊，他不知道刚才陈伶做了什么，但【殿试】这个词，却让他再度想起了什么，神情复杂无比。 他沉默许久，沙哑而缓慢的说道： “看到了……我与陛下的‘共鸣’。” 第527章 戏道当兴 看到“共鸣”？ 陈伶无法理解，但他能猜到，这大概是帝神道专门用来收服臣子的手段……除此之外，还知道了帝神道对其他神道存在引力，也是重要的收获。 不过从聂雨这里能榨取的信息，估计也就只有这些了。 “这么忠心的替赢覆卖命，值得吗？”陈伶沉声开口。 “陛下心中的宏图霸业，你是不会懂的……他不止是一位‘皇帝’，更是能引领人类走向辉煌的英雄。”聂雨冷笑道，“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也会有更多的人愿意追随在他身后，终有一天，陛下将倾覆天下，为人类缔造一个崭新的时代。” “为倾覆天下，而追猎九君？你确定他能引领人类走向辉煌？” “时代的变革，总会伴随着牺牲与鲜血……任何人，无论强弱，无论地位，都是陛下指尖的棋子罢了。” 陈伶摇了摇头，他用枪口抵住聂雨的眉心，直接将其头颅重重的压在墙面之上， “他要走的路，我不认可。” “无所谓……时间，会证明一切。”聂雨仅剩的眼瞳凝视陈伶，声音波澜不惊。 陈伶不再与聂雨纠缠，此刻他的身体也已经到极限了，再这么拖下去，恐怕会发生变数……他最后的精神力灌入枪口，大红戏袍无风自动。 陈伶杏红色的双眸，在黑暗中逐渐亮起： “为了人类文明之重启……” “我审判你死亡。” 砰——！ 随着陈伶扣动扳机，【审判庭】再度发动，解构之力从枪口奔涌而出，直接将近在咫尺的聂雨头颅连着脖颈全部泯灭成虚无！ 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倒在淋漓血泊中，厂房内安静的只剩下雨滴哗哗作响。 闪烁的屏幕画面外，一行行信息疯狂的弹出！ “‘猎人’死了？！” “他竟然反杀了‘猎人’……这个红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你们刚刚看到了吗？！他竟然徒手召唤了雷电！上帝，究竟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猎人’在金三角已经是传奇般的存在，没想到最后竟然死在一个破厂房里……” “有人知道这个红衣人是谁吗？” “从来没听说过……不过，看他身上的衣服，还有脸上的妆，感觉像是古老东方的戏子……” “什么是‘戏子’？” “就是类似于演员，只不过更加古老。” “谁能告诉我怎么联系这个戏子？我想请他杀人，花多少钱都可以。” “……” 就在整个暗网都在为猎人之死而震惊时，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中，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却陷入沉思。 他凝视着画面中的陈伶，指节无意识的轻叩桌面，将其到目前为止展现的所有能力快速回忆了一遍。 “踏空而行，自伤，变脸，招引雷电，还有威力巨大的枪弹……没听说过有哪条神道，拥有这种特性……难道是那群巫师又出现了？但是他们应该不会出现在大陆才对。” 男人皱眉思索着，就在这时，站在昏暗厂房中的那袭红衣，突然微微侧头，看了眼这只监控摄像头…… 下一刻，所有的画面都陷入漆黑，只余下大量的信息在一旁弹出。 “他知道我们在看他？！”男人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 “不……不对，这场直播，是他策划的？” “他早就笃定自己能杀‘猎人’，还主动公开了自己杀死‘猎人’的全过程？！” 西装男人的脸色微变。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先入为主的以为，这是“猎人”发起的一次狩猎直播，但现在看来，这红衣戏子早就知道监控中有人在观看整个过程……他才是这幕后的真正“猎人”！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让暗网所有人见证他杀死“猎人”，想以此来打响自己的名气？还是跟“猎人”有仇，要以这种方式报仇雪恨？ 一个个疑问涌上西装男人心头，但他注定没法在一场已经结束的直播中寻找答案……那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已然成为一个未解的谜团。 …… 与此同时，旧金山。 “有意思……” 穿着唐装的年轻人将手机锁屏，在路边沉默许久后，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看来，戏神道出了个不得了的家伙……下次一定要找机会见一见。” “孙先生，我们还不走吗？”一旁的少年挠头问道。 “走吧走吧，戏已经看完了。” 他拍了拍衣角的尘土，从马路边上站起，一只手拎起身旁的大红醒狮头套，另一只手熟练的盘着串，不慌不忙的往唐人街的另一边走去。 少年跟在他的身旁，“您刚才在看哪出戏？” “一出好戏，一出大戏。” “啊？很好看吗？” “哈哈，戏好不好看先不谈，不过……” 一阵微风拂过唐装的衣摆，年轻人在路边短暂驻足，他像是有所感应般，回头望了眼大陆的方向，喃喃道： “戏道……当兴。” …… 哐当——哐当——哐当…… 银装素裹的雪原之上，一辆绿皮火车沿铁轨飞驰。 飘零的碎雪在窗外飞舞，大片的白桦林在蒸汽轰鸣中倒退，此刻的某间车厢内，一个身影缓缓睁开眼眸。 他披着一件雪白裘衣，丹凤般的双眸闪过一抹复杂，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塑，沉默的注视着窗外飞雪。 “陛下，您怎么了？” 对面的座位上，一位老者察觉到异样，疑惑开口。 赢覆沉默许久，才缓慢道： “朕的将军战死了。” “可是陛下口中的那位第一臣子……天狼聂雨？” “……是。” 车厢内的空气陷入沉默。 老者长叹一口气，“陛下这几日，一直在跟老朽念叨那位聂将军，原本老朽想着南下之后，一定要亲自见一见，没想到……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聂将军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若是韩相见到他，想必也会极为欣赏。” “无论如何……还请陛下节哀。” 赢覆从窗外收回目光，那双清冷威严的眼眸中，罕见的闪过一抹淡淡哀伤， 他平静道： “让他们停车吧……朕，要送聂将军最后一程。” 第528章 师兄救命 被称为韩相的老者见此，微微点头。 他起身从座位上离开，径直走向这辆车厢的前侧车门，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正恭敬的等候在那，见老者走来，同时低头道： “老师。” “把车停下，陛下要为聂将军送行。” 三位年轻人茫然的对视一眼，虽然不解，但还是径直向车头走去。 十余秒后，列车便开始减速，嗡鸣的汽笛在白茫茫的白桦林间回响，最终稳稳的刹停在雪原之上。 车门打开，老者与三位年轻人站在下车的车门边，而在他们的身后，列车操控室内的驾驶员也像是傀儡一般，目光呆滞的站在那，像是整齐的排列恭迎赢覆到来。 这辆绿皮火车上，其他乘客也呆呆的坐在各自位置上，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披着雪白裘衣的赢覆，缓步穿过车厢，一只脚踏上车厢外的积雪，飘零的碎雪在白桦林间飞舞，将赢覆的黑色发梢也吹拂而起。 赢覆站在铁轨边，面向着薄雾中的白桦林，周围安静的只剩下风雪。 他轻轻蹲下身，一只手按在雪原表面，细密的电弧在地表闪烁，一块雕刻着花纹的石碑缓缓从土壤中构造破出，最终巍然屹立在树林之间。 赢覆将手探入积雪，指尖轻轻一搓，透明的雪水便染成墨色，在石碑表面一点点勾勒。 ——将军聂雨之墓。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一块墓碑便随之成型，聂雨死在千里之外，而他的碑，却由赢覆亲手立下，永眠于雪原的白桦林间。 看到这一幕，老者的目光有些复杂。 赢覆在聂雨碑前缓缓起身，深深望了碑文一眼后，便转身向列车走去。 “陛下，接下来……” “启程吧。” 雪白的裘衣在碎雪中飞舞，赢覆平静开口，“继续北上，等时机成熟，朕会亲自去替聂将军复仇。” 随着赢覆迈步踏上列车，老者也恭敬的紧随其后，片刻后，轰鸣的汽笛再度于无人雪原上响起，缓缓消失在轨道的尽头…… …… 黎明渐起。 陈伶步履蹒跚的走出厂房，穿过破碎的商铺废墟，缓步向博物馆的方向走去。 杀死聂雨之后，陈伶简单给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不过由于伤的实在太重，行动依旧不便……不说别的，那些从腰腹流出的肠子之类的器官，不经过缝合很难自愈，他只能找个塑料袋暂且将它们装起，同时尽可能止血，防止失血过多而亡。 自从陈伶踏上神道以来，这应该是最艰难的一场战斗，即便聂雨已经被肖春萍打到重伤，还封住了阶位，同时自己还提前准备了陷阱，最后还是差点死在这里…… “要是我也掌握领域，或许就不会这么狼狈了。”陈伶长叹一口气。 等到陈伶缓慢挪动到博物馆，天色已经明亮无比。 经过与聂雨的那场大战，博物馆已然破败不堪，尤其是正厅，基本上已经沦为废墟……而此刻的后院中，苏知微，杨宵，肖春萍三道身影正分别躺在床上，像是已经沉沉睡去。 蓬头垢面的姚清，拎着一柄不知从哪捡来的军刀，独自坐在后院的台阶上，背后便是那三张安睡的床榻……他满是血丝的双眸时刻环顾四周，像是一位决然的守门人，时刻准备跟敌人拼死一搏。 他看到远处有人影走来，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可看到来的是陈伶后，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你怎么伤的这么重？？”他看到陈伶身上的伤口，脸色一变。 这倒不是姚清没见识，而是陈伶的伤实在有些吓人，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恐怕尸体都已经凉透了，而【血衣】依旧支撑着陈伶的身体，维系住他的生机。 “我还好。”陈伶看了眼他身后的床榻，“他们怎么样？” “都没有大碍，只是昏睡过去了。” “那就好。” 陈伶心中放松些许，弯腰缓慢的在姚清身旁的台阶上坐下，脸色在阳光下苍白如纸。 “我给你叫救护车！”姚清立刻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却被陈伶按住了。 “不用……救护车过来也需要时间，而且如果救护车来了，这里该怎么解释？” “可你的伤再这么下去，是会死的。” “放心，我死不了。”陈伶看了眼翻盖手机上的时间，“……我很快就该回去了，回去之后，会有人给我治疗的。” “回去？回哪？” “不重要。” 陈伶没有再向姚清解释，只是安静的坐在台阶上，徐徐微风拂过他满是血污的脸颊，世界静谧而平和。 姚清沉默许久，还是开口： “陈伶……” “什么事？” “所以，只有我一个普通人，是吗？”姚清握着军刀的手掌不自觉的攥紧，“明明我年纪最轻，精力最好，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我该怎么才能变得和你们，和奶奶一样厉害？” 陈伶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这种事情，急不来……等机缘到了，或许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姚清双唇微抿，闷闷的坐在那，一言不发。 他的不甘与自责，陈伶自然看在眼里，不过他就算想帮忙也没办法……就算是在九君时代，能被神道选中，成为【神眷者】踏上神道的存在也极少，更何况是现代。姚清想踏上神道难度可谓是拉满了，不过以这小子的非遗手艺，搞不好还真有这个可能。 陈伶低头看向手机屏幕，随着时间数字不断跳动，一行字符在他眼前弹出： 【编号时限已到】 【读取中断】 陈伶眼前一黑，意识开始不断下沉，等到再度睁开双眸之时，丝丝缕缕鲜血从唇间渗出…… 老六之家内，盘膝坐在卧室床上的陈伶，低头看了眼鲜血淋漓的身体，眼中闪过一抹苦涩。 “果然……伤势也带回来了。” 陈伶艰难的从床上站起身，托着从腰腹流淌出的器官，一步一个血脚印，推门而出。 戏道古藏内，正是深夜。 皎洁的明月悬挂在草原天穹之上，微风将翠绿草地吹拂好似浪涛，其余所有师兄弟的房间都安静无比，似乎都已睡去。 陈伶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在其中一间房门前停下脚步。 笃笃笃—— 陈伶虚弱的敲响门扉。 “大师兄……咳咳咳……大师兄？” 短暂停顿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内响起，明黄色的灯光透出客厅的窗户，陈伶身前的门扉被用力打开。 大师兄宁如玉，正顶着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眸，“小师弟，有什么事……嗯？？？” 血泊在宁如玉的家门口晕开，浑身是血的陈伶，惨惨的笑道： “大师兄，救命啊……” 宁如玉：？？？？！！！！！ 第529章 红尘猎手 “你们能想象吗？” “当时我还在做梦，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一开门，就看到小师弟一只手拖着自己的肠子，浑身是血，一边笑一边喊师兄救命……” “说实话，我整个人都裂开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暗中杀入戏道古藏了，而且居然瞒过了我们所有人，就连师傅都毫无察觉……我当时想着，敌人应该是个九阶半神，而且能悄然无声潜进来的，大概率是那位白银之王……”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要封锁古藏，然后开启备战状态了。” 宁如玉坐在家门口的草地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脸色苍白的说道，眼眸中满是血丝，仿佛一晚上都不曾睡好。 在他的对面，栾梅，闻人佑，末角三人对视一眼，似乎已经想象到当时的场景，表情古怪无比。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还得好好休养几天，他伤的太重，哪怕是【血衣】也没法快速治愈。” “所以，白银之王没有入侵戏道古藏……那小师弟的伤是哪来的？” “说是时代存档里弄的。” 栾梅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上次也是这样。”栾梅叹了口气，“去红尘界域之前，我们好端端的走在路上，他整个人突然就爆开了……要不是楚牧云正好在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他救回来。” “小师弟做事，是有点狠劲与邪性在身上的。”末角回想到群星商会庄园里的场景，总结道。 一向沉默寡言的闻人佑，也随之说道： “这种性格是好事，也是坏事……他或许会比其他人成长的更快，但要是稍有不慎，很容易就把命丢进去，上次有二师姐，这次有大师兄，要是有天我们都不在他身边，那可就麻烦了。” 四人同时陷入沉默。 “这该如何是好啊……”宁如玉连连叹息。 “对了，派去无极界域的人手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估计还得等一段时间。” “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末角若有所思，“按照师傅的预言，下一个复苏的九君应该是红尘君才对……在这一点上，师傅的预言可从来没错过。” “所以，我们的布置主要还是在红尘界域。”栾梅微微点头，“至于那条关于无极君的消息，大概率是九大界域为了对付我们，故意抛出的烟雾弹……派几个人去打探情况就好，要是真的把大量人手投入进无极界域，恐怕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 “我同意这个看法。” 众人简单商讨了一番，便起身准备去探望一下陈伶，推门而入之后，却发现陈伶已经在床上陷入熟睡。 几位师兄师姐见此，自然也没有打扰，而是各自在陈伶的床边留下一些东西，便无声的退走。 随着房门关闭，屋中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 与此同时。 剧院舞台上的陈伶，缓缓睁开眼眸。 “呼……”陈伶长舒一口气，目光扫过观众席上的众多身影，第一次觉得看到它们真好。 能在这里看到它们，说明自己还活着，并且身体也没有被“嘲”所掌控……看来，大师兄还是把自己的小命给钓回来了。 陈伶熟练的走到舞台中央，望向屏幕，最后一行还是一条期待值的变更信息： 【当前期待值：60%】 在期待值信息的角落，一枚细小的宝箱图案，正在不断晃动，似乎是在等待陈伶的打开。 陈伶指尖轻点，随着灯光跳动的“噔噔”声响起，所有聚光灯汇聚在他身后，一张书桌不知何时已经摆在舞台中央。 “恭喜你完成剧目，《红尘猎手》。” “本剧目观众最高期待值：81%” “你获得一次指定抽奖权。” “使用后，你可以从本次剧目的所有出场角色中，指定某个角色，随机抽取对方的能力，抽取珍稀技能的概率与本剧目的综合观众期待值有关。” 随着陈伶在暗网上大规模直播，并成功杀死聂雨，三阶中段的演出条件彻底完成，一段段文字在空白纸页上浮现，交织成一本全新的剧目。 这本剧目，从陈伶离开极光界域开始，直到杀死聂雨结束，甚至比上一本剧目《极光，永不消逝》还要厚重，他照例翻看了一下其中的内容，果然与自己的经历丝毫不差。 经过几次的剧目完成，陈伶对此已经麻木了，就在他顺手将这本剧目放在书架上时，一个想法突然涌现在脑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不是属于我的‘人生剧本’？” 自从陈伶开启【朱颜】，拥有窥探他人“人生剧本”的能力之后，陈伶突然意识到，每次演出结束后诞生的这些“剧目”，不就是组成他人生的剧本吗？ 只不过他与其他人的区别在于，他自己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剧本是如何产生的……换个角度看，这是不是某种意义上的“内视”？ 陈伶在书架前思索许久，觉得自己的理解没问题，不过这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唯一的意义在于，这座剧院对陈伶而言，已经逐渐可以理解了，不像是第一次进入时那样到处充斥着神秘。 阻隔观众与舞台的第四堵墙，凭空浮现的记载他一切的神秘剧本，舞台上的现象似乎逐渐可以用戏神道的理论来解释，陈伶对这里的畏惧与警惕，也在逐渐消散。 “那么，是时候决定这次抽取技能的人选了。” 陈伶回到书桌前站定，认真思索起来。 每次完成剧目后，如何确定抽取技能的人选都是一大难题，一方面要考虑到技能的强度，另一方面又要考虑到自己的运气，能否抽到那个人身上自己想要的技能……毕竟一个人的阶位越高，技能数量就越多，抽到他想要的技能的概率就越小。 陈伶仔细回忆了一番这次剧目中出现的角色，心中纠结许久后，还是提笔缓慢写下一个名字： ——嬴覆。 第530章 帝王命格 选择嬴覆，是陈伶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其实陈伶最开始，是想抽戏道古藏的众人的技能，但仔细一想，师傅并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戏子无名”的代号，末角和丑角也是如此……那么可选的，也就只有宁如玉，栾梅，以及闻人佑。 这三人分别对应生角，旦角与净角，技能多半也与这些行当相关，陈伶虽然继承了陈宴的天赋，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完美适配这些行当的能力，强行多一个并不匹配自身的技能或许并不是好事。 除此之外，这次的剧目中杨宵虽然也有登场，但只是个普通人，而非“极光君”，苏知微也同样如此，即便他们最后都掌握了一部分理论力量，但还是太初期，对陈伶而言用处不大。 肖春萍的苏绣，还有红尘界域中那几位【浮生绘】的成员，包括油纸伞在内的技能，也跟陈伶不适配，排除掉这些所有之后，其实真正有抽取必要的，也就剩下嬴覆了。 虽然帝神道没有攻击技能，但它自身附带的权柄，实在是太恐怖……光是可以凭借收服手下，瞬间提升自己阶位这一个技能，就足以让陈伶冒风险尝试！ 陈伶自身就有大量的进攻技能，如果再加上可以瞬间拔高阶位的帝神道权柄，那他绝对比嬴覆更强，而且强不止一个级别！ 随着“嬴覆”二字落下，一张张牌面逐渐从虚无中勾勒而出。 “这……” 看到眼前的画面，陈伶突然愣在原地。 他的面前，一共有十一张牌！ 之前陈伶抽取别人技能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这么多牌，但嬴覆的牌面完全不一样……首先，他没有灰白色的牌，代表着他不具备与神道无关的生活技能，也就是说这十一张全是神道技能！ 而这十一张中，有五张的花色近似，代表着来自同一神道路径，陈伶猜测大概率是聂雨的【天狼】，这么看的话，臣子的“技能”都会复制到帝神道的技能中，进入陈伶抽取的“卡池”。 剩余的六张中，还有一张银色牌面…… 陈伶见过这种银色牌面，上次他抽取极光君技能时，对方的牌面也是这样，银色应该是“理论”技能的专属颜色，看到这张牌的瞬间，陈伶就想到了楼羽。 楼羽也是九君之一，而且与嬴覆达成了某种合作，之前跟嬴覆战斗时对方也用过类似于物质转换的技能，看来就是来自这里……但他跟聂雨的区别在于，他并没有臣服于嬴覆，双方应该只是合作关系，所以这里也只有一张属于他的牌，而非拥有像聂雨一样的完整路径技能……这也是帝神道的技能之一？ 陈伶的目光看向最后五张牌，这五张牌，应该就是帝神道的专属技能，他想要的那个权柄，就在其中。 “希望好运吧……” 陈伶暗自祈祷一番，随机点在其中一枚牌面之上，随着其他牌面的消失，几行字符出现在陈伶的面前： “技能：【帝王命格】” “归属：帝神道，【皇帝】路径” “人物：嬴覆。” 看到这，陈伶心中微微一动。 他成功的抽到了帝神道的专属技能，十一分之五的概率，还算是不错……不过，这个技能似乎并非是让阶位自由浮动的技能？ 陈伶将这个技能吸收，相关的信息顿时浮现在脑海。 “一个时代仅会出现一个拥有【帝王命格】之人，在这个权柄下，所有神道的拥有者都会在命运的推动下，无意识的向拥有【帝王命格】的人靠近……”陈伶睁开双眸，表情有些古怪。 没能抽到阶位浮动，反而抽到了吸引其他神道拥有者的能力……陈伶有些无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按照常理，一个时代只会有一位【帝王命格】出现，本来这个人就是嬴覆，而自己抽到这个能力后，成为了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双帝王命格”时代……当世界上同时存在两个吸引神道的“旋涡”，会发生什么？ 不管怎么说，有了【帝王命格】之后，陈伶周围的神道拥有者会越来越多，意味着他每次剧目能抽取的角色也越来越多，选择性更强，也更容易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技能……单从这一点来看，无疑是好事。 陈伶抽完技能，便将意识回归身体，从睡梦中缓缓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洁白的天花板，不过从陈设上来看并不是陈伶自己的房间，而是宁如玉的卧室……他双手支撑着身子，勉强从床上坐起，目光看向身旁。 只见床头柜上，正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东西，一只插着红梅的白瓷瓶，一份精致无比的便当，一只造型普通的果篮，以及……一颗锃光发亮的玻璃弹珠。 看到这四件东西，陈伶微微一笑，已经猜到几位师兄师姐都来过，便试着起身下床。 原本鲜血淋漓的伤口，此刻都被细致的缝合，器官也都被塞回原位，陈伶扶着墙从床边站起，虽然觉得有些无力，但也并不是不能走。 “嗯……应该是死不了了。” 陈伶简单判断了一下身体状况，便从卧室推门而出，正欲呼唤宁如玉，便看到对面的书房房门半开。 陈伶有些疑惑的走上前，发现宁如玉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前，面朝窗外，背对陈伶。书房的窗户敞开，此刻一只像是化着红色眼影的飞鸟正趴在窗口，悠然的啄着自己的羽毛，在它的腿部位置，绑着一个细小的空筒。 戏道古藏的信使？ 陈伶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飞鸟，不像是现实中存在的物种，它的羽毛在阳光下，竟然如同琥珀般透明…… 宁如玉手中捏着一张便签，像是从飞鸟腿部的空筒中取出的，在阳光下缓缓打开，目光扫过上面的一行小字之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怎么可能……师傅的预测出错了？”宁如玉脸色凝重无比，自从进入戏道古藏以来，陈伶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师兄如此严肃。 “大师兄？”陈伶在门外，轻喊了一声。 宁如玉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将便签藏起，目光回头看向陈伶。 “小师弟，你怎么下床了？？” 第531章 古藏变天 “我感觉恢复的还可以，就下来走走。”陈伶回答。 宁如玉：…… 宁如玉看了眼那些似乎很快就要崩开的伤口，嘴角疯狂抽搐，二话不说便将陈伶赶回了床上，并严令禁止在伤口愈合前下床走动，就差拿绳子给他绑起来。 “大师兄，我身体还是挺结实的，走两步死不了。”陈伶还试图挣扎一下。 宁如玉咬牙开口：“确实死不了，但我也不想看你走着走着，肠子再掉一地……到时候还得我来给你缝。” “……” “小师弟，别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你步子迈的太大太急，很容易出事。” 见宁如玉如此郑重的劝诫自己，陈伶也放弃挣扎，他躺在病床上无奈点头…… 宁如玉见此，神情终于放松些许，穿好鞋子准备推门。 “你要去哪？” “去找师傅和其他师弟师妹聊点事情……你就在这好好休息。” 随着宁如玉离开，反手关上房门，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 浑身缠着绷带的陈伶，独自躺在床上，双眸无聊的望着头顶天花板，一行字符从眼前飘起： 【当前期待值：59%】 又开始掉了…… 陈伶刚才在剧院的时候，观众期待值还有60%，看来枯燥的休养还是让观众有些厌烦，照这个形势下去，等自己彻底康复的时候，估计期待值又得掉一大截。 “在戏道古藏已经待了快半年……也不知道红尘界域那边怎么样了？” 陈伶在戏道古藏待的时长，甚至已经超过极光界域，而他自己却没什么感觉……或许是这里太过安逸的缘故，陈伶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每天学戏练武，眼睛一眨一天就过去了。 都说山中无岁月，陈伶在戏道古藏这个遗世出尘的地方，跟隐居山野也没什么区别，外面的形势如何，九大界域发生了什么，他也一概不知。 陈伶在病床上辗转反侧，仔细思索许久，喃喃自语： “戏道基本功掌握大半，最重要的‘朱颜’也已经开启，继续留下也很难有新的提升……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 一周的时间，一晃而过。 陈伶的伤势已经彻底恢复，不知是【血衣】的治愈力太强，还是宁如玉妙手回春，陈伶身上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肌肤光洁如玉，精气神都再度回到巅峰。 这一周，基本都是宁如玉亲自在照顾他，三师兄闻人佑每天来给他送饭，其他师兄师姐也轮番着来探望，似乎是生怕陈伶无聊……当然，陈伶自然不会无聊，无聊的只有“观众”。 值得一提的是，那天宁如玉出门之后，当晚师傅就下山了。 陈伶问师傅去了哪里，几位师兄师姐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去找一个神秘人，那个神秘人似乎知道不少隐秘，还给戏道古藏传递过信息……只不过他的行踪太过神秘，也只有师傅才可能找到他。 其他师兄师姐，虽然探望陈伶时都是轻松说笑，但不知为何，陈伶总感觉他们的心里装着事情……尤其是宁如玉，陈伶不止一次的看到他坐在月下，皱眉沉思。 再之后，末角也下山了。 末角临走前，也来探望过陈伶，说是要作为黄昏社员去调查一些事情，大概三五天就会回来，陈伶顺势提出想跟着他一起下山，却被“伤势还没完全康复”为理由拒绝了。 师傅和末角相继下山，丑角又常年守在丑峰，整个戏道古藏除了陈伶，就剩下宁如玉，栾梅，闻人佑三人，每到吃饭的时候，陈伶看着桌子都坐不满的四人，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陈伶彻底康复的这一天，他吃完一整碗米饭，放下碗后深吸一口气说道： “大师兄，我想离开戏道古藏一段时间。” 栾梅和闻人佑复杂的对视一眼，目光同时望向宁如玉，如今师傅不在，大师兄就是戏道古藏的顶梁柱，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大家长。 “为什么？”宁如玉反问。 “我就是感觉，我在这里安逸太久了。”陈伶如实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黄昏社的一员，一直这么待在戏道古藏也不是办法……接任务也好，去界域潜伏也好，我想出去做点事情。” 宁如玉思索片刻， “小师弟，我觉得你还是太急了……你现在还只有三阶，连领域都没有掌握，离开戏道古藏之后没法保护好自己，而且唱念做打四大基本功，你也还差一门没有学会。 不如这样，你在戏道古藏再多待一段时间，等到掌握领域，学会‘打’字秘法之后再离开，这样最为稳妥。” 陈伶愣了一下，摇头道，“那也太久了。” 陈伶完成了三阶中段的演出，距离晋升四阶确实不远……但再怎么说，几个月的时间还是要的，更何况最后晋升的演出条件还不知道，又不是所有演出都能靠时代存档解决。 在戏道古藏一直发育到四阶再离开，对陈伶而言太慢，也太过保守……对“观众”而言，更是不可能接受。 “那至少，得等你把四大基本秘法全部掌握吧？” “四大基本秘法，我只剩下‘打’字秘法没学……现在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随时可以开始。” “好。”宁如玉点点头，“不过，练习‘打’字秘法需要特定的环境……我大概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准备一下。” “三四天么……” 陈伶想了想，在戏道古藏一直等到晋升四阶太久，但几天的时间还是等得起的，点头应下。 …… 接下来的几天，陈伶一直在等待中度过。 这几日，基本都看不到宁如玉的身影，原本每天的近战对练也不曾进行，唯有每天晚饭的时候，陈伶才能见到他。 等到第四天吃饭的时候，陈伶忍不住再次问什么时候学“打”字秘法，但宁如玉却说事情有些麻烦，大概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还要这么久？” 陈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多问。 他抬头看向身旁的栾梅与闻人佑，两人避开了与陈伶的目光，默默地继续低头吃饭，沉默不语。 第532章 红尘有变 “对了。”宁如玉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中取出一封信件，递到陈伶面前。 “这是什么？” “红尘主城的联络员那边，给你送来的信。”宁如玉顿了顿，“应该是有人知道你跟我们在一起，所以直接通过联络员，寄信到这里来了……我也是今天才收到。” 陈伶接过信，只见信封上写着“【红心6】收”几个大字，不过并没有落款。 他疑惑的将信封翻面，发现在其背面，紧紧粘着一张扑克牌： ——【黑桃6】。 看到这牌面，陈伶一愣。 这封信，是简长生给他寄过来的？ 陈伶眼中闪过疑惑，抬头看向宁如玉，后者摆了摆手，“别看我，师兄我可做不出偷看别人信件的事情……看到上面写着要交给你，我就直接带过来了。” “谢谢师兄。” 陈伶将信收好，收拾完餐桌之后，便早早的回到老六之家。 陈伶在书桌前坐下，昏黄的灯火将信封照亮一角，他随后将那张【黑桃6】放在桌边，然后一边撕破信封外壳，一边思索。 自从他离开红尘界域，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算算时间，简长生这家伙应该已经在赌场站稳脚跟，将那里成为主城里黄昏社员的行动据点了……不过既然这封信出现在这里，估计是又有什么意外。 毕竟，简长生这家伙，可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他写一份闲信，汇报在赌场里的打工情况，或者探讨一下红尘主城的美食排行，问问自己在戏道古藏过的怎么样。 陈伶甚至已经开始脑补，一拆开信之后，就是六个大字：“红尘有变，速回！” 然而，当陈伶拆开信之后，却发现自己想多了……这货根本没那个文化。 信纸上，是一串乱七八糟好似狗爬的潦草字迹： 【红心6你怎么还不回！北斗财团疯啦！红尘界域乱套啦！今早白也前辈抵达赌场的时候也身受重伤，我感觉最近有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了，我一个人顶不住场子啊！帮帮我帮帮我帮帮我帮帮我……】 陈伶：…… 不知为何，看到简长生的这封信，突然有种事情很急，但好像又没有那么急的感觉…… 不过，这封信的内容还是让陈伶陷入沉思，最关键的几个信息，就是“北斗财团疯了”，“红尘界域乱套”，还有“白也莫名重伤”……陈伶无法将这几件事情串联在一起，毕竟以他半年前离开时的情况看，红尘主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才对。 “师傅和末角相继离开，戏道古藏的氛围又有些微妙……这些，会不会跟红尘界域的变故有关系？” 陈伶眉头紧锁，他的直觉告诉他，在他待在戏道古藏的这段期间，外界恐怕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不能再拖了。”陈伶收起信件，眼眸中闪过一抹坚定， “明天无论大师兄有没有准备好……我都要离开。” …… 第二天一早，陈伶便敲响了宁如玉的大门。 但这次，陈伶等了大约十几分钟，还是没人前来开门，宁如玉似乎并不在家。 “小师弟，你有什么事吗？”闻人佑经过附近，主动问道。 “三师兄，你知道大师兄去哪了吗？” “他应该是在影像区……” “影像区？”陈伶看了眼天色，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等他一下，但沉吟片刻，还是坚定的开口，“三师兄，等大师兄回来，你替我向他道别吧。” “道别？”闻人佑一愣，“你要去哪？” “红尘界域。” 听到这四个字，闻人佑的脸色有些微妙，他张了张嘴，还是说道，“小师弟……要不，你还是等大师兄回来再说？” “时间不早了，我还打算天黑之前抵达红尘主城。” 陈伶恭敬的对着闻人佑鞠躬，诚恳开口，“感谢三师兄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只是去红尘界域办点事情，之后还会回来的。” “那……唉，好吧。”闻人佑微微点头，“一路顺风。” 陈伶跟闻人佑告别后，又去拜访了栾梅。 听到陈伶要回去红尘界域，栾梅的神色也有些异样，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折下墙角的一支梅花与他告别。 微风拂过草原，将屋檐上的彩旗吹的猎猎作响， 陈伶收拾好行李，站在这间住了半年的家门口，一袭大红戏袍随风舞动，他看着家门口的“老六之家”四个字，目光有些不舍…… 自从他穿越到这个时代，还从未在一个地方住这么久，甚至比在极光界域还久……这里温暖，安逸，舒适，充实。是他在这个时代真正意义上的“家”。 但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这里再好，他也不能停下脚步……长期的安逸会消磨意志，为了逆转时代，他必须时刻保持前进。 陈伶最后望了一眼草原，房屋，彩旗与雪山，转身向远处走去，他的手掌在虚无中拨开一道帘幕，身形一晃便消失无踪。 他的身形跨过大半个戏道古藏，最终穿过影像区，来到古藏出口之前。 正当他准备踏出古藏之际，一个白衣身影突然出现在身前。 “小师弟。”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师兄宁如玉，他身形挡在戏道古藏出口之前，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陈伶，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大师兄？”陈伶一怔，当即双手抱拳道，“师兄，我刚让三师兄替我向你道别……” “小师弟，不是说再等两天吗？” “红尘界域那边，似乎出了点急事，我想着尽快过去看看。”陈伶停顿片刻，“至于‘打’字秘法，可以等我办完事回来再学……” 宁如玉眉头不自觉皱起，他沉默的在戏道古藏门口徘徊片刻，摇了摇头， “不……小师弟，你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 “现在外面太危险了，尤其是红尘界域，你阶位不够，去了恐怕九死一生。” 陈伶愣住了，“红尘界域？红尘界域能有什么危险？” 陈伶去过红尘界域，那里和极光界域不一样，至少他没有发现有类似禁忌之海的灾厄在外面虎视眈眈，也没发现红尘界域有崩溃的迹象，硬要说有什么危险，恐怕就是【浮生绘】对黄昏社的追踪？ “小师弟，你半年没有离开，外面有些情况你可能不太清楚……” 宁如玉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无比： “无极君醒了。” “无极君？？”陈伶愣住了。 这是陈伶第一次听说“无极君”，不过现在他还没法将其与时代存档中的九位博士对上脸，不知道究竟是哪位…… “所以呢？他醒了，意味着无极界域距离灭亡也不远了？”陈伶眼中的疑惑越发浓郁，“这样的话，不应该尽快前往无极界域，准备收殓他的尸体吗？跟红尘界域有什么关系？” 宁如玉摇头，缓缓抬起三根手指： “第一，无极君醒了，但他并没有像极光君那样立刻进入濒死状态，而是用某种权柄，暂且稳定了身体。” “第二，无极界域因无极君的苏醒，正处在极度混乱之中，我们原本安插在无极界域的人手几乎全灭，只有红心q白也逃了出来，至今没有苏醒……” “第三……我们收到一条可信度未知的隐秘消息，无极君打算在红尘君苏醒之前……将其扼杀！” 第533章 袖手拨天 陈伶愣在原地。 宁如玉的三句话，一个比一个重磅……一时间让陈伶反应不过来。 “你是说……这个无极君，硬抗住了三百多年的岁月？”陈伶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陈伶是亲眼看着极光君，从苏醒，一步步走到灭亡，这个过程甚至只持续了不到半天。他忘不了对方在咖啡馆中颤抖的双手，在禁忌海中衰老溃散的身躯……即使强大如九君，依然无法抵御岁月的洗礼。 “似乎是的。”宁如玉沉声道，“据说，他正在进行‘蜕变’。” “……蜕变？” “舍弃衰老的人类身躯，将生物细胞用一种全新的物质材料取代，摆脱碳基生物的禁锢，以此完成永生。” 物质材料取代生物细胞……材料？？ 这一刻，陈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个身影猛地涌现在心头！ 勘探队成员之一，材料学博士——楼羽！ 陈伶亲眼见过嬴覆动用楼羽的权柄，拥有彻底更改物质材料的力量，甚至可以从满是土壤与石块的大地中，拔出一柄黄金圣枪……物质在他的手中如同万物，“点石成金”也不过是随手的小把戏，如果楼羽用这个权柄强行将人体用某种全新材料取代，也并非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似乎也可以理解无极君为什么要扼杀红尘君，毕竟在时代存档中，他们阵营同样将苏知微列为必杀目标，说明要么苏知微与他有仇，要么就是双方存在某种极致的克制关系？ “所以，师傅和四师兄的离开，都跟这件事有关？” “差不多，师傅对无极君的提前苏醒倒是没太大反应，不过他对那个透露消息的神秘人很感兴趣，所以就去追查……至于老四，是我派去探查无极界域情况的。”宁如玉缓缓说道， “无极君苏醒后，无极界域原本的秩序被彻底搅乱，一大群巫神道相关的炼金术师，巫师，神秘学者组织被全部清扫吞并，政权被颠覆，大量群众死于神秘现象……总之，那里已经成了九大界域中最危险，最未知的地方，就连白也都栽了跟头。现在有能力去探查消息的，也就只有老四了。” “原来如此……” “红尘界域与无极界域的距离本就很近，如果无极君要对红尘君动手，大概率会毁掉整个红尘界域，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让你现在前往红尘界域……现在，没有什么地方比这两座界域更危险。” 陈伶看着拦在戏道古藏门前的那袭白衣，陷入沉默。 宁如玉的苦心，他当然理解。身为戏道的大师兄，明知红尘界域即将大乱，自然不会忍心让自家小师弟去冒险……学会“打”字秘法，也不过是拖住陈伶的借口罢了。 但，陈伶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这并非是陈伶不想，而是不能…… 【观众期待值+5】 随着观众期待值大幅度上涨，陈伶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观众”不会接受平庸无趣的躲藏剧情，它们渴望着自己铤而走险，期待自己每天都在危险中穿梭，如果他选择留在戏道古藏，恐怕等不了几天期待值就要跌落20%，时代存档内短时间也很难有能让它们感兴趣的东西…… 但如果他选择进入红尘界域，在刀锋与死亡的边缘起舞，观众期待值就会快速增长，为他积攒死而复生的机会，或者在关键时刻替他扭转大局，在一场又一场精彩的表演中晋升，逐步强大！ 其实从一开始，陈伶就没得选……从他踏上被“观众”瞩目的舞台开始，他的前路注定险象环生。 “抱歉，大师兄。”陈伶双眸缓缓闭起，“正因如此……我才一定要去。” 宁如玉就这么看着他，许久之后，苦涩的笑了笑。 “老四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有点邪性在身上的……” 宁如玉拍了拍衣角，长叹一口气，“如果你执意要去，师兄也不会再拦，不过，这‘打’字秘法你还是先学会比较好，四大戏道基本秘法在身，就算遇上危险，你也能有自保之力。” “师兄这次真要教我了？” “师兄可不曾过骗你。”宁如玉从袖中取出一张没有刻录名字的光碟，“修习‘打’字秘法，确实是有风险的，不过这几日师兄想办法给你把风险削弱了一些，就算遇到意外，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能不能领悟，还是看你自己了。” 陈伶的神情有些复杂，他刚才还以为，这几天大师兄纯粹是在找借口拖自己，没想到，他真的是在给自己掌握“打”字秘法做准备……他的眼眸中满是感激。 随着宁如玉手中的光碟张开，陈伶周围的环境骤然变化。 天色肉眼可见的昏暗，带着腥味的海风在云下狂舞，此刻的他正屹立于一片漆黑的礁石之上，一道道海啸般恐怖的浪潮，正一叠叠翻涌着向这里拍来！ “这是……”陈伶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戏道四大基本秘法，‘打’的进攻性最强，上限也最高。”宁如玉一袭白衣，凌空站在礁石顶端，平静的说道，“催动这项秘法，无需任何精神力，也无需阶位，只要时机合适，哪怕只是一位一阶戏子，都有可能越阶杀死三阶甚至四阶的敌人。” “不需要精神力，还能连跨三阶杀人？”陈伶震惊无比，仿佛在听天方夜谭，“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而且历史上真的有人做到过。” 宁如玉脚尖轻点，身形轻盈的落在陈伶身旁的礁石上，腰间玉佩在狂风中拂动，他目光流转，最终看向那一叠仿佛淹没天际的滔天巨浪。 没有领域张开，没有一丝一毫的精神力波动，宁如玉就像是个普通人，对着那巨浪缓缓抬起袖摆…… 白色的宽大袖袍在风中作响，宁如玉双眸闭起，数秒后，缓慢睁开， 他的双眸在黑色礁石群中璀璨好似烈阳； “小师弟，看好了……这一招，便是我们戏道的‘打’字秘法；” “其名为……” “【袖手拨天】。” 第534章 戏道信念 宁如玉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一叠滔天巨浪，已然好似海神从深渊探出的手掌，轰然拍向礁石上的两道身影！ 这道海浪若是放在沿岸，绝对是恐怖的自然灾害，顷刻间能将周围的道路与建筑全部拍成碎片，即便是陈伶，在不动用任何技能的情况下，也会被一浪拍飞，直接被卷入海底。 而此刻在巨浪之前，那袭白衣却不动如山。 宽大的白色袖摆间，宁如玉修长的双手，悠然拂动，好似随手拨开一道无形的纱帘，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他身前的虚无轰然爆发！ 下一刻，滔天巨浪竟然从中央破开一道口子，仿佛一双无形大手探入其中，将其直接从中央撕开！ 不仅是这道海浪，甚至连礁石前方的海面，都被拨开一道巨大的缺口，裂开的巨浪从礁石两侧咆哮席卷，却唯独避开了中央的陈伶二人，拍打在海面上发出雷鸣般爆响！ 轰—— 细密的海水好似雨点般洒落，却没能触碰到那袭白衣分毫，甚至直到巨浪褪去，他连衣服的一角都不曾沾湿…… 陈伶还未来得及回过神，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他抬头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阴云密布的天空，此刻也像是被一剑斩开，金黄的阳光从那条缝隙洒落海面，波光粼粼的一直延伸到宁如玉身前，将其笼罩其中。 这凡人般的一掌，拨开巨浪，拨开海面，也拨开了天空； “这便是……【袖手拨天】？”陈伶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 宁如玉在漫天碎雨间收回手掌，回头看向陈伶，微微笑道， “小师弟，看清了吗？” “……没有。”陈伶眉头微皱，“我不理解……不动用精神力，那究竟是什么力量，分开了海浪？总不可能是掌风吧？” “自然不是，【袖手拨天】和其他秘法不同，它的力量来自于‘戏道信念’。” “戏道信念？”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演员在舞台上的表演，都需要‘信念感’的支持，信念感越强，代入角色越深，表演的也就越真实……当真实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动摇与观众间的‘第四面墙’，隔空影响到他们的情绪，乃至今后的生活习惯。 戏道古藏能够将虚幻的故事真实化，靠的就是类似于‘戏道信念’的存在，当我们认为故事中的场景或者道具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当然，戏道古藏中的具象如此真实，是因为这座古藏就是‘戏神道’本身。而每一个踏上戏神道的人，都会拥有戏神道的一部分，所以当我们将‘信念’注入戏神道本身，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周围的环境，这就是【袖手拨天】的原理。” 宁如玉的解释通俗易懂，陈伶立刻就领会到精髓，随后问道： “那岂不是说，每一个戏神道的拥有者，都可以‘心想事成’？” “那当然不是，想通过‘信念’影响周围环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有在演出过程中，信念感与自身精神共鸣达到巅峰，只有在那一瞬间，才能对周围造成影响。 这个过程其实非常困难，很难有意识的去控制，毕竟情绪与共鸣这种东西，大多都是机缘巧合才能碰到……就比如刚才说的，跨越三个阶位释放的力量，这种都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造就，无法复刻，每一次都足以载入戏道历史。” 陈伶若有所思。 “所以，我该怎么练？” “放弃使用精神力，不使用任何技能，在这里重复我刚才的动作，试着调动信念去拨开拍来的海浪……等到你能将任何一道海浪分开一角，就算是成功。” 宁如玉指了指远处连绵不绝的咆哮巨浪，“这些海浪都是一浪比一浪强，而且试炼一旦开始，无法中途暂停，越是到后面，你的体力就越是不支。如果九十九浪之内还没能掌握【袖手拨天】，很难活过最后一道巨浪……一般来说，这个过程大概要三天，而且就算最终掌握秘法，也得休养三五天。 不过，师兄替你做了些修改，如今这座礁石下方存在暗流，每次你掉入水中暗流都会将其送回来，免得你耗费体力自己挣扎回来，也会大幅度缩短试炼时间。如果你掌握的够快，消耗不多，甚至今天还能来得及赶回红尘界域。” 陈伶听到这，由衷的对宁如玉抱拳，“多谢大师兄！” 宁如玉摆了摆手， “师兄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今天能否赶回红尘界域，就看你自己。” 话音落下，宁如玉的身形逐渐在礁石上淡去，最终这片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就只剩下陈伶孤身一人。 他目光落在那一道道波涛汹涌的海浪之上，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 大红的戏袍在狂风中飞舞，陈伶的袖摆缓缓抬起，一边模仿着刚才宁如玉的姿态，一边轻声开口： “将信念感，融入戏神道么……” 【观众期待值+2】 …… 与此同时。 戏道古藏门口。 宁如玉背着双手，看着不远处置身于波涛汹涌间的红衣身影，像是在观看一场真实无比的电影演出。 “看来，你还是把他拦下来了。”闻人佑的声音从后方传出，宁如玉转头望去，发现栾梅正与他一起向这里走来。 “小师弟要去冒险，我这个当大师兄的，总得拦一下。”宁如玉无奈道。 “他非去不可吗？” “看他的态度，是非去不可。” “所以，你还是让他进入狂涛影像了……你不怕他在里面出意外吗？以前可从来没人靠这种方法，掌握【袖手拨天】的。”栾梅看向宁如玉。 “以前是以前，小师弟跟其他人可不一样。”宁如玉摇头，“再说，想让他快速掌握【袖手拨天】，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你不怕他扛不过九十九浪，在里面遇到危险？” “如果真的到那一步，我自然无论如何也会把他救出来。”宁如玉停顿片刻， “不过，如果他连这场试炼都无法通过……确实也没有去红尘界域送死的必要了，到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他离开的。” 第535章 无极君 轰——！！ 黑色礁石之上，陈伶的大红戏袍在狂风中飞舞，他双眸紧盯着那一叠咆哮而来的巨浪，袖摆中的双手缓缓抬起…… 他脑海中回忆着宁如玉刚才的动作，手掌尽可能的轻柔，同时闭上眼睛，试着捕捉所谓的“信念”。 信念……信念…… 陈伶的眼前漆黑一片。 咆哮的巨浪如同猛兽，奔涌着来到礁石之前，陈伶的肌肤能清晰感受到迸溅水珠与海浪带来的压迫感，他知道自己必须出手。 他的手掌凌空一拨，下一刻，滔天巨浪便重重拍打在礁石群上，发出雷鸣般巨响！ 陈伶只觉得一股巨力拍在身上，整个人从礁石倒飞而出，在水流的包裹下被卷入海底，窒息感封锁着他的身体，他睁开眼睛，便看到满是礁石的海面在他上方越来越远…… 该死，果然没那么容易。 陈伶按照宁如玉所说，没有动用任何技能和精神力，在这一浪下毫无悬念的被拍飞，只能在海水中不断游泳，一点点的向海面靠近。 就在这时，一股托力突然从身下涌出，仿佛一股暗流主动缠绕着他的身体，将其一点点推向海面，完全没要他自己用一分力。 “这就是大师兄所说的暗流？”陈伶感受着不断上浮的身体，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没过十几秒，陈伶的身体便被送至海面的礁石之间，陈伶顺势借力一跳，便稳稳的站在礁石之上。 湿漉的海水从陈伶的发梢与衣角滑落，他抬头看向海平线的方向，只见又是一道海浪从远处奔袭而来，遮天蔽日。 陈伶算是明白，为什么宁如玉一直说练习【袖手拨天】会有风险，一方面是海浪的力道极强，在不动用任何技能与精神力的情况下，身体很难扛住冲击，最关键的是被卷入海底之后，还得花费大量的力气再游回来。 一两次还好，若是始终重复被拍飞，游回来，再被拍飞这个过程，人会越来越累，越来越接近极限，而海浪却会越来越强，最终他大概率会力竭溺死或者直接被拍死。 而经过宁如玉的修改，暗流帮陈伶省了一大部分力，让他能更从容的面对海浪，用更多的精力去感受“信念”，将能为陈伶争取的最佳条件全部拉满！ 陈伶站在礁石之上，深吸一口气，眼眸中的战意熊熊燃烧！ 宁如玉已经为他做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自己还没法掌握【袖手拨天】，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陈伶没有任何退路，他死死盯着第二道迎面而来的海浪，袖中手掌再度抬起： “再来！！” …… 无极界域。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灰霾色的天空飘落，顺着凹凸不平的石砖路面向下水道流淌，随着头顶的昏黄路灯微微闪烁，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无人道路之上。 “雨水中带着铁锈与鲜血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焦味。” 黑色兜帽下，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扫过四周，那是个黑发的年轻男人，双手掌心都镌刻着神秘的符号纹路，此刻藏在黑袍袖中，在冰冷的雨水中随风拂动。 “两座大区，上万人口，一夜间全部人间蒸发，这种大规模炼金术，也只有真理教才能做到……他们疯了吗？” “死了这么多人，巫术协会居然也不采取动作，无极界域真是越来越乱了。” 他思索片刻后，径直调转方向，往这座城中最高耸神秘的教堂走去。 这一路上，偶尔也能看到路人出现，但大多都是打着伞，匆匆从路上经过，手中提着大袋的生活用品，目测都够半年的分量，显然是并不打算经常出门。 有人看到路灯下走来的黑袍身影，脸色都是一变，警惕无比的绕开一个大圈，然后脚步越发加快，仿佛遇到什么恐怖恶鬼一般。 看到这一幕，黑色兜帽下男人的眉头越皱越紧。 随着他逐渐靠近教堂，众多身披银甲的身影立刻将其拦下，长剑的寒芒倒映着男人深蓝色的瞳孔，恐怖的压迫感从这些人的眼眸中散发而出。 “谁？” 锈味的雨滴打在满是咒文的铁甲表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一道交织的钢铁之墙。 男人正欲说些什么，一个声音便从教堂门口响起： “哦~杜兰，你终于来了！” 说话的是个披着红底金纹长袍的中年男人，他一步步从高耸的台阶上下来，一边抬起戴满珠宝的双手，微笑着开口，“快请他进来，这位可是我们最天才的炼金术师，协会的座上宾，可千万不能怠慢。” “布兰德，怎么会是你？？”身披黑袍的年轻人沉声道，“商少权呢？” “商会长前几天遇到意外，已经离世……现在，由我担任协会的代理会长。”被称为布兰德的男人满脸惋惜的说道。 “这怎么可能……” 杜兰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与此同时，拦在他身前的钢铁之墙也主动向两侧避开，让出一条通往教堂的路径。 他在原地沉思许久，还是迈步向教堂走去。 “听说你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杜兰。”布兰德热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应该已经有两年……不，三年没见了？无极界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巫术协会也是，有些东西你看了之后，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那两座消失的大区是怎么回事？有人在进行大规模人体炼成？神秘学派的人我也联系不上，而且街上的氛围似乎很奇怪……无极界域究竟发生了什么？” “放心，杜兰，我一定会给你仔细解释的，先跟我来。” 布兰德转身向教堂深处走去，红底金纹的长袍倒映在大理石地面上，他的笑容越发灿烂，“……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一位颠覆炼金学派的传奇，一位即将缔造永恒国度的伟人，一位超越真理与逻辑的物质之王！” 布兰德用力推开一扇沉重的门户，奢华空荡的教堂空间内，一团好似月亮的庞大水银之球，正无声悬浮在半空，密密麻麻的涟漪在其表面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出！ “他就是……无极君！！” 第536章 贤者之石 杜兰愣在原地。 那双宝石般的深蓝色眼眸，倒映着教堂中的一切，他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原本教堂上的真理神像，已经变成满地的碎块，这个足有七八层楼高的恢弘建筑，此刻都被数不清的珍稀金属材料堆满，黄金更是铺满大地，将整座教堂映照的熠熠生辉。 而这一切给杜兰带来的冲击，都不如那一轮高悬于半空的水银之月，随着水银表面的涟漪疯狂荡开，这颗球体正在不断的进行物质转换…… 杜兰能感觉到，在一道涟漪荡开的半秒钟内，其中至少有三百多种材料凭空出现，包含金属，非金属，有机，乃至复杂到杜兰都无法感知的复合材料，同时又有近千种物质消失转化，那就像是一团糅杂了一切的创世之球！ “无极君？？”杜兰震惊的开口，“无极君苏醒了？那岂不是意味着无极界域……” “放心，无极君的状态比你想的更加稳定。” 布兰德走上前，单膝跪倒在那团水银之月的前方，低垂着头，恭敬开口： “无极君大人，我将他带来了……这位是杜兰，【炼金】路径最天才的年轻人，他加入之后，我们的效率或许能大幅度提升。” 布兰德话音落下，那团满是涟漪的水银之月，突然剧烈扰动起来，一只巨大的眼球从其中晕开，仿佛由某种类似于玻璃的材料构成，正漠然的俯瞰着门口的杜兰。 被这只眼睛注视的瞬间，一股压迫感瞬间降临在杜兰心头，他的眉宇不自觉皱紧，那双深蓝的眼眸本能的警惕。 “杜兰，你知道无极君的权柄是什么吗？”布兰德回头看向杜兰。 “……什么？” 布兰德微微一笑，他从地上站起，像是祈祷般对着水银之球开口：“无极君大人，请向无知的懵懂信徒，展示您的伟力吧。” 下一刻，一只只诡异的手掌，从水银之球中延伸而出，这些手掌修长而纤细，通体泛着银色的金属光泽，像是完美的艺术品……但此刻成千上万只手掌同时延伸，就像是密密麻麻的水银之蛇游过虚空，让人不自觉头皮发麻。 这些手掌伸出数十米，在教堂内随意的抓取东西，有的是墙角的碎石，有的是木质的椅腿，有的是一捧土壤，有的是从天而降的水滴，甚至有几只开始隔空虚握，仿佛抓住了风中尘埃…… 这摄取不同物质的上千只水银之手，同时握紧，再度张开之时，手中物质都发生了改变。 锫（bk），镄（fm），锎（cf），氦-3（he-3），铀-235，钚（pu）…… 数不清的稀有元素，被水银之手轻握掌间，有的是人类已经发现，却极难获得的超稀有元素，有的甚至人类都不曾知晓它的存在，而它们，都是由无数随处可见的材料转化而来…… 成千上万的水银之月握着数不清的稀有元素，像是神明握住一切物质材料的权柄，降临人间。 随着这些手掌随意一搓，几道材料在它的操控下彼此融合反应，一枚拳头大小的烈阳便在教堂中央绽放，人类花费大量人力财力才能做到的核裂变核聚变，它却轻轻一搓，就能做到。 人造的太阳在教堂高悬，在杜兰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布兰德哈哈大笑： “怎么样？！是不是很讽刺？” “我们穷极一生追寻的炼金术巅峰，我们所脚踏的【炼金】路径，我们所信奉的物质转换守则，都不过是无极君大人手中的玩物，什么狗屁的等价交换！什么狗屁的复杂术式！都他娘的是放屁！！！” 在布兰德近乎疯狂的笑声中，杜兰逐渐认清现实，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九君的权柄，本就是超越认知的……但是我不理解，无极君为什么会是这种形态？” “因为无极君正在进行蜕变。”布兰德说道，“他在尝试缔造新的躯体，摆脱碳基生物的寿命限制，追寻永生。” “人体炼成？”杜兰怔了一下，随后摇头，“不对……人体炼成是凭空炼制人体，他是想炼制出超越有机结构的躯体……但这怎么可能呢？炼成一具可以取代人体机能的复合躯体简单，那精神怎么办？没有承载精神的容器，就算他成功了，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哈哈，杜兰，你不愧是我们最天才的炼金师，一下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不过，这个问题已经被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贤者之石。”布兰德张开双臂，“贤者之石，是目前已知的唯一可以承载灵魂的物质，也是【炼金】路径的顶点……只要炼制出足够多的贤者之石，承载无极君的精神与灵魂，他就能完成永生！” 杜兰愣住了，片刻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用力抓住布兰德的衣领！ “炼制贤者之石……所以，屠灭两个大区的大规模炼金阵，是你们做的？！你们在拿无极界域的人命，去给无极君炼贤者之石？？” “杜兰，不要这么激动。”布兰德无奈开口，“只要能让无极君获得永生，死一些平民算得了什么？” “可他不是能随意造物吗？为什么不自己变贤者之石出来？” “贤者之石的存在太过特殊，并非是某种物质的聚合，而是人类灵魂的浓缩……所以即便是无极君，现在也没法转换。”布兰德笑了笑，“这一点，只有【炼金】路径能做到。” “但无极君可是九阶半神！要多大体量的贤者之石，才能完美承载他的精神与灵魂？炼了两个大区还不够……你们打算炼掉整个无极界域吗？” “无极界域可是我们的大本营，要不是急着稳定住无极君的状态，我们可不会对那两座大区出手……炼制贤者之石的材料，我们已经有别的目标了。” 布兰德的嘴角上扬，他回头看向那轮高悬教堂的水银之月，缓缓道： “那座界域的人口数量，足以供给足够的贤者之石，让无极君完成蜕变，成为九君中，唯一一个永生不死的存在…… 而无极界域，也将永恒。” 第537章 巫 “为了让无极君永生，去牺牲一座完整的界域？你们简直是疯了！” 杜兰瞪着布兰德，那双深蓝色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的灵魂看透，“这是谁的想法？是你自己的……还是无极君的？” “这不是谁的想法的问题，而是我们本身就是互补的。”布兰德不紧不慢的开口，“无极君大人拥有玩弄物质的权柄，却无法维系精神；我们的炼金术虽然在无极君面前幼稚可笑，却唯独拥有承载精神的办法…… 我们彼此合作，无极君大人可以获得永生，而我们，将成为这座永恒界域的掌控者！” “看来，是你主动提出的‘贤者之石’计划。”杜兰的眼睛微微眯起，“商会长的死，还有界域里其他神秘学派的动乱，应该都跟你有关？” “杜兰，你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巫神道的路径太多太杂，从古至今，但凡有文明孕育，都会延伸出与‘巫’相关的职业，东方的跳大神，蛊术，风水师，神乐舞，西方的炼金术，黑魔法，乃至再古老一些的祭司萨满…… 这座城里，至少有几十条不同的路径存在，每个路径的巫师性格理念又都不同，产生一些摩擦很正常，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无极君的重要性。 至于商少权，他每天就知道炼那些破丹，做事优柔寡断，还试图阻止我与无极君大人的计划……” 布兰德笑着指了指两人脚下的满地黄金， “最后，自然就被无极君大人解决了……也算是换了种方式，为无极界域做贡献。” 是无极君杀了原巫术协会会长商少权，同时血洗了无极界域的其他神秘学派？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杜兰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原本以为，无极君大概率是受到布兰德的蛊惑，放纵他去整顿无极界域，现在看来，这位无极君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 “杜兰，实话实说……现在的无极界域，已经没剩下几位炼金术师了，我们迫切的需要人手。”布兰德缓步走上前，双眸凝视着杜兰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开口， “你是选择加入我们，成为永恒界域的缔造者之一……还是成为贤者之石的一部分？” 布兰德终于卸下伪装，露出自己狰狞的獠牙，满地的黄金铺开在两人脚下，却将他的面孔映照的越发阴冷……在教堂的中央，那轮浮现着眼球的水银之月，也在无声注视着他。 杜兰知道，自己这次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他袖摆中的双手逐渐张开，丝丝缕缕的电弧在掌间纹路游走，就在他打算最后跟布兰德拼死一搏之时，那轮悬浮在空中的水银之月，突然瞳孔微微收缩，看向教堂的边缘！ 这一刻，布兰德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路人，正站在教堂的角落，面容平凡到似乎看一眼就会忘记……他静静的站在那，仿佛已经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非无极君察觉到他的存在，恐怕布兰德等到天亮都看不到那有个人。 “谁？！什么时候在那的！”布兰德的身形顿时紧绷，警惕的低吼， “还是被看穿了么……不愧是九阶半神。”末角缩在角落，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这一趟真是来对了，撞见了不得了的一幕啊。” 末角的出现，让教堂的氛围瞬间凝固，毕竟在此之前，他们都没想到如此机密的对话居然还能让外人听去，布兰德的脸色顿时跟吃了铁一样难看。 但不等他有所动作，无极君便先一步动了，上千只水银之手从半空中探出，从四面八方向末角的身躯抓去，九阶的威压骤然降临！ 下一刻，杜兰抓住机会，毫不犹豫的抬起双手，掌心彼此一碰！ 啪——！ 随着一声轻响，他的周身便涌出灰烬旋风，直接笼罩大半个教堂，然后毫不犹豫的趁乱向外逃跑！ “想走？！”布兰德见此，眼眸中的阴狠越发浓郁，身形化作一团黑影，急速向那个方向追去！ 反观末角，却是场上最淡定的一个，他就这么看着上千只水银之手包裹自己的身体，在它们的触碰下，身形一点点被转换成其他物质，腐朽溃烂。 “界域之间的事情，我们黄昏社向来是不参与的。”末角平静的看着教堂中的水银之球， “不过，九君的尸体，我们一定会回收，无论你中途如何挣扎，结果都不会改变……我很期待参加你葬礼的那一天。” 末角的这具分身，在无数水银之手的转化下迅速消失，最终化为一捧灰尘，轻轻飘散在空气之中。 教堂中，无极君的眼瞳微微眯起…… …… 轰——！！ 随着一阵巨浪拍打礁石，陈伶的身形再度被卷入海底！ “第十九次。”影像外，闻人佑再度掰下一根手指，神情有些复杂，“已经连续被拍飞十九次，小师弟的动作还是没有一丝迟疑……看来，他是真的拼了。” “这才刚开始。”宁如玉平静说道， “按照我的推测，在被拍飞五十次之前，他都未必能掌握关键要领，就算掌握了，也未必能成功释放……就算是天赋恐怖如小师弟，应该都得被拍飞七八十次后才能成功。” 栾梅在一旁沉思许久，摇了摇头： “我感觉……他用不了那么多次。” “哦？” “你们没发现吗？”栾梅指着陈伶的手说道，“他已经没有再刻意模仿师兄的手势了，这说明，他大概率已经猜到要领，处在尝试释放的阶段……” “这么快就猜到了？”闻人佑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宁如玉全神贯注的看着陈伶的手，等到后者第二十次被拍飞之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师妹说的没错，他确实已经开悟了……接下来，就看他要如何去做了。” 与此同时。 波涛汹涌的海浪之间，一只满是伤痕的手掌探出，死死抓住一块凸起的礁石，紧接着一个大红身影缓缓爬起…… 第538章 代入 “呼……” “还是失败了。” 陈伶摇摇晃晃的在礁石上站稳身形，一对眉头紧紧皱起。 “大师兄说过，重点是利用‘信念’，与那一刹的精神产生共鸣……所以，其实出手的姿势与角度根本不重要，大师兄当时应该也是随手一拍。” “刻意的去模仿‘形’，只会分散我的注意力，信念终究还是没有聚集，不如直接抛弃一切，全神贯注的去领悟信念……” “那么问题在于，如何在那一瞬间，产生足以与精神共鸣的信念？” 陈伶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大红戏袍，一个念头突然涌现在心头。 “戏道信念……莫非，重点在‘戏’？” 陈伶的眼眸微微亮起，他早该想到的，宁如玉刚才已经说过信念的关键在于“代入感”，就是说这一切都本该在表演中完成，戏是一切的根本。 要将自己带入某个角色，才能让信念与戏神道发出共鸣？ 陈伶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到丑峰被丑角追杀的时候，二师姐栾梅似乎就是一边唱戏，一边代入角色，然后硬生生压制住丑角的……如果他的理解没错，那应该也是【袖手拨天】的一种？ 远处的浪潮奔涌接近，留给陈伶思考的时间不多了，他眼眸中闪过一抹精芒，打算先试一试再说。 这几个月学习的大量戏曲，在陈伶脑海中飞速划过，最终锁定了曾经栾梅用过的那段唱词。 只见漆黑的礁石之上，那一袭大红戏袍缓缓抬手，摆出架势，一双眼眸怒视前方奔涌而来的浪潮，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极具穿透力的唱腔在空中回响： “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这段唱词，选自《穆桂英挂帅》，算是旦角唱词中最具杀伐气息的句子，陈伶记得当时栾梅唱的时候，或许是为了更好的引起共鸣而修改了唱词，将“剑”换成了手中的“枪”，然而此刻陈伶手中空空荡荡，便还是用了原本的“剑”，只是同时双手并拢作剑指，朝着身前用力一挥。 轰——！！ 那袭大红戏袍再度被浪潮无情吞没。 “他果然领悟了。”宁如玉看到这一幕，有些欣慰的笑道。 “可惜，代入的信念感还是不够。”栾梅无奈摇头，“小师弟虽然会唱，但接触戏曲的时间还是不长，对戏本中的穆桂英了解也不多……现在这种程度，是没法产生共鸣的。” “这个或许才是最棘手的，就看小师弟如何解决了。” 在众人讨论感慨之际，一只手掌再度从海水中探出，支撑着狼狈的大红身影重新站起。 陈伶抹去脸上的海水，长舒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 “不行……感受不到共鸣啊。” “换一个角色？” 陈伶觉得自己的大方向是没错的，略作思索后，换了个架势站在礁石群上，目光紧盯着下一轮靠近的海浪。 “……一派旗旙招招，烟尘中号角咆哮，俺却要一战灭儿曹！” 这次，陈伶唱的是大师兄唱过的《挑滑车》，同时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当时大师兄的神韵，试着将自己代入其中。 一道海浪翻卷，大红戏袍再度消失于礁石之上。 几秒后，一个狼狈的身影再度爬起，咬牙再度开口： “手把青锋剑光明！！”（注1） 砰—— 陈伶再度被拍飞。 如此接连尝试四五次，陈伶还是没能成功，他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喃喃自语： “是因为我对戏曲了解的不够吗？还是没法产生信念感……等等，如果只是要代入角色，似乎没必要在这几个唱词上死磕？如果我试着扮演别的角色呢？” 陈伶回想了一下至今以来，让他最印象深刻，了解最深的表演片段……最终，一个画面涌上他的脑海。 “也许……这一段可以？” 陈伶在礁石上站定，看向咆哮而来的第二十四叠巨浪，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他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眼前漆黑一片，但随着他的思绪逐渐回溯，一个让他毕生难忘的场景，缓缓浮现在身边。 大雪。 宅院。 染血的舞台。 他披着大红戏袍，从满地破碎尸体的屋中，缓步迈入鹅毛大雪。 三道惊恐的身影坐在雪地间，随着他的靠近，拼命的想要向后退去，但双腿却像是用不上力般，浑身都在颤抖。 陈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他知道自己该是怎样……一张红妆似杏，眉尾似钩的“旦角”脸谱，正贴合在他的脸上，那是陈宴的脸。 他在代入陈宴！ 愤怒，杀意，绝望，挣扎……熟悉的感觉涌上陈伶心头，大红的袖摆轻轻抬起，一段极具穿透力的戏腔回响在宅院上空。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陈宴在代入《思凡》，而陈伶，在代入陈宴。 这一刻，陈伶与陈宴的身形逐渐融合，陈伶的意识也开始恍惚……当时表演这一切的，本来就是他的身体，所有的情感与信念都完美的保存下来，没有任何阻碍，没有任何滞缓，陈伶便轻松的代入其中。 婉转凄凉的唱词，仿佛不具备任何杀伐气息，其中蕴藏的情绪却足以让周围的温度极速降低，陈伶与陈宴，或者说是《思凡》的精神彼此重叠，一股难以言喻的，虚无缥缈的信念感涌上他的心头！ 那袭大红戏袍在黑色礁石群间缓步前行，他闭着双眼，宽大的袖摆随风猎猎作响。 “这是……”闻人佑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震惊。 “好强的共鸣……他捕捉到戏道信念了？他代入的是谁？！”栾梅的脸色同样惊讶，同为戏神道，他们都能感受到陈伶身上的气息变化。 宁如玉没有说话，他双手紧盯着那袭主动向海浪靠近的大红戏袍，似乎在替陈伶感到紧张。 下一刻，陈伶动了。 “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 陈伶的双眸缓缓睁开，他的眼瞳中，一抹闪烁的光辉好似星辰亮起，难以言喻的气息瞬间奔涌而出！ 他下意识的抬手，对着遮天蔽日的巨浪，轻轻撩拨。 “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轰——！！！ 一道轰鸣巨响，自海浪的中央炸开，白雪般的浪花迸溅在空中，好似滂沱大雨将那抹红衣淹没！ 第539章 白日梦想家 滔天巨浪被从中央分开，像是一道被人拨开一角的帘幕，随着海浪拍打在礁石群上，白色浪花碎片顷刻间飞溅十数米。 这一次，陈伶并没有被拍飞。 他站在巨浪的间隙之间，除了漫天碎浪浇湿他的全身，并未受到其他影响。 他紧闭的双眸缓慢睁开，眼瞳中仍然残余着愤怒与哀伤，仿佛还没从刚才的代入中走出来。 “这就是……【袖手拨天】？” 陈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还在反复感受刚才那一瞬的共鸣，他似乎明白，宁如玉描述的信念融入戏神道是什么感觉了。 刚才他拨出的那一掌，杀伤力强于现在全力释放的【审判庭】，高于三阶，但能否抗衡四阶领域尚未可知……陈伶能感受到，这个秘法的上限远不止此。 只要代入的足够深入，只要共鸣足够强大，【袖手拨天】的力量还可以拔高数倍，当然，这种级别的代入根本不是随时都能做到，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这是陈伶目前最强的杀手锏，只不过没法随意释放，前摇太长，且杀伤力会有浮动……但这也意味着，它上限极高。 随着礁石群上的海浪逐渐退去，陈伶周围的景象也一点点淡化。 天空与海面迅速的收拢，像是被人折叠而起的纸片，最终全部收缩到宁如玉掌间，只剩下浑身湿漉的陈伶站在戏道古藏门前，发梢与衣角还在不断的向下晕开水渍。 “小师弟，感觉怎么样？”宁如玉收起光碟，微笑开口。 “……很奇妙。”陈伶停顿许久，才将手放下，“不过，我已经记住这种感觉了。” “那就最好。” “唱念做打四大基本秘法，再加上【绘朱颜】，戏道古藏的所有底蕴你都掌握了……这将是永远伴随在你身边的东西，也是师门为你准备的礼物。 有它们在，就算有一天，你被剥夺所有的神道乃至技能，失去一切，仅凭这五个秘法，都能让你拥有不逊于任何神道的战斗力…… 它们将陪伴你到最后一刻。” 陈伶转过身，望着并肩而立的宁如玉，栾梅，闻人佑三人，眼眸中闪过一抹感激。 他再度抬手，对三位师兄弟，以及他们背后的整座戏道古藏，深深行礼： “多谢各位师兄师姐，也替我谢谢四师兄和师傅……戏道恩情，陈伶永远铭记在心。” “小师弟，你此去红尘界域，可要当心。”栾梅提醒道。 “当心无极君，我了解。” “无极君虽然也要当心，但他毕竟是九君，要维系无极界域的领域稳定，没法轻易离开……而且他想对红尘界域出手，应该也没那么快，【浮生绘】可不是吃素的。”栾梅补充道， “除了他之外，红尘界域本身，你更要当心。 红尘迷人眼，你可别被它的表象所迷惑……要善用你的眼睛，破妄窥真。” 陈伶听到这，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如果栾梅说的是虚假繁荣背后的肮脏不堪，他早就已经体会过了，但他总觉得师姐还别有所指。 宁如玉也认真的说道： “距离红尘君苏醒，应该也没多久了……如果无极界域的人真的对红尘出手，小师弟你可别被卷进去，界域之间的战争与我们无关，没必要去冒风险。 我们的目标，只是回收红尘君的尸体，完成界域葬礼，就这么简单。” 陈伶微微点头，“我明白。” 陈伶看了眼天色，距离天黑已经没多久，便再度与三位师兄师姐行礼告别，转身径直向戏道古藏的门外走去。 随着那袭大红戏袍拨开帘帷，他的身形彻底消失在戏道古藏之中。 三位师兄弟没有离开，而是依然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陈伶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他们仿佛还在等着帘帷再度拉开，陈伶回来，然后无奈笑着说：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走了。 戏道古藏还是那个戏道古藏，一切将如过去的半年一样，安逸而欢乐。 但可惜，他们期待的回归并没有发生。 他们看到陈伶回到丑峰，抱着丑角告别，然后最后望了这里一眼，只身回到灰界之中，身形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几分钟后，宁如玉收回目光，长叹了口气： “……他还是走了。” “小师弟如果一直安安稳稳的留在古藏，那就不是小师弟了。”闻人佑缓缓开口，“雏鸟总要振翅高飞，更何况小师弟这只雄鹰？” “好了，他又不是不回来了……”栾梅看着满脸惆怅的宁如玉，忍不住吐槽，“大师兄，你是真上年纪了，怎么跟当妈了一样？” “？？？老二，小师弟一走，你就开始放肆了是吧。” “她不一直这样吗？”闻人佑摸了摸下巴，“小师弟在的时候，她还端着一些……现在估计是端累了。” 栾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小师弟在的时候，你一天做七八个菜……今天小师弟走了，你也一道都不许少。” “那不是浪费吗？？” “有老五在，会浪费？” “……那倒也是。” 经过栾梅的一打岔，原本压抑惆怅的氛围，终于活跃些许，三人转头重新往戏道古藏内走去。 他们穿过一道道区域，最终回到那片广袤青葱的草原，蔚蓝的天空下，微风拂动，六座小屋坐落在远处，仿佛置身绝美仙境。 三人看到这一幕，突然陷入沉默。 “这些……还要继续吗？”栾梅转头看向宁如玉。 宁如玉表情复杂的环顾四周，摇了摇头， “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小师弟建的，现在他走了，也没必要继续耗费古藏的力量维系，把它解除了吧……不过，小师弟的家留下。” 闻人佑缓步走上前，伸手抓向身下的草地，摸索片刻后，像是抓住了什么，缓缓抬起。 下一刻，远处的雪山开始折叠收拢，蔚蓝的天空与无垠草原，都如同潮水般向闻人佑的掌间汇聚。 天空变成黑色屋顶，草原变成朴素地面，昏暗的微光中，一座座木架环绕在空地周围，有的上面摆放着文字记载的剧本，戏曲，有的则空无一物…… 就像是电影中如梦如幻的场景，随着影片落幕，逐渐消散，周围环境恢复原本的模样。 戏道古藏，【文字区】。 五座空荡的木架之间，陈伶居住半年的老六之家屹立其中，彩旗不再随风飘舞，在昏暗的书架间暗淡无光……仿佛原本的无垠草原，不过是大梦一场。 三道身影站在昏暗书架间，如同雕塑沉默不语， 此刻闻人佑的掌间，一张光碟微微闪烁： ——《白日梦想家》（美国），本·斯蒂勒，2013。 第540章 监视 红尘界域。 简长生站在二楼窗前，俯瞰着楼下人头攒动的身影，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黑色真皮沙发上，红心9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这些赌客。”简长生指了指下方，“自从北斗财团开始发疯之后，我就一直在注意赌场的情况，有几个人每天都来，但是也不赌钱，就在旁边吃免费的水果和小吃……还记得上次有人找厕所找到二楼来吗？我觉得……” “有人在监视我们。”红心9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可以啊新人，我还以为你至少得再过半个月才能看得出来……这半年，你也不是完全没长进嘛。” 简长生愣了一下，“你早就知道？？” “我也是昨天才发现的。” “那你不跟我讲！” “这有什么好讲的，而且咱们被人盯上不是很正常，你忘了那天我们强行从警员手里夺回红心q，闹出了多大的动静？再说了，有些事情你自己发现，跟我主动告诉你，可是天差地别。” 简长生满脸郁闷的在屋里来回走动，时不时的抓一下头发， “确实……但那天也是没办法，谁能想到白也前辈会浑身是血的突然出现，还被警员撞个正着？我们不出手救他，等【浮生绘】那边察觉到他的身份，一切就晚了。” “估计他们目前也只是起疑……不过，最近的行动，一定要小心。”红心9指了指窗外的天空， “盯上我们的，可不止那些便衣警员，估计【浮生会】也察觉到了什么，已经派人把这片区域盯死了……一旦我们举止异常，恐怕立刻就会被天罗地网包围，虽然也不是没法跑，但这么一来，我们半年的经营可就白费了。” 简长生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空，立刻收回目光。 “他们要盯到什么时候？” “那不好说……一个月？两个月？看他什么时候打消对我们的疑虑了。” “那如果一直不打消，岂不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那也没办法……难道，你想凭我们几个人，在人家的地盘，正面硬刚【浮生绘】吗？”红心9掰着手指，“红心q还在昏迷，就凭你，我，还有上个月抵达的方块10，上上个月来的梅花j……我们四个人加起来，也不是【浮生绘】的对手。” 简长生纠结许久，长叹一口气，在红心9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等就等，无非就是跟他们耗嘛……但现在我就怕一件事。” “什么？” “我前几天刚给红心6那家伙寄信，喊他来帮忙……”简长生说着说着，声音都不自觉的小了下去，“他要是真的来了，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被【浮生绘】的人发现怎么办？” 还没等红心9开口，简长生便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不……也许是我多想了，他干嘛要来？好好地待在戏道古藏不好吗？而且我跟他的关系又没那么好……一封信而已，也许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红心9：…… “你想多了。” “你也觉得他不会来对吧？” “我是说，他的警惕性远比你想的要高。”红心9整个人倚靠在沙发上，悠悠开口，“一个能在三阶就装成黄金会特使，把整个主城骗的团团转的家伙，哪有那么容易暴露？至于他会不会来……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哪知道？？” 红心9思索片刻，话锋一转，“不过，有件事情我倒是能确定。” “什么事？” “以陈伶的伪装和潜伏能力，如果他真的来了……恐怕无论是【浮生绘】还是我们，都没法认出他来， 直到某个时机来临，才会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 …… 夜色渐浓。 红尘界域的主城门外，一支商队经过警员的严密搜查，才被放行，在星罗棋布的天空下穿过厚重的城墙，缓慢进入主城之中。 “奔波一路，终于到了……” “是啊，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等这两天把货物都处理掉，就能回家了。” “还得是红尘主城啊，你看这晚上都跟白天一样，咱们小镇跟这里比，还是太荒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够钱，有资格进城长住。” “得了吧，指望着赚钱进来，都不如现在转型去学唱歌跳舞来的简单……花都财团倒了之后，那个新起来的黄氏财团还是蛮不错的，据说合同待遇还算不错，不少知名艺人都转到他们旗下了，算是新星的第五财团？” “唱歌跳舞……算了算了，还是没那个天赋。” “……” 就在众人闲聊之际，跟在队伍最后面的从商成员，悄然无声的放慢脚步，与商队拉开距离，等到无人注意之时便悄然走入身旁巷道。 等再度走出之时，已经变成一个穿着朴素衣衫的年轻身影，目光缓慢扫过四周。 “半年了，这里倒是一点没变。” 这年轻人自然就是变脸后的陈伶，从戏道古藏离开后，他便马不停蹄的往红尘主城赶，看到有商队准备入城，就趁他们休息之际打晕了一个成员，取而代之，悄然无声的混了进来。 跟极光城比，混入红尘主城的难度低得多，毕竟极光城是谁都不能进，红尘主城尚且允许行商，只要有人能进出的地方，陈伶就能进去。 陈伶辨别了一下方向，按照脑海中记忆的赌场位置，径直往某个方位走去。 进城之后陈伶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跟简长生等人汇合，一方面是他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另一方面也是想多了解一些主城现在的情况。 在信中简长生说的还挺急，也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陈伶终于走到印象中赌场所在的道路，虽然已是深夜，但还是有不少人在赌场门口进出，赌场内更是灯火通明，一副热闹繁华的景象。 看来这半年，简长生把赌场运营的还不错？ 陈伶正准备迈步走入其中，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形猛的定格在原地。 “这是……”他的眼眸微微眯起。 第541章 赌场困境 陈伶的目光轻扫过赌场的门口，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赌场的门口，鱼龙混杂，每时每刻都在有人进出，这说明赌场的生意火爆，人气旺盛……但陈伶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这里。 在原本的【秘瞳】被融入【绘朱颜】后，陈伶的观察能力越发细致，对于别人的目光也更加敏感，正如当时他在苏绣博物馆，第一时间察觉了绣图的注视一样，他刚走到赌场门口，便感受到十数道目光从不同的方向扫来。 陈伶没有选择进门，而是在停下脚步后，自然的蹲下，装模作样的将鞋带重新系紧。 与此同时，陈伶的余光开始关注那些目光望来的方向。 “马路对面的黄包车夫，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看门口，期间有赌客路过想坐车走，却被摆手拒绝，说是在等人……” “赌场门口的醉鬼，拿着零星的几枚筹码，看着像是喝醉了，但其实一直眯着眼睛观察四周……” “还有刚才进去的那批赌客，明明是一起的，彼此却不交流，而是暗中观察四周，他们的腰间鼓起，应该是藏着枪……” “……” 在系鞋带的这十几秒里，陈伶便摸清了这些目光的来源，大脑飞速运转。 看来，红尘界域的人应该是起了疑心，竟然派这么多人手监视赌场，现在他发现的，还只是门外的眼线，赌场内想必更多，应该都是伪装成赌徒混进去的，再糟糕一点，或许内部工作人员也有奸细…… 毫无疑问的是，这座赌场里里外外都已经彻底处在监视之下。 “这些人的伪装，只能说普普通通，大概率都是警员那边的人手……但如果红尘主城真的对这里起疑心，不排除【浮生绘】也参与其中的可能。” 陈伶系好鞋带，并没有走入赌场内部，而是顺势直接经过门口，沿着道路继续向前。 见陈伶不是去赌场的，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才逐渐挪开，他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下来。 现在这种情况，陈伶自然不可能冒险进去，更不可能上二楼跟简长生他们汇合……如果【浮生绘】真的锁定了这里，认为这里有黄昏社员，那按理说应该会立刻调动人手把他们全部镇压，但现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 这么一来，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浮生绘】不确定这里有多少黄昏社员，也不确定他们的实力如何，就以目前黄昏社在九大界域中的“赫赫威名”，他们大概率会极度警惕，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浮生绘】自认为可以解决这里所有的黄昏社员，但他们想放长线钓大鱼，以这座赌场为诱饵，让更多的黄昏社员自投罗网，等最后一口气全部歼灭。 这两种可能，陈伶其实更倾向于第一种，毕竟黄昏社员的实力都极强，万一真的打起来，要弄个鱼死网破，这一整片街区乃至小半个主城都会化为乌有。而且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保证能留下所有社员…… 这座赌场在【浮生绘】眼中，就像是主城里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核弹，主动碰它，那就必爆无疑，要是不去想办法拆除，又是心腹大患，纠结而又无奈。 “是个僵局啊……”陈伶喃喃自语，“要么等黄昏社有所动作，【浮生绘】不得不出手，双方大战；要么就是【浮生绘】暗中憋个什么大招，一口气歼灭赌场……当然，也可能是我想的太坏了，也许【浮生绘】还没确定这里一定是黄昏社员的据点？” 但无论是哪种猜测，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陈伶绝不能现在与简长生他们汇合。 陈伶略作思索，便想清了现在赌场的情况，问题是接下来呢？ 他不可能永远不跟其他社员汇合，赌场的僵局必须想办法解决……但如何解决，陈伶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管了……先找个能暗中监视赌场情况的地方落脚在说。” 陈伶打定主意，便开始在这条街上搜寻起来。 走了一圈之后，陈伶的目光落在赌场正对面，一座看起来已经废弃的戏楼之上。 这座戏楼的外形相当复古，或者说是老旧，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用木头搭起来的楼阁，只不过大门和二楼的窗户都已经破旧不堪，再加上晚上不曾亮灯，乍一看跟恐怖片里的中式鬼屋没什么区别。 门面老旧不说，这座戏楼的位置也相当差，倒不是说不临街或者人流量少，而是它的斜对面就是一家霓虹闪烁的歌舞厅，这条路上的行人有四成都是冲着这家歌舞厅去的，金碧辉煌的大门吞吐着大量的年轻男女，客流量甚至不逊于赌场。 跟这家歌舞厅比，这座破旧戏楼实在像是旧时代的废墟，即便就在赌场的对面，也无人问津。 陈伶在这家戏楼门口驻足许久，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吱嘎—— 戏楼的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发出刺耳声响，令陈伶意外的是，这座外表破烂的戏楼，里面竟然很干净，虽然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东西，但一尘不染，仿佛每天都有人打扫。 陈伶有些诧异的扫过四周，还未等他仔细查看，一个声音便从旁响起。 “你，你是谁？！我们家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偷的。” 陈伶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在一间破烂小门之后，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警惕的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根唱戏用的花枪，枪尖随着手掌紧张的发抖。 里面居然还住人？ “我不是贼。”陈伶抬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我就是路过，看到这里有座戏楼就进来看看……今天不营业吗？” “早就不营业了，戏楼马上都要卖了。” 见陈伶似乎并没有恶意，少年的脸色放松些许，但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花枪，而是再度沉声开口，“这里没戏可看……你快走吧，再不走，我就喊警员了。” 陈伶眉头微微上扬，他凝视少年许久，突然问道： “那如果……我想买下这座戏楼呢？” 第542章 戏楼 “你要买戏楼？” 少年愣了一下，仔细打量陈伶几眼，表情有些古怪，“这座戏楼……嗯……别看它外面不怎么样，但地段还是不错的，把这些全部拆掉之后，要是重新盖一个唱片店或者酒馆，生意不会差，所以出售的价位肯定不低……” 陈伶听到这，微微一笑道：“放心，我有的是钱。” 少年眼中的不信越发浓郁，他认真的再度开口， “我没开玩笑，这间戏楼是不会便宜卖的，至少……至少要十万！而且一次性结清！ 而且我跟你说哦，已经有人在看这间戏楼了，对方好像还挺有钱的，也是打算把这里开成唱片店，所以我没法……” “这里是二十万。” 陈伶从口袋中掏出一沓大额银票，直接放在手旁的前台，平静的开口，“二十万，一次性付清，你卖不卖？” 少年：？！！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戏道古藏离开的时候，几位师兄师姐就让陈伶带走了一大笔银票，这些钱本来是他赚的，现在小师弟要回红尘，他们自然不可能让他空着手回去……这些钱虽然不至于搅动什么风云，但买下一间破烂戏楼，还是绰绰有余。 “你……你……”少年张了张嘴，暂且放下手中的花钱，快步走到前台前，将那二十万拿在手中仔细验了一遍，看向陈伶的目光中满是震惊， “你……真要买？？” “钱都在这，你说呢？” “可，可这戏楼也不值二十万啊，你给多了。” 陈伶突然笑了，他眯眼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觉得有趣。 他在红尘饭店拍卖的时候，随便一个举牌戏法，都能让五大财团的出价翻上几倍，现在到了这戏楼里，居然有人主动说钱给多了……这少年，耿直的出乎他的意料。 也许是被陈伶笑眯眯的盯着，少年本能的后退半步，但看到桌上的二十万银票，还是咬牙问道： “你买下这座戏楼，打算做什么？也是唱片店吗？” “不，我不会拆了它。”陈伶摇头，“既然这里以前是戏楼，那就继续吧……” “你是说，让戏楼继续开下去？？你花二十万，就是为了这个？”少年愣在原地。 “有什么问题吗？” 陈伶买下这里，只是单纯的因为它的位置在赌场对面，非常利于监视附近的情况，又不是真的要经商，对他而言这里保持原本的模样，不要引起别人过多的关注，才是最佳的方案。 少年就这么看着陈伶，沉默许久后，他将手中一半的银票退回给陈伶。 “以后，这座戏楼是你的了。”少年低头说道，“奶奶说过，如果这个世道还有人要开戏楼的话，这地方可以半价卖……其实本来我只该收你五万，但现在我确实急用钱，所以……” 陈伶没有等他说完，便将银票又塞了回去。 “你……” “这座戏楼，需要有人打理，我懒得管那些东西。”陈伶不紧不慢的开口，“这里的十万，就当是我预支给你的工资，以后，你好好给我做事。” 少年也没想到，陈伶竟然用这些钱来聘请他，要知道他现在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红尘界域没有童工这一说，但用十万聘请一个孩子，实在是闻所未闻。 与此同时，陈伶便背着双手，开始在戏楼里溜达起来，仿佛这座戏楼已经是他的东西， “带我逛逛吧，看看这里都有些什么。” 少年回过神，看着手中的二十万银票，掌心不自觉的攥紧，神情有些激动……他将这些钱全部收好，然后快步跟上陈伶的步伐。 “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少年恭敬问道。 “我姓林，林宴。” “好的林先生，我叫孔宝生，您喊我宝生就行。” 孔宝生一边说着，一边主动走到陈伶身旁，点起一盏煤油灯，接着火光为他介绍起来。 “林先生，您别看这座戏楼现在破破烂烂，早几十年，可是相当有名，有很多名角儿都是从这里出来的，虽然地方不大，但是该有的东西都有。” 两人走到一楼中央，只见几十把老式木椅摆在空地，再前面就是一座简陋的戏台，戏台和观众席的上方是挑高的，直接和二层打通，所以显得格外通透，缺点在于二层的大部分窗户都已经废弃，根本不挡风雨，所以就剩个小屋顶盖在上面，此刻甚至抬头还能看到星光，跟半露天没什么区别。 戏台上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除了老旧些没别的问题，陈伶径直走上戏台，目光扫过昏暗无光的四周，疑惑问道： “电灯呢？没有吗？” “有倒是有……不过电费太贵了，平时我舍不得开。”孔宝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现在，已经欠费了。” “……明天找时间，去把电费交上。” “好的，林先生。” 逛完一楼之后，陈伶便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走上二楼，由于大半的面积被挑高占据，二楼的可用面积并不大，也就是三四个房间。 就在这时，陈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缓步走到其中一个房间前。 他将房门轻轻拉开。 只见狭小的房间中，一盏煤油灯无声燃烧，一张床塌摆在屋子中央，上面似乎躺着位蜷缩成一团的老人，床边则是一张简单的地铺，此刻并没有人睡。 孔宝生见到这一幕，开口解释： “林先生，这里是我和奶奶住的地方。” 陈伶微微点头，“你奶奶身体不太好？” “对……”孔宝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她得了甲状腺癌，医院说已经晚期，没法治……家里所有的钱，基本上都用来买药治疗了。” 孔宝生停顿片刻，转头看向陈伶，少年的目光中满是祈求： “林先生，这间房您能不能还是留给我？除了这里，我们已经没地方住了，而且奶奶的身体状况不好，要是再搬地方的话，恐怕会撑不住。” “当然没问题。”陈伶点头，将房门重新关上。 他将二楼的其他几个房间转了一遍，沿街的房间面积最大，而且出门一转弯就是面对着街道的扶手围栏，陈伶没怎么犹豫，就将自己的住处定在这里。 他走到戏楼二楼的围栏前，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出整个赌场以及周围的环境，那些监视的人手也基本都在他的视野范围，堪称视角绝佳。 陈伶的衣角随风轻摆，他站在无人问津的戏楼上，低头俯瞰着繁华街道上的人流，微微一笑， “这地方，算是找对了。” 第543章 惊鸿楼 天色渐明。 赌场门口躺了一夜的醉鬼，终于朦胧的睁开双眼，拎着酒瓶踉踉跄跄的离开；等了一晚上客人的黄包车，也终于接上了自己的“客人”，吱嘎吱嘎的往道路尽头驶去；几名赌客骂骂咧咧的从赌场内出来，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黎明微光之中。 “终于换班了……” 此刻的黄包车内，一位伪装成赌客的警员，终于卸下所有防备，疲惫的躺倒在椅子上，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打了个哈欠。 “天天晚上看那些骰子扑克，给我眼睛都看花了。” “知足吧，至少你还在赌场里面，老子还在马路上吹了一晚上凉风呢！”正在用力蹬着黄包车的警员冷哼一声。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蹬黄包车的警员沉默许久，突然问道，“你说，赌场里真的有黄昏社的人吗？” “我怎么知道，反正当时的线索就是到这条街上断的，上面派人搜查一圈之后，就说这个赌场可能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 “好像是来路有问题？这座赌场是半年前转手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城里陆陆续续开始有黄昏社活动的风声……而且，你知道当时从北斗财团手里买下这地方的，是谁吗？” “谁？” “黄金会特使！” “啊？你是说上面的那些人，怀疑黄金会的特使是黄昏社的人？” “我估计他们早就起疑心了，不然世上哪来那么多八阶？只不过还不确定罢了，小心点总不会错……反倒是北斗财团的董事长穆春生，被那些大人找上门之后，立刻就跟黄昏会特使划清界限，说当时是特使逼着他卖的这些产业，现在愿意将这些产业送给【浮生绘】，当作一点心意……” “呵呵呵，这个老狐狸，变脸变得是真快啊……也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才会回来的黄金会特使，哪有【浮生绘】的那些大人物重要？再怎么说，这里也是红尘界域。” 骑车的警员像是深谙这些财团的面目，冷笑不止。 “话说回来，我们都在赌场盯这么久，还是没动静啊，也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人进出……会不会是他们的判断有误？” “不好说，反正我觉得，他们自己也不太能确定，不然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采取行动？” “总之先继续盯着吧……如果这里真是他们的据点，迟早会忍不住露出马脚，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 随着他们的远去，一抹朝阳扫过昏暗街道，古老而荒芜的戏楼沐浴在淡金之中，此刻二楼的扶手之后，一个身影缓步走出。 陈伶状似随意的打了个哈欠，像是刚睡醒，同时眯着眼睛扫过下方。 虽然昨晚监视的警员，都在陆陆续续的离开，但也不断有新的警员填充进来，陈伶在二楼站了一会，便又发现了几个新的监视点，他们对赌场的警戒并没有因天亮而松懈丝毫。 陈伶没有在扶手后多留，只是吹了会晨风便转身离开。 现在这附近都是警员暗桩，他要是这么光明正大的窥视太久，对方迟早会起疑，这么三两分钟对于陈伶而言，已经足够了。 陈伶走下楼梯，便看到孔宝生正拿着扫帚认真的清扫一楼的地面，肉眼可见之处一尘不染，看着样子，应该早上三四点就开始起床清扫了。 听到陈伶下楼，孔宝生便停下动作，恭敬问道： “林先生，要用早餐吗？” 陈伶眉头微微上扬，嗯了一声后，孔宝生便放下扫帚，转头进厨房忙碌起来。 几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黑米粥便端到陈伶面前。金黄的桂花碎飘在黑紫色的米粥上，不稠不稀，轻轻一搅便有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你煮的？”陈伶有些诧异。 “对啊，早上起床之后就开始煮了，一直在锅里温着，就等先生起床呢。”孔宝生挠了挠头，“也不知道先生您的口味，煮的时候稍稍多放了一点糖……您先尝尝看。” 陈伶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入口先是一阵桂花香，随后便是甘甜。跟喜欢吃咸的极光界域不一样，红尘界域这边，似乎都是偏好甜口，街上也都是各种各样的甜品店和小吃，这要是在极光城，路上能看到蛋糕店和卖糖葫芦的就很不错了。 好在陈伶并不抗拒甜的东西，甚至觉得这碗粥的味道很不错，点头道： “手艺很好。” 孔宝生听到这句话，有些紧张的小脸终于放松下来，浮现出一抹笑容。 从昨晚开始，孔宝生心中就满是不安与担忧，生怕自己没法伺候好这位新来的林先生，他毕竟是收了十万银票的，要是最后让林先生不满意，先不说对方会不会让自己退钱，孔宝生自己心里就过意不去。 现在看来，这位林先生并不难相处，这让孔宝生心中有些欣喜，顺势主动问道： “先生，中午有想吃的吗？” “你看着做吧。” 陈伶低头继续喝粥，孔宝生也继续去收拾戏楼里的东西，这座戏楼之前就一直废弃，所以有些东西不收拾也无所谓，但现在戏楼换了新主人，必定是要重新营业的，该有的都得都有才行。 孔宝生在一堆东西中翻找着，一块满是灰尘的匾额被他从最底下掏了出来，直到这时他才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 “林先生，戏楼的名字您定好了吗？” “名字？” 陈伶愣了一下，这才想到戏楼也是要挂招牌的，虽然他买下戏楼并不是打算真的营业，但买完长期没有动作，就这么继续废弃，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既然要伪装，还是得伪装的像一点……哪怕不会有什么人来听戏，表面工程还是得做一做的。 陈伶懒得想名字，直接问道： “这家戏楼，以前叫什么？” 孔宝生拂去匾额上的灰尘，吃力的将其抱起，面对着陈伶的方向，几个飘逸而充满古韵的鎏金文字，镌刻其上。 “惊鸿。”孔宝生说，“以前，这里叫惊鸿楼。” 陈伶不在意的摆摆手， “那就继续。” 第544章 破局的方法? “您不打算改名字吗？”孔宝生惊讶的问道。 别人买商铺，都恨不得把上一个倒闭铺子的东西全部丢掉，生怕那些东西带来霉运，而陈伶花二十万买下戏楼，不仅不做任何改造，甚至连戏楼的名字都用的原来的……这让孔宝生百思不得其解。 “不改了，改名字还得换匾额。”陈伶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身上一共就二十万，现在已经没钱买这些东西，一切都得从简……再说，原来的名字也不错，就继续用吧。” 孔宝生挠了挠头，他看昨晚陈伶付钱如此爽快，还以为他特别有钱，现在看来，林先生也是生活不易……估计是把所有的家当都押在这家戏楼上了。 “那，那我去挂起来吧。” 孔宝生仔细的将匾额清扫干净，便抱着它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便有三个人迎面走进来，差点跟他撞个正着！ 孔宝生扛着匾额，下意识的往侧面一躲，脚下重心没稳住，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卧槽，什么鬼？” 门外的那人也被巨大匾额吓一跳，顿时惊呼。 正在喝粥的陈伶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紫色衬衣的身影正站在门外，身后是两位高大魁梧的黑西装男人，看着像是保镖。 紫色衬衣的身影眉头紧缩，目光落在跌倒在地的孔宝生身上，啧了一声。 “小孩，怎么？不欢迎我们？” “李老板？”孔宝生看清那张脸，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匆忙忙的从地上爬起。 “不错嘛，打扫的挺干净。”李老板的目光扫过戏楼，在陈伶的身上短暂停留后，便不在意的挪开目光，双手背在身后，带着两位保镖走入戏楼，随意的观光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陈伶疑惑的目光，孔宝生快步走到陈伶身边，小声说道： “这位是斜对角的那家大世界歌舞厅的老板，姓李，我之前跟您说的有人也在看这间戏楼，就是他……” 陈伶想起来了，昨晚孔宝生确实说过，不过当时他以为那只是少年用来抬价的手段，并未多想。 “林先生，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 说完，孔宝生便深吸一口气，径直向三人走去。 “不过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地方我要开唱片店，你现在打扫的这么干净，到时候还是得拆。”李老板拍了拍破旧戏台，有些嫌弃的说道。 “李老板……” “上次你提的价格我考虑过了，十万还是太高，就你这破位置，破装修，买了之后还得全部拆掉重建，成本太高……所以，七八万顶天了。” 李老板对着身后的保镖轻轻挥手，后者立刻取出一叠银票，丢在戏台上。 孔宝生见此，张口就想说些什么，李老板却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卖楼是为了给你奶奶治病，但她都快死了，给她再砸钱有什么用？我看你不如自己留下，你一个小孩，七八万真的不少了……” 听到这句话，孔宝生的目光一凝，沉声将李老板的话打断： “不好意思李老板，这间戏楼已经卖出去了。” 李老板一愣，随后嗤笑道： “开什么玩笑，就你这破楼，除了我还有人会买？” “有人买。”孔宝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抬手对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总之，这栋戏楼已经易主，也不会再对外出售了……李老板，请回吧。” 李老板的眼眸逐渐眯起，他盯着少年的脸看了好一会，随后将目光看向被桌边那个被他忽略的男人。 “我还以为他是你什么远房亲戚……原来，买下戏楼的就是他？” 孔宝生并不想将陈伶牵扯进来，向旁边迈出一步挡住李老板的目光，倔强的继续请他们出去，却被李老板不耐烦的推到一边，大步朝陈伶走去。 李老板拖着一只凳子，在地上摩擦发出吱嘎声响，最后咚的一声按在陈伶身边，不紧不慢的坐下…… “兄弟，看着挺年轻啊……哪条道上的？”李老板眯眼问道。 “跟你有关系吗？” “嘿嘿，这不是怕大水冲了龙王庙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北斗财团穆春生的外甥，大世界歌舞厅的老板，李若宏。” 北斗财团，穆春生？ 时隔半年再度听到这个名字，陈伶脑海中顿时回忆起，当时那个坐在轮椅上对自己谄媚不已的老头，随意的瞥了李若宏一眼。 “哦，所以呢？” 李若宏望着陈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轻笑起来，“看来你不是我舅舅的人，那就好办了……我今天带了七万银票，你把这栋戏楼卖给我，如何？” “抱歉，这地方不卖。” “哦？那你买这戏楼，打算拆了做什么生意？” “还是原来的生意。” “还是开戏楼？”李若宏哈哈一笑，看陈伶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你疯了吧兄弟，你没看到这戏楼现在什么样吗？这年头，还有多少人愿意来看你们咿咿呀呀的唱戏？你是人傻还是钱多啊？” 陈伶没有丝毫表情，看李若宏的目光平静如水，双方的思想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他懒得去跟这种人争辩。 “今天你不把戏楼卖给我，这生意你也别想做了。”李若宏直接撕破脸，森然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条街上谁说了算？只要我大世界歌舞厅还在一天，你这戏楼就别想营业，我保证你一个客人都不会有！” “那可太好了。” 陈伶眉头一挑，刚才他还发愁，将匾额挂上去营业之后，肯定多多少少会有人来光顾，这么一来就必须得唱戏营业，他要想办法解决赌场的困境，哪有时间真的去经营一家戏楼……李若宏的威胁，对他而言简直就是福音！ 李若宏愣住了，他像是在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可当他看到陈伶那张微笑的面庞，却感觉自己像是被瞧不起了，心中的怒火瞬间烧了起来。 “好……你不信是吧？你给我等着！你这戏楼但凡有一个客人，我他妈跟你姓！” 李若宏一拍桌子，狠狠瞪了陈伶一眼，转身便向戏楼外走去，两位保镖紧随其后。 戏楼内陷入一片死寂。 孔宝生脸色煞白，像是被这一幕吓到，他焦急的看着陈伶， “对不起，林先生，真的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跟李老板解释清楚，我……” “不，不用。” 陈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很好，孩子。” 说完，在孔宝生错愕的目光下，陈伶径直走上二楼，不紧不慢的来到临街的扶手边。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监视着赌场的一众警员，随后又看向正愤怒走回街对面歌舞厅的三人，距离极近的赌场和歌舞厅同时倒映在陈伶眼瞳，一个想法逐渐浮现在他的心头…… 陈伶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赌场，歌舞厅，黄昏社，警员…… “我似乎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困境了……”陈伶站在戏楼的二楼，俯瞰着下方的街道，他不紧不慢的从口袋掏出纸笔，像是一位即将编排戏剧的导演，缓缓落笔。 第545章 落汤，鸡 十分钟后。 陈伶拿着一张写满字符的便签，不紧不慢的走下楼梯。 此时的孔宝生，正小脸苍白的坐在桌边，双手在膝盖上紧攥，似乎有些坐立难安。 看到陈伶下来，他第一时间站起，认真的说道： “林先生，我觉得这样不行……我还是去趟歌舞厅，跟李老板解释清楚吧？李老板在这条街上的能量太大了，如果他真的要针对我们的话，恐怕我们真的一个客人也不会有，那还怎么做生意啊？” 陈伶将便签放回口袋，微微一笑道：“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孔宝生还欲说些什么，陈伶再度开口： “对了，帮我做件事情。” “什么？” 陈伶俯身到他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后者连连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随着孔宝生匆忙离开，陈伶看眼天色，从后院拖出一张摇椅来到戏楼门口，悠闲的坐下，像是老大爷般眯眼晒太阳。 大概几分钟后，两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便拎着球棍和满是铁锈的铁管，从大世界歌舞厅走出，径直往惊鸿楼走来。 他们看到门口晒着太阳的陈伶，恶狠狠的问道： “就你是这个戏楼的老板啊？！” 陈伶眼皮都不抬，身形随着摇椅轻微晃动，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说不出的惬意。 见陈伶直接无视他们，其中一位年轻人脾气火爆，当即拎起铁管便要砸向陈伶，却被另一位同伴拉住，压低声音说道： “你忘了老板说过，最近低调点，尤其不能把警员引过来……咱们就按老板的意思，一直守在这，确保没人进去就行。” 拎着铁管的年轻人，瞪着无视他们的陈伶，许久后才冷哼着放下武器，直接在戏楼门口的路边坐下。 这两位年轻人无论是穿着，长相，还是手里的家伙，看起来都极为骇人，往这戏楼门口一坐就像是两尊活阎王，每路过一个人就瞪着人看，吓的几乎所有路人都绕着这一段走。 陈伶眯着眼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丝毫没有管的意思，仿佛他们两人是空气一般。 这种无视让两位年轻人心中极为不爽，他们跟着李若宏混这么多年，这条街上哪个人见到他们不跟见瘟神一般？别看这个戏楼老板现在装模作样，一副不怕他们的样子，等再过两天，一直没法开门迎客，他们不信这老板不主动求饶……到时候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而当孔宝生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人明显被吓的不轻，脸色苍白无比，最后还是陈伶主动上前带他，才在两人的威胁下有惊无险的回到戏楼。 看到孔宝生的反应，两人心中顿时愉悦不少。 对嘛，这个反应才正常！ “林先生，他们……”进屋后，孔宝生指着二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陈伶摇了摇头，示意他别管，“去做饭吧，今天吃点香的。” “……好。” 随着孔宝生走进厨房忙碌，陈伶也缓缓走到戏楼门口。 他抬头看了眼阳光明媚的天空，悠悠开口，“天气不太好啊……看来，要下大暴雨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门口的摇椅搬回楼内，看到这一幕，两位“门神”嗤笑道。 “还下雨？今天连个云都没有，哪来的雨？” 陈伶对两人的笑声宛若未闻，他刚将摇椅搬回去，灿烂的阳光便逐渐昏暗，一朵乌云不知从何处飘来，阴沉沉的压在上空。 两位年轻人的笑容突然僵硬。 【时间：午后，13:00】 【暴雨将至】 狂风将戏楼屋檐上的风铃吹的叮当作响，陈伶不紧不慢的回到屋内的摇椅上坐下，看向门外二人的眼中浮现出戏谑。 天空中的雨云越发厚重，天空仿佛彻底黑了下来，街道两侧的人家纷纷收衣服关窗，当第一滴雨水落在拎铁管的年轻人脸上，他心中突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轰—— 随着一道低沉雷鸣闪过云层，密集的骤雨突然降下，大颗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在街道与窗户之上，蒙蒙水汽淹没人间。 短短的几秒钟，两位年轻人就成了落汤鸡，他们立刻退到戏楼的屋檐下，但呼啸的狂风依旧不断将雨滴砸在他们身上，根本避无可避！ 两人的脸色难看无比，其中一人见此正欲走进戏楼躲雨，另一人却立刻拉住了他。 “老板狠话都放出去了，你这一进去，老板岂不是得改姓了？” “那……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在这躲着呗！”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笃定的说道，“这雨来得快，想必去的也快……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放晴了。” “有道理。” 两人回头看了眼戏楼，只见陈伶还悠闲的坐在摇椅上，像是在赏雨，又像是在赏雨中的二位傻子，嘴角微微勾起，怎么看怎么有挑衅的意味。 两人见此，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们就算是淋雨，冻死在外面，也绝不可能踏进这戏楼半步！ …… 两个小时后。 雨越下越大，滂沱大雨就像是倾斜而下的水盆，疯狂的浇灌在两人身上，直接让两人从头湿到底，被冻的直发抖。 就在两人几乎肉体麻木之际，一阵勾人的香气从后方飘出，他们艰难的回头望去，只见戏楼内，孔宝生正捧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鸡汤，摆在陈伶面前的桌上，手指被烫到在嘴边不断吹气降温。 “林先生，这是我用花雕酒专门煮的花雕鸡，很香很嫩的。” “哦？我尝尝……” 陈伶夹了一块，仔细品尝之后，诧异的挑眉，“确实不错。” “林先生，您再喝口这个汤，味道很足，还可以驱寒。” “嗯……还有点烫，再晾晾。” 咕噜—— 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个浑身冰凉的身影，此刻就像是被那碗鸡汤勾了魂，理智告诉他们该挪开目光，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戏楼内的对话声再度传出： “林先生，这花雕鸡好像做多了，我们吃不完怎么办？” “吃不完啊……” 在两道渴望的目光下，陈伶仔细想了想， “吃不完，就倒厕所吧。” 两人的脸色瞬间像是死了一样。 第546章 歌舞厅 陈伶自然不可能专门为了捉弄这两个“门神”，用【织命】安排一场大雨，他还没有闲到这个地步，他真正的目标也并不在此。 至于这两个倒霉蛋，陈伶也不可能真的赶走，他还需要这两个人替他打掩护……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既然选择来找他的麻烦，陈伶也不会让他们太舒服，总得吃点苦头。 看着门外在雨中瑟瑟发抖的两人，陈伶心情舒畅的喝完最后一口鸡汤，将碗放回桌上。 “时间差不多了。” 陈伶看了眼天色，跟孔宝生说道，“我出去一趟。” 孔宝生嗯了一声，转身从柜台下面给他拿出一柄雨伞，陈伶接过后，缓缓迈出戏楼大门，目光瞥了眼两个快冻成冰棍的落汤鸡。 此刻的两人，已经被淋的几乎没有知觉，他们察觉到陈伶的目光，硬着头皮又瞪了回去，只不过此时的目光显得格外狼狈与凄惨。 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陈伶打伞，身形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 大世界歌舞厅。 大雨并未淹没红尘主城的人们对于歌舞的热情，随着绚丽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点亮，歌舞厅终于开始营业，众多年轻人涌入其中，不一会便彻底爆满。 一位穿着华丽的歌手站在舞台，身体随着歌声有节奏的左右摇摆，霓虹的光芒在舞池间闪烁，众多身影相拥起舞，靡靡之音混杂着酒杯碰撞清脆声响，回荡在舞厅的每一个角落。 李若宏站在二楼的贵宾包厢，俯瞰着下面热闹的舞厅会场，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那个戏楼的老板，真是不识好歹。” 李若宏冷哼一声，“赌场的那批人也就算了，毕竟是舅舅的产业，让他们几分也无所谓，不过什么时候，一个开小破戏楼的老板，也敢跟我叫板？” “宏哥，何必为这种小角色生气？”一个身材矮小的经理站在他身后，笑呵呵的开口，“姓郑的那两兄弟不是已经去了吗？他们会教他做人的，下次见面的时候，估计就是他求着您把那家戏楼给买下来……” “不过还是不能做的太过，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李若宏停顿片刻，目光看向对面始终拉着帘子的001贵宾室，沉声道，“要是这时候有警员查到我们头上，事情就麻烦了……” 经理也看了眼那间贵宾室，小心翼翼的问道： “宏哥，那几位真的不下来玩玩吗？这都来了多少天了，连门都不出，也不至于这么警惕吧？” “你懂什么，那几位可是……”李若宏说到一半，还是没有说下去，摆了摆手之后道，“总之，他们的身份在红尘界域极为敏感，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这样，你准备一份果盘送过去，就放在门口，记住，别敲门。” “好，我这就去。” 经理当即转身离开，亲自去准备果盘。 李若宏站在包厢扶手后，继续俯瞰下方沉浸在歌舞中的众人，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让他有种睥睨众生的权力感，与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特殊感，再配上一点微醺小酒，简直赛似神仙。 就在这时，一抹冰凉落在他的脸颊。 李若宏微微一愣，抬手摸了一把，发现是一小滴水渍。 他抬头望去，不知何时三楼的楼板竟然有些湿润，似乎是有些漏雨……不过他也没在意，这座歌舞厅确实有年头，再加上今天雨下的很大，漏一点也很正常，一会找人修补一下就行。 “老板，您的几位朋友想请您下去一起喝一杯。”一位保镖走上前说道。 “哪桌的？” “888号。” 李若宏微微点头，径直走出包厢，往一楼下去。 他刚走到楼下，一个身影便正好从歌舞厅门外进来，跟李若宏擦肩而过……那是个穿着棕色风衣的男人，面孔有些陌生，手里拿着把淋湿的雨伞，正在环顾四周。 李若宏的目光直接从他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不远处的一处宽敞卡座，几个看起来颇有地位的中年身影坐在一起，看到李若宏来了，纷纷笑着站起身。 “李老板，好久不见！” “李老板，你这歌舞厅的生意还是那么火爆……什么时候，请素素小姐跟我们一起喝一杯啊？” “哈哈哈，好说，咱都是老朋友了，等她唱完这首，我就让她过来！” “……” 在一阵寒暄中，李若宏自然的跟他们打成一片，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走进来的棕衣男人，已经默默的坐在不远处的角落。 他的瞳孔倒映着李若宏谈笑的身影，片刻后，便将目光挪开，开始打量这里其他的包厢格局。 “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吗？”一位穿着性感的服务生走来，递过酒水单。 陈伶随便翻了翻，微笑道： “一杯红粉佳人，谢谢。” “好的。” 随着服务生的离开，陈伶嘴角的笑容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与热闹喧嚣氛围格格不入的平静。 陈伶从戏楼离开后，为了不引起两位“门神”的怀疑，特地走到没人的角落换脸之后，才进入这歌舞厅，虽然他已经有了一个半成品的“剧本”，但有些细节的东西，还是得他亲自到现场勘查。 歌舞厅这种地方，陈伶也是第一次来，毕竟极光界域根本没有这种东西，而在红尘界域这群热衷于享乐和超前消费的年轻人眼中，这地方算是非常不错的玩乐场所。 陈伶的位置虽然在角落，却能将几乎整个一楼尽收眼底，他一边等待着自己的酒水，一边用余光观察远处卡座上哈哈大笑的李若宏，目光最终锁定他上方的天花板。 “先生，您的红粉佳人。” 没多久，服务生便将一杯火红的鸡尾酒送到陈伶面前。 陈伶礼貌的笑了笑，轻轻摇晃着鸡尾酒中的冰块，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声响……他闪烁着精芒的眼眸缓缓闭起，品了口杯中酒水之后，将杯子放回桌面。 当杯底与桌子接触的瞬间，陈伶的眼瞳闪烁一抹深蓝。 砰——！ 下一刻，舞厅的音乐戛然而止，所有灯泡瞬间明亮之后，同时爆碎！ 在阵阵惊呼声中，舞厅陷入漆黑。 第547章 包装 “怎么回事？” “下雨断电了？？” “啧……这才刚到兴头上，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你别说，你不觉得乌漆嘛黑也挺有感觉的吗？嗯？” “艹，哪个傻逼在摸我！！” “……” 突如其来的断电，让歌舞厅内游玩的众人怨声四起，呜呜糟糟的吵闹起来。就连歌手都拿着话筒站在漆黑台上，一时间手足无措。 李若宏坐在卡座，眉头紧紧皱起，他起身冲着一旁的黑暗问道：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老板……好像是断电了。” “那还愣着干嘛？！快去抢修啊！” “我这就去看看！” 保镖说完，便摸着黑往总电闸的方向走去，李若宏则还是坐在888号卡座，几人在黑暗中有些尴尬的沉默片刻后，还是有人率先开口道。 “今天外面下雨，好像还打雷……停电也很正常嘛。” “是啊，我估计一会也就恢复了。” “来来来，咱接着喝，别扫兴。” “……” 李若宏见此，也只好端着酒杯跟人在黑暗中喝起来，但听到周围越来越大的骚乱声，还有人已经试着摸黑离开，李若宏实在是没了喝酒的心思，在卡座上坐立难安。 就在这时，又是几滴湿润的液体落在李若宏脸颊，他回想起刚才在二楼滴到的雨水，心中越发烦躁。 又是漏雨又是停电的……有空一定要跟北斗财团说一声，要钱把整个歌舞厅都翻新一遍！ 混乱的歌舞厅角落，红色的鸡尾酒在杯中轻微摇晃， 在所有人都视野受阻的黑暗中，一双染着杏红的眼眸，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像是一位坐在幕后的编导，或者坐在台下的观众。 陈伶从口袋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符的便签纸，在指尖随意的把玩着，随着混乱与无序逐渐发酵，他用指尖沾了些许酒液，在桌上轻写下两个字。 ——【场景】√ 轰隆—— 一道雷光从歌舞厅的窗外闪过，短暂的将歌舞厅照亮一角，一杯只喝了一半的红色鸡尾酒在角落的小桌上轻微摇晃，在它旁边，是一张不起眼的白色便签…… 而此刻小桌旁的座位上，已经空空荡荡。 与此同时， 李若宏连喝两杯酒，电力依旧没有恢复，起身离开的客人越来越多，就在他的耐心即将抵达极限之时，保镖的声音再度从黑暗中响起。 “老板，事情好像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李若宏低声怒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还没修好吗？” “好像出了点问题……老板，您最好亲自来看一下。” “一群废物！” 李若宏从卡座上站起，强压着心中怒火，跟周围的几位朋友解释几句之后，便摸着黑走出。 ——【演员】√ 由于周围的环境太暗，李若宏只能勉强辨认脚下的情况，那位保镖魁梧的身材走在前方，偶尔有几道雷光闪过窗外，将昏暗的歌舞厅照亮片刻。 “喂，出什么问题了？”李若宏沉声问道。 “线路那边故障的有点严重，抢修的人手不足，需要您亲自去指挥一下。” “妈的……线路故障这种事，还要我亲自去？？” “我们实在是人手不足……” “人手不足？每个月那么多钱用来歌舞厅，你们把钱都用哪去了？！知道人手不足，不能多招点吗？！”李若宏此刻烦躁无比，直接在黑暗中破口大骂。 话还没说完，头上又淅淅沥沥的漏下不少雨水，全都浇在了李若宏的身上，原本就逼近爆发的李若宏，此刻更是气的肺都快炸了，人在倒霉的时候，真是什么破事都往身上凑！ “还有这破屋顶！都漏成什么样子了？给老子洗脸呢？！！！” 李若宏越想越气，他还欲骂些什么，一条无形巨蟒绕过黑暗走廊，缓缓缠绕在他的身上，血盆大口一张，满腔的愤怒顿时消散无踪，整个人突然平静下来。 “……等电力恢复，就派人来修。”李若宏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是，老板。” 黑暗中，那条盘踞在李若宏肩头的巨蟒，红信无声喷吐，一双诡异竖瞳始终凝视着他的头颅。 ——【情绪】√ 李若宏跟在保镖身后走了许久，黑暗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觉得周围客人的混乱与嘈杂声越来越大，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前方的保镖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老板。” “线路在哪？” “在这个角落的电箱里……老板，工具你先帮我拿一下。” 一边说着，保镖一边将一个东西递到李若宏手里，黑暗中隐约能看到那是个扳手，李若宏眉头下意识的一皱，但在【心蟒】的吞噬之下，愤怒已经消失，心中平静无比的他还是顺手将工具接下，攥在手里。 ——【道具】√ 滴答，滴答—— 越来越多的雨水从上方的黑暗渗漏，滴在李若宏的脸上。 他一只手攥着工具，一只手用力抹了把脸，然后在衣角擦干，沉声问道： “这东西，要多久才能修好？” 黑暗中，保镖背对着他，在电箱前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低沉的雷鸣在窗外响起，不远处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随着【心蟒】的嘴巴逐渐张开，翻涌的愤怒开始倒流回李若宏的脑海，他的眉头肉眼可见的皱起。 “老子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吗？！” 李若宏愤怒的低吼。 黑暗中，那身影缓缓转过身，一双满是不屑与凌厉的眼眸，瞪了眼李若宏。 “你烦不烦？” 李若宏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怒与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我说，你烦不烦？”保镖走到李若宏面前，低头俯瞰着他，“喊你一声老板，真以为自己是神了？一天天就知道叽叽歪歪，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 “妈的……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李若宏胸膛剧烈起伏，脖子也涨的通红，他手掌猛地扇向眼前的保镖，可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对方的瞬间，后者便像是被坦克迎面撞上一般，惨叫一声后，砰的倒飞而出！ 李若宏手掌挥到一半，僵硬的愣在原地……他的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茫然与不解。 这特么什么情况？？？ …… 几个小时前。 惊鸿楼二楼，陈伶俯瞰着缓步走回歌舞厅的几人，一个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他从口袋掏出便签，一边沉思着，一边缓缓写下两行文字： ——如何洗清黄昏社众人的嫌疑？ ——包装一个新的“黄昏社”。【√】 第548章 你们家炸啦 砰——！！ 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惨叫，一道黑影急速划过混乱的歌舞厅，好似炮弹掠过人群，接连撞飞几张桌椅！ “卧槽！！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好像是个人？？？” “什么？？” “……” 原本还嘈杂无比的人群，此刻全部被惨叫与撞翻桌椅的黑影吸引注意力，所有人都茫然的看向那个位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午14:22，一道惊雷划过歌舞厅上空】 苍白的雷光无声闪过云层，透过窗外一瞬亮起的强光，众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满地狼藉的桌椅之间，一个浑身是血的魁梧身影瞪着双眸，空洞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神态惊恐，脸色煞白，已然没了气息。一道血色刀痕贯穿了他的身体，在苍白的雷光映照下触目惊心。 昏暗的舞厅，乍闪的雷霆，狼藉的桌椅，惨死的尸体……这一幕落在所有客人眼中，他们的呼吸都停滞了。 与此同时，在这具尸体倒飞而出的路径尽头，一个身影背对窗外苍白雷光，宛若恶魔般的巨大影子在歌舞厅内闪烁！ 猩红的鲜血模糊了李若宏的脸，他的面容狰狞而凶狠，此刻在他的手中，一柄森然短刀正在不断滴落鲜血，无声中已经在他身下晕开一道血泊…… 轰隆——！！！ 随着乍闪的雷光消逝，歌舞厅内再度陷入漆黑，震耳欲聋的雷声似乎要震裂他们的耳膜， 此刻众人终于回过神来，刺耳的尖叫声在歌舞厅内疯狂响起，所有人都陷入深深的惊恐之中，刚才的画面宛若烙印般刻在他们的脑海，即便一切再度陷入黑暗，他们也能想象到李若宏那张狰狞的血脸！！ 而此刻，黑暗中的李若宏，茫然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扳手呢？？ 原来的扳手，什么时候变成的刀？ 刚才那个保镖怎么就飞出去了……感觉根本没用力啊？！ 还有，他们在鬼叫什么？？ 【观众期待值+3】 李若宏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随着窗外的雷光再度连闪，众人惊恐逃离歌舞厅的场景映照在他的眼前。 “血……血！！到处都是血！！楼板在往下渗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猛地抬头望去，只见歌舞厅的楼板不知何时已经被鲜血浸染，不断的向下滴落着，就像是在楼板间层干涸不知多久的血块，随着雨水的冲刷，纷纷沿着墙壁与楼板缝隙，滴落在众人的脸颊。 苍白的雷光在背后闪烁，鲜血从楼板间渗出，几分钟前还纸醉金迷的歌舞厅，此刻已经宛若修罗炼狱！ “刚才那人的尸体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团血渍和碎肉！” “怎么会这样……” “会吃人……这里会吃人啊！！” 众多身影疯狂的往门外逃窜，此刻有人发现了原本还倒在废墟中的尸体，在雷光闪烁的间隙，竟然诡异的消失不见……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吞噬，只剩下一团血渍与细小的碎肉块，还证明着刚才确实有一具尸体在这里。 尖叫声与雷光混杂，在歌舞厅内刺耳回荡，随着环境短暂陷入漆黑，再度于雷光中亮起，一个披着棕色大衣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叮当—— 冰块轻轻碰撞杯壁，漆黑与苍白频闪之间，陈伶不紧不慢的抬头，将杯中酒液饮尽。 “效果似乎还行……” 雷光在窗外连闪，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被接连开关；鲜血顺着布景一点点流淌，在变换的灯光下把氛围感拉满；手握道具“短刀”的角色茫然的站在舞台上，看着下方四散逃离的观众，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身处演出之中。 而亲手导演了这一切的陈伶，随手将喝完的酒杯放回桌面，拿起桌旁的打火机，轻轻一晃，火光便一点点吞噬记录着“剧本”的便签。 简长生等人的困境，在于被警员与【浮生绘】怀疑监视，以陈伶如今的能力，自然是没法靠武力解决所有敌人，所以他唯一的办法，是再亲手“包装”出一座更加引人注目的“黄昏社据点”！ 这么一来，就算没法彻底洗清赌场的嫌疑，也能大幅度削减红尘主城对于赌场的监视力度，混淆视听……红尘主城的水越混越深，对黄昏社而言就越有利。 当然，陈伶并不指望靠这一场演出，就彻底转移【浮生绘】的怀疑，这最多只能算是一场开幕，一次让大世界歌舞厅走进【浮生绘】视野的机会……只要【浮生绘】开始注意这里，一切就好办了。 陈伶没法替赌场洗清嫌疑，但是他有一百种方法，给歌舞厅制造嫌疑！ 橘色的火光伴随余烬，飘零在血泊之中，陈伶一步步走向黑暗中的二层阶梯，指尖在下巴上一撕，身形便化作一道细小的残影，彻底消失在阴影中。 “杀人了……杀人了！！” “快报警！！” “血……到处都是血！” “……” 滂沱大雨浇灌街道，大量的身影从大世界歌舞厅内蜂拥而出，他们惊恐的呼喊着，脸色苍白的往四面八方跑去，仿佛见鬼一般。 听到外面的嘈杂声音，住在周围的居民也纷纷打开窗户，茫然的看着下面逃亡的人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喊声中，一股莫名的不安开始在街道上弥漫…… 赌场门口，那些还在下雨天苦苦监视的便衣警员，看到远处混乱的一幕，眼中都浮现出疑惑之色。 一位伪装成黄包车主的警员，默默的拉起车子，往人群逃亡而来的方向靠近。 “兄弟，那边出什么事了？” “血……歌舞厅……歌舞厅的楼板在渗血！”一个脸色煞白的年轻人语无伦次的开口，“而且，而且有人杀人了，一刀把人捅飞了十几米，眼睛一眨！尸体就没了！！” “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 惊鸿楼门口。 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动静，孔宝生小心翼翼的从门口探出头，尽可能的跟那两个落汤鸡“门神”保持距离，同时又好奇的看了看逃亡的人群，和门口都在往外淌血的大世界歌舞厅。 孔宝生愣了一下，挠了挠头，然后对两位同样呆滞的“门神”说道： “落汤鸡，你们家炸啦？” 第549章 包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所有客人都惊恐的冲出歌舞厅，李若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转头环顾四周，借着窗外时不时闪过的雷光，一步步往一片狼藉的舞厅中央走去。 他不解的低头看着地上那团血渍和碎肉块，脑海中仔细回忆着刚才的画面……他隐约记得刚才有一瞬间，那个保镖的尸体出现在这里，可他压根就没碰到对方，而且一眨眼尸体就没了。 “是幻觉？不应该啊……”李若宏环顾四周，发现还有几个胆小的服务员还躲在角落，甚至就连一直跟着自己的另一个保镖，以及歌舞厅的经理，此刻也满脸惊恐的看着自己，像是见鬼一般。 “喂！你们躲着干什么？给我出来！！” 李若宏怒吼一声，几人瞬间被吓的一个激灵，但看到对方手上那柄染血刀刃，还有刚才一刀砍飞十几米的场景，众人还是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 看到他们的目光，李若宏这才发现自己还拎着那柄短刀，当即把它哐当一声丢到一旁的地上，往众人面前走去。 他一边走，几人一边后退，惹得李若宏破口大骂： “你们躲什么？？” 李若宏刚说完，余光便瞥到一旁的玻璃倒影，随着一道惨白雷光闪过，他满脸血腥的模样便清晰映照在眼前，瞬间把他吓了一大跳！ 李若宏下意识的远离玻璃几步，这才缓过神来，用手用力抹了两把脸，便沾上满手的腥臭鲜血。 “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老板，您为什么要杀傅盛？”那位仅剩的保镖，脸色苍白的问道。 “我杀他？我没有杀他！我就是想推他一下……是他自己飞出去的！”李若宏下意识的回答，“谁让他居然嫌我烦？我不过是多说了他几句，他居然敢跟我顶嘴……” 那保镖的脸色越发苍白！ “对了，傅盛人呢？”李若宏环顾四周。 “他被你杀了啊！” “我他妈说了！我没杀他！！我就推了他一下，他怎么可能死？！他是不是躲起来了？” “他死了，我们都看到了！他的尸体一眨眼就消失了……就像是，像是被地板吃了一样。”众人一边说着，目光一边落在那团碎肉血泊上，声音越来越小。 “地板还能吃人？放屁！” 李若宏根本不信这些，在他看来，那个叫傅盛的保镖肯定是对他怀恨在心，所以用这种手段报复自己……可是他不明白，好端端的，这些楼板为什么会向下渗血？ 在大雨的冲刷下，楼板上的血渍逐渐淡化，开始变回正常的雨水，但李若宏像是想到了脸色，脸色有些凝重。 难道是…… “我上楼去看看，你们别跟上来。”李若宏转头对几位服务生说道，“还有，赶紧把这里打扫干净……那些个杀人闹鬼的屁话不要乱说，今天的事情，也都给我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几人对视一眼，低头不语。 李若宏没工夫跟他们耗下去，此刻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从柜子里掏出一只许久不曾用过的煤油灯点燃，便借着火光一步步向二楼走去。 此刻的二楼包厢，也没有任何人留下，这里本就不太对外开放，没有身份或者地位，根本进不来这里……而在这层的几间包厢中，有一间的存在更为特殊，它的位置在最深处，也没有对外的窗户或者连廊，除了李若宏之外，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李若宏在001号包厢门口站定，昏黄的灯火映照着他不安的面孔，深吸一口气后，还是将包厢门推开。 包厢内，是一片宽敞的贵宾房间，奢华的沙发环绕在进口地毯上，一盏煤油灯同样在茶几上微微闪烁，光晕无声的照亮包厢一角，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却看不到任何身影。 李若宏一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点寒芒瞬间从角落刺出，精准的抵在他的咽喉！ 那是一柄缠着灰白色绷带的刀，绷带上缠绕着歪歪扭扭的血色字符，看起来不像是作战武器，反倒像是某种祭祀用的工具，但锋利的刀刃却足以将李若宏的咽喉轻松割破，此刻即便只是抵在肌肤上，淋漓的鲜血都顺着刀刃缓缓流淌而下。 李若宏的身体瞬间僵硬，他哆哆嗦嗦的开口， “二，二位使者……是我，我是李若宏啊！” 看清他的脸，角落阴影中持刀的身影，才缓缓放下刀锋，眼眸中的杀意放松些许。 “李若宏，外面怎么回事？” “突然断电不说，还吵吵闹闹的……我还以为，是【浮生绘】的那帮人追查过来了。”另一处的角落中，又是一个身影缓步走出，那是个浑身藏在黑袍中的男人，衣袍的兜帽边缘绣着各种奇异符号，看起来神秘莫测。 “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想问你们呢。”李若宏皱眉看着二人，“那些从楼板上渗下来的血……不是你们搞的吗？” 两位黑衣人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潜伏与联络，怎么可能做这种引人注目的事情……” “……奇了怪了，那是怎么回事？” 李若宏还以为，刚才的渗血是这二位的手笔，毕竟他们的神道跟这东西实在太像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关照下面的那些人，让他们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本质上还是想隐瞒这二人的存在。 李若宏在包厢内徘徊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眼眸中满是焦虑： “该死……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刚才的动静不小，我担心警员那边就会找上门……到时候，这里可就不安全了。” 两位黑衣的目光一凛，彼此对视一眼，“我们的转移阵术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情况不对，随时能够撤离，这点你不用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舅舅那边的情况，你跟他聊过了吗？” “已经跟他通过气了，他对你们也很感兴趣……正好马上就是舅舅的寿宴，我可以趁这个机会带你们混进庄园，私下里跟他见一面。” “这样最好。”一位黑衣人点头，“北斗财团，现在是红尘主城最具影响力的民间组织，也是我们联络名单上的第一目标…… 我们无极界域，很期待与穆老爷子合作。” 第550章 剧本进行时 此时。 包厢外走廊，一处不起眼的阴影中，一只蜘蛛正无声攀附在墙壁之上。 无极界域？？ 听到这四个字，陈伶的心头微微一跳。 自从演出结束，客人都被吓跑之后，陈伶便一直不曾离开，而是暗中摸索着这座歌舞厅的每一个角落，可他刚走上二楼，还没等彻底搜完所有包厢，李若宏便同样上来，径直往最深处的包厢走去。 陈伶敏锐的察觉到不对，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李若宏的反应有点太淡定了……如果是普通人，恐怕第一时间想的就是神神鬼鬼，但李若宏却第一时间来到了001包厢，似乎是要确认这里的情况。 于是陈伶便悄然无声的挪动到包厢外，随后便听到了刚才的这段对话。 无极界域的人，已经潜伏到红尘主城了？ 陈伶万万没想到，李若宏竟然已经和无极界域的人搭上线，但仔细一想也很合理，大世界歌舞厅每日的人流量极大，进出的人鱼龙混杂，用来作为接头地点再合适不过。而且李若宏还有穆春生外甥这一层的身份，只要接近他，就能与北斗财团搭上线。 最巧合的是，陈伶只是随便选了个监视赌场的戏楼，就莫名其妙的被卷入其中，进入红尘主城第二天，就碰到了两位来自无极界域的密探…… 莫非，这就是【帝王命格】的效果？ 就在陈伶思索之际，李若宏已经从包厢退了出来，径直走下楼梯，去派人处理一片狼藉的场地。 陈伶没有试着混进包厢，他可以笃定里面的那两人是神道拥有者，而且阶位并不确定，贸然进去太过危险……对他而言，知道这里有两个无极界域来的探子就够了。 “真是意外之喜啊……”陈伶眯眼看着这间最深处的包厢，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他将歌舞厅的布置彻底掌握之后，便悄然来到后门的位置，目光扫过一排垃圾桶，随手将口袋里的一包东西丢进去之后，便撑起雨伞，不紧不慢的向远处走去。 …… 红尘主城。 警务总局。 一位警员脚步匆匆的穿过走廊，敲响办公室的大门。 “进。” “局长，有突发事件！” 正坐在办公室后处理案件的总局局长，略微皱眉的抬起头。这是位看起来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一头黑发却异常茂密，他穿着红尘主城警员特有的警服，胸口挂满了徽章，只是坐在那，目光中就透露着一股压迫感。 “什么事？” “是红坊街……” “红坊街？”听到这三个字，局长的脸色一沉，“是那个赌场？盯梢有成果了？是不是找到了疑似黄昏社员的动向？” “不……不是赌场，是离它不远的大世界歌舞厅。” “歌舞厅？”局长愣了一下。 “对，刚才我们同时收到三十多个报案，都是关于那间歌舞厅的……据说那里发生了杀人案，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还闹鬼！”警员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目击者的陈述词复述一遍，局长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是说，下暴雨的时候，舞厅的楼板向下渗血……而且，他们还目睹了那个李若宏满脸血迹，狞笑着一刀把人砍飞十几米，撞碎七八个桌椅的场景，而且尸体还一眨眼就不见了？” “没错，所有人都看见了。”警员补充道，“就连我们在赌场门口盯梢的人手，都亲眼看见有血水从门口流出，淌入下水道。” 局长站起身，在办公室内徘徊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局长……那个李若宏，会不会是神道拥有者？”警员小心翼翼的问道。 “听描述，大概率是的。”局长沉声说道，“浑身是血，一刀能把人砍飞十几米，听起来像是兵神道【修罗】路径的特征……” “我们简单调查了一下，这个李若宏，是北斗财团董事长穆春生的外甥，这歌舞厅也开了好几年……之前，一直没有踏上神道的迹象，而且行事嚣张跋扈，反倒是最近一段时间异常低调，似乎收敛不少。”警员如实道。 “之前一直嚣张跋扈，最近突然低调……而且还拥有了神道？” “对。”警员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个来报案的是他的贴身保镖，据他所说，李若宏根本没把杀人的事情放在心上，而且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让所有人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严禁外传…… 还有一件事，据他所说，最近李若宏的行踪特别神秘，大世界歌舞厅里有一个包厢，不让任何人进去，也从来没见里面的人出来，就算是送饭也只是让经理把饭放在门口。 一开始他们都觉得，里面大概是李若宏养的情人，但随后发现不太对……因为有时候让他们送的东西很奇怪，比如某种兽骨，或者恶心的虫子尸体，还有类似于人皮一样的东西！” “还有这事？？” 局长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坐回办公椅上，眉头几乎拧成“川”字，表情接连变换…… 不对劲。 这个歌舞厅，十分里有十二分不对劲！ “那赌场呢？最近赌场的盯梢，有发现什么异样吗？”局长突然问道。 “没有……还是跟之前一样，没发现什么端倪。” “【浮生绘】那边也始终没有动静，说明他们也没发现赌场里有神道技能的波动……难道真是我们的判断出错了？”局长喃喃自语，“那些黄昏社的人抢走同伴之后，其实并没有躲在红坊街的赌场……而是暗中转移地点，其实藏匿在歌舞厅里？” “局长，接下来该怎么办？要对歌舞厅进行全方位搜查吗？” “不，不行！” 局长当即摇头，“如果那里真是黄昏社的据点，这么做只会打草惊蛇，或者激怒他们……跟当时针对赌场的措施一样，不要进行任何明面上的搜查，把原来负责赌场盯梢的人调一部分过去，做好伪装，暗中调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马上就是穆春生的寿宴，李若宏肯定会前去祝寿……到时候，可以让我们的人试着更深入的进去调查，前提是保证自身不会暴露。 至于【浮生绘】那边，我会去联系，让他们派人也盯着大世界歌舞厅，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明白！” 第551章 客人 随着黑色雷云逐渐远去，原本滂沱的大雨逐渐变小，丝丝缕缕的微光透过云层，照射在街道之上。 陈伶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不知从哪里买来的瓜子，不紧不慢的走到惊鸿楼的门口。 看到那两个像是雨打茄子的狼狈身影，陈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呦，二位还在呢？” 此刻的二人，看着头顶终于恢复晴朗的天空，冰冷而麻木的脸庞热泪盈眶，像是绝地逢生般激动不已…… 听到陈伶的声音，两人虎躯一震，用力抹了把眼泪，倔强而狰狞的开口： “以为下场雨就能赶走我们？呵呵……想得美！” “我告诉你，摊上我们两个，你算是倒大霉了，还是赶紧去跟宏哥跪地求饶，否则，我们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见大雨散去，死灰般的心一点点复燃，话语中又带上熟悉的嚣张味道，恶狠狠地对着陈伶挥了挥手中球棍。 “是吗？那你们加油。” 陈伶摆了摆手，径直走回戏楼。 百无聊赖的孔宝生见此，立刻站起身，看到陈伶手中的那袋瓜子，疑惑道： “林先生，您想吃瓜子，直接让我去买就是了……刚才下那么大雨，何必自己跑一趟。” “我不知道有什么口味，再加上闲着无聊，就自己逛逛。” 陈伶买这袋瓜子，其实也是为了蒙骗门口的二人，他们毕竟是李若宏的人手，自己下着大雨出去，又双手空空回来，期间歌舞厅又正好遇到麻烦……虽然陈伶不觉得这两个呆子能有那么聪明，但小心些总不会错。 陈伶在摇椅上悠悠坐下，随手拆开手中的瓜子，透过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帘，望着不远处的歌舞厅。 今天的表演，应该足以让歌舞厅走入警员的视野，不过警员和【浮生绘】现在对赌场的怀疑究竟到了什么地步，陈伶还不清楚，如果这种怀疑还只是停留在浅层，并没有抓住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那今天表演的成果应该很快就能体现出来…… “让子弹，再飞一会。” 陈伶磕下一颗瓜子，随手将壳屑丢在桌上，眼眸微微眯起。 …… 第二天。 赌场。 简长生缓缓从床上坐起，缓步走到洗漱镜子前，看着自己满眼的血丝与憔悴，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自从赌场被盯上之后，他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每天晚上都在警惕着【浮生绘】突然发起进攻，就连梦里都在跟在干架，一两天还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让他的精神越发疲惫与敏感。 这间赌场，是陈伶专门给他留下的产业，用来当黄昏社的据点堪称完美，而且现在这里也藏着不少黄昏社的社员，简长生不希望自己辛苦经营半年的地方，就这么毁于一旦。 简长生用冷水洗了把脸，恢复清醒之后，便推门走进客厅。 此时的客厅，已经有两人起床，一个是百无聊赖的红心9，还有一个是之前在极光城覆灭时见过一面的打棺人方块10。 跟焦头烂额的简长生相比，红心9的状态就悠哉很多，按照他的话说，暴露就暴露呗，大不了大家一起打一架，能不能溜走各凭本事……对资深的黄昏社员而言，这种所谓的危机没少经历过，也并不会放在心上。 “白也前辈的状态怎么样？”简长生仰头将桌上的凉水一饮而尽，随后皱眉开口。 “还是那样……死不了，但是也不醒。” “这么多天了，还是不醒……”简长生停顿片刻，“我们或许该找位医生来看看。” “现在这个节点，去哪找医生？而且外面那么多人盯着，一旦有医生过来，恐怕他们立刻就会联想到之前被我们掳走的白也……跟自曝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简长生长叹一口气，在屋内徘徊起来，“确实是这个逻辑……” “放心，白也没那么容易死，不用管他。” 简长生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角，皱眉凝视着下方来来往往的赌场门口……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中浮现出深深的疑惑与不解。 “奇怪……” “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今天盯梢的人少了好多？” “？” 其他黄昏社员也愣了一下，起身从窗边窥探下方的情况，脸上同样浮现出疑惑。 “确实，那几个一直盯梢的点位，已经空了一半。” “说起来，今天赌场里只看不玩的客人也少了不少，估计是有一部分便衣警员没来？” “难道，他们对我们已经不怀疑了？不应该啊……” “这些便衣警员，都跑去哪了？？” …… 大世界歌舞厅。 “咦，今天的客人还不少？” 李若宏站在二楼的包厢，看着下方坐了大半的位置，眼眸中满是诧异。 经过昨天的事情，李若宏本以为会对歌舞厅的口碑造成影响，导致今天客流量急剧减少，他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各种活动和打折优惠，以及邀请知名歌星来给歌舞厅打人气……但没想到今天一开业，还是有不少客人进来。 而且也没有警员来询问，更别说搜查什么尸体……这么看来，昨天的事情也没有闹的想象中那么大？ 想到这，李若宏的心里顿时放松不少，除了昨晚跑了几个服务生，还有他的另一个随身保镖离开之外，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不过这些服务生和保镖根本不重要，只要肯花钱，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李若宏心情大好，直接喊来经理，大手一挥说道： “跟下面的客人说一声，今天所有消费，全部八……不，七折！” 经理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李若宏的心思，但还是点点头，不敢多说什么。 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请帖：“宏哥，北斗财团那边的寿宴请帖发过来了，时间是后天，您看……” “我看？我看什么？这是我舅舅的生日，我当然得去！” 李若宏将请帖收起，余光瞥了眼对面的001包厢，心思一动，再度开口，“还有，这两天给我弄两套保镖的西装制服过来，再安排一辆好点的车。” “保镖制服？您是已经物色好新保镖了？” “不该问的别问。” “……是。” 第552章 风云暗聚 “果然，他们还是起疑了。” 陈伶站在惊鸿楼二楼，双手搭着扶手，目光悠悠望着同在一条街上的赌场与歌舞厅，虽然在普通人看来这两家店还是和往常一样，但在陈伶这种有心人的眼里，还是能看出区别。 一夜之间，大世界歌舞厅周围多了几个流浪汉，黄包车，以及骂骂咧咧的路人，进店消费的人虽然不少，但应该大部分都是便衣警员……李若宏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估计是看不出什么异样，还不知道自家的歌舞厅已经被打上“疑似黄昏社据点”的标签。 陈伶甚至敢肯定，【浮生绘】的人此刻也已经开始监视歌舞厅，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像昨天一样随意进入歌舞厅内，也不能放肆的再在人家眼皮底下导演一场大戏。 不过这对陈伶而言，并不算什么问题，同样的手段他也不想用第二次，即便不进入歌舞厅，他也还有手段继续“包装”歌舞厅。 “频繁的意外，和持续的夸张表演，只会让【浮生绘】的人起疑，适得其反……这几天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昨天我在歌舞厅里留了几个小彩蛋，在这个阶段，让他们自己去探索，或许比我主动干预更加有效。” “更何况歌舞厅里有那两个无极界域来的探子，根本不需要我过多的干预，就能起到很好的节目效果……” 陈伶很快就理清了现在的形势，制定好后续的“剧本”走向，正当他准备下楼之时，余光看到守在赌场门口的几个便衣交流着什么，随后有人的目光往惊鸿楼的方向瞥，似乎十分疑惑。 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注意到这栋戏楼了么……也正常，毕竟这里近期跟歌舞厅存在矛盾冲突，多少都会关注到的。” “不过我的来历暂时没法合理解释，如果他们真的对我展开调查，情况会不太妙……” 陈伶一边思索着，一边转身下楼。 陈伶刚到一楼，便看到孔宝生抱着一沓东西，从外面小跑进来，门口的二位“门神”还恶狠狠的盯着他，不过现在孔宝生似乎已经习惯了，直接无视了二人。 “林先生，您要的报纸我都买过来了。” “好，放下吧。” 陈伶回到摇椅上坐下，将一沓报纸攥在手里，一边吃着孔宝生切好的水果，逐个翻阅起来。 这是红尘主城近半年的报纸，时间上正好跟陈伶上次来的时候衔接，而且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陈伶只让孔宝生去买了非娱乐性报纸，筛除大部分无效信息。 孔宝生见此，也不上前打扰，而是自顾自从袋子里拿出顺路买的食材，进厨房开始做饭。 菜刀在案板上碰撞的哒哒声，与时不时响起的报纸翻页声混杂在一起，于温暖阳光中发酵，整个戏楼都笼罩在一股悠闲自在的慢节奏中。 “您好，这里面是可以看戏吗？”一位路人经过戏楼门口，小心翼翼的问道。 “看你妈！滚！！” 二位门神一瞪眼，路人便被吓的仓皇而逃。 这是二人今天吓跑的第二个客人，虽然这个时代看戏曲的人不多，但还是有的，新开的惊鸿楼再低调，以这条街的人流量，还是偶尔会有人来询问。 又吓跑一个客人，拎着球棍的青年心情却并不舒畅，他回头看了眼岁月静好的戏楼，不知为何，有种自己变成看家小马喽的感觉…… “不是，我们这么坏他生意，他真的一点不生气吗？”他不解的问道。 “不知道啊，他的情绪也太稳定了，刚才还对我们笑。” “他是装的……他一定是装的！” “我也这么觉得，其实他心里已经气的不行，就是不表现出来……说到底，还是个装模作样的软茬子。” 两人窃窃私语，时不时瞥向屋内的陈伶，也不知是真的在嘲讽陈伶，还是在努力的给自己找一个心理安慰。 陈伶随手将一张报纸放回桌面，拿起最新一张报纸，看到上面的标题，眉头突然挑起。 “北斗财团董事长穆春生举办寿宴……当时那两个探子，似乎也提到来着。” 陈伶的目光看向正文，这次寿宴的规模似乎很大，不光邀请了大量红尘主城的明星，花旦，名角，还有一大批政商界的知名人物，其中大部分名字陈伶都很眼熟。 “鲸鲨财团董事长苏晓红，乐园财团董事长庞善，鼎鹿财团董事长陆远正，黄氏财团董事长黄簌月……嗯？？”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陈伶愣了一下。 这个黄簌月，陈伶印象很深，自己第一次进入红尘主城的时候，还坑了她五十万，当时的落寞黄氏财团千金，半年后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新五大财团之一的董事长。 陈伶仔细翻了下相关的报纸，这才发现半年前他离开红尘主城的当天，花都财团的董事长宗文就被人剥皮击杀，本就摇摇欲坠的花都财团彻底崩溃，而黄氏财团反应最快，不顾一切代价的吞并花都财团的产业与底蕴，短短半年就发展成红尘主城的新贵。 看来，自己临走前给她留下的提醒，还是发挥作用了。 “不过……是谁杀了宗文？”陈伶若有所思。 能用这种残忍手段杀死宗文的，估计是仇深似海的仇家？但对方是怎么冲破花都财团的安保措施，悄无声息的来到宗文身边，进行这么一段漫长的杀人过程的？ 陈伶思索许久，暂时将这张报纸放到一边，注意重新回到穆春生寿宴的新闻上。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寿宴，李若宏一定会去，而且会暗中带着那两个探子一起去……表面上热闹欢乐的寿宴，背地里却涉及到两大界域的阴谋对决，这里头的水，可真深啊……” “不过也好，这水越深，越适合我浑水摸鱼……如果顺利的话，不仅能解决赌场困境，还能搞定那两个无极界域的探子，同时让我在红尘主城站稳脚跟。” “只是，在这场寿宴中，我该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陈伶一只手摩擦着下巴，陷入沉思。 第553章 故人 警务总局。 “局长，北斗财团送来的请帖。”一位警员走入办公室，将手中的东西递到桌前。 局长正在书写的手一顿，抬头看了请帖一眼，缓缓坐直身子，将请帖拿在手中。 “那个老东西，过个生日，居然还给我发请帖？” “不光是您，电力局，物价局，还有其他几个局长都受到邀请了……穆春生在主城里经营这么多年，人脉底蕴极为深厚，无论政界商界几乎通吃，要不是【浮生绘】向来不管人间的杂事，恐怕他的帖子已经发到天上去了。” “自信点，他肯定往上面也发请帖了，只不过没人理他。”局长不紧不慢的开口。 “那这寿宴，您去还是不去？要不我直接替您回了？” 局长没有回答，而是用指节轻叩着桌面，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这几天，歌舞厅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我们的便衣已经暗中调查了几天，不过没发现什么异样……不知道是那天雨下的太大，还是李若宏刻意让人打扫过，楼板上已经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留下，也没找到被一刀砍飞的尸体，除了生意不怎么好之外，没什么奇怪的。” 局长微微点头，“这才正常，黄昏社的人向来极为谨慎，哪有那么容易露出破绽……那个所谓的001包厢呢？” “说到这个包厢，李若宏那边好像是有所警觉，那一侧的包厢已经封闭了，说是在装修维护，我们的人不敢打草惊蛇，就没有偷偷溜上去搜查……不过这么多天，确实没见过有人从那边出来，反倒是李若宏偶尔会过去，待个几分钟就出来。” “哦？”局长的眉头微微上扬。 “还有一个疑点……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疑点。”警员的表情有些犹豫。 “小刘，你也跟我这么长时间了，我相信你的直觉和判断，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 “是。”警员停顿片刻，“这几天，我一直让他们暗中检查被歌舞厅里倒出来的垃圾，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可以通过垃圾还原歌舞厅内发生过的事情……” “不错的想法，然后呢？发现了什么？” “绷带，大量染血的绷带。”警员沉声道，“这些绷带似乎有些时间了，上面的血迹都已经发黑，只有受了很严重的伤，才会需要这么多绷带。 一开始我以为，这些绷带或许是用来处理那具失踪尸体的，但仔细想想，人死亡后血液很快便不会外流，也不会需要如此大量的绷带，所以……” “你是说，当时被黄昏社抢走的那个重伤同伴？” “没错，我怀疑当时他们从我们手里抢走的那个人，就躲在歌舞厅的001包厢里……当然，这只是推理，还算不上决定性证据。” “我明白了。” 局长的目光逐渐严肃，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寿宴请帖，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其拆开，同时淡淡开口， “看来，这趟寿宴我是不得不去了……李若宏是穆春生的外甥，这次寿宴他肯定会到场，我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亲自跟这位‘黄昏社员’聊聊，试探一下他。” “那歌舞厅那边……” “李若宏一走，歌舞厅那边的防备应该会松懈一些，你们趁机更深入的搜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不过还是那句话，把控好尺度，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 …… 关于寿宴，陈伶思考了很久。 等到孔宝生做好饭，将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上桌，陈伶依然如同雕塑般坐在桌面，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时而又陷入沉思。 孔宝生本想开口劝他趁热吃饭，但看到陈伶凝重的神情，还是没有说出口……在他的想法中，林先生多半是因为戏楼没有客人而苦恼，虽然表面上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但心里肯定跟自己一样急得不行。 花钱买了戏楼，最后却一个客人都没有，这换谁都该愁眉苦脸。 陈伶不先动筷，孔宝生也不敢动，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眼巴巴看着陈伶沉思……等到一阵阵饥饿的咕噜声从他肚子响起，陈伶这才回过神，疑惑的看向孔宝生： “你怎么不吃？” “先生不吃，我也不好意思吃。”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是想事情想出神了。”陈伶摆了摆手，“先吃饭吧，吃完我得出去一趟。” 孔宝生一边动筷，一边疑惑的问道：“先生，您要去买什么东西吗？我可以效劳。” “不。”陈伶摇头，平静的回答， “我要去见一位故人。” …… 傍晚。 红尘主城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一栋高耸的洋楼无声伫立于黄昏，与其他灯火通明的高楼不同，这栋楼的造型古典而低调，古老的钟摆在楼顶缓慢转动，在黄昏下反射着淡金。 而在这栋楼的门口，四个苍劲有力的鎏金大字，引得周围行人纷纷驻足： ——黄氏财团。 此时的洋楼顶层，黄簌月穿着一身白色睡裙，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双眸倒映着黄昏下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黄氏财团的签约合同，是整个红尘主城最良心的，无论是分成比例还是对艺人的约束力度，都远没有曾经的花都财团那么黑，所以花都财团倒台之后，原本他们旗下的几乎所有艺人，都在第一时间跟我们签订新的合约。” “半年之内，我们黄氏财团旗下的艺人数量疯涨，占据了红尘主城的六成，甚至原本北斗财团旗下的艺人，都有不少冒着背负天价违约金的风险，来跟我们重新签订合约……” “但我们黄氏财团起势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底蕴不足，再加上合约的事情惹恼北斗财团，我们在全行业的布局正在被一点点蚕食……如果再不尽快采取措施，恐怕我们很快就要变成下一个花都财团。” “小姐……不，董事长，我们该怎么办？” 房间的角落，两鬓斑白的全叔拿着几份文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554章 再见特使 少女安静的听完这一切，才缓缓转过身，反问道： “你们今天开会，有什么结论吗？” “他们一致认为，我们目前绝不是北斗财团的对手……现在最优的方法，是主动亲和北斗财团，以牺牲一部分利益为代价，保住我们现有的资源和地位。” 黄簌月的眉头微皱，“那你呢？全叔，你怎么看？” “小姐，我已经老了。”全叔无奈的笑了笑，“我的精力和体力，都已经不比从前，给不出什么有参考价值的意见，而小姐你还正年轻，行商的智慧和远见更是远超常人……我相信小姐你的判断，至于那些董事的意见，根本不用在意。” “全叔，你胡说什么呢……你正是盛年，哪里老了？”黄簌月笑着说道，“再说了，人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要是没有你，我们黄氏财团哪能有今天？” 黄簌月顿了顿，嘴角的笑容逐渐收敛，语气严肃起来， “不过，我确实不认同他们的想法……穆春生那个老头可不是什么善人，盲目的让步，只会让他更加贪婪，这么做虽然短期内能稳住局面，但迟早会被他吸干所有底蕴，跟慢性死亡没什么区别。” 全叔微微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一个身影便匆匆走到门外。 “董事长，外面有个人说要见你。” “见我？”黄簌月疑惑开口，“谁？” “他没说……不过，他给了一张纸条，说你看到就懂了。” 黄簌月与全叔对视一眼，还是让他将纸条递上来，黄簌月低头将纸条一点点展开，看清上面的字符之后，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 “快请他进来！”黄簌月毫不犹豫抬起头，“记住，态度一定要恭敬……还有，跟安保说一声，这段时间内除了他，不要让任何人上来这一层。” 黄簌月的态度，让那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立刻照做。 全叔没看到纸条的内容，也不明白什么人才能让黄簌月如此郑重，但当黄簌月主动将那张纸条递过去的时候，全叔的脸色也是一惊！ “是他？！他回红尘了？” “这段时间主城里一点风声都没有，他应该是暗中回来的……”少女低头看了眼身上随意的睡裙，这个已经成为黄氏财团董事长，小小年纪就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少女，此刻却罕见的慌乱起来，“全叔，我这么见他会不会太不正式了？我是不是该赶紧换个礼服之类的……” 半年前，黄氏财团还是一个逐渐没落的二流财团，但是一个人的出现，不仅将她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还扭转了整个黄氏财团的命运……现在，那张改变命运的纸条又出现在她手里，这无疑预示着…… 他回来了。 “现在换应该来不及了，总不能让他在门口等你换好衣服吧？” “那怎么办？？” “就这样吧……他在灰界救下我们的时候，你可比现在狼狈多了。” “……” 最终黄簌月还是放弃了挣扎，对着玻璃简单的梳理一下头发，刚转过身，便看到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的身影，双手插着口袋，从门外缓缓走进来。 那人并没有戴黄金面具，但黄簌月认识那张脸……她与全叔，或许是整个红尘主城里，唯二见过这位真容的人。 随着他的到来，黄簌月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提起睡裙的裙摆，恭敬的蹲下行礼： “小女黄簌月，见过特使大人。” “老朽全孝先，见过特使大人。” 棕色的大衣衣摆轻拂，随着陈伶走进房间，身后的门户自动关闭，他目光轻扫过四周，最终在昂贵的地毯上缓缓停下脚步。 他看着恭敬行礼的二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好久不见，二位。” 半年不见，这两人的变化都不小，尤其是黄簌月，当时陈伶第一次在灰界救下她的时候，看起来完全像是个愣头青大小姐……但如今她身上的稚嫩已经全部褪去，更加的成熟，更加的落落大方。 黄簌月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陈伶的眼睛，直到陈伶平静的说了句“起来吧”，她才缓缓站起身子。 陈伶径直走到落地窗边，目光俯瞰着逐渐沉入夜色的主城， “半年不见，黄氏财团发展的不错。” “多亏了特使大人的点拨，不然我们也无法抓住机遇，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全叔的语气敬畏无比。 当时陈伶前脚离开花都财团，后脚宗文就死了，整个花都财团崩溃大乱，而黄氏财团也在第一时间收到陈伶的消息，摆明了特使是不爽花都财团的某些行径，打算另外扶持一个财团……全叔和黄簌月早就想过，陈伶以后可能会来找他们，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但他们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机遇虽然重要，但能抓住机遇的能力，更是难得。” “特使大人谬赞了。”黄簌月微微一笑，犹豫片刻后，还是试探的问道，“特使大人这次回来，还是打算交易黄金吗？” 陈伶回到沙发上坐下，平静开口，“不，这次回红尘，是有要事要做。” 要事？ 能让黄金会特使称得上“要事”的，必然不会简单，黄簌月和全叔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什么要事？” “无极界域，要对红尘界域开战了。” “什么？？！！” 陈伶简单的一句话，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在黄簌月二人脑海中炸响，他们难以置信的站在那，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这……怎么会这样？无极界域和红尘界域，从来也没有什么矛盾，而且界域战争之前也从未发生过……”全叔的眉头紧紧皱起。 “其中原委，我会慢慢告诉你们。”陈伶不紧不慢的开口， “据我所知，现在已经有无极界域的密探混入红尘主城，而且可能已经与某些财团暗中达成合作……我的身份敏感，不能正面参与两座界域的事情， 所以，我需要一些助力。” 第555章 黄氏财团的立场 陈伶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是【红心6】，打算替被盯上的黄昏社据点解围，毕竟他和黄氏财团的关系还没有牢靠到这个地步……而他又确实需要黄氏财团的帮助，所以就直接搬出了红尘界域目前的危机。 黄簌月是红尘主城人，而且又年轻，得知这件事后大概率不会坐以待毙，再加上陈伶自身的“人设”在这里，还有救命改命之恩……多种因素叠加在一起，陈伶有把握将他们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最关键的是，陈伶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不等全叔开口，黄簌月便眉头紧锁，毫不犹豫的说道， “于公，这是家国大义，绝不能视而不见；于私，特使大人与我们黄氏有恩，我黄簌月向来是有恩必报……我们黄氏财团，愿听特使大人差遣。” 全叔见此，神情顿时有些无奈……和黄簌月不同，他在这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心中常有一颗质疑之心，界域之战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仅凭陈伶的一句话，他心底里其实是不信的，还想再试探求证一下。 但他没想到，黄簌月竟然如此干脆的就表明立场。若是外人，肯定会觉得这女孩头脑简单，做事莽撞，但全叔最了解黄簌月，她的判断力与魄力，丝毫不逊于那些经商多年的老油条，甚至比他们更加大胆！ 如果半年前不是黄簌月遵守诺言，不惜砸重金也要拍下那件黄金珍宝，如果不是黄簌月得到陈伶传信后，第一时间果断的采取措施，黄氏财团也根本不会有今天。 “小姐说的不错。”全叔停顿片刻，“只要特使有需要，我们黄氏财团随时供您差遣。” 【观众期待值+1】 得到二人的回答，陈伶对心中的计划更有把握，他微微一笑道： “我这次来，确实有两件事需要你们帮忙……不过对黄氏财团而言，应该都不是难事。” “特使请讲。” “第一，我需要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陈伶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写有地址便签，轻轻丢在桌上，“这次我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我在疑似无极界域据点的周围，买下了一座戏楼，暂时化名‘林宴’，暗中监视他们的行动。 但是我在红尘界域，没有足够扎实的背景，如果警员或者【浮生绘】深度调查，我的身份很容易暴露……这件事我自己办太过繁琐，但对顶级财团而言，应该有相当大的操作空间。” 黄簌月与全叔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这个不难，现在我们财团和界域内的绝大部分小镇都有合作，只要挑个偏僻点的镇子，伪造一个不存在的家庭，然后跟你签下经纪合约，自然就能顺理成章的留在主城。” “第二，我需要一张穆春生寿宴的请帖。” “……穆春生？” 这个要求，让二人都是一愣，黄簌月反应极快，压低声音问道： “您刚才所说的，疑似和无极界域达成合作的财团……难道就是……” “没错，所以我要找机会进去调查。” “这……有些难度，毕竟请帖是北斗财团那边发的，我们很难介入。”黄簌月陷入沉思，“容我问一句，您想要以什么身份进入寿宴？” “惊鸿楼戏子，林宴。” “……戏子，那倒是有操作空间。”黄簌月眼前一亮，“这次寿宴，穆春生邀请了大量明星到场，进行祝寿演出，其中也不乏早年间的名角儿……我们黄氏财团现在主营的就是娱乐相关，把一位戏子送进去不难。” “那就好。” 陈伶面临的两大难题，随着黄氏财团的介入迎刃而解，他看了眼时间，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 “时候差不多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休息……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惊鸿楼找我。” “哦，对了。” 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看向二人。 “你们知道，红尘主城里哪里能搞到炸药吗？大当量的那种。” “炸药？”黄簌月一愣，“您要那东西干什么？” 陈伶的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是去给穆春生祝寿，总不能空手去……再怎么说，也得准备点礼物吧？”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54%】 …… 寿宴当天。 蒙蒙细雨从灰白的天空飘落，对红尘界域而言，雨季似乎才是这里的主旋律，当朦胧水汽从地面升起，细柳与桃花的色彩仿佛在空中晕染开，如梦如幻。 大世界歌舞厅的霓虹灯牌，在细密雨帘中无声闪烁。二楼贵宾室的窗口，西装革履的李若宏对着镜子整理一下领带，看着眼前颇有气质的自己，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这一次，看我迷不死那几个小妞？” 就在他喃喃自语之际，歌舞厅经理轻轻敲门，恭敬道：“宏哥，您的车准备好了，按您的吩咐，停在后门。” “知道了。” 李若宏低头看了眼腕表，将桌上放在袋中的礼盒拎起，径直往门外走去。 他的身形穿过二楼的走廊，余光看向楼下大堂，今天的歌舞厅的客人格外的多，虽然还比不上出事前的座无虚席，但跟前几天相比已经很不错，这让李若宏本就不错的心情，越发愉悦。 李若宏径直走到001包厢的门口，左右环顾无人之后，便抬手在门上轻敲三声。 短暂的沉寂后，这座不知多久不曾开过的包厢，终于从里面缓缓打开，两个穿着黑色保镖制服，样貌冷峻的男人，正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眼眸中犀利光芒微微闪烁。 “车已经准备好了。”李若宏微笑道，“二位，跟我来吧。” 二人对视一眼，平静的点头。 李若宏带着二人，一步步走下楼梯，刻意避开了人多的大堂，从后厨小路径直向歌舞厅的后门走去。 随着李若宏推开后门，一辆黑色的汽车正停在后门口，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呼……终于出来了。”其中一位“保镖”闭上眼睛，感受着雨滴打在脸上的清冷，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在怀念这自然而新鲜的空气。 “先上车吧。”另一人淡淡开口，“如果一切顺利，以后我们每天都能生活在这种环境里。” 三人陆续上车，随着车辆启动发出嗡鸣，便披着雨幕缓缓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几乎在三人远去的同时，后厨内的一位厨师默默的走到无人拐角，按下藏在衣服里的对讲机： “他们动身了。” 第556章 寿宴开始 惊鸿楼。 孔宝生蹲在戏楼大门的门槛上，手旁是一只老式木箱，此刻正单手托着下巴，看着街上淅淅沥沥的小雨，怔怔出神。 今天的孔宝生，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白色衬衣，外面套着精致的黑色马甲，这是昨天陈伶特地带他去买的，孔宝生也是第一次穿这种正式的衣服，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甚至现在屁股下面还垫着一张报纸，防止门槛上的灰尘弄脏裤子。 “小孩，今天怎么穿的这么人模狗样？”门口的一位“门神”见此，冷笑着问道。 “我可能是人模，但你俩是真的狗样。”这几天，孔宝生对这两个讨厌“门神”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瞪着眼睛回怼过去，随后傲然说道， “今天我们先生要去参加北斗财团的寿宴，我作为助理，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北斗财团寿宴？” 二人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道，“得了吧，一个小破楼的戏子，还想去给穆董事长祝寿？你知不知道拿到请帖去寿宴的都是什么层次的人？你怕是还没睡醒吧！” 孔宝生咬紧牙关，正欲起身跟二人理论，身后的房门便被缓缓打开。 一个身影从戏台后缓步走出，大红戏袍的衣摆随着脚步轻拂，轻飘飘的迈过戏楼大厅，在孔宝生身后停下脚步。 看到这身影，二位“门神”同时愣在原地。 今天的陈伶，再度换上了那件熟悉的戏袍，这还是众人第一次看到这家戏楼的老板真正换上戏服的模样，平日里虽然也能看出陈伶长的俊美，但此刻换上衣服，整个人的气质都越发超凡出尘。两位“门神”平日里也见过不少长相极佳的明星，但此刻看到戏袍陈伶，心中还是忍不住一惊。 孔宝生回过头，也愣了一下，眼眸中的光芒微微亮起： “先生，您可比那些大明星好看多嘞！我看以前那些名角儿的照片，跟您比也差了不少……” 陈伶长的本就不错，踏上戏神道之后，容貌也是越发清秀自然，虽然平日里感觉不到，但如果和踏上神道前他的照片比较，还是能看出区别。再加上他此刻用的是虚构的“林宴”面庞，陈伶刻意调整之后，样貌更是俊美超凡。 对于这一点，在戏道古藏的时候大师兄也提过，戏神道的核心就是表演，从观众那里得到的情绪反馈，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人的样貌，也就是所谓的“红气养人”。总而言之，踏上戏神道的，就没有长得丑的……当然，丑角除外。 要不然，红尘界域里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梦想着找到戏道古藏，踏上戏神道，从此成为所有人追捧的巨星走上人生巅峰……不过，秉持着这种想法的人，绝大多数都与戏神道无缘。 陈伶微微一笑，用手拍了拍孔宝生的脑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东西都收好了吗？” “嗯。” “走吧，寿宴就快开始了。” 在二位“门神”错愕的目光中，陈伶迈步走出戏楼，孔宝生拎着木箱正欲跟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角落又拿起两把油纸伞，匆匆追了过去。 “先生，伞！” 蒙蒙细雨随着斜风，将陈伶的大红戏袍吹拂而起，陈伶回头接过油纸伞，随意的撑开，一道暗黄的伞面像是无瓣的花，无声盛开在烟雨中。 在这条街道之上，大红戏袍还是有些惹眼，来往的行人有人侧目看向陈伶，看清伞檐雨帘后的那张面孔，眼眸中都闪过一抹惊艳，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孔宝生一手给自己打着伞，一手拎着木箱，加快脚步跟在那抹红衣的身后，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 北斗财团。 “我是警务总局局长王锦城，这是我的请帖。” 庄园的门口，穿着笔挺黑色制服，胸前佩戴勋章的局长递上一份请帖，面无表情的开口。 看到这份请帖，负责接待客人的庄园管家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似乎没想到这位真的赏脸过来，毕竟在此之前穆春生屡次想邀请警务局的人吃饭，都被无情拒绝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跟他们有太深入的纠缠，这次给警务局发请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原来是王局长，久仰大名。”管家恭恭敬敬的说道，“局长驾临，这是令我们北斗财团蓬荜生辉啊。” 局长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将一个包装还算精致的盒子递给管家， “今天毕竟是你们穆董事长大寿，我带了点装饰品作礼物，虽然不贵，但也是一份心意。” “局长太客气了。”管家双手接过礼物盒子，满脸堆笑道，“您快请进，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服务生或者找我都行，寿宴还剩一个小时正式开始，祝您玩的愉快。” 局长微微颔首，便径直走入庄园内，虽然寿宴还没开始，但已经有不少宾客到了，庄园里已经热闹非凡。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声音从局长怀中传出，他脸色微变，找了个基本没人的地方，悄然按下对讲机的按钮。 “什么事？” “局长，我们负责盯歌舞厅的人传来消息，001包厢里有两个人跟着李若宏一起去寿宴了。” “什么？？”局长眉头紧皱，“你是说，李若宏带着那两个疑似黄昏社员的家伙一起来参加寿宴？他究竟想干什么？” “不知道啊，我们的人已经开始在歌舞厅里搜查，应该很快能有结果。” 局长沉思许久，还是说道： “好，有什么进展，第一时间同步给我。” “是。” 局长收起对讲机，目光扫过寿宴的场地，片刻后缓缓站起身，从服务生手中拿过一杯香槟，不经意间向着庄园大门的方向靠近。 李若宏带着那两个黄昏社员参加寿宴，必然有所预谋，他想先看看那两个家伙长什么样……他有预感，这场寿宴的背后，恐怕是暗流涌动。 与此同时， 管家用纸笔将宾客和礼物逐一登记，刚一抬头，便看到蒙蒙细雨中，一抹红衣撑着油纸伞，缓步向这里走来。 第557章 陈伶的礼物 那是个穿着戏袍，面容俊美的年轻身影，身旁带着一位拎包的少年，看起来像是参加宴会的艺人。 “您好，请问是……” “惊鸿楼戏子，林宴。”陈伶停顿片刻，“这是我的请帖。” 惊鸿楼？林宴？这两个名字对管家而言都十分陌生，并非是红尘主城里鼎鼎有名的那些明星或者名角儿，他先是接过请帖仔细辨认了一番，又从身后掏出一份名单，仔细核验起来。 “林宴……哦，是黄氏财团签的人。” 能当上北斗财团的管家，他早就已经阅人无数，从名单上的情况来看，这个大概率是黄氏财团刚签约不久的新人，没有资历，没有名气，真要论起来根本不够格来参加这场晚宴，多半是黄氏财团在暗中运作，想要在寿宴上力捧这个林宴。 管家的态度顿时有些冷淡，但陈伶有请帖在手，还是按照流程办事， “嗯，好……你带来的礼物我也登记一下，然后就能进去了。” 陈伶正欲开口，一阵嗡鸣的喇叭声便从身后传来，他和管家同时回头望去，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已经行驶到庄园门口。 随着车窗摇下，李若宏从车里探出头，笑道： “谭叔，给我开个门呗。” “原来是若宏少爷。”管家眉头一挑，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少爷，车您就停在外面吧，里面现在人多，不太方便开进去啊……” “谭叔，这事我跟舅舅说过了。” 李若宏抬起手，指了指车辆后座，压低声音说道，“我是带着贵客来的。” 管家愣了一下，目光扫了眼车后座，两个穿着保镖制服，神情冷漠的身影正坐在那，随意的瞥了他一眼。 陈伶撑着油纸伞，跟管家站在一起，看到车后座的两个身影，心中微微一动。 陈伶上次在歌舞厅只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并不曾进去，也没有看到那两个无极界域探子的脸，现在看来，这两人的年纪都比陈伶想象的要年轻一些。 管家像是想起什么，微微点头，直接挥手让两侧的安保让开，给李若虹放出了一条足以开车驶入庄园的道路。 “哦，还有这个。”李若虹将头伸进车里，片刻后，取出一份包装极为精致的礼物袋，递到管家手里， “我给舅舅准备的生日礼物。” “若宏少爷，您也太客气了，自家人还要什么礼物。”管家无奈笑道。 “该有的礼数肯定得有，这是我专门给舅舅挑的，应该挺合适……记住给我着重标记一下啊。” “放心吧若虹少爷，董事长一定会看到的。” 管家接过礼物袋，满脸笑容的说道。 李若虹余光突然看到门旁的陈伶和孔宝生，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你怎么在这？” “我也收到了请帖，前来给穆董事长祝寿。” “你？一个开破戏楼的，也配来给我舅舅祝寿了？” 李若虹表情古怪的看向管家，后者立刻从他的话语中品出了一丝不对，犹豫着解释道，“少爷，这位是黄氏财团旗下新签的艺人，也确实有我们发出的请帖……不过这具体是谁发的，还有筛选流程方面我也不太清楚。” 听到这，李若虹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不由得冷笑道： “我说怎么有胆量跟我作对，原来是有背后黄氏财团撑腰？不过，看起来他们也不是很重视你……就你这穷酸模样，能拿什么来给我舅舅祝寿？” 陈伶听到这，微微一笑道： “放心，我准备的礼物，不会比你差。” 李若虹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还准备说些什么，后座的“保镖”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轻轻咳嗽一声后，李若虹便闭上嘴巴，狠狠瞪了陈伶一眼： “咱们走着瞧。” 话音落下，李若虹便踩下油门，车辆在一阵轰鸣声中缓缓驶入庄园。 等到李若虹离开，管家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收敛，将礼物袋放到身后的礼物堆中，还特地拿标签写了三个字“李若虹”贴在封口，方便和其他礼物进行区分。 他抬头瞥了陈伶一眼，淡淡问道：“刚才说到哪了……哦，你的礼物呢？” 陈伶不远处扫了眼贴着“李若虹”三个大字，包装精良的礼物袋，默默伸手探入自己的礼物盒中，轻轻一碰，猩红戏法发动，手中原本沉重的袋子顿时轻了不少。 他将礼物盒直接摆在桌上，当着众人的面不紧不慢的将其打开，面带微笑的开口： “一双巴塔伦的男士皮鞋，黑武士系列，43码。” 看到这双鞋，管家明显愣了一下，陈伶身后的孔宝生更是瞪大眼睛，小嘴不自觉的张成o型。 这个牌子的皮鞋，在红尘界域可是绝对的高奢，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即便是孔宝生都听说过它的大名，没想到自家老板平时嘴上说着没钱，结果一出手就这么有实力！ “嗯……好。”管家忍不住多看了陈伶一眼，低头将信息记录下来，“可以进去了。” “谢谢。” 【观众期待值+3】 陈伶礼貌的笑了笑，径直走入庄园，回过神来的孔宝生也立刻跟在身后。 距离寿宴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庄园里已经摆满了招待的餐桌与座椅，放眼望去要么就是中年有成的政商界人士，要么就是在外界人气爆棚的明星，陈伶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不少眼熟的面孔。 众人在松软的草地上提着酒杯，谈笑风生，远处还有专门的乐队演奏，再辅以北斗财团这本就精美高雅的庄园环境，绝对算是红尘界域最顶级的宴会场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天空还在淅淅沥沥的飘着小雨，不过穆春生似乎觉得这样更有情调，并没有让人把场地搬回室内，而是每个人发了一柄透明塑料伞，雨点打在伞面的轻响与悠扬的大提琴声音交织，颇有种红尘迷醉之感。 陈伶的入场，并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因为此时一辆黑色汽车正缓缓驶过场地外围，径直往北斗财团的深处前进，到目前为止所有人的载具都是停在门外，这辆唯一驶入庄园的汽车，很难让人不去关注。 局长撑着透明伞，站在场地的边缘，几乎是跟那辆黑色汽车擦肩而过，他的目光随着车尾灯逐渐远去。 半晌后，他默默的按下衣服里对讲机的按钮： “……我看到那两个人的样貌了。” 第558章 意料之外的重逢 在对讲机被开启的瞬间，陈伶轻咦一声，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那个位置。 蒙蒙细雨中，他一眼就锁定了会场中并不起眼的局长，他能感受到一股电子通讯信号的波动从那里发出，一直延伸到会场外的某个位置。 似乎是察觉到陈伶的目光，局长也转头向这里看来，只见一位红衣戏子撑着油纸伞站在雨中，与自己遥遥对望。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陈伶微微一笑，便挪开目光，带着孔宝生继续往会场内走去。 虽然没有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神道波动，但从他瞬间就察觉自己目光这一点，陈伶就敢肯定对方绝不是普通人，大概率是某条神道的拥有者……再加上对方似乎在刻意关注李若虹，还有身上暗藏的通讯设备，陈伶已经基本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看来自己这次一挥杆，就直接钓上了两条大鱼啊…… 随着陈伶逐渐深入会场，经过一个又一个身影，众人很快便被那一抹鲜艳的红衣吸引，尤其是混迹娱乐圈的知名女星，看到那张伞檐下的面孔之后，更是暗自一惊！ “他是谁？” “之前没见过啊……不过看打扮，应该是个戏子？” “这年头，唱戏的都长这么好看吗？感觉以他的长相，直接靠脸都能混成顶流男星吧……” “我也感觉，他比那几个顶流男偶像好看多了！！” “我一直以为唱戏的都是中年人或者老头来着……红尘界域里，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年轻的戏子了吧？” “现在确实没年轻人唱戏，只剩下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还在坚持唱了……” “救命，他今天会唱吗？？我有点期待啊？” “别太期待，你以为唱戏很简单吗？那都是要多少年苦练出来的，现在年轻人哪能有耐心吃那苦？他年纪轻轻，估计开口也不怎么样……就当个花瓶看看蛮好。” “……” 这一刻，陈伶终于体会到一张完美的脸意味着什么，无论在任何时代，这都是最天然的竞争力。 当然，平日里脸的美与丑对陈伶而言其实毫无意义，甚至要越平凡越好，但今天在陈伶的计划中，他还是要足够引人注目才行，否则也不会穿上这么一身鲜艳的大红戏袍。 “先生，他们都在看你呢！”孔宝生有些激动，“咱们是不是要火了？” “想什么呢。”陈伶笑道， “我去找人有点事，你就在会场里吃吃喝喝，别乱跑，知道吗？” “好的先生。” 陈伶独自撑伞走向会场某处。 现在李若虹已经带着无极界域的两个探子进入庄园，应该是直接往穆春生的办公室去了，陈伶自然得想办法摸过去，一是为后面的动作做准备，二是想看看他们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北斗财团的庄园，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如果是外人在这里必然会迷路，但陈伶不一样，他之前已经来过一次北斗庄园，穆春生甚至亲自跟他讲解过这里的每一个布置，甚至哪个地方会设置安保他都清清楚楚，凭借着【无相】，陈伶想混进办公室也不是什么难事。 随着陈伶的远去，那些关注的他的目光也逐渐稀少，就在这时，一束别样的目光穿过人群，锁定在他的身上。 刚才虽然看陈伶的人不少，但基本上都是扫两眼就挪开目光，但这次陈伶能感受到一股目光牢牢锁定自己，而且许久不曾挪开，像是在监视一般。 陈伶并没有立刻去看那目光的来源，否则就会像那位局长一样，被人察觉到不凡之处，他先是走到一条死路前，佯装迷路，然后才茫然的环顾四周。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目光的来源。 那是个样貌平凡的男人，看身上的制服，是北斗财团的安保，此刻他站在会场的角落，正惊异的注视着自己……不，应该说是注视自己戏袍衣摆上的那朵蓝色小花？ 这朵蓝色小花，是以前陈宴缝上去的，很小，如果不仔细看很难看到，但他却盯着那里，像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看到自己回头看向他，又默默的挪开了目光。 是北斗财团养的神道拥有者？莫非他发现自己的异样了？ 不，不对…… 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陈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而是装作发现走错的样子，挠了挠头后，径直朝那安保的方向走去。 “你好，请问厕所在哪里？” “厕所？” 安保愣了一下，想了一下后，指着某处说道，“那个方向。” “谢谢。” 陈伶礼貌的笑了笑，便直接走向安保指的位置，拐过一个拐角后，便消失在安保的视野中。 安保在原地愣了许久，像是在纠结什么，最后还是一咬牙，远远的跟着陈伶走去。 然而，他刚转过拐角，眼前便失去了陈伶的踪影，就当他疑惑的四下张望之时，一只铁钳般的手掌瞬间从后方捂住他的嘴巴，一只枪口同时抵住他的太阳穴。 “不想死，就别动！”陈伶低沉的声音响起，他手臂骤然用力，直接将这安保拉入无人的房间，反手将房门锁起。 这里似乎是一间储藏室，地上满是灰尘，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屋里只有一扇巴掌宽的窗户在墙顶，灰白的日光照进昏暗房间，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被陈伶牵制住，保安的眼中满是错愕，似乎没想到对方动手会这么干脆，呜呜的说着些什么。 陈伶一只手握枪抵住他的眉心，不紧不慢的开口，“现在的安保，基本都集中在寿宴会场附近，根本不会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而且你连厕所的位置都不知道……你根本不是这里的安保，对吗？ 你也不是无极界域的人，更不可能是警务局的人，如果你来自这两个阵营，根本就没必要伪装这么麻烦……” 安保愣了一下，但陈伶依然牢牢的捂住他的嘴巴，双眸与他对视，一双杏红在他的眼角缓缓浮现而出， “所以……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陈伶自以为掌握了寿宴的大局，但现在突然跳出一个来历神秘的疑似第四方阵营的存在，让他不得不将警惕拉满，他当了这么多次幕后的“黄雀”，可不想被人反过来算计一把。 好消息是，这人的实力似乎并不怎么样，否则陈伶也没法这么轻易的控制住他……就算他不愿意说，陈伶也能会【绘朱颜】试着窥探一部分真相。 安保看着陈伶，眼中的目光从震惊，到复杂，最后再到无奈……他苦笑了一下，挣脱陈伶捂嘴的手掌之后，将手缓缓伸到自己的下巴…… 然后用力一撕！ 随着一张脸皮飘然消散在空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暴露在陈伶眼前…… 戏神道，一阶技能，【千面】。 李青山长叹一口气， “林兄，好久不见。” 第559章 再见李青山 看到这张脸，陈伶罕见的浮现出错愕。 “李青山？？” 变脸这块，一直是陈伶的强项，他已经见过无数人在这一手丝滑的“撕脸变身”下震惊的模样，没想到今天也成为了被震惊的那个。相似的技能，同样的手法，陈伶突然有种自己在照镜子的感觉。 “林兄，你下手真是不轻啊……”李青山感受到漆黑枪口带来的压迫感，无奈的开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陈伶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跟李青山见面的时候，用的是“陈伶”的脸，而现在已经换成“陈宴”，按理说就算是李青山在这里也没法认出来才对，心中顿时有些警惕。 “一开始我也没认出来，不过在柳镇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戏袍的衣角上有朵小蓝花。”李青山如实说道，“我的戏袍也基本都是自己做的，之前破的时候也用这种方法修补过，所以对这些细节记得很清楚……虽然你的脸跟之前对不上，但戏袍绝对是你的，所以我就想着，你多半也是换了张脸…… 不过，还没等我找你确认，你就反过来把枪顶我头上了。” 李青山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似乎被陈伶吓的不轻， “林兄，你的反侦察能力属实有些变态了。” 陈伶愣了好一会，才接受眼前的这人真是李青山的事实。 “真是你？”陈伶放下手中的枪支，诧异的开口，“可……可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就说来话长了。”李青山倚靠在墙边，眼眸中浮现出回忆之色，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柳镇？对，当时我记得拿到了戏子无名的邀请函，然后去听了一曲《挑滑车》，但听着听着，我好像就感受到有一颗朱红的星星在召唤我，然后整个人就什么都记得了…… 我醒过来之后，戏台也没了，椅子也没了，我就坐在石墩上，好像坐了很久……后来我想找你，找了整个柳镇都没找到，就觉得你应该是走了。” 陈伶此刻也回忆起当时师兄们趁着李青山没醒，直接搬空戏台，把他一个人丢在荒山野岭的场景，神情顿时有些尴尬。 “所以最后，你成功踏上戏神道了？” “嗯……我看到有一条神道从朱红的星星里面延伸到我脚下，我就踏了上去，然后就学到了一些东西。”李青山指了指自己的脸，微微一笑， “林兄，现在我能做到跟你一样的事情了。” 陈伶眉头一挑，“……那可未必。” “总之，后来我一直在找你，再然后花都财团那边就联系我签合同，要把我送进主城里发展。” 陈伶想起来了，这事李青山当时跟他说过，自己闹翻了花都财团的第一次“海选”之后，宗文特地从主城派了支专门的评选团队过去，李青山和柳轻烟二人最终都通过了，不过自己作为黄金会特使进入花都财团的时候，只看到了柳轻烟，没找到李青山的踪迹。 “然后呢？” “然后我就签了……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想进主城学戏，唱戏，否则也不会连续去参加那么多年的选拔。”李青山的神情逐渐复杂，“之前一直听说主城里百花齐放，好几位名角前辈都在这里，但来了之后，我发现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那些前辈，大多都已经不收徒，而且就算我想学，花都财团的合约也一直限制我，每天给我排数不清的演出，当时我每天要唱七八个小时，从早唱到晚，唱的嗓子都哑了，我感觉自己完全变成了他们赚钱的工具。 而且主城里喜欢听戏的人越来越少，我再怎么唱，也赚不到太多钱，更何况这些钱最后都进了花都财团的腰包，最后我甚至连饭都快吃不起。” 陈伶是见识过花都财团剥削的手段的，也可以想象当时李青山过的有多惨…… 柳轻烟虽然也身背条约，但她的容貌与舞蹈都能被红尘主城的大众所接受，形成潮流，但李青山没有这个优势。如果说当时的柳轻烟代表着红尘娱乐的顶层，李青山则是毫无疑问的底层，无名无财，只能成为被资本无情压榨的表演工具。 “被压榨的不只是我，花都财团旗下的艺人，有七八成都是跟我一样的境遇……我在里面也认识几个朋友，那段难熬的时光，大多都是一起扶持过来的。 后来，花都财团就倒台了，我运气好被黄氏财团看中，跟他们签了新的合约，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一些。 但是我的那些朋友，有一大部分被北斗财团蒙骗签走，这北斗财团就更离谱了，签之前嘴上说的很好听，什么高分成之类的，结果过去之后分成比例确实高了，但他们还设定指标，只有赚够一定数额才能分成，如果没能赚到足够多的钱，按照合约还要倒欠财团的钱…… 这半年，他们不仅没有赚到钱，身上的负债反而越来越多，甚至被逼的不得不卖掉在各自老家的祖宅，他们也有人向相关的部门申诉，不过这些部门的人早就跟穆春生沆瀣一气，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 李青山的眼中，罕见的攀上一抹怒意，沉声道， “这事虽然与我无关，但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们受这种苦……他们跟我一样，也只是喜欢戏曲或者表演，他们是为了实现梦想来的，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所以，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听到这，陈伶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李青山本就热心肠，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当时陈伶失去所有技能，晕倒在山林中，与他素未谋面的李青山就毫不犹豫的把他救起，还带他回家，给他做饭，腾地方给他住宿……这样的人若是放在古代，绝对可以担得上“君子”二字。 朋友置身于水火，李青山最终还是选择自己铤而走险，寻找替他们脱困的可能。 “那你混进北斗财团……” 李青山张了张嘴，音调不自觉的放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知道这么做不太好，但我想找到北斗财团的那些合同，然后一把火烧了他们。” 第560章 戏神道，与戏神道 趁着人家过生日，摸进家里，一把火烧掉所有合同，这种行径跟小偷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恶劣……如果有的选，李青山不会愿意做这种事，但他别无选择。 在李青山看起来很不光彩的事情，落入陈伶耳中，后者却只是轻笑一声， “我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大事……结果就这啊？” “啊？” 李青山下意识反问，“这还不够吗？” 很明显，如果干坏事有阶位，李青山可能连一阶都上不去……而作为“麻烦制造机”，“灭门爱好者”，“金融诈骗犯”，“专业甩锅侠”，“顶级挑唆家”，“界域毁灭者”的陈伶，绝对能够冠以九阶的头衔。 对君子李青山而言已经堪称恶贯满盈的念头，在陈伶眼里，跟小孩子过家家没区别。 陈伶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对你来说，能下定决心迈出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李青山没明白陈伶的意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反问道，“对了林兄，那你混进北斗财团是干嘛的？” “没什么，就是干点小事。” “哦……” 陈伶看着眼前的李青山，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 “李兄。” “嗯？” “这样，我帮你解决合同的问题，你帮我个忙怎么样？” “真的？林兄……你真能帮我解决？”李青山一怔，随后摇头，“不行……这里可是北斗财团，到处都藏着神道拥有者，风险太大了……林兄，我不能把你卷进来。” 陈伶笑道，“放心吧，你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李青山回想起之前陈伶在柳镇闹出的动静，神情有些复杂，对自己而言很难做到的事情，对陈伶来说或许真的不算什么……他随即问道： “林兄，你说吧，需要我怎么帮你？” 陈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凑到李青山耳边，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我需要你……” 听完之后，李青山的脸上闪过一抹震惊，他惊疑不定的思索片刻，微微点头：“我明白了，林兄你放心，我这边保证不会出纰漏的。” “那就好。” 李青山整理了一下刚才被陈伶扯皱的衣角，与陈伶对视一眼，后者见此顿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两人同时向仓库的大门走去。 昏暗的光线从狭窄的窗户洒落，尘埃随着他们的脚步飞扬而起，一红一青两件戏袍并肩拂过大地，在仓库门前站定身形。 “林兄，没想到我们还有并肩作战的一天。”李青山转头看向他。 “命运，确实妙不可言。” 陈伶一只手抓住仓库门把手，像是想起了什么，微笑道， “对了李兄，刚才忘了跟你说……” “欢迎加入……戏神道。” 吱嘎—— 随着仓库的大门被打开，一红一青两道身影同时抬手在下巴上一撕，两张脸皮消散在半空……他们的身形同时一变，并肩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观众期待值+5】 …… 北斗庄园，深处。 随着黑色汽车在一座奢华建筑前缓缓停靠，李若宏开门下车。 这里是穆春生的私人住宅，并不在寿宴会场的宾客活动范围内，所以异常的安静，周围除了偶尔经过的安保之外，看不到任何人走动。 车辆停靠之后，便有一个身影从大门后走出，李若宏认识这个人，他是穆春生的贴身保镖，同时也是一位实力强劲的神道拥有者。 “重七，好久不见啊，我舅舅在屋里吗？”李若宏抬手主动打招呼。 重七目光都不曾看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注意力便全部集中在那两个从后座下车的身影上，三者目光交汇，一股莫名的压力开始在周围弥散。 重七能感受到，这两个人的阶位不低，而且身上都带着一丝诡异神秘的气息，还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完全符合他们对巫神道的刻板印象。 “二位请。”重七不卑不亢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董事长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他打量二人的同时，二人也扫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之后，便缓步踏上台阶，向住宅内走去。 李若宏正欲跟上，一只手便将其拦在门外。 李若宏一愣，“重七，这是什么意思？” “董事长要跟二位密谈，若宏少爷，你不便在场。”重七淡淡回答。 “我不便在场？？”李若宏瞪大眼睛，“有没有搞错，穆董事长是我亲舅舅啊，而且这两个人也是我带来的……” “董事长说了，你性格太浮躁，他们谈的事情你不便旁听。” “我浮躁，我……” 李若宏张口想辩驳几句，但在重七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眸下，还是默默的把话憋了回去。 “你可以先在会场玩玩，等寿宴的事情忙完之后，董事长会见你的。”重七又补充了一句，这次语气缓和不少。 “……啧，行吧行吧。” 李若宏最后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无奈之下只能转头离开，正好看到几位服务生推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礼物送进奢华宅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给舅舅准备的礼物也在里面，记得提醒他看一眼啊，那东西可贵了。” “知道了。” 李若宏离开穆春生的住所，径直往会场的方向走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宾客到场，会场的氛围也逐渐热闹起来，李若宏穿过小路，便远远的看到了会场内人头攒动的身影，其中还有好几个身姿窈窕的女星。 李若宏舔了舔嘴唇，对着一旁的玻璃整理一下头发衣领，正欲走上前搭讪，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走出。 “若宏少爷。” 李若宏疑惑的回头望去，只见拐角站着一个头发茂密，身材魁梧的男人，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李若宏心中本能的一颤。 该死……他怎么会在这？ 李若宏尴尬的挤出笑容，礼貌的开口： “这不是警务局的王局长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局长”撑着一把透明伞，站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目光凝视着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李若宏，缓缓开口， “若宏少爷，有些事情，我们需要聊聊。” 第561章 错位扮演 与此同时。 会场的另一边，局长提着一杯香槟，默默的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局长的手藏在衣服下，轻轻旋转着通讯器的调频旋钮，轻微的沙沙声从耳旁响起，他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应该差不多了才对……怎么还没有声音？” 在来之前，局长就已经盯上了李若宏以及整个北斗财团，为了进一步获取情报，他在送给穆春生的礼物盒中藏了一只窃听器。 如果穆春生真的跟那两位黄昏社社员接头，密谋些什么，他就能提前获取到情报……当然，这种窃听器的原理非常古老且简易，能够作用的通讯范围极小，所以他必须在会场内寻找合适的位置，显然这里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无奈之下，局长只能继续寻找其他监听地点，就在他环顾四周之际，一个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只见“李若宏”双手插兜，从庄园深处的小路中走出，从服务生手中要了杯酒，便在挡雨的棚顶底下站定，杯中酒液随意摇晃，懒散而又淡然。 局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短暂的犹豫之后，便径直向“李若宏”走去。 “若宏少爷。”局长面无表情的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我是红尘主城警务局局长王锦城，之前我们见过一面的。” “李若宏”被他突然叫住，先是有些惊讶，看清局长的面孔之后，表情有些微妙。 这转瞬即逝的变化，还是没能逃过局长的眼睛，他在红尘主城负责警务这么多年，目光早就毒辣无比，此刻心中的猜疑越发浓郁。 “原来是王局长。”“李若宏”微笑着开口，“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你随便聊聊。” 局长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的随和，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 …… “聊什么？” 巷道里，李若宏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聊聊你的歌舞厅，还有你的那些‘客人’。”“局长”的脸色阴沉无比。 这句话落在李若宏耳中，无异于五雷轰顶，他的脸色瞬间煞白，但还是佯装听不懂的笑了笑，“客人？什么客人？”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局长”直视着李若宏的眼睛，“最近歌舞厅的生意，还不错吧？去的人应该不少？毕竟这段时间我们警务局可是没少在你店里消费啊……” 这一刻，李若宏的心跳都几乎停滞了。 该死！ 他们早就盯上我了？！ 我说怎么最近歌舞厅的客人不少，但流水却跟不太上……那些都是他安插在店里的便衣？ 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他究竟知道多少？？ 冷静，冷静……这段时间他一直伪装的不错，包厢里的两人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应该不至于暴露才对，也许对方只是有了猜疑，想来试探下自己。 “王局长这是什么意思？”李若宏声音有些沙哑。 “局长”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无奈叹了口气，“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跟无极界域的人站在一条战线了？李若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某种意义上算是背叛了红尘？” 李若宏：！！！ “局长”的三句话，直接摧毁了李若宏的心理防线，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局长”，根本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你……” “实话告诉你，我们警务局和【浮生绘】，已经盯上你们很久了。”“局长”指了指天空，“现在这座庄园，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只要信号一发，无论是你还是那些无极界域的探子，都无处可逃。” 李若宏顺着“局长”的手指望向天空，灰蒙蒙的天空之上空无一物，又好像山岳般镇压在他的心头，他的眼中满是惊恐。 “当然，如果可以，我们不想伤及无辜。”“局长”目光扫过这座热闹的会场，“现在红尘主城最有影响力的一批人，都集中在这里，我们也不希望造成伤亡……李若宏，你还年轻，我相信你可能是被无极界域的人洗脑，并非是罪不可恕。 现在，我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你去劝降那两个无极界域的探子，让他们主动放弃抵抗，如果不发生大规模战斗与火拼，事态就还在可控范围内，你身上的罪行也可以酌情削减。” 李若宏呆呆的看着“局长”，许久后才猛地回过神，双腿都开始哆嗦。 “我……我……我知道了。” 李若宏当然知道在红尘界域，【浮生绘】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别说光凭两个无极界域来的探子，就算再来十个，再把整个北斗财团绑在一起，也绝不可能是【浮生绘】的对手！ 从这一切暴露开始，李若宏就知道他完了，现在或许是他唯一能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在“局长”的注视下，李若宏艰难的挪动几乎麻木的双脚，一边浑身冒着冷汗，一边往穆春生办公室的方向狂奔！！ 等到他的身形彻底远去，“局长”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抬手在下巴一撕，一张脸皮随风飘散在空中。 李青山披着一袭青色戏袍，目光看了眼会场的方向，喃喃道： “林兄，接下来就看你了。” …… 会场，棚顶之下。 “听说之前，大世界歌舞厅闹出过乱子。”局长看着眼前的“李若宏”，缓缓说道，“我们接到民众举报，说有人看到你亲手杀人，一刀把人砍飞十几米，而且楼板还在向下渗血……” 面对局长的询问，“李若宏”出乎意料的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而是深深看了局长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 “不过是竞争对手抹黑我们的谣言罢了，王局长，说话可得讲证据啊。” “呵呵呵，那是自然，我就是听到了些风声，随口一问罢了。” 局长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李若宏的心思，不仅没有秘密被察觉的担忧，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 局长沉吟片刻，再度开口，“不过，最近你可得小心点啊……” “小心什么？” “听说，最近有一批黄昏社员藏在主城里，黄昏社的人你是知道的，那是一帮喜欢躲躲藏藏的疯子，你们歌舞厅生意好，来往的人鱼龙混杂，小心混进黄昏社的人。”局长这句话，试探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了，他就是想看李若宏对这件事的反应。 “李若宏”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那就多谢局长提醒了。” 局长的眉头微皱，他犹豫片刻，又补充一句： “最近【浮生绘】也在到处搜捕黄昏社的社员，你们歌舞厅生意好，应该是重点排查对象……【浮生绘】的人要是去搜查，还需要你们多多配合啊。” “是吗？” “李若宏”呵呵一笑，他扫了眼热闹无比的会场，眼眸微眯的凑到局长耳边，压低声音吐出一句令局长毛骨悚然的话语： “【浮生绘】……很牛逼吗？” …… …… 李青山的经历就占了一章，感觉二更的话有效内容太少，为了让大家看的舒服点，三九限时回归！ 第562章 演员，与演员 【观众期待值+3】 局长瞬间愣在原地。 他猛地转头看向“李若宏”，后者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像是一只撕下伪装的毒蛇。 “你……” “王局长最近，没少在我们歌舞厅费心思啊。”“李若宏”悠悠喝了口香槟，“店里这两天生意不景气，全靠局长的人支持，这要是不敬您一杯，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边说着，“李若宏”一边自顾自的举起酒杯，跟局长手中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叮——！ 局长皱眉看着他，根本看不懂这家伙在想什么。 他在歌舞厅内的布置，似乎早就被对方看破了，而且看现在对方的语气，似乎已经不打算继续掩饰下去…… 他是贴脸自曝了吗？ 虽然局长早就猜测李若宏是黄昏社的人，但对方没道理隐藏了这么久，现在突然跳出来自曝才对……除非，他已经没有隐藏下去的必要了？ 可为什么呢？他究竟想做什么？？ 局长暗中调动精神力，所有神道技能都蓄势待发，在这个距离下，他有信心将“李若宏”压制住，但就在这时，“李若宏”再度不紧不慢的开口： “王局长，今天是北斗财团举办的寿宴，几乎整个红尘主城的重要人物都聚集在这里……你要不要猜猜，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局长心中一沉，“什么？” “一枚炸弹。” “李若宏”抬起手，做了个爆炸的手势，“一枚足够把整个会场炸上天的炸弹，只要我心念一动，这里所有人都会被炸上天，无论是政界，商界，还是那些影响力极大的明星，都会变成一朵盛大的烟花……红尘主城，也将彻底陷入混乱。” 局长的脸色瞬间难看无比！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那两个黄昏社员，在歌舞厅里偷偷藏了那么久，却突然选在今天跟李若宏一起入会，而面对自己的试探，李若宏更是彻底卸下了伪装，因为对他们而言，继续伪装已经没有意义了…… 黄昏社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个寿宴本身，他们想炸死这里的所有人，让整座主城陷入混乱与恐慌之中！ 或许，这就是黄昏社覆灭红尘界域的第一步，正如他们灭掉若水界域和极光界域一样。 “你们果然是一群疯子！！一群亡命徒！”局长气的脖颈通红，一根根青筋暴起。 他知道了黄昏社的计划，却已经晚了，他现在不敢对“李若宏”动手，因为他怕自己动手的一瞬间，整座会场就会化为乌有…… “呵呵，谢谢夸奖。” “李若宏”举起手中香槟，跟局长又碰了一杯，笑容灿烂无比。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几个宾客一边说笑，一边路过棚顶前方，看到角落里坐在一起说话的二人，纷纷抬手打招呼： “呦，若宏少爷，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啊？” “咦……王局长也在？” “小王啊，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需要叫医生吗？” 局长认得这几个人，他们是物价局的局长，道路管理局的局长，还有一位是专门负责法律制定修改的老前辈，每一位对红尘主城而言都至关重要，而此刻他们还不知道，在这表面上热闹祥和的会场之下，潜藏着怎样的致命危机。 局长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不知该怎样去面对他们，与此同时，身旁“李若宏”热情的声音响起： “没事，我刚跟王局长聊到他初恋，所以脸红了，哈哈哈……各位先随意，一会我去向你们敬酒。” “初恋？想不到王局长还是纯情大男孩，哈哈哈哈！” “好好，那你们继续聊，我们先去旁边坐坐。” 随着众人的离开，棚顶再度只剩下局长和“李若宏”二人。 局长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沙哑开口， “所以，你根本不是李若宏，对吗？据我所知，李若宏从未离开过红尘主城，也不具备加入黄昏社的条件，性格跟你也完全不一样……” “我当然不是那个废物纨绔，他早就被我杀了。”“李若宏”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笑容，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称呼我为……【红心6】。” “【红心6】，我知道你。”局长眼眸中闪过一抹精芒，“暗杀极光君的罪魁祸首，极光界域的覆灭因素之一，拥有极强的伪装能力，以及疑似【修罗】的强悍生命……我从【浮生绘】的手里见过你的通缉照片，就是你站在火车头上笑着化作飞灰的画面……当时我就想着，这人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半年多前，【浮生绘】也说在红尘界域的小镇里发现了你的踪迹，不过最后没抓到你……你果然混进主城来了。” “看来，你们对我还蛮上心的。” “李若宏”诧异的挑了挑眉，关于他的照片流传到红尘界域这事，他确实没想到，应该是当时从极光界域坐列车逃离的那群人中，有人将报纸带了出去。 “你以为自己炸了会场之后，还能顺利逃走吗？”局长沉声说道，“【浮生绘】不会放过你的……我也不会。” “哈哈哈，我真觉得我能跑，怎么办？”“李若宏”眼睛微眯，“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如果我没能跑，我就允许你把我的尸体挂起来示众；如果我跑了……我还会回来找你，怎么样？” 局长愣了一下，忍不住骂道，“【红心6】，你果然是个疯子！”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个身影径直朝棚顶这边走来。 “请问，是王锦城局长吗？”那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我遇到了点麻烦……想请王局长帮个忙。” “我现在没空帮忙！” 局长抬起头，看到眼前的身影，微微一愣。 那是个撑着油纸伞的身影，样貌俊美异常，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一袭大红戏袍随风轻摆，在戏袍的角落还有一朵极不起眼的小蓝花微微拂动。 那人抿了抿双唇，还是开口： “惊鸿楼戏子林宴……请局长主持公道。” 【观众期待值+3】 第563章 主持公道? 惊鸿楼戏子，林宴？ 没听说过。 局长现在根本没空跟这个无名戏子交谈，他的身旁可是正坐着一位能掀翻红尘主城的超级“炸弹”，焦头烂额的同时，哪有功夫主持什么公道？ “我现在没有时间。”局长冷声开口。 撑着油纸伞的戏子“林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看了眼“李若宏”，鼓起勇气说道： “局长，大世界歌舞厅的老板李若宏，仗着自己是北斗财团董事长穆春生的外甥，用强权与流氓手段欺压我惊鸿楼，导致我们根本没法开门揽客…… 听说您是红尘主城的警务局局长，专门负责维持秩序，我想问，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公道二字？” 局长：？ 局长看了眼身旁的“李若宏”，“李若宏”则笑容灿烂的看着他和“林宴”，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戏谑之色，似乎对局长会怎么回答非常感兴趣。 他警务局局长王锦城，活了三十多岁，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局面。 他能理解这个无名戏子的心情，毕竟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不好受，来找自己主持公道也很正常……可你特么是真会挑时候啊？！ 人家黄昏社【红心6】，现在就坐在自己身边，马上就计划带着整个红尘界域高层升天了，结果你现在跑到这，骑着人家正主的脸来找公道？ 你找我主持公道，我找谁主持公道去？？？ 局长的太阳穴愁的直突突，他无语的捂住脸，深吸几口平复这操蛋的心情之后，尽可能镇定的开口： “惊鸿楼的林宴是吧……你的诉求我知道了，不过我现在有点忙……你看这样，等一会我有空了再找你，行不行？” “这么说，您会给我主持公道？”“林宴”认真的追问。 “……” 局长再度深吸一口气，“会的，你先等一会，好吗？” “林宴”瞪了眼“李若宏”，犹豫许久后，还是撑着油纸伞转身离开，往会场的另一边走去。 “哈哈，你打算给他主持公道？”“李若宏”笑吟吟的说道。 “【红心6】，或许我们可以聊聊……”局长还在试图跟他交涉，“这么做，对你也没有好处……” “你都说了我是个疯子，我要什么好处？” “……” 局长顿时语塞，许久说不出话来。 反观“李若宏”，心情似乎很不错，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座位上缓缓站起， “王局长，别忘了我们的赌约……还有，别试图疏散这些人，我会一直盯着你，一旦你开口告诉他们这件事，我就立刻引爆炸弹，到时候……呵呵呵。” 说完这句话，“李若宏”对局长晃了晃手中的香槟，将其一饮而尽，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局长的视野之中。 局长想拦“李若宏”，又忌惮他手中的炸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该死……局势怎么会变成这样？？” 局长确认“李若宏”走远之后，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掏出对讲机，按下按钮。 “我是王锦城！！立刻联系【浮生绘】！已经确认三位黄昏社员混入北斗财团的寿宴现场，准备引爆炸药炸死所有参会者！！重复！！立刻联系【浮生绘】！！我们需要支援！！” 这条讯息刚刚发出，他手中的对讲机就一晃，突然变成了一块香甜的慕斯蛋糕。 局长愣在原地。 …… “李若宏”撑着一柄透明伞，不紧不慢的将对讲机放入怀里，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他穿过会场，径直走到一处无人的走廊之间，光影透过耸立的石柱，在奢华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道道阴影，空荡的走廊只剩下两道脚步声同时回荡。 “李若宏”收起透明伞，缓步向前，在走廊的另一边，一个同样拎着油纸伞的红衣身影，也在笑吟吟的向他走来。 两道身影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们抬手庆祝的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啪！ 随着两张脸皮飘落，两人的身影同时一变，“李若宏”换上了那件大红戏袍，变回陈伶；而原本穿着大红戏袍的“林宴”，却变回了李青山。 “林兄，他们好像被我们骗的团团转。”李青山眨了眨眼睛。 “习惯就好……还有，你的演技也不错。” “跟林兄比，还是差了不少。” 陈伶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掏出怀中的对讲机，随意的调节起来。 从刚才开始，陈伶就感应到有一段微弱的信号从穆春生私宅的方向传出，跟局长的这只对讲机建立时断时续的连接，估计是局长暗中将窃听器之类的东西送了进去，打算窃听一下情报。 发现这一点后，陈伶就转换了策略，直接混进穆春生私宅还是有些冒险，现在有这个窃听装置在，他可以更加方便的了解那边的情况……当然，陈伶还是特地等局长发完求救信号之后，才把这东西换了过来。 陈伶一边加强两者的信号连接，一边在心中感谢局长的馈赠。该说不说，这个局长还是有点东西的，可惜他遇上了错误的对手。 “林兄，这是什么？” “窃听器，能随时监听穆春生那边的情况。”对局长而言十分棘手的信号问题，在陈伶这里根本不算难事，他瞬间就连上了窃听器的信号，一段模糊的对话声从其中传出。 …… 穆春生办公室。 “董事长，宾客们的礼物送到了。”一位管家恭敬的开口。 办公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身影正坐在轮椅上，时不时虚弱的咳嗽着，半晌后，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还在接受安全检查，保证在进来之前，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危险武器。” “很好。”穆春生微微点头，他瞥了眼被推车送进来的一批精致礼盒，随意的问道，“这些礼物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鼎鹿财团的陆董事长，送了一座酒庄；物价局的局长，送了一份之前一直没批下来的文件；还有……”管家照着名单，一口气说了一堆，最后补充了一句， “若宏少爷也给您送了一份礼物，说是要您亲自拆开看看。” 穆春生眼眸微微眯起，目光瞬间就看到了那个贴着显眼标志的礼物盒，片刻后，便示意自己的儿子缓缓推动轮椅，向那只礼物盒的方向靠近…… 第564章 永生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礼物的瞬间，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董事长，那两个人在门口候着了。” 穆春生的手掌停顿在半空。 他看了眼办公室大门的方向，缓慢将手收回，身后的儿子顿时会意，推着穆春生往沙发对面的位置驶去。 “让他们进来。” 话音落下，两道披着黑袍的身影走入屋内，同时管家和穆春生的儿子自觉地退出门外，只留下重七贴身保护穆春生的安全。 随着办公室陷入安静，两位披着黑袍的身影相继开口： “无极界域巫术协会，斐迦，六爪，见过穆董事长。” 穆春生面带微笑，那张好似拼凑而起的脸庞尽可能“和蔼”，“之前，我也去过不少界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物，不过你们巫术协会我确实没接触过，听我那外甥说了之后，就一直想见见二位，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二位请坐，重七，沏茶。” 二人也不客气，并肩坐在沙发上，办公室的窗帘并未拉开，昏暗中那两件黑色长袍显得越发神秘。 斐迦接过重七递来的热茶，轻轻吹了一口，便将其放回桌上， “穆董事长，我们就开门见山吧……想必李若宏已经跟您透露了一些情况，我们这次来就是代表无极界域，希望和北斗财团达成合作。” 穆春生微微一笑，整个人倚靠在轮椅背上，缓缓开口， “合作，我倒是谈过不少，但跟界域合作倒是第一次听说……一座界域何其之大，比如红尘，除了我们北斗之外，还有四大顶级财团，各种政治团体，数百座小型城镇更是星罗棋布。而在我们所有民间势力之上，还有【浮生绘】的存在…… 我听说无极界域的势力更是错综复杂，你们巫术协会，凭什么能代表整座无极界域？” 六爪听到这，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淡定而自信的开口： “现在，我们就是能代表无极界域……或者换个说法，无极界域，已经是我们的了。” 听到后半句话，穆春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听出了些什么，眼眸中闪过惊异。 他抿了口重七递来的茶水，沉思许久后，再度开口， “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北斗财团在红尘界域，已经走到顶点了，我们什么都不缺。” “北斗财团，确实什么都不缺。”斐迦停顿片刻，“那穆董事长您呢？” “我？” 穆春生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道，“在这红尘界域，只要【浮生绘】不下场，我就是这里的王，只要是我看上的，几乎就没有得不到的……你们觉得我还会缺什么吗？” “有样东西，您一定没有。” “哦？什么？” “永生。” 穆春生的表情瞬间凝固。 “……什么？” “永生。”斐迦又重复了一遍，“历史中无数帝王求而不得，所有人类梦寐以求的终极幻想……永生。” 穆春生死死的盯着斐迦，目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足足数秒的死寂之后，他才沙哑开口，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没有开玩笑，穆董事长……您难道不想要一副永远不会生病，永远不会衰老，即便在亿万年后依旧青春永驻的身体吗？”斐迦对穆春生的反应十分满意，他微笑说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无极界域能做到……只有我们巫术协会能做到。” 穆春生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再也没了刚才的淡然自若，他苍老的身体开始颤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下一刻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永生……这太虚无缥缈了。”穆春生捂着自己的嘴，虚弱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您会信的。” 六爪从沙发上缓缓站起，双眸微眯的打量着穆春生，“今天是穆董事长的生日，我们也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您可以把它当做的定金，相信您能从中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什么礼物？” “穆董事长，您的身体似乎不太好？” “……是皮肤癌。”穆春生深吸一口气，“早几年，我就被确诊这病了，我经常去往各个界域，就是为了寻医……虽然人到年纪之后，多少都会染上癌症，但我确实不想死……后来我在一座界域遇到了一位医神道，他替我换掉了一部分皮肤与血肉，给我延续了几年的寿命，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那如果，我们今天就能帮你解决这个病呢？”六爪的声音悠悠响起。 “当真？？？” “医神道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巫神道做不到……只不过，方法不太一样罢了。”斐迦从怀中掏出一份羊皮纸，上面记录着各种繁杂的符号与纹路，“我们今天既然来了，就是提前做了准备，只需要十分钟，我们就能让您脱胎换骨，重新恢复健康……十分钟后，您就能以一副健康的身体，靠双脚走到会场，亲自享受这场寿宴了。” 穆春生浑浊的双眸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这个条件对他而言诱惑太大了，哪怕没有“永生”，他也愿意牺牲现有的一切来恢复健康，他没怎么犹豫便重重点头： “好，如果你们真能做到，无极界域，就是我们北斗财团绝对的盟友！” 斐迦与六爪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眼下的形势很满意，六爪再度开口： “不过，有一件事情要先告诉你……要给你治病，就需要献祭一副与你最为契合的年轻肉体，我记得你应该有一个儿子，对吗？” 穆春生愣住了， “一定要是儿子吗……我还有个外甥，他可以吗？” “不行，一定要是你的亲骨肉，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证你生长出健康的血肉。” 穆春生沉默了。 一旁的重七，眉头也不自觉的皱起，他看着那位沉默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献祭自己的亲儿子，那这事就当我们没说……” “不。” 斐迦话音未落，穆春生便沉声打断了他。 穆春生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他转头看向重七，声音低沉好似来自深渊： “……去把浩文喊进来。” 第565章 献祭 “这个穆春生，心确实是狠啊……” 会场中，披着大红戏袍的陈伶窃听着办公室内发生的一切，忍不住感慨。 关于穆春生的儿子，陈伶有点印象，那是个气质平和儒雅的年轻人，跟李若宏完全是两个极端，陈伶每次见他，他都是安静的站在穆春生身后，替他推轮椅，擦汗，打下手，从来没有丝毫的怨言。 从身份上，他是北斗财团的太子爷，但报纸上也极少看到他的身影，更没有那些纨绔奢靡的花边新闻……在陈伶印象中，他更是一位沉默的孝子，在穆春生的身后充当着拐杖的角色。 而现在，穆春生仅犹豫了两秒，便要了他的性命，亲手献祭自己的骨肉，换一副健康的身躯。 算算时间，李若宏那边也快到了…… …… “快！让我进去！！” 李若宏冲到豪华私宅的门口，无视门口的两位安保，便拼了命的往里狂奔。 此刻重七正在穆春生的办公室，门口虽然也有安保，但还是没拦住发了疯的李若宏，由于对方的身份，也没法动强，只能几人追着他一起往屋中狂奔。 “若宏少爷！你不能上去！” “穆董事长正在会客，不让任何人打扰！” “妈的！你们不让我过去，大家伙都得死！！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艹！”李若宏彻底急眼了，根本不管什么规矩，凭着一颗脑袋硬是莽过楼梯，直冲到穆春生办公室的门口。 他双手在门上用了一推，同时大喊： “舅舅！外面出大事了！！我们已经被……” 李若宏话音未落，看到眼前的景象，突然愣在原地。 昏暗的办公室内，触目惊心的猩红铺满瓷砖，浑身是血的穆浩文正躺在由鲜血绘制的诡异阵法中央，脑袋已经被劈成两半。血泊晕染的轮椅之上，一张好似被缝合而起的苍老面孔，正沉默的俯瞰着脚下尸体。 两位披着黑袍的身影，各自站在阵法的一边，似乎正在准备着什么，此刻看到李若宏突然闯进来，眼中都闪过一抹错愕。 “浩……浩文……”李若宏呆住了，他看着眼前炼狱般的场景，宛若做梦一般。 穆春生的眉头紧紧皱起，他低沉怒道： “李若宏，你干什么？？” 穆春生的怒意让李若宏打了个冷颤，他猛地回过神来，支支吾吾的开口， “舅舅……是【浮生绘】！不，是那个警务局局长王锦城！他早就知道这两个人的底细，已经暗中监视我们很久了！！现在整个庄园都已经被【浮生绘】的人暗中包围，时刻准备动手抓我们！！” “你说什么？？” 穆春生和两位无极界域探子都是一惊，前者当即反问： “李若宏，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当然确定了！他都当着我的面威胁我了！”李若宏急得直跺脚，“他说会场里人太多，不想把事情闹大，特地让我过来传话，说如果我们放弃抵抗，他可以从轻处置……” 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彻底变了，斐迦与六爪对视一眼，眼眸冷若寒霜。 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己绝不能落在【浮生绘】手里，更不可能主动放弃抵抗投降……如果这里真的被【浮生绘】包围，光凭他们两个，很难突破封锁离开。 穆春生察觉到了二人的凝重，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心也提了起来， “二位……” “穆董事长，请放心。”斐迦沉声开口，“无论如何，我们会先让您恢复健康……这是无极界域对您的承诺。就算这次我们难逃一劫，之后也会有其他人来与您联系，到时候请您务必出手相助。” 听到两人还能继续完成仪式，穆春生心中略微松了口气，他生怕自己杀了儿子，结果又出意外没法恢复健康，那可就糟糕至极。 “二位请放心，穆某说到做到。” 穆春生转头看向李若宏，“剩下的你不要管了，在隔壁找个屋子待着，哪都不要跑。” “……好，好。” 李若宏咽了口唾沫，脸色苍白的就退出房间，他不敢问穆浩文是怎么了，即便是迟钝如他，也能感受到那个屋子里正在发生一些极为隐秘事情，但凡他多管闲事，估计下场跟穆浩文也差不了多少。 随着李若宏的离开，房间大门重新关闭，六爪将窗帘拨开一角，瞥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脸色阴沉似水。 “【浮生绘】……我倒要看看，这群青神道有什么能耐。” “抓紧时间吧。”斐迦沉声道，“他们既然派李若宏来劝降，就说明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李若宏不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应该还能拖一小段时间……在他们彻底失去耐心对我们动手之前，把仪式完成。” 斐迦深吸一口气，将手掌缓缓按在地面画出的血色纹路之上，鲜血组成的纹路散发着暗红的光芒，将整个屋子都笼罩一层神秘光晕。 低沉晦涩的呢喃，好似恶魔低语，萦绕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躺在地上的穆浩文尸体，在这红光中一点点被分解，像是一只由血肉组成的章鱼，向轮椅上的穆春生延伸而去…… …… 天空中的小雨逐渐停下，湿润清新的草地之上，众多宾客已经基本到齐。 四大财团，各路政要，顶流明星，此刻都汇聚在热闹奢华的会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一位北斗财团旗下的顶流女星，穿着一件白色长裙，微笑着走到会场的舞台中央，随着她的登台，原本嘈杂交谈的众人逐渐安静下来，他们知道这场寿宴要正式开始了。 “欢迎各位作客北斗财团，参加我们穆董事长的寿宴，我是今天的主持人裴彩彩……” 宛若春风般轻柔的声音在会场上空飘过，舞台前方，刚入场没多久的黄簌月提着一支高脚杯，心不在焉的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与此同时， 走廊中，一袭红衣将对讲机放起，在微风中径直往会场的方向走去。 “林兄，接下来去做什么？”李青山在身后问道。 陈伶抬头看了眼风云搅动的天空，又瞥了眼安静如死水的私宅，一场席卷两大界域的风暴正在他的眼瞳中酝酿，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接下来，该去给他们唱一出大戏了……” 第566章 教戏? “寿宴都已经开场了，穆董事长还没到吗？” “不知道啊……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也可能还在换衣服吧，毕竟是他的寿宴，得准备的细致一点。” “也是……” “听说今天穆董事长请了几位明星来表演，说不定他是想压轴登场呢？” “……” 几位宾客私下交流着，此刻众人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台上，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一个红衣身影拎着油纸伞，缓步向这里走来。 正凑在桌边专心吃小蛋糕的孔宝生，看到陈伶来了，一口把剩下的蛋糕全塞嘴里，快步跑了过去。 “先生，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吃饱了！” 陈伶微微一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事吧？” 孔宝生认真的想了想，“有。” “什么？” “有好几个长的很漂亮的女明星来跟我搭话，都是来问先生的，她们好像很想跟先生交朋友……”孔宝生眨了眨眼睛，“我就说吧，先生您长得比那些男顶流好看多了！” “……你回答了吗？” “没有，我跟她们说想认识您的话，就自己来找您。”孔宝生想了想，“对了，她们有几个好像还得上台表演，我一会指给你看！长得都可漂亮了。” 陈伶微微松了口气。 舞台上的主持人进行暖场之后，一位男歌星便登上舞台，随着舞台两旁的音响开始播放音乐，悠扬的歌声开始在会场上空回荡。 与此同时，阵阵激动的尖叫声从庄园外隐约响起，似乎有很多人在外面呼喊着歌星的名字。 穆春生的寿宴，本来就是大办特办，请的一些嘉宾阵容也早就公布出去，其中一些明星的死忠粉丝虽然没资格进场，但是在庄园外远远的应援的人可不在少数。哪怕看不到人，听个响也好啊。 而北斗财团的安保，也没有刻意的驱赶，毕竟这也从某种程度上彰显了北斗财团的影响力，在活跃气氛的同时，又不打扰庄园内贵宾们的社交。 陈伶站在人群之外，随手从路过的服务生手里接过一杯酒，悠闲散漫的像是真的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一样。 而在他的不远处，局长王锦城正僵硬的站在那，目光警惕的扫过四周，似乎还在找李若宏的踪迹，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天空…… 不知是不是陈伶的错觉，似乎从刚才开始，天光就一点点在变暗，仿佛乌云正在天穹无声汇聚。 “你好，我是卢爱贞，之前好像没怎么见过你？”就在陈伶悠闲观看演出之时，一位穿着华丽长裙的女人走到他身旁，微微扬起的双唇热情似火。 孔宝生见到她，默默的拱了拱陈伶，示意这就是刚才来询问他的那几人之一。 “惊鸿楼戏子，林宴。”陈伶礼貌的回应，“我刚进主城不久。” “惊鸿楼……没听说过啊，你签公司了吗？” “签了黄氏财团。” “黄氏财团的眼光不错。”卢爱贞看着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睛，主动将一张纸条递给陈伶，“这是我的私人住址，有时间的话，欢迎来一起喝杯下午茶。” “谢谢。” 陈伶象征性的收下纸条，便继续观看演出，高冷好似冰山。 卢爱贞见此，有些无趣的抿了抿双唇，便转身离开……她到底是主城里的知名女星，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卢爱贞走后，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个身影来跟陈伶攀谈，甚至有几位女星上台演出的时候，目光都很难从人群中的那抹红衣身上挪开，名不见经传的陈伶，一时之间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当然，在陈伶的冷脸攻势下，没人能跟他聊的超过五句话，便兴致姗姗的离开。 人群中，一位同样穿着戏袍的老者见此，冷哼一声。 “年轻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陈伶目光向他看去，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与此同时孔宝生像是认出了他，凑在陈伶耳边小声道：“他是李汉祥，是主城里资历最老的那一批名角儿……早年间我奶奶开惊鸿楼的时候，他也是楼里的戏子，据说当时不温不火，后来是被一个大财团挖走，靠着跟女明星炒绯闻逐渐走红……不过现在他年纪大了，再加上唱戏的人越来越少，资历也就越来越高。” 陈伶的眉头微微上扬，他之前就听孔宝生说惊鸿楼早年前出了不少名角，看来这位李汉祥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成名的手段并不光彩。 “我老家在主城外的一座小镇，今年刚进主城。”陈伶礼貌的回答。 老者上下打量他一圈，眼眸中的不屑越发浓郁，他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开口： “哦，原来是乡下来的……那你师承哪位？” 陈伶想了想，“师承一位无名戏子。” “无名戏子？”老者嗤笑一声，“我看黄氏财团是越来越穷酸了，哪里来的野戏子，也要硬捧上台面了？” “野戏子？你才是野戏子！”孔宝生对于这个惊鸿楼的叛徒，自然没什么好感，听到他敢骂陈伶，顿时就急眼了，指着他鼻子就要骂回去。 这一声叫骂，瞬间吸引了周围几位宾客的注意，刚才跟陈伶攀谈的几位女星看到这一幕，大致也猜到发生了什么，看向李汉祥的目光满是不屑与厌恶。 这个李汉祥是个什么成分，在圈子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早年间炒绯闻就不说了，在座的基本都干过，成名后更是私下里套路那些尚未成名的小花旦，名气已经快烂大街了。 陈伶抬手拦住他，双眸平静的看着李汉祥，缓缓道： “这位前辈，有何指教？” “年轻人，听我一句劝。戏，不是什么人都能唱的……别以为有一副好皮囊，就能做好一这行，你才学过几首曲，练过几年功啊？知道‘唱’‘念’‘做’‘打’四个字怎么写吗？”老者似乎很享受这种教训晚辈的感觉，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的说道。 陈伶眉头一挑，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微笑且敷衍的点头： “嗯，前辈说的是。” 李汉祥看了眼舞台，此刻一场舞蹈表演刚刚结束，主持人缓步上台，宣告了下一场的戏曲演出。 李汉祥抚了抚华丽戏袍的衣袖，挺直腰背，摆着架势缓步向舞台走去。 “年轻人，就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才是‘戏’。” 第567章 唱一出 看着李汉祥自信登台的背影，孔宝生气的脸都红了。 “这个老东西，真就倚老卖老啊？” “先生，他就是看您抢了他的风头，跑来拿资历压您！” “他自己年轻时候唱的就不行，靠着那种手段翻身，现在年老色衰没人跟他炒绯闻，就开始到处找存在感了！” 对于陈伶，孔宝生是打心眼里尊敬，虽然他没听过陈伶开口唱戏，也不知道唱的如何，但光凭陈伶愿意花二十万买戏楼，继续坚持发扬戏曲文化，就比李汉祥这个走歪门邪道，还数本忘祖的老东西好一万倍。 不光是孔宝生，不远处的人群中，始终观察着这里的黄簌月，眉头也紧紧皱起。 她冷冷的看着登台的李汉祥，沉声低语： “这个李汉祥，真是不知好歹……” 全叔察觉到了黄簌月的愤怒，试探性的开口，“小姐，您有什么打算？” “特使大人格局宏大，想必不会把这老东西放在心上，但我们既然看到，不能坐视不理。”黄簌月淡淡道，“给我深挖这个李汉祥的黑料，联系所有跟我们合作的媒体，寿宴结束就给他全部爆出去…… 都一把年纪，要是老老实实安享晚年也就算了……既然他敢挑衅特使，我就要他身败名裂。” “是，小姐。” 此时的李汉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惹下多大的麻烦。 在舞台上站定之后，悠扬的戏曲伴奏便从旁响起，他俯瞰着会场上的众多宾客，以及远处庄园外还在倾听的观众，朗声唱道： “劝千岁杀字休出口，老臣与主说从头； 刘备本是靖王的后，汉帝玄孙一脉流……” 李汉祥一开口，陈伶便知道他唱的是《甘露寺》，这也是京剧中老生独唱的经典桥段，陈伶前世在剧院的时候，也是经常听到这一段。 但李汉祥的唱功明显不足，不说跟戏道古藏的四位师兄师姐比，哪怕是前世里剧院演出的那些前辈艺术家，几乎各个开口都能碾压他，陈伶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孔宝生口中的“当年不温不火”已经是相当客气的说法。 这个老一辈名角李汉祥，水分实在是太大了。 当然，在座的各位宾客对戏曲也不算了解，平日里就不听，再加上也没有其他有实力的名角做对比，也没觉得李汉祥唱的差，只是心想着戏曲或许本就该这么唱。在这个戏曲本就式微的年头，水货李汉祥已然成为行业标杆之一。 众宾客象征性的听了几句，便彻底失去兴趣，有的开始在台下继续聊天攀谈，有的则趁机去上厕所，庄园外原本热闹应援的群众也兴致恹恹的原地坐下，开始中场休息。 “若是兴兵来争斗，东吴哪个敢出头？ 我扭转回身奏太后，将计就计结鸾俦……” 李汉祥在台上看到这一幕，似乎早就习惯了，时而有几滴雨水从空中飘落，他便眉头一皱，早就候在一旁的助手立刻打着伞快步上台，替他遮住逐渐下起的小雨。 看到这一幕，陈伶眼中的不屑越发浓郁。 李汉祥自顾自的唱完最后一段之后，便拂袖走下舞台，稀稀拉拉的掌声从台下响起。 他一边走一边做出怀才不遇的架势，装模作样长叹道： “戏道，当真是没落了啊。” 台下的孔宝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李汉祥走下舞台，便径直来到陈伶面前，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悠悠开口： “年轻人，你要是真想走这条路，总是要有师承，我看你也可怜，不如改投我门下……我这一身技艺传授给你，将来也够你在主城立足。” 听到这句话，周围不少人都侧目看过来，眼眸浮现出诧异。 陈伶甚至懒得看他一眼，淡淡回答， “不用了，我有师傅。” 李汉祥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论资历论地位，他在主城里都是第一梯队，不知有多少后辈想进他的门下都没机会，一个刚进城的无名小戏子，居然当众拒绝了他的邀请？ 李汉祥听到周围隐约传来的嘲笑，脸色顿时难看无比，狠狠瞪了陈伶一眼， “不识好歹……哼。” 李汉祥之后，最后一位压轴表演的女星也走上台，现场原本熄灭的热情再度被点燃，随着悠扬的歌声响起，庄园外顿时像是炸锅一般，欢呼应援声此起彼伏！ 陈伶不认识那个女星，说实话，在他看来这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歌舞，都不如柳轻烟，不过看现场的反应，她应该是整个红尘界域里当之无愧的顶流。 半年不见，也不知道柳轻烟那姑娘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连续三首歌唱完，寿宴的热场表演已经进入尾声，随着众人热情的氛围逐渐消退，天空中再度飘起了小雨，昏暗的云层压在低空，让人有种莫名的压抑感。 宾客们看着空荡而安静的舞台，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这都表演完了，董事长怎么还没来？” “是啊……他的生日，他早就该到了才对。” “现在呢？就这么冷场了？” “应该是得等穆董事长到场吧……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主持人的额头开始紧张的渗出汗水，按照原本的计划，穆春生应该在表演前就上台跟大家打招呼才对，现在这表演都结束了，还是没见他的影子。 今天穆春生才是主角，他不到场，剩下的环节根本就没法推进……难道让宾客们就这么尴尬的在下面等吗？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主持人大脑飞速转动，微笑着开口， “今天是穆董事长寿宴，在座的各位如果有想上台给董事长祝寿，说几句祝词或者表演一些节目，也随时欢迎上台哦~~” 众宾客面面相觑。 在场的众人，根本就没预料到会有这个环节，短暂的沉默后，有几位跟北斗财团有密切商业往来的二流财团董事，还是陆续上台发表了一下祝词，也是希望能跟穆董事长套个近乎。 但很快，场子还是冷了下来，只留下主持人孤零零的站在台上，不知所措。 滴答——滴答—— 如墨的云层聚集在庄园上空，极度压抑的同时，还带着一丝令人莫名不安的压迫感，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席卷。 密集的雨滴开始从天空坠落，会场内的众多透明伞再度撑开，雨滴打在伞檐发出沉闷声响，众宾客们站在这沉默的雨中，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 就在这时，李汉祥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出： “林宴是吧？今天既然来给穆董事长祝寿……不上去给大家唱一出吗？” 第568章 半曲戏腔惊红尘 这句话一出，在场大部分宾客的目光，都看向人群最后的那袭红衣。 李汉祥在人群捋着胡须，眯眼笑着看向陈伶，这让陈伶想起了小时候过年回家走亲戚，吃着吃着被喊站起来给亲戚们表演个节目一样，完全是以一个前辈的姿态说的这句话。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自己的长辈，好心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一样。 人群中，黄簌月看向李汉祥的目光越发冰冷。 “小姐，这下麻烦了。”全叔眉头紧锁，“他这一句话，可是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引到特使大人身上……特使大人是来调查的，哪会唱戏？” “他找死！” 黄簌月冷哼一声，正欲开口想办法替陈伶解围，陈伶便微微一笑。 “好啊。”陈伶在雨中撑着油纸伞，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既然如此……那我就唱一出罢。” 黄簌月愣住了。 孔宝生也愣住了，他下意识的拉陈伶的衣角，低声道，“先生，那老东西是想找机会当众羞辱您呢……您可不能去啊。” 陈伶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无声的笑了笑，随后便撑着油纸伞，不紧不慢的向舞台走去。 …… 轰隆—— 如墨云层之间，阵阵惊雷响起，仿佛神明的怒火即将降临人间。 骤急的雨点打在白色棚顶之上，警务局局长王锦城站在雨帘边缘，嘴角叼着一根点燃的烟卷，抬头凝视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眼眸微微眯起： “【浮生绘】来了……这次，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他用力将燃尽的烟卷踩在脚下，径直往会场的方向走去。 …… 穆春生私宅。 暗红的光辉逐渐璀璨，将轮椅上的老人彻底包裹其中，像是一团蠕动的血色肉球，阵阵痛苦的惨叫声从其中传出，仿佛在承受剥皮抽骨的酷刑。 重七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眉头拧成“川”字，目光看着被肉球吞噬的穆春生，紧张不安。 六爪缓缓走到窗边，将窗帘拨开一角，扫了眼黑云压城的天空。 “该死……他们要动手了。” “马上就要完成了。”斐迦沉声道， “先准备好，时刻准备突围。” …… 房间角落。 贴着“李若宏”三字的精致礼盒内，一枚大当量的炸药静静的躺在黑暗中，像是一根足以引爆一切的引线，无声点燃…… …… 滴答——滴答——滴答—— 雨中，一柄油纸伞无声的穿过人群，所有的宾客不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路，看着那袭大红戏袍缓步登上盛大的舞台。 【观众期待值+3】 如墨云层像是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明明此时还是下午，周围却昏暗的好似夜幕降临……众人心中的不安与压抑感越发强烈。 而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中，一抹鲜艳至极的红衣在风雨间站定，像是绝对压抑中那一抹疯狂而不屈的色彩，像是一只凶残野兽逐渐探出狰狞的爪牙。 不知为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抹红衣牢牢吸引……仿佛只有注视他，才能在这片黑色的天空下不忘记呼吸。 陈伶将油纸伞丢到舞台下，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发梢与衣衫。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打伞唱戏的道理。 看到这一幕，舞台下的李汉祥眉头一皱，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没有人注意到李汉祥的话语，因为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舞台的红衣之上，只见陈伶在雨中缓缓抬起手掌，双唇轻启。 下一刻，悠扬而极具穿透力的戏腔，回荡在雨幕之间！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陈伶唱出第一句的瞬间，在场地所有人都轻轻一颤，就像是触电一般，从刚才压抑迷惘中骤然惊醒。 悠扬的旋律在雨间回荡，随着陈伶的每一次曲调转折，每一个字从唇间吐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中升起，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酥酥麻麻的流向四肢。 在场的众多宾客，几乎没几个人懂戏曲，但只要长着耳朵，都能听出陈伶的唱腔与李汉祥的唱腔完全不同，无论是音色，曲调，字与字之间的转折，陈伶都足以碾压李汉祥……两者唱出来的东西，完全是天壤之别。 外行人听不出两者的技法之差究竟有多大，只知道陈伶唱的比李汉祥好听的多，但在内行人耳中则完全不同。 这一刻，李汉祥脸上的不屑与讥讽逐渐凝固，他呆呆的看着台上的红衣，眼眸中浮现出茫然与难以置信。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年纪？《锁麟囊》……怎么能唱成这样？” 人群中，孔宝生的嘴巴也不自觉的张大，几乎可以塞的下一枚鹅蛋，他虽然年纪小，但在戏曲方面的眼界极高，哪怕是当年奶奶手下那几位红极一时的名角，唱的也未必比现在的陈伶更好。 “特使大人他……他居然真的会唱戏？？”全叔震惊了。 任谁也不会想到，半年前那位戴着黄金面具，抬手间就搅动整个主城风云的特使，竟然在戏道上也有如此登峰造极的水准，全叔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陈伶开口的瞬间，他曾经听过的所有戏曲，这一刻都黯然失色。 全叔转头想跟黄簌月说什么，却突然愣在原地。 在他的身旁，那位年纪轻轻便纵横商界的传奇千金，就如同雕塑般怔怔的站在那，像是被摄取了魂魄一般，眼瞳只剩下那袭红衣的倒影，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 没有伴奏，没有伴舞，那一袭红衣孤零零的站在舞台上，随着曲调的变换轻拂红袖，动作与神态都像是彻底与戏中角色融合，时而哀婉欲泣，时而悲凉落寞…… 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是有某种魔力，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与此同时。 庄园外，那些已经“旁听”完所有表演，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听众，也不自觉的停下脚步。 他们在雨中暮然回首，聆听着从庄园内传来的悠扬戏腔，茫然的面面相觑。 “这……是谁？” 第569章 锁麟囊 “是谁在唱戏？” “我看报纸上，不是只请了一位唱戏的名角吗？怎么最后还有个戏曲？” “你们还别说……这个人的声音好好听，跟刚才那个老头完全不一样诶。” “这简直是天差地别好吧？” “没有伴奏，纯靠清唱能有这个水准……主城里应该没几个人能做到吧？” “可恶，为什么看不见里面？好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唱出这种声音……感觉他的年纪应该不大。” “……” 从庄园内传来的戏声，让本欲离开的众人不自觉的停下脚步，他们望着蒙蒙水汽萦绕的庄园，一时间似乎忘了自己还在淋雨。 这一刻，世界上仿佛只剩戏腔悠扬。 …… “林兄……你还说你不会唱戏？” 走廊的阴影中，李青山望着台上那一抹红影，眼眸中浮现出震惊。 即便是从小接触戏曲的李青山，此刻都被陈伶的唱声所震撼，他听了多么多首戏曲，几乎可以确定，没有任何一位在世的“旦角”，能够唱的比陈伶更好！ “要是周兄他们也在就好了……要是他们听到林兄的这出戏，应该也会对戏道重新充满信心吧？” 李青山想起了曾于自己同甘共苦的几位戏子，至今还被北斗财团的合同压的喘不过气来，长叹一口气。 他默默的低头祈祷，祈祷一切能够如陈伶所愿的进行，销毁那些不平的条约，还所有人一个自由。 戏台上，陈伶余光中映照着李青山的身影，在雨中继续悠扬唱道： “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 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轿内的人儿弹别调， 必有隐情在心潮……” …… 吱嘎——吱嘎…… 阵阵清脆的声响从血红色的茧球中响起，死寂的办公室内，重七死死盯着那将穆春生包裹其中的茧球，紧张到几乎窒息。 茧球前方，身披黑袍到六爪和斐迦，嘴角同时勾起一抹笑意。 “成功了……” 咔哒！ 随着最后一声轻响传出，一双白皙到没有一丝瑕疵的手臂，从血色茧球中破出！ 紧接着，那双手抓住两侧的茧球，用力一撕，血色的碎片纷纷扬扬的从办公室间落下，一具崭新的身躯从中缓步走出…… 他赤身跨过那具仅剩骨骸的尸体，脚掌沾着血迹一步步踏在地面，赤身在紧闭的窗帘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稚嫩的双手，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好了……我真的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久病之人抛弃了支撑他半辈子的拐杖，于其尸骸中获得新生……他的狂笑不止，他的渴望好似燎原之火，生生不息。 滴滴答答的雨水打在窗上，隐约的戏腔从外传来： “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 同遇人为什么这样嚎啕？ 莫不是夫郎丑难谐女貌？ 莫不是强婚配鸦占鸾巢……” …… “要死了要死了……” “早知道我就不该参合进来！” “那两个探子找上我，我就该直接拒绝！把他们轰出门外……现在好了，帮他们给舅舅牵线搭桥，还得把我自己给搭进去！！” “那两个家伙一来，【浮生绘】也到了，穆浩文也死了……我的小命还能留多久？” 隔壁的房间内，李若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疯狂来回走动，恨不得当场给自己来两巴掌。 隐约戏声在窗外回荡，让李若宏越发心烦，他猛的推开窗户，骂骂咧咧道： “唱唱唱，唱你妈呢？？这帮唱戏的真烦人……” 窗外的戏声越发响亮，像是在轻笑，又似乎带着一丝嘲讽： “蠢才问话太潦草， 难免怀疑在心梢。 你不该人前逞骄傲， 不该词费又滔滔……” …… 会场人群的边缘，局长的精神彻底紧绷，目光在周围不断搜寻。 他眉头紧锁，喃喃道： “该死，【红心6】……究竟去了哪里？” “不对，这家伙能变脸，搞不好已经换了个新的身份，混在人群里了……” 局长的目光如同镰刀，一个个的刮过眼前的那些宾客，似乎想从他们的身上找到哪怕一丝不协调的地方…… 他的目光几次落在舞台的那袭红衣之上，又下意识的挪开，重新在人群中苦苦搜索。 如果要在这座会场中找一个绝对不可能是【红心6】的人，那个人只可能是惊鸿楼的戏子“林宴”……所以，目标一定躲在台下！ 被雨水打湿的舞台之上，红袖轻拂， 陈伶笑吟吟的看着在下面来回走动的局长，声音悠扬婉转，宛若仙乐：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 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 残生一线付惊涛。” …… 这曲《锁麟囊》，讲的是有一件装满珠宝的锁麟囊，被一位千金小姐出嫁时送给一位贫寒女子，然后数年后发生意外，千金小姐落难，却又被这位贫寒女子救起的故事。感慨人间命运玄妙无常，冥冥中仿佛有某种存在，在安排着一切一样。 陈伶选择这首曲，也是心血来潮，虽然唱词讲述的是故事，但似乎与眼下发生的一切有所应照，因此便唱了出来。 大雨浇灌着陈伶的身影，剔透的水珠顺着黑色发梢滚落，那件早已湿透的戏袍在舞台上起舞，像是一只翩跹的红蝶，令人挪不开眼睛。 台下看，红衣身在戏中。 台上看，这雨间众生，又何尝不在戏中？ 水袖起，水袖落，命运的丝线在红衣的舞曲中编织，台上那双湿漉的眼眸倒影中，一场大戏的帷幕随着他的表演落幕，才缓缓拉开…… 戏腔已止，众人却还没从刚才那段惊艳绝伦的表演中回过神来，世间安静的只剩下雨水打在伞檐的轻响，与萦绕在天空中的最后一段戏腔回音。 “演出，结束。” 舞台上，那红衣戏子的嘴角微微扬起，湿透的戏袍缓缓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这片天空， 一阵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呢喃，同时响起， “演出……开始。” …… 华丽而精致的礼物盒中。 沉寂于黑暗的炸弹的表面，一张手写的便签纸无风自动。 ——【戏子谢幕，盛大烟火】。 第570章 盛大烟火 刹那间，斐迦与六爪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同时猛的看向角落里那堆礼物盒，瞳孔骤然收缩！！ “不好！！！” 轰——！！！！！ 剧烈的火光瞬间从角落迸发，刺目的光线划破压抑黑云，自北斗庄园深处引爆！！ 就像是火神向人间抛下的神杖，涛涛烈火在众目睽睽中轰然升起，伴随着整栋楼被吞没崩碎，轰然爆鸣混杂着气浪将周围所有的窗户尽数震碎！ 在那无法直视的火光中，所有宾客痛苦的捂住双耳，弯腰蜷缩在一起，眼眸中满是惊骇与茫然， 唯有舞台上背对爆炸的红衣，依旧保持着双臂张开的拥抱姿态，于神怒烈火中巍然屹立。 轰——！！！ 破碎的建筑残骸与玻璃碎渣在空中飞溅，在一阵刺耳的耳鸣声中，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紧接着响起，整座会场顿时乱成一团！ 而几乎在爆炸发生的瞬间，精神紧绷的局长王锦城，就像闪电般掠过会场，右臂攥拳像是钟摆般重重的砸在大地，一阵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从地表荡开！ 咚——！！ 气浪疯狂席卷，他身前的大地瞬间错位，以爆炸点周围的大地猛的向下塌陷，像是被一柄无形巨锤用力砸出一个巨坑，翻涌的气流直接将爆炸的火焰与飞溅的残渣隔绝其中！ 王锦城的这一锤，威力不亚于灾难级的地震，这徒手造就的天坑将疯狂扩散的火焰收束，破坏力被死死禁锢在坑洞内侧，像是一根笔直的火神杖般涌向天空。 熊熊烈火之前，局长王锦城的后背已经满是冷汗。 此刻的他，突然有种庆幸无比的感觉……他本以为【红心6】的炸弹，肯定在会场中，如果是这样就算他动用神道，也绝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但他万万没想到，最后炸弹居然在穆春生的私宅那爆炸了，爆炸点距离会场大概有三四百米的距离，这就给了他出手的时间，最终极限的将爆炸的范围收缩在一小片区域，没有造成大规模伤亡。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便看到两道黑影从火光中飞射而出，笔直的朝庄园外掠去！ 王锦城本欲追过去，但下一刻又看到重七一手提着一个身影从滚滚浓烟中冲出，往另一个方向疾驰！ 王锦城看到他左手拎着的李若宏，当即怒吼： “【红心6】！哪里跑？！！” 王锦城抬手在身下的大地一抓，一阵巨响顿时从地底传来，他脚下的一大块土地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撕裂拽起，承载着他的身体凌空飞升，往两道黑影的方向极速追杀！ 王锦城的这声怒吼，饱含对于黄昏社和李若宏的杀意，再加上全力追杀弄出的极大阵仗，在场无论是逃亡的还是追杀的，都同时一愣。 李若宏茫然：什么【红心6】？ 斐迦难以置信：什么？他居然是【红心6】？！ 重七一脸懵逼：什么玩意，这货怎么可能会是【红心6】？？？ 埋伏在云层上的【浮生绘】略显惊讶：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红心6】！！ 王锦城的一句话，硬控在场所有势力半秒，不仅如此，两位无极界域探子的大脑还差点烧了，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 “什么情况？？那小子是黄昏社的人？？！”六爪震惊开口。 “【红心6】……我知道他，他最擅长伪装，而且行事疯癫，最擅长制造麻烦！是极光界域覆灭的重要因素之一！”斐迦紧咬牙关， “该死，我就说我们藏的好好的，【浮生绘】是怎么知道的……恐怕从一开始，我们就被这小子耍了！！” “不是，那小子那么莽撞又那么蠢，他能是【红心6】？” “这才是【红心6】的可怕之处，他伪装的实在是太像了！我们根本没有一点起疑！他这么一闹，直接引【浮生绘】跟我们拼死残杀，两败俱伤！然后他自己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这【红心6】，好深的算计！好歹毒的心机！！” 六爪此刻也回过神来了，整个红尘界域里，知道他们来自无极界域的人只有李若宏，能暗中布局这一切的也就只有他……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被看起来最蠢的无名小卒耍的团团转！ 与此同时，如墨的云层中，又有三道身影接连飞出，像是早就等候多时一般，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往逃亡者的方向包围！ “二席有令，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黄昏社员！见之，杀无赦！！”其中一人沉声开口，另外两人同时点头， 下一刻，三人的身上同时爆发出恐怖的神道气息，竟然是清一色的七阶！ 红尘界域里的七阶，本就极为稀少，此刻竟然一口气出动了三位，全部用来围剿黄昏社，甚至在那黑云之上，还有一道更加恐怖的目光，正在锁定逃亡的二人。 全速奔袭的斐迦与六爪脸色苍白无比。 “该死！为了抓我们两个探子，竟然出动了一位八阶，三位七阶？？【浮生绘】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六爪的眼中满是绝望。 如果说之前六爪心中还抱有侥幸，现在看到这阵仗，心瞬间就死了……真要打起来，一位七阶就足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是八阶？？ “我们在歌舞厅留的转移法阵还在！只要逃到那边，未必没有机会！！”斐迦没有被这阵仗吓到，眼眸中闪烁着疯狂，“六爪，你应该知道我们绝不能被抓住吧？” “知道。”六爪深吸一口气，“能逃就逃，逃不了，也绝不给他们留下活口！” “好！！那就跟他们拼了！” 随着两道巫神道气息毫不保留的释放，他们的行踪瞬间诡谲神秘起来，斐迦的身上飘散出一团黑雾，六爪的后背则骤然破开，四只满是咒文的手臂开始疯狂结印。 刹那间，黑云之下的一团黑雾，像是沸腾般剧烈翻涌起来，密密麻麻的咒文在其中蔓延，一股恐怖森然的气息疯狂蔓延！ 第571章 殿堂 与此同时。 庄园内。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所有的宾客都陷入惊恐，一边是烈火熊熊的废墟，另一边撕破云层，神仙打架般的混战战场……他们争先恐后的往庄园门外逃窜，场面混乱至极。 会场走廊的角落，李青山看着远处彻底沦为火海的私宅，嘴巴不自觉的张大……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陈伶说帮他毁掉合同，只是随手的事了。 在这火海之中，不管是合同还是财物，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都不可能留存下来……甚至穆春生本人，都可能已经被炸死在当场。 “小姐，我们快走吧！” 混乱的人群中，全叔拉着黄簌月的衣摆，焦急的开口。 黄簌月指着台上的那袭红衣，还欲说些什么，全叔便紧接着说道，“特使大人何等实力，难道还能有危险不成？反倒是我们在这里，只会给他拖后腿……小姐，快走吧！” 听到后半句话，黄簌月才回过神来，最后深深的看了眼陈伶，才跟在全叔身后匆匆往外跑去。 “先生！！您还不跑吗？？”舞台旁，孔宝生的脸上满是焦急。 “你先走吧，我一会就到。” “先生糊涂啊！恐怖分子都往庄园里塞炸弹了，万一除了炸了的那个，还有别的炸弹呢？小命最重要啊！” 陈伶微微一笑，他拍了拍孔宝生的肩膀，“放心，一共就这么一枚炸弹……你先走吧，我还有最后一个关键的环节，没有处理完。” “什么环节？？” 陈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孔宝生见此也没别的办法，一咬牙说道，“那好，我先回去做饭了……先生！你可得平安无事的回来啊！” 说完之后，孔宝生也快步向远处跑开。 陈伶缓缓站直身子，目光悠悠的落在滚滚浓烟升起的地方，他指尖在袖中轻轻摸索着什么，片刻后，一张被他存放许久的轻薄脸皮，出现在掌间。 “既然是做戏……总得做全套吧？”陈伶笑吟吟的说道。 …… 大世界歌舞厅。 轰鸣的爆炸声从远处响起，整条街的大地都不自觉的颤动，正沉浸在歌舞中的众多宾客疑惑看向门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混杂在人群中的众多便衣警员，彼此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他们直接脱下外套，一脚踩上餐桌，手中拿着证件朗声喊道： “警务局执行公务！所有无关人员立刻离开！！” “这里疑似黄昏社成员聚集地！想活命的都跑快点！！” “……” 歌舞厅的客人顿时傻眼了，此刻在舞池摇摆的那些人中，几乎有一半的人都是警员便衣，甚至一部分服务生和厨师都一边脱衣服一边掏枪，逼迫着众人立刻离开。 他们万万没想到，刚才还一起喝酒甚至搂搂抱抱的“兄弟”，眨眼间就摇身一变，成了拿枪怼他们脑门的警员，整个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在惊呼声中疯狂的向外涌出。 与此同时，一个背着巨大毛笔的身影，逆着人群，缓步走入歌舞厅内。 那是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身材高大，目测应该有一米九，但此刻他的身后却斜背着一支长达两米五的巨型毛笔，粗壮结实，远远望去像是一位将军背着方天画戟，穿行在混乱沙场。 看到这位男人，在场的所有警员都恭敬的低下头，甚至都没有人敢直视他一眼。 “情况怎么样了？”男人在为首的警员旁站定，淡淡道。 “大人，我们刚才已经暗中搜遍了这里，没找到什么关键的东西……按照局长的吩咐，001号包厢我们不敢贸然进去，只能等您来主持大局。” 男人微微点头，“现在北斗庄园已经打起来了，正常来说，黄昏社这次已经倾巢而出，但不排除还有其他成员躲在这里的可能……既然决定要剿灭这群黄昏社员，就得将他们连根拔起，确保没人逃走才行。” “但是大人，如果包厢里真的还有黄昏社余孽，我们这么大规模的疏散群众，不会打草惊蛇吗？” “无妨。”男人目光悠悠落在二楼，“我已经在这歌舞厅的周围画下‘圆圈’，就算他们察觉到了，也逃不走。” “大人英明。” 男人背着毛笔，径直走上台阶，笔直的朝走廊尽头的001包厢走去，众多警员紧随其后。 缀在最后的几位警员，看着男人背后的巨大毛笔，眼眸中浮现出惊骇。 “这位该不会是……” “没想到这位都出动了，看来【浮生绘】对黄昏社真是警惕到了极致啊。” “什么意思？他是谁？” “你不知道吗？【浮生绘】的普通成员都是有编号的，被称为架构师。但在普通成员之上，好像还有九个人，每一个都执掌着强大的威能，他们被称为【殿堂】。 传闻这九位殿堂中，有一位第三席，常年一袭白衣，身背八尺墨笔，举手投足间就能界定方圆……神迹‘圆圈’便是他的手笔。” “那岂不是说，他是我们红尘界域里位列第三强者？” “没错……而且我怀疑，这次围剿黄昏社，九位殿堂应该有大半都出动了，会场那边估计更热闹。” “……”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男人在001包厢的门口站定，单手抽出身后的八尺墨笔，对着身前随意一挥！ 嗡——！！ 尖锐爆鸣在空气中炸响，一笔墨痕闪过虚无，眼前的包厢门瞬间被融化，一座昏暗无光的房间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男人提着墨笔，缓步走入包厢，嗅到里面的气味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似乎十分厌恶…… “没人么……” 他目光扫过四周，很快便锁定了地板中央的神秘阵法，俯下身在上面用力一擦，却没能将勾勒纹路的神秘涂料擦下分毫。 “这里果然是他们的据点。”男人眼眸微微眯起，“不过……这东西，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看到这里没人，身后的警员们也终于松了口气，他们进入包厢仔细搜寻起来，除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骸骨，还有一些奇怪的祭祀工具之外，没找到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 “大人，这里有一副扑克牌？”一位警员从门边的角落中，捡起一副扑克，像是被人随手丢在这里的。 “扑克牌？” 男人眉头微挑，他将那副牌接到手中，将全部牌面都倒了出来，仔细翻找片刻。 “有三张牌不见了……” “哪三张？” “【红心6】，【黑桃6】，以及【红心9】……”男人将这副扑克牌收起，“看来，会场里那几个人的身份，已经可以确定了。” 第572章 我【红心9】绝不投降 黑云之下。 随着巫神道的两个领域拼死张开，下一刻，三道更加恐怖的领域便好似山岳从天穹砸落，仅是一个触碰，便将斐迦与六爪震的狂吐鲜血！ 他们二人也只是六阶，面对眼前三位七阶联手，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他们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对付他们两个要动用如此大的阵仗……【浮生绘】的顶级战力，应该已经出动大半了吧？ 眼看二人如此不堪一击，追杀而来的【浮生绘】三位殿堂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黄昏社，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恐怖。 与此同时，那始终悬挂在黑云之上的恐怖目光，似乎也失去了兴趣，他介入这里，也只是想多一重保险，现在看来，这两个货色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手。 其中一位殿堂怀中的对讲机响起，他接起倾听片刻后，微微点头， “了解了。” 他收起对讲机，对身旁的二人说道，“这几个人的身份确定了，刚才被王锦城追杀的那个是【红心6】，这两个是【黑桃6】和【红心9】。” “牌面都不高啊……连一个字母都没有，怪不得这么弱。” “看来这次，我们是白费这么大阵仗了。” “对手可是黄昏社，警惕一些不是坏事……万一这里面有个jqk，事情可就麻烦了。” “也是。” 三人屹立在虚空之上，俯瞰着下面那两个狼狈无比的巫神道，自信心逐渐膨胀，一切已然尽在掌握之中。 斐迦与六爪浑身是血，被三人的领域震的倒飞而出，他们并未放弃抵抗，而是咬牙催动技能，借着惯性开始向歌舞厅的位置极速掠去！ 一位殿堂冷哼一声，声音宛若雷鸣在云下回荡： “【黑桃6】，【红心9】，束手就擒吧，你们逃不出这滚滚红尘的！” 拼命狂奔的二人听到这句话，身形猛的一震。 六爪的眼中浮现出深深的茫然。 “他叫我们……什么？” “【黑桃6】，【红心9】？”斐迦心中惊骇无比，“莫非……莫非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来自无极界域，也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他们追杀我们，只是以为我们是黄昏社的人？？” “啊？？？”六爪彻底蒙了，眼下的形势一会一个反转，弄的他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不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半又是那个【红心6】搞的鬼……我就说，只为了追杀我们两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大阵仗！！”斐迦气的牙都快要碎了，“我们都被那个【红心6】给耍了！！” “那现在怎么办？！直接跟【浮生绘】摊牌？说我们不是黄昏社？” “你觉得他们会信吗？？他们绝对会把我们制服，要么杀了，要么用某种手段撬开我们的嘴巴……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无极界域的事情，一旦抓了我们，他们可就什么都知道了！我们所有计划都将毁于一旦！”斐迦的思绪还算清晰，瞬间就分析清了局势， “所以，他们把我们误认为黄昏社，其实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的行动还没有暴露！” “你是说……” 六爪一边玩命狂奔，一边若有所思。 斐迦眼眸中闪过一抹精芒，他猛的转头，对着天空中追来的三人大吼： “人类文明！永不将熄！！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我【红心9】绝不投降！！” “呵，冥顽不灵。” 天空中的三人摇了摇头，三道遮天蔽日的领域再度张开！ 六爪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恐怖气息，脸色苍白如纸，他知道今天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着离开，一咬牙对斐迦说道： “我去拼死拦住他们，你去试试能不能激活逃离阵法……再不济，也得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传递回去。” “好！”斐迦重重点头，他看着六爪，严肃的开口，“不需要畏惧死亡……等时机成熟，大祭司会唤回我们的灵魂，赋予我们新生与永生！” “【通灵】魁首的承诺，我自然是相信的。” 六爪咧嘴一笑，毫不犹豫的扭头往三位殿堂的方向狂掠而去，浑身的精神力开始疯狂燃烧，他将自己的一切都灌入领域之中！ 密密麻麻的咒文在其周围缭绕，像是一轮黑色的太阳，他哈哈大笑道： “我【黑桃6】，永不投降！！” 三位殿堂的眉头微微皱起。 轰——！！！ 随着六爪的身形彻底爆开，天空都仿佛堕入一片混沌，一枚诡异的巨大咒文在空中极速扩张，六只鲜红的巨大手掌从中撕裂虚空，分别抓向三人的身形！ 这六只手的速度太快了，或者说，在它们出现的那一刻，时间都陷入静止。 黑白色的天空中，六只鲜红手掌柔软的包裹住三人的身形，像是丝滑的绸缎，美丽而不带有一丝杀意……死亡在温柔中无声降临。 领域，【寂静乡】。 一秒后。 六只鲜红手掌的表面，开始肉眼可见的裂开，丝丝缕缕的朝霞从裂口缝隙中透出，仿佛有一轮火红的太阳，从内部冉冉升起。 这些裂纹越发的狰狞密集，随着一声清脆爆响，六只手掌被尽数崩成满天碎片，一轮油画点缀道红日悬挂于三位殿堂身后，万千朝霞好似烈火，将满天的手掌随便消融无踪…… 六爪拼死释放的最后一击，只坚持了一秒，便分崩离析。 三位殿堂屹立于油彩红日之下，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的伤痕，目光锁定远方的一袭黑影， 在这短短的一秒内，斐迦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刹那间掠出数百米，已经来到歌舞厅所在的街道上空！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希冀，正欲一头撞入歌舞厅，一道挥洒而出的水墨便好似狰狞雷霆，刹那贯穿他的胸膛！！ 噗——！ 这水墨雷霆来的太快了，而且没有丝毫预兆，斐迦只觉得胸口一麻，一个狰狞的空洞便取代了他的躯干，浑身的精神力崩溃消散，整个人绵软无力的砸破歌舞厅天花板，落在烟尘飞舞的地板之上。 朦胧飞卷的烟尘中，一袭白衣背着八尺墨笔，从远处缓缓走来。 第573章 这其中有误会 “咳咳咳咳……” 斐迦的眼前已然化作血红，连那走来的身影都看不太清了，他颤抖着抬手在身下一摸，腰部以下的区域已经空荡一片。 斐迦的眼瞳逐渐颤抖，他艰难的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的双腿正孤零零的躺在数米之外，已然与他的躯干分离…… 他甚至连敌人在哪都没看到，就被一笔瞬间腰斩。 斐迦自认为也是个人物，毕竟纵观人类九大界域，能走到六阶的人少之又少，现在他却连自己是怎么中招的都看不清楚……这说明那个身背八尺毛笔的白衣身影，大概率也是个八阶。 又一个八阶！！ 据斐迦所知，整个红尘界域，也就只有三位八阶，现在为了抓捕他竟然一口气出动了两位，还附带一堆七阶……他只是一个被派来红尘界域的暗探，却莫名其妙的，开启了“炼狱”难度的任务。 斐迦此刻憋屈到爆炸，在心底把红心6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一遍，但又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借着这一口气，他艰难的靠双手挪动身躯，往近在咫尺的传送阵法靠近。 猩红的鲜血从斐迦的半截身子内流淌，在地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长痕，他模糊的看到那座阵法已经触手可及，便抬手向其中伸去…… 下一刻，一缕挥洒的墨痕如同利刃闪过眼前，他的手腕一轻，整个手掌已经被轻飘飘的斩落在地。 “啊啊啊啊……”斐迦痛苦的哀嚎响起。 白衣身影提着毛笔，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屹立在他的眼前，那双低垂的眼帘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当我不存在吗？” 斐迦的眼眸中满是绝望。 一位八阶拦在身前，斐迦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着离开，他看着自己的断手落在阵法表面，潺潺鲜血晕染纹路，仅剩的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攥紧。 白衣低头冷冷的看着他，声音宛若来自幽冥： “除了在会场炸死主城高层，你们还有什么计划？你们还有多少人手即将进入红尘？” 斐迦没有回答，他全神贯注的望着被浸染成血色的阵法，丝丝缕缕的精神力注入身下地板，下一刻，那阵法的表面竟然泛起一抹淡淡微光！ “嗯？” 白衣男人感受到身后的波动，眉头顿时紧锁，还未等他转头去看，斐迦已经疯狂的挪动身躯，往那座阵法拼死靠近！ 他没有试图钻入其中，而是猛的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 “是【红心6】……” 砰——！！ 斐迦刚一开口，一束墨痕便击碎他的头颅，整个脑袋瞬间分崩离析，化作无数细碎的血块溅洒在昏暗地板之上。 斐迦无头的身躯扑通一声倒在地面，如同烂泥一动不动。 白衣男提着毛笔，皱眉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眸中的冷意依旧： “……不自量力。” 他虽然不知道斐迦打算干什么，但对方很明显是打算激活那道阵法，要么是逃跑，要么是传递某种信息，无论是哪个，他都不可能让对方得逞。 杀死一个只剩半条命都斐迦，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白衣男瞥了眼彻底熄灭的阵法，将毛笔重新背在身后，转身往歌舞厅外走去…… 他拿起对讲机，淡淡说道： “【红心9】，已击杀。” …… 另一边。 重七一手扛着已经昏迷的穆春生，一手扛着被吓到浑身发抖的李若宏，贴地飞行般向着远处狂奔！ “该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是什么时候安放的炸弹？” 重七感受到远处传来的恐怖气息，心里头直打鼓。 在炸弹爆炸的前一秒，重七还是反应了过来，用最快的速度率先保护住穆春生，然后正面硬抗了炸弹爆炸，顺手破墙救下了隔壁的李若宏。 穆春生当时正沉浸在重返健康的狂喜中，距离炸弹的距离又太近，即便重七速度再快他还是受到了余波冲击，当场昏了过去，好消息是现在看来并没有生命危险。 “重重重重……重七。”他强有力的臂弯之下，已经被吓的差点失禁的李若宏颤抖开口，“我还活着吗？这里不是天堂吧？” “天堂个屁！！你别尿老子手上！” 重七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恶狠狠的开口。 说实话，重七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这个若宏少爷，但现在穆春生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李若宏就是他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即便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能丢下李若宏自己逃跑。 “我……我忍不住啊！”李若宏说话已经带上哭腔。 “艹！” 看着李若宏这幅没出息的样子，重七忍不住骂出声，就这家伙的破怂样，还能是什么【红心6】？重七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他相信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与此同时，天空中一道黑色巨石如同流星划过。 局长王锦城半蹲在巨石表面，茂密的黑发被狂风吹的翻飞，他目光死死盯着重七手中的李若宏，眼眸中的杀意森然闪烁。 “【红心6】！哪里逃！” 他从巨石表面一跃而下，随着他抬手凌空一抓，那座巨石瞬间崩碎成密密麻麻的石刺，紧跟在他身后向重七射去！ 正在全速奔袭的重七见此，脸色阴沉无比，他反手将左手的李若宏用力丢出，腾出手掌在腰间虚握，一柄寒冰长剑竟然凭空被他抽出，朝着满天石刺用力一挥！ 嗡——！！ 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后，这些石刺便被强行冻结在空中，像是一片寒霜汇聚而成的扇面，最终直直的坠毁在地。 被丢出的李若宏在地上连滚两圈，身上撞的青一块紫一块，踉跄爬起之后疼的哎呦直叫。 “快滚！有多远滚多远！”重七手握寒冰长剑凝视走来的王锦城，侧头对着李若宏喊道。 “啊……哦哦！！” 李若宏回过神来，撒腿就往远方狂奔！ 王锦城见到这一幕，目光冰冷无比，“你们北斗财团，要包庇【红心6】吗？” “什么【红心6】。”重七摇了摇头， “王局长，我觉得这其中有误会……” 第574章 你对红心6一无所知 “误会？” 王锦城双眸微眯，“你是北斗财团聘请的首席保镖吧？我劝你不要为了那点薪水，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去……无论是谁，只要试图庇护黄昏社员，【浮生绘】都会追究到底。” “所以我说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李若宏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那副怂样，怎么可能是黄昏社员？”重七沉声开口。 王锦城脑海中回忆起刚才在棚顶下，“李若宏”面带微笑将他拿捏的情景，眉头越皱越紧： “你对红心6一无所知。” 王锦城没工夫跟重七继续扯皮，他很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而他再这么被拖下去，红心6恐怕就要逃之夭夭了…… 王锦城自然垂落的双手缓缓攥紧，脚下的大地微微震颤，密集狰狞的裂纹好似蛛网在地表蔓延，一座座恐怖的巨石从地底裂缝中飘起，无声的悬浮在半空中。 这些巨石，就像是镇压在城市上空的小型山峰，任何一枚落下都足以撞碎一整条街区，此刻黑压压的悬在雨云之下，恐怖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力神道，【开垦者】路径。”重七见此，眼中浮现出一抹凝重，“想不到红尘界域这么如诗如画的地方，负责城市警务的一把手竟是如此野蛮的路径……你就不怕毁了这片街区，误伤平民吗？” “在【浮生绘】动手之前，我就已经派人疏散附近民众，至于这些楼……毁就毁了。” 王锦城似乎铁了心要将黄昏社一网打尽，六阶的精神力倾泻而出，再配合【开垦者】特有的野蛮战斗方式，即便是同为六阶的重七在这众多山峰笼罩下，也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该死……”重七咬牙握紧手中的寒冰剑柄，面对铺天盖地飞来的巨石，只能硬着头皮挥剑斩出。 重七一剑，一股寒潮便倾刻间将龟裂的大地覆上冰雪，无数根粗壮的冰凌从地表拔地而起，阻挡天空砸落的小型山峰！ 咚——！！ 冰雪碎片与碎裂的岩块从空中好似雨点般落下，将下方的街区砸成废墟，两道身影在半空中极速交手，肉眼可见的震荡余波横扫天际。 与刚才数位【殿堂】碾压斐迦二人的局面不同，虽然王锦城与重七都是六阶，但他们的交手却是实打实的破坏力拉满，一整条街区在两者的领域摩擦下灰飞烟灭，大量的建筑要么被坠落的石块碎片砸的粉碎，要么就被极寒的冰雪冻成冰块，然后再被砸的粉碎。 几分钟后，浑身是血的重七从破碎的冰雪中坠落大地，掀起大量的烟尘席卷；而王锦城的状态相对好一些，只是半边身子被寒冰冻结，行动略显僵硬。 “真是愚蠢……”王锦城冷眼看着狼狈无比的重七，说话间一股热气从结满寒霜的嘴角飘出，“要是因为你，导致红心6逃走，你还有你的雇主穆春生，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王锦城也是动了真怒，他没想到这个北斗财团的保镖头子，竟然真的跟他纠缠这么久，以红心6的伪装与逃亡能力，搞不好现在又混入人群了！ “咳咳咳……”废墟中，重七艰难的无比的站起身，“王局长，我说了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误会？误会个……” 王锦城最后一个还未说出口，一股危机感突然从脑后传来，他瞬间汗毛倒立，整个人毫不犹豫的向旁边闪避！ 噗——！ 一枚无形的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过，落在不远处的坚硬石块上，后者瞬间被凿开一个大洞，仿佛里面的物质已经被全部解构消散！ 若是王锦城的动作再慢一些，恐怕整颗头颅都会瞬间消失！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王锦城和重七都心神一震，同时往那子弹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蒙蒙烟尘中，一只手握着枪柄，冉冉烟气从枪口飘出……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重七心神一震！ “是你？！” “是你！！”王锦城愣了一下，随后眼中浮现出狂喜！ 只见“李若宏”正站在那，眼看着自己的必杀一击落空，没能偷袭杀死王锦城，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 “啧……真是个废物，这样都没把他消耗到极限……害得我失手了。” “李若宏”的这句话，是对着重七说的，后者此刻正呆呆的站在血泊中，看向“李若宏”的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此时的“李若宏”，已经丝毫没有刚才的怯懦与烂怂，那双深邃如渊的目光中满是鄙夷，似乎对重七没能重伤王锦城，没让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而感到非常不满。 “你……你……”重七呆了片刻，像是想到什么，呼吸越发粗重起来。 “李若宏”也懒得再装，伸手在下巴上用力一撕，一张脸皮便飘散在空中，当属于陈伶的脸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重七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自己刚刚还出手救下的少爷，自己全力以赴跟王锦城交战来拖延时间，让他先逃的李若宏，居然真的是红心6假扮的？！！ “我早就说了！他就是红心6！你这个蠢货。”王锦城看到这一幕，又怒又喜的说道，“你们一群人，都被他骗的团团转！！” 王锦城的怒，在于重七愚蠢的令人发指，竟然真的信了刚才那个就是李若宏；王锦城的喜，在于红心6居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大胆的躲在一旁，想等自己跟重七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自己刚才确实差点着了道，但至少红心6还没有跑远，自己还能亲手杀了他！ 陈伶“蓄谋已久”的一击落空，“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穿着李若宏的衣服，毫不犹豫的朝着某个方向狂奔！ “红心6！！哪里走！！” 王锦城大吼一声，便要向陈伶的方向追去，但是半边身子被冻伤的他动作属实有些迟缓，他一咬牙，索性直接从地底扯出一枚巨石，整个人半蹲在上面，让巨石承载着他的身形冲天而起！ 重七呆呆的站在原地，自然没有再出手阻拦王锦城，此刻的他还没从陈伶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那双充满鄙夷的眼眸，就像是一个噩梦笼罩在他心头…… 啪—— 重七越想越气，整个脸都涨的通红，反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艹！我个傻*” 第575章 ……我? 在王锦城与重七对峙之时，李若宏已经连滚带爬的跑出百米。 他冲进一个烂尾的楼房中，又艰难的从窗户翻出，在狭窄巷道里七拐八拐，尽可能的跟后面的战场拉开距离，让自己不被抓到。 “要死了要死了……” “那个局长，为什么非要冲着我来？？” “他要我劝降，我也劝了，现在转头就说我是什么红心6？？” “红心6究竟是什么操蛋的玩意！！” “……” 李若宏也是一脸懵逼，局势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但此刻在生死危机的面前，他本就不聪明的脑袋更是彻底宕机，满脑子都是“逃跑”两个大字。 就在他跑的气喘吁吁，准备停下来休息一下之际，一道身影极速从他身后飞窜而出！ 李若宏茫然回头，便看到一只手掌正拿着一层轻薄透明的什么东西，呼啸着扇在他的脸上，像是一个大耳光直接将其整个人拍飞！ 啪——！！ 随着一阵清脆声响，李若宏整个人都被这一巴掌掀飞数米，脑瓜子嗡嗡作响。 “不是，谁啊？！！” 李若宏被一巴掌扇的七晕八素，刚踉跄的从地上站起，那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只手捂着脸颊的李若宏呆呆愣在原地，凌乱在寒风中。 还没等李若宏反应过来，一道巨大的阴影便逐渐遮蔽他的身形。 只见厚重的云层之下，数百块巨石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一道身影的操控下缓缓组成一座庞大的岩石山峰，然后一点点的压缩重组！ 原本只是堆积而成的山峰，此刻竟然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圈，而且颜色深邃如渊，边角也光滑极具轮廓，远远望去，已然变成了一座遮天蔽日的黑色金字塔！ 而此刻，在这金字塔的塔顶，王锦城死死盯着街区中蝼蚁般的李若宏，杀意翻卷不息！ “红心6，你若是有本事扛下这一击，那我王某心服口服！！” 王锦城是动了真怒。 红心6屡次三番将他们玩弄于股掌，把整个他和【浮生绘】都耍了个遍，如果这样还让红心6逃走，那他和红尘主城都将颜面扫地。 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了…… 王锦城一出手，就是最强杀招，不打算给陈伶丝毫活下去的可能。在这一击下，七阶以下几乎没人能活下来，更何况红心6本身的阶位并不高，只是太擅长变化和戏弄了，对付这种棘手角色，就得拿超大范围无差别攻击，让他逃无可逃，一击毙命！ 李若宏：？？？ 刚被扇一巴掌的李若宏，已经彻底傻眼了，他看着天穹之上那足以碾碎一切的黑色金字塔，大脑停止思考…… 他僵硬的抬起手，指尖不太确定的指着自己： “……我？” 屹立于黑色金字塔之上的王锦城，如同支配着大地与建筑的神明，他俯瞰着宛若蝼蚁的“陈伶”，双手缓缓抬起…… 随着他的精神力疯狂消耗，身下的黑色金字塔竟然荡开一阵阵无形波纹，仿佛其中蕴含的力量将空气都震荡挤压，即便金字塔丝毫未动，一股飓风便从其表面向四面八方席卷！ 这恐怖的压迫感让李若宏心神震颤，他哆哆嗦嗦的挪动脚步，本能的想要逃离这座金字塔所笼罩的区域，但混杂着沙砾的狂风却让他寸步难行，贴着墙勉强走了几步，腿软的就用不上力气。 但即便是没有这些影响，让他全力以赴往外跑，也根本逃不出金字塔的范围……因为这座金字塔实在是太大了，王锦城用出这个杀手锏，就是为了让他无处可逃。 “该死……该死！！” 李若宏急红了眼，他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狂风拂动墙角的水洼，他的余光落在扰动的水面倒影之上，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李若宏愣在原地。 那是一张清秀俊美的脸，一张年轻却深沉的脸，这张脸长在他的头上，完美的与之融为一体，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协调之处，仿佛他天生就长成这样。 这是【红心6】陈伶的脸！ “这……” 李若宏的瞳孔微微收缩，但下一刻，一阵轰鸣巨响便从天空之上传来！ 王锦城浑身的精神力都灌入黑色金字塔内，他的衣袂在狂风席卷下翻飞，他抬起指尖对着那蝼蚁身影遥遥一指，声音低沉宛若来自幽冥： “崔嵬山鸣。” 在一阵刺耳的尖啸声中，那座庞大无比的黑色金字塔，突然被赋予极强的动能，以比流星坠落还要快的速度骤然砸向大地，空气在其周围被疯狂挤压，声音好似山神尖鸣！ 黑色长痕撞入大地。 无声中，街区上的所有建筑，都被无形的波纹震荡成粉末，大地像是海面般荡起剧烈波纹，丝滑的向四面八方延展。 轰——！！！ 惊天动地的爆鸣在下一刻响起，炽热的白光好似太阳从金字塔坠落的地点绽放，周围的十几片街区，都随之震颤起来，一场席卷主城的地震在此刻爆发！ 在这一刹那，一道墨痕从天空上迅速成型，像是一个圆圈将这片街区笼罩其中，崔嵬山鸣的余波被尽数封锁在“圆圈”之内，并未对周围的其他街区造成毁灭性打击。 云层之下，王锦城抬头看向远方，只见一位身穿白衣，手提八尺毛笔的身影正屹立在远处，随意的瞥了他一眼后，便转身消失在云层之间。 王锦城自然知道那位是谁，身份何其之高，他恭敬的对那个方向行礼，然后径直往破碎不堪的陨石坑中央落去…… 烟尘在废墟中席卷，原本还建筑林立的街区，此刻已经被碾压成平原，王锦城的目光落在冲击点的中央，一团模糊的血泥已经轻薄如饼，不成人形。 王锦城并未放松警惕，他听说红心6极为难杀，反手从石中拔出一柄锋利石刃，将那滩血泥切割，硬生生划成十几份，每一份都堆成一团，保证无论如何也恢复不成人形。 做完这一切，王锦城终于长舒一口气，这崔嵬山鸣掏空了他所有精神力，可以说是拼命释放的六阶巅峰一击，事实证明，这一击确实没让他失望…… 他从怀中掏出刚从警员中拿过来的新对讲机，平静开口： “【红心6】，已击杀。” 第576章 新角儿 轰—— 滚滚尘埃升上天空。 此时，距离破坏点数公里外，一袭大红戏袍的衣摆被狂风吹拂而起。 “真是夸张的破坏力啊……”陈伶望着远处被夷为平地的废墟，忍不住开口感慨。 王锦城的这一击，如果真是冲着他来，恐怕他再有万般能耐也没法逃走，即便是【血衣】也不可能让他从一滩血泥中恢复过来，最终只能落得跟李若宏一个下场。 可惜，王锦城以掏空自己，碾碎一整片街区为代价，最终还是落得大炮打蚊子的下场……也不知道他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气的当场暴毙？ 之前在戏道古藏的皮相区，陈伶就发现那里可以生成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脸，而且拥有与【千面】同样的效果，当时他出于好奇，便带走了一张自己的脸。 原本陈伶是打算戴着这张脸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次派上了用场，比起让自己变成别人，还是让别人变成自己会更有意思一些……消耗掉一张脸皮也无所谓，只要他再回戏道古藏，还能再拿一沓自己的脸。 【红心6】陈伶人人喊打，但若有一天满街都是【红心6】，世人又该如何应对？ 【观众期待值+3】 陈伶微微一笑，像是祸乱世间的恶魔，翘起猩红嘴角。 他悠悠看了眼废墟的方向，便径直走入北斗财团的庄园，几分钟前还热闹非凡的寿宴，此刻已经死寂一片，宾客全部混乱逃走，保镖也倾巢而出去找穆春生，整座庄园安静的只剩下雨水打在草地上的酥响。 漆黑的雨云下，一位红衣戏子悠然踏过凌乱红毯，在会场中央缓缓停下脚步。 陈伶捡起地上的油纸伞，轻轻拂去上面的污泥与草叶，一只手背在身后，微笑着躬身，像是一场大戏落幕后，戏子在无人座席间无声谢场。 直到此时，陈伶亲手拉开的表演帷幕，才正式闭起收官。 啪—— 一声轻响。 素色的油纸伞在乌云下撑开， 陈伶撑着伞，独自向会场的大门外走去，细小的雨滴打在伞檐，发出哒哒轻响。 就在那一袭孤独红衣即将离开之际，一个身影匆匆从楼宇废墟间跑出，手里拿着几张烧的破破烂烂的合同，一边喊道： “林兄，等等我！” 陈伶停下脚步，看到灰头土脸的李青山，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李兄，你怎么还在这？刚才没跑吗？” “本来是想跑的，但后来一想好像没必要……庄园被炸成这样，不都是林兄你的手笔吗？”李青山苦笑着摇了摇头，“既然这样，我似乎没什么好怕的……所以我又趁乱跑去了穆春生的办公室，看看合同是不是都烧完了。” “你的胆子倒是出乎意料的大啊……有收获吗？” “合同基本都烧完了，就剩一个保险柜从爆炸里保留下来，不过也被炸了个大洞。”李青山扬了扬手里的焦黑纸张碎屑，“里面还有几份合同，不过我看不懂，索性都给他烧了。” 陈伶表情古怪的看着他，随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兄，路子对了。” “啊？什么路子对了？” “没事，没什么。” “说起来，林兄你又换了张脸？你这张比我的好看诶……” “哦，这个才是我本来的脸，不过出门在外，还是用虚构的脸方便点，反正我们戏神道都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有道理……那我也换一张。” “对了李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还没有，不过我现在签了黄氏财团，应该还是得回去唱戏？” “反正都是唱戏，不如来我这吧，我刚开了个戏楼，还缺个跟我对戏的生角……黄氏财团那边，我来解决。” “那感情好啊，咱的戏楼叫什么名字？” 蒙蒙烟雨笼罩红尘，一红一青两件戏袍并肩前行，随着两人同时抬手摸向下巴，两张轻薄的脸皮消散在细雨之中； “叫……惊鸿。” …… 王锦城拖着疲惫的身躯，行走在废墟的道路之上。 他回到刚才跟重七大战的地方，却发现这里一个人影也没留下，应该是自己离开后重七背走了昏厥的穆春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王锦城准备继续前行之际，三道身影从道路的尽头走来。 看到这三人，王锦城神情一凛，当即恭敬开口： “警务局局长王锦城，见过三位殿堂。” “这次干的很不错。” 其中一人微微点头，“从发现歌舞厅端倪，到进一步探索，再到后来临危不乱的指挥和求援，都相当出彩……这次我们成功围剿黄昏社，你有很大的功劳。” “三位大人谬赞了，我只是做了份内的工作，主要功劳还是您几位的。” 王锦城到底是混迹多年的局长，人情世故方面还是拿捏的相当到位。 另一位殿堂轻笑道，“不要跟我们来这套，【浮生绘】没有你们那么复杂的利益人情，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我们又不会跟你抢。” “半年多前，黄昏社的人就挑衅过我们，今天我们端了他们在主城里的据点，也算是打了他们的脸……这件事值得好好报道。” “我明白了。”王锦城当即点头，“各位放心，明天各大新闻板块的头条，都将是黄昏社被我们击溃的消息。” “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们在歌舞厅的据点，发现了一个疑似传送阵法的东西，不过那是巫神道的产物，我们看不出来什么……你是警务局的局长，结交的人员广泛，可以找巫神道的人来看看这东西连接到哪里…… 还记得之前那个被就走的黄昏社员吗？我们怀疑【红心9】和【黑桃6】就是用那个阵法，把他给转移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阵法连接的另一边，很可能就是与黄昏社密切相关的据点，甚至是大本营。” 听到这，王锦城的眼睛微微亮起，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 “没问题，我马上就找朋友看看有没有巫神道在主城，尽快破解阵法的连接位置！” 第577章 我来找林宴 三位殿堂见此，满意的点头，与王锦城道别之后，便转身消失在云层之间。 王锦城揉了揉疲惫的眼角，喃喃自语： “总算完事了……应该没剩什么事情没处理完……” “嗯……不对，好像确实还有件事情。” 王锦城脑海中，突然回想起那个撑着伞站在雨中的红衣戏子，有些无奈的啧了一声， “算了，还是走一趟吧。” …… 无极界域。 一个黑袍身影快步穿过昏暗长廊，神情焦急的来到一扇华丽门户之前，双手用力将其推开。 随着沉重的门户发出闷响，一座宽敞的教堂出现在他的眼前。 遍地的黄金铺就成砖，宛若白玉的恢弘巨柱巍然伫立，在这些白玉巨柱的顶端，原本石头浮雕做出的繁杂穹顶，此刻已经彻底被转变成宝石穹顶，原本的浮雕依旧栩栩如生的镌刻其上，但价值更是天文数字。 曾经还平平无奇的教堂，已经彻底脱胎换骨，如今要是将里面的珍宝变现贩卖，金额都足以一口气买下红尘界域的五大顶级财团。 而此刻在黄金铺就的地砖之上，穿着红底金纹长袍的布兰德，悠悠打了个哈欠。 “什么事？” “会长！斐迦和六爪在红尘界域留下的阵法，刚才有动静了！” “哦？”布兰德饶有兴致的坐起身，“有什么好消息？他们搭上北斗财团的线了吗？” “额……” 见这人表情有些古怪，布兰德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周围的温度也逐渐降低。 “怎么回事？” “他们……他们似乎是死了。” “死了？” “刚才阵法打开，我就听到斐迦大喊了几个字，然后就听到什么东西爆碎的声音……再然后，他们在协会里留下的命咒就消失了。” 布兰德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他起身在教堂内来回走动，喃喃自语： “不应该啊……难道红尘界域那边已经发现了？可在提前布置阵法的情况下，以他们两个的实力不至于回不来才对…… 对了，你刚才说他大喊了几个字，他喊了什么？” 黑袍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吐出四个字： “是【红心6】。” “什么6？” “‘是【红心6】’，应该指的是前段时间在极光界域闹出大动静的黄昏社员，【红心6】。”黑袍补充道。 “哦，黄昏社啊……难道，黄昏社也参和进来了？”布兰德皱眉思索起来， “不过，既然这是斐迦死前最后传递回来的信息，想必他们的遇害，跟这个【红心6】脱不了干系。” “会长，接下来怎么办？” “渗透还要是继续，我们得保证计划发动的时候，主城里有足够的我们的人手……再多派几个人潜进去，看看现在红尘主城是什么情况。” “是。” 黑袍转身便要离开，布兰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等等。”布兰德顿了顿，眼眸中闪过一道寒芒，“跟下面的人说一声，从今天起巫术协会开始搜寻抓捕【红心6】，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明白。” …… 惊鸿楼。 孔宝生倚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屋檐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戏楼门口，二位门神正梗着脖子，呆呆的看着对面正在被警员查抄的大世界歌舞厅，嘴巴不自觉的张大到能吞下一颗灯泡。 他们不理解。 就在几天前，大世界歌舞厅还生意红火，他们待在李若宏的羽翼下也算是横行无忌，收拾一些小门小店更是小菜一碟……但短短几天，他们亲眼见证了歌舞厅闹鬼，到客流凋零，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今天甚至连歌舞厅的房顶都被人炸了。里面的所有员工都被强行遣散，就连老板李若宏听说都被压成了肉泥…… 原本热闹无比的歌舞厅，已然门可罗雀，凄惨无比。 他们二人本来奉命搞垮惊鸿楼，但这几天下来，惊鸿楼毫发无伤，一回头发现自己老家没了，此刻二人还是懵的。 就在这时，街道的尽头，一红一青两件戏袍并肩走来。 “李兄，这就是我们戏楼。” “看着很不错啊……虽然外面旧了点，但很有古韵，稍微收拾一下应该就能很气派。” “翻新可是个大工程，到时候再说吧。” “咦……林兄，你这戏楼还请了门童啊？” “怎么样？不花钱的。” “有点丑……不过不花钱还好，勉强凑合。” “走，我们进去看看。” 陈伶和李青山从二位呆滞的“门神”中间经过，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而此时死了老板，丢了饭碗，没了老巢的二位“门神”，也没有闲心思去吓李青山了，他们就像是两枚雨中的无根浮萍，飘摇的站在戏楼门的小雨中，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先生，您终于回来了！”倚靠在厨房门口发呆的孔宝生，看到陈伶回归，立刻站了起来，看到他身旁的李青山微微一愣， “这位是……” “这位是李青山，今后他也会在我们戏楼里演出。”陈伶转头看向李青山，“这孩子叫孔宝生，我的助理。” “终于来新角儿了吗？” 孔宝生眼中浮现出激动，看得出来他确实很想将惊鸿楼发展壮大，但戏楼里只有陈伶一位戏子，明显是不够的，而李青山的到来无疑让他对未来充满期待。 “李先生好，今后请多关照。”孔宝生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你好。”李青山微笑着将他扶起，眉宇之间满是柔和，“小小年纪就撑起一座戏楼，小先生好生厉害。” “啊？”听到小先生三个字，孔宝生的脸颊一红，连忙开口，“李先生说笑了，我，我担不起‘先生’两个字……这是只有像您和林先生这样的名角儿才能用的……我还太小了。” “先生一称，只看行事，不看年纪。”李青山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孔宝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突然想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道： “坏了坏了，我不知道李先生要来，准备的饭菜不够……我现在出门再多买点！” 孔宝生急急忙忙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一个身影便出现在戏楼门外，孔宝生差点一头撞上去。 他踉跄的稳住身形，疑惑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正站在戏楼门口，仔细的打量着这里。 “我是红尘主城警务局局长王锦城……”男人平静开口， “我来找戏子林宴。” 第578章 笑 王锦城？ 听到这三个字，李青山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陈伶。 “您找我们家先生有什么事吗？”门口的孔宝生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家先生是好人，戏楼也是合法经营……哦，只有这两个门神是不合法的。” 王锦城的目光落在二位长相凶悍的“门神”身上，后者虎躯一震，纷纷避开目光。 “宝生，请王局长进来吧。”陈伶的声音从戏楼中传出，“你继续去买菜，不用管这里的事情……对了，李兄你也跟着去吧，看看有什么想吃的直接挑就行。” “好。” 李青山明白陈伶是想跟王锦城单独聊聊，径直走到门口带着孔宝生，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临走前还不忘给王锦城留下一个礼貌的微笑。 王锦城自然也没有阻拦，任由二人离开后，缓步走入戏楼内。 “你这戏楼，未免有些太破了。” “囊中羞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陈伶微微一笑，替王锦城倒上一杯热茶，摆在八仙桌的一端。 王锦城也不客气，直接在桌边坐下， “门口那两个，就是你说的李若宏派来的人？” “没错。”陈伶长叹一口气，泫然欲泣道， “我出身本就贫寒，来自主城外一偏远小镇，机缘巧合下得了黄氏财团赏识才有机会进入主城。为了在这里拼出一片立足之地，我花掉家中所有积蓄才勉强买下这座小楼，谁知还没等开业，那恶霸李若宏就找了上来…… 他欲强买戏楼不成，就派人死守门口，不让任何一个客人进来，这段时间戏楼一点生意都没有……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斗胆当面找您主持公道。 您若不信，自己找门口那两个恶霸问问就是。” 陈伶一袭红衣，落寞的坐在八仙桌角落，神情凄凉哀婉，痴痴的看着门口，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一般。 王锦城见此，心中也微微叹了口气。 之前调查歌舞厅的时候，他们也注意过这新戏楼，他也特地去派人调过资料，陈伶的身世背景他来之前就有所了解，他所说的也跟其他警员这几天暗中关注到的情况一致……这惊鸿的新老板林宴，确实是命途多舛。 “之前答应过你，会给你一个交代。” 王锦城从怀中掏出一只包的严严实实的红布，放在桌面上。 “这是……”陈伶眼中满是疑惑。 “这是【红心6】陈伶的尸体碎片。”王锦城顿了顿，“你所见到的李若宏，其实就是他。” 陈伶眨了眨眼，“什么意思啊？” “【红心6】陈伶，是黄昏社员，极擅长伪装和潜伏，你这段时间看到的嚣张跋扈的李若宏，其实都是他的‘扮演’……之前在寿宴会场，你来找我的时候，他就坐在我身边，当时我已经被他挟持了。”王锦城无奈笑道， “你现在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让你先走了吧？” 陈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当时怎么感觉怪怪的，原来他当时就在……所以后面会场的爆炸，也是他弄的？？” “没错，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这个陈伶，真是阴险歹毒啊……” 陈伶指了指桌面上的红布，“那这是……” “我们针对黄昏社的长久布局，总算是有了成效。”王锦城缓缓说道，“【红心6】陈伶，还有【黑桃6】，【红心9】，都已经被击杀，作为黄昏社据点的大世界歌舞厅也会永久查封…… 从今往后，不会有人再来影响你开戏楼了。” 陈伶怔怔的看着王锦城，整个人都愣住了，整个戏楼都陷入一片安静。 沉默许久，陈伶抿着双唇站起身，对着王锦城深深行礼，朱红的袖摆几乎接触到地面，声音都略微颤抖： “多谢局长替惊鸿楼主持公道……这份恩情，林宴永远铭记在心。” 王锦城摆了摆手，“红心6本就该死，处理掉大世界歌舞厅也是必要的流程，不用谢我。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也算是补上寿宴的承诺。” 说完，王锦城便站起身，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径直往戏楼外走去。 王锦城一步迈出戏楼门槛，见两位“门神”还杵在门外发呆，眉头微皱，冷冷的瞥了二人一眼。 下一刻，二位“门神”只觉得后颈发凉，仿佛被某种极为恐怖的野兽盯上，冷汗止不住的从后背渗出…… 他们脸色苍白的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扭头向远处狂奔，总觉得自己要是再跑慢一点，就会被一拳打爆头颅！ 王锦城看着二人狂奔离开的身影，不紧不慢的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今天虽然浑身疲惫，但王锦城的心情相当不错，他决定下班后带手下去找个小酒馆好好消遣一下，也算是击毙【红心6】的庆功宴。 “不用送了，你戏唱的不错……下次有时间，我会来听戏的。” 王锦城拂了拂衣摆的尘土，扬起下巴，头也不回的对屋内陈伶说了一句，随后便径直往道路尽头走去。 陈伶的声音紧接着从惊鸿楼内传来： “惊鸿楼，随时恭候局长。” 一秒，两秒，三秒…… 不知过了多久，王锦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烟雨中。 空荡古老的惊鸿楼内，只剩下那一袭红衣独自坐在桌边，一只手撑着头，眼眸弯起一个戏谑的弧度。 蒙蒙水汽从门槛外的路面上飘起，世界安静的仿佛只剩下雨滴打在屋檐的轻响。 在这朦胧中， 对面的大世界歌舞厅，被彻底查封锁死，无人问津； 另一边的赌场周围，再也不见那些整日蹲守的身影，就连云层之上神秘莫测的目光，都不知去往何处； 有人的尸体含冤被埋入黄土，死不瞑目； 有人满怀欣喜的走向娱乐城，不醉不休； 一只只雀鸟从四面八方飞来，飞旋在惊鸿楼的屋檐之下，打算在这里安巢筑窝，似乎这里已经是整个红尘主城最安全的地方。 杯盏微凉的八仙桌旁，那一袭红衣随手把玩着红布包裹的“红心6尸块”，不知憋了多久，终于轻轻嗤笑一声。 戏楼无人，他的轻笑在屋檐下回荡，他随手从口袋拿出一张便签剧本，三两下将其撕成碎片，飘散在微风之中…… “他们都信了……” “哈哈哈！！” “都信了，都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双双暗红的眼瞳在虚无中无声睁开，眼眸中也满是嘲笑和戏谑，在它们的环绕之间，那红衣戏子的笑声越发放肆，越发张狂！！ 【观众期待值+5】 第579章 号外 简长生又失眠了。 随着窗外的一缕阳光透过纱帘，倒映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眸中，一夜未眠的简长生苦涩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果人生如戏，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必然是一出荒诞的悲剧。 从小开始，无论他做什么，都是炼狱难度。从出生他就是群星商会少爷的仆人之子，卑微而小心翼翼的长大，学习又差，脑子也不是特别好使，苦苦挣扎了十八年，好不容易踏上神道改变命运，结果还没出门就被人宰了…… 跨个海还没等到岸，就被人拉过去碎魂搜证；好不容易从牢里逃出来，结果又被当小白鼠送进极光基地，被七阶【天狼】追着砍；唯一对他好的舅舅一家，也被冻死在了极光界域里；终于跑到了红尘界域，又莫名其妙差点被队友炸死……简长生掰着手指头，也算不清楚命运女神究竟踩了他几次。 别的不说，半年前陈伶帮他弄了个红尘主城的完美开局，本信誓旦旦的以为自己这次一定能做好，结果最终还是变得一团糟。 简长生想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看着天花板发呆许久，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缓步走到镜子面前，看着蓬头垢面，满脸血丝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加油，小简！你一定可以！” “没有人会永远倒霉的……要坚持下去，咬着牙也得坚持下去！” “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简长生给自己猛灌两口鸡汤，然后凉水冲了把脸，便径直往卧室外走去。 客厅中，窗帘依旧严丝合缝，完全隔绝了所有外界有可能的探查目光，整个屋子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囚笼。 昏暗的微光下，红心9独自坐在沙发上，似乎正在悠闲泡茶。 他抬头看了眼简长生，随意道： “又没睡好？” “……没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跟你说过了，要保持好心态。” “我努力在保持了啊，要不然憋这么多天，我早就疯了！”简长生长叹一口气，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 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昨天的那些动静是怎么回事？查出来了吗？” “我们现在这个情况，怎么查？谁能查？”红心9摇了摇头，“我们连赌场大门都出不去，更别提调查外面的情况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绝不是什么地震，而是高阶神道拥有者的大规模战斗。” “高阶神道战斗……还是大规模？红尘主城里，不应该这么乱才对。” “没错，【浮生绘】在红尘界域势力扎根最深，有他们在，一般确实不会出现大乱子……昨天肯定是出大事了。” “究竟是谁，敢在红尘界域里，跟【浮生绘】硬碰硬？” 简长生陷入沉思。 不光是他，红心9与其他还在赌场里的黄昏社员，也眉头紧锁，毫无头绪。 “先喝口茶吧，反正事情没波及到我们身上，不慌。”红心9最为乐观，不紧不慢的给简长生倒了杯茶，递到面前。 简长生长叹一口气，还是提杯喝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阵嘹亮的声音从窗外响起： “号外号外！！” “昨日【浮生绘】大破黄昏社！！” “黄昏社在红尘主城的据点被连根拔起！！黄昏社员【黑桃6】【红心9】走投无路，双双暴毙！！界域通缉犯【红心6】横死当场！！” “号外号外！！” “昨日【浮生绘】大破黄昏社……” 噗——！！！！ 简长生和红心9同时喷出嘴里的热茶，互相溅了对方一脸。 “什么玩意？？？” 简长生来不及嫌弃红心9，反手抹了把脸，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震惊。 不光是他，一向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红心9，嘴巴也张大到可以塞下一枚鸽子蛋，足足愣了几秒才说道： “谁走投无路？谁双双暴毙？？” 一旁的方块10沉吟片刻， “如果我还没聋的话……应该是你俩。” 简长生愣了十几秒，才憋出一句，“红尘界域的新闻……都带这么造假的吗？” “不像是假的。”窗边，梅花j撩起窗帘向外望了一眼，淡淡道，“周围蹲点的便衣都不见了，之前一直暗中盯着的【浮生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似乎真的不再关注我们了。” “怎么会这样……” “快，派人去买份报纸！！” 几分钟后，一张崭新的报纸被送到赌场内，几位黄昏社员同时凑了上来，围成一圈细细品读。 “经过警务局与【浮生绘】的仔细排查，确认大世界歌舞厅为黄昏社据点……” “以【红心6】【黑桃6】【红心9】为代表的黄昏社员，潜伏许久，并暗中谋划针对红尘主城高层的恐怖袭击……” “经过警务局局长王锦城的大胆推理，小心求证，最终配合【黄昏社】布局击杀三位黄昏社员，无一人逃脱……” “其中，【黑桃6】临死前依旧不知悔改，大喊永不投降后自爆身亡，可见黄昏社对其社员的洗脑之深，魔性之重……” 众人的表情越发古怪，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这张报纸上的每一个字，他们都能看懂，但连起来，就像天书般难以理解…… “怎么会这样……红尘主城里，难道还有个黄昏社据点？可这【黑桃6】【红心9】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就是红尘主城自导自演的假新闻，要么，就是有人在假装我们？” “自导自演不太可能，警务局和【浮生绘】也是要脸面的，现在造个假新闻，我们到时候一出场，他们岂不是啪啪打自己脸吗？他们应该不至于这么蠢才对。” “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会想不开，来假装黄昏社呢……” 就在其余众人都陷入沉思之际，简长生愣愣的看着报纸，表情逐渐精彩！ 这个套路！ 这个手法！！ 太熟悉了，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个世界上，能做出这种事，把整个红尘玩的团团转的……大概率只有一个人。 简长生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他那倒霉而操蛋的命运，似乎正在因某人的出现，而逐渐逆转； 他不会永远倒霉的，因为…… “【红心6】回来了。” 简长生笑了，他笃定无比的说道。 第580章 真成名角儿了? “红心6？？” 红心9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也逐渐精彩，“那小子确实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不过，他一个三阶，是怎么骗过整个红尘界域的？甚至连【浮生绘】都被骗了！” “不知道，但绝对是他！！我以我的性命担保！” 简长生的语气绝对坚定。 简长生太了解陈伶了，他甚至已经可以脑补出，陈伶把整个红尘玩的团团转后暗中嘲笑的场景，他多半是收到了自己的求救……不，日常交流信，然后回红尘界域了。 “以那家伙的警惕性，多半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我们的困境，然后暗戳戳的布局耍手段，来了一手围魏救赵……我敢打赌，他现在肯定藏在某个地方，鬼鬼祟祟的看着这里！”简长生瞬间就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从未见过陈伶的梅花j，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狐疑的开口： “这个红心6，真有你们说的这么邪乎……” “邪乎的很，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可这报纸上不是说，他已经横死了吗？” “哦，你说这个……他在报纸上死了没一千次也得有八百次了，看到这种消息直接不要信就好。”简长生耸了耸肩， “我敢打赌，就算世界上所有人都死光了，这家伙肯定也是活到最后的那个。” 听简长生的描述，梅花j对于陈伶的兴趣更浓了， “那他现在在哪？” “……好问题。” 简长生无奈挠头， “这家伙的行踪向来诡谲，每次见面都会换个全新的身份，不知道他现在又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不声不响的干什么大事……” …… 初晨的暖阳中，陈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此刻的他正站在二楼的扶手前，吹着徐徐微风，双眸望着赌场的方向，一袭红衣在风中轻摆。 “天气真是不错啊……” 陈伶感慨一声，手中拿着一份最新的报纸，随意的翻阅起来。 这条街上的警员监管已经全部撤走，他的身份也彻底洗白，就算他在扶手前趴一天都没人会注意到他，空气中都是自由的气息。 今天各大报纸的头条，不出意外的是红尘主城大破黄昏社的消息，足足占据两页的篇幅，其中有半页都是控诉【红心6】丧心病狂，狡猾狠辣，最后被警务局局长正义击杀的故事。 “多久没上过头条了……真是怀念啊。” 陈伶将报纸随意折起，正当他准备回去再睡一会时，一阵骚乱声从下方的戏楼大门处传来。 他疑惑的向下望去，只见一群人正簇拥在门口，窸窸窣窣的正说着什么，而且街道上似乎还有不少人在四下张望，看到戏楼的招牌后，也不断向这里靠近。 陈伶眉头微微上扬，他反身走下楼梯，便看到戏楼的大门已经被人挤开，众多好奇的目光正在透过门缝往戏楼里打量。 “是这吗？” “就是这，惊鸿楼嘛！” “林宴呢？林宴先生在吗？？他什么时候唱戏？？” “你们戏楼的位置能提前订吧！我有钱！快给我订个座！要最前排！离林宴先生最近的！” “搞什么！！我先来的！排队好吧！” “我早上六点就来门口蹲着了！昨天在庄园外面听林宴先生唱了一曲，一宿没睡着觉，今天无论如何我也得坐前排！看一看这位林宴先生真容！” “你们说这戏子林宴真有照片上那么好看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假啊……” “等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 还是大清早，惊鸿楼的门口已经挤满了人，若非门被孔宝生上了锁，恐怕这些人已经直接进入戏楼， 此时孔宝生瘦小的身躯正抵着门口，急忙说道： “各位先生女士！各位！听我说两句！” “我们家先生还在休息，戏楼的演出也还没开始，请各位稍安勿躁，等到我们家先生醒了安排好演出日程，马上就通知各位观演……” 孔宝生好说歹说，终于勉强将大门关严，反手用锁链紧紧缠了几圈，确保蛮力打不开之后，才精疲力尽的长叹一口气。 他刚一回头，便看到陈伶站在楼梯口，诧异的看着这里。 “先生！您终于醒了！”孔宝生惊喜的开口。 “宝生，外面什么情况？” “客人啊！他们都是来听您唱戏的！”孔宝生满眼激动，“先生，您火了！咱们戏楼火了！！您没看今天的报纸吗？” “看了啊……” 陈伶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报纸再度展开，翻开关于黄昏社的那几页之后，一个硕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天籁戏腔：新生代戏曲顶流——惊鸿楼林宴》 标题旁，就是一张陈伶站在北斗寿宴舞台上的抓拍照片，一袭红衣在风中飘舞，湿漉的黑发挂着几滴晶莹，勾勒出半张绝美的侧脸轮廓。 这似乎是一篇参加寿宴的记者写的文章，字里行间都在表达对陈伶戏腔的高度赞扬，并有意的将他与戏曲老前辈李汉祥做对比，将后者贬低的一文不值，并采访了好几位参与宴会的高官，董事，明星，话语间都是绝对的顶级评价，并表示以后有机会还想听他唱戏。 总之在这篇文章中，红衣戏子林宴已经被吹捧为红尘戏曲界的领军人物，代表新生代的戏曲文化潮流。 当然，纯粹的文字影响有限，关键是这记者抓拍的照片实在太完美，光凭这一张侧脸照，就能够吸引一大批人的关注，再加上昨天在庄园外亲耳听到陈伶唱戏的人不在少数，“惊鸿楼戏子林宴”已经成为当下红尘娱乐的火热词条。 陈伶看完这一整篇文章，愣愣的站在楼梯口，眼眸中满是错愕…… 他有想过自己在寿宴唱戏之后，会引来一些社会上的关注，但他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大动静。这一刻，陈伶终于知道为什么红尘主城的娱乐新闻如此之多……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城市，任何相关的热点都可能引爆大量的流量与财富，一场戏曲，一张报纸，便掀起了一股浩大狂热的浪潮，往惊鸿楼席卷而来！ 惊鸿楼戏子林宴，一夜成名，炙手可热。 即便戏楼的大门已经紧闭，外面的嘈杂声反而更大，越来越多的人看完报纸后闻讯而来，围观这座神秘无比的戏楼，拥挤的人群甚至将街道都堵的水泄不通！ “我们要听林先生唱戏！！” “快开门做生意啊！我们有钱！我们就想见林先生一面！” “林宴！林宴！林宴！！” “……” 陈伶见此，苦涩的揉了揉太阳穴，一时之间有些头大： “见鬼……一不小心，真成名角儿了？” 第581章 逢雨不唱 “先生，咱们生意好起来了！！” 孔宝生兴奋的开口，前几天被两位门神堵门的憋屈顿时一扫而空。 对面的阶梯上，刚被吵醒的李青山也茫然的走下楼，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孔宝生描述一番后，眼睛也亮了起来。 “林兄，这是好事啊！” “……或许吧。” 陈伶的表情古怪无比。 在陈伶原本的计划中，寿宴登台表演是为了洗白自己“林宴”的身份，跟【红心6】同时出现可以让自己绝对不会怀疑，而且还能给红尘高层留下深刻印象，方便以后用戏子的身份继续完成其他任务，比如以受邀表演为契机，暗中潜伏到某个财团或者政府之中…… 但他似乎低估了红尘界域的娱乐媒体，也低估了红尘居民们对于娱乐的狂热追求，一夜之间，自己就莫名其妙被推到了整个红尘的风口浪尖，成为炙手可热的名角儿。 这么一来，想低调肯定是不可能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或者媒体会盯着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也不一定是坏事……”陈伶沉思着，自我安慰起来。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他成为万众瞩目的名角儿，又刚完成洗白，短期内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关注他，拥有了地位和身份之后，做很多事情都会更加方便。 而且虽然现在赌场周围的警员人手都撤了，但毕竟留下过疑点，保险起见，最好给黄昏社的人换一个据点……而现在成角儿的自己，自带庞大的流量，惊鸿楼也完全可以取代赌场，成为更好的据点备选。 自己一个当红的名角儿，拥有一支“专业”的经纪团队，也很合理吧？ 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不引人怀疑的，把黄昏社的据点转移过来？跟简长生他们碰头？ “什么坏事？”孔宝生不解的开口，“咱们戏楼有更多的客人，不是好事吗？您是不是担心客人太多，戏楼会坐不下？” 李青山若有所思，“这个问题其实也好解决，只要控制每天放出的位置不要太多就好，最好是预约制，或者邀请制……反正在我看来，观众的观演体验是最重要的，至少戏楼里不能挤的太满。” “邀请制……” 听到这三个字，陈伶的眼眸微微一亮。 “这样。”陈伶沉吟片刻，“今天我们戏楼第一天开业，宝生，你做几张邀请函，给街上的其他店送过去，请他们今晚来惊鸿楼听戏……至于外面的这些客人，按顺序给他们排号，今晚能坐下就尽量坐。” “开业邀请街坊邻里么……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李青山点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第一天唱戏的话，阵仗确实得热闹些，以后大家离得这么近，也可以多多关照。” “明白！我这就去准备邀请函！一个个送到他们手上。” 孔宝生重重点头，转头便要离开。 “等等。” 孔宝生疑惑的转头看向陈伶，只见后者注视着紧闭的戏楼大门，思索许久，再度开口， “今后，惊鸿楼得定个规矩。” “什么规矩？” “惊鸿楼，不会每天都有戏听，如果天气下雨，我们就不对外营业。” “逢雨不唱？”孔宝生挠了挠头，“虽然可以理解，但对我们来说会不会太任性了？这里可是三天两头下雨的。” 陈伶无奈笑道，“你忘了戏楼的棚顶是破的吗？刮风下雨的话，就算有客人坐在这里也会被淋到，既然如此，不如不演……等我把修缮屋顶的钱赚回来，再谈雨天演出的事吧。” 孔宝生这才想起这一茬，虽然逢雨不唱会损失不少演出收益，但确实也没办法，点点头后便去安排这些事情。 屋顶漏雨，自然只是陈伶的借口。 虽然惊鸿楼意外走红已经成为定局，但陈伶不可能每天都在这唱戏，总会有黄昏社的事情要忙，而经常闭门不演不仅会引起民众矛盾，万一有有心人把闭门不演的时间和最近发生的大事联系起来，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但如果提前以屋顶破陋为理由，设定好“逢雨不唱”这个规矩，以后就算经常闭门，也不会引起怀疑。 说到最后，这下不下雨，不还是陈导写写剧本的事？ “今晚就要开始演出了么……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李青山眉宇间满是认真，“对了林兄，今天咱唱哪一出？” 陈伶想了想，还是道： “就唱一出……梁祝吧。” …… 赌场。 许久不曾见过天日的简长生，终于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当他重新沐浴在阳光下的瞬间，感动到几乎流泪。 “多久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简长生忍不住感慨，“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 方块10同样在窗口俯瞰下方的赌场大门，疑惑开口： “是那些便衣都撤离的原因吗？我怎么感觉，今天赌场的客人额外的少……” “确实少了很多，按理说那个歌舞厅被查封，我们这的人流量反而会增大才对。”红心9若有所思，“这些人都去哪了呢？” “咦，那边怎么有那么多人？” 简长生看到不远处的街道上，一大堆身影正聚集在一起，似乎在排队领取什么东西，将路都堵了大半。 “不知道……我记得那里原来是一家废弃戏楼，应该是又重新开业了。” “怪不得……” 众人说话之际，一阵敲门声从外面传来，简长生脸色一凝，与其他三位黄昏社员对视一眼，悄然无声的挪到门边。 “什么事？” “主管，楼下来了个小孩儿，说是对面新开戏楼的。” “小孩儿？”简长生一愣，“他来干嘛？” “他说，他们戏楼今天正式营业，邀请街道上的邻居一起去听戏……还送来了邀请函。”一边说着，门外的身影便从门缝里塞入一张纸。 简长生将其接过，发现这确实是一张邀请函，只不过用料十分粗糙，应该是急忙做出来的东西。 “……惊鸿楼？”简长生看到邀请函的落款，喃喃念出声。 第582章 戏楼开业 “确实是对面那家戏楼。”方块10微微点头， “之前为了确保据点安全，我们已经给周围的店铺都做了背景调查，那家戏楼以前生意也算红火，后来老板得了重病，戏楼也逐渐没落，现在就一个病重的老太太和一个小孩住里面，已经停业很久了。” “戏楼重新开业，看来那老太太的病好了？” “这不重要。” 红心9接过简长生递来的邀请函，随意扫了眼，就将其丢在一旁，“咱这里又没人听戏，再说现在也不是悠闲消遣的时候……” “说的没错，我们已经被【浮生绘】拖延太久了，几个月过去，到现在还没找到红尘基地的位置。”方块10眉头逐渐皱紧。 “虽然时间紧迫，但行事还是得小心。”一直站在角落的梅花j平静道，“我们才刚摆脱嫌疑，不宜立刻展开行动，最好先尽可能自然的接触一下外面，了解情况。毕竟我们已经在这里封闭太久，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也是，红心q也还在昏迷，我们还需要出去找个靠谱的医生。” 简长生沉吟片刻，又将被红心9丢在一旁的邀请函捡了起来，试探性的开口： “接触外界的话……戏楼怎么样？” 众人的目光重新望向邀请函，若有所思。 “……戏楼人流量也大，鱼龙混杂，用来打听情报确实不错。” “最重要的是，是戏楼主动给我们发的邀请函，我们只是应邀前去，就算赌场的工作人员里还混杂着便衣，也不会引起怀疑……” 经过众人谨慎思考，这份邀请函的含金量也逐步提升，就目前看来，这确实是他们前进的最佳踏板。 “那就这样，方块10继续留守据点，我们三个去这惊鸿楼看看，然后再进行下一步行动。”梅花j迅速敲定策略。 “好！” …… 傍晚。 三道身影时隔数月，终于迈出了赌场大门。 简长生穿着黑色皮夹克，站在路边，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与车辆，一股久违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缓缓吐出。 他张开嘴，似乎想学那才华横溢的古人，感叹一下自己这几个月身陷囹圄的艰难，与重获自由的欣喜，但憋了十几秒之后，还是来了一句： “艹，老子终于回来了！” “……”梅花j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简长生也有些尴尬，轻咳两声后，扯开话题，“对了，刚才出来的时候，你们发现有什么异样了吗？” “没有。”红心9伸了个懒腰，“根本没人注意我们，也没察觉到其他类型的窥探，看来赌场内部的员工里，已经没有便衣警员了。” “那就好。” 简长生看了眼手中的邀请函，径直往道路的另一边走去，三人刚走了几十米，便看到呜呜泱泱的一群身影挤在路边，都梗着脖子往一个方向张望着，排着的队伍甚至延续到赌场的门口。 “嚯。”简长生忍不住开口，“他们这是在干嘛？排的队比我生命线还长。” “前面不就是戏楼吗？应该是在排队等听戏吧。” “这么多人？？？” “你都在红尘界域待这么久了，还觉得奇怪吗？”红心9耸了耸肩，“这里的人追星都跟疯了一样……估计今天戏楼开业，请了什么名角儿吧。” “不过我们手里有邀请函，似乎不用排队，先过去看看。” 三人继续向前，一路上都是排着队伍，热情似火的红尘居民，其中有七成都是女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像是在描述着什么，眼眸中满是激动。令三人意外的是，其中有不少老头老太拎着小板凳坐在队伍里，穿着拖鞋，挥着蒲扇，咧着大牙也呵呵笑着，好不热闹。 这一条队伍，从十岁到九十岁，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我去，这究竟是个什么角儿啊？”简长生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开口，“这受众群体也太广了吧？！老头老太也追星？？”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戏楼门口。 在外面连绵不绝的队伍相比，这座戏楼的门口就显得格外破烂，让人很难相信这样的地方能吸引这么多人过来，整个门头唯一有点格调的，就是那块写着“惊鸿楼”的牌匾。 此刻在戏楼的门口，一个穿着正式的少年正满头大汗的在维持秩序。 “后面的别挤！一个一个来！”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的座位已经满了，我给您重新取个号，明天再来好不好？” “老奶奶，您把板凳收一收，后面的人没法走了……” “哦，二位是隔壁胭脂店的是吧？请进请进，您的位置在第三排……” “……” 少年看到三人联袂走来，便开口问道： “您三位是……” “哦，我们是赌场的，这是我们的邀请函。” 随着简长生递过邀请函，孔宝生扫了一眼，便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好的，三位，你们的位置在第一排。” “第一排？” 简长生一愣，随后在孔宝生的带领下进入戏楼，穿过铺着红毯的老旧大厅之后，便来到戏台之前。 这座戏楼的装修十分别致，戏台上方居然是镂空的，徐徐微风从屋顶两侧的空隙吹入一层，让人十分舒服……而在戏台之前，已经摆了十几排的座椅，粗略望去大概能坐八九十人，彼此之间的间隔恰到好处，既不浪费空间，又不会让人觉得拥挤。 而简长生三人的座位，不仅在第一排，还是在最中间的位置，他们三人落座之后，排队排了一天好不容易才抢到后排座位的观众们，眼眸中满是羡慕。 感受到后脑勺传来的火热目光，简长生的表情有些古怪， “什么情况……我们不是免费来听戏的吗？位置怎么这么前？” 红心9翘着二郎腿，随意的说道，“管他呢，反正我们又不是真的来听戏的……坐哪里都一样。” “那倒也是。” 简长生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还是尽量让自己忽略背后的火热目光，毕竟他们来这里是打听消息的，还是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就在这时，简长生的目光落在戏楼门口，一个魁梧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走到少年身前。 看到这身影，孔宝生突然一愣： “王局长？您怎么来了？？” 第583章 知音 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才“手刃”红心6的警务局局长，王锦城。 “怎么？不是你们林老板说，我永远是惊鸿楼的贵客吗？” 王锦城今天没有穿警务局的制服，而是穿着一身松散的便衣，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我这两天休假，正好听说你们戏楼开业还挺热闹，就想着过来听一曲，也给林老板捧捧场……不会没我的位置吧？” “额……有！肯定有！您稍等……” 孔宝生急的挠了挠头，掏出座位表仔细寻找起来。 王锦城的身份地位，在红尘界域都是顶尖，更何况他跟陈伶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确实是惊鸿楼的贵客……陈伶说出去的话，自然不可能收回，今天既然王局长亲自来捧场，孔宝生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给他腾出一个位置，否则那不是打自家先生的脸吗？ “有了！刚才家具店的人过来说他们老板有事，今天来不了了……”孔宝生立刻用笔划了一下，“位置在第一排，您跟我来。” 孔宝生带着王锦城走进戏楼，来到某个座位旁边。 “您先坐，我们先生还在后台准备，估计得演完才能见您。”孔宝生道。 “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来凑个热闹。”王锦城随意的摆手，“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好，那您有事随时喊我。” 孔宝生说完，便匆匆往戏楼门口走去。 王锦城用袖口拂了拂椅子上的灰尘，便缓缓坐下，同时跟旁边座位的身影对视一眼，礼貌的笑了笑。 “你好。” “哦，你好你好。”简长生也笑着点点头。 两人并肩坐在第一排，看着空荡的戏台，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 【观众期待值+3】 后台，正在跟李青山对词的陈伶，看到眼前突然飘过的一行小字，突然愣在原地。 他的表情突然警惕起来，猛地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不知在找些什么…… “林兄，你怎么了？”李青山疑惑问道。 “……没，没事。”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陈伶，表情古怪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 戏台下。 梅花j，红心9，黑桃6，以及王锦城坐在一起，一言不发。 前两者都在认真的聆听着后面众人的对话，试图从中找到一些有效的信息，简长生则犹豫着要不要跟身旁的这人搭搭话，看能不能用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说实话，简长生不是陈伶，聊天套话对他来说并不容易，甚至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们三个，不是一起的吗？怎么都不说话？”王锦城突然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寂。 简长生一愣，“哦，我们……不是一起的，我跟他俩不熟。” “怪不得……你看着就挺内向的。” “额，呵呵……嗯。” “做什么工作的？” “没什么正经工作，就瞎溜达……你呢？” “我现在也没什么工作，就是休假，到处玩玩。” “哇，那挺舒服啊。” “是啊，前一段时间工作太累，好不容易把麻烦都解决了，想好好放松一下。”王锦城长舒一口气，眼眸中满是惬意。 “那咱俩差不多。”简长生无奈的笑了笑，“前一段时间我也过得不太好，成天提心吊胆的……今天也是想出来放松一下。” “哈哈哈，那咱俩还挺有缘。” 王锦城一边说着，一边向简长生伸出手，后者微微一愣后，也顺势握了上去。 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观众席已经全部坐满，孔宝生端起早就备好的小水果，依次摆在前几排椅子间的桌上，并预告演出即将开始。 此时的戏楼之外，一辆汽车缓缓停靠，一位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打开车门，听到里面说演出即将开始，提着裙摆就一路小跑的往戏楼里赶去。 “小姐，小姐……哎呦，您慢点，别摔着了。”全叔步履匆匆的跟在黄簌月身后，无奈的开口。 “全叔，不是说了我自己来就好嘛……” “你自己来，我可不放心啊。” “来给特使大人送人手，您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世界上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吗？” 全叔看了眼盛装打扮的黄簌月，张了张嘴，“话不能这么说，我是不放心你……唉……算了，没什么。” 孔宝生见还有人进来，便走上前打算拦住他们，但在黄簌月拿出一张“林宴”与黄氏财团的“卖身契”之后，便震惊的张大嘴巴。 “您是说……您是林先生的老板？” “是啊。”黄簌月双手叉腰，“他是我旗下的艺人，我来听他唱戏都不行吗？小孩儿，快给我也安排一个位置。” “额……好，您稍等，我再去给您加一张椅子……” 一分钟后，黄簌月同样入座第一排。 黄簌月的落座，引得王锦城一阵侧目，这位黄氏财团的年轻董事长，他自然是认识的，他记得对方是林宴的老板，这么一想，黄簌月出现在这里也合情合理。 反观黄簌月，倒是对王锦城的出现十分惊讶，但还是礼貌的微笑点头。 简长生觉得是时候了，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诶对了，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那个什么黄昏社……是怎么个情况啊？” “也没什么特别的，报纸上应该都写的挺清楚了吧。”王锦城嘴角微微上扬，“其实还好，黄昏社也没外面传的那么恐怖，就是做事确实丧心病狂……特别是那个……哦，我是说，报纸上说的那个红心6，更是阴险毒辣。”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 王锦城的一句话，直接引发简长生内心深处的共鸣，每每想起陈伶曾经给自己留下的生理与心理创伤，他就一阵心痛……简长生看着身旁的王锦城，就跟遇到知音一样！ “嗯。” 王锦城停顿片刻，淡定笑道，“不过还好……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王锦城话音落下，戏楼内的灯光便逐个熄灭，昏暗笼罩整个观众席，原本还嘈杂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同时看向戏台中央。 淡淡的月光从镂空屋顶间洒落，像是给戏台镀上一层银白，如梦如幻。 下一刻，悠扬的戏腔从戏台后方响起，好似银瓶乍破，直击人心。在众人好奇期待的目光中，一袭戏袍脚踏月光，从昏暗中缓步上台…… 看清那人面孔的瞬间， 简长生刚塞进嘴里的苹果，噗通一声滚落在地…… 第584章 震惊闭环 “别绣阁似龙雀凌空展翼，杏枝头春意闹杨柳依依……” 随着一句唱词悠扬回荡在星空屋顶之下，在座的众人同时怔住了，即便台下已经有一部分人听过陈伶唱戏，但此刻再度听到这婉转唱腔，还是忍不住为之陶醉。 那张俊美的面孔出现在蒙蒙月光下，好似天神走下凡间，众人愣了数秒之后，阵阵呼声从戏楼外传出！ “林宴！！是林宴！” “天，他本人真的长得跟报纸上一样！！” “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林先生的唱功在整个红尘界域都是独一档的，现在信了吧？” “他唱的好好听，虽然我听不懂，但是好像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好厉害，跟之前听过的戏完全不一样诶。” “……” 由于没买到入场票，大部分排队的人只能在戏楼外听，好在戏楼的隔音并不好，而且孔宝生也特地没把门关上，众人即便在戏楼外，也能远远的听到看到一部分戏台上的场景。 几位老头老太从小板凳上坐了起来，如痴如醉的听着悠扬戏腔，浑浊的眼眸中满是激动， “大师！这是真大师啊！” 由于戏楼没有屋顶，陈伶极具穿透力的唱声绵延向远方，即便是那些不知道“林宴”的路人，也被这戏声所吸引，好奇的往戏楼的方向靠近。 戏楼外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将门口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但即便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陈伶的唱声依旧清晰无比，仿佛蕴藏着某种力量，能轻松压过所有声音。 “不是哥们儿……你……这……”简长生呆呆的舞台上万众瞩目，引起轰动的红尘名角，眼珠子都快瞪的掉在地上，最后只汇聚成一个字： “啊？？？！！” 坐在他身边的王锦城，看了眼掉地上的半个苹果，轻笑道，“兄弟，至于这么震惊吗？这林老板唱的确实不错，不过也没到那个地步？” 简长生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你怎么了？是认识他吗？” “不……没事。”简长生摇了摇头，“就是没想到……嗯……没想到这位林老板他……这么帅。” 王锦城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台上的陈伶，又转头看向身旁的简长生，表情似乎有些震惊。 他叹了口气，伸手拍拍简长生的肩膀， “……没事，我理解，也尊重。” 简长生：？？？ 王锦城或许“理解”了，但简长生真的不理解。 即便现在的陈伶用的是“林宴”的脸，简长生也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这张脸在极光界域时也蒙骗了他许久，不过除了他之外，红心9和梅花j都没见过陈伶的“林宴”皮肤，在场也只有他一个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有想过陈伶会变一个身份，藏在某个地方，暗中操纵着大局……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昨天刚在头条上“横死”的红心6，居然一眨眼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红尘名角，如此高调嚣张的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他就这么站在那，却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身份，一切仿佛都如此的合理。 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简长生震惊的看着陈伶的同时， 戏台上的陈伶，刚唱完一句，余光扫到下方坐席的第一排，表情瞬间僵硬！ 只见昏暗的观众席上，简长生和王锦城正坐在一起，后者还极为亲昵的拍着前者的肩膀，嘴角带着笑意，仿佛关系极为亲密一般。 陈伶：！！！ 陈伶的后背在这一刹那，被冷汗浸的湿透！ 陈伶不知道王锦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坐在简长生旁边，但这诡异的场面确实发生了，而且有种莫名的和谐感…… 这特么是什么地狱名画？！ 简长生震惊的看着陈伶，陈伶震惊的看着王锦城，王锦城震惊的看着简长生……三人在这一刻，完成了闭关。 一旁，还有一个百无聊赖的红心9，以及侧身认真听戏，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的黄簌月。 即便这一刻的气氛诡异到极点，陈伶也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控制好神情，继续按照原本的唱词表演。 “祝英台扮男装~求学有志~~” 冷静，冷静…… 周围除了王锦城，并没有出现其他警员，也没有感受到【浮生绘】的窥探，而且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发现简长生身份的样子……也许这只是巧合？ 陈伶镇定下来，连唱了几句之后，李青山也随之上台，开始与他对唱。 李青山登场，同样引来了一阵惊呼。 李青山现在用的样貌，同样是虚构的，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再加上那不逊色于陈伶的唱腔，两者同时站在台上，堪称红尘界域戏曲的巅峰。 “转瞬又经年……” “冰雪自关情谊暖，松梅原斗岁时寒……” 在二人的表演下，场内众人似乎都已经陶醉其中，即便是王锦城都没再去跟简长生攀谈，而是认真的观赏着台上的演出。 简长生则依旧懵逼的坐在位置上，呆呆的看着戏台上的陈伶，满脑子都是：“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真的没人发现他吗？”“他居然还真的会唱戏？？” 戏神道的范畴极为广泛，并非是指戏曲表演者，简长生一直以为陈伶这家伙踏上戏神道是因为他能演，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真的留了一手……而且凭着这绝美的唱腔，与完美的面孔，轻轻松松就收割了大量的粉丝。 此时，简长生心中五味杂陈，既对陈伶前来帮他而感到欣喜，又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震惊，还有些酸溜溜的……为什么陈伶这家伙无论在哪里，变成什么身份，都能轻松的站在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戏谑的玩弄众生。 简长生的脑子很乱，根本没怎么听戏，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戏台上的演出已经落幕。 随着两位戏子躬身行礼，短暂的停顿后，雷鸣般的掌声从戏楼内外同时响起！ 陈伶与李青山下台，还未等李青山开口夸陈伶唱得好，前者便匆匆忙忙的卸下装扮，脚下生风般朝着观众席冲去！ 第585章 梅花j “这位林宴先生真是厉害，我刚才差点听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声音的感染力太强了。” “那位李青山先生也不错，已经多久没看到如此有天赋的小生？” “惊鸿楼不愧是惊鸿楼，光凭这二人的表演，确实担得上‘惊鸿’二字！” “是啊……不知道还能不能抢到明天的票，我还想再听一遍。” “……” 随着戏台上的表演结束，观众席上的众人却迟迟不愿散场，大多数人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似乎依旧沉浸在刚才凄婉悲凉的故事之中。 王锦城沉默的坐在第一排，似乎也没从演出中缓过神来，不知过了多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位林老板，确实是才华横溢啊……” “额。”简长生表情古怪的挠了挠头，“真的吗？他唱的真的很好吗？” “嗯，上次他唱的时候我在忙别的事情，没有投入的观看演出……现在代入进去，很难不被打动。”王锦城转头看向简长生，“你没被打动，可能是因为你只盯着人家的脸看了……” 简长生愣了一下，觉得王锦城这话说的怪怪的，但仔细想想确实没毛病。 王锦城看了眼时间，将身旁的茶水饮尽，便缓缓起身。 “走了？” “我就是来捧个场，演出结束了，也该走了。”王锦城拍了拍衣角的灰尘，“不过你可以多留一会……万一一会林老板还出来谢客，你还有进一步的机会。” “进一步？什么进一步？” 在简长生茫然的目光中，王锦城摆摆手，便径直往戏楼外走去，“这次聊的挺投缘，咱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简长生看着王锦城离开戏楼，一回头，发现红心9和梅花j二人也站起身。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有！” “什么？” 简长生正欲开口揭穿红心6的真面目，但看到远处快步走来的那一袭红衣，心念一动，似笑非笑的说道，“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 陈伶来到三人身边，发现王锦城已经不在，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他目光扫过周围嘈杂混乱的人群，并没有在这里直接揭露身份，而是选择礼貌的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位，请随我来。” “咳咳。”简长生装模作样的将双手背在身后，“嗯，走吧。” 红心9和梅花j都不认识“林宴”的脸，自然有些茫然，但前者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微妙。 三人走进后台，来到一处无人的小房间，陈伶反手便将房门锁死。 咔哒—— 梅花j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与红心9和简长生对视一眼，正欲开口问些什么，那袭红衣便伸手摸向下巴，用力一撕！ 一张脸皮飘散在空中。 梅花j突然愣在原地。 “你……” “你好，我是红心6。”陈伶直接略过了简长生和红心9两位老熟人，向梅花j伸出手，“请问前辈是……” 梅花j怔怔的看着陈伶，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就是红心6？！” 梅花j与简长生一样，根本没想到陈伶竟然伪装成万众瞩目的名角……在此之前，他以为陈伶只是擅长变脸藏在人群，没想到居然玩的这么野！ 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为什么一提到红心6，简长生和红心9就充满自信……别说敌人了，哪怕是自家队友，都根本认不出他来。 “我就说吧！每次这家伙都能从想不到的地方跳出来。”简长生耸了耸肩。 “我也没想到。”红心9啧了一声，看陈伶的目光像是在看怪物，“要不是刚才看黑桃6的表现很奇怪，我也不会怀疑你……藏得真是够深啊。” 梅花j打量着眼前的陈伶，眼眸中满是感慨，他伸手与陈伶相握。 “我是梅花j。” 陈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这是他除了几位师兄弟和白也之外，极少遇见的字母牌。 梅花j是位高挑的男人，目测大概有两米，穿着一身神秘的黑色大衣，目光如星空般深邃，在他的手背处有一片刺青，像是一团由骷髅堆积而成的篝火。 “同为戏神道，你的伪装天赋实在是令我羡慕。”梅花j无奈笑道。 “您也是戏神道？”陈伶惊讶道。 “嗯，不过跟你的路径完全不同。” 梅花j没有继续探讨这个问题，陈伶也没有追问，现在还有件更要紧的事情， 他扭头看向简长生，表情严肃无比， “刚才坐你旁边的那个人，跟你聊了什么？” “啊？”简长生一愣，“没什么啊……就是随便聊聊，感觉他人还怪好的。” 简长生将刚才两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唯独省略了有关“红心6阴险狠辣”的话题，听完之后，陈伶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个巧合，如果王锦城真的是冲黄昏社来的，那他之前演的未免也太好了，估计也不得演出结束，【浮生绘】就要把惊鸿楼一网打尽。 “所以，他是谁？”简长生疑惑问道。 “警务局局长，王锦城。”陈伶补充道，“就是昨天大破黄昏社，还丢了座金字塔把‘红心6’砸死的那个英雄。” “？？？等等，我好像没理解。”简长生忍不住开口，“你是说，他被你蒙在鼓里，以为昨天刚杀了你……结果今天还乐呵呵的跑来给你的戏楼捧场？？” “嗯，是这个逻辑。” 简长生三人：…… “无论如何，现在这座戏楼应该是整个红尘界域最安全的地方。”陈伶回归正题，“我的想法是，把据点从赌场转移过来，我会让人给你们安排合法的身份，这样最为稳妥。” 简长生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这样更好，我们没意见……” “方块10还留守在赌场，得把他也转移过来，还有昏迷的红心q。” “对了陈伶，我们还需要一位可靠的医生，而且得是上门的那种。”简长生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陈伶，“你那边有人脉吗？” “医生……” 陈伶沉思之际，一阵敲门声从门外响起，“先生，黄氏财团的黄小姐有事想见您。” 陈伶眼前一亮，微笑道： “人脉，来了。” …… …… 斩神动画七月份要在腾讯上线啦！现在已经上了好几部预告片，包括一部分人物建模和赵空城战鬼面王的预告，后续也还有一大批预告会上线，大家可以去腾讯搜《斩神之凡尘神域》点点预约哦~~ 第586章 专业团队 戏台前。 黄簌月低垂着头，在众多空荡的座椅前低头徘徊，双手不自觉的轻搓，似乎有些紧张。 此时的惊鸿楼已经彻底空了，所有观众都陆续离开，只有身为陈伶“老板”的黄簌月，还停留在戏台下。 “黄小姐请稍等，我们先生马上就出来。”孔宝生恭敬的说道。 孔宝生根本不敢将她赶走，甚至还又沏了一杯新茶，说话也客客气气，毕竟这位可是林先生的顶头上司，万一惹得人家不高兴，林先生可是要吃苦头的！ “没事没事，不急。”黄簌月双手接过茶水，好奇的打量着这少年，“你今年多大啊？” “十五。” “十五岁就一个人支撑这么大一个戏楼吗？你家大人呢？” “爸妈早年间出意外去世了，现在就我和奶奶在一起，不过她老人家身体不好，就只能我来挣钱了。”孔宝生一边用抹布擦着桌子，一边说道。 看着孔宝生额头上的汗水，还有身上不知从哪淘来的破旧衬衫，黄簌月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怜悯，她与身后的全叔对视一眼， “其实，我名下有一支慈善基金，以你的情况，完全可以拿到补贴。等回去之后，我帮你登记一下，第一笔补贴应该很快就能到账，虽然不多，但日常温饱应该不成问题……” 孔宝生怔了一下，他仔细望着眼前的黄衣少女，像是在看什么极为珍稀的物种。 慈善基金……这四个字，在红尘界域内，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无论是曾经的五大财团，还是那些颇有势力的二流财团，都是以博流量赚钱为第一要义，在这个时代慈善捐款可没法避税，有钱人也根本不会想着将自己的财产分享给穷人，慈善基金这种东西似乎只存在于故事里。 “黄小姐，您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补贴我不能要。”孔宝生正色道， “奶奶说了，要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别人施舍的钱不能要……而且我们家先生买了戏楼之后，已经预支了我一大笔钱当劳动报酬，生活还算富裕。至少吃喝不愁，也能买得起药。” 说完，孔宝生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女孩是先生的老板，立刻又装作随意的补充了一句： “嗯……红尘界域里，像我们先生这样心善又有才华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黄簌月深深的看了眼后台的方向，赞同的连连点头。 想不到特使大人不仅恩怨分明，心怀大义，而且对待孔宝生这样的孩子还如此温柔……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应该指的便是特使大人这样的人吧？ 一旁的全叔看着黄簌月怔怔的目光，嘴角微微抽搐，欲言又止后，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孔宝生擦完桌子，一刻也不曾停歇，直接抱着客人吃剩的果盘就往厨房跑，哗哗的流水声紧接着响起，空荡大堂内仅剩黄簌月二人。 与此同时，一袭大红戏袍从戏台后缓缓走出。 看到那红衣身影，黄簌月眼前一亮，全叔也立刻站起身，恭敬开口： “见过特使大人。” “嗯，你们怎么来了？” “昨天在寿宴的时候，我们看到您被那李汉祥逼的上台演出，就觉得不妥。”黄簌月认真的说道， “您毕竟贵为特使，心系界域大观，总不能老是被这种烂人拖累……而且您现在名声在外，恐怕今后这种是非只会更多。 所以，我特地带了我们黄氏财团最专业的经纪团队，来为您服务，保证以后不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也不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占用您的时间。” 黄簌月一边说着，四五位西装革履的男女便从戏楼外走进来，在她身后一字排开，精英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陈伶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诧异。 不得不说，黄簌月做事实在是太细心了，今早他也在为这件事苦恼，而黄簌月不仅提前预判了可能会出现的情况，还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好了应对方案，雷厉风行的将黄氏财团的顶级经纪团队给拉了过来，摆明了是要动用黄氏财团在娱乐圈的影响力，来为自己保驾护航。 “你有心了。”陈伶微微一笑，“不过，这些人你还是带走吧……我暂时不需要了。” 黄簌月一愣，“不需要？您确定吗？” “确定。” 陈伶向身后的戏台看了一眼，三道身影正从黑暗中缓缓走来。 一人穿着黑色夹克，留着狼尾，神情看起来极为不善；一人身高两米，披着修长黑色大衣，深凹的眼眶带着一股神秘的压迫感；一人双手插兜，笑眯眯的环顾四周，毒蛇般的眼角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疯狂。 黑桃6，梅花j，红心9； 三人就这么在陈伶身后站定，几乎把“不好惹”三个字写在了脸上，气场直接将黄簌月身后的经纪人团队吓蒙了，他们茫然的彼此对视，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身披大红戏袍的红心6，嘴角勾起一个致命的弧度，抬起双手悠悠道： “我已经有一支能帮我解决麻烦的……‘专业团队’了。” 解决麻烦， 或者， 解决造成麻烦的人。 黄簌月和全叔看着陈伶与他身后的三位“经纪人”，一时之间愣在原地，这三人的着装和面向，怎么看都不像是专业经纪人的样子，反倒像是街上拉来的混混……尤其是全叔，他表情古怪的看着三人，开口似乎还想劝些什么，黄簌月却默不作声的掐了他一把。 全叔立刻会意，默默地闭上嘴巴。 黄簌月挥手示意经纪团队先回车上，等他们彻底走远，才开口道： “既然特使大人已经有了人选，那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如果您还有别的能用得上我和黄氏财团的地方，请随时联系我。” 说完，黄簌月便对陈伶深深鞠躬，然后提着长裙裙摆往戏楼外走去。 就在这时，陈伶的声音再度响起： “等等。” 黄簌月疑惑的回头望去。 陈伶站在戏台前，微微一笑道： “说起来……确实有件事情，需要黄小姐帮忙。” 第587章 绛天教 如墨的云层遮住皎月，昏暗的废墟之上，两个身影步履蹒跚的在庄园门前停下脚步。 “董事长，你还好吗？”浑身血痂的重七扶着穆春生，沙哑问道。 黑暗中，一双眼眸缓缓睁开。 此时的穆春生，已经彻底摆脱了原本老迈腐朽的模样，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岁，原本斑驳丑陋的皮肤如同婴儿般嫩滑，双腿虽然僵硬枯瘦，但也足以支撑他自如行走。 “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穆春生深吸一口气，倒映着废墟的眼瞳中精芒闪烁， “这无极界域的长生之法，还真是神奇。” “董事长……若宏少爷，好像是黄昏社的人假扮的。” “哦？他死了吗？” “死了。” “那就无所谓了。” “您的私宅被炸，几份重要的商业合同也被烧光了，鲸鲨财团和其他几个财团在蠢蠢欲动，已经试着蚕食我们的产业了。” “呵呵，他们想要，就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看着眼前被炸平近半的庄园，穆春生没有一丝愤怒，反而欣喜无比，与返老还童，重获健康相比，这点牺牲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原本视若生命的世俗的钱财与权势在他眼中也逐渐淡去。 此刻只有一个目标，能让他为之疯狂—— 永生。 重七扶着穆春生，缓步走进庄园，虽然私宅周围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但用来作为寿宴现场的花园和其他建筑都还完好，此时还有不少人手在管家的指挥下，正在试图重建私宅，不过短期内应该是住不进去了。 穆春生被搀扶着走进一间招待用的客房，刚坐在床上，重七就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他猛地抬头看向漆黑的窗外！ “谁？！” 短暂的停顿后，三道黑影宛若幽灵般穿过墙体，从如墨夜色中无声走来，随着他们的出现，原本还明亮的灯光逐渐暗淡，最终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这三人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出现，将房间内的穆春生二人包围，一股冰寒刺骨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重七的脸色阴沉无比，他警惕的环顾这三人，精神力在体内调动，周身的水汽之间开始凝聚出粒粒冰晶…… “阁下，想必就是穆董事长吧。”其中一位黑衣人沉声开口，“前几天，是否有两个人来找过你？” 听到这句话，穆春生一怔，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眸中闪过惊喜。 他抬手示意重七不要轻举妄动，主动向前走了两步， “三位是来自无极界域的朋友吧？” “哦？”另一位黑衣人略微挑眉，“看来，穆董事长已经见过他们了。” “斐迦与六爪，可是我的忘年好友。”穆春生走到桌边，随手打开一瓶昂贵的红酒，依次倒入几只高脚杯中。 他提起一杯红酒，在昏暗的灯光下对着三人扬了扬，暗红的酒液倒影中，他的笑容灿烂无比， “诸位盟友，我北斗财团……已经恭候你们多时了。” 听到这句话，三位黑衣人眼中也闪过惊喜，穆春生能知道那两个人的名字，说明他们确实已经联系上了，而且看穆春生的状态，已经达成了初步合作。 这么一来，事情就简单太多。 “穆董事长，红尘主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斐迦二人是怎么遇害的？”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穆春生沉吟片刻，“三位听说过黄昏社的【红心6】吗？” 穆春生与重七如实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一遍，三人的眼神一凛，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红心6，果然是他！” “可黄昏社的目标，不应该是毁灭人类九大界域吗？灭绝红尘界域应该也是他们的目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盟友才对。”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想灭掉红尘界域，也想顺带着灭掉我们无极界域？他刻意的激化我们与红尘界域的矛盾，然后等我们两败俱伤，它再坐收渔翁之利？”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黄昏社狂妄疯癫的行事风格。” “哼，一个黄昏社，想一口气灭掉我们两座界域？它就不怕胃口太大，崩掉自己的牙齿？” 三位黑衣人沉声交流起来，其实黄昏社原本也在他们准备拉拢的盟友名单上，但经过红心6一事之后，他们知道这件事几乎不可能了…… “三位，不是我对无极界域没有信心，只是现在红尘主城内的形势，确实不太乐观。”穆春生缓缓开口，“【浮生绘】在红尘界域，与神明无异，你们想跨界域摧毁【浮生绘】难如登天，更别说暗中还藏着黄昏社……这次，无极界域只来了三位吗？” “要对付红尘界域，自然不可能只有我们三个，巫术协会的几位巫首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介入战场……而且，我们也并非没有其他盟友。” 为首的黑衣人微微一笑，下一刻，房间的灯光明暗不定的闪烁起来，甚至光线中都染上了一丝诡异的红色。 穆春生茫然的看向窗外，只见风云搅动的黑暗间，一大群穿着红色教袍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如同鬼魅般伫立在废墟之上，像是大地恶化出的猩红荨麻疹，触目惊心。 “那是……” “如今这世上，被九大界域视为公敌的，可不是只有黄昏社。”黑衣人不紧不慢的开口， “穆董事长……可曾听闻过绛天教？” …… 惊鸿楼。 一个提着医疗箱的身影，缓步走出房间。 “医生，情况怎么样？”陈伶问道。 “……很奇怪。”医生苦涩的摇头，“我从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这位病人的外伤明明都已经康复，身体情况也十分良好，但就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没有脑震荡什么的？” “没有。” “不会变成植物人吧？？” “这……不好说，但以我多年的从医经验来看，他的情况未必是生理上的疾病造成的，或许……和一些别的东西有关。”医生斟酌许久，还是开口道，“这位病人，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或者受过某种特殊的伤？” 陈伶与简长生对视一眼，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您的意思是……” “总之，他的情况已经不是普通医生能治好的了，二位，我也爱莫能助啊。” 医生说完，便抱歉的跟二人鞠了一躬，然后提着医疗箱走下楼梯…… 等到他走远，陈伶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下麻烦了……难道是在无极界域的时候，被巫神道的家伙暗算了？” “很有可能，之前我就觉得奇怪，当时白也前辈虽然受伤很重，但也不至于昏迷几个月才对……”简长生苦恼的抓着头发，“红心，现在怎么办？？” “既然这些医生治不好他，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你是想……” 陈伶拍了拍简长生的肩膀， “写一封你最拿手的求救信……去请楚神医吧。” 第588章 天才青神道 陈伶与简长生走下楼梯，便看到红心9，方块10与梅花j正聚在一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至于孔宝生，则已经被陈伶喊去买菜，自从戏楼里多了这几位“专业人士”之后，孔宝生每天要准备的饭菜数量也极速增长，不得不去尽快补充食材。 对于这几位“专业人士”，孔宝生也没有起疑，毕竟现在自家先生这么火，黄氏财团给他安排一支经纪团队也很合理……他唯一感到不解的是，现在娱乐圈的经纪人都需要长得这么凶悍吗？ “你们来的正好。”方块10开口道，“现在我们也算是会师了，最好先互通一下情报，方便决定后面的行动策略。” “我也是这么想的……先从哪开始？” “我来吧。”简长生耸了耸肩，“其实大致的情况，我在信里都已经跟你提过了……半年前你走之后，我就一直经营赌场，获取红尘界域各个阶层的情报，后来方块10也来了，这都没什么可说的。 问题就出在不久前，白也前辈突然现身红尘主城，浑身是血，意识好像也不太清醒，巡查的警员最先发现他，以为是牵扯上了什么刑事案件，就要把他带回警局，结果白也前辈下意识的反抗，直接隔空摘出了那警员的一颗肾……” “？”陈伶茫然，“摘肾？” “别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说了他好像意识不太清醒，估计就是随手一掏。” “好吧……然后呢？” “后来警务局就介入了，好在我们发现的快，硬是从警务局的包围圈里把白也前辈救了出来。”简长生停顿片刻，脸色有些凝重， “也是从那次开始，事情麻烦了起来……警务局不知怎么追查到了这条街上，而且同一时间，北斗财团的穆春生对我们的态度也变了，之前隔个几天就会派人送点礼物水果，还会主动帮忙招揽客人，后来不光不管不问，而且还隔三差五的派人来强收租金和保护费！” 陈伶若有所思，很快就猜到了这其中缘由： “之前他对你们好，估计是看在黄金会特使的面子上，想跟我打好关系……后来估计是【浮生绘】找上他，知道了这里极有可能藏着黄昏社的人，立刻就想跟你们撇清关系，反手傍上【浮生绘】的大腿……那些来收租和保护费的，估计也是警员安排的，是来试探这里虚实的手段。” “还好，我们提前识破了便衣。”简长生无奈的叹了口气，“但因为这事，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到现在任务还没有进展。” “什么任务？” “寻找红尘基地，以及……营救梅花8。” 陈伶一怔，“梅花8？” 陈伶记得这个【梅花8】，在极光界域覆灭的时候，他也参与其中，陈伶记得他非常年轻，看起来甚至比现在的自己还小，所以印象极为深刻……如果陈伶没记错的话，他们刚到红尘界域，梅花8就脱离大部队，直接往主城来了。 “梅花8的事情，或许还是红心9比较了解。”梅花j突然开口，“毕竟，是你将他引荐进黄昏社的……算是他的半个指路人。” “梅花8啊……这小子，某种意义上可是个传奇。”红心9眉头一挑，一边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边浮现出回忆之色， “你们知道【殿堂】吗？” 陈伶和简长生同时摇头。 “所谓【殿堂】，是指在青神道上拥有极高的造诣的人，他们掌控着整座红尘界域，是浮生绘的绝对高层，说是这里的‘神明’也不为过……而梅花8那小子，在加入黄昏社之前，就曾是浮生绘最年轻的殿堂。” “梅花8，出生于南海界域，三岁习画，无师自通，五岁用白粥随手在地上画出一幅《百舸争流图》，获得‘青神道’眷顾，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神道拥有者，这件事在很多界域都有流传。” “因展露出的妖孽青神道天赋，他的存在甚至震惊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红尘界域，【浮生绘】特地派出一位殿堂前往南海界域，邀请这位天才加入【浮生绘】，搬往红尘主城。” “后来，梅花8在红尘界域生活十年，在浮生绘的教导下，十七岁就踏入六阶，被破格晋升为第十殿堂，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听到这，陈伶和简长生眼中都浮现出震惊。 陈伶记得，自己似乎在韩蒙的口中，听说过这位天才少年的事迹……毕竟这个历史上最年轻的神眷者，实在是太有名了！ 但陈伶万万没想到，这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才少年，竟然就是那天见到的梅花8？ “十七岁的六阶……真是个变态。”简长生忍不住开口，“然后呢？” “成为殿堂后的第二年，他就从浮生绘叛逃了。” “……啊？为啥？？” “啧，这里面的原因嘛，就很复杂了……等有机会的话，你们可以自己问他。”红心9无奈摊手，“总之，他在叛逃的过程中遇到了我，然后我就这样那样，就把他给拐进黄昏社了……嗯，就这么简单。” 陈伶：…… 红心9仿佛说了什么，又好像没说……只是提了一嘴事情的客观发展，其中的关键信息全都含糊带过了，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陈伶也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当时从极光界域出来，众人猜测下一个大限将至的可能是“红尘君”的时候，梅花8的神情似乎很奇怪，他们刚抵达红尘，梅花8便匆忙又赶往主城。 从那时开始，陈伶其实就猜测他可能与红尘界域存在密切的联系，只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刚才说要营救他，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红心9从怀中取出一副画卷，摆在桌面，“最后一次得到与梅花8有关的消息，就是他从红尘基地传递出来的这幅画卷……在那之后，黄昏社就与他彻底失去了联系。 灰王怀疑，梅花8已经被浮生绘扣押，关在红尘基地之中。” 第589章 花丛中的红尘君 桌上的画卷，陈伶十分熟悉，那是他伪装黄金会特使进入北斗财团，从里面捞出来的，画卷背后还有一个梅花8的印记。 原来这东西，是梅花8从红尘基地里偷运出来的？ “这幅画被梅花8做了手脚，真实的内容藏在原本的画卷下面……你打开看看。” 陈伶将画卷在桌上展开，目光扫过其表面之后，瞳孔微微收缩。 陈伶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北斗财团也打开过这幅画，不过当时的画上是仕女图，而现在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披着科研白大褂，沉睡在由鲜血点缀而成的花瓣之间的倩影。 “梅花8潜入浮生绘，失联这么久，就只送出了这么一个东西……可惜，我们到现在还没法解读这幅画的内容。”方块10长叹一口气。 “也不知道，画中这女人，究竟是谁……” “红尘君。” 陈伶突然开口。 这三个字一出，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愣，茫然的看着陈伶，“你说什么？” “画上的这人，是红尘君。”陈伶笃定的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认出来的？”简长生不信邪的反问。 “我在时代存档里见过她。” 这个回答，瞬间让其他几位黄昏社员信服，毕竟陈伶手握【灵宝】，确实有可能回到大灾变前的时代，与当年的红尘君见面，而且陈伶也没必要骗他们。 梅花j眉头微皱道： “梅花8将这幅画送出来……是想传达什么？” “让我们认识红尘君的样貌？还是这里面藏着红尘君所在位置的线索？”简长生拿起画卷，仔细的辨别起来， “红尘君周围的这些像血一样的花瓣，确实很少见……搞不好真的能以这个为线索，找到红尘基地的位置，红尘君就在那里！” “我在红尘界域里也待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种花瓣，方块10，你见过吗？” “我也没有。” 就在众人都研究周围花瓣之际，沉默许久的陈伶，突然开口： “你们有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红尘君，没有待在延续寿命的生命舱里。” 所有人愣在原地。 直到此刻，他们才注意到这幅画中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红尘君本身。 之前无论是若水君，还是极光君，全部都是被浸泡在生命舱中，自三百多年前开始就用尽一切手段给他们续命，融合实验，药物调配，甚至试图复刻他们的“理论”本身…… 唯独红尘君，不仅没有被浸泡在生命舱，周围甚至看不到任何的科学设备，就这么自然的躺在那，像是沉睡在红色的花瓣之间。 “这怎么可能……如果没有生命舱，她早在几百年前就该老死了才对。” “红尘基地的人都在干嘛？居然真的放任她躺在花丛里？” “话说回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到现在为止，红尘界域都没有出现崩溃的迹象，也没有出现过灰界交汇……这说明红尘君的领域，还处在一个非常稳固的状态。” 这句话再度点醒众人，之前极光界域濒临覆灭的时候，灰界交汇的频率也在逐渐上升，不光没法覆盖七大区，哪怕是在退守极光城后，也有灾厄交汇出现。甚至连禁忌之海的灾厄们都能感受到极光君的虚弱，提前包围四周。 但现在的红尘界域，丝毫没有崩溃的迹象！ “莫非，距离红尘君的寿命走到尽头，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但红王的预言从未错过，他说红尘界域要亡了，那就是真的要亡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众人围着梅花8的这一幅画，陷入深深的沉思。 “也许问题的关键，不在红尘君身上……”陈伶想起那几个无极界域的探子，眼眸微微眯起，“这段时间，我也有一些收获……” 随着陈伶如实将自己回到红尘界域后发生的一切复述一遍，其余几人眼中的惊讶越发浓郁，不光是震惊于无极界域的出手速度，更是被陈伶玩转两大势力的手段所折服。 浮生绘和无极界域，就像是两枚陀螺，在陈伶的抽打下被玩的团团转…… “莫非，红尘界域的危机，是来自于无极界域？” “无论如何，还是先想办法找到红尘基地吧。”陈伶主动开口，“只要能救出梅花8，一切的疑点或许都能迎刃而解。” “说的没错……但这几个月，其实我和黑桃6已经把主城里几乎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没有红尘基地的影子。” “会不会和极光基地一样，被埋在地下？” “不好说……这里不像是极光界域，执法官就行走在街道之上，总有人会进入极光基地，只要稍微留意就能找到基地入口。红尘基地就太神秘了，无论是普通居民，还是那些负责管理秩序的警员，都没听说过这地方的存在。” 陈伶思索许久，在便签上迅速罗列着什么： “现在，我们大概有几个方案……第一，根据画卷上的花瓣线索，广撒网，利用我的人脉和影响力，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 第二，找到一个或许知道红尘基地位置的人，想办法从他口中得到信息； 第三，直接想办法引出浮生绘的成员，然后偷摸跟在他身后，顺藤摸瓜找到红尘基地…… 相对而言，第三种方法风险太大，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一个绝对安全的栖息地，引诱浮生绘还是太冒险了。” “我同意，我们现在还没到必须冒险的那一步，可以用第一二种方案先试试……” “第一个方案倒是好说，以红心6如今的人气，完全可以借商演之名接近各大财团和政治团体，问题是这第二个方案…… 在这红尘主城里，谁最有可能了解浮生绘的底细，知道红尘基地的位置呢？” 几人思索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同时转头看向一旁的陈伶，表情有些微妙…… 陈伶的嘴角微微抽搐，此时，一个名字也涌现在他的心头。 “对不住了，王局长……” 第590章 断电 “阿欠——！！” 坐在办公桌前的王锦城猛的打了个喷嚏。 他表情古怪的揉了揉鼻子，不知为何，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 “局长，您要的报告来了。” “情况怎么样？” “这两天，一共发生了十八起大规模停电，两起意外窒息死亡事件……窒息死亡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是因为燃气管道老化，导致燃气泄漏，在封闭空间内充盈，让人在睡梦中窒息而死，不存在他杀的可能性…… 但是这个停电，确实很麻烦，频繁的停电已经影响到一部分居民的日常生活，这两天电力局那边已经收到上千份投诉了，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我们。” “停电关我们什么事？？” “他们怀疑是有人刻意破坏电路，否则电力系统根本不会这么频繁的故障，所以就报警了。” 王锦城沉思片刻，“所以，你派人去查了吗？” “查了啊，但是根本没有人去破坏电线，也没人暗中偷电，那些线路就是莫名其妙的不能用了……我估计，应该是年久失修的缘故。”警员不甚在意的说道。 “莫名其妙的不能用了……” 王锦城喃喃念叨着这句话，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有些难看， “妈的……不会吧……” “怎么了局长？” “……” 王锦城没有回答，他在办公桌后表情凝重的来回踱步片刻，脸色越发凝重，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他才沉声开口： “去，给我把电力局长叫过来……我要这段时间，所有失效的电线位置图。那两个老化的燃气管道，也给我在地图上标注出来。” “还有……让下面的警员打起精神，最近主城里任何的异样，事无巨细，都要给我列举上报，尤其是器物损坏，老化失灵的方面。” 警员虽然不解，但还是迅速点头： “好，我这就去办！” 说完，他扭头冲出办公室。 王锦城独自站在办公桌后，如同雕塑般伫立许久之后，缓步走到窗前， 他看着外面一直绵延到地平线尽头的城市，喃喃自语： “希望是我多心了。” “红尘界域，怎么着也不能这么倒霉吧……” …… 惊鸿楼。 滋——滋滋—— 随着轻微的电流声响起，陈伶头顶的电灯闪了闪，最终陷入黑暗。 正在盯着桌上硕大主城地图沉思的陈伶抬起头，看着那盏熄灭的电灯，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停电了？”正趴在地图上打盹的简长生也抬头看向灯泡。 “……好像是。” “正好，我能睡的更香了。” 说完，简长生又趴回桌上，蹭来蹭去的挪动一番，舒服的闭上眼睛。 陈伶忍不住开口，“不是说了要找红尘基地吗？你怎么又睡了？” “这不是有你在吗？这种动脑子的活，还有我什么事？”简长生硬气的回答，“你们让我去踩点，我也去了，这两天快把红尘主城跑遍了，现在多睡会怎么了？你指望我的猪脑子能帮上你什么忙吗？” “……没事了，你继续睡吧。” 简长生扬了扬下巴，像是一位打了胜仗的将军，骄傲的重新趴回桌上。 陈伶：“你睡归睡，别压我地图。” 简长生默默的抬起手肘，让陈伶把地图抽出去，然后闷头就在桌上开睡。 陈伶看着手中这份比桌面还大一倍的地图，心中暗叹一口气，手中拿着一支红笔，却迟迟不知该如何落下。 这几天，他们几人一直在搜寻那副画上的血色花瓣。 陈伶问过了黄簌月，也动用了黄氏财团的人脉，却始终没有找到这种花的品种，也没找到红尘主城里哪个地方有这种花。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红尘基地不在常规概念的“红尘主城”里，在地表也没有一个实际的地点，他们猜测，这基地很有可能被掩埋在地底，或者被以另一种方式藏了起来。 虽然方块10有办法勘探地底，但他一个人的速度实在太慢了，这么一寸寸找过去，翻遍红尘主城至少得一年，陈伶他们等不起。 “王锦城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都没来戏楼，贸然找上门也容易起疑，再怎么说也得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才行……” “或者，还可以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轻微的鼾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陈伶看了眼已经趴在桌上睡过去的简长生，忍不住翻个白眼，起身推门而出。 哗——哗—— 从戏楼的二楼向下望去，孔宝生正在门口扫地，李青山则拿着一份戏本，一边踱步一边练声，细枝扫帚划过地面的轻响，与悠扬的戏声混杂在一起，让陈伶紧绷的神经下意识的放松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下楼梯。 “林兄，你终于下楼了。”李青山看到陈伶下来，放下戏本，笑道，“今晚咱的演出曲目定了吗？” “还没呢……你有什么想唱的吗？” “我想唱的可就太多了，白蛇传，空城计，贵妃醉酒，四郎探母……” 李青山洋洋洒洒列了三十多条经典曲目，几乎都没怎么思考，看着认真掰手指的李青山，陈伶忍不住笑道： “要唱这么多？什么时候能唱得完？” “很快啊，就算一天一曲，一个多月也就能都唱一遍。”李青山理所当然的说道，紧接着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抱歉林兄，差点忘了你才是这里的老板……之前我在柳镇唱戏的时候，根本没什么人听，现在不仅观众越来越多，咱们唱的东西也开始回归主流视野……我好像，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没有的事，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本来就是你应得的。”陈伶摇头道， “不过……咱今天够呛能唱戏了。” “啊？为什么？”李青山往外看了一眼，“今天也没下雨啊？” “戏楼断电了，晚上没有灯，我们可没法演……” “断电了？！” 没等李青山回答，门外的孔宝生耳朵一竖，立刻拎着扫帚蹭蹭蹭的跑回屋里，用手在开关上扒拉几下。 第591章 源头 果然，满屋的电灯都毫无反应。 “好好地，怎么就断电了呢……”孔宝生喃喃自语，“不行……我得去趟电力局，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去电力局干嘛？” “这电不都是电力局发的嘛，现在电用不了了，肯定得去找他们啊。”孔宝生下意识的回答，“就算是电路坏了，至少也得去问问什么时候能来电吧？要是电来的晚，还得提前准备煤油啥的……” 一边说着，孔宝生已经穿好外套，匆匆离开戏楼，往电力局的方向跑去。 听到这句话，陈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怔在原地。 电是电力局发的，出了事情去找电力局，这是追根溯源，理所当然……既然如此，红尘基地的存在，为什么不能溯源呢？ 红尘基地是红尘界域的基石，而红尘基地，是红尘君一手建立的； 找不到红尘基地在哪里，为什么不直接去问红尘君本人？ 陈伶的眼眸逐渐亮起，他毫不犹豫的转头往二楼跑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青山一愣，他茫然开口： “林兄，你去干嘛？” “我有点事！这几天戏楼的演出曲目，都由你看着定吧！” 陈伶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进了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上，只留下一脸懵逼的李青山站在空荡楼下…… 他看着陈伶紧闭的房门，愣愣的回了一句： “哦……” …… 随着陈伶将u盘插入桌面，下一刻，熟悉的深绿色代码，便自动浮现在他的眼前： 【编号】 【读取中……】 【读取完成】 陈伶只觉得眼前迅速陷入一片漆黑，意识再度恢复之时，周围的场景已然变化。 陈伶最先看到的，是一只熟悉的翻盖手机屏幕，屏幕中自己冷漠的比着剪刀手，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其表面，顺着指尖向下流淌。 他回到了上次在时代存档下线的那一瞬。 陈伶随意的将翻盖闭合，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缓缓站起环顾四周……博物馆已经有大半都沦为废墟，在那灰色细雨中，一个少年正吃力的将三张床塌转移到屋檐下。 姚清好不容易把杨宵，苏知微，肖春萍三人安顿好，避免风吹雨淋，一转头看到陈伶正平静的站在那， 他短暂的愣神片刻，就跟见鬼了一样。 “你……你你你……你的伤怎么瞬间就好了？？” 姚清清楚的记得，陈伶刚才还浑身是血，肠子都从肚子里流出来，一副要死的架势……自己还问他要不要救护车，结果他拒绝了，自己一转头，这家伙居然就彻底好了？！ “说了只是一点小伤，没有大碍。” 陈伶随意的摆摆手，径直走到那三张床塌之前，目光落在苏知微苍白的脸上。 他这次进入时代存档，也只有十二个小时的时间，他最好要在这十二个小时里问出红尘基地的线索，否则错过这次的机会，下次再进入这里就是一个月后…… 一个月，能够发生很多事情，到时候红尘界域是否存在，还不好说。 但偏偏苏知微又在刚才的战斗中透支了精神力，能不能及时苏醒尚未可知，现在陈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这里坐干等，听天由命了。 陈伶无奈的叹了口气，独自走到门口的台阶上坐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陷入沉默。 “不是，你叹气是什么意思啊？”姚清顿时急了，他跑到陈伶身边，忍不住问道，“他们怎么了？你……你你实话跟我说，我能扛得住！”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伶瞥了他一眼，“他们就是精神力透支，昏过去了，你不是看过他们的情况吗？” “谁让你突然走过来，脸色难看的看他们一圈，又叹了口气……怪吓人的。” 陈伶：……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醒？” “不好说，只能看他们各自的透支情况了……我是希望他们尽快醒的。” 陈伶耸了耸肩，如实说道。 姚清虽然心中焦急，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在陈伶身边干坐着，眼巴巴的看着这片破烂的博物馆废墟，不断的唉声叹气……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姚清来来回回的看了三人好几遍，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无奈之下，索性直接走到废墟中翻找起来。 干等也是等，不如趁这时候从废墟里救几件藏品出来，这些被埋在下面的东西有不少都是前辈遗作，价值暂且不论，对他与肖春萍而言也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姚清搬起一块又一块的石头，双手满是灰尘，偶尔也能从下面掏出几幅绣图，虽然裱在周围的框与玻璃都碎了，但柔软的绣图本身并没有受到太多破坏，只是沾满了灰尘。 姚清拂去这些绣图上面的灰尘，眼眸中满是心痛，将它们从细雨中带回屋檐下，小心翼翼的抚平，最后用一块石头压住，防止被风吹跑。 陈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只是静静的像是一尊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咦从废墟中传来。 只见姚清拿着一只被砸碎的相框，疑惑的从远处走来，同时双手将外面破烂的框子拆下，将其中的照片抽出。 “奇怪……这个照片之前是放在哪的？” “什么照片？” “好像是奶奶跟人拍的照片……旁边这人，我好像没怎么见过？” 一边说着，姚清一边将照片随手递给陈伶，后者随意的瞥了一眼，突然愣在原地。 照片上，是肖春萍和一个年轻人的合影，看背景像是在广东那边的某个老街上，身后的霓虹灯牌都是繁体的特色小吃。 与肖春萍合影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红色的演出服，上面点缀着彩线与珠片，袖口还绣着一条威武的东方龙……他左手捧着一颗鲜艳的醒狮头套，右手冲着镜头比了个“耶”，正咧嘴笑着，鼻梁上戴着一副小圆镜框的墨镜，给人一种略带痞气的潇洒感。 “醒狮？”陈伶疑惑的将照片翻到背面，一行日期印入他的眼帘： 【2020.06.14】 第592章 验证历史 这就是那个戏神道的少年？ 陈伶记得之前肖春萍跟他说过，几年前遇到过一位跟自己一样同属戏神道的年轻人，说是去国外发扬醒狮文化去了，而且还会踩着云朵飞上天，应该是自己悟出了【云步】。 从装扮上看，这人大概率就是肖春萍口中的那人，两人相遇的时间是在两年前，光看面相，现在他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大。 “他应该是你奶奶的朋友……你没见过吗？” “奶奶的朋友多了去了，我哪能都见过。”姚清无奈耸肩，“前两年，奶奶好像确实去过一次佛山，参加什么非遗什么会来着……应该是那时候拍的？” “那就是了。” 陈伶点点头，便将照片还给姚清，这人现在离他太遥远了，估计很难再有什么交集。 姚清虽然不懂，但还是默默的将照片收好，继续在废墟里翻找起来。 越来越多的绣图被姚清刨出，摆在屋檐之下，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坠落的雨滴终于逐渐停止，灰蒙的云层笼罩在上空，只留下满地的潮湿。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后方传来。 正在忙碌的姚清先是一愣，随后猛地看向屋中的三张病床，立刻迈步向那里赶去。 陈伶也回头望去，只见苏知微正撑着身子，缓缓从病床上坐起，脸色苍白憔悴，一只手扶着额头，似乎还没有彻底缓过来。 “知微姐！你终于醒了？？”姚清惊喜的开口。 “……”苏知微环顾四周，看到满地的废墟，眼眸中满是茫然，“这里……是怎么回事？” “奶奶跟那个猎人打了一架，博物馆也受到了波及……不过，事情已经解决了。” 姚清简单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一遍，当说到肖春萍也是神道拥有者，而且拥有毁天灭地的威能之后，苏知微的脸上也浮现出震惊。 苏知微没受什么外伤，只是精神力被透支，休息了一会等到头晕目眩感逐渐退去后，便从床上下来。 与此同时，陈伶迈步向这里走来，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此时距离时代存档结束，已经没剩多少时间，要是苏知微再不醒，恐怕他的计划就要落空了……好在上天似乎是站在他这边的。 陈伶看了眼还在沉睡的肖春萍和杨宵，轻声对苏知微道： “苏博士，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苏知微虽然不解，但还是点点头，跟在陈伶身后往远处走去。 灰蒙的天空好似铅云，在风中缓缓流动，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入废墟深处，世界都安静下来。 “陈导，有什么事吗？”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陈伶停顿片刻，似乎是在思索该怎么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需要陷入沉睡，睡很久很久，你会把自己藏在什么样的地方？” 苏知微愣住了，她没想到陈伶的问题如此……抽象？ 她看着陈伶的眼睛，像是猜到了什么，兀的一笑： “陈导，你是找不到我了吗？” “……算是吧。”陈伶无奈的笑道，“在我本体所在的时代，你藏的太好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所以我就想着，不如来问问你本人。” “但你不是说，你所在的时代，和这里并不是同一个世界吗？我在这里给的建议，在你那里未必会有效吧？”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但不管在哪个世界，做出决定的都是你苏知微，就算不会完全一样，思路应该是相似的……而且我一直感觉，存档与现实世界，应该也存在某种紧密的关系。” 苏知微认真的思考起来，反问道： “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或许还会有其他人，但他们大概率是保护你的，你们会有一个类似于安全屋的东西。” “在那个时候，我很厉害吗？” “很厉害，你多半已经踏上九阶，正式成为九君了。” “也就是说，我已经可以完整的动用【弦理论】了……如果是这样……”苏知微沉吟许久，“越是重要的东西，就越是会藏在渺小的地方。” “果然如此……”陈伶若有所思。 陈伶清楚的记得，苏知微已经跟他两次提过“一花一世界”的概念，在弦理论中，是存在高维空间的，而越是高维，往往就越是渺小……如果苏知微要把自己藏起来，极有可能会像藏起红尘界域那样，把它嵌入某个不起眼的花瓣或者尘埃之中。 但即便陈伶清楚这个逻辑，还是没有办法去找到红尘基地，毕竟红尘界域那么大，要找到藏着红尘基地的那一粒尘埃或者花瓣，再给他十辈子都找不完。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把高维世界藏在哪里？”陈伶试图更具体的获得一些信息，“比如，一朵什么颜色的花？或许是藏在高的地方？你有什么偏好之类的吗？” “偏好……”苏知微眉头紧锁， “这个我很难回答你，不过如果是要在那里沉睡很久的话，我会希望那个地方是熟悉的，能让我有安全感的地方。” 熟悉的，有安全感……红尘界域里，会存在这种地方吗？ 陈伶陷入沉思。 陈伶看了眼时间，距离这次存档结束还有不到三分钟，他所能获取到的信息大概也就只有这些了……就在这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能不能帮我验证一个事情？” “什么？” “我怀疑，这个世界或许跟我所在的世界，存在一些联系……因为我第一次在极光界域遇见杨宵的时候，他似乎认得我。”陈伶如实说道，“虽然其他人都说这里只是存档，但我还是不太相信……我甚至觉得，这里就是真实的历史，我们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影响到未来。” 苏知微眉头微微上扬，似乎听不懂陈伶的意思，但还是问道：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如果我们下次相遇……我说的不是在这个时代，而是在好几百年之后。”陈伶的眼眸中闪烁着微光，“几百年后，如果你从沉睡中苏醒，而我们又再次相见……我希望，我们能用某种方式，验证这段历史。” 第593章 灯火通明 “验证历史？” “最简单的方式，当然就是直接相认，我喊你苏博士，你喊我陈导，然后就说好久不见，回忆着几百年前我们曾一起经历的一切，一起在废墟中聊过这段话语……如果这一切发生了，自然就说明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苏知微疑惑问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陈伶叹了口气，“但是当时杨宵跟我见面的时候，就……很含糊？他似乎认得我，但又不想直接跟我相认，我也不知道当时他在想什么。” “所以，你是担心我会和他一样，态度十分模糊？” “没错……所以，我希望能提前约定好。”陈伶正色道，“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就正常相认；但如果中间出现了一些复杂的因素，导致没法直接相认，我们就约定一套暗语。” “嗯……也可以，什么暗语？” 陈伶想了想，“你知道李白的那首诗吗？相逢红尘里，高揖黄金鞭。” “知道，要用这句吗？” “不，我们稍微修改一下……到时候，我会说‘相逢红尘里’，然后你回答‘浅笑岁月长’。”陈伶停顿片刻，“只要你回答下半句，就说明我们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即便不相认，我心里也能有数。” “没问题，我记住了。” “多谢。” 陈伶掀开翻盖手机，距离这次时代存档结束，已经只有不到十秒， 他最后深深的看了苏知微一眼，微笑道， “那么，期待与你在另一个时代相见。” 【编号时限已到】 【读取中断】 …… 红尘主城。 布鞋踏过路面浑浊的水洼，将水面踩出阵阵波纹，搅动的倒影中，一个穿着破布麻衣的身影，正缓步穿过破败巷道。 那是一个好似乞丐的女人，身上披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棕色麻衣，黑色的长发满是泥泞，被盘起遮挡在破烂兜帽之下，即便有人从巷道中与她擦肩而过，都不会抬头看她一眼，甚至反而会避让远离。 直到走到一处早已废弃的烂尾楼楼顶，她才缓缓停下脚步，从墙角的箱子里掏出一只被精心包裹的馒头，坐在地上一口口的轻咬起来。 在那被泥污遮掩的斑驳不清的脸庞上，一双好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正在时刻观察着周围。 柳轻烟心中很平静。 自从半年前，她在花都财团的大本营，剥皮杀死那个恶心的老头之后，就彻底隐姓埋名，藏身于红尘主城的市井之中。 一方面，是为了躲避警员和花都财团的追捕，另一方面，是为了深入的追寻这条路径的本质。 柳轻烟能感觉到，自身的路径与其他人的不太一样。 半年前她踏上这条神道，就隐约感受到有两条延展而出的岔路……它们彼此天差地别，却又隐隐相关，一条平坦浩荡，一条荆棘丛生。 而最终她所踏上的，便是荆棘丛生的那条。 这条路步履维艰，晦暗不清，直到现在柳轻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选择了什么，也没有人能指引她的方向，甚至连神道与路径究竟是什么都并不清楚；她就像是一个瞎子在黑暗中摸索。 踏上这条路后，柳轻烟本能的开始厌倦表演，厌倦那些充满着各种欲望的目光，尤其是亲手杀死宗文之后，她体内的某种东西像是觉醒一般，指引着她远离世间纷扰。 好消息是，她杀了宗文之后，顺便带走了后者保险箱里的珍宝，将这些东西全部变卖之后，全部寄回了柳镇的老家。 这些钱应该够她父母还完欠下的天价债务，也够弟弟去看病，她也不必再为了替父还债，继续去当什么明星，成为被财团剥削奴役的工具。 这半年，柳轻烟过的很艰难，却又很轻松，她就这么观察着红尘界域形形色色的人们，不知不觉中，便迈上了第二个台阶…… 但现在，她已经看不清接下来的路，究竟在哪里了。 柳轻烟看着天色逐渐黯淡，一盏盏灯火在昏暗中亮起，逐渐连接成片，滚滚红尘在这些霓虹灯光中苏醒，人们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开始在其中追寻身与心的刺激愉悦。 但奇怪的是，这些遍布城市的灯光，最近总是有几片陷入黑暗，像是生长在霓虹世界中的霉斑，散发着莫名的诡异与阴沉，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黑暗区域还越来越多。 “是断电了吗……”柳轻烟喃喃自语。 她起身走下烂尾楼，脏兮兮的衣服仿佛与黑暗的巷道融为一体，刚走了几步，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 柳轻烟低头望去，发现那是一份被丢在路边的报纸。 报纸的表面满是脚印，看日期，应该也是好几天前的了，她顺手将其拿起，第一页便是关于大破黄昏社的新闻，扫了几眼之后，她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她仔细看完了上面的内容，又往后翻了一页，看到一张戏台上的湿漉侧颜，突然愣在原地。 “他回来了……” 柳轻烟的眼眸逐渐亮起，目光瞬间锁定文章内的“惊鸿楼”三个字，也不管报纸脏不脏，直接将其卷起塞入怀中，匆匆就往某个方向跑去。 她穿过人流攒动的街道，与霓虹闪烁的店面，就连兜帽下沾满污泥的发丝都轻飘了出来，这位匆忙奔跑的乞丐般的少女，也引来路人一阵疑惑的目光。 柳轻烟对此恍若未觉，她一路跑过几个街区，最终在某条街道前停下脚步。 这个街区，似乎也被霉菌般的黑暗笼罩，周围的一片建筑都断电了，到处都是提着煤油灯照明的行人与店铺……唯有一栋建筑例外。 那是一栋外形老旧的戏楼，此时戏楼的门口，正停着两辆装满灯笼的大卡车。 七八个身影正拎着点燃的灯笼，悬挂在戏楼内外，灯笼的光辉将黑暗尽数驱散，即便没有电灯照明，戏楼依旧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一群人正拿着像是门票一样的东西，排队等在戏楼之外，看到这栋明亮无比的戏楼，忍不住啧啧称赞着什么…… 戏楼内。 本来都做好摆烂休息准备的陈伶，一脸懵逼的看着门口，正兴奋指挥灯笼悬挂的孔宝生，以及后台兴致勃勃，像是打算唱一整晚的李青山，忍不住扶住额头…… “造孽啊……” 第594章 转身 陈伶很无奈。 从时代存档回归后，就已经是傍晚，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下来，而戏楼里因为没有电灯，显得格外昏暗寂静……他本以为，自己今天终于可以休息一下。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自己身边这群人的积极性。 “特使大人。”黄簌月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听说这片街区都停电了，担心影响到您，所以立刻派人去采购了一批灯笼给您送过来……这些灯笼全部挂上，亮度肯定不比电灯的效果差。” “……” 陈伶看着门外两大卡车的灯笼，嘴角微微抽搐，“……谢谢你。”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黄簌月笑弯着眼睛，满屋灯笼光辉映照在眼瞳，像是藏不住的漫天星辰。 “对了，让你去找的东西，还没有进展吗？” “还没有。”黄簌月摇了摇头，表情认真起来，“我已经拜访了好几位植物学专家，给他们看了那种花瓣的样子，甚至还专门派人去了趟南海界域，但还是没有人认出这种花……他们中有一大部分人都认为，这种花不像是地球上的品种。” “……不是地球的品种？？”陈伶愣住了。 这些花瓣，可是就铺在红尘君身下的，要是这些花不是地球的品种，那岂不是说红尘君不在地球？那她还能在哪？把自己藏进了太空？？ “如果不行的话，或许我可以亲自去一趟南海界域，再找那些专家确认一遍。”黄簌月道。 “算了，不必了……我再从别的地方找找突破口吧。”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戏楼内外的灯笼已经全部挂满，几十只灯笼均匀分布在每一片区域，让这里成为整片界域最明亮的建筑。 甚至有一部分在家黑暗中待着无聊的居民，看到这座灯火通明的戏楼，都忍不住走过来凑凑热闹，导致戏楼门口排队的人数空前的多，人山人海几乎挡住了整条道路。 “先生！今天外面的客人太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演出？”满头大汗的孔宝生跑过来问道。 事已至此，陈伶再想摆烂已经不可能了，无奈摆手： “准备一下，准点开始吧。” “好嘞！” 随着陈伶转身回后台去准备，戏楼门口也忙碌起来。 简长生与方块10，耷拉着脸站在门口，开始按照排队顺序售卖今天的演出票，动作机械而僵硬，像是两个没有感情的检票机器……自从戏楼的观众越来越多，光凭一个孔宝生已经没法完成所有工作，于是他们二位“专业团队”的成员，只能被迫兼职给陈伶站岗检票。 “这活真是有够无聊的。”简长生小声吐槽。 “无聊，但也是伪装潜伏的一环。”方块10面无表情的回答，“做好普通的工作，才能混进普通人的生活……而且也不用你天天站，今天是梅花j与红心9去夜寻红尘基地，明天也就该轮到我们了。” “话是这么说。”简长生抬头看了眼后面望不到头的队伍，忍不住开口，“但是今天的人，真是格外的多啊……是断电的缘故吗？” “应该是。” “啧，它要是明天断电多好……偏偏挑我检票的这天断电，这破运气。” “说起来，最近红尘主城里断电有点太频繁了。” “断电频繁？所以呢？” “你才刚加入黄昏社不久，没怎么跟其他势力打过交道……感知没那么敏锐也很正常。”方块10的眼眸微微眯起，“有时候，要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什么意思？” “你，听说过绛天教吗？” …… 戏楼外。 柳轻烟看着这栋灯火通明的戏楼，当那红衣一闪而过的瞬间，她心神微微一动。 一根红色的丝线在她的视野中浮现而出，仿佛跨越虚空，与那红衣人连接在一起，而丝线的另一端，正连接着她的心脏。 是他，果然是他…… 就连柳轻烟都没想到，陈伶三次进入红尘界域，扮演的竟是三种不同的角色，而且上次的黄金会特使与这次的红尘名角儿，画风转变未免太大了些……但这也更加证明了，陈伶在伪装潜伏方面的顶级造诣。 随着检票开始，周围的人群开始向戏楼靠近，混在人群中的柳轻烟，也不自觉的沿着队伍前进。 “还剩下最后三张票了，后面没有排上的也不用气馁，我们这边会发放明天的号码牌，如果有兴趣的话，明天可以凭借号码牌提前入场~” 简长生吆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一张又一张演出票被售出，前面的人陆续进场，不一会就将戏台下的观众席坐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几个席位，排在队伍后面的身影见此，顿时唉声叹气起来。 当柳轻烟走到队伍最前列，简长生的手中也只剩下一张票……这将是今晚陈伶演出的最后一张入场券。 简长生看到最后的“幸运观众”是个乞丐，微微一怔，但还是开口道： “你好，要买票吗？一百一张。” “……” 柳轻烟伸手探入口袋，里面确实还有几张银票，她虽然平日里过的节俭，像是个乞丐，但其实并不缺钱……她深深的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戏楼，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不用了。” 说完，她转身便重新向队伍后走去，身形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简长生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有人辛辛苦苦排了这么久的队，眼看着就要拿到最后一张门票，却又转身离开……哪怕她不想看演出，买下这最后一张门票，转手也绝对能卖个两百，是稳赚不赔才对。 不过想到刚才那女孩的装扮，可能确实是无力支付票价，只能无奈离开……想到这，简长生也不由得心生同情。 “那就下一位吧。” 排在柳轻烟后面的身影，本都已经做好了买不到票的心理准备，正懊恼的直跺脚，看到这一幕顿时欣喜若狂，毫不犹豫的从口袋里掏出钱买下票，蹦蹦跳跳的跑进戏楼里。 柳轻烟沉默的穿过人群，对身后的一切恍若未闻。 第595章 信奉赤星之人 要说柳轻烟不想进去看陈伶，那肯定是假的，但她此刻的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之前的对话。 “特使大人……您觉得如果我找到他，他会同意让我追随他吗？” “或许不会。” “为什么？” “有些人独来独往惯了，就不喜欢有人跟在左右……尤其是黄昏社的人。” 如果她进去观看演出，即便已经伪装成这样，她相信陈伶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来，或许会觉得她是阴魂不散……既然陈伶已经明确说过不希望她追随，那她就远远的看着就好，这是早就决定好的。 柳轻烟不想给陈伶带来困扰，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很麻烦，见不见到他无所谓，只要知道他在那，就够了。 柳轻烟穿过人群，经过对面的一家廉价旅馆门口，突然停下脚步。 她抬头看了眼旅馆二楼和三楼的小黑窗户，又看了眼正对面灯火通明的戏楼，眼眸中闪过一抹犹豫……她纠结许久后，还是摸了下口袋里的银票。 “这里，应该能听得见吧？” 柳轻烟双唇微抿，还是走入昏暗的旅馆大门。 …… 惊鸿楼。 检完所有票的简长生，终于长舒一口气，跟着方块10走回戏楼，在门槛上坐下。 “对，刚才说到哪了？” “绛天教。” “哦对，我听说过啊，那不是跟黄昏社和融合派一样，都是九大界域的最高级通缉势力，人类公敌吗？”简长生一愣，“怎么？断电的事情……难道跟他们有关？” “从九大界域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不过我们可跟那群家伙不一样。”方块10正色道，“我们黄昏社的目标，只是逆转时代，重启世界，我们的路是正确的，是对整个人类都有益的！只不过并不被九大界域认可……但绛天教的存在，就是纯粹的人类蛀虫。 你知道绛天教的人，信奉什么吗？” “我记得是……信奉赤星？”简长生回忆着说道。 “没错。”方块10微微点头，“绛天教疯狂的崇拜赤星，他们认为人类文明的存在就是错误的，是这颗星球上滋生出的病毒文明，既然是错误，就需要被修正…… 他们将赤星视作上苍派下的使者，肩负着修正一切，复原一切的职责，凡是赤星所过之处，文明便会倒退，一切都会倒流向最原始的起点。” “信奉赤星，毁灭文明？”简长生忍不住开口，“这才是真疯子吧……怎么会有人信这些？？” “其实很正常，越动乱越黑暗的年代，各种宗教信仰就越是盛行……物质文明的倒退本就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再加上界域接连遭遇危机，人需要信仰作为精神寄托。” 方块10耸了耸肩，继续说道，“信奉赤星的，信奉融合的，信奉科学的，信奉各种玄学巫术的……这个时代，各种杂七杂八的信仰不要太多； 我听说其他界域那里，还有人信奉什么……‘寂天使’？说是来自世界之外的伟大存在，身背六只灰色羽翼，打个响指就能毁天灭地……反正越传越玄乎。” “天使？真的假的……” “不知道，反正至今为止，没几人见过他。” “等等……所以，绛天教和断电有什么关系？”简长生依旧不解。 “绛天教信奉赤星，教徒都会从赤星中获取某种力量，将自身作为赤星的载体。”方块10停顿片刻，“每一个绛天教徒，都是一个移动的微缩赤星，他们一旦在某个地方停留太久，自身逸散出的气息就会导致周围的‘工具’失灵，比如电路会莫名其妙的失效，电磁信号会被阻断…… 如果时间再久一些，桌椅，床铺，柜子这种人力拼装的东西都会坏掉，自己变成零件拆碎在地，更别提炸药或者枪械这种稍微精密点的东西……就算是一条被子，也会被拆散成无数根丝线，轻轻一碰就散落飞走。 他们自身逸散出的气息，甚至能影响神道的运转，他所承载的赤星气息越是浓郁，这种影响就越严重。 如果面对一位主教级别的敌人，六阶及以下的神道技能就会彻底错乱，甚至一不小心，我们就会被自己的技能杀死。” 简长生瞪大眼睛，“这也太邪乎了吧？？” “这还不是最邪乎的……因为绛天教徒都携带赤星气息，一旦他们成群出现，可以通过自杀仪式释放出体内的赤星气息，只要数量够多，而且位置遵循某种规律，就能主动引来灰界交汇。 也就是说，他们活着能够影响周围的环境，死了也能召唤灰界，导致大量灾厄降临……理论上只要进行仪式的绛天教徒足够多，甚至能召唤出灭世级的灾厄及其眷属降临，毁掉一座界域。” 简长生倒吸一口凉气！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绛天教被列为人类公敌之一了……他们存在的本身，就是对人类九大界域的威胁，哪怕他们就待在界域里什么都不做，都会对界域造成不可逆的恶劣影响！ “那最近的频繁停电，该不会是……”简长生咽了口唾沫。 “希望是我多心了。”方块10看了眼头顶漆黑的夜色，喃喃自语，“如果绛天教也参合进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 旅馆。 柳轻烟从柜台接过钥匙和煤油灯，沿着狭窄老旧的楼梯，缓缓向二楼走去。 吱嘎——吱嘎—— 刺耳的声音从木质楼梯间传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因老化而破碎一般，柳轻烟一步步踩在其上，眉头不自觉的皱紧…… 由于旅馆断电，而且楼道内没有窗户，周围几乎是漆黑一片，随着她走上旅馆二楼，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鼻而来，摇晃的煤油灯火驱散长廊的一角黑暗，几扇写着房号的木门出现在她眼前。 柳轻烟看了眼手中的钥匙号码，径直走到最深处的一间房门口，将钥匙缓缓插入其中。 她轻轻转动钥匙，还没等用力开门，一阵清脆的声响便从锁扣内传出，紧接着整个门把手都从门上掉了下来，落在老旧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噗通——！ 原本还完好的门把手，就这么摔成了一地的零件。 第596章 自杀仪式 柳轻烟愣在原地。 “咳咳咳……呃呃咳咳咳……” 微弱的煤油灯火在走廊中摇晃，一阵粗犷痛苦的咳嗽声从隔壁的房门后传来，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但声线却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像是某种原始的野兽发出声音，连脚下的地板都微微震颤。 柳轻烟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她看了眼那扇半掩的房门，并没有上前，而是轻叹一口气后，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到底是廉价旅馆，房间内狭窄而破旧，只有一张硬板床孤零零的摆在中央，旁边就是一些上了年岁的老式桌子柜子，屋子的隔音也奇差无比，即便关上门都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咳嗽与粗重喘息。 柳轻烟目光扫过屋子，随手将煤油灯放在桌面，压的老旧桌子咔咔作响。 她径直走到紧闭的小窗前，拔开插销，将其向外推开，一阵轻盈的晚风卷入屋内，将黑色的发丝吹的飞扬而起…… 柳轻烟站在昏暗的旅馆窗后，对面便是灯火通明的戏楼，微光轻柔拂在她的脸颊，好似梦幻倒影。 一阵悠扬的戏腔从戏楼内飘出。 “……小儿女探军情尚无音信~画堂内独自个暗地沉吟， 怕只怕众奸臣又来寻衅，损折我杨家将累代英名……” 听到这声音，柳轻烟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陈伶竟然真的会唱戏，而且唱的如此之好……这曲《穆桂英挂帅》，平日里她也听别人唱过，但与陈伶相比根本是云泥之别。 戏楼外围观的众人也立刻安静下来，就这么坐在路边，痴痴的听着戏腔悠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丝毫不影响众人的热情。 陈伶唱后，另一个戏子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柳轻烟觉得有些耳熟，稍作回忆便想起在柳镇时见过的李青山模样。 渐渐的，柳轻烟陶醉其中，她就这么站在窗前，双眸幽幽望着那座灯火通明的戏楼，不知在想些什么。 “呜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急促且粗犷的咳嗽声再度从隔壁传来，直接打断了柳轻烟的沉浸，她皱眉看向苍白的墙壁，眼眸中满是不悦。 不光是她，这咳嗽声吵闹到甚至连旅馆楼下的行人都听见，不自觉抬头，疑惑的看着楼上的几排小黑窗。 好在这次的咳嗽持续几秒，便停了下来，柳轻烟终于重新听清戏楼内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后，继续望着戏楼的方向，似乎想再度沉浸其中。 “非是我临国难袖手不问，见帅印又勾起多少前情。 杨家将舍身忘家把社稷定，凯歌还人受恩宠我添新坟……” “呜咳咳咳咳咳！！！！！！” 还没等柳轻烟听完完整的一句，歇斯底里的咳嗽声再度响起，这次还伴随着指甲抠动木板的刺耳声响，以及某种诡异的敲砸重物的声音。 咚——咚——咚—— 柳轻烟脚下的地板轻颤，屋里的床铺，柜子与桌椅都发出吱嘎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坍塌。 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眉头几乎拧紧成“川”字，短暂的犹豫后，便提着煤油灯径直走出房间，来到昏暗的走廊内。 没有了墙体的遮挡，走廊内的声音明显更加吵闹，各种奇怪的动静从隔壁半掩的门后传出，而其他房间的房门却始终紧闭，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两位住客。 柳轻烟刚抓住隔壁的门把手，后者便跟她刚才的门把手一样，自动噗通一声落在地上，碎成零件。 看到这一幕，柳轻烟的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门把手坏成那样，还可以归结于老旧失修，但连续两个门把手都一碰就碎，这事情就有些诡异了……再加上此刻屋里传来的非人的咳嗽与喘息声，柳轻烟瞬间警惕起来！ 她的手指抓住半掩的门边，缓缓打开，借着手中煤油灯的微光，她终于看清了隔壁屋内的景象。 狭窄昏暗的屋内，一个披着红袍的身影正跪在地上，红袍之下是一具完全赤裸的身体，此刻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尤其是肺部的位置，已经被某种东西剖开了一道血口！ 此刻的他，一手握着锋利的刀片，割开左胸的皮肉，另一只手握着鲜血淋漓的锤子，正在敲砸着苍白的肋骨，随着最后一锤砸落，第二根肋骨也应声而断！ 但他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跪在地上咧嘴狞笑着，左胸的皮肉与断骨之下，一片肺叶暴露在空气之中。 “咳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大口猩红鲜血，溅洒满地，他余光看到那一缕摇曳的煤油灯火，缓缓抬起头……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诡异森然。 “居然被撞见了么……” 他看到站在门外，像是被吓呆住的柳轻烟，嘴角的笑容越发狰狞， “可惜……你来晚了……自杀仪式接近完成……‘叹息旷野’即将降临……这里的一切都将埋葬于灰界！ 世界，终将归于原初。” 话音落下，他一只手探入破裂的肋骨之间，抓住那块破风箱般起伏的肺叶，便要将其扯出体外！ 但下一刻，一只铁钳般的手掌就抓住了他的臂膀。 他愣住了…… 他试着用力挣了一下手臂，却发现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没法将手臂挪动分毫！ 他茫然的抬起头，只见刚才还在门外被他吓傻的柳轻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面前，那双眼眸中没有丝毫被这血腥场面吓到的恐惧，也没有像其他普通人一样尖叫，而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己…… 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疑惑。 虽然眼前的画面也极为诡异和血腥，但跟活剥宗文相比，其实也差不了太多，因此柳轻烟倒也没被吓到，只是疑惑这人究竟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子。 “你……你放开我！”那人愤怒吼道。 “放开你？”柳轻烟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柔似水，“但你不是在搞什么仪式吗？还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埋葬于灰界？那我为什么要放开你？” 绛天教徒：…… 第597章 灾钟起 这位绛天教徒傻眼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会在这个无人问津的旅馆里，独自完成自杀仪式，献祭对应着“叹息旷野”的器官招引灰界降临……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的仪式即将完成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个莫名其妙的女乞丐。 这女乞丐不仅没有被他的仪式吓到，反而冷静到可怕，反手就禁锢住自己，根本不像个普通人。 潺潺鲜血从绛天教徒的体内流淌而出，自从自杀仪式开始，他就已经陷入濒死状态，生机也在疯狂流逝……他暴露在外的肺叶不断起伏，气息逐渐微弱， “你……你是浮生绘的人？还是……黄昏社？？” “都不是。” “那你……你……”绛天教徒死死瞪着她，想脱口而出一句“那关你屁事”，却根本没有骂人的力气。 柳轻烟的手掌扼住他的臂膀，死活不让他将肺叶扯下来，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凝视着绛天教徒，微微眯起…… 她看到有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从对方的心脏飘出，一直延伸到虚无的尽头。 “我看到了，你的信仰。” 柳轻烟喃喃道，声音在摇晃的煤油灯中，仿佛有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灾难，不祥……你，究竟在信奉什么？” 绛天教徒没有回答，他死死的盯着柳轻烟，眼眸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若不是他正在进行自杀仪式，若不是他已经陷入濒死状态，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看起来，你的仪式必须要摘除这片肺叶才行。”柳轻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一根纤细如玉的手指，缓缓自黑暗中抬起， “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就算是仪式失败了？” 绛天教徒知道自己注定失败，他开始因失血过多而眼前发黑，只能断断续续的开口： “不管你背后是谁……这几片街区不止我一个人在进行自杀仪式……就算这里的仪式失败……周围的街区也会与灰界交汇……你以为只保住这一小片街区……能改变的了什么？” 煤油灯的微光在门外摇晃，昏暗狭窄的房间内，柳轻烟缓缓蹲下身，满地的猩红鲜血晕染她的衣摆，一张面孔在黑暗中清冷平静。 她目光透过小黑窗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下，一栋戏楼的灯火无声照亮一片天空，悠扬戏腔依旧回荡。 她淡淡道： “别的地方我不管……但这里，不是你能染指的。” 话音落下，柳轻烟的指尖轻轻弹在绛天教徒眉心， 砰—— 下一刻他的头颅就像是血花般爆开，顷刻间溅满整面墙壁，甚至连紧闭的小黑窗都被血液浸染，触目惊心。 满地的血色中，柳轻烟缓缓站起身，平静的迈过无头尸体，来到那扇紧闭的染血小黑窗前。 她用力将小黑窗打开，新鲜的空气顿时流淌进来，原本闷在外面的戏声顿时清晰悠扬！ 柳轻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街对面的灯火映照下，柳轻烟染血的脸颊依旧清冷， 她轻轻闭起双眼，修长的睫毛在风中轻颤，整个人像是彻底陶醉在陈伶的戏曲之中。 “陈伶大人唱戏，真是好听……” …… 噗通—— 距离惊鸿楼数公里外，另一间不起眼的旅馆之中，一个被碾成碎片的绛天教徒闷声摔倒在地。 “该死……果然是绛天教！！”黑暗中，王锦城的脸色难看无比， “先是黄昏社，又来一个绛天教，红尘界域这是倒了什么大霉……一口气引来两大瘟神？！” 王锦城来不及再骂，他快步走到窗边，一只手拿出对讲机，按下按钮： “我这里的解决了……其他地方怎么样？” “绿萝路的也解决了。” “该死……我已经在水仙路上找遍了，还是没找到自杀仪式的地点！” “我这也没有找到，这群绛天教徒早就做足了准备，藏得都非常分散，一个个找过去根本来不及……” “这绝对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绛天教袭击，而且背后肯定有人在暗中主持大局，我们察觉的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没有他们快……” “来不及了，绛天教徒的自杀仪式，一般都是同时进行，我估计现在绝大部分仪式都已经结束了。” “保守估计，这次红尘主城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地区会被卷进灰界交汇……造成的伤亡不可估量。” “就算是浮生绘，也没法救下所有人。” 王锦城握着对讲机的手越发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暴起，怒火在眼眸中熊熊燃烧。 “这群畜生……” 王锦城话音未落，一道道灰蒙轻薄的“烟”，便从夜色下的红尘主城各处飘起，像是某种点燃的篝火，正在逐渐与天空相连。 王锦城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篝火，而是一个个完成自杀仪式的绛天教徒死后，从尸体中逸散而出的赤星气息……这些气息将会吸引灰界某片区域的靠近，进行大范围交汇。 几乎所有主城南侧的街区，都有这种“烟”飘起，只有少数几个街区幸免，应该是仪式过程中出了岔子。但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什么，如果一片街区的周围都与灰界交汇，那些灾厄迟早会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一切夷为平地。 随着这些“烟”冉冉升上天空，天空中就像是被烫出一个大洞，一抹灰色开始急速向周围扩散，笼罩天地！ 王锦城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牙关紧咬……他深吸一口气后，拿起对讲机，缓缓吐出四个字： “敲响灾钟。” …… 惊鸿楼。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戏台上，扮作“穆桂英”的陈伶，正沿着舞台边缘踱步起势，尚未唱完，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戏楼镂空的楼顶！ 远处的天空中，一抹灰意正在急速蔓延； 这是…… 陈伶杏红的眼眸微微眯起。 台下众人正看的入迷，下一刻，几道雷鸣般的钟声，便从远处响起！ 铛—— 铛——！！ 铛——！！！ 三声灾钟，红尘动乱。 第598章 红尘动乱 突如其来的灾钟钟声，将所有的戏曲伴奏与唱声打断，戏台下原本沉浸其中的观众们，同时愣在原地。 “这是……” “灾钟？！这是灾钟！！” “三声灾钟，说明发生灰界交汇了？在红尘主城里？” “这怎么可能……我记忆里，主城从来没有发生过灰界交汇才对。” “不光是主城，整个红尘界域都没怎么发生过，从我记事开始，灾钟的存在好像就是个传说……它竟然真的响了？？” “……” 灾钟的响起，让几乎所有观众都愣了几秒，在他们的认知里，这钟声是只存在于警务局宣发的安全手册中的东西，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但越是未知的东西，就越是容易引发恐慌，当“灰界交汇”四个陌生的词汇出现在众人耳畔，在座的所有人都脸色煞白，那些从其他界域流传而来的相关事件，与传闻中灰界灾厄的凶残行径，同时涌上他们的脑海，一阵阵惊呼从人群中传出。 原本在戏楼外围观的众人，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抹诡异的灰色开始在远处的天空蔓延，起初只是缓慢扩散，但随着一缕缕“烟”从四面八方飘起，那抹灰色开始如同潮水般疯狂涌出！ 狂潮席卷，短短的十几秒内，周围的天空已经彻底被深沉的灰色覆盖，没有星辰，没有明月，只有好似柳絮般的白色灰烬，无声的纷扬飘落…… 唯有戏楼所在的这一小片区域，依旧是正常的漆黑夜空。 戏楼门前的众人，呆呆的看着天空中的异变，下一刻衣摆便被吹的飞扬而起！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旷野寒风灌入主城街区，在众多伫立的楼宇间横冲直撞，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凌厉到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吹散。 “怎么办？！那些灾厄是不是要杀过来了？！” “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都让开！我要回家！！” “……” 突如其来的天象变化，将众人的理智彻底摧毁，再也没有丝毫听戏的闲情雅致，拔腿就开始向周围四散逃亡，生怕速度慢了被灾厄叼走。 此时还在戏楼内的观众，更是争先恐后的起身向外跑去，蜂拥的人流挤过老旧狭窄的戏楼门槛，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惊呼声，哭闹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戏台上，李青山的眼眸中满是茫然，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陈伶，发现后者正凝视着头顶的天空，陷入沉思。 “林兄……这是什么情况？”李青山压低声音问道。 “不知道。”陈伶摇了摇头，“不过……这不像是领域失效造成的灰界交汇……莫非是人为的？” “那我们这戏，还能唱的下去吗？” 陈伶没有回答，他低头看向戏楼，此时台下的观众们已经全部夺门而出，只留下乱七八糟的一堆凳子，和零散在地的瓜果壳，场面一片狼藉。 戏楼门口，简长生和方块10快步向戏台走来，陈伶同时迎了上去，三人聚集在一起。 “是绛天教。” 方块10沉声开口，“看来，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绛天教？”陈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方块10将刚才跟简长生介绍过的内容，重新跟陈伶二人复述了一遍，陈伶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好端端的……绛天教怎么会介入进来？而且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发动灰界交汇？”陈伶喃喃自语，“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闹出这么大动静，浮生绘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吧？”简长生问。 “自然不会，他们肯定已经采取措施了。” 方块10停顿片刻，“但刚才我看了一下，这次灰界交汇的面积大概覆盖了三分之一的红尘主城，这个范围实在太大了……就算浮生绘全体出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扭转局面。 而且如果这次绛天教真是早有预谋，肯定会用某种方法引导大量灰界中的灾厄进入主城，让浮生绘和灾厄彼此厮杀，拖慢他们的进度。” “啧，绛天教的这群人，一向这么阴险吗？”简长生忍不住吐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眼窗外，“话说回来，我们这怎么没被卷入灰界交汇里？” “……不知道，也许是负责我们这片的绛天教徒，自杀仪式失败了？” “这么说，我们戏楼是安全的？”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我们周围的街区都被灾厄攻陷，我们这里也是迟早的，最多就是比其他人晚遭殃一些。” “擦，你是说绛天教这帮人算计浮生绘，结果把我们也算计进去了？”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我们确实被无辜波及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 陈伶与简长生同时看向方块10，现在红心9和梅花j外出，方块10就是在场资历最老的前辈，接下来的行动还是得询问他的意见。 方块10沉吟片刻，迅速做好决定： “这样，我和小简先出去看看情况，最好能尽快和梅花j他们汇合，红心你先留在戏楼，随机应变。” “我没问题。”陈伶应道。 “等等……为什么同样是6，我就要去灰界交汇的地方冒险，这家伙就能待在戏楼里休息？”简长生不服的瞪大眼睛。 “红心现在是潜伏的关键人物，是顶梁柱，这栋戏楼都是他的，他在戏楼当然合情合理……你就一检票的，留下来干嘛？” 简长生：…… “更何况，我说的是‘随机应变’，又不是一直死守这里……你的应变能力，能有他快吗？” 方块10的扎心二连，顿时让简长生破防了，他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下脑袋，默默跟在方块10身后向外走去。 陈伶穿着那件戏袍，目送二人走出戏楼，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才回过头去。 此时的戏楼内，只剩下戏台上不知所措的李青山，正在弯腰扶椅子的孔宝生，以及观众席最前排的黄簌月和全叔四人。 第599章 观众异动 “小姐，咱真的不回去吗？”全叔看着空荡的戏楼，与外面狂风涌动的灰色天空，眼眸中满是不安，“灾钟都响了，待在外面可不安全……” “回去？回去就安全吗？” 黄簌月虽然也有些紧张，但并不慌乱，她抬手指了指脚下，“还有哪里，能比特使大人身边更安全？” 全叔张了张嘴，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是无奈的点点头。 灰色的天穹包围在戏楼周围，像是铅块般压在众人心头，不知从何而起的寒风拂过戏楼屋檐之下，像是连绵不绝的叹息。 “先生，外面现在很危险……他们出去没事吗？”孔宝生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他们是‘专业’的。” 如今梅花j，方块10，红心9与简长生都已经出动，而且除了简长生，个个都是黄昏社的前辈，安全方面应该不需要自己操心，至于简长生……嗯，死不了就行。 陈伶回到戏台边坐下，提起一盏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一抿。 微涩的冰凉顺着喉咙向下流淌，他的目光凝视着门外呼啸的狂风，与随风飞舞的白色灰烬，一个疑惑突然涌上心头。 陈伶到现在，也算是跟灰界有过好几次接触，无论是盘踞着各种影子怪物的“鬼嘲深渊”，还是栖息在极北冻海内的“禁忌之海”，都是来自灰界的不同领地……这次绛天教招引而来的，不知又是灰界中的哪一片领地？ “先生，您的茶凉了，我再给您重新沏一杯？” 孔宝生的声音从旁传来。 陈伶微微点头，任凭他将手中的茶杯拿走，心思却还在刚才的问题之上。 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寒风，随风飘舞的奇怪灰烬……陈伶怔怔出神之际，一缕白絮般的灰烬便随着窗边卷过的风，轻飘飘的落入戏楼，陈伶目光看见之后，便下意识的伸手想接住它。 与此同时，孔宝生提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盏，快步向这里走来： “先生，您的茶来了。” 在陈伶的手掌触碰到那白色灰烬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涌上心头！ 他身后的虚无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瞳突然睁开，死死盯着那一缕白色灰烬，原本戏谑的目光此刻瞬间转变为阴冷与森然，一股诡异的气息从陈伶体内飘散而出…… 砰——！！ 孔宝生递到他手中的杯盏，突然毫无征兆的爆碎！ 在少年的惊呼声中，破碎的杯盏溅射而出，滚烫的茶水尽数洒在戏楼的地面上，热气翻涌。 陈伶一惊，他猛地回头望去，那些诡异的观众目光却已经消失不见，在场的其他人似乎也没看到它们，此刻都疑惑的转头看向这里。 “您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黄簌月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快步向陈伶跑来，脸上满是焦急。 李青山也快步走下戏台，往陈伶这里靠近。 陈伶的手掌确实被滚烫热水浇的通红，但这根本不值一提，他随手甩掉指尖的水渍，眉头紧锁的看向脚下…… 只见滚烫的茶水倾洒在地，此刻正好交织成一行狰狞扭曲的小字，展现在陈伶面前： ——【叹息旷野】。 …… 灰色的天穹之下。 众多行人沿着街道飞奔，目光时不时惊恐的环顾四周，仿佛生怕有什么东西从角落里钻出来。 “是警员！有警员来了！”跑在最前面的身影看到对面走来的王锦城，惶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身后的几人也一口气围了上去。 正一手拿着对讲机，脸色凝重的搜寻街道的王锦城见此，只能被迫停下脚步。 “你是警员吧？！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不是说灰界交汇吗？但我们跑了好远，都没能跑出这片灰云的范围……你知不知道，往哪里跑才是安全的？”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询问下，王锦城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他开口道：“这次灰界交汇的范围极大，而且因为绛天教的缘故，附近的城内列车和汽车都已经停摆……想靠双脚走出去不现实。” 这句话一出，众人顿时慌了， “跑不出去？那该怎么办？？” “安全手册上不是说，灰界交汇之后，那些灾厄怪物随时有可能冒出来吗？跑不出去岂不是一直很危险？” “你会保护我们吗？你会保护我们的对吧？？” “……” “抱歉，我有别的事情要忙，没法保护你们所有人。”王锦城表情严肃无比，他停顿片刻，再度开口，“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到家里或者其他建筑里，越隐秘越好，在路上奔跑太显眼了。” 众人的脸色煞白，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们简单环顾一圈周围，便快步往最近的一家餐厅狂奔。 这家餐厅是独栋独户，外立面也是石块堆砌而成，看起来十分结实，此刻里面也躲了至少十几个路人，一双双眼眸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满是惶恐与不安。 红尘主城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经历灰界交汇，而偏偏这次的交汇范围还如此之广，心中惊惧恐慌也很正常……王锦城亲眼目睹那批路人躲入其中，终于能坐下喘口气之后，便收回目光，继续向街道前方走去。 “这里是王锦城，暂时还没发现灾厄的踪……” 轰——！！！ 王锦城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身旁的独栋餐厅便轰然爆开！ 一道苍白的巨影卷携着恐怖的动能，轻松将厚重的石块撞碎成漫天粉末，连带着里面几十位居民瞬间被踏碎成血泥，然后笔直的继续向前冲撞，接连撞碎一栋三层小楼与一家银行之后，继续向前狂奔！ 飞扬的尘埃卷过王锦城面门，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那刚才还向他寻求保护的红尘居民，甚至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踩成了一地血色，十几栋建筑被瞬间夷为平地……即便是王锦城，都没能看清那道白影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锦城的胸膛剧烈起伏，一抹怒意在他眼眸中急速攀升， 他低吼一声，脚下的大地瞬间被撕裂下一块，承载着他的身体，向着那白影离去的方向狂掠而出！ 在他离去之后，灰色天穹下的城市角落，一道道神秘的炼金阵逐渐亮起，那已经化作血泥的残尸之中，众多灵魂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向着某个方位缓缓飘去…… 第600章 吕良人 一枚巨石在天空下呼啸掠出！ 王锦城身形半跪在巨石之上，目光俯瞰着脚下的城市，只见一道白影正在城内横冲直撞，势不可挡的将所有途径的建筑碾为碎片！ 每当它践踏过一栋建筑，总有大量的居民被踩成血泥，短短数秒之内，已经有近百人暴毙在它身下…… 冉冉尘烟在废墟中飞卷，这一刻王锦城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那是一只两层楼高的犀牛，身上没有一丝血肉，仅由森然白骨组成，远远望去像是一只移动的重甲坦克，接连撞碎数栋楼房，都没有在其表面留下一丝伤痕。 它就这么狂野放肆的冲撞在红尘主城，所到之处皆为平地，仿佛这里不是由钢筋水泥铸就的森林，而是一望无际的旷野。 “五阶……不，这应该得有六阶。”王锦城的脸色难看无比， “灰界交汇才刚开始，竟然就有六阶的灾厄闯进来了？” 咚——咚——咚！！ 与此同时，接连几道爆鸣也从街区的其他位置响起，滚滚浓烟自废墟中连接天际，似乎有越来越多的骸骨怪物，正在从另一个世界奔袭而来！ “绛天教……这群畜生究竟藏在哪？” 王锦城牙关紧咬，他自然猜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草原上的羊群突然整齐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多半是因为有牧羊犬的诱导……绛天教，就是这些灾厄背后的“牧羊犬”。 这也就说明，并非所有在红尘界域内的绛天教徒，都执行了自杀仪式，或许还有一部分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暗中操控这一切。 王锦城虽然迫切的想去找绛天教的人，但此刻也没法放任这群灾厄在城内肆虐，照眼下的伤亡速度，恐怕用不了几个小时，这几片街区都会无人生还。 王锦城手掌凌空一抓，那些被骸骨犀牛撞碎的建筑残骸，都像是受到某种指引冲上云霄，在他的上空急速交织成一柄巨大的“犁”，朝着骸骨犀牛飞射而出！ 巨犁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爆鸣，庞大的阴影从天空骤然砸落，在地面拖出数道狰狞沟壑之后，迎面与骸骨犀牛碰撞在一起！ 轰——！！ 在恐怖的冲击力下，巨犁像是被重甲弹击中，寸寸崩碎开来，而骸骨犀牛的速度也逐渐滞缓，停下身晃了晃苍白的头颅，空洞的目光回头望向空中的王锦城。 它厚重的骸骨脚掌在地面重踏，蛛网般的裂纹开始疯狂蔓延，恐怖的力量在其体内汇聚，一条由风交织而成的道路在其身前聚拢，笔直的延伸向天空…… 王锦城只觉得后背一凉，一股被野兽盯上的寒意瞬间笼罩心头。 但他并未退缩，而是冷哼一声后，双手从大地中拔起十数块楼宇高的巨石，巍然环绕四周，庞大的压迫感丝毫不亚于即将奔袭的骸骨犀牛。 咚！咚！咚！！ 苍白的骸骨犀牛身形微弓，庞大的身躯以极低的姿态趴伏在地，短暂的定格之后，如同离弦之箭骤然冲出，骸骨重甲撞破空气竟然震出音爆！ 气流在犀牛周围疯狂挤压，它眨眼间掠过百米，路上的所有建筑都在瞬间化作碎渣，随后竟然脚踏虚空飞起，以不亚于流星坠落的速度朝王锦城撞去！ 王锦城浑身的肌肉紧绷，正欲操控周围的巨石有所动作，一阵诡异的狞笑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他余光望去，只见在身下的一座钟楼楼顶，一个披着诡异红袍的身影正站在狂风中，红袍像是云朵般飘舞，袍子下面竟然没有任何衣服，只是一具原始而赤裸的躯体。 那是一个长着旺盛毛发的男人，胸毛像是甲胄般覆盖胸口，野人般的头发在风中凌乱飞舞，暗黄的指甲足有五六厘米长……他死死的盯着王锦城，随着嘴巴张开，宛若野兽的狰狞獠牙暴露在空气，他正对着王锦城哈哈大笑着，嘴巴开合想说些什么，但发出的却是好似猿啼的原始嗓音，仿佛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 看到这身影，王锦城的瞳孔骤然收缩！ “主教级？！！” 下一刻，王锦城突然觉得自己的路径开始摇晃，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气息正在干扰着他的精神，原本巍然悬停在周围的巨石山峰开始彼此碰撞，就像是失控一般！ 糟了！ 这短暂的扰动，让王锦城的心坠入谷底，他猛地回过头去，一阵飓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道势不可挡的骸骨巨影便撞碎眼前阻挡的所有巨石，在他的眼中急速放大！ 咚——！！！ 王锦城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上的骨头就像是棉絮般脆弱断裂，整个人轻飘飘的从空中被撞落，在叹息的狂风中无力坠入城市。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看到王锦城被一击撞落，狂风中的绛天教主教张开大嘴，肆意的狂笑着，时而还忍不住用双拳锤两下胸口，发出呜呜的声音。 咔嚓！！ 一道墨色的雷霆掠过天际，打断了这位主教的狂笑。 他的表情突然一僵，扭头看向王锦城坠落的方向，脸色逐渐阴沉。 只见一个身背八尺墨笔的白衣身影，稳稳的在半空中接住王锦城，将其缓缓放在路边的街道上，一双凌厉的眼眸瞬间锁定半空中的骸骨犀牛，与钟楼上的绛天主教。 【浮生绘】第三殿堂，吕良人。 血肉模糊的王锦城，看到那一柄八尺墨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吕良人出现在这里，说明浮生绘的十大殿堂，已经介入战场。 吕良人一只手抓住背后的八尺墨笔，用力将其挥洒而出，像是一位手握方天画戟的将军，一步步向前走来，森然杀意向周围肆虐，两侧街景都在这一刻被黑白水墨所浸染！ “绛天教……你们真以为，这红尘无人了？” 随着他的靠近，钟楼上的那位绛天主教不自觉的后退半步，哇呀哇呀的喊了两声之后，扭头就往下楼往远处狂奔。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骸骨犀牛，空荡的鼻尖吐出阵阵风声，脚掌在虚无猛踏两下，急速朝着吕良人呼啸撞去！！ 第601章 死 大地震颤，窸窸窣窣的尘埃自头顶的楼板飘落。 北斗财团的地下室中，三道黑衣身影正站在光芒流转的庞大炼金术阵的阵眼，时明时暗的微光将他们的面孔都染上一层神秘轻纱。 此刻若是有人能透视红尘主城的地下，便能看到一条条繁复的线条从这炼金术阵中延展而出，以某种极为规则且有美感的走向，一直覆盖了三分之一的红尘主城，与灰界交汇的区域基本重合在一起，从空中俯瞰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色的鲜花。 而每当一片区域有人死亡，对应地下的阵纹便会亮起，像是蠕动的血管将虚无的灵魂输送到这座布满阵纹的地下室，导致这座地下室的光芒最甚！ 某种银白色的炼金粉末充斥着地下空间，通过这些粉末，能隐约看到一个个虚幻的灵魂在痛苦哀嚎，他们的五官与躯干被一点点挤压变形，你的头颅钻入我的喉咙，我的手臂又从你的耳朵里探出，然后被浓缩的越来越小，最后竟然由虚化实，化作一点点细小的暗红液体，漂浮在半空。 “这就是……贤者之石？”地下室的边缘，穆春生看到这一幕，眼眸中满是震惊。 “还差得远。”其中一位黑袍人淡淡道，“一颗最普通的贤者之石，都需要以百万人的灵魂作为材料，而且还有失败的风险……无极君的灵魂太过强大，要承载他的灵魂，一颗贤者之石肯定是不够的，粗略估计都要七到十颗。” “百万人的灵魂，才能炼出一颗贤者之石？？”穆春生错愕，“这么说，就算杀光红尘界域，都炼不出来几颗？” “没错。”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颗贤者之石，达成永生？”穆春生当即开口，“这么短的时间，在地下给你们开拓出这么庞大复杂的网路，我们北斗财团也算是下血本了，还有你们用来绘制炼金术阵的材料，也都是我这边出……我的功劳也是不小的。” “斐迦他们刚给你换完身体，再活个十多年不成问题……你急什么？”黑袍人瞥了他一眼，“更何况，这世上也不是只有红尘这一座界域，以后总有机会的。” 穆春生张了张嘴，还是无奈的陷入沉默……巫术协会用这种手段炼制贤者之石，肯定是要先给无极君用的，毕竟无极君才是他们最大的依仗，自己未来能有机会喝上一口汤，确实已经不错了。 “现在收集了多少灵魂了？”一位黑衣人问。 “这才刚开始，一共也就死了两万人不到，还有一大部分是重伤濒死……不过这座术阵本身就能强行吸纳濒死的灵魂，再过一段时间，吸纳的灵魂数就能暴涨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红尘主城的灾厄只会越来越多，死亡人数也会增长的越来越快，保守估计，二十四小时内就能炼制出第一块贤者之石。” “别忘了浮生绘已经入场了，那群殿堂可不是软柿子。” “那又如何？绛天教的人也在准备二次群体自杀仪式，只要他们能成功的召唤‘叹息旷野’的灭世级降临，就算九个殿堂全捆在一起也没用……顺利的话，只凭那一个灭世级就能踏平红尘界域，我们也能一口气炼完所有贤者之石。” “要召唤出这么个大家伙，绛天教得死多少人？” “不知道，能让绛天教如此卖命，多半无极界域那边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叹息旷野’的灭世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等它降临的那一刻，你就知道了。” …… 惊鸿楼。 “先生，您真的没事吗？” 孔宝生再三确认陈伶的指尖，没有留下任何伤口，终于微微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不明白，那茶盏用了那么久，好端端的怎么就炸了。 陈伶眼睛轻轻一眨，地上的“叹息旷野”四个字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是一滩毫无特殊的水渍。 他的眉头不自觉皱起。 自从他逐渐掌握剧院的用法之后，“观众”已经很少再介入他的演出，而且拥有“朱颜”之后，陈伶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压制住一部分“观众”，但没想到现在它们又冒了出来。 明明自己现在还有“72%”的期待值，它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影响自己？ 难道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又做的不让它们满意了？ 陈伶想到这，刚才的“叹息旷野”四个字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一个念头突然涌出。 他体内的“观众”，大概率便是鬼嘲深渊的“灭世”灾厄，【嘲】。而它们的异动，是从灰界交汇后，自己碰到那些灰烬才发生的…… 莫非，【嘲】与叹息旷野之间，有某种过节？ 或者说……它是与叹息旷野的“灭世”有过节？是刚才感知到了对方的气息，才引发异变？ 陈伶越是思索，越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他回过神，便看到黄簌月几人都围在自己身边，当即摆了摆手：“没事，可能是刚才我接过来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力太大了……” 如今外面正是混乱之际，黄簌月等人神经绷的很紧，得知陈伶没事之后，虽然还是自顾自的回到位置上，但还是心不在焉的看向门外，像是在担忧什么。 陈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们，转身便坐在刚才的椅子上，但刚将重量转移到上面，脚下的椅子也应声裂开，他整个人猝不及防的直接坐倒在地！ 砰！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陈伶茫然从地上站起，回头看了一眼地面，那些碎裂的椅子残片也连接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71%】 陈伶：？？？ 陈伶自然知道这是谁在搞鬼，而且这个“死”字，多半也不是针对他说的……看观众们的这架势，是不想让自己就这么待在戏楼里，迫切的要让他出去“弄死”叹息旷野。 就在陈伶心中纠结之际，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扶着墙边，踉跄的来到戏楼门前。 “咳咳咳……”王锦城在叹息的风中剧烈的咳嗽着，一步想迈入门槛内，腿部却突然一软，整个人失去重心一头栽入屋中， “陈老板……来扶我一下。” 第602章 恶化 “王局长？” 看到王锦城浑身是血的出现在戏楼门口，孔宝生等人都是一惊……现在戏楼外面是什么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王锦城这幅模样大概率跟灰界交汇脱不了干系，众人心中越发慌张。 反观陈伶，表情则微妙无比，似乎并不是那么愿意去扶王锦城。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黄昏社的临时据点，平时有演出伪装的时候无所谓，但现在“专业团队”已经出门，外面又灾厄横行，搞不好自己还得出手跟灾厄碰一碰……王锦城出现在这里，无疑是个麻烦。 更何况，现在他还在跟“观众”纠缠不清，万一一会露出什么马脚，事情就糟了。 但不愿意归不愿意，王锦城既然已经来了，意识也清醒，陈伶想要伪装下去就必须扶，毕竟就算是个重伤的六阶也不是他能解决的，无奈之下还是迈步往戏楼门口走去。 “王局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是血啊？”陈伶惊呼。 王锦城看陈伶愣了一下，以为是他被自己的模样吓到，尽可能镇定的开口： “在外面碰上几只灾厄和绛天教的人，受了点伤……我看这一片没有发生灰界交汇，又离得比较近，就过来了……林老板，你这有没有绷带或者固定用的石膏板，我自己可以处理一下。” “没有！”陈伶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给我拿几件衣服，再随便拆两块木板吧。” 陈伶无奈的看向孔宝生，后者顿时会意，立刻从戏台后面拿了两件衣服和木板，递到王锦城面前。 咚咚。 与此同时，一阵轻微的声响从楼上传来，像是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孔宝生一怔，疑惑的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然慌张起来。 “先生，我先上楼看下我奶奶！” 说完，他便提起桌上的一盏灯笼，飞快的跑上楼梯。 陈伶见此，并未开口阻拦，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王锦城身上。 王锦城伤的很重，若非他自身的体魄就足够结实，再加上最后时刻用石块减缓了犀牛的冲击，恐怕现在已经碎成满地血渣了……这些东西只能暂时的止血和固定断骨，时间拖久了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陈伶就这么看着王锦城包扎，同时装作疑惑问道： “王局长，外面究竟出什么事了？不是说灰界交汇吗？你刚才怎么还提到了绛天教？” “这次的灰界交汇，本来就是绛天教主动引发的。”提到绛天教，王锦城的眼眸中闪烁着恨意，一边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沙哑说道， “那群家伙召唤了叹息旷野，又主动把大量灾厄往这里引导……而且他们太阴了！居然趁我跟灾厄交手的时候扰乱了我的神道，比黄昏社还要卑鄙无耻！” 陈伶：…… “听起来真是危险。”陈伶担忧的开口，“他们不会对我们这些普通人下手吧？” “……不好说。” 王锦城停顿片刻，“他们本身或许不会出手杀人，但我担心，他们还在密谋一些别的……” “什么？” “如果只是普通灾厄的话，浮生绘还能应付……我担心，他们铁了心要灭掉红尘界域，不惜代价直接召唤‘灭世’级灾厄降临。”王锦城的眉头紧紧皱起，“如果是这样……红尘界域恐怕难逃一劫。” 召唤“灭世”？ 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心头一跳。 簇——！ 一股莫名的寒风拂过身畔，场内所有灯笼瞬间熄灭，整座戏楼陷入黑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孔宝生黄簌月等人吓了一跳，就连正在包扎伤口的王锦城，都皱眉望着门外，警惕的环顾四周。 陈伶扫了眼头顶的灯笼，黑暗中的表情逐渐凝重。 陈伶沉吟片刻，再度开口： “这些绛天教徒都在哪啊？我们这安全吗？” “我要是知道他们在哪，早就杀过去了。”王锦城无奈叹息，“不过，你们这里短时间内应该是安全的……” …… 噔噔噔—— 孔宝生匆忙跑上楼，来到一间昏暗的房间前，用力推开房门。 摇曳的烛火照亮房间一角，只见床上的被褥都凌乱扭曲成一团，却空无一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身影痛苦蜷缩在地板上，发出阵阵痛苦呜咽。 “奶奶！！”孔宝生丢下灯笼，焦急的跑到她身边，“奶奶！你听得见吗？哪里难受？？” 这位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痛苦的在地上蜷曲，一双苍老的眼眸死死瞪着虚无，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着她的意识，眼珠不自觉上翻，大量的眼白暴露在空气中。 孔宝生被吓傻了，他照顾奶奶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急急忙忙的起身准备找药。 他双手颤抖着翻遍柜子，找出平日里奶奶吃的药来，倒出最后两颗在手里，跑到她身旁跪下，小心翼翼的将其送入奶奶口中。 “奶奶，快把药吃了……” 孔宝生一边祈祷着，一边给奶奶喂水，等到药片被吞服下去，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奶奶的情况并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越发痛苦，孔宝生眼看着她的脸色逐渐苍白，急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奶奶，你别吓我啊奶奶……明明药都有好好吃的，怎么会这样？？” 孔宝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想到药是不是吃少了……但刚才吃完那两颗，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药了。 他一咬牙，便将奶奶重新抱回床上， “奶奶，你再忍一会……我去给你再买几盒，顺便看看有没有止痛药，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便提着灯笼快速向楼下冲去。 此时的一楼大厅，陈伶还在门口跟王锦城交谈，黄簌月和全叔二人坐在椅子上，李青山还是穿着那身表演服装站在一旁，目光看着窗外满是担忧。 孔宝生大步流星直接穿过大堂，便要独自冲出戏楼，就在他迈步跨过门槛的瞬间，陈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宝生，你要去哪？” 第603章 陈伶挂帅 孔宝生双唇微抿，回头道： “先生，我去给奶奶买药。” “你奶奶怎么了？” “……不知道，她突然就犯病了，在地上疼的直打滚。”孔宝生说话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我真的得去一趟药店，很快就回来的。” 药店…… 陈伶看了眼戏楼外，又看了眼坐在门旁的王锦城，心念一动。 “不行，现在外面太危险了，你一个孩子，不能出去冒险。” “我知道外面危险，但先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奶奶去死啊……”孔宝生双拳紧攥，罕见的与陈伶顶撞起来，“先生你不要拦我了，我不会听的。” “我没有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奶奶去死……”陈伶停顿片刻， “你留下照顾奶奶吧，我出去替你买药。” 这句话一出，孔宝生顿时愣在原地。 坐在门旁奄奄一息的王锦城，也闻声看向陈伶，眼眸中先是闪过一抹惊讶，随后便是欣赏与钦佩…… 现在这个时候，红尘主城里的绝大部分人都被吓的六神无主，恨不得把别人从地窖里拉出来自己躲进去，而陈伶和孔宝生应该不过是雇佣关系，却愿意替这孩子出去冒险，这胆量与魄力，确实罕见。 这惊鸿楼的林老板，是位真君子啊…… “不，那怎么行？？”孔宝生回过神来，匆忙拒绝，“您对我和奶奶已经恩重如山，怎么能让先生您再去冒险……” “不必多说了。” 陈伶摇了摇头，“现在时间紧迫，不要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争论上面……你奶奶现在发病，正需要人照顾，你留下吧，感谢的话以后再说。” 说完，陈伶便头也不回的越过王锦城，往戏楼外走去。 “林兄！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李青山见此，毫不犹豫的跟上陈伶，“外面太危险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去，也能有个照应……我总能帮上一些的。” 陈伶看着李青山认真的目光，略作犹豫后，便点点头： “好，那我们一起去，王局长就先在这里休养吧……如果可以的话，再帮我照顾一下黄小姐他们。” 说完，两人便径直往戏楼外走去。 王锦城：…… 王锦城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是就近来戏楼止个血，莫名其妙就成了保姆，而且还是黄昏社据点的保姆……不过他的伤确实无法让他外出移动，留在这里守一下灾厄什么的，倒也问题不大。 孔宝生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一青一红两道戏袍走出大门，在叹息的狂风中逐渐远去，眼圈顿时就红了。 父母早亡，奶奶病重，孔宝生自幼就经受了太多的苦难与酸楚，却被他自认为强大的内心镇压在最深处……但随着奶奶病情突然的恶化，他内心深处的坚强已经摇摇欲坠，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难免的慌乱与焦急。 但陈伶简单的两句话，却轻松击碎了孔宝生伪装的坚强，曾经的苦难与酸楚泛上心头，与之对比，他如今拥有经历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温暖……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份恩情对他而言太大了，大到孔宝生都不知该如何偿还。 一滴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心中的焦急与感激都蕴藏其中，他对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谢谢林先生，谢谢李先生……谢谢林先生，谢谢李先生……谢谢林先生，谢谢李先生……” 少年哽咽的呢喃，与额头磕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戏楼内回荡，传不到陈伶二人的耳中，便被周围叹息的狂风所吞没。 戏楼内的全叔看到这一幕，长叹一口气。 “世人都说，娼女无情，戏子无义……现在看来，这句话未免太浅薄了。” “那是自然。”黄簌月看着陈伶离去的背影，坚定的说道，“古时人人都鄙夷下九流，但职业本就不分贵贱，说出这些话的人，未必能比二者更重情义。” …… 戏楼外。 一红一青两件戏袍行走于叹息狂风中，戏袍的衣摆猎猎作响。 “林兄，你认识药店在哪里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条街的末尾就有一家，大概一两公里的距离。” “那离得不远。” “是啊。” “林兄，我们刚才唱戏，这衣服没换，妆容也没卸……走在路上，应该不会吓到别人吧？” “现在路上除了那些灾厄，哪还有别人，不过如果能吓到那些灾厄，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哈哈哈哈，那倒是。”李青山哈哈一笑，“说起来，刚才的那场戏还没唱完……老祖宗说过，戏已开腔，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虽然观众都跑了，但那些神鬼还在。” 陈伶也听过这个说法，真假暂且不论，对这个职业而言，唱到一半就不唱确实不该。 他目光扫过眼前空荡的街道，又回头看了眼戏楼的方向，刚才《穆桂英挂帅》的演出中，仿佛有某种情绪涌上心头，与他的状态微微共鸣。 他下意识的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把它唱完吧。” “现在唱吗？不会把那些灾厄或者绛天教的人引过来吗？” “灾厄来了不怕，绛天教来了正好。”陈伶微微一笑，“刚才，我唱到哪一句来着？”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那段……不过，应该到最后了。”李青山回忆了一下说道。 到最后了么……陈伶思索了一下接下来的唱词，突然意识到，心中那股共鸣从何而来了。 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大红戏袍猎猎作响，尚未摘下的玲珑蓝色与银色头饰在风中轻晃……妆容未卸，饰品未摘，他并未从那表演的戏台走下，此时的他，依然是戏中的“穆桂英”！ 陈伶朱唇轻启，悠扬而铿锵的唱腔，瞬间回荡在街道之上！ “我不挂帅谁挂帅， 我不领兵谁领兵！ 叫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 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74%】 第604章 骸骨巨鹰 破旧旅馆。 柳轻烟站在血泊中，目光透过昏暗的小窗，远远的看到两道戏袍从戏楼中离开，沿着街道一直往某个方向走去。 “陈伶大人这是要去哪？”柳轻烟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柳轻烟刚才目睹了灰界交汇的全过程，也看到戏楼里的观众全部四散奔逃……她本以为外面如此危险，陈伶大人应该会留在戏楼里，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走了出来，而且看方向，还是笔直的往灰界交汇的方向靠近。 柳轻烟没怎么犹豫，便转身往旅馆外走去，想要远远的缀在陈伶身后。 但她刚一步踩上血泊，就微微一顿。 柳轻烟低头看了眼自己浑身染血的破烂衣衫，还有混杂着血块的凌乱头发，眼中闪过一抹迟疑……她虽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但如果一会儿会见到那位的话，一切就不一样了。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见面的可能，她也不希望以这幅模样“久别重逢”。 柳轻烟回头看了眼离去的方向，一根红色的丝线从她的心脏延伸而出，穿过虚无，一直连接到远方……有这信仰的丝线在，无论陈伶走到哪，她都能找到。 所以，即便现在延误一些，也不成问题。 柳轻烟快步跨过脚下的尸体，来到旅馆的破旧浴室门前，轻轻脱下满是泥泞的布鞋，赤着白色双足踩在血泊之上。 血色的涟漪在黑暗与促狭的浴室中荡起， 柳轻烟拧开阀门，整个喷淋器便垮成无数零件叮当掉落在地，只剩一截破裂的水管向外喷水，洋洋洒洒的遍布每一个角落。 哗啦啦—— 柳轻烟褪去衣衫，任凭这冰凉水流冲刷掉身上的肮脏与血腥，暗红的污水以她为中心晕开，像是一朵正在被洗涤重生的纯净白花，无声盛开在血色黑暗之间。 潺潺流水声中，她朱砂般的唇角微微勾起。 …… 嗡—— 咚——！！ 剧烈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灰尘从天花板飘落，一间促狭的地下仓库内，十几道身影正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 随着一阵剧烈的震颤响起，他们头顶的房屋都吱嘎作响，缩在襁褓中的婴儿哇的哭叫出声，却被一只手死死的捂住嘴巴。 “宝贝，我求求你……你现在可千万不能哭啊！！”一位中年夫妇脸色煞白的开口，“万一把那些灾厄引过来，我们可就死定了。” 周围的昏暗中，十余位狼狈无比的身影看着这一幕，陷入沉默。 这里是红尘界域中的一家餐厅，灰界交汇发生的时候，他们大部分人都还在用餐，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还没他们走出店门，就看到一只骸骨巨鹰从天而降，一爪将隔壁的赌场拔起。 这景象，就像是一只老鹰随意的抓起一只地上的竹鼠，坚硬的钢筋在它爪下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几百个人像是饺子一样从残破的赌场内掉出，一个接着一个的摔死在地。 在那之后，他们所有人都傻了，只能躲到餐厅的地下仓库，祈祷自己不会变成同样的肉馅饺子。 “我们……我们要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一个男人沙哑开口。 “不知道……等这些灾厄全都被赶走？” “你疯了，你没看到那怪物一爪就抓碎了赌场吗？那种怪物谁能把它赶走？？” “不是还有浮生绘的大人吗？他们会庇护红尘，不会坐视不理的！” “对对对，还有浮生绘！我们还有救！”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来？” “……不知道。”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 角落的妇人死死捂着婴儿的嘴巴，后者只能传出呜呜声，或许是妇人用力过大的缘故，婴儿的脸色开始逐渐发青，似乎喘不过气来。 妇人见此，心痛犹如刀绞，下意识的将手掌松开些许，下一刻孩子的啼哭声再度响起。 众人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妇人，压低声音道： “你在干什么？他的动静太大了，一会灾厄被引过来怎么办？？” “我……我知道，可是……”妇人急忙又想捂住婴儿的嘴，但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一阵剧烈的摇晃突然从上方传来！ 咚——！！ 像是墙壁坍塌，又像是惊雷自平地炸响，他们头顶的仓库天花板被几根森然白骨刺破，紧接着被骤然拔起！ 在众人看来牢不可催，带给他们强烈安全感的地下仓库，就这么被轻松的撕裂，一只苍白巨鹰抓着扭曲破碎的餐厅残骸，连带着地皮与地下仓库的顶端，扶摇着升上高空。 遮天蔽日的骸骨双翼在空中飞舞，席卷的狂风将街道周围的残骸尽数卷上云霄，原本藏在地下仓库的众人此刻就光秃秃的暴露在地底，呆滞望向天空，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骸骨巨鹰的利爪稍稍用力，餐厅便破碎成无数小块，从高空中坠落大地，将周围的居民房砸的满目疮痍。 滚滚浓烟升起之际，那骸骨巨鹰略微侧头，空洞的眼眶似乎锁定地下仓库中的众人，振翅在空中盘旋飞舞起来。 “它来了……它真的发现我们了！！”一个男人惊恐的抱住脑袋。 “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 “浮生绘怎么还不来？？？” “……” 众人仰望着遮天蔽日的骸骨巨鹰，其中一部分已经彻底吓傻了，仅剩一部分残余理智的人群，试图从仓库边缘爬回地面，却被空中狂压而下的飓风逼退，狼狈的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戏声，从街道的另一边传来，在叹息的狂风中若隐若现。 “纵然敌阵摆得狠，你的母统雄兵显才能； 打一阵来破一阵，七十二阵阵阵平……” 那是个青年“生角”的声音，铿锵有力，雄厚悠扬，似乎正在不断的往这里靠近。 听到这声音，地下仓库有人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由于他们还被困在地下仓库，看不到地面来人的情景，只能看到尘烟在半空中翻滚。 “你们……有没有听到戏声？” 第605章 期待 “戏声？？” 众人一愣，仔细侧耳倾听，果然有一阵戏声往这里靠近，而且这“生角”唱完之后，还有一个更加剔透通明的声音在旁响起，应该是两人才对。 “这时候了，还管他什么戏声？？”一个男人指着头顶俯冲而下的骸骨巨鹰，惊恐的开口， “那东西过来了！！” 众人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骸骨巨鹰已然再度张开双翼，好似流星般笔直的朝众人所在的方向坠来，飓风压的众人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死死的被按倒在地，毫无逃脱的可能。 然而，就在它急速朝大地逼近之时，一旁街道上平静走来的一红一青两道身影，吸引了它的注意。 那是两个身披戏袍，带着妆容的年轻人，在狂风席卷下依然稳步向这里走来，衣摆在猎猎狂风中飞舞，与周围一片狼藉的废墟对比，格外的引人注目。 那青衣虽然脸色微白，似乎是感受到极强的压力，但脚步也没有丝毫的停滞； 而他身旁的那袭红衣，却只是双眸淡淡扫了骸骨巨鹰一眼，一双双诡异的猩红眼瞳在他身后的虚无中悄然睁开…… 红衣陈伶停下戏腔，短暂的安静之后，双唇轻启…… “——【滚】。” 在【念】字秘法的作用下，这简单的一个字却好似子弹，轻松破开叹息的狂风，回荡在整条街道的上空。 这一刻，骸骨巨鹰只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它视野中的红衣仿佛瞬间变成了某种极为可怕的怪物，仅是一个目光，就让它浑身颤栗！ 原本已经急速俯冲向街道的骸骨巨鹰，拼命的扇动庞大骨翼，在自由落体下疯狂减速，最后身形几乎是擦着街道强行飞起。 席卷的狂风将两侧的小楼直接掀飞，躲在地下仓库瑟瑟发抖的众人，亲眼看着骸骨巨鹰的骨架从他们头顶掠过，然后头也不回的往远离红衣的方向飞去。 众人呆呆的坐在地上，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直到此时，他们还没从劫后余生的茫然中缓过神来。 “谁……刚才是谁喊的那一声？” “不知道，好像是从街上传过来的。” “他喊了一嗓子，那怪物就跑了？？他究竟是什么人？” “是浮生绘的大人吗？！！请救救我们！我们在这！！！” “……” 此起彼伏的呼救声从餐厅残骸的地下传来，陈伶只是随意的往那里瞥了一眼，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去。 他走了两步，发觉李青山并没有跟上来，疑惑的回头望去。 “你怎么了？” “林……林兄，咱真的把那灾厄吓跑了？！”李青山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刚才他还在跟陈伶说，装扮成这个模样会不会吓到别人，陈伶说能把灾厄吓跑最好……结果陈伶说了声滚，就真的把灾厄给吓跑了？ “哦，你说这个。”陈伶淡淡一笑，“我不是说了吗？来了灾厄不用怕，来了绛天教就正好。” 在极光界域的时候，陈伶就发现只要自己披上这件大红戏袍，就会莫名的对灾厄产生震慑作用，极光城最终被灾厄占据之时，他就是凭着这一袭红衣，在禁忌之海的灾厄中行动自如…… 而如果他换掉这件大红戏袍，灾厄们就不会从他身上感觉到威慑力，与其他普通人一样会被攻击。 陈伶也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原理，不过他猜测，或许是披上了这件大红戏袍，他在其他灾厄眼中就会变成“嘲”？ 李青山上下打量了陈伶许久，才迈开脚步跟上，忍不住感慨： “林兄……你真是位奇人啊。” 李青山见过陈伶死而复生，这次又看见陈伶一声“滚”吓退灾厄，在他眼中陈伶的形象越发神秘，不过他并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作为朋友，刨根问底并不是一件好事。 李青山跟在陈伶身边，听到地下仓库内传来的呼救声，再度开口， “不过，我们不把他们救出来吗？” “他们自己又不是爬不出来，救他们干嘛？救上来之后，他们多半又会求我们庇护他他们，现在我们可没时间给人当保姆。”陈伶平静说道，“把他们从灾厄手里救下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也是。”李青山最后看了眼地下仓库，无奈叹了口气。 “不过李兄，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不是说了吗，咱们两个人一起走，总比一个人安全些……我虽然只有二阶，但也是能帮上忙的，至少能不拖林兄你的后腿。”李青山停顿片刻， “而且，林兄你这次出来，应该不止是为了给宝生买药吧？我跟你一起走，就能替你把药提前带回去，你也就可以尽快去忙自己的事了。” 陈伶一怔，他转头望去，便看到还扮着“生角”的李青山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陈伶沉默许久，无奈的笑道， “李兄，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其实还好，主要我在柳镇就认识你了，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开戏楼，要留下那些‘专业团队’。”李青山微微一笑，“而且一起唱了这么久的戏，总会有些默契吧？” 陈伶黄昏社员的身份，李青山在柳镇时就知道了，而且还亲眼目睹了陈伶屠杀评委，反杀浮生绘……在惊鸿楼里，他或许是最了解陈伶的人。 “那倒是……” “不过说真的，以林兄你的性格，应该很难有朋友吧？一般人确实很难理解你在想什么。” “嗯。”陈伶停顿片刻，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穿着执法官风衣的身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不过……还是有些例外的。” “哦？莫非还有人能猜透林兄的心思？”李青山诧异开口。 “猜透不至于，就是……阴魂不散。” “有机会倒是想见一见。” “他还被埋在极北的冰雪之下，想出来，估计没那么容易。”陈伶不自觉的抬头，往虚无中的某个方向望了一眼， “不过……我倒是还蛮期待那一天的。” 第606章 暴力旦角 陈伶与李青山一路前行，除了偶尔出现的灾厄外，路上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现在这个关头，所有红尘界域的居民都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缝里，在马路上走动无疑是自取灭亡，这条原本繁华热闹的街道，此刻变得荒芜而寂寥。 途中倒是又有一两只灾厄出现，却被陈伶一个眼神瞪的转身就跑，一路上完全畅通无阻。 “幸好是林兄，要是宝生自己去药店，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李青山忍不住感慨。 “说起来，他奶奶这时候突然发病，也有些蹊跷。”陈伶眉头微皱，“我们在戏楼待了这么久，他奶奶的病情一直很稳定，偏偏灰界交汇一开始，就突然恶化……” “你是说……他奶奶的病跟灰界有关系？” “灰界本身不会对人体造成影响，绛天教会不会造成影响我不清楚，我只是怀疑，这事没这么简单。” “对了，宝生奶奶得的是什么病来着？” “好像是淋巴癌。” “淋巴癌……那跟我父亲当时得的病一样。” “你父亲也得了淋巴癌？？” “对，我八九岁的时候他就得了这病，没过一年就去世了，后来我母亲也得了器官衰竭，两人双双离世。”李青山的眼中闪过一抹苦涩。 “……”陈伶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突然想起之前得了皮肤癌，半死不活的穆春生，下意识的开口， “你们这得癌症的人，未免太多了些。” “多吗？”李青山一怔，“这不是很正常吗？人年纪大了，总会得点病的。” “不，不正常。” 陈伶在极光界域待了那么久，就没见过几个得癌症的，而在红尘界域，但凡是上点年纪的，似乎都得沾点癌症之类的疾病……或许，这就是红尘界域人均寿命只有五十岁的原因？ 两人说话之际，街道尽头在远处逐渐靠近，那是一座空荡的十字路口，灰色的天穹仿佛在这里被划分为二，靠近陈伶二人的一侧是正常的夜空，马路的另一边则是诡异的灰色天穹。 一红一青两件戏袍在十字路口的一侧停下脚步。 “前面就是灰界交汇区域了么……”陈伶目光扫过十字路口，落在对面街角的药店之上。 “那里就是灰界？”李青山也是第一次看到灰界的天空，如同铅般沉重压抑的云层笼罩繁华红尘，让他本能的有种畏惧感。 而此时一街之隔的对面，密集的浓烟从城市间升起，时而传来森然恐怖的巨兽嘶吼，仿佛已经沦为人间炼狱。 惊鸿楼所在的这条街道，还没有被灰界交汇，就已经出现了骸骨巨鹰这样的灾厄，那些已经被灰界覆盖的地方有多少灾厄，产生了多少伤亡，根本难以想象。 “药店就在那里，我们得快一些了。” 陈伶径直穿过无人十字路口，向破败的药店走去。 药店的招牌已经熄灭，外墙上满是焦痕与不知哪来的血迹，大门上半边的玻璃已经全部碎裂，只剩下剔透碎渣铺满地面，即便如此，这扇门依旧紧紧锁住。 通过上半边碎裂的玻璃向里望去，药店内一片漆黑，柜台也没有人，摆满药品的货架歪歪扭扭的陈设在其中，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深处。 “里面没人……是灰界交汇的时候，店员直接逃跑了？”李青山往里看了一眼，喃喃道。 陈伶没有回答，他低头看了眼从内侧锁上的大门，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李兄，你往后退些，保护好自己。” “啊？哦……” 李青山点点头，向后连退数步。 陈伶一只手探入戏袍袖中，一柄寒芒闪烁的剔骨刀便落在掌间，在指尖翻过一朵凌厉的刀花，然后负手藏在背后。 李青山一愣，“林兄，你哪里变出来的刀？？” “之前在厨房里顺的。” 陈伶右腿后退半步，短暂的停顿后，猛地一腿用力甩出，巨力划破空气发出轻微嗡鸣，炮弹般撞在紧锁的大门上！ 砰——！！ 药店大门瞬间扭曲，脱离门框飞了数米，撞倒一片货架后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尘埃飞扬而起，大红的戏袍恢复平静，但陈伶头上的旦角饰品还在微微摇晃，看到这一幕，身后的李青山忍不住开口， “不是林兄……你这旦角是不是有点太生猛了？穆桂英也没你这么牛啊。” 陈伶径直走入药店，店内的照明已经彻底瘫痪，再加上外面正是黑夜，药店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好在陈伶拥有【绘朱颜】的双目，可以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一部分…… 这家药店的占地不小，目测至少有二十多只货架陈设其中，陈伶缓步走过靠近门的几个货架，大红戏袍的衣摆自昏暗尘埃间拂过，周围安静地只剩下他轻微的脚步声。 随着陈伶向药店深处靠近，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眼眸中的警惕之色越发浓郁。 【观众期待值+1】 陈伶连续穿过几只货架后，眼前的空间突然宽敞，十几只货架像是被人刻意摆成圆弧，环绕在四面八方，中央歪歪扭扭的血迹在地上连接成环，角落勾勒着细小怪异的符号，神秘而森然。 此时在这血色圆环的中央，一个披着红袍的身影正跪在地上，一只手握着短刀，刀锋抵在左胸偏下的位置，只刺进了大约一厘米深，潺潺鲜血正顺着刀锋滚落在地…… 在他的身前，还摆着一杆小锤，一只剪刀，还有一根锯子，像是某种开膛破腹的刑具。 看到这一幕，陈伶的瞳孔微微收缩！ “林兄小心！！！” 李青山的大喊从后方传来，一阵呼啸的破空声紧随着从陈伶耳后荡起，陈伶毫不犹豫的向前弯腰闪避，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掠过！ 几乎同时，跪在血环中央的红袍身影，也猛地抬起头，反手抡起地上的小锤就迎着陈伶的面门砸去！ 咚——！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前后两人的夹击如同雷霆般势不可挡，瞬间封死了陈伶所有的退路，只听一声沉闷巨响，黑暗中陈伶的头部被迎面的小锤砸中，整个人沙袋般倒飞而出，连带着一只货架轰然倒地！ 第607章 真我演绎 “林兄！！” 看到这一幕，李青山心中一惊！ 陈伶进入药店之后没多久，李青山就看到一道红袍身影从天花板突然出现，无声的挥刀砍向陈伶脖颈，他大吼一声之后，便发现陈伶已经被前后夹击，一锤砸翻在地。 其中那位手持小锤，刚才还在进行自杀仪式的红袍身影，反手又从地上拿起了短刀，急速朝着倒地的陈伶冲去，似乎还想再补几刀。 “住手！！” 这个时候，李青山不可能坐视不理，他已经不再是柳镇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戏子，一个箭步便从门外冲入黑暗药店之中！ 李青山抬手抓住衣领，用力一撕，身上穿戴的戏袍与饰品突然刺目起来，几根写有“杨”字的武将旗帜从他背后凭空勾勒，一副银甲转瞬间套上身躯！ 随着李青山下一步踏出，他的身躯肉眼可见的高大雄壮起来，头顶几乎要触碰到药店的天花板，戴着京剧妆容的面孔流露出威严与杀气，仿佛他原本就长成这样！ 李青山反手拔出背后的一杆“杨”字将旗，在手中挽出一朵枪花，下一刻这将旗竟然变成一杆银色长枪，在他的呼啸飞奔中破开空气，发出尖锐声响！ 刚才还在与陈伶演唱《穆桂英挂帅》的李青山，在两步之间，竟然摇身一变，直接化身为真正的武将“杨宗保”！ 他身披银甲，背扛将旗，手持一柄如龙银枪，呼啸间朝着两道红袍刺去！ 戏神道，【京武】路径——二阶，真我演绎。 一杆银枪捣碎两侧的货架，直逼陈伶身前，枪尖荡开那柄即将劈落的短刀，随后李青山双腿钉死在陈伶身前，宛若巍峨青山屹立不倒，反手一记长枪横扫，将两道红袍逼退数步。 劲风拂过两位红袍身影面门，他们的脸色阴沉如水。 “他死了吗？” “刚才那一锤砸下去，应该能把头颅敲碎……大概率是死了，不过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再补几刀。他身上的气味让我有些不适。” “幸好仪式才刚刚开始，要是等到断骨剖肺的时候，这家伙恐怕就要坏事了。” “所以，这是哪里来的两个戏子？” “不知道，浮生绘里应该没有戏神道才对……” “不管了，这两个人的阶位似乎不高，先杀了再说。仪式已经开始，长时间不进行献祭，准备工作就白干了。” 此刻，李青山也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毕竟绛天教标志性的红袍在人类九大界域眼里，跟黄昏社一样都是极端危险的存在，他也没想到自己跟陈伶只是来一趟药店，竟然就撞上了这两个绛天教徒。 他右手握紧长枪，浑身的肌肉紧绷，如临大敌的看着两道红袍身影……即便他已经化身武将“杨宗保”，面对这两个极端危险分子，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下一刻，两道身影同时向他冲来！ 李青山一枪刺出，枪尖在巨力下卷起阵阵劲风，呼啸着刺向胸口带伤的那位绛天教徒，可后者的身影却轻盈无比，挥舞短刀将枪尖挑开，两者急速摩擦绽放出刺目火花。 借助一闪而过的火光光芒，李青山终于看清了这两人的样貌，这是一男一女，两者头发都一样的长且杂乱，披散在脸颊两侧，飞舞的红袍下一丝不挂，将最原始的肉体暴露在空气之中，只有茂密的毛发与暗黄修长的指甲最为惹眼，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两个野人。 李青山眉头一皱，他如今的身躯比这两人足足高了一大截，借助着体型与力量的优势直接一步踏出，左手从背后拔下一杆将旗呼啸横扫！ 两位绛天教徒一左一右同时翻滚，其中一人随后像是红色猿猴般灵活的攀上货架，避开这一击，然后直接向着被压在货架地下的陈伶扑去；另一人则直冲李青山的腰部，他们的身形在黑暗中快到拖出残影。 李青山见有人要直接对陈伶下手，立刻反身准备拦截，就在这时一只手掌却重重的拍在他的后腰。 “神道？可笑……” 砰——！ 手掌与他身体接触的瞬间，李青山体内的神道突然摇晃起来，原本覆盖在身上的银甲像是接触不良的电视信号，猛地闪烁几下后竟然凭空消失！ 李青山脸色一惊，还未等他回头看清发生了什么，一记重击便从身后传来，整个人像是炮弹般被踢飞数米，连续撞倒一片货架后，砸在药店的角落。 剧痛从腰后传出，李青山却无暇顾及，他艰难的从废墟中坐起，便看到“真我演绎”就像是彻底失控一般，在废墟中疯狂闪烁着，那柄银枪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根烂木头，身上的银甲也全部消失，就连体型都缩小了一圈。 他的神道技能，失控了？ “在无上绛天救世至尊的面前，你们的神道都毫无意义。”那位绛天教徒，冷笑着走来， “世界将重返原初，文明将归于尘土，神道也不例外……我们绛天，乃是人类九大界域的克星，是世间一切路径的猎手……你凭什么与我们为敌？” 李青山感受着体内紊乱的神道，脸色越发难看。 与此同时。 药店的另一边，一个披着红袍的绛天教徒，手持小锤，缓步走到货架下的血色身影之前。 此刻的货架之下，已经被血泊覆盖，一具身体被压在众多货架之下，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绛天教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小锤高高举起…… “无上绛天救世至尊，将会救赎你的灵魂。” 他用力呼啸的砸向那身影的头颅！！ 砰——！ 随着一声轻响，他手中的扫帚砸在货架上，直接断成了两截。 这位绛天教徒愣在原地。 哐当……哐当…… 随着一道血色身躯在黑暗中缓缓站起，原本压在他身上的货架滑倒在地，那是一个头部被砸的凹陷大半的身影，原本戴在头上的旦角头饰，此刻也扭曲破碎，猩红鲜血溅洒其上，反而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染血的猩红戏袍在废墟间站定，他的手中握着一杆小锤，手背上的肌肉与血管都像是被注入了恐怖的力量，狰狞无比……随着扭曲诡异的头饰缓缓抬起，一双愤怒的眼眸锁定了身前的绛天教徒。 “喜欢偷袭是吧？很好……” “你的命……最好能比我更硬。” 第608章 力压绛天 陈伶生气了。 自从踏上神道，向来都是他陈伶阴别人，这次居然被别人给阴了……而且还让人一锤子抡到脸上，差点当场暴毙。 虽然就算被一锤子砸死，他也能扣除50%期待值复生，可把复活的机会浪费在这两个东西手里，陈伶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他宁可在众人面前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自杀表演，也绝不愿意莫名其妙的死在这种地方。 黑暗中，陈伶裂开一大块的脑壳触目惊心，在【血衣】的作用下，他的伤势并未严重到濒死的地步，反而有滚滚力量涌入体内， 怒火自陈伶心中升起，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座即将喷涌的火山，一根根青筋盘踞在手臂与脖颈之上！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78%】 他一只手提着染血小锤，一只手反握剔骨刀，或许是头部受创的缘故，他缓步前行的身体在血泊中左摇右晃，但即便如此，绛天教徒还是被吓的后退半步…… “你……你！！” 昏暗的废墟，染血的朱红戏袍，扭曲的头饰，破碎的头颅……本该死亡的人一步一晃的向自己走来，这一幕带来的视觉冲击简直比惊悚鬼片还要恐怖数十倍！ 绛天教徒一咬牙，长着毛发的手臂猛地握住身旁的货架，力量涌动之下，竟然直接将其拖拽而起，借助惯性砸向陈伶面门！ 铛——！！ 货架飞到半空，便被一只血色的手掌凭空托住。 在陈伶森然的目光中，金属拼接而成的货架被强行拧成麻花，左手的小锤反手锤砸而出，将整个货架从中间破成两截，然后一个箭步踏出，将半截货架以更快的速度甩向绛天教徒面门！ 绛天教徒反应极快的将双手挡在身前，拦下这一击，但货架上携带的力量实在太强，竟然将其震的撞在身后墙壁之上！ 一股痛感从背后传来，他却来不及做其他动作，因为下一刻一柄小锤便被那红衣戏子全力掷出，像是炮弹般划破空气，眨眼间便闪至眼前！ 绛天教徒的瞳孔骤然收缩！ 轰——！！！ 一杆小锤接连砸塌三道墙壁，将药店与隔壁的两家铺子尽数打通，滚滚尘烟飞扬而起，三座夸张的大洞从中缓缓勾勒而出。 趴在地上躲过一劫的绛天教徒见此，毫不犹豫的开口： “帮我！！” 不等他开口，原本还在与李青山纠缠的第二位绛天教徒已然冲破浓烟，一刀劈向陈伶，就在刀锋划落的瞬间，一柄剔骨刀的寒光在戏袍的袖摆中挽起，精准的与之碰撞在一起！ 叮！叮！叮！！ 两件红衣在昏暗中急速拼杀，刺目的火星在半空中迸溅，偶尔将昏暗药店照亮一角。 但不过六七个回合，握刀的绛天教徒便招架不住，被一刀划破胸口，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他身上的血痕越来越多……速度与力量暂且不论，他的刀法与经历过宁如玉数月锤炼的陈伶相比，就相差太多。 第二道身影趁乱冲出，像是猿猴般四肢着地，以极快的速度贴地掠过，指尖趁乱抓住陈伶的脚踝。 “林兄！小心他们能干扰神道！” 李青山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肌肤相碰的瞬间，陈伶体内翻涌的【血衣】力量骤然一滞，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泯灭消失，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感受到陈伶的速度与力量锐减，连连败退的绛天教徒顿时稳住身形，与另一位绛天教徒一起，左右夹击陈伶。 “呵呵，没了神道，你的力量也不过如此。”一道讥讽自耳畔传来。 陈伶感知着体内的神道，心念一动， “……是吗？” 听到陈伶平静的话语，握刀的绛天教徒一怔。 下一刻，他手中挥舞的短刀突然一晃，在他眼皮底下变成半截被砸断的扫帚，被寒芒闪烁的剔骨刀瞬间劈碎！ 绛天教徒：？？？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那柄剔骨刀便顺势捅入他的体内，白刀进，红刀出！ 陈伶森然的眼眸凝视着他，毫不犹豫的趁势连捅了三刀之后，另一位绛天教徒才来得及帮同伴解围，徒手与陈伶搏杀在一起。 陈伶没能将剔骨刀从被捅的绛天教徒体内拔出，便侧身一脚将其踹飞数米远，随后与另一位绛天教徒后退拉开距离。 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的李青山，眼眸中满是震惊。 哪怕他以前不懂绛天教的恐怖之处，这次亲身交手后，也知道这群家伙有多棘手，对方对神道技能的克制太过强悍，一对一的情况下都难以占据优势，而陈伶竟然以一敌二，还能力压绛天教！ 同样都是穿着红衣，但双方的生猛程度，似乎并不是一个级别的。 被陈伶连捅三刀的绛天教徒，艰难的从货架间爬起，那柄剔骨刀依旧森然的插在他的胸膛，潺潺鲜血不断从嘴角渗出。 他怔怔的看着那身披大红戏袍，头部被破开一个大洞的陈伶，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呕……” 他脸色一白，猛地低下头来，大口的吐出黑色鲜血。 陈伶的那三刀，刀刀直逼要害，即便他的身体回归原始，强度与生命力都远高于普通人，但此刻也很难再爬起来战斗。 这位绛天教徒并没有立刻拔出插在胸口的剔骨刀，而是紧咬着牙关，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不远处那血色圆环之上…… 他匍匐在地，艰难的往那圆环之内挪动。 与此同时， 正在与陈伶对峙的绛天教难以置信的开口， “这怎么可能？！明明已经扰乱了你的神道……你怎么还能用技能？？” 陈伶拂了拂衣袖的尘埃，淡淡道，“看来，你们那个什么无上绛天救世至尊……也没那么神。” 在绛天教徒触碰到他的瞬间，陈伶的一大部分技能确实都无法使用了，包括【血衣】，【审判庭】，【心蟒】等等……这些从其他人身上学过来的神道技能，就像是被强行拨乱，但唯独有四个例外。 【正义的铁拳】，【无相】，【猩红戏法】以及【织命】。 第609章 绛天天敌 【正义的铁拳】是普通人文仕林的技能，跟神道完全无关，能用很正常……而后面的三个，则是来自陈宴扭曲神道的技能。 扭曲神道的技能，并没有被绛天教的气息所影响，包括陈伶如今用【无相】制造的虚假容貌，也依然完整的覆盖在面孔之上。 这一点就连陈伶自己也没想到，按理说扭曲神道也算是神道才对……难道，是这条神道扭曲的有点过头了？ 绛天教徒的脸色难看无比，他不知道陈伶是什么来头，但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未听闻有什么神道能抵挡他们的气息，就算是那些高阶的神道拥有者，在他们的几位大主教面前都得吃瘪。 而现在已经不是纠结原因的时候，上一个派过来在这片区域进行自杀仪式的绛天教徒已经失败了，他们二人前来，就是为了填补这块区域的缺口……现在陈伶就挡在他面前，他硬着头皮也得向前冲。 好消息是，陈伶刚才用的技能似乎不是攻击类，只能调换双方的物品，现在他双手空空，陈伶也双手空空，他未尝没有胜算！ 眼看着那披着红袍的赤裸身影，以惊人的速度贴地飞掠，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无相】，【猩红戏法】，【织命】这三个技能，在正面战场中的攻击力确实都不强，真要肉身硬碰硬，他未必是原始化的绛天教徒对手…… 不过，除了扭曲神道之外，他并非没有其他手段。 待到那绛天教徒奔袭至他身前，陈伶染血的双唇轻启，一个字眼如春雷般从他舌尖炸响！ “——【定】！” 这个字响起的瞬间，便像是九雷滚滚在冲来的绛天教徒耳畔嗡鸣，其中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他原本还掌控自如的身躯，突然在半空中停滞一瞬！ 这短暂的停顿，让他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撞翻就近的一个货架之后，跌跌撞撞的朝陈伶靠近。 与此同时，陈伶深吸一口气，双眸缓缓闭起…… …… 恍惚中，他仿佛又回到了戏道古藏，回到了大师兄给他设置的浪潮试炼之间。 黑色的礁石被他踩在脚下，染血的戏袍在飞溅的浪花中拂动，远处海与天的交汇处，一道滔天巨浪卷携着毁天灭地之力，翻涌而来！ 二师姐栾梅的话语，在他耳畔响起： “……可惜，代入的信念感还是不够。” “小师弟虽然会唱，但接触戏曲的时间还是不长，对戏本中的穆桂英了解也不多……现在这种程度，是没法产生共鸣的。” 陈伶曾尝试过唱出那句唱词，拂袖破开滔天巨浪，最终却被卷入海底，落得狼狈下场。 当时的他，确实无法从那句词中感受到任何共鸣，但现在，陈伶觉得不一样了…… 从他踏出戏楼的那一刻，某种情感便油然而生，这一路走来，一路唱戏，这种情感在胸腔内不断发酵，与他的灵魂交织在一起。 陈伶有预感，这次，他能行。 …… 昏暗中，陈伶猛地睁开双眼！ 他左手从腰间解下戏袍的束腰，轻轻一挥，束腰瞬间替换了原本插在李青山背后的“杨”字将旗，在指尖飞速旋转数圈后，被他用力攥在掌间！ 陈伶的腰杆挺直如同松柏，屹立血泊之上，他握着将旗的手背在身后，空荡的右手缓缓抬起，一袭宽松戏袍无风自动…… 当陈伶起势的瞬间，角落的李青山像是感知到了某种气息，一时间怔在原地。 半空中的绛天教徒，已然从刚才的定身中回过神来，他一脚踩在货架边缘借力，急速改变方向，凶悍的朝陈伶杀来！ 那抹红色在陈伶的瞳孔中逐渐靠近，他却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而是淡然开口：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于他人…… 番王小丑何足论， 我一剑能当百万兵！！” 悠扬唱腔响起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感觉从陈伶体内翻涌而出，他下意识的抬起空荡右手，学着当时宁如玉的模样，向着前方随意一挥。 宽松空荡的袖摆，轻飘飘的拂过眼前…… 下一刻， 狂奔而来的绛天教徒轰然爆开！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缓冲，陈伶只是随意拂袖，那人便像是破碎的海浪，在空中分崩离析，化作漫天猩红血雨，洋洋洒洒的落满陈伶全身。 戏道秘法——【袖手拨天】。 整个药店陷入一片死寂。 李青山呆住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光是他，甚至那被陈伶随意拂袖杀死的绛天教徒，死前都没有丝毫的反抗……或者说，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会死，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绛天教的气息可以干扰神道，却无法干扰陈伶习得的戏道秘法，再加上同样不受干扰的扭曲神道，绛天教最核心的手段对他而言几乎没什么作用……如果说红衣绛天教是所有神道的天地，那同样红衣的陈伶，就是所有绛天教的天敌。 拂袖间，强敌灰飞烟灭。 陈伶披着那袭染血戏袍，戴着扭曲头饰，妆容也被鲜血洗刷的模糊不清……他静静的站在那，仿佛他才是这里最恐怖的恶魔。 【观众期待值+3】 与此同时。 药店的另一边， 仅剩的绛天教徒，用胸膛的剔骨刀，直接剖开了左侧胸膛的血肉，森然肋骨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颤抖着拿起角落的小锤，咬牙砸向自己的肋骨，随着每一下砸落，一根肋骨应声折断，原本连手指都无法探入的肋骨缝隙，逐渐被破开，足以容纳一只手掌探入其中。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滚落，身体都在不自觉的颤抖……他在痛苦，也在紧张。 他亲眼见到了同伴被陈伶拂袖秒杀的过程，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他横竖都是要死的，但这场自杀仪式必须要完成，如果不让这条街道与“叹息旷野”交汇的话，其他人那边想召唤“灭世”的难度就会直线增长。 这是一场时间的竞赛，他必须在陈伶杀死他之前，献祭掉自己的肺部，否则无上绛天救世至尊，将不会认可他的奉献与荣耀。 好在他已经极快的敲碎了数根肋骨，留出了一个可以通过手掌的缺口，绛天教徒毫不犹豫的伸手，向自己的肺叶抓去…… 第610章 扭曲的仪式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昏暗中伸出，死死的将其扼住在半空。 绛天教徒身躯一震，艰难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浑身都被鲜血浸染的红衣戏子，正无声的站在身旁，一双眼眸眯起诡异的弧度，正打量着他暴露在外的肺叶。 历史的轨迹在这一刻交汇，不久前，也是这样的一只手，扼住了即将完成自杀仪式的绛天教徒……而现在，命运再度重演，陈伶与柳轻烟的身形跨越时空重叠在一起。 但陈伶到底不是柳轻烟，即便在这一刻两者的动作相同，但在大红戏袍的身后，命运的轨迹却被一双双猩红戏谑的眼瞳强行改变，向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方向延伸…… “这就是你们召唤‘叹息荒野’的自杀仪式？”陈伶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平静而深沉，他像是在很认真的思索， “献祭自己的肺么……为什么一定是肺？” 绛天教徒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的右手已经被死死抓在半空，根本无法动弹，果断闪电般的伸出左手，抓向那块暴露在外的肺叶！ 下一刻，一抹剔骨刀的刀芒闪过，他整条左臂都齐刷刷的被斩断，只留下一道光滑猩红的断口。 绛天教徒的脸色顿时煞白。 不等他回过神来，剔骨刀的刀芒再度划过右臂，鲜血迸溅之下，那截被陈伶握在手中的臂膀已经彻底脱离他的身躯，只剩下一截躯干孤零零的跪在血泊之中。 失去双臂的绛天教徒，再无自己完成仪式的可能，望向陈伶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绝望。 陈伶并没有急着杀死这个绛天教徒，一只手扼住他的咽喉，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紧接着，一双杏红眼妆在脸上浮现，【绘朱颜】瞬间发动！ 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涌入陈伶的脑海！ …… 最先出现在陈伶眼前的，是一座庞大而恢弘的祭坛。 灰色天穹下，血色的雷鸣电闪在铅色云层间游走，像是一道翻涌的漩涡，漩涡中央对应的祭坛中央，一颗两层楼高的赤色碎片巍然伫立。 看到这枚碎片的瞬间，陈伶一怔，随后脸上浮现出震惊之色。 “赤星碎片？！！” 这样的碎片，陈伶曾亲眼见到过相似的……在时代存档中，九君所探索的那一枚，便几乎与它一样，只不过比这个更大一些，碎片周围的轮廓也有所区别。 陈伶可以肯定，这枚碎片绝对是来自赤星。 除了大灾变前九君所探索的那一枚，在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一枚赤星碎片保留？ 陈伶低头向祭坛边缘望去，只见一大片穿着红色长袍的身影正环绕在赤星碎片周围，屈身跪伏在地，放眼望去像是大地生长出的荨麻疹，在灰色天穹下异常扎眼。 被陈伶斩断双臂的绛天教徒，此刻也跪拜在地，随着周围绛天教徒一次又一次的磕头……他所在的位置是这些绛天教徒的最外围，而越是靠近赤星碎片，跪伏的绛天教徒就越接近原始。 最前排的绛天教徒，甚至已经完全失去了智人的特征，也没有披红袍，而是在长满毛发的腰间系上一圈红色的树叶裙摆，时不时的张嘴，发出一声声嘹亮猿啼。 在他的身后，众多绛天教徒，面朝那枚赤星碎片，一边磕头一边重复念诵： “无上绛天救世至尊……无上绛天救世至尊……无上绛天救世至尊……” 红色的跪拜浪潮在祭坛周围起伏，灰色的天穹下，只有陈伶披着大红戏袍，依然屹立其中。 他双眸凝视着祭坛之上的赤星碎片，喃喃自语： “他们口中的无上绛天救世至尊……是指赤星碎片？” 陈伶一直以为，绛天教的“无上绛天救世至尊”，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神或者半神，就像是篡火者的“白银之王”一样，没想到竟然只是一块碎片。 既然如此，无上绛天救世至尊这个名字，又是谁给起的？ 不等陈伶再靠近赤星碎片，眼前的画面便寸寸崩碎，他的瞳孔逐渐恢复原状，重新回到昏暗的药店之中。 陈伶单手抓起他的衣领，沉声问道： “其他绛天教徒在哪里？” “呜……不……知道……呜呜……” 绛天教徒裸露在外的肺叶如破风箱般鼓动，潺潺鲜血自喉咙与被斩断的双臂中涌出，在血色的圆环间晕染开……他的呼吸越发虚弱，与陈伶对视的双眸也空洞暗淡，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陈伶见此，知道是没法再从这个绛天教徒身上套出更多情报，开始遗憾刚才应该也留另一个教徒活口……但【袖手拨天】的威力实在太强，他也没想到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陈伶没有再跟他浪费时间，手中的剔骨刀在他指尖轻舞，然后猛的刺入他的心脏之中！ 一声闷哼自绛天教徒的喉咙中响起，随着陈伶反手将刀柄从胸口拔出，他唇间再度淌出大片鲜血，身形一晃便栽倒在地。 陈伶握着染血的剔骨刀，头也不回的往药店门口走去，李青山的身形正踉跄着从狼藉货架中缓慢站起。 “怎么样？没受伤吧？”陈伶问道。 李青山微微点头，正欲说些什么，余光瞥到陈伶的手心，表情突然一僵！ “林兄……你……” “什么？”看到李青山神情突变，陈伶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你……你把他心脏掏出来了？？” “心脏？” 陈伶低头看向自己握着剔骨刀的右手…… 不知何时，他手中的剔骨刀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颗还在缓慢跳动的猩红心脏！ 陈伶愣在原地。 数秒后，他才想到了什么，猛的回头看向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只见自己的剔骨刀依旧插在绛天教徒的胸口，而刀锋之下，一个像是被徒手破开的狰狞大洞，触目惊心！ 染血的胸腔内，断裂的血管还在蠕动，而那颗本该存在其中的心脏，却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我刚才明明只是拔出了刀……” 久违的错愕感涌上陈伶心头，在他的背后，一双双猩红的眼瞳自虚无中睁开，注视着陈伶手中的淋漓心脏，笑弯好似邪月。 第611章 深渊降临 看到这一幕，陈伶心中咯噔一声！ 自己不是已经按照他们想要的，离开戏楼，来解决这群绛天教徒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又突然冒出来了？！ 等等……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陈伶脑海，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只见原本绛天教徒提前布置好的自杀仪式血环，正在一点点亮起！ 陈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东西正在变轻，那颗心脏就像是烧着了一样，直接化作滚滚浓烟，虚无的穿过头顶天花板，笔直升上天空！ “绛天教的仪式？？” 陈伶像是猜到了什么，脸色难看无比。 绛天教的自杀仪式，似乎是在规定的准备范围内，献祭掉自己的器官，以此来召唤灰界交汇……刚才陈伶看到对方掏肺，就有些疑惑，人体内的器官这么多，为什么偏偏得费劲剖开血肉，打碎肋骨，用肺来献祭？ 而且，之前陈伶也有想过，灰界那么大，绛天教是如何让那么多教徒在不同区域同时召唤，却都能引来“叹息旷野”，而不是别的什么灾厄区域，比如“禁忌之海”，或者“鬼嘲深渊”……现在，这个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并非是只有献祭肺才能召唤灰界，而是只有献祭肺，才能指定召唤“叹息旷野”？ 而陈伶的出现，无疑打破了绛天教徒原本的计划，他并没能用自己的肺招来“叹息旷野”进行交汇，而是在死亡之前，被“观众”掏出了心脏…… 如果绛天教徒献祭“肺部”，能指定召唤“叹息旷野”，那现在他献祭了“心脏”……又会召唤出什么？ 一个名字涌现在陈伶脑海，他猛的抬头看向药店外的天空，一抹灰色正在逐渐蔓延！ “……不会吧？” 陈伶喃喃自语。 …… “啧……出来遛个弯，怎么还回不去了？” 一片狼籍的楼房废墟间，红心9挠了挠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的身旁，身高两米，披着黑袍的梅花j在废墟中尤为显眼，他幽幽开口道，“出门前，你说你能认得路的。” “不是哥们，我能认得路，前提是它得有路啊！！” 红心指着周围的一片废墟，骂骂咧咧，“你别说认路了，现在连一条完整的路都看不见……这谁能知道怎么回去？” 梅花j开口正欲说些什么，突然转头看向身旁的楼房废墟。 轰——！！ 惊天爆鸣从两人身旁响起，倒塌到只剩半截的小楼，被一抹极快的白影撞得粉碎，红心9与梅花j两人的身形也被那白影瞬间吞没，崩碎消散在半空。 飞扬的尘埃间，那白影飞掠出近百米，才缓缓停住身形……那是一只身长三米的修长骸骨，从轮廓上来看，像是猎豹，骨骼相对于犀牛而言轻盈无比，穿行在风中几乎不产生任何阻力，速度奇快无比。 它回头望向那两人被撞碎的方向，微微侧头，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这两人没爆出血浆，只留下一张张飞扬的扑克牌，在原地飘舞打旋。 “好险好险……差点就裂开了。”红心9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的警惕性太差了。” “什么警惕性太差……我刚才那是在找路！而且我阶位又没你高，反应慢半拍很合理吧。” “那你找到路了吗？” “……我们还是来聊聊这个大猫吧，你来杀还是我来杀？” “人家是豹子。” “这不重要！” 猎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人还完好无损的站在百余米外的一片空地中，似乎正在为它的品种而争执。 低沉的嘶吼声从空荡骨架下传出，它的四肢微微下屈，像是狩猎者般贴在地面，每一根骨头都如同弦上之箭，蓄势待发。 短暂的停顿后，它的身形破空而出，在虚无中拖出道道残影，再度冲向二人。 正在与红心9严肃讨论猫科动物骨骼差异的梅花j，微微向这里侧头看了一眼，双手抚过宽大的黑色风衣。 下一刻，大片的白鸽竟然从他的风衣之下飞出，像是一朵扑棱的白云，涌向飞驰而来的猎豹！ 猎豹的身形丝毫不避，依旧笔直向前，在白鸽间狂掠，敏捷的它没有碰到任何一只白鸽……但随着梅花j那只留有燃烧骷髅篝火刺青的手背缓缓抬起，一声清脆响指回荡在天际！ 啪—— 下一刻，猎豹周围飞舞的白鸽竟然凭空变成一根根粗壮的锁链，直接穿过所有骨骼的间隙，将其捆缚在半空！ 梅花j的指尖缓慢抬起，最后一只白鸽从衣摆飞出，扑棱着翅膀落在指尖，随着他指尖一晃，白鸽瞬间变成一顶黑色的魔术高帽，被他优雅的戴在头上。 “等你杀它，黄花菜都凉了……还是我来吧。”梅花j淡淡开口。 他指尖抬起，对着在锁链中疯狂挣扎的猎豹，轻轻抓去。 “【切割戏法】。” 梅花j话音落下的瞬间，猎豹周身的空间突然被折叠成一座座金属铁板，将其身形划分成十几块不同的区域，随后像是五马分尸般，向着四面八方缓慢移动…… 这些区域割开猎豹的身躯，后者却并没有立刻死亡，而是每一块身体都保持着活动，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看起来匪夷所思，像是一场完美的魔术表演。 而随着梅花j的五指逐渐并拢，他随意的在虚空中一扯，那十余块分割区域瞬间拉开数百米的差距，一声尖锐爆鸣从被分割而出的猎豹头颅中响起，下一刻所有骨骼都碎裂爆开，分散着散落满地 “解决了。”梅花j摘下那顶魔术帽，重新变回白鸽，放回袖口里， “你找到回去的方向了吗？” “……”红心9顿时有些无语，“你觉得呢？我们现在和刚才的处境有什么区别吗？” “那怎么办？只能等方块10来接我们了？” “现在这里灾厄横行，惊鸿楼还在不在都不好说……说不定，那里已经被某只灾厄给推平了。” “乐观点，那里不是还有一片地方，没有被灰界交汇吗？”梅花j指了指远处，那片唯一笼罩在夜色下的天空。 他话音刚落，一缕浓烟便从夜空下升起，铅灰色的云层如同潮水般向周围扩散，眨眼间便笼罩了整片天空！ 梅花j：…… “你是属乌鸦的吗？不会说话少说两句。”红心9忍不住吐槽。 梅花j正欲替自己辩驳两句，突然一愣，疑惑的转头看向那片正在被灰界交汇的区域…… “不对啊……这不是叹息旷野的气息？” “不是叹息旷野？那还能是哪？”红心9耸了耸肩，看向那个方位，下一刻，他突然觉得那里的气息有点熟悉，“等等……” “那是……” “【鬼嘲深渊】？？？” 第612章 见面礼 “见鬼，真是鬼嘲深渊？！” 陈伶看到远处大地深处涌动的一抹抹黑影，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他早该想到的，绛天教徒的自杀仪式就在眼前，“观众”既然在这个时候介入演出，凭它们的性子不可能就为了看个乐呵这么简单…… 但它们竟然直接偷肺换心，扭曲了绛天教徒的仪式，将原本指定的“叹息旷野”，变成了“鬼嘲深渊”？！ 在灰界，“鬼嘲深渊”与“叹息旷野”接不接壤，陈伶不知道……但在红尘界域，在如今周围全部都被“叹息旷野”笼罩的情况下，中央突然出现一片“鬼嘲深渊”的区域与之交汇，无异于在翻涌的火海中突然空降一座冰山，将原本就混乱的红尘局势变成冰火两重天。 当然，如今“叹息旷野”的交汇区域这么大，仅靠一片“鬼嘲深渊”肯定是难以与之抗衡……但陈伶猜测，【嘲】灾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它甚至不在乎“鬼嘲深渊”的灾厄死伤多少，毕竟在极光界域的时候，这些灾厄在它眼里只是香甜可口的肉鸡。 它之所以修改这次的仪式，在一片“叹息旷野”中弄出一个“鬼嘲深渊”，大概率只是想恶心一下“叹息旷野”的灭世。 这种行为就像是跳到别人准备动筷的餐桌上，突然拉了坨大的，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84%】 在那一双双戏谑的猩红眼瞳注视下，大量的黑影从灰界交汇点爬出，它们并未多看这条街上的红尘居民一眼，而是在半空中环绕片刻后，一窝蜂朝着周围的“叹息旷野”冲去，像是嗅到了某种厌恶至极的气息！ 陈伶看到这一幕，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这情况是好是坏……他无奈摇了摇头，将李青山从地上拉起。 “林兄，刚才你一挥手就杀了那个绛天教徒……是怎么做到的？是路径技能吗？”李青山看着陈伶近在咫尺的衣袖，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的画面，忍不住问道。 “不，那是戏道秘法。” “戏道秘法？” “就是由戏道基本功延伸出的四种秘法……刚才那个，是【袖手拨天】，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自身与角色的灵魂共鸣，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袖手拨天？” 李青山喃喃念着这四个字，怔怔出神。 “先不说这个，李兄，你该拿药赶紧回去了。”陈伶看了眼外面的天空，“现在‘鬼嘲深渊’与‘叹息旷野’的灾厄彼此厮杀，这片街区正是最安全的时候……你现在回去，应该不会碰到灾厄突袭。” “哦！对！” 李青山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替孔宝生拿药的，立刻在昏暗药店翻找起来。 他将所有关于淋巴癌的药品全部装起，还觉得不够，又拿了一大批止疼药，退烧药，抗生素等常用药物，然后反手在破裂的柜台上留下一张银票。 “服务员都没了，你还付钱干嘛？” “拿了药，当然是得付钱的，跟有没有人在没有关系……不给的话，不就是偷窃或者抢劫了？”李青山理所当然的回答。 陈伶见李青山如此较真，摇了摇头没有多言，与他一起走到药店门口。 “林兄，那我就先走了。”李青山正色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 李青山快走了两步，突然想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陈伶， “一会要是那个局长问你怎么没回来，我该怎么说？” 陈伶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戏楼里还有个王锦城在，他跟李青山两个人出来拿药，最后却只回去一个，确实很难圆过去啊…… 陈伶沉吟片刻，“你就说，路上碰到灾厄，我跟你分头跑散了。” “行，我心里有数了。” 李青山点点头，拎着一大袋药物，往戏楼的方向飞快跑去。 陈伶看着他的身形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最终这片破败的十字路口，只剩下他一袭红衣孤身屹立。 叹息的风儿拂过他的衣摆，陈伶无奈的揉了揉眼角。 “一个活口没留，线索也全断了……现在，该去哪找那群绛天教徒？” 如果说之前陈伶离开戏楼，纯粹是因为【嘲】灾太烦人，不解决掉叹息旷野灭世降临的问题不得安生，那现在的情况就彻底不一样了……【嘲】灾弄出这么大动静，万一那个灭世真的被召过来，估计得被气的把陈伶碎尸万段，面对这样一只暴怒状态下的灭世，他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用的。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绛天教召来灭世，否则它降临之日，就是陈伶暴毙之时！ 但灰界交汇范围这么大，陈伶也不知道这群绛天教徒在哪，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唯一选择，就是一点点搜过去，纯靠运气。 “这帝王命格，关键时候怎么不发挥作用？”陈伶长叹一口气， “要是能让那群绛天教徒，自己撞到我脸上就好了……” 他站在十字路口，正打算随意挑选一个方向之时，一阵微风拂过陈伶脸颊。 十字路口的另一边，与李青山离开相反的方向，镶嵌着晶莹的黑色舞鞋踏过废墟与干涸的血泊，一袭黑色的连衣裙像是随风飘舞的玫瑰花瓣，轻盈而坚定的向这里走来。 她静静的走着，烟雨般朦胧的长发在风中披散，仿佛并非行走在废墟之上，而是脚踏红毯，准备迎接一场盛大的表演。 信女柳轻烟，盛装出席； 看到那张面孔的瞬间，陈伶一愣，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随着柳轻烟即将走到身前，陈伶才回过神来，张开嘴正欲问些什么，少女华丽的裙摆突然一晃，半截染血的头颅从裙摆下掉出，咕噜噜的滚落到陈伶面前。 柳轻烟的娇躯突然一颤。 陈伶茫然的看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半截头颅，又看了眼恨不得将头缩进地底的柳轻烟，忍不住问道： “这是……” 柳轻烟双唇微抿，默默的将这半截绛天教徒的头颅双手捧起，递给陈伶，目光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是……是我送给陈伶大人的见面礼。” 第613章 天敌与天敌 陈伶：？ 陈伶看着这颗血腥骇人，残缺不堪，不知道生前究竟经历什么的头颅，怎么也没法将其与“见面礼”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他是绛天教徒，试图在您的戏楼对面召唤灰界交汇，被我杀了。”柳轻烟轻声解释道。 听到这，陈伶看向柳轻烟的目光越发诧异。 之前他就知道柳轻烟觉醒了神道，但没想到半年不见，竟然成长到了这个地步……绛天教徒对于普通神道拥有者而言，可不是说杀就杀的。 “原来是你。”陈伶疑惑反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能看到信仰之间的丝线，所以就找过来了。” “这跟找到我有什么关系？” “您就是我的信仰。” 陈伶怔住了，他皱眉看着眼前的柳轻烟，发现后者的眼眸中充满了虔诚与真挚，根本没有说谎的迹象……这让他想到半年前，这少女与自己这位“黄金会特使”的对话。 【……是他将小女从炼狱间救赎，无论他是善是恶，小女都愿成为他的剑。】 陈伶对于柳轻烟口中的“信仰”，并不是很能理解，在他看来，自己只是顺手帮这女孩解决了几个人渣评委，或许能算上有恩，但应该还没到所谓“信仰”的地步……陈伶始终认为，这个词汇只有在宗教中才会出现，只有针对“神”才会出现。 所以在陈伶的理解中，柳轻烟的“信仰”，或许只是一种对“感恩”的更深沉的表达。 “这份见面礼很贵重……如果不是你，恐怕戏楼已经被灾厄攻陷了。”陈伶手下这半截头颅，“总之，谢谢。” 柳轻烟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她双手提起裙摆，恭敬的弯腰开口： “您无需对我道谢，这是小女应该做的。” “现在外面太危险了，你刚踏上神道不久，阶位应该不高，还是先躲起来比较妥当。”陈伶好心提醒道，“你可以去惊鸿楼，那里现在有‘好心人’镇守，相对安全。” 柳轻烟果断摇头，“我不走。” “为什么？” “我是来替您分忧的。”柳轻烟看了眼药店中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您想对付绛天教，我可以帮您……虽然正面我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但我能找到他们。” “你能找到绛天教徒？？”陈伶惊讶无比。 “陈伶大人，我说了……我能看到【信仰】。” 柳轻烟眼眸轻轻一眨，一根根丝线从半截头颅延伸而出，与药店内两具尸体的丝线纠缠在一起，连接向虚无之中……与此同时，还有大量的丝线从红尘主城的另一个方向升起，这些丝线有的和药店里的二人一样细，有的则会更粗一些，交织成一根巨绳消失在空中。 在柳轻烟的眼中，信奉“无上救世天尊”的绛天教徒，在红尘里就像是被着重标记一般，每一个人的位置都清晰无比。 柳轻烟的神道确实会被绛天教影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又何尝不是绛天教另一种形式的天敌？ “你真能定位其他绛天教徒的位置？”陈伶眼前一亮，“他们现在在哪？” “除了少数几个之外，其他人的位置都很集中……大概在那个方向。” “……很好，轻烟，你做的很好。” 陈伶由衷的说道。 柳轻烟的出现，对现在的陈伶而言太及时了，简直就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一般……陈伶能猜到这大概率是【帝王命格】的效果，这个始终存在感不高的被动技能，总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到陈伶的这句话，柳轻烟的身形微微一震，她低垂着头，波澜不惊的高冷外表下，内心已然无比的欣喜……那是一种自身存在被认可的满足，在她过往这颠沛流离的十几年中，这或许是比生命更加珍贵的东西。 “你跟我一起去吧，如果打起来，你躲远一点。” “……”柳轻烟并未回应这句话，而是轻声反问道，“我们这么过去，他们会有所防备吧？” 绛天教徒齐聚，跟只有一两个单独行动肯定不一样，他们这么贸然过去，确实很难接近……陈伶低头沉思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看到一旁的灰界交汇点中，一条造型十分熟悉的影子蜈蚣从中蜿蜒而出，一颗硕大头颅正在环顾周围，似乎正在寻找叹息旷野的气息。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微眯起。 “——喂，肉鸡。” 他突然沉声喊道。 似乎是听到陈伶这边传来的声音，那只影子蜈蚣缓慢转过头颅，当它看清陈伶身上的大红戏袍时，身体猛的一震，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陈伶见此，反而一步步向它逼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容。 “来，你过来……” “放心，我不吃你……就是找你有点事。” …… 哒——哒——哒…… 骸骨巨兽的躯体一点点碎裂，一个身穿白衣，手持八尺墨笔的身影平静跨过满地灾厄的尸体，水墨的潮汐自他脚下缓缓收拢。 丝丝缕缕的白气从吕良人唇角飘散，他双眸平静的扫过四周。 与此同时，不远处还在观望的两只六阶的骸骨灾厄，被他的一个目光吓的不断后退……像是看到某种更为恐怖的怪物。 “真是……没完没了。”吕良人眉头紧锁。 他攥紧手中的八尺墨笔，正欲斩了这两只灾厄，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某个方位。 “这是……鬼嘲深渊？怎么会这样？”吕良人一愣，“绛天教内部出叛徒了？” 一众叹息旷野的领地间，突然冒出一个鬼嘲深渊，吕良人很难想象除了绛天教内部出现叛徒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而且随着那抹灰色疯狂蔓延，几道影子怪物的轮廓正在极速向这里靠近！ 吕良人见此，眼眸中的杀意越发森然， “找死。” 吕良人脚下的水墨潮汐再度张开，正当他打算再大战一场时，那几只影子怪物竟然直接掠过他的身畔，与对面两只骸骨灾厄疯狂厮杀在一起！ 吕良人：？？？ 第614章 派出 轰——！！ 惊天动地的爆鸣自废墟中响起，两只骸骨灾厄与三只影子怪物拧成一团，彼此都像是仇人见面，巨兽之间的撕咬撼天动地，一举一动都卷起滚滚尘烟。 与此同时，五道灾厄领域像是气泡般疯狂膨胀，将周围所有被卷入的物质全部泯灭成虚无。 远处的吕良人懵了。 不光是他，此刻红尘界域内除了陈伶的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灾厄竟然会和灾厄掐起来……对人类九大界域而言，灾厄本就是极为神秘的存在，甚至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看不见一只灾厄。 能知道灰界中也有灾厄地区划分的人，本就极少，谁能知道这些灾厄之间还有别的纠葛？ 吕良人目光望向“鬼嘲深渊”所在的方向，此刻还有源源不断的灾厄从中爬出，向四面八方蔓延，如果这些这些灾厄能够彼此内讧，那他们的压力无疑会减轻不少。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偏偏是‘鬼嘲深渊’？”吕良人陷入沉思，“是谁将它召唤到这里的？” 沙沙沙—— 轻微的电流声从腰间传出，吕良人掏出对讲机，按下按钮。 “你终于有动静了，什么时候能堵住那些交汇点？” “没那么快。”对讲机的另一头，一个吐字不清的低沉男声响起，“灰界交汇范围太大，联通的交汇点有上百个……就算是我，也需要时间。” “你还要多少时间？”吕良人冷哼一声，“绛天教人为致使的灰界交汇，最多十天就会自动复位……你别告诉我，你要等到那时候才能封住交汇点，到时候恐怕整个红尘界域都被夷为平地了。” “两个小时。” “……这还差不多。” “还有一个消息。”对讲机中男人的声音停顿片刻，“第五在主城地下发现了人为布置的特大阵法，看起来像是某种炼金阵术，范围跟灰界交汇的区域基本吻合。” “炼金阵术……又是巫神道的东西？” 吕良人回想起当时歌舞厅二楼的神秘阵法，眉头紧紧皱起，“这么大范围的炼金阵术，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难道这事和无极界域有关？” “阵术的作用，我们还不清楚，不过这次绛天教突然的大规模袭击，大概率跟无极界域脱不了干系，我已经派了第六和第七作为特使，前往无极界域跟巫术协会交涉，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你把第六殿堂和第七殿堂送走了？”吕良人一怔，“那谁来解决这些灾厄？？” “一个吕良人，顶得上剩余六位殿堂之和……你可以的。” 吕良人：…… “派他们两个人一起去，也是双保险……就怕，出现最坏的情况。”对讲机另一端的声音低沉无比。 “你是说……”吕良人欲言又止， “这怎么可能？” “你应该也听到了关于无极界域的一些风声……总之，我们得最好最坏的打算。”那人转移话题道，“再给我两个小时，我能暂时封住所有灰界交汇点，找到那座炼金术阵源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寻着地下的纹路走，或许，能有一些收获。” “……我知道了。” 吕良人收起对讲机，最后看了眼正在混战厮杀的五只灾厄，提起八尺毛笔在地上随手一画，身形便迅速沉了下去。 …… 惊鸿楼。 随着黄簌月搬着凳子，一个个将灯笼里点烛火重新点燃，昏暗的戏楼大堂终于恢复了一角光明。 孔宝生双手攥拳，在紧闭的戏楼大门后徘徊，苍白的小脸上满是焦急。 “两位先生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你冷静一点，不要瞎想，特……特别是你们老板，他行善积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黄簌月差点脱口而出一句“特使大人不会有事”，好在及时找补回来，认真的说道。 在场的众人里，最不担心陈伶的就属黄簌月了，在她看来，特使大人堂堂八阶强者，怎么可能出事？ 或许是黄簌月的声音太淡定，孔宝生的紧张也缓和些许，他忍不住想到，都说好人有好报，林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想必上天也不会忍心让他出事吧？ 而王锦城则缠着绷带与固定架，倚靠在门边坐着，目光时不时瞥一眼窗外的灰色天空，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大门，孔宝生眼前一亮，激动的喊了声“先生们回来了”之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打开大门。 吱嘎—— 随着戏楼的大门开启，叹息的狂风再度涌入戏楼内，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戏袍，身上到处都是污泥灰尘的身影，正拎着一大袋药品，狼狈的站在门外。 “李先生！！”孔宝生惊呼。 “宝生，药给你买回来了。”李青山的声音尽可能轻柔，他将手中一大袋药全部递到孔宝生怀里，“我不知道你具体需要哪些药，就给你把相关的全买回来了，你看看够不够？” 孔宝生接过药，翻了两下之后，连连点头道： “够了……够了！太多了！” 他的脸上满是喜色，有了这些药，奶奶的情况应该能缓和不少……正当他兴高采烈的准备上楼之际，余光突然瞥到李青山空荡的身后，微微一愣。 “……林先生呢？” “林先生他……”李青山张了张嘴，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灾厄袭击，我们分头跑，最后跑散了……不过我们分头的位置就在戏楼不远，他应该走另一条路，很快就能回来了。” 李青山有表演的天赋，但看着人眼睛撒谎这种事，属实是不太擅长，他说完这句事先想好的说辞之后，话题迅速的一转， “宝生，你快去给你奶奶喂药吧。” “可是林先生他……” “我跟林先生跑着一趟，就是为了尽快给奶奶送药，现在药就在你手里，再拖下去岂不是白费了我们的努力？你快去吧，林兄他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那，那我先上去！林先生回来的话，您务必要喊我！” 第615章 他是不是遇害了? 话音落下，孔宝生便拎着大袋的药品，如离弦之箭往二楼冲去。 等到他的身形彻底消失在楼梯上，李青山才迈步向屋中走去，只觉得身体疲惫无比。 戏楼门旁的王锦城，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他脸色接连变换，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扶着墙站起，缓步向他走去。 “李青山先生，对吗？”王锦城主动开口。 看到王锦城主动靠近，李青山一愣，下意识的点头，“有什么事吗？” 王锦城看了眼空荡的楼梯，和离得较远的黄簌月之后，还是严肃的说道： “你跟我说实话……林老板，是不是遇害了？” 李青山：？？？ 见李青山怔住，王锦城继续说道，“你骗得了那个孩子，骗不了我……灾厄是什么样的存在，我是知道的，你们两个就算分头跑，也绝不可能两个人都生还…… 你活着回来了，说明林老板大概率已经被灾厄追上，然后……” 最后的那句话，王锦城没有说，但看李青山呆住的神情，觉得自己已经猜中了…… 事实上，他的猜测也相当合理，如果随便来两个普通人都能在灾厄面前活命的话，那人类九大界域这么多年，还在担心什么？李青山一个人狼狈的回来，聊到陈伶又欲言又止，这足以说明一切。 关键是，现在李青山也觉得王锦城说的有道理，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前，李青山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我不知道，当时林兄替我引走了那只灾厄，后来他有没有活着逃脱，我也……” 李青山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王锦城见此，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 “你也不用太自责，这不能怪你……林老板是个好人，他会做出这种选择，我并不意外。” “……” 李青山也实在没办法，只能顺着王锦城的意思稍作变动，至少先混过这关再说……大不了自己一会在门口候着，陈伶要是回来，就先拉住他。 就在这时，王锦城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起。 他脸色微变，立刻走到戏楼门边，按下按钮…… “这里是第八殿堂杨牧犬，我发现了剩余绛天教徒的老巢！”对讲机后，一个声音急促的响起， “他们的数量太多了，六七十人聚在一起像是在举行灭世召唤仪式，其中还有两位主教，周围的神道已经被彻底搅乱了……还有灾厄环伺周围，我没法靠近。 我需要支援，重复，我需要支援！！” 听到这句话，王锦城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眼眸中精芒闪烁。 他刚才就想过，这群绛天教徒会躲在某个阴暗角落试图召唤“叹息旷野”的灭世级，没想到一语成谶！ 好消息是，他们有人找到了绛天教徒的位置，坏消息是……即便是殿堂，面对如此庞大的绛天教阵仗，也无可奈何。 王锦城身为警务局局长，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虽然他现在身上还带着伤，行动十分不便，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去的……万一就差他这一个人手呢？万一最后真的没能阻止绛天教，导致灭世级降临，那整个红尘界域都死定了，他在这里疗伤也是等死！ “我马上到！”王锦城严肃的回复。 不光是他，其他大部分【浮生绘】的人手，也回应了救援请求，开始逐渐向绛天教的所在地点靠近。 王锦城收起对讲机，步履蹒跚的挪出戏楼的大门，李青山的声音紧接着从身后响起： “王局长，您去哪？” “去解决这一切的源头。”王锦城回头道，“你们在戏楼里藏好，千万不要乱跑……再过一段时间，这场闹剧应该就结束了。” 说完，王锦城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形消失在狂风中。 李青山见到这一幕，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这家伙走了，戏楼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终于去除，他跟陈伶的事情应该也不会穿帮……的吧？ …… 王锦城咬着牙，按照对讲机里通报的地址，一步步向远处走去。 那处地址距离戏楼，并不算太远，至少如今的王锦城还能坚持走到，他唯一担心的是，路上会有灾厄突然冒出来，他已经做好了一路浴血奋战的准备。 但事实却让他一脸懵逼。 这一路上，他确实遇到了不少灾厄，但这些灾厄似乎都没心思管他……好似影子的怪物与骸骨造就的怪物厮杀在一起，现场混乱至极，尤其是这片街区，影子怪物的数量很多，几乎将骸骨怪物一路追着杀。 “造型酷似骸骨的是‘叹息旷野’的灾厄……像是影子的灾厄又是哪来的？‘鬼嘲深渊’？可‘鬼嘲深渊’的灾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锦城想不通这一点，只能绕过这些混战的灾厄继续前行，过了许久，终于来到对讲机所描述的地址附近。 然而，随着他缓步向前，体内的神道却突然扰动起来，仿佛受到某种诡异磁场的影响，闪烁不定……而且越是向前，这种扰动就越发强烈。 王锦城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当然知道这是绛天教的能力。如果只有一位绛天教徒，这种扰动并不会太大，但如果一群绛天教徒聚集在一起，而且还有主教级别混在其中，这种影响就会彼此叠加，像是火焰燃烧时向四面八方发散的热辐射。 他现在，正在一步步的靠近绛天教的“火源”。 “该死……聚集了这么多绛天教徒，再往里走，该不会所有技能都会失控吧？”王锦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 此刻即便他并未发动自己的技能，脚下的尘土也开始不自觉的向周围飘散……一道微弱无比的震波，正在以他为中心荡开，那是本属于【开垦者】的技能，却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就在王锦城心中担忧之际，他突然感受到，脚下的大地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出奇的快，像是闪电一样！ 这一异动，只有对“大地”最为敏感的王锦城感受到了，但他却没法发动自己的技能去追踪……只能喃喃自语： “什么东西……嗖的一下过去了？” 第616章 无差别吸引 “王锦城，你怎么来了？”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王锦城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白斑点上衣的身影正站在那，眼眸中满是诧异。 这人王锦城见过，上次他与另外两位殿堂参与了针对“黑桃6”与“红心9”的围剿，以近乎碾压的姿态最终胜利。 第八殿堂，杨牧犬。 “我收到你的求援消息，就赶过来了。”王锦城虚弱的笑了笑。 “你受这么重的伤，还乱跑什么？”杨牧犬当即皱眉，“我们浮生绘的人已经在往这里赶了，你这状态就别硬上，在旁边待着吧。” 王锦城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确实已经有三四个浮生绘的成员抵达这里，不过由于灰界交汇区域太大，其他人的距离可能更远，赶过来还需要时间。 此刻这些人正环绕在一片半废墟的场地周围，站在几栋较高的楼宇房顶，脸色凝重的望向远方……在那个方向，几十位身穿红袍的身影正聚集在一起，由鲜血绘制而成的巨型圆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里是……北斗财团？”王锦城看着那些人所在的地方，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虽然这里大半的建筑都沦为废墟，但王锦城不久前才来这里参加过寿宴，自然是能认得出来，这些绛天教徒的聚集地选在北斗财团，是巧合，还是…… “对。”杨牧犬沉声道，“之前我们有人巡查过这里，按理说，如此大规模的绛天教徒聚集，必然会引发严重的文明倒退，很容易被发现……不过我之前在这里经过数次，并没有发现异样。 我猜他们应该是藏在地下很深的地方，所以气息才没有影响到周围的环境，只不过如今他们试图进行‘灭世’级的召唤仪式，这才主动回到地表。” 王锦城眼眸微眯，冷冷开口： “这么说，穆春生那个老东西，跟这事也脱不了干系。”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绛天教的仪式已经开始，再不想办法中止他们，万一他们真引来【息】灾，整个红尘界域都完了。” “那现在该怎么做？” “只能在他们完成仪式前，强行杀进去。” “能杀的进去吗？”王锦城眉头紧皱，“他们聚集的人数太多了，还有两位主教坐镇，隔着这么远，我都能感受到神道技能开始失控，再靠近的话我担心……” “那也没别的办法，难道我们就这么站在这，眼睁睁的看他们完成仪式吗？只要能接近他们，哪怕没法全部杀死，削减一些人数也是好的……” 王锦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与此同时， 北斗财团的废墟之上，密密麻麻的绛天教徒聚集在一起，每个人的站位似乎都经受过严格的调整，从上空俯瞰像是一只巨大的红色圆圈。 两道红袍站在圆圈的中央，其中一人手指天空，一人手指大地，满是獠牙的嘴巴张开，血口在叹息的狂风中不断喘息。 “呼哧呼哧呼哧！！！” 这听起来毫无意义的喘息，在其他绛天教徒的耳中像是某种信号，他们同时从腰间拔出一柄锋利的短刀，在双手的手腕处各划开一道血口。 淋漓鲜血从手腕处流淌而出，将所有人的双手都浸染成血红，顺着指尖滚落在地，数十人都血液融汇在一起，像是一片血色汪洋向周围蔓延…… 环绕在两位主教周围的绛天教徒，同时屈膝匍匐在地，手掌与额头彻底浸没在血泊中，像是虔诚的信徒低声祷告： “无上绛天救世至尊……无上绛天救世至尊……无上绛天救世至尊……” …… “咦？” 距离北斗财团不远处，梅花j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这个方位。 “怎么？你找到路了？”愁眉苦脸的红心9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没有，不过，那里好像挺热闹。” “热闹？有多热闹？” 红心9话音未落，便看到一缕淡薄到几乎不可见的红色烟雾，从那个方向缓缓升上天空，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从远处袭来。 红心9从未感受过那样的气息，在那红色烟雾之下，他体内的神道似乎都摇摇欲坠。 “那是……” “过去看看？” “走！” 红心9毫不犹豫的点头，心想着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路，去看个热闹也好，万一到那能碰到熟人，或者就认识周围的路了呢？ 随着两人飞速向北斗财团靠近，一汪血海在他们的眼前缓缓勾勒而出。 一颗颗猩红的身影，在血海中起伏跪拜，虔诚吟诵声响彻云霄，而令红心9倍感压迫的气息，就是从这些人的血液中飘散而出，彼此融合之后，汇聚到中央的两位主教身上，浓缩成淡淡的红色烟雾，飘向天空。 “绛天教徒？他们在干嘛？”红心9不解的开口。 “在试图引起‘灭世’的注意。” “引起‘灭世’的注意？” “绛天教的强大，本质上都来源于他们身上蕴藏的赤星气息，他们可以通过仪式操控这些气息，引导灰界与现实交汇……所以他们能召唤的，其实只有灰界本身，对于其中的灾厄，他们其实并没有‘召唤’的手段。 但是有一点……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赤星的力量似乎对‘灭世’级灾厄存在很强的吸引力。 换句话说，‘灭世’级灾厄，会刻意或者无意识的，去追逐赤星。” “这个说法，我倒是没听说过……” “我也是偶然间，听一位‘k’说的。而且这种情况只存在于‘九阶’，普通灾厄不会有这种反应。所以理论上来说，绛天教徒能以放血的方式，主动让体内的赤星气息更大程度的飘散而出，只要参与的绛天教徒够多，血液总量够多，其中蕴藏的赤星气息就会极为浓郁。 这种浓郁的赤星气息，在‘灭世’眼中就像是篝火，十分显眼，所以有很大概率让它们被吸引过来……也就是所谓的‘召唤’。” 红心9微微点头，下一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突然有些古怪： “等等，你是说，这东西其实并不像灰界召唤那样，具备指向性……而是所有‘灭世’级，都可能会被它吸引？” 第617章 兄弟，你好香啊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绛天教在召唤‘灭世’之前，得先将对应的灰界召唤过来。”梅花j点头道， “置身于‘灭世’所在的灰界区域之后，再进行放血，就能最先吸引到对应区域的‘灭世’，起到类似于指定召唤的效果。” 梅花j说完这句话，也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一愣。 “等等！” “无差别吸引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红心9看着那群正在虔诚磕头的绛天教徒，忍不住大笑出声，“看来这个热闹，我们是凑对了……” …… “无上绛天救世至尊……无上绛天救世至尊……无上绛天救世至尊……” 绛天教徒的吟诵从远处响起，杨牧犬与王锦城看到远处飘起的红色烟雾，脸色凝重无比。 “不能再拖了！”杨牧犬坚定开口，“虽然人手还不太够……但再等下去，也不知道援兵和‘灭世’，哪个先来。” 杨牧犬深吸一口气，黑白斑点的上衣无风自动，他双唇轻启，突然大吼了一声！ 但诡异的是，即便他真的张嘴喊了，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虚无中，一个硕大的气泡框极速膨胀！ 就像是漫画中角色与角色间交流的话框，漆黑的笔触勾勒气泡的边缘，自杨牧犬的嘴角飘起，在现实的世界中仿佛没有厚度，像是来自另一个次元的产物； 在这气泡框的中央，几个字符也随着极速放大！ “——杀！” 青神道，【漫画家】路径。 下一刻，环绕在北斗财团周围的其他浮生绘成员，脑袋上空同时飘起一个“！”的对话框，然后极速与杨牧犬一起往绛天教的方向冲刺！ 王锦城见此，也提起一口气，快步跟在杨牧犬的身后。 虽然杨牧犬说了让他待着，但现在人手确实不足，王锦城怎么说也是位六阶，是绝对不容忽视的战斗力，现在他再不出手，浮生绘这边恐怕真的胜算不大了。 浮生绘的突然袭击，并没有让绛天教徒感到丝毫意外，他们没有任何的动作，依旧不断在血泊中跪拜着，呼唤“无上绛天救世至尊”的名讳，随着两侧手腕的鲜血疯狂流逝，他们的脸色越发苍白。 轰——！！ 一道惊天动地的爆鸣从北斗财团的门前响起，几只骸骨巨兽撞破为数不多的完好建筑，朝着那数道调动到极致的神道气息奔袭而来！ 杨牧犬冲在最前方，双手在虚无中一抓，一根根黑色铅笔笔触瞬间勾勒，像是漫画中极具视觉冲击的爆炸特效，在他的四面八方同时爆开！ 轰轰轰——！！ 十余道黑白的爆炸特效环绕周围，轰然爆鸣将大群奔袭来的灾厄与周围的建筑全部淹没其中，短暂的苍白之后，五阶以下的灾厄被全部抹杀，只余下一只只伤痕累累的高阶灾厄极速靠近！ 杨牧犬冷哼一声，一柄外形像是葫芦的大型蒲扇凭空勾勒，被他握在掌间，黑白的火焰燃烧特效随着蒲扇的周围不断舞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但下一刻，他手中的蒲扇突然剧烈扰动起来，黑白的火焰漫无目的的朝四面八方飞射，将大地上铺满火焰的同时，还差点误伤到那些趁机冲向绛天教徒的队友。 杨牧犬见此，心中一惊，立刻散去了手中的葫芦蒲扇，脸色难看无比。 “该死……” 大量的绛天教徒汇聚在一起，对神道的影响太强，即便杨牧犬是七阶强者，也没法彻底稳住自己的技能，越是高阶危险的能力，此刻就越是容易被影响，误伤到其他人。 在这里，任凭杨牧犬有通天的本领，也大打折扣。 好在刚才的爆炸，已经替其他浮生绘成员争取了一些时间，王锦城一只手拍在地面，脚下的土壤就像是活过来，托着他的身体陆地冲浪般从灾厄间隙间穿过。 与此同时，王锦城一只手探入土壤，下一秒就从中拔出一柄石中剑，呼啸劈向最外侧的一位绛天教徒！ 啪——！ 一颗头颅应声斩落。 淋漓鲜血从绛天教徒的脖颈喷涌而出，咕噜噜的流淌进翻涌的血色海洋，随着血液总量极具增加，自两位主教身旁飘出的红色烟雾越发浓郁起来！ 王锦城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猛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两位主教身上。 “那两个才是关键么……” 虽然王锦城不明白这召唤仪式的原理，但他杀了个人，仪式反而进展的更快了……他立刻就猜到了问题的关键，直接舍弃这些普通教徒，笔直的向两位主教冲去。 然而，还未等王锦城踏浪冲出多远，他身下的土壤便自动干裂，失去掌控。 他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踉跄前冲，即便最后稳住身形，身上的旧伤也撕扯疼痛的让他直咧嘴，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越是靠近两位主教，他体内的神道越是混乱，王锦城只听一阵狞笑极速靠近，抬手想控制大地防御在身前，却怎么也无法做到，情急之下只能双手挡在胸前，一阵巨力瞬间从小臂交叉处传来！ 砰——！ 王锦城的身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 一位红袍主教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位置，还保持着一脚踢出的动作，赤裸的身形暴露在空气中，充满了原始的野性感与力量感。 “呼哧呼哧呼哧！” 他双拳不断敲击胸口，发出兴奋的欢呼，锐利双眸扫过其他几道极速靠近的身影，满是獠牙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 此时。 北斗财团，地下。 一只影子蜈蚣蜿蜒无声的划过土壤，自然的像是生活在水中的蟒蛇，速度奇快无比。 “……就是这了。”柳轻烟抬手指着上方，“绝大部分的丝线，都指向这里。” “很好。” 陈伶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一股异香钻入他的鼻腔，他微微一怔，四下张望寻找起来，似乎想探寻这香气的源头。 “陈伶大人，您怎么了？”柳轻烟疑惑问道。 陈伶没有回答，在这幽深地下，肉眼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巨型影子蜈蚣，迟疑片刻后，蹲下身闻了闻它的头颅。 那抹大红戏袍不自觉的舔了下嘴唇， “兄弟……你好香啊。” 蜈蚣：！！！！！！ 第618章 口水 恶魔在蜈蚣的耳畔低语，它的身躯猛地一颤，僵硬的定格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但陈伶仔细嗅了嗅，这香气似乎不是从影子蜈蚣身上传来的，虽然这肉鸡也很香，但他闻到的气味远比这还要香上几十倍，是能够勾动他心弦的那种香气。 陈伶想到还要骑这只肉鸡，只能暂且忍住心中的馋意，抬头看向上方厚重的岩层。 “这味道……难道是从上面来的？” 陈伶咽了口唾沫。 …… 地表。 王锦城自血泊中艰难坐起，浑身的剧痛让他脸色苍白。 此时，几位浮生绘成员也已经杀至两位主教面前，但在无法动用神道的前提下，他们能发挥出的实力极为有限。 他们不像是王锦城这样力神道的拥有者，就算无法动用神道，自身身体素质也很强，能硬抗下灾厄犀牛的正面撞击而不死……这些青神道的拥有者技能方面一个比一个夸张，但身体强度却羸弱普通，和兵神道与力神道根本没有可比性。 红衣主教孤身一人，凭借惊人的速度闪至这些浮生绘成员面前，随意一拳砸向他们的咽喉，后者的喉结便瞬间碎裂，像是沙袋般倒飞出十数米。 几位阶位不高的浮生绘成员，艰难的挣扎片刻后，便当场没了气息。 “无上绛天救世至尊……无上绛天救世至尊……无上绛天救世至尊……”绛天教徒的吟诵声在周围回荡，虔诚中带着一丝诡异，随着他们的声音越发嘹亮，叹息的狂风都开始冰冷刺骨。 王锦城不是不想上前阻止，而是他伤的太重了，若非力神道将他的体魄改造的足够强大，恐怕现在也和其他人一样变成尸体……他虚弱的站在跪伏的红色浪潮间，却难以挪动半步。 随着搅局的杂鱼逐渐被肃清，站在浪潮中央的第二位红衣主教，同样掏出一柄短刀，割开了自己双手的手腕。 猩红鲜血好似喷泉，从他长满毛发的手臂间涌出，与脚下翻涌的血海交织在一起！ 下一刻，自他周围冉冉上升的红色烟雾，顿时又凝实了几分！ 主教级体内蕴藏的赤星气息浓度，不是其他普通教徒能比拟的，他一人就抵得上十几人的气息总和，随着他主动释放自己的血液，这团针对“灭世”的诱饵篝火，熊熊燃烧！ 一道目光像是被这里的气息所吸引，穿过蒙蒙灰界，落在翻涌的血海浪潮之上。 唉—— 飓风在所有人的耳畔萦绕，那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似乎正在靠近。 “糟了……”杨牧犬感受到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心中咯噔一声，正与几只高阶灾厄纠缠的他猛地抬头看向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下，一座庞大的交汇点正无声无息的缓缓张开。 这座灰界交汇点，比红尘界域内现有的所有交汇点都大，而且还在不断扩张，如果说能够让六阶甚至七阶灾厄通过的交汇点，大概是一座操场大小，那此刻这座交汇点庞大的就像是一整座鸟巢，烙印在天空之上！ “他们竟然真的引起了‘灭世’的注意？？”王锦城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照这个架势，绛天教徒将【息】灾引导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它真的降临了，除非红尘君苏醒，否则这座界域里真的没有人能拦住它。 王锦城深吸一口气，血泊中的双手用力攥紧，硬是咬牙从地上站起，跌跌撞撞的迈步向前走去，他的眼眸中满是破釜沉舟的坚毅。 看到王锦城竟然还活着，另一位红衣主教眸中杀意闪烁，径直迈步向他走来。 叹息的狂风中，两道身影一点点靠近…… 荨麻疹般的猩红在他们身影两侧跪伏，嘹亮的吟诵好似战鼓，在风中作响。 “无上绛天救世至尊……” “无上绛天救世至尊……无上绛天救世至尊……” “……” “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 突然间，一道诡异沙哑的声音混杂在绛天教徒的吟诵声中，从两人中央响起。 他们同时一愣。 两人中间被鲜血浸湿的土壤，突然轻微蠕动起来，下一刻，一只影子蜈蚣的幼虫从地底钻出，露出半颗森然诡异的头颅，直勾勾的凝视着红衣主教。 影子蜈蚣的口器张开，竟然像是人类一样，再度重复了一句： “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 “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 “？”红衣主教眼中满是茫然。 轰——！！！ 下一刻，他们脚下的大地轰然爆开，一道巨大好似楼宇的黑影从大地深处破土而出，一段段节肢急速向着天空涌动，一眼竟然望不到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这是……‘鬼嘲深渊’的灾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王锦城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直冲云霄的影子蜈蚣，在半空中蜿蜒回转，最终那颗硕大的头颅又向血色浪潮低垂而去……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那影子蜈蚣的头顶，竟然还有两道身影。 一人穿着染血的大红戏袍站在前面，头颅破碎凹陷了一块，他的脸上戴着一只漆黑的面具，一双猩红的眼眸戏谑弯起，夸张扬起的嘴角更是直接咧到耳根，仅是看一眼，便让人毛骨悚然。 在他的身后，安静的站着一位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双手捧着一颗只剩半截的头颅，朦胧的黑发在风中飘舞，像是一位恭敬神秘的侍从。 这两人的出现，让除了红心9与梅花j之外的所有人，大脑都停滞了一瞬……灾厄的头上，竟然站着人？？ 灾厄与人类，从来就不可能共存，而且他们能感受到这只影子蜈蚣的阶位不低，怎么可能允许人类站在他的头上，而且还主动低下头，让对方能够走下大地？ 红衣主教，王锦城，杨牧犬，以及其他堪堪赶来的浮生绘成员，同时将目光汇聚在影子蜈蚣头顶的那一袭大红戏袍之上…… 他略微抬头，在空气中嗅了嗅，喉结咕噜的滚动一声， 一缕晶莹的口水从面具下拉丝垂落…… 第619章 唯一的名号 绛天教，成功引起了“灭世”的注意，而且效果出奇的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引来的这只“灭世”，跟他们预想的不太一致。 “他是谁？？？” 杨牧犬看到那站在影子蜈蚣头顶流口水的红衣，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这人出现的时间，出现的地点，出现的方式，都太过诡异……再加上染血的戏袍，破碎的头颅，怪异的面具，还有那嘴角垂涎而下的口水…… 他一个人看上去，甚至比整个绛天教加起来都邪乎！ “好香……” 面具下的陈伶，喃喃自语。 如果说之前在地下，陈伶闻到的香气就让他心弦被拨动，那现在地表的香气浓度足足是地下的近百倍，光是这气味钻入鼻腔，就让他难以自持！ 上一次陈伶出现类似情况，还是在极光界域的“烤鸡盛宴”，但这次甚至更加夸张，如果有人摘下他的面具，便能看到他的眼眸都开始泛上诡异红光。 一双双猩红的眼瞳在他身后的虚无中睁开，他们俯瞰着下方翻涌血海，与血海中冉冉升起的红色烟雾，一股最原始的渴望感涌上陈伶心头！ 他下意识的张开嘴巴，狂暴的吸力从中卷出，那团燃烧的“篝火”被牵引，急速的往他嘴里灌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充盈感涌上“心头”，像是要填满他空虚的胸腔。 【观众期待值+3】 数十位绛天教徒，与两位红衣主教的鲜血中蕴藏的赤星气息，此刻控制不住的被陈伶吞噬，就像是武侠小说中的吸星大法，一团肉眼可见的红色烟雾旋涡，萦绕在陈伶头顶！ 此刻的影子蜈蚣匍匐在地，感受到陈伶的口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它头顶，身子都在不自觉的颤抖……似乎生怕这位一个“胃口大开”，给它头上也来一口。 它的幼崽们一个个从地底钻出，与它一起低声念诵着这位的名号，企图唤醒一丝“王的仁慈”： “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 “呼哧呼哧呼哧？！！！” 红衣主教傻眼了，他眼看着他们好不容易献祭自身，准备用来召唤【息】灾的诱饵被陈伶疯狂吞噬，心中却提不起丝毫的愤怒。 他呆呆的看着那吞噬赤星气息的身影，以及耳畔萦绕的熟悉名号，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他知道那抹红衣是什么东西了。 红衣主教的脸色开始泛白，他连连后退，似乎正准备掉头跑路，一抹红影便突然掠过半空，轻盈无比的飘落在他的身前…… 戏袍拂动，黑色的面具缓缓抬起，一个颤抖着像是在压抑自己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能……能让我吃一口吗？” 红衣主教：！！！ 红衣主教毫不犹豫的掉头狂奔，但下一刻，那抹大红戏袍就脚踏虚无飞起，丝毫不曾受到神道影响，一晃便来到他的头顶！ 戏道古藏秘法，【云步】！ 红衣主教看到一抹影子晃过上空，一个重物便砰的落在他的头顶，黑色的面具撞击碎裂，雪白的牙齿一口啃在他的额角！ “哇——！！”红衣主教尖叫一声，双手猛地抓住头顶的东西，用力向前一掷！ 那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倒飞出十数米，直接撞入了失血虚弱的教徒群中，连续翻滚数圈才停下……红衣主教的力量，还是要比如今的陈伶强大不少，但这并不能给红衣主教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有时候，力量并不代表一切。 被一头摔入人群的陈伶，摇摇晃晃的从血海中站起。 此刻他脸上的面具已经碎裂，露出满是鲜血的真容，在那无数只猩红眼瞳的注视下，大量的红色烟雾正在钻入陈伶的嘴角，他眼中的红意越发鲜艳。 看到他面孔的瞬间，宛若雕塑般呆在远处的王锦城，虎躯一震！ “这……这怎么可能？？？” “好香……” 陈伶的鼻子四下嗅探，发现那些香气是从这些教徒流淌融合的血液中传出，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他指尖一挑，一柄剔骨刀自袖中落入掌间。 嗖——！ 一道破空声响起，陈伶一刀直接割开了最近一位绛天教徒的脖颈，淋漓鲜血像是喷泉般奔涌而出。 但这些普通教徒的鲜血中，蕴藏的赤星气息其实稀薄无比，只有所有人的血液混在一起，浓度才足以令陈伶感到愉悦，他杀了一位绛天教徒觉得不过瘾，反手又连砍五人的头颅！ 总共六颗头颅接连落地，鲜血狂涌之下，空气中弥散的红色烟雾才浓郁几分，进入钻入陈伶嘴角…… 他的脸上，以及身后那些猩红眼瞳中，都浮现出陶醉之色。 “呼哧呼哧！呼哧！！！” 红衣主教大吼一声，似乎是在让这些绛天教徒快跑，但这些跪伏在地的绛天教徒，早就已经失去了太多的鲜血，即便听到了这一声，动作也迟缓无比。 他们踉跄的从地上爬起，回头看到在一群红衣中大开杀戒的红色戏袍，脸上也都浮现出惊恐，踉踉跄跄的想要向远处跑去！ “别走啊……你们……” 他们的速度不快，但脚踏【云步】的陈伶，速度奇快无比！ 陈伶如同鬼魅般穿行在绛天教徒之间，每每有寒芒划出，必有绛天教徒的头颅应声滚落，这些失血过多的绛天教徒在如今的陈伶面前，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刚才的教徒，如同风中秸秆，一片片的倒在血泊中； 他们的血液在急速汇聚，赤星气息的浓度同样急速飙升！ 而疯狂吞噬着这些气息的陈伶，在充盈感中越发舒爽，精神力都在急速增长，仿佛彻底陶醉在这场盛宴中。 此刻血海中再无人吟诵“无上绛天救世至尊”的名号，只剩下众多的影子蜈蚣幼崽，恭敬的匍匐在地。 天穹之下，只有一个名号正在回荡，宛若恶魔： “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鬼嘲深渊的……” 大片的红衣倒在血泊，像是被狂风吹散的凋零花瓣，荡起阵阵涟漪； 一袭戏袍自凋零花丛间盛开，随着吞入大量赤星气息，陈伶的肌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 第620章 明明很爽啊 陈伶膨胀了，物理意义上的。 连杀数十人之后，飘散在空中的红色烟雾已经被他吸纳大半，他眼眸中仿佛一轮红日灼灼燃烧，整个人比原先肿胀了一圈。 即便如此，陈伶依旧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大量的赤星气息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他体内，手中的寒芒森然连闪，收割着逃亡绛天教徒的生命。 远处。 目睹了这一切的梅花j，表情古怪无比。 “这家伙……果然是个怪物。” “怎么？看他唱了几句戏，就觉得他是个正常人了？”红心9无奈摊手，“别忘了，那家伙体内可是有一只‘灭世’……他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两人说话之际，又有两道身影迅速向这里靠近，正是简长生与方块10。 “你们果然在这。”简长生看到红心9，眼前一亮，“方块10说，这里这么热闹，你俩肯定会忍不住过来凑一下……来这里找，肯定能找到你们。” 简长生说完，余光看向不远处的血色浪潮，看到那抹膨胀屠杀的红衣，突然一愣： “那不是红心6吗？一会不见，他怎么吃胖这么多？” “……那不是吃胖，是他快被撑爆了。”梅花j平静解释，“赤星的气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了的，绛天教的普通教徒，承受一丝气息已经是极限了，即便只有这么一丝，都足以让他们折寿，身体向原始状态倒退……能够承受多几丝的，就足以成为主教。 红心6虽然身怀一只‘灭世’，但他这具身体到底只有三阶，一口气吞掉这么多人的赤星气息，不被撑爆才怪。” 红心9指着大快朵颐的陈伶，眨了眨眼，“但看他的样子，明明很爽啊！” “这两者并不冲突，或许他太沉浸了，所以没发现身体的异样？” “那我们要去帮他吗？” “来不及了。”梅花j摇了摇头，“而且，你看他现在的状态……就跟着魔了一样，就算我们上去，也未必能阻止他。” “但是我不明白，这些绛天教徒为什么要跑？他们不是主动打算送死，然后把【息】灾召唤过来了吗？”红心9不解的开口，“被红心6杀也是死，流血流死也是死……为什么他们看到红心6，显得特别惧怕？” “这……我也不清楚。” 梅花j若有所思，“绛天教经常和灰界打交道，对【嘲】灾的了解也更多一些……或许，他们知道一些关于【嘲】灾的隐秘？” …… 噗——！ 随着最后几颗头颅高高抛起，陈伶周围的绛天教徒几乎全军覆没。 这场血腥诡异的屠杀，并非没有观众，无论是梅花j等黄昏社成员，还是杨牧犬这些浮生绘的成员，都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发生……但却无一人上前。 黄昏社员自然不用说，即便是身为浮生绘九大殿堂之一的杨牧犬，此刻也谨慎的站在远方。他虽然不知道陈伶是什么来头，但对方竟然能单方面的压制住绛天教徒，而且还能吞噬红色烟雾，无疑是做到了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陈伶屠杀教徒，破坏仪式，从目的上来说跟浮生绘并不冲突……只不过他的方式与形象太过诡异，怎么看都不像好人，杨牧犬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香……好香啊……” 粘稠的血液漫过陈伶的鞋底，他就像是走在真正的浪潮之间，每一步踏出都会荡起涟漪…… 大红戏袍下，浑圆肿胀的身躯，正在缓慢扫过四周，发现普通的绛天教徒几乎已经被赶尽杀绝之后，便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同样在放血的红衣主教走去。 双手手腕还在疯狂飙血的红衣主教，脸色骤变，他与另一位主教对视一眼，同时向两个相反的方向狂奔！ 在两者之间，陈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正在放血的红衣主教，脚踏【云步】腾空而起，迅速跟上去，他身后的虚无中一只只猩红眼瞳好似铺满天空，同时锁定了逃亡的红衣主教！ 即便红衣主教看不见那些眼瞳，一股被盯上的惊悚感还是涌上心头，让他不寒而栗！ 一道黑影划过他头顶，红衣主教汗毛乍立，刚准备侧身避开，一个肿胀身影便好似炮弹从天而降，砰的一声与他碰撞在一起！ 红衣主教与那肿胀身影同时倒地，在血泊中接连翻滚数圈，头上脸上全都沾着粘稠血迹。 这期间陈伶的双手死死的抱着红衣主教的脖颈，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而在这个距离下，红衣主教甚至能清晰听见耳畔传来的陈伶吞咽声。 “！！！”红衣主教大吼一声，一拳砸向陈伶身躯。 咚——！ 陈伶的左侧肩膀瞬间变形，骨头都被这一拳打裂，但他却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嘴巴微微张开，丝丝缕缕的红色烟雾竟然直接从红衣主教的手腕血口处涌出，钻入陈伶口中！ 红衣主教体内的赤星气息浓度，是普通教徒的十数倍，如果说其他人在陈伶眼里只算是小虾米，几十上百只凑一起才能团成一口，那红衣主教勉强可以算是一只完整的河虾…… 随着红色烟雾的流逝，红衣主教手腕处的鲜血更是疯狂涌出，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马上就要被吸干一般。 “吼——！！” 红衣主教惊恐的看着陈伶，双手拼命的在陈伶身上撕扯，将后者锤砸的血肉模糊。 但陈伶背后的那些猩红眼瞳却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戏谑的看着红衣主教，像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羔羊。 砰砰砰—— 陈伶肿胀的身躯爆出一团团血雾，他破碎的头颅也被红衣主教打的扭曲变形，但眼眸却依旧满是陶醉……他的口水混杂着鲜血流淌在红衣主教的脸上，被压在身下的红衣主教气息也气若游丝。 粘稠血海中，两人的生命都在快速流逝。 终于，陈伶千疮百孔的身躯，已经被赤星气息撑的像是气球，随着红衣主教最后一拳挥出，整个身体都轰然爆开！ 第621章 你不吃我吃了 轰！ 淋漓血肉崩碎在半空，那噩梦般的大红戏袍，混杂在红雨间，无力的飘落在血海浪潮上。 看到这一幕，已经干枯好似骸骨包皮的红衣主教，在原地呆了数秒，才无力的瘫倒在地，眼眸呆滞的望着天空，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阴影中走出来。 红雨飘碎，世界在这一刻陷入死寂。 “……死了？”梅花j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 “没死。”简长生淡定的耸了耸肩，“看着吧，不出十几秒，他马上要回来了。” “人都炸没了，他还能活？” “懂不懂红心6的含金量啊？死也好活也好，都是节目效果罢了……” 梅花j将信将疑的看着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 “那个怪物……终于死了？”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绛天教的两个主教好像很怕他的样子……要不是他，恐怕仪式真的会把‘灭世’给引过来。” “所以他究竟是敌是友？” “人都死了，是敌是友还重要吗？” “……” 几位赶到现场的浮生绘成员，将血泊中还活着的同伴救助起，余光还时不时的瞥向刚才陈伶爆碎的方向，心有余悸。 “大人，那个主教还活着，要活口还是直接杀了？”一位浮生绘成员来到杨牧犬身旁，指着远处气若游丝的红衣主教问道，此刻已经有两位浮生绘成员往那里靠近。 “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 即便陈伶已经死了，众多的影子蜈蚣幼崽也不曾停止吟诵，它们依旧恭敬的匍匐在血泊之中，声音反而比刚才更加嘹亮！ 牧羊犬此刻依旧皱眉看着那件大红戏袍，开口正欲说些什么，表情突然一变！ “等等……让他们回来！！” 两位正在向那里走动的浮生绘成员同时停下身形，疑惑的回头。 呼—— 一阵微风拂过，血海之上泛起阵阵波纹。 那件大红戏袍随风飘起，满地的破碎血肉像是受到某种指引，从四面八方卷入戏袍之下，隐约间竟然勾勒出人体的血肉轮廓！ “这是……” 所有人的眼中都浮现出惊骇之色！ 【观众期待值-50】 【当前期待值：34%】 …… 【观众期待值+3】 …… 红衣主教没有看到这一幕。 他双手撑着地面，颤颤巍巍的从血泊中爬起，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一步步的朝着远处走去…… 他当然知道，凭现在的自己，是绝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以他如今的虚弱程度，任何一个浮生绘的成员不动用神道，都能将他制服。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给自己找一个干脆利落的死法……总之，只要不死在【嘲】的手里就好！ 他们绛天教生存于灰界之中，没人比他们更了解灾厄，更了解“灭世”，红衣主教宁可自己被【息】灾一脚踩死，也不愿成为【嘲】灾的手下亡魂……这世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死在【嘲】灾的手下，会发生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事情。 红衣主教心里很清楚，【嘲】灾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掉，所以他必须尽快杀了自己…… 在它重新登台之前。 红衣主教蹒跚走了几步，终于看到落在血泊中的剔骨刀，眼眸闪过一抹喜色。 他立刻弯腰将这柄刀捡起，枯瘦的双臂攥住刀柄，将刀刃反向对准自己的咽喉，然后深吸一口气，狠狠前刺！ 下一刻，一根枯树枝碰到他的喉结，脆生生的断成两节。 红衣主教的瞳孔骤然收缩！ “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鬼嘲深渊的……” 此起彼伏的吟诵声，回荡在红衣主教的耳畔。 他浑身颤抖着艰难转头，便看到一个穿着大红戏袍的年轻人，手持剔骨刀，鬼魅般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的身上太干净了，头发，指尖，肌肤，戏袍衣摆，都没有沾上一丝一毫的血迹，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朱红之花，静静的站在叹息狂风中…… “抱歉，刚才的吃相有点难看了。”面容俊朗的年轻人微微一笑， “不过，你身上还是有那么一点香气的……最后一点。” 剔骨刀在他的指尖跳舞，下一刻，就刺入红衣主教的胸膛。 红衣主教的身躯猛地一震！ 在他惊恐到极致的目光中，猩红的鲜血顺着刀身流淌在地，他亲眼看着刀锋一点点的割开自己的血肉，将胸腔暴露在空气之中。 一颗残余着最后赤星气息的心脏，正在其中无声跳动。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掌，探入红衣主教的胸腔，然后缓缓伸出，深红的琼浆玉液顺着他指尖滴落，一颗鲜嫩欲滴的桃子已然被握在手中。 陈伶拿着桃子，对红衣主教微微一笑， “你吃吗？你不吃我吃了……” 红衣主教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苍白的双唇轻微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伶将鼻尖凑到桃子前，轻轻嗅了嗅，这颗饱满的桃子应该是熟透了，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异香，钻入陈伶鼻腔。 他双唇张开，轻轻一吸，这桃子便化作淡淡的红雾钻入嘴角，被他吞入腹中。 陈伶的眼眸中再度浮现出陶醉，他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不知是不是桃子的缘故，他的双唇越发的鲜红，像是涂上了一层胭脂，有一种致命的美感。 红衣主教张开嘴，却只能发出惊恐的呜呜声，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后，僵硬的倒在血泊中，已然没了气息。 “多谢款待。”陈伶微笑说道。 呜呜呜—— 叹息的风儿拂过血海，周围的所有人亲眼看到这一幕，都宛若雕塑般呆在原地。 即便是简长生，也被刚才陈伶吃桃的画面震惊，他哆哆嗦嗦的想说些什么，反身就低头干呕起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阵清脆的声响从远处响起。 “啪啪啪……” 众多影子蜈蚣的幼崽，匍匐在地，跪拜着那袭大红戏袍的方向，像是在朝拜它们的“王”……而在它们之间，一位盛装出席的少女，正微笑着拍动白皙双手，像是一位观看完华丽表演的观众，毫不吝啬的献出掌声！ 叹息的风儿淹没观众的惊骇， 戏袍微笑在沉寂的血海， 灾厄在朝拜， 信女在喝彩。 第622章 三观碎裂王锦城 陈伶很清醒，至少现在是的。 在被撑爆之前，陈伶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身体的本能战胜了大部分理智，就像是当时在仓库里吃烤鸡自助餐一样。 陈伶也不清楚这种渴望从何而来，但赤星气息对他而言确实大补，在被撑爆一次之后，他的身体素质比原先还要强悍，力量感充斥着身上每一块肌肉，就像是一座座蓄势待发的火山。 不仅如此，他脑海中的精神力也前所未有的充盈，甚至隐隐有溢出的感觉。 陈伶重生之后，空气中弥散的赤星气息已经被他吞的差不多了，理智重新回归，但在他的视角中，唯一还活着逸散赤星气息的红衣主教，就像是饱餐一顿后还剩下的精美甜点，能够供他品尝。 反正这红衣主教也是要死的，临死前满足一下他小小的馋欲，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当然，陈伶对心脏什么的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在馋主教体内仅存的一丝赤星气息罢了。 “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伶喃喃自语。 这不是陈伶第一次接触赤星，当时在时代存档中，他可是见过比这庞大千万倍的赤星碎片，但他并未从中感受到丝毫的诱惑，被赤星气息钻入身体后，也没有如今的饱腹与充盈感。 陈伶猜测，这或许是因为那只是时代存档，赤星碎片也只是虚假的投影，否则按理说他吞了一角赤星碎片，早就该晋升成九君级别的强者。 不过一群仅有几丝赤星气息的绛天教徒，就能有如此效果，陈伶忍不住遐想，如果他得到了绛天教那枚完整的赤星碎片……又会怎样？ 陈伶的目光重新落在周围，入目之处已经看不到另一位绛天主教的身影，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你……你是……” 血泊中，王锦城怔怔的看着陈伶，仿佛世界观都崩塌了。 陈伶这才注意到，这附近竟然还有一批观众，王锦城离他最近，浑身是伤的他狼狈无比，但比起肉体上的伤痛，内心的冲击似乎更严重一些。 陈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说这次是混不过去了……不过这几片街区已经被毁坏成这个模样，两大界域的大战估计也一触即发，也确实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 想到这，陈伶扫了眼37%的观众期待值，一个“邪恶”的念头突然涌上心头。 他微笑着走到王锦城的面前， “怎么，很意外吗？我亲爱的王局长。” “你是……红心6？？不，你是林宴？你究竟是谁？？？”王局长沙哑开口。 陈伶似笑非笑的抬起手，指尖在下巴上一撕，“陈伶”的面孔轻轻飘散在空中，“林宴”的脸展现在王锦城的面前，这还没完，他再度一撕，竟然又变成“李若宏”的脸！ “你猜，我是谁？” 【观众期待值+2】 三张面孔在王锦城面前接连变幻，这一手戏法直接看傻了王锦城，大脑都停滞了。 “这不可能……你跟林老板同时出现过……你明明是最不可能是红心6的那个人，你是怎么做到的？！！”看到李若宏的脸出现，王锦城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但他死活想不通，当时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陈伶与林宴，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些小手段罢了，这不重要。” 陈伶拍了拍王锦城的肩膀，笑道，“我说了，你抓不住我的……现在，我回来了。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王局长，你是个好人。” 你是个好人。 咔嚓—— 这五个字落在王锦城耳畔，像是雷霆般嗡鸣作响，他的脸色瞬间铁青。 …… “怎么，不是你们林老板说，我永远是惊鸿楼的贵客吗？” “……” “这位林老板，确实是才华横溢啊……” “……” “这惊鸿楼的老板，是位真君子啊……” “……” “你也不用太自责，这不能怪你……林老板是个好人，他会做出这种选择，我并不意外。” “……” 这一刹那，王锦城这几日来的经历，都电影般闪过他的脑海，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笑而不语的陈伶，耳畔还回响着自己笃定的话语，只觉得整个人都裂开了。 看到王锦城吃了秤砣般铁青的脸色，陈伶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他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你做得很好，孩子。” 【观众期待值+3】 从王锦城身上赚了五点观众期待值，陈伶心满意足，他迈步正欲离开，王锦城的声音再度从身后响起：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王锦城眉头紧锁， “你是黄昏社员，我们不该是对立的吗？” 陈伶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着王锦城，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没有帮你们，这一切只是意外……第二，黄昏社与人类，从来都没有对立。” 王锦城愣在原地。 陈伶也没再与他多言，从王锦城的身旁经过，径直往远处走去。 但他刚走出几步，几道身影便从四面八方走来，将其拦在原地。 几位随后赶来的浮生绘成员，环绕在陈伶身侧，看向他的表情各不相同……有人惊恐，有人忌惮，有人亲眼见证了陈伶破局的全过程，表情复杂无比。 在他们的身后，穿着黑白斑点上衣的杨牧犬，表情严肃的向这里走来。 陈伶见此，忍不住轻笑一声，接着上半句话说道： “不过……你们各大界域，似乎一直在与我们对立。” “极光界域毁灭者，人类界域最高级别通缉犯，黄昏社【红心6】……陈伶。”杨牧犬将对讲机收入怀中，像是刚刚向上级确认过他的身份，缓缓开口， “虽然你暂时解决了绛天教的危机，不过按照人类公约第139条，我们必须对你采取措施……” 远处。 简长生看到陈伶被众人围住，眉头一皱，便要动身向那里赶去。 但下一刻，一只手掌拦下了他。 简长生回头望去，发现拦下他的正是方块10，当即问道： “搞什么？他们人多欺负人少，我们不去帮忙吗？” “等等……你先别急。”方块10双眸凝视着陈伶的方向，“先看看红心6是什么反应再说……” 第623章 关押 “人类公约第139条，无论任何界域，但凡发现黄昏社成员，立即列入界域最高级捕杀名单，优先级甚至在‘融合派’与‘篡火者’之上。” 似乎是担心陈伶听不懂，一位浮生绘成员紧接着补充解释。 陈伶看着人群中的杨牧犬，他虽然不认识这人，但从对方身上散发的压迫感来看，这人大概率是个七阶，也就是浮生绘的九大殿堂之一……不过具体是第几殿堂还不好说。 听到这，陈伶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正欲说些什么，王锦城的声音紧接着从他身后响起： “等等！” 王锦城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到陈伶身旁。 陈伶没想到王锦城会在这时候站出来，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而王锦城则直接无视他，面对众多浮生绘的成员说道： “现在猎杀，我个人觉得有些不妥……” “王局长，关于这件事，我还没有向你问责。”杨牧犬沉声道，“当时负责追杀红心6的人是你，上报红心6已死的人也是你……但现在他就这么出现在这，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王锦城一阵语塞，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确实是我的失职，我也没想到他能……这件事先放在一边，我是觉得，现在猎杀红心6，未必是件好事。” 杨牧犬跟王锦城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自然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性格，主动放跑红心6肯定是不可能……他耐下心来，继续问道： “你想说什么？” “第一，刚才大家也看到了，红心6是杀不死的，万一在这里猎杀失败，他还是有大概率能逃脱；第二，红心6行为太过诡异，身上的秘密极多，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他活着或许能带来更多的价值；第三，他主动出手屠杀绛天教徒，或许知道一些这次袭击背后的隐秘，如果进行盘问，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王锦城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道， “总之，我觉得可以先将红心6关押，至于杀或不杀，可以等之后再定夺！” 听到这，杨牧犬陷入沉思。 王锦城说的很有道理，在这里动手，先不说能不能杀死红心6，就算杀了对浮生绘也没有什么益处……带回去关起来，说不定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面对红心6这种极端不稳定因素，杨牧犬还不具备没有做决定的权限，他从怀中再度掏出对讲机，按下按钮，将这个想法跟对讲机对面的存在复述了一遍。 说完后，他便静静的拿着对讲机，等待对方的回应。 “沙沙沙沙……” “关于红心6的处置，你还是等第二殿堂的决定吧，我现在很忙。”吕良人的声音从对讲机另一端响起，似乎有些愤怒，“我在地下找到了炼金术阵的源头，不过他们好像逃走了……这下线索又断了。” 杨牧犬一怔，再度按下按钮准备应下，手中的对讲机却突然一晃，变成了一块血淋淋的碎石。 杨牧犬和其他浮生绘成员同时愣住了，下一刻，杨牧犬猛地转头看向陈伶！ “你……！” “我是红心6，陈伶。”陈伶握着对讲机，不紧不慢的按下按钮。 没有人想到陈伶会在这时候夺走对讲机，杨牧犬等人一惊，正欲强行出手，那抹大红戏袍的嘴角却微微上扬，平静的说出下半句话， “关于这次袭击的幕后主使，以及这段时间红尘界域面临的危机……我或许有一些线索。” 【观众期待值+2】 …… “他们怎么走了？？” 简长生看到陈伶混在一群浮生绘的人中间，径直往某个方向离去，眼中顿时浮现出错愕。 “我就说，红心6能处理好。”方块10也略微松了口气，缓缓道，“别忘了，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红尘基地的位置……” “你是说……他是故意被捕，然后趁机找到红尘基地的方法？” “我只是觉得，这像是红心6能做出来的事情，不过最好还是让梅花j再确认一下。” 方块10回头看向梅花j，后者微微点头之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白手绢，在手中揉了揉，下一刻竟然变成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往陈伶的方向飞去。 “我们先跟上。”梅花j道，“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我们还能第一时间接应他。” “那惊鸿楼那边怎么办？白也前辈还在那里……” “惊鸿楼那边，我去一趟吧。”方块10看了眼某个方位，“万一浮生绘那边动作快，直接派人去搜惊鸿楼，确实就麻烦了……我坐镇那里，至少能随时把红心q带走。” “好，那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梅花j再度抬手，一只白鸽飞到方块10肩头站定，跟着他迅速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简长生，红心9，梅花j的目光，最终都落在远处的陈伶身上…… “接下来，就看红心6如何发挥了。” …… 铅灰色的云层之上。 随着绛天教徒们的暴毙，赤星气息被陈伶吞噬，原本熊熊燃烧的诱惑“篝火”，已经彻底熄灭在血泊之中，就连天空中逐渐扩大的交汇点，都停止增长。 吸引“灭世”的篝火，已经被另一只“灭世”夺走，世间仿佛只剩下无尽的沉寂…… 自认为破坏了仪式的浮生绘众人，也没有再关注那停止增长的庞大交汇点，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篝火”已经熄灭，“灭世”自然也没了降临的理由。 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随着满地的血液逐渐干涸，在那鸟巢般庞大的灰界交汇点之后，在那翻涌着无尽叹息的旷野之上，一个无比恐怖的存在，从狂风中缓缓睁开虚无的眼瞳。 那是一双空洞的眼瞳，在叹息的狂风中像是两轮苍白的太阳，此刻正死死盯着庞大的灰界交汇点。 它被一缕异香吸引至此，而还未等它降临真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气味，便篡夺了原本属于它的果实……名为“愤怒”的火焰，正在从那双苍白太阳中熊熊燃起！ 一个低沉宛若雷鸣的含糊字眼，在叹息旷野的上空回响： “【嘲】……” 第624章 尽在掌握 “……嗯？” 柳轻烟疑惑的抬头，看向那片铅灰色的天空。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到一个声音混杂在叹息狂风中，从灰界交汇点飘散而出……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她周围的影子蜈蚣就像是炸毛一般，瞬间发出一声爆鸣，庞大的身躯在地面急速回旋，然后一头扎入地底，消失不见，就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 “那是……” 如今陈伶已经被浮生绘成员带走，其他黄昏社员也消失不见，这片狼藉的血海中，只有柳轻烟孤零零的站在这……也只有她，听见这道声音。 柳轻烟皱眉凝视天空许久，迈步向远处走去。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几分钟前陈伶与杨牧犬的对话： “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也可以束手就擒……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陈伶指了指人群中的柳轻烟，“她不是黄昏社的成员，是我强行掳来的女艺人，你们放她走，我就跟你们走。” 说完，陈伶还回头看了柳轻烟一眼，目光深邃如渊。 当时的柳轻烟，甚至已经做好了站在陈伶身后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但她听到这句话，突然就愣住了…… 若是在旁人听来，这句话或许蕴藏着很多微妙的意思，也能脑补出很多狗血夸张的情感大戏，比如黄昏社员为了美色强抢女艺人，却在相处过程中暗生情愫，然后霸道爱，放肆爱等等，诸如“黑帮大佬爱上我”的剧情。 但柳轻烟何等聪明，她清楚的知道陈伶对她并无那种心思，陈伶的那个目光，明显有别的深意。 “陈伶大人……您究竟需要我做什么？” 柳轻烟喃喃自语。 …… 几道身影沿着废墟的街道前行。 诸多浮生绘的成员，环绕在那一抹红衣周围，脸色严肃，浑身紧绷，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红心6陈伶的大名，他们可是如雷贯耳，而且目睹了刚才陈伶疯狂屠杀，啃食心脏的一幕之后，这抹红衣已经给他们留下的深深的心理阴影……这样的怪物就被押送在他们身边，没有人敢松懈丝毫。 “王锦城，你的伤太重了，先回去休息吧。”杨牧犬扫了眼坠在队伍最后的王锦城。 “……好。” 王锦城犹豫片刻，还是点头道。 像红心6这样的顶级通缉犯，肯定不可能关押在警务局的普通牢房，大概率要去往浮生绘的总部……而他王锦城作为非浮生绘成员，并不具备进入其中的权限。 浮生绘跟极光界域的执法官不同，任何神道拥有者都可以成为执法官，而浮生绘只招收“青神道”。这也是为什么王锦城已经是六阶强者，却还是只能待在警务局的原因。 王锦城转身正欲离开，被包围在人群中的陈伶，却突然开口： “王局长。” 王锦城脚步一顿，回头望去，看向陈伶的表情满是警惕。 “……多谢你的维护，正如我所说的，你是个好人。”陈伶微微一笑，“我还会去找你的。” “？？？” 听到后半句，王锦城的脸上顿时跟吃了苍蝇般难看，他狠狠瞪了陈伶一眼，“我是什么人，不需要你来界定……还有，我不想再看见你。” 王锦城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伶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一声冷哼从他身旁传出， “放弃吧，你没机会再回到这里了……你的结局只剩两个，死亡，或者，永恒的囚禁。” 说话的正是杨牧犬，他插在口袋中的双手抽出，在虚无中随手一画，一只方方正正的黑框便在陈伶周围勾勒而出，将其整个人框在其中。 紧接着，陈伶的身形肉眼可见的扁平，像是被压缩到这一只黑框中，像是一格等人高的彩色漫画。 陈伶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双手抓住两侧的黑框，用力想将其掰开，却无法撼动其分毫……陈伶又试着迈开脚步从黑框中跨出，但他无论往前后左右哪个方位走，却都像是在黑框中原地踏步，像是一个彻底与外界隔绝的漫画空间。 杨牧犬轻轻挥手，漫画框中的陈伶便像是气球般漂浮而起，跟在他身后。 画框中的陈伶惊讶的嘴巴开合，却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一行文字气泡从旁冒出： ——【好神奇的技能。】 杨牧犬再未多看陈伶一眼，而是将双手插入黑白斑点上衣的口袋，脚掌用力在地上一踏，一根根充满力量与速度感的黑色漫画线条从身旁浮现， 他的身形瞬间腾跃而起，一跳便跨越数百米！ 而漫画框中的红衣陈伶，则自动紧紧跟在他身后，根本没有丝毫逃窜的空间。 陈伶试过几种方法，都没法跨出这道画框，杨牧犬到底是七阶的强者，困住他这个三阶还是轻轻松松的……好在他也没打算逃走，一袭红衣就这么倚靠在画框边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下一刻，一团白影突然从身后掠出，无声撞入陈伶所在的画框之中。 “咦？” 陈伶眉头一挑，看清了那是一只飞舞的白鸽，从画框外一头撞入他身旁，身形也立刻变成一张扁平的白色信纸，无声飘荡在其身前。 在这张信纸的左上角，印着一张微缩版的“梅花j”纹路，以及一顶优雅的魔术高帽。 是他？ 陈伶的脑海中，浮现出梅花j高大神秘的模样，心中难免有些惊讶……要知道，杨牧犬可是七阶，而梅花j的白鸽居然能悄无声息的穿过画框，来到自己身边，那梅花j本身也至少是个七阶。 而且这种白鸽送信的手段，以及角落的魔术高帽，让陈伶猜到了他的路径……之前梅花j就跟他说过，他的路径虽然也是戏神道，却不注重于自身的变化伪装，看来技能树是都点在物品变化上了。 魔术，怎么不算是一种“戏”呢？ 此时的信纸之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需要支援？” 看到这四个字，陈伶轻笑一声，随意的咬破手指，用鲜血在上面同样写下四个大字： ——【尽在掌握】。 第625章 第二殿堂 写完这四个字，陈伶犹豫片刻，又在其背面加上一行小字，便将信纸抛开。 半空中的信纸轻轻一晃，便飘出了画框的范围，重新化作一只染血的白鸽，扑棱着翅膀头也不回的掠向天边！ 陈伶的身形在画框中，随着杨牧犬急速向红尘主城外移动，半分钟内跨过了小半个主城，直接从满是废墟的灰界交汇区域穿越回正常的主城区，而且这个过程中并没有任何行人发现他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阵嗡鸣巨响突然从交汇区传来！ 咚——！！ 杨牧犬眉头一挑，身形轻飘飘的落在一处楼顶，转头望去。 只见远处铅灰色的云层之下，一片片半虚幻的图形凭空勾勒而出，有的是规则的几何体，有的是毫无形状可言的色块堆积，乍一眼看上去，让人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可目光一旦接触到天空中那些毫无意义的图案，人们便再无法将目光从它们身上挪开，意识与认知随着半空中的怪异图形所重组，一时之间半个红尘主城的行人，都像是雕塑般定格在原地，保持着呆呆仰望天穹的状态。 陈伶也同样如此。 在他的视野中，一堆好似三角，矩形，六芒星，还有椭圆的图形，倒悬在铅灰色的天空之上，逐渐演变成一座宏伟而繁华的都市……那不是一座像红尘主城一样的城市，而是一座真正“繁华”的城，他看到东方明珠塔在其中闪烁，看到世贸大厦巍然耸立，看到大片的霓虹高楼连接成山，看到红色的车尾灯好似川河在其中流淌，将整个天空照的宛若白昼。 在那座倒悬“城市”的对比下，红尘主城的存在黯淡无光，像是一座早已失落在文明长河中的废墟。 “这怎么可能……”陈伶双眸死死盯着那座城，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的目光无法从那座城上挪开，甚至连思绪都陷入停滞，只觉得太阳穴都在隐隐发涨……他知道那个时代的城市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偏偏它又以这种形式出现了。 轰——！ 下一刻，陈伶看到那座城逐渐崩解为一块块碎片，填补到周围的灰界交汇点上，像是一层折叠而起的剪影，将交汇点彻底封死。 直到此时，陈伶才猛地从刚才的状态中回过神，目光移开那些封锁交汇点的剪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用力眨了眨眼，再度看向那些剪影，发现繁华的霓虹城市已经不在，只有一堆毫无意义的几何图形，在其中漂浮移动…… 在陈伶之后，周围的居民也才反应过来，错愕望向彼此。 “我去……你们刚才看清了吗？！” “看清了，天上出现了一堆数不清的银币！像是塔一样堆在一起，好壮观！” “什么银币，那分明是酒！一座豪华壮观的香槟塔，就倒挂在天空下……我还张嘴等了半天，怎么没有一滴落在我嘴里。” “怎么回事？我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吗？我怎么看到的是紫薯卷？他怎么知道我想吃紫薯卷了？” “嗯……听起来，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兄弟，你脸怎么这么红？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额……算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 天空中出现的异象，吸引了大量人群的注意，他们的交流声从周围传入陈伶耳中，后者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这是……什么？】他喃喃自语。 “怎么？很惊讶吗？”杨牧犬悠悠开口，“第二殿堂的能力，可不是你能想象的……在他的画中，人们会看到自己内心渴望的事物，有人渴望金钱，便会看到金山银山，有人渴望爱情，便会看到三千佳丽……我很好奇，你看到的画是怎样的？ 是尸体堆砌成的山峰，还是血肉涌动的大海？” 在世人眼中，红心6就是灾难与血腥的象征，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家伙，除了尸山血海，还能看到什么美好的事物不成？ 陈伶陷入沉默。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座熟悉的霓虹城市，心中泛起一阵淡淡的思念与苦涩……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那座城。 他看到的，是他遥不可及的“家”。 感受到杨牧犬的目光，陈伶沉默片刻后，还是嘴角勾起的笑道： 【你错了，我看到的是‘桃子’……一堆鲜嫩欲滴，还在跳动的‘桃子’！】 杨牧犬亲眼目睹了陈伶“吃桃”的画面，自然知道这家伙在说什么，脸色瞬间难看无比，他冷哼一声，不再与陈伶多说，继续转头向远处跑去。 那张覆盖天空的“画”出现之后，废墟中所有的灰界交汇点，都被画卷所封锁，连接“叹息旷野”与红尘主城的通道被隔绝，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新的灾厄闯入…… 但即便如此，光凭那些已经闯入主城的大量灾厄，也够浮生绘忙上一阵子的。 “不过，这第二殿堂竟然能凭一己之力封锁那么多交汇点，到底是什么来头？”陈伶忍不住在心中想到。 杨牧犬身形在红尘主城内腾跃，没多久便来到主城边缘，直接越过高墙，向红尘界域的某个方向急速前进，几缕笔画在他的身旁飞旋，像是将他的身形彻底隐藏了起来。除了陈伶之外，周围的行人似乎都看不见他。 看到这一幕，陈伶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之所以束手就擒，还主动提出可以给浮生绘提供情报，自然是为了在保住自身性命的同时，更快的找到红尘基地的位置……他们在此之前做了极多的调查，甚至他还主动回去问过苏知微，但都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红尘基地的所在，一直是他与其他黄昏社员心中的谜团……而此刻看到杨牧犬竟然越过了红尘主城的高墙，陈伶心中的诧异越发浓郁。 红尘基地，难道不在红尘主城里？ 这个念头在陈伶脑海中升起，让他越发觉得自己束手就擒是个正确的选择……要是真按照原本的打算，在红尘主城里挖地三尺，恐怕这辈子都没可能找到红尘基地。 但当杨牧犬调转方向，急速前进，身形最终落在某一片熟悉的区域时，陈伶心中的震惊溢于言表。 “这里是……” “柳镇？？？” 第626章 红尘基地的位置 眼前这座满是柳树与桃花的小镇，陈伶自然不可能认错。 这是陈伶抵达红尘界域后，第一个抵达的地方。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被丑角追杀，一路跑到灰界的白色花丛中，因为没能找到进入红尘界域的入口，而当场昏迷…… 当他醒来之后，就已经出现在柳镇。 直到现在，陈伶还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灰界突然挪动到柳镇的……要进入红尘界域，得先找到花丛中最不起眼的那朵花，然后进行一些动作才能进入，如果当时他本身处于昏迷状态，那又是谁带他完成仪式，进入红尘的？ 而且根据李青山所说，当时他是在柳镇的一处山林里找到的自己，跟陈伶自己主动进入红尘界域时的起始地点完全不一样……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差异？ 还有，红尘界域里的小镇足有上百个，为什么偏偏是柳镇？？ 以囚犯的姿态，再一次回到柳镇，越来越多的疑点涌现在陈伶心头，他看着这里一片祥和的柳树与村庄，一切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现在的他与刚入红尘界域的他，思考方式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杨牧犬来到柳镇后，并未停留，而是沿着湿润的青石板路，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如果说现在的红尘主城，已经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柳镇便依旧是岁月静好。红尘界域中心的战火并没有对这里造成任何影响，柳絮依然随风飞舞，桃花仍旧在堤岸盛放，袅袅炊烟从白瓦的矮房中升起，放牛的牧童沿着青石板路，与陈伶擦肩而过。 陈伶倚靠在漫画的画框边，看着这座宁静的小镇，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杨家将舍身忘死保家邦，忠烈英名万载扬～～” 远处的巷道中，悠扬的戏曲声从收音机内传出，或许是收音机有些老旧，这唱声中伴随着沙沙电流声作响，在蒙蒙烟雨间反而更有一丝韵味。 陈伶转头望去，发现那里正是李青山的家门。 此时的李青山家门敞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坐在小板凳上，身旁放着一只收音机，手中一边掰着菜叶，时不时跟着收音机唱两声，摇头晃脑。 它并没有发现杨牧犬从门前经过，自然也不曾看到陈伶，只是这么自顾自的唱着，身旁的柴火噼里啪啦燃烧，一股饭香飘散而出。 陈伶也只看到这么一眼，便被杨牧犬带着从门口经过……也是这时，他才意识到，这里正是当时李青山捡到他，把他带回家的那条路。 两岸的柳树随风轻摆，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熟悉的景象在眼前划过。这一刻，陈伶仿佛又坐回了李青山的柴火推车，沿着与过往截然相反的方向，缓缓前行。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场景。” 陈伶心中沉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段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 …… “知微姐姐！我给你带礼物了！” 姚清的声音回响在陈伶耳畔，那张被装在精致包装盒里的绣图，在记忆中逐渐清晰起来。 绣图中的场景与他周围的一切逐渐重叠，陈伶在这一刻想起了这股熟悉感的来源。 2024年8月13日，姚清赠知微姐姐： ——《红尘》。 …… 陈伶想起来了，当时看到这幅绣图的时候，他就被图上与柳镇的相似之处所震惊，当时他只是觉得两者极为相似，再加上《红尘》的落款，便几乎确定了苏知微的身份。 但当陈伶重新走在这条路上，他才发现这二者之间根本不是“相似”这么简单……这条路，跟《红尘》上绣着的道路一模一样，甚至连路边柳树的数量，每一条柳叶的长度，还有屋边斑驳的墙皮轮廓，都完全一致！ 但……这怎么可能呢？ 一副几百年前出现的绣图，怎么可能跟现在的柳镇完全相似？哪怕是有人刻意布置成这样，也无法如此还原，毕竟没有人能控制这些柳树生长的高度，柳枝多少……而且柳树的模样也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瞬间，陈伶的后颈一阵发凉……仅是这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细节后背，就藏着太多的秘密与未知，就像是表面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潜藏着一座巨兽般的冰山。 这绝不是巧合。 就在陈伶大脑疯狂运转之际，杨牧犬已经沿着青石板路一直走到一处荒野的山林之间。 这里似乎是柳镇的郊外，没有丝毫人烟，入目之处只有一颗颗茂密的大树，与满地的枯枝碎叶，太阳透过庞杂的枝桠留下明暗交错的光栅，像是铺满大地的光影密码。 杨牧犬来到树林之间，缓缓站定，对着树桠间交错的光影，平静开口： “第八殿堂杨牧犬，请求回归。” 陈伶一愣，他疑惑的抬头看向天空，下一刻，那些树林间交错的光影，突然像是活过来一般，具象成一根根触手可及的线条，像是帘幕般向着两侧拉开！ 进入红尘基地，居然还要核实身份？不过这里似乎并没有他人，他在向谁核实？ 接连的疑问闪过陈伶脑海，紧接着杨牧犬抬起双手，在胸前轻轻一拍！ 啪——！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涌上心头，陈伶眼前的画面顿时扭曲。 这种感觉陈伶太熟悉了，之前他穿越界域边缘，从红尘界域抵达灰界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当他再度睁开眼眸，眼前便是一片熟悉的白色花丛。 “这里是……”陈伶的眼瞳微微收缩。 铅灰色的云层笼罩头顶，世界上仿佛只剩下黑白灰三色，陈伶的大红戏袍在漫画框内飞舞，杨牧犬也彻底变成了黑白影片里的斑点角色，静静的站在他身边。 两人的身旁，是一望无际的白色花丛，随着微风拂过黑色大地，一片片花瓣随风萦绕在两人周围…… 灰界？！ 红尘界域，并不在柳镇，甚至不在红尘界域……而是在灰界里？ 这怎么可能…… 陈伶茫然的转过头，便看到承载着“红尘界域”的那朵小花，正在不远处的土壤间轻轻飘动……这一刻，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雷鸣般炸响！ “越是重要的东西，就越是会藏在渺小的地方。” “对苏知微而言，她最重要的东西不是自己的性命，也不是红尘基地……” “而是红尘界域。” 第627章 维度之上 陈伶突然发现，自己之前一直进入了思维误区。 他下意识的以为，红尘基地是红尘界域是核心，是最重要最不容有失的地方……就像是极光基地对于极光界域一样。 但这一刻，陈伶发现他错了…… 对红尘君苏知微而言，最重要的不是红尘基地，而是“红尘界域”本身，所以她才将整座界域藏在高维的世界里，藏在无人在意的小花上。 如果是这样，苏知微就不可能躲在红尘界域里……恰恰相反，她需要比红尘界域更低维，比界域更“庞大”，她的位置只能是……灰界。 是红尘君，保护红尘界域……而非红尘界域，藏匿红尘君。 这一刻，大部分的线索都在他的脑海中串联起来。所以红尘基地本身并不在柳镇，柳镇或许只是连接“低维”与“高维”的通道？那自己当时被李青山捡到的那片山林，严格来说，其实是浮生绘的专属“员工”通道的出口…… 那他和其他黄昏社员进入的那条路，算是什么？后门吗？ 而红尘君之所以选择柳镇，或许是因为姚清当年送给他的那幅《红尘》图？不，或许整个柳镇，都是按照《红尘》图搭建的？ 就在陈伶为之震惊之际，杨牧犬又动了。 杨牧犬站在白色花丛中，脚掌在地面轻轻一踏，一幅庞大画卷的一角，从远处延伸到两人的脚下，包裹住他们的身形后，迅速收拢，最终竟然缩小成一枚灰色的叶片，点缀在承载着红尘界域的小花之上。 微风拂过白色花丛，再也不见两人的身影，唯有一株最不起眼的小花，在风中无声摇曳。 …… 与此同时。 三道身影先后掠出红尘主城，来到柳镇周围。 “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着好荒僻。”简长生看着这座白墙灰瓦，安安静静的小镇，疑惑的问道。 梅花j与红心9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接茬。他们两个连回戏楼的路都认不得，怎么可能认得红尘主城外面的无名小镇？ “像这样的小镇，红尘主城周围有上百个，名字什么的不重要。” 梅花j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山林， “他们往那边去了。” “走快点，别跟丢了。” 三人再度动身，极速向着山林靠近。因为杨牧犬跟着陈伶，他们三人不敢跟的太近，只能远远的坠在后面，好在梅花j的鸽子在陈伶身上做了标记，只要距离不是极其远，梅花j都能定位到陈伶的位置。 三人接连落在茂密山林之间，红心9目光扫过四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梅花j的眉头突然一皱。 “奇怪……” “怎么了？” “标记在这里消失了。” 梅花j的目光扫过周围，按照脑海中标记最后停留的位置，来到一颗树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根本看不到陈伶二人的身影。 “标记消失？”简长生嘴巴长成“o”型，大胆猜想，“那只斑点狗不会在这里把红心6宰了吧？我说他怎么不去红尘基地，反而把人往这荒郊野岭带……这地方也太适合杀人抛尸了！” “……就算是人死了，标记也会留下，让我们找到他的尸体才对。” “也是，那家伙没那么容易死……如果他真的被宰了，红尘界域离死也不远了。” “那他们能去哪里？” 红心9蹲下身，仔细在地上的落叶堆前沉思片刻，“脚印在这里就凭空消失了……应该是被某种手段传送走了？” “很有可能，也只有传送能瞬间将他们挪移到标记生效的范围之外了。” “可现在没了标记，我们还怎么找红尘基地？” 就在三人皱眉苦思之时，一只身上染着血色纹路的白鸽扑棱着翅膀从树上飞落，在梅花j的手中轻轻一晃，重新变回信纸。 信纸的正面，正是之前梅花j留下的“需要支援？”。在下方，则是陈伶用鲜血书写的四字回答： ——【尽在掌握】。 “尽在掌握？”简长生啧了一声，“掌握啥啊……现在标记没了，就算他打入红尘基地内部，我们也没法定位啊！他自己被关押，我们又没法去救他，这不是纯纯白送吗……没想到，红心6也有把自己玩脱的一天。” 梅花j沉吟片刻，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将手中的信纸翻面…… 第二行血色小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有意外，找柳轻烟】。 …… 陈伶再度睁开双眸，双脚已经踩在结实的大地之上。 此刻的他，已经从漫画画框中脱离，脚下是大片光滑的大理石瓷砖，倒映着墙壁两侧悬挂的一幅幅画卷，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在这座长廊的顶部，是一座半镂空的拱形穹顶，透过一枚枚好似玻璃的物质，能看到外面铅灰色的天空。 走廊内，是缤纷多彩的长廊世界；穹顶外，则是危险单调的灰色世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比大灾变前的罗浮宫更加绚丽壮观。 “这里是……”陈伶怔怔的环顾四周。 “我们通常称这里为‘浮生殿’或者‘架构所’……但面向其他八大界域，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杨牧犬停顿片刻，缓缓开口， “红尘基地。”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陈伶指了指半透明的穹顶，“这里究竟是灰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当然是灰界，只不过，我们现在身处首席殿堂的领域之中。” “……首席殿堂？” “九君的领域，能够支撑起一座界域；我们的首席虽然只有八阶，但在灰界中支起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域，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牧犬没有跟陈伶多解释，径直往走廊的尽头前进，陈伶虽然已经没了画框的束缚，但这里除了前进，也没别的路可以走，只能无奈的跟了上去。 “你怎么不把我关画框里了？” “在这里，你无路可逃。”杨牧犬自信的淡淡开口。 “好吧……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见第二殿堂。” 第628章 浮雕大门 “第二？”陈伶果断摇头，“我不要见第二，我要见你们首席。” “……你还挑上了？” “我要见首席，我只和他谈。”陈伶又重复了一遍。 陈伶既然大费周章的混进了红尘基地，自然是接触的人层级越高越好，就好比刚才陈伶的提议，对于第八殿堂来说就需要向上级请示，而那个第三殿堂吕良人只是应了一句，就能改变他的处境。 再说这位首席能在灰界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陈伶也很想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首席你见不了，不光是你，我们其他殿堂也见不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杨牧犬似乎对陈伶傲慢的态度感到不悦，沉声提醒，“红心6陈伶，别忘了，你现在是阶下囚，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利。” 陈伶眉头微微上扬，没有说话，只是暗自将关于首席殿堂的这条情报记下。 不让自己见首席，也在情理之中，但说其他殿堂也见不了他，这就有意思了……要么说明首席殿堂极为傲慢孤僻，不愿与外人接触，要么……就是这位首席的状态不佳，不足以接见其他人？ 陈伶继续前行，这条走廊比他预想的还要长，走了大约三四分钟，才看到第一个岔路口。 这是一座宽敞的前庭，左右两侧各有走廊延伸而来，巨大的镂空穹顶之下，几道金色的余晖投射而下，就像是有人用画笔随意勾勒出的光的轮廓，将昏暗的穹顶染上一丝淡金，显得格外神圣唯美。 几个穿着蓝色袍子的年轻人，身后各自背着画板，似乎正聚集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看到杨牧犬往这里走来，当即自觉的让开一条路，恭敬喊了一声： “杨老。” “……说了多少次了，我老吗？” “杨……杨老师好。” 众人对视一眼，彼此尴尬的试探了一下后，才毫不整齐的改了个称谓。 杨牧犬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径直就往前走去，与此同时，这些年轻人的目光也自然的落在身后的那袭大红戏袍上。 这件戏袍在红尘基地，实在是鲜艳的有些扎眼，但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张年轻而俊秀的面庞。 众人诧异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戏子，彼此窃窃私语起来，甚至有两位女生脸颊都闪过红晕，忍不住多打量了陈伶几眼。 他们打量陈伶的同时，陈伶也在打量他们。这些人普遍年纪都在十几岁，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神道气息，大概都是一阶左右，最高也不超过二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全部都是青神道的拥有者。 是浮生绘专门培养的青神道？下一代的接班人？ 陈伶记得之前听谁说过，浮生绘会定期拉一些孩子前往青道古藏进行试炼，如果有人踏上青神道，则会被浮生绘吸纳，彻底断绝与尘世间的联系，像是人间蒸发一般……现在看来，这些年轻人都被秘密培养在这里。 陈伶察觉到他们好奇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像是冬日暖阳般人畜无害。 在这笑容下，那些年轻人下意识的放下戒备，其中几位女生的脸颊越发通红，她们正欲开口跟陈伶说些什么，杨牧犬便眉头一皱。 “不要接近他，他是黄昏社的红心6！”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瞬间惊恐无比，他们猛的往后退了数步，看陈伶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某种危险至极的野兽。 陈伶见此，顿感无趣的耸了耸肩，继续缓步往前走去。 【观众期待值+1】 红尘基地，与极光基地完全不同，并没有森然的守卫，也没有严格的楼层划分，只有一位位穿行其中的浮生绘成员，与穿着蓝色长袍的学徒；陈伶无法从中感受到丝毫“基地”的气质，这里更像是一座充满艺术气息的博物馆。 在穿过一条条长廊之后，陈伶路上遇到的浮生绘成员越来越少，这里似乎已经来到红尘基地的深处。他抬头望去，半镂空的穹顶之上，一枚庞大无比的花瓣已经遮住灰色天空。 按照陈伶的理解，红尘界域此刻正藏在那片不起眼的花朵之中，而红尘基地，则是保护着花朵的绿叶，现在他所在的位置应该接近这朵花的根茎部分，处于花朵的正下方，越是向花朵靠近，就越是核心。 而事实也正如陈伶所料，杨牧犬带他沿着一条无人长廊走到头之后，一扇七八层楼高的恢弘大门，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一座通体由巨石铸就的大门，表面刻满浮雕，一眼望去令人眼花缭乱……陈伶站在门口，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笼罩在肩头，只觉得整个人的视角都在不断向周围延伸，像是将广角拉到极致，自身渺小如同蝼蚁。 陈伶眉头微皱，仔细打量着这座浮雕大门，上面似乎镌刻着一段历史，但这座浮雕实在太过庞大，仓促之间，陈伶也只能看到一些比较显眼熟悉的元素…… 河流，柳岸，花丛，城市；从天而降的黑色流星，膨胀像是蘑菇的巨大云朵；火红的废墟，哭泣的人群；在浮雕的正中央，一道背对陈伶的长发身影巍然屹立，几乎占据了浮雕大门五分之一的面积，顶天立地； 他（她）的双手抬起举向天空，一枝盛开的花朵于烈火中绽放，在他（她）的脚下，无数渺小的身影跪拜匍匐…… 再之后，陈伶就看不懂了； 那是一些繁杂而无序的线条，彼此交织在一起，其中似乎还有类似铁轨的东西延伸而出，无数道身影站在铁轨两侧，双手放在胸前，不知在做些什么。 令陈伶疑惑道是，在这座浮雕大门的中央，还挂着一副空白的画框，像是一柄巨锁，将大门锁死在这里。 “这扇门上的，是红尘基地的历史？”陈伶主动问道。 “……这跟你没关系。”杨牧犬平静开口，“你现在该想的，是尽快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第二殿堂在等你。” “你不开门，我怎么跟他说？” “不需要开门。” 杨牧犬抬起手，指了指浮雕大门中央的空白画框， “它，就是第二殿堂。” 第629章 《格尔尼卡》 “它？” 陈伶一愣，目光再度看向那只悬挂在大门之上的空白画框。 下一刻，一根根线条从空白的画纸上勾勒而出，彼此交汇成毫无意义的三角，矩形，椭圆，以及其他一些几何图形，堆满了空白画纸，乍一眼看上去像是小学生用各种绘图工具在白纸上的习作。 第二殿堂……是一副画？ 先不说物种的问题，就算它是一副画，好歹也该有个人形的轮廓吧……这些乱七八糟的几何图形看起来，未免也太抽象了。 似乎是听到了陈伶的想法，这些几何图形自动拼接起来，椭圆竖起像是一张长脸，梯形摆在鼻子的位置，矩形则横过来像是嘴巴，一个圆形，一个三角，一左一右搭在鼻子两侧，像是一双大小不同，高低不等的眼睛。 “【红心6】陈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画框中传出，“近百年来，你是第二个来到这里的黄昏社员。” 陈伶眉头微微上扬，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还是装傻问道： “哦？那第一个呢？” “第一个，是我们浮生绘的耻辱。”第二殿堂的声音平静无比，“现在，他被关在《格尔尼卡》中，永世无法摆脱囚笼。” 第二殿堂口中的“第一个”，指的自然是那位被九大界域熟知的青神道天才，曾经的第九殿堂，如今的黄昏社【梅花8】。 梅花8被浮生绘关押，这件事陈伶等人早就知道，他们费尽心机的寻找红尘基地目的之一，就是将他从浮生绘的手中救出来。 不过……《格尔尼卡》是什么？ “所以，我会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吗？”陈伶反问。 “或许会更糟。”第二殿堂淡淡道，“这取决于你自己的态度。” “我态度很好，这一路上，碰到每个人我都微笑的。” 一旁的杨牧犬翻了个白眼。 第二殿堂似乎也懒得跟陈伶扯皮，单刀直入道： “你之前说，知道这次袭击的幕后主使？还有关于红尘界域的危机？” “准确的说，是知道一部分。” “说说看。” “我能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第二殿堂的声音越发冷漠，“作为黄昏社员，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就已经得到了最大的仁慈……现在不是我们跟你谈条件，是你，要向我们展现价值。” 对于这番说辞，陈伶早有预料。 以他现在的身份，又是在浮生绘的老巢，这些殿堂肯定不会跟他谈什么条件，更不可能放他离开，这也不是陈伶想要的……他的目的，只是作为前哨找到红尘基地，为后面的梅花j等人铺路。 但如果陈伶不问，反而会显得他很有问题，一个黄昏社员，怎么可能那么坦率的跟浮生绘合作？ 为了不让殿堂们起疑心，陈伶必须做出被迫裹挟的模样，努力给自己争取利益，只有这样才最自然，能够给其他黄昏社员争取时间。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陈伶镇定的开口，“但至少，我要保证我说完一切后，还能活着。” “可以。” 得到这个回答，陈伶才装模作样的犹豫许久，缓缓道： “策划这一场袭击的，是无极界域。” 听到无极界域四个字，杨牧犬的眉头微微上扬，而第二殿堂似乎没什么反应，依旧安静的挂在浮雕大门之上，似乎还在等待更多的信息。 “在大世界歌舞厅二楼，我曾听到两位无极界域特使间的对话……” 陈伶将自身知道的，关于无极界域的一切情报复述一遍，一开始杨牧犬还将信将疑，但听到他们与北斗财团勾结，还让穆春生恢复健康之后，眉头就越皱越紧。 大世界歌舞厅二楼的传送法阵，用来祭祀用的物品，突然恢复健康的穆春生，以及这次袭击中，突然从北斗庄园地下钻出的大量绛天教徒……一切的线索都连接起来，浮生绘这边已知的每一条线索，都能与陈伶的描述相互映证。 听完之后，杨牧犬的目光重新看向浮雕大门上的画框。 第二殿堂，早就开始怀疑无极界域了，甚至不久前还派出了两位殿堂前去无极界域调查，但陈伶的说法，无疑佐证了这个想法，也不知第二殿堂现在做何感想…… 第二殿堂沉默许久，缓缓开口： “还有别的吗？” “目前想到的，就这么多。” 不等陈伶话音落下，浮雕大门上的画框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一只由各种几何图形堆砌而成的巨大手掌骤然伸出，将陈伶的身形彻底包裹其中！ 下一刻，这些几何图形在空中逐渐消散，那袭大红戏袍也不知所踪。 杨牧犬见此，忍不住开口： “您真的不杀他？” “我说了会让他活着，我从不食言。”画框中，那张由几何图形构成的方正脸庞，平静开口，“被关入《格尔尼卡》，他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甚至，会比死亡更加煎熬。” “……那无极界域的事情，您怎么看？” 第二殿堂并未回应，那一大一小的两个几何眼睛，沉默的注视着远处某个方向，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道： “等他们回来。” …… 无极界域。 两道身影踏过飘散着淡淡铁锈味的水洼，在昏暗的街道上穿行。 他们两人，一位是黑发披肩的女子，一位是腰间挂着调色盘的中年男人，两人都穿着极具红尘界域特色的鲜艳服饰，沿着道路缓步前行。 第六殿堂，第七殿堂。 他们的出现，顿时吸引了一部分目光……但这些目光的来源并非是街道，而是那些昏暗房间中，狭小而又蹩促的一扇扇窗户。暗淡的阳光照射进这些屋子，几乎没有任何光线被反射而出，只有在这些窗户的背后，隐约能看到一个个胆怯而佝偻的身影。 两位殿堂目光扫过周围，眉头越皱越紧…… 他们在落日中径直走向那座庞大教堂，夕阳将教堂的影子拖在地面，将两人笼罩其中，像是狰狞而黑暗的恶魔。 第630章 殿堂入局 “果然和第二殿堂说的一样，无极界域的情况不太对劲。”第六殿堂一边向教堂的大门走去，一边压低声音开口。 “嗯，我之前来过一次……虽然气候潮湿，常年雾霾，少见阳光，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不在少数，而且各色人种都有，算是一处文化交融碰撞的圣地。” 中年男人目光扫过四周，“不过现在，街上竟然连一个人都看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 “我们是作为红尘界域的使者来的，他无极界域再怎么乱，也同为人类九大界域之一，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我们动手……否则，他挑起的可就不仅是两大界域的矛盾，而是人类内部的巨大斗争。 我猜，红尘界域这次的事情，就算和无极界域有关，应该也是某个派系出了问题……还是先跟跟巫术协会接洽，及时了解情况。”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小心为上。” “嗯。” 两人走到教堂的门口，一众护卫将其拦下后，中年男人便从怀中取出两份证明，递交出去。 “我们是红尘界域的使者，这是我们的身份证明……你们想必已经收到了来自红尘基地的电报，我们的来意，你们应该清楚。” “是的，诸位的来意我们清楚。” 为首的护卫只是扫了眼证件，便挥了挥手，给二人让开一条道路，“请吧，我们会长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到这一幕，两位殿堂的心略微放了下来，径直穿过人群，步入教堂之中。 教堂中，并没有人接待他们，也没有人为他们指引方向。两人只能眉头紧锁的在其中穿行，沿着长廊走到教堂的深处，在一扇宏伟的黄金大门前停下脚步。 看着这扇估计好几吨重的黄金大门，黑发女人眉头紧锁： “无极界域……原来这么富有吗？” “这里有一个名为‘炼金术’的学派，能够通过等价交换，改编物质的基本结构……不过要交换出这么大一扇黄金门，那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即便是来过无极界域，对这里有所了解的第六殿堂，此刻也为这座黄金大门所感到惊讶，他双手搭在大门表面，正欲用力，后者便像是自动操控一般，在一阵低沉的嗡鸣中向内侧打开…… 一阵绚烂耀眼的光芒映照在两位殿堂的脸上，他们看清门后的景象，瞬间愣在原地。 那是一座由黄金，宝石，与各种珍稀物质堆砌而成的宫殿，奢华的穹顶上镶嵌着上千万的各色宝石，祷告的长台通体由白玉构成，就连长椅都像是从满地黄金中生长而出，金碧辉煌都不足以形容两人眼前的景象。 而此刻在教堂的中央，一个披着华丽长袍，十指与胸前戴满宝石项链的身影，正微笑的看着他们，双手缓缓抬起，像是一位沐浴在珠光宝气下的皇帝。 “两位特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西方面孔的布兰德，一开口就是一句东方古话，脸上洋溢着好客的笑容。 两位殿堂此刻还没从眼前的震撼的景象中回过神，听到布兰德的声音，这才将目光挪向他，第五殿堂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 “阁下就是巫术协会的代理会长，布兰德？” “哦～是的，是我！” “关于我们这次的来意，您想必已经从电报中了解了。”第六殿堂沉声开口，“不过，我还是想多问一句，既然您已经收到了电报，为什么不及时对红尘基地进行回复？” “关于这一点，我实在抱歉……最近无极界域里要忙的事情比较多，我忘记回复了。” 布兰德一只手扶着额头，遗憾无比的回答。 忘记回复？ 听到这四个字，两位殿堂的脸色都有些阴沉。 界域与界域间，若非事态紧急，一般很少会进行电报交流，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发生了大事……这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一般都有专人负责对接，到了无极界域这边，居然一句轻飘飘的“忘了”就算了？ 他们对视一眼，还是没有发作，而是继续问道： “既然阁下如此‘繁忙’，那我们也只能当面来问了……关于红尘界域这次的袭击，我们从中调查到大量疑似有巫神道活动的踪迹，关于这一点，巫术协会如何解释？” “对于红尘界域的遭遇，我深感痛心。” 布兰德一边说着，一边却没有丝毫痛心的意思，只是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支透明类似试管的容器，在手中把玩着。 在这容器之中，一枚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散发着闪耀红色光泽的石块，正在随着布兰德的动作轻轻晃动，碰撞容器内壁发出叮当声响。 看到这枚小红石头，第五殿堂的眼中闪过疑惑，而对无极界域和炼金学派有所了解的第六殿堂，则觉得有些眼熟，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像是在脑海中回忆着什么。 布兰德把玩着石头，微笑看着二人； 在他身后，三个刚从红尘界域逃回来的身影，正低头静静的站在那，像是毫不起眼的影子。 “那是……贤者之石？”终于，第六殿堂想起了自己在哪看过类似的东西。 “什么石？” “大灾变前的欧洲中世纪，有一群人试图从贱金属中提炼出贵金属，他们被称为‘炼金学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现代化学的前身。”第六殿堂沉声解释， “后来，追寻炼金的人从欧洲扩张，逐渐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存在于各个不同的古老文明之中…… 随着炼金学派的发展，他们有人的追求更加远大，比如炼制所谓的‘贤者之石’，还有通过炼金学派的知识研究‘人造人’；其中‘贤者之石’的存在，被认为是‘神迹’般的存在，能够让人长生不死，意识不灭…… 不过据我所知，如今巫术协会掌握的炼制‘贤者之石’的方法，是通过对大量人类灵魂的摄取，加工，扭曲，从而让其成为灵魂永生的燃料。类似于古代帝王下葬时点燃的，用人油提炼出的‘长明灯’。 不过，要炼制这种‘贤者之石’，需要的人类灵魂是数以百万计的……” 第631章 无极君降世 “你是说，那小颗石头里，有至少百万的灵魂？” 第五殿堂一愣，“他哪来的这么多灵魂？？” 短暂的停顿后，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布兰德身后的三人身上，再联想到不久前受到重创的红尘主城，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涌上两人心头…… “是你？！！”第六殿堂脱口而出，“是你亲自策划的红尘界域袭击？！用我们红尘界域居民的命，炼贤者之石？！！” “你疯了？！！！！” “别那么激动，你们误会了！”布兰德耸了耸肩，将手中的玻璃容器拿起，“这颗贤者之石，是我们炼化了无极界域的两个大区，才炼制出来的……跟你们红尘界域没关系。” 两位殿堂一怔。 紧接着，布兰德的手向后伸出，那三道黑袍身影的其中一人，从怀中取出第二根玻璃容器，递到布兰德手中。 布兰德随意的接过这根容器，轻轻晃动，其中一枚更大的贤者之石，发出清脆声响。 他微微一笑道： “这一颗，才是在你们红尘界域炼的。” 两位殿堂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们勃然大怒，正欲有所动作，几道黑影同时从教堂的暗门中飞掠而出，恐怖的神道气息骤然砸落！ 这几道黑影，几乎是清一色的七阶，整个巫术协会的顶尖战力，早已在教堂内埋伏妥当，只为这一刻的出手！ 两位殿堂虽然强悍，但身在无极界域的老巢，面对一整个完成洗牌的巫术协会，他们的气息此刻就如同风中飘舞的残烛，摇摆不定，微弱渺小。 与此同时，布兰德轻笑一声，八阶的气息骤然降临，一道道炼金术阵在他脚下展开，像是嵌套的圆环，将两人笼罩其中！ “布兰德！你疯了！”第五殿堂怒斥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谋杀原协会会长，攥夺巫术协会大权，逼反巫术学派，献祭百万人类，挑起界域之战。”布兰德轻描淡写的开口，“我都做了，但是，我没疯。” “就为了炼几块破石头！你就要把整个人类推向深渊？” “不不不，这些可不是什么破石头。” 布兰德双手捧起两块贤者之石，抬头看向头顶那一轮平静无波的水银之月，嘴角微微上扬，“这是登上十阶神位的阶梯……是打造永恒界域的基石！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你是不会懂的。” “你以为，就凭一个巫术协会，能逃过其他人类界域的围剿？！” “巫术协会？不，当然不够……”布兰德停顿片刻， “但如果，我们还有一位巅峰状态，永生不死的九君呢？” 两位殿堂愣在原地。 布兰德将两只玻璃容器打开，郑重的用手接住两块贤者之石，他面向着头顶的水银之月，缓缓跪倒在地…… 他双手捧着贤者之石，高举过头顶，眼眸中闪过兴奋与狂热： “恭迎……无极君。” 下一刻，平静无波的水银之月表面，突然荡起阵阵涟漪，像是暴雨浇灌在平静的湖面，一股恢弘而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充斥教堂之内！ 两只水银的手掌，从球体内向下延伸而出，轻轻抓住布兰德掌心的两块贤者之石，随后退回水银之月中…… 散发着红光的贤者之石，在水银之月内翻滚，其中的红光越发旺盛，甚至能听到隐约的灵魂哭嚎声从中传出，令人头皮发麻！ 教堂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这一幕，唯有第六殿堂与第五殿堂对视一眼，眼眸中闪过一抹坚毅微光。 当贤者之石散发的红光逐渐暗淡，水银之月再度陷入死寂…… 嗡——！ 一阵低沉轰鸣从水银之月中传来， 一双由水银构成的人类手掌，突然从其中缓缓探出，紧接着是小臂，肩膀……直到最后，一个完整的人影从中走出，稳稳的悬停于半空。 在他走出之后，身后的水银之月，缩水了将近三分之一，但依然悬浮在教堂的半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那是个通体由水银构成的人类，他眉心的位置，两颗红色的贤者之石镶嵌其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那人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躯，与流淌着水银的手掌，像是在思索。 短暂的沉寂后，他再度迈开脚步，脚踏虚空一步步走向地面…… 他每一步迈出，水银构成的身体都剧烈的扰动，数不清的物质材料在他的体内诞生，转化，泯灭，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人形的闪烁光牌，绚烂到无法直视。 随着这些物质的不断生成，他的身体终于从水银，逐渐变化成类似于人类肌肤的颜色，拥有黑色的头发，半透明的指甲盖，鲜明的肌肉轮廓，以及立体的五官…… 当脚掌最终踏上黄金地面，他外形上已经与正常人类无异，唯有眉心的两颗贤者之石，让他的容貌带上一丝神秘的美感； 他赤着身子，平静的行走在黄金教堂之中，指尖随手在长椅上一划，一件白色的科研大褂便从黄金中转化而出，被他轻盈的抬手穿在身上，大褂的衣摆随着微风轻舞。 如果陈伶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眼前这人的容貌…… 原赤星勘探队队员，现人类九君之一； 无极君，楼羽。 看到无极君真的走出水银之月，出现在他们眼前，巫术协会的众人一时之间呆在原地……唯有布兰德最先回过神来，激动的张开双臂，大喊道： “恭迎无极君！！！” “——恭迎无极君！”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恭敬开口。 无极君对众人的呼唤，并不在意，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目光瞥向被包围的两位殿堂，随意抬手。 下一刻，两位殿堂的眉心之前，突然亮起两团刺目的光芒，像是微缩般的太阳熊熊燃烧，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轰然爆开！ 轰——！！ 两道惊天动地的爆炸响起，剧烈的火光充斥教堂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距离二人比较近的巫术协会成员都被卷了进去，一阵阵惊呼响彻教堂！ 第632章 暴风降至 滚滚浓烟逐渐散去，光与热在虚空中收敛。 几位巫术协会的七阶狼狈的四散在周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同时转头看向爆炸中心。 只见坚硬的黄金地面已经被炸出一座巨坑，破碎的血肉遍布坑内每一个角落，一具已经看不清人形的尸骸倒在碎石中，浑身焦黑。 整座教堂陷入一片死寂。 巫术协会的几位七阶，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随后僵硬的转动脖颈，目光汇聚在不远处那穿着白色科研大褂的身影之上。 要知道，浮生绘的这两位殿堂，都是七阶的水准……而无极君只是抬了下手，便将其直接抹杀了？！ 杀七阶如屠狗，这就是九君？？ 此刻，众人看向无极君与布兰德的目光彻底变了……这些人中，或许有人曾经并不完全信服布兰德，或许有人只是迫于形势，只能低头顺应大势，但在无极君降世的三十秒内，他们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无极君只需要抬抬手，就能击杀红尘界域的殿堂，杀他们这群七阶，又有何难？ 或者说……他们这群七阶是死是活，对无极君而言真的重要吗？哪怕无极界域没有任何一个七阶，只凭无极君一人，都足以将人类九大界域搅的天翻地覆！ 在此之前，这些人中还有人试图跟布兰德谈条件，试图从中谋取更大的利益，但无极君的一出手，就打碎了他们所有的幻想……没有人有资格跟无极君谈条件，这就是绝对实力带来的压迫感。 一袭白色大褂随风浮动，无极君目光落在巨坑的中央，像是发现了什么，双眸微微眯起： “居然跑了一个……两枚贤者之石能承载的力量，还是不够么……” “无极君大人，需要我们去追吗？”布兰德恭敬问道。 “……不必了。” 无极君淡淡道，“浮生绘已经起了疑心，这两个人回不去，他们照样会采取防御措施……暗中的博弈已经结束，接下来，就看谁的拳头更硬了。” “红尘君至今未醒，这红尘之中，谁有还能比您的拳头更硬？”布兰德笑道。 无极君没有回答，双眸平静的看向虚无中红尘界域的方向，平静开口： “无极界域的异变，很快就会传遍所有界域，我们得在其他几大界域联手围剿之前，屠尽红尘，炼制出剩下几枚贤者之石，让我回到全盛状态。 召集所有人手，我们……该去踏平红尘了。” …… 《格尔尼卡》。 这是一片空洞虚无的空间，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燃烧的太阳，只有偶尔的黑色巨物自虚无漂浮而过，像是游离在宇宙中的猎食者。 黑与白是这里的主基调，单调的色彩与无声漂浮过的巨物，让这里变得更加空洞，像是老旧电视机上弹来弹去的小球，或者毫无意义的黑白雪花。 而此时，一袭红衣无声的漂浮在虚空，像是尸体般一动不动。 他就这么寂静的游离在空洞中，不知过了多久，睫毛微微颤动，一双迷茫的眼眸逐渐睁开。 “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伶皱眉回忆起来，他记得自己刚才还在跟第二殿堂说话，还没说完，有什么东西就把自己拖进了画框里…… 他目光扫过四周，想起了之前第二殿堂曾提过的某个词汇： 《格尔尼卡》。 虽然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但根据第二殿堂的描述，这里应该是某种高级的监狱？ 其他的暂且不论，第二殿堂确实没有杀了他，这一点还是很守信用的……而且如果陈伶没理解错的话，梅花8应该也被困在这里。 陈伶上下看了看，没有任何能够作为落脚点的地方。这里就像是太空，没有地面，就意味着没法靠双足行走，若是换成其他绝大多数人在这里，恐怕只能像太空中与空间站脱离的宇航员一样，孤立的漂浮在虚无，直至死亡。 好消息是，陈伶不是“绝大多数”人。 他一步凌空踏出，脚下像是多出了一块云朵般的台阶，支撑着他的身形向一个方向移动……【云步】，成了此时陈伶的依仗。 陈伶脚踏虚空，在空洞世界中缓步前行，由于没有参照物，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周围都是茫茫黑暗，好似行走在无尽深渊。 “这就是囚笼？”陈伶疑惑自语。 陈伶之前猜想，用来关押黄昏社员的所谓《格尔尼卡》，应该是个相当残忍且危险的地方，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承受痛苦的准备……当然，有【血衣】在，肉体的痛苦对陈伶而言并不会太煎熬。 但他没想到，这里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空旷到无边际的虚空……莫非，第二殿堂是想让他们感受孤独，从而承受精神酷刑？可如果是这样，他又为什么把自己跟梅花8都扔进来？ 陈伶思索许久，也没有答案，只能在这片虚无世界中保持前行。 陈伶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跨越了多远的距离，只觉得心中的枯燥与乏味越发浓郁，下一刻，一行字符在他眼前突然飘起：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44%】 陈伶一愣，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如果这里真是他所设想的那种囚笼，对其他人而言，或许确实只是无聊枯燥了些，但对他而言，可是致命的！ 偏偏陈伶对此，还毫无办法……距离上次动用时代存档，还没过一个月，无法再进入其中。他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其他黄昏社员尽快找到他，在他被“无聊死”之前，将他救出去。 陈伶心中刚升出这个想法，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下一刻，周围的场景突然淡化消失，一片夜色笼罩他的头顶，一颗仿佛遥不可及的星辰悬挂在天穹之上，像是一盏灯火无声闪烁……一条扭曲而诡异的神道从脚下延伸而出，一直连接到天穹的尽头。 新的演出，即将登场。 第633章 晋升演出 这一次演出来的，比陈伶预想的还要快。 他低头望去，只见自己正站在这条扭曲神道的第三枚台阶上，距离从深渊底端出发的第一枚台阶，已经上升了很高，距离天空中那颗闪烁的星辰又近了一些……只不过这与他剩下需要攀登的高度相比，还太过渺小。 在陈伶的身后，一行已经完成的演出被划去，彻底成为一段剧本的过往： 【在至少2000人的见证下，完成一场惊心动魄的杀人表演】 陈伶清楚的记得，从他踏上三阶，到看到那段表演要求，足足用了小半年的时间……而从完成这场表演，一直到现在，也只过了不到两个月。 现在，他已经站在了踏上四阶的门槛上，只要完成最后一个演出，就能晋升。 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陈伶要走完三阶的后半段，至少也跟前半段一样，需要小半年，但在他屠杀绛天教徒，吞噬了一小部分赤星气息之后，精神力井喷式增长，将这个过程缩短到了两个月。 而且这并不意味着，赤星气息只能帮助他跨越这小半段……正常来说，消化完这些赤星气息之后，陈伶不仅能踏上四阶，还能在四阶的台阶上迈出一大步，只不过由于演出条件的存在，将其卡在了这里。不完成演出，就算精神力总量再高，也无法晋升，这是扭曲神道的缺陷。 但陈伶能感觉到，脚下的神道中还残余着大量的精神力，只要他能完成演出，晋升四阶，这些精神力依旧能帮助他快速进步。 陈伶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落在自己脚下，一行全新的演出条件展现在他的眼前： 【在‘观众’的参与下，完成一场酣畅淋漓的互动表演】 陈伶愣在原地。 他反反复复看了这一段话几次，表情古怪起来。 这里的每一个字，陈伶都看得懂，但结合起来，却让他有些迷茫……尤其是“观众参与”四个字，让他摸不着头脑。 哪个“观众”？如何参与？？ 还有“酣畅淋漓的互动表演”，酣畅淋漓暂且不论，又是一个极难把控的形容词；后面的互动表演……是跟“观众”互动吗？ 如果这里的“互动观众”，指的是他在表演过程中看热闹的路人，或者台下鼓掌的观众还好说，只要邀请他们上台，做点对话或者扮演，也算是互动了……但陈伶并不认为，这场演出会如此简单。 怕就怕，这里的“观众”是指…… 陈伶已经不敢往下想了，他能感受到，此刻在这条扭曲神道的两侧，有一双双猩红的眼瞳，笑的宛若弯月，正戏谑打量着自己。 陈伶长叹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自己想晋升四阶估计没那么容易…… 扭曲的神道逐渐消散，周围的场景回归，陈伶只觉得眼前一晃，便又回到了《格尔尼卡》之中。 陈伶被困在其中，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一边想着晋升演出的条件，一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茫茫虚无中，一道庞大的巨物轮廓，从陈伶正前方勾勒而出。 那是个由简单线条勾勒出的苍白大脸，所有五官的形状都抽象而幼稚，有种莫名的诡异感……它飘在空中，嘴巴开合，像是在呼喊着什么，就像是没有重量的气球一样缓缓飘向陈伶。 陈伶：“？？？” 看到这样一副抽象不协调的大脸，陈伶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的剔骨刀。他就知道，第二殿堂为他准备的囚笼没这么简单…… 在这张大脸的映衬下，陈伶的体型渺小如同蝼蚁，而且随着它的靠近，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陈伶心底涌现而出。 恐惧，悲痛，憎恨，哀求……就像是有某种看不见的恶魔在身后追杀，这一刻，陈伶甚至能听清一小部分的祈求声，那是来自生命最原始的生存渴望。 与此同时，陈伶的五官也不自觉的扭曲起来，浮现出恐惧与悲痛，虽然没有那张大脸那么夸张，但流露的情感几乎与之完全重合。 陈伶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他只能一边忍受着心中失控的情绪，一边握刀警惕的看着从头顶漂浮而过的大脸，随时准备出手……好在这大脸似乎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只是静静的划过陈伶上空，逐渐远去。 与此同时，陈伶的情绪也在缓慢恢复平静，但他双眸依旧死死盯着这张脸。 “什么鬼东西……”陈伶眉头紧锁，“只要靠近，就能影响人的情绪？是这座囚笼中被圈养的生物？” 陈伶不理解这种生物存在的意义，就当他准备挪开目光时，一个细节突然划过他的眼瞳。 只见在那张游走的大脸边缘，有一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箭头”，像是被人用笔画上去的一般，而且随着大脸的移动，这“箭头”的指向竟然在缓慢的转动，乍一眼看上去，跟指南针无异！ 若非陈伶的眼睛对这些细节拥有极强的感知力，恐怕根本无法发现它的存在，而此刻在这“箭头”的下方，还有一个眼熟的图案…… 那是扑克牌中的黑色【梅花】。 …… 红尘主城。 一位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在废墟中缓步前行。 尸骸与碎石堆满道路，卷挟着尘土的微风拂过少女华丽的裙摆，柳轻烟聆听着远处传来的灾厄战斗声，安静的像是个与世界脱轨的边缘人。 柳轻烟的脑海中，偶尔还是会浮现出陈伶回望的目光，虽然不清楚他的用意，但柳轻烟还是选择相信陈伶……她没有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而是在短暂的犹豫后，径直往惊鸿楼的方向走去。 选择去惊鸿楼，主要是因为柳轻烟现在也不知该去向何处，要做什么，惊鸿楼是跟陈伶有关的地方，那里或许会有些线索也说不定？ 一边想着，柳轻烟一边步入了与“鬼嘲深渊”交汇的街区，不过如今所有的灰界交汇点都被第二殿堂封死，倒也没有新的灾厄出现。如今惊鸿楼所在的这片街区，是方圆数十公里内，保存的最完好的地方。 柳轻烟沿着街道一路前行，就在这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 飞扬的尘埃中，几道身影从不同的方向向她靠近，这些人有的个子极高，有的样貌阴狠，有的留着长长狼尾，一看就不像好人…… “你好。”个子最高的那人，指尖在虚无中轻轻一搓，一张梅花j便被他凭空变出， “请问，你是柳轻烟吗？” 第634章 故人叩门 柳轻烟看到那张扑克牌，心神微微一动。 她目光再度扫过众人，这一次，她看的仔细而又郑重，像是要将每个人的脸都记在心里。 与此同时，她轻轻躬下身，双手略微提起裙摆，向众人行礼： “小女柳轻烟，恭候诸位多时了。” 这句话一出，简长生几人都浮现出诧异，反问道：“陈伶跟你说过我们会来了？” “不曾。”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找你？” “陈伶大人让我留下，必然有他的道理……诸位又是陈伶大人的同伴，这时候突然找上我，应当是与陈伶大人有关。”柳轻烟轻声解释。 梅花j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似乎对这个少女有些刮目相看，但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梅花j直接将陈伶写的信纸递到柳轻烟手中， “这是他送给我们的消息，指名要找你。” 柳轻烟接过信纸，一眼便看到上面用鲜血书写的“如有意外，找柳轻烟”八个大字，思索片刻后，突然开口： “你们，遇到什么意外了？” “我们跟丢了。”简长生无奈的挠了挠头，“那群浮生绘的人，似乎用了某种传送手段，我们的追踪被破中断……所以，就来找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柳轻烟笑了。 她双手拿着那份陈伶亲笔写的信纸，朦胧的黑发在风中轻舞……那双黑宝石般毫无波澜的眼眸，罕见的微微弯起，像是一双欣喜的月牙。柳轻烟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笑过，但现在，她真的很开心。 “我会带你们找到他的。”柳轻烟将信纸折叠好，如同珍宝般放入怀里。 “你能找到他？可他现在都未必在红尘主城了，你真可以？” “嗯。” 柳轻烟坚定的微微点头，“不管他在哪，距离多远……我都能找到他。” 听到柳轻烟如此自信，黄昏社的几人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他们还从未听过这种事情……这女孩究竟是什么人？【gps】路径拥有者？ “既然现在有定位的办法，就抓紧时间出发吧。”简长生忍不住开口，“红心6还好说，这家伙阴险狡猾，应该没那么容易死……但梅花8已经深陷敌营几个月，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可就糟了。” “那你就多虑了。”红心9耸了耸肩， “林夕……梅花8这小子，脑子灵光的很，没那么容易折掉。而且他跟浮生绘关系密切，以我对那群画画的了解，不至于杀了他。” “不管怎样说，还是尽快吧。” 梅花j抬起头，看了眼远处的天空中，铅灰色的云层间，那被抽象画暂时封印的巨大灰界交汇点，像是黑洞般悬挂在所有人头顶，深邃如渊，令人看一眼便头皮发麻。 “我有种预感……这里，要出大事了。” …… 随着梅花j，红心9，简长生，与柳轻烟的离开，这片废墟间的街区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如今的这片街区，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行人，这里的居民要么被灾厄杀死；要么被吓破胆子往外面逃跑，葬身于周围更加危险的街区；剩余的幸存者也根本不敢出门，只能躲在各个极为隐蔽的角落，瑟瑟发抖。 此时，唯有一座戏楼，依旧伫立在压抑沉闷的天穹下，其中还隐隐有灯火摇晃。 惊鸿楼门前的街道上。 一个身影从远处飞扬的尘埃间，缓步走来。 那是个穿着蓝色毛呢大衣的身影，一只手提着皮箱，蓝色围巾在风中无声飞扬，像是刚从其他气候的界域匆匆赶来，与红尘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手中拿着一张信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像是爬虫般，难以辨认，唯有“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最为显眼。 他低下头，一边推着眼镜，一边仔细核对了一下信封尾部的地址，眼眸中满是对这些丑字的嫌弃。 终于，他在惊鸿楼的门前停下脚步。 他将信纸放回口袋，一只手抬起，轻轻叩响戏楼大门。 吱嘎—— 随着戏楼大门从内侧被打开，灯笼的火光映照在那人身上，楚牧云推了推银丝眼镜的镜框，礼貌的微笑道： “听说，这里有人需要【医生】？” …… 《格尔尼卡》。 陈伶看到那枚小小的“??”，突然一愣。 “那是……梅花8留下的？”陈伶仔细盯着上面那根转动的“箭头”，表情有些微妙。 虽然陈伶早就猜到，梅花8应该跟他一起被关在这里，但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看到梅花8留下的印记……他是怎么画在那张大脸上的？而且那根画上去的“箭头”，居然真的能自动旋转？ 陈伶沿着“箭头”指向的位置望去，没怎么犹豫，便踏着【云步】往那里靠近。 虽然还不确定梅花8那枚“箭头”，指向的究竟是他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但陈伶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比起漫无目的的在虚空中流浪，等着被活生生“无聊死”，不如主动出击。 但很快陈伶就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在这片空洞的世界中，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存在，随着那张大脸远去消失，陈伶遍完全置身于宇宙般的“真空”……没有参照物，就意味着无法辨认位置，即便是陈伶，也没法在这种环境下准确的找对方向。 无奈之下，陈伶只能依照自己脚尖的方向，尽可能的保持笔直前行，但短距离还好，当陈伶沿着那个方向行走许久，他心里也越发没底……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43%】 短短一个多小时内，观众期待值已经降了两点，陈伶能感受到，观众们的不满正在疯狂增长……就像是买了张电影票去影院，结果主角从开头就在沙漠里迷路，而且整整迷路了一个多小时，除了漫天飞舞的黄沙，别的什么也没有。即便是这位“主角”的演技再好，颜值再高，依旧止不住观众们的怨气。 而如今陈伶的处境，甚至连“黄沙”都看不到。 陈伶的心已经坠入谷底……按照这个速度，他甚至都没法在这里活过二十四小时。 第635章 再见梅花8 迷失的焦躁，与观众期待值带来的压力，让陈伶的眉头紧紧皱起。 好消息是，在他继续前进一段距离之后，又有一个巨物从远处漂浮而来……那并非是之前的大脸，而是一匹咆哮奔跑的骏马！ 说是骏马，其实也只是一团由几何线条勾勒出的立体画，指甲盖大小的眼睛并不整齐的排列在一起，夸张的马嘴扭曲在半空。它并未直线向陈伶冲来，而是向着另一个方位，流星般飞速划过。 随着它的靠近，陈伶的情绪再度被感染，惊慌与恐惧涌上心头，甚至让陈伶的眼睛不自觉的瞪大，仿佛自己也要变成一匹受惊的马匹，掉头跟着它一起往远处狂奔。 好在陈伶最终还是将这个情绪压了下来，定睛望去，只见这匹马的屁股上，也有一枚转动的“箭头”，与梅花的印记。 只不过因为这匹马跑的太快，“箭头”的转动速度也比大脸身上的快的多，不过确实自始至终都在指向一个相同的方向。 陈伶见此，立刻跟着这枚“箭头”修正方位，继续前进。 在接下来的过程中，陈伶又陆陆续续的遇到了两个巨物，一个是拖着畸形腿脚，在虚空中慌张爬行的扭曲人影；一个是抱着像是孩子尸体的妇女，在他身旁飞驰而过。 每次它们出现，陈伶的情绪都会不自觉的被调动，仿佛已经彻底代入它们……而无一例外，这些巨物似乎都在恐惧着什么，心中充满了祈求，悲痛与怨恨，仿佛冥冥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折磨着它们。 不出意外的，这两个巨物的身上也有“箭头”的指向，陈伶借助它们再度完成两次修正。 时间在这个世界，似乎失去了意义，陈伶也不知道自己前进了多久，他只能看到观众期待值从最开始的“44%”，一直下滑到“35%”。 经过几次修正前行之后，陈伶终于在这片虚无中，看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栋房屋。 在这个没有大地，没有天空，没有任何物质存在的虚空世界里，一间普通的房屋静静的漂浮在那，就像是在一张巨大的抽象画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写实派的产物，与周围的环境割裂，有种莫名的突兀感。 单层，单门，一对窗户；窗户中没有丝毫的光线射出，仿佛黑色深渊。 “箭头指向的，就是这里么……” 陈伶看着眼前的房屋，没怎么犹豫，便脚踏虚空，来到其门口。 这座房屋拥有色彩，而且并不向其他巨物那样抽象，无疑是不属于《格尔尼卡》的产物，再加上这一路上看到的梅花符号与箭头，陈伶已经隐约猜到是谁创造了这个屋子。 陈伶深吸一口气，缓缓敲响大门。 笃笃笃—— 虚无中，陷入一片死寂。 一袭大红戏袍就这么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他背在身后的袖中藏着一柄剔骨刀，以防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大约数秒之后，大门的把手缓慢转动，从门后被打开。 门扉的开启并没有造成任何声响，随着门被开启一半，一个身影像是幽灵般站在那，沉默不语。 那是个蓬头垢面的少年，面色枯黄，眼眸中满是血丝，像极了神经衰弱的患者……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疲惫到极点。 他看到门后的陈伶，许久后，才沙哑开口： “我以为打开这扇门的，会是李尚风……没想到是你。” 陈伶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眉头不自觉的皱紧……他一眼就认出了梅花8，毕竟之前在极光界域，两人就见过，而且还一起抵达了红尘界域。但令他诧异的是，眼前的梅花8与来红尘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说在极光界域的时候，梅花8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年，现在站在陈伶眼前的，就像是个毫无生气，憔悴到极点的囚徒。 尤其是他看向陈伶的眼神，面对这样一位突如其来的客人，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有浓浓的悲伤与痛苦……陈伶记得这种眼神，与刚才飘过的那些巨物，几乎一模一样。 “梅花8。”陈伶皱眉问，“你……经历了什么？” “……进来说吧。” 梅花8苍白的手指松开房门，往后退了半步，示意陈伶进来。 陈伶走入屋中，这才仔细的打量起这里的环境。屋中的陈设极为简单，一张床，一张椅子，一张桌子，还有满地凌乱的画笔； 若要说这里跟陈伶见过的监狱有什么区别，恐怕就是这里的窗帘，色彩斑斓，上面还有纷飞的卡通蝴蝶图案，算是这狭小房间唯一有温度的地方。 “坐。”梅花8指了指椅子，似乎累到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陈伶在椅子上坐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刚才说的李尚风，是谁？” “哦……你不知道他的真名。”梅花8淡淡道，“红心9，这下你应该知道了？” 陈伶脑海中，顿时闪过红心9那大大咧咧的模样，怎么也没法将这个充满飘逸像是大侠的名字，跟这个活宝联系起来。 “……知道了。” “他来了吗？” “马上就来，我是来探路的。” “敢一个人来浮生绘总部探路……不愧是身怀‘灭世’的怪物。”梅花8缓缓在自己的床上坐下，身形倚靠在墙面，声音有些虚弱，“你见过第二殿堂了？” “嗯。” “他居然没杀你？” “没有，我用一些情报跟他做了交易……虽然样子看起来有点怪，但他似乎还是挺有原则的。” 梅花8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确实，那家伙虽然就是玩‘抽象’的，在做事这方面，从来不搞抽象。” “所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格尔尼卡》又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梅花8嘴角的笑容逐渐收敛， 他坐直身子，沙哑开口： “《格尔尼卡》，是一幅画。” “一幅画？” “准确的说，是一副立体主义的抽象画……这是当年第二殿堂在青道古藏深处找到的东西。”梅花8对着窗外，扬了扬下巴， “你来的路上，看到那些抽象的‘怪物’了吗？” 第636章 战争画作 陈伶微微点头。 “《格尔尼卡》，是大灾变前公元20世纪，一位极为有名的画家以法西斯灾难为原型，创作的反战题材画作。”梅花8缓缓开口， “在这幅画中，城市遭遇外敌，无辜居民被疯狂屠杀……你这一路上看到的所有东西，人也好，牛也好，马也好，全都是这场灾难中的遇害者。” 陈伶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才那些巨物，每一个都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面露惊恐与绝望，陈伶本以为是这幅画中还有某种极为恐怖的生物存在，现在看来，追赶着它们的“怪物”，就是看不见的“战争”本身。 “这幅画作，是吕良人，也就是第三殿堂从青道古藏中取出来的。画作中自成一片独立空间，而且画作中这些遇难者的情绪，会以类似于辐射的形式向外扩散，让身处其中的人感同身受。 你只是刚进来，所以情况还不严重……如果你长期待在这里，就算刻意远离那些家伙也没有用，它们的影响范围遍布整幅画作，就算离得再远，也会受到一丝影响。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影响也会在体内堆积，从而彻底影响你的心神。” “怪不得……” 陈伶回想起自己之前的经历，确实如梅花8所说，自己在靠近它们后会受到影响，不过，现在距离拉开，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异样……是时间还不够长的缘故？ 这对陈伶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别说在这待几个月，24小时内出不去，他就得无聊到暴毙，然后“观众”们会将这一切弄的天翻地覆。 “那你现在……还好吗？”陈伶看着憔悴到极点的梅花8，忍不住问道。 梅花8挤出一丝苦涩笑容，他随手在身后的墙壁上一扯，洁白的墙皮便像是画布般飘落，一面被画满乱七八糟线条和图形的墙面展现在陈伶面前。 “我已经三个多月没睡过觉了。”梅花8指了指那面墙，墙角画着一只写实的钟摆，指针正随着秒数不断转动，旁边则是一条条深刻的笔痕，像是用来记录天数， “我一闭上眼，战争的绝望和痛苦就会淹没我……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被看不见的东西追杀，和外面的那些东西一样。” 梅花8长叹一口气， “在浮生绘的眼里，黄昏社就是界域毁灭的源头，是灾难的发动机。所以，第二殿堂将我们两个都丢进这里，一方面是想困住我们，一方面也是想用这些战争的苦厄作为惩戒……这种精神的折磨，可远比肉身的折磨更加可怕。” “真是……无妄之灾。”陈伶吐槽。 “无妄之灾算不上，毕竟，我确实背叛了浮生绘……他们没有直接杀了我，已经是很念旧情了。” “那我们该怎么做才能逃离这里？” “逃？” 梅花8摇了摇头，“逃不出去的……《格尔尼卡》据说是青神道道基的一部分所化，几近完美，它只能从画作外展开，画作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对外界造成影响。” “你的意思是，这囚笼从里面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只能从外面入手？” “对，但是《格尔尼卡》一直都是由第二殿堂亲自保管，他是绝不可能主动打开画作，放我们出去的。” “……” 陈伶看了眼自己的观众期待值，脸色有些难看。 如果是这样，陈伶现在的处境就太被动了……他也没想过，进入《格尔尼卡》后会是这种情况。好在，他跟梅花8并非没有背景。 陈伶留下了柳轻烟这个后手，黄昏社顺藤摸瓜找到红尘基地，应该不是难事……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们能否混入基地中，从第二殿堂的手里把《格尔尼卡》抢回来。 陈伶只能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能在24小时内将自己救出去…… 否则，等观众期待值耗尽，大家都得玩完！ …… “红尘基地，竟然在灰界里？” 简长生跟在柳轻烟身后，看着周围灰白色的世界，眼眸中满是震惊。 “这确实让人意想不到。”梅花j同样疑惑，“我走过好几座界域，从来没听说过，把基地跟界域分开的……红尘是个特例。”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红尘君的决定，还是红尘基地其他人的决定？” “那就不知道了……或许，你该去问梅花8，人家可是曾经的第九殿堂。” “不，他不会说的。”红心9突然开口。 其余几人疑惑的看向他。 “那小子轴的很……或者说，太有原则了。”红心9耸了耸肩， “他加入黄昏社也有几年了，他可以为了完成任务出生入死，却从来不愿意透露过哪怕一句浮生绘的机密……用他的话说，浮生绘对他有知遇之恩，无论他们做的事情是否有意义，他都不会做对不起浮生绘的事情。” “连你都不说？”梅花j眉头微微上扬，“你也算是他半个师傅了吧？你们的关系不是最好了吗？” “跟这没关系……我说了，这就是他的性格。”红心9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或许，这就是独属于‘天才’的固执吧。” “既然他对浮生绘那么感激，为什么要背叛？”简长生反问。 “背叛？不，他可没有背叛……他只是自己舍弃了第九殿堂的名头，然后离开红尘基地。 当然，随后他就被我拉入黄昏社了，这两个消息同时传出来，自然就会有种‘第九殿堂被黄昏社策反，背叛浮生绘’的感觉。”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听说下一个覆灭的可能是红尘界域的时候，突然变得那么紧张，一声不吭跑到红尘主城来了……”简长生若有所思，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梅花8他堂堂青神道第一天才，史上最年轻的殿堂，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浮生绘？”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红心9沉吟片刻，“不过，他似乎是不认可浮生绘的一些事情，所以想自己出来寻找解决的办法。” “……那他找到了吗？” “办法找没找到，我不知道。”红心9咧嘴一笑，“反正……我是被他找到了。” 第637章 梅花8与红心9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34%】 正在屋子中无聊徘徊的陈伶，看到一行字符飘过眼前，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再这么苦等下去，再怎么说，也得找点不那么枯燥的东西，让“观众”们期待值掉的速度慢一些，尽可能为黄昏社拖延时间。 陈伶目光扫过四周，这里唯一有可能制造一些乐子的，也就只有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梅花8…… 他索性端着椅子坐到梅花8床边，郑重的望着他。 “……你想干嘛？”梅花8看到陈伶突然的举动，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表情有些狐疑。 “来聊聊吧。” “聊？聊什么？” “什么都行。”陈伶想了想，“你是怎么加入黄昏社的？”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苦等也是等，不如慢慢说。”（再不来点东西，我的观众们真要没耐心了）陈伶还有后半句没说出口，但他看向梅花8的目光，确实诚挚无比。 梅花8表情古怪的打量陈伶几眼，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 “在加入黄昏社之前，我是浮生绘的第九殿堂，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 “我还是第九殿堂的时候，红尘主城混进了一个行事极为嚣张的黄昏社员，惹得三位殿堂同时出手抓捕……我也是其中之一。 这黄昏社员，虽然行事风格嚣张，但心思却细腻无比，几乎没给我们留下任何线索，我们三人分头在城里追查了几天都没什么收获，后来还是我偶然间抓到一丝踪迹，顺藤摸瓜找到了他，然后跟他打了一架。” “行事嚣张的黄昏社员……”陈伶表情有些微妙，“红心9？” “……对。”梅花8像是想起了什么，气的直咬牙，“当年我刚踏上六阶，而他已经在六阶很久了，我跟他打了一架，结果就差那么一丝……就差那么一丝就赢了！最后不仅没抓到他，还被他狠狠嘲讽了一顿。” 果然是红心9的风格，陈伶心想。 “……然后呢？” “然后，他跑了。”梅花8叹了口气，“我回浮生绘之后，挨了顿第二殿堂的骂……因为我在发现黄昏社员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呼叫队友支援，而是选择独自应战。不过我当时确实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也从来没想过需要人支援……这确实是我的问题。 也是在那一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些问题，我跟第二殿堂吵了一架，然后决定离开浮生绘。” 关于“问题”究竟是什么，梅花8刻意的回避，陈伶也没有追问，而是继续安静的听着。 “好巧不巧……在我离开红尘界域的列车上，我又碰到了乔装打扮准备逃走的红心9…… 当时我毫不犹豫的就追杀他，我们打穿了一截车厢，在灰界中打的天昏地暗，你追我逃，结果……我还是输了。” 梅花8怨气十足的说道，“我输了，他又羞辱我，我气不过，就出手打他……然后又被揍了一顿。几次三番之后，我就晕过去了。” 陈伶：…… 陈伶看着梅花8，心说你也是真倔，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还一个劲的往上冲……不过仔细想想也很合理。 梅花8是谁？那是当代青神道的第一天才，几大界域都知道的少年英雄，陈伶算了一下，他跟红心9打的时候，应该也就十四岁左右，正是最不服输的时候，哪能受得了这气？ “他没杀我，只是把我绑了起来，像是人质一样一直带到下一座界域……一开始，我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甚至自己也有过自杀的打算，但后来我发现，这群黄昏社员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邪恶……如果不算人格羞辱的话。” 梅花8停顿片刻，“总之，相处久了，我也接触到了一些黄昏社的理念，发现这个组织似乎和外界传闻的不太一样…… ‘重启’或许不是我在追寻的最佳答案，但却是目前我看到的最接近的选项，所以，我最后选择了加入黄昏社。” “怪不得。”陈伶坐在椅子上，听的津津有味，就差手里变出一袋瓜子了， “那现在呢？你还恨他吗？” “……谁？” “红心9啊。” 梅花8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 “哈哈哈，你们是不知道，那小子当时被我揍的鼻涕都出来了！”红心9像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情，兴高采烈的描述道。 梅花j翻了个白眼，“当年你多大？他多大？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把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打成那样，还是险胜，居然还有脸沾沾自喜。” “你就说赢没赢吧！” “……” 梅花j懒得跟他计较，一边跟着柳轻烟穿行在灰界大地，一边随手从高帽中取出亮晶晶的粉末，轻轻飘散在路上。 “你这是在干嘛？” “留痕。”梅花j平静回答，“在路上留下印记，这样就算我们折在红尘基地，后面的人也能跟着印记，找到基地的位置。” 简长生点点头，随后担忧的问道： “话说回来，就凭我们三个，真能闯进红尘基地，把陈伶救出来吗……那里可是浮生绘老巢啊！” “不是三个，只有两个。”红心9笑着看向简长生，“你太弱了，新人，你不能算人数。” 简长生：……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当年梅花8无论如何都要揍你了。”简长生咬牙切齿。 “如果是普通的七阶，闯入红尘基地救人的可能性为零。”梅花j停顿片刻，“但是我作为【魔术师】，最不缺的就是迷惑人的手段，把握会多一些……但最多也只有两成。” “两成，那也太低了。” 简长生眉头紧锁。 “那如果，再加一位【盗贼】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简长生等人一怔，同时往身后看去，只见散着淡淡银光的路径之上，两道身影径直跟了上来。 其中一人，正是原本留守惊鸿楼的方块10； 另一人穿着灰色毛呢大衣，身后背着戴着鸭舌帽，还在昏迷不醒的白也，正微笑着向着这里走来……刚才说出那句话的，也正是他。 看到这人的瞬间，简长生的嘴巴不自觉张大，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楚前辈！！！” 第638章 入侵红尘基地 楚牧云回来了。 从简长生发出求救信到现在，确实过了很久，但抛开信件自身的运送时间，等楚牧云看到信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几天之后……随后他就收拾好行李，踏上界域列车，连续中转三座界域，终于抵达了红尘。 不光是简长生，在场的其他黄昏社员看到楚牧云背着白也出现，眼眸中都浮现出惊喜。 “楚前辈！你终于来了！” “要不是你小子字写的太丑，让我找戏楼找了半天，我还能来的更快一点。”楚牧云推了下眼镜，看向简长生的目光中满是嫌弃。 虽然一上来就被楚牧云怼，但简长生依旧乐呵呵的，他看向背后昏迷不醒的白也，忍不住问道： “白也前辈还没醒吗？” “黑巫术造成的噩梦，可没那么容易祛除干净，对他下手的应该是顶级的七阶，而且还不止一位。” “你是说，白也前辈在无极界域，遭到了七阶围攻？那他还能醒吗？” “如果是别人，想祛除这些黑巫术，估计没那么容易。”楚牧云看了眼趴在背上的白也，淡淡道，“但你们运气好，把我给找来了。” “你有办法？” “呵呵呵。”红心9突然轻笑一声，“新人，看来你还不知道啊？我们碎尸楚，本来就是无极界域的人，路径也是多少有点邪乎的……巫术相关的病人，他接触的太多了。” 楚牧云直接无视了红心9，继续说道， “我已经把他的黑巫术祛除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就只能靠他自己，我听方块10说你们急着去救陈伶跟梅花8，就直接背着他赶过来了……虽然现在他人还没醒，但估计用不了太久。” 梅花j点头，“如果红心q能醒过来，那我们的把握就更大了。” 就在这时，柳轻烟突然开口： “找到了。” 众人同时望去，只见柳轻烟指着一片白色花海中的某朵不起眼小花，笃定的说道，“陈伶大人就在里面。” “那不是红尘界域么……我们刚绕出来，又要绕回去？” “不是花朵，是下面的叶子，红尘基地就在那里。” “叶子……” 众人目光同时落在那枚叶片上，红心9眉头微微上扬，“护花使者么……这浮生绘，确实有点意思啊。” “这应该是某位八阶的领域吧？我们该怎么进去？” “我们这么多人进入这座领域，必然会被其主人发现……不会一进去就被围攻吧？” “交给我吧。” 梅花j抬起手，将头顶的黑色魔术师高帽摘下，微微一笑道，“大变活人，我很擅长。” 说完，他拿着高帽走到柳轻烟身前，将其轻轻扣在柳轻烟头顶，帽子戴好的那一刻，柳轻烟就像是被装进帽子里一般，瞬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就是简长生，红心9，方块10，楚牧云，白也……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梅花j变戏法般装入高帽之中，飘摇的苍白花海只剩梅花j一人屹立…… 他的魔术师黑袍随风飘舞，指尖捏着高帽的边缘，不紧不慢的将其扣回自己的头顶。 “就给红尘基地，带来一点小小的黄昏震撼吧……” 高帽触碰到梅花j的瞬间，他与帽子同时消失不见，空旷的花海中，没有再也没有任何人影存在，唯有一株株苍白的花朵，永恒长存。 …… 红尘基地。 “吕老。” “吕老好。” “……” 一袭白衣穿过宫殿长廊，那根八尺墨笔尤为突兀显眼，随着他的经过，周围路过的所有浮生绘成员，以及披着蓝袍的年轻人，纷纷恭敬的低头行礼。 吕良人面无表情的穿过人群，脚步声在镂空穹顶下回荡，最终在最深处的浮雕大门前停下脚步。 “灾厄都清理完了？”浮雕大门的空白画框中，一个抽象人脸浮现而出。 “清理了九成，还剩一些小的灾厄躲藏的很好，一个个揪出来需要时间，我让其他人去做了。”吕良人停顿片刻， “不过，空中那个最大的交汇点，是个麻烦。” “麻烦？” “也不能说麻烦……就是，它太大了，而且就悬挂在红尘主城上空，虽然被你的画暂时封住，但每次看它总感觉……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八阶以下的灾厄，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法爬出来的。”第二殿堂停顿片刻，“如果是八阶灾厄，只要数量不是太多，我们两个也能处理掉。” “那如果，爬出来的是九阶呢？”吕良人声音低沉无比。 “你真觉得绛天教召唤来了【息】灾？” “不知道……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交汇点很棘手。” 第二殿堂没有说话，空气突然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那张抽象的面孔，才缓缓开口： “希望是你的直觉出现了问题……否则，红尘界域要有大麻烦了。” “我们不是已经有大麻烦了吗？” “那也得等第六和第七回来，才能确定……” 第二殿堂话音未落，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抽象的五官突然一顿。 下一刻，虚无中一道油墨凭空炸开，像是绚烂的烟花绽放，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从中掉落在地。 第六殿堂。 看到这一幕，吕良人脸色瞬间变化，他上前将第六殿堂扶起，发现她大半的身子都被炸的血肉模糊，气息也微弱至极。 “第七呢？！”吕良人皱眉问道。 “他为了掩护我撤退，把防御都堆在了我身上……牺牲了。”第六殿堂的脸色煞白，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咬牙开口， “那家伙实在是太强了……不用这种办法，我们一个都逃不出来。” “谁？！” “无极君。” 无极君三个字响起的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吕良人怔了片刻，猛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浮雕大门上的第二殿堂……第二殿堂的抽象面孔，看不出表情，但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从那副画框内蔓延而出。 “第六，把你们这次去无极界域遇到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任何细节，都不能错过。” 第639章 战争序幕 第六殿堂咬着牙，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包括无人的街道，重兵把守的教堂，华丽的大殿，疯狂的布兰德，以及……从水银之月中苏醒的无极君。 在此过程中，第二殿堂还将所有殿堂召集过来，除了半年多前被黄昏社击杀的第五殿堂鹤老，被无极君击杀的第七殿堂，以及被关在《格尔尼卡》的第九殿堂，其余几位殿堂已经齐聚于此。 “贤者之石……”第二殿堂喃喃自语。 “九君之中，竟然还有这么丧心病狂的存在？”杨牧犬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可为什么偏偏选红尘界域？论人口的话，南海界域应该更合适吧？而且距离无极界域也更近一些。” “不知道，他们选择对红尘出手，估计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第二殿堂沉声道： “现在的无极界域，不仅拥有无极君这位九阶坐镇，还有庞大的巫术协会，一座巫道古藏，再加上其一整座界域的人口与生产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危险性比黄昏社还要大！ 如果这样的庞然大物选择对其他界域出手，造成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大灾变后人类花费数百年才缔造的新秩序，恐怕都会毁于一旦。” “等等，可红尘界域已经被红尘君藏在了花里，他们就算杀过来，也进不来啊？”第四殿堂突然开口。 “你忘了吗？界域列车上，铁轨上铺设的符文，都是源自巫神道，从界域列车连通红尘界域的那一天起，无极界域就掌握了进入红尘界域的钥匙……” “……该死，他们不会从那时候就开始谋划了吧？！那可是三百多年前了！” “他们既然想斩杀来使，就已经做好了彻底撕破脸皮的打算……”吕良人双眸微眯，一缕杀气飘散而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已经在调集人手，准备实施界域屠杀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向其他界域求援吗？”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能是把无极界域的消息，传递给其他界域，但援兵……估计很难等到了。”第二殿堂沉声道， “界域之间的距离本就极远，彼此互通就只能靠界域列车，但红尘界域连接的列车，一架是与极光界域互通，一架就是与无极界域互通，去其他界域只能在这两个界域中转。 如今极光界域已经覆灭，相当于红尘界域只和无极界域连接，也就是说就算其他界域派来援兵，也得经过无极界域……你们觉得，无极界域会让列车顺利抵达吗？ 只要他们稍微动点手段，比如切段灰界中的某段铁轨，或者直接篡改铁轨上的符文，无极界域和红尘界域，就算是彻底和其他界域隔绝了。” “怪不得他们要选红尘界域……这位置对他们也太有利了。”杨牧犬脸色难看无比。 “那接下来……” 众人讨论一番过后，同时将目光看向第二殿堂，表情都凝重无比。 首席不在，第二殿堂就是浮生绘的话事人，也是红尘基地的最高决策者……如今外敌将至，也只有他能掌控全局。 第二殿堂那张抽象的面孔，缓缓扫过众人，最后郑重开口： “现在红尘界域面临的情况，我相信诸位已经了解了……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大灾变以来人类命运的最大转折，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界域战争。 我们红尘界域，从未做错什么……但战争，也从来不讲道理。 还记得首席创建浮生绘时，说过什么吗？” 几位殿堂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浮生绘，只为红尘而生；” “不掌权，不干涉，但永远存在，永远保护。” “没错。”第二殿堂的声音越发严肃，“现在，战争已经来临。 我知道浮生绘内部，有人贪生怕死，有人心怀鬼胎，但现在我希望他们清楚，无论是浮生绘还是红尘界域，都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不想成为贤者之石的养料，就必须背水一战。 也是时候让无极界域知道，红尘的守护神，不是好惹的。” “我去。”吕良人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八尺毛笔在杀气重，似乎都浸染上了一丝霜雪白意，“我亲自带人去前线迎战。” 他的目光，凌厉如刀。 第二殿堂微微颔首： “好，召回所有还在红尘界域的架构师，以及所有殿堂，都跟着吕良人去迎战，尽可能将他们拖在界域边缘。” “所有吗？”杨牧犬一怔，“如果所有架构师都离开，就没人来维护‘红尘’，到时候界域的真相岂不是……” “事关数千万生命，界域生死存亡，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第二殿堂果断回答，“无极界域这次，必然是调动了所有力量，如果我们这时候还不全力以赴，必败无疑。” “……是！” 在场的所有殿堂，都跟在吕良人身后，正欲离开，吕良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第二殿堂。 “前线交给我，那……” 第二殿堂停顿片刻，画框中的抽象人脸，缓缓转过头，像是在望着门后： “……我，来唤醒首席。” …… 《格尔尼卡》。 “所以，你现在究竟有几阶？” “六阶。”梅花8无奈道，“神道这东西，三阶到四阶是一个坎，六阶到七阶也是一个坎……跨过这道坎，实力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同样有不知道多少人，被卡死在这里。我已经在六阶卡了好几年了。” “你不是青神道第一天才吗？也会卡这么久？” “你还没到六阶，是感受不到的……这道坎，跟天赋无关。”梅花8耸了耸肩，“话说，你问够了没？你已经拉着我聊了几个小时……我嘴都说干了。” “这不是实在没事情做么……再说，我问那些浮生绘的隐秘，你又不说，只能问些别的。” “……” 陈伶见梅花8满脸的幽怨，丝毫没有愧疚，他扫了眼观众期待值，自从跟梅花8不断聊天套情报之后，虽然期待值还在掉，但速度已经慢了一些。 “话疗”，还是很有效果的！ 陈伶没有放弃治疗，而是继续问道： “那换个话题吧……关于你们那个首席殿堂，你知道多少？” 第640章 神道魁首 “首席？”梅花8陷入思索。 “怎么？这也属于不能说的隐秘？”陈伶无奈道，“那你们浮生绘的隐秘，未免也太多了些。” “首席身上倒是没什么隐秘……或者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隐秘。就连我们这些殿堂，都对他了解极少……” “他不是你们的老大吗？” “是老大，但是从来没见过，哪怕是在抽象画里活了一百多年的第二殿堂，也没亲眼见过那位……他似乎一直待在那扇浮雕大门的后面，不知在做什么。” “你是说，首席已经活了超过一百年了？”陈伶惊讶开口，“他该不会已经老死了吧？” “不可能。”梅花8坚定摇头，“首席是青神道魁首，如果他死了，冥冥中的魁首气运就会易主，所有青神道的拥有者都能感受到……但从我记事以来，青神道魁首之位就从未易主。” “神道魁首……” 陈伶在极光城时，就接触过“魁首”这个说法，但当时他所了解的是【审判】魁首，也就是那位七阶的顶级执法官孤渊。孤渊虽然也有“魁首”之名，但他只是【审判】这一条路径的“魁首”，而梅花8口中的“神道魁首”是不一样的。 如果将“神道”比作登山，“路径”则是登山时行走的道路，登山的道路有很多条，有的是康庄大道，有的是无人小径……而路径魁首，就是在各自路径上走的最远的人。孤渊作为【审判】魁首，无疑是强大的，因为【审判】路径上的人并不少，他能走在这条路径的最前沿，是【审判】的最强者。 有些小径，攀登的人本就极少，可能世界上只有两三个踏上这条路径之人，而这条路径的魁首，可能只是相对走的远了一些而已。至于檀心那样只有一人踏上的路径，从他踏上的那一刻，无论阶位再低，他就是魁首。 而神道魁首，则是所有走上这条神道的人中，无论路径，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也就是“魁首”中的“魁首”。 一条神道，有且只能有一位“神道魁首”；他所代表的，就是对应时代下，这条神道的巅峰。 “那这位首席，究竟有多强？” “不知道……但早年间，九大界域流传着一个说法，据说有一位卜神道的魁首预言过，继盗神道篡火者的‘白银之王’后，下一位九阶半神，会从青神道中诞生。”梅花8停顿片刻，“所以，我们一直猜测……首席已经半只脚踏入半神境了。” 陈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抛开疑似九阶，但从未出手过的师傅不谈。陈伶现在唯一接触过的九阶半神，就只有九君之一的极光君……而听梅花8的意思，世上其实还有来自神道的九阶半神，比如篡火者信仰的“白银之王”，这些半神的行踪极为隐秘，很少能听到有关他们的消息。 而青神道现在，还处于没有九阶半神的状态。 经过梅花8这么一说，陈伶对这位首席殿堂更感兴趣了，但还未等他再问些什么，梅花8的脸色突然一变！ 梅花8的五官扭曲起来，脸上涌现出浓浓的悲痛与绝望，刚才跟陈伶说话时还微微发亮的眼睛，瞬间宛若死灰……他身形蜷缩在床榻之上，颤动的整个床都在吱嘎作响。 “你怎么了？？”陈伶眉头一皱，立刻站起身来。 “它们……来了……”梅花8沙哑开口。 它们？ 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走到窗边，将画着卡通蝴蝶的窗帘拉开， 只见窗外的虚无中，一个浑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大身影，正疯了般四下狂奔，即便身形与五官都抽象无比，但陈伶还是能感受到她的惊恐！ 在她的后脖颈处，也有着一枚“箭头”与梅花8的印记，只不过如今这枚“箭头”像是失控般，急速的旋转着。 “是画作中的角色？”陈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画作中角色的情绪，能影响到他们，这一点陈伶早就亲身体会过……但他不理解，如今那着火的女人还离他们有段距离，怎么梅花8的反应就这么大？ 之前陈伶都是直到角色贴脸，他才能感受到情绪，现在陈伶确实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感受不到吗？”梅花8强忍着痛苦问道。 “她距离那么远，也有效果？我没感觉啊。”陈伶反问，“你能感觉到？” 梅花8愣住了。 两人说话之际，那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女人，已经哀嚎着朝这座房屋急速奔来，在她庞大的体型之下，梅花8的这间房屋就像是一脚就能踢碎的积木，脆弱而渺小。 梅花8来不及跟陈伶讨论情绪的问题，随着女人的靠近，他的表情越发痛苦扭曲，身上像是真的着火了一般，滚烫发热。 “不对劲！画作突然乱了……按照它们以前的行动轨迹，是不会经过这里的！”梅花8粗重的呼吸着，勉强维系着理智，对陈伶转头喊道： “我们快离开这！” 事实上，不等梅花8开口，陈伶就已经行动了。 他一把将蜷缩成团的梅花8扛在肩上，从屋中夺门而出，一袭大红戏袍脚踏云步刚刚逃走，那道巨影便呼啸着与房屋撞在一起！ 与女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恐惧与绝望感涌上陈伶的心头，他的表情也不自觉的狰狞。 他肩头的梅花8，更是直接两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轰——！！ 看似坚固无比的房屋，在女人的面前如同纸糊，瞬间就被撞成一朵朵油彩消散在虚无，燃烧的女人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像箭一般呼啸着狂奔向前。 陈伶见此，狰狞的五官逐渐恢复正常，长长舒了口气…… 但下一刻，那燃烧女人猛地一个刹车，抽象的双眸扭转一百八十度再度锁定陈伶，在虚无中绕了一个大弯后，重新向他奔袭而来！ 陈伶：？？？ “什么情况？！”突如其来的异变，让陈伶摸不着头脑，他只能脚踏云步急速向远处逃窜， 与此同时，他看了眼肩头昏迷的梅花8，一咬牙，啪啪给了他两巴掌！ “醒醒！事情好像不太对！” 第641章 画作异变 陈伶不是个喜欢扇人耳光的人。 但现在情况特殊，《格尔尼卡》这幅画作，他远没有梅花8了解，如今突然出现这种异变，也只有梅花8能做出解释……虽然这么做有点冒犯前辈，但陈伶相信梅花8能理解。 两个清脆的耳光声后，昏迷的梅花8总算是艰难的睁开双眸，他感受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一时间呆在原地。 “你……” “抱歉，情况紧急，我只能强制开机了。” 梅花8：…… 梅花8看了眼身后，发现燃烧女人竟然笔直的向他们冲来，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来不及跟陈伶计较扇巴掌的问题，立刻低头看向自己掌心。 他的手掌中，几只画出的“箭头”都在飞速转动，像是彻底失灵。 “该死……怎么会这样？” “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刚进入《格尔尼卡》的时候，就忍着情绪影响，给画作中的所有角色留下了定位，总结它们平时的移动轨迹，才在最安全的地方画了那座房子。”梅花8沉声道，“但现在，它们的移动轨迹全被打乱了……不，应该说，这幅画作被打乱了。” “画作如何被打乱？它不是在第二殿堂手里吗？” 梅花8没有说话，他只是抬头看向头顶的虚无，目光仿佛要穿透什么， “外面……应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 嗡——！！ 低沉的轰鸣自浮雕大门响起。 大门中央，那像是一柄巨锁的画框，突然剧烈的震颤起来，无数规则的几何形状从中飘散而出，像是气泡般漂浮在半空，最终汇聚成一张抽象至极的立体人脸。 这张人脸，与浮雕大门几乎一样大，眉心处一幅卷起的画卷正在滴溜溜的旋转，两只三角形的眼瞳凝视着大门，八阶的气息向周围溢散而出…… “时隔这么多年……这扇门，也到了该开启的时候。” 第二殿堂心念一动，《格尔尼卡》便从眉心飞射而出，环绕在一柄好似钥匙的几何图形面前，一头撞向浮雕大门的中央！ 咚——！ 一丝青神道道基的气息，从《格尔尼卡》中晕开，沿着浮雕上的纹路与图形向周围缓慢扩散，整座浮雕大门都震颤起来！ …… 此时。 红尘基地另一边。 原本还算热闹的基地，就像是被一团浓重的乌云笼罩，气氛压抑而沉闷，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一位位浮生绘的成员在其中快步走动，有人焦急的满头大汗，有人坐在角落迷茫发呆，有人沉默的擦拭着自己的武器与画笔，有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在基地的各个墙上徒手绘制红尘界域的地形图，面红耳赤的争论着什么。 而在这些人之外，那些披着蓝袍的“准浮生绘”成员，最为担忧惶恐。 “你们说……这次是真要打仗了吗？” “你说呢？你刚才没看见吕老走过的时候，杀气有多重吗？” “据说吕老已经回红尘界域，召集所有架构师，要去前线应战……基地里的其他前辈也在收拾，无论愿意与否，都强制要求前往战场，看来事态真是相当严重。” “但不是说有好几个前辈直接拒绝出战了吗？还说要脱离浮生绘，远走高飞？” “哼，有贪生怕死的人很奇怪吗？浮生绘本来就不是什么军事化管理的组织，平时松散惯了，哪能让上战场就上战场……不过，就算他们脱离浮生绘，又能去哪？进灰界找死？还是被杀过来的无极界域干掉？”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那些个想走的浮生绘前辈，连基地大门都没出得了，就被第八殿堂宰了。” “啊？？？杨老平日里不是最亲和吗？居然当众杀人？” “杨老说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些人出去没地方逃命，大概率只能通敌……红尘基地的秘密要是落在敌人手里，那就糟了。” “这倒是……” 众人说话之际，一只毫无气息波动的白鸽，正停在半镂空的穹顶之上，一双泛着淡淡蓝光的眼睛凝视着下方的长廊。 嗡——！ 一阵低沉的嗡鸣从红尘基地深处传出，整座宫殿的地面都随之一颤。 所有还在红尘基地的浮生绘成员，也披着蓝袍的学徒，都疑惑的看向红尘基地深处，不知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站在半镂空穹顶上的白鸽，也转头看向那个方位，瞳孔中缕缕蓝光流转。 “梅花j，你还在等什么？快去啊！”红心9的声音隐隐从白鸽体内传出。 “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一动就容易暴露啊……”梅花j无奈开口，“用戏法骗骗领域还行，但我的路径不像红心6那样擅长伪装，稍微一动，被人看到就完了。” “红尘基地，就不能有鸽子吗？” “……你说呢？” “……”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直接跳下去开打？那个第三殿堂不在，基地现在就两位七阶的殿堂，还有一个坐镇最深处的八阶殿堂……胜算不高啊。” “这时候要是红心q醒着就好了，以他的能力，暂时骗过这些浮生绘的人应该不是问题……” “等等，先别急。”楚牧云的声音平静响起，“给我几秒的时间……我加快一下他的进度。” “咦？碎尸楚，你摁着白也的头干嘛？” “卧槽！你怎么开始掏锤子了！？” “！！！” 砰——！！ 一阵白也的闷哼从鸽子体内传出。 下一刻，这只悬停在镂空穹顶上的鸽子，便扑棱着翅膀，沿着长廊顶部径直往红尘基地深处飞去。 下方正在交流的蓝袍学徒，一眼便看到了什么白色的东西飞过，疑惑的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一道白光闪过空中，他们便像是雕塑般呆呆的站在原地…… 过了数秒，他们才回过神来，茫然的与彼此对视一眼。 “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不知道，没印象了……总感觉忘了点什么事情。” “对了，你们说……这次是真要打仗了吗？” “你说呢？你刚才没看见吕老走过的时候，杀气有多重吗？” “……” 随着白鸽的离去，不远处的第四殿堂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皱眉看向这个方位…… 【观众期待值+2】 第642章 共情 虚无世界中，一道红衣身影正背着梅花8急速飞驰！ 所有的“箭头”都在失控飞旋，燃烧的女人狰狞咆哮，紧随在两人身后，即便陈伶将云步催动到极致，也只能勉强与其持平。 嗡——！ 一道嗡鸣从虚无中传出，陈伶头顶的黑暗中，一缕缕光晕逐渐荡开。 这些光晕凝聚成线条，向四面八方逐渐蔓延，一点点勾勒成神秘的图案，像是从极远之处投射而下的倒影，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看到这些图案，陈伶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这是……那扇门上的浮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第二殿堂。”梅花8身为殿堂的一员，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借用《格尔尼卡》的青神道道基，开启首席留下的领域入口，怪不得让整幅画作都紊乱了……” “那扇门，居然还需要道基来辅助开启？” “可别小看那扇门，那是当年首席与第一批浮生绘殿堂一起铸造的……如果没有钥匙，就算是半神来了也没法轻易打开。”梅花8看着虚无中勾勒出的浮雕纹路，继续说道， “这扇门，算是第一批殿堂们的结晶，不仅防御力极为强悍，激活后还能让意识覆盖整座红尘界域，不过一般只有第二殿堂和第三殿堂有权限这么做。” 陈伶听到这，眼眸中浮现出了然。 在红尘界域，就有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说法，而且界域里的居民，提到浮生绘，似乎都会联想到天空……陈伶清楚的记得，之前主城内遭遇灰界交汇的时候，第二殿堂的目光似乎就是从天穹之上落下的，还借此一口气封了所有交汇点。甚至浮生绘成员无论在红尘界域哪一个角落，只要汇报坐标，都能让第三殿堂的水墨雷霆精准劈落…… 现在看来，这座浮雕大门本身，就是两位殿堂宏观掌控红尘界域的秘密武器。 “但是我不理解……”梅花8眉头紧锁，“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需要第二殿堂如此急迫的打开大门？” “关于这个，我应该知道一些……” 陈伶将界域之战的消息，跟梅花8简单描述了一遍。梅花8自从抵达红尘界域，就一直被关在这里，根本不知道关于无极界域的事情，听完之后，震惊无比。 “界域之战？！无极君疯了吗？！” “现在已经不是讨论这个时候了。”陈伶的目光扫过四周，只见除了燃烧女人之外，又有两个失控的角色正在向他们扑来，“现在我们要想的，是如何保命。” “《格尔尼卡》已经陷入无序，画作本身开始排异，我们除了尽可能拖延时间，没别的办法。” 陈伶余光同时锁定几道包围而来的角色，极限的缝隙中穿过，一袭大红戏袍好似残影掠过虚无，几道庞大巨影咆哮着紧随其后！ “你不是六阶吗？没法对付这些东西？” “它们是画作中痛苦与怨恨的灵魂所化，不受到任何外力影响，别说我了，其他几个殿堂来了都伤不了它们分毫。” “该死……那就没别的办法？照这个形势下去，我们迟早要被包围。” 梅花8盯着自己掌心许久，一咬牙： “我给你带路。” “去哪？” “有一个角色，它的存在十分特殊……它不会移动，而且对其他角色有压制效果，其他角色不敢轻易靠近它。虽然它的情绪影响力是这里最强的，但如果我们进入它的区域，至少能保证自己不被撕成碎片。” “好，哪个方向？” 陈伶没有丝毫犹豫，便选择相信梅花8的方案，比起一些虚无缥缈的情绪影响，肯定是保命最重要。他现在没有足够的观众期待值，可是万万不能死的。 在梅花8的指引下，陈伶一边与身后追赶的角色们周旋，一边往虚无中的某处急速靠近。 而梅花8，显然已经被精神折磨的濒临崩溃，明明身为六阶，此刻却连在虚无中奔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乖乖的趴在陈伶背上，像是个油灯尽枯的少年。 “话说，你为什么不会被那些东西的情绪影响？” “谁说没影响。”陈伶全神贯注的逃命，同时应道，“只不过，不像你那么严重。” “但我这才是正常人在《格尔尼卡》里的反应。” “你说我不正常？？” “你……”梅花8顿了顿，还是开口，“你确实不太正常，至少在情感方面。” “……或许，是我共情能力差的缘故。”陈伶想了想，“从那东西出现在我身体里开始，我就很少跟别人共情……或许，这算是‘生性凉薄’？” “怪不得。”梅花8扫了眼陈伶的戏袍装扮，半吐槽的开口，“你还真是‘戏子无情’。” “也不能说无情，我其他的感情没问题，只是很难对其他人的情绪变化产生共鸣……就像是……像是……”陈伶试图跟梅花8描述自己的感觉，却怎么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形容。 “就像是‘观众’一样？”梅花8突然开口。 这句话落在陈伶耳中，像是有一道雷光划过，他怔了许久，才僵硬的点点头， “嗯……对。” 梅花8没有再追问，他只是趴在陈伶背上，深深的看了陈伶一眼，目光复杂无比。 “无论如何，你的‘生性凉薄’现在是我们的救命稻草。”梅花8道，“我曾试图接近过那个角色，但失败了……我承受不住它的情绪，也没能在它身上留下印记，一会如果我晕过去，就只能靠你了。” “我试试吧。” 两人说话间，又有两三个角色包围而来，如今的大红戏袍之后，已经有黑压压的一片抽象角色紧随，有的是被长矛刺穿的马匹，有的是面容狰狞的巨脸，有的是抱着孩子的母亲……它们狰狞痛苦的聚集在一起，翻涌的情绪像是滔天巨浪，即将把两人淹没其中。 终于，在陈伶即将力竭之际，一个庞大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第643章 观众的眼 这一刻陈伶终于知道，为什么梅花8说那个角色不会移动。 那是一具尸体。 从装扮上来看，像是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他手中握着一柄断剑，庞大的身躯像是一座高耸的山峰……这具尸体跪死在黑暗中，即便五官与装扮都极为抽象，但却能让人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 而在断剑与尸体的边缘，是一朵盛开的小花，它就静静的悬浮在那，无风飘摇。 “就是它。” 即便还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梅花8似乎已经受到士兵的影响，一根根青筋从额角暴起，表情逐渐狰狞。 陈伶倒是没什么感觉，背着梅花8便踏入士兵尸体的范围，一步步往前深入……他回头望去，只见那些追赶而来的角色微微一滞，似乎对士兵的存在有所忌惮，但也只是速度放缓些许，并未就此停止追杀。 “这里还不够么……”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陈伶继续深入，连续走了数步之后，一声痛苦的闷哼从身后响起。 他回头望去，只见梅花8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双手死死的扣住陈伶肩膀，像是铁钳般不断用力。 陈伶知道梅花8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被士兵的情绪所影响，好在梅花8只是青神道，自身的力量不强，以陈伶的体魄，这点力道倒是不算什么。 “抱歉……”梅花8与陈伶对视一眼，沙哑开口。 “没事。” 他淡淡回了一句。 随着陈伶的前进，他也已经能感受到从士兵身上传递而出的情绪，那是一种极致的愤怒与不甘，仿佛要将手中的剑柄握碎，将大地锤击崩裂……它的双眸死死盯着虚无中的某处，一股强大无比的意念，在空气中蔓延。 陈伶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减慢分毫，因为他听到阵阵咆哮正从身后传来，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 一步， 两步， 五步……十步。 “该死……他们都该死！！”一声怒吼从陈伶身后传来，“他们为什么？！他们凭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做错！！他们为什么要掀起战争？！那些政治家的野心！为什么要用我们普通人的命来填？！” “母亲死了，妹妹死了，邻居们也死了……全都死了！全都死了！！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妈，我是个废物……我本该保护好你们的……” “我要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 扣在陈伶肩膀上的双手，越发的用力，梅花8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般，对着身前的虚无愤怒咆哮！ 或许是这大半年的折磨，早已让梅花8的精神千疮百孔，又或许是士兵尸体蕴含的情绪实在太强，梅花8已经彻底丧失理智，被情绪所同化，彻底将自身代入了士兵这个角色。 陈伶见此，也只能强忍着士兵情绪的影响，反手一掌劈在梅花8后颈。 咚——！ 随着一声闷响，梅花8两眼一翻，彻底晕倒在陈伶肩头。 梅花8的精神早已濒临极限，再这么下去，恐怕就不是短暂被影响这么简单了……如果陈伶不直接“强制关机”，恐怕这位青神道第一天才，等不到离开《格尔尼卡》，就要变成植物人或者白痴。 梅花8晕厥之后，虚无再度陷入一片沉寂，只剩下身后连绵不绝的角色咆哮声。 陈伶深入到这里，大部分追杀而来的角色，都已经被迫停在他身后，不敢再前进。唯有那浑身燃烧的女人，与抱着孩子的女人，还在不断的追赶，还没到极限。 “那就看看……谁更能熬吧。” 陈伶背着梅花8，咬牙继续前进。 正如梅花8所说，士兵的情绪强度是其他角色的数倍，即便陈伶还没完全贴近他，就已经感受到超越其他角色贴脸的情绪影响。 那是种身不由己的痛苦，一根根血丝攀上他的眼球，就像是刚才的梅花8。他能感受到精神在狂躁，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愤怒颤抖，恨不得一刀直接把梅花8的头给砍下来，杀敌祭天……当然，陈伶努力的忍住了。 但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忍多久。 “冷静……冷静……都是假的。”陈伶强迫自己深呼吸，保持理智。 “我只是个‘观众’……我看到，听到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陈伶闭上满是血丝的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剧院内“观众”的模样，他不断的给予自己暗示，试图将“共情力”压制到最低……这是他现在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但即便如此，陈伶紧闭的眼眸中，还是不断浮现出虚幻的画面。 从天而降的炸弹， 燃烧的城镇， 浴火从楼顶绝望坠落的妇女，抱着毫无气息婴儿的母亲，受惊乱撞的黑牛，被炸断腿绝望爬行的路人…… 而在这地狱般的画面中，他只能用双眸眼睁睁看着轰炸机掠过头顶，摧毁城市……因为他的手中，只有一柄可笑的断剑，他再怎么愤怒嘶吼，也无法伤害到轰炸机分毫。 前所未有的愤怒，不敢，与愧疚感涌上陈伶的心头，他双拳不自觉攥紧，胸膛如风箱般急速起伏！ “我是‘观众’……” “我只是‘观众’！！” “这一切与我无关……我并不处在其中。” 陈伶的呢喃在虚无中回荡，此时的他，意识已经模糊，只是机械的往前行走着……在他的心理暗示不断重复之际，一双双属于“观众”的猩红眼瞳，在他身后的虚无中睁开！ 而且随着陈伶的呢喃频率逐渐加快，虚无中的“观众”眼瞳，还在急速增多，短短十几秒内，便好似漫天的红色星辰挂满天穹！ 【观众期待值+3】 “第四面墙”在陈伶的周身逐渐勾勒而出，将士兵尸体散发出的浓烈情绪，撕开一道狰狞缺口，这一刻，环绕在周围的诸多角色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面容浮现出惊恐！ “我是……我是……” “我是，‘观众’。” 一缕缕红意从陈伶的眼瞳深处晕染，随着双眸不自觉睁开，猩红好似从他眼球内飘散而出，像是火焰般在眼角拖出余烬，将皮下“绘朱颜”的杏红眼妆遮蔽。 这一刻，一双与“观众”几乎一模一样的夸张弯月红眼，暴露在虚无之中！ 第644章 与我何干? 第四面墙，是“舞台”与“观众”的分界线，舞台上的演出不会波及到观众，观众也无法介入演出……只要“第四面墙”存在，故事终究只是故事。 而展现在陈伶眼前的这幅画作，也是只一个“故事”。 轰炸机在头顶嗡鸣，无辜的居民在火海中哭嚎，陈伶亲眼看着一具具鲜活的尸体倒在面前，那双猩红的眼瞳中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那袭红衣静静的站在那，仿佛一位误入此地的“观众”。 这一刻，所有追随而来的画作角色，都僵硬的停留在原地，咆哮声，怒吼声，哭喊声戛然而止。 它们惊惧的望着那袭红衣，恍惚中，红衣的存在都虚无缥缈起来……仿佛与它们同处一个次元，时而又像是不存在一般，他介于“真实”与“虚假”之间，令人难以捉摸。 它们停下了脚步，但陈伶没有； 陈伶还在向士兵尸体靠近。 猩红的余火在陈伶眼眶中跳动，与背后虚空中的万千“观众之眼”一样，带着七分凉薄，三分戏谑。而他与那些“观众”唯一的区别在于，他穿着一件鲜艳的衣服，有一张五官立体的脸。 但现在，他的这张脸并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五官都逐渐模糊，开始逐渐失去“陈伶”的特征…… 他正在向“观众”转变。 士兵的尸体宛若山峰，漂浮在虚无之间，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它所传递出的情绪辐射中，却蕴藏了数千年不曾停止的愤怒咆哮！ “他们都该死！！！” “我要杀了这些入侵者！我要让他们为这座城里的所有人陪葬！！” “来啊！来啊！！” “我的剑会斩碎一切！即便我已经一无所有！！” “不……不！”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 “该死……该死！！我太弱了……我好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 震耳欲聋的怒吼，混杂在无形的情绪中，于《格尔尼卡》内回荡； 那一袭红衣平静的走到他身下，面无表情的握住士兵身旁的断剑，然后单手举起…… 轻轻挥落。 嗡——！！ 士兵的不甘咆哮戛然而止。 那比陈伶庞大数百倍的身躯，从中央缓缓分割开，仿佛有一柄无形之剑从天而降，将其劈成两半……它的身躯在虚无中溃散，其中蕴藏的千年愤怒与不甘，在这一剑下都脆弱如纸。 猩红的余火在陈伶眼角飘散，他单手握着断剑，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像是一位漠然的“观众”。 “你的愤怒，与我何干？” 【观众期待值+5】 这一剑，斩碎了士兵的身躯，也斩碎了它的所有情绪……支离破碎的身躯中，无尽的不甘与怨恨化作近乎实质的黑雾，疯狂的向陈伶扑去，已然将陈伶视作发泄的对象。 但“第四堵墙”的存在，却将这些所有的怨念情绪抵挡在外，滚滚黑雾席卷，却无法触碰到其中的红衣分毫！ 陈伶并未在意这些，而是将目光望向身后，那些僵硬在原地的其他角色身上。 这些角色虽然没有敢招惹陈伶，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蕴藏着极为浓郁的情绪，这些情绪虽然无声，但却以类似辐射的形式扩散，在陈伶的耳中喧闹无比。 “好烫！！我身上好烫！！” “谁来救救我的孩子……他快死了，谁来救救他！”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只是断了一条腿，我还能爬……你们别丢下我！！” “我的家园被毁了，我的老婆孩子都死了！这群该死的畜生……” 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存在，都意味着极致的绝望与痛苦，没有人能不为他们辐射出的情绪动容。而这些人辐射出的情绪叠加在一起，可以将世上任何一个人逼疯……除了陈伶。 陈伶提着剑，脚踏虚无，一步步向它们靠近。 剑起，剑落。 距离他最近的，抱着孩子的妇女瞬间被腰斩，紧接着就是一旁浑身着火的女人。陈伶面无表情的将她们全部斩碎在面前，痛苦的哀求也戛然而止…… 陈伶不觉得它们可怜，只觉得它们吵闹； 它们无法抑制的怨气，疯狂的扑到陈伶身上，却只能被阻碍在“第四堵墙”之外，随着陈伶杀的角色越来越多，他周身像是涌动着一团黑云，阴郁恐怖！ “唉……” 就在这时，一阵叹息从虚无中响起。 如今的《格尔尼卡》中，所有角色都被陈伶屠杀殆尽，梅花8又深陷昏迷，这突如其来的叹息就像是黑夜中划过的雷光，清晰无比。 环绕在黑云之中的陈伶，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谁？” 陈伶目光扫过四周，没有看到任何身影，而他身后那些虚无中的“观众”眼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同时锁定了某个方位。 漆黑虚无中，一道戏幕帘帷被缓缓拉开。 “「我看见天空在哭泣」……” 一个披着戏袍的身影，站在虚空帘帷之后，他并未踏出，反倒像是一位站在舞台上的戏子，单手背在身后，悠扬的歌谣声在虚无内回荡。 当这句歌谣响起的瞬间，陈伶的身体猛地一震！ “「我听闻有你的声音」；” “「我嗅到思念在荆棘中盛开」，” “「我从日落的方向走来」……” 四句歌谣一出，环绕在陈伶周身的滚滚黑云，突然一滞，那些阴郁了数千年的怨恨与不甘，就像是被烈阳直射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消散。 戏道秘法——【安魂谣】。 悠扬歌谣中，仿佛蕴含着某种温柔而强大的力量，洗涤着陈伶周身的怨气。这歌声撞在“第四面墙”上，被反射弹开，但还是有一部分，悄然流淌进陈伶的耳中。 陈伶呆住了。 他眼瞳中燃烧的“观众”红光，被这温柔歌谣逐渐压制，原本正在模糊的五官，也在这一刻停止变化。 他怔怔的看着虚空帘帷之上，那一袭熟悉的戏袍，喃喃开口： “师……师傅？” 第645章 你是人 “第四面墙”，开始动摇。 那戏袍仅唱了四句歌谣，陈伶周身的黑云就已经消散大半，但他并未继续唱下去，而是双眸复杂的看着陈伶，缓缓开口： “老六……” “你还记得，接下来该怎么唱吗？” 陈伶站在黑云之间，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过往的记忆像是电影画面，在他眼前流转，但他的视角却像是一个观看的“第三者”，熟悉而又陌生……仿佛经历这些的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人。 他看到漫天星辰在黑色的天穹下闪烁，草原的微风将屋顶的彩旗吹的飞扬，末角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唱本，正认真的教导着“陈伶”正确的曲调。 陈伶沉思许久，双唇轻启，接着师傅的歌谣继续唱道： “「大地和玫红是你的温床」，” “「霜雪与残阳是你的浓妆」；” “「我会把希望织成飞舞的木棉花」，” “「直到岩石铭记花香」……” 与师傅的歌谣不同，这一次，【安魂谣】是从陈伶自己口中唱出，没有受到“第四面墙”的削弱，清晰无比的萦绕在他的耳畔。 随着歌谣的响起，陈伶脑海中的回忆逐渐清晰，他开始将自己代入“陈伶”的角色，他看到看到宁如玉提着长枪与自己战斗，看到栾梅脚踏云步缓缓从雪山上走下，看到闻人佑将菜肴端到他的面前，末角面对面教自己【安魂谣】的唱法，看到丑角在面前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仿佛在戏道古藏中的种种，都是他的亲身经历一般。 陈伶身后虚无中的猩红眼瞳接连闭起，“观众”们似乎失去兴致，淡隐无踪。他眼角的红色余烬缓缓收敛到眼瞳深处，只留下一丝淡淡的黑印，但依旧将“绘朱颜”的面孔遮掩。 “「哭泣的人儿啊」，” “「请你轻轻闭上双眼」；” “「待到黄昏落幕在至暗的时代」，” “「我将应许你朝霞与蓝天」。” 当陈伶最后一个字唱完的瞬间，环绕在他周围的怨气不甘，彻底消散，整幅《格尔尼卡》空空如也，只剩下无尽的虚无死寂。 陈伶揉了揉肿胀生疼太阳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浆糊，眼眸中满是疑惑与迷茫。 “刚才……是怎么回事？” 刚才发生了什么，陈伶已经记不太清了，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化作了烟雾，从这具身体中飘出，向身后的漫天猩红眼瞳中落去……这种感觉很诡异，他像是一个旁观者，麻木而僵硬的看着一切，却什么情绪也感知不到。 即便是现在，陈伶依旧没有完全摆脱这种感觉。 “师傅？” 陈伶看到虚无中的帘帷，与帘帷后那道熟悉的身影，当即开口，“师傅，您怎么会在这里？” “为师本体不在这里，只是一时间心有所感，分神来看了一眼。”师傅扫了眼陈伶的眼角，“幸好为师来了，否则，可就前功尽弃了……” 陈伶一愣，“什么前功尽弃？” 师傅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老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说不上来，周围像是笼罩着一层纱，虽然看什么都很清晰，但总感觉……不真切。” 陈伶犹豫很久，还是用上了“不真切”三个字，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 “那不是纱，那是残余的‘第四面墙’。” “戏道古藏里的‘第四面墙’？”陈伶眉头皱的更紧了，“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因为，你在主动将自己变成观众，当你以观众的视角看到世间万物，那万物都与你无关，只是一个‘故事’……这时，‘第四面墙’自然就会出现。” “我主动变成观众……” 陈伶回想刚才经历的一切，在受到士兵情绪冲击时，他确实在不断的给予自身暗示，降低共情力……但陈伶想不明白，只是一些心理暗示，就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吗？ “老六，你记住为师的话。” 师傅站在帘帷之后，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 “无论在任何场景下，你都不是观众，而是真实存在的‘人’。” “你的存在，由你自己定义，如果连你自己都舍弃身为‘人’的特性，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说完之后，师傅抬起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眼角。 陈伶怔住了， 他下意识也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似懂非懂的开口： “……我记住了。” 师傅见此，满意的点点头，“为师那边还有事，要先走一步……这边的事情，你随心而行吧。” “师傅，红尘界域乱成这样，您不亲自出手吗？” “我？”师傅笑了笑， “这场大戏的主角，可不是我……不过，等时机成熟，为师会来的。” 说完，师傅轻摆袖袍，转身向帘帷后走去。 帘帷逐渐闭合，师傅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再度从中传出： “对了，那朵花记得替为师收着……那是青神道的道基碎片，为师将来有用。” 戏幕帘帷彻底闭合，下一刻便淡化消失在虚无。 陈伶一只手提着断剑，回头看向原本士兵尸体的方向，虚无的世界中，只剩下一枚小花无声飘动…… “这就是道基碎片？” 陈伶脚踏云步，径直上前，伸手向小花抓去…… 如今《格尔尼卡》已经被陈伶扫空，再也没人能阻拦他的动作，当陈伶指尖触碰到小花根茎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手掌涌上陈伶心头！ 嗡——！ 漆黑的虚无中，浮雕大门投射下的光线骤然明亮，一根根闪烁着光辉的线条从投影中垂落，汇聚成光束，与陈伶手中的道基碎片连接在一起。 钥匙与大门的连接，附带着某种强大的权柄，被陈伶攥在掌心，万丈光芒在瞳孔中蔓延， 一座藏匿于花朵间的庞大界域缩影，在他身前的虚无中缓缓绽放！ “这是……” 陈伶喃喃自语。 …… “嗯？！” 厚重的浮雕大门之前，八阶的威压如潮水般冲击着门上纹路。 第二殿堂抽象的面孔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正在缓慢开启大门的画卷，三角形的眼眸中浮现出浓浓的震惊！ “……这怎么可能？？” 第646章 回楼 《格尔尼卡》。 陈伶看着手中的界域缩影，双眸微微眯起。 他像是猜到了什么，又抬头看了眼上空悬浮的浮雕大门纹路，心中了然。 “这就是这扇门的权柄么……” 梅花8说过，通过这扇门，可以让意识降临到红尘界域的每一个角落，但这种权柄只有第二与第三两位殿堂有……而如今的陈伶，得到了《格尔尼卡》的道基碎片，相当于手握钥匙，自然也拥有了一部分权柄。 陈伶的意识俯瞰整座界域，这才真正了解到，红尘界域的范围究竟有多大。 上百个小镇如同星点般缀在界域中，镇与镇之间用道路连接，即便主城里有近半的区域都已经沦为废土，死伤无数，但这些小镇却依旧静谧安详，丝毫没有战争即将来临的氛围。 而在这些星罗密布的小镇环绕下，红尘主城就像是一个巨无霸，只不过如今这巨无霸已经面目疮痍，滚滚浓烟从废墟中升起，路上除了浮生绘的成员，以及警员之外，几乎看不到行人，他们大多躲在家中人人自危……只不过陈伶的目光无法穿透墙壁，看不到更具体的情况。 陈伶一直以为，红尘主城才是红尘界域的中心，界域内的居民也大多是这么想的，但直到陈伶如今用这个视角俯瞰，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红尘主城的位置相对其他城镇，确实是在最中央，但如果与这朵花苞相对比，就略有些偏东……这朵花真正的中心位置，是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城镇，花朵的根茎与那里相连，其下方便是红尘基地所在的绿叶。 “红尘界域的心脏，果然是柳镇。” 事实上，在杨牧犬带陈伶从柳镇走“员工通道”的时候，陈伶就有所猜测，但这一刻才被最终证实。 陈伶目光一扫，便看见一道墨水残影划过天际，那是个身穿白衣的青年，身背一柄八尺墨笔，速度不亚于超音速飞机，片刻之间便横跨了小半个界域。 “好强的气息！”陈伶暗自心惊。 这是陈伶第一次见到吕良人，与第二殿堂那种神秘莫测的气质不同，吕良人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锋芒与霸道，八阶的气息如同山崩地裂的海啸，在天空中翻涌不息。 陈伶的目光刚落在他身上，吕良人便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天空，似乎有些疑惑。 他发现了？ 陈伶心中微微一惊，立刻把自己的目光挪开。 好在吕良人也没有起疑，只以为是第二殿堂正在俯瞰全局，低头便继续向前飞驰……毕竟谁能想到，除了他与第二殿堂之外，还有人能动用浮雕大门的权柄？ 陈伶又以俯瞰的视角，在红尘界域上空游走几次，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正欲将意识从中退出，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看向红尘主城的某条街道…… 这条街道，算是在灰界交汇过程中，保存的最完好的街道，被封印的灰色天穹下，一座戏楼依旧灯火通明。 陈伶俯瞰着这座戏楼，目光却无法穿透房顶，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无奈叹了口气…… “要是能直接通过浮雕大门，从这里移动过去就好了。” 话音落下，陈伶手中的小花轻轻飘动，权柄中的力量涌入陈伶的手掌，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咦……”陈伶感受着这股力量，眼眸缓慢闭起。 他心念一动，下一刻，他飘散在红尘主城上空的意识，竟然分离出一小块向下坠去，就像是一缕承载着陈伶意识的分神，在呜咽狂风中飘然而下，最终在地面站稳身形。 陈伶再度睁开眼睛，已然站在惊鸿楼所在的街道上。 他有些诧异的低头望去，只见自己依旧穿着一袭大红戏袍，但身形却是半透明状态，像是一缕没有实体的魂魄。 “不仅能让意识覆盖整座界域，还能分出一部分意识在其中行走么……第一代浮生绘殿堂们的结晶，真是神奇。”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的本体依旧被困在《格尔尼卡》中，只不过在掌控浮雕大门的权柄后，可以让意识降临界域的任何一个角落，但也仅仅是意识，这种状态下陈伶不具备实体，也无法动用任何技能，就和鬼魂没什么两样。 但这对陈伶而言已经足够了，他只是想再回一趟惊鸿楼，看看李青山他们如何了。 陈伶径直向惊鸿楼的大门走去。 …… 惊鸿楼。 滴答——滴答—— 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惊鸿楼屋顶的镂空滚落，最终坠入戏台上早已备好的木桶中，荡起阵阵涟漪。 大红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或许是风雨的缘故，原本能将整座戏楼照的灯火通明的灯笼，此时已经暗淡大半，在死寂中勉强晕开一缕光明。 此时的惊鸿楼内，安静的只剩下雨水坠落的声音。 黄簌月和全叔，还是坐在戏台前的观众椅上，他们望着戏楼大堂的中央，目光复杂无比…… 戏楼大堂的空地上，微弱的灯笼光线在风中轻微摇晃，一个矮小的少年正跪倒在地，他的身前，是一具用白色床单包裹的身影。 “宝生……”李青山站在他身后，似乎想安慰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孔宝生像是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呆呆的跪在那，像是一个失魂落魄的雕塑，唯有脸上残余的泪痕，铭记着刚才那场歇斯底里的哭嚎。 黄簌月双唇微抿，还是忍不住从观众席上站起，走到那少年身边蹲下。 她轻声开口： “宝生，淋巴癌是个很痛苦很折磨人的病……对这些病人而言，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可是……可是她走的时候，明明很痛苦。”孔宝生苍白的小脸僵硬转过，干裂的双唇都在颤抖，“奶奶她……她当时，就像是被人活生生抽出来一样，疼的满地打滚……” 黄簌月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慰，她看着孔宝生那双几乎崩溃的眼睛，心也不自觉的绞痛起来。 第647章 不会再唱 孔宝生的奶奶死了， 在楚牧云赶到之前。 孔宝生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穿着毛呢大衣，自称为林先生朋友的医生，在检查完奶奶的身体状况后，无奈复杂的目光…… 即便林先生冒死给他带回了各种药品，最终还是没能挽回奶奶的生命，在那种痛彻心扉的折磨下，任何药物都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孔宝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含辛茹苦照顾自己长大的老人，活活痛死在床榻之上。 孔宝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有给奶奶按时吃药，明明她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到现在，孔宝生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宝生，人死不能复生……奶奶已经走了，还是给她安排一下后事吧。”李青山看着裹在床单里的躯体，长叹一口气道。 看到孔宝生这样，李青山心里也不好受。且不说他平日里有多喜欢孔宝生这孩子，李青山也是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他只是稍将自己代入孔宝生，就觉得心仿佛要碎开一般，难过无比。 “是啊，奶奶走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大人了……你要像大人一样，替奶奶送行，让她看到你能照顾好自己。”黄簌月也连连点头，鼓励道。 孔宝生用力眨了眨眼睛，通红的眼中浮现出坚定，他用手擦去脸颊的泪痕，重重点头： “我可以的……我一定能做好！奶奶以前最喜欢养花，我一定能让她风风光光的离开。”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一袭红衣迈过惊鸿楼的门槛。 就坐在不远处的全叔，看到那半透明的熟悉身影，先是一愣，随后眼眸中浮现出惊骇之色！ “你……你你……” 李青山，孔宝生，黄簌月三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已经静静站在大堂内，正皱眉打量着这一切。 “林兄！” “林先生？！” “特使大人！！” 三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孔宝生愣住了，他呆呆打量了半透明好似鬼魂的陈伶许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崩溃大哭： “林先生……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冒险出去取药，也就不会……等我替奶奶办完葬礼，就立刻下去亲自跟您赔罪……这辈子欠您的，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来还！” 孔宝生拼命的对着陈伶磕头，磕到地上都染上一抹血色，陈伶见此，当即开口： “什么乱七八糟的……站起来，我还没死。” “鬼魂”陈伶的突然开口，让整座惊鸿楼陷入一片死寂。 “林兄……你……你这是……”李青山看到半透明陈伶的第一时间，也跟孔宝生一样以为是见鬼了，但仔细一想，陈伶压根就没死啊！ “这个东西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总之，我本体不在这里，这只是我的一缕意识。”陈伶的目光落在大堂地上那具尸体上，眉头不自觉皱起， “这是怎么回事？” 得知陈伶并没有死，站在这里的也不是鬼魂之后，众人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李青山简单的将孔宝生奶奶的死讯说了一遍，陈伶有些诧异。 陈伶并不知道关于“贤者之石”的情报，也没有将她的死与无极界域联系起来，只是觉得人命有时候确实脆弱，一场疾病，就能夺走所有。 他沉默许久，还是缓缓吐出两个字： “节哀。” 现在的陈伶，还没有从刚才转化“观众”的影响中走出来，第四面墙依旧存在，即便已经十分薄弱，但还是让陈伶的共情能力大大降低……他看着双眸通红的孔宝生，无法感同身受他的悲伤，但还是按照人情礼仪，回复了一句。 孔宝生一怔，他看着那袭半透明的红衣，总感觉林先生和之前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我过来，是想告知你们一件事情。”陈伶目光扫过众人，直入正题。 “……什么？” “界域之战，马上就要爆发了，你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界域之战？？” 黄簌月一愣，在场的众人中，或许只有她能瞬间意识到这个词意味着什么，眼眸中满是震惊，“特使大人，您说真的？” “当然。”陈伶正色道， “现在浮生绘的殿堂与其他成员，都在赶往界域边境，估计无极界域的人很快也要到了……界域之战一旦打响，波及范围必然极广，红尘主城也将成为敌人的最优先打击目标。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可……可如果连红尘主城都不安全，我们还能去哪？”全叔眉头紧锁。 “去柳镇。”陈伶看向李青山，“战火一旦点燃，柳镇将会是整座界域最安全的地方，你们该尽快动身了。” 李青山并不理解，为什么陈伶说柳镇会最安全，但他还是第一时间选择相信陈伶，随后反问： “那你呢？林兄，你安全吗？” “我能保护好自己。” “可，可惊鸿楼怎么办？”孔宝生茫然，“惊鸿楼还在这，我们走了，这里岂不是没人了？那以后我们该在哪里唱戏？客人们又该去哪里听戏？” 孔宝生下意识的摇头，喃喃道： “不行……我得留下，总得有人照看这里……我们的惊鸿楼不能丢。” “宝生，现在已经不是惊鸿楼的事情了。”陈伶眉头微皱，“我说了，整座红尘界域都危在旦夕，先不说这一战之后红尘主城还在不在，就算还在，活下来的人也不会太多，哪里还能有兴致听戏？” “可万一呢？万一以后还有人想听戏怎么办？” “戏重要，还是命重要？你分不清吗？” “但是，但是戏楼……它是我们戏楼啊，先生！！” “所以呢？它只是一座戏楼，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就够了。” “那您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唱了？”孔宝生咬着双唇，“惊鸿楼，您也不要了？！” 突然的争吵，让李青山和黄簌月都愣在原地，他们根本没想到，一向最通情达理的陈伶，和最敬仰他的孔宝生，这两个人居然能吵起来…… 李青山正欲开口劝些什么，陈伶便紧盯着孔宝生，缓缓说道： “戏楼开业那天，我定下过规矩，惊鸿楼，逢雨不唱。” 陈伶抬起手，大红袖袍指了指镂空屋顶之上，那淅淅沥沥坠落的雨水， “红尘界域面临的这场暴风雨，不会轻易停下……惊鸿楼的戏，也没有机会再唱了。” 第648章 戏楼分别 陈伶话音落下，惊鸿楼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站在一旁的李青山见此，下意识的想拽一下陈伶的袖摆，提醒他注意一下说话的方式，但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 李青山当然能明白陈伶的意思，战争将至，惊鸿楼肯定是不能再待了，但他的表述确实太强硬了一些。 对孔宝生而言，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两个，一个是亲手将他带大的奶奶，一个就是奶奶留下的惊鸿楼……在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选择卖掉惊鸿楼给奶奶治病，也是在这时候，陈伶走进了他的生活。 或许在潜移默化中，陈伶在孔宝生心中的地位，已经成为了和奶奶一样重要的人，对他恩重如山。 对陈伶而言，惊鸿楼或许只是个完成任务的工具；但对孔宝生而言，这是奶奶留下的遗产，是他自幼长大的地方，是他与先生历经千辛万苦，克服百般阻挠，才开起来的戏楼……惊鸿楼爆火的时候，没有人比孔宝生更高兴。 纤尘不染的地面，井然有序的座椅，时刻装满各种食材的厨房……这个还没成年的孩子，一个人干着几个人的活，却没有丝毫怨言，因为这里本就是他的家。 陈伶逢场作戏的产物，在这孩子眼中，就是整个世界。 现在，奶奶死了，陈伶与惊鸿楼就是他的精神支柱……但陈伶，没有一丝留恋的选择放弃惊鸿楼。 先生走了，戏不唱了，惊鸿楼没了，那他还剩下什么？ 孔宝生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是自幼离开家的游子，即便再拥有一个全新的房子，“家”也不再是家……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愿意离开故土，在别人质疑或是不解的声音中，执拗的留守在原地。有时候，“感性”会高于一切，包括理智。 李青山能够代入孔宝生，知道这孩子为什么如此坚决，或者说执拗的要留在惊鸿楼，但陈伶做不到。 陈伶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眉头紧锁，觉得无法理解……戏楼不过是个戏楼，离开这里，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大不了以后再花钱建一座新的就是。 陈伶无法共情孔宝生，在“观众”的视角中，孔宝生的争吵无理取闹，甚至可以说是降智。 孔宝生看着陈伶，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啪嗒——啪嗒——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在地，正如雨水划过镂空屋顶，滴入那些他亲手放置的水桶之中。没有一滴雨水沾湿戏台，但孔宝生身下的地面，却水渍斑驳。 陈伶本想再跟孔宝生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他像是察觉到异样，看了眼头顶的虚无…… “我本体那边有点事。”陈伶的语速加快些许，“总之，你们要尽快离开惊鸿楼，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在柳镇等你们。” 陈伶的目光依次扫过李青山，孔宝生，与黄簌月，表情郑重无比。 “我知道了。”李青山深吸一口气， “林兄，你先去忙吧，我们柳镇见。” 陈伶微微点头，半透明的身体越发淡化，最终消失在虚无。 “小姐，我们快动身吧！”全叔快步走到黄簌月身边，眼眸中满是焦急，“如果那位大人说的是真的，红尘主城绝对不能待了……现在回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去柳镇。” 黄簌月沉默片刻，转头看向李青山和孔宝生： “实在抱歉，我需要回去处理一下黄氏财团的事情，然后才能去柳镇……就不与二位同行了。” “没问题。”李青山抬手抱拳，“黄小姐，我们柳镇再见。” “嗯。” 黄簌月点点头，走到孔宝生面前蹲下，温柔开口，“宝生，你们林先生虽然说话重了点，但还是为了你好……不要生他的气，好吗？” “我不生先生的气，我就是……就是有点难过。”孔宝生低垂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您先走吧，我还要给奶奶送行……” 黄簌月摸了摸他的头，与全叔对视一眼后，径直往门外走去。 淅淅沥沥的雨水自屋檐滴落，像是一层晶珠织成的帘幕，一袭黄裙迈过戏楼的门槛，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主城街道，神情复杂无比…… 全叔匆匆跟上来，撑开油纸伞替她挡住飘摇的雨水，黄簌月回头深深看了眼惊鸿楼的招牌，便径直向道路尽头走去。 “全叔。” “怎么了，小姐？” “一会儿，派人送一车花到惊鸿楼来。” 全叔一愣，想起刚才孔宝生说过，他奶奶生前最喜欢养花，不由得问道，“您是为了那个孩子？” “这孩子，确实不容易。”黄簌月长叹一口气，“之前我要给他基金补贴，他不收……现在，也只能这样帮帮他了。” “是，小姐。” …… 陈伶的意识回归身体，原本绽放的红尘界域也收敛进花朵之中。 他来不及再去查看花朵的状态，而是猛地抬头看向上方，只见浮雕大门的纹路正清晰的刻画在虚无中，在此之上，一张抽象的巨脸正在勾勒而出！ 第二殿堂！ 一对三角形的眼睛悬在空中，仿佛日月，他俯瞰着渺小无比的陈伶，震惊开口： “《格尔尼卡》失效了……这怎么可能？你做了什么？！” 感受到横压而下的八阶威压，陈伶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他毫不犹豫的催动【云步】，试图向远处逃离！ 然而，无论陈伶如何加速，相对于第二殿堂都几乎没有移动。如今的他身在《格尔尼卡》，而这幅画卷又在第二殿堂手中，就像是被困在如来佛掌心的孙猴子，即便再怎么翻跟头，也无法逃离。 第二殿堂看着奔逃的陈伶，与他肩头的梅花8，抽象的脸上浮现出凝重之色，他正欲有所动作，一抹突兀的白光，突然从虚无上空闪过！ “这是……”陈伶感受到一晃而过的白光，微微一愣。 他抬头望去，只见漆黑的虚无中，第二殿堂的面孔已然消失不见…… 第649章 夺画 红尘基地。 嗡—— 浮雕大门微微震颤，在《格尔尼卡》与抽象钥匙的作用下，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 而此时第二殿堂所在的画框内，一只梯形拼凑而成的巨手，正紧握着《格尔尼卡》，三角眼中满是惊讶与愤怒。 “《格尔尼卡》失效了……这怎么可能？你做了什么？！” 第二殿堂万万没想到，《格尔尼卡》竟然空了，空的干干净净，就像是被土匪洗劫过一样……要知道，哪怕是梅花8在里面被关了这么久，也没能伤到任何一个角色。而陈伶不过是三阶，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而且陈伶还夺到了一部分浮雕大门的权柄，第二殿堂自然不可能放过他，他正欲有所动作，一抹突兀的白光，突然闪过眼前。 下一刻，《格尔尼卡》已然消失无踪。 第二殿堂一怔，那张庞大的抽象面孔猛地转向后方，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倒挂着站在长廊的镂空穹顶之上！ 纯银的蛇形耳坠轻轻晃动，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身影，正把玩着一副收拢的画卷，脑袋后面还隆着一个大包。 “赶上了么……” 白也微微松了口气。 “盗神道？”第二殿堂双眸一眯，“是篡火者……不，是黄昏社？” “猜对了。”白也指尖将鸭舌帽的帽檐抬起一角，微微一笑，“可惜，没有奖励。” 话音落下，他身形便化作一道残影，急速贴着半镂空的穹顶向远处飞掠，然而即便白也的速度已经足够快，第二殿堂还是冷哼一声，一道领域急速张开！ 就在白也手握《格尔尼卡》，即将逃离这条长廊之际，脚下的穹顶突然扭曲，原本华丽充满美感的穹顶，就像是被人抹去色彩，打压形状，拉扯线条……呼吸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简单而抽象的正方形。 正方形的中央，是绝对的空白空洞，像是连接到永无底部的深渊。 不仅是穹顶，被第二殿堂领域覆盖的所有物质，都变化成抽象的几何图形，一股危机感涌上白也的心头，他毫不犹豫的从穹顶正方形上跃下，身形短暂的停滞半空。 下一刻，所有的几何图形都从平面转化为立体，无数庞大的巨柱像是巨兽咬合的利齿，将白也所在的空间碾压成碎片！ 轰——！！ 浮雕大门前，第二殿堂的声音低沉传来： “居然敢单枪匹马闯进红尘基地……应该说你勇敢，还是愚蠢？” 破碎的空间中，一个身影轻盈的从几何图形中跃出，他指尖捏着鸭舌帽的帽檐，下一刻，鸭舌帽竟然变成了一顶高高的魔术礼帽。 “谁说……我是单枪匹马来的？” 白也将黑色魔术帽高高抛起，在半空飞旋，神秘而深邃。 第二殿堂双眼闪过寒意，他冷哼一声，漂浮而过的圆形瞬间抽离成一根黑色线条弹射而出，子弹般洞穿黑色魔术帽！ 然而，在线条破开魔术帽的瞬间，后者便化作漫天白鸽，向四面八方飞去。 就在第二殿堂被这些白鸽吸引注意力时，白也的身形像是被光影藏匿，抓住机会继续朝着长廊外逃离，丝毫没有跟第二殿堂正面交手的意思。 白也虽然是七阶，但面对八阶，还是几乎没有胜算……这一阶的差距，便如同鸿沟，不是轻易能弥补。更何况白也的【盗神道】擅长的本就不是战斗，既然陈伶所在的这幅画已经到手，他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然而，第二殿堂根本不可能就这么放他离开。 “戏耍我？”第二殿堂发现自己被帽子戏法给骗了，心中怒意越发旺盛，一双抽象的手臂从画框中伸出， “你以为，能从我眼皮底下逃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环绕在白也周围的几何图形，同时伸出数十条抽象手臂，从四面八方封死了他的去路。 与此同时，白也的一截衣袖也突然扭曲，变成三个抽象的同心圆，直接绕过手腕捆绑在《格尔尼卡》之上，强行将其从白也手中拖拽分离！ 白也一怔，立刻伸手试图将那副画卷再“盗”回来，后者却直接被卷入就近的一个立方体中，隔空从另一个立方体飞出，瞬息间跨越数百米，回到了第二殿堂面前。 第二殿堂夺回《格尔尼卡》，神情明显放松些许，一双抽象手掌抓住画卷将其缓缓展开，似乎要确认陈伶与梅花8是否还在其中…… 紧接着，他愣在原地。 那双三角形的眼睛中，难掩的浮现出错愕……他手中的画卷，完全空白，空空如也。 这根本不是《格尔尼卡》！ “精彩的表演。” 一个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白也身边，高大的梅花j正穿着黑色魔术师长袍，一只手缓缓将高帽戴回头顶，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十八个一模一样的《格尔尼卡》漂浮在他身边。 “……可惜，您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想再试一次吗？” “您还有十八次机会，或者……” “也可以是一万八千次。” 梅花j双手一拍，环绕在身边的十八幅《格尔尼卡》，疯狂的向周围复制蔓延，眨眼间化作一万八千份一模一样的画卷充斥每一个角落，像是大漠中砂砾，茫茫无尽。 而在这其中，只有一幅真实的《格尔尼卡》……或者一幅都没有。 第二殿堂见此，眼眸中的怒意几乎凝结成实质，充斥在领域中的抽象图形全部扭曲起来，他森然开口： “……你们真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 “这里是红尘基地，是我的主场……只要我封锁这里，你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只要杀了你们，《格尔尼卡》自然会落在我手上。” 面对第二殿堂的威胁，白也似乎并没有太惊讶，他双手插在兜中，微笑道： “你说的没错，这里是红尘基地……但红尘基地，也并非仅有你一人吧？” “你什么意思？”第二殿堂的三角眼皱起。 “红尘基地除了你这位殿堂，还有一大批普通的浮生绘成员，以及还没培养起来的新人……而我们黄昏社，也不止来了我们两个。” 白也指了指领域之外， “你猜，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第650章 黄昏社的威胁 领域之外。 “嘶……” “呼——” 红心9叼着一根点燃引信的雷管，装作吸烟般吐出一口烟气，他咧嘴一笑，满嘴的铁齿钢牙在空气中散发着森然寒光，像是从钢铁森林中走出的恶魔。 此时的他，正坐在一位鼻青脸肿的浮生绘成员身上，身后则是一群同样浑身是伤，抱头蹲在地上的蓝袍学徒，看向红心9的目光中满是惊恐！ “疯子……你们黄昏社果然都是一群疯子！！” 被红心9坐在屁股底下的浮生绘成员，脸色煞白的怒骂，“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居然敢闯进红尘基地，殴打浮生绘成员？！这世上还有王法吗？！！” “王法？” 红心9哈哈一笑，他随手将叼在嘴中的雷管摘下，反手塞到屁股下面那位鼻青脸肿的浮生绘成员口中，直接堵死了他的嗓子眼。 引信逐渐燃烧，浮生绘成员看着雷管即将在自己嘴巴里爆炸，顿时惊惧的瞪大眼睛，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响！ “王法，就在你嘴里，你问它一声，看它回应你吗？” “哦对~它会回应的……” “用最热情似火的方式。” 红心9伸出双手，给浮生绘成员比了个爆炸的手势，甚至还主动配了音，“boom！” 浮生绘成员越发惊恐，他玩命的挣扎身躯，试图用双手将雷管拔出来，但在红心9那泰山般沉重的身躯下，他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看到这一幕，缩在角落里的蓝袍学徒们，脸色越发苍白……他们都是从小被带入红尘基地，每天除了学习绘画，历练青神道，从来没有跟外人接触过，更别说见识这样的场面。 面对像红心9这样的狂徒悍匪，他们是打心眼里的害怕，那为数不多几个有勇气反抗的，已经被红心9一拳一个全部打晕了。 “红心9，别玩得太过了。” 方块10站在另一条的长廊前，平静开口，“我们是绑匪，不是变态杀人魔。” 方块10背后的那条长廊，此刻已经被大量的树枝充斥，十几位浮生绘成员被树枝缠绕，果实般悬挂在半镂空的穹顶之上，他们全身上下几乎都被木头包裹，如同满树的活人棺材。 这些浮生绘成员，大多都是三到四阶，还有好几位五阶，但在这些方块10亲手打造的活人棺材里，都像是笼中雀鸟般无法挣脱，甚至连精神力都在被缠绕的树枝吞噬！ “我这么友善，能是变态杀人魔？？”红心9瞪大眼睛，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空地， “那他是什么？！” 空地中，一个穿着毛呢大衣，戴着斯文银丝眼镜的身影，正拖着一柄沾满鲜血的巨大刺锤，缓慢的行走在众多浮生绘成员与蓝袍学徒之前。 沾满血泥与骨渣的刺锤，在基地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割开狰狞裂痕，尖锐声响如同指甲划过黑板，让人头皮发麻…… 此时的那些浮生绘成员以及学徒，都像是中毒般直挺挺的躺在空地上，脸色青紫，但意识似乎是清醒的，一双双惊惧瞳孔跟着那毛呢大衣身影挪动。 片刻后，楚牧云在一位浮生绘成员前，停下脚步。 那只染血的手掌，轻推一下银丝眼镜的镜框，在其上留下一抹猩红；镜片反射着苍白灯光，像是预示着死亡的“冥灯”，悬挂在浑身发抖的浮生绘成员眼前。 “平时，膝盖不太好吧？”楚牧云淡淡道。 “……？”发抖的浮生绘成员一愣。 “放轻松……疼痛和痉挛，是正常的，很快你就感觉不到了。” 穿着毛呢大衣的身影，握紧巨大刺锤的锤柄，猛地抡动它划破空气，锋利的锤刺卷携着恐怖的力量，砸在这位浮生绘成员的腿上！ 轰——！！ 血肉飞溅，骨骼连带着下方的大理石地面轰然爆碎！ 在所有学徒惊恐的目光中，那斯文身影疯狂的抡动刺锤，一下又一下的砸在那条腿上，一开始那位浮生绘成员还痛苦哀嚎两声，等第三锤落下的时候，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咚咚咚咚咚！！ 直到那条腿被硬生生砸成血泥，楚牧云才缓缓停下，他随意抹去脸颊上沾染的温热鲜血，瞥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浮生绘成员，继续拖着刺锤缓步向前走去…… 整个长廊陷入一片死寂。 另一处角落中，简长生眨了眨眼睛， 他回头看向身后被吓的缩在角落的一群蓝袍学徒，恶狠狠地开口： “都给我老实点！！否则！我也把你们砸成泥！！！” “！！！” 亲眼目睹黄昏社“惨无人道”“令人发指”行为的学徒们，已经被彻底吓破胆子，如同鹌鹑般乖乖缩在角落，根本不敢有丝毫反抗。 简长生见此，心中舒爽无比，他捋了捋身后的狼尾，腰板都不自觉的挺直了。 几道身影快速穿过长廊，抵达黄昏社四人所在的这片区域。 第八殿堂杨牧犬，看到眼前的画面，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黄昏社……！！！” 几位黄昏社员出手的第一时间，杨牧犬就感知到了，但这些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从出手到制服这一批浮生绘成员，总共用时不超过十五秒！ 打死杨牧犬也不会想到，这些本该已经被他们“肃清”的黄昏社员，不仅活了过来，还光明正大的跑到红尘基地里发疯，猖狂放肆的绑架了一大批浮生绘成员！ 杨牧犬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肺都要被气炸了，七阶的威压从他身上肆虐而出，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几人碎尸万段！ “你们……找死？！！！” 随着杨牧犬的开口，一道狰狞夸张的气泡在虚无中飘出，黑色线条交织而成的压迫感近乎凝成实质，将红心9四人镇压其中！ 直面殿堂级的威压，红心9等人似乎并不在意。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浮生绘成员身上，把玩着手中的几根雷管，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们死不死，不重要。” “不过我们能保证，在我们死之前……他们，也会死。” 第651章 妥协与危机 杨牧犬扫了眼他们各自控制的那批浮生绘成员与学徒，声音冷若冰霜： “你，在威胁我们？” “对啊，我就是在威胁你们！”红心9猖狂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要是能杀了我们这群黄昏社员，牺牲几个浮生绘成员或者学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真是这样吗？ 无极界域都要打到家门口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们真的承受的了这么大的伤亡吗？？” 这句话一出，杨牧犬和他身后几位六阶浮生绘成员，脸色瞬间就变了！ 界域之战爆发在即，任何一个神道拥有者，无论阶位高低，都是至关重要的战斗力。无极界域既然敢杀过来，自然是有战力压制的把握，而神道拥有者，又只有神道拥有者能抗衡……一旦双方人数相差悬殊，就必定要面临以一敌多，或者大量神道拥有者无人阻拦，大肆屠杀平民的情况。 无极界域的目标，本就是屠杀平民炼制贤者之石，一位四阶神道拥有者，可以轻松屠杀上千人。而现在黄昏社手中足足绑架了十几位浮生绘成员，从三阶到五阶都有，还有几十位二阶及以下的学徒，一旦黄昏社真的丧心病狂把他们全部杀死，浮生绘本就不充裕的人手就会再度遭受重创！ 缺失这几十位人手，或许就意味着，几十位巫神道无人阻拦，造成的平民伤亡将以数十万计。 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候，黄昏社的出手，无疑是釜底抽薪，直接戳在了浮生绘的大动脉上，再配合红心9几乎拉满的嘲讽能力，一时间让杨牧犬等人难受至极！ 就在杨牧犬摇摆不定的时候，长廊尽头的虚无中，抽象的图形领域逐渐被撕开一道缺口，无数杂乱线条在其中风暴般狂舞，隐约之间，能看到两道身影屹立其中。 在领域的深处，一张庞大的几何巨脸正悬浮在浮雕门前，双眸凝视着领域外的情景，周围环绕的抽象图形也暴怒的震颤不已。 “情况，就是这样。”白也悠悠开口， “我知道，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对手……但有时候，实力不代表一切。” “我们黄昏社，向来不会掺和界域之间的事情，你们和无极界域谁死谁活，对我们而言都没有区别……但你既然绑了我们的社员，我们总得来讨个说法。” 白也脸上的慵懒与随意，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冰寒。 他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要么，放了红心6和梅花8，让我们从红尘基地离开……要么，我们拼个鱼死网破，无论如何也会将你们拼的元气大伤，保证无极界域最终踏平红尘，让你们的数百万平民跟我们陪葬。” 白也声音落下，整座红尘基地陷入一片死寂。 梅花j轻轻拉下一角魔术帽的帽檐，指尖仿佛有火花闪烁；方块10站在十几座活人棺材之间，如同枯木一动不动；红心9嘻嘻一笑，背后的肌肤钢铁般向两侧敞开，露出上百根火药炮管；楚牧云瞥了眼地上逐渐康复的血泥断腿，不自觉的攥紧染血刺锤；简长生郑重咬破指尖，让一滴滴鲜血缓缓落在地面…… 黄昏社全员，已然蓄势待发；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最蛮横霸道的阳谋……毋庸置疑，一旦第二殿堂拒绝，这群疯子绝对会拼死将这里闹的天翻地覆！ 在场的所有浮生绘成员，以及殿堂杨牧犬，全都看向领域深处的第二殿堂，紧张的等待他的决定。 第二殿堂死死的盯着白也等人，抽象的眼眸中光芒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一字一顿的开口： “很好……你们赢了。” “人，你们可以带走，把《格尔尼卡》留下。” 听到第二殿堂的回答，黄昏社众人依旧没有丝毫的松懈，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群家伙会不会出尔反尔，来一手趁其不备……白也眉头微微上扬，他犹豫片刻后，还是从怀中取出真正的《格尔尼卡》，用力将其展开！ 收拢画卷被展开的瞬间，一道红影急速从中跃出，只见陈伶正背着昏迷的梅花8，稳稳的落在地面。 陈伶目光扫过四周，看到身旁的白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自从他在画卷中看到那抹熟悉的白光，陈伶就大概猜到是白也他们出手了，于是一直在画卷中等待时机，画卷展开的第一时间，他便跳了出来，手中还攥着一柄剔骨刀随时准备战斗。 白也与陈伶对视一眼，鸭舌帽下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他便将《格尔尼卡》重新卷起，抛回第二殿堂身前。 “给我们开门。”他淡淡道。 “还有原来在画卷中的道基碎片。” 白也一怔，疑惑的看向陈伶，对道基碎片的存在并不知晓。 陈伶深深地看了梅花j一眼，两者沉默一秒后，陈伶还是摊开手掌，将一朵飘摇的小花轻轻抛向第二殿堂的方向。 “现在，可以开门了吧？” 第二殿堂冷哼一声，一道虚幻的门户便在众人之间缓缓勾勒而出，这扇门短暂打通了红尘基地所在的绿叶，与红尘界域所在的花朵，将彼此连接，与之前杨牧犬带陈伶走的员工通道几乎没有区别。 梅花j走上前，确认了门并没有问题后，便对其余几人微微点头。 “我们走。” 梅花j摘下魔术帽，对着红心9等人轻轻一挥，便将他们全部收入其中，然后毫不犹豫的撞入门后，根本不给第二殿堂等人丝毫反应的时间！ 随着梅花j的身形消失在门后，气氛压抑紧张的红尘基地，总算是放松些许。被方块10封在活体棺材中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掉落，就连被楚牧云砸断腿的浮生绘成员，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看向自己膝盖的目光满是震惊！ “我们真的就这么放他们离开？？”杨牧犬越想越气，忍不住问第二殿堂。 第二殿堂张了张嘴，突然目光落在身前的小花之上…… 只见那朵飘摇的小花，随着陈伶等人的离开，逐渐褪色，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只纸鸽子，噗的一声落在地上。 第二殿堂的三角眼睛中，愤怒之火熊熊燃烧，他缓慢转头，目光锁定了那扇已经被开启一角的浮雕大门，森然开口： “我只答应了他们离开基地……但没说，让他们活着离开红尘界域。” “首席，也该苏醒了。” 下一刻， 大量的红色丝线，像是拥有生命一般，从浮雕大门的缝隙中缓慢流淌而出…… 第652章 四声钟鸣 红色的丝线洪流从浮雕大门的缝隙中翻涌而出，眨眼间像是潮水般铺满杨牧犬等人脚下的地面，而且还在向身后的长廊蔓延。 杨牧犬等人一惊，下意识的后退，让双脚避开这些丝线洪流。 “这是……什么？” 哪怕是身为第八殿堂的杨牧犬，对浮雕大门后的情况也一无所知，此刻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试图将目光看向打开的浮雕大门缝隙，寻找传说中首席的身影，却只能看到一片雾蒙蒙。 “首席的苏醒，需要时间。”第二殿堂平静开口，“我们该离开了。” “离开？去哪？” “首席在回收自己的领域，红尘基地，马上就要消失了。” 杨牧犬一怔，再度看向那逐渐覆盖整座红尘基地的丝线浪潮，难以置信的开口： “红尘基地……会消失？” “准确的说，不是消失……”第二殿堂停顿片刻， “而是与首席同在。” …… 红尘界域。 一道虚幻的门户在高空打开，几道身影接连从中闪出，急速向下坠落！ “去他的浮生绘！！我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呼啸的狂风从红心9耳畔掠过，他当即破口大骂，“把门开这么高！是想摔死我们？？” 此时黄昏社众人几乎与云层等高，这个高度摔下去，是个人都得被砸成肉泥，第二殿堂将门开在这里，无疑是藏了些心机的……他当然知道这种小手段杀不了黄昏社员，但恶心一下总是没问题。 陈伶自然是不怕摔死，但也没有直接动用云步，因为他看到梅花j动了。 人群中，梅花j一只手按住魔术帽的帽檐，轻轻念了句什么，众人的身形便如同羽毛般轻盈，坠落的速度急速减缓，最终稳稳的接连落在地面。 “呼……总算是从虎穴里闯出来了。”简长生拍了拍胸脯，整个人放松下来，目光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不是红尘主城，应该是周围的某个小镇。” 陈伶仔细看了一圈，虽然建筑和道路都差不多，但这里也不是柳镇，应该是第二殿堂随手开了一扇门，根本没管将他们丢到了哪里。 就在众人还在观察环境之时，红心9已经走到陈伶面前，盯着梅花8那张昏睡的面孔看了许久，皱眉问： “这小子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晕过去了。” “但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人也瘦了一大圈……”红心9扭头对楚牧云喊道，“碎尸楚，快过来给这小子看看。” 听到“碎尸楚”三个字，楚牧云的脸色一青，虽然极为不愿搭理红心9，但还是径直往这里走来。 他掰开梅花8的眼皮，【秘瞳】的微光自瞳孔中一闪而过，随后淡淡道： “神经衰弱，精神透支，应该是太久没有休息了……其他的没什么。” “那他怎么睡着了，还一副痛苦的样子？” “不清楚，可能是在做噩梦吧。” “啧，你行不行啊碎尸楚，孩子还在长身体呢，你得给人家认真看啊。” “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性吗？”楚牧云甩了甩手中的刺锤，银丝眼镜下的目光闪过一抹寒意，“还有，别天天碎尸楚碎尸楚的……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怎么，你这外号我也没取错啊，谁家医生给人治病，是先把人打个半死的？” “这叫破而后立，你懂什么？” 眼看着红心9跟楚牧云针锋相对，一旁看戏的白也无奈摊手道： “怎么又掐起来了……刚才不是还挺团结吗？” “那不是为了救红心6（梅花8）？”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随后又猛地盯着彼此，目光在虚无中都快碰撞出火星。 陈伶：…… 陈伶算是看出来了，对黄昏社而言，团结只是偶尔，内讧才是刚需……这样一个充满各种奇葩和疯子的组织，社员怎么可能和和气气的相处？别的不说，一个红心9，就可以把所有人搞的鸡飞狗跳了。 也是在这时，陈伶的余光看到人群边缘的黑裙少女，迈步上前： “轻烟，这次多亏你了。” “能为大人效劳，是小女的荣幸。”柳轻烟略微低头，轻柔开口。 “现在界域之战开启在即，红尘界域已经不安全了。”陈伶看了眼还在内讧的黄昏社众人，“你跟我们一起闯过红尘基地，也算是自己人……如果你没有要紧的事情，跟着我们行动，或许反而更安全一些。” 柳轻烟一怔，她注视着陈伶的眼睛，突然问道： “大人，您是想要我加入黄昏社吗？” “不，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让你暂时不会陷入危险……加不加入黄昏社，我说了不算，这取决于黄昏社高层的想法，和你自己的意愿。”陈伶顿了顿，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黄昏社在人类界域内的口碑，你也是知道的，加入黄昏社这个行为本身，就意味着与危险共舞……其中利弊，你自己权衡。” 柳轻烟低着头，像是陷入沉思。 铛——！ 一阵雄浑钟鸣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她的沉思，与其他黄昏社员的争论。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后同时看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铛——！！ 这钟声传来的方向，是在小镇之外，但钟声的覆盖范围却足以笼罩周围十余座小镇，听到这钟声的瞬间，小镇中的居民们眼中都浮现出茫然……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这种钟声。 铛——！！！ “灾钟？”简长生听到这熟悉的动静，有些惊讶的开口，“怎么又是三声……又有大规模灾厄入侵了？” “不，不对……”方块10的眼眸微微眯起。 短暂的停顿后，第四声灾钟好似惊雷，轰鸣作响！ 铛——！！！！ 四声灾钟，一声更比一声嘹亮，最后的这一声与前三声的余浪交叠在一起，在所有人的耳畔炸响！ “人类界域自从设立灾钟以来，一共就定义了三种情况，一声代表小范围灾厄入侵，两声代表中等威胁程度的灾厄入侵，三声代表极度危险的大范围灾厄入侵……因为在当时的理念中，人类设想的最大灾难，就是灾厄。” “第四声灾钟，从来没有被定义过，但现在它发生了，而且比三声灾钟更加危险。” “谁能想到，带来这场灾难的，并非是灾厄……” “而是人类自己。” 第653章 火雨 红尘界域边境。 双桥镇。 浓厚的黑色云层笼罩在小镇上空，仿佛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穿着朴素的居民，背着柴火匆匆走过泥泞小路，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天空，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他的脸颊，脚步越发加快。 双桥镇标志性的石拱桥下方，一只只乌篷船正缓慢靠岸，人们用粗壮的绳子将船只捆绑在岸边，防止飓风将船吹走；两岸的商铺提前关门，各家各户晾晒在外的衣架也被尽数收起……整座小镇都为这场不常见的暴风雨，提前做足了准备。 “妈妈！要下雨啦！” 瓦砾屋檐下，一个蹲在门旁，好似年画般圆润可爱的女孩兴奋开口。 “要下雨了，别乱跑，知道吗？”中年女人抱着几叠被褥，从门口快步走过。 “我不乱跑，我能在院子里玩吗？” “不行，下雨会着凉的。” “我穿爸爸的斗笠和蓑衣！”女孩双眼放光的盯着墙上的斗笠和蓑衣，似乎已经对它们感兴趣很久了，“我就玩一会，雨小的时候玩一会会……你让我回来，我马上就回来！” “哈哈，我闺女想穿，就让她穿穿呗。”一位高大的中年男人从屋中走出，笑道，“在院子里玩一会，不碍事的。” “……真是，你们父女俩一个德行。” 女人瞪了他一眼，还是没拒绝，而是继续忙着收衣服做自己的事情。 女孩见此，激动的跳起来，搂住爸爸脖子亲了一口。然后摘下墙上的斗笠与蓑衣，认真的穿戴在自己身上，不一会就变成了一个棕色的毛团，或许是身高太矮的缘故，修长的蓑衣末端拖在地上，像是鸟儿的尾巴。 滴答——滴答—— 一滴滴雨水从漆黑的云层中坠落，在河流表面荡起阵阵涟漪，女孩见此，当即蹦蹦跳跳的冲出门外，在小小的院子里跑来跑去。 “爸爸！我真的淋不到雨诶！”女孩硕大的斗笠将雨水遮挡，她兴奋不已的开口。 “慢点跑，别摔着了。” 阵阵风儿拂过双桥镇，原本的毛毛细雨，逐渐密集，一片片涟漪在水洼中交织，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掌，在弹奏混乱无序的乐章。 女孩的爸爸就这么坐在屋檐下，看着那在雨中放肆玩耍的幼小身影，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就在这时，他鼻子微微抽动，眼中闪过疑惑： “奇怪……什么味道？” 他认真嗅了许久，伸出一只手到屋檐外，接住几滴雨水，在鼻子下仔细闻了几下。 “不对啊，这好像不是雨……” “爸爸！我身上怎么臭臭的？”在雨中玩耍的女孩，似乎也察觉到不对，疑惑的歪头。 男人怔了半晌，猛地抬头看向那片漆黑如墨的雨云，立刻对女孩招手，“别玩了，快回来！！” 男人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道红色的闪电自漆黑云层内划过，下一刻，漫天雨水突然被点燃，昏暗的天穹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太阳光辉笼罩，晃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从空中坠落的，根本不是什么雨，而是硝酸甘油。 轰——！！ 火雨自空中奔涌而下，刚迈步奔跑的女孩，也被一滴火雨击中，浑身的蓑衣斗笠都被浸湿的她，眨眼间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烈鸟，尖锐的哀嚎声响彻云霄！ “佳佳！佳佳！！”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毫不犹豫的冲入雨中，试图将女孩拉回来。 绝望的火鸟在雨中飞舞，那双羽翼只挣扎了两下，便彻底栽倒在地，早已被“雨水”浸湿的大地化作熊熊火海，将冲出的男人阻拦在外！ 与此同时，男人的身上也着起火来，他尖叫着脱去被引燃的衣服，试图熄灭身上的火焰，但哪怕没有衣服，这“雨水”沾在身上，同样可以引燃他的身躯！ 男人身上的火焰越发旺盛，阵阵焦味飘散在空中，他拼命的想要爬入屋中，因为只有屋檐下的地面，才没有被火雨覆盖…… 但已经晚了。 滂沱的大雨从空中浇灌而下，整座双桥镇已经变成烈焰地狱，男人只走了三步，便被烧成一具焦尸，倒在自家屋檐之前，碎裂满地。 不仅是大地，就连砖瓦堆砌的屋顶，都被这场火雨点燃，零碎的火雨顺着屋檐流淌而下，像是耀眼的火焰瀑布，所有的房屋都在高温燃烧中吱嘎作响。 火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浓烟滚滚，氧气越发稀薄……即便还有大部分的人躲在屋中，没有被火雨烧死，此刻也都痛苦的蜷缩在地，脸色苍白而狰狞！ 他们贪婪的想要呼吸空气，但留给他们的，只有燃烧的余烬与烟气，只是吸了三四口，便彻底失去意识。 大地在燃烧，屋顶在燃烧，河流在燃烧； 在这风雨交加的火海中，人类的生命脆弱如同蝼蚁，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死亡…… 屠尽一座城镇，需要多久？ 一场大雨， 13分钟。 释放着火雨的云层之上，一个身影正巍然屹立。 红色的雷霆在他身旁游走，一座庞大的炼金术阵在他脚下无声旋转，这场屠杀双桥镇的火雨，不过是他随手捏出的一场灾难。 “十三分钟，就死了几千人……效率还是太低了。” 布兰德遗憾的耸了耸肩。 “红尘界域，人口分布松散，尤其是主城外的这数百城镇……照这个速度，想凑够所有贤者之石，至少得好几天才行。” “还是得去红尘主城啊……” “那里住着上百万人口，随随便便一场火雨阵术，就能杀掉几十万，速度应该比这里快多了。” 布兰德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操控着脚下的浓厚雨云，向某处前进，只留下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在死寂城镇中跃动。 就在这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天边。 “啧……这群人，来的还挺快。” 只见靠近红尘主城的方向，一道水墨身影如同暴怒的雷霆，急速划破长空，飞驰而来！！ 第654章 将对将 “无！极！界！域！！” 吕良人的怒吼宛若雷鸣滚滚而来，人尚未抵达，一条粗壮的水墨巨龙便从下方撞碎火雨黑云，张开遮天蔽日的龙喉，瞬间将布兰德的身形吞没！ 水墨巨龙吞下布兰德，在空中急速飞旋，噼里啪啦的墨雷在其表面游走，最终尽数汇聚到体内，向着天穹笔直的喷涌出一道雷霆龙息！ 轰——！！ 黑色的龙息好似神剑，破开天际，在这收束到极致的如墨雷霆之间，一道破碎的身影随之一起被吐出，冒着滚滚浓烟坠向大地。 吕良人并未停手，而是脚踏墨雷，八尺墨笔宛若方天画戟，呼啸着紧随其后撞向大地！ 两团庞大的尘土接连飞扬而起。 劲风从尘埃间扫荡，瞬间吹散了周围的迷眼沙砾，空荡的圆形区域中央，一袭白衣正手持八尺墨笔，森然杀意自眼角飘散而出。 此时他的身前，已经被砸出一道狰狞的环形陨石坑，密密麻麻的裂缝好似蛛网般蔓延，但在这巨坑中央，却并没有丝毫身影，只有一角黑色长袍碎片被钉死在墨笔笔尖。 吕良人缓缓抬起双眸，看向前方。 滚滚尘埃间，一个破碎的身躯缓慢勾勒而出，他的左侧肩膀已经被水墨巨龙炸出血洞，一条腿也只剩下森然白骨，看上去触目惊心。 布兰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势，无奈开口： “浮生绘，都喜欢搞偷袭吗？” 虽然火雨黑云已经被吕良人打散，但双桥镇的火海依旧在熊熊燃烧，吕良人看着浑不在意的布兰德，以及他身后人间炼狱般的小镇，一根根青筋从手背暴起。 “你……就是布兰德？？” “哦？你认得我？” “无极界域，一共只有两位八阶，一个是原巫术协会会长，商少权；另一个是副会长，【炼金】路径魁首布兰德……”吕良人双眸眯起，“不久前，商少权被人背刺暗杀，无极界域的唯一八阶，就只可能是你了。” “哈哈哈，没错，我就是布兰德。”布兰德笑着应了下来，“我也听说过你，你是浮生绘的第三殿堂，吕良人，外面盛传你是红尘第一猛将。” “第一猛将，担不起。但杀你，足够了。” “就算你真能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布兰德毫不在意的开口，“我们还有无极君。” 听到无极君三个字，吕良人的心头一跳，他当然知道无极君已经苏醒，而且很可能会亲自介入这场界域战争，但还是沉声开口： “我们还有一位第二殿堂，他的实力不在我之下。” “我们有无极君。” “我们还有首席殿堂，他是当今青神道魁首！” “我们有无极君。” 吕良人怒道，“我们也有红尘君！” “那你问问你们红尘君，她什么时候醒啊？醒了又能活多久？” 吕良人的胸膛剧烈起伏，他试图按捺住滔天的怒火，将它们转化为杀意，森然开口：“你们掀起界域之战，杀人屠城，必将引起人类公愤……就算是无极君，也不可能逃离制裁。” “制裁？”布兰德嗤笑一声，“等我们屠尽红尘，炼制出所有贤者之石，谁能制裁一位不死的九君？” “屠尽红尘，就凭你？？” “当然不止我。” 布兰德抬起手，指了指远处天边升起的浓烟，“兵对兵，将对将，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我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把彼此牵制在这里…… 你吕良人确实很厉害，但其他浮生绘的人，也都像你这么能打吗？” …… “南沙镇正在遭遇袭击！” “云水镇正在遭遇袭击！！” “我正在赶往滁镇的路上，不过那个方向正在冒黑烟，估计也已经沦陷了……” “该死，这群家伙竟然化整为零，同时从不同的方向进攻？” “他们就是要打时间差，在我们部署人手的间隙，进行城镇屠杀！居然连小孩都不放过！” “这群畜生……” “……” 接连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王锦城踏着一块飞天巨石，从空中掠过，茂密的黑发在风中飘舞，眉头却越皱越紧。 无极界域的这一手，出乎所有人意料。 别人打仗，都是排兵布阵，让战力尽可能集中，攻城略地，直捣黄龙……但无极界域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将所有人手打散，同时袭击大量的城镇，进行大规模屠杀。 浮生绘的人手，虽然也有提前准备，但人手并不多，根本不可能坐镇每一座城镇，哪怕无极界域动手后他们便急速前往拦截，这短短十几分钟的间隔，也已经让十数座城镇沦为废土。 这群家伙根本不是冲着攻城略地来的……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屠杀！ 无极界域所过之处，几乎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很难找到，巫神道的大规模杀伤能力在战场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八立刻前往梅陇镇，第四继续前进，011，013，018号架构师，现在向东北方向转移，有一批巫术协会的人手即将抵达莲镇……” “王锦城，即刻前往薛镇。” 第二殿堂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冷静的部署着所有人的动向。 红尘界域实在太大，城镇分布更是如同繁星，如果没有第二殿堂动用权柄俯瞰大局，局势只会更加混乱……但在第二殿堂的“全图视野”下，所有红尘界域战力井然有序的奔赴各处战场，有希望赶在第二波屠杀开始之前，将无极界域的众人拦截下来。 王锦城目光俯瞰大地，只见不远处的城镇已经沦为火海，他瞳孔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脸色阴沉无比。 紧接着，他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目光转向火海边缘的一处长堤。 此时的长堤之上，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正在不紧不慢的向下一座城镇走去，他像是也察觉到王锦城的目光，抬头锁定了空中的巨石。 王锦城从巨石之上一跃而下，宛若流星坠落天际，重重将长堤砸出一道缺口！ 尘埃在王锦城身旁飞扬，他在长堤上缓缓站直身躯，下一刻，七阶的压迫感从那袭黑袍之上扑面而来！ “……看来，运气不佳啊。” 第655章 避难 “这次巫术协会，一共来了四位七阶。” “如果是全盛时期，我们浮生绘自然稳操胜券，但如今第五殿堂空缺，第六殿堂重伤濒死，第七殿堂死亡，我们能够调动的七阶战力，只有第四殿堂与第八殿堂两位……” “这就意味着，需要有人拖住巫术协会剩下的两位七阶。” 第二殿堂的声音从对讲机中响起。 “……所以，其中一个是我？”王锦城盯着迎面走来的七阶，平静开口。 “你的【开垦者】正面战力很强，目前看来，只有你有希望拖住七阶。”第二殿堂停顿片刻， “记住，你只需要‘拖住’……虽然我们的七阶战力不如他们，但他们的八阶战力只有一位。等完成部署，将局面暂时稳定下来后，我就会亲自出手，扫平他们的所有七阶战力。” 王锦城眉头微微上扬，半开玩笑的开口： “听起来，优势在我们。” 砰——！ 下一刻，王锦城手中的对讲机凭空炸开，就像是有一只无形之手，将其揉成了一团火花四溅的废铁。 半透明的阴魂在虚空游走，那袭黑袍冷笑道， “怎么？当我不存在吗？” 王锦城的通讯被切断，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他注视着眼前的黑袍身影，脚下的大地像是被战鼓敲响，剧烈震颤起来。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这群巫师，都有什么能耐。” …… 铛铛铛！ “所有城镇居民！立刻收拾行囊！前往红尘主城避难！！” “重复一遍！！” “战争已至！红尘主城临时开放！所有人！立刻前往红尘主城避难！！！抛弃繁重杂物！只带生活必需品！” 铛铛铛！！ 数位警员敲着铜锣，从小镇街道上飞驰而过，喇叭中放出的最大音量在空中回荡，让所有人心中不自觉的一紧。 街边，一众黄昏社员站成一排，齐刷刷的转头目送这些警员匆忙跑过，却根本没人注意他们。 “看来，事态逐渐严重起来了。”梅花j缓缓开口。 “无极界域的目的，就是屠杀平民，炼制贤者之石……红尘界域优先保护平民是必须的，否则死伤越多，胜算越低。”白也将帽檐轻轻拉下。 说完，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白也疑惑转头，发现其他人都在整齐的看着他，眼眸中满是茫然， “贤者之石？” “……”白也诧异，“什么？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吗？” 众人同时摇头。 “我也是在无极界域调查的时候，才发现的……无极君已经苏醒了，他与巫术协会的副会长布兰德合作，袭杀了原会长商少权，还献祭了一座大区，炼制贤者之石……”白也简单的将有关贤者之石的一切介绍一遍， “我暗中追踪布兰德，来到了无极君栖身的那座教堂，才发现的这些隐秘……不过，我还是被察觉了。后来就面临巫术协会的四位七阶联手追杀，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我下了咒术，我好不容易藏身界域列车才逃出生天……后面的事情，就没印象了。” 贤者之石？ 抽离魂魄？ 听到这，陈伶的身体微微一震，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孔宝生奶奶的模样…… “……不知道，她突然就犯病了，在地上疼的直打滚。” “明明一顿药都没有落下，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奶奶她……她当时，就像是被人活生生抽出来一样……” “……” 孔宝生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在陈伶耳边，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股怒意自眼眸下燃起，双拳不自觉的紧攥…… “原来是这样……” 在这之前，陈伶虽然也怀疑过孔宝生奶奶的死跟绛天教的袭击有关，但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这并非是自然病死，而是被人活生生抽走的濒死的魂魄……而且这并非是最终的结局，即便肉身死了，她的魂魄将会被永远困在贤者之石里，承受无尽的折磨。 这一刻，陈伶周身的虚无中，“第四面墙”随着他的怒火微微震颤。 陈伶很愤怒，但他又能如何呢……冲到无极君面前，把贤者之石从他头上抠下来吗？ 归根到底，这只是两座界域之间的战争，死了谁，死多少人，都不重要……只要自己能逆转时代，重启世界，一切不过都是虚无。 随着陈伶的心情平复，陈伶眼角的黑色淡纹逐渐加深，“第四面墙”的震颤持续了十数秒，最终还是归于平寂。 “这么说，红尘界域撤离城镇居民，确实是正确的选择。”方块10若有所思，“靠近界域边缘的城镇，估计都已经沦陷了，接下来就是中环的城镇……提前将他们撤离，不仅能减少伤亡，还能给浮生绘自己争取作战时间。” “可现在的红尘主城，能容纳的了这么多人吗？” “经过之前的灰界交汇，主城已经有近半的地方都沦为废墟，说是接近瘫痪也不为过……这时候引入逃亡的难民，恐怕补给方面的压力会很大啊。”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除了红尘主城，还有哪里能容得下这么多难民？” “也是……” “总之，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梅花j最后开口， “无极和红尘怎么打，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的任务，只是送葬界域，入殓九君……至于送葬哪座界域，入殓哪位九君，都没有差别。 我们，只要做好这场战争的‘观众’就好。” 听到“观众”二字，陈伶下意识的心念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划过脑海。 “那我们现在去哪？”简长生问，“也去红尘主城吗？” “人家去主城，是去逃难，我们去主城干嘛？去自投罗网吗？”红心9敲了一下简长生的脑袋。 “主城肯定不行，如果红尘界域在战争中落败，主城必将成为人间炼狱……我们最好去一个不会轻易被战争波及，也不会有太强监管的地方，等待最终的‘葬礼’开始。” 梅花j一只手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那还能去哪呢……” “柳镇。” 陈伶突然开口，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笃定的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该去柳镇。” 第656章 奔赴 惊鸿楼。 吱嘎—— 铲子刺入湿润的泥土，用力撬动两下，随后一大块土壤被掀起，盖在一具简单朴素的棺材表面。 孔宝生用手肘擦了擦湿润的脸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雨水，还是泪水，只是倔强的顶着一双通红眼眸，一下又一下撬动土壤，将那具棺材掩埋在戏楼之下。 李青山站在后院的门口，看着这一幕，神情复杂无比。 戏楼分别之后，孔宝生便开始独自操办奶奶的后事。但如今周围的街区都已经沦为废墟，根本没有任何一家殡葬店还在营业，所以他只能自己从戏楼里拆下几块颇有年份的木板，用钉子和锤头认真的敲打拼接，而且自始至终没有让李青山出手帮忙。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心灵手巧的少年在惊鸿楼干的最后一个活，就是亲手给自己奶奶打一具棺材……虽然简陋，但倾注了他的心血与情感，一双粗糙的手掌被磨的血肉淋漓。 “您好，请问谁是孔宝生？”就在孔宝生还在奋力掩埋之际，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青山和孔宝生转头望去，只见戏楼门口，几个身影正背着竹筐，往里张望着。 “是我。”孔宝生提着铁铲，眉头微皱。 “我们是黄氏财团的人，我们黄小姐让我们送花过来，给一位叫孔宝生的少年。”为首的那人说完，几人便同时将身后背的竹筐放下，盖子打开后，大量的鲜花展现在孔宝生眼前。 这些花的品种都差不多，但颜色各异，即便已经离开土壤有一段时间，依然鲜活饱满，充满生机。 孔宝生愣在原地。 “我们小姐本来是要送一车花来的……但是周围的街区受损太严重，车子开不进来，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地方能买到花，所以只能送来这些。”那人顿了顿，“请您查收。” 李青山见此，忍不住感慨： “黄小姐真是有心了……世人都说无商不奸，但黄小姐却以‘仁心’行商，这样的人，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孔宝生怔怔的看着满屋鲜花，双唇不自觉的抿起，他对着几人深深鞠躬： “替我多谢黄小姐，这份恩情，我孔宝生今后一定偿还。” 黄氏财团的几人送完花，便匆匆离开。 孔宝生将这些竹筐背到后院，铺在刚刚填平的土壤之上，各色鲜花在风雨中轻轻摇摆，原本萧瑟凄凉的氛围，顿时生机盎然。 由于现在没地方去弄墓碑，孔宝生只能在木板上刻下奶奶的名字，最后插入花团锦簇的土壤之间。 沙沙沙—— 风雨将满院的鲜花，吹的沙沙作响。 浑身湿漉的孔宝生站在那，低头看着花海间的碑文，轻声道： “李先生……您说，我奶奶生前干了那么多好事，下辈子一定能投个好胎，安心享福的，对吗？” “那是自然。”李青山点头道，“好人，会有好报的。” 孔宝生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李青山： “李先生，您快走吧……” “你得跟我一起走。” “我不想走……这里是我的家，我除了这栋戏楼，其他什么都没了。”孔宝生低头看着花海中的碑文，像是看到奶奶站在戏楼中，对着自己微笑。他的脸上满是不舍。 李青山知道，自己很难说服孔宝生，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倔了……他索性一步轻飘飘的踏出，一掌劈在孔宝生后脑，直接将其打晕。 孔宝生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两眼一翻便失去知觉，直挺挺的倒在李青山怀里。 “抱歉，宝生。”李青山轻声念道。 李青山能理解孔宝生的想法，但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留下，独自面对危险，他做不到……就算以后会被孔宝生记恨，他也得带这孩子去柳镇。 李青山背起行囊，抱着孔宝生，径直走出惊鸿楼的大门；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他身上，湿润了黑色的发梢，他忍不住回头望去，一座空荡无人的戏楼，正沉默伫立在蒙蒙烟雨之中…… 李青山知道，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惊鸿楼了。 “……再见。”他喃喃自语。 …… 黄氏财团。 “小姐，资产已经核算的差不多了。” 昏暗的房间中，全叔带着十几位拎着皮箱的保镖走来。 由于之前的大规模灰界交汇，导致红尘主城的电力系统基本瘫痪，哪怕黄氏财团所在的街区没有被卷入交汇区，依旧受到了影响，好在这个时候天色也不是很暗，即便没有灯光，也能看清周围的情景。 “说。” “财团账面上的现金，已经在装车了，还有一部分装不下的都在这里；除此之外，固定资产方面已经没时间变现，大概率只能舍弃了……包括几栋酒楼，工厂，剧院，住宅，还有几块尚未开发的地皮。” 全叔翻动着笔记本，言简意赅的说道，“好在我们财团重心在文娱，固定资产占比不大，就算舍弃那些东西，亏损也并非不能接受……其他的那些艺人合同，也都已经打包妥当，放在车里了。” “我们随时可以前往柳镇。” 黄簌月微微点头，她拎起收拾好衣服和细软的皮箱，正准备离开，余光突然落在化妆台的角落……一枚黄金手镯正静静的躺在那。 看到那黄金手镯的瞬间，一段回忆涌上黄簌月心头。 她没有丝毫犹豫，郑重的将那枚黄金手镯套上手腕，拎起皮箱，便往昏暗的大门外走去。 “走，我们出发去柳镇。” “是。” 在十余位保镖的簇拥下，黄簌月走到楼下，几辆黑色汽车已经等候多时。 一位保镖替她打开车门，黄簌月和全叔接连坐入其中，随着车门关闭，汽车随之发动，在震颤中缓慢向前驶去……全叔透过车窗，深深地看了眼那栋逐渐远去的大楼，长叹一口气。 “也不知道，再回来的时候，财团会变成什么样子……搞不好，已经变成废墟了。” “废墟，就废墟吧。” 黄簌月笔挺的坐在车后座，皮箱摆在修长双腿上，她坚定的开口， “……我在哪里，哪里就是黄氏财团。” 第657章 画卷真相 红尘界域，另一边。 “话说回来，柳镇在哪个方向，你们知道吗？”方块10突然问道。 沿着道路前进的众多黄昏社员，同时停下脚步。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原来你们不知道？！” “我以为红心6知道，不是他提出来去柳镇的吗？” “我知道怎么从主城去柳镇，但问题是，我不知道现在我们在哪……”陈伶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红心9，“他走在最前面，我还以为他认识。” “我也不认识啊！” “那你走最前面干嘛？” “你也没喊停，我就以为我走的是对的啊！” “……” 就在众人说话之际，陈伶背上的梅花8，睫毛微微颤动，片刻后，双眸缓慢睁开…… 还在跟陈伶疯狂相互甩锅的红心9，看到这一幕，立刻将这事抛在脑后，快步走到梅花8身边， “呦，小辣鸡，终于醒了？” “……该死，怎么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你？”梅花8疲惫的揉着眼角，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看来是噩梦还没醒……我再睡一会。” “……”红心9嘲讽梅花8的话已经到嘴边了，结果硬生生被怼了回去，脸色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 已经被红心9“伤害”过无数次的梅花8，早就被迫生长出了尖刺，只要看到红心9这张脸，就会本能的发起进攻。 “我不建议你继续睡。”陈伶板着脸开口，“你已经在我背上睡了几个小时了。” “……抱歉，我只是随口一说。” 梅花8从陈伶身上下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他皱眉环顾四周一圈，像是还没睡醒般问道： “这里是哪？我们离开《格尔尼卡》了？” “嗯，我们已经出来了……不过这里是哪，我也不知道。” “嘶……头好痛，不过那些吵闹的声音，好像确实没了。”梅花8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观察周围，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这里，好像是枫香镇。” “枫香镇？”陈伶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那你知道柳镇在哪个方向吗？” “知道。” 梅花8到底是曾经的浮生绘殿堂，对红尘界域了如指掌，他随即抬手指向陈伶等人走的相反方向，“在那边。” 黄昏社众人：…… 众人虽然无奈，但现在除了老老实实回头，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为什么要去柳镇？”梅花8跟在众人身后，疑惑问道。 “界域之战，已经打响了，我们要找个合适的地方等待一切尘埃落定。” “已经打起来了？？”梅花8一惊，“现在谁占优势？” “不知道。” “……好吧。” “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好奇红尘君在哪里。”简长生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对了，还没问你……你画的这幅画，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的画？”梅花8眼中满是茫然。 简长生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展开，苏知微躺在似血花瓣间的场景，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就是这个。” “这个？谁说这幅画是我画的。”梅花8耸了耸肩，“红尘君的状态，一直是浮生绘的最高机密，别说我当年只是个第九殿堂，哪怕是第二殿堂，都没资格见到红尘君本体……我都见不到她，怎么可能画出来？” “那这是……” “这幅画，是我从红尘基地偷出来的。当时我是想着，或许能从这里面找到一些关于红尘君的线索……不过还没等我把它上交到黄昏社，我就被第二殿堂抓住关起来了。” “怪不得。”简长生耸了耸肩，“我还说呢，既然你要给我们传递红尘君的线索，为什么不直接清楚的写在纸上，而是这么隐晦的藏在画里……” “等等，你说就连第二殿堂，都没资格见到红尘君本体？”陈伶疑惑开口， “那这幅画，是谁画的？” “自然是当年，我们首席画的。”梅花8停顿片刻，“不，严格来说，这不是画上去的……” “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青神道，看不出来首席的神通，也很正常。”梅花8指了指这幅画卷， “你们没发现吗？这幅画摸起来，其实不是很平整。” “确实……所以呢？” “这个人不是用笔画出来的。”梅花8认真的解释， “……而是用极其细密的丝线，一点点绣出来的。” 陈伶猛地停下脚步。 【观众期待值+3】 …… 红尘界域边境。 云霞镇。 轰——！！ 幽绿色的火光好似蘑菇云，自城镇中滚滚升起，极具腐蚀性的狂风席卷过大地，带着刺鼻的腥臭向周围弥散。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的从幽绿色火海中冲出，沿着蛛网般碎裂的大地缓慢挪动。 “这里是002号架构师……咳咳咳……我失败了……” “我阻拦不住无极界域的七阶，重复，我阻拦不住他！” “我请求支……” 砰——！ 话音未落，一只干枯的手掌便从幽绿色火海中探出，瞬间洞穿了他的胸膛，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随意的将手掌从血肉中拔出，幽绿色的火焰下一刻便从伤口迸发，将浮生绘成员的身躯直接笼罩其中，呼吸之间便烧成灰烬。 “一个六阶，也敢来拦我……真是不自量力。” 黑袍冷哼一声，迈过地上的焦黑余烬，径直往红尘主城的方向走去。 拥有七阶实力的黑袍，在巫术协会中已经算是顶级的存在，进入红尘界域后没怎么费力便屠尽了一座城镇，然后这不怕死的六阶就跑了过来…… 黑袍承认，这青神道有点水准，居然能以六阶之躯跟他周旋这么久……但最后的结局，还是没有任何悬念。 黑袍每一步踏出，都会在大地上留下一只幽绿色的火焰脚印，神秘而阴冷，身形也飘忽不定，偶然间一步踏出，竟然能跨越数百米。 没多久，他便来到了下一座城镇。 但此时，这座城镇已经空了。无论是街道还是房屋内，都看不到任何人，安静地只剩下呜咽风声。 黑袍行走在城镇的道路上，皱眉凝视四周， “提前把人撤走了么……动作倒是挺快。” 城镇已经没人，黑袍自然就没有停留的意义，他继续向红尘主城的方向前进，他就不信，这数百万的人口，再逃能逃到哪里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开这座空荡城镇之际，异变突生！ 黑袍周围的房屋，突然扭曲起来，原本的颜色与复杂结构同时褪去，只保留下最基本简单的线条，这些线条下一刻像是活过来一般，变成一张张狰狞巨口，向黑袍撕咬而来！ 第658章 安全感 黑袍愣住了。 那些抽象的画面就像是醉酒后的幻觉，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是真是假，等他回过神来，周围的一切已经被线条与图形所充斥，整个人就像是要被活生生撕裂一样！ 砰砰——！ 两团血雾从黑袍身上爆开，他大惊失色，几道绿火脚印从足下闪烁，下一刻身形便闪出数百米。 但无论他如何逃亡，那些线条和图形仿佛都能跨越空间，轻松的追踪上来。不仅如何，他周围的一切物质，都在肉眼可见的转化为几何图形。 笔直向前延伸的道路，像是两条修长的透视线条；路边随处可见的砖瓦，化作多边形飘舞而起；远处燃烧的火焰像是跃动曲线，从空中弹射而来；甚至连大地上龟裂的沟壑，都化作一根根粗壮线条大网，将其捆缚锁死在原地！ 到最后，数不清的几何图形像是海浪，将其彻底淹没……若是有人从高空俯瞰，便会发现这些翻涌的几何海浪之上，竟然演变成一张抽象面孔的轮廓。 这张脸覆盖整片蛛网大地，而黑袍所在的位置，不过是他那只三角左眼中的一小片区域罢了； 幽绿色的火焰挣扎着从海浪中喷涌，像是濒临溺死者最后挣扎时吐出的气泡，坚持了十数秒，最终归于平寂，只剩下一缕血色从中晕染开，像是一滴血泪从抽象面孔的眼角无声滚落。 随着这位七阶巫师的死亡，翻涌的几何图形逐渐回归原本的位置，与道路，房屋，火焰，大地重新贴合在一起…… 虚空中，承载着第二殿堂面孔的画框，勾勒而出。 “第二个。” 第二殿堂淡淡开口，身形下一刻便化作流光，向下一处战场逼近。 第二殿堂很清楚，这是一场时间战，时间拖延的越久，对红尘界域而言就越不利……现在绝对不是老老实实兵将相对的时候，浮生绘的中层战力不如巫术协会，想要尽快解决战争，就必须利用好顶级战力的优势！ 而他身为八阶，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屠杀巫术协会的七阶战力，为己方减轻压力，所以他完成部署之后，就第一时间加入战场……按照第二殿堂的计划，只要他能在两个小时内扫清所有巫术协会六阶以上的战力，无极界域就必输无疑。 简单来说，就是用闪电战，克制闪电战！ 事实证明，第二殿堂的决策是正确的。 就在不久前，第二殿堂已经先赶到薛镇，救下了王锦城，算上这一个，他已经连续杀了两位无极界域的七阶……刚才第四殿堂又传来消息，他也重伤了一位七阶，正在赶往吕良人所在的战场。 现在看来，除了杨牧犬那边还在缠斗，其他方面浮生绘都是大占优势，胜利在望。 第二殿堂没有丝毫犹豫，便向距离最近的梅陇镇方向飞去。 此时的梅陇镇，同样已经沦为废墟，两道身影正在其中急速碰撞，整片天空都被两道领域分割成阴阳二色。 轰——！！ 浑身沾满黑色黏液的杨牧犬，从高空被砸落大地，在废墟中扬起漫天砂石。 半空中的七阶巫术协会成员正欲有所动作，一只抽象的大手便突然从虚无中伸出，抓住他的脖颈，瞬间将其拽入空荡的画框之中！ 此时的他根本没反应过来，等骤然惊醒之时，已经置身于《格尔尼卡》之中，无尽的抽象图形紧随着涌入画卷，像是巨大的磨盘开始消耗他的生命。 梅陇镇，废墟。 “咳咳咳……”杨牧犬倒在碎裂的坑洞中，看到悬浮而下的第二殿堂，忍不住开口， “不用你帮忙，我也能宰了他！” “现在不是讲武德的时候。”第二殿堂沉声道，“还没死的话，就赶紧站起来，我们该去斩首了。” “斩首？” 杨牧犬一怔，虽然不解，但还是跟着第二殿堂急速向远处奔袭。 “无极界域的七阶战力，基本都废了……只要杀了那个鸠占鹊巢的巫术会长，他们再想对红尘界域做什么，就不可能了。”第二殿堂一边赶路，一边解释。 “啊？这才开战多久，他们就废了？”杨牧犬忍不住笑道， “也是，一个八阶，四个七阶……就这点实力还敢说踏平红尘，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勇气。” “不能掉以轻心。”第二殿堂郑重道，“巫术协会顶级战力缺失，是因为经历过内乱，不臣服于新会长的人都被清扫了……但中层与底层战力依旧完整，他们才是这次屠杀的中坚力量。 还有，你别忘了……无极君，到现在都没露面。” “无极君要镇守无极界域吧？他要是一走，保护无极界域的领域怎么办？他不要自己的大本营了吗？” 第二殿堂沉默许久，那双画框中的三角眼，看向地平线的尽头： “虽然道理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这次无极界域的袭击没那么简单……” …… “红心，你怎么了？” 看到陈伶突然停在原地，走在他身边的简长生疑惑开口。 陈伶没有回答，他双眸死死的盯着那幅图卷，像是尊雕塑般愣在原地。 无数个念头闪过陈伶的脑海，那些曾被他忽略的细节，重新涌上心头……红尘界域，红尘君，《红尘》绣图，与绣图一比一复刻的柳镇，保护红尘的绿叶，在浮雕大门后活了数百年的首席…… 所有的一切都在陈伶脑海中串联，这一刻，陈伶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原本以为，柳镇的存在，应该是红尘君苏知微为了纪念姚清而做的事情……但苏知微的能力是“弦理论”，根本不具备将平面的绣图转化为一整座城镇的能力，所以，柳镇的打造者，另有其人。 不是红尘君在用柳镇纪念姚清……而是姚清，为苏知微复刻了柳镇。 陈伶的意识，突然被拉回了上一次进入时代存档时的场景，苏知微静静的站在废墟中，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如果，是要在那里沉睡很久的话……” “我会希望那个地方是熟悉的，能让我有安全感的地方。” 第659章 畸形世界 陈伶猛地转头看向梅花8。 “你们首席叫什么名字？” 梅花8一愣，“这……我不知道，从浮生绘建立以来，大家都只叫他首席。” “那他和红尘君是什么关系？是姐弟吗？” “……啊？？” 梅花8一脸懵逼，看来他之前也没骗陈伶，对于这位首席，世人的了解极为有限……不过，其实陈伶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来自大灾变之前，保护红尘君，而且神道与绣图有关……除了姚清，还能是谁？ 但陈伶还是无法想象，当年博物馆里唯一的普通人，那个曾为自己的弱小而愤怒的少年，竟然在这个时代成为了青神道的魁首。 他是怎么从大灾变活下来的？又是怎么活到现在？ 这三百多年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个又一个疑问闪过陈伶脑海，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那幅绣图，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这次界域之战，你们首席应该会参与？” “如果牵扯到无极君的话，第二殿堂大概率会唤醒他的。”梅花8若有所思，“不过，听说首席的状态有些特殊，苏醒需要时间……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陈伶陷入沉默。 黄昏社众人，跟在梅花8身后，继续沿着小路向柳镇靠近。 一开始路上还时不时有背着行囊的城镇居民，匆匆忙忙的从众人身旁经过，应该是去红尘主城的逃难者，但随着时间流逝，路上能看到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只剩下一座座空荡的城镇，屹立在烟雨之中。 隐约的战火声从远处接连响起，回声横扫在空荡城镇上空，众人穿行在这些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眼前只剩下萧条与清冷。 红心9双手插兜，大摇大摆的走在最前面，随手从路边摘下一朵小花叼在嘴角， “我们距离柳镇，还有多远？” “照这个速度，还有几个小时吧。”梅花8回答，“当然，如果我们都全速前进的话，很快就能到。” “那太惹眼了，这个时候，咱还是低调一些，不然他们可能都会把我们视作对方界域的人手……反正战火也波及不到我们，慢慢走也挺好。” 红心9话音刚落，表情突然有些古怪，他舔了舔嘴唇，“呸”的一声将嘴里叼着的小花吐到地上。 “怪了……这花怎么有股酸味？” “酸味？” “对啊，又酸又涩，不信你试试？” “算了吧，我没你那么无聊。”简长生耸了耸肩。 反倒是一旁的楚牧云，听到这句话后，也顺手从路边摘下一株花，将断裂的根茎在嘴中含了一会，眉头越皱越紧…… 他将根茎吐出，舌尖都被染上了一层绿色，他仔细盯着根部看了一会，喃喃道： “确实……这味道怪怪的。” 红心9正欲说些什么，余光突然瞥到地上，只见刚才自己含在嘴里的那株小花，突然一晃，像是变戏法般变成了一根光秃酸软的暗黄叶片。 红心9愣了一下，随后立刻转头看向走在最后的梅花j，骂骂咧咧的开口： “好你个腹黑男，长的浓眉大眼的，还玩这种把戏坑我是吧！” 梅花j扫了眼地上的叶片，皱眉摇头，“不是我。” “不是你？” 红心9又看向陈伶，“好哇，是你小子！” “……也不是我。” 此时的陈伶，还在思索姚清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玩如此恶趣味的把戏，不过现在他也有些疑惑，如果不是他和梅花j，还有谁能做到这一步？ “不是你俩，还能是谁？”红心9瞪大眼睛。 就在这时，白也的声音突然传来： “……情况，不太对劲。” 这一刻，所有人都顺着白也的目光看去，只见不仅是地上那株被红心9拔下的花草，刚才他们经过的那片路边花丛，都轻轻一晃，变成同样的暗黄叶片，像是枯萎般绵软的倒在地面。 没有丝毫精神力波动，也没有任何预兆，众人仿佛只是眨了下眼，世界就变了一副模样……那些暗黄叶片，不是陈伶认知中的任何一种植物，就像是畸形的变异体，丑陋无比。 岸边的柳树肉眼可见的枯萎，变成一株光秃秃的朽木，扭曲的生长在河流两侧；浅滩的水草像是墨渍般晕染开来，将水面染成墨绿色，无声地向前流淌；就连一行在烟雨中飞行的燕雀，都突然僵硬向下坠落，接连摔在坚硬的大地上，变成一滩又一滩色彩糅杂的粘稠液体。 这种异变，来自于他们身后，像是一阵风般拂过众人脸颊，一直向远处蔓延……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拂过，夺走了所有的生机与色彩，那些原本坐落在花草柳林间的白墙瓦房，突然置身于枯萎怪异的植物之间……原本还烟雨朦胧，春色盎然的红尘小镇，突然变成一座死气沉沉的寂静废墟。 “这……这是……” “是领域吗？” 白也，梅花j，方块10……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微微变化，领域同时释放开来，目光警惕的环顾四周！ 眼前的异变，明显不会是什么自然现象，众人能想到的，只有“领域”的能力……但偏偏就连阶位最高的白也和梅花j，都没感知到敌人的精神力波动，让人不自觉毛骨悚然。 楚牧云脸色凝重的扫过四周，最终还是蹲下身，用手指沾起一抹雀鸟摔死后化作的粘稠液体，淡淡的蓝意从瞳孔中晕开，似乎正在解析这东西的成分。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这是……” “不用这么紧张。”人群之后，梅花8突然开口，“这不是敌袭。”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那少年正静静的站在那，双眸凝视着那些怪异丑陋的暗黄叶片，与枯萎朽木，神情复杂无比。 “梅花8，这是什么情况？”白也沉声问道。 梅花8沉默许久，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长叹一口气…… “这不是什么领域，也不是什么戏法手段……” 梅花8抬起手，指了指这座毫无生气的空荡城镇， “这，才是红尘界域真正的模样。” 众人同时愣在原地。 第660章 真正的红尘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梅花8平静道，“你们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红尘’。” 陈伶的目光扫过四周，入目之处尽是荒芜与破败，甚至比极北冰原上的极光界域更加寂寥，丝毫无法将这里与之前的江南小镇联系起来……一时间，陈伶有些恍惚。 “这怎么可能？”柳轻烟立刻摇头，“我自小在这里长大，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们看到的，不过是架构师们粉饰后的假象。” “……假象？” 身为柳镇土着的柳轻烟，还是无法接受这个解释。 “是颜料。”楚牧云缓缓站起身，指尖揉搓着那团色彩鲜艳的粘稠液体，“刚才坠落的飞鸟，体内没有任何生物器官……它们确实是假的。” “不仅是飞鸟……红尘界域的花，草，树木……凡是肉眼能看到的植物，都是经过粉饰的，就连天空也是如此。”梅花8随手摘下一颗蔫黄的烂叶，丢在地上， “这，才是它们真实的模样。” “你是说，我们在红尘界域看到的江南，全都是假的？？”简长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桃花，柳树，小桥流水……都是画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众人在红尘界域，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毫不夸张的说，这里的景色哪怕是在人类九大界域中，都足以排进前三，说是最宜居的界域也不为过……但现在梅花8的一句话，直接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准确的说，小桥不是画的，那是后来人为修建的……总之，所有建筑都是真实的。” “建筑是真实的……但环境是虚假的？” “可以这么理解。” “这些植物，确实不太对劲。”楚牧云打量着蔫黄叶片，“哪怕是极北的极光界域，生长的植物也比这里的更有生机……而且，这里的品种我都没见过，不像是正常的植物。” “这片土地，是长不出正常的植物的……”梅花8停顿片刻， “因为红尘界域，本就是一座核废墟。” …… 蒙蒙烟雨中，一袭青衣背着一位少年，缓步前行。 红尘主城的轮廓在他身后逐渐远去，这条通往各个小城镇的主干道上，一批批背着大小行囊的难民，正神色匆匆的经过，脸上满是惶恐与担忧。 “走快一点，再这么慢吞吞的，万一一会敌人杀过来怎么办？” “不能再快了，你看娘的脸色……她本来就有肺癌，再快的话，我怕她身体遭不住啊。” “算了，娘，最后一段路，我来背您。” “你别逞强，你腰上还有伤……” “我没事，你带好孩子，主城就在前面了。” “爸爸……我好饿。” “乖，我们再坚持一会……等到了主城，爸爸就去给你们买吃的。” “……” 李青山与众人擦肩而过，他回头看了眼这家人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陷入沉默。 现如今，红尘界域号召居民们前往主城避难，而在陈伶的口中，则是柳镇更加安全……这两者并不冲突，或许这两个地方都是安全的，但就算柳镇再安全，也没法容纳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难民，这一点只有红尘主城能做到。 而且李青山执着的想回柳镇，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奶奶还在那里。 李青山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避难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动身去主城，毕竟她的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李青山担心她会发生意外……只有亲眼看到她，李青山才能感到心安。 一阵窸窸窣窣声从李青山背后响起，趴在他身上的孔宝生，朦胧的睁开双眼。 “你醒了？” “……李先生，我们这是在哪？” “我们已经出城了。” 孔宝生怔住了，他回忆一下昏迷前的事情，这才意识到发生什么，神情复杂无比。 “对不起，宝生，我……” 李青山正欲解释，孔宝生便摇了摇头， “李先生，你不用向我道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奶奶死了，陈伶走了，戏楼也离他远去……孔宝生的脸上没有愤怒，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烟雨中的主城，朦胧的眼中是支离破碎的悲伤，像是一个失去一切的游子，回望从指尖流逝的过往。 李青山见此，也不知该安慰些什么，只是轻声开口： “……宝生，你去过柳镇吗？” “没，我从没离开过主城。” “其实，柳镇很不错的。”李青山耐心的说道，“虽然没有主城那么繁华，但是生活很简单，环境也很不错……我们家门口有一座三眼桥，站在上面能看到整座柳岸长堤，夜晚的时候有船从下面划过，就像是月亮一样饱满圆润……平时我去打柴的那片山林，虽然不大，树也干瘪枯燥，但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远远看上去就像绿宝石一样……还有我平时练唱功的小山丘，站在上面能看见……” 李青山说了很久，从柳镇的柳岸长堤，到三眼石桥，再到小镇集市，人文景观……悲伤中的孔宝生，也不自觉的被李青山的描述所吸引，渐渐出神。 “听起来……很不错。” “是吧？”李青山微微一笑，“其实有些时候，不用想的那么多……这次去柳镇，你就当是去串门，毕竟我在你家叨扰了这么久，也该请你去我家坐坐。等到了柳镇之后，你可以在那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我家虽然不大，但你可以跟我睡在一起，就跟当时我和林兄一样。” 孔宝生嗯了一声，从李青山身上下来， “我们还有多远？” “柳镇跟主城距离不算远，往那个方向再走一段时间，就能到我……” 李青山抬起手，指着远处郁郁葱葱的一片山林，话音未落，一阵微风拂过他的面门。 呼—— 李青山的眼睛被砂石迷住，他揉了揉，再度睁开双眸，整个人却愣在原地。 他的手指，依旧指着家的方向，但原本的春意盎然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抹去，入目之处只剩下荒芜的房屋，与萧瑟枯萎的树林。 “……家？”李青山茫然的说出最后一个字。 第661章 《先驱者宣言》 “核废墟？？？” 简长生的脸上满是错愕。 梅花8站在光秃秃的柳树枯枝之下，长叹一口气， “这件事，是红尘界域的最高机密，除了浮生绘成员，没有别人知道。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三百多年前，也就是大灾变末期，战争中仅剩的人类幸存者依附在九君领域中，建立九座基地。 九大基地汇聚人类所有智慧，打造了九座能够通过沉眠延长寿命的休眠舱……这种休眠舱本身没有加入任何尖端科技，只是对原始的冷冻休眠进行改良，所以短期内不会被科技倒退所影响。 在那之后，九大基地一致通过了【休眠】计划，也就是通过休眠舱，让九君的寿命尽可能延长，从而在灰界交汇中最大程度的保留人类文明，同时在休眠的漫长岁月里，寻找解决灰界交汇的办法。 自此，九君接连陷入沉眠……”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啊。”红心9疑惑挑眉，“机密在哪？” “你们知道，新人未必知道。”梅花8翻了个白眼，“你等我慢慢讲！” “……啧，行吧行吧。” “在得到‘沉眠’指令后，九君在各自的基地，相继进入休眠舱，进行沉睡……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梅花8的神情逐渐严肃， “红尘君陷入沉睡的第五分钟，红尘基地遭遇了核打击。” “什么？！” 这句话一出，黄昏社众人的脸色都是一惊。 “这是一场针对红尘基地，或者说针对红尘君的，早有预谋的袭击。”梅花8沉声说道，“据说，当时的核打击并非只有一轮，而是在十五分钟内，连续袭击了三轮……不计其数的核武器在红尘基地周围引爆，将一切泯灭成虚无。 没有人知道这些核武器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其他核武器都失效的情况下，这些武器还能正常使用……也没人知道是谁如此心狠手辣，要将红尘基地与红尘领域中的百万人口一起抹杀。 但那个时间点选的太刁钻了，在那种丧心病狂的核打击下，除非九君出手，根本没有人能存活，而当时红尘君刚刚陷入沉眠…… 红尘基地的人实在没有办法，危急之下，强行砸开了休眠舱，将红尘君唤醒。” 说到这，陈伶突然想起自己在红尘基地中看到的浮雕……那从天而降的黑色流星，与膨胀像是蘑菇的巨大云朵，恐怕就是梅花8口中的核打击。 陈伶确实没想到，在九君沉眠的过程中，竟然还有人如此丧心病狂……但理智的分析，如果有人想杀九君，这绝对是最佳的出手时机。 “值得庆幸的是，当时的红尘君刚注射完药剂五分钟，还没有彻底陷入无意识状态，最后还是被强行唤醒了一丝理智，勉强将红尘基地和领域中的百万人口藏在了一粒尘埃中，躲过了这次核打击。 但在那之后，红尘君便在药剂的作用下，彻底陷入沉睡。” “等等，我有个问题！”简长生突然举手。 “……你说。” “你刚才不是说，为了唤醒红尘君，红尘基地的人强行砸了休眠舱吗？没有休眠舱，红尘君陷入沉睡有用吗？” “没有用……休眠舱一旦损毁，就无法被修复，而且这东西一共只有九座，没有备用。” “照这么说，红尘君岂不是只能沉睡，没法延寿？” 红心9诧异问道，“那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 梅花8带出来的那幅画卷中，红尘君确实不在休眠舱内，这也是困扰黄昏社众人许久的问题……但现在看来，除了亲手绣出这幅图的原作者，或许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红尘界域，就是建立在核废墟之上的？”方块10思索片刻，“可你不是说，红尘君将所有人都藏在了一粒砂石中躲过去了吗？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在那粒砂石中生活，非要回到这片核废墟？” “没那么简单……据专家说，红尘界域，本就是灰界中的一株花朵，算是一次升维；而砂石则是这朵花中的砂石，严格意义来说，是二次升维，就是尘埃中的尘埃……在红尘君沉睡期间，二次升维的世界并不稳定，短期还好，长期会有坍塌的风险。”梅花8见众人都是一脸懵逼，索性跳过这个话题， “核打击之后，原本红尘基地准备的补给资源，也折损了大半，而且提前铺设好的界域列车轨道，以及其他的基础设施，也全部废弃……当时红尘基地与其他基地，基本处于断连的状态。 而界域列车一旦断在红尘基地，就意味着极北的极光基地也彻底与外界断连，事关两座人类基地的存亡，必须有人踏入这片核废墟，修复列车轨道，重建基础设施。 于是，红尘基地从百万幸存者中，挑选了第一批自愿者，踏入核废墟中…… 他们，也被称为【先驱】。” “【先驱】？” “历经三轮核打击，红尘界域里的核辐射急剧超标，对人体有着不可逆的影响，而修复铁轨与基础设施，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这第一批人，是冒着必死的信念，踏上这片废土的。 他们大多都是已经留下孩子，身强力壮的中年男性，他们自愿联名发布了《先驱者宣言》，然后义无反顾的踏入核废墟，就再也没有回来。” “什么是《先驱者宣言》？” 梅花8停顿片刻，一个个文字清晰的从他的回忆中涌现，连接成一行印满血手印的白色旗帜，在呐喊中随风卷动： “「我们以为人子女，为人父母，与怀揣炽热心脏之人的身份宣誓」” “「我们自愿献出青春、肉体、与生命，为人类文明之未来开拓前路，为后世子孙之安定奠定基石，踏入废土，重建家园」” “「我们将义无反顾，我们将所向披靡，我们将去不复返」” “「愿我们筑起之高塔，重现人类荣光」” 第662章 浮生绘的过往 听到这，黄昏社众人同时陷入沉默。 他们仿佛已经能看到，当年的红尘基地前，众多先驱者坚定踏入核废墟，凭借自己的力量与坚毅，一点点重连界域列车轨道的场景…… “第一批先驱者踏入核废墟后，便出现各种各样的症状，高热，癌症，咳血，十五天后就死了。 第二批先驱者紧随其后，然后是第三批……经过近两个月的奋战，界域列车的轨道终于重连，基础设施也基本修复……当时红尘基地储备的物资已经濒临耗尽，若非他们及时修好了轨道，让界域列车输送来足够的补给，恐怕那藏匿的百万人口就要饿死大半…… 但这几批先驱者，最终也没能活着回来。 后来，九大界域重新连通，红尘基地也试图寻找过核打击的罪魁祸首，但从时间上看，红尘君是九君中沉眠的最晚的，其余几位九君早在她之前就进入休眠舱了……而且科技倒退之后，核武器的弹道也无法追溯，所以这件事情至今都没有定论。” “我说红尘界域的人怎么都这么短命……原来是核辐射的原因？”红心9微微点头。 “那三轮核打击之后，红尘界域的辐射强度就始终超标，好在红尘君的领域似乎对空气中的辐射有抑制作用，十几年后，辐射强度才到勉强可以承受的地步…… 当时藏匿着百万人口的砂石，也已经濒临极限。再加上被困十几年，核打击带来的阴影逐渐淡化，大众们早就压抑不堪，民怨四起，甚至已经有人组织游行暴动，声称核辐射早就消失，是红尘基地硬要把他们圈养在那里，总之各种论调层出不穷。 最后红尘基地迫于压力，只能让他们回归红尘界域……但在那之前，首席创办了浮生绘。” “你们首席创办浮生绘，跟民众回归红尘界域有什么关系？”方块10有些不解。 “首席认为，艺术能够影响人的情绪，潜移默化的影响一个时代的价值观……如果这百万人生活在荒芜凄凉的核废墟，心情会持续低迷和悲观，不仅会影响身体机能，还会导致社会向阴发展，大量的滋生出野蛮与暴戾。 而砂石中的那些人，是先驱的后代，首席不希望一切向那个方向发展，所以他希望通过青神道，强行改写这个时代； 他要让这片最贫瘠的土地上，生长出最纯净美好的花；让代表着死寂与荒芜的核废墟，成为最具朝气与希望的滚滚红尘。 首席说，如果人类的命运因艺术而改变，青神道便能向天地自证，踏上世界之巅。” 陈伶愣住了。 用艺术，改写人类的命运？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蕴含了太多的信念与力量。陈伶仿佛看到姚清的背影站在虚无中，俯瞰这片充斥着死亡与荒芜的废墟，许下宏愿。 这句话太大了，大到让人难以置信……人类的命运何其宏大，岂是一幅绣图，一张画卷能够改写的？ 但仔细想想，姚清做到了吗？ 红尘君被迫苏醒，无法延寿；红尘界域遭遇核弹洗地，不宜生存；界域列车铁轨崩溃，基础设备全部瘫痪……在这样地狱级难度的开局下，这片核废墟，依旧倔强的发展成了陈伶眼前的红尘界域。 人类的命运……至少红尘界域数百万人的命运，因姚清而改变了，他成功了。 “不愧是青神道魁首，这心胸与格局，实在是非同寻常。” 白也忍不住赞叹。 “首席，确实无愧为首席。”梅花8继续说道， “浮生绘创立之后，便开始用青神道的力量粉饰核废墟，用艺术改变环境，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宜居的城镇，而负责维护这些‘假象’不被居民发现的人，被称为‘架构师’。 没过多久，首席便宣布闭关沉睡，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后续浮生绘的事务，都是由一代又一代第二殿堂打理。 由于红尘界域的不断发展，人口越来越多，维护难度也越来越大，于是浮生绘开始向民间招收孩童，送去青道古藏历练，如果有踏上青神道的，便纳入浮生绘中……但为了保住秘密，他们禁止架构师与普通人接触，也包括他们曾经的父母与兄弟。 再后来，人口的增长速度，还是超过了浮生绘的扩张速度，于是他们便引导居民打造红尘主城，将人流引入主城中，一来是人员居住集中，同一片区域下，架构师能维护的居民就更多；二来主城里没有城镇中那么多树木花草，能大幅度减轻维护压力。 慢慢地，红尘主城越来越大，红尘界域也就发展成了你们如今看到的模样。” 梅花8一口气讲完了红尘界域与浮生绘的历史，黄昏社众人脑海中关于红尘界域的疑惑，也被解开了大半。 “这么说，浮生绘还挺不错的？”简长生微微挑眉。 “首席创办的第一代浮生绘，确实如此。”梅花8停顿片刻，“但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三百多年，浮生绘已经换了一代又一代人，现在的他们，除了那几位殿堂，已经很少有人有当年的责任感了。现在的红尘界域在他们眼里，更多的只是一件需要粉饰的精致物品，一幅复杂而庞大的画卷。 他们中甚至有人，开始扮演所谓‘神明’，通过这幅数代人努力绘制出的画卷来‘显圣’，以此来满足心中的虚荣感……” “你离开浮生绘，也是因为这个？” “有一部分吧……而且我感觉，用这种办法粉饰界域，不是长久之计，这种平衡太脆弱了，只要稍有风浪，一切就会像泡沫般碎裂。” 梅花8无奈摊手，“现在看来，我的感觉是正确的。” “梦幻的泡沫已经破裂，红尘界域，也到了该面对现实的时候……”始终沉默的梅花j，缓缓拉了一下魔术帽的帽檐，双眸平静的看向远方， “灾难过后，这一座界域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陈伶沉默的看向那个方位，下一刻，一股轻微的疼痛从指尖传来，像是有一根针扎到了他的肌肤。 陈伶疑惑的低头望去，只见在那幅红尘君的绣图之上，一根暗红的丝线就像是活过来一般，无声缠绕在他的指尖…… 第663章 来自红尘的巅峰战力 轰——！！！ 墨色的雷光划过天际，惊天动地的爆鸣滚滚响起！ 一道黑影如炮弹般砸落，将一片荒芜山丘撞成碎末后，轰然嵌入坚硬大地之中，尘埃漫天飞扬。 天穹的云端边缘，一袭白衣如同天神降世，冷漠俯瞰那座尘埃翻涌的山丘废墟。 “……这次，你还不死？？” 吕良人抬起手中八尺墨笔，在虚无中急速挥动，像是方天画戟破风舞出残影，一团团水墨以他为中心向周围疯狂晕染。 这些水墨像是浸润在轻薄画纸之上，顷刻间将天空染成黑色，仿佛层层雷云堆叠在一起，恐怖的压迫感降临人间！ “灭。” 随着吕良人一字念出，一百零八道墨雷挥划出残影，从堆积雷云中急速劈落，像是雷神震怒降下灭世权杖，疯狂的毁灭着那片山丘废墟中央！ 咚咚咚咚咚—— 大地的沟壑在雷击下越来越深，冲击的余波几乎将周围的所有地形磨灭，这场轰击足足持续了半分多钟，那几乎撕裂耳膜的巨响才逐渐平息。 等游离的墨雷逐渐散去，原本的大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水墨汪洋……此刻汪洋的中央，一具支离破碎的身躯，正在随波轻轻晃动。 吕良人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有些发白…… 这一连串的技能让他精神力消耗不轻，但按照他刚才释放的破坏力，同阶的其他神道，就算不死也该重伤了才对，但布兰德…… 布兰德确实重伤了，重伤濒死， 跟前八次一样。 布兰德像是尸体般飘在水墨表面，下一刻，一座炼金术阵从他血肉中延展而出，密密麻麻的动脉与静脉血管像是活过来一般，交织成复杂而神秘的纹路，蒸腾水雾从他身下冉冉升起…… 在这片水雾中，丝丝缕缕电光游走，布兰德残缺的肢体重新生长出血肉，踉跄的从水墨表面站起身来。 “好痛……感觉自己又死了一回。”布兰德看着自己的身体，疼的直咧嘴。 吕良人手握八尺墨笔，缓缓从空中悬浮下来，脚尖轻点在水墨表面，荡起一阵涟漪……他看着布兰德完好无缺的身体，脸色难看无比。 “你是什么怪物？” “我不是怪物，我是人。”布兰德笑着耸耸肩，“只不过，精通一些人体炼成而已……将空气中的水分子转化成血肉细胞什么的。” “你再能转，精神力也是有上限的。”吕良人深吸一口气，眼眸中再度爆发出杀意， “只要我对你造成伤害的次数足够多，你还是会死。” 布兰德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他眯眼看着吕良人，阴恻恻的开口： “哦？那你来试试吧……看究竟是你先耗不住，还是我先被杀掉？” 吕良人猛地攥紧八尺墨笔，他正欲有所动作，布兰德上空的虚无中，一道上百几何图形交织成的巨大磨盘骤然出现，眨眼间便将布兰德的身形卷入进去！ 轰——！！！ 水墨汪洋剧烈翻涌，布兰德痛苦的哀嚎声在水下响起，似乎正在经历非人的煎熬。 吕良人愣了一下，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张空白的相框正悬浮空中，第二殿堂的抽象面孔从中缓缓勾勒…… “口气倒是不小。”第二殿堂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被杀几次？” “你那边解决了？”吕良人眼中闪过惊喜。 “解决了。” 第二殿堂话音落下，两道身影便先后从空中落在水墨汪洋上，一人身背巨大的彩色颜料盘，一人身上飘着漫画特效，两道七阶的威压同时降临。 第四殿堂，第八殿堂。 “无极界域四位七阶，两位死亡，一位重伤，一位被困。”第二殿堂俯瞰着翻涌的水墨之下，“现在……就差这个罪魁祸首了。” “这群巫术协会的家伙，确实不禁打。”杨牧犬扬了扬下巴说道。 第四殿堂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座庞大的炼金术阵在水墨汪洋的底端张开，紧接着，翻涌的海水被破开一道狰狞缺口，一只巨人般的血肉手臂从下方呼啸挥出！ 这只手臂的表面没有肌肤，只有散发着淡淡蒸汽的猩红血肉与骨骼，虚握的拳头好似山峰般庞大，遮天蔽日。 随着血肉拳头缓缓摊开，浑身是血的布兰德虚弱半跪在掌心，骂骂咧咧的开口： “你们浮生绘又是偷袭，又是以多欺少的，真不要脸！” “我们再不要脸，也不会屠杀平民。”第四殿堂冷声道，“而你……你是真正不要脸的禽兽。” 话音落下，第二殿堂，第三殿堂，第四殿堂，第八殿堂同时出手，像是四道流光冲上云霄，撼天动地的威压交织在一起，向布兰德横压而去！ 布兰德虽然是八阶，但在两位八阶，两位七阶的联手围剿下，依旧没有还手之力。 他的身形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被打的飞来飞去，人体炼成阵法疯狂运转，也无法跟上身体被摧毁的速度，短短三分钟内就被重伤濒死六次，狼狈的坠落大地。 “喜欢屠杀平民？” 砰——！ 吕良人一笔洞穿他的腹部，震荡的余波将内脏几乎全部撕裂。 “想炼制贤者之石？” 第二殿堂的抽象面孔自虚无勾勒，一对八角形像是齿轮般从他身上碾压而过，将他的骨骼连带着空间扭曲成碎片。 “真当我红尘界域……无人吗？” 第四殿堂与第八殿堂同时出手，两只手掌分别按住狼狈下坠的布兰德左右眼，骤然用力！ 轰——！！ 布兰德的身形再度嵌入大地。 “咳咳咳咳咳……”布兰德跪倒在地，剧烈的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有大量的血块被吐出，画面触目惊心。 他的精神力已经濒临极限，支撑不了更多的人体炼成……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四位殿堂从水墨汪洋之上，缓步走来，他们承载着红尘界域的愤怒，也代表着这个时代浮生绘的最高战力。 第八殿堂杨牧犬，径直走到他的面前，闪烁着漫画特效的手掌，紧紧扣住布兰德的头颅…… “准备好受死了吗？” “你们……杀不了我。”布兰德沙哑开口。 “都现在了，你还觉得我们杀不了你？？” “你们，杀不了我！”布兰德笑了，他咧开那张被打的满是断牙的血嘴，笃定的重复了一遍，“那位可以放弃任何人……但他，不会让我死的。” 听到这句话，四位殿堂的眉头同时皱起。 杨牧犬眼神一凛，正欲直接动手捏碎布兰德的头颅，一抹刺目的光辉突然从眼前绽放，带着令人心悸的光与热……像是一轮燃烧的太阳。 第664章 牧场 杨牧犬愣住了。 这团微缩烈阳来的太快，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无尽的光和热瞬间充斥他的眼前，自身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感，暖洋洋的就像要融化其中一样。 翻涌的火炬从大地升起，还在不断扩张，吕良人等人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拉住第四殿堂的衣领，下一刻几人便都被吞没其中！ 轰——！！！ 大地震颤，炽热的太阳在废墟中缓缓湮灭。 当第四殿堂惊恐的重新睁开双眸时，水墨汪洋就像是被烧焦的画卷，被烫出一个狰狞裂口，而在那飞舞的余烬之中，一团模糊的血渍残留在地面。 那是杨牧犬。 没有防御，没有反抗，没有尸体……血肉之躯在那场爆炸中被烧成灰烬，就连骨渣都不曾留下，一位七阶就这么悄然无声的消失在世间。 第八殿堂，死亡。 “这……”第四殿堂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到现在还没从刚才到爆炸中回过神来。 与此同时， 第二殿堂与第三殿堂，看着那片尘埃飞卷的废墟，脸色难看无比…… 飘舞的余烬之中，一个披着白色科研长袍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那是个高瘦的中年男人，双手插在口袋中，随意的像是在自家花园中散步，肌肤与五官像是被雕琢过一般，没有丝毫瑕疵……两颗猩红的贤者之石嵌在他的眉心处，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微光。 “……无极君。”吕良人的眼中满是惊愕。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来红尘界域了，那无极界域怎么办？那边庇护无极界域不被灰界交汇的领域，该由谁来维持！？ 无极君的目光，根本没有看向三位殿堂，而是平静的在同样被炸成一滩血泥的布兰德身旁，停下脚步。 “别装死。”无极君淡淡开口。 下一刻，那滩血泥竟然缓慢向周围扩散，像是有上千只触手的八爪鱼，缓慢勾勒出一座小型的炼金阵术，丝丝缕缕的电光在其中缭绕，一具躯体竟然一点点从血泥间挣扎着爬出！ 先是手掌，然后是头颅，躯干……从白骨，到血色肌肉，那身影甚至还没来得及生出皮肤，便扑通一声跪倒在无极君面前。 “多谢无极君大人！！”布兰德的声带似乎还没修复完全，但说话的音调却充满激情，声音就像是指甲划过黑板，刺耳难听…… 无极君瞥了眼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血人，有些厌弃的挪开目光。 “炼制贤者之石的阵法，准备好了吗？” “回无极君大人，还没有。”布兰德跪着委屈开口，“我刚进入红尘界域，就被这几个殿堂追着打，根本没时间布置。” “去忙你的。” “……是！” 布兰德踉跄的从地上站起，那张没有丝毫肌肤的狰狞面孔，转头看向三位殿堂，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向红尘界域深处走去。 吕良人见此，脸色阴沉无比，他当然知道布兰德要去做什么，但他们好不容易才将布兰德打到濒死，怎能就这么放他离去？ 吕良人攥紧手中的八尺墨笔，正欲出手将布兰德拦下，一阵微风便拂过他的脸颊……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你……” 啪——！！ 一道轻响从吕良人身后传来，他猛的回头望去，只见第四殿堂的头颅已经不见了……一个背着画板的躯干站在原地，但从脖颈往上，只剩下一片虚无。 而此时，那袭白色科研长袍，正平静的走过他的肩旁，手中多了一颗黄金头颅。 那颗黄金头颅的脸上，还残余着第四殿堂的错愕和惊恐，惟妙惟肖，世界上任何一位雕塑大师，都很难临摹出如此逼真还原的细节…… 那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无极君随意的将黄金头颅丢在地上，半空中，黄金突然转变成陶瓷，砰的一声摔碎在地上，溅出满地的血肉烂泥。 第四殿堂，死亡。 “现在，杂鱼消失了。” 无极君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仿佛只是随手捏死了两只蝼蚁。 吕良人眼睁睁的看着两位殿堂死在面前，胸腔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无极君！！！你真要跟所有人类为敌？？” “我没有与人类为敌……恰恰相反，我是在拯救人类，拯救这个畸形的时代。” “拯救人类？你怎么有脸说这句话的？？” “碳基生命的寿命有限，就算能拖延几百年，也终究有死亡的一天……将全人类的未来，押在九个碳基生命之上，本就是畸形的。” 无极君平静开口， “人类文明的延续，在于繁衍，而繁衍需要稳定的环境……基于九君的九座人类界域，不可能稳定，人类界域就像是在湍急河流中行驶的烂木船，随时可能有倾覆的一天。 所以，改变这一切的最佳方法，是打造一艘永远不会腐烂倾覆的巨轮…… 而我，就是成为这艘巨轮的最佳人选。” “为了让自己成为巨轮，所以主动掀翻其他人的船？” “人类文明的延续，总得有牺牲。” “这不叫牺牲。”吕良人指着兴奋冲向红尘界域深处的血人布兰德，森然开口，“这就是赤裸裸的蓄意屠杀！这是种族灭绝！” “种族灭绝又怎样？只要我完成永生，无极界域也能永恒；就算到时候死的只剩下一万个人，人类依然能延续下去，几百年，几千年…… 我寿无疆，即人类永恒。” “去你妈的人类永恒！”吕良人忍不住骂道。 “从人类延续的角度来说，你的想法确实可行。”第二殿堂突然开口，让吕良人错愕的看向他，但紧接着，他继续说道， “但人类命运，绝不能附庸于某一个固定不变的人类个体……如果个体的念头，能够轻易操控人类存亡延续，那人类就和被圈养的猪狗没什么两样。 你的肉体虽然永恒，但你的精神与思维，也会逐渐僵化，甚至在数千年的绝对权力与绝对孤独中发生异变……你的思维在原地踏步，但人类社会在滚滚向前，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到时候你的一个念头，或许就会导致人类社会走向覆灭。 你在打造的不是一艘巨轮，而是一个完全被你主宰掌控的，人类牧场。” 第665章 他来了 第二殿堂话音落下，无极君的眉头微微上扬。 这位自复苏以来，就几乎没有过情绪波动的无极君，此刻有些惊讶的看着第二殿堂，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说的很好， 不过，以后的事情，以后可以再想办法……只要我完成永生，就拥有无尽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下一刻，无极君就出现在第二殿堂面前，一对猩红的贤者之石镶嵌在眉间，像是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现在，我需要贤者之石。” 无极君的手掌，轻轻抓向第二殿堂的画框，他的动作明明看起来没有用力，但就像是闪电般无法捕捉。 第二殿堂到底是八阶，不至于被其他七阶那样被瞬间秒杀，数不清的抽象图形从画框内翻涌而出，瞬间将无极君的身形淹没！ 与此同时，一道粗壮至极的墨雷划过天际，精准的轰在无极君所在的位置！ 轰——！！ 滚滚浓烟从破碎的抽象图阵中翻涌，一只画框流星般自烟尘中倒飞而出，其三分之一的画框已经被转化为黄金，其中的抽象人脸也忽明忽暗。 仅是一个照面，第二殿堂便身负重伤。 吕良人并不惧怕无极君，手握八尺墨笔，双脚猛踏大地，好似炮弹般义无反顾的冲入烟尘中，准备与之决一死战。 但他冲入烟尘，却并未看到无极君的身影，只有两颗贤者之石镶嵌在破碎大地之上，散发着神秘的微光…… “这……” 吕良人尚未开口，一张庞大的大地人脸从下方浮现而出，紧接着就是山岳般的双手与擎天的手臂，霎时间地动山摇！ 一座顶天立地的巨影，从大地深处站起……它并非是从地底而来，它就是大地本身。 吕良人再怎么样也想不到，无极君竟然能将身体与大地融合在一起，在那两颗贤者之石的闪烁下，无极君的意识已经附着在这片土地之上，大地不灭，则无极不死。 随着大地巨人缓缓站起，它的头颅甚至耸入云霄，庞大的阴影投射在被挖空的地脉之上，各种奇异岩层暴露在空气中，仿佛这里已经不再属于地球。 此时的吕良人与第二殿堂，在大地巨人的映衬下渺小无比，宛若沙粒。 “这就是……九阶的实力吗？”吕良人仰头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 “不，这还不是完整的九阶。”第二殿堂死死盯着大地巨人眉心的两块贤者之石，“恐怕，他是分离了一部分自己的意识，注入这具躯体……这或许只是一具承载了部分九君之力的分身。” “一部分？一部分是多少？” “二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一？”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那大地巨人缓缓抬起双臂，随着双手在虚无中抱球，一部分泥土砂石开始向中央汇聚，随后肉眼可见的转变为其他物质，一团炽热的太阳自大地巨人身前勾勒而出！ 与刚才秒杀杨牧犬的微缩太阳不同，这一次的体积，足足是之前的数十倍！ 那是一轮真正的，核聚变诞生的太阳！ …… “那是什么？” 简长生突然指着远处刺目的光亮问道。 黄昏社众人凝视那个方位，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那不会是……” “看来，无极君真的来了。”白也无奈道，“这次，红尘界域是凶多吉少啊……” “不是，无极君真能手搓核弹啊？那还玩什么？他随手抛几个核弹出来，整个红尘界域都得被夷为平地了啊！”简长生瞪大眼睛。 手搓核弹…… 虽然陈伶早就知道，无极君的能力是“材料学”，但他对这方面并不了解，也不知道这东西竟然能凭空造成核打击……这么说，当年红尘界域遭受的袭击，很可能也和无极君有关？ 陈伶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眼前突然一花，身形有些踉跄的差点摔倒。 “红心，你怎么了？”简长生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惊。 陈伶眉头紧锁，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刚才那根刺破他皮肉的红色绣丝，似乎已经通过伤口钻入体他体内，消失不见。 他的眼前，时不时的开始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片段，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灌入他的意识之中一样。 那是一间落满花瓣的苏式宅院。 这间合院，陈伶在时代存档中见过……那是苏知微的家。 他看到密密麻麻的红色绣丝，像是蛛网般覆盖在宅院的每一个角落，而这些绣丝的尽头，则是躺在花瓣中的一道倩影…… 陈伶没看清那人的样貌，但他可以笃定，那就是苏知微！ 陈伶眨了下眼睛，眼前的画面便破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简长生的脸……但他再一眨，便又回到满是绣丝的宅院之中，就像是一个意识在真实与虚假中不断切换。 此时，苏知微的身旁多了一个人影。 画面破碎，陈伶同样看不清他的样貌，但随着现实与虚幻的不断闪烁，他隐约看到，那身影正在不断向他靠近。 他脚踏满地绣丝，身上披着一件简单的布衣，透过繁复交织的丝线，陈伶偶尔能看清他眼角的皱纹，似乎已经年迈…… 随着他越来越近，陈伶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 “你……你怎么……”陈伶呆呆的看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苍老面孔，与记忆中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年，重叠在一起，一时间呆在原地。 “好久……不见……” “陈……伶……” 一道仿佛跨越时空的声音，萦绕在陈伶耳畔。 他就像是从睡梦中骤然惊醒，眼前重新看清了眼前的废墟和疑惑的简长生，额角已经渗满汗水！ “喂，不是吧？我们隔着这么远，你都能被无极君伤到？”简长生挠了挠头，“那爆炸，也没炸到我们这啊……” 陈伶粗重的喘息着，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猛的看向头顶的虚无。 “……他醒了，他来了。” “谁？” “青神道魁首，浮生绘首席。”陈伶停顿片刻， “……姚清。” 第666章 绣丝现 风沙湮灭。 蒸腾的蘑菇云好似黑色死神，从满目疮痍的废墟中冉冉升起，无尽的光和热充斥天空，从红尘界域的任何一个角度，都能看到这毁天灭地的场景。 肉眼可见的冲击余波疯狂向周围蔓延，将还在逃亡，或者已经逃亡到红尘主城内的居民震得站立不稳，他们惊恐的看向核爆发生的方向，一时间呼吸都停滞了。 上一次红尘界域遭受核打击，还是在三百多年前。而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更迭，现在红尘界域的居民早已忘却了核打击的恐怖，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场景。甚至之前巫术协会众人造成的杀伤面积加起来，都没有无极君引爆的一次核打击范围大。 翻涌的黑色死神缓缓飘上云层，俯瞰众生，“界域灭绝战争”的序幕，在此刻才真正拉开。 “那种怪物，谁能对付的了啊……” 一个身影藏匿在红尘主城的墙壁阴影中，喃喃自语。 他叫穆长东，一位浮生绘的架构师，日常工作就是维护红尘主城一片区的“画卷”，现在则负责镇守主城城门，防止巫术协会的人屠杀居民。 原本，穆长东对浮生绘是比较有信心的，有那几位强的一塌糊涂的殿堂在，他想不出无极界域能怎么打，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见证这一场核爆之后，他想不出红尘界域能怎么赢。 此时在红尘主城门口，众多逃难而来的城镇居民，也脸色煞白的看着蘑菇云升起的方向，那处如今湮灭成虚无的废土，曾经是他们世代生活的家。 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往红尘主城逃难，恐怕他们也已经…… “妈妈，我怕……” “别怕，别怕。”母亲捂着孩子的眼睛，双唇颤抖着开口，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 “我们也会变成蘑菇吗？” “不会的……不是说，红尘有神明庇护吗？”身旁一位同样逃到主城门口的难民，突然开口。 母亲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顺着这句话安慰女儿，“是啊，红尘是有神明大人庇护的……我们不会变成蘑菇。” 女孩被捂着眼睛，身体还因恐惧微微发抖，听到这句话，她终于像是找回了一些勇气，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希望神明大人能来救我……我不想变成蘑菇。” 听到这，穆长东心中有些无奈。 身为浮生绘的一员，他当然知道所谓的“神明”传说是怎么回事。 那不过是一群闲着无聊，又按捺不住心中炫耀欲与被崇拜欲的浮生绘成员，偷偷摸摸弄出来的东西，他们用“画卷”的力量随意操控了一下天气，篡改了一下环境，在一部分居民眼中便成了无所不能的“神”……穆长东以前兴致来的时候，也这么玩过，人前显圣嘛，谁不喜欢？ 但归根到底，那就是一群毫无责任感的二阶或者三阶架构师，无极君一巴掌能拍死上百个…… 现在这群家伙扮演的“神”，竟然成了民众们心中的救命稻草，不可谓不讽刺。 “要是真的有神……那该多好。” 穆长东目光看着核爆消失的方向，长叹一口气。 …… 核废墟。 “咳咳咳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从破碎大地间响起，浑身焦黑的吕良人，踉跄的站起身，猩红的鲜血从嘴角渗出。 这片战场经历了他与布兰德的大战，几位殿堂的联手轰炸，然后就是无极君的大地化身与核爆，现在已经化作一座深陷地平线下的超级巨坑， 燃烧的余烬在空中纷飞，焦黑的大地死寂荒芜，像是置身于月球表面的环形山，再也见不到丝毫红尘界域的痕迹。 “该死……” 吕良人目光扫过四周，像是锁定了什么，瞳孔微微收缩，步履蹒跚的向那里走去。 原本整洁的白衣，已经破败不堪，他双手刨开一片焦黑废土，半截支离破碎的画框逐渐出现在他眼前，里面的抽象面孔也消失不见。 吕良人愣住了。 “……喂！喂！！”吕良人将半截画框的碎片抓起，双眸中满是血丝，“万象！万象！！” “看来他的身体，没有你那么结实。”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吕良人猛地回头望去，只见那座耸入云霄的大地巨人，依旧伫立在焦黑废土之上。但此刻的巨人头顶已经没有了贤者之石的光辉，也并不会移动，像是一尊雕塑静静的伫立在原地 此时的巨人残骸前，一个披着科研长袍的身影，正缓步向这里走来。 他随手一抛，一个东西便脱手坠向大地。 那是另外半截画框，只不过如今已经被转化成玻璃，随着坠落地面，砰的一声碎成满地残渣，半张死寂灰暗的抽象面孔，缓缓飘散在吕良人面前。 第二殿堂，死亡。 吕良人呆呆看着这一幕，握着另外半截画框的手，因愤怒而颤抖！ “无极！！” 他怒吼一声，全力攥紧八尺墨笔，像是挥舞着方天画戟的将军，拼死向这里冲锋而来！ 滔天杀意化作实质的水墨大军，从他身旁翻卷延展，眨眼间，一支数万人的铁骑便充斥在吕良人身边，猛地撞在无极君周围，将其淹没其中！ 但下一刻，无极君的身躯竟然转化为流淌的水银，任凭这些水墨绘制成的金戈铁马撞碎他的身躯，却没能对其造成丝毫伤害…… 水银涌动的身躯，在水墨大军中轻轻一晃，再度出现之时，已经来到吕良人的面前。 吕良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反应极快的挥舞墨笔，笔尖瞬息交织出方天画戟的锋刃，可当其触碰到无极君的刹那，竟然直接溃散纷飞，轻飘飘的消散在半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飞舞好似蒲公英的棉花，拂过无极君平静的脸颊。 与此同时，吕良人原本握着八尺墨笔的右手，也同样化作漫天棉花，一阵微风拂过，便空空荡荡。 吕良人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杀了你，浮生绘便算灭绝了。” 无极君淡淡开口，修长的手掌随之抬起，轻轻触碰向吕良人的脸颊…… 就在这时， 一根红色绣丝，从空无一物的虚无中穿行而出，瞬息缠绕在无极君的手腕之上！ 第667章 赐位 无极君的手，突然停顿在半空。 “……咦？” 那根红线，竟然在他的注视下陷入肌肤之下……不，应该说，切割。 在无极君惊讶的目光中，那缠着红色绣丝的手腕被轻飘飘的连根斩下，那只即将触碰到吕良人的手掌与身体分离，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空气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无极君，被斩落了一只手掌。 即便如此，无极君却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而他的手腕断口，则光滑如镜，甚至看不到任何的肌肉组织与血管…… 他微微皱眉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从开战到现在，无极君一人几乎屠尽了浮生绘所有殿堂，而且毫发无损……但现在，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丝线，竟然能斩落他的手掌，让他脸上罕见的浮现出诧异。 最终，无极君的目光锁定了一个方向。 轰——！！ 吕良人脚下的大地，骤然爆开，一只庞大的东方龙直接吞没了他的身影，急速冲上云霄，一枚枚玫红色的鳞片精细的好似宝石，反射着耀眼的光辉！ 这条东方龙席卷的狂风，将无极君的发梢吹的微微拂动，他眯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疯狂掠过的东方龙躯干，像是发现了什么，喃喃自语： “绣丝么……” 这条龙，是由绣丝构成的。 它的每一块鳞片，都由上万道极细的丝线交织而成，极为逼真，丝线的走向自然而唯美，所以晕染出宝石般的光辉，而这样的鳞片在这条东方龙身上，至少有上千块…… 这条庞大的东方龙吞下吕良人后，便在半空中腾云驾雾，左右飞旋……紧接着，就是第二条，第三条！ 这片焦黑的废土之下，一条又一条瑰丽的东方龙横空出世，它们从四面八方飞舞而来，将无极君那顶天立地的大地巨人撞得粉碎！ 破碎的石块在空中飞溅，雨点般砸落大地，这些东方龙粉碎大地巨人之后，便在半空中交织飞舞，像是一张绝美而震撼的绣图画卷！ ——《九龙巡天图》。 在这九龙狂舞的天穹之下，一个身影从远方缓缓走来。 那是个饱经风霜的老者，他穿着一身黑色麻衣，身形在九龙狂舞的映衬下渺小无比，但随着他的出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在废土之上蔓延。 鼎盛的青神道威压聚集于他一人之上，就像是自废土中升起的黑色太阳，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当他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看到他的人，心中都会不自觉的生出一种感觉—— 在这世界，他是唯一。 “这是……神道气运？”无极君双眸微眯，“神道气运承载于身，你就是这个时代的青神道魁首？” 黑衣老者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的看了眼地上破碎的画框，与那几滩血渍，沙哑开口： “看来……我还是来晚了。” “你来早，也改变不了什么。” 无极君淡淡开口，下一刻，九君级别的威压骤然降临。 仿佛无穷无尽的威压，像是将天穹压碎般，轰然砸在大地之上，霎时间漫天飞舞的碎石都被碾成粉末，就连空气仿佛都凝固在他身旁！ 黑衣老者的青神道气运，在这威压下也被冲的摇摇欲坠，像是飓风中的风筝，随时可能断裂崩溃！ “魁首，并不意味着强大……你仅有八阶，与我，有云泥之别。” 无极君话音落下，一柄不知由何种材质构成的黑色长剑，便从废土之中凝聚而出，他随手一挥，那柄长剑便冲上云霄！ 轰——！！！ 灼热的爆炸随着剑舞，将云层分割成两半，腾云驾雾的九龙也顷刻间被一剑劈开，崩碎成漫天绣丝，飘零飞舞着向大地落去。 “……云泥之别。” 在无极君的威压之下，老者的嘴角渗出丝丝缕缕鲜血，但眼眸中却没有丝毫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知沉淀了多少岁月的平静， 他笑了笑，饱经风霜的面孔上满是皱纹， “你说得对……所以，我想试试。” 漫天的断裂绣丝，好似一场浩浩荡荡的彩色大雨，席卷人间。 随着老者一步踏出，这些彩色“雨滴”突然开始主动的向他脚下汇聚，像是流光溢彩的光线残影，交织成一座台阶的轮廓。 老者缓缓抬脚，一步踏在其上，当脚掌落下的瞬间，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横扫废土！ 咚——！ 紧接着，这些绣丝“雨滴”开始汇聚成第二座台阶的轮廓！ 原本还准备应对老者攻击的无极君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巨变，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的试试……原来指这个？” …… 咚——！ 一道无形气浪席卷天地。 这一刻，黄昏社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吸引，疑惑的看向战斗废土的方位。 “你刚才说，首席醒了？？”梅花8随即问道，“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能感受到他的一些东西。” 陈伶眉头紧锁，在他的视野中，一切都像是接触不良的电视，高频闪烁……其中有一半，都是姚清那边带来的画面。 极具压迫感的白衣，充斥在空气中的杀意，绣丝交织的光雨； 恍惚中，陈伶仿佛看到，一个少年正在倔强的攀登台阶，即便已经力竭，依然在向光雨飘摇的天空爬去…… “你感受到什么了？” “他好像……很累。”陈伶不确定的开口，“但是，他体内的气息好像在不断攀升……他在迈步，有什么东西正在替他铺路，像是台阶一样。” “台阶？？”众人一愣。 咚——！！ 第二声巨响从远处传来，气浪在空中翻涌。 “莫非，他是想……” 白也眉头紧锁，双眸注视着战场的方向，眼眸中满是震惊。 “什么意思？”简长生感觉别人好像都知道什么，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说啊，爬台阶怎么了？他是想干嘛？” “他在试图完成神道自证，让天地赐位……” “赐位？赐什么位？？” 白也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赐青神道的，半神之位。” …… 第668章 神道自证 “赐半神之位？” “神道尽头，便是成神……而成神，需要神位。”白也缓缓解释道，“但神位，不是说阶位到了就能自然获得的，每一条神道的尽头只有一个神位，而且这神位只能由天地赐予……”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八阶突破九阶，就跟前面的阶位晋升一样，精神力够了就行。”简长生若有所思。 “你现在阶位不高，确实是这样……但等你晋升到高阶之后，每升一阶，都会极为困难。” “所以，怎样才能让天地赐予神位？” “天地赐位的方法，只有一个……向古今天地，证明你所走的这条神道的价值。” “……证明，神道的价值？？” “能够接触到神道赐位的，只可能是神道魁首，而魁首身负一整条神道的气运……到那个地步，就不仅是神道赋予魁首力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魁首也能代表一整条神道。 你可以理解为，魁首是对应神道的代言人，而想要天地赐位，代言人就必须向古今天地证明，这条神道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只有古今天地认可这条神道对人类文明做出的贡献，神道才能获得神位……如果无法证明，古今天地就不会赐下神位，这条神道也将不会出现半神。 魁首代表神道，向古今天地证明自身意义的过程，就叫‘神道自证’。” 听到这，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 “神道，是古往今来人类文明中职业神性的体现……那神道自证，是不是各个职业就是向人类文明，证明自身存在意义的过程？” “可以这么理解。”白也微微点头，“但神道自证，极难成功……因为门槛太高了，只有对人类命运本身造成重大影响，让人类命运因一条神道而改变，才有可能被古今天地认可。 而且古今天地的赐位，也只是针对魁首，是暂时的。就算这个时代有一位魁首完成了神道自证，登临九阶半神，他死后神位也会被回收，只有等下一个时代，新的魁首再完成自证，才会出现新的半神。 而且同一条神道，同一个时代，只能拥有一位半神…… 据我所知，这个时代完成自证的神道，凤毛麟角。” 梅花j双眸注视着前线战场的方向，目光复杂无比： “确实，青神道在这个时代，乃至上一个时代，都不曾出现过半神；如果浮生绘的首席，真的代表青神道完成自证……将轰动所有人类界域。” …… 咚——！！ 光雨般的绣丝在空中急速汇聚，当老者脚掌踏下的刹那，第三道巨响回荡在红尘界域上空！ “神道自证么……”无极君眼眸微微眯起。 通往天穹的绣丝台阶的尽头，一颗青色的星辰无声点亮，就像是亘古以来的职业神性化作实体，星光闪烁中一道道曾在青神道上留下痕迹的伟人残影，此时都被唤醒，跨越时空的宏伟目光融化在神道星的光辉中，投射向那道缓慢登阶的黑衣身影…… 青神道，在注视姚清； 青神道，在支持姚清。 随着老者又一步登上台阶，他身上的神道气运越发浓烈，青神道的神道星悬挂在他头顶，脚下的绣丝台阶也逐渐染上青色，一股无与伦比的威压肆虐世间！ 无极君皱眉看着那登阶的身影，手掌轻轻按向大地，轰鸣的震颤之间，上百柄黑色长剑拔地而起！ 这些长剑悬浮在无极君周身，随着他指尖一动，便交织成密集的剑雨，呼啸着向那条通往天穹的青色神道斩去！ 然而，这些刚才还能斩开《九龙巡天图》的长剑，在即将触碰到神道的瞬间，就骤然定格，像是被无数双无形的大手攥住，诡异的悬停在空中！ 嗡——！！ 天穹中，青色的神道星光芒大盛，无极君的上百剑雨在同时应声爆碎！ 无极君的眼瞳微微收缩，来自神道星的威压刹那间撕开他的九君威压，在恐怖的冲击下，整个人都踉跄的向后退了半步，脸色难看无比。 先不说站在这里的无极君，仅是本体的一道分身，战力并不完整，即便是巅峰状态的无极君在此，恐怕也没法伤到姚清分毫…… 因为“神道自证”过程中的姚清，已经不仅是姚清……他所代表的，是一条自人类文明中孕育出的神道。 在神道自证结束之前，姚清都是“不可攻击”的状态，任何人都没法伤到他。 无极君的攻击，没能让老者分心丝毫。 他双眸凝视着神道尽头，缓缓抬起脚掌……再度踏上一阶！ 咚——！！ 支离破碎的记忆扫过他的眼眸，他一切过往似乎都融入在脚下的台阶中，支撑着他的身体，一步步登上云霄。 …… “娘炮！” “姚娘炮！” “哈哈哈哈，你们看啊，他校服上还绣着小鸟～女孩子才会穿这种衣服吧？” “我上次还看到他自己偷偷在学校里绣花！” “你们不知道吗？姚清全家都是绣花的！你看他的手，都是天天拿针线留下的茧子。” “现在女孩子都不会绣花吧？姚清好娘啊！姚娘炮！哈哈哈哈……” “……” 讥讽和嘲笑充斥着他的耳畔，他仿佛又回到那肮脏狭小的街角，看到众多身影围在一个瘦弱少年的身旁，拳打脚踢。 少年狼狈的倒在水洼中，双手抱着头，来自外界的恶意就像是无数根针，将他扎的千疮百孔。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无端的对自己释放恶意，他明明只是想继承奶奶的手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球鞋的鞋底肆意踩在他的脸上，慢慢遮住了他的眼，泥泞充斥着他的前路，让他看不见自己未来的方向。 就在这时， 嘲笑，讥讽，谩骂，突然都消失了。 一个穿着黑衣，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老人，缓步走到他的身边……他的眼眸浑浊，却又倒映着一丝清澈。 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掌伸出，握住了少年的手掌。 他们的手掌都长着厚厚的老茧与伤疤。 少年微微一愣，被老者温柔的从地上拉起，稚嫩的脸上满是茫然。 “我们该走了。”老者说。 “去哪？” 老者抬起手，指了指前方。 原本肮脏促狭的巷道，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宏伟壮丽的青色神道，穿透云层，直抵天穹之上！ “去向这片天地，证明我们的价值。”老者牵着少年的手，微微一笑， “……就从这里开始。” 第669章 请天地赐位! 老者牵着少年，两人同时迈开脚步，踏上下一级台阶。 咚——！！ 乱世的哭喊声，回荡在两人的耳畔。 炮火连天，高楼坍塌，无数曾经的亲人和朋友倒在血泊中，肃杀与绝望冲击着这两道身影，仿佛奔涌而来的时代浪潮，要将他们彻底吞没…… 少年成长了。 他从那个稚嫩的孩子，一步步蜕变成独当一面的青年，他的个子越来越高，高到足以凭那高大结实的体型，在乱世的洪流中给自己和在乎的人杀出一席之地。 青年眼眸中的迷茫越来越少，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到最后，他眼中只剩下无与伦比的坚定。 “还敢向前吗？”老者问。 “敢。”青年重重点头，“我一定要变得更强……就像姐姐和他一样。” 老者笑了，满是风霜皱纹的脸上，隐约还能看出曾经的少年气息，他与青年同时抬脚，踏上了第六级台阶。 咚——！！ …… “你说什么？？！” “我们唤醒红尘君的时候，休眠舱受到了损坏……在低温下维系生命运转的x-113药剂无法用常规方法进行体内外循环，尤其是在红尘君失去自我意识的情况下……所以…… 红尘君，无法休眠。” 青年的呼吸粗重无比，他透过实验室的观察窗，看着那躺在金属桌上的身影，眼眸中满是挣扎与痛苦。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姚先生，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其他基地发送求救信号……红尘君休眠失败，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在睡梦中老死，所以最乐观的情况下红尘基地也只能维持五十年。 在这五十年内，我们需要将红尘基地的百万人口分批转移到其他基地，现在界域列车的轨道被毁，这将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任务……” “就没有……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很抱歉，失去了休眠舱，我们无法抗衡岁月，姚先生。” 青年的双拳不自觉的攥紧，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看向科研人员： “你刚才说，休眠舱的故障，是因为那个什么药剂无法按照常规手段进行体内外循环？” “是的，姚先生。” “那如果……如果我能用某种手段介入人体，手动操控它们进行循环呢？” 科研人员愣了一下，“这……理论上是可以，可原本的接入装置也坏了，强行接入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而且红尘君已经陷入沉眠，贸然接入装置，万一失败，恐怕反而会加速死亡。” “接入失败的概率，有多大？” “……七成。” “……我知道了。”青年深吸一口气，“把装置，接在我身上吧。” 科研人员一愣，“您说什么？？” “把装置接在我身上，如果我死了，那就继续按照原计划，撤离红尘基地的居民……如果我活下来，我有办法替姐姐延寿。” “可，可您接入损坏的休眠舱，就算能勉强延寿，也没法靠沉睡渡过时光……” “我知道，我只要能活下去就好……哪怕苟延残喘。”青年走入实验室，来到那沉睡的身影身旁，看着她的脸颊喃喃自语： “只要我活着……我就能替她抗衡岁月。” 一根绣丝从他的指尖飘出，无声的钻入沉睡的苏知微体内。 青神道——【人体绣图】。 …… 咚——！！ 当两人再度迈上一步台阶，青年的身体突然爆开血雾。 一道道拳头大的圆形伤口，贯穿他的四肢与背部，像是某种极为粗壮的管子连入身体，原本高大健康的身体，就像是逐渐枯萎的花朵，变得憔悴而佝偻。 “还要前进吗？”老者问。 “……要。”青年惨惨的笑了笑，“几百年而已……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 历史的洪流在两人身旁飞旋，像是一道波涛汹涌的旋涡，无数的身影聚集在小小的砂石中，挥舞着旗帜，对着天空怒吼。 一根根狰狞粗壮的黑色管道，从损坏的休眠舱中延伸而出，连接在那覆满冰霜的身影之上。 他低垂着头，肌肤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像是一具被装置寄生的傀儡。此刻在他的身前，正站着好几位身影，正恭敬的低垂着头，聆听那虚弱而不容质疑的声音： “我相信……艺术，可以改变时代。” “我答应过那些先驱……他们的子女，要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 “我们没法消除核辐射，没法保证他们永远健康，但可以让枯萎的大地，生长出最灿烂的花……艺术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如此吗？” “用青神道，替芸芸众生绘出理想国……终有一天，这片废墟将因我们而改变。” “我们就叫……浮生绘吧。” 众多身影应了一声，恭敬的对那憔悴身影鞠躬，然后匆匆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那身上插着密密麻麻管道，憔悴苍白的身影，目送他们远去，随后缓缓低下头，看向身前那笼罩在绣丝中的沉睡身影。 他微微一笑：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如果我真的能踏出那一步……这幅图，应该也就能绣完了。” “到那时，你会回来吗？” …… 青年的眼瞳瞬间睁开，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与身旁的苍老身影一起，踏上第八级台阶！ 咚——！！ 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红尘界域上空。 这一刻，青年的样貌在岁月冲刷中逐渐衰老，最终变成了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他与身旁的老者站在一起，像是一对跨越时空的影子。 两道身影站在这级台阶上，逐渐重叠在一起，像是历史的轨迹逐渐与现实重叠，古与今在这一刻被天地所见证。 下一刻，一个苍老而坚定的声音，回响在天穹之上： “青神道魁首姚清……请天地赐位！！” 第670章 登阶 当姚清的声音回响在红尘界域上空的瞬间，世界都安静了。 青色的神道星悬于天穹，无数道伟人残影注视着神道尽头……在那里，姚清的身形巍然屹立，在他的身前，是一片虚无。 他在等待古今天地给予回应，他在等待第九级台阶。 下一刻，姚清眼前的景象变了。 虚无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降临，它没有任何实体，却无所不在……当它降临的刹那，海量的信息涌入姚清脑海。 他的意识就像是跨越时空，他亲眼见证了第一个人类于自然中孕育，亲眼见证一个族群在岁月冲刷下艰难求生……当他们第一次将树枝打磨成锋利尖刺，当他们第一次在岩石上刻下歪歪扭扭的图案，当他们第一次在山洞口点燃火焰，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自姚清耳畔炸响！ 从那一刻起，人类文明的基石自湍急岁月中深深扎根，时光长河的边角拂过姚清脸颊，他看到日夜如同扫婆娑树叶缝隙的光影，疯狂的闪烁，人类文明在以千年为单位急速堆砌。 越来越多的符号被镌刻在石块；星罗棋布的部落交织成城镇，自河流沿岸拔地而起；鲜艳的布匹点缀在热闹的人群；有人围在高高垒砌的篝火旁欢快起舞；有人用药草涂抹淋漓伤口；有人用刻着不同数量圆孔的石头骰子娱乐消遣…… 姚清的眼瞳不断收缩，文明的光芒在其中疯狂闪烁，他看到人类文明的金字塔在岁月长河中越来越高，在岁月冲刷下不仅没有丝毫摇晃，反而越发宏伟耀眼！ 在旁人眼中，姚清依旧站在第八级台阶之上，眼前是空无一物的虚无； 但在他自己眼中，他已然置身于浩瀚无垠的文明高塔之前…… 他渺小如蝼蚁。 “这就是……古今天地？”姚清喃喃自语。 时代在变幻，文明还在不断堆砌，他看到霓虹灯在黑暗中短暂闪烁，很快又寂灭进入虚无，大灾变之后，便是人类界域的诞生……他看到了红尘。 三百年，对人类而言是无法抵达的岁月彼岸，但在人类文明面前，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他看到虚假的红尘，在核废墟中拔地而起，数百万人口在画卷中繁衍生息，过去的秩序被逐渐替代，新的秩序缓慢生成……数百万人，于人类命运而言只是一条细微至极的分支，但这条分支的命运，确实因姚清而改变。 红尘的存在并不完美，在繁华绝美的表皮之下，滋养着罪与恶，但那并非是姚清或者任何人的错…… 归根到底，这是人性本身。 人性，比人类文明诞生的更早，是烙印在人类基因中无法修改的痕迹。人类文明的繁华瑰丽，有极大程度都来源于人性，但有光注定有暗，人性的恶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文明，都永远存在。它或许会因极度森严的律法而被约束，但绝不可能消失。 如果没有姚清创办的浮生绘，在核废墟的绝望中滋养的人性暗面，只会更加残暴，更加猖獗。 艺术，确实改变了时代。 古今天地的气息，在姚清周身缓缓退去，那座巍峨耸立的人类文明高塔也逐渐淡化在他的视野……但与此同时，第九级台阶在姚清身前的虚无中，缓慢勾勒。 那是人类文明认可姚清的标志，那是古今天地为他送出的最后一级台阶…… 天地赐位！！ “……他成功了？？”无极君见此，眼瞳骤然收缩！ 看到这一级台阶出现的刹那，姚清苍老的面容，终于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简单而纯粹，曾经那个被骂娘炮，懵懵懂懂的少年终于踏过所有风浪，见证云霁初开……当他真的站在第九级台阶之前的这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少年。 “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姚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抬起脚掌，轻轻落在第九级台阶之上…… 下一刻，登阶的巨响宛若涛涛钟鸣，响彻世间！！ …… 盗道古藏。 灰色云层在空洞天穹下流转。 荒芜死寂的大地之上，一座欧洲中世纪风格的恢弘神殿巍然屹立，无数珍宝与琉璃般的落地扇窗折射光芒，好似灰界中唯一璀璨耀眼的明珠，熠熠生辉。 透过七彩斑斓的琉璃窗户，能看到数以千万计的文化瑰宝，陈列在神殿之间……锈迹斑驳的青铜兵戈，珠光宝气的明代金三足鼎，路易十五的圣日耳曼汤碗，镶嵌十一颗哥伦比亚祖母绿宝石的印度王冠，纸页泛黄的达芬奇手稿，一辆完好的经典法拉利250lm…… 这些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珍品，跨越时空聚集在这里，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岁月中盗走了每一个文明最宝贵的东西，珍藏在这座恢弘壮丽的神殿之中。 而此时，在神殿的最深处，一座极具压迫感的白银王座，无声凌驾于所有珍宝之上。 “咦……” 死寂的神殿中，一声轻咦突然响起。白银王座上的一个身影，缓慢睁开双眸。 那是个穿着英伦风白色衬衣，与灰色绅士马甲的男人，黄金雕琢的扣子一丝不苟的排列在身前，黑色微卷长发披散在耳后，像是一位从欧洲中世纪走来的贵族。 他的五官立体，眼瞳淡蓝，虽然有着西方人的轮廓特征，但又保留了东方人脸庞的柔和，像是一位混血。 “天地赐位么……想不到在这个时代，青神道还能出一位半神。” 他一只手撑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虚无中的某个方向，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枚古罗马的奥利斯金币，在修长指尖轻快的翻滚把玩。 “青神道挺有意思，借过来玩两天倒也不错……” 他眉头微微上扬，指尖一弹，那枚金币便翻滚着飞向天空，与此同时他修长的手掌抬起，似乎想在虚无中抓取什么……但下一刻，他指尖停在半空。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叮当—— 奥利斯金币坠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翻了两下之后，趴在地面一动不动。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这次我就不偷了……”他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还以为世上又能多出一个有意思的家伙……可惜了。” 第671章 半神姚清 红尘界域。 沙石飞舞的寒风，拂过空荡村庄，呜呜作响。 一个披着戏袍的少年身影，从干枯树干下缓步走过，每一步踏出，都在青石板路的水洼上荡起阵阵涟漪……这座红尘界域的边缘村庄，只剩下他一人行走。 他的步伐很慢，像是个悠然散步的普通人，偶尔还停下身摘取一片枯萎的草木，驻足观望流淌的河水，以及时不时飘然而过的云层…… 咚——！！！ 随着一阵轰鸣的巨响，从远处那连接天穹的青色神道传来，一道肉眼可见的余波扫过天空。 披着戏袍的少年，并未多看那里一眼，只是捻着一截枯萎黄叶，缓步前行…… 宽大的袖摆在风中轻舞， 半晌后， 一声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的戏腔，回荡在无人村庄上空： “觉来红尘皆虚幻，勘破浮生~~一梦间~~~” …… 咚——！！ “这……这是……” 红尘主城墙边，架构师穆长东的眼眸微微收缩，脸上满是震惊！ 从刚才开始，他就感受到体内的青神道路径在颤动，仿佛是在与什么共鸣，而当第九声巨响出现的刹那，体内的路径就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精神力猛地涨了一截！ 不仅是他，世间所有踏上青神道的人，精神力都在这一刻获得了增长……虽然增长幅度并不大，但确实存在，替他们省去了几个月的苦修。 所有青神道拥有者，都感知到了神道的变化…… 他们的魁首完成自证了。 神道魁首完成神道自证，获得半神之位，来自神道的回馈也反哺到每一个神道拥有者身上，像是在通知所有人，在这个时代，青神道已经更进一步！ 穆长东呆呆的看着那条耸入云端的青色神道，一时间热泪盈眶…… 是的，红尘界域的“神明”传说，一开始就是虚假的。 但从姚清踏上九阶的那一刻起， 红尘界域，真的有神。 …… 半神姚清。 当姚清站上第九级台阶的那一刻，他获得了除“青神道魁首”，“浮生绘首席”之外的，全新的身份。 他代表这个时代青神道的顶点，是这个时代唯一的青神道半神。 姚清的黑色衣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后的神道虚影逐渐消散，那双平静的眼眸俯瞰大地，与废墟中的白衣无极君再度对视。 无极君的脸色凝重无比。 云泥之别？ 不， 他亦登临云霄。 “现在……我应该有与你一战的资格了？” 红尘界域的上空，一座庞大到遮天蔽日的阴影逐渐降临，像是月球跨越虚空横压而下，一座座半镂空的浮雕穹顶在众人眼中逐渐靠近。 那是红尘基地！ 随着姚清双手抬起，红尘基地竟然化作无数细密的绣丝，铺天盖地的向大地坠来，像是一场色彩缤纷的绣丝暴雨……这些暴雨定格在姚清身旁，远远望去，宛若一座倒悬在空中的城市。 村庄，河流，柳树，桃花……红尘界域的上百城镇，在这一刻以绣图的形式，一比一复刻在云端。 像是镜像的红尘界域。 在这倒悬的绣图界域之下，姚清悬于空中，宛若神明。 “欢迎来到……【万物绣国】。” 无极君的眼瞳中，倒映着漫天绣图，感受到那同样属于九阶半神的气息，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在思索。 随后，他心念一动，一股力量被分离出身体； 刺啦—— 微弱的电光顺着他的身形，游走在满目疮痍的废墟大地，最终渗入土壤内消失无踪…… “也好。”无极君淡淡道， “就让我见识一下，同为九阶，你们神道半神与九君……究竟是谁更强。” 他一脚踏在地面，身形便化作白色残影破开虚空，九君级别的威压与半神威压疯狂撕扯，急速朝着半空中的姚清掠去！ 姚清满是老茧的指尖轻抬，身后的红尘绣图便伴随着他的身形，蜂拥的迎着无极君撞去！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空中轰然对撞！！ 砰——！！！ 两位半神的冲击，像是灭世的陨石在空中对撞，翻涌的火浪横扫界域上空，蕴含的能量丝毫不亚于刚才的核爆！ 但紧接着，倒悬的红尘绣图便滚滚落下，吸收了两人所有的战斗余波，甚至将姚清与无极君的身形一起吞没其中！ 半神之战，毁天灭地。 无极君的随手一击，便能引发核爆级别的杀伤，他与姚清的战斗若是在红尘界域进行，恐怕整座界域都会被打的灰飞烟灭……当然，这就是无极君想看到的。 如果能用这种方式，一举屠灭红尘，布兰德就能一口气炼出所有的贤者之石，无极君也能当场恢复全盛实力，成为掌握贤者之石的永生九君，他甚至还得好好感谢姚清一番。 而姚清，自然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绣图翻滚，无极君与姚清的身形都已经消失不见，像是真的被困入了绣图的世界，只是偶尔有灼热的光芒从绣图缝隙中传出，却没有丝毫力量逸散到红尘界域。 红尘，再度陷入沉寂。 然而， 在无极君和姚清进入绣图后，不过一分钟， 细密的电弧重新从地底渗出，覆盖整片废墟……土壤在这些电弧的转化下，内部结构被强行改变，表面竟然泛起水银般的色泽，无声的荡起涟漪…… 一只只水银手掌从中探出，紧接着就是光秃的头颅，与细长的躯干，一个个通体银色的高大怪人，从地底缓慢爬出，像是密密麻麻的蛆虫大军攀上地表，令人头皮发麻！ 这些怪人身高近三米，但体型修长，像是干枯瘦削的筷子，脸上也并没有五官，它们表面散发着与无极君肌肤相似的光泽，气息阴冷而肃杀。 这群银色的怪人足足有上千只，它们伫立在废墟中，像是一支诡异的军队，死寂无声。 突然，它们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同时转向红尘主城的方向，细长的双腿急速迈开，像是蜂群般四散开来，从不同方向奔袭而出！ 银色浪潮，正在杀入红尘！ 第672章 军团入境 “他成功了。” 荒芜的泥泞道路上，众多黄昏社员看到那从天而降的绣图界域，神情都有些惊讶，而梅花8感受着体内增长的精神力，眼中浮现出崇敬与欣喜。 “想不到，这次居然亲眼见证了一位半神的诞生。” “……是啊，这可真不常见。” “他跟无极君打，谁会赢？” “在我印象里，半神之战都极少，更何况是九君与神道半神之战。”白也若有所思，“这两者理论上是同阶，战力也在伯仲之间。” “但现在的无极君，应该不是完全体吧？” “嗯，不过现在的首席应该也……”白也沉吟片刻，没有继续说下去，“总之，这两人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话说回来，半神之战都开始了，咱们黄昏社的高层怎么还没到？”简长生疑惑开口， “之前在极光界域的时候，不是还有梅花k来镇场子吗？这次该不会就靠我们几个，完成九君回收吧？” 众人对视一眼，确实也感到奇怪。 “或许，是高层另有准备？” “这些事情，就让高层头疼去吧……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 “陈伶，陈伶？” 楚牧云的呼唤，让陈伶突然惊醒。 此时的陈伶，还没从姚清的视角中脱离出来，刚才的他亲身经历了登阶的全过程，也感受到姚清与无极君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但或许是第四面墙的缘故，他并未代入其中，没感受到姚清的情绪变化。 自始至终，他只是一个旁观的“观众”。 但即便如此，亲身经历登阶证道带来的震撼，还是让他久久难以平复。 “……我没事，我们走吧。”陈伶尽量让自己忽视那场混乱的神战，跟着众人继续向前走去。 众人沿着泥泞道路走了不久，大地便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嗡嗡嗡——！ 陈伶的脸色一变，他下意识的看向某个方位，从大地的震颤幅度来看，有一大群什么东西正在向这里靠近。 “先躲起来。” 梅花j立刻摘下魔术帽，轻轻一挥，众人便消失在半空，只剩下一只帽子孤零零的飘落在地。 嗡嗡嗡——！！！ 大地的震颤越发强烈，远处的尘埃飞扬而起。 一支怪异的类人型银色军团，踏碎枯萎的山林与村庄，像是势不可挡的银色浪潮，席卷大地。 随着它们的移动，大量的血脚印残留在大地之上，它们中大部分身体都挂着猩红血迹，或者残缺的肠子与血块，这些东西自然不是它们的……而是奔赴这里的路途中，疯狂屠杀留下的痕迹。 它们出现的瞬间，浓郁的血腥气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不知究竟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这些银色怪人没有眼睛，却仿佛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修长平滑的“头颅”扫过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生命痕迹之后，便轰鸣着分散开来，继续向四面八方搜寻。 黑色的魔术帽倒扣在地，尘埃飞扬的混乱间，被其中几个银色怪人连踩四五脚，变得皱皱巴巴。 银色军团逐渐远去，不知过了多久，黑色魔术帽微微颤动起来。 陈伶，楚牧云，红心9等人接连从里面跳出，最后梅花j回归，从地上捡起那顶破破烂烂，又沾着血迹的帽子，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 “……这是我最喜欢的帽子。”他咬牙开口。 “没事，洗洗还能用。”简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现在看来，无极君确实没把握能打赢首席……所以留了后手。”方块10思索着说道，“他想尽快收集足够多的灵魂，炼制出更多的贤者之石？” “应该是了，没有贤者之石，他就始终没法发挥出全部战力，表面上是首席拖住了无极君，但无极君也在拖延首席……” “这些银色怪人，虽然对应的阶位不高，但数量极多，速度又快，确实是最佳的收割机器啊。” 众人交谈之际，陈伶看到唯独梅花8没有参与， 他皱眉看着银色军团留下的满地血脚印，目光沿着银色军团袭来的方向，缓缓望去…… 那里，是一座满目疮痍的村庄轮廓。 梅花8下意识的摆动双腿，向那里走去。 如墨的云层在空中翻卷，细雨绵绵划过人间，陈伶看着梅花8逐渐远去的身影，犹豫片刻后，还是跟了上去。 沿着泥泞道路向前，血色的痕迹越发浓郁，密密麻麻的脚步像是混乱的蛛网，遍布大地。 随着两人的前进，一些东西逐渐出现在他们视野。 残缺的躯体横七竖八的插在泥泞，十余颗头颅残余着惊恐与绝望，散落在血泊各处，染血的发丝凝结成块，随着细雨的飘舞僵硬摆动，浓郁的血腥恶臭像是毒蛇，骤然钻入两人的鼻中！ 地上的这些人，大多穿着城镇居民的服饰，粗布麻衣，有的身上还背着包裹，像是正从远处村庄逃离来的难民……他们有老有少，也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只不过如今婴儿的躯体也被一刀两断，像是断在地上的一截血色蚕蛹。 陈伶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凌乱的血脚印，从痕迹上看，这群难民应该是在逃亡途中，遇上了从边境杀来的银色军团，全家老少亲朋大概十二人，都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被斩杀，甚至都没人能逃窜几步。 再往前看，一座焦黑的村庄正屹立在废土之上，像是刚经历一场大火，将一切无情吞没。 梅花8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脸色逐渐苍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梅花8？”陈伶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喊一声。 梅花8仿佛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只是如同雕塑般站在那，几片枯黄的叶片在微风中打旋，指引着他的目光，轻飘飘的看向焦黑村庄的边缘。 梅花8像是发现了什么，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他僵硬的迈开脚步，向那里走去…… 那像是一座坍塌的院落废墟。 废墟中，几乎看不到任何完整的物品，所有东西都在大火中被烧成焦黑，梅花8来到一片凌乱的断墙前，双手一块块搬开碎石…… 蒙蒙细雨中，一具被烧干的女孩躯体，出现在他眼前。 第673章 格尔尼卡 那是个十岁不到的女孩，身上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一块碎石轻轻一碰，碳化的手臂便碎裂成满地残渣……她的身旁是一片草叶燃烧的灰烬，以及被烧的不成型的斗笠。 或许是空气中充斥着焦肉味，或许是废墟中残余的刺激性化学成分，让梅花8的喉结剧烈滚动，半秒后，他猛地扭过头，疯狂干呕。 陈伶穿过满地碎肢，走到他身旁，鼻子轻嗅了嗅： “是硝酸甘油……他们用火焰屠村了。” 呕——！！ 梅花8的胃在疯狂抽搐，不断干呕，整个面庞苍白而狰狞。 那段折磨了他大半年的经历，此刻又控制不住的涌上心头，他的耳边开始幻听那一声声绝望的哭喊，眼前的废墟也不自觉的扭曲，变成烈焰滔滔的人间炼狱。 他看到妇女抱着孩子，在浓烟中疯狂奔逃，一边祈祷着上天能放过她的孩子，下一刻一柄利剑便无情的将她与襁褓中的婴儿斩成两段……他看到身影在火海中绝望狂奔，无论如何打滚火焰都越来越旺，最终绝望的烧干在浓烟之间……他看到花儿在枯萎，他听到众生在哀鸣，战争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火焰吞没一切。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就仿佛他早已亲身经历过一般； 恍惚间，梅花8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假，他精神崩溃了，他痛苦的跪倒在地，眼眸中满是血丝： “陈伶……” “我们真的……逃出《格尔尼卡》了吗？” …… 枯萎的丛林间，两道身影迅速穿行。 “李先生……李先生，您慢点！”孔宝生一边翻过土坡，一边气喘吁吁的开口，“只是花草树木枯萎了，人应该不会受到影响……您先别急。” 李青山快步穿过小径，按照记忆中的方向，翻下土坡，走回泥泞的大道之上。 他双眸紧盯着柳镇的方位，脸上难掩焦急。 红尘界域的异变，让他记忆中的一切天翻地覆，李青山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红尘真正的模样……但此刻他最担心的，还是身在柳镇的奶奶安危。 这种枯萎的异变，会不会影响到她的身体？突然发现周围环境变化，她会不会害怕？ 她有没有跟着别人一起去红尘主城？ 李青山心里没底，现在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快一些，再快一些……他要用自己的双眼，确认奶奶是否平安无事。 “前面就是柳镇……我们很快就到了。”李青山指着远处的城镇轮廓，说道。 孔宝生眯起眼睛，看向那个方位，突然有些诧异的开口： “前面好像有一拨人过来了。” 只见在泥泞大道的另一边，七八个人影正一起往这里走来，行色匆匆，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更是直接被大人扛上肩膀，以此来加快步伐。 “是柳镇的人吗？” “不太确定……我上去问问。”李青山立刻迎了上去。 两人跟这群人接触，才知道他们并非是从柳镇来，而是从比柳镇更偏远的蓬莱镇逃难而来。 “你们怎么还往这个方向走啊？”一位妇女脸色煞白的开口，“我们就是从那来的，一路上看到好多烧焦的房子，还有很多被砍碎的尸体……那边可去不得啊！” “柳镇呢？柳镇也遇难了吗？！” “柳镇没有……不过里面的人，好像都逃走了，应该也是往主城去了。” 李青山略微松了口气。 他正欲开口再问些什么，大地突然轻轻震颤起来。 嗡——！ 几人同时一愣，疑惑的环顾四周，孔宝生像是看到什么，突然指着一个方向惊恐开口： “那……那里……！！” 道路的尽头，三道高大的银色怪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这里靠近！ 众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从它们惊悚的外貌，以及逐渐转变为利刃的修长手臂来看，那些东西对他们绝没有善意。 阵阵惊呼从人群中传出，几乎所有人都被吓傻了，他们在红尘踏踏实实的生活了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种怪物？ “快跑！！”李青山第一个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冲到众人身前，“分头跑！！我来挡住它们！” “李先生，你……” 孔宝生并不知道李青山已经踏上神道，对于李青山留下断后的决定，十分不解。 “我能保护好自己。”李青山回头，郑重的看着他的眼睛，“宝生，你们先去柳镇，我家的地址已经告诉你了……我抽开身之后，立刻就去找你们汇合！” 说完，李青山便一脚重踏地面，身形迎着那三道急速飞掠来的银色怪人冲去！ 他抬手抓住衣领，用力一撕，精神力翻涌之下，几根写有“杨”字的武将旗帜从他背后凭空勾勒，一副银甲转瞬间套上身躯，散发着刺目的光辉，如同一位所向披靡的战神！ 真我演绎！ 看到李青山的变身，孔宝生眼中闪过震惊。 但他反应还是极快，第一时间掉头逃跑，选择了一批分头逃亡土坡的身影追去……林先生不是一般人，这一点孔宝生很清楚，李先生是林先生的朋友，拥有这种力量也很合理，孔宝生知道自己留下也只会给李青山带来压力，既然如此，不如拼尽全力的活下去。 化身杨宗保的李青山，反手拔出背后的一杆“杨”字将旗，在手中挽出一朵枪花，下一刻这将旗竟然变成一杆银色长枪，在他的呼啸飞奔中破开空气，发出尖锐声响！ 他一人一枪，向着三位银色怪人笔直冲去！ 真我演绎之后，李青山的身形也高大无比，即便是跟银色怪人对峙也毫不逊色，一杆银色长枪如龙般游走，格挡住横斩来的怪人手臂！ 铛——！！ 轰鸣巨响扫荡而出，李青山的力量与银色怪人相比，还是逊色了几分，一时间踉跄的后退数步，脸色难看无比。 下一刻，另外两位银色怪人接踵而至，三柄修长的利剑划破空气，从不同方向斩向李青山脖颈！ 第674章 分离 李青山的瞳孔骤然收缩！ 寒芒闪烁，李青山的身形以超乎寻常的柔软，向后下腰，险之又险的避开其中两剑，而最后的第三剑则骤然倾斜，擦着他的肩膀斩过！ 银色的盔甲格挡剑锋，擦出刺目的火花，李青山身形拖出残影向后退避，这才躲开一劫。 猩红的鲜血顺着李青山的肩膀晕染，他一只手握着银色长枪，耸立在泥泞大道之上，看向三位银色怪人的目光凝重无比。 这些银色怪人不知是什么东西，本身并没有神道或者阶位，但速度和力量都已经超越二阶，触及了三阶的门槛……李青山也只是二阶，若非真我演绎大幅度提升力量，恐怕刚才三位怪人围攻之下，他就已经死了。 正如李青山所料，想战胜它们是不可能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那些普通人的逃亡争取时间。 三位银色怪人锁定李青山，光滑的水银脚掌踏过泥泞大地，它们的身形迅速变形，从脖子两侧与肋骨两侧分别又长出手臂，手臂的尖端融化成锋锐剑尖，直指李青山！ 三位怪人，十八只足以斩断一切的手臂，森然寒芒映照在李青山面庞，生死危机感骤然降临。 随着寒芒急速划破空气，李青山只能攥紧手中长枪，被迫迎上去。 铛铛铛——！！ 四道身影厮杀在一起，银光闪耀大地，穿戴戏袍与盔甲的李青山在三者围剿下节节败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从远处飞速袭来。 彩色油墨洒落在地，如同游走的蛇群攀上其中一位银色怪人，化作枷锁将其死死禁锢；另一人双手向虚空连按，光影化作细长的羽箭，刹那间便将被禁锢的怪人击碎！ 霎时间，李青山的压力大减。 他回头望去，只见来的是两个浮生绘的架构师，从气息上看两个都是三阶，应该是正好路过这里，出手相助。 李青山见此，抓紧时机调动力量，主动与一位银色怪人拼杀在一起，枪芒与剑锋急速碰撞，铛铛声响彻天际。 “以二阶硬抗三位银色怪人围剿，这人是谁？”其中架构师看着勇猛的李青山，诧异开口。 “不知道，应该是隐藏在红尘界域内的其他神道拥有者。”另一人一边封锁着第二只银色怪人，一边回答，“看样子，是戏神道……” 说话间，两位架构师已经再度联手击杀一位银色怪人，将目光投向最后一位与李青山厮杀的目标。 李青山余光看到油墨在飞舞，便一枪荡开银色怪人的手臂，身形毫不犹豫的急速后退，几乎同时，油墨蛇群与光影箭矢擦着他的鬓角飞过，将最后一位银色怪人的身躯洞穿！ 亲眼目睹最后一位银色怪人倒下，李青山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的身形逐渐缩小，身上的将旗与盔甲也随风消逝，重新变回了普通人的模样，只是如今衣衫都被鲜血染红，看起来狼狈无比。 “多谢二位出手相助。”李青山对着两人抱拳。 “你实力不错。”一位架构师微微点头，“虽然阶位低，但是对付这些怪物还是可以的……我们现在人手不够，跟我们一起回主城吧。” 李青山一愣，没想到这两人会直接抛出橄榄枝……不过也很合理，光是巫术协会，就够浮生绘喝一壶了，现在又多了一大批银色军团，这些银色怪人虽然实力不强，但数量极多，现在的浮生绘根本不可能忙得过来。 “这……”李青山有些为难。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红尘界域若是灭了，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另一位架构师沉声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李青山没有回答。 如果是平时，李青山当然愿意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毕竟家国之难在前，他也不会当避战的懦夫……但…… 他的目光看向柳镇的方向，眼中满是担忧。 “抱歉，二位。”李青山深吸一口气，“我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等结束之后，若有余力，一定相助！”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往柳镇的方向狂奔！ “诶，你！” 架构师看李青山掉头就跑，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有恼羞成怒的出手阻拦，而是用力拂了拂衣袖，冷哼一声，“这群唱戏的，真是懦夫！” “算了，说到底也就是个二阶，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我们走吧。” 两人看了眼李青山离去的方向，随后便径直往红尘主城靠近。 …… “我……我跑不动了！” “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咳咳咳咳咳……” 孔宝生的身后，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气喘吁吁的在土坡阴面的石块上坐下，已然满头大汗。 孔宝生见此，也没有再跑，而是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也坐了下来。 那三个银色怪人并没有追上来，他们已经安全了……但孔宝生却始终挂念着李青山，也不知道他面对那些怪物，有没有成功脱身？ “爸爸，我好饿……” “乖，我们再多忍一会，等到了主城就有东西吃了……”一位大汗淋漓的男人轻声道。 “我们……这是跑到什么地方来了？”妇人茫然问道。 “不知道，刚才跑的太匆忙，没注意方向。” “那，那我们不会又撞上那几个怪物吧？？” “不行……还是不能休息，等到了红尘主城，才算真正安全！”男人下定决心，还是咬牙从石头上站起，背起不过三四岁的女儿，向孔宝生走去。 “你好，你知道红尘主城怎么走吗？” 孔宝生微微点头。 “那太好了！”妇人眼中闪过惊喜，“刚才忘了问……你们应该也是去主城避难的吧？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抱团一起走，遇上什么事也能相互照应一下……” “不，我……” 孔宝生正欲解释自己是要去柳镇，但犹豫片刻后，还是陷入沉默。 其实，孔宝生并没有很想去柳镇，从一开始，他就是想留在惊鸿楼……他出现在这里，不过是李青山将他打晕带了过来，如果刚才自己执意要回去，李青山大概率会为难，甚至为了自己放弃去柳镇，护送他一起回主城……孔宝生知道李青山奶奶还在柳镇，他不想让李青山为难。 但现在，如果李青山能顺利从银色怪人手中逃脱，就能回到柳镇与奶奶相见，安全的等待与陈伶汇合……自己是否去柳镇，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孔宝生也想过，直接带眼前这家人一起去柳镇避难，但一来他们未必会信柳镇更安全，二来他们就算去了，李青山家也未必容得下这么多人，现在柳镇其他人都离开去避难，也没有食物可以充饥…… 孔宝生沉默许久，深深看了眼柳镇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眼主城的方向，深吸一口气…… “好，我带你们回主城！” 第675章 车队 红尘主城。 一排整齐的车队在主城城门前，缓缓停下。 此时的城门口，还有几波城镇的难民正在排队进城，他们的身上满是尘土与汗渍，长途跋涉也让他们饥肠辘辘，突然看到有一排整齐的车队从主城内驶出，一时间都愣在原地。 负责登记难民姓名与数量的几位警员，同样疑惑的对视一眼，快步向车队走去。 最前方的黑色汽车车窗缓缓摇下。 “你好，我们是黄氏财团的车队，我们要出城。”全叔主动开口。 “黄氏财团？”听到这四个字，警员们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透过车窗看向后座那穿着黄色长裙的少女，神情有些惊讶。 生活在红尘界域，黄氏财团的大名他们当然如雷贯耳。尤其是那位董事长黄簌月，名号更是骇人，红尘商界的后起之秀，史上最年轻的财团董事长，凭一己之力让黄氏财团跻身超一流财团的经商天才…… 但他不明白，黄氏财团为什么在这时候出城？ “黄小姐，现在城外很混乱，出去恐怕有生命危险。”警员郑重警告。 黄簌月还未回答，全叔便提前应道：“我们知道，但是我们还是要出去，麻烦各位通融一下……出任何事情，我们自会承担。” “这不是通融不通融的事……” “算了，让他们出去吧。”另一位警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只负责守城，让外面的难民进来，至于他们要不要出去，我们管不着。” “……行吧。” 警员后退两步，摆了摆手，“现在进城的人多，你们车队开慢点。” “感谢。” 全叔示意司机继续前进。 车队嗡鸣启动，沿着城门缓缓向外驶出，正在排队进城的难民们从车流两侧绕行，无数道目光落在这支车队上，有人羡慕，有人疑惑，有人惊讶……毕竟对于自小生活在主城外村镇里的居民而言，大多数人连汽车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妈妈，这些轰轰的东西是什么？” “是汽车，能带着人往前走的。” “好大啊……我们镇上为什么没有啊？” “这东西很贵很贵的，而且我们镇上都是小路，汽车开不了……” “啧，这么多车啊，这就是主城里的大户人家吗？” “警员先生你好，我想问一下哪里有卖吃的？我们一路从汉镇走过来，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先忍一忍吧，不久前主城刚遭受袭击，几个主要的粮仓都被毁了……现在我们人手不足，也没法统一调配食物分发。” “我倒是还能忍忍……可孩子……” “实在不行，就只能去找主城本地人买一点，他们生活在这里，家里可能有吃的储备……但现在绝大部分居民都已经去地下避难设施逃难了，不要抱太大希望。” “……” 随着车窗摇起，外界的嘈杂被逐渐隔绝。 人头攒动的光影，在窗外流转。安静地汽车后座，黄簌月双手放在膝盖的皮箱上，低垂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小姐，您怎么了。”全叔问道。 “我只是……”黄簌月张了张嘴，还是说道，“只是感觉自己有点像逃兵。” “逃兵？” “主城的情况并不好，不是吗？”黄簌月透过车窗，看了眼光秃的城墙，与城墙门口寥寥站着的几位警员，“整个红尘主城的居民，都在向这里汇聚，但除了浮生绘外，几乎没有任何能保护居民的手段……就连警员，也就是一人配一把手枪，靠这些东西，真的能挡住无极界域吗？” 全叔怔了半晌，摇头安慰道： “小姐，您想的太多了……归根到底，我们只是商人，就算知道红尘主城的困境，那又能怎样？ 鲸鲨财团，乐园财团，鼎鹿财团，这几个老牌财团哪个没养一批拥有神道的保镖？但他们遇到事不还是第一个躲起来自保吗？更何况我们黄氏财团才崛起不久，根本没他们这么深厚的底蕴，就靠我们那三四个保镖，又能做什么？ 这些难民跑到主城，是为了保命；我们离开主城去柳镇，也是为了保命……大家都一样。” 黄簌月沉默许久，也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正如全叔所说，他们只是商人。 “所以，那三个财团怎么样了？”黄簌月问。 “据我所知，灾钟敲响的第一时间，鲸鲨财团和乐园财团就割让一部分利益，一起躲到鼎鹿财团的地下避难所了。” “……他们三大财团，现在躲在一起？” “是啊，之前各大财团的庄园，都是往奢华舒适建的，只有搞土地建设起家的鼎鹿财团，给自家地底修了一座地宫。”全叔忍不住感慨，“这个鼎鹿财团，确实是有先见之明啊……不过，最惨的也是他们。” 黄簌月眉头一挑，正欲问为什么，突然就想通了其中缘由， “鼎鹿财团主营地产建设，资产大部分都是以地皮和建筑的形式存在……但前一轮灰界入侵，主城里的建筑毁了近一半，现在又有界域之战，这两轮灾难过后，鼎鹿财团恐怕要破产了。” “是这样的，这次过后，恐怕鼎鹿财团最值钱的，就只剩那些大型施工机器，运输车，和土地爆破的炸药了。”全叔欣慰的看了眼后面的车队，“这么一比，我们应该是几大财团里最幸运的。” 车队缓慢驶出城门，沿着泥泞道路径前进，细雨夹杂着飞溅的泥石，打在嗡鸣的车队之上，原本干净整洁的车身顿时增添了几分狂野。 车队的大灯撕破昏暗雨幕，列队前行，一开始大路上的难民不少，都在准备进城，但随着车队拐入前往柳镇的支路之后，路上的人影就越发稀少起来。 黄簌月沉默的坐在后座，看着窗外荒芜枯萎的山林与大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司机突然开口： “小姐，前面有两个人倒在地上……像是晕过去了。” 黄簌月抬头望去，只见泥泞道路的中央，确实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倒在那，像是晕过去一般，挡住了车队的前进。 “下去看看。”黄簌月一边说着，一边推开车门。 第676章 钱 道路上的，是一对父女。 父亲的身上满是泥污与血迹，脚下是一片凸起的石块，额头处残余着鲜红伤口，像是砸在了什么地方；女儿大概十岁不到，身上没什么伤，只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两个人都没有生命危险。”随车队的医生蹲下身，给两人检查了一下，“应该是低血糖，再加上长途跋涉，绊倒之后就没能起来，晕过去了。” 全叔见此，有些犹豫不决的回头问道： “小姐，我们怎么办？” “带他们上车吧。”黄簌月停顿片刻，“既然看到了，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车队的人挤一挤，多加两个人不难，我们的水和食物也足够，尽快给他们补充点糖分。” “好。” 在全叔的安排下，几位保镖将这对父女也带上车，同时调了点糖水让两人喝下，女孩和黄簌月，全叔一起坐在后座，破了头的父亲则在下一辆车由医生照看。 安顿好之后，车队便继续前行。 没多久，女孩便呻吟着缓慢苏醒。 “这里是……哪？” “放心，你们安全了……”黄簌月轻声向她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并告诉她父亲就在后面的车里，不用担心。 一番询问后，女孩说他们是从蓬莱镇跑出来的，路上遇到了一群银色怪人袭击，是有个背着将旗的高大身影出现替他们拖住时间，他们才有机会逃出来，不过还是跟其他人跑散了。 “背着将旗……？”听到这个描述，黄簌月的眼中满是茫然。 这个年代了，谁会背着将旗到处跑？ “应该是路上遇到了某条神道的拥有者。”全叔解释。 女孩明显没有坐过汽车，此时在这辆轰鸣的汽车后座，看向窗外的目光满是不安： “姐姐……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去柳镇。” “可是，爸爸说要去主城，到了主城才安全。” “柳镇比主城更安全。” “那为什么大家不能一起去柳镇呢？”女孩天真问道。 “因为柳镇太小了，容纳不下几百万人。” “那我们是趁着其他人不知道，偷偷去吗？” 黄簌月怔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陷入沉默。 从某种意义上说，女孩是对的……柳镇虽然安全，但无法容纳数百万人，换句话说知道的人越多，柳镇反而越不安全，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在城门口警员质问时，黄簌月没有如实回答的原因。 但当时黄簌月并没有想那么多，经过女孩这一句话，她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当时潜意识的心理就是这样…… 她放在皮箱上的双手，不自觉的攥紧。 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如果……如果我们要去柳镇的话。”女孩抿着双唇，有些局促的开口，“能不能带上少君哥哥他们？” “谁？” “是跟我们一起从蓬莱镇逃出来的邻居，遇到银色怪人后我们是一起逃的，后来少君哥哥被断墙砸断了腿，他爸妈就带着他在前面的屋子里休息，我爸爸是看我低血糖快犯了，就先带着我先跑的……” 黄簌月与全叔对视一眼，问道：“哪个房子？” “就是前面那个！” 女孩的手指向前挡风玻璃，只见车队的正前方，一座村庄的轮廓若隐若现。 “小姐……” “正好顺路，就顺带一下吧。” 或许是为了弥补“自私”感带来的愧疚，黄簌月没怎么犹豫便应了下来……她有车，有补给，她能做到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的救人。 全叔见此，自然也不会阻拦，自家小姐的为人他是知道的，整个红尘主城唯一的慈善基金，就是小姐一手创立，见死不救不是她的性格。 车队在昏暗村庄前缓缓停靠。 黄簌月，全叔，以及众多保镖依次从车上下来，总计二十余人，在这片空荡的村庄中穿行。 昏暗的天穹夹杂连绵细雨，微风拂过枯萎的大地，在空无一人的建筑中呜呜作响，几分钟后，众人便在女孩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屋子前。 “就在这里面。” 女孩看到熟悉的屋子，立刻迈步跑上去，“少君哥哥！我带人来帮你们了！！” 一缕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黄簌月鼻腔，她愣了一下，还未等有所动作，身旁的保镖便突然出手，将女孩和黄簌月护在身后。 “小姐，您先退后……情况不太对劲。”一位保镖沉声道。 黄簌月微微点头，牵着女孩的手退至众人身后，随着几位保镖同时踢开大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翻涌而出。 屋子背面的墙壁，此刻已经被什么东西撞得粉碎，呜咽的狂风在断墙内飞旋，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陈列其中，触目惊心。 “少君哥哥……”女孩呆在原地。 黄簌月也心中一惊，下意识的遮住女孩的眼睛，脸色复杂无比。 几位保镖走上前，先试探了一下两个大人的气息，彼此对视一眼，无奈摇头……但当他们走向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惊喜： “小姐，两个大人都没气了，但孩子还活着！” 黄簌月灰暗的眼眸，顿时重现光芒！ “快！快想办法救他！医生呢？医生在哪？？” 在黄簌月的催促下，随队医生快步上前，仔细检查一番后，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样？” “这孩子的运气好，心脏天生左偏，就算是被贯穿胸膛也没有致命……但是流血过多，伤口已经感染，再不救治，就来不及了。” “那还等什么？” “小姐，我需要能够静脉注射的血袋……还有抗生素，麻药，消毒水，以及手术器具……” “全叔，把东西给他。”黄簌月回头看向全叔。 全叔张了张嘴，无奈摇头： “小姐，我们车队没有血袋……” “那抗生素呢？！” “也没有。” “麻药和手术器具？？” “……也没有。” “该死，那我们有什么？！！”黄簌月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即将死在面前，心中焦急无比。 全叔沉默许久，苦涩的开口： “钱……小姐，我们只有钱。” 黄簌月愣在原地。 第677章 走 孩子死了。 死在呜咽的风中，死在沉寂的雨里，死在黄簌月的面前。 他们二十多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痛苦挣扎，看着他的血液一点点流干，看着他伤口化脓发臭，却什么也做不了…… 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萦绕在黄簌月的耳畔，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眸中满是愤怒，不甘，与迷茫； 慢慢的，女孩哭累了，憔悴的依靠在一位保镖身旁，仿佛丧失了所有力气。 “……小姐。”全叔走到僵硬的黄簌月身边，张了张嘴， “小姐，我们该走了。” 黄簌月缓慢转头，看向身后。 车队的大灯撕破昏暗雨幕，这些嗡鸣的机械猛兽，承载着足以买下世间绝大部分东西的财富……但在战争中，在一条条即将逝去的生命前，与满车的白纸没有区别。 “全叔……我们带着这些钱，真的有意义吗？”黄簌月沙哑开口。 全叔能明白黄簌月的意思，长叹一口气道： “小姐，钱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但这场灾难过后，我们总是要生存的……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财富，如果就这么泯灭在战争中，未免也太可惜了。” “那如果……如果这场灾难过不去呢？如果今后就不会再有红尘主城了呢？” 全叔愣在原地。 “但是小姐，无论有没有意义，它们都已经在这里了。”全叔眉头紧皱，“难道，你要把它们全都当场烧掉吗？” “……不。” 黄簌月望了眼血腥至极的房屋，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决然， “全叔，你说的没错……钱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它只是用来流通的货币……我们没法用钱去买孩子的命，但我们可以用钱，去阻止更多人丧命。” “怎么阻止？我们只是商人，世俗的钱财，怎么可能抵挡无极界域的那些人？” “当然是用我们最擅长的手段……交易。” 全叔疑惑看着眼前的少女，他根本无法理解黄簌月的思路……交易？难道是用钱去买通那些无极界域的人？这怎么可能呢？人家既然掀起界域之战了，怎么可能为了这些钱就退走？ “我不想当逃兵了，全叔。”黄簌月指了指这一排整齐的车队， “我们在红尘界域长大，我们生活在这里……我想用这些钱，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带着它们当缩头乌龟。” “那，那柳镇呢？” “……不去柳镇了。”黄簌月深吸一口气，眼眸中精芒闪烁， “我们回红尘主城！” …… “我们真的……逃出《格尔尼卡》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陈伶怔在原地。 他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焦黑城镇，与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脑海中也浮现了在画卷中感受到的一切……他们逃离了画作的《格尔尼卡》，却没能逃离现实的格尔尼卡。 真正的战争，比画作更加残酷。 梅花8从来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人，也并非见不了血腥的菜鸟，他少年时就见过了太多风浪，即便是面对极光界域那般人间炼狱般的场景，都没有如此剧烈的反应……但红尘界域的情况，不一样。 一方面，是他在《格尔尼卡》被折磨了太久，早已有了心理阴影；另一方面，当时的极光城是极寒杀人，无相无形，全城的人都在无声中被冻死，但现在红尘界域面临的，却是赤裸裸的人为屠杀！ “这是一场战争。”陈伶缓缓开口，“但与我们无关。” “……无关？” 梅花8抬起头，那张苍白的面孔看着陈伶，满是不解， “陈伶，你也在《格尔尼卡》里待过……现在，你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陈伶沉默许久，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但最终，他还是睁开双眸，坦诚而又平静的回答： “……没有。” “……呵呵，那你还真是无情。” 梅花8踉跄着从地上站起，径直向红尘主城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陈伶突然开口。 “我不是你，陈伶……我已经在《格尔尼卡》里待了太久，战争的阴影已经刻入我的脊髓，我没法当一个事不关己的‘观众’。” “你要介入这场战争？” “在加入黄昏社之前，我曾是这里的第九殿堂。” “我知道，但你应该清楚，这一切都毫无意义。”陈伶沉声道，“我们终将逆转时代，重启世界，到时候无论是战火中的红尘，还是冰雪中的极光，都会被时间逆转……” “如果因为所有事情都没有意义，就什么都不去做的话，那此时此刻的我们，又因什么而存在？！我们经历的所有事，我们见过的所有人，亲人，朋友，你想说他们的死活也都无所谓是吗？！” 梅花8瞪着陈伶的眼睛，声音掷地有声， “我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陈伶。我可以以黄昏社员的身份，参加界域葬礼……但在那之前，要我眼睁睁的看着这里化作人间炼狱，我做不到。 或许我的介入改变不了什么……但那种面对战争，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梅花8从陈伶肩膀走过，微风在枯萎大地上轻旋。 世界陷入死寂。 陈伶沉默的看着梅花8远去，并没有阻止…… 严格来说，梅花8介入界域之战，帮助红尘一方的行为，已经算是违反了黄昏社的中立态度，但他并不认为，一个六阶的梅花8能改变什么。 既然他想履行自己作为第九殿堂的职责，那就随他去吧……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伶与梅花8，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重新回到了黄昏社的大部队，此时的白也等人，也神情复杂的看着这里，不知有没有将刚才的一幕看见。 但人群中，红心9的身影也不见了。 梅花8，红心9的消失，让众人的队伍显得单薄了一些，但众人像是有着某种默契，也没有人提及他们的消失。 “红心……还走吗？”简长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走，为什么不走？” 陈伶执着的看向烟雨中的某个方位， “我们继续去柳镇。” 第678章 旗帜 柳镇。 李青山用力推开柴门。 吱嘎—— 刺耳的摩擦声在院内回响， 一路狂奔而来的李青山粗重喘息着，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他焦急的走入院中，目光扫过四周。 与那两个浮生绘成员分开后，李青山便片刻未停的跑回柳镇，正如刚才那些难民所说，柳镇的人基本都走完了，一路上他只看见无数空荡的房屋，整个镇子静悄悄的……这让李青山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杨家将舍身忘死保家邦，忠烈英名万载扬~~~卫国安民承使命，江山如画岁月长~~~” 收音机吱吱呀呀的戏曲声从小屋传来，正如记忆中一样，在院子上空回旋，虽然有时沙哑不清，却能给人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听到这个声音，李青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脸上浮现出喜色，快步跑到屋子门口，推门而入。 “奶奶！” 昏暗的小屋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倚靠在床头，双眸闭起，听着一段戏曲的录音带，不自觉的摇头晃脑，像是陶醉其中。 她并没有听到李青山推门而入，也没有听到那声惊喜的呼唤，只是自顾自的听着曲，嘴角还带着一丝怀念的笑意。 李青山知道奶奶耳朵不好，索性快步走上前，又喊了一声： “奶奶！！” 老人的眼眸缓慢睁开，看到眼前的熟悉面孔，似乎有些惊讶，“乖孙……你回家嘞？？” 她那只仅剩的，老花的右眼，上下打量了李青山许久，满是皱纹的嘴角咧开一个笑容， “乖孙胖咯，你这花戏服……漂亮的！” 李青山的戏袍上，还沾着刚才打斗的血迹，模糊着看就像是点缀飞舞的红蝶，确实别有一番美感。 现在这个情况，李青山已经没时间跟奶奶讨论这些，当即大声问道： “奶奶！！隔壁的钱老师呢？他们没来找你吗？” 李青山离家之前，特地拜托过隔壁的钱先生一家，替自己照顾好奶奶，他是柳镇德高望重的老师，人品不错，再加上李青山还给了钱，应该会好好照顾奶奶才对…… 但现在，隔壁一家已经走空了，奶奶还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钱啊？他来嘞……他要带我去什么……城里，我不乐意去。我就躺在床上，用拐杖杵他！”奶奶摆手，“后来，他就走嘞！” “啊？您为什么不愿意去？” “我老咯……我滴家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一边说着，奶奶一边又在床头躺下，脑袋随着悠扬的戏曲声轻晃，嘴里还喃喃跟着一起唱。 李青山见此，有些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对老人家而言，她不懂什么界域之战，也不懂什么主城逃难……她只知道，她这辈子都生活在柳镇，这里是她的家。奶奶的岁数放在整个红尘界域都算是长寿，到这个地步，她已经不在乎什么死活了……她只想留在故土。 这种老人家的顽固执着，让她成了柳镇最后一个留下的人，也变相的保护住了她。 其实李青山从踏入柳镇的那一刻，就隐约感受到，这里与之前不太一样了……即便花草已经枯萎，但一根根绣丝依然飘落在枝头，它们散发着神秘而强大的气息，像是在警戒着什么。 正如陈伶所说……现在，柳镇是最安全的。 无论如何，知道奶奶没事，李青山整个人放松下来，他在床边坐下： “奶奶，这段时间我给你寄的钱，都收到了吗？” “收到嘞，乖孙！”奶奶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她抚摸着李青山的头发，“乖孙出息嘞……赚这么多钱，奶奶一分没动，都给你留着娶媳妇！” 一边说着，她一边起身，从床下拖出一个上着锁的厚重盒子，又从枕头下边掏出钥匙，颤颤巍巍的将其打开。 盒子上层，是一团用布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打开之后，里面便是众多堆叠整齐的银票，像是一块块结实的砖头……这些是这段时间李青山在主城挣到的钱，每次拿到薪酬，他除了留下极少量自用，其他的都寄回到这里。 他本意是想让奶奶用这些钱改善一下生活，吃点好的，换台新的收音机……没想到，竟然一分未动的存在这里。 李青山长叹一口气，他正欲跟奶奶说些什么，余光突然落在盒子下层，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下面这个盒子……又是什么？” “介个？介个是我们家祖传滴宝贝！” 李青山一愣，“咱们家穷的家徒四壁……哪里来的传家宝贝？” 奶奶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堆积，她颤巍巍的将那落满灰尘的盒子搬出，视若珍宝般在怀中摩擦片刻，才递给李青山。 “乖孙，你打开看看。” 李青山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他将这盒子打开，一股岁月尘封的霉味便扑鼻而来……他忍着这异样的味道，看向其中，微微一怔。 盒子中，是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布……或者说，是一面旗帜。 “这是……什么东西？” 李青山将那面旗帜小心拿出，旗帜的表面有些润滑，像是浸过某种油，但即便如此，旗帜本身还是极为坚硬脆弱，不知已经被保存了多少年。 李青山试图将这面旗摊开，但发现它的面积实在太大了……无奈之下，他只能走到院落中，在宽敞的地上将其一点点还原展开。 那是一面巨大的旗帜，需要至少两个人分别撑着杆，才能将其完全举起在空中，宽度相当于十几个人肩并肩站成一排，李青山将其完全展开后，几乎将整个院落铺满…… 旗帜的绝大部分区域，都被大量的签名所覆盖，它们有的严肃方正，有的歪歪扭扭，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这些名字，都是在不知多久的岁月前，用鲜血写上去的。 在这些已经氧化到黑紫的密集签名之下，几行龙飞凤舞的鲜艳大字，像是夹杂着无数的呐喊，镌刻在历史长河之中。 “「我们以为人子女，为人父母，与怀揣炽热心脏之人的身份宣誓」” “「我们自愿献出青春、肉体、与生命，为人类文明之未来开拓前路，为后世子孙之安定奠定基石，踏入废土，重建家园」” “「我们将义无反顾，我们将所向披靡，我们将去不复返」” “「愿我们筑起之高塔，重现人类荣光」” 李青山的瞳孔微微收缩。 第679章 何必是我 “这……这是……”李青山宛若雕塑般站在原地。 他知道为什么这面旗帜，会如此之大了……因为只有这么大一面旗，才能签下这数百道名字，让它们每一个都清晰的在誓言上留下痕迹，让后世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的看见。 这些文字，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冲击着李青山的心灵。他不知道是谁写下的这些，也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但这一刻，李青山被震撼到了。 奶奶拄着拐杖，一点点从屋中挪出，她在旗帜旁站定，用拐杖的尖端，指着《先驱者宣言》最中央，最狂野的暗沉签名，颤巍巍开口道： “乖孙……这个，是你祖上。” 李青山的目光顺着奶奶的指引望去，一个名字跃入他的眼帘： ——李承伟。 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此刻就像是有某种魔力，攥住了李青山的视线。 “咱们祖上……是英雄嘞！很久以前……他带着一大批人去修铁路，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些话，都是他写的……” 一边说着，奶奶从盒子的最底端，又拿出一份极为老旧的日记本，递到李青山手中。 李青山下意识的将其翻开。 从前面的几页来看，这篇日记的时间线是在大灾变发生后，日记的主人，也就是李承伟带着一家人进入红尘基地避难，大多都是关于基地的环境，如何安顿，以及他给妻子与儿女进行心理辅导的琐事…… 但当李青山翻到中间，情况开始急转而下。 【……6月23日】 【我看到天空中坠下火焰流星；】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等我回过神来，我们所有人都被转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说这里是红尘君造出的小世界，说基地正在遭遇核打击，情况很不妙。】 【我有点发懵，不是说人类内战早就结束了吗？怎么还有人能发射核弹？而且，红尘君不是已经沉睡了吗？】 【我问了身边的几个朋友，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基地的工作人员也一直在忙碌，根本没有时间解答我的困惑……我很不安。】 【……】 【6月24日】 【一夜之间，大家似乎都像变了个人……他们有人说外面遭遇核打击，食物和水都要耗尽了，好多人都疯了般去抢物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也没用，到处都乱糟糟的，甚至有两个疯子想来搜我们身上的东西，吓的阿珍和阿毅哭了一整晚。】 【但我不明白，如果物资耗尽，大家迟早都得饿死在这里，他们现在去抢那么一点食物又有什么意义呢？在灾难面前，他们的理智都被狗吃了吗？】 【直到那个叫姚清的年轻人出手，混乱的局面才安定下来。】 【这个姚清很厉害啊，有手段，有力量，会安抚人心，听说他还是红尘君的弟弟？不过好像不是亲的……嗯，我感觉他提到红尘君时候的眼神不太对，我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等我有空打听一下。】 【……】 【6月25日】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物资并没有完全被毁，还够我们这些人用一段时间；坏消息是，原本铺设的界域列车轨道被炸烂了，其他界域的补给进不来，而且通讯塔似乎也出了问题……再这样下去，我们饿死也只是时间问题。】 【红尘基地，好像在找志愿者去修铁轨，不过那里到处都是核辐射，他们说去了就基本没可能回来了……】 【所以，他们是在找人去自愿送死吗？】 【……】 【6月26日】 【我失眠了。】 【小世界里并不冷，今天夜里也没有人吵闹，就连一向呼噜连天的隔壁老四，也难得的安静下来……他们也和我一样，在想白天说的那件事吗？】 【我怕死，我怕痛，要我去冒着辐射修铁轨，我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但我的儿子和女儿，他们真的很可爱。】 【如果没有人去修路，那大家只能一起在这里等死，最坏的情况下，我甚至怀疑他们最后会吃掉彼此，人性不就是这样吗？】 【我不想我的儿子和女儿，成为别人的食物，或者去吃掉别人……既然如此，总得有人站出来，不是吗？】 【……】 【6月27日】 【我和那个叫姚清的年轻人谈过了，他向我承诺，会尽全力我的儿女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昨天想了一晚上，如果我们的牺牲，能够换来后世子孙们的平安和幸福，给他们一个可以依靠的家园，那我这一辈子，其实也挺值了？】 【好吧，我承认我还是害怕，我的腿还在打颤……但我们似乎没有退路，至少在儿女们面前，得当一回硬汉吧？！得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爸爸是个英雄，是拯救红尘界域的先驱！】 【对，我想好了！】 【我们都有父母，都有爱人，都有孩子；我们的血脉和意志都有人来延续，我们能保护好我们在乎的人，既然如此……】 【活下去的人，何必是我？】 日记戛然而止。 李青山看着最后的一句话，久久无法平静。 他自小在柳镇长大，对红尘界域，乃至红尘基地的历史都不了解……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们现在享受的所有，都是祖辈们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 他是先驱的后代。 “乖孙，长脸嘞！”奶奶咧嘴笑道，“以后你要知道……咱们祖上，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跟唱本里的杨家将一样！威风的很！” 李青山沉默了。 枯萎的叶片在微风中打旋，那袭染血的青衣，静静望着地上那贯穿岁月的旗帜，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狂野而坚定的“李承伟”三个字，与周围密密麻麻，向外面延伸的数百签名，恍惚中，一个个高举旗帜，义无反顾走向核废墟的身影，出现在李青山的眼前…… 因他们的牺牲，红尘界域才得以存在， 李青山其实没那么喜欢红尘，在柳镇唱戏的这几年，他看到了太多的黑暗与潜规则，他在这座城里看到了无尽的欲望，但这里，是他的家……是他们祖辈用命给他们换来的栖身之所！ 核废墟也好，假红尘也罢，他们这些生活在这里的人，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 无极界域很强，红尘界域胜算渺茫，绝大部分人都只能躲藏保命……但， 总有人要站出来的，不是吗？ 轰—— 远处的天穹下，熊熊火焰突然燃起，像是一片连天的赤龙之海，灼热与鲜红将远处的云层都染成红色。 滚滚浓烟在升起，无数生灵在哀鸣， 那是红尘主城的方向。 “老先生们……” 李青山一双拳头不自觉的攥紧，他喃喃自语， “他们的战火，又烧过来了。” …… 第680章 隔岸观火 “前面就是柳镇了。” 陈伶看着远处熟悉的房屋轮廓，平静开口。 “总算要到了。”简长生活动了一下肩膀，“我们这也算是横跨了大半个红尘了吧？再不到，人都要走累了。” “不过这柳镇看起来，好像跟其他城镇没什么不同……” “不。” 梅花j双眸微微眯起，目光落在最近的一棵枯树之上，若是仔细看去，能发现有一根根细密至极的丝线，正在其表面随风飘摇。 “这里的红尘假象，虽然已经破灭，但假象的表皮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些东西。” 白也微微点头： “这些丝线，残留着那个青神道首席的气息，应该是在几百年前浮生绘开始制造假象之前，就被偷偷藏在这里的……看来，那个首席很重视这里。” “这里有什么特殊？能让首席特地留下手段？”简长生眉头微皱，“而且，我们进去不会被当成敌人，直接袭击吧？” “应该不至于，这些丝线似乎有特别的触发机制，只要我们不轻举妄动，就无碍。” “看来红心6猜的没错，这里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众人沿着昏暗的青石板路，缓慢前行，周围的房屋都空荡荡的，整个城镇都没有丝毫生气。 陈伶目光扫过四周，神情有些复杂。 这是他第三次进入柳镇。 第一次来的时候，陈伶刚从人间炼狱的极光界域逃离，看到这里的山清水秀，宁静安详，很惊讶在这片乱世废土中竟然还有这么一片净土；第二次来的时候，已经是浮生绘的阶下囚，美景虽然依旧，但其中却透露着谜团；第三次来，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陈伶亲眼见证了时代的刀锋，一层层剥下红尘的面具，最终暴露出美好皮下的残酷真相……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一切的见证者。 “红尘主城那边，情况不太妙啊。” 楚牧云看着远处的冲天火海，眉头微微皱起。 “浮生绘的人手就那么多，要面对巫术协会，还有那些银色怪人的袭击，哪里能招架的住？”白也摇了摇头，“就算他们尽可能的集合战力，借用主城的地形来守，也很难坚持太久…… 除非浮生绘首席突然爆发，斩了无极君，否则红尘界域的灭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次界域葬礼，又是个大活啊……” “先找个地方歇歇脚，等主城那边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干活了。” 众人来到一处门户敞开的无人宅院，便直接在其中休息，与远处火光冲天的主城相比，这里安静的像是与世隔绝的孤岛。 柳轻烟并没有进入宅院，她看了眼柳镇的某个方向，脸上满是担忧与不安，跟陈伶暂且道别后，匆忙往那里去了。 关于柳轻烟的身世，陈伶也是知道一些的，早年间家里因经营不善而破产，欠下巨额债务，父母染病无力偿还，柳轻烟在红尘主城的收入基本都用来替父还债，而她之所以一路跟着黄昏社众人到柳镇，也是因为她家就在这里。 梅花8，红心9，柳轻烟相继离开，原本浩大的黄昏社队伍，顿时有些冷清，而陈伶也没心思在这里坐等。 一袭大红戏袍站在宅院门口，目光飘向李青山家的方向。 陈伶他们一路走来，路上消耗了很多时间，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李青山，黄簌月，孔宝生等人应该早就已经抵达柳镇，在李青山家那边集合了。 “我出去一趟。” 陈伶走入蒙蒙细雨中。 …… 陈伶沿着那条熟悉的青石板路，独自向前。 他记得这条路，当时他晕倒在山林里，被李青山救走的时候，吱呀作响的推车就是从这里经过的……当时那袭青衣随口唱的《红鬃烈马》似乎还在记忆中回荡，但入目之处，只剩下荒芜与死寂。 红尘，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正如白也所说，红尘的灭绝几乎已成定局，在陈伶的视角中，这也让梅花8在这时候挺身而出显得更加无意义。 明知一场战争极难胜利，明知就算插手也改变不了什么，为什么还上赶着去做呢？他身为青神道第一天才，未来明明一片坦荡，非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陈伶实在不理解。 坐看红尘灭绝，回收九君尸体，按部就班完成任务，最后逆转时代……这样才最高效，最直接，最稳妥。 陈伶不在乎红尘那些人的死活，他也不愿像梅花8那样，被情感所束缚…… 他只想向着最终的目标，最高效的前行。 滴答——滴答—— 细雨从枯萎树梢滚落，在水洼中荡起阵阵涟漪。 陈伶在李青山家的门扉前停下脚步。 陈伶左右环顾，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怎么回事……黄簌月还没到吗？” 黄簌月身为黄氏财团的董事长，她不会孤身一人逃过来，至少应该带上全叔，带几个保镖，还有一些财产……陈伶以为她会坐车过来，但放眼望去，现在柳镇里一台车都没有。 他暂且将疑惑压在心底，轻轻敲门，清脆的声音在宅院内回响，震落门旁的一截枯萎树梢。 一秒，两秒，三秒…… 等了半分钟，门后依然毫无动静。 陈伶眉头越皱越紧，他直接用力将大门推开，在一阵低沉的吱嘎声中，一片空荡无人的院落展现在他眼前。 “……没人？”陈伶愣住了。 陈伶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色，按照时间算，就算李青山等人速度再慢，这时候应该已经抵达了才对……怎么可能没人？ 李青山已经踏上戏神道，带着孔宝生逃亡不成问题；黄簌月身边应该也有神道保镖护卫，应该不至于遇难才对…… 难道是路上遇见什么事情，耽搁了？ 陈伶犹豫片刻，还是在院落的木椅上坐下，目光看着院落门外，开始等待。 陈伶觉得，自己都告诉他们柳镇最安全，现在主城那边又战火纷飞，他们没有理由不来；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远处的天空在战火中燃烧， 柳镇的细雨于静谧间飘落， 一袭大红戏袍在枯树枝下无声摇曳，他从惊鸿楼走到柳镇，从台上戏子一步步来到这里，成为隔岸观火的观众，他始终保持着绝对正确的理性， 但不知不觉间…… 他已孤身一人。 第681章 他往火中去了 陈伶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他只知道远处的战火越烧越旺，只知道柳镇的雨越发冰冷刺骨……这一刻，他意识到，他们或许不会再来了。 陈伶缓缓从椅子上站起，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正当他准备回到黄昏社的屋子，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的房屋中响起。 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走到屋檐下，目光看向雨中的红衣。 陈伶看到这老人，微微一怔。 “哎呦，我认得你嘞！”老人打量陈伶许久，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你是我乖孙捡柴火的朋友！你是丑角儿！你不化妆，我也认得你嘞！” 陈伶第一次来这里，就见过这位老人，她是李青山的奶奶，因为有一只眼睛是假的，所以陈伶对他的印象很深……现在看来，这位奶奶虽然年纪大，但记性还是相当不错的。 陈伶见此，当即问道： “奶奶，李青山他们回来过吗？” “你找我内乖孙？他回来过啊……但后来又走了，他还说，如果有朋友这里找他，就先带到屋里去歇息……” 陈伶心头一跳， “那他人呢？他走去哪了？” “他啊……” 老人缓缓转头，那双浑浊的眼眸中，倒映着远处的冲天战火， 她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那里说道： “……他往烈火中去了。” …… 红尘主城。 连绵火雨从乌黑的云层间飘落，附着在泥泞大地与枯萎丛林之上，将主城城墙之外化作一片火海！ 滔天火势如同浪潮，疯狂撞击着主城的城墙，却始终无法破入其中……在城墙之上，几位架构师联手催动神道，一张巨大的彩色画卷如同屏风，勉强抵挡着火焰侵蚀。 “该死……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一位架构师满头大汗的开口。 “前线应该已经彻底崩溃了，所有殿堂全部失联……恐怕……” “连殿堂们都失败了，靠我们这些人手，能挡得住吗？？” “怎么可能挡得住……要不，我们还是快跑吧？” “跑？到处都是无极界域的人，你能往哪跑？就算你跑出去了，你能在灰界中穿梭数千里，去到其他界域吗？”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挡不住，大家就一起死！！” “……” 众多架构师紧咬牙关，将自身的神道催动到极致，紧接着一道道黑袍巫师从火焰高空落下，卷携着各种诡异技能，撞入城墙之上！ 轰轰轰——！！ 此起彼伏的轰鸣响彻云霄，整个战场已经混乱成一团。 青神道与巫神道的厮杀，让城墙沿线都沦为废墟，在这混乱中一道道银色的高大身影，以惊人的速度穿过火焰，就像是过境蝗虫般冲入主城之中，然后急速分散。 浮生绘的人手到底有限，在抵挡巫术协会的过程中，根本无暇出手阻拦那些银色怪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冲入城内，开始沿着街道一路屠杀。 “红尘界域……完了。”一位架构师见此，眼眸中闪过绝望。 与此同时，一道脚踏鸿雁的身影急速掠过天际！ 那是个脸色泛白的少年，他站在画笔勾勒而出的鸿雁身上，俯瞰着下方战火纷飞的城墙，脸色难看无比。 他指尖在虚无中急速勾勒，下一刻，“人”字形的鸿雁阵列便急速俯冲而下，撞向部分还未来得及分散的银色怪人，一道道轰鸣的爆炸席卷战场，直接将其炸成碎片！ 刺目的火光在战场中撕出一道缺口，恐怖的气息波动荡漾，所有浮生绘架构师都是一愣，茫然的抬头看向天空。 那少年自鸿雁背上一跃而下。 随着他的身形轻飘落地，脚下的地面骤然扭曲，一座庞大的领域张开！ 城墙前方的战场，就像是被人强行压缩扁平，逐渐变成一副轻薄的画卷，所有人在一阵天旋地转之下，看到那少年的身影急速拔高……他像是独立于这片时空之外，手握一柄通体黑色的画笔，一双眼瞳灼热如同烈阳！ “我是浮生绘第九殿堂，林夕。”那少年声音宛若雷鸣， “接下来，由我指挥战场！” 话音落下，少年楼宇般大小的画笔破开画卷，骤然点在距离最近的一位黑袍巫师身上，后者的身形当场爆开，血色混杂在七彩的墨渍之中溅射，最终竟然化作无数的鸟雀游蛇，向战场各处奔袭。 “第九殿堂？！” 听到这四个字，众多浮生绘成员心中一惊，一些加入较晚的新人，则一脸茫然。 “他不是叛逃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好像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曾经是殿堂，应该不至于反过来攻击红尘。” “除了首席之外，他应该是红尘界域最后一位殿堂了……” “……” 战火燃烧之际，众人也没时间去质问梅花8，很快便按照对方的部署，有序的开始填补城墙的空缺，与四面八方袭来的黑袍巫术战在一起。 张开领域的梅花8，已经独立于战场之上，有着类似于第二殿堂的权柄，能够俯瞰全局…… 虽然这依旧无法扭转人数方面的劣势，但至少，能让闯入红尘主城的敌人减少，也替首席多拖延一点时间。 就在梅花8奋勇厮杀之际，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目光看向某个方位。 只见一个穿着戏袍，披着盔甲的高大身影冲破火海，急速向这里靠近，他身后背着一杆杆威武的将旗，随风狂舞！ “是他？！”一位架构师看到那身影，眼中闪过惊讶， “他不是逃跑吗……怎么又回来了？” 青神道与巫神道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一位戏神道的身影，确实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李青山目光扫过战场，并未停留，而是锁定了那一批闯入主城内，四下散开的银色怪人，毫不犹豫的往城内冲去！ 李青山很清楚，凭借自己的阶位，参与城外的战场估计很难活下来，人家随便一个领域交锋，他就难以招架。 既然如此，他不如直接进入城内，追杀那群银色怪人……虽然有些乏力，但李青山面对他们并非不可一战。 眼看着那将旗身影在朝主城靠近，众多架构师都在犹豫要不要阻拦， 但下一刻，梅花8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放他进去。” 第682章 模糊 门扉的吱嘎声缓缓响起。 一袭红衣从荒芜院落中，孤身走出…… 即便奶奶极力挽留，陈伶没有在李青山家多停，更没有进屋歇着等李青山回来……他很清楚红尘主城现在是什么情况，李青山既然选择回去，就没那么容易出来； 或者，永远也没法出来。 陈伶眉头紧锁，他不明白，李青山明明只是二阶，路上随便碰到一个巫术协会的敌人，都能要了他的命……他冒着这么大风险回去，有什么意义？他一个二阶，还能改变整个红尘的战局吗？？ 李青山走了，孔宝生估计也回了主城，黄簌月到现在也没来……整座惊鸿楼，除了他自己，没有其他人选择来柳镇避难。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陈伶肩头，他刚走出大门，便像是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身旁。 只见李青山的家门边，一个身影正鬼鬼祟祟的探着头，像是在偷听，突然看到自己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顿时有些尴尬…… “黑桃，你在这干什么？”陈伶沉声问道。 “哦……我那个什么……”简长生一边挠头，一边装模作样环顾四周，“我找厕所，没找到……不知怎么就迷路走到这了。” “……” 陈伶双眸微微眯起，“你跟踪我？” “我不是，我没有……”简长生发现自己狡辩不下去，索性心一横，咬牙道，“对啊，我就是跟踪你了，怎么？要跟我打一架？ 之前你杀我的事，还没过去，前两次没能打过你，这次打起来你也未必能赢我！” 面对简长生的挑衅，陈伶根本没兴趣跟他浪费时间，直接自顾自的穿过雨幕，往黄昏社众人的方向走去。 简长生紧随着跟在他身旁，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刚听到，你那个戏搭子回主城了？” “……对。” “你不去帮他吗？” “我为什么要去？”陈伶心中升起一阵无名之火，皱眉道，“之前就跟他们说了柳镇最安全，结果他们自己不来，偏要回去送死！我不明白他们在搞什么。” “其实，也没那么难理解吧？” “你什么意思？” “他们是红尘界域的人啊，他们在这里长大，他们想保护自己的家，有什么错吗？”简长生摊开双手，一语中的。 陈伶怔了一下， “不……可是他们明明改变不了什么……也没有意义啊？这怎么会是对的呢……” 简长生听到这，神情逐渐严肃，他缓慢停下脚步： “红心……不，陈伶。其实我之前就想说了，从那幅破画出来之后，你就变得很不对劲。” 那袭大红戏袍也停下身，皱眉看着他。 “虽然你以前也生性凉薄，但也没到冷酷无情的地步。”简长生缓缓说道，“之前在极光界域的时候，你还会因为看到人们被冻死而愤怒，会因为看不惯高价煤炭去追杀阎晌，会为了救韩蒙折返闯进灾厄浪潮……你的身上，还是散发着人性光辉的。 但现在……我只在你身上看到绝对的冷漠，和令人作呕的‘无意义论’。 如果真按照你说的，一切都毫无意义，那你在极光界域做的一切，不也是毫无意义？韩蒙，文仕林，还有那你个弟弟，你是要连带着他们的存在都一起否定吗？！” 陈伶愣在原地。 简长生一步步走向前，双眼几乎贴在陈伶的面庞之上，他的眼中闪烁着质疑与愤怒， “说实话，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我感觉你的脸很陌生……你的五官在我眼里越来越模糊，在一点点失去原本属于你的特征，变成……变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你好像，已经不是我认识的红心6陈伶了。” 脸…… 陈伶的眼瞳微微收缩。 他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一旁的河流边缘，低头俯瞰水面。 这个位置，这个动作，陈伶很熟悉； 第一次来红尘界域，被丑角的白灰沾染，失去所有技能时，陈伶也是在这里“看脸”……想不到时隔这么久，他又一次在这里照向水面。 但这一次给陈伶带来的心理冲击，远比第一次的丑角更加强烈！ 大红戏袍在枯萎柳枝旁屹立，他呆呆的看着自己在河流中的倒影……那是张模糊的脸，不是因为水面摇晃，也不是因为水质浑浊， 而是他的脸真的模糊了。 原本笔挺的鼻梁，柳叶般的眼角，脸颊的细斑……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原本属于“陈伶”的面孔，正在失去辨识度，甚至逐渐扁平，变成一张毫无记忆点，像是模版般的量产面孔！ 陈伶瞪着眼睛，双手用力揉搓着那张陌生的脸，肌肤与五官的触感都让陈伶十分熟悉，与以前完全相同，但不知为什么，在他与他人的眼里，他的脸就是模糊了…… 陈伶指尖抓向下巴，用力一撕！ 一张脸皮飘散在空中， 水面倒影中，依旧是一张模糊的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陈伶喃喃自语。 他不断的变脸，一张又一张脸皮在河流上空飞舞，但毫无例外，所有的脸都模糊而毫无特征……就像是……像是有一层神秘的轻纱，阻隔在他与这个世界之间。 他正在与这个世界疏远， 他正从身处世界之中的“陈伶”，转变为独处世界之外的“观众”。 是《格尔尼卡》那件事的副作用？是他太投入于“观众”，而逐渐失去共情力的结果？是第四面墙正在逐渐雄厚，将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切断？！ 就在这时，那句曾被自己忽略的，来自师傅的提醒，突然回荡在陈伶耳边！ “无论在任何场景下，你都不是观众，而是真实存在的‘人’。” “你的存在，由你自己定义，如果连你自己都舍弃身为‘人’的特性，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陈伶不断撕下脸皮的手，突然定格在空中。 他僵硬的低下头，看着水面中那张模糊的脸庞倒影，喃喃自语： “我……正在舍弃‘人’的特性？” 第683章 【k】们 陈伶明白了。 从一开始，师傅就已经点破了他的处境……他太投入于“观众”，以至于忘记自己并非是“观众”，而是身在舞台之上的“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将自己代入“观众”的视角，用置身事外的“审视”目光看待。 他只在乎“结局”，只在乎重启世界，只要能完成这个结局，中间经历的一切波折或者说意料之外的事情，都令他厌恶……他以一种近乎偏执的心态，在追求高效，理性，他只在乎事情能否顺利进展，无法与其中的角色共情。 这人干嘛要这么做？他要是不去做那件蠢事，不是能更快推进吗？ 那人真他娘的烦，让他往东偏要往西，他要是老老实实听话，不就平安结局了吗？ 陈伶痛苦的抱住头颅，他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他既然将自己代入“观众”，自然会与世界拉开距离，他正在一步步从台上走到台下，成为屏幕前的看客，所以“角色”们看到他时，他的脸也是模糊的…… 阻隔在他与“舞台”之间的，就是第四面墙！ “属于‘人’的特性……我有！”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眸中闪烁着精芒，“师傅给过我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他猛地站起身，一抹杏色红晕自眼角逐渐浮现！ “【绘朱颜】！！” 既然他正在逐渐失去特性，成为千篇一律的“观众”，那他只要找回那张属于自己的脸就好，只要他找回了脸，自然就变回了“角色”，可以从“观众”的状态中摆脱！ 杏色的眼妆，正在逐渐凝实，但紧接着笼罩在他眼角的那缕灰暗急速蔓延，竟然将朱颜硬生生压制！ 陈伶周围的虚无中，第四面墙开始震颤，像是因二者的角力而被撼动！ 但最终，陈伶的朱颜还是被压抑下去，淡化消失…… 他已经陷入“观众”的状态太深，难以自拔，朱颜也无法将其挽回……陈伶没能跨过“第四面墙”，回归自我。 “该死……” 陈伶的眼眸中满是血丝。 “喂喂喂，红心！你没事吧？！”简长生匆忙跑上前来，他刚才看到陈伶照着水面，又是撕脸，又是发疯的，一时间被吓傻了，“你……你这是中邪了？周围也没看到巫神道啊……他们已经邪乎到这个地步了？！” “……我没事。” 陈伶深吸一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 他已经知道了自身的问题，只不过没找到方法解决……只凭“绘朱颜”看来是不够了，他需要一些更能让自己远离“观众”，回归“舞台”的东西。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看向远处笼罩在火光中的红尘主城。 “或许……我该回去。” “回去？咱不是已经到落脚地的门口了吗？”简长生指着一旁的黄昏社临时据点说道。 “不是回那里，是回我自己的角色里。” “你？什么角色？” “红心6陈伶。”陈伶停顿片刻，“以及……惊鸿楼戏子，林宴。” 简长生愣了一下，诧异挑眉， “你良心发现了？要回去救他们？” “还没有……不过，我想试着找回‘心’。” 要摆脱“观众”的状态，除了“绘朱颜”之外，最有效的办法当然是回归“角色”，只要陈伶能够重新代入角色，重新找回属于角色的情感，自然就能与第四面墙抗衡。 “你要回去冒险，我当然没意见，反正又不是我去送。” 简长生耸耸肩，回头看了眼黄昏社众人的屋子， 然后鬼鬼祟祟的开口， “但是，其他前辈未必答应……一个梅花8，一个红心9，已经无视了黄昏社的中立原则，去插手界域战争的事了。你这再一走，咱们送葬队伍可就缺了大半，到时候高层问起来，不好交代啊……” “这次事情严重，我必须去。”陈伶坚定回答。 对陈伶而言，这或许是他找回自己的唯一机会，如果错过这一次，他可能会不自觉的在“观众”路途上越走越远，最终彻底与这个世界剥离，成为“观众”的一员。 “你……唉。” 简长生纠结许久，心一横，“算了，谁让你在红尘帮我那么多次！你走吧，他们要是问起来，我就说你去拉屎了……放心，我铁定帮你拖住他们。” 陈伶：…… “谢谢。” 陈伶深深看了眼黄昏社房屋的方向，最终转身，径直往红尘主城的方向赶去。 大红的戏袍在昏暗天穹下轻摆，惊鸿楼的最后一位戏子，正在赶往战火纷飞的舞台……他不知道此时登台是否太迟，但至少，他想以“人”的身份再上去一次。 雨还在下，像是一场盛大谢幕演出的帘帷，在战火中缓缓拉开…… 或许，惊鸿楼的演出，还没有结束。 …… 黄昏社，落脚点。 楚牧云，白也，梅花j，方块10四散着坐在院中，谁也没有说话，空气死一般寂静。 “……又走一个。”方块10眉头微皱，“接二连三的，会不会不太好？”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 白色鸭舌帽低垂，遮住大半的面孔，白也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反正，靠我们几个一样能完成界域葬礼。” “那上面问起来怎么交代？” “你不说我不说，上面怎么知道嘛……他们又不是真的全知全视。” “呵呵，搞不好灰王现在就看着你呢。” “那你说怎么办。” 方块10沉吟片刻，还是缓缓站起，“你们都不愿做这个恶人，那我去吧……我去找红心6聊聊。” 说完，他不等其他几人回答，便径直往大门外走去。 与此同时，简长生也嘴里嘟囔着什么，开门走了回来。 “红心6呢？” “他，他去拉屎了！” “……一边待着去。” 方块10绕开他，继续前进。 简长生见此，顿时有些急了，他正欲拉住方块10，突然四道残影划破虚空，伴随尖锐的爆鸣轰然砸落在方块10身前！ 咚——！！ 淡淡的尘烟向周围扩散。 方块10愣住了，不光是他，就连白也和梅花j的脸上也浮现出错愕，他们快步走到门口，定睛看向那尘烟翻涌的地方…… 厚重的青石板路上，不知何时已经嵌入了四张扑克牌； 这四张牌如同锋利的门户，将方块10拦在原地，看到这四张牌牌面的瞬间，众人的瞳孔都不自觉的收缩！ ——【黑桃k】，【红心k】，【方块k】，【梅花k】。 这四张牌，代表着黄昏社的高层，代表着仅次于红王与灰王的巅峰战力……即便是j与q，寻常也没机会接触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而现在，这四张牌同时出现了； 四位“k”牌，支持陈伶！ …… …… 推一推油子吟的《通幽小儒仙》~仙侠刀子（划掉）仙侠口碑力作！！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一下。 第684章 避难所 红尘主城。 一列满是泥污的黑色车队，在无人街道上轰鸣前行。 黄簌月坐在车后座，目光看着窗外扫过的一座座熟悉楼房，心中五味杂陈……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车队的速度并不慢，从决定返程到回归城内，并没有花费太久时间，也幸好他们快了一步，没有遇上随后袭来的巫术协会，否则估计想进城都进不来。 冲天的火光映射在倒车镜内，闪烁不停，城门的方向已经沦为炼狱，滚滚黑烟连接天空。 “小姐，我们已经回来了……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全叔不解的问道。 “……停车。” “什么？现在？” “对，停车。” 车队在十字路口缓缓停靠，黄簌月推门而出，她提着皮箱，一袭黄色长裙在街道口狂涌的风中飘舞，径直向几位正在疏散难民的警员跑去。 此时的警员，正向众多难民扯着嗓子说些什么，同时手指着某个方向： “看到前面那条路口了吗？拐过去，有个地下避难所的楼梯，你们去那里。” “如果那个避难所满了，就往东南方向走，几十米外还有一个酒窖，那边的地下也可以藏人。” “那些银色怪人对地形不熟悉，没那么容易找到避难所，你们进去之后千万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知道吗？” “进去之后，也绝对不能再出来了！谁也不能保证那些家伙什么时候出现在路上，万一它们看到你，找到避难所的地点，就会害死里面的所有人！” “快快快！抓紧时间！！” “……” 来自主城外各个城镇的居民，正在被警员有序的疏散到不同地点，生怕跑晚一步，就被那些银色怪人袭击，一家人全部丧命。 几位警员对应着手中画着各种记号的地图，送完一批人之后正欲回头，便看到一袭黄衣在向这里跑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还不去避难所？？” “诸位警员，我不是来避难的。”黄簌月停下身，郑重的开口，“我是黄氏财团董事长黄簌月，我想从各位手里买一件东西。” “黄氏财团？”众警员一愣，余光看向一旁的车队，神情有些疑惑，“你要买什么？” “这个。” 黄簌月指了指他们手中画满记号的地图。 “这东西不卖的。”警员果断摇头，“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是特殊时期，请立刻去就近的避难所避难！” “不，你们听我说，我要这幅图是有别的用处！红尘主城太大了，你们的人手是管不过来的，所以……” “主城安全的问题，不需要你们来操心……” “给她一张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浑身是伤的王锦城，正拖着疲惫的身躯走来，他的目光落在黄簌月身上，“这种图我们还有不少，不缺这一张……黄小姐是主城里有名的慈善家，我相信她不会做对主城不利的事。” “王局长？？”看到来人，众警员顿时站的笔挺。 “王局长……好久不见。”黄簌月打量着王锦城，“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跟一个巫术协会的家伙打了一架，差点死了……不过问题不大。”王锦城从警员手中接过一张地图，递到黄簌月手里，“我听说你们出了城，结果又回来了？” “是，我想为红尘做点事情。” 黄簌月接过地图，眼眸中微光闪烁，她立刻打开手中的小皮箱，“这张图多少钱？” “不必了。” 王锦城不在乎的摆摆手，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眯眼看着黄簌月，“不过，下次你要是再碰到红心6，记得给我转告一句……他戏耍我的事情，没完。” 黄簌月愣了一下，随后双手拿着地图，对王锦城深鞠一躬，便快步往车队跑去。 哐当—— 车门关闭。 “小姐，您这是……”全叔看着黄簌月手中的地图，茫然问道。 黄簌月没有时间向全叔解释，刚才的一路小跑，已经让她的鼻尖挂上汗珠，她双眸认真注视着手中的地图，眼眸中精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全叔，我们走吧。” “这次去哪？” 黄簌月放下地图，一字一顿的开口： “鼎鹿财团。” …… 鼎鹿财团，地下。 昏暗的灯光中，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道路彼此交织，像是一座恢弘的地下宫殿，而此时在地下宫殿的中央区域，几十道身影正聚集在一起，沉默无声。 一张大理石圆桌摆在中央，三道穿着华贵的身影，分别坐在三侧，头顶的白炽灯随着大地颤动微微颤动，将三人地上的影子拉的摇摆不定。 鼎鹿财团董事长陆远正，乐园财团董事长庞善，鲸鲨财团董事长苏晓红。 在三人的身后，便是众多极具压迫感的保镖，像是一面牢不可破的城墙将三人笼罩，再往外，就是数不清的货架。 这些货架上，几乎塞满了储备物资，除了罐头，压缩饼干等能够放很久的储备粮，还有面包，水果，米面等短期改善型物资。此刻的大理石圆桌上，正摆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供三人消遣。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苏晓红向后看了一眼。 一位保镖快步走上前，轻声道： “刚得到消息，巫术协会的那些人已经打到东边的城门口了……现在浮生绘的人还在拼死抵抗，不过形势不太妙……听说，有一批银色怪人入城了。” “银色怪人？”庞善一惊，“很厉害吗？” “大概相当于二阶三阶的战斗力，而且都是靠视觉来锁定敌人，短时间内应该威胁不到地下避难所。” 庞善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又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平均都三四阶的保镖，一颗心越发踏实……他整个人倚靠在椅子上，将一颗葡萄送入口中。 “还好，我们是安全的。” “你们的安全，还不是我们鼎鹿财团带来的？”陆远正冷哼一声，脸色有些阴沉，“要不是我接纳你们，恐怕你们现在也跟那些平民一样，挤在公共的避难所里……或者暴露在地面，随时可能被巫术协会的人歼灭。” 第685章 交易 “陆远正，你现在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庞善双眸微眯，“我们每家都已经给你支付了天价‘租用金’，我们坐在这里，是用真金白银换来的……不要搞得跟是你施舍的一样。” “只是区区几千万，几个产业，几份合同，就能换你们两大财团的命，这价格跟施舍有什么区别。”陆远正的指节轻叩桌面，淡淡道： “我们鼎鹿财团，可是牺牲了百分之八十的产业，在跟你们玩……” “你那是命不好，关我们什么事？” “我运势不好，亏损太多……所以才要想办法，从各位身上尽可能的止损。” “你什么意思？？” “这样吧，你们两家再各给我三千万，我让你们留下。” “陆远正！！你这是出尔反尔！坐地起价！！”苏晓红愤怒的站起身，指着陆远正鼻子骂道，“你真以为在你的地盘，就能为所欲为？！” 陆远正没有说话，他身后的几位保镖同时上前一步，神道气息的压迫感席卷地下避难所，像是一堵墙拦在众人身前。 庞善冷哼一声，“保镖？谁没有？拿这个来压我们？！” 乐园财团与鲸鲨财团的保镖，紧接着上前，三股气息疯狂碰撞在一起，一股飓风在地下避难所内席卷，剑拔弩张！ “要打，也可以打……等动静闹大，引来了巫术协会的那帮人，大家就一起死吧。”陆远正平静开口。 “陆远正！你这个疯子！！” “一家三千万，少一分都不行。” 庞善与苏晓红咬牙瞪着陆远正，大脑在飞速运转……利弊在他们的脑海中权衡，盘算着如果这次再给出三千万，今后对财团现金流会造成怎样的影响，而坐拥庞大现金的鼎鹿财团，又会怎样东山再起，威胁到他们两大财团。 但眼下，他们除了接受陆远正的“勒索”，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就在两人即将认栽之际，一个身影匆匆跑到陆远正身边。 “董事长，黄氏财团的黄簌月来了。” “哦？” 陆远正一愣，眼眸中浮现出惊喜之色，他悠悠开口，“看来，又有一头肥羊送上门了……让她进来。” 随着手下的离开，几分钟后，一位提着皮箱的少女，带着十余位保镖和手下穿过昏暗长廊，迈步踏入避难所的中央。 “这不是黄小姐吗？” 陆远正和其他两位财团董事，并未起身，而是就这么坐在大理石圆桌的一侧，他微笑着开口，“我还以为，黄氏财团自己有合适的避难所，所以一直没过来……没想到，我们最后还是在这里见面了。” “这也是好事。”庞善哈哈笑道，“黄小姐来了，咱们四大财团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别的不说，至少这张牌桌上，可以凑齐四个人打麻将了。” 苏晓红鲜艳红唇微微翘起，阴阳怪气的开口： “簌月妹妹你可得小心，你们黄氏财团现金最多，而咱们陆董事长心可是黑的很……我跟老庞在这里，可是被他欺负的不轻呢~” 头顶的白炽灯，将大理石桌面照的苍白泛冷，三位财团的董事面带笑意的坐在一侧，像是餐桌上手握刀叉的美食家，轻舔着嘴唇，期待这块全红尘最肥的肥肉一点点被分食殆尽。 “哦？”黄簌月平静的看着这一幕，清冷开口，“不知陆董事长，准备如何欺负我？” “苏董事长是开玩笑的，咱们都是红尘商界的伙伴，‘欺负’二字实在是太难听了。”陆远正停顿片刻，眼眸微微眯起，“不过，黄小姐也看到了，我们这避难所容量有限，你们黄氏财团投靠过来，多少总得付点租用金吧……毕竟这避难所，我们也是花大价钱建的。” “你们打算要多少？” 陆远正沉吟片刻，缓缓比出一个数： “八千万。” 一旁的苏晓红与庞善，嘴角微微一抽，却并没有开口，而是同时将目光落在黄簌月身上……红尘主城两次遇袭，黄氏财团受的影响最少，保留的资产最多，现在也只有黄氏财团可以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 陆远正这一口咬的，实在是够狠！ 听到这个数额，黄簌月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她只是淡定的走到大理石桌前，轻轻挥手，身后的众多保镖便带着一只只厚重皮箱走来，将它们尽数敞开在三大财团面前。 钱币，银票，黄金……白炽灯光下，数不清的财富晃得三位董事长眼前发花，他们一时间分辨不出这里究竟有多少钱，但绝对超出了八千万这个数额！ 这是现在红尘界域最庞大的现金储备，也是黄簌月亲手打下的江山。 看到这一幕，陆远正先是一愣，他没想到黄簌月出手如此大方，忍不住感慨道： “黄小姐不愧是黄小姐，一出手就如此阔绰，让我等叹为观止啊……你们可以留下了，小李，快去给黄小姐倒茶！” 到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黄簌月一人的钱财，就抵得上苏晓红和庞善的现金流总额，陆远正也是相当会来事，直接就用出了最高规格的招待……而反观苏晓红和庞善，看黄簌月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 陆远正说八千万，就是等着黄簌月砍价，而这女孩非但不砍，还主动追加了一大部分……这种人，是怎么成为黄氏财团董事长的？ “不必了。” 钱币与黄金在白炽灯光下熠熠生辉，在这滚滚财气之间，那清冷少女却仿佛超脱世俗般，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平静说道， “我没打算投靠你们鼎鹿，也没打算躲在这里打麻将……我用这些钱，是想跟你做笔交易。” 这句话一出，三位财团的董事同时愣在原地。 他们疑惑的看着黄簌月，眉头不自觉的皱起……这少女兴师动众带着这么多钱过来，却不打算藏身？要知道，这里已经是整个红尘主城最安全的地方，离开这里她还能去哪？而且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做什么交易？？ 陆远正忍不住问道：“交易……你想用这些钱，从我这里买什么？” 黄簌月目光扫过整座避难所，最终看着陆远正的眼睛， 她一字一顿的开口： “炸药，与面包。” 第686章 千金散尽 三位董事长同时愣在原地。 “炸药？？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买面包还可以理解，但陆远正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黄簌月买炸药要干什么，临时再去炸一个地下避难所出来吗？ “这你不用管，总之，我要你鼎鹿财团所有的炸药储备，以及所有的面包和其他短期应急粮。”黄簌月平静的又重复了一遍。 陆远正迷茫的看着黄簌月，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猜不出这少女在想什么……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本能的摇头： “不……不行，这次灾难过后，主城百废待兴，我们鼎鹿财团需要大量炸药来重新开垦废墟，重建楼宇，这是我们的翻身之本……不能就这么给你！” “商人最重要的，就是平衡风险与收益……就算你鼎鹿财团保留了炸药，从头开始开垦废墟，到建起楼房，需要多久的周期？如果到时候红尘主城死伤惨重，能买你楼房的人还剩多少？经过这次灾难，普通人手里的财产又会剩下多少？这些风险还用我教你算吗？” 黄簌月再度挥手，身后的保镖又拿来一只只皮箱打开，大量的真金白银暴露在空气中，令人眼花缭乱。 “是一个充满风险的未来，还是立刻就能到手的真金白银……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黄簌月的声音清冷无比。 陆远正直勾勾的看着眼前总价值近两亿的资产，大脑飞速运转！ 陆远正到底是商人，对于风险和收益的嗅觉同样灵敏，他脑海中不断计算着得失，片刻后就已经得出结论，突然开口： “炸药可以卖给你……但想用现金买下我鼎鹿财团的未来，这点钱还不够。” “黄氏财团的所有现金，都在这里了。” “你可以欠债。” 这句话一出，就连苏晓红和庞善都坐不住了，事实证明，陆远正的心已经黑到没有底线，要了黄氏财团所有钱财不说，还要人家欠债购买……黄簌月身后的全叔，更是双眸怒睁，就要破口大骂。 “呵呵，那不可能。”黄簌月冷笑一声，拎着手中的小皮箱用力砸在大理石桌面上！ 砰——！！ 沉闷巨响在地下避难所内回荡，所有人心头一颤。 陆远正的所有保镖顿时上前一步，恐怖的威压席卷而来，黄簌月身后的保镖也紧接着释放气息，但两者角力，还是陆远正这老牌财团的底蕴更胜一筹。 陆远正更是眉头一皱，反手从怀中掏出一柄泛着黄铜光泽的精致左轮手枪，枪口直接指向黄簌月眉间。 黄簌月被枪口抵住，却浑然不惧，然而笑道： “想必各位也看出来了，这次主城灾难，我黄氏财团本来也没想躲藏，我也不怕死……如果这笔交易谈不成，大不了我们黄氏财团就掀翻这里，大家谁也别想活！” 这位向来以理服人的商界才女，此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直接将命也一起赌上牌桌，气势一时间竟然反将三大财团压制！ 三大财团的脸色变了。 他们躲藏在这里，自然是贪生怕死，不光如此，他们还放不下自己的财富与地位……别看陆远正刚才硬气的也提出引来银色怪人同归于尽，但与黄簌月相比，压迫感不及十分之一。 所有人都知道，陆远正未必敢这么做……但现在的黄簌月，绝对干的出来！ 陆远正盯着黄簌月许久，最终还是服了软，脸色苍白的点头： “好吧……那就这样，小李，你带他们的人去仓库。” 在场的手下顿时分成两拨，一拨人带着黄簌月的人去往仓库，另一拨人则上前接过那些皮箱，随着那些真金白银被抬走，黄簌月的身旁除了寥寥几位手下，已经一无所有。 不久后，一位黄氏财团的保镖便走过来，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小姐，装载炸药与面包的卡车已经备好了，可以走了。” 黄簌月看了眼避难所中的三大财团，微微点头， 她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来到大理石桌前，向陆远正伸出手： “你的那柄枪不错，卖给我吧。” “？”陆远正当即摇头，“不行，这是我自保的武器。” 黄簌月嗤笑道，“躲在地底的鹌鹑，要什么自保的武器？子弹在你手里，有出膛的机会吗？” “你！！” 陆远正觉得自己受到侮辱，脖子顿时通红，但他偏偏又没法反驳……他们躲在这里，确实用不上武器，如果巫术协会真的打到这里，说明整个红尘主城都沦陷了，那时候一把左轮手枪，又能做得了什么？ “黄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黄氏财团已经没钱了。”陆远正咬牙开口。 “黄氏财团没有，但我有。” 黄簌月将随身携带的皮箱打开，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与随身携带的大额银票，全部像是垃圾般被倒在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倾倒完之后，黄簌月将空荡的皮箱丢在桌面，同时直接伸手取向陆远正手中的枪支…… 陆远正觉得黄簌月疯了，其他两位董事长也是如此想的，所以陆远正根本不敢跟这少女强硬抢夺，犹豫片刻后，还是乖乖的松开手，让黄簌月带走了那柄左轮手枪。 黄簌月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而是将枪支攥在掌间，一袭黄色长裙在众人的簇拥下，消失在避难所的尽头。 等到黄簌月彻底离开，陆远正整个人才放松下来，魂不守舍的坐回椅子上…… 三位董事长同时长舒一口气。 …… 黄簌月沿着阶梯，一步步回到鼎鹿财团的地表庄园。 此时，她的车队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车队的后方，多了十几辆装满各种东西的卡车，在昏暗天空下轰鸣作响，像是一只只蓄势待发的钢铁巨兽。 黄簌月看着这一幕，神情有些复杂…… 刚才的强硬与霸道，是她强行装出来的，她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如果不用这种方式威逼，三大财团的贪婪将永无止境。 但现在，世上已经再也没有黄氏财团了。 一阵冰凉的微风拂过黄簌月脸颊，她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然后像是身背重担般，径直向轰鸣的车队走去。 曾经名动红尘的富豪少女，已经散尽家财。如今陪伴她的，只有八车炸药，五车面包，一柄左轮，以及…… 一只孤零零的黄金手镯。 第687章 重返戏楼 “小姐，您还戴着它呢？”车后座，全叔看到少女手腕上的黄金手镯，长叹道。 “……嗯。” 黄簌月低垂着头，指尖轻轻摩擦着手镯的表面。 黄簌月卖掉了黄氏财团，卖掉了自己的所有珠宝首饰，却唯独留下了这只手镯……这并非是因为手镯价值不菲，而是它对黄簌月而言，有特别的意义。 “小姐……那位大人，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 “其实，如果您不选择回来的话，或许可以跟他一起离开。” “但总有些事情，更加重要……不是吗？”黄簌月双唇微抿，刚才与三大财团的交锋，已经让她疲惫无比，她倚靠在车后座上，轻声道， “我确实喜欢他，他长得好看，唱戏也好听，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心肠又很好……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孩会不心动呢？如果……如果要我选择一个心仪的结婚对象，一起共度余生的话，我肯定会选择他。 但全叔，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为了追求爱情，可以抛弃一切，然后整天以泪洗面的那种人……他是特使大人，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不想抛弃我自己，成为任何人的附庸品…… 也许，这就是有缘无分吧。” 黄簌月往座位角落里缩了缩，少女的鬓发轻轻垂落，她看着窗户中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 “有时候，我就会幻想……要是他真的只是一位惊鸿楼里的普通戏子，那该多好。” 全叔看着怔怔出神的黄簌月，他是看着黄簌月长大的，没有人比他更希望黄簌月能快乐幸福，但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心痛…… 他张嘴想劝些什么，但犹豫片刻，还是没说出口。 无论黄簌月如何选择，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他们走在这条最险最未知的路上，已经无法回头了。 全叔深吸一口气，严肃问道：“小姐，接下来怎么做？” 黄簌月坐起身，双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尽快恢复理智与清醒，她看着地图上被警员标记的地点之后，指着其中几个地方说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城门那边应该坚持不了太久，他们口中的银色怪人，很快就会在城中肆虐……而警务局人手不足，根本不可能保护每一个避难所。 所以，我们要埋伏一些陷阱，尽可能的削减那些银色怪人的数量。” “您是说……那些炸药？” “没错。”黄簌月点头，“几处较大规模的地下避难所，都已经标记在图上，我们就在这些避难所附近的空置房屋中安置炸药，一来可以用陷阱削减银色怪人的数量，二来，如果避难所遭遇围攻，我们也能靠引爆炸药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全叔恍然大悟。 他看着地图上的标记，沉吟开口： “但是小姐，主城内的避难所太多了，我们的炸药和人手都有限……没法覆盖所有吧？” “那是肯定的，我们只能选择两个最大规模的避难所。”黄簌月早已选好了目标，在其中两个最显眼的红色记号周围，画了几个圈，“全叔，我们得分开带队了……你去城南，我去城东。” 全叔有些担忧的问道：“真要分开吗，小姐？会不会不太安全。” “现在的主城，哪里都不安全。” “……好吧，那面包呢？” “一会布置炸药的时候，顺便把面包送进避难所，给大家分了吧……这些难民一路奔波过来，恐怕早就饿坏了。” “我明白了。”全叔微微点头，郑重开口， “小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全叔，我会的。” 随着全叔下车，换到另一辆车上，原本的车队开始分成两排，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轰鸣驶去！ …… 惊鸿楼。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浑身湿漉的孔宝生，用力推开戏楼大门。 吱嘎—— 随着大门缓缓敞开，一股熟悉的气味钻入孔宝生鼻腔……那是老旧木板的朽味，是厨房烟垢的余韵，是他亲手擦拭过的每一只桌椅的味道。这些味道交织成“家”的气息，让孔宝生疲惫的身躯顿时放松下来。 “奶奶……我回来了。” 孔宝生喃喃念着，迈步走入戏楼中。 这里的一切，还保留着离开时的模样，就连断电时挂上的几十只灯笼都还在，只不过里面的火焰已经熄灭，戏楼内昏暗无比。 孔宝生轻车熟路的到柜子里翻出烛火点燃，径直往后院走去。 院落中，原本的缤纷花海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地的残缺烂根，随着墙角的寒风轻轻打旋，在最中央的位置一座土坟孤零零的屹立，在其前方是一张老旧的黑白相片。 看着这凄凉萧瑟的情景，孔宝生失落无比…… 他从屋里拿出扫帚，开始认真的清理院中的烂根，阵阵轻响从肚子中传来，一路奔波的孔宝生到现在都没进食，早已经饥肠辘辘，但现在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整个人像是融化在寒风之中。 天色昏暗，细雨绵绵，微弱的烛火映照着少年落寞的背影，整个戏楼都静悄悄的。 不光是惊鸿楼，整条街道都死寂一片……孔宝生回来的早，并不知道城门失火，也不知道什么银色怪人，这一刻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飒——飒——飒…… 扫帚划过地面，发出阵阵轻响，突然间，一阵轰鸣从远处缓缓驶来。 孔宝生愣了一下，疑惑看向戏楼大门口： “这个时候了……还有汽车？” 孔宝生犹豫片刻后，还是提着扫帚往门口走去，只见几辆黑色汽车，与几辆高大的卡车接连驶过门口，在不远处缓缓停下。 众多身影匆忙从车上下来，开始从卡车上搬下一块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往斜对面的那栋矮房里输送，神情时不时紧张的扫过四周，像是在警惕什么。 “这些人的衣服……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孔宝生愣在原地。 下一刻， 一个穿着黄色长裙的倩影，从最前方的汽车上下来，她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黄金手镯，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惊鸿楼的方向……蒙蒙细雨中，她怅然若失。 第688章 补药 紧接着，黄簌月愣在原地。 她紧盯着远处那座已经敞开的戏楼大门，像是大梦未醒般揉了揉眼睛，随后脸上浮现出震惊…… “惊鸿楼……怎么又开了？？” 按理说，此时惊鸿楼里的人应该都撤退到柳镇才对，孔宝生他们走之前也不可能放任戏楼大门开着，此时黄簌月看到门户的打开的戏楼，心头一跳…… 难道是他回来了？ 一个红衣身影闪过黄簌月心头，又很快被她压下去，她跟身旁忙碌的众人嘱咐几句之后，便快步往惊鸿楼跑去。 “黄小姐？！” “孔宝生！！！” 当她看清戏楼门后的少年身影，两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你怎么还在这？”黄簌月惊讶的看向戏楼内，“李青山呢？？他没带你走吗？” “李先生是带着我离开的，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总之，只有我回来了。”孔宝生望了眼外面忙碌的车队，“黄小姐，你怎么也没走？” “我也是中途回来的……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黄簌月的表情顿时严肃无比， “你不能再待在这了，现在外面很危险！距离这里不远就有一处地下避难所，我马上让人带你过去。” “你不去吗？” “我也会去的，但不是现在。” 轰——！！！ 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鸣爆炸，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黄簌月猛地往爆炸的方向望去，只见滚滚浓烟正从某个方向升起，那正是全叔等人前去布置炸药的方向…… 已经有银色怪人，踏入另一座避难所的陷阱了。 看到这一幕，黄簌月的神情越发凝重，她当即喊来一位保镖，让他来给孔宝生带路。 “记住，进入避难所之后就不要出来了，明白吗？”黄簌月嘱咐道。 孔宝生点点头，正欲说些什么，一阵咕噜巨响便从他的肚子中传出……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黄簌月愣了一下，她看着眼前像是犯错般低头的少年，嘴角忍不住上扬，转身从满载各种物资的卡车上拿出一袋面包递给孔宝生： “拿去吃吧。” 此时的物资卡车，已经被搬的差不多了，绝大多数面包，水，以及其他物资都已经被输送到就近的地下避难所里，即便如此，卡车内剩余的那堆小山也足以令孔宝生震惊的瞪大眼睛。 “黄小姐，你们从哪拉来这么多吃的？” 黄簌月站在轰鸣的车队前，微微一笑道：“人，总是要吃饭的，不是吗？” 炸药，是为了保护； 面包，是为了生存。 黄簌月散尽家财，换来了一柄锋利的剑，与一面仁慈的盾，她站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上，像是一位披坚执锐的战士。 孔宝生怔怔的看着她的笑容，一时间愣在原地。 与此同时，另一位保镖走上前， “小姐，您标记的两处建筑都已经部署好炸药了，第三处部署在哪里？” “……稍等。”黄簌月回头看向孔宝生， “你快走吧，没时间了。” 黄簌月摆摆手，与孔宝生道别，保镖便带着迷茫的后者快步向街道另一边跑去。 孔宝生时不时的回头望去，那袭黄色长裙与轰鸣车队，还留在原地，像是在寒风中认真的部署什么。 孔宝生第一次见到黄簌月，黄簌月就提出要用慈善基金补贴他的生活；之后每一次，黄簌月对自己都是关照有加，甚至奶奶死后，还专门差人跨越废墟送来了鲜花；这次他虽然不知道黄簌月准备做些什么，但他能感受到，黄簌月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光。 他抱紧怀中的面包，喃喃开口： “黄小姐真是个好人……跟先生一样。” 孔宝生收回目光，正准备跟着保镖一路前往避难所，但下一刻，他与保镖同时停下脚步，雕塑般愣在原地！ 街道的尽头，三只高大的银色怪人，正穿过雨幕，缓缓向这里走来。 …… 红尘主城，上空。 沉闷雨云之上，一座庞大到几乎覆盖半个红尘界域的炼金术阵，正在缓慢运转，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纹路彼此交织，从天穹之上俯瞰，像是一只巫神之眼在凝视红尘。 在这座超大规模炼金术阵的作用下，海量的灵魂从红尘界域的各个角落升起，有的来自于火雨席卷的上百城镇，有的来自于混乱无比的红尘主城，这些痛苦哀嚎的灵魂像是被无形大手撕扯，强行拉入术阵之间，在无数游走的红色电光中逐渐挤压变形。 “咳咳咳咳咳……” 炼金术阵的中央，浑身是伤的布兰德剧烈咳嗽起来，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血色。 “那群殿堂，下手未免也太狠了！” 布兰德到现在，还没有从刚才的生死危机中缓过来，好在他已经无需加入战场，现在他的唯一任务，就是维系这座超大规模的炼金术阵……而在界域之战中，海量的灵魂正在被他暴风卷入，炼制贤者之石的速度奇快无比！ 红底金纹的长袍，在无数怨魂哀嚎间飞舞，数不清的红色雷电在他身前的虚无中劈落，隐约之间，一枚猩红的宝石正在缓慢成型。 这枚贤者之石的成型，意味着自界域之战爆发到现在，已经有百万生灵命丧黄泉。 而随着界域之战越发白热化，这个数额，还在爆炸式的增加！ 布兰德伸出手，轻捏住那枚新鲜诞生的贤者之石，昏暗的光线下，它却像是浓缩了一颗赤色太阳般耀眼，神秘的光华流转，让人看一眼就不自觉深陷其中。 “下一块贤者之石，也已经快好了，就差最后几万的灵魂……但还是先把这块送过去吧。” 布兰德抬头看了眼头顶，天穹之上，一座一比一复刻的绣丝界域，正像是没有厚度的画卷般猎猎狂舞，两道身影在其中急速碰撞交手，画卷表面的绣丝正像是波涛汹涌的海面，在两人的余波下翻涌不息。 “大人，您的补药来了。” 布兰德轻笑一声，将手中的贤者之石用力向上一抛，红色宝石瞬间化作一颗流星，急速坠入绣图界域之中！ 第689章 他们一直在 咚——！！！ 一道白衣身影宛若炮弹般急速砸入大地！ 大地震颤，却没有丝毫尘烟扬起，随着无极君钻石般晶莹剔透的身体从大地沟壑中缓慢爬出，他那双闪烁着愤怒光芒的眼瞳，锁定了半空中那脚踏黑龙的老人。 随着姚清抬指凌空一点，龟裂的大地刹那间分解为无尽的绣丝，又在下一刻重组，化作亿万条黑色泥蛇铺天盖地的涌向无极君的面门！ 无极君无坚不摧的身躯，在这些泥蛇的捆缚下，动作逐渐阻滞。 甚至好不容易爬出的身形又被泥泞所淹没，这些绣丝一层又一层覆盖在其头顶，像是一具厚重无比的棺材，将其死死封印在下方！ 当最后一只泥蛇覆盖在地表，整座绣丝界域陷入死寂，而脚踏黑龙的姚清俯瞰大地，眉头却越皱越紧。 一轮璀璨烈阳从地底亮起，像是烟头在绣图上烫出一块火红大洞，炽热余波疯狂蔓延…… 轰——！！！ 惊天动地的爆鸣撕开绣图，将厚重的“棺材”强行破开，细密的丝线被火焰点燃，纷纷扬扬的从空中飘落…… 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从滚烫灼热的空洞中，缓缓走出。 “若不是我无法动用全力……你根本没机会伤我。”无极君的声音低沉无比。 “若我身体再年轻十岁，你根本没机会爬出来。”姚清淡淡开口，“你我都不是全盛，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无极君冷哼一声，还欲说些什么，余光突然落在划破长空的红色流星之上，眼眸微微眯起： “没有意义？那可未必。” 无极君抬手一招，那红色流星便急速转向，像是受到指引般径直冲向他！ 姚清见此，苍老眼眸中闪过一抹精芒，毫不犹豫的调动方圆百里的绣丝，化作上百只遮天蔽日的巨手，试图拦住那枚贤者之石！ 电光石火之间，一团水银之球贯穿空间，像是从无极界域那轮水银之月中分出的一部分，直接将众多绣丝包围中的贤者之石吞没。 猩红闪烁的贤者之石，在水银之球中翻滚，丝丝缕缕的红色雷电游走，那团水银之球像是拥有了自主意识，开始逐渐变化轮廓，拥有了躯体与四肢。 短短十秒内，第二个“无极君”便孕育而出！ 这位“无极君”，从外形上与无极君一模一样，但眉宇间只有一枚贤者之石，他凭借着九君级别的速度与力量硬生生避开所有绣丝阻拦，与无极君本体轰然撞在一起！ 咚——！！ 肉眼可见的气浪席卷绣图界域，两位无极君急速融合，那枚崭新的贤者之石在水银般的体内翻涌，最终游走到无极君的眉心，三枚贤者之石像是红色的三朵花瓣，镌刻在无极君的肌肤之上！ 无极君的气息再度攀升！ 每一枚贤者之石，都承载着一部分无极君的灵魂，当三枚贤者之石聚集在一起，无极君的战力越发完整，虽然只是勉强到巅峰时期的一半，但相比于刚才的两枚贤者之石，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黑龙之上，姚清看到这一幕，脸色凝重无比。 “现在……你还能压制我吗？” 无极君缓步向前，随着他的步伐落下，脚下绣丝织成的大地，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转化为沙漠。 翠绿的柳树，鲜艳的桃花，流淌的溪水，龟裂的土壤……一切都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篡改，粗糙的黄沙迎风飞旋，顷刻间将半座绣丝界域晕染成荒芜死寂的大漠。 这并非是姚清用绣丝织出的景象，而是无极君直接打乱了绣丝的微观结构，将它们彻底转化为了不受姚清操控的物质…… 无极君，在一点点摧毁姚清的【万物绣国】！ 茫茫大漠之中，无极君的双手再度抬起，像是虚空捧着什么东西，下一刻，一轮硕大的烈阳便在风沙中聚集！ 姚清的脸色接连变化，脸颊也泛起一抹不自然的潮红……他一只手捂住嘴巴，苍老身形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破风箱般的咳嗽声中，猩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流淌而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上衣在一点点干裂风化，最终竟然也化作沙砾，向身后飘散而去，紧接着就是他的肌肤…… 好在姚清的反应极快，一根根无形绣丝从血肉内散出，将即将被转化的肌肤硬生生钉死在身上，这才没有当场灰飞烟灭，他赤着上身怒视无极君，一抹杀意疯狂蔓延！ 无极君目光扫过姚清的身躯，双眸微微眯起： “果然，你把休眠舱强行用在了自己身上……不过看来，过程并不顺利。” 姚清匀称的身躯上，除了大片苍老的肌肤之外，肩膀，心脏，下腹，大腿上各残留着一块贯穿身躯的血洞，就像是有某种极为粗重装置曾刺穿他的身体，连接到血肉之内…… 他关节早就粉碎，他的手臂与腿部骨骼也尽数断裂，他此刻的活动完全是靠连接肢体的绣丝支撑，像是一具苍老的提线傀儡。 “我还站在这里，就够了。”姚清平静回答。 “是吗？”无极君不紧不慢的开口，“休眠舱虽然能够极大程度上延缓衰老，但身体一旦离开装置，就会急速凋零……现在的你，还能坚持多久？五分钟？十分钟？” 姚清没有回答，他沉默的将嘴角的鲜血抹去，双眸凝重的注视无极君。 “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来越强，而你会越来越虚弱……”无极君的身躯在不同材质间不断转化，那轮巨大烈阳悬于其头顶，向外界疯狂散发辐射，而他自身却不会受到影响， 他眼眸眯起，充满压迫感的开口： “只要再拿到一枚贤者之石，我必能当场杀你！” “下一枚贤者之石？”姚清沉声道，“恐怕，没那么容易。” “你以为把他们保护在红尘主城，就能躲开屠杀了？我的杀戮机器已经进城，很快，主城就会血流成河。” “人体，确实脆弱不堪；但人类，要比你想象的坚强的多。” “你是觉得，就凭那几个神道蝼蚁，能挡住无极界域？还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能拦住我的杀戮机器？”无极君冷哼一声。 姚清摇了摇头， “你研究科学，你绝对理性，喜欢用数值对比去衡量一切……但我更愿意用感性的目光，看待人类本身；那些人，那些先驱……我曾亲眼见过人类作为群体存在时，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我知道你那些所谓先驱的故事。”无极君淡淡道，“他们确实很有勇气，可惜，他们早就死在岁月中了。” “不……”姚清苍老的眼眸中，闪烁着微光， “他们一直在。” 第690章 炸药陷阱 滴答——滴答…… 细碎的雨珠沿着街道两侧的屋檐滚落，水波涟漪的倒影中，三只几乎与二层楼等高的银色怪人，正缓缓转头，扁平的光滑面孔锁定某个方向。 孔宝生的喉结滚动，一颗颗汗珠从他额角渗出。 这是孔宝生第一次见到银色怪人，但对方那银色的身体，没有五官的面容，以及细长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四肢，都带给他极强的压迫感，两者仅是一个对视，他就被吓的浑身一抖！ 正在满城搜寻人类的银色怪人，此刻看到孔宝生等人以及不远处的车队，就像是超级机器般被瞬间激活！ 它们急速迈开细长的双腿，高大身躯破开雨幕，宛若银色蝗虫般贴地飞行，向这里冲刺！ 刚完成部署准备撤离的黄簌月，回头看到这一幕，瞳孔微微收缩！ “小心！！” 奉命护送孔宝生的保镖，脸色阴沉无比，三阶的神道气息从身上飘散而出， 他转头对孔宝生说道： “快！先去随便找个建筑躲起来！！” 话音落下，他便迎着那两只银色怪人急速冲去！ 孔宝生也反应极快，虽然此刻已经被吓的手脚发麻，但还是踉跄的一头冲进街边的店铺，趴在一张桌子边缘，透过窗户边角小心观察外面的情况。 那位保镖像是一位书神道拥有者，周身的虚无中缭绕着各种笔墨字符，他指尖轻抬，那些字符便像是子弹般散射飞出，发出嗡鸣的破空声响！ 这些字符打在三位奔袭的银色怪人身上，铛铛作响，刺目的火花迸溅，它们的速度被迫减缓。 “小姐！”另一位保镖紧张的转头看向黄簌月。 黄氏财团只是新兴财团，底蕴远不如其他几大财团深厚，跟随黄簌月这支车队中一共也只有一位三阶，三位二阶，现在跟银色怪人交手的这位书神道，已经是车队中的顶梁柱了。 但即便如此，以一敌三的情况下，那位保镖也只能打个势均力敌，想反杀三位银色怪人估计是机会渺茫。 “别慌，按计划行事。” 黄簌月的眉头紧锁，她没想到这群银色怪人来的这么快，好在他们已经完成了两处陷阱的部署，不算毫无准备。 趁着那位三阶保镖拖住银色怪人，黄簌月等人立刻撤退到就近的惊鸿楼里，暂时掩藏住身形， 与此同时，一位保镖拿出两只引爆器： “小姐，左边这个是隔壁糖水铺子的引爆器，右边这个是斜对面五金店的，我们一会用哪一个？” “看小五一会去哪个，就引爆哪个。”黄簌月郑重开口，“记住，要等小五逃出爆炸范围，再按下引爆器。” “明白！” 两人说话之间，那位以一敌三的保镖“小五”，余光看到黄簌月等人藏好，便知道计划照常进行，一边抵御着三位银色怪人的联手攻击，一边装作力竭的模样向后撤退。 而在他后方不远处，就是已经事先埋好大量炸药的五金店。 似乎察觉到保镖的战力削减，三只银色怪人的攻势越发迅猛。它们的双臂开始衍化成轰鸣作响的电锯，尖锐锯齿急速切割空气，势如破竹般紧随着冲入五金店中！ 锯齿连挥，五金店的大门与支柱像是纸片般脆弱崩碎，残缺石渣在狭小空间内迸溅， 它们冲入尘埃飞扬的五金店内部，又追着保镖撞进仓库之内，刚一进去，便看到大量的灰色炸药充斥着仓库的每一个角落，几乎将这里塞满！ “——定！！” 一个硕大的字体从保镖体内钻出，迎风暴涨，瞬间将三只银色怪人定格在原地！ 下一刻，他猛地破窗而出，步伐踏出“撇”与“捺”的轨迹，眨眼间便掠出百余米远，同时大喊：“动手！！” 轰——！！！ 随着另一位保镖按下引爆器，足以炸毁数座大楼地基的炸药，在狭小的仓库内轰然爆炸，恐怖的冲击力将五金店连带着周围的几家店铺瞬间撕成碎片，滔天火光翻涌而出！ 爆炸的冲击波横扫街道，直接震碎了孔宝生躲藏的店铺窗户，大量的玻璃碎渣叮叮当当落在他身前的桌上，他的眼眸中满是震惊。 “这……” 他终于知道，刚才黄簌月他们在做什么了…… 恐怖的冲击力，险些将躲在惊鸿楼大门后的黄簌月也掀翻在地，好在两位保镖扶住她的身形，才没有受伤……黄簌月来不及管那双已经轰鸣作响的耳朵，艰难的爬起身后，便将目光投向黑烟翻滚的废墟。 黄簌月与其他几位保镖的心中，都紧张无比。 最开始，黄簌月没见过银色怪人，也没跟它们交手，所以对于炸药一次该放多少也没数……保险起见，她只能尽可能加大每一个陷阱中的炸药数量，宁可少布置几个陷阱，也要保证每一次都能造成绝对杀伤！ 现在看来，黄簌月的决定无疑是明智的； 随着滚滚浓烟散去，两具被炸的支离破碎的银色怪人尸体，已然倒在废墟之中， 而还有一位银色怪人，或许是躲在其他两人身后的缘故，没有被当场炸成碎片，而是剩了半截身子，还在废墟中艰难爬行…… 它虽然没有五官，但身体表面的银色却在不断荡漾，像是在愤怒，它不断转动头部想寻找罪魁祸首的位置，僵硬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死！！” 那位三阶保镖从天而降，带着一个硕大的“死”字，砰的一声将最后一位银色怪人的头颅砸成碎片！ 三位银色怪人，全军覆没。 黄簌月长舒一口气。 她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从惊鸿楼内走出，一旁的两位保镖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喜色：“小姐，您的计划奏效了，我们杀了三只怪物！” “……不要掉以轻心。”黄簌月目光扫过周围，最终落在浓烟滚滚的店铺废墟上， “我们引爆炸药，动静不小，很可能会引来其他怪物……除了小五，其他人员立刻往避难所撤离，防止出现意外。” 第691章 死亡笼罩 黄簌月并没有因成功击杀三只银色怪人而沾沾自喜，恰恰相反，她很小心。 原本计划的三处部署，现在只完成了两处，与其冒着被银色怪人突袭的风险再去大动干戈的部署最后一处，不如尽可能求稳，保证自身与其他同伴的安全。 对于黄簌月的决策，这些保镖没有丝毫异议，他们虽然踏上神道，拥有超凡之力，但对黄簌月确实心服口服…所以即便黄氏财团已经不再，即便黄簌月已经千金散尽，他们还是愿意跟着黄簌月。 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带来的力量。 “走吧。” 黄簌月带着众人径直往避难所的方向走去。 被称为“小五”的保镖，站在爆炸的废墟之上，缓慢蹲下身，仔细打量起这堆破碎的尸体。 “奇怪……没有器官，没有血肉，也没有大脑……这群家伙，是依靠什么做出决策，又是靠什么行动的？” 小五嘀咕一声，眼眸中满是不解。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的任务只是作为诱饵，尽可能的利用小姐的炸药陷阱，削减银色怪人的数量，至于它们究竟是哪里来的怪物，没必要深究。 小五站起身，正欲走回街道，下一刻他像是察觉到什么，茫然地回头望去…… 簇——！！ 两截锋锐的银色刀锋，突然从他的胸口冒出！ 那是两柄修长的银色长刀，从背后贯穿他的胸膛，随着小五瞳孔骤然收缩，逐渐模糊的视野中，又是两只高大的银色怪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他身后！ …… “妈妈，这面包好香啊！” 避难所内，大量的身影正在排队领取着发放的面包，黄氏财团车队中最早一批下车的司机，医生，以及管家都已经抵达避难所，食物也发了大半。 此时一位从蓬莱镇长途跋涉来的孩子，正双手捧着一只面包，大口大口的啃食着，像是饿坏了一般。 “乖，我们慢慢吃，没人跟我们抢。”母亲抚摸着孩子的头，看着远处那依旧堆积成山的物资，眼眸中满是感慨，“发面包的这些人说了，这些东西够我们吃很久的。” “来之前我们找了一路，也没地方能买吃的，就连当地的居民都没有……想不到，这里居然能免费发放？主城到底是主城，政府的安排确实很细致。”另一位难民吃完面包，忍不住夸赞。 “这好像不是主城政府发放的吧？” “不是政府，还有谁能在这时候发放救济粮？而且还这么多？” “不知道……那群人没说自己是谁，只是不停的在发放面包，他们来之前，已经有好多人低血糖饿晕过去了，最后还是那个医生照看好的。” “等他们忙完，我们去问问吧，无论他们是谁，好人一生平安……” “……” 就在避难所的难民们都在因从天而降的面包，而欢呼雀跃之时，一阵爆炸的轰鸣突然从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灰尘从天花板飘落，众人顿时愣在原地。 这些难民本就是避难而来，对红尘主城的情况自然知晓，听到上方传来爆炸，一个个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原本还充斥着悄声低语的避难所，瞬间陷入死寂。 “妈妈……出什么事了？”孩子小声问道。 母亲并没有回答，而是紧张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脸色苍白无比。 没有人回应，孩子眼眸中的疑惑之色越发浓郁，他目光看向避难所的角落，那里有一扇小小的街道排水口，正透着外界的微光……他犹豫片刻后，轻声往那里走去。 他凭借着自己矮小的身形，攀上角落的管道阶梯，一双眼睛好奇的通过排水口，望向外面。 这个排水口仅有巴掌高，无法通过任何人，但透过这里，他能看到街道狭窄的一角…… 那是一条细雨绵绵马路，一缕缕雨水顺着排水口流淌而下，此时在马路的另一边，一位少女与三位保镖，正在径直往避难所靠近。 下一刻，他们像是看到了什么，身形猛地停顿在原地！ …… 街道上。 四只银色怪人，正向这里走来。 黄簌月看到它们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她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回头准备喊小五过来，但刚转过半边身子，整个人便宛若雷击！ 在街道的另一边，两个高大的银色怪人正拖着小五鲜血淋漓的尸体，同样往这里靠近。 “怎么会这样……”三位保镖的脸色煞白， “它们，它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从引爆五金店，杀死三只银色怪人到现在，一共也没超过两分钟……而这两分钟，竟然一下子聚集了六只银色怪人，而且还悄无声息的反杀了小五？！ 黄簌月呆住了，她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她觉得自己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就算附近恰好有其他银色怪人活动，听到爆炸声赶过来，也不至于一口气来这么多才对。 不知为何，黄簌月的脑海中，突然回忆出刚才最后一只银色怪人死前，浑身波纹震颤的画面…… 她像是明悟了什么，咬牙开口： “该死……刚才那只怪物死前在发送求援信号！” 前有四只，后有两只，在这些银色怪人的刻意堵截之下，黄簌月等人已经无处可逃，再加上众人中唯一的三阶顶梁柱已经身死，死亡的危机感涌上众人心头。 三位保镖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他们郑重道： “小姐，您先保护好自己……无论如何，我们会尽力为您杀出一条血路！” 黄簌月一怔，她正欲说些什么，三位保镖的身形已经飞射而出！ 两人冲向左侧的四只银色怪人，另一人冲向右侧偷袭击杀小五的两只银色怪人，与此同时六只银色怪人也奔袭而来，一场混乱巷战轰然爆发！ 街道中，黄簌月的发丝被战斗余波吹的纷飞，作为这里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神道护体的普通人，她脆弱到随意一只银色怪人冲过来，都能轻松将她击杀。而此时黄簌月的第一反应，就是尽快找个地方藏身！ 黄簌月目光瞬间锁定了不远处，那隐蔽无比的地下台阶，那里是进入地下避难所的入口。 正当她迈步准备先躲入避难所之时，混战中一只银色怪人的头颅突然转过一百八十度，空洞的面孔之上，一缕目光已然将黄簌月锁定！ 黄簌月迈出的脚步骤然定格在半空。 第692章 枪击 噗——！ 随着一声轻响，一位二阶保镖的头颅自雨中抛起，他五官狰狞的瞪着那四只高耸的银色怪人，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 他正是那位拿着引爆器的保镖，刚才混战中，他试图吸引这些银色怪人靠近第二个陷阱，但他的实力却不如三阶的小五，刚引出半条街的距离，便被两只银色怪人抓住机会，从后背直接斩首！ 炸药引爆器咕噜噜的滚落在远处地面，淋漓鲜血好似喷泉般溅洒，两只距离最近的银色怪人已经披上一层血衣，恐怖森然。 黄簌月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仅凭这三个二阶保镖，是绝对不可能拦住六只银色怪人，甚至绝对的数量差距下连引诱它们进入陷阱都做不到……死亡的危机与绝望感在雨中扑面而来，让黄簌月几乎窒息。 她本能的想要迈动双腿，钻入就在旁边的地下阶梯，躲进安全的避难所里。摆脱这鲜血淋漓的战场，以及那几只即将向自己扑来的银色怪人…… 但她的理智告诉她，她绝不能动。 这些银色怪人，一直在关注着她，她一旦钻入地下避难所，就相当于暴露了整个避难所的位置，到时候不光是自己，里面的五万难民也将面临屠杀！ 要知道，这群银色怪人要是闯入地下，那五万难民连逃都没地方逃，避难所也将沦为血色炼狱。 “该死……该死！！”另一位浴血奋战的保镖，还在拼死拦住两只银色怪人，眼中满是血丝， “老子跟你们拼了！！” 他怒吼一声，神道气息在这一刻爆发到巅峰，卷携着漫天碎雨撞向两只银色怪人，一时间竟然压住了对方，但还未持续多久，另一只浑身染血的银色怪人便从后方突刺而来，一刀砍掉了他一只手臂。 凄厉的惨叫声回响在天际，正趴在排水口偷看外面的孩子，也被吓的脸色煞白，浑身猛地一抖。 就站在避难所门口的黄簌月，余光捕捉到这一幕，看清那双躲藏在排水口后的幼小身影后，眼瞳微微收缩……短暂的惊讶之后，她看着这孩子，目光复杂无比。 这一扇小小的排水口，却将血腥绝望的战场，与安逸平静的避难所连接，两个正身处不同世界不同命运的身影，在这一刻对视在一起。 看着这孩子，黄簌月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城外那因伤口感染，而眼睁睁死在她眼前的少年。 当时，她带着一整支车队的钱财，却没能挽回少年的生命……现在，她千金散尽，但却有了挽回数万生命的机会。 看着那双带着惊恐，又带着孩童纯粹的眼睛，黄簌月原本还在因绝望而颤抖的身躯，突然平静了下来。 杀戮在靠近，绝望在蔓延，不知不觉间，这条街道已经被染成血色。 黄簌月站在血色之间，像是一只等待死亡的羔羊，她已经无处可逃了……但即便如此，她嘴角还是挤出一抹笑容，对着排水口后的孩子，轻轻抬起指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 “黄小姐……” 街道对面的店铺中，孔宝生的脸色焦急无比。 孔宝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躲在这家店铺的桌下，正当他准备前往避难所时，就看到那两只银色怪人杀了小五，吓得他又躲了回去……也正是因此，他并没有像黄簌月等人那样，直接暴露在街道上，银色怪人也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眼看着黄簌月被六只银色怪人堵截，身旁的保镖一个接一个战死，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孔宝生想帮黄簌月，但不知道该怎么做……归根到底，他只是个普通人。 “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一下那些怪人的注意吗？” 孔宝生环顾四周，犹豫片刻后，便猫着腰钻到店铺后面，接连翻过两道围墙，回到了惊鸿楼的院子中。 他踏着泥泞土壤，快步跑回戏台边，双手在一只厚重的木箱中翻找起来。 戏袍，粉妆，花枪，铜锣……大件小件的东西被孔宝生丢了一地，最后从里面掏出了一只自己小时候玩的发条木马…… 孔宝生盯着发条木马看了一会，还是皱着眉头将其丢到一旁，长叹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举手投足间就能毁灭街道的银色怪人，怎么可能是用一个小破木马能吸引的……天方夜谭都不敢这么写。 “就没什么别的办法吗？！” 孔宝生回头望向窗外，不远处的街道上，第二位保镖也被一刀砍下头颅，即便他们死前拼死了一只银色怪人，还有五只染血的怪人依旧如同死神，向最后一位保镖与黄簌月靠近。 就在这时，孔宝生像是看到了什么，目光突然落在雨中的戏楼门口，那一截浸泡在血水中的引爆器。 他怔在原地。 他脑海中，顿时回想起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与再之前那几个钻入糖水铺忙碌的保镖…… 孔宝生的双拳不自觉攥起。 …… 一具崩碎了大半的银色怪人躯体，从血泊中缓缓站起。 随着最后一位保镖一换一，原本的六只银色怪人，已经被削减到四只，其中两只的目光转向街道上仅剩的黄簌月，径直向这里走来。 而另外两只银色怪人，并未去针对黄簌月，在它们眼中，黄簌月已经是个死人了。 它们向周围的街道分散，继续一点点的搜寻难民们的踪迹，其中有一只正在向避难所入口的方向靠近…… 而此时的黄簌月，正在两只银色怪人的逼近下，不断后退，她的目光穿过两只银色怪人的间隙，看到后方那即将走到避难所门口的银色怪人，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那银色怪人环顾四周，突然低下头，扁平的头部像是在“看”着地下阶梯前的地面……凌乱的泥泞脚印已经被雨水冲刷大半，但依旧留下了些许痕迹。 它缓缓抬头“看”向地下阶梯所在的方向。 黄簌月知道，她绝不能再放任那银色怪人继续前进了，她指尖触碰到腰间的一抹冰凉，猛的将那柄左轮手枪拔出，对准银色怪人扣动扳机！ 砰——！！ 第693章 引爆 镌刻着玫瑰纹路的左轮，迸发出刺目的火光，一枚子弹呼啸着穿过两只银色怪人的间隙，打在地下阶梯前的银色怪人头部！ 火花迸溅，子弹的冲击力让那银色怪人微微歪头，却只在其表面留下一块细微至极的弹坑…… 它缓缓转过头颅，锁定了不远处的黄簌月，似乎有些愤怒。 它用力一跃而起，直接踏着一旁店铺的屋顶，以惊人的速度与另外三只银色怪人一起，向黄簌月冲去。 黄簌月脸色苍白无比，她一咬牙，扭头就往身后狂奔。 黄簌月的奔跑，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她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死，至少死前尽可能的将这几只银色怪人都引离避难所的范围。 一袭长裙在雨中奔跑，四道银色怪物掠过屋顶与街道，从不同方向扑向少女的身躯，它们的速度太快了，只是轻轻眨眼，两者之间的距离就极速缩小！ 就在黄簌月即将闭眼认命之时，一个身影猛地从惊鸿楼中冲出！ “来啊！！你们这群怪人！有本事来抓我！别去抓黄小姐！！” 听到这声音，黄簌月瞳孔微微收缩， 她猛地转头看去，只见孔宝生正站在雨幕淋漓的屋檐下，一只手拿着引爆器，眼神坚定的对几位银色怪人怒吼！ 在他的不远处，便是那座堆满炸药糖水铺……也就是黄簌月亲手布下的第二个陷阱。 这一瞬间，黄簌月就猜到了孔宝生的想法，他想引走这些怪人，然后以自己为诱饵，用陷阱解决这些银色怪人！ 但可惜……事情并非孔宝生想的那么简单。 黄簌月的枪击，已经将四只银色怪人的仇恨拉满，它们根本就没人看向雨中怒吼的少年，而是依旧死咬黄簌月！ 黄簌月双眸紧盯着孔宝生手中的引爆器，死灰般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一缕微光。 她立刻调转方向，往糖水铺冲去！ 黄簌月与四只银色怪人，接连掠过孔宝生眼前。不知是不是孔宝生的错觉，在那个瞬间，黄簌月似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无比。 “该死……为什么吸引不了它们？！” 孔宝生捡起一块石头，愤怒的砸向雨中的四只银色怪人，但仅是一眨眼，那些银色怪人便飞奔出很远，根本没能触碰到它们分毫。 就在孔宝生懊恼之际，黄簌月已经冲入了糖水铺中！ 她的头发与脸颊都被浸湿，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她冲入糖水铺中后，便猛的转身，大喊道： “宝生！！” 这两个字穿透层层雨幕，落入孔宝生耳中，令他浑身一震！ 他看着已经冲入店铺中的黄簌月，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原本，他是打算替黄簌月引走怪人，带到糖水铺陷阱同归于尽的，他觉得像黄小姐这种好人，不该死在这里……但现在，局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黄簌月在陷阱里；引爆器在他手中。 黄簌月喊他的名字，便是让他抓住时机，等四只银色怪人闯进糖水铺，便按下引爆器，将一切炸成灰烬。 可…… 可黄簌月不是小五，没法用神道逃出陷阱，一旦自己按下引爆器，黄簌月也将葬身其中； 两只银色怪人接连冲到糖水铺门口，另外两只则直接从屋顶翻下，四道高大身影已经堵死糖水铺门口，开始向里面挪动。 滴答——滴答—— 一滴滴水珠从黄簌月发梢滴落， 她站在屋中，双手握着左轮手枪，枪口对准那四只不断靠近的银色怪人，平静的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左轮手枪的弹轮不断旋转，一颗颗弹壳抛入半空。 四枚子弹接连迸发，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精准的打在每一只银色怪人的头上，火光接连迸溅，银色怪人的怒火越发旺盛。 这柄左轮手枪，一共只有六发子弹，随着黄簌月停止射击，枪膛里只剩下最后一枚。 “孔宝生！！！”她再度大喊一声。 话音落下，她便将左轮手枪的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决……最后一枚子弹，是她留给自己的。 她这个举动是在告诉孔宝生，她已经没机会走出这间糖水铺了； 她知道要孔宝生这孩子亲手按下引爆器，是一件极为残酷的事情，但现在没得选……要么她在被银色怪人撕成碎片前，一枪了结自己；要么按下引爆器，带着她与几只银色怪人一起升天。 孔宝生看到这一幕，浑身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之所以鼓起勇气冲出来，就是因为他觉得黄簌月是好人，是他长这么大以来，除了奶奶和林先生，对他最好的人……他不想让黄小姐死，反正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他宁可用自己的命，换黄小姐的命。 但现在……他却要亲手杀了黄簌月。 他的感性告诉自己，他做不到；但他看着店铺中用枪口抵着自己的黄簌月，理性又告诉他没有选择。 孔宝生粗重的喘息着，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店铺中即将挥刀砍向黄簌月头颅的银色怪人，最终还是闭上眼睛…… 他用力按下引爆器！ 轰——！！！ 惊天动地的轰鸣响起， 孔宝生没有睁眼，他没看到烈火熊熊燃烧，没看到浓烟滚滚升起，没看到一个身影在爆炸的冲击下死寂的滚落废墟，没看到那几只银色怪人分崩离析…… 当他重新睁开眼的时候，脸颊之上已经满是泪痕。 “黄小姐……” 引爆器扑通一声落在地上，他浑身无力的跪倒在水洼中，低垂着头，像是具被抽干的行尸走肉。 …… 滴答——滴答—— 血色融在雨水之间，顺着街道缓慢流淌，最终灌入那狭窄的排水口。 排水口之后，一双纯净的眼眸，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茫然的愣了许久，像是被吓到了。 “孩子，你怎么跑那上面去了？！快下来！”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 他这才如梦初醒，沿着阶梯一步步下来，怔怔回到众人之间，怀中还抱着那只没吃完的面包。 “刚才上面好像又爆炸了。” “是啊，刚才这下震的真响……该不会，有东西过来了吧？” “不知道啊……” “刚才这孩子不是趴在上面吗？孩子，你有看到什么吗？” “……” 地下避难所的众人，一边用面包填补着肚子的饥饿，一边小心翼翼的交流着……突然间，一部分的目光聚集到孩子的身上。 孩子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画面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面包，轻声道： “我……我看到一个姐姐。她带着枪，带着几个好高大的怪物，一起变成火焰了。” 众人愣在原地。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 刚才孩子趴着的排水口外，一袭大红戏袍的衣角，在雨中一晃而过。 第694章 他回来了 浓烟在翻滚。 雨幕好似乌云垂下的帘帷，缓缓拉开，将空中飞扬的尘埃卷回大地……满目疮痍的街区之间，一个少年跪倒在地，眼眸空洞无光。 死寂； 除了雨滴打在废墟上的轻响，整个街道都死寂一片，仿佛刚才轰鸣的枪声，与惊天动地的爆炸，都只是一场噩梦， 但孔宝生，或许永远也无法从梦中醒来。 窸窣—— 一阵轻响从街对面传来。 魂不守舍的孔宝生，猛的一震，他僵硬的一点点抬头望去，便看到两只高大的银色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从尘埃间站起。 它们的身上满是炸药残痕，甚至还挂着其他几个“同伴”的残肢，但即便如此，它们的身躯还是相对完整的…… 它们活下来了。 孔宝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会这样……”孔宝生看着那两个高大身影，恐惧与绝望在他心中疯狂蔓延，他整个人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明明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还是……” 孔宝生喃喃自语着，他脑海中还浮现着刚才黄簌月冲入糖水铺的情景，还回响着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呼喊……明明黄簌月都已经赌上一切了，结果它们还是活下来了？！ 黄簌月最后决然的身影，逐渐在孔宝生眼前淡化，那两道死里逃生的银色身影，以绝对压迫感的姿态，缓缓站起…… 恐惧，绝望，愤怒，不甘…… 孔宝生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一杆大锤在疯狂敲砸，震的他整个人都痛苦扭曲，他张开嘴想咆哮；向这群恶心的银色怪人？向不公的上天？还是向无能的自己？ 孔宝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张开嘴巴，用尽全力，却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响，只有一根根青筋在脖颈上暴起…… 他愤怒到失声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高大身影，从废墟中站起，扁平的头颅在脚下像是搜寻着什么，最终，它们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面断墙。 一个血肉模糊的少女，正尸体般躺倒在那，还有最后一丝气息流转。 黄簌月灰暗的双眸，呆呆凝视着头顶划过的灰云； 她还活着。 那种规模的爆炸，能够将银色怪人坚硬的身躯都炸成碎片，她一具血肉之躯，本来是绝不可能活下来的……但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其中有两只怪人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延伸成两面银色盾墙，直接将绝大部分炸药封锁。 炸药爆炸，直接将这两只怪人炸成了碎片，但爆炸的威力也被大幅度削减，导致它们并未全军覆没。 炸碎第一批银色怪人之后，下一批银色怪人，就自动掌握了应对爆炸陷阱的方法？ 这群银色怪人，是共用一个大脑的？ 或者说……它们本就是一体的？ 黄簌月不知道，她也没法再思考这些了，她的内脏在爆炸的冲击下几乎全部碎裂，源源不断的鲜血在向周围蔓延……即便如此，那两只银色怪人似乎也没打算放过她。 它们细长的双腿迈开，跨过众多碎尸与同伴的碎片，径直向黄簌月走去。 黄簌月灰暗的眼眸，看到它们在向这里靠近，却没有丝毫办法。别说逃跑了，她现在连坐都坐不起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艰难的挪动手掌，一点点伸向血泊中的左轮手枪。 与其死在银色怪人手里，黄簌月宁可自己了结生命； 少女的手掌，颤抖着在血泊中挪动，手腕上一枚黄金手镯，此刻也有一半浸润在血色中，半截暗淡血红，半截闪闪发光。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枪柄之时，一个高大的银色身影，来到她身前。 它遮蔽了雨水，也遮蔽了日光，刚才还微微泛光的黄金手镯，彻底陷入黑暗……满是血污的头发挡住了黄簌月的视线，她那双灰暗眼眸中，只剩下死寂与绝望。 银色怪人光滑的“面孔”，俯瞰着血泊中宛若蝼蚁的黄簌月，看不出丝毫情绪，但它的银色手臂骤然变化成一截长刺，锋锐的尖锋对准血肉模糊的少女，缓缓抬起…… 与此同时， 雨水涟漪的倒影中， 一袭大红戏袍一晃而过。 寒芒卷起一阵狂风，极速下刺，就在黄簌月下意识闭眼的刹那，长刺骤然停顿在半空！ 黄簌月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那钻心剧痛，缓缓睁开双眸，便看到一袭大红戏袍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旁，单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扼住那柄银色长刺！ 她的眼瞳微微收缩！！ “哪里来的垃圾……在我面前杀人？” 陈伶平静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他修长的手掌猛的攥紧，恐怖的力量直接压过银色怪人，硬生生将那柄银色长刺捏爆！ 砰——！！ 清脆巨响炸开，细密的银色碎片刺入陈伶的手掌，顿时将其扎的鲜血淋漓……但他却像是浑然感觉不到一般，冷冷看着对面的银色怪人。 银色怪人也没想到，居然有人在这时候冒出来，另一只手臂瞬间变化成银色长刀，呼啸斩向陈伶面门！ 手掌的伤痛化作力量，疯狂涌入陈伶体内，那袭大红戏袍拖出残影，刹那间消失在原地，任凭长刀呼啸掠过，却只斩中一片虚无…… 下一刻，一道残影划过，五根手指从后方扣住银色怪人的头颅，骤然用力！ 细密的裂纹在银色怪人的头上疯狂蔓延，最终竟然被这只手掌抓碎，碎片哗啦啦的从头上掉落，一具无头尸体失去重心，轰的一声一头栽到在地。 第二只银色怪人见此，身上顿时冒出密密麻麻的银刺，细长双腿极速迈动，化作残影向这里撞来！ 那袭大红戏袍并未在意，他只是缓缓伸出手，在地上那银色怪人尸体上用力一拧，竟然直接将那银色长刀摘落，握在掌间。 猩红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到长刀表面，将其彻底浸染成血色！ 陈伶单手握刀，微微侧头看向呼啸而来的银色残影，微风拂过雨中湿漉的发梢，他随意的一步迈出， 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像是翩跹红蝶，无声掠过雨幕之间。 第695章 赎 红蝶于雨中飞舞，好似清风留痕； 银色怪人以千钧之势，踏过废墟，浑身的尖刺好像势不可挡的战车，将雨幕撞出一道缺口。 在两道身影交织的刹那，那红蝶瞬间轻盈流转，一抹斩痕好似翻转银月，轻飘飘的划过银色战车表面，它的身影骤然定格在原地。 那只红蝶并未停顿，而是不紧不慢的放缓脚步，随手将银色长刀插入大地，闲庭信步般行走于雨幕之间。 【杀戮舞曲】。 咔嚓—— 裂隙清脆的从银色战车身上爆开，那充满威慑力的长刺，竟然同时断裂滑落，一道清晰的斩痕贯穿了高大的身躯，将其一刀两断。 两截银色怪人的身躯，分别向两个方向倒下，撞在爆炸废墟之上，扬起阵阵尘埃。 “先……先生？” 不远处，浑身湿透的孔宝生看着这一幕，宛若大梦未醒。 孔宝生没想过陈伶会回来，毕竟之前陈伶就明确说过，要在柳镇集合，而惊鸿楼也只是他逢场作戏的产物……当那袭红衣真的出现的那一刻，孔宝生呆住了，紧接着就是激动与狂喜！ 先生并没有抛弃惊鸿楼，也没有抛弃他们……先生还是那个先生。 陈伶看到了远处的孔宝生，但此刻他却无暇去与之交谈，而是微皱着眉头，来到那血肉模糊的少女身旁。 “特使大人……” 黄簌月躺在废墟中，她怔怔看着那身影……阴雨绵绵的天空，飞扬的尘埃，与身上传来的剧痛，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抹红色。 “特使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来找回我自己。” 陈伶微微蹲下身，目光扫过血泊中的那具模糊躯体，眉头越皱越紧，“你伤的很重。” 黄簌月没有悲伤，也没有委屈大哭，她只是看着雨中的红衣，眼睛里像是含着星辰，她轻声细语道： “嗯……我快死了。” “你不会死的。”陈伶停顿片刻，“我认识一位很厉害的医生，我带你去找他。” 他不等黄簌月回答，便伸手将那柔软身躯抱起，然后一步踏在虚无之上，竟然腾空而起，一步步向城外走去。 【云步】。 黄簌月躺在陈伶怀里。 地面在离她而去，云层在逐渐靠近，此刻只要她微微侧头，便能从高空俯瞰到小半个红尘主城，这是绝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的景色……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只是这么静静的躺着，双眸望着陈伶的脸，她苍白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又像是不好意思般，努力的试图将其压下， 但少女的心事是藏不住的，陈伶只是略微低头，便看到一张微微泛红的脸颊，在闪躲他的目光。 “你怎么了？”陈伶问。 “没有……特使大人，我没事。” “不用喊我特使大人，那只是一个伪装的身份，我叫陈伶。” 陈伶既然打算找回自己，就没想着要继续披着虚假的外衣，更何况黄簌月已经不是外人，她在红尘主城已经帮了自己很多，算是同伴。 “陈伶。”黄簌月念叨着，“是伶人的那个伶吗？” “嗯。” “大人，您的名字真好听。” 陈伶没有回答，他感受到自己抱着黄簌月的手掌，正在逐渐湿润，大片的猩红漫过他的手臂与衣角，逐渐与戏袍融为一体。 黄簌月伤的太重了，她的血在控制不住的流逝，一滴滴猩红夹杂在雨中，飘向废墟大地。 “你少说点话，保持清醒。”陈伶皱眉道。 黄簌月双唇微抿，她看着陈伶的脸，与那双湖泊般平静的眸子，突然开口： “大人，您在为我难过吗？” 陈伶一怔。 他抱着黄簌月，闷头掠向城外，听到这个问题，也没有低头去看黄簌月的眼睛……或者说，不敢去看。 他沉默许久，只能回答： “我不知道。” “……不知道？”黄簌月愣住了，她没想到陈伶会给出这个回答，她忍不住问，“那，那您为什么这么努力的救我？” “你是我的同伴，放在以前，我一定会救……所以现在，我也该这么做，这才是我。” 黄簌月不明白这个回答是什么意思，但她能看到，陈伶眼眸中那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清冷与漠然，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观众。 黄簌月怔住了。 她躺在陈伶怀里，心在无声间轻碎成尘埃，混在猩红的鲜血里，飘向云下。 “真是……戏子无情呢。”黄簌月轻轻说道。 “你不要说话了。”陈伶感受到，怀中黄簌月的生机正在疯狂流逝，原本脸上的一抹红晕也消失不见，只剩下雪般的苍白与冰冷，“……你要活下去。” “不行，我偏要说。” 视野在暗淡，意识在模糊，黄簌月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曾被深压在理性之下的感性，在这一刻逐渐涌出…… 她现在不需要要有什么商界的理性，不要什么冷静的头脑，也不用想什么附庸或者独立……她倔强的看着陈伶，只是想将一些事情讲清楚。 “大人……不，陈伶。”黄簌月虚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你就是个骗子！” “……什么？” “你第一次见面，就骗走了我五十万。” “……”陈伶反驳，“那是你自愿买的。” “还不是你趁人之危，坐地起价……哪有人这么做生意的！” “但后来我用情报补偿你了。”陈伶试图跟黄簌月讲道理，或者说，算账，用理性平衡所谓的收益与亏损。 “那后来，我不也帮你了吗？你的身份都是我给的。” “但是……” “你让我跟大家说，你是我签的戏子，但是赚了钱也没给我分……甚至连饭都没请我吃过。”黄簌月咬着银牙，一股脑的说道，“我帮你隐瞒身份，又帮你修缮戏楼，后来我赚的钱也给你花，你出了事我也给你兜底，你做什么我都帮你……” 陈伶沉默许久，像是认真的盘算了片刻，长叹一口气， “好吧，我确实欠你的。” “我不是想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我……我……” 黄簌月双唇抿在一起，几次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她眨着眼睛，不知是懊恼，还是委屈的眼泪从眼角滑过，默默的把话和眼泪一起咽进肚子里。 她微微抽着鼻子，将头埋进陈伶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 她的声音轻轻响起： “你……你要真的是我的戏子，那该多好……” “我愿意拿一辈子赎你。” …… 第696章 陈伶的愤怒 陈伶愣住了。 他再低头看向怀中，少女紧紧的抱着他，一枚染血的黄金手镯在风中轻轻摇晃……云层在他们身旁流淌而过，世界都悄然无声。 这一次他的低头，没有再看到少女脸颊的红晕，也没再看到那流转的目光…… 只有一张埋进他怀里的，苍白的小脸。 黄簌月不动了。 鲜血好似雨点般从空中飘落，陈伶的双手与戏袍都染上血红，少女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气息，身体逐渐冰凉…… 这一切太突然了，以至于陈伶都没反应过来，刚才还在跟他争执的少女，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再也没了声息。就好像她最后凝聚的那团生命之火，在刹那间飘零燃尽，迸发出绝伦的光华。 如墨的乌云在红衣身旁拂过，他的脚下是浓烟滚滚的城市，与战火纷飞的城墙…… 黄簌月最终，还是没能离开红尘主城。 “我愿意拿一辈子赎你。” 即便周围死寂，这句话依旧如同滚滚雷鸣，回响在陈伶耳畔。 他抱着那具冰凉的躯体，停下脚步…… 陈伶此刻是迷茫的，他那绝对理性的思绪，被一句话冲击的支离破碎；他怔怔的看着怀中黄簌月，就像是一个算法出现故障的机器人，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念头才缓慢的涌上脑海，就像是程序故障后的报错原因弹出—— 她喜欢我？ 咔嚓—— 当他意识到这四个字的瞬间，一声轻响从周身的虚无中响起。像是坚硬的墙壁，被破开一道裂缝。 “喜欢”是超脱于理性之外的感性，当陈伶意识到它的存在，就意味着他的灵魂已经开始向感性转变，阻隔在他与这个世界之间的第四面墙，正在因“喜欢”的存在，而动摇。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48%】 陈伶从未注意到黄簌月对他的喜欢。在此之前，他的注意力全在黄昏社，红尘基地，与界域战争之上，没有看到少女眼中时常闪过的光亮，也没有察觉到她对自己不求回报的帮助…… 如果人生是一部剧本，在陈伶的故事线中，黄簌月的戏份并不多，甚至在他的视角中黄簌月与其他配角一样，都只是某一时期曾登场过的“过客”……在黄簌月的人生剧本里，陈伶出现的篇幅虽然也不大，但仅是这寥寥几笔，就惊艳了她的一生。 自从穿越以来，陈伶从未收到过别人的“喜欢”，再往前追溯，在高中时期和大学时期倒是收到过情书……但当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来着？ 陈伶好像记不清了。 咔嚓——咔嚓—— 随着第一道裂纹浮现，越来越多的裂痕开始在第四面墙上蔓延，陈伶怔怔的看着黄簌月的尸体，心神不断晃动……一缕缕他曾被隔绝的情感，正在回归身体。 他似乎回想起来了。 陈伶看向黄簌月的眼眸中，“观众”的冷漠逐渐退去，一股柔和缓慢浮现…… 他对黄簌月，没有产生过什么男女之情，只有欣赏与认可，以及对才能的怜惜……黄簌月最后的表白，给他们间的感情笼罩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轻纱，那是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陈伶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现在能感受到浓烈的愧疚，与愤怒。 但现在，他怀中仅剩下了黄簌月的尸体，无论过往如何，都成云烟…… 陈伶的双拳不自觉攥紧。 就在这时， 陈伶隐约间，似乎看到一缕淡淡的白雾从黄簌月尸体间飘出，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猛的被拖向远处天空中的庞大炼金术阵！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而且陈伶也只看到了白雾离体的瞬间，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愣在原地。 但下一刻，他看到那隐藏在云层中的繁复阵法，瞳孔骤然收缩！ 灵魂炼石！！！ 陈伶差点忘了，无极界域掀起界域战争，就是为了尽快炼制出贤者之石，让无极君恢复到最佳状态……而炼制贤者之石的材料，就是横死的人类灵魂。 也就是说，现在红尘界域死的任何一个人，灵魂都将被拖走，被蹂躏成贤者之石的材料，永世不得超生……包括黄簌月。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陈伶看着那张依偎在他怀里的，苍白的小脸，久违的怒火从心底熊熊燃起……冰原在融化，在那层层寒霜之下，是泼天的火海！ 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 陈伶刚寻回了一部分情感，黄簌月就已经死在了他的怀中……他的愧疚与愤怒正在累积，而现在，无极君又要当着他的面，把少女的灵魂拖走像破布一样蹂躏踩在脚下。 陈伶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无！极！界！域！！！” 疯狂的杀意从陈伶体内席卷，那是不知压抑了多久的情绪爆发，甚至凝聚成实质，将大红戏袍鼓动的猎猎作响！ 咔嚓—— 密密麻麻的裂纹随着愤怒迸发，在第四面墙上疯狂蔓延，虚无中的墙体像是在被人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敲砸，动荡不已。 第四面墙，即将崩溃； 陈伶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知道光凭现在的自己，绝不是无极界域的对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最终他的目光落在满目疮痍的红尘主城之上……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眸中闪过一缕精芒！ 陈伶抱着黄簌月的尸体，脚踏虚无，向着某条街道靠近…… 最终，他来到废墟中的一座漆黑深渊之前。 那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灰色的深渊，此时的深渊表面附着着一层轻薄的膜，上面偶尔还有几何图案飘然飞过……那是曾经第二殿堂留下的封印，只不过随着第二殿堂的战死，这封印早已脆弱不堪。 陈伶深吸一口气，那袭大红戏袍走到深渊之旁，缓缓抬起脚掌，然后用力踏下！ 咚——！！ 巨力砸落，让封印表面一震，发出轰鸣。 但就算封印削弱，也不是陈伶一脚就能踏碎的，随着一阵轰鸣之后，封印再度陷入安静……但陈伶也没打算能将它一脚踏碎。 轰鸣顺着深渊，径直向最深处的漆黑蔓延，短暂的沉寂后，一双双猩红的眼瞳，在黑暗中接连睁开！！ 大红戏袍在风中狂舞，陈伶低头俯瞰那些猩红眼瞳，缓缓吐出两个字： “——出来。” 第697章 鬼嘲军团 出来。 当这两个字出口的刹那，陈伶的气质就像是变了一般，一双双戏谑的猩红眼瞳在他身后的虚无中接连睁开……像是漫天红色星辰，悬挂于封印之上。 这不是对话，而是王的命令。 下一刻， 被隔绝在封印之后的鬼嘲深渊，就像是沸腾了一般，无数影子怪物从深渊底端争相爬起，然后拼命的撞向那层轻薄的封印！ 咚——！ 咚——！！ 咚——！！！ 接连的轰鸣巨响从封印下传来，那些漂浮封印之上的几何图案，肉眼可见的崩碎溃散！ 随着一只巨型的影子蟒蛇，撞在摇摇欲坠的封印上，一道惊天巨响之后，整个封印已经轰然破碎，接连三只巨影先后从深渊内掠出！ 它们来自鬼嘲深渊； 距离绛天教引发大规模灰界交汇到现在，并没有太长时间，即便第二殿堂暂时封印了所有交汇点，也只是阻隔了入口，封住了现实世界的气息飘入灰界，不吸引更多的灾厄进入…… 但现在，陈伶亲手打破了其中一个封印，将鬼嘲深渊的交汇点，与现实世界重新连在一起。 也就是说， 鬼嘲深渊的灾厄，即将入侵红尘！ 【观众期待值+4】 【当前期待值：52%】 …… 惊鸿楼。 一袭染血青衣拖着疲惫的身躯，踏上街道。 李青山进城以来，就一直穿梭于各个街道之间，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波银色怪人，他用尽全力，先后加起来也只杀了三只，但却救下了十几个在逃的难民。 兜兜转转之下，他还是回到了惊鸿楼所在的这条街道。 或许是因为惊鸿楼在这里，李青山总是时不时的看向这个方向，明明他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人，但潜意识还是在往惊鸿楼靠近……这里有他的眷恋。 “居然已经被破坏成这样了么……也不知道，惊鸿楼是不是完整。” 李青山目光扫过浓烟四起的街道，喃喃自语， “要是惊鸿楼倒了，那孩子该有多伤心。” 李青山一边说着，一边疲惫向前，他的脚步在水洼中荡开阵阵涟漪，惊鸿楼的轮廓在眼前逐渐清晰。 突然间，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猛的停下脚步。 远处的雨幕之间，一个少年正雕塑般跪倒在地，魂不守舍； “……宝生？！！” 李青山看清那少年，顿时惊呼一声，快步往那里跑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孔宝生灰暗的眼眸微微一震，他僵硬的转头望去，便看到李青山已经跑到他身边。 “李先生……” “宝生，你怎么会在这？你没去我家吗？？”李青山目光扫过四周，看到对面的店铺废墟中浓烟滚滚，还有两只银色怪人的尸体陈列其中， “这里发生了什么？！” “李先生，李先生……”孔宝生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轰——！！ 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之后，惊鸿楼对面的巷道突然崩碎。 李青山心中一惊，他立刻护在孔宝生身前，将精神力全部调动，警惕的看向那尘埃飞扬的方向…… 一道道庞大的黑影轮廓，从烟尘间勾勒而出。 它们比银色怪人更加庞大，像是一座座移动的小山，与此同时，一只只猩红的眼瞳像是灯笼般悬挂，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李青山的脸色难看无比。 李青山能感觉到，这些烟尘中靠近的怪物，每一个都散发着恐怖的气息，就算自己拼上性命，也没法战胜任何一只…… 可，可红尘主城里，什么时候又冒出了这么一支怪物军团？！ 就在李青山汗流浃背之际，那众多黑影突然向两侧分开，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它们庞大的身躯挤压着无人的店铺，缓缓向下匍匐，像是在跪拜着什么。 一个身影平静穿过雨幕，向惊鸿楼缓缓走来。 那是个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 他抱着一位少女，手上与身上都是浸染的血色，每一步踏出，都在涟漪荡漾的水洼中留下一片猩红； 看到那人的瞬间，李青山与孔宝生，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林兄？！！” “林先生？！” 陈伶抱着黄簌月的尸体，来到两人身前。虽然李青山对于陈伶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但他目光看到黄簌月，心头猛地一震。 “黄小姐……怎么了？” 不等陈伶回答，孔宝生便抹着眼泪，沙哑开口： “黄小姐她……她没去柳镇，她买了一车的面包给难民充饥，还买了一车炸药布置陷阱，杀了一大批银色怪人……最后为了保护地下避难所，冲进了陷阱里，把自己当诱饵，然后……” 孔宝生脑海中，仿佛又回想起那一幕，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他痛苦的匍匐在湿漉地面，一下又一下锤着坚硬大地！ “是我……我亲手按下了引爆器，是我杀了黄小姐！” “黄小姐是个好人，她对我很好……但我……但我真的没有办法……” “都怪我！！” “呕——” 或许是极度的崩溃与自责，让孔宝生忍不住干呕起来，雨水划过他的脸颊，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李青山沉默了，他看着陈伶怀中的黄簌月，心中五味杂陈…… 陈伶听完，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黄簌月的尸体，迈入惊鸿楼内。 他来到后院，一只影子蜈蚣的幼崽从地下钻出，三两下便挖开一座工整的土坑，然后默默的钻回地底，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那袭大红戏袍，将怀中的少女尸体温柔放入土坑中，沉默的注视她许久后，拿起身旁的铁锹，一下下将土壤变成被子，轻盖在少女的身上。 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亲手埋下这位少女，也埋藏了那份“喜欢”。 他像是一座压抑到极致的沉默火山。 最终， 陈伶缓缓站起身，他的手中，仅剩下一枚染血的黄金手镯，与一柄纹着玫瑰的左轮手枪。 第698章 踏碎无极 “林兄……” 李青山看到这一幕，张开嘴想劝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李青山能感受到，陈伶有些不一样……他的目光中像是多了些什么，明明神情看起来那么平静，但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陈伶埋葬完黄簌月，便从李青山身旁经过，大红戏袍来到戏楼的大门口，缓缓停下脚步。 滴答——滴答——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屋檐，像是珠帘般在风中轻舞， 陈伶抬起头，像是雕塑般站在那里。目光不知是在看向雨幕流转的屋檐，还是远方那浓厚的雨云，又或是云层中那庞大复杂的炼金术阵。 “孔宝生。”陈伶突然开口。 “……先生。” “你为什么不走？” 孔宝生张了张嘴，低头小声道，“我……我舍不得主城，舍不得惊鸿楼。” “你呢？”陈伶转头看向身旁的李青山。 “我是先驱的后人，红尘是我们祖先守下的家园，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它被践踏……我做不到。”李青山坚定回答。 陈伶沉默片刻， “所以，你们都不打算走了，是吗？” “我不走。” “先生……我也不走。” 陈伶微微侧头，目光看向那块写着“惊鸿楼”三个大字的牌匾；上次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劝众人去柳镇逃难，想不到最终，他们还是在戏楼里汇合了……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陈伶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抹复杂的微光，片刻后他蹲下身，用着染血的指尖，一点点在惊鸿楼前的泥泞中，书写着什么。 “既然你们都不走，那就留下来看一场戏吧。” “看戏？”李青山一怔，“什么戏？” “我有一出戏，想唱给无极界域听听……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得住。” “先生，您不是说，逢雨不唱吗？”孔宝生茫然问道。 陈伶笑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迈步走入这雨中， 一袭大红戏袍随风飘舞，两人只是眼睛一眨，那漫天飘零的雨珠，竟然逐渐稀少，最终消失在空中！ 连绵了数日的大雨，竟然随着陈伶一步迈出，诡异的停止了； 李青山和孔宝生，都愣在原地，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低头看向刚才陈伶站立的为位置…… 在惊鸿楼的门口，有一行以鲜血书写的文字，笔锋凌厉，好似握刀！ ——【戏子出楼，大雨骤停】 “雨停了……” 呜咽风中，那袭大红戏袍好似血色幽灵，在荒芜街道上飘舞， 在他的呢喃之间，一道道庞大巨影碾碎周围的街道，跟随在他身后，好似一片漆黑如墨的深渊，正在一点点吞噬这战火红尘！ 陈伶的后半句话，淡淡响起： “随我，踏碎无极。” …… 城墙。 轰——！！！ 浓烈的火光好似巨蟒，将城墙撕开一道缺口，随后笔直的冲向天际！ 原本覆盖在城墙上空的画卷，在这一刻被全部吞噬，烈火将其烫出密密麻麻的窟窿，连接成片，最终彻底泯灭于虚无。 城墙上的几位浮生绘成员，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无比。 密密麻麻的黑袍身影，从沦为废墟的城镇中走出，在他们的周围，便是数不清的银色洪流，此刻都回旋于城门之外，粗略望去便有上千只！ 看到这一幕，梅花8的脸色难看无比。 即便他跟其他浮生绘成员已经拼尽全力，也没法完全守住城门，刚才交手的过程中已经有一批又一批的银色怪人钻漏进入城后，也不知主城里如今怎么样了…… 现在，巫术协会聚集的人手越来越多，想凭他们这几个仅剩的人手守住主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浮生绘，已经油尽灯枯了； “杀光他们。”为首的一位六阶黑袍沉声道，“会长的贤者之石就差一点点……尽快闯进城里，积累灵魂。” 话音落下，巫术协会的众多黑袍，便同时往城墙周围冲去，以绝对的数量优势将战场分割，围剿剩余的浮生绘成员！ 与此同时，那上千只银色洪流直接冲破封锁，一股脑的涌入城内。 随着它们的经过，整座城市就像是被蝗虫过境，所有建筑都被冲撞切割成碎片，轰然坍塌……就连地皮都被掀开，露出下方坑坑洼洼的石块。 “该死……” 梅花8见此，眼眸中怒意闪烁，他正欲出手拦住那所向披靡的银色洪流，三道黑袍便从天而降，封死梅花8的去路。 三道六阶的巫神道威压，轰然砸落！ 梅花8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瞬间抬手绘出一片星落棋网，却被三位六阶的联手撕出狰狞缺口，恐怖的压力让他的身躯深深陷入大地，像是一座囚笼般禁锢原地。 而这三位黑袍想要的，可不仅是如此……他们一早就看出这少年实力非凡，是浮生绘的领导者，只要杀了他，浮生绘便再无顶级战力。 致命的攻击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顷刻间让梅花8伤痕累累，但他并非是寻常六阶，硬是凭着恐怖的精神力与数朵虚无笔墨，抵御着周围的攻击！ 与此同时， 主城后的废墟中，大地像是被一杆巨犁掀起，同样浑身是伤的王锦城站在掀起的大地顶端，一边咳嗽着，一边艰难的维持着神道。 从这场界域战争开始，王锦城就被迫迎战七阶敌人，落得重伤，随后又一直辗转于主城中，维持着警局的秩序，也出手扫荡银色怪人，但这也让他身上的伤越发严重。 但事已至此，王锦城已经不得不带伤出战了，否则等无极界域攻破红尘，他也注定一命呜呼。 “崔嵬山鸣。” 王锦城催动最后的精神力，从大地深处拔出一座庞大的黑色金字塔，遮天蔽日的悬于高空，然后轰然向那钻入城墙后的银色洪流砸去！ 但不等这金字塔落下，几位黑袍身影便联手冲出，各种散发着森然气息的祭器与毒虫划破长空，与金字塔碰撞在一起！ 咚——！！ 肉眼可见的气浪席卷空中，密密麻麻的裂纹在金字塔底端蔓延！ 王锦城毕竟已经重伤，而无极界域的大军中，还有数位与他同阶的高手，这一击注定无法成功施展， 与此同时，还有数道黑色残影，直冲王锦城面门！ 第699章 又见面了 砰——！！ 气息在空中涌动，王锦城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从掀起的地皮顶端坠落大地。 尘埃飞卷之间，浑身是血的王锦城踉跄的站起，只觉得头顶凉飕飕的，突然抬手一摸，原本茂密旺盛的黑发，此刻已经秃了一大块，只剩下寥寥几根发丝缀在边缘，中间是一片光滑的地中海。 “艹！！！”王锦城怒骂一声，顾不得身上的伤势，立刻低头开始寻找自己丢失的假发。 王锦城的地中海，是遗传，或许是祖上曾被辐射影响的缘故，他们家世代都青年脱发，王锦城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成年的当天，父亲送给他一副崭新假发时的目光……那头乌黑茂密的头发，是他的脸面，是他的命根子。 自从王锦城当上局长以来，就再也没这么狼狈过，他匆忙的从泥泞中找到那顶假发，眼前一亮， 但还没等他伸手将假发戴回头上，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便抬起脚掌，然后用力的一脚踩在上面，左右用力，将其直接踩入泥泞里。 “原来是个秃子。”那人嗤笑一声，“会长说的没错，红尘界域的人，都是怪胎。” “你！！！” 这句话，就像是一柄刀子，捅入了王锦城心里，甚至比身上的其他伤口还要痛。 他愤怒的瞪着眼前的黑袍，正欲有所动作，那黑袍便突然开口： “【伤口腐烂】。” 这四个字一出，王锦城的身体便像是触电般一颤，原本还流淌着鲜血的伤口，突然开始流脓，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从中散发而出。 王锦城只觉得自己的身躯越发乏力，连抬手都难以做到，他知道这是巫神道的能力，但偏偏他此刻已经濒临极限，就算知道也无法应对。 紧接着，第二个词汇从黑袍口中吐出： “【双腿瘫痪】。” 扑通—— 王锦城双腿一软，整个人失去重心，直接跌入了泥泞大地。 他眼眸中杀意爆闪，一只手插入土壤中，下一刻便抽出了一柄石剑，可还未等这一剑挥出，黑袍再度开口： “【剧痛钻心】。” 彻骨的疼痛瞬间充斥王锦城的心神，他整个人就像是要被撕裂般，每一寸骨骼与血肉都在吱嘎作响，原本手中的石剑也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王锦城面目狰狞，一双血色的眼睛瞪着眼前的黑袍，与那从周围狂涌而过的银色洪流，眼中满是不甘…… 殿堂全灭，城门失守，银色洪流踏平城市，那些藏在地下的避难所也将被掀开……就连天空中那绣图界域，都已经濒临崩溃； 虽然王锦城不愿意承认，但这场界域之战，红尘还是败了。 “不用负隅顽抗了。”那黑袍弯下腰，不紧不慢的捡起那柄石剑，在手中掂了掂，便锁定了王锦城的脖颈， “你们都将成为无极君的养料……与那位一起，达成永生。” 话音落下，黑袍便骤然举起石剑，照着王锦城的脖颈用力劈去！ 下一刻，异变突生！ 黑袍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的震颤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快速接近，甚至地表都开始龟裂。 王锦城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微微一愣。 轰——！！ 大地爆开，一只庞大巨影冲破地表，黑色长舌像是弹簧般卷在黑袍身躯之上，刹那间就将其扯入巨影的口中！ 那巨影从地底弹跳而起，滞空片刻后，便陨石般轰然砸在大地之上！ 咚！！！ 尘埃飞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王锦城，错愕的看向尘埃之间……只见一只小山般的影子蟾蜍，正屹立在废墟中，雷鸣般的声响从其巨嘴深处嗡嗡响起。 “灾厄？！！”王锦城看到那巨大蟾蜍，顿时傻眼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远处的主城方向，一条影子巨蟒攀上耸立的钟楼，随着猩红的信子轻吐，硕大的蛇头便望向奔涌而来的银色洪流！ 一道漆黑的灾厄领域，如同浓墨滴入白水，以它为中心极速扩张。 这领域所过之处，一切的物质都像是被染上墨色，破败的废墟，幸存的高楼，细碎的石块，枯萎的树干…… 紧接着，这些物质都逐渐失去自己的空间尺寸，肉眼可见的扁平，像是变成了自己的影子，然后轻轻一晃，化作万千的影子游蛇，蜂拥着向银色洪流与城门战场冲去！ 势不可挡的银色洪流，与影子大军撕扯在一起，直接将主城的一座片区化作混乱战场！ 王锦城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眼眸中满是迷茫与不解…… “鬼嘲深渊……在这时候突破了封印？未免也太巧了。” 还没等王锦城庆幸自己逃过一劫，那小山般的影子蟾蜍，便突然好似炮弹般弹跳而起，顷刻间“飞”至云端，然后又以绝对的重量与压迫感，轰然砸向王锦城！ 无差别攻击？！！ 王锦城心中咯噔一声，刚有一丝侥幸的心顿时死了，好在那黑袍被吞下之后，他的双腿也恢复正常，踉踉跄跄的试图往极速下坠的黑影外奔跑。 但他到底受了伤，速度实在太慢，还没等跑到一半，蟾蜍下坠带来的风压便让王锦城难以移动，一股死亡的阴影笼罩心头！ 就在这时，一只个头不大的影子蜈蚣，从地底突然钻出，它一头撞在王锦城的背上，恐怖的冲击力直接将其撞飞，呼啸着掠出蟾蜍的风压范围，像是打水漂般在地上弹了数下，才砰的一声撞碎墙壁，停下身来。 浑身的剧痛让王锦城呻吟不已，整个人就像是碎了般，甚至眼前的画面都模糊了…… 恍惚中，他看到一道道漆黑的影子，在周围流转，仿佛一支大军从他身旁奔涌而过，轰鸣声响好似连绵雷霆，让他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 一抹红影缓缓走过废墟，在他身前停下脚步。 王锦城双眸被血垢遮蔽，已经看不太清那人的样貌，但从身形轮廓看，他总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那人缓缓蹲下身，一张平静的面孔，逐渐在王锦城眼前清晰起来。 “王局长。” 陈伶淡淡开口，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看到这人，王锦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足足愣了数秒，才难以置信的开口： “红心6？！怎么是你？！” 第700章 王临战场 王锦城发现，这个红心6真的跟鬼一样。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没有知道他变成了谁，就像是飘忽不定的鬼魂，却总会在一些难以理解的时间与场合，突然出现； 在此之前，王锦城还以为红心9戏耍完自己之后，就跑了，毕竟他身为黄昏社员，没道理掺和进界域之战里……所以当王锦城真的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心中震惊无比。 陈伶余光瞥到一旁，随手从泥泞中捡起一顶假发，递到王锦城面前： “你可以歇着了。” 雨水与血污顺着假发的边缘，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此刻这顶假发已经被踩的扭曲变形，戴是没法戴了……王锦城的表情复杂无比。 但最终，他还是伸手将其接过，狼狈的开口： “红尘要亡了，你还留下做什么？” “唱戏。” “……什么？” 王锦城看着陈伶，感觉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正欲再问些什么，便看到远处好几只影子蜈蚣从地底钻出，最小的大约三人高，最大的几乎与塔楼一样高大。 它们的身躯半截在土壤里，半截竖立在半空，像是风中狂舞的海草，猩红眼瞳不断扫过四周，散发着恐怖气息！ 它们看到距离最近的王锦城，以及背对它们的陈伶，便像是发现猎物般猛的爬出，像是黑色闪电向这里袭来！ “小心！”王锦城当即惊呼。 王锦城虽然看到灾厄来袭，身体却不听使唤，就在它们即将张开嘴撕咬二人之际，陈伶眉头一皱，微微侧身。 大红戏袍在风中飞舞，陈伶瞪着那几只奔涌而来的灾厄，森然呵斥声骤然响起！ “——滚！！” 几只影子灾厄骤然一顿。 它们庞大的身躯定格在陈伶身前，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惊恐的东西，立刻向四面八方散去，一番游走后，锁定了半空中那几个最显眼的巫术协会成员，飞掠而出！ 看到这一幕，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陈伶一口气破解了惊鸿楼那片街区里所有的连通鬼嘲深渊的封印，一共放出了几十只灾厄，这些灾厄实力有强有弱，绝大部分是五阶六阶，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二阶三阶的小灾厄…… 最强的，则是钟楼上那只七阶的影子巨蟒，与一口吃了黑袍巫师的七阶影子蟾蜍，还有一只始终潜伏在地下的七阶影子蝎子。 这样的战力，在如今的红尘主城战场，已经足以扫荡一切……毕竟无论是苟延残喘的浮生绘，还是损耗严重的巫术协会，都没办法抵抗这只灾厄军团。 但问题是，如今的陈伶命令几只小灾厄还行，但这支影子军团的灾厄数量太多，陈伶根本无法指挥，只能像是驱赶着狼群的猎枪一样，将它们引领到战场…… 至于剩下的，那就是随意发挥了。 这些灾厄可不管你是浮生绘，还是巫术协会，杀人与破坏是它们的天性，这样一支灾厄军团的突然入场，直接将原本单方面碾压的局势，踩的七零八碎……而实力保存更完好的它们，自然成了灾厄军团攻击的主要目标。 “灾厄？！！” “红尘主城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灾厄？！” “是鬼嘲深渊……该死，数量太多了！！” “救我！救我！！” “快散开！！！那只蟾蜍又要跳过来了！” “……” 轰——！！！ 影子蟾蜍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砸入巫术协会众人之间，大地龟裂之下，直接压死了一位没来得及逃跑的黑袍巫师。 而即便其他人逃跑速度够快，下一刻，一只漆黑长舌极速飞旋，直接绑住三位逃窜的黑袍，最终全部卷入蟾蜍腹中！ 除此之外，越来越多的影子灾厄冲入战场，捕食着已经被冲乱阵型的黑袍身影，惊呼与惨叫声交织，于火海中响彻天际。 “这些灾厄，是你召唤来的？” 王锦城亲眼看到陈伶一呵退灾厄，脸色难掩的震惊，“你是怎么做到的……不，你究竟是什么人？？” 人类可以指挥灾厄，这超出了王锦城的认知。据他的了解，除了传闻中极为神秘的融合派，没人能做到这种事。 战火映照着那袭红衣的影子，鬼魅般在废墟中摇晃……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伶的目光平静无比。 他没有解释这一切的缘由，只是沉默的往前走去，他用力踏了两脚大地，下一刻，一只硕大的影子蝎子从地底爬出！ 这只蝎子的体型，虽然不及那只影子蟾蜍，但狰狞的外观却极具视觉冲击力，当它出现的瞬间，正往这里逃窜的黑袍巫师直接被吓傻了，他们呆呆的停下脚步，僵硬抬头，眼睁睁的看着那尊庞然大物的影子，将周围遮蔽。 而在那漆黑蝎子的背上，一袭大红戏袍就像是凋零世界中的唯一色彩，巍然屹立。 砰——！ 还未等众黑袍巫师反应过来，影子蟾蜍便从天而降，直接将它们砸成了肉泥。 猩红在蟾蜍的脚下流淌，雷鸣般的声响从不断鼓动的嘴巴内震荡扩散…… 那只攀附在钟楼之上的影子巨蟒，无声滑过支离破碎的银色洪流，卷挟着数不清的尸体与血色，在蝎子旁边缓缓盘踞，一只硕大的蛇头喷吐信子，发出尖锐嘶嘶声。 巨蟒，蝎子，蟾蜍； 三座大山，以无与伦比的气势镇压战场，它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墙…… 而在它们的背上，一袭大红戏袍无声狂舞； 如同王御铁骑，亲临战场！ “那个红衣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居然能站在灾厄头上？还没有被攻击？？” “等等……他……他好像是……” “我在通缉令上见过，他是陈伶！黄昏社的红心6陈伶！！” “就是那个一手导致极光界域灭亡的疯子？？” “杀不完……这些灾厄太多了！根本杀不完！！！” “……” 陈伶没有再去俯瞰那被灾厄军团横扫的战场，而是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率领鬼嘲深渊袭击巫术协会，只是一个开始，也是他目前能最轻易做到的事情……而他真正的目标，并不在这里。 陈伶望着那隐藏着炼金术阵的乌云中央，眼眸中精芒闪烁。 第701章 岁月胜败 “太慢了……” 炼金术阵中央的布兰德，眉头微微皱起。 从刚才开始，灵魂的收集速度就在不断减慢，最后的那几万灵魂，竟然到现在还没完全归位……不过布兰德大概能猜到原因，之前的灵魂爆炸式增长，是因为战争刚刚开始，尤其是城镇中的居民来不及逃跑，大规模死亡。 而现在难民几乎都跑入主城，被藏了起来，大部队又始终没能冲入防线，导致灵魂的收集进度越来越慢。 布兰德目光投入云下，看到城墙边混乱的战场，与穿行其中的大量灾厄，突然愣在原地…… “这是……” 轰——！！！ 一阵爆响打破了布兰德的思索。 他猛的抬头望去，只见天穹之上那涌动的超巨型绣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密集的绣丝化作沙粒，好似大漠在风中飞卷！ 一道染血的身影从崩溃的绣图中倒飞而出，一袭白衣紧随其后。 “看来，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无极君淡淡开口。 他抬手一招，那飞扬在天穹之上的沙粒，顿时转化为一颗颗类金属小球，随着它们在风中狂舞，大量的电荷附着其上。 云层间涌动的雷光，被这银色风暴所吸引，全部游走攀附在其中，像是一座庞大的旋转雷卷风！ 雷卷风在无极君身后酝酿，随着他一指点出，一道道粗壮的雷霆好似巨龙奔涌，劈在姚清满是血污的身躯之上！ 咔咔咔—— 数道雷击淹没姚清，直接将其从空中击落大地，滚滚尘埃飞扬而起。 “咳咳咳咳咳……” 猩红的鲜血从姚清口中涌出，大片大片的溅洒在地，如果陈伶在这里，便能看出如今的姚清与曾经濒死的极光君杨宵，何其相像。 姚清已经脱离休眠舱太久，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可逆的走向灭亡…… “到极限了么……” 姚清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喃喃自语。 他沉默片刻，虚弱的双手再度攥紧，细密到极点的绣丝在他的血管内疯狂游走，替他尽可能的修复器官的衰老损伤，拖延时间。 当时极光君离开休眠舱，没能活过三个小时，而若非人体绣图，姚清也根本无法坚持到现在……不过，人体绣图再强，也无法逆转命运。 “还差一点，就最后差一点……就要完成了。”姚清转头，看向柳镇的方向。 咚——！ 无极君超人般从天而降，砸入姚清身前大地。 白色科研长袍从尘埃中走出，随着无极君行走，他脚下的大地逐渐分解，变化成一柄柄泛着白银光芒的长剑，悬至空中，像是一片剑雨森林。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姚清感受着无极君身上散发的恐怖压迫感，脸色越发苍白，丝丝缕缕的鲜血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渗出，但背脊却没有丝毫弯曲，而是笔直的像一杆枪。 “现在讨论遗言，未免太早了。”姚清沙哑回答。 “不早，因为你已经败了。” 无极君停顿片刻，还是平静道： “客观的说……你并非是败给了我，而是败给了岁月。” 姚清的眉头微微上扬。 “但就算你恢复到巅峰时期，也不会是我的对手。”无极君又补充了一句。 “巅峰时期，谁是赢家，这确实不好说……但有一点，你错了。” “哪里错了？” “我没有败给岁月。” 无极君看向姚清那具苍老的躯体，以及他身下呕吐出的淋漓鲜血，还有那逐渐泯灭的生机，摇了摇头， “你败了。” “在这个战场，我确实败了……” 姚清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那双浑浊的眼眸中，闪烁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喜悦，像是枯萎的冰原中，盛开了一朵鲜艳红花， “但在另一个战场上，我没有败。” …… 柳镇。 “首席的领域被击穿了。” 白也躺在院子的地上，将鸭舌帽的帽檐顶起一角，双眸注视着远处天空，“看来，界域之战胜负已定……可惜啊。” “收拾一下，我们该干活了。”梅花j平静说道。 简长生，楚牧云，方块10缓缓从地上站起，正欲去换上送葬礼服，随后方块10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 “所以，这次高层真的没人来？那安魂谣怎么办？” “没来？”白也指了指还插在地上的四张【k】，“那这些是什么？” “他们四个都来了？可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什么还不露面？” “高层的想法……我怎么知道。” “……” 方块10摇了摇头，正当他打算离开，一股异样的气息突然在虚无中蔓延。 与此同时，白也和梅花j瞳孔微微收缩，他们猛的从地上站起，神情凝重无比…… “这是……” 下一刻， 整个柳镇都剧烈震颤起来， 院落之外，那枯萎的柳树与花丛中，一根根细密的绣丝冲天而起，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股半神级的气息，扑面而来。 众人自从踏入柳镇，就感知到了那些细密绣丝的存在，那些是在柳镇诞生之时就被姚清藏下的后手，此刻不知为何，它们被全部激活，像是拥有自己的思想般极速朝着柳镇的中心掠去！ “画！画！！” 紧接着，小简的惊呼声响起，那副被他藏在怀里的画卷自动飘起，其中勾勒出红尘君身形的千万绣丝，此刻就像是欢呼雀跃般颤动，如闪电般掠向天空！！ 上千根丝线，就这么在众人眼皮地下交织，在半神威压下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他们只能看着那副画在众多丝线的包裹下飞旋，最终坠入某处。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 苏宅。 挂满绣丝的安静宅院中，一道倩影正躺在花瓣中央，她呼吸平稳，衣着整洁，双手轻轻搭在腹部，像是安详的睡着了一样。 岁月在她的身上，似乎被削弱了一般，即便三百年过去，她乌黑的长发依旧饱含生机，她的面容依旧清冷美艳，像是一副唯美而隽永的画卷。 就在这时，她头顶的虚无中，突然勾勒出一幅画卷的轮廓……像是连接着世界之外的通道，当它打开的瞬间，成千上万细密的绣丝，从中奔涌而出！ 那道倩影的睫毛，轻轻一颤。 第702章 红尘君归来 这些绣丝，来自柳镇的每一个角落。 它们曾是这里的一棵柳树，一块青石，一朵桃花，一条河流……就像是一幅精美的绣图，在这一刻被折叠收拢，从那“窗户”般的画框中飘入苏宅。 若是此刻俯瞰柳镇，便会发现整座柳镇都消失了……就像是有人从地皮将这座城镇挖出，甚至连建筑都被掏空，只留下一地细碎的墙皮，与锅碗瓢盆等生活的痕迹。 原本还在院中的黄昏社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一切便面目全非，只留下他们几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周围只剩下荒芜的废墟。 “这……这是什么情况？？”简长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整个柳镇都消失了？” “柳镇，果然不一般。” 白也的眼眸微微眯起，“其他城镇的景色，应该是浮生绘的人手绘制出来的，所以只包含景，建筑都是人为建造……但柳镇，应该是首席亲手绣制，无论是山林，河水，还是建筑，本身就是一幅绣图。” “怪不得陈伶说，柳镇是红尘界域的中心，想必是先有的柳镇这幅绣图，然后才向周围扩张，后来有了上百城镇，以及红尘主城。” “现在首席将这幅图收走，整座柳镇自然就不复存在了。” “红尘界域，是以这幅绣图为核心诞生的？” 即便是楚牧云，此刻也惊讶无比，他们看着整座柳镇所化的绣图飞上云霄，最终悬停在柳镇最中心的区域，通过一扇“窗户”涌入虚无中的某处…… 那里，仿佛并不属于这个纬度。 …… 柳镇的绣图在苏宅内缓缓张开，即便已经压缩了数百倍，依旧足以笼罩整座院落…… 而随着绣图完全展露，红尘君的肌肤之下，密密麻麻的绣丝正在无声流淌，似乎与那幅绣图产生共鸣，若是有人将从空中俯瞰，便会惊讶的发现红尘君体内流淌的绣丝轨迹，居然与柳镇的绣图完美重叠！ 柳镇，是红尘君体内那幅绣图的复刻； 或者…… 姚清，将那幅图绣入了红尘君体内。 此刻在那幅精美绣图的角落，一行娟秀小字，显眼无比： 2024年8月13日，姚清赠知微姐姐： ——《红尘》。 “实力再强，再能打，也不代表能战胜岁月与时光，这个世上或许只有极少的路径，极少的人，能够与岁月掰一掰手腕……” 这是肖春萍当时的话语。 剩下的半句，她并没有说出口，因为【绣主】，便是这极少数能掰手腕的路径之一。 这三百年来，姚清始终在这里，他虽然连接了休眠舱，却无法进入休眠……所以他几乎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完成这幅绣图； 他用绣丝锁住岁月，一针一线，一分一秒。 他将岁月在红尘中锁了三百年，而这幅困住时光的红尘绣图，随着姚清踏入半神境，正在一点点臻至完美！ 半神级的绣丝，在空中无声编织，仿佛岁月都随着细微的针头穿行，最终全部涌入红尘君体内…… 随着这些绣丝的涌入，红尘君体内的绣图越发生动，像是注入了生命与灵魂，乍一眼看上去，像是整个柳镇都活在她体内一般！ 当最后一根绣丝融入红尘君，整座苏宅，陷入死寂。 一秒， 两秒， 三秒…… 不知过了多久， 那倩影的睫毛开始颤动，小拇指的指尖轻轻一晃……最终，一双沉寂了三百年的眸子，于死寂中缓慢睁开。 苏知微醒了； 她就像是一具雕塑，静静的躺在花瓣丛中，双眸看着院落上空飘动的云层……空虚，而迷茫。 她的思绪在一点点重启，等到第三片云飘过，一个念头才缓慢涌上脑海： “我……还活着？” 苏知微的意识逐渐回归，她眉头紧促，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过什么……世界战争，灰界入侵，红尘基地，还有……那场突如其来的核打击。 是了，核打击。 她因为强行复苏，替红尘基地扛下核打击，导致休眠舱破损……再然后的事情，她就没有印象了。可是她清楚的记得，她已经被注射了足以沉睡三百年的药剂，而且休眠舱都坏了，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道是药剂失效，自己临时又苏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代？ 红尘基地呢？ 短暂的思索后，数不清的疑问涌上苏知微脑海，几乎将她刚苏醒的意识折磨裂开，她环顾四周，看到这熟悉无比的苏宅院落之后，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里是……” 苏知微眼中的迷茫越发浓郁，她在宅院中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人，这里仿佛只有她存在。 最终，苏知微的目光落在苏宅的大门上。 这里有一扇门，与一扇窗。 “窗”，是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像是画框一样大小的东西，尺寸不大，似乎连通着外面的世界，但人无法从中翻越出去，只能从外面看到她沉睡的地方。 “门”，是字面意思上的大门，但这扇门与苏知微记忆中的家门不一样，那是一座庞大的浮雕大门，上面镌刻着很多画面，有的苏知微能看明白，有的则是一头雾水…… 犹豫片刻后，苏知微还是迈步走到那扇浮雕大门前，双手轻轻搭在其表面。 然后，用力推开！ …… “咳咳咳咳……” 随着绣丝的疯狂聚集，姚清的咳嗽声越发虚弱，像是破风箱般呜呜作响。 每咳一次，他身上的绣丝便会散去些许，大片猩红溅洒在地，看起来触目惊心……但即便如此，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浓郁。 这一幕看的无极君眉头紧皱，他不明白姚清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随着无极君指尖轻抬，悬浮在街道上空的剑雨森林同时嗡鸣起来，猛的飞掠上云霄，汇聚成一条庞大的剑龙从云间划过，粗壮的雷霆吸附在剑身之上，化作一条狰狞雷龙咆哮着冲向姚清！ 嗡——！！！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轰鸣声，从空中传来，像是一扇古老而沉重的门户，被人缓慢推开…… 第703章 恭迎 门？ 哪里来的门？ 无极君眉头一皱，下意识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那支离破碎的绣图界域之间，一扇厚重的浮雕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悬浮在空中。 那座绣图界域，是姚清的红尘基地所化，而浮雕大门，便是来自于红尘基地最深处。 但此刻，那扇不知通往何处的门，正在缓慢打开…… 咚——！！ 缭绕着雷霆的剑龙，呼啸着从浮雕大门前方游过，还未等它飞出多远，一声冷哼突然从门后响起。 一道无形涟漪从浮雕大门间荡开。 这涟漪的扩散速度极快，眨眼间便追上了飞行的剑龙，涟漪所过之处，剑龙身上的雷霆瞬间消失，就像是有一只无形之手，掌控了它身上所有能量…… 下一刻，那只剑龙身上的每一只长剑，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消散，构成其物质的所有微观粒子，都被解构成无数细小的“弦”，被卷入那横扫的涟漪之中，化作能量潮汐向四面八方奔涌！ 那只势不可挡的雷霆剑龙，仅游了两秒，便彻底分崩离析，泯灭于虚无！ “这是……” 无极君的眼瞳微微收缩。 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此刻无论是战场上的巫术协会成员，还是黄昏社等人，都被剑龙的消失所吸引……他们都像是猜到了什么，眼眸中流露出惊骇之色！ “刚换好衣服准备工作……看来，又得歇一会了。”穿好黑色正装的白也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他黄昏社员，也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主城的方向， “那位醒了，天，也该变了。” “这场界域之战，最终谁胜谁败，还真不好说……” …… “莫非……” 城墙战场中，正站在影子蝎子背上的陈伶，看到这一幕，眼眸中微光闪烁。 下一刻，一道穿着白色练功服的身影，从浮雕大门后一步踏出。 第二道九君级别的威压，骤然降临！！ 咚——！！！ 黑色的长发如瀑般在风中轻舞，一道倩影赤着双足，脚踏虚空，屹立在红尘主城之上，她的身形与浮雕大门上那顶天立地的身影重叠，宛若神明驻留人间！ 红尘君，苏知微。 苏知微行走于虚空，就像是行走于池塘表面，每一步踏出，都像是青萍点水，在虚无中荡开阵阵涟漪…… 她低头俯瞰着这座笼罩于战火中的城市，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一个陌生的时代，建筑，环境，天空，燃烧的废墟，游走的灾厄，以及那充斥在天地间的冤魂与呼喊……一袭白衣的苏知微站在那，像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迷失者，她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 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领域正保护着这里，这里是红尘界域； 所以，休眠计划成功了？ 红尘界域已经成功搭建，她也跨越了漫长岁月，来到另一个时代……具体的时间，苏知微不知道，但绝对已经超过百年。 那么……他也不在了吗？ 苏知微的脑海中，闪过一个青年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百年，是人类的生命极限，她虽然活着来到了这个时代，但对曾伴随在她身边的人而言，这便是永别。 苏知微深吸一口气，暂且将这些情绪压下，目光重新投向满目疮痍的红尘界域； 她在这里，感受到了另一位九君的气息。 “该死……” 当苏知微的目光扫落人间，无极君的眼眸中精芒连闪，像是在飞速思索着什么……随后一咬牙，直接以惊人的速度向红尘界域外狂掠而出！ 他要走！ 无极君很聪明，他知道一旦红尘君苏醒，红尘界域将迎来第二位半神，而他如今并非是全盛状态，仅凭不到一半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红尘君与姚清的对手…… 所以，他瞬息就做出了最佳的战术判断，那就是暂时撤出红尘界域！ 虽然他不知道红尘君是怎么强行续命到这个时代，但估计应该与休眠舱有关，如果是这样，那红尘君应该会和姚清一样，不用多久就会自我崩溃，走向灭亡。 一旦自己离开红尘界域，红尘君就不可能追上来，因为她一走庇护红尘界域的领域就散了，无极君不信红尘君会放弃那数百万生命来杀他……退一步说，就算她真的敢，那数百万人的死亡也足以制作出足够的贤者之石，让他恢复到巅峰战力。 至于姚清，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他追到界域外来杀自己，也只会被自己反杀，所以只要自己离开红尘界域，就能重新掌握主动权！ 等到这两位半神寿命走到尽头，他依旧能踏平红尘！ 眼看着无极君掉头就跑，姚清也是一愣。 “这家伙……倒是奸的很。” 姚清没有去追，因为他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此时他的注意力，都在空中那脚踏虚无走来的倩影之上…… 三百年； 虽然这三百年里，姚清每日都陪伴在苏知微身旁，替她用绣丝困住岁月……但当亲眼看到她苏醒，姚清的内心还是忍不住颤动。 喜悦？期待？欣慰？又或者是……恐惧？ 姚清不知道。 即便他此刻已经是这个时代，青神道唯一的半神，但此刻心还是乱了……那双浑浊苍老的眼眶被泪水含住，最终满溢而出，滴落在身下的水洼之上。 涟漪破碎，浑身血洞，狼狈不堪的老人在倒影中碎成千万个，他余光看到这一幕，浑身微微一震。 他沉默许久，还是低下头去，默默的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一根根绣丝在苍老的皱纹间游走，无声的更改着他的五官与脸型，他眼睁睁的看着水洼中的自己，逐渐变化成另一个老人的模样。 与此同时， 那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倩影，脚踏虚无而来。 随着她的靠近，当那张鲜活的脸近在眼前，姚清心中压抑了数百年的情感，越发难以控制…… 满腔爱意涌上心头，到了嘴边，最终却变成了一句沙哑而恭敬的话语： “青神道魁首……恭迎红尘君回归。” 他深深低下头，恭敬行礼。 第704章 哪里跑? 青神道魁首……恭迎红尘君回归。 姚清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静静的站在那，深埋着头，甚至不敢抬头直面苏知微一眼。此时的他，已经在极力遏制自己，若是看到苏知微的眼睛，他怕自己会忍不住，露出端倪…… 于是，他只是看着水面上破碎的倒影，看起来恭敬而谦卑。 他太老了。 这三百年来，姚清每日都能看到苏知微，但苏知微对他的印象，却还停留在三百年前，那时的他，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意气风发…… 但现在呢？ 他的脸上满是皱纹，他的身上满是老斑，那些狰狞的血洞刺穿了他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个令人作呕的怪物……这样的他，不配成为“姚清”。 与其让苏知微遇见这样的自己，不如让“姚清”永远成为过往，以最完美的形象，永远留在苏知微心里； 至于自己…… 嗯， 反正，自己也快死了嘛。 “青神道魁首……”苏知微念叨着这几个字，眼眸中闪过诧异。 她能感受到，虽然眼前的老人已经油尽灯枯，但身上散发的确实是半神级的气息，原来在这个时代，青神道也出了半神么？ 苏知微打量着眼前的老人，试图看清他的脸，但后者的背脊却越发佝偻，始终看不真切。 “红尘君大人。”那苍老身影突然开口， “无极君率领巫术协会，强攻红尘界域，试图提前将您抹杀在睡梦中，还用我红尘界域数百万子民，炼制贤者之石，以求一己长生…… 如今我已重伤濒死，无力再战，还请红尘君大人……替我等复仇。” “楼羽？！” 听到这句话，苏知微先是一怔，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眸中的怒火逐渐燃起。 她环顾四周，目之所及，都是燃烧的房屋，与坍塌的废墟……刚才她还在奇怪，红尘界域这是遭遇了什么劫难，没想到竟然是无极君一手掀起的？ 他想杀我？！ “是他……我就知道，一定是他！！” 苏知微脑海中，浮现出三百多年前那次针对自己的核打击，一些早就埋在心底的猜疑被验证，九君级别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向周围扩散，恐怖的威压笼罩整条街道！ 水洼波动，苍白的发丝在风中轻摆，佝偻的老者沉默许久，再度开口： “他如今，应该是想逃出红尘界域，他咬定了您不会离开这里……” “红尘君大人，您该走了。” 苏知微的双拳逐渐攥紧，她侧过头，目光锁定了无极君逃亡的方向…… “我知道了。”冰冷的杀意从苏知微嘴角飘散，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今天，他绝对走不了。” “您保重好自己，老朽……走了。” 老者深吸一口气，佝偻的身躯缓缓转动，在即将离开的刹那，他还是抬起头，轻轻看了苏知微一眼，然后向着相反的方向，蹒跚走去…… 如墨乌云下，那苍老身影像是风中枯草，孤独的向无人处前行。 苏知微一怔，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她的余光好像看到，那老人的眼角似乎饱含泪光……那个眼神，只是一秒，却仿佛蕴藏了太多。 苏知微的眉头不自觉皱起，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便迈步向无极君离去的方向追去。 但她刚迈出一步，整个人便突然顿在原地。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刚才的画面……那老人双手作揖，深深拜下，即便肌肤已经满是皱纹，但那修长手指的关节处，却结着厚厚的老茧。 那个位置太刁钻了，普通人很难会在那里起茧，而偏偏她也认识一个人，拥有同样的手。 苏知微的瞳孔微微收缩！ “……姚清？” 她不确定的念叨了一声，猛的回头望去，却发现废墟的街道之上，再也没有任何人的影子，只留下荒芜与孤寂。 苏知微愣住了，她此刻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却不敢相信……而现在，她也不知道那老者去了哪里。最终只能将目光投向无极君离去的方向。 她知道该怎么去确认了。 “楼羽……！！” 苏知微的双拳紧紧攥起，她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涟漪从她身下荡开，整个人竟然在虚无中融化，像是变成了一捧月光般的能量体之后，凭空消失！ …… 一道银色光辉好似闪电，划过大地！ 这银光所过之处，土地都留下一道银色长痕，像是大地都被转化成为某种具备强磁性的物质，而无极君的身体泛着淡淡的白光，几乎贴着地面，呼啸飞掠，宛若一架高速飞行的磁悬浮列车。 他的速度太快了，甚至突破了音障，肉眼可见的帐体自他身旁撑起，呼吸间便掠过大半个红尘界域。 即便是如此高速的飞行下，无极君的身躯都没有丝毫影响，就连那双眼睛都被转化成未知材质，像是泛着淡淡蓝光的晶体……在这晶体的倒影中，红尘界域的边缘，正在极速靠近。 他就快离开苏知微的领域了！ 无极君的眼眸微眯，那双泛着蓝光的眼瞳迸发出更刺目的光辉，速度再度飙升！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无极君已经将现在能动用的速度，催动到极致，但红尘界域的边缘却仿佛永远跟他保持距离，任凭如何前进，它就像是贴图一样悬停在那里…… 无极君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敏锐的察觉到不对，猛的抬头看向天空！ 一只巨大到无与伦比的手掌，正从天穹之上缓缓抬起，在那之后，是一张清冷而愤怒的面孔，好似宇宙中的巨佛俯瞰地球，只要轻轻抬手，就能将弹珠大小的星球弹成碎片！ 无极君的瞳孔骤然收缩！ 红尘君不可能有那么大，也不可能翻手之间毁灭地球，所以…… 无极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错愕的环顾四周，不知何时，他所在的这片辽阔大地，竟然逐渐蜷曲，像是一朵飘在空中的花瓣…… 在此之中的无极君，就像是如来佛手掌中的孙悟空，无论如何也没法挣脱！ 他与红尘界域，都被强行升维了…… 不，不对！ 是红尘君……将自己降维了！ 不仅是这片区域，甚至连红尘界域的其他几大区域，都逐渐立起收拢，像是层层叠叠的花瓣交织在一起，在无垠的虚无中飞舞。 那是一朵红花。 这朵红花在空中轻轻飘动，最终落在苏知微纤细的手掌心，无声摇晃……一座界域，被她握在掌间。 “楼羽。”红尘君俯瞰着那沙粒般大小的无极君，淡淡开口， “你……能往哪里跑？” 第705章 他叫姚清 无极君的脸色难看无比。 他还是低估了苏知微对红尘界域的掌控能力，竟然能将整座界域微缩成一朵红花，他想靠常规手段离开这座界域，已经是不可能了。 “苏知微……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困住我，未免太天真了。” 无极君冷哼一声，一脚重重踏在地面！ 咚——！！ 下一刻，他脚下的废墟大地肉眼可见的被转化成银色，然后疯狂涌入无极君体内……这些土壤，石块，建筑等等所有物质，都被同化成无极君的躯体，他的身形以惊人的速度膨胀！ 如果说原本的无极君，只是红花花瓣上的一只小虫，现在眨眼间，他就变成了乒乓球大小，而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大！ 原子与原子之间的距离在疯狂拉长，与此同时，无极君周身的空间逐渐扭曲，似乎正在一点点撕破维度的限制，强行将自身变成与苏知微同纬的存在。 苏知微双眸微眯，那只视觉上能笼罩地球的手掌，轰鸣着拍向无极君的躯体，好似天穹坠落，世界末日！ 如果说无极君的处境，就像是如来佛掌心的孙猴子，那此刻，镇压他的五指山来了。 无极君的胸膛不断起伏，《材料学》的力量被催动到极致，他那顶天立地的银色躯体开始泛起刺目的光辉，数不清的物质在其体内诞生，组合，交织…… 他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变成类似于超大型机甲的存在，一座城市大小的超级核反应堆于胸膛燃起，山岳般的动力系统在各个内脏的位置疯狂运转，银色的躯体表面疯狂的蒸腾空气，他的右拳紧握，下一刻便转化成坚不可摧的星体材料，骤然迎着那巨掌挥去！ 这一拳挥出，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坍塌，拥有四成巅峰实力的无极君全力一击，若是砸在脚下的大地，可以瞬间将小半个红尘界域轰成粉末。 只可惜……他此刻面对的，是一位拥有巅峰战力的，完整的红尘君！ 轰——！！！ 遮天巨掌与银色拳头碰撞的刹那，无极君脚下的大地骤然远去，容纳红尘界域的红花被苏知微挪开，否则两人的交手余波，恐怕会造成末日级别的地震灾害。 红尘界域被挪开，意味着无极君的身形失去支点，那一拳一掌在虚无中碰撞，一道轰鸣气浪瞬间在灰界中横扫，将方圆数百里内的所有山峰轰成碎渣，连带着一批恰好在周围的灰界灾厄全部泯灭成虚无。 下一刻，无极君的身躯倒飞而出！ 他的一只手臂当场爆碎，银色的残躯流星般划过天际，在灰界大地上砸出一道数公里长的沟壑，最终无声的停滞在大地深处。 苏知微一袭白色练功服在风中轻摆，她一只手托着红尘，一步踏出，瞬息便来到沟壑尽头。 “……这不可能。” 大地深处，遍体鳞伤的无极君，踉跄从废墟中爬起，难以置信的看着苏知微，“你明明沉睡了三百多年，身体怎么可能还是巅峰状态……离开休眠舱后，你应该活不了多久才对！你是怎么做到的？！” 无极君从苏醒以来，便一直处于衰老濒死的状态，只能通过舍弃肉身，用《材料学》的力量将自身转化为水银之月才延续生命……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解决灵魂的问题，所以费尽心思的炼制贤者之石。 他本以为，自己的《材料学》足够特殊，只要获得足够的贤者之石，就能成为这个时代第一个恢复巅峰实力的九君…… 但现在，他看到了一个比自己更快抵达那一步的存在。 一个并没有被休眠舱反噬，拥有足够寿命，依旧处在巅峰期的红尘君！ 无极君不明白苏知微是怎么做到的，莫非，她也有类似于贤者之石的手段？不，不对…… 无极君的眼眸微眯，凝视着苏知微的肌肤。 在苏知微的肌肤之下，一幅绣图正在无声流转，仿佛拥有着无尽的奥秘……无极君眉头越皱越紧，恍惚中，他仿佛看到在苏知微的身后，一个浑身是伤的老者，正与她背对背并肩而立。 无极君愣住了。 现在的红尘君，不仅是红尘君……她是另一位青神道半神，耗尽三百年，才绘制完成的绝世之作。 面对这样的红尘君，他怎么赢？他拿什么赢？？ “我问你。”苏知微俯瞰无极君，声音仿佛来自幽冥，“刚才那位青神道魁首，叫什么名字？” “……什么？” 无极君愣住了，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我问你刚才你打伤的那个老人，叫什么名字？！” “……”无极君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道，“那人赌上了自己的生命，才把你身上的岁月锁住，你居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无极君的话语，就像是针刺般扎入苏知微的心里，她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 她双拳骤然紧攥，整个人猛的冲入大地深处，一只手将无极君残破的肩膀砸入沟壑，另一只手在虚无中一招，一柄光耀闪烁的剑锋便抵住无极君的眉心！ “我最后问你一遍……他叫什么名字？！”苏知微杀气凛然。 无极君面对苏知微的光剑，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停顿片刻后，还是开口： “他叫姚清。” 苏知微的心脏骤然一颤。 姚清…… 苏知微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满脸皱纹，浑身是伤的老人，他佝偻着身子，几乎要将头埋到地里，不敢与自己对视…… “青神道魁首……恭迎红尘君回归。” “您保重好自己，老朽……走了。” 回忆中，从老者眼角无声滑落的泪水，好似一滴沉重到无法承受的剑，深深刺入苏知微心里，让她的心支离破碎，绞痛至极。 是姚清， 怪不得自己没有休眠舱也能活下来，怪不得她一苏醒就在苏宅，怪不得当时他不敢多看自己一眼……可，可他刚才为什么不与自己相认？！！ 苏知微觉得自己快碎了，她的眼眶瞬间通红，就连那柄抵在无极君眉心的光剑，都随着她的身体颤抖起来。 “以一己之力，替你战胜三百年的岁月，我承认他是青神道的天骄。”无极君淡淡开口， “可惜……他快死了。” 第706章 红尘君vs无极君 苏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几乎同时，无极君眼眸中爆发出一抹精芒，他整个人化作液体，包裹着三枚贤者之石钻入大地，极速向着远处逃窜！ 这就是他逃亡的最好时机！ 苏知微的身形，在大地沟壑中缓缓站起，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无声没入大地。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着，为什么能站在这里，也能猜到姚清为什么选择离开……但现在已经晚了，世上没有人知道，姚清现在去了哪里。 无尽的愧疚与悲伤充斥着苏知微的心神，紧接着，就是滔天的怒火！！ 苏知微看向无极君逃跑的方向，双拳之上青筋暴起！ 一切，都因无极君而起。 三百多年前的核打击，这个时代入侵红尘，用人命炼制贤者之石，逼得姚清不得不苏醒，还将他打成重伤濒死…… 楼羽跟她结下的仇太大了，永远无法化解，唯有用死亡弥补。 “楼！！羽！！！” 苏知微的怒吼宛若雷鸣，在灰界上空轰鸣作响， 她身形在虚无中撕开阵阵涟漪，下一刻又化作能量体凭空消失，再度出现之时，已经瞬移到一片荒芜的平原之上。 苏知微单手抬起，像是虚握着什么，两团波纹般的能量体汇聚在一起，飞速旋转，像是一轮炽热庞大的太极掌，用力向下按去！ 轰——！！！ 顷刻间，构成物质的微观粒子在这波纹下被分解成一根根细小无比“弦”，当场溃散消失……大地在眨眼间，便被分解为真空！ 在这真空中央，无极君流淌的身影被迫勾勒而出！ “该死！！！” 无极君见苏知微竟然追的这么快，心中也满是恼火，那双泛着蓝光的眼球骤然亮起，两道毁天灭地的激光从中迸发而出！ 在灰界中，这激光并没能保持原本的色彩，而是如墨般漆黑，两道激光扫过天穹，将铅灰色的云层都斩开，恐怖的波动让附近的灾厄都极速退避，根本不敢靠近。 但激光扫到苏知微身上，却被一道道涟漪抵挡，这些激光能量根本到不了她身旁，便被分解成“弦”，消失在虚无…… 苏知微一步步前行，无极君的激光一点点被蚕食，下一刻一只白皙的手掌直接硬扛着激光伸出，攥住无极君的衣领！ “你，不是想杀我吗？”苏知微冰寒的声音响起， “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无极君见自己的激光毫无效果，脸色难看无比，他身躯再度分解为液体脱离苏知微的手掌，试图与她拉开距离，一只拳头便从后方轰出！ 砰——！！ 苏知微的拳头，打在那液体之上，并没有像其他物质那样轻飘飘的滑过，而是在接触到的瞬间，无形涟漪便直接泯灭了无极君的躯体，在后背上打出一个狰狞大洞！ 无极君的脸色煞白，他一步迈出数百米，双手抬起直接搓出一轮毁天灭地的核聚变太阳，于他和苏知微之间全力引爆！！ 轰——！！！ 足以炸平一座城市的冲击，在灰界中升起，辐射与滔天火海充斥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滚滚黑烟像是巨大的蘑菇，蒸腾而起…… 而在这生灵禁区之中，一袭白色练功服，硬生生穿过火海，涟漪在她周身席卷，竟然没有被伤到丝毫！ 苏知微的《弦理论》，能够将一切物质分解为最微观的“弦”，同时操控这些“弦”，重新汇聚成各种能量体，无论是爆炸，火焰，还是激光，本质上都是粒子的运动，这些攻击根本无法伤到全盛时期的苏知微分毫！ 而无极君的《材料学》，核心就是通过操控微观粒子，完成物质之间的高速转换，从而引发各种各样的能量攻击……换句话说，他的《材料学》，几乎被《弦理论》全方位克制！ 再加上苏知微是巅峰状态，而无极君只有四成实力……这场两君之战，注定只会出现碾压的局面。 无极君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根本不与苏知微正面战斗，只是不断的逃窜，奈何苏知微杀心太重，根本不给他逃亡的机会。 “你不是很牛吗？”苏知微手握一柄光剑，宛若死神般缀在逃亡的无极君身后， “杀我的人，毁我的城……现在，都不敢正面面对我？？” “楼羽，你就是个贱人！” 轰——！！ 一柄光剑洞穿逃窜的无极君身躯，留下狰狞伤口，无极君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到在地…… 无极君知道，自己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在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布兰德！！！”无极君残破的身躯，在灰界中怒吼， “你到底在干什么？！！！” …… 红尘主城。 “布兰德！！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句话回响在布兰德耳边，吓的他浑身一颤！ “无……无极君大人。”布兰德哆哆嗦嗦的开口，脸上满是焦急。 红尘君苏醒，布兰德也是亲眼看到了，甚至后来无极君被苏知微追着打，他也看到了大半……他当然知道，现在无极君迫切的需要第四枚贤者之石，可…… 可最后这一万人，增长的实在是太慢了！ “一万人……就算把浮生绘和巫术协会的人全杀了也不够……该死，那群难民究竟藏在哪些地方？慢慢找太慢了……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一定有别的办法……” 布兰德大脑飞速运转，他余光看到城墙边缘，那一群正在混战的灾厄身上，突然一愣。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空…… 那里，一座庞大无比的灰界交汇点，正好似一片暗斑，烙印在虚无中。 布兰德的眼睛微微亮起。 既然那些鬼嘲深渊的灾厄，可以跑出来，那叹息旷野的灾厄，应该也可以出来……而且在那个交汇点后面，可不仅是一只普通的灾厄…… 如果能把那东西引出来，毁灭整座红尘界域，易如反掌！ 虽然这么做可能将自己人也卷进去，但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要是救不了无极君，他和整座无极界域，都得死！ 布兰德从炼金术阵中央站起，极速朝着空中巨大的灰界交汇点飞去！！ 第707章 咏叹毁灭的旷野歌者 轰隆—— 雷鸣电闪环绕在空中那巨大的空洞周围，从大地抬头仰望，仿佛在与一只深渊之眼对视，摄人心魄。 布兰德踩着黑云，来到空洞正下方，即便是他这位八阶站在这里，也有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他能感受到，在那漆黑深渊的另一端，有什么东西正安静匍匐，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打盹？ “绛天教的那帮人，真是废物。”布兰德冷哼一声， “要是当时就顺利把这东西召唤过来，就没这么多事了……现在，还得我亲自把它引出来。” 布兰德目光落在空洞深处，双手同时抬起，接连三道庞大的炼金术阵在其上空勾勒，从小到大，一环环嵌套，最后一环最庞大的血色阵纹，像是一轮血月般悬挂在天穹！ 这一道异象，再度吸引了红尘界域众人的注意。 从姚清证道登天，到一比一复刻绣图界域，到红尘君覆手遮天，再到这轮狰狞血月……单拎任何一个出来，在其他界域都是百年罕见的大事，但在这短短几个小时内，夸张的异象却在红尘接连涌现，以至于界域中的众人都有些麻木。 大灾变以来的第一次界域之战，颠覆了所有人的三观，此刻这里发生的一切，也注定震惊世界。 三重血月炼金术阵在空中重叠，恐怖的威压在其中酝酿，散发的光芒甚至贯穿了漆黑深渊，直通最深处…… 布兰德，在试图激怒息灾！ 布兰德能感觉到，息灾一定就在漆黑深渊的最底部，只不过现在似乎失去了兴致，进入打盹的状态……只要他在封印外释放血月，挑衅息灾，它就会自己冲出交汇点，踏碎红尘。 布兰德的嘴角勾起，那轮血月的杀意也提升到极致，像是一轮刺眼的红色激光，射入漆黑深渊深处。 片刻后， 一道宏大而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从深渊深处投来。 他看到了一轮风洞般虚无的眼睛。 那眼睛似乎没有实体，只是两团风般的漩涡，被锁定的瞬间，布兰德的身躯微微一颤，窒息感近乎凝成实质，将他周围的空气都抽离…… 布兰德的心提到嗓子眼，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散去那轮血月，而是咬牙倔强的站在原地。 数秒后， 那风洞般的双眸，在深渊底端缓缓闭起。 息灾，无视了他的挑衅。 布兰德愣在原地…… “不是……你……”布兰德想不明白，自己好歹也是八阶，是站在人类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他都这么挑衅了，结果息灾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布兰德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愤怒的攥紧双拳，心一横，直接将那轮血月的炼金术阵改写，密密麻麻的血色流星直接从中飞掠，轰然撞在几何封印之上！ 布兰德的攻击，轻而易举的撕碎了第二殿堂留下的封印，然后以惊人的速度砸入深渊！ 跟刚才的气息挑衅不同，这一次布兰德是动了真怒，就像是言语辱骂无果后，气急败坏的脱下鞋子甩向息灾面门，他不信这次还无法激怒息灾！ 血色流星划过天际，最终尚未碰到底部，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随手掐灭……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布兰德：…… 还没等布兰德骂娘，异变突生！ 失去了几何封印，人世间的气息也不再被隔绝，而是顺着漆黑深渊飘向最深处……当一丝熟悉的味道钻入息灾鼻腔，那双风洞般虚无的眼瞳骤然睁开！ …… 与此同时， 正处在混乱战场中的陈伶，没由来的浑身一震。 “这感觉……”陈伶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竖立的寒毛，眉头越皱越紧，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突然盯上了自己。 嗡——！！ 阵阵低吼声从陈伶身下响起，那只七阶的影子蟾蜍，就像是炸毛了一般，猛的调转方向，死死的盯着远处的天空！ 不仅是它，战场上所有正在疯狂屠杀的鬼嘲深渊灾厄，都停下身形，如临大敌般看向同一个方位。 陈伶随着它们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轮漆黑的巨洞，正诡异的悬挂在天穹之上，一阵阵肉眼能看到的罡风，正像是沸腾的泉水从中狂涌而出！ 紧接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的威压，骤然降临！！ “那是……” 黄昏社众人感知到这气息的瞬间，脸色大变！ “灭世级？！”方块10震惊的看向那漆黑巨洞，难以置信的开口，“无极界域……真的把息灾给引过来了？！” “……估计是了。”白也的目光罕见的凝重， “无极君身处劣势，再这样下去，他们必死无疑……与其如此，不如在红尘内直接引来息灾，借刀杀人。” “咏叹毁灭的旷野歌者，拂散文明的尘埃巨龙。” 梅花j沉声开口，“那可是传闻中的巧神道天敌，一切的结构与秩序都会随着巨龙振翅而泯灭……如果它真的降临，拂散红尘界域，估计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息灾可是敌我不分的，无极界域就不怕自己人也被卷进去？？” “巫术协会的那些人，本来就是弃子，在布兰德的认知里，无极君才是一切……” 就在众人交流之际，一只苍白的骨爪，抓住漆黑巨洞的边缘，下一刻，一座乌云般庞大的身躯，从中缓慢探出。 那是一只山岳般的骨龙。 即便是红尘界域最高的塔楼，也仅有它不到十分之一的高度， 它没有血肉，只有一具森然的骨架，肉眼可见的飓风像是皮肉般附着在其表面，一双风洞般的眼睛深陷于眼眶中，空虚寂灭。 先是骨爪，然后是头颅，即便绛天教已经将通道开启到极致，也只能勉强让它的身躯通过……它就像是一条巨龙硬生生挤过狭窄的墙洞，一双风洞眼瞳便开始缓慢扫过大地，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哈哈哈！！我就知道！”布兰德站在血月阵纹之上，欣喜无比，“来啊！拂散文明的尘埃巨龙！！来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厉害！！” 布兰德身旁的血月疯狂闪烁，像是在刻意引导息灾的视线，巨龙的风洞眼瞳不断的被红光照射，半晌后，缓缓锁定了半空中像是无赖猴子般的身影…… 第708章 拂散文明的尘埃巨龙 血月红光连闪。 与息灾那庞大的身躯相比，布兰德奋力催动的血月光芒，就像是一只不断开关的激光笔，即便细小，但烦人至极！ 尘埃巨龙的风洞眼瞳，凝视着布兰德渺小的身躯，灭世级的压迫感卷携在叹息的狂风中，呼啸着掠过布兰德的身畔！ 布兰德的金发在风中狂舞， 紧接着，那些他曾引以为傲的发丝，竟然直接从头皮上脱落，像是被掐灭了所有生机，凌乱的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布兰德呆住了。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了摸那颗光滑好似鹅蛋的头顶，嘴巴不自觉的张大…… “f**kyou！！！yous*******”布兰德那许久不曾动用的母语，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气急败坏的在空中骂娘，即便是被浮生绘殿堂们按在地上暴锤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愤怒过。 布兰德骂的很脏，唾沫星子在空中乱飞，但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此时，尘埃巨龙的骸骨头颅，也缓慢张开巨嘴…… 叹息的狂风涌入巨龙嘴中，同时被卷入的，还有连绵的乌云与飘散在空中的尘埃，就像是虚无中出现了一道恐怖的漩涡，将所有的一切疯狂吞噬！ 一道龙息，正在其中酝酿！！ 跟这比起来，布兰德的叫骂多少有些苍白无助了，被龙息锁定的他脸色难看无比，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 风卷入尘埃巨龙的身躯，于骸骨内疯狂坍塌压缩，最终泛起一缕缕诡异蓝光，被包裹在灰色风中，像是闪电游离跳跃！ 当那蓝光充斥尘埃巨龙身躯的瞬间，它那双风洞眼瞳也随之亮起，一道龙息从口中奔涌而出！！ 呜呜——！！ 一阵无色轻风，拂过虚无。 从息灾口中喷出之后，那些蓝光便消失不见，像是被揉碎了融入风里，这风拂过虚无的空气，发出一阵类似于叹息的声音，凄婉悲凉。 布兰德惊呼一声，毫不犹豫的双手拍向头颅，自己将自己打爆成一片血雾，飘散在半空…… 那阵虚无的叹息之风，穿过血雾，无声拂向下方的红尘主城。 …… “……龙？” 全叔透过窗户，看到天空中那条诡异的骨龙，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仅是他，周围其他几位黄氏财团的人见到这一幕，震惊的嘴巴也能吞下一枚鹅蛋……即便今天看到了太多难以想象的东西，但这样一条西方龙出现在红尘上空，还太过震撼。 自从和黄簌月等人分开后，全叔等人便找到了这片区域最大的避难所，在周围布置好三道陷阱，或许是运气使然，过程中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到现在，也只有两只银色怪人来周围搜寻，被他们引到其中一道陷阱，直接炸成了碎片…… 在那之后，全叔便带着众人，一起藏在了这座小楼里。 “那条龙往这里来了？” “没有……它好像只是往这边吹了口气。” “……吹了口气？” 众人透过窗角，纷纷疑惑打量着天空中的那条骨龙，那条龙距离这里很远，因此众人并没有太过紧张，更多的只是好奇。 一秒，两秒…… 片刻后，众人的衣角与发丝，被一阵风轻轻吹起。 “哪里来的风？”一位黄氏财团的人皱眉环顾四周，“我们不是已经把这里所有窗户锁严实了吗？” 全叔眉头同样紧锁，他正欲说些什么，身前的窗户便发出一声吱嘎轻响，缓缓向下倒来！ “小心！” 全叔带着众人及时后退，下一刻，那扇窗户便脱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砰——！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阵阵刺耳的吱嘎声便从四面八方响起！ 一枚枚螺栓从建筑中脱落，叮叮当当落在地上，紧接着，整个房屋都剧烈摇晃起来，所有的承重柱就像是风中枯草，被吹的七扭八歪，房顶的三角架构也随之莫名崩溃…… “结构”，在坍塌！ 整座小楼，就像是被人吹散的纸牌屋，墙壁，大门，屋顶，一切就像是散架般砸向众人面门！ 全叔的瞳孔骤然收缩！ 轰——！！！ 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众人的身形被建筑淹没。 但紧接着，一道青色光辉闪过，众人周身的墙壁与楼板被凭空击碎，细密的石块散落在地，众人脸色煞白，一幅死里逃生的模样。 黄氏财团的众人中，也有三阶的神道拥有者，楼房坍塌，自然不会让他们的生命受到威胁……但这莫名其妙的变故，却将众人直接吓傻了，他们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轰轰轰轰——！！！ 连绵不断的坍塌声，传入迷茫众人的耳中，他们猛的回头望去，发现凡是那阵叹息轻风所过之处，所有建筑都在坍塌。 若是从高空向下俯瞰，便能见到红尘主城的一切，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向四面八方倒下，哪怕是之前就被撞碎的断垣残壁，也如同风中麦穗伏倒在地…… 呼吸之间，五分之一的红尘主城，已经夷为平地。 滚滚尘埃飞卷而起，一只巨龙遮天蔽日； “这……” 众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震惊的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在那看似温和无害的龙息面前，红尘主城花费数百年建成的文明，就像是桌上的尘土，被轻轻一拂便消失无踪…… “等等……不对！！” 在所有人都关注着楼房坍塌之际，全叔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看向某个方位！ 他拔腿就往那里跑去！ 其他黄氏财团众人，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尽快跟了上去……他们穿过一层层飞扬的尘埃，迈过众多坍塌的墙体，最终来到了一片空地之前。 “避难所？我们来这里做什……”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众人便虎躯一震，愣在原地。 呜呜—— 呜咽的风好似哭丧叹息，在尘埃间回响； 众人眼前的大地，已经深深塌陷，无数的建筑废墟覆盖其上，一座庞大无比的天坑出现在众人眼前……而此时的天坑之下，一抹猩红鲜血，正在疯狂蔓延！ 第709章 活埋 拂去所有“结构”的龙息，不仅摧毁了地表的建筑，同样影响了地下避难所……支撑着避难所的结构轰然坍塌，而这也意味着…… 所有藏身在避难所里的难民，都被活埋了。 在地表藏在屋子里的众人，可以依靠着神道的力量逃过一劫，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面对轰然坍塌的岩土与砖块，他们又能往哪里跑？？ 噗通—— 一位黄氏财团的工作人员，双腿一软，当场跪倒在地。 猩红的鲜血像是大地上晕染的红妆，向周围晕开，血腥气混杂在岩土的尘埃之间，钻入众人的鼻腔，疯狂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含糊的呢喃从众人喉中吐出，他们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天坑。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送了一批又一批面包进入地下避难所，来自红尘界域各个城镇的难民们，用热情与感谢给予他们回馈，他们拽着自己的手，一个劲的说着谢谢……他们都乖乖的躲在避难所里，希望战争结束之后，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家园。 但现在…… 一阵风拂过，一切宛若梦幻泡影，破碎无踪。 “这下面……这下面可躲着数万人啊！！！”一个身影近乎失声，“一下子……就全没了？？？” “不……不止数万。” 另一人脸色煞白的开口，“这阵风覆盖了周围好几个片区，除了这里，其他地方还有数不清的中小型避难所……如果，如果都像是这里一样的话……遇难的人数，应该近百万了。” 众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全叔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天坑，半晌后，猛的一咬牙，冲入其中！ 他跑到坍塌的废墟之上，疯狂的搬开坚硬石块，刨开土壤，一边高声喊道： “就算活埋，也一定有幸存者！！现在救人！还来得及！” 这句话一出，众人才猛的回过神来，立刻蜂拥着冲上前，寻找各种工具，试图挖入地下避难所的废墟！ 但地下避难所与地表，中间隔着一层厚重的混凝土与土壤，根本不是人力或者铁锹能轻松挖开的，任凭他们如何努力，也进度缓慢…… 此刻的他们无法看到，在那染血的大地深处，一道道痛苦的灵魂，正在缓慢飘上天空。 …… 庞大的炼金术阵在云层间无声流转，一道狼狈的身影从血雾中重生，踉跄的坐倒在术阵中央。 “这就是灭世级带来的压迫感么……要不是我精通人体炼成，恐怕真要去拜访上帝了。” 布兰德剧烈的咳嗽着，刚休息一会恢复的精神力，再度被掏空，但他此刻没时间后怕，一双眼眸扫过下方后，眼中满是惊喜！ “成功了！成了！！哈哈哈哈哈哈！！” 从这里俯瞰，原本残楼林立的红尘主城，已经被龙息喷吐出一大片平整废墟，数十座天坑散布在废墟中各处，密密麻麻的痛苦灵魂，正在被炼金术阵所牵引，向天空升起！ 这些灵魂，有的是在避难所塌陷时被当场压死的遇难者，有的是被活埋地下，还剩一口气的幸存者……但在炼金术阵的作用下，无论是已死还是濒死，灵魂都被强行抽取而出，放眼望去，足有百万！ 百万的灵魂，同时在狰狞痛苦中归天，它们充斥着每一条街道，它们来自各个城镇； 放眼望去，像是一片翻涌的灵魂之海！ “藏在地下？有用吗？”布兰德嗤笑道，“现在，还不是成了我的养料。” 布兰德很高兴，他双手按在身下的炼金术阵上，将汇聚灵魂的力量催动到极致，血色的电光在云层间游走，之前汇聚的那九十九万灵魂，也迅速向那些升起的灵魂之海融去！ 息灾的一次吐息，便收割了百万灵魂，加上之前的九十九万，足够布兰德再炼出两枚贤者之石。 两枚贤者之石，不说让无极君恢复到巅峰，至少能重获大半的力量，就算打不赢红尘君，也能带着他全身而退…… 更何况布兰德相信，既然息灾已经出现，毁灭整座红尘也只是覆手之间，炼制完所有的贤者之石，也只需要再多几次龙息罢了。 “毁灭红尘？”布兰德双手抬起，整个人都沐浴在蜂拥的灵魂之海中， 他带着一丝笑意，淡淡道， “易如反掌。” …… 息灾释放出一次龙息，便未就此停手。 只不过这次，它没有再去找那个烦人的人类，而是嗅着那熟悉的气息，缓缓转向红尘主城的另一边…… 那双风洞般虚无的眼瞳，锁定了混战中的鬼嘲深渊众灾厄！ 它挥动着骸骨双翼，再度张开巨嘴…… 第二道龙息，开始酝酿！ “它是冲这里来的？” 站在影子蟾蜍背上，目睹刚才全部过程的陈伶，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随着狂风向息灾疯狂席卷，一股生死危机涌上心头，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瞳从它身后的虚无中睁开，像是被激怒一般，愤怒的注视着远处的尘埃巨龙！ 观众，在躁动！ 陈伶早就猜到，息灾与嘲灾之间有某种过节，但他没想到息灾居然一路追杀到了红尘界域，而且还一幅不杀死他不罢休的模样……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观众在躁动，似乎疯狂的想要出来教训这只巨龙，但它们毕竟被第四面墙阻隔在观众席上，根本无法亲自介入演出，也就是说，如果他真的被这道龙息击中，也没有任何人能救他！ “该死……” 陈伶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那一线生机，但在灭世级的威压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走！”陈伶用力一踩脚下的影子蟾蜍，后者顿时俯身蓄力，然后猛的飞跃而出！ 狂风席卷，凭借影子蟾蜍的速度，陈伶在呼吸间跨越了数公里的距离，随着庞大身躯重重砸入大地之后，再度腾跃而起！ 陈伶的移动速度已经极快，他试图用这种方法，避开龙息的锁定，但任凭他如何辗转腾挪，那双风洞眼瞳依旧在空中死死瞪着他，死亡的危机没有丝毫削减！ 息灾口中的第二道龙息，越发璀璨汹涌！ 第710章 师傅的存档 呜呜—— 随着息灾体内的狂风被压抑到极致，蓝色的光辉在其体内闪烁，第二道龙息已然蓄势待发！ 而那双风洞般的眼瞳，已然牢牢锁定了在废墟中极速飞跃的身影。 任凭陈伶凭借影子蟾蜍，移速如何之快，息灾的龙息都能对准他的方向，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危机感，疯狂涌上陈伶心头！ 不行！ 躲不掉的！ 这个念头出现在陈伶脑海，他眼睁睁看着那条巨龙悬停空中，好似死神的镰刀已然高高举起，随时准备劈开他的脑海！ 与此同时， 一股割裂感从陈伶脑海中涌出。 他眼前的画面逐渐闪烁，恍惚中，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剧院。 陈伶睁开眼，苍白的聚光灯好似剑般刺在他的身上，强烈到甚至无法睁开眼睛，只能通过眯起的缝隙，勉强看到周围的情景…… 咚—— 咚——！！ 咚——咚——咚——！！ 沉闷而暴戾的践踏声，响彻整座剧院， 那些观众席上的猩红眼瞳，越发的密集与狰狞，它们的脚掌用力跺向大地，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怒与杀意，这声音重叠在一起，好似震耳欲聋的海浪，卷向舞台上的陈伶！ 陈伶能清晰的感受到“观众”的情绪，它们的情绪太过强烈且极端，若非第四面墙的存在，恐怕陈伶此刻已经被震的当场晕倒……但好在此时，他还能勉强凭借自己的意志，在台上站稳身体。 但即便如此，不知是不是幻觉，舞台下方的大地上，还有一行行血字凭空勾勒而出！ 【杀了它……】 “该死……我当然知道你们想杀了它！我也想杀了它！它想杀我！”陈伶被这震耳欲聋的声响，折磨的眼中满是血丝，他咬牙开口， “但我怎么杀？！它是灭世！！我拿头去杀它？！” 【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 “给我闭嘴！！！” 陈伶的怒吼响彻剧院，但这并不能阻止观众们的情绪，在那一阵阵轰鸣的践踏声中，他死亡的预感越发强烈！ 尘埃飞卷的天穹之上，巨龙的嘴巴缓缓张开，翻涌的龙息从喉咙奔涌，似乎下一刻便要喷出！ 就在这时， 一声叹息从陈伶耳畔响起。 在这瞬间，息灾的龙息戛然而止，天空中飞卷的尘埃骤然定格，就连逐渐升上云霄的灵魂，与废墟中熊熊燃烧的战火，都像是被人按在暂停键…… 世界，在这一刻定格。 陈伶愣住了。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远处的天空就像是纸页般被折叠， 紧接着就是红尘界域的大地，与混战中的巫术协会与灾厄们，它们全部都暂停在叹息响起的瞬间，然后就像是儿童立体画册般，被人折叠收起…… 甚至连龙息喷到一半的息灾，都被空间折叠，消失在陈伶的视野中。 这一幕实在太匪夷所思，陈伶甚至以为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这一幕，他似曾相识。 当时陈伶第一次进入戏道古藏，大师兄宁如玉，就请他在法国电影《大厨》中吃了第一顿饭，随后每次跟大师兄学“打”字秘法，也都会进入电影世界。 眼前的画面，就跟当时大师兄回收电影光盘的场景，一模一样！ 陈伶眼前的一切，都在被极速折叠，原本充满了硝烟与血腥的战场，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星空。 呼—— 一阵微风拂过陈伶面门，也将他脚下的草地吹的沙沙作响； 陈伶猛的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此刻正整个人坐在草原上，眼前便是笼罩在夜色下的静谧雪山，头顶是满天闪烁的星辰之海…… 他又回到戏道古藏了。 从生死一线的红尘战场，到静谧唯美的戏道古藏，这突如其来的转换，让陈伶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只是他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梦？ 他在死前又梦到了戏道古藏，又或是……红尘界域的一切，不过是他在戏道古藏的一场大梦？ 难道，他从未离开过戏道古藏？？ 陈伶的头很痛。 一个身影，轻轻穿过晚风席卷的草原，在他身前停下脚步。 陈伶看到那熟悉的衣摆，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披着戏袍的少年正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只没有任何标注的光碟，静静看着他。 “……师傅？” 陈伶喃喃自语，随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惊呼道：“师傅？！！” “很辛苦吧？” 师傅笑了笑，轻拂起戏袍的一角，在陈伶身旁坐下，“累的话，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 “师傅……您怎么会在这里？不，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红尘界域吗？” 面对陈伶的接连疑问，师傅只是淡淡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开口： “为师，帮你存档了。” “……存档？” “界域灾难，半神之战，灭世入侵……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师傅转头对陈伶笑道，“不过，为师看你绷的太紧了，所以暂时把这场戏暂停成了存档，让你喘口气。” 陈伶目光落在师傅手中的光碟上，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师傅，您把无极君，红尘君，和息灾……全都收进光盘里了？？” “哈哈哈，没你想的那么夸张，那条龙和苏知微，是有点难搞的……为师不需要收掉它们，只需要把你从这出戏里拽出来就好，需要的时候，为师可以再给你塞回去。” 陈伶：…… 师傅用最淡定的语气，颠覆了陈伶的认知……他不理解师傅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光凭师傅展现的这一手神技，就绝对不弱于息灾或者红尘君！ 自从息灾被师傅收到光盘里，陈伶的脑海也一下子清净下来，那些观众们没有再发出任何动静，像是消失了一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吐出……始终紧绷的那根弦，终于略微放松下来。 “累吗？” “……累。” “累就对了。”师傅耸了耸肩，“故事的主角，总是要历经艰辛的……不是吗？” 第711章 为师在你身后 “故事的……主角？” “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师傅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你与我们的区别在于，你的人生，是有观众的。” “但我宁可不要这些观众。”陈伶皱眉，“它们把一切弄的一团糟。” “凡是都是两面的嘛……有观众，有时候也不是坏事。” “但我不觉得它们能干什么好事。” 师傅看着陈伶，笑了笑，不置可否。 陈伶看着师傅，总觉得他眼里似乎藏着什么，神秘而深不可测……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师傅，你现在在红尘吗？” “在啊，不然我怎么把你拽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的红尘，其实聚集了四位半神级？” “四位？哈哈哈……”师傅轻笑了两声，没有正面回答，“总之，为师虽然来了，但也没打算掺和进去……” “因为黄昏社的中立？” “也不全是，黄昏社的中立，也是相对的，并非绝对……就比如你这次的行动，某种程度上也能代表黄昏社的立场。”师傅停顿片刻， “为师不出手，是因为这场大戏的主角，不是为师……” “那是谁？” “是你啊，老六。” “我？”陈伶苦笑一声，“我只是一个三阶的戏神道，哪里有资格参与进这种规模的战争里……释放鬼嘲深渊的灾厄，破坏战局，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了……我甚至连一个普通女孩的命都救不了。” “大戏的主角，总是得最后登场嘛。”师傅不以为然， “而且，你未免太小看自己了……你可是为师的弟子，是戏道古藏的人，或许你没放在心上，但其实，你能做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比如呢？” “别问为师，问你自己……你在戏道古藏的那些时日，难道都虚度了不成？” 陈伶愣住了，他眉头不断皱紧，似乎在思索师傅话语中的深意…… 呼—— 轻风拂过草原，世界静谧。 陈伶能听到彩旗的飘舞声，从身后的远方传来，那是老六之家的方向……他下意识的回头望去，草原之上却已经空空如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陈伶怔怔看着这一幕，任凭微风拂过脸颊，也逐渐拂平那颗疲惫浮躁的心。 “你想回去吗？”师傅问。 “回哪里？” “回老六之家，回到戏道古藏里。”师傅平静开口，“你大师兄，可是一直想要你回去，至少回去之后，就不用卷入像红尘界域这样的泥潭里……至少为师能保证，就算外面天翻地覆，戏道古藏也永远安全。” “……永远安全……” 陈伶深深看了眼原来老六之家的方向，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在那里度过的半年时光……他的眼中浮现出怀念与不舍，但随着一道流星划过夜空，他的目光也很快恢复平静。 在离开戏道古藏的时候，陈伶就做好了面对危机与死亡的准备，出发前他就知道这次来红尘界域，不会轻松平安，归根到底，这都是他自己选的……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替我感谢大师兄，但我已经没法回头了。”陈伶摇了摇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从地上站起。 “歇这么一会儿，就要走了？” “您的点拨，我大概明白了……我想尽快回去。” 师傅见此，眉头微微上扬，但也没有再开口挽留，而是点头道： “好。” 话音落下，师傅手中的光碟悬空飞起，在虚无中逐渐展开，那片充满了半神威压与战火的世界，一点点将陈伶重新拖入其中。 就在这时，师傅再度开口： “老六。” “……怎么了，师傅？”陈伶半边身子已经被拖入世界，听到这，突然回头。 “其实这次拉你进来，为师是想告诉你件事情……”师傅指了指陈伶的脑袋，微笑着开口， “不必拘泥于现有的禁锢，这场戏，你可以放开了演……就算你闹出天大的乱子，也不必慌张。” “这次，为师在你身后。” 陈伶愣住了。 他张开嘴，想再问些什么，折叠的世界便好似浪潮，将他吞没…… …… 远处的星空与草原，像是遥不可及的梦幻星辰，与陈伶越来越远，那生死一线的威压重新锁定他的身形，让他浑身汗毛倒立！ 观众在怒吼，巨龙在咆哮； 陈伶回过神来，他依旧站在蟾蜍的背上，而远处的龙息下一刻便喷涌而出，笔直朝着他飞掠而来！ 陈伶见此，心中一惊！ 就算自己刚才被师傅拽走，回来的时候，还是会从原本的时间开始？！ 一开始陈伶还以为，自己依靠师傅躲开了龙息，但事实上并没有……而陈伶并没有太过慌张，既然师傅还是把他放回来，就说明这绝对不是一个必死之局！ 果然，在龙息喷涌的瞬间，一只遮天蔽日的玉手从天穹垂落，直接跨越纬度，抓住了息灾的脖子！ 然后用力向上抬起！ 轰——！！ 毁灭一切文明的龙息，几乎是擦着红尘主城抬起，笔直的向天空喷涌而去，没有伤到远处的陈伶，以及红尘主城其他区域分毫！ 只见红尘君苏知微，正一边分神追踪无极君，一边俯瞰着红花中的战场，眼眸中满是愤怒。 被苏知微一把拉开龙息，尘埃巨龙自然不会毫无动作，它那双骸骨巨翼用力一挥，飓风便从体内奔涌而出，借助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坚硬骨骼，直接挣脱苏知微的手掌，同时像是绞肉机般将其撕裂成血红！ 即便是巅峰状态的九君苏知微，也不可能压制一只同样巅峰状态的灭世， 息灾庞大的身躯在空中飞旋，那双风洞眼瞳凝视着受伤的苏知微，张开巨嘴，仿佛能吹散天地的灭世威压，卷携着一声龙啸，轰鸣响起！！ 庞大的龙翼再度一振，它的身躯乘风而起，竟然直接撕裂了纬度的边界，从红花飞入苏知微所在的灰界之中！ 苏知微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灭世气息，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凝重之色…… 一位半状态的九君，一只巅峰状态的灭世； 只能以一敌二了么…… 第712章 天空在哭泣 炼金术阵。 布兰德眼睁睁的看着息灾的第二道龙息射偏，懊恼的捶胸顿足。 息灾的第一道龙息，直接导致百万人葬身于大地之下，只要再来一道，便相当于又能收获一枚贤者之石……再加上手头现有的两百万灵魂，一共练出三枚贤者之石，无极君就能恢复到几乎巅峰状态！ 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了红尘君，强行将息灾拖入灰界的战场，让布兰德的计划彻底落空。 “……算了，有这么多灵魂，也够用了。” 布兰德重新将目光落在云层下方那翻涌的灵魂之海上， 数不清的老人，青年，孩子，都痛苦的被炼金术阵所牵引，像是屠宰场中被铁钩挂起的肉猪，悬挂于半空，神情面目狰狞，从中甚至能看到一部分浮生绘成员，甚至是殿堂级。 凡是界域之战中死亡的人类灵魂，都聚集在这里，而他们，就是布兰德准备的材料。 “享受痛苦吧。”布兰德抬起手掌，按在身下的炼金术阵上，下一刻一缕缕红色电光开始在其表面游走，传导到翻涌的灵魂之海上！ “你们越是痛苦，贤者之石的炼制速度就越快……” 红色电光在灵魂之海内奔涌，所有接触到这电光的身影，都骤然扭曲起来，像是有人粗暴狠辣的蹂躏它们的身体，玩具般掰断，拉长，揉搓成团，又或者将彼此融合在一起。 在这极致的灵魂痛苦之下，灵魂之海一点点凝聚收缩…… 灵魂在哀嚎，阴风在呼啸！ …… 刺啦—— 红色的电光游走于天际，原本无法被人眼所看到的灵魂，此刻在电光映照下，偶尔能被窥探一角……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好似人间炼狱！ “李……李先生。”孔宝生呆呆看着空中血色闪烁的灵魂，眼中满是茫然， “那是……” “是人类的灵魂。” 李青山脸色凝重的开口，“看来，无极界域不惜代价也要杀入红尘，就是为了这些……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搜集人类的灵魂。” “战争……灵魂？” 孔宝生在原地愣了许久，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回头看向惊鸿楼的后院！ 两座坟墓，正无声屹立在枯萎大地之上； “不……不！！” “那岂不是说……奶奶和黄小姐，也在那里？？” 孔宝生脸色煞白，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似乎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李青山沉默许久，“恐怕是的。” “怎么会这样……凭什么啊？！！”孔宝生的脖颈上，一根根青筋暴起，他看着血色天空，睚眦欲裂，“奶奶什么都没做！！她只是个多年卧床的病人……还有黄小姐，黄小姐人那么好，她保护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死了还不放过她们？！” 李青山静静站在那，无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而现在，答案本身已经不重要了…… 密集的红色闪电在云层间游走，灵魂在痛苦中疯狂扭曲，它们挣扎着，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阵阵阴寒至极的风，呜咽作响……像是天空在哭泣。 …… “……到此为止了么。” 城墙战场的废墟中，战至力竭的王锦城如尸体般躺在地上，双眸怔怔看着红色电光中时而显现的灵魂之海，眼眸中满是不甘与苦涩。 界域战争打到现在，殿堂全灭，浮生绘也几乎全灭，首席油尽灯枯，红尘君也只能在灰界以一敌二……红尘界域的所有底蕴都被榨干，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争，这是一场惨烈的战争。王锦城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事情，但看到红尘界域的两百万灵魂，最终还是沦为无极界域的材料，而他却无能为力……这种内心的苦痛与折磨，比肉身的伤残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咳咳咳咳……” 一个年轻人拖着浑身是血的身子，艰难迈过一具具巫术协会的尸体，脚下一个踉跄，还是狼狈的跌倒在地。 王锦城艰难的转头望去，他认识那个年轻人，曾经的浮生绘第九殿堂，如今的黄昏社梅花8。 现在的梅花8，伤势不比王锦城更轻，他以一己之力迎战巫术协会众多高手，也已经到了极限……但比这更让他难受的，是精神上的伤痛。 梅花8看着痛苦哀嚎的灵魂之海，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格尔尼卡》，绝望与痛苦几乎令他窒息，整个人都像是要裂开一般，只能痛苦的抱着头颅。 汗水混杂着泪水，无声的浸润废墟，留下道道深色水痕， 梅花8的声音沙哑而苦涩：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格尔尼卡》的结局，最终还是照进现实，甚至更加残酷，梅花8没能扭转这场战争，也没能阻止牺牲……死亡，痛苦，与绝望，这似乎是所有战争的最终宿命，不因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 王锦城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这黄昏社员为什么要帮红尘界域，但梅花8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如果没有梅花8的全局指挥，浴血奋战，恐怕红尘界域早就被破了。 王锦城觉得黄昏社，似乎并不像外界传闻都那样十恶不赦……那个家伙也是如此。 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又跑去了哪里？ 就在王锦城思索之际，他余光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一愣。 只见远处尘埃飞卷的废墟之中，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正一步步脚踏虚无，从大地走向天空…… 他的神情平静而庄重，像是一位即将登台的戏子。废墟的战火，与天空的血海映照着他的身影，在这枯寂绝望的世界中，他的鲜艳戏袍就像是唯一灵动的色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的出现，让人有种莫名的预感……就好像这场战争的大戏已经接近尾声，最终的戏子压轴登台，将为一切画上句号。 “……是他？”梅花8怔怔的看着登上虚空舞台的陈伶，不知在想些什么。 戏子在虚无中，缓缓张开双唇…… 下一刻，悠扬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回荡在整座红尘主城上空。 “「我看见天空在哭泣」……” 第713章 【安魂谣】 这声音像是戏腔，但又有所不同。 它没有太过尖锐的假声，但其中却饱含着力量，像是一柄锋锐的剑，在用最温柔的方式，轻抚过这个世界……这是一首歌谣。 不知是不是王锦城的错觉，当这第一句歌谣响起的瞬间，席卷在主城上空的阴风，似乎都散去些许。 他刚才还痛苦不已的心绪，像是被这声音抚平，心也逐渐静了下来。 “「我听闻有你的声音」；” “「我嗅到思念在荆棘中盛开」，” “「我从日落的方向走来」……” 王锦城就这么躺着，聆听这歌谣在耳畔回旋，像是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正在抚平这座界域的痛苦伤痕。 吱嘎——吱嘎—— 在王锦城闭上眼睛，享受歌谣的静谧之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走来。 他艰难的转头望去，只见在废墟的战火中，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挑身影，正向这里缓缓走来…… 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迈过被血液浸染的大地，西装的衣角在呜咽风中轻拂，他们有人单手插着口袋，有人正肃穆的收束着黑色领带，像是前来参加某个庄严而盛大的典礼。 在他们胸前的口袋中，几张极具质感的黑色扑克，露出一角。 【6】，【7】，【10】，【j】，【q】。 在这满目疮痍的世界，他们盛装而来； “……黄昏社？” 看到那几张扑克牌，王锦城像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 这五道身影行走于废墟，也从王锦城身旁走过，其中一个留着狼尾的年轻人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最终，他们来到那跪在废墟，浑身是伤的少年身旁。 “安魂谣被唱响了……”白也平静开口，“梅花8，我们该走了。” 梅花8满是血污的面庞，缓缓抬起。 他看着远处天空中，那袭飞舞登台的大红戏袍，沉默许久后，还是双手撑着地面，蹒跚的站起身形…… 他是曾经的浮生绘第九殿堂，也是现在的黄昏社梅花8； 红尘界域面临灭绝之灾，生灵涂炭，他已经拼上了自己的一切，去履行作为曾经第九殿堂的职责……但现在，一切都在走向尾声，是时候回归属于他的身份了。 他没能拯救红尘，既然如此，他只能去送那两百多万遇难者最后一程。 “对不起……是我擅自行动了。”梅花8低垂着头，狼狈说道。 “擅自行动？”楚牧云眉头一挑，微笑道，“什么擅自行动……你不是被意外卷进这场战争的吗？你这是正当防卫。” 梅花8一愣，看到众人嘴角的笑意之后，心中一暖。 就在这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浑身是血，破破烂烂的衣服，苦涩道：“但是……我没来得及带上送葬的正装。” “小问题。” 梅花j抬起手，随意的拍了下梅花8的肩膀，那身褴褛衣装突然一晃，竟然直接变成了一身极为正式得体的黑色西装，干净，整洁，一丝不苟。 梅花j又随手一搓，一张黑色的梅花8扑克牌，被他轻轻放入胸前口袋。 “感谢前辈。”梅花8见此，恭敬道谢。 与此同时，白也瞥了眼一旁的虚无， “红心9，你打算在那里偷偷摸摸到什么时候？” 梅花8一怔，他随着白也的目光看去，只见距离他不远处的大地突然松动起来，一个身影竟然直接从地里钻了出来，正是红心9！ 红心9站稳身形，有些尴尬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呵呵呵呵……怎么能叫偷偷摸摸，我就是路过，路过。” 梅花8的目光顿时古怪起来。 “话说回来，这次怎么会是红心6唱安魂谣？”红心9一边换上西装，一边自然的扯开话题，“不是说这东西，全天下只有黄昏社的几位高层会唱吗？” 楚牧云转头，看向天空中那袭大红戏袍，眼眸中满是复杂，“看来红心6消失的那半年，在戏道古藏受益匪浅啊……” “能够让四位【k】同时撑腰，这小子怎么可能简单？” “从今往后，世界上能唱安魂谣的人，又多了一个……对黄昏社来说，也是个好事。” “我又要说那句话了，同样是【6】字辈……” “打住！”简长生咬牙切齿的捂住红心9的嘴巴，“说我没红心聪明，我认！但这东西是戏神道专属，你把我掰成几瓣我也学不会啊！” “……我就是随口一说嘛。” “好了。” 白也开口，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七道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静静的站在一起，目光同时看向沦为废墟的红尘主城…… “……干活吧。” …… 大红戏袍，一步步攀登虚无，陈伶的目光凝视着被红色电光笼罩的灵魂之海，脑海中不断闪过在戏道古藏时，四师兄末角耐心的声音： “小师弟，唱【安魂谣】，最重要的是以自身灵魂为载体……” “让每一段歌谣的音调，与灵魂共鸣，这种鸣动的频率是极为特殊的，需要大量的练习才能掌握……” “小师弟，你这段唱错了，你再听我唱一遍……” “……” 呜咽的寒风拂过陈伶脸颊，记忆中末角的面孔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荒芜破旧的死城。 陈伶深吸一口气，在戏道古藏时练习过无数遍的歌谣，再度从喉中飘出： “「大地和玫红是你的温床」，” “「霜雪与残阳是你的浓妆」；” “「我会把希望织成飞舞的木棉花」，” “「直到岩石铭记花香」……” 随着陈伶的歌声辗转，那片逐渐扭曲缩小的灵魂之海，就像是受到某种外力的影响，原本狰狞痛苦的灵魂同时安静下来！ 他们脸上的痛苦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平静，就像是被某种圣洁而宏大的力量洗涤，所有的极端情绪都在被净化。 炼金术阵的运转，突然停滞！ 紧接着，这些灵魂没有再扭曲变形，也没有在电光的趋势下往贤者之石的轮廓浓缩，反而像是被唤醒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向四面八方飘散！ 第714章 重归天地 “不……” “不！！这怎么可能？！！” 布兰德维持着庞大的炼金术阵，亲眼看着即将被浓缩炼制的数百万灵魂，开始挣脱炼金术的掌控，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身为巫神道的拥有者，布兰德对人类的灵魂再了解不过，灵魂是虚无缥缈的，从某种程度来说，那是另一个维度的东西，如果不用特殊的方法，人眼甚至都不可能看到他们。 生前再强大的人，死后的灵魂也不具备力量，所以布兰德的炼金术，本质上就是通过痛苦操控灵魂，让它们自我聚合并扭曲…… 但现在，这些灵魂居然摆脱了他的操控？？ 这件事在布兰德眼中的离谱程度，就像是即将下锅的腊肉，突然复活，然后生出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灵魂的痛苦被净化了……该死！是那首歌谣？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布兰德近乎抓狂，他疯狂的将精神力灌入炼金术阵，那些游走在灵魂之海中的红色闪电越发密集，试图加强痛苦，重新将这些灵魂拖回来。 原本已经开始扩散消失的灵魂，这一刻又被定格，时而平静，时而扭曲，仿佛在那看不见的虚无中，有两只大手在隔空角力！ 咔嚓—— 红色电光连闪，将天穹下的灵魂彻底照亮，主城中所有幸存者看到这一幕，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然后，他们将目光落在那登天的红衣戏子之上。 陈伶的目光很平静。 他用【云步】登上云霄；他用【真言】将声音扩散全城；他用【安魂谣】抚平所有灵魂的痛苦，替他们挣开炼金术的枷锁，重归天地。 他在戏道古藏习得的四大基本秘法，此刻已经动用其三……而陈伶的底蕴，不止这些。 这是陈伶第一次在实战中唱【安魂谣】，但当他开口唱出第一句的瞬间，就仿佛感悟到了什么，现实中的哭泣云层与歌谣中的词语产生共鸣，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陈伶心头！ 陈伶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在极光界域时，二师姐栾梅歌唱【安魂谣】，抚平数百万冻死冤魂的场景…… 他拂了拂红色袖摆，身形逐渐与当时的二师姐重叠，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色，同时从他喉中响起！ “「哭泣的人儿啊」，” “「请你轻轻闭上双眼」……” 【袖手拨天】！ 虽然陈伶并未动用实质性的攻击，但在这秘法的加成下，此刻他的精神强度已然到达前所未有的巅峰，灵魂的共鸣达到极致，单论【安魂谣】，甚至他已经丝毫不弱于生旦净末四位师兄师姐！ 这两句歌谣响起的刹那，云层下被禁锢的所有灵魂，都像是被一剑斩碎了虚无中的枷锁，彻底超脱于世间！ 嗡——！！ 虚无中的角力，以炼金术阵的崩碎而告终； 下一刻，数百万灵魂汇聚的海洋，在漫天红色电光残影的映照下，向大红戏袍涌来，远远看去像是一片恢弘而浩大的洋流，将陈伶吞没其中！ 呜呜呜呜—— 数不清的灵魂拂过陈伶身畔，那袭大红戏袍猎猎作响。 借助着红色电光，陈伶能看到一张张饱含泪水的面孔，向自己投来感谢的目光。他们是在这场战争中被烧死，被斩碎，被活埋的普通民众；是母亲，是父亲，是儿女，也是芸芸众生。 在其中，陈伶还看到了几个熟人，不情不愿的杨牧犬，表情抽象的第二殿堂，甚至是刚才混战中被影子蟾蜍一屁股坐死的巫术协会成员…… 他们的神情各不相同，但都随着灵魂的洪流，像是阵风般掠至自己身后，最终消散无踪。 在灵魂之海的最后方，陈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优雅长裙的少女，她两只手在身前提着一只小皮箱，像是有些局促的小跑过来…… 或许是灵魂的缘故，陈伶看不太清她的脸，只有偶尔红色闪电划过，他才能隐约看到一丝熟悉的影子。 她没有像其他灵魂那样，直接从陈伶身旁拂过，而是轻轻停下脚步。 陈伶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话，只知道那短短几秒里，时间似乎过的很慢……那少女抬起半透明的玉手，伸向陈伶的手腕，轻轻摩擦着那只染血的金色手镯。 陈伶没有闪避，只是静静的看着少女眼睛的位置，沉默许久后，轻声唱道： “「待到黄昏落幕在至暗的时代」，” “「我将应许你朝霞与蓝天」。” 听到最后两句歌谣，少女的身形微微一怔。 她嘴角翘起，像是在笑……然后用双手拎起飘逸的裙摆，对着陈伶深深行礼，像是在感谢，像是在道别。 然后，她轻轻向前迈步，一阵风像是温柔的手掌拂过陈伶脸颊，消失无踪…… 砰——！！ 最后一缕灵魂之风飘散的瞬间，陈伶周身那早已摇摇欲坠的第四面墙，终于发出一声清脆爆响，彻底崩溃于虚无！ 这一刹那，久违的情感像是潮水，疯狂的向陈伶脑海席卷！ 恍惚中，他看到了战火中绝望崩溃的民众，他看到愤怒中火雨如同末日铺天盖地涌来，他看到有人义无反顾的回归红尘，他看到有人在血海中厮杀，他看到有人带着祖辈旗帜浴血奋战……那些他曾不理解的，曾冷眼旁观的一切，都随着灵魂之风的涌动而回归。 那些情绪像是堤坝崩溃后的洪流，重叠在一起，冲击着陈伶的脑海…… 当他再度回过神来之时，已然泪流满面。 微风缓缓停止…… 两百万痛苦灵魂，终是重归天地。 血色的闪电再未亮起，云层间的炼金术阵，也已经消失不见。死寂的乌云之下，只剩一袭大红戏袍孤独屹立。 但下一刻，风卷云涌！！ 八阶的威压好似山脉横空镇落，卷携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意，伴随着一道血色雷霆轰然砸落在陈伶身前的虚无中！ 布兰德双眸满是血丝，他紧攥着双拳，看向陈伶的目光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你……找死？？？” 第715章 你们跑吧 惊鸿楼前。 “先生……” 孔宝生看着被禁锢的漫天灵魂，挣脱束缚，最终消散在空中……他的身躯都因激动而颤抖。 他万万没想到，在数百万灵魂都将堕入炼狱之时，是自家的先生站了出来，一袭红衣，一曲唱腔，便扭转了乾坤。 而一旁的李青山，眼眸中同样满是感慨。 “林兄在戏道上的造诣，真是远远将我甩在身后啊……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追上林兄的脚步。” 轰——！！ 随着一道八阶威压降临空中，李青山和孔宝生都是一愣，随后脸色难看无比！ “糟了……” …… 布兰德快要气炸了。 他赌上了整个巫术协会，赌上了未来无极界域将要承担的无尽风险，才掀起了这场界域战争……他们拼死拼活，费尽心机，就连他自己都被殿堂们打死几次，这才收集到这两百万灵魂！ 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结果这时候跑出来个戏子，将它们全解放了？？ 这跟直接掏了他的命根子有什么区别？！ 现在无极君还在挨打，他却连一枚贤者之石都憋不出来了，巫术协会的人手也基本死光……那还怎么打？ 布兰德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张嘴还欲骂些什么，下一刻便气的开始咳血……跟这相比，就连刚才息灾一口气把他吹成秃子，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你也去死吧！！” 布兰德一只手捂着咳出的鲜血，一只手抬起，径直向陈伶抓去，一道炼金术阵在虚无中张开！ 下一刻，一道白光骤然闪过天空，陈伶的身影凭空消失！ 陈伶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周围的空间被偷走了一部分，再度恢复视野之时，双脚已然落在地面。 “先生？？！” “林兄！！” 两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伶这才回头望去，发现孔宝生和李青山正向这里跑来。 白光闪过的刹那，他又回到惊鸿楼门口了。 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再度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原本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被一只炼金术阵中爬出的火焰巨手所充斥。 而在火焰巨手的后方，两个穿着西装的身影，正并肩而立。 【红心q】，【梅花j】； 陈伶一曲【安魂谣】粉碎了布兰德的野心，必然会遭遇到极端的报复，而黄昏社的众人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无论如何，他们也要把陈伶保下来！ “两个七阶，也想拦我？？” 此时的布兰德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可能因黄昏社的介入，而就此放弃，八阶的威压在这一刻毫不保留的释放，迎面朝着二人冲去！ 轰——！！ 翻卷的气浪席卷大地，废墟的街道中，陈伶下意识的抬手挡住尘埃。 他身后的李青山和孔宝生，更是差点因三人交手的余波而被吹飞，只能勉强站稳身形。 “我说红心，你这次真是搞了件大事啊！” 五道西装革履的身影，同时从街道的另一边走来，简长生忍不住开口，“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快走？” “……走？” “这里不是红尘基地，没有人质的情况下，红心q和梅花j拦不住八阶太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方块10郑重开口。 陈伶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两位西装革履的身影，正凭借着盗神道与戏神道的特异力量，与布兰德不断周旋，他们并未正面作战，而是在替自己拖延时间。 但即便如此，一位暴怒到极点的八阶，根本无法轻易阻拦，短短十几秒内，两人防线便摇摇欲坠。 布兰德目光环顾四周，不知何时，他周身的场景已然变化，好似万花筒般的错乱视野让他一阵目眩，魔术的场景已经像是囚笼，将其短暂的禁锢在内。 “靠这种东西，就想拦我？” 布兰德一步踏出，一座蕴藏在血肉下的炼金术阵便极速勾勒，他的五指像是触手般延伸而出，卷携着淡紫色的电光横扫虚无，便直接将周围的几层魔术场景同时撕碎！ 梅花j的脸色一白，气息也陷入紊乱……下一刻，布兰德触手般的五指从碎片中探出，对着远处的陈伶隔空一指： “魔印。”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巫神道调动，极速向陈伶汇聚！ 陈伶只觉得锁骨的位置突然一痛，像是有一只火红的烙铁印在上面，滋滋声从血肉表面响起……他猛的低下头去，发现已经有一枚狰狞鬼脸的深青色印记，勾勒而出。 这鬼脸印记像是长在陈伶皮肉上一般，无法擦去，与此同时，一股被锁定感涌上陈伶心头！ 这枚魔印，是用来定位他的！无论他怎么跑，只要这枚印记还在，布兰德永远都能找到他。 “红心，你还在等什么？”简长生焦急开口，“再不走，一会我们可保不住你！” “……我走不了的。”陈伶摇了摇头， “而且，我也没打算走。” “你没打算走？那你是要留下来等死吗？”简长生的眉头紧紧皱起。 陈伶没有回答，他目光看向天空中暴怒的布兰德，还有界域之外那几个还在混战中的庞大巨影轮廓…… 一行小字，从记忆中涌出： 【在‘观众’的参与下，完成一场酣畅淋漓的互动表演】 陈伶不能走，因为他的这场演出，还没有结束……而现在，他似乎也明悟了，师傅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不必拘泥于现有的禁锢，这场戏，你可以放开了演……就算你闹出天大的乱子，也不必慌张。” “这次，为师在你身后。” 原来如此么…… “我不会死的。”陈伶平静开口，“反倒是你们……” “我们怎么了？” “……跑。” 陈伶转头看向他们，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带上他们两个，用你们最快的速度，跑的越远越好……否则，我不保证你们不会被卷进来。” “怎么就要我们跑……”楚牧云话说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嘴巴不自觉的张大…… “你该不会是想……” 众人的表情顿时精彩无比！ 第716章 献上礼炮!!! 与此同时，半空中努力阻拦布兰德的白也和梅花j，听到这句话都虎躯一震。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微妙的神情，然后不约而同的向后方撤退，并没有再与布兰德纠缠的打算。 “……嗯？” 刚撕开魔术场景的布兰德见此，也有些诧异。 白也与梅花j，化作两道流光穿过街道，后者直接凭空变出一顶魔术帽，轻轻一挥便将简长生等人收入帽中。 “这……”孔宝生看到这充满魔幻感的画面，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还未等他与李青山开口，梅花j的帽子又是一扫，直接将两人也卷了进去。 与此同时，白也郑重的看着陈伶： “陈伶，你认真的？” “嗯。”陈伶微微点头，目光看了眼自己身后的虚无，笃定的回答，“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好，那我们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两人便像是生死临头般，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直接几个闪烁，便消失在陈伶的视野…… 陈伶：…… 白也与梅花j的干脆，让陈伶一时间有些错愕，而魔术帽中的孔宝生二人，更是一脸懵逼。 “先生……先生还在那里！”少年焦急的开口，“你们把他落下了！” “我们不能带他走。” “……为什么？？” “这个事情有点复杂……总之，现在还是不要靠近他的好。” “可是我们丢下先生一个人，他会有危险！” “危险？” 红心9的嗤笑声从魔术帽中响起，众多目光穿透帽子本身，看向后方极速远去的街道废墟， “好好看着吧……你们口中的这位林先生，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孔宝生与李青山，同时愣在原地。 ……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55%】 随着两行小字从陈伶眼前划过，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灼热的呼吸从嘴角飘散，在莫名阴寒的氛围中凝结成丝丝缕缕的白雾，消失在废墟上空； 与此同时， 布兰德的身形从天空飘下，落在尘埃飞卷的大地之上。 “看来，你的同伴们也抛弃你了。”布兰德冷笑道，“外界都传闻黄昏社有多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咚——！ 布兰德缓步向前，八阶的威压如同山岳般镇在整条街道之上，就连飞旋的尘埃都像是被无形大手凌空按下，全部都死死的贴服在地面！ 与它们一同被压制的，还有穿着大红戏袍的陈伶。 布兰德用自己的气息，锁死了陈伶，让他甚至无法迈步逃亡……他没有直接出手，毕竟陈伶只是三阶，没了那几个黄昏社的阻挠，他杀陈伶，易如反掌。 这家伙在最关键时刻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就这么杀死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是吗？” 陈伶虽然被八阶的气息压制，但神情平静无比。 与此同时，在红尘界域的维度之外，还在与红尘君苏知微战斗的尘埃巨龙，像是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突然扭头看向这个方向…… 与已经被敛藏在红花中的红尘界域相比，尘埃巨龙的体型庞大好似天外神灵，肉眼根本无法窥探其全貌……那只虚无的风洞眼瞳缓缓贴近红花，像是月亮即将撞击地球，宏大与压迫感席卷而来！ 下一刻，陈伶身后的虚无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瞳再度睁开！ 【杀了它】 【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 震耳欲聋的践踏声，于陈伶脑海的剧院中再度作响，数不清的血色小字疯狂在地板上勾勒，宣泄着观众们的愤怒与渴望！ 布兰德前进的身形，突然愣在原地： “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布兰德隐约觉得，眼前的陈伶的气质好像不太一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不知从何处而起，扩散他全身，甚至手臂上的汗毛都不自觉立了起来。 他有些狐疑的环顾四周，也不知道这寒意从何而来。 咚——！ 咚——咚——！！ 此起彼伏的践踏声，让陈伶的眉头下意识皱起，熟悉的割裂剧痛感再度涌上心头……但这次他并没有慌张，而是平静的缓缓闭上双眸。 再度睁开之时，两抹杏色的眼妆，从他眼角浮现而出，勾人心魄！ ——【绘朱颜】！！ 原本始终被第四面墙压制的“朱颜”，终于重回陈伶的身体，他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这张脸，这枚师傅给他准备的“锚”！ 在这张脸出现的瞬间，“观众”们对他的影响大幅度降低，即便是那震耳欲聋的践踏声，也不再让他感到不适……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不一样了。 当然，陈伶此刻使用【绘朱颜】，不仅是为了隔绝“观众”的骚扰…… 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层保险。 “准确的说，你需要一张属于自己的脸谱，一张属于‘陈伶’的脸谱……只有这样，当你对自己的存在感到迷茫，甚至心智都被迷惘吞没时，才能有一线希望找回自己。” 师傅的话语回荡在耳边，陈伶虽然还没法完全领会这其中的含义，但他觉得，此刻留下一层保险，绝对不会错。 布兰德看到这一幕，脸色逐渐阴沉。 陈伶一低头，一抬头，眼角便多了两抹诡异的杏红……虽然布兰德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结合刚才涌现的寒意，他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无论如何，还是先将这小子杀了再说！ 就在布兰德准备有所动作之时，陈伶却先一步动了； 那袭大红戏袍的袖摆，从怀中取出一柄镌刻着玫瑰纹路的左轮手枪，然后在布兰德错愕的目光中，轻轻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布兰德愣在原地。 “你……”布兰德匪夷所思。 莫非，是这小子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索性要自杀了？ 左轮手枪的黄铜外壳，在昏暗光芒下反射着微光，一位眼角杏红勾人的红衣戏子，正用枪口抵着自己太阳穴，衣摆好似风中余火，无声飞卷！ 数不清的猩红眼瞳，环绕在陈伶身后，它们像是猜到了陈伶要做什么，眼睛眯成狭长弯月，像是在期待，像是在狂欢！ 【观众期待值：55%】 如果这次陈伶死亡，观众期待值将扣除50，直接掉落到前所未有的5%……陈伶不知道那时会发生什么，但按照曾经的经验，这个阶段对应的将是“灭世”级的破坏力。他也不知道，这次的冒险之后，他还能否重回舞台……这本就是一场豪赌。 但在这历史性的时刻，陈伶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如果自己最终没能回归舞台，这句话，将会成为他在这场盛大演出中，留下的最后一句台词…… 这将是怎样的一句台词？ 陈伶脑海中，翻涌着这场战争的一切，殿堂们的前赴后继，黄簌月的决然回头，李青山的破釜沉舟，以及梅花8口中，那段三百年前造就了一切的红尘历史……情绪在翻滚，一句足以概括红尘界域的话语，在陈伶脑海中浮现而出。 他看着布兰德，看着天空中那逐渐靠近的风洞龙瞳，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笑； 布兰德看到这诡异的笑容，心头没由来的一颤！ 他毫不犹豫的抬手，隔空抓向陈伶的头颅，像是想在这一瞬间，主动杀死陈伶！ 但下一刻， 陈伶微笑着扣动手中扳机。 一个声音宛若滚滚雷霆，回响在红尘界域的每一个角落！ “为人类文明之先驱……献上礼炮！！！” 砰——！！！ 一枚子弹贯穿陈伶的头颅，猩红的鲜血好似盛大烟火，轰然绽放在废墟之上！！ 第717章 红纸再现 【当前期待值：55%】 【监测到失去演员连接，演出中断】 【观众期待值-50】 【当前期待值：5%】 【警告！警告！】 【观众开始介入演出！】 …… 猩红鲜血，溅满大地与断墙； 大红戏袍在风中仰面倒去，一具头颅破碎的尸体，重重的摔在废墟之间……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布兰德见此，原本提起的心，终于松了下去…… 布兰德也不知道，自己面对一个不过三阶的蝼蚁，怎么会出现那种汗毛倒立的感觉，但无论如何，他已经死了，不再具备任何威胁。 “……装神弄鬼。” 布兰德冷哼一声，转身向道路另一边走去。 一步， 两步， 两步…… 两步……两步…… 布兰德的身影，就像是被一段因网络断连而卡顿的影片，不断的在街道上重复迈出第二步的动作，残破的时空像是绿色方块般在屏幕上闪烁，森然诡异。 而布兰德自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异样，还在不断卡顿着第二步的动作，他与世界的色彩开始不断淡化消失，直到世界变成黑白…… 就像是一台坏掉的老旧电视机。 而此时，在这无声的黑白电视中，一团鲜艳至极猩红的巨柱，从布兰德身后的废墟中轰然升起！！ …… “那……那是……？！” 阵阵惊呼从魔术帽中传来，还在急速逃亡的梅花j，忍不住回头望去。 只见远处的城市废墟，接连闪烁，下一秒便彻底变成黑白二色，像是堕入了某种色彩炼狱……而梅花j眼睛一眨，自己也已经置身于黑白电视的世界中。 这一幕没有任何的缓冲，就这么瞬间发生了，横跨数百里，就像是世界都发生故障…… 但隐约间，梅花j勉强看清了这个过程。那并非是世界的瞬息变化，而是有一道恐怖的领域，以近乎光的速度，刹那间笼罩了整座界域！ “灭世领域？”方块10震惊开口，“这扩散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我们这么跑，都没能跑出那东西的范围？” “这下麻烦了……”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一道猩红的巨柱，从废墟中涌向天空……那并非是火焰，而是一张张诡异的红纸，亿万张翻卷在一起，像是连接天地的暴风眼，在黑白世界中鲜艳，狰狞且张狂！ “那就是……先生？”孔宝生怔怔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呆在原地。 他不懂什么灭世，也不懂嘲灾，但他此刻能感受到那红纸暴风眼带来的恐怖压迫感，在那翻卷的暴风中央，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出…… “鬼嘲深渊的猩红主宰，戏谑命运的无相之王。” 楚牧云皱着眉头，缓缓开口，“他居然真的把这东西放出来了……” “灭世级的灾厄，已经有不少年没出现过了吧？想不到今天一口气能看到两只。”红心9啧啧称奇，“这下，是真有好戏看了。” “同样是灭世级，我怎么感觉……嘲灾的气息，好像不太一样？”白也若有所思。 “黑桃6……黑桃6？？你怎么了？？”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远处的红纸风暴吸引时，梅花8的惊呼声从后方传来。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刚刚还聊天打趣的简长生，此时脖子上一根根青筋暴起，他死死的盯着那翻涌的红纸风暴，一双眼眸逐渐被漆黑所浸染…… 古老的兵道杀意，像是来自兵道古藏的铁锈洪流，从他的身上翻涌而出； “小简？！” 楚牧云见此，心中一惊，他突然响起在极光城的北斗庄园，简长生也发生过这种变故……而当时，陈伶同样是释放了一部分嘲灾的力量。 还未等他再度开口，简长生便化作黑影一头撞出魔术帽，在梅花j错愕的目光中稳稳落在地面，然后下一刻，好似黑色电光般掠过大地，笔直的冲向红纸风暴眼的方向！ “一个接一个的……这是什么情况？？”红心9彻底傻眼了。 刚才简长生身上散发的气息，确实吓到红心9了，这个始终让他觉得普普通通，毫无亮点的黑桃6，突然像是换了一副面孔……那种古老而纯粹的兵道杀意，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合着到最后，【6】字辈没一个正常人？？ …… 嗡——！！ 红尘界域之外，尘埃巨龙嗅到那刻在灵魂深处的厌恶气息，风洞般空虚的眼瞳中，一缕缕深蓝色的火光摩擦迸发！ 它就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暴龙，直接无视了还在艰难以一敌二的苏知微，骸骨风翼一振，便急速撞向藏着红尘界域的红花！ 它的巨嘴张开，一团龙息在骸骨之内酝酿，天地色变的威压之下，叹息的狂风奔涌而出！ 这次的尘埃巨龙，明显是动了真怒，龙息的威力根本不是前两次所能比拟，最直观的表现在于这次的龙息不再是微风徐徐的扩散，而像是将所有狂风收缩到极致，化作一束粗壮的蓝色巨柱！ 这团龙息穿破维度的裂隙，从灰界涌入红尘，可还未等冲落云霄，那团由亿万红纸交织而成的巨型风暴眼，便直接将其吞下！ 蓝色的龙息在红纸风暴中翻涌，就像是被困入牢笼的生灵，疯狂撞击，也无法逾越分毫。下一刻，龙息在风暴中被彻底碾碎，化作无色的环形飓风，于黑白世界内扩散！ 嗡——！！ 余波扫荡之下，卡在“第二步”的布兰德，也像是被强行挤出了时空的缝隙，踉跄的一头栽倒在地！ “刚刚那是……”布兰德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眼眸中满是惊恐！ 他猛的回头望去，只见那翻涌的红纸风暴眼，竟然逐渐向两侧分开，像是有某种存在从内部双手撕开了这层帘帷，缓步走出…… 那是一道“人”影。 并非是像影子蜈蚣，蟾蜍，蝎子这种生物，也不是像息灾这样的尘埃巨龙……那就是一个“人”，一个拥有四肢，拥有头颅，会直立行走的“人”形存在。 当那“人”撕碎红纸风暴眼，缓步踏出的刹那，灭世级别的威压撕碎时空，轰然降临！ 第718章 嘲灾之威 布兰德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眼瞳中，惊恐的倒映着那从红纸暴风眼中走出的“人”……虽然它拥有人类的轮廓，但并没有肌肤，也没有五官，甚至肉眼都无法辨别它是否立体，就像是一具从地上站起来的漆黑影子。 布兰德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灭世气息，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但他还是无法理解……恐惧让他不断的后退，那冲天的猩红纸页，将他的面孔映的血红。 “你……你是……什么东西？？” 那“人”影漆黑的面孔上，缓缓睁开一双猩红的眼瞳，像是笑眯眯的弯月，凝视着眼前的布兰德。 它缓步向前。 随着它离开红纸，那漫天飞舞的暴风眼，逐渐收拢在它的掌间； 仿佛没有厚度的纸页一层层堆叠，最终竟然变成一柄大红纸伞，被它轻轻搭在肩头，于黑白世界撑开，像是一朵鲜艳的花。 无论是形象，动作，气息，它都太过诡异……看着这样一个“人”打伞向自己走来，布兰德身上的汗毛倒立，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布兰德经历殿堂围攻，炼金术阵又受损反噬，此刻精神力早已见底，根本没有丝毫与这怪物正面交锋的意思，果断的掉头就往身后退去！ 撑着红伞的“人”，并未追上来，只是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 眨眼间，两者便拉开数公里的距离！ 废墟的黑白世界在布兰德眼前后退，他回头望去，那诡异的红纸伞已经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时他惊讶的发现，原本黑白的世界，竟然逐渐开始出现颜色。 一抹诡异的猩红，从他脚下的大地泛起，像是油漆般无声的倒流向天空，大地浸染成红色，天空紧随其后，随着那猩红油漆覆盖天地，布兰德一时之间都无法辨别自己是在天空，还是在地面。 布兰德的眼睛，随着世界的映照变成红色，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布兰德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形都轻盈了，他轻轻一跃，就仿佛能飞出数百里。但是由于红色已经遮蔽了周围的一切，包括建筑，废墟，与尸骸，他根本没有任何能作为参考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飞这么快，应该已经逃出了主城的范畴，甚至已经到了红尘界域之外。 但为什么，周围还是红色的？ 布兰德不理解，或者他已经没法思考。他只是持续着逃亡的动作，在红色世界中疯狂逃窜…… 百里，千里，万里……时间与空间，逐渐消失在布兰德的周围，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理性与意识，他就像是一个失去支撑的傀儡，永无止境的奔跑在这红色世界之中。 …… 沙——沙—— 红色纸伞的伞柄，被“人”影搭在肩头，随意的指尖轻搓，像是百无聊赖时的把玩般，将其在肩头转动…… 而此刻若是有人定睛望去，便能看到飞旋的纸伞伞檐，一个像是画上去的扁平人影，正像是笼中仓鼠般飞速奔跑，但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停留在伞面一角，可笑而迟钝。 伞檐在转，他在奔跑，像是被困在伞面的趣味动态图案，永不停息； 那是布兰德， 或者说……是他的灵魂。 呜呜呜—— 呜咽寒风在废墟上空打转， 空无一人的街道中，“人”影就这么玩着红伞，随意的跨过布兰德的尸体。 那是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布兰德的脸上还残余着掉头逃跑的决然，但半边的身子已经溃散成红纸，被撕碎满地……鲜血浸染在黑色大地，像是油漆般向周围无声蔓延。 在布兰德决定掉头逃跑的瞬间，他就已经死了。 “人”影并未再多看布兰德一眼，而是缓慢抬起伞檐，一双弯月般的猩红之眼，落在天穹之外接近暴走的尘埃巨龙身上。 自从这“人”影降临，尘埃巨龙便像是疯了般，庞大的骸骨双翼直接撕裂了红尘所在的维度，一道狰狞的裂纹肉眼可见的贯穿天地，无尽的飓风通过裂纹席卷“人”影！ 随着这飓风拂过，物质世界的秩序似乎都彻底错乱； 重力在风中被颠倒，所有废墟中的巨石，尸骸，与建筑都骤然坠向天空，宛若世界末日降临！ “人”影也随之升起，但它仅是轻轻转了下红纸伞的方向，整个人便像是轻盈的蝴蝶，在这颠倒世界中踏空前行。 飓风风道在维度的裂缝中飞卷，在混乱与无序的狭长沟壑中，一道“人”影与一只巨龙，正在急速靠近。 与此同时， 撑着纸伞的“人”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身后； 只见颠倒破碎的世界中，一道浑身席卷着古老兵神道气息的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践踏空中碎石，像是闪烁的黑色电光飞掠而来！ “「嘲」灾，天地共诛！” 雷鸣般的巨响，回荡在维度裂缝之中，一股滔天杀气近乎凝成实质，奔涌而来！ 即便这杀气再强，也并非是全盛状态，与此刻的嘲灾和息灾相比，还是差了许多。但杀气中缭绕的兵神道气息，却像是兵道古藏那柄耸立天地的巨剑一般，天生对灾厄的气息具备压制之力。 “人”影看了他一眼，一只手搭着纸伞，另一只手的指尖在身前向左滑动，像是在拖动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诛共地天，灾「嘲」” 滔天杀意如同倒放般卷回黑影的身体，那气势磅礴的字句，也一个个重新被吞入腹中，然后轰然坠下大地！ 轰——！ 大地震颤，尘埃飞扬而起。 “人”影便收回目光，黑白世界中那纸伞身影就像是故障般，突然闪烁扭曲，下一刻便消失在维度裂缝的风道中。 当它再度出现之时，已然置身于灰界之中。 “那是……” 那大红纸伞的凭空出现，瞬间吸引了苏知微的注意。她错愕的转头望去，只见那“人”影正站在尘埃巨龙的上空，缓缓抬起脚掌…… 用力踏下！ 第719章 风洞 轰——！！！ 遮天蔽日的尘埃巨龙，刹那间像是被无形之力践踏，直接从高空被砸入沟壑般的大地！ 数不清的巨型碎石好似喷泉般从大地高高飞溅，轰鸣气浪席卷世间，灼热的火红从巨龙坠落处翻卷，这一击所来带的破坏力，丝毫不亚于大型陨石撞击地球！ 苏知微的练功服，在狂风中飞卷，她看着空中的红伞“人”影，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又来一只灭世？？”浑身是血的无极君，脸色难看无比。 苏知微看了那边的战场几眼，便收回目光，冷哼道： “那条龙被牵制住了……现在，还有谁能帮你？” 她的双拳攥紧，身形宛若势不可挡的白色子弹，急速掠向无极君！ 同时， 一道毁天灭地的龙息贯穿飞扬尘埃，笔直的涌向天空中的“人”影！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毁灭袭击，“人”影并没有闪避的意思，而是将手中的红纸伞对着龙息一挥…… 灭世级别的龙息，在即将触碰到“人”影的瞬间，便像是被强行否定般，化作无数张红伞纸片，翻涌着掠过它的身畔，然后纷纷扬扬的从空中洒落，像是一场盛大的红色纸雨！ 一道龙息毫无效果，尘埃巨龙的咆哮响彻云霄，它骸骨双翼一振，庞大的身躯便腾空而起！ 随着那双龙翼扇动的频率越来越高，恐怖的风压在战场周围汇聚，像是一道半径数十公里的超级龙卷，将它与“人”影全都困在其中！ 刺啦——刺啦—— 蓝色的雷电在龙卷外壁上游走，随着砂石与泥土被卷入风压墙，其视野也越发不透明起来，就像是一面阻隔一切秩序与法则的墙，连光都无法穿透其中。 空间被翻涌的风压墙撕裂，龙卷的内侧，一道不知通往何处的超大型风洞，于两者头顶急速成型…… 在翻卷的飓风下，龙卷内侧的一切物质都被吞入风洞之后，包括大地，岩石，甚至是空气……通过风洞的连接点，隐约能看到空间另一端的模样，那像是一片无垠旷野。 那是息灾的主场！ 在风洞的作用下，撑着纸伞的“人”影也没能幸免，扶摇直上的向风洞的另一端飘去……但它似乎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在空中随意的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双弯月般的戏谑眼眸俯瞰着尘埃巨龙。 它的身影最终被卷入风洞，消失无踪！ 尘埃巨龙见此，庞大的骸骨风翼再度扇动，自身也飞入超大型风洞之中…… 随着尘埃巨龙的离去，整座风压墙都开始溃散，就在那风洞即将闭合之际，一道缭绕着兵神道气息的黑影急速掠过虚无，撞入风洞！ 接连三道身影进入之后，压迫天地的飓风终于消散，满目疮痍的灰界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息灾，嘲灾，黑眸，全都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它们……去哪里了？” 魔术帽内，红心9疑惑开口。 “……不知道，但它们走了也是好事。”梅花j沉声开口，“两只灭世级的战斗，万一把红尘界域牵扯进去，我们连逃都没机会逃。” “那红心6怎么办？他跟息灾跑了，还回得来吗？” “他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会出事吗？应该问题不大吧？”红心9沉吟片刻，“比起他，可能黑桃6那小子才是最该担心的……” “这一辈的新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随着“人”影的离开，红尘界域又重新恢复了色彩，梅花j一挥魔术帽，便将其他成员都放了出来。 没有巫术协会的屠杀，没有银色怪人的踪迹，没有九君的战斗，没有灭世的威压…… 红尘界域，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呼……” 红心9长叹一口气， “战争打了这么久，我都快忘了这里本该是什么样了。” “无论它曾经是什么样，现在都没法回到从前。”白也抬头，看向天穹之外的庞大身影，“而且，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还没有解决。” “以现在无极君的状态，应该不可能打得过红尘君吧？” “那是自然……但问题不在这里。” “那还有什么问题？” “你们别忘了，无极君就算发动了界域战争，那他也是无极君，他的领域还庇护着无极界域数百万的人口……所以，哪怕只是死一具灵魂分身，也会导致无极界域的领域缩小近半……你们忘了当时的极光界域吗？” 众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都凝重起来。 当时在极光界域，便是因极光君的状态削减，导致外围极光消散，七大区数十万人口全部葬身于灰界……而无极君在这里的分身，足足承载了他近半的灵魂，一旦他死在这里，无极界域的伤亡将会以百万计算。 无极界域确实掀起了界域战争，但那是无极君与巫术协会的决定，界域中的普通人是无辜的……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人类在这场界域战争中的伤亡将会达到五百万，这对整个人类而言都是沉重打击。 “那怎么办？总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无极君吧？”方块10皱眉问道。 “……我相信，红尘君有自己的选择。” …… 轰——！！ 滔天火海中，一道狼狈身影倒飞而出！ 苏知微一双玉手拨开火焰，指尖轻勾，那翻涌的火焰便震散成无数根“弦”，在虚无中凝聚成七道两米多长多能量光刺，接连从她身旁激射而出！ 颂！颂！颂！颂！ 这些光刺刹那间贯穿数里的虚空，将半空中无极君的身影贯穿，四肢都被钉死在灰界一块悬崖之上，像是一具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傀儡。 无极君银色的身躯已然支离破碎，他紧咬牙关，他目光看向红尘界域之内…… 布兰德已死，百万灵魂也消散无踪，等贤者之石是等不到了，巫术协会的人手又近乎全灭，他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这一次界域战争，他已经输的倾家荡产。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苏知微手握一柄光刺，脚踏虚空，缓缓走来。 第720章 永眠于尘埃 “苏知微，你不能杀我。”无极君沉声开口。 “为什么？” “你杀了我，庇护无极界域的领域将会缩小一半，我虽然献祭了两个区的居民，但外城至少还有一百五十万的活动人口……我这具分身一死，这一百五十万人，也将因你而丧命。” 苏知微冷笑道，“知道自己逃不了，就想用道德来约束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无极君沙哑道，“我确实掀起了界域战争，但从这场战争开始到现在，我们一共也就杀了两百万人……你现在杀了我，无极界域也将死伤一百五十万人，如果是这样，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我杀人是有形的，而你杀人是无形的。” 苏知微的目光逐渐冰冷，她抬起手中的一柄光刺，猛地刺入无极君胸膛！ 无形的波纹荡漾，无极君的胸口刹那间被破开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但那里并没有心脏，如今的无极君，早已超脱了碳基生物的范畴，所有致命攻击都对他无效。 无极君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最后一柄光刺直接扎入他的嘴中，将其头颅贯穿！ 砰——！ 苏知微一手攥着光刺，白色练功服在灰色世界中飞卷，她的双眸寒若冰霜。 七柄光刺，已经全部被刺入无极君体内，就像是被钉死在废墟上的刺猬，每一柄光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蕴藏着恐怖的力量。 “我不可能放过你的，楼羽。”苏知微的眼睛，仿佛能洞悉无极君的想法， “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心沉醉学术的执拗的楼博士，我也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苏知微。勘探队的我们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我们是九君，我们背负了太多东西……我不能让你活着回去。” 话音落下，这洞穿无极君身躯的七根光刺，逐渐炽热，一道道无形涟漪从它们本体散发，将无极君的身躯一点点消融成虚无！ 就像是插入雪人体内的七根火棍，无极君坚不可摧的身躯，在“弦”的作用下肉眼可见的消失，短短数秒之内，无极君就变成了一地的银色液体，唯有半颗头颅还没完全融化。 无极君惊恐的瞪着苏知微，但由于嘴中的那柄光刺，他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用目光表达愤怒…… 最终，连他的双眼都被光刺的涟漪融化。 当无极君只剩下眉心的三颗贤者之石，苏知微这才将光刺拔出，挥手散去，然后弯腰将那三颗镶嵌在最后一块银色皮肉的贤者之石捡起，目光凝重无比。 无极君的身体，已经被她磨灭，只剩下依存在这三枚贤者之石内的灵魂…… 苏知微没有毁掉这三枚贤者之石，因为一旦她这么做了，无极界域真的会因此缩减近半，百万人口也将因此而死……若水界域与极光界域已经全灭，加上几乎覆灭的红尘界域，人类九座界域已经毁掉其三，人类再也没法承受更加沉重的打击了。 “永眠于尘埃吧。”苏知微淡淡开口。 话音落下，苏知微手中的三枚贤者之石，迅速坍塌，眨眼间撕裂了数层维度……从原本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石头，变成了沙砾般的尘埃，然后缩小成肉眼无法看见的分子级，最终坍塌成了比电子更加微渺的存在。 它们被封印在维度的裂缝中，在这个世界除了苏知微，没有任何人能将其取出…… 无极君的这部分灵魂，将永眠于微观世界。 这种撕裂维度的封印，对苏知微而言也不是易事，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眼眸中满是疲惫。但为了解决无极君的同时，尽可能保住人类本身的希望，她只能这么做。 “结束了么……” 红尘君独自站在灰色世界中，陷入沉默。 苏知微不知道，那两个进入风动的灭世级灾厄还会不会回来，如果会，那对她而言就是致命的坏消息，以她如今的状态，必然不是灭世的对手……但她估摸着，它们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那接下来…… 苏知微双唇微抿，她目光注视着手中飘舞的红尘花朵，一步迈出，身形消失其中。 …… 吱嘎—— 惊鸿楼的大门，被孔宝生用力推开，少年看着眼前沉寂的戏楼，一时间恍如隔世。 几次在死亡边缘徘徊，几次死里逃生，想不到最终他还是活了下来……而惊鸿楼，也依旧伫立于红尘的废墟之上，它与少年的命运仿佛早已交织在一起，等待着这扇门被再度推开的那一刻。 “都结束了……奶奶，一切都结束了。” 孔宝生嗅着空气中弥散的老旧木板味，那颗始终紧绷的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李青山跟在他身后，缓步迈入戏楼，目光环顾四周，神情有些复杂…… “李先生，您说……先生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李青山沉默片刻，“林兄不是普通人，他所要面对的，是永无止境的危险与挑战……红尘界域也好，惊鸿楼也罢，或许都只是他前进道路上，一处短暂的歇脚地。” “那您呢？李先生，您会一直留下吗？” “我……也不会。”李青山深吸一口气，“奶奶还在柳镇，而我已经出来奔波半年，我想无论如何，先回去陪伴她颐养天年……等我在这世上了无牵挂之后，或许，我会像林兄一样游历各个界域，集百家之所长，争取在戏道上更进一步。” 孔宝生的双唇微抿，他沉默许久后，重重点头： “好！反正，我是不走了，我要继续留在这，把惊鸿楼发扬光大……我会等你们回来。” 李青山深深看着戏楼中的少年背影，没有多说，只是微微嗯了一声。 戏楼外。 众多黄昏社员站在街道上，目光看着远处在警员带领下，逐渐从地下避难所出来的难民，神情各异。 “一场界域战争，打空了两座界域的底蕴。”梅花j缓缓开口，“无极界域暂且不论，红尘界域这次，估计最多也就只有不超过三十万的幸存者……想要恢复元气，恐怕得大量的时间。” 白也的帽檐微微抬起，他目光扫过这座满目疮痍的界域，平静道： “但人类，未必有那么多时间了……” …… …… 在外奔波半个月，最终还是生病倒下了，今日发烧，仅有一更~~（双手合十） 第721章 我找到你了 白也的这句话一出，众人顿时陷入沉默。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红心9无奈摊手，“本来是打算给红尘君送葬的，结果红尘君现在活的好好的……总不能强行让人家死吧？而且无极君也被红尘君收起来了，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 即便是白也，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前两次界域送葬，都很顺利，若水君和极光君的尸体一收，便能走人。但没想到红尘界域一场战争打了这么久，结果一位九君都没死。 就在众人迷茫之际，一缕月光从云层间投射而下，洒落众人身前，逐渐交织成一行文字…… “这是……”众人看到这突如其来的月光，都是一愣。 白也缓缓拉下鸭舌帽，无奈开口： “看来，这次不会空手而归了。” …… 滴答—— 一滴雨珠从废墟的断梁边落下，在水洼中荡开阵阵涟漪。 几位难民茫然的穿过废墟街道，目光错愕的环顾四周，似乎试图从这无尽的废墟中找出熟悉的影子……但除了偶尔能在地上看到的店铺门牌碎片，这里根本没有先前半分影子。 他们的家园，已经毁了； “妈妈，我们家在哪啊？”一位男孩牵着妇人的手，茫然问道。 “……应该就在前面，不，不对，可能还得往前走一条街区……也不对……” “诶，这是不是赵老四那家伙的宅子？墙都还在，保存的还挺完整。”一位中年男人看到远处的一座小楼，诧异开口。 “确实，赵老四运气真不错啊……这房子只要稍微修修，就能重新住进去了。” “对了……赵老四人呢？” “死了，好像是被一个银色怪人，一刀劈开了脑袋。” “……” “那边是不是躺着一个老头？” 众人在废墟中翻找之际，有人眼尖的看到远处的路上，一个身影正宛若尸体般躺倒在地。 妇人惊呼一声，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孩子的眼睛，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后，还是围了上去…… “还活着吗？” “好像是活着，还有气。” “他身上怎么这么多窟窿……身上还到处都是血，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活着吗？” “他不是这条街本来的居民吧？以前从没见过他。” “……” 滴答—— 一滴滴雨水从天空飘落，落在老人满是皱纹的脸颊，然后缓慢向下流淌……在众人诧异的讨论声中，老人的眼睛艰难的睁开。 迷茫，空洞，疼痛，死寂…… 老人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生气，就像是一具即将濒死的傀儡，呆滞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喂，你还好吗？你是住哪里的？家里还有子女活着吗？”一位好心的路人俯下身问道，“算了，我直接带你去医院吧。” 老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缓慢的用目光扫过身前站立的几人，沉默许久后，一双皱皱巴巴的手掌撑着地面，试图从地上爬起……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从他口中传出，众人见此，立刻伸手搀扶。 但老人却轻轻拨开他们的手掌，倔强的站起身子，然后独自踉跄的向街道远处走去…… 他的身影在众人眼前逐渐渺小，最终隐没在视野的尽头。 “这老头……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伤的那么重，还不愿意去医院？” “他这是要去哪里？” “那边，好像是出城的方向……不过，城外早就都只剩废墟了吧？” 众人的议论逐渐在老人耳畔远去，他只是沉默而倔强的迈开脚步，让自身远离人群……医院根本不可能治好他的衰老，只会将他的尸体，最终暴露在世人面前。他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呜咽的寒风在老人耳畔拂过，他一步步踏过废墟，孤身向前；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但内心深处的本能，却不断驱使着他前进，最终他离开了那座破碎的城墙，穿过一座又一座城镇的废墟，最终在一条小小的河流前，停下脚步。 他累了。 老人的器官已经全部衰竭，就连维持呼吸都艰难无比，他只能一只手搀扶着腐朽的柳树树干，让自己缓慢的坐在河边。 他尽力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让双脚垂荡在岸边，脚尖能够触碰到冰凉的河水，就像是当年他小时候坐在姑苏河畔，无忧无虑的时光。 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所有重担，倚靠在柳树边上。 枯萎柳树伫立于寒风，静谧中等待死亡。 “在这里结束……倒也不错。”姚清喃喃自语。 其实，姚清本想回到柳镇，回到那间他与苏知微待了三百年的苏宅里，安静地死去……但他知道苏知微有多聪明，解决完无极君之后，她很可能会回到苏宅寻找自己，所以就随机选了这么一处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 这里虽然已经是一片废墟，但这条河，这颗柳树，还是与柳镇有些许相似的…… 在这里死去，至少不会那么孤独。 老人的眼眸缓慢闭起，世界上安静的只剩下雨滴坠入河流，发出的叮咚轻响，他静静坐在枯萎柳树下，像是一尊亘古长存于此的雕塑。 沙沙—— 下一刻，静谧世界中，出现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踩着湿润的土壤，来到老人身旁，同样双手撑着地面，在河边坐下……一个声音轻轻在他耳畔响起： “从小到大，凡是玩捉迷藏你就没赢过我，不是吗？” 老人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错愕的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眸看向身旁那道熟悉无比的倩影，一时间愣在原地。 “你……你怎么会……” “我先是回苏宅找了一圈，没看到你人，觉得你如果刻意要躲着我，肯定不会藏在那里……索性，我直接跳出了红花之外，一寸寸搜遍了整座界域……终于……” 白色练功服在岸边轻拂，倩影的青丝随风拂过老人肩头，她微微转过头，一双泛着晶莹的眼眸，正深深望着眼前这位陌生的苍老面孔…… “我找到你了，姚清。” 第722章 ％，与2.4％ 老人干裂的双唇颤抖着张开，那似乎早已干涸的眼角，再度湿润……这七个字，就像是一柄贯穿三百年的剑，刺入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这一刻，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所有疲惫，痛苦，委屈……都无法遏制的奔涌而出，浓缩成一滴滴浑浊的泪，划过脸颊，滴滴答答的落在废墟大地上。 没有人知道这三百年他是如何过的。 他肩负着维护红尘界域的职责，他承受着破损装置贯穿躯体的痛苦，他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孤独，一针一线的与时间较量…… 他本想带着一切，在孤独中归于尘土，但苏知微的一句话，便将他所有固执的坚守，击的粉碎。 老人强迫自己挪开目光，不再与苏知微对视，他看着脚下潺潺流水，沙哑开口： “你不该来找我的……” “为什么？” “你不找我，我就永远还是那个跟在你身后的，年轻的姚清。”老人停顿片刻，“现在，我已经是个老到话都说不清楚的老头了……至少，我想在你心里留下最完美的形象。” “完美与否，和外貌有关吗？” 苏知微皱眉开口，“创建浮生绘的人是你，保护红尘界域的人是你，替我锁住时间的人是你，关键时刻抵挡无极君的也是你……这座界域因你而起，也是因你而繁荣，如果没有你，红尘界域早就被灭了，我也早就死在了岁月之中。 你早就没有跟在我身后了，姚清，你走在我的前面，你走在所有人的前面……你明明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为什么还会觉得，自己不够完美？” “但是从今往后，你一想到我，就只会想到这张丑陋的老脸……我不想这样。” “为了在我心里的形象好看点，就宁可不见我？？” 苏知微像是被气到了，她咬牙瞪了姚清一眼，“幼稚！犟种！！你还是跟当年的小屁孩一模一样！” 听到后半句话，老人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他倚靠在柳树的树干上，沙哑的轻笑出声……他的表情有些僵硬，甚至可以说狰狞，这并非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他已经有数百年不曾笑过，脸上的肌肉早已萎缩。 老人似乎轻松了很多，他轻声道，“但你正值青春，却挂念一个快入土的老头，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挂念”二字一出，苏知微也随之一怔。这一刻，她仿佛真的回到了三百多年前的岁月，当年的姚清，也是经常这样向她打趣，或者说，是将爱意潜藏在不经意间的调笑中。 但当时的她，往往不会主动做出回答，因为在她看来，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无法跨越的壁垒……她比他大了八岁。 曾经的苏知微，作为高知群体的一份子，对感情的看法相当保守。但现在她经历的太多太多，有些她曾视作壁垒的存在，早已可有可无…… 苏知微双唇微抿，她犹豫片刻后，还是认真回答： “年龄不是问题，这是当年你自己说的。” 老人也没想到，这次苏知微的回答如此直白，她再也没有丝毫的掩饰自己的真心，而是大大方方的给予了他回馈……但这次，他却没有立刻回答。 老人沉默的看着脚下的河流倒影，在他与苏知微之间，早已存在了一道天堑…… 是岁月，是时代，是生死。 “当年……我也只是说说嘛。”老人喃喃说道。 “但是我当真了。” 苏知微的一句更加直白的回答，又一次击碎了姚清的多情愁虑，他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去回答……事实证明，当苏知微这位理工直女铁了心要表露真心，再细腻繁杂的绣丝，也无法网罗姚清那颗摇摇欲坠的心。 在此时的苏知微面前，姚清的一切担忧，顾虑，复杂心思，都像是小男孩的青春烦恼，被强硬的撕成碎片。 “当年，我二十七岁，是位博士；你十九岁，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对当时的我们而言，八岁是无法逾越的天堑。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苏知微见姚清迟迟不回答，便认真的继续说道， “8/27≈29.6%，8/330≈2.4%……” “……什么意思？” 姚清即便已经活了三百多年，依旧无法理解苏知微的脑回路。 “曾经的天堑，已经被我们踩在脚下了……岁月在爱面前，什么也不是。”苏知微深深看着他的眼睛， “我爱你，姚清，无论时代，无论生死。” 在姚清收缩的目光中，苏知微闭上双眸，吻上了那苍老的唇。 雨滴坠入河流，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两颗心在这一刻共鸣，世界沉寂于永恒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 枯萎柳树下的两道身影，缓缓分开。 姚清的目光，依然怔怔看着苏知微的脸，目光从错愕，到欢喜，最终陷入苦涩与无奈…… 苏知微的肩膀并在姚清身边，与他一起倚靠在柳树的树干上，两人就这么坐在岸边，静静感受着身下流淌的河水，与耳畔拂过的轻风…… 没有人说话，像是不忍打破这美好到不真实的梦幻，像是在享受这三百年岁月中绽放刹那的温柔。 心跳声在逐渐衰弱，正如指尖稍纵即逝的微风； “……知微姐姐。” 姚清转过头，轻声开口，“我该睡了。” “你睡吧……我会在这陪你。”苏知微看着他的眼睛，“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在梦里，或者，在另一个现实。” “……嗯。” 姚清的双眸控制不住的闭起，他此时的生机，已经无法让他仔细思考苏知微的回答……他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了三百年的篝火，逐渐这场雨中熄灭，只剩下一枚细微到极致的火苗，无声飘零。 与此同时，苏知微那已经无法压抑，略微颤抖的声音，在他耳畔轻声响起： “谢谢你三百年的陪伴……姚清。” 簇—— 火苗熄灭于苍老躯壳。 他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苏知微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神情，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不断滑落，她双手环抱着姚清的尸体，无声痛哭。 第723章 入殓魁首 阴雨绵绵。 柳岸边缘的朦胧水雾中，几道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缓步走来。 他们从废墟的主城走来，穿过雨幕与泥泞，身上却没有沾染丝毫尘埃，像是超脱于凡尘的行者，以最庄重肃穆的形象，行走人间。 在他们的视野中，一棵枯萎的柳树，逐渐在水雾中勾勒而出……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两个相拥的身影。 走在最前方的白也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这次与极光界域不同，他们并没有提前打伞，而是就这么站在那，任凭冰凉雨水打湿发梢……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上前去打扰，没有人开口说话，像是雨中耸立的一座座沉默山峰。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不知过了多久，柳树下的那道身影，才抹干眼角的泪水，缓慢从地上站起。 苏知微侧过头，一双泛红的眼眸流转，九君级别的威压汇聚在目光中穿过雨幕，笼罩在那几座沉默的黑色山峰之上！ “你们……想做什么？”沙哑的声音从她口中响起。 “很抱歉打扰，红尘君阁下。”白也平静开口，“我们是一支专业的送葬团队，这次前来，是想替青神道魁首，浮生绘首席阁下，办一场葬礼。” 苏知微的眼眸微微眯起，她目光扫过众人，不确定的问道： “……黄昏社？” “红尘君阁下，竟然听说过我们？”白也惊讶无比。 按理说，红尘君是大灾变时期的存在，沉睡了这么多年，才醒来多久，根本不可能知道黄昏社才对……但偏偏对方只是听了他一句话，便道破了他们的名字。 苏知微并未回答，而是紧接着问道： “陈伶在哪里？” “？” 这句话一出，众人越发惊异，但彼此对视一眼后，还是如实回答，“他解放了嘲灾，跟息灾一起，被卷入风洞里了……您不是看见了吗？” “嘲灾？？” 苏知微愣在原地。 她短暂的思索后，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你们，不是只送葬九君吗？为什么要入殓姚清？” “这也是高层的决策，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魁首阁下为人类做出的贡献，不亚于九君，所以值得我们送葬；或许，是为了防止某些盗贼，暗中取走他的尸体。” 苏知微眉头微微皱起，她回头望向柳树下倚靠的身影，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许久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重新看向众人。 “……我相信你们。” 黄昏社众人，也没想到苏知微答应的如此简单，他们本以为苏知微会执着的要亲自掩埋姚清的尸体，或者对他们这些来路不明的送葬团队警惕无比……但对方不知为何，好像对他们有种天然的信任。 “感谢红尘君信赖，我们一定会将魁首阁下厚葬。”白也恭敬回答。 方块10径直走到柳树下，手掌在地上轻轻一拍，木质的棺材板便自动从土壤中析出……他手握铁锤，在这些木板上连续敲打，一口黑色棺材便完美的将姚清的尸身收入其中。 这一整套流程，如同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和细节，都在彰显着“专业”二字。 不过半分钟，黄昏社便完成了对姚清尸身的收殓，将棺材扛在肩头。 “等等。” 黄昏社众人正欲离开，苏知微突然开口。 白也等人疑惑的回头望去，便看到那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倩影，孤身一人站在枯萎柳树下，泛红的眼眸中满是复杂…… “逆转时代，重启世界……是真的，对吗？” 白也一愣，似乎不知苏知微为何会突然询问这个， 但他沉吟片刻， 还是给予了最郑重且认真的回应： “是的，红尘君阁下……这是我们赌上性命，也一定要抵达的彼岸。” “那，祝你们成功。” 苏知微说完之后，便不再多言。她静静的站在那棵枯萎的柳树下，望着黄昏社众人扛着那口棺材，逐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直到他们离开后良久，她也不曾挪动脚步，只是怅然若失的站在那，像是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 …… 主城。 蓬头垢面的难民们从地下避难所，走上街头。 他们茫然的看着眼前这座陌生废墟，与到处散落的残肢，血泊，这是战争结束后最真实的模样。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钻入鼻腔，让他们的胃部忍不住抽搐，下一刻便剧烈呕吐起来。 这些人大多都是来自主城外的难民，看到这一幕后，便想要离开主城回家看看，即便偶尔还有幸存的警员跑出来维持秩序，也根本没办法控制住局面，附近的街道都陷入混乱……哭喊声，翻找声，呕吐声，咆哮声此起彼伏。 在这战争结束的混乱中，一个穿着沾满血污的黑色长裙的少女，正步履蹒跚的逆着人流，缓步向前。 那是柳轻烟。 与陈伶等人分开后，她便径直回到了柳镇自己的家中，但她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家中已经空无一人。 她猜测家人多半已经跟着其他人一起逃亡，便沿着主干道的方向一路追寻，但她奔波许久之后，最终只在山脚下看到了一片被砍的支离破碎的尸体。 她的父母，弟弟，也在其中。 后面的事情，柳轻烟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在尸块边大哭了一场，然后徒手挖了一座坟，将他们残缺的尸体一个个搬入其中，又将泥土掩埋……她埋葬了世上所有的亲人，也埋葬了红尘界域的所有过往，在土坟前浑浑噩噩的坐了不知多久，才僵硬的站起身，往红尘主城走去。 精神与肉身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柳轻烟的心神，她穿过一拨难民之后，扶着墙走入无人巷道，像是耗尽所有力气般坐下……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痛苦与迷茫，充斥着她的心神，她呆呆的坐在那，像是一尊沉默的黑色玫瑰雕塑。 突然间，一阵光影的晃动，将魂不守舍的她，重新拉回现实…… 只见无人巷道中，一抹月光凭空照射而下，光影在她对面的断墙表面交错，逐渐交织成四张硕大的图案，占据了她几乎所有的视野…… 那是四张截然不同的扑克牌面： ——【红心5】，【黑桃5】，【方块5】，【梅花5】。 第724章 永生? 看到这一幕，柳轻烟瞬间愣住。 她看着眼前墙上这四张硕大的牌面，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抬头看向头顶……在那压抑的云层之间，一缕月光从缝隙中透射，模糊不清。 “黄昏社……？” 柳轻烟当然知道这四张扑克牌意味着什么，它们出现在这里，说明自己已经被那神秘组织看中，此刻在冥冥之中，就有某种存在正注视着自己。 与此同时，四张扑克牌的上方，一行月光再度显现： 【逆转时代，重启世界？】 柳轻烟陷入沉默。 这是一个邀约……一个加入世界上最危险组织之一的邀约。 柳轻烟不知道其他人加入黄昏社，是不是这样的程序，但对她而言，这种直接投射四张扑克的场景无疑极具冲击力……看到这一幕的第一时间，柳轻烟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袭红衣的背影。 他，就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么…… 柳轻烟的目光，接连扫过【梅花5】，【黑桃5】，【方块5】三张牌面，最终落在【红心5】上……她闭目沉思许久，最终微微张开双唇，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抱歉，我拒绝。” 话音落下，月光笼罩的街道，突然陷入沉寂。 数秒之后，墙上映照的月光才缓慢挪动，从四张扑克牌面，逐渐演变成三个字： 【为什么？】 “逆转时代，重启世界……黄昏社的理念，其实我不在乎。”柳轻烟缓缓开口，“我愿意追随陈伶大人……但替陈伶大人卖命，和替黄昏社卖命，是不一样的。” 柳轻烟很清醒。 她知道加入黄昏社之后，就要秉持黄昏社的理念做事，为了逆转时代，她会需要去替黄昏社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但她在乎的其实仅仅是陈伶而已，并没有必要去做这些。 她拥有那条路径，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无视距离锁定陈伶的人，所以，她永远能够追随上陈伶的脚步…… 归根到底，柳轻烟追随的是陈伶，而非黄昏社本身。 柳轻烟拒绝之后，墙面上的月光便逐渐消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就在她以为这次的邀请已经结束，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一行月光再度勾勒而出。 这次的月光变化，中间停顿了许久，像是它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如果你对自身的路径心存迷惘，来昌道古藏找我】。 柳轻烟看到这句话，迈出的脚步，突然停顿。 …… 突突！ 突突突突突—— 红尘界域的边缘，熟悉的声音再度拉响，刺鼻的黑烟从拖拉机前端升起，整个车身都进入了震动模式。 “这车居然还在这里？”红心9拍了拍简陋的铁皮车身，脸上满是嫌弃，似乎已经想象到这东西一会硌屁股是什么感觉。 “我们从极光界域出来之后，它就一直存放在这里，本来是打算等红尘界域覆灭之后，能及时跑路的……” “现在红尘界域虽然还剩一口气，但界域列车肯定是坐不了了，无极界域早就切断了轨道，就算其他界域已经得到消息，要来支援修复红尘，也需要时间……总之，短期内想离开这里，只能通过它。” “啧，行吧……但是这次两个新人都不在，谁来开拖拉机？”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同时转头看向黑桃7楚牧云。 “梅花8伤的太重了，我需要在路上替他疗伤。”楚牧云推了推银丝眼镜，淡定说道。 红心9：？ 红心9瞪大眼睛正欲反驳什么，但回头看到浑身是血的梅花8，只能咬牙把话又吞回了肚子里……看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他不耐烦的摆摆手： “好好好，我开，我开还不行吗？” 红心9闷头坐回驾驶座上，其他人带着姚清的棺材，坐在后面的车斗里。随着一阵越发响亮的嗡鸣声，众人便在一阵颠簸中，缓缓往红尘界域外驶去。 突突突突突—— 一道道西装革履的身影，围坐在棺材身边，他们看着那逐渐远去的滚滚红尘，目光都有些复杂。 “我们连续见证了两座界域的灭亡，没想到红尘却挺了过来……别说，还真有些不习惯。” “很正常。”梅花j淡淡开口，“生命，会为自己寻找出路。人类在危难前也没有那么脆弱，否则，我们根本无法熬过大灾变那段最艰难的时期……当然，不是所有界域，都能有红尘君与青神道魁首这般人物，红尘界域的情况，也无法被复刻。” “话说回来，红尘界域既然保下来了，那无极界域应该惨了吧？” “无极界域么……”方块10微微一笑，“无极君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能抵达永生，还搭上了自己近半的灵魂，以及整个巫术协会……最重要的是，其他所有人类界域，都知道无极界域已经疯魔。” “接下来，他们就该面临人类其他五大界域的审判了。” “审判？我喜欢这个词，所以无极界域会怎样？” “我怎么知道？替人类做决策的人又不是我。不过，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啧啧啧，你说这无极君，杀那么多人，赌上整个无极界域，就为了寻求永生……永生，真的有那么好吗？” “好问题，等我哪天永生了，就告诉你。” “……” “永生啊……” 白也懒洋洋的躺在车斗的边缘，仰着头，把玩着手中的一朵白花……他思索许久，不确定的喃喃自语， “在这个时代永生，应该……会很孤独吧？” …… “老板！一碗肠粉！一份双皮奶，谢谢！” 一位穿着唐装的青年随意坐下，自然的翘起二郎腿，整个人倚靠在餐馆老旧的瓷砖上，一只手捂着嘴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小孙啊，今天演完了？”一个中年大叔从后厨撩开帘子，笑着问道。 “对啊，今天也没什么人……赏钱也没几个。”青年掏了掏口袋，几枚铜币在里面叮当作响，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天确实怪怪的，刚刚有客人过来吃饭，好像一直在讨论什么界域战争什么的……唉，我也不懂。” 一边说着，老板一边端着菜走出，依次摆在青年身前， “老顾客了，这次双皮奶不收你钱，算送的。” “嘿，谢谢老板~~” 青年双手合十，笑嘻嘻的对老板拜了拜，一副洋气的小圆墨镜挂在鼻尖，看起来玩世不恭。 他拿起筷子，正欲吃饭，一阵吆喝声便从门外传来： “号外号外！！” “无极君撕毁界域准则，主动向红尘界域挑起界域之战！半神陨落！！生灵涂炭！！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大灾变以来首次大规模战争！只要五块！为您提供一线的新闻报道！！” 青年的筷子微微一顿。 他扭过头，透过餐馆的玻璃门，对着外面卖报的小孩连连招手，后者一路小跑进来。 “老板，要一份报纸吗？” 青年二话不说，将口袋所有的铜币都掏出来，塞到小孩手里。 “谢谢老板！”小孩从书包里抽出一份报纸，正欲离开，突然被一旁座椅上一颗火红的狮子头套吸引注意。 “你这个大帽子好帅啊。” “什么大帽子，这是醒狮。”青年用卷起的报纸拍了下小孩的头，小圆墨镜后的眼睛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不识货……” 青年将墨镜下拉，仔细看完了报纸上的内容，表情逐渐精彩…… 他一只手将醒狮头套抱起，像阵风一般，转身走出餐馆。 “小孙！你不吃了？” “抱歉啊老板！有点事情，我得出趟远门！” 青年回头，对老板摆了摆手，便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醒狮头套火红的绒毛，在风中轻轻舞动，引得路上行人纷纷转头望去，青年一只手掏入狮子口中，像是在摸索着什么。 “奇怪……我放哪了来着？我记得应该是有的……哦~~找到了。” 青年嘴角翘起，他从狮子口中，掏出了一张扑克牌。 “无极界域么……有点意思。” 扑克牌的牌面在他指尖翻转，一抹红色在空气中一晃而过…… ——【方块6】。 …… …… 第二卷，《绘朱颜》，完。 下一卷，《祭神舞》。 第725章 观众夺权 噔—— 噔——噔——噔！！ 苍白的聚光灯在阵阵沉闷声响中亮起，光束好似从天而降的剑划破黑暗，将死寂舞台照亮一角…… 舞台中央，一具宛若尸体般的大红戏袍，依旧一动不动。 此时， 狭小的光晕之外， 一只只影子般的手掌，无声的从舞台下伸出，它们像是柔软无骨的水蛇，抓住大红戏袍的衣摆，一点点将其向舞台下的黑暗拖去…… 沙沙—— 大红戏袍一点点从舞台中央，被这些手掌拖到边缘，衣摆在老旧地板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但即便如此，那身影依旧没有醒来。 他的气息早已微弱如游丝，聚光灯下的脸庞苍白如纸，一双眼眸紧紧闭起，像是在做一场恐怖的噩梦。 而他被拖过的路径旁边，显示屏依旧在不断闪动！ 【当前期待值：5%】 【警告！警告！】 【观众开始介入演出！】 众多的影子手掌，就像是来自深渊的无数怨魔，从舞台下方涌出，随着陈伶的身体不断靠近，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 借着聚光灯边缘的光线，才能勉强看清，这些影子居然是一个踩着一个肩膀，如潮水般硬生生爬上舞台的！ 在这些手掌的拖拽下，陈伶的身体从舞台边缘悬空，手掌，小臂，肩膀，躯干…… 最终，他身形一翻，整个人都坠入舞台之下。 当他坠下的瞬间，舞台下方的黑暗就像是沸腾了一般，数不清的黑影疯狂的拥挤在一起，像是在抢夺着什么，一双双猩红眼瞳像是令人头皮发麻的蛆虫海洋，翻涌不息！ 大红戏袍消失在黑影之中，陈伶的肤色在不断加深，像是夜色蔓延……不仅如此，就连五官都肉眼可见的模糊淡化，短短十几秒内，他就彻底变成了与其他观众一样的影子，迷失在观众席中。 与此同时， 一位“观众”披上大红戏袍，从数不清的影子中挣扎着爬出，踩着同伴的身体，一点点爬向舞台！ 最终，它的指尖扣住了舞台边缘，用尽所有的力气，撑着身体升起…… 然后狼狈的翻滚到老旧木板上。 他登上了舞台！ 随着一阵沉闷转动声传来，光线在舞台上急速聚集，他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聚光灯下……狰狞的猩红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张开双臂…… 大红戏袍在舞台上轻拂，他站在聚光灯间，像是在宣告全世界，他是这座舞台的新主人！ …… 灰界。 几道身影在破碎的旷野边缘，缓缓停下脚步。 铅灰色的云层下，原本一望无际的旷野，已经支离破碎……数不清的骸骨，从大地悬浮升上天空，那些都是曾经活跃在这片区域的灾厄，从二阶三阶，到七阶甚至八阶，粗略望去足有数百只，黑压压的笼罩着整片天空。 除此之外，大地也像是被人肆意蹂躏过的玩具。上百道狰狞沟壑坐落其上，山峰与地底的岩块悬空而起，有的已经变成轻薄的猩红纸片，有的则像是活过来一般，诡异的长出了腿脚，翅膀，眼睛……在半空中漫无目的的漂浮游走。 “这……这是叹息旷野？”末角难以置信的开口，“未免也太抽象了……” “灭世级的死战，可不是开玩笑的。”大师兄宁如玉严肃回答， “息灾试图将嘲灾拉回自己的主场，确实能够最大限度抑制嘲灾的力量……但同时，也要付出代价。” “所以它们最后谁赢了？” “这……就得问师傅了。” 四人同时转头，看向随意坐在石块上的戏袍少年。 师傅悠悠望了一眼叹息旷野的方向，不紧不慢的回答：“自然是老六赢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不过，息灾毕竟有主场优势，虽然战败，但不至于身死……嘲灾也受了伤，算算时间，估计就快从里面杀出来了。” “师傅，小师弟释放了嘲灾，那最后回来的……还会是他吗？”宁如玉问出了众师兄弟最关心的问题。 师傅轻笑一声。 “为师答应了老六，出了什么事，都会替他解决。”师傅淡淡道，“话都吹出去了，这次回来的就算不是他……也得是他。” 这句话一出，众多师兄弟心中顿时有底了，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还欲说些什么，石块上休憩的师傅便摆摆手说道： “行了，你们赶紧回去……一会儿，那家伙就该出来了，你们留下来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有危险。走吧，走吧。” “明白，我们这就走。” “那小师弟就交给师傅了……要是他回来，记得提醒他往戏道古藏报个平安。” 宁如玉，栾梅，闻人佑，末角四人对着师傅同时行礼，没有丝毫犹豫，便化作四道流光往戏道古藏的方向疾驰。 他们几人离去之后，空气便陷入死寂。 躺在石头上的师傅，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凝重……他起身望向叹息旷野的深处，像是在严阵以待。 “……嗯？” 就在这时，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古怪。 师傅抬手在虚无中一抓，一道帘帷便被他拨开，他摸索片刻后，一个身影便跨越了数百里的空间，被其直接拖出虚空帘帷。 那是个浑身是伤的年轻人，古老的兵神道杀气，从他身上飘散，但此时已经气若游丝，走路都有些不稳。 看到这身影，师傅忍不住啧了一声： “它们打架，你非得过来凑什么热闹？它们都恢复到九阶了，你呢？这给你闲的……” 师傅一掌挥出，直接劈向简长生的脖颈，而此时双眸漆黑的简长生反应极快，下意识的便要出手反击，但或许是身受重伤的缘故，速度还是慢了一丝…… 随着师傅手掌打中他，戏神道的力量蜂拥着灌入其体内，后者眼球一翻，当场晕倒在地。 做完这一切，师傅再度抬头，看向前方……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支离破碎的地平线尽头，一个撑着大红纸伞的身影，正往这里，缓步走来； 第726章 戏神道，与戏神道天敌 与在红尘界域时相比，那“人”影的状态似乎有所下滑。 影子般的身躯，像是被人用剪刀裁过一般，边边角角处多了不少缺口，那柄扛在肩上的大红纸伞也满是污泥，伞面跟伞柄的连接处像是坏了，发出咔咔声响。 这场灭世之战已经打到天地崩碎，嘲灾虽然最后杀穿了叹息旷野，但自身似乎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呜呜—— 叹息旷野上的风，断断续续，像是呜咽的绝望者。 这“人”影从破碎的旷野中走出，入目之处，却没有任何一只灾厄阻拦，它扛着灰界中唯一鲜艳的红伞，像是一位凯旋的王。 呜咽风中，红伞的伞檐抬起一角，它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师傅身上。 那双猩红弯月般的眼眸，微微眯起…… 它并未停下脚步。 它平静的执伞前行，脚步也没有丝毫停滞，即便已经受伤，王的傲气依旧睥睨天下……没有丝毫闪躲，也不愿让路，就这么笔直的走向师傅，仿佛拦路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 铅灰色的云层下，两道身影正在缓缓靠近； “【嘲】。”师傅平静开口，“……你该回去了。” 那双猩红的弯月眼瞳扫了眼师傅，弯的弧度越发夸张，像是充满了不屑与嘲笑。 师傅的眼眸微微眯起，当两者之间差距不过五步，那双宽大袖摆便轻轻一拂，下一刻，周围的场景骤然变化！ 数不清的高楼大厦，与山水河流，从两人间隔的五步中拔地而起，空间被瞬间无限拉长，一重重截然不同的世界就像是贴片般环绕在“人”影周围！ 但这些世界，并非仅是空壳，从中可以看到有各种各样的角色生活行走，有的是穿着古装的飘雪宫廷，有的是民国服饰的蒸汽列车，有的是满身名牌的现代大厦，甚至还有狮子，猫，老鼠，熊为主角的非人类场景…… 像是戏剧衍化出的真实世界，将“人”影所在的世界所包裹，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意义，无论往哪个方向，无论往过去还是未来，都不可能逃出……因为此刻困住它的，是“故事”本身。 而此时的“人”影，并未停下脚步，而是淡定的以原本的速度，缓慢向前走去…… 它行走在无尽的故事之间，一只手随意抬起，指尖轻点在虚无，随着它的前行一阵阵涟漪从虚无中荡起！ 狰狞的裂纹瞬间自它指尖破开，蛛网般疯狂的向周围蔓延，顷刻间覆盖了这些无穷无尽的世界，那些还在上演的故事同时定格，黯然失色。 它收起指尖，将食指轻轻抵在影子面庞的嘴巴应在的位置，戏谑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它，否定了所有正在演绎的故事。 砰——！！！ 下一刻，所有的世界轰然爆碎！ 美轮美奂的世界在顷刻间被撕成碎片，纷纷扬扬的于灰色天穹落下，几乎同时，“人”影的脚步停顿在半空…… 虚空中的帘帷逐渐收拢，师傅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紧接着，周围的天地都像是潮水般被折叠汇聚，而“人”影也在不断缩小，当它抬头望去之时，师傅庞大的手掌仿佛已经置身于世界之外，遮天蔽日般抓向这里； 它与这片时空，都在被封存在这份光碟之中！ “人”影执伞，抬头凝视着这一幕，身形下一刻便被收拢的世界折叠其中，消失不见…… 最终，一枚空白的光碟，稳稳的落在师傅掌间。 师傅低头看着这枚光碟，脸色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一双眉头反而越皱越紧……他将光碟收入怀里，转身正欲离开，整个人便猛地愣在原地！ 呜呜—— 呜咽的寒风将戏袍拂起一角； 他身后的五步位置，一个撑着大红纸伞的身影，正无声凝视着他，猩红的眼瞳中满是戏谑。 “……失败了么。”师傅的表情接连变化，最终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不愧是戏神道天敌，我的能力，基本都对你无效……” 【嘲】灾拥有否定一切的力量，其中自然也包括戏神道的“演出”，哪怕师傅与它同阶，也是被完全克制……就连能够定格住包括红尘君，息灾在内的手段，对【嘲】灾都是无效的。 它是真正的戏神道天敌，只要是戏神道的拥有者，无论阶位，都几乎无法战胜它！ “好在，我也不是没准备别的手段。” 师傅淡淡说出了下半句。 他双手的袖摆抬起，四道光影瞬间从中飞掠而出，在感应到这些东西的瞬间，“人”影的身形微微一震，猩红的眼眸中罕见的浮现出警惕之色…… 那是四座牌位。 像是从祠堂里摘下的先人牌位，还残余着淡淡的香火气息，它们像是四块极具压迫感的石碑，镇压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人”影困在最中央……而这些牌位上，都镌刻着同一个名字： ——【戏子无名】。 当这四座牌位出现的刹那，四道戏神道的气息同时迸发，它们冲击着“人”影的身躯，就连那柄损坏的红纸伞，都开始刺耳的吱嘎作响！ “人”影的脸色变了，它立刻试图冲出四座牌位的封锁，但它们之间就像是多了一面无形的墙壁，即便是它也无法穿过。 与此同时，牌位之外的师傅，缓缓开口： “——锁。” 话音落下，四座牌位旋转着开始向中央收缩，那堵困住【嘲】灾的无形之墙，也急速缩小，完全封死了它所有的行动空间…… 最终，四座牌位化作四张白色纸条，像是镣铐般锁住“人”影的四肢，明明看起来没有丝毫重量，却将“人”影拖拽着直接重重砸入大地，发出一声轰鸣巨响！ 咚——！！ 狰狞裂纹在大地上蔓延，“人”影的力量顷刻间被封锁， 它愤怒的试图挣开这四张白纸镣铐，但任凭它如何努力，都无法将这些镣铐从身上撕下！ 披着戏袍的师傅，背负双手，缓步来到愤怒挣扎的【嘲】灾面前，沉声开口： “我再说一次……” “把我的徒弟，换回来。” 第727章 我是陈伶 “人”影在原地疯狂挣扎，但那四张白纸镣铐，却似乎越来越紧…… 它愤怒的瞪着师傅，随后身躯肉眼可见的变化，漆黑的影子表面开始泛起皮肤的光泽，那双猩红眼瞳也淡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立体的人类五官…… 那是陈伶的脸！ “师傅……”似乎是声带还未彻底修复，那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短短数秒之内，原本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而披着大红戏袍的陈伶，却戴着四张白纸镣铐，茫然的站在沟壑大地上，环顾四周。 “师傅！”他看着师傅，眼眸中满是不解，“师傅……这里是哪？我怎么会在这？” “我手上的这是什么东西？” 师傅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眼眸越来越冷； “师傅……这几张纸勒的我好痛，怎么把它弄松一点？” “别装了。”师傅沉声道，“你不是我徒弟……你是谁？” “你在说什么啊师傅，我是陈伶啊，我是老六！” “你不是他。” “我真是陈伶啊！师傅，求你帮帮我……这几张纸勒的我好难受，我感觉我快喘不上气了……大师兄呢？你不帮我，我去找大师兄帮我！” “陈伶”脖颈上一根根青筋暴起，整个脸都憋紫了，就好像真的喘不过气一般。 他看师傅面无表情，委屈的瞪了他一眼，转头想往别处走，但走两步之后，便像是窒息般抓住自己的脖子，剧烈挣扎一番后，一头栽倒在地…… 师傅依然不为所动，就这么静静看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该死！！你居然真的不救我！！” “陈伶”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师傅破口大骂，“你个老东西！！快给我把这东西解开！！不然我就扇自己巴掌，我扇巴掌……我扇巴掌……” 啪啪啪—— “陈伶”左一下，右一下，每一下都用力无比，甚至将自己的牙都扇掉几颗，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一阵轻风拂过他的面前，师傅的手掌闪电般扼住他的脖颈，将其整个人如小鸡般拎到空中，师傅的脸色阴沉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你……究竟是谁？？” “我是陈伶！”那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大喊，“我就是陈伶！谁站上了这个舞台！谁就是陈伶！！！” 师傅见此，眼眸中精芒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他松开了“陈伶”的脖颈。 戴着白纸镣铐的“陈伶”，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身，便撒腿就要往远处逃跑。 师傅冷眼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出手阻拦，而是平静的转过身……他手掌在怀中一摸，一辆简陋的黑色板车便从光碟中飞出，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师傅不紧不慢的抬手，把死鱼般的简长生丢了上去。 与此同时， “陈伶”戴着白色镣铐，咬牙又走了回来。 “怎么？不跑了？”师傅淡淡开口。 “陈伶”只是这么阴狠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身上的白色镣铐，是【戏子无名】的牌位所化，全天下只有师傅能解开……他再怎么跑，也无法摆脱这东西。 “你究竟想怎样？” “我要我的徒弟。” “我也可以当你的徒弟，我和他一模一样，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不，我本来就是他，他也本来就是我。”“陈伶”深吸一口气，语气满是诚恳， “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跪下来磕头拜师，我保证待你如父，其他师兄师姐也都是我的亲人，无论以后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我随时可以出手帮忙……” “不必了。”师傅三个字冷冷回绝。 “……” “陈伶”脸上的恭敬与诚恳横扫而空，他暴跳如雷的骂道， “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自己真的很牛逼吗？要不是这些个破牌位，你早就被我们杀了八百回了！” “还有，之前看演出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在这用小孩的脸，你他妈装什么嫩啊？！” 面对这一句句充满恶意的言语攻击，师傅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在思索片刻后，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这样吧……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去了之后，我便解开你的镣铐，还你自由。” “陈伶”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你说真的？” “我以戏神道的名义起誓。” 随着师傅郑重的发起誓言，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做出了回应，“陈伶”看到这一幕，表情终于缓和下来。 “你要去哪？” “就在灰界，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怕了？这灰界里，还有你不敢去的地方？” “这全天下，就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陈伶”冷笑道，“什么灭世灾厄的领地，什么人类九君界域，什么神道古藏……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这就是作为‘观众’的自信吗？” “呵呵。” “陈伶”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师傅抬手指着那辆装着简长生的简陋板车，“去，拖着他一起走。” “这傻逼倒霉蛋怎么在这里？” 师傅：…… “而且凭什么要我去推？你是在倚老卖老吗？”“陈伶”阴狠的看着师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你还想不想我解开镣铐了？” “……” “陈伶”冷哼一声，将气咽到肚子里，闷闷的走到那辆板车面前，一把抓着把手，便粗暴的向远处走去。 哐当——哐当—— 板车经过凹凸不平的地面，也没有丝毫减速，直接将上面昏迷的简长生颠的像是炒菜一样，一会头磕到，一会屁股硌到，没一会就鼻青脸肿。 师傅见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径直往灰界的某个方位走去…… “陈伶”拖着板车，冷眼跟在他的身后，四张白纸镣铐锁住他的力量，嘴巴一边轻声呢喃，像是在暗自咒骂着什么； 哐当——哐当—— 板车上，已经被颠簸的上下翻飞的简长生，迷茫的将眼皮睁开一角…… “见鬼……我是投胎成辣椒炒肉了吗……” 第728章 愤怒的小简 简长生一直以为，转世投胎是种概念，没想到是物理意义上的动作，还是高强度的剧烈动作。 世界在他的眼前飞转，简长生青紫的头颅已经满是大包，本就模糊的意识在连撞了几下之后，很快便再度晕了过去……然后不断重复着苏醒，晕厥，再苏醒的过程。 直到有一刻，简长生被颠的整个人都快飞出板车，一个念头才缓缓浮现在脑海…… “不对啊……” “我好像也没死啊？怎么就投胎了呢？？” 简长生怔住了，他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扣住板车的边缘，艰难的从颠簸中一点点坐直身子…… 他的面前，一个穿着熟悉大红戏袍的身影，正拖着板车的把手，像是泄愤般疯狂的在坑坑洼洼的地上拖拽，眼前有平整土地他不走，就得走那最颠最难走的，手臂在颠簸中用力的上下摆动，就像是在颠勺。 简长生：？？？ “不是……红心，你有病吧？？！”简长生见此，忍不住破口大骂，“我说怎么这么颠，你跟我搁这炒菜呢？老子的骨架都要被你给晃散了！！” 披着大红戏袍的“陈伶”，冷冷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傻逼。” “？？？” 简长生被颠了半天，本就气的不打一处来，现在又被“陈伶”当面辱骂，顿时就怒火攻心！ 他二话不说，便将袖子撸起，从板车上呼啸着扑向“陈伶！” 砰——！ 戴着白纸镣铐的“陈伶”，根本没有丝毫力量，直接被后方扑来的简长生撞倒，两人就这么在黑色大地上连滚数圈，尘埃飞扬。 “妈的，红心！我忍你很久了！！”简长生怒道，“新仇旧恨，这次我都给你算上！！” “你什么档次？一个凑数的破配角，也敢跟我大呼小叫？” “你说谁是配角？你装什么装！会唱戏了不起吗？” “我说的就是你！”“陈伶”被简长生压在身下，戴着镣铐本就极度不爽的他，怨毒的骂道，“怎么？‘世界待你以不公，你待世界以温柔’那套破人设给你玩儿明白了是吗？你他妈跟谁在这传播正能量呢？？你装什么装啊？！” “你！！！” 简长生瞪大眼睛，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虽然听不懂“陈伶”在说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眼中的那种发自心底的不屑与鄙夷，简长生从来没这么委屈过，他那双原本空握的拳头下意识的攥紧，在怒火中结结实实的砸向“陈伶”的面门！ 然而，就在他的拳头即将打到“陈伶”鼻梁的瞬间，后者的瞳孔剧烈收缩，灭世级的威压骤然爆发！！ 轰——！！ 劲风呼啸着在黑色大地上狂掠， 虽然“陈伶”的力量都被白纸镣铐封印，但气息却是实打实的“灭世”，仅是这一道目光威慑，便足以让百分之九十九的生物丧失行动能力，而简长生的拳头也定格在半空…… 拳头的阴影下，“陈伶”的嘴角扬起，嘲讽的说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从一开始，你的预设结局就是死在兵道古藏里，成为我前进路上的垫脚石……你甚至连配角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发挥完光与热之后，就该消失的路人甲。 你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有‘观众’可怜你，于是你拥有了白起，你死而复生…… 从一开始就没人看好你，你就是贱命的路人甲，懂吗？” 简长生的拳头开始颤抖。 他的呼吸越发粗重，他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又或是委屈，整个人都在颤抖……他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内心历程，最终张开干裂的双唇，沙哑开口： “你不是红心……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红心，我是红心6，陈伶。”“陈伶”淡淡道，“现在，把你的破手从我脸上拿开……路，人，甲！” “……我去你妈的！！！” 简长生怒吼一声，一缕兵道古藏的杀气从体内迸发，他的眼瞳中闪过一抹黑意……下一刻，他攥紧的拳头呼啸落下！ 砰——！ 简长生一拳砸在“陈伶”鼻梁，大地都猛地一颤。 紧接着，就是第二拳，第三拳……简长生红着眼睛，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像是在疯狂宣泄心中的愤怒与委屈。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陈伶”的头已经被打入地底，大片的鲜血从身下晕染开，看起来凄惨无比。 随着所有情绪宣泄完毕，简长生这才缓缓收回双手，他看到周围大地上的狰狞裂纹，突然一愣…… “我的力量……” 简长生这才发现，自己莫名昏迷之后，竟然已经晋升到四阶，力量与速度，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后知后觉的从“陈伶”身上站起身，表情古怪的看向那陷入大地的深坑……刚才自己下手没轻没重，这家伙，应该不会死了吧？ 嘎嘣—— 阵阵清脆的声响，从陷入大地的深坑中响起， 下一刻，一颗满是鲜血的头颅，从中抬起……扭曲变形的五官在一声声轻响中恢复原位，他略微一转脖子，所有关节也随之复原，只剩下一双怨毒无比的眼睛，在直勾勾的瞪着简长生！ “你……找死！！！” “呵呵，自己嘴臭，就活该挨打。”简长生此刻也已经猜出了这人的身份，眼眸微眯，“刚才的灭世气息……你是这家伙身体里的【嘲】灾？” “不，我是陈伶！”一声怒吼从“陈伶”体内传出，他已经被彻底激怒了，“凭什么你们都只认他，不认我？我也是陈伶！！” “你是个屁的陈伶！那家伙虽然讨人厌，但性格比你好多了。” “你！！” 与此同时，一只手从简长生身后伸出，拍了拍他的肩膀。 简长生疑惑的回头望去，看到一个穿着戏袍的少年正站在身后，神情无奈的看着他……这少年张口正欲说些什么，简长生便眉头一皱，看了看愤怒无比的“陈伶”，又打量了几眼戏袍少年： “不是……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屁孩？” 师傅：……？ 第729章 裁决代表团 师傅面无表情的抬手在虚无中一勾，一张扑克牌落在他指尖。 牌面上，是一个穿着红色戏袍的身影，他的脸模糊不清，双手张开站在舞台中央，漫天的扑克牌纷扬洒落，像是在灯光璀璨下的一次盛大开场。 这是一张红色的【大王】。 看到这张牌的瞬间，简长生的表情骤然僵硬。 他足足呆了十几秒，才难以置信的看着戏袍少年，哆哆嗦嗦的开口： “小孩哥……不……总，总裁……不是，老板？也不是……那什么……红……红王！红王前辈……”简长生结结巴巴，大脑都像是短路一般，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您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简长生已经快哭了。 他身为黄昏社的一个新人，第一次见组织的老大，就当着人的面喊小屁孩……这事要是抖出去，他能被红心9笑话一辈子。 现在简长生也回过神来了，这里是灰界，而陈伶的状态明显还没从“灭世”里摆脱出来，与此同时能在这里跟“灭世”纠缠的，估计也只有红王了。 “小简是吧？”师傅摆了摆手，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去把那辆板车拖过来，跟我走吧。” “……是！红王前辈！” 简长生二话不说，便走向远处被抛下的板车，途中一缕恐怖的杀意锁定他，正是“陈伶”……而随着师傅充满威慑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陈伶”咬牙许久，还是冷哼一声，没有对简长生出手。 这短短几秒的气息交锋，就将简长生吓出一身冷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哪里来的勇气，顶着那样的威压出手打“灭世”的，只知道当时心中满是愤怒，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攀升，然后拳头就不自觉的落下去了…… “你给我等着。”在简长生拖着板车路过时，“陈伶”冷冷开口，“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红王前辈，他威胁我！”简长生扭头就喊。 “？” “……你们两个都给我安稳一点。” 师傅看着一个满是怨毒的“灭世”灾厄，一个唯唯诺诺的兵神道少年，彼此对视一眼后，又恶狠狠的分开，跟在自己身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师傅一边沿着黑色大地前行，一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口的光碟里面凭空拖出一只造型古怪的收音机。 师傅按下了收音机的开关： “欢迎收听你的月亮我的心~我是……” “上回书说到，大夏守夜人第七任总司令林七夜，在九华山巅剑指迷雾，要以凡尘之刃，斩天上神明……”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让我们欢迎今天节目的特邀嘉宾赵祈雪，来讲讲她独特经历，与小众的‘厨道’……” “……” “这信号给我连哪去了……”师傅嘀咕一声，又调试了一遍频道，然后用手用力拍了拍收音机表面，一阵沙沙声便从中响起： “欢迎收听今日的《南海晚报》。” “据最新消息，五大界域高层已经联合，两小时前成立‘人类最高裁决法庭’，经过审议，最终以战争罪，界域灭绝罪等名义，对原人类九君之一，无极君楼羽，进行问罪与裁决。 但截止目前，无极界域对外都处于断联状态，我们无法联系上其内部的任何民间或官方组织，无极界域普通民众的生存状况，也仍然未知……无极君对此，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根据推测，无极君楼羽，极有可能在界域战争失利后，处于失去意识或无法行动状态…… 为此，五大界域已经派出一支裁决代表团，穿越灰界，预计将于半日后抵达无极界域。 现任人类最高裁决法庭临时发言人指出，代表团的首要职责，为疏散无极界域普通民众，必要时进行大规模民众撤离，以保护普通民众生命安全为第一要义……其次，他们将考察战犯无极君楼羽的生命状态，视情况将楼羽带回裁决法庭，必要时可就地处决。 前方一线战报，《南海晚报》将持续为您报道……” 听到这，师傅的眉头微微上扬…… “裁决代表团么……有点意思。” …… 灰界，另一边。 一支近百人的队伍，在漆黑的大地上缓慢前行。 从高空俯瞰，这些人在荒芜灰界中渺小的像是一群蝼蚁，他们的速度看似很慢，但若是将目光再拉近一些，便能看到他们每个人都近乎是贴地飞行，而且还带着各种各样的物资，翻过沟壑与山丘……像是一群在异世界行走的精锐猛将。 自从无极界域动乱之后，附近的所有界域列车轨道都被切断，而五大界域距离无极，却相隔着数千公里的灰界，甚至还穿过一座灭世灾厄的领地。 一支近百人的队伍，穿越近千公里的灰界，这在人类近十年的历史中，几乎从未出现过…… “我们距离无极界域，还有多远？” 人群中，一位披着黑衣的身影擦了擦额角汗水，忍不住问道。 “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还需要半天才能到……” “还需要这么久？” “拜托，这已经很快了，就算是界域列车横跨这两座界域，最快也得一天的时间……我们纯靠体力，速度已经快跟界域列车持平了。” “其实我们还可以更快的，只不过处理路上追杀过来的那些灾厄，太浪费时间了。” “在灰界中行走，还是太危险了……先不说这里对人体的异化，光是那些源源不断的灾厄，就让人头皮发麻，要不是上面下的死命令，这次打死我也不会来。” “我们团里有那几位在，只要灭世不出，几乎没有灾厄能拦住我们吧？” “尤其是这次带队的团长，那位红发的裁决代行人……真的太猛了，杀八阶灾厄都轻轻松松。” “那位可是传闻来自极北冰寒的幸存者，八阶战力天花板，世间第一女修罗……生死战中，能跟半神级掰手腕的存在。”众人的目光投向队伍的最前列，眼眸中满是崇拜与羡慕。 裁决代表团的最前方，一道身影如风般拂过大地，黑色的执法官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的头发似乎是深红色，但在灰界中暗沉似渊，一件整洁白色衬衫穿在身上，还系着一条黑色领带，宽大的执法官风衣套在外面，像是灰界中跳动的杀气火焰。 她一边奔跑，一边抬起手掌，轻轻攥住了脖子上那根风中飞舞的瓶子项链。 她的目光坚毅无比。 原极光城执法官总长，【修罗】魁首，红袖。 第730章 迷惘的观众 “前面，就是禁忌之海的领地了。” 红袖的右边，一位背着卷轴的中年身影，沉声开口，“真的没办法避开吗？” “理论上来说，可以避开。”红袖左边，一个浑身笼罩在黑布中的身影沙哑开口，“但是自从吞并极光界域后，禁忌之海的领地范围大幅度增大，如果我们要绕路，至少需要多花费三天时间……” “三天而已，情况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紧急？” “红尘界域那边传来的消息，你也看到了……无极君战败，近半的灵魂被封印，另一份大半的灵魂，则依旧留在无极界域。 但问题是，无极君自己主动放弃了碳基肉身，所以如果没有新的贤者之石，他那大半的灵魂就始终只能维持在水银状态，无法移动，无法攻击，不具备清晰的自我意识。 所以，现在就是杀死无极君的最佳时机！” “那如果在这期间，有人屠杀无极界域的居民，强行为无极君炼制贤者之石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概率不大……原巫术协会的副会长布兰德，就是这个时代的【炼金】魁首，在他带着几乎所有巫术协会高阶战力战死在红尘之后，无极界域内就算还有【炼金】路径幸存，数量也极为稀少，而且炼制贤者之石的炼金术阵，也不是谁都能布置的。” “这么说，其实无极界域的威胁不大？” “如果无极界域真的完全没有威胁，那就不会陷入全界域断联的状态了。”始终沉默的红袖，突然开口，“那座界域的情况，绝对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没错，总之拖得时间越久，变数越大，我们还是得尽快抵达无极，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明白……但是禁忌之海……” “禁忌之海，其实没那么可怕。”浑身笼罩在黑布中的身影，突然开口，“别忘了……我们中，就有人单枪匹马从里面杀出来过。” 这句话一出，众人顿时愣住了，他们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逐渐汇聚在最前方的红袖身上…… 他们的眼眸微微亮起。 “不要小看禁忌之海。”红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郑重， “就算我们整体实力不弱，想从那里横穿过去，哪怕只是一角……也要做好大规模牺牲的准备。” 其余几人的脸色也随之凝重起来，他们回头看了眼这支近百人的队伍，沉默许久后，微微点头。 “……明白。” …… “我……是谁？” 光影自舞台上交错，像是一场正在播放的电影。 极度逼真的音效从四面八方环绕而来，昏暗的剧院内，似乎只有舞台上的光芒流淌……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黑色人影正安静坐在台下的观众席，猩红的目光凝视着放动的光影，像是陶醉其中。 随着舞台上演出的进行，它们时而愤怒，时而戏谑轻笑，时而无聊不满； 而它们每一次情绪变化的同时，都有一行小字，在舞台中央的显示屏上飘出……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22%】 舞台上，那位笼罩在光影中的主演“陈伶”，时而在某处瞥到这行小字，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无声骂了几句之后，便匆匆跟上其他两人，张嘴便是一番猛烈的辱骂输出。 与此同时。 观众席的某处，一位浑身笼罩在阴影中的观众，并没有随着其他人的情绪变化而变化……他只是怔怔的坐在那，沉默看着演出，眼眸中浮现出迷茫。 “我……是谁？” 他看着演出中出现的另外两个角色，心中感到十分熟悉，但却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或者说……他根本就无法思考，他就像是一具失去意识的空壳，被动的坐在那里，任凭演出的内容输入进脑海。但他与其他观众不同之处在于，他的心中存在一丝迷惘，他在试图去思考。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演出的画面，试图找到更多熟悉的点……他身子略微前倾，像是一位投入至极的观众。 …… “怎么感觉越往前走，越冷了？” 三道身影沿着荒芜大地前行，呜咽的寒风拂过，在地面上留下淡淡白霜。即便是皮糙肉厚的简长生，此刻也忍不住抱着双臂，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陈伶”冷笑一声，“脆皮。” 简长生：？ 简长生觉得这人多半是有病，自己说一句，他就得杠一句，自己觉得冷，那关他什么事啊？ “觉得冷很正常，前面就到禁忌之海的领地了。”师傅淡定回答。 “禁忌之海？我们又回极光界域了？”简长生惊讶无比。 “不是我们回去了，是禁忌之海扩张了。”师傅不紧不慢的解释，“吞并了极光界域之后，整个北部都已经是禁忌之海的区域，若非红尘界域被藏在花里，恐怕也将有大半区域与禁忌之海重叠……这里，应该是灰界中最庞大的灾厄领地了。” “极光界域，禁忌之海……” 简长生喃喃念叨着这两个名字，思绪仿佛又飘回了那冰天雪地之中，他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装。”“陈伶”不屑的开口， “一天天的……提个名字就回忆，提个名字就回忆！搁这水内容是吧！哪来的那么多回忆值得怀念？继续装你的多愁善感啊，继续装！” “？不是，你有病吧？！！”简长生快被这家伙逼疯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叫骂声，师傅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目光往远处悠悠看了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缓缓停下脚步。 “红王前辈，怎么不走了？”简长生见此，疑惑问道。 “不急，走的再快一点，就得跟一帮人撞上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啊？那我们现在干嘛？干等吗？” 师傅犹豫片刻后，指尖往袖中一摸，下一刻一张熟悉的餐桌，以及几张熟悉的长凳，便摆在满是白霜的荒芜大地之上。 师傅又一拂袖，一盘盘菜肴凭空显现，虽然在灰界中都是黑白色，但依旧能有一种令人垂涎欲滴的感觉。 师傅瞥了眼一旁的“陈伶”，悠悠开口： “反正不急着走……坐下，吃口饭吧。” 第731章 土鸡瓦狗罢了 “……吃饭？” 简长生心想，这红王也确实是个讲究人，人在灰界，旁边还坐着个灭世，居然还能按时吃饭…… 不过简长生自己其实早就饿了，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没说出口，他顺势就在红王隔壁的长椅上坐下，刚准备拿筷子，师傅的声音便悠悠响起： “你，跟他换个位置。” 简长生伸出去的手停顿在半空，又默默的缩了回去，跟“陈伶”对视一眼，还是坐回了另一边。 “陈伶”则皱着眉头，打量着师傅与这盘莫名其妙出现的菜肴，似乎是在猜疑有没有什么陷阱……但犹豫片刻后，还是冷哼一声，自信的坐在师傅身边。 当他坐下的那一刻，周围的场景逐渐变化，原本的漆黑大地之上，升起了一面面熟悉的墙壁，一座房屋凭空折叠而出，将三人全都笼罩其中……原本的露天环境，一下变成了充满生活气息的室内餐厅。 简长生对这一幕十分好奇，但“陈伶”看到周围熟悉的环境，却突然一愣。 这是三师兄闻人佑的家。 “陈伶”皱眉盯着师傅，不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 “吃饭吧。”师傅自然的端起碗，淡淡开口，“厨房里还有饭，不够自己去盛。” “谢谢前辈！”简长生肃然起敬。 与此同时， 剧院的观众席上，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暗的迷惘身影，看到演出中的画面，那股熟悉感越发强烈，在周围的其他观众都在因剧情无趣而不耐烦时，唯有他怔怔的坐在那，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仿佛，他自己就是舞台上的主角。 …… 迟疑中，“陈伶”还是试探性的提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并没有什么致死的毒素，也没有过于难吃，就像是普通人家里的日常饭菜，平平无奇……“陈伶”眼看着对面的简长生已经开始暴风吸入，心中的猜忌顿时消散大半。 覆满白霜的灰界大地上，寒风呜咽，三道身影就这么坐在屋里，享用着一桌热气腾腾的家常菜。 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观众期待值-1】 “陈伶”的表情骤然一僵。 此时的“观众”们，似乎已经对这位全新的“主角”逐渐失去兴致，他并没能带来任何情绪价值，也无法提起任何人的期待感，故事也并没有因他的存在变得有趣。 他并没有被任何人认可，无论是师傅，简长生，或者是剧院中的观众。 “多吃点菜。” 师傅面无表情的一拂袖摆，不知从哪里变出三份牛排，依次摆在三人面前。 师傅自己面前的，大概有七分熟，色泽鲜嫩，肉香四溢； “陈伶”面前的，则是一块全熟甚至有些老的啃不动的牛排； 而简长生看着自己面前那块丝毫没有处理，还带着鲜血的全生牛排，一脸懵逼。 “红王前辈……为什么我这块不熟啊？”简长生茫然问道。 师傅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因为，它嫩啊。” “那我这块为什么是全熟的？”“陈伶”一脸嫌弃。 “没关系，它能装嫩啊。” “陈伶”：…… 简长生：…… 简长生算是琢磨过来了，合着到现在，他骂红王小屁孩的事情还是没能翻篇……他尴尬的挠了挠头，默默的继续闷头吃饭。 砰——！！ “陈伶”直接一拳砸在桌面，将桌子连带着上面的菜肴全部粉碎，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师傅。 “老东西！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过家家！快给我把镣铐解开！！” 观众期待值不断下跌，“陈伶”已经焦急无比，他想要重拾期待值，就必须恢复全部的力量，然后去疯狂的挑起争端……但一双白纸镣铐，却将他的一切堵死了。 师傅看着满地的狼藉，神情很平静，似乎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你太急躁了。” “急躁？你什么都不懂！！” “这就是你和老六之间的差距。”师傅淡淡扫了他一眼，“他是个天生的演员，也是天生的导演，而你……你只是个充满负面情绪，演技拙劣的模仿者，一个自以为是的‘观众’。” “陈伶”的拳头越攥越紧，灭世级的威压随着怒火宣泄而出，将这座灰界中的房屋都震的摇摇欲坠， “少废话……别在这浪费时间！赶紧给我把镣铐打开！！” 师傅见此，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挥手便将满地的狼藉与这座房屋都收拢进光碟里，“那走吧，我们就快到了。” “你说的那个地方，究竟在哪里？” “在那。” 师傅的袖摆抬起，指尖指向远处昏暗海洋的尽头，“禁忌之海的最深处。” 简长生愣了一下，错愕的瞪大眼睛， “等等！你是说……我们要闯到禁忌之海的最深处去？那不是另一只灭世的老巢吗？？它能让我们进去？” “禁忌之海……”“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回头看向师傅，森然开口，“只要到那里，你保证帮我解除镣铐？” “我已经用神道名义起誓了。” “好。” “陈伶”冷哼一声，径直往禁忌之海的方向走去。 雪花般的海浪层层叠叠的冲上礁石，来自极寒的冻风从海面飞卷而来，将一切凝结为冰霜，远处铅灰色的云层好似一座座大山，悬浮在海面之上，压抑而死寂。 那袭大红戏袍在禁忌之海的边缘，缓缓停下脚步。 “喂，你没听红王前辈说吗？现在禁忌之海是整个灰界势力最庞大的灾厄领地……我们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跟入室抢劫有什么区别？”简长生忍不住开口。 “最庞大的灾厄领地？”“陈伶”嗤笑一声， 他随手一招，一柄大红纸伞轻飘飘的落在他掌间，虽然没有丝毫力量飘散，但下一刻，鬼嘲深渊的灭世气息，就宛若冲天炬火，自海面边缘翻涌而起！ 那袭大红戏袍，丝毫不惧的踏在海面之上，恐怖的威压直接将海水向两侧分开，踏空前行。 后半句话，淡淡的从大红纸伞下响起： “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第732章 硬闯禁忌之海 “卧槽，让他装到了。”简长生表情有些微妙。 师傅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他双手背在身后，同样踏过海面，往禁忌之海的深处走去。 简长生正欲跟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踏空而行，甚至不会游泳……他看着眼前翻涌的寒冰海水，一时间手足无措。 下一刻，前方的师傅随意摆手，一股力量便托着简长生的身形，带着他一起往禁忌之海的深处踏空而去。 “感谢红王前辈。” 简长生刚踏上海面，便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涌上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海面下凝视着他们，数道压迫感笼罩简长生心头！ 但随着“陈伶”目光随意一扫，所有海面下的窥视感，都瞬间消失无踪！ 此刻禁忌之海内的所有灾厄，都感受到了那嚣张到极致的【嘲】灾气息，完整的灭世威压没有丝毫保留的释放，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 而禁忌之海的灾厄们，打死也不会想到，这位居然会闯进它们的领地，虽然领地保护意识告诉它们不能怂，但在【嘲】灾的威压下，它们还是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就像是杀完一轮天兵天将的孙悟空，重返东海龙宫，即便不出手，压迫感也足以将虾兵蟹将们的防线撕开一角。 谁敢拦他？ 谁想找死？ 这位鬼嘲深渊的王，就像是一轮行走的太阳，所过之处，大海让路，灾厄退避！ 此时在禁忌之海的深处，几只八阶灾厄的目光也看向这里，它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禁忌之海怎么又引来了这么一位瘟神…… 但就在它们准备上前阻拦一下之时，第二道气息从海面上释放。 那是一位人类的九阶半神； 样貌上看，那是位少年，他穿着一身戏袍与撑着红纸伞的【嘲】灾并肩前行。 如果说之前的灾厄们都是因畏惧【嘲】灾的气息，只能不断退避，那现在随着第二道半神气息出现，它们顿时像是被吓破了胆子，开始玩命的往四面八方逃窜！ 这一刻，禁忌之海最深处的高阶灾厄们，也都懵了； 无论是那位瘟神【嘲】灾，还是那位不知名的人类半神，气息都已经冠绝世界之巅，任何一位出手，都能与禁忌之海深处的那位王一战…… 但现在，他们竟然联手往禁忌之海杀过来了？？ 一只灭世，与一位人类半神并肩，这是自古以来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这已经不是它们能不能拦的问题了，当他们站在一起的刹那，禁忌之海面临的就是一场随时可能被灭绝的浩劫。 而此时，第三道身影，来到了那两道身影旁边。 在他的身上，禁忌之海的灾厄们只感受到了弱小，但他却自信的挺直腰杆，梗着脖子，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乍一看竟然和那两位半神不分上下！ 现在的灾厄们警惕无比，它们觉得那弱小的年轻人虽然看似没什么危险，但能跟这两位站在一起，估计也不是什么软茬子，说不定是扮猪吃虎。 于是，这三道身影便脚踏虚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穿越禁忌之海，往最深处走去…… …… 轰——！！ 惊天动地的爆鸣从海面上传来， 众多身影自滚滚浓烟与灾厄的尸体中，飞掠而过！ “该死，这就是传说中的禁忌之海吗？！”一位裁决团中的身影咬牙将速度催动到极致，在数不清的灾厄尸体上空疾驰，脸色煞白的开口。 “这灾厄的数量未免也太多了……而且根本不知道它们会从哪片海域冲出来！” “小心！！” 砰——！ 话音未落，一道庞大好似鲸鱼般的巨影从海面下轰然跳出，顷刻间遮天蔽日。 这鲸鱼的表面覆满密密麻麻的诡异咒文，像是一只只黑色蛆虫在上面爬行，随着巨鲸在空中张开嘴巴，一阵恐怖的吸力便将周围数道身影全部卷了进去！ 下一刻，庞大的黑色鲸鱼坠入海面，数十米高的浪潮轰然崩起！ “该死！！” “别追！你没听刚才团长说吗？无论发生什么，只能前进，绝不能停下……要不然，必死无疑！” “可是老王他们……” “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输送物资，保证无极界域居民的后勤，以及运送搭建‘桥’需要的材料……出发前，五大界域已经预留了三倍的‘桥’材料，只要我们还剩三分之一的人能抵达无极界域，损失就在承受范围内。” “甚至最坏的情况下，这个团里其他所有人都能牺牲，但务必要保证几位裁决代行人抵达无极界域！” 血雨腥风中，众多裁决团的身影咬牙前行，他们有人艰难的抬头看向前方，只见几道身影正如势不可挡的剑，在禁忌之海中疯狂杀出一条血路。 数不清的灾厄尸体从他们几人身前飞出，如雨点般坠落后方， 这几个裁决代行人替整个裁决团承担了95%的灾厄压力，若非他们，恐怕进入禁忌之海的三分钟内，裁决团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禁忌之海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强烈。”一位裁决代行人脸色凝重无比， “这才穿越了一半不到的路程，死伤就已经二十多个了……照这个情况下去，就算我们能穿过禁忌之海，剩余的人数也不够完成‘桥’的搭建。” “这哪里是什么禁忌之海……这简直就是地狱！！”另一位裁决代行人咬牙开口，“所以当时红袖真的单枪匹马从这里杀出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红袖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的提着长枪，将其从一只八阶灾厄的头颅间拔出，黑色的鲜血溅满那件执法官风衣，于海面无声飘舞。 “我们还需要加快速度。”红袖平静道，“速度越慢，包围过来的灾厄的就越多……我们就越难以脱身。” “还要快？再快后面的人就要跟不上了。” “我说了……想穿越禁忌之海，就要做好大规模牺牲的准备。” 其余几位裁决代行人见此，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疑惑的皱起眉头， “是我的错觉吗……禁忌之海里，为什么会有两道灭世气息？” 第733章 三人行 “两道灭世气息？” 这句话一出，浴血奋战的众人都是一愣。 下一刻，他们也像是感知到了远处的气息波动，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果然有两道灭世气息……这怎么可能？难道禁忌之海不仅领地版图扩大了，还孕育出了第二只灭世？” “传闻中忌灾生性慵懒，不喜争斗，若非如此，我们也不敢横穿禁忌之海……但如果有第二只灭世出现，事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他们一行人而言绝对是噩耗，就算他们几个绑在一起，今天估计也没法活着走出禁忌之海。 “不应该啊……灭世之间应该彼此排斥才对，一片领地怎么可能出现两只灭世。” 砰——！！ 红袖一枪挑飞一只灾厄，庞大的怪物身躯坠入海面，大量夹杂着冰块的水花飞扬而起。 红袖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灾厄，眼眸中的杀意越发森然，就当她准备提枪继续杀出一条血路之际，一只灾厄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噗通一声直接钻入了海底，消失无踪。 紧接着，就是第二只，第三只…… 原本还将裁决团包围的灾厄，此刻都像是遇上了瘟神般，疯狂向远处逃窜， 短短数秒之内，这片海域就只剩下翻涌的血水，漂浮的灾厄尸体，以及浑身是伤一脸懵逼的裁决团众人。 “灾厄都退走了？”一位裁决团成员错愕的开口，“发生了什么？” “海洋中，鱼群突然毫无预兆的集体逃窜，往往说明有更恐怖的东西……正在向这里靠近。” “这里可是禁忌之海，还有什么东西能更恐怖？” “……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三个人？”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死寂沉闷的海面之上，众人同时往远处望去。 铅灰色的云层好似悬空山峰，镇压在海平线的尽头，漂浮着无尽浮冰与尸块的海面上，三道身影正脚踏虚空，缓步走来…… 一人撑着红纸伞，穿着大红戏袍，像是这灰色世界中唯一的猩红，即便伞檐遮挡着他半张脸，众人依旧能感知到一股睥睨天下的凶煞气息，横扫禁忌之海； 一人同样穿着戏袍，样貌像是位少年，双手负在身后，像是在自家花园般闲庭信步，半神级的威压在海面上与红纸伞身影分庭抗礼，令众人几乎窒息； 一人穿着黑衣，留着狼尾，目光冷峻好似冰山，虽然身上感知不到任何强大的气息波动，但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丝神秘。 这三人出现在众人视野的瞬间，裁决团每一位成员的脸上，都浮现出惊愕之色！ 在一只灭世，一位半神的威压下，即便是几位裁决代行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就这么宛若雕塑般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三人从他们面前经过。 在禁忌之海这座充满死亡与寒冷的舞台上，杀出条血路的他们不是主角……那三人才是。 在经过众人的瞬间，那留着狼尾，神情冷峻的年轻人淡淡的往这里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头也不回的与另外两人一起，向禁忌之海的深处走去。 他是三人中唯一一个对裁决团众人做出反应的，一旁的红纸伞与戏袍少年，看都不曾看他们一眼，也正是因此，那年轻人的面孔在刹那间好似烙印，深深的刻在众人心中…… 一个疑问，从所有人脑海中浮现： ——他们究竟是谁？ 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三人的身形逐渐远去，消失在众人的视野，直到此刻，他们紧绷的身躯才放松下来…… “一只灭世……一位半神……竟然走在一起？？这怎么可能？” “等等，那个红纸伞散发着灭世的气息，但从外表上来看，就是个人类啊……那是哪只灭世？” “还有那个穿戏袍的少年，天底下有那么嫩的半神吗？” “仔细想想，还是那个黑衣服的年轻人最古怪，能跟一只灭世和一位半神并肩而行……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往禁忌之海深处去了？他们想做什么？” “……” 众人带着满心的疑惑，在海面上窃窃私语起来，几位裁决代行人也茫然的彼此对视。 “周围的灾厄都被吓跑了，我们抓紧时间！”红袖没有再分神去管那三人，而是第一时间果断开口，“借着这个机会冲出去，我们能将死伤降到最低！” “好！！” “多亏了这三个人，否则想冲出禁忌之海，我们至少还得死一半人。” “离开禁忌之海后，第一时间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传递回去……一只灭世，一位半神，联手侵入禁忌之海，这个消息已经足够震动五大界域了。” “……” …… 翻卷的海面之上，简长生默默的松了口气。 “不愧是禁忌之海，居然还能造出那么逼真的幻觉……那叫什么来着？海市蜃楼？”简长生喃喃自语，“我就说，禁忌之海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有人类出现，幸好我没上当。” 师傅表情微妙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话说回来，我们这都冲到忌灾家门口了，它都不给反应吗？”简长生还是有些担忧。 “陈伶”是灭世，师傅是半神，就他一个真四阶，万一真的爆发灭世之战，恐怕战斗的余波就能把他炸成碎片，也不怪他忧心忡忡。 “忌灾？”“陈伶”嗤笑一声，“一个空有武力，却甘愿当缩头乌龟的怂货……就算我骑到它脸上，它也不敢有什么反应。” 话语间，“陈伶”充满了对忌灾的不屑，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跟那家伙打交道，但没有一次，那家伙敢正面跟他交锋的……无论是在灰界，还是当时即将灭绝的极光城，都是如此。 “所以，你要去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感受到“陈伶”不耐烦的目光，师傅略微低头，看向禁忌之海最中央，那散发着另一只灭世气息的位置……他伸出手，指着那里说道： “哦，很近，就在你说的那个‘怂货’的肚子里。” “陈伶”：？？？？？ 第734章 忌灾腹中 “陈伶”足足愣了数秒，一股怒意瞬间攀上眼眸！ “你耍我？！！！” 说是到了地方就帮他解开镣铐，结果那地方是在忌灾的肚子里……那可是一只灭世！让一只灭世吞下另一只灭世，这跟戏耍他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耍你，我要去的地方，确实就在它肚子里。”师傅平静回答，“如果你不愿意去，现在就可以离开。” “你……” “陈伶”瞪着师傅许久，眼眸中的怒火先是熊熊燃烧，最终还是憋屈的咽了回去……他一咬牙，冷声开口：“好，你最好说到做到。” “陈伶”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流光钻入海底，随着红纸伞凌空飞旋，无尽的海水被划分开一条真空通道，一直延伸到漆黑的深渊尽头。 “不是……红王前辈，我们真要去忌灾的肚子里？”简长生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 在简长生看来，他们一路横冲直撞到这里，已经是相当离谱，但现在看来他还是保守了……师傅要做的事情，跟土匪闯到人家家里，然后当着一众小弟的面把主人开膛剖腹有什么区别？？ “自然是真的。” “不是……为什么啊？您是想驱虎吞狼吗？” “等到了忌灾的肚子里，你就知道了。”话音落下，师傅脚尖在海面一点，也一头扎入禁忌之海的海面。 简长生无奈，只能紧随其后。 看到三人竟然往海底进发，远处围观的众多八阶灾厄顿时坐不住了。 要知道那里可是禁忌之海主人的休息区域，它们本以为嘲灾来这里闹腾一番也差不多该走了，没想到孙猴子没看上那根定海神针，反而冲着东海龙王去了？！ 它们正欲有所动作，下一刻，第二道灭世的气息从深海之底翻涌而出！ 轰——！！！ 充斥着冰寒与漆黑的深海之底，一双庞大的眼瞳好似苍白灯笼，缓缓睁开…… 从“陈伶”等人闯入禁忌之海，直到现在，这位禁忌之海的王都不曾主动释放过气息，任凭他们在自己的领地肆虐，但当他们笔直的冲着海底来时，即便是再不喜争斗的忌灾，此刻也沉不住气了。 灭世级的威压充斥着海水，一道道深海波纹向周围疯狂扩散，深渊般漆黑的深海之底，突然剧烈的颤动起来，仿佛地震一般！ 嗡嗡嗡嗡—— 海水震动间，地壳肉眼可见的崩裂！ 尘埃与碎石在海底翻涌，一座座海底山峰在地壳运动中缓慢高耸成型，数不清的沟壑于海底浮现，甚至直接将一些低阶的灾厄都卷入其中！ 这一幕，宛若海底的世界末日。 “红王前辈！”海水在简长生周身翻涌，像是沸腾了一般，他被吓的脸色煞白。 师傅一只手拽住即将漂走的简长生，表情严肃的站在海底，目光紧盯着那柄沉入海底最深处的大红纸伞…… 两只灭世，于禁忌之海最深处，无声对视。 在那两只好似太阳的灯笼眼瞳前，“陈伶”的身形渺小无比，他戴着一身白纸镣铐，神情却满是不屑与鄙夷，冷笑着开口： “看什么看，老梆子……怎么？剩下的那几颗牙，也不想要了？” 那两轮灯笼巨眼，越发璀璨刺目！ 下一刻，数不清的咒文，从巨眼周围浮现而出， 漆黑好似深渊的海水之中，一座庞大的巨物轮廓被缓慢勾勒……那是只比尘埃巨龙还要庞大的生物，它匍匐在深海之下，看不清样貌，但压迫感甚至盖过了“陈伶”，仿佛只是一个目光，便能令整座海洋颤抖！ 黑洞般的巨嘴，在深海之底缓慢张开，白色的咒文在巨嘴的内壁亮起，恐怖的吸力直接笼罩了方圆数十公里内的海域，所有的物质都像是卷入无形旋涡，无法控制的往那里飞掠！ 而距离它最近的“陈伶”，更是直接处于旋涡最中心，与他的身形相比，那只闪烁着咒文的巨嘴就像是深海下的一座黑洞，轻轻一吸，便将其整个的吞入其中…… “陈伶”被一口吞入，红纸伞带来的避水效果也消失无踪，简长生瞬间被无尽的海水包裹，旱鸭子般在其中疯狂挣扎，气泡咕噜噜的从鼻子嘴巴飘出，眼眸中满是惊恐。 “憋气。” 师傅眼眸中微光闪烁，他一只手拽着简长生的后衣领，身形自然的放松，随着海底旋涡一起被卷入那巨嘴之中，消失无踪…… …… 简长生双手在海水中拼命挣扎，但眼前只剩下无尽的漆黑。 他就像是被蒙上眼睛丢入了滚筒洗衣机，在无数旋涡中疯狂翻滚了近一分钟，才猛地被喷吐而出，重重的摔在一片没有水流的空间之中！ 简长生含糊的惨叫一声，来不及分辨这里是哪里，便直接撑着身子，开始不断的吐水。 他整个人有些发懵，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忌灾的肚子里……在他印象里，他可是足足在漩涡中漂流了一分多钟，如果说这段距离是忌灾的咽喉与食道的话，那这家伙本体究竟该有多大？ 戏袍在简长生身旁拂过，师傅目光扫过四周之后，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随着悠扬的回音声响起，十数团灼热的火焰像是变戏法般从师傅袖袍中飞出，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四面八方，最终悬停在各个方位的空中…… 在这些火焰的照耀下，黑暗被迅速驱散，周围的环境终于清晰可见。 他吐完肚子里的水，踉跄的从地上站起，下一刻，整个人难以置信的愣在原地…… 他脚下的，并非是想象中柔软的肠胃内壁，而是一块块充满岁月气息的古老石砖，断垣残壁充斥着视野的周围，远处，甚至还有一座高耸的残缺建筑，像是祭坛。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简长生错愕的开口，“忌灾的肚子里，居然有一座遗弃的神殿？？” “这不是神殿。”师傅平静开口， “这是巫道古藏缺失的那块碎片，是传说中巫神道的圣地之一……这里，是神祭之地。” 第735章 神祭之地 “……神祭之地？” 简长生的眼眸中满是茫然，“等等……巫道古藏是缺失的？” “不错。”师傅不紧不慢的开口，“你知道大灾变期间，历史上第一个跨过灰界，抵达人类世界的灾厄……是哪一只吗？” 简长生连连摇头。 师傅抬手，指了指脚下，“第一只跨越灰界的灾厄，就是禁忌之海的王，也就是忌灾。” 简长生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大，“忌灾？那岂不是说……它从大灾变时期活到现在，已经至少活了三百多年了？” “三百年对灭世级灾厄而言，并不算漫长，其他灭世暂且不论，单是忌灾，就已经活了至少三千岁了……”师傅的眼眸微微眯起，“忌灾，是巫神道与卜神道的天敌。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发生两界交汇，就引来了这么一只灭世级灾厄，也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而来……总之从它降临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便径直往巫道古藏的方向去了…… 忌灾的出现，对当时刚经历过世界大战的人类社会而言，是一场噩梦； 从观测到忌灾出现开始，人类动用了那个时代能用的所有热武器，连续围剿了两天两夜，也没能阻拦它……甚至没能让它流血。 当时刚结束混战的人类，从未想过世界上还有这种恐怖的怪物。忌灾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甚至民间有人开始称它为灭世的使者，是上天看到人类无休止自相残杀后，降下的浩劫。 总之，当时的世界都为忌灾所震动，它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跨越一座大洋，途中灭绝了四个国家，最终抵达巫道古藏。 忌灾的能力极为特殊，它甚至能主动吸收所有巫神道的咒文，阵法，它所过之处，所有通神仪式都将失灵，即便是承载着巫神道的巫道古藏，都没法阻拦它……而它攀上巫道古藏之后，就一口咬掉了巫道古藏的一角，将其吞入腹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它的动作才逐渐放缓，后来还是两位九君出世，与它血战之后，才将其赶回灰界。” 简长生听完之后，脸上满是震惊与不解，他回想到刚才他们进入禁忌之海时忌灾的反应，忍不住问道： “忌灾这么怂，又不喜欢争斗，怎么会大老远的跨越灰界去啃巫道古藏？” “问题，就出在我们脚下。” 师傅目光扫过四周，缓缓开口，“或许是这神祭之地在吸引它……或者，让它感受到了某种威胁，所以哪怕跨越灰界与大洋，也要将其吞入腹中，据为己有。” 简长生看着周围破败的大地与断墙，转了两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所以这神祭之地，究竟是做什么的？” “所谓神道古藏，便是一条神道对应的所有历史的具象化……你可以把它们理解为，一座储存着文明诞生以来，所有神道底蕴的特殊博物馆。 比如戏道古藏，就会留存所有‘表演’的档案，也会留存所有的‘脸’，舞台等等……这些历史会被按类别分区，独立储存。 而神祭之地对应的，便是巫神道中最古老的‘祭’。” “‘祭’……”简长生若有所思。 师傅在原地沉思片刻后，径直往中央的祭坛走去。 简长生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与此同时，最早被吞入腹中的“陈伶”，也摇摇晃晃的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即便是在忌灾的腹中翻滚了那么久，他手上的白纸镣铐依旧没有丝毫破损，他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扛着红纸伞，眼眸迅速的扫过周围，眼眸中精芒闪烁。 片刻后，他便迈动步伐，缓慢的跨过众多断墙碎片，沿着师傅前进的脚印跟去。 进入这里之后，“陈伶”的行为举止明显谨慎了许多。 这并非是因为他在这里感受到了威胁，恰恰相反，他根本没从这里察觉到任何异样…… 但“陈伶”并不蠢，既然师傅铁了心要带他来这里，还答应来了之后就还他自由，按照常理，对方多半是在这里有某种布置，有自信能在这杀死自己，或者在解下镣铐的情况下掌控自己。 “陈伶”不相信，这个装嫩的老东西会老老实实的放自己离开……而他之所以明知道这里有问题，还敢过来，一方面是他确实没法解开白纸镣铐，另一方面，则是源于他对自身的强大自信。 只要解开白纸镣铐，让他恢复完整的力量，他在这世间就是无敌的。 三道身影各怀心思，沿着祭坛的阶梯缓慢攀登，十余道火球将他们的影子映照在阶梯上，摇摆不定……密密麻麻的咒文在上方忌灾的肠胃内壁亮起，像是漫天星辰无声闪烁 第一个登上祭坛的，是师傅； 其次，便是紧跟身后的简长生…… 简长生看到眼前这座看起来毫无美感可言的古老祭坛，忍不住皱起眉头。这里到处都是石头堆砌而成的柱子，以及一些烂绳子，中间空无一物……若是硬要说这里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地上镌刻的各种扭曲符号，看起来像是某种极为古老的文字，只是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画上去的。 “你的条件，我完成了。” 撑着红纸伞的“陈伶”，沿着师傅的脚印一步步踏上祭坛，他先是皱眉将周围仔细打量了一遍后，便沉着脸开口，“说好的，你该放我自由。” 师傅回头看向他，目光逐渐复杂，他轻轻一拂袖，一张光碟便瞬间展开，像是风般无声掠过“陈伶”面门！ 早就防备着偷袭的“陈伶”，脸色瞬间一变，他猛地向后倒退飞掠，同时怒吼： “你出尔反尔！！你会遭神道反噬的！” “神道反噬？”师傅淡淡一笑，“那就来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陈伶”戴着白纸镣铐，根本无法动用自身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那光碟的世界吞没，与此同时，师傅宛若炸雷般的声音，在他耳畔轰然炸响！ “陈伶，你还在等什么？” 第736章 两位主角 师傅突如其来的出手，让简长生一愣，然后猛地向后退去！ 可他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啊……这“陈伶”还戴着白纸镣铐，力量都被封印了，哪里还打的起来？ 只见师傅一拂袖，光碟化作无尽的光影，像是潮水般将“陈伶”吞入其中，却并未对他造成丝毫伤害，那袭大红戏袍踉跄的站在光影浪潮间，表情狰狞无比！ “老东西！！你耍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来啊！就算我的力量被锁住，站在这让你杀，你能杀的了我吗？！” “我不需要杀你。”师傅平静开口，“我只要唤醒另一个人……那个本该站在台上的人。” “陈伶”瞪大眼睛，周围的光影潮水中，蕴藏的都是各种画面……就像是一场被压缩的电影，在他眼前加速播放。 那是一张落款为【戏子无名】的请帖；那是一场在红尘荒野中的《挑滑车》演出；那是他穿行在无数电影光碟之间的震惊神情；那是他第一次推开那扇门，看到星空，草原，与彩旗房屋的画面…… 陈伶在戏道古藏经历的一切，都被收录在这张光碟里，此刻重现在眼前，大师兄宁如玉，二师姐栾梅，三师兄闻人佑，四师兄末角，五师兄丑角，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划过他的眼前，像是在找回那段尘封的记忆。 “哈哈哈，你做梦！！” “陈伶”看到这些画面，自然猜到了师傅想做什么，当即嗤笑道，“他已经掉落台下了，现在，我才是这座舞台的主角！他根本不会被你这些东西唤醒，就算醒了，他也只是个‘观众’！ 他与所有‘观众’一样，迈不过观众席与舞台间的第四面墙，他根本不可能影响到我！更不可能回归舞台！” 师傅的眉头微微上扬，他不紧不慢的开口： “……是吗？” …… 剧院。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20%】 熟悉的画面又一次在舞台上闪烁，像是一场大型的前情提要，顿时让众多“观众”都失去兴致，期待值也降低到冰点。 而在黑暗的观众席中，有一双眼睛却与其他观众格格不入。 那是一双陶醉的眼睛，他怔怔的看着那些过往流逝，像是一位濒死的老者回望过往，在回忆自己的一生……那些画面像是有某种力量，勾动着他内心最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觉醒。 他似乎想呢喃什么，但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五官，只剩下漆黑如渊的面庞与一双猩红的眼睛……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随着内心深处的那种情感越发强烈，他观众席上的身体，都在因用力而颤抖！ 吱嘎——吱嘎—— 阵阵轻响从他身下的椅子传出， 这一刻，所有的“观众”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它们中与众不同的身影，一双双猩红眼瞳好似海洋，几乎将那身影淹没…… 没有人再关注前情提要的舞台，或者说……在“观众”的眼里，出现了第二个更加精彩的舞台。 那身影眼中的猩红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迷惘，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的焦点，依旧沉醉在舞台上的过往中，一个疑问缓缓浮现在他的脑海。 “我……是谁？”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画面中骤然响起： “陈伶！你还在等什么？！” 这句话宛若惊雷，在他耳畔回荡，心中的迷惘被驱散了大半……他突然想起，自己并非是一直坐在这里的，他跟其他所有的观众都不一样。 他有名字，他有一张属于自己的脸。 “我是……陈伶？” 漆黑的面庞逐渐淡去，在“观众”的注视下，一抹颜色从那身影的眼角缓缓勾勒而出…… 那是一抹杏红。 陈伶在彻底释放【嘲】灾前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生效了。 当这张脸出现的瞬间，他与其他观众便彻底划分开来，他拥有了自己的记忆，拥有自己的喜怒，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脸，就连眼瞳都逐渐回归人类模样…… 与此同时，那些过往的回忆疯狂的涌入他的脑海，他就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般，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惧与诧异！ “这是……” 陈伶看着自己依旧漆黑如影子的手掌，以及周围近在咫尺的密密麻麻的观众，额头渗满汗水。 太近了……自从第一次进入剧院到现在，陈伶始终都是站在台上，俯瞰这些观众，但此刻他竟然与观众们坐在一起，那好似浪潮般无尽的猩红眼瞳就这么包裹着他，森然诡异。 陈伶仔细回想，自从他开枪自杀之后，后面发生的一切他虽然都知道，就那种感觉像是坐在观众席上看了一场精彩的电影……但这个过程中，他自身的思考能力像是被蒙蔽了一般，只是跟随着剧情的发展感受到不同的情绪反馈，就像是呆滞的木偶。 “这就是成为观众的感觉么……”陈伶喃喃自语。 一次自杀，将期待值降到了5%…… 好消息是，【嘲】灾几乎杀穿了；坏消息是，他自己变成了观众。 所以，他该怎么回去？ 陈伶的目光落在舞台上，只见一个穿着戏袍的黑影，正站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与师傅和简长生二人对峙。 “师傅。”陈伶眼眸中闪过一抹精芒，他毫不犹豫的迈开脚步，从观众席上走下。 随着他的前进，那些看热闹的观众开始自动往两边分开，给他让开了一条通往舞台的道路……陈伶虽然对它们心有忌惮，但此刻却不是关注它们的时候，他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台上披着戏袍的影子，眼眸中满是决然。 既然他醒了，自然不可能甘心继续当一位“观众”……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或许是观众觉得台上的主角太过无趣，或许是它们对陈伶依旧充满好奇， 下一刻，一行字符从陈伶的头上飘出： 【观众期待值+1】 一座剧院，台上台下，有了两个能够牵扯观众期待值的“主角”……在观众的视角中，一场发生在它们身边的精彩演出，即将上演！ 第737章 陈伶，陈伶，与陈伶 在众目睽睽之下， 陈伶穿过观众席，径直来到舞台下方。 此刻他虽然恢复了自己的脸，但身体还是观众的影子模样，他眉头紧锁的看着台上，迈步尝试着向上面踏去…… 咚—— 一道无形墙壁像是隔绝在他与舞台之间，直接将其撞了回去。 “我也变成观众了么……”陈伶神情微妙无比，“想不到有一天，这堵墙也会拦住我自己……” 陈伶在台上的时候，第四面墙是防止观众干预演出的手段，也是陈伶的安全保障……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堵墙竟然有一天会挡在自己身前，让他无法介入演出。 第四面墙将其弹回的瞬间，舞台上的“陈伶”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从演出中惊醒。 他目光落在舞台下方，看到陈伶之后，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是你？！” “这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变回‘观众’了，怎么还能拥有自我意识？！” 陈伶冷冷的看着他，一只手再度伸向舞台，同时缓缓开口： “把我的舞台……还给我！” “你妄想。” 咚——！ 陈伶的手掌再度被弹开。 看到这一幕，舞台上的“陈伶”冷笑道，“一个舞台上，只能有一位主角……只要我还站在这里，只要这面墙依旧存在，你就永远只能当我的观众！” 陈伶屡次冲击第四面墙，都以失败而告终。 归根到底，他已经坠落舞台，成为茫茫“观众”之一……而既然是“观众”，就得遵守这座剧院的规则，就连【嘲】灾这样恐怖的存在都无法随意登台，更何况是他？ 在“陈伶”的冷笑声中，陈伶的力量逐渐用尽，接连的挫败让观众们提起的兴致也逐渐消失。 【观众期待值-1】 “该死……” 一双双黑色的手掌，从陈伶身后的观众席中再度伸出，像是当初将其拖下舞台时那样，拉扯着他一点点远离舞台，重新往观众席的方向靠近。 陈伶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疯狂的挣扎着，试图摆脱这些黑暗浪潮， 但与此同时，那张好不容易恢复的五官面孔，也在缓慢的沉入黑暗……唯有眼角的那抹杏红，依旧鲜艳似火。 “你已经跌下舞台了，陈伶。” 舞台上的“陈伶”见此，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不……你不是陈伶，现在只是一位‘观众甲’，而我，我才是真正的陈伶。” 舞台在陈伶的眼前逐渐远去，那双杏红的眼角死死盯着披着大红戏袍的“陈伶”，似乎满是愤怒与不甘……但无尽的黑暗开始遮蔽他的视野，像是有人伸出双手，从身后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 忌灾腹中，神祭之地。 “陈伶”的双手一点点撕开交错光影，一袭大红戏袍踉跄的从中闯出……他脸色煞白，但眼眸中却充满了不屑与嘲讽，看着不远处的师傅大笑道： “你把我当什么了？烂俗温情剧里的大反派吗！随便来点回忆杀，喊几声‘爱与羁绊’什么的，我就得乖乖受死呗？？ 愚蠢！妄想！！ 我早就说了，你那个老六，根本不可能回来了！这具身体，这具身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简长生见此，脸色也有些难看……虽然他不明白这家伙戴着镣铐，是怎么做到这么自信又这么嚣张的，但他还是为陈伶感到一丝担忧。 “红王前辈……红心他不会真回不来了吧？” 师傅淡淡一笑。 他披着戏袍，脚踏废墟缓步向前，与此同时，一股半神级的精神力疯狂从他脚下宣泄，灌入那些复杂神秘的字符之中！ 一圈圈符文在神祭之地亮起，古老的巫道文明开始复苏，即便没有空中的照明火焰，这里依旧亮如白昼！ 一股玄妙神秘的气息，开始在祭坛上蔓延…… “你错了。”师傅缓缓开口。 看到师傅这阵仗，“陈伶”眼中的嚣张顿时消散，整个人都凝重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具身体，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也不属于老六。”师傅来到最后一枚神秘符号上，抬起脚掌，“你想掌控这具身体，掌控舞台，或许……得问问另一个人的意见。” “你说呢？陈伶。” 咚——！！ 师傅的脚掌重重踏下！！ 在惊天动地的嗡鸣中，巫神道的一角从神祭之地的中心奔涌而出，一个被尘封在陈伶记忆最深处的灵魂，竟然开始与之共鸣…… 剧院中，一双散发着淡淡紫意的眼眸，无声睁开。 …… “阿宴……” “阿宴！” 黑暗中，陈伶觉得自己好像在下意识的呼唤着什么。他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看到周围的情景，却突然愣在原地。 这是他在极光界域三区的家。 熟悉的灯光，熟悉的房间，熟悉的窗外雪花，以及……熟悉的少年。 飘零的碎雪在窗外飞扬，刺骨的寒冷笼罩大地……穿着睡衣的陈宴正蜷缩在被子中，惺忪的睁开双眼，看向自己的方向。 而此刻的陈伶，正在熟练的替陈宴叠衣服，同时温和开口： “今天哥哥得去二区的医院一趟，衣服给你放这了，蒸笼里有馒头，你自己在家好好的，知道吗？今天外面很冷，一会我们走了，你可以多睡一会。” 这是自己在说话？ 陈伶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目光看向陈宴床边的窗户，只见白雪皑皑之间，窗户表面映射着整个房间的倒影……视野的中央，一个穿着破旧棉衣的少年，正熟练的帮陈宴叠着衣服。 他与陈伶一模一样，但那并不是陈伶…… 那是自己穿越前，这个身份的原主人……也就是陈宴原本的哥哥，三区的陈伶。 眼前的这个画面，陈伶熟悉无比，当时他在戏道古藏动用真我镜的时候，看到过这段记忆，只不过当时他代入的是床上陈宴的视角…… 这一次，他代入了三区陈伶。 “哥，你的病又恶化了吗？”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陈宴的头发： “没有，只是去复查一下。” …… …… 今天大家接到林七夜/赵空城/拽哥的电话了吗？（狗头） 斩神动画定档7月31号，定档预告片也已经上线，大家在番茄端内搜索“斩神”，可以直接观看并预约哦~ 第738章 巫神道 “哦……那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吧，回来吃晚饭。” “好。” 说完，棉衣陈伶便深深的看了陈宴一眼，转身推门离开。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嘎声响，棉衣陈伶经过墙上的一面小镜子，下意识的停下脚步……陈伶与镜中的棉衣陈伶对视，看到那张憔悴而苍白的面孔，他心中五味杂陈。 如此近的距离下，陈伶能看清那张脸上所有的细节……那是一张灰暗的脸，像是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病痛与苦楚，陈伶虽然不会看面相，但想必任何人看到这张脸，都能看出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这是一张濒死者的脸。 先天性心脏病……能折磨人到这个地步吗？ 三区陈伶此刻看到自己的样貌，目光也难免动摇，但沉默许久之后，眼中还是浮现出坚毅之色。 他裹紧身上的破旧棉衣，迈出大门，零碎的雪花裹挟在寒风中拂过他的面门，瞬间将那张苍白的脸冻的通红…… 此时正是五点左右，天色未明，漆黑的夜空下少年独自站在风雪间，呼吸都凝结成白雾。 他深吸一口气后，埋头沿着街道向前，脚印延伸向街道的尽头…… 沙——沙…… 还没等他走出太远，一阵悠扬的戏腔便从身后的屋中传来，回荡在昏暗的碎雪之间。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棉衣少年在雪中驻足，回头望去。 “这小子……” 半晌后，他无奈的笑了笑，继续往二区的方向走去。 等到穿过寒霜街，陈宴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三区陈伶提着一盏煤油灯，沿着道路笔直向前，昏暗的光影将黑夜撕开一角…… 就在这时，他的脸上突然泛起一阵不健康的潮红，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跌倒在地。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中，鲜血从他的指尖疯狂溢出，溅洒在苍白的雪原上。 但诡异的是，这些鲜血竟然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黑意，丝丝缕缕的诡异气息从中飘散而出，就连此刻附身在他身上的陈伶，眉头都瞬间皱起！ 不对…… 就算是先天心脏病，也不会改变血液的颜色吧？ 而且陈伶竟然在那些鲜血中，感受到了一丝极为熟悉的气息……仔细回想，陈伶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来了，自己即将踏上扭曲戏神道之前，有三颗神道星向他抛出过橄榄枝，黑色的兵神道，红色的戏神道，以及一颗紫色的星辰……当时陈伶并不知道那紫色星辰代表着什么，但后来在红尘界域接触过巫术协会，他便意识到那是代表着巫神道的神道星。 如果说，他的兵神道天赋来源于自身，戏神道天赋来源于陈宴，那当时天空亮起的巫神道星……又是从何而来？ “……是你？” 陈伶看着雪地中呕血的棉衣少年，喃喃自语，“我被巫神道看中……是因为你？” 怪不得自己上次从真我镜脱身的时候，从三区陈伶身上爆发出了一阵紫光，仔细想想，或许就与巫神道有关！ 但是陈伶不理解，就算三区陈伶曾被巫神道看中，那也不至于血液中都蕴藏着巫神道的气息才对…… 在陈伶疑惑之际，棉衣少年缓缓从黑色血泊中站起，擦拭嘴角的鲜血后，风雪中的脸色越发苍白。 他深吸一口气，拖动着沉重的身体，缓步往前走去。 从三区去二区的路，陈伶是记得的，这段路很远很陡峭，就算是晴天都很难走，更何况是天色未明的雪天，而且三区陈伶的身体状态还差到这个地步…… 就在陈伶担心他能不能走到地方的时候，棉衣少年变换方向，竟然来到了一座矮小不起眼的小山丘上。 他轻车熟路的在山丘上转了一圈，最终来到一根光秃秃的树干旁，环顾四周之后，便双手缓慢的在雪地中挖掘起来…… “这里是……” 陈伶看到这熟悉的地方，突然一愣。 虽然此刻被白雪掩盖，但陈伶依旧能一眼认出，这就是当时他与陈宴被杀后，埋尸的地方！ 寒风呜咽，飞雪飘零； 那穿着老旧棉衣的少年，双手挖开厚厚的积雪，下面是一块木板，当他拿走木板的那一刻，陈伶的眼眸满是惊异。 木板下，是一个小小的储物土坑。 随着三区陈伶一边咳嗽着，一边将那些东西逐个取出，琳琅满目的物品被摆在雪地上……一只死了不知多久的黑色母鸡，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破烂树枝，一瓶装着散发恶臭的神秘液体的容器，一个用不知名骨头绑起来的十字架，以及一大袋一大袋数不清的动物心脏…… 或许是始终被埋在雪下的缘故，这些东西已经被冰封，没有腐烂，也没有太大的气味，保存的十分完好。 做完这一切之后，三区陈伶休息了好一会，才再度爬起，拔开那装着神秘液体的容器，在雪地上一点点倾倒。 这些液体浸染在雪地之上，漆黑如墨，一点点交织成某种神秘而复杂的圆形纹路。三区陈伶很小心，每一滴都精准的落在他预计的地方，大约三分钟后，一个半径四米多的黑色阵法，在雪地上完整浮现。 紧接着，他开始将那些树枝，母鸡，十字架，以及大量的动物心脏摆在阵法相应的位置……像是一场诡异而简陋的献祭仪式。 棉衣少年站在阵法的中央，缓缓抬头，飘着飞雪的昏暗天穹下，一颗紫色的星辰若隐若现。 “我信你一次……” “如果这个鬼东西真的有效，我愿意将一切奉献给你……如果仪式结束，我的病还没有康复的迹象，那些梦就终究只是梦……我不会再信什么巫，也不会再接受你灌输的那些东西。” “爸妈说他们在二区联系到了一位名医，可以给我更换心脏……就算这次失败，我也至少还有一次活命的机会。” 三区陈伶的呢喃声响起。 听到这些话，附在他身上的陈伶，心中百般疑惑奔涌而出。 第739章 仪式 他，在与巫神道的神道星对话？？ 他还从梦境中，得到了巫神道灌输的知识？ 这个怪异的仪式……就是巫神道教给他的自救方法？ 寥寥几句话，却让陈伶得到了大量的信息，此前他通过几次的回溯，自以为已经将那天雨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理清了，但三区陈伶的出现，却颠覆了他的想法……他从自己与陈宴的角度看到的，或许也只是当晚的冰山一角。 该死，那个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雪地中，棉衣少年拿起那根骸骨十字架，放在胸前，缓缓闭上双眼…… 黑色的鲜血从他的七窍流淌而出，滴滴答答的落在身下的黑色阵法上，混杂的巫神道气息顺着阵法纹路蔓延，像是污染般将其连接成混乱的一团，从天空俯瞰宛若毫无意义的涂鸦。 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气息从遥远的世界之外，锁定这里！ 棉衣少年深吸一口气，含糊不清的咒语响起。 即便是近在咫尺的陈伶，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此刻从他口中吐出的似乎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某种古老的野兽低吼，随着这咒语响起，周围的阵法没有丝毫变化，唯有碎雪依旧飘零。 棉衣少年足足念了近三分钟，才停止咒语， 他苍白的骨节下意识的攥紧十字架，换作人类的语言，喃喃开口： “我向命运另一端的神秘存在祈祷……不管是神明，还是恶魔，希望您能降下神迹，庇佑我与弟弟，逢凶化吉，永远陪伴在彼此身边…… 我将永远感恩您的庇佑。” 话音落下，山丘上陷入一片死寂。 数十秒后，棉衣少年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地上毫无变化的阵法，先是一怔，随后一阵潮红再度泛上脸颊，整个人剧烈的俯身咳嗽起来！ 黑色的鲜血止不住的溅洒在地，像是触目惊心的炼狱一点点将少年拖入其中，他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玻璃碎片照向自己，倒影中一张脸庞越发苍白枯萎。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病情甚至更严重了。 棉衣少年跪倒在呜咽风雪中，足足沉默了许久，才自嘲的笑了笑…… “早该想到的……一场莫名其妙的梦罢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将阵法中所有的物品全都丢掉，又像是泄愤般把雪上的阵法踩了个粉碎，他的眼眸中满是苦涩与绝望。 他长叹一口气，沿着来时的路，低着头一步步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纷扬的雪花，还在不断的落下； 那涂鸦般凌乱铺在雪地上的黑色纹路，融化成液体一点点向下渗透，最终消失在大地深处。 …… 画面在这一刻被定格。 紧接着，陈伶只觉得周围的环境骤然破碎，只剩下水波般的纹路在黑暗中荡漾，一双紫色的眼睛像是梦幻倒影般，从他正对面的虚无中睁开…… “……是你？”陈伶看到水波倒影中，那穿着棉衣的另一个自己，眉头越皱越紧，“你给我看了你的记忆？” “我说了，我们现在是一体的……那段记忆始终尘封在你的迷惘中，只不过，你没有发现它罢了。”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那段记忆也在我的迷惘中吗？” “是的。” “我怎样才能看到？” “不知道……不过当你看清一切的时候，你的心中或许就不再有迷惘了。” 陈伶与三区陈伶，仿佛隔着一层波光粼粼的湖面，两人衣着与气质都不相同，但此刻却像是镜子的倒影，左右对称。 陈伶思索片刻，再度开口： “上次真我镜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你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 “是师傅在激活神祭之地，唤醒我的这一段灵魂碎片，他想让我帮你回归舞台。” “所以……你会帮我吗？” 三区陈伶看着倒影后的陈伶，眼眸中满是复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我用降神仪式召唤过来的……虽然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预期，但至少我和阿宴，都从那场劫难中‘活’下来了。 你对阿宴很好，让你的意识掌管他的身体，至少比现在这个疯子强。” 陈伶见此，心中也长叹一口气。 他能看出三区陈伶眼中的无奈，也知道这无奈从何而来……最开始，三区陈伶进行那场仪式，是想让自己恢复健康，与陈宴平安过完一生，但没想到最后却招来了自己这个“外来者”。 自己占据了陈宴的身体，融合了陈伶的灵魂，将原本属于他们兄弟的一切都夺走了，而偏偏与自己融合后，三区陈伶还完全没办法……因为他与自己，早已成为一体。先不说他有没有能力将自己赶走，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不仅陈宴的身体会变成行尸走肉，他自己的灵魂也将不复存在。 但话说回来，这对兄弟的凄惨下场，并非是那场仪式导致的……或者说，是那场仪式，是自己的穿越，将他们从绝望的土坟中救赎了出来。 如果没有自己，他们最终只能被挖走所有的器官，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在一起。 陈伶沉默许久，主动伸手到那层水波涟漪前，认真开口： “……感谢你的认可。” 三区陈伶深深的看了陈伶一眼，同样伸出手，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但……也幸好有你。” 两位陈伶的手掌穿过涟漪，在黑暗中握在一起。 下一刻，那道水纹涟漪剧烈颤动起来！ “神祭之地，是所有‘祭’的源头，只要与这里建立了联系，我就能在不借用任何祭品或者仪式的情况下，重现降神仪式……虽然这么做的代价极大，但我一定会让你再次降临舞台。” 话音落下，三区陈伶的身形便随着荡漾的水纹，消失在陈伶面前…… 他的周围再度陷入黑暗。 但下一刻，一抹璀璨的紫色光芒，却如同潮水般从虚无中滚滚而来！ …… 轰——！！ 随着“陈伶”的眼眸深处，染上一层极淡的紫意，一丝巫神道的气息也开始从他身上荡开！ 第740章 重降舞台 “这气息……” 简长生感受到那丝巫神道波动，眼眸中满是茫然。 但还未等他疑问为什么陈伶身上有巫神道气息，下一刻，站在光纹中的师傅便抬起双手，像是在虚无中抓住了什么，一袭戏袍无风自动。 冥冥中，那缕从“陈伶”身上散发的巫神道气息，竟然像是被一只大手牵引，与神祭之地深处的神道气息交织在一起！ 咚—— 整座神祭之地，轰然一震！ 自从大灾变以来，自从神祭之地被吞入忌灾腹中，这片大地已经三百多年不曾有人踏足，更没有人与它建立过联系…… 而现在，第一个与它建立联系的人，出现了。 一缕神祭之地的气息，萦绕在“陈伶”身侧，像是一阵轻风飞旋，最终终于像是找到一处寄居之地，钻入了陈伶锁骨处的鬼脸印记中。 这枚印记，本是布兰德用巫神道给陈伶打下的魔印，但他被【嘲】灾秒杀后，这枚印记也没了作用……作为陈伶身上唯一一个沾有巫神道气息的地方，这张鬼脸成了神祭之地气息的目标。 “巫神道的气息？” 察觉到这丝异样，“陈伶”的眉头紧紧皱起，“你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师傅没有回答，他只是扫了眼“陈伶”鬼脸所在的位置，淡定开口： “你不是想要我给你自由吗……现在，我就成全你。” 话音落下，师傅抬手一招； 捆绑在“陈伶”手腕脚腕的白纸镣铐，同时解开，在半空中变回四块“戏子无名”的牌位，飞掠回师傅的袖中。 简长生看到这一幕，神情一惊，连忙道： “红王前辈，红心那家伙还没回来呢，这……” 轰——！！ 不等简长生说完，猩红的气息便好似火柱，从“陈伶”体内彻底爆发！ 原本被始终被压抑的力量，此刻就像是滚滚火山，疯狂的宣泄而出……“陈伶”也没想到这老东西会在这时候还他自由，错愕的同时，眼眸中满是狂喜！ 他本想直接出手杀了师傅，但想到那四块诡异的牌位，以及发生异变的神祭之地，心中还是升起一丝忌惮…… “老东西。”他森然开口，“这次先放过你……下次，我会血洗戏道古藏。” 随着力量解封，“陈伶”的皮肤逐渐消散，开始变化成若有若无的黑色影子，一双猩红的戏谑弯眼占据原本的双瞳，狰狞而又诡异。 它手中的纸伞轻轻撑开，身形直接化作漫天红纸，消散在空中！ “红王前辈……” 简长生焦急的想说些什么，师傅却淡定的抓住他的衣领。 简长生一愣， “您这是要干嘛？” “你坚持一下。”师傅笑道，“对你来说，可能有些颠簸。” 下一刻，一道红色帘帷在虚无中打开，他单手拎着错愕的小简，一步迈入其中，两道身影直接跨越空间，同样消失无踪！ 红色帷幕缓缓拉起，只剩下小简的惨叫声，急速远去…… …… 无尽的红纸在海水间凭空出现，急速汇聚成一道撑着红伞的黑影。 这身影出现的瞬间，深居在这附近的几只八阶灾厄，都同时一愣。在它们的印象里自家的老大已经一口将这瘟神吞到肚子里，怎么一眨眼，就又跑出来了？ 还未等它们做出反应，“人”影便淡淡扫了它们一眼，似乎夹杂着怨气与愤怒，将手中的红纸伞滴溜溜一转…… 下一刻，距离它最近的两只八阶灾厄，上半身瞬间消失！ 就像是被人强行拧掉了半边身子，断口处崎岖不平，冰寒刺骨的深海中，两截庞大的灾厄尸骸，无声的向下坠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嘲】灾能如此悄无声息的回到深海，又杀心大起的直接开始对八阶灾厄动手……这是一场报复，是一次对忌灾的警告，也是它宣泄心中怨气的方式。 两只心腹被瞬间击杀，也彻底激怒了深海之底的忌灾。 随着一阵贯穿冻海的嗡鸣怒吼响起，整座海洋都像是沸腾般剧烈翻涌，一股灭世级的杀意锁定“人”影，无与伦比的庞大黑影正在海底疯狂靠近…… 但“人”影丝毫没有跟它浪费时间的意思，它只是不屑的扫了下方一眼，便再度一步踏出，身形扭曲跨过数百里的虚空，下一刻便直接挪移到禁忌之海外！ 混杂着寒冰的海水，在砂石上不断冲刷，大红纸伞伫立在海洋尽头，身后便是来自深海的暴怒…… “人”影的眉头逐渐皱起。 并非是因为忌灾的追杀，而是因为它发现，即便自己已经离开神祭之地，甚至离开了禁忌之海，那若有若无的巫神道气息，依旧连接着自己，无法摆脱。 它冷哼一声，正欲继续远离禁忌之海，下一刻，一缕淡淡的紫意，便从其眼瞳深处无声燃起…… “人”影的脚步骤然一顿。 神祭之地的气息，在这紫意中激荡，没有任何祭品，也没有任何准备，一场跨越空间维度的降神仪式，在此刻被激活！ “人”影上空的虚无中，一个穿着棉衣的少年幻影，无声勾勒而出。 三区陈伶以魂魄离体的方式，俯瞰着这具身体……阵阵呢喃从他喉中响起，像是在复刻当时第一次降神时的咒语。 他的幻影随着咒语的念出，不断溃散，等到即将彻底消散之际，才猛的伸出指尖，对着“人”影凌空一点！ …… 剧院。 黑暗笼罩的观众席中，一双杏红的眼眸骤然睁开！ 他硬生生挣脱了所有黑色手臂的束缚，从诡异的猩红浪潮中踏出，冥冥中仿佛有某种气息锁定他的身形，让其像是断触的屏幕般闪烁不定。 “呼……” 陈伶淡淡的呼出一口浊气，他双眸紧盯着舞台上沉醉于表演的身影，独自穿过观众席，再度走到舞台下方！ 随着冥冥中的气息强烈到极致，他闪烁的身形竟然凭空消失！ 下一刻，他便从观众席被召唤离开，直接绕过了第四面墙，以降神的形式重新回归属于自己的身体……他的身形从黑暗走出，在聚光灯下重新显现。 戏子陈伶，重降舞台！ 第741章 舞台之战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23%】 随着两行字符飘起，原本喧闹的观众席再度恢复平静，一双双戏谑的猩红眼瞳注视着舞台，似乎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舞台上，两位“主角”正在逐渐靠近。 由于陈伶是绕过第四面墙，强行降神到的舞台，所以还沉浸在演出中的“陈伶”对此毫无察觉，一袭大红戏袍还在聚光灯下舞动…… “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 “我说过，我终将拥有一切！我会将所有人！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我能踏碎任何一个灾厄领地或人类界域，我能只手遮天！只要我想，我能在这个世界做到任何事情……我才是这个舞台最好的主角！” “哈哈哈哈哈哈……” “趁着那老东西还在禁忌之海，不如……先去把戏道古藏血洗了？然后再依次灭了剩下的所有界域，让它们全都臣服于我！” “戏神道，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陈伶”嘲弄肆意的笑声，在舞台上回响。 而半边身子依旧笼罩在影子中的陈伶，则缓步向他靠近，双眸冷若寒霜。 他的拳头逐渐攥紧！ 呼——！！ 刺目的聚光灯下，一记铁拳呼啸着划破空气，以千钧之力轰然砸在狂笑的“陈伶”面门！ 砰！！ 大红戏袍瞬间倒飞而出！ …… 与此同时， 禁忌之海边缘的“人”影，刚刚迈出一步准备再度挪移离开，便好似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般，轰然砸入大地！ 大红纸伞脱手飞出，翻滚着落在一旁的砂石之上…… 破碎的砂石坑洞中，“人”影面目狰狞无比，它的双拳也骤然攥起，毁天灭地的气息好似熊熊燃烧的火柱，将周围的一切物质都碾为碎片！ 怒海奔袭好似雷霆，从远处滚滚而来。 …… 舞台。 “陈伶”披着大红戏袍，挣扎着试图从地板上爬起…… 一拳之下，他的眼角已经被打凹陷一大块，像是一个畸形而丑陋的怪物，丝丝缕缕的黑色血液从伤口处流淌，滴滴答答的落在老旧地板上。 “不……这不可能！！”他瞪着聚光灯下，那耀眼刺目的身影，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怎么可能穿过第四面墙……你明明只是一位观众！！我还在舞台上，你怎么可能穿过那面墙！！！” 陈伶没有回答，他沉默的走到“陈伶”面前，聚光灯在头顶照射，将他的影子笼罩在大红戏袍之上…… “陈伶”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上来的，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动挨打，他猛的一咬牙，身形从地板上迅速站起，同样一拳砸向陈伶面门！ 在这座舞台上，他们都无法动用任何技能，也没有任何阶位，甚至连精神力都不复存在…… 这里，演员只是演员，观众也只是观众。 呼啸的拳风拂过陈伶面门，他敏捷的后退半步，淡定的避开这一拳，紧接着自腰部发力，沉肩坠肘，一记有力的勾拳闪电般陷入“陈伶”腹部！ 砰——！！ 大红戏袍闷哼一声，当即踉跄的后退数步，整个人蜷缩着靠在舞台边缘的墙壁上，嘴角不断有黑色鲜血渗出……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陈伶宛若面无表情的恶魔，平静的向他走去。 舞台上，确实没有丝毫精神力或者技能，但有一个东西，是不会因任何场合而改变的……那就是天赋。 陈伶能够引得兵神道眷顾，证明了他在战斗上有无与伦比的天赋，再加上之前生死战斗还有与大师兄间的半年对战磨练，他的战斗能力足以碾压“陈伶”！ 这座舞台，已经变成两位“主角”间的擂台……而陈伶，就是这座擂台上的王。 “该死！！！” 被陈伶连续痛击两下，“陈伶”的眼睛已经通红。 他怒吼一声，再度忍痛冲出，接连的攻击横扫陈伶面门，却都被后者淡定躲开…… 随着一道破绽不经意间流露，陈伶反手一记肘击撞在他下巴，将其整个人打的双脚短暂腾空，然后手掌锁住他的脖颈，用力重重的砸落在地！ 咚——！！ 沉闷巨响在舞台上回荡。 璀璨的聚光灯下，陈伶一只手拎起“陈伶”的戏袍衣领，双眸微眯，终于说出了踏上舞台之后的第一句话： “就凭你，也想血洗戏道古藏？” 不等“陈伶”回答，他的右拳再度高高抬起，呼啸抡向“陈伶”的面门！ 砰——！ 黑色鲜血在舞台上飞溅。 “就凭你，也想取代我？” 砰——！ 接连两拳砸落，“陈伶”的脸已经彻底扭曲变形，原本的肌肤都逐渐消退，露出皮下模糊不清的黑影面庞…… 此时，“陈伶”也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那双猩红的眼瞳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但这在陈伶的铁拳之下，毫无意义。 随着第三记重拳砸落，“陈伶”已经快彻底崩碎，而接下来回荡在他耳畔的一句话，更是直接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谁才是这座舞台的主角？” “陈伶”一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双模糊的血色眼瞳往周围望去…… 舞台下，一双双充满戏谑与嘲弄的观众眼瞳，正注视着聚光灯下的这场大战。而绝大部分观众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无趣与失望。 两行字符同时从舞台上飘起： 【观众期待值-1】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24%】 “-1”的提示，来自于披着大红戏袍的“陈伶”；而“+1”的提示，则来自于骑在他身上的陈伶。 观众们，已经表达了自己对两位“主角”间的看法……而披着大红戏袍的这位新主角，明显不如那位原本的陈导。 披着大红戏袍的“陈伶”躺在老旧地板上，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一股积压已久的火焰从胸膛喷涌，他对着陈伶怒吼： “凭什么……凭什么？！！” “同样站在这个舞台，同样都是在卖力的表演！！凭什么大家都更认可你！那个该死的倒霉蛋，那个装嫩的老东西，还有这些观众…… 凭什么你就能是众望所归的陈伶！！凭什么我只能活在你的影子里？！” 第742章 滚 聚光灯下，那张附着在影子上的脸残缺不堪。 虽然同样是陈伶的脸，但此刻两者在如此近距离下，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那张残缺的脸上充满了戾气与暴怒，像是一个被丢入垃圾桶的拙劣模仿品。 陈伶平静的看着他，缓缓开口： “因为，我就是我。” 他的拳头在聚光灯下高高抬起…… 然后全力砸下！ 砰——！！ 又是一声闷响， 那张残缺的面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漆黑影子，它的头重重的砸在地板，当场昏厥。 黑色的鲜血沾染陈伶的拳头，他缓缓站起，一双杏色的眼睛平静俯视着昏迷的影子…… 这座舞台上，只有他站到了最后。 陈伶抬手将这影子拉起，脱掉身上的大红戏袍，然后将其用力丢下舞台。 随着影子落回舞台之下，“观众”们的影子手臂便潮水般从黑暗中伸出，抓住昏迷的影子，将其拖入观众席内，消失不见…… 正如当时他们拖走陈伶一样。 舞台中央，陈伶一丝不苟的将大红戏袍穿好，他调整了一下衣领与发梢，站在聚光灯下，目光缓慢扫过那蠕动的黑暗观众席，像是脱胎换骨。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优雅的放在胸下，对着舞台下微微鞠躬： “好戏……开场。” …… 禁忌之海边缘。 大红纸伞停转在砂石滩上，暴走的气息好似火焰，在灰色世界中熊熊燃烧。 一道影子在火海中疯了般来回挣扎，最终归于死寂……它静静的躺在废墟中，像是一具尸体。 帘幕从虚空中拉开，一个穿着戏袍的少年提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年轻人，轻轻落在砂石滩上，随着年轻人一阵痛苦闷哼，便猛的剧烈呕吐起来。 师傅嫌弃的啧了一声，将其丢到一旁，径直往火海中的黑影走去。 对于“陈伶”的昏迷，师傅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在黑影面前蹲下，一只手掌缓缓向陈伶胸膛伸去…… …… 咚——咚——咚！ 剧院舞台上，陈伶重重的砸了几下那扇帘幕，却只发出敲击钢铁的沉闷声响。 陈伶的表情有些无奈。 在三区陈伶的帮助下，他虽然成功神降回舞台，也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角色……但这也只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之前每一次陈伶释放“观众”，再想回归自己的身体时，都会被帷幕阻碍，当期待值处在17%以上时，这层帷幕如同泥泞，但陈伶只要用力，就能穿越过去； 当期待值处于15%时，这层帷幕便逐渐硬化成墙壁，虽然想穿越极为费劲，但也并非不可能，这个期待值就是目前陈伶能自我掌控的极限； 而当期待值处于13%时，他就无法凭自己穿越帷幕了，上次在北斗庄园，还是靠末角出手相助，他才得以逃脱。 但这次他释放“观众”的时候，最低只有5%的期待值，这层帷幕已经如同钢铁，任凭陈伶如何努力，都无法在上面留下丝毫印记…… 就在陈伶思索着如何才能穿过这层帷幕之时，一只手掌突然像是跨越了时空与维度，从帷幕之后，无声探出。 看到这只手的瞬间，陈伶愣住了。 那是一只少年的手，指节修长，皮肤白皙，它在陈伶的身前缓缓摊开，一行写在掌心的小字展现在陈伶面前： ——【抓紧为师】。 陈伶的眼瞳微微收缩。 “……师傅？”陈伶眼中满是错愕！ 要知道，这里可是剧院，是他脑海中的最深处，也是封印着【嘲】灾的地方。自从陈伶第一次在这里苏醒，除他之外，还没有任何人能够抵达这里……哪怕只是一只手掌。 看到这一幕，陈伶眼眸中光芒闪烁，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涌； 但他并没有犹豫太久，便伸出手，紧紧的攥住了那只少年的手掌！ 下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手掌的另一端释放，恐怖的戏神道气息仿佛能贯穿所有的时空与维度，硬生生将陈伶的身躯拉入坚硬的帷幕之中！ 密密麻麻的裂纹开始在帷幕表面扩散，与此同时，陈伶正在一点点回归本体…… …… 禁忌之海边缘， 原本汹涌滔天的灭世气息，正在逐渐消散……而另一股半神级别的戏神道气息，却从深坑中轰然爆发！ 大地因师傅的气息而震颤，无数“故事”的残影在虚无中疯狂闪烁，随着师傅将气息催动到极致，这里的时空都不稳定起来。 简长生一边呕吐着，一边看到自己身下的砂石，一会变成玻璃珠，一会变成沙子，一会变成数不清的琉璃珠宝，一会变成蕴藏着恐怖能量的无限宝石……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卧槽一声： “坏了，给我脑子颠出问题了！” 一个披着戏袍的少年，缓慢的从深坑中站起，他的手掌像是拽着什么，一点点从那副影子躯壳中破开…… 吼——！！！ 与此同时， 翻涌的冻海尽头，一道山脉般的巨影缓缓浮现…… 整个禁忌之海，已经被【嘲】灾所激怒，那匍匐在深海不知多少岁月不曾露面的忌灾，竟然重现世间。 在这位禁忌之海的王的愤怒之下，数不清的灾厄开始从海面之下跳出，像是一片翻涌的黑色浪潮，铺天盖地的往这座砂石滩卷来！ “红红红红……红王前辈！！”简长生终于回过神来，在那灭世气息的冲击之下，脸色煞白。 咔嚓—— 随着一声轻响，那副影子躯壳裂开一道缺口。 一只手掌被师傅拖着，强行从躯壳中拉出，然后是手臂，肩膀……正动用浑身力气，试图拉出陈伶的师傅眉头一皱，猛的回头看向身后！ 他眉头紧锁，似乎对在关键时刻打扰他的忌灾感到无比的恼火，周身的时空与维度疯狂交错， 下一刻，一张脸皮从师傅的脸颊飘落，他整个人从少年身形，直接变回了成年人的高度，然后面对着怒海滔天的禁忌之海，缓缓睁开双口…… 一道宛若雷霆震怒的巨响，从他舌尖绽开！ “——滚！！！！” 第743章 兜底 肉眼可见的气息在虚无中激荡，横扫禁忌之海！ 这一个字，蕴藏了毁天灭地的力量，当它响起的瞬间，整座海洋都安静了……就连海浪拍打礁石，都像是短暂的静音般，无声无息。 忌灾愣住了； 禁忌之海的所有灾厄也愣住了； 刚吐完的简长生，双手捂着耳朵，他刚茫然抬起头，便看到师傅的正脸暴露在空气中……然后，他也愣在原地。 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师傅冷哼一声， 袖摆轻拂过脸颊，他整个人又变回了少年的身高与面容，回头拽着那只已经回归的手臂，再度用力！ 砰——！ 一个身形完整的从中破出！ 那身影在空中踉跄的一晃，似乎是眩晕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但下一刻一只手臂便稳稳的扶住他。 陈伶摇了摇浆糊般的脑袋，看着眼前稚嫩的戏袍少年，怔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师傅？！” 师傅嘴角微微上扬，“……总算是成功了。” 陈伶目光茫然的扫过四周，最先看到了一脸懵逼的简长生，然后就是后面僵硬在海面的灾厄浪潮，与远处那庞大无比的黑色巨影…… “师傅，它们……”感受到那恐怖的灭世气息，陈伶的表情有些微妙。 “不用管它们。” 师傅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们走吧，它们不敢追杀过来。” 说完，师傅淡定的将双手背在身后，就这么在禁忌之海的众多灾厄面前，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去。 陈伶愣了片刻，虽然灭世的气息如芒在背，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师傅。 他深深往禁忌之海看了一眼后，便快步跟了上去。 “不是……红心！你等等我啊！” 简长生眼看着自己一个人被落下，立刻从地上爬起，一路小跑的追上，生怕自己跑慢一些，就被那些灾厄吞入腹中。 随着三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深海中的庞大巨影，也陷入沉默。 它并没有选择追杀。 不知过了多久，那翻涌的灭世气息还是逐渐收敛……一双好似巨大灯笼般的眼瞳，似乎深深记住了三人，然后在翻涌的浪潮中，缓缓沉入海底。 …… 刺骨的寒意在三人身后逐渐远去，他们的眼前只剩下无尽的灰寂。 师傅走在最前面，而陈伶与简长生则一左一右走在他后面，此时的陈伶刚从眩晕感中恢复，脑海里还在回忆着刚才的情景。 他只记得自己拽住师傅的手后，便被一股巨力牵引，直接撞开了钢铁般的帷幕回归本体……他重见天日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便是师傅背对着他，戏袍在风中飞扬，然后缓缓从成人变回少年。 陈伶觉得师傅的身上有很多秘密。 比如，他是怎么将手探入剧院的？比如他为什么知道自己体内三区陈伶的存在？他为什么知道三区陈伶跟巫神道的关系？那四块【戏子无名】的牌位是什么？以及最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师傅，为什么指名让他加入黄昏社？ 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嘲灾？仅此而已吗？ 无数的疑惑涌上陈伶心头，他看着走在前面的少年背影，纠结许久后，还是开口： “师傅……” “嗯？” “你究竟知道多少？” “你是说哪方面？” “关于我……关于剧院，关于陈伶，关于嘲灾……”陈伶沉思着开口，“其实，我在上次记忆回溯的时候，就听到过你的声音……那个雨夜，你也在场。” “嗯，为师确实在。”师傅淡定的回答。 “这一切，是您主导的吗？” “……” “其实我之前就有些奇怪，为什么偏偏是那个雨夜……为什么这么巧，一个家庭中能有一位具备巫神道天赋的哥哥，一位具备戏神道天赋的弟弟……我总觉得，有一根无形的丝线，把一切都在那场雨夜串起来了。”陈伶停顿片刻， “师傅，串联一切的那个人，是你吗？” 师傅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答，只是回头深深的看了陈伶一眼， “老六……有些事情，不是为师不愿跟你坦白，而是还没到时候……提前知道一切，对你没有好处。”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等你能自己解开所有迷惘的时候。”师傅停顿片刻，“相信为师……那一天，不会太晚。” 陈伶也猜到了师傅的回答，否则在戏道古藏的时候，师傅早就将一切告知了，哪还会有现在的迷惘…… 陈伶话锋一转，继续问道： “还有一件事，其实我也没太明白……界域之战的时候，明明您自己也在红尘界域，为什么却要暗示我释放嘲灾？ 如果您自己出手，应该结果也不会差太多吧？而且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情。” 陈伶虽然被观众取代，但他也在剧院中看到了一切，从独战嘲灾，到用牌位封印，再到后面想方设法坑蒙拐骗，带它来到忌灾腹中……师傅为了将自己带回来，付出了太多，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能避免这些。 “这次虽然冒险，但对你而言却是件好事，你对那里和嘲灾更加了解之后，才能走的更远。”师傅淡定开口，“而且经过轮番大战，嘲灾也损耗不小，再加上你对它的抗性提高，今后你面对它的失控，也能更从容些……” “您费这么大劲，都是为了我？”陈伶一怔。 师傅轻笑道： “你是为师的徒弟，不为你还能为谁？这个时代，能替你压制嘲灾，积累经验的也只有为师了……趁着为师还在，总得多替你做些事情。 不过，这种事为师也只能帮你一次，以后为师不在，你可不能轻易尝试了。” 听到这句话，陈伶和简长生都是一愣，心中立刻紧张起来…… 尤其是陈伶，他作为一位曾经的编导，对这种台词太敏感了，一般这种话，不都是人家牺牲前立g的时候说的吗？！ 陈伶当即反问： “师傅，以后您不在……是什么意思？” 师傅一怔，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哈哈哈哈，自然是距离上的意思！为师很忙的，不可能永远跟在你身后给你兜底，你说呢？” 第744章 当代无敌 陈伶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总算了松了些许。 “……师傅说的是，说的是。” “怎么？为师的发言是不是太具备迷惑性了？”师傅眉头一挑，“以为为师时日不多，就快死了？也很正常，毕竟一般说出这种台词的角色，都不会活太久。” 陈伶：…… 陈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反倒是师傅笑的更大声了。 “老六，你觉得为师实力如何？” “师傅是九阶半神，是戏神道魁首，还能压制嘲灾，实力自然是世间顶尖。”陈伶如实回答。 “前两者，为师承认，不过压制嘲灾为师确实做不到……这次为师能治住他，也是取巧了。但除嘲灾之外……” 师傅只是略作停顿，便将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开口， “这个时代，还没人是为师的对手。” 这句话一出，陈伶与简长生都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混杂在自然的风中横扫大地……虽然师傅的语气有些刻意，有些轻佻，但这一刻，他们二人都没有丝毫的怀疑。 因为天地，仿佛也是这么认可的。 简长生怔了一会，才从那句话的淡淡威压中回过神来。他表情顿时有些微妙，心说不愧是戏神道魁首，戏还真不少……用最淡定的语气说最装逼的话，这套算是让他给玩明白了。 而反观陈伶，原本还有些悬着心，这次彻底放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师傅都说了，这个时代没有人是他的对手，那他哪还能有什么危险……至于嘲灾，只要自己不轻举妄动，也就不可能跑出来威胁到师傅。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直接出手横扫所有人类界域，抢夺九君，然后直接重启世界？”简长生疑惑问道。 “不一样的。”师傅缓缓开口， “想重启世界，并不是只要收集九君尸体就够了……武力，无法解决一切。” 简长生眼巴巴的想等师傅多解释几句，但师傅似乎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他默默在心里嘀咕几句之后，便不再多问。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红王就是个谜语人，问啥啥不说，就知道吊人胃口，真是把“戏”道精髓给吃透了。 三人就这么在灰界大地上穿行许久，入目之处除了压抑的铅灰色云层，就是荒芜贫瘠的黑色大地。 千篇一律的画面让简长生忍不住连打几个哈欠。 之前从极光界域出来的时候，至少还有破拖拉机坐，这次倒好，要他们纯靠双脚横跨灰界……正当简长生想找几个话题打发时间，一旁的陈伶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那是……” 简长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咋了？什么都没有啊？” “有，那边有铁轨。” 简长生眉头皱紧，往前走了好久，才勉强看到地平线的尽头，一条纤细绵长的黑色线条，正匍匐在大地之上。 “你这是什么鬼视力？那么远都能看得见？”简长生忍不住吐槽。 陈伶没有回答，依旧在仔细的观察着远处的铁轨，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不过这条铁轨……好像是断开的。” 随着三人的接近，那条铁轨在简长生视野中也越发清晰…… 正如陈伶所说，这条铁轨是断开的。 三人在中央站定，他们的左侧是一条钢铁铸就的黑色铁轨，铁轨表面覆盖满各种神秘的符文，像是匍匐在龟裂大地上的黑色长龙，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而在三人的右侧，原本的黑色铁轨已经断开，变成一条由朽木搭建而成的“轨道”，表面只剩下裂开的木纹，像是有人硬生生将之后的所有铁轨转化，从坚硬的钢铁变成木头，而在它们原本的交界处，几节界域列车的车厢已经脱轨，通体焦黑的翻到在地。 “……是无极君？”陈伶喃喃自语。 这个世界上，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材质转化的，也就只有无极君了……看来，无极君在前往红尘界域之前，便将无极界域周围的所有铁轨都转化成木头，导致界域列车根本无法正常通行，切断所有交通。 简长生走到焦黑的界域列车旁边，低头仔细搜寻了一阵，摇头道： “这架列车应该是遇难很久了，外表面都被烧的焦黑，里面也没有活人……” 师傅见此，淡定的开口： “也罢……为师，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陈伶和简长生都是一愣，同时回头看向师傅。 “右边的木头铁轨延伸的，就是无极界域的方向；左边铁轨指向的，应该是天枢界域。”师傅再度开口，“你们，就往左边去吧。” “去天枢界域？”陈伶疑惑问道，“下一个大限将至的九君，在天枢界域吗？” “……为师也不知道。” 师傅无奈摊手，“从红尘界域开始……不，或许从极光界域开始，命运的走向就已经改变了，接下来，为师也无法再预测九君的苏醒顺序。” “命运改变了……”陈伶若有所思， “那为什么是天枢界域，不是无极？” “既然其他界域都派出了裁决代表团前往无极，那里最近应该会陷入动乱，你们两个刚从界域之战脱身，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师傅停顿片刻， “当然，天枢与无极并不远，如果无极君被代表团成功处决，还是需要你们前往无极界域，完成界域送葬。” 陈伶与简长生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明白。” “行，那就到这里了…为师还有事，先走一步。”师傅拂了拂袖摆，就欲离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向陈伶，“东西，还在你这吧？” “哦！还在！” 陈伶将蕴藏着青神道碎片的小花取出，递给师傅，后者接过之后，微微点头： “对了，有空给戏道古藏写写信，你师兄师姐他们都在等你报平安……你随便找个黄昏社的接头点，就会有人帮你送信的。” “好，我回去就写。” 师傅袖摆一拂，虚空帷幕遮蔽他的身形，下一刻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 数千里外。 虚空帷幕再度拉开。 披着戏袍的少年从中踏出，回头望了眼陈伶等人的方向，确认他们已经相隔极远之后，便微微松了口气…… 下一刻，他便轻轻咳嗽起来。 鲜血顺着少年的指缝流淌而下，他的脸色苍白无比……他平静的望着这一幕，淡淡开口： “神道反噬么……” …… …… 这两天一直在外奔波，参加斩神动画的线下观影路演，两天飞了三个地方，三九……不，一九今天实在是没时间，也累的没法更两章了（流泪）……今天线下观影最后一天，容我今天请个假，少更一章，明天就恢复正常更新～ 第745章 混乱前夕 “红王不愧是红王，走的真潇洒啊。” 简长生看着虚空中消失的帘幕，忍不住感慨。 师傅离去之后，铅灰色的云层下，便只剩陈伶与简长生二人，他们屹立在断裂的轨道尽头，大红戏袍与黑色衣摆随风飘舞。 “有时候，我真挺羡慕你的。”简长生转头看向陈伶。 “羡慕什么？” “你有靠山啊！同样是【6】字辈，我还在苦哈哈的到处跑，你直接打入了高层内部，成了红王的亲传弟子……那可是当代无敌啊，整个黄昏社，谁有这待遇？” 陈伶沉默许久，还是开口，“……但我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择我。” “结果已经在这里了，原因还重要吗？”简长生啧了一声，“不过也是……” “也是什么？” “我只不过是个路～人～甲～，哪敢跟您这位主角比啊～” 简长生眼睛一翻，阴阳怪气的开口。 陈伶：…… “我就是贱命～我本就该是你的垫脚石～～～” “……那不是我说的。” “就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 “【嘲】骂的人，你可别算在我头上，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哼。” 简长生看了眼自己攥紧的拳头，“别说，用拳头砸你那张破脸的感觉还真不错……可惜就砸了一拳。” 陈伶懒得跟他扯皮，扭头就沿着黑色的铁轨，往大地尽头走去。 见陈伶走了，还沉醉在那一拳的爽感中的简长生，立刻清醒过来，一路小跑的沿着铁轨另一侧跟上……一红一黑两道身影，沿着铁轨的两侧，并肩前行。 在这灰界里，只有待在陈伶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话说回来，无极君那狗东西什么时候死啊。”简长生回头看向身后，那条延伸向另一个方位的腐朽木头轨道。 “……不知道。” 陈伶停顿片刻，“但应该不是现在。” “但是裁决代表团不是已经去了吗？”简长生思索片刻，“现在无极君就是个球，没有意识，无法攻击，还能有什么变数？” 陈伶没有回答。 他不会未卜先知，自然也不可能提前知道变数来自哪里，他只知道，自己在时代存档中遇见过赢覆，而赢覆说过，他进入时代存档的u盘是无极君楼羽复刻的…… 目前无极君的状态，肯定是没法复刻u盘，所以那件事大概率发生在未来，也就是说，无极君短期内应该不会死，至少在这次裁决代表团的审判中活下来了。 而师傅没有让他们直接去无极界域，多半是因为师傅也察觉到了什么，觉得无极界域会有变数，所以让他们先去天枢界域，避免被波及。 “无极界域……恐怕要大乱了。” 陈伶缓缓开口。 …… 无极界域。 灰霾色的天空下，数十道身影踩着凹凸不平的石砖路面，在无人街道上穿行。 此刻只是傍晚，但在云层遮蔽下已经看不到丝毫光亮，道路两侧的路灯并没有点亮，像是已经失去供电很久……好在裁决代表团准备充足，基本人手一只煤油灯，远远望去像是一支光明溪流，正流淌在这座昏暗的城市。 他们的目光警惕扫过四周，街道上却空空荡荡，没有敌人，没有路人，没有任何声音，像是一座死城。 “看来，供电系统也坏了。” 队列最前方的一位裁决代理人沉声开口，“怪不得无法进行讯息传递……不，负责传递讯息的部门是否还在，都不好说。” “但至少，人都还活着。” 红袖看向那些黑暗中寂静的楼房，她能感受到，有众多目光正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警惕又好奇的打量着这支来外的队伍。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让这些居民如此害怕？” “而且，生活在这种压抑氛围下，他们的精神不会出问题吗……” “这群人里，还混着不少巫神道的拥有者，不过好像并没有恶意，应该不是布兰德那一派系的巫术协会成员。” “不是说布兰德血洗无极，已经快把其他派系杀光了吗？” “巫神道的路径，多如天上繁星，大大小小的派系更是不计其数，岂是几天就能杀完的？多半是杀光了那些高阶的，会有威胁的存在，让他们不成气候。” “怪不得，这些人的阶位都不高……” 就在众人商讨之际，走在最前方的红袖，缓缓停下脚步。 “就到这吧。”红袖平静开口，“再往前，应该就是无极君的教堂……我们该在这里分开了。 所有裁决代行人跟我走，其他人按照来前的分工，迅速分散往各个区域，安抚无极界域平民的情绪，提供后勤保障，并尽快启动‘桥’的搭建……以防意外发生。” “是。” 下一刻，众人便迅速的从街道上散开，原本聚集的光明溪流像是散成漫天星辉，往城市的各个角落分开…… 最终，只剩下五道身影，依旧站在原地。 他们来自不同的界域，却都是各个界域最顶级的战力，除红袖之外，其他人都身上都背着各种奇怪的物品，那是三百多年来，各个界域积累的底蕴。 虽然他们都是八阶，但借助这些底蕴，都能做到短暂的对抗半神级。五人联手，即便是面对一位全盛时期的半神，都能压制。若非如此，其他几大界域也不可能派遣他们作为裁决代行人，击杀无极君。 “走吧……”红袖穿着黑色执法官风衣，径直走向那座耸立的教堂，红发好似火焰在黑暗中飞舞。 从这一刻开始，红袖没有再隐藏自己的气息。 八阶的威压从风衣衣摆轰然爆发，【修罗】魁首的凶煞与凌厉好似飓风，顷刻间横扫城市，而其他四位裁决代行人也紧随其后，同时释放威压！ 在这昏暗死寂的城市中，五人的气息好似烈阳，硬生生撕开了笼罩天空的阴霾，像是一柄来自光明的圣剑，直指无极界域的中心！ 在那里，一座阴云密布的教堂，无声屹立。 第746章 新主人 教堂周围。 众多披着咒文铁甲的骑士，都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制，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他们拔出腰间的长剑，剑锋对准教堂正前方那条道路，双手却在控制不住的颤抖，如临大敌！ 界域之战打响后，布兰德可谓是倾注了巫术协会的所有战力……所以，教堂内已经几乎没有巫师坐镇，只剩下这些铁甲驻守教堂。 这些铁甲的实力不弱，但此刻在那五道恐怖的八阶威压之下，却显得渺小无比。 要知道当年的极光界域，一共只有两位八阶，红尘界域也只有三位。而此刻五位八阶联袂而来，这是足以横扫世间任何一座界域的恐怖战力！ 他们代表的，是整个人类的怒火！ 黑色的执法官风衣拂过大地， 红袖只是扫了眼这些铁甲，便挪开目光，只是凝重的看着那座黑暗中的教堂，似乎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在铁甲们紧张而恐惧的心情下，这五位裁决代行人宛若无人般，迎面走来。 “上！！” 为首的铁甲怒吼一声，身后所有人的铁甲表面都亮起诡异的咒文。 紧接着，他们就像是发了疯的牛群，悍不畏死的往五人撞去，他们的铁甲践踏大地，宛若地震般轰鸣作响！ 红袖身旁，一个穿着竹色长衫的身影，随意的抬手在虚无中一晃。 “——定。” 一个硕大的【定】字，好似被镌刻在虚空之中。 这个字出现的瞬间，除了五位裁决代行人，其他所有物质都被瞬间定格！ 飞扬的尘埃刹那悬停，那些气势汹汹的铁甲，顷刻间变成了一具具雕塑，数不清的寒芒剑锋高举在空中，像是一片凌乱中带着美感的杀戮丛林。 五道身影并肩从这片铁甲丛林中穿行而过，连一丝衣角都不曾被碰到，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路过人间。 “破门。”红袖淡淡开口。 她的另一边，一位身材臃肿的身影，缓缓从腰间拔出一柄寒芒森然的剔骨刀，对着身前凌空一划！ 轰——！！！ 教堂的厚重大门，连带着整面与其连接的墙壁，被瞬间劈开，一道森然刀芒仿佛撕裂空间，连带着门后的华丽长廊，也被劈成狰狞两半。 五位裁决代行人迈步走入其中。 现在的无极界域，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脆弱的空壳，除了最核心的那个存在，其他的都可以无视……但越是往深处走，五人的神情就越发严肃，毕竟他们要杀的是一位九君。 即便他们知道无极君已经无法反抗，但没有人敢轻视他，所有人都将神经绷到最紧。 最终，他们来到了教堂的中央。 黄金铺就的大地，宝石镶嵌的穹顶，入目之处看不到一丝教堂的神圣与高雅，到处都充满了世俗无比的物质……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五位裁决代行人，看到这穷奢极欲的画面，心中也惊讶无比。 但很快，众人的目光就被半空中的那轮水银之月所吸引。 与之前相比，这轮水银之月已经缩水了近半，其表面时不时的荡起涟漪，却没有丝毫的危险气息……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没有了贤者之石，无极君便无法正常活动，现在的他，就是最虚弱的时候。 看到这一幕，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确认发现无极君楼羽。” 红袖沉声开口，“确认不具备意识，不具备反抗能力，不具备威胁属性……准备进行裁决。” 其他四位裁决代行人双眸微眯，四条神道的气息同时爆发！！ 就在这时， 一声轻笑，从琉璃般的拱形窗边传来。 红袖的瞳孔骤然收缩，其余四位裁决代行人的心中也是一震！ 要知道，他们五人都是八阶，但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有人在附近……这说明，来人的阶位，甚至远在他们之上！ 昏暗的光线透过琉璃般的窗户，洒落在黄金地面上，如梦如幻； 在这绚烂的光影间，一个穿着英伦风白色衬衣，套着优雅马甲的身影正坐在教堂第一排的座位上，随意的将微卷的黑色长发撩至耳后。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来的真是不巧……” “这里，已经有新主人了。” …… 灰界。 “不是……这铁轨也太长了吧？走了快一整天了，还没走到天枢界域？？”简长生挠着头，满脸烦躁的开口。 “别忘了，我们从极光界域出来也用了好几天。”陈伶无奈开口， “那还是在坐拖拉机的情况下……” “你可别提那拖拉机了，那玩意还没我跑得快。” “……” 陈伶扫了眼自己眼前飘起的【观众期待值-1】提示，心中倒是没有太急。 回归舞台之后，他的期待值便提升到了25%，而且降低的速度并不快，应该是观众们对他的回归感到开心，所以耐心也多了一些。 就算期待值真的掉下去，陈伶也可以通过进入u盘，继续获取期待值……毕竟距离他上次进入，也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不行了，坐下歇会。” 简长生摆了摆手，一屁股直接坐在了铁轨上，下一刻就像是被烫到，整个人猛的弹起！ “我去，这东西是什么鬼？！” “这铁轨能铺设在灰界里，这么多年没有被灾厄袭击，肯定有特殊之处……你还是不要碰的好。” 陈伶淡定的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在简长生的骂骂咧咧声中，陈伶一只手撑着头，开始打盹…… 没过多久，他的意识便沉入剧院之中。 噔噔噔—— 聚光灯再度从陈伶头上亮起， 陈伶睁开双眼，没有再看台下的观众，而是径直往舞台中央走去。 陈伶不久前才从这里离开，但上次情况特殊，他根本没时间去做别的事情，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也是时候确认一下自己的收获了。 大红戏袍在众目睽睽下，来到中央的屏幕前，在屏幕的角落处，一枚小小的宝箱标志正在闪闪发光…… 陈伶抬起手，指尖轻点其上。 第747章 《玫瑰，礼炮，与盛大登场》 随着一阵慷慨激昂的背景音乐，舞台中央，一张桌子凭空显现。 “果然……演出已经完成了。” 陈伶见此，径直往聚光灯笼罩的桌边走去。 晋升四阶的最后一个演出条件，是“在‘观众’的参与下，完成一场酣畅淋漓的互动表演”，一开始陈伶确实没想明白，如何让观众参与，如何算是互动……但当左轮手枪抵住太阳穴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如何完成了。 还有什么样的表演，能比让“观众”接管身体更具备互动性？以【嘲】的身份杀穿界域之战，怎能不算酣畅淋漓？ 但释放嘲灾的后遗症太严重了……如果没有师傅，如果没有三区陈伶，他早已万劫不复。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复刻第二次了。 陈伶走到书桌边，一张白纸已经摆设其上。 “恭喜你完成剧目：《玫瑰，礼炮，与盛大登场》。” “本剧目观众最高期待值：87%” 随着这几行字的出现，虚空中一张张纸页凭空勾勒，在陈伶眼前汇聚成一本厚厚的剧目。 “《玫瑰，礼炮，与盛大登场》……这名字倒是不错。” 陈伶将手中的剧目翻开，与之前几本一样，其中以第三视角详细的记载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还有一部分与自己无关的内容都被黑线遮挡，无法查阅。 翻到最后一页后，陈伶便将其合拢，走到一旁书架前，缓缓将手中的剧目放到最新的位置。 《无心》，《无人生还》，《余烬落幕时》，《极光，永不消逝》，《红尘猎手》，《玫瑰，礼炮，与盛大登场》……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经历了六个剧目，而看书架上剩余的位置，还有不少。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陈伶叹了口气，目光扫了眼台下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瞳，心中五味杂陈……虽然在简长生看来，他的人生开挂般顺畅无比，令人羡慕，但这背后的折磨与付出，又有谁能知道？ 时刻被监视，时刻要表演，他的人生必须时刻精彩。归根到底，他只是个舞台上供人消遣玩乐的傀儡……一旦他的表演无法满足观众，一切都将万劫不复。其他人的晋升只需要凭借天赋与精神力，但他的晋升除了上述这些之外，还要完成一次次危险而荒谬的演出。 无法完成演出，就无法晋升，陈伶一步步走到今天付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回忆痛楚毫无意义，舞台上的戏子，必须永远前行； 陈伶回到舞台中央…… 是时候，领取自己演出的奖赏了。 “你获得一次指定抽奖权。” “使用后，你可以从本次剧目的所有出场角色中，指定某个角色，随机抽取对方的能力，抽取珍稀技能的概率与本剧目的综合观众期待值有关。” 陈伶提起笔，陷入沉思； 沉思，并非是因为没什么可抽的，而是因为这次能抽的实在太多了……光是半神级，这次就出场了数位： 青神道魁首姚清，红尘君苏知微，无极君楼羽，黄昏社红王，灭世灾厄息灾。 当然，半神以下也有非常多值得抽取的人物，比如浮生绘的第二殿堂，第三殿堂……但抽他们最多能抽到八阶能力，而抽半神，是有抽到九阶能力可能性的，虽然概率极低！ 短暂的思索后，陈伶只给自己留了三个选项：姚清，苏知微，与楼羽。 息灾是灾厄，它的技能陈伶其实兴趣不大，而且它跟【嘲】有私怨，万一真抽到了什么能力，让“观众”们对自己不满，事情可就麻烦了； 师傅抽不了，是因为陈伶不知道他的名字，【戏子无名】只是一个代号。 陈伶足足在桌前沉思了五分钟，才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楼羽。 这三者中，姚清与苏知微都是己方，尤其是苏知微，她最后还是从岁月长河中活下来了……既然如此，抽取她的能力只会导致己方技能重复，暂时没有意义。至于姚清，他的苏绣能力，陈伶其实也没有复刻的必要。 反倒是无极君楼羽，现在乃至未来都会是敌对阵营，如果自己偷了他的能力，或许能够对他进行制衡。 下一刻，那张写着楼羽名字的白纸消失不见…… 十一张纸牌凭空勾勒，无声悬浮在空中。 “两个生活技能，九个特有的君级技能……看命的时候到了。” 陈伶喃喃自语，等到十一张纸牌翻面打乱，他闭上眼睛，随意的点在了其中一张纸牌之上。 随着其他纸牌的消失，最后唯一剩下的那张纸牌，泛起淡淡的银光！ 或许是这次最高期待值很高的缘故，陈伶没有倒霉的抽到生活技能，而是成功抽到九君技能之一……看到这一幕，陈伶彻底松了口气。 九君的技能，每一个都是宝，这波绝对不亏。 随着纸牌翻转，几行信息出现在陈伶眼前： “技能：【材料重塑与材料极限强度】” “归属：《材料学》，第五章。” “人物：楼羽。” 陈伶：…… 果然，这群搞科研的，技能都是一个德行。 随着纸牌化作一道流光钻入身体，陈伶顿时有种知识强行塞进脑子的感觉……足足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次的技能，倒是有点意思。”陈伶眉头微微上扬。 上次他从极光君身上抽到的，是非战斗类的辅助技能，但这次的能力，对他而言却是相当实用的战斗技能。 感谢无极君的馈赠。 就在陈伶准备琢磨一下这个技能的具体应用时，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眉头一皱，立刻将意识脱离剧院，回归现实。 …… 灰界。 正在打盹的陈伶，猛的睁开双眼。 浓郁的杀气在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雾气般翻涌不息……即便是陈伶，在感知到这森然杀意的同时，都汗毛竖立，浑身肌肉紧绷，如临大敌！ 他毫不犹豫的脚踏石块，在一阵爆碎声中急速向后退开，远离数十米后才停下身形…… 他的目光，锁定了杀意浓雾中那缓缓站起的身影。 “这是……领域？” 第748章 被遗忘的领域 陈伶的眉头紧紧皱起。 所谓通神道路，共有十阶，而第一道分水岭，便是四阶。踏入四阶之后，便能将自身的技能外放，影响周围的大片区域……这，就是所谓的“领域”。 而眼下，能够在这个地方释放领域的，应该就只有刚才与他一同打盹的小简了。 “黑桃，你干什么？”陈伶沉声开口。 杀意浓雾中，没有丝毫的回应。 浓雾中，简长生的轮廓仿佛鬼影，模糊不清……他缓慢迈步，朝着陈伶走来，而随着他的前行，一股古老的杀意也从虚无中锁定陈伶！ 这古老的杀意，陈伶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兵道古藏的时候感受过，那是对世间一切生灵的屠戮意志，一种来自尸山血海的绝对压制之力！ 陈伶不是没见过兵神道的其他领域，但没有任何一个领域，像眼前的这座一样，古老而极具压迫感…… 他真想杀我？！ 陈伶瞳孔微微收缩，剔骨刀从袖摆滑落掌间，已然做好了战斗准备。 就在这时，一声闷哼从杀意浓雾中响起，周围的森然气息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简长生脸色煞白，如同大梦初醒般踉跄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陈伶看到这一幕，突然一怔。 “你奶奶的……红心，你都不扶我一下！”简长生咬牙趴在地上，一颗颗汗珠从脸颊滚落，像是精神被透支了一般。 “你要杀我，我还扶你？” “不是……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我就是想试一下领域，结果……感觉有什么东西蹭的一下冒上来，然后就没意识了。” 陈伶若有所思……这次释放嘲灾之后，他在观众席上也看到了后面的全过程，包括简长生莫名的黑眸暴走。他也怀疑过，简长生的身上多半也有些秘密，否则之前简长生从兵道古藏死而复生，根本无法解释。 现在看来，这家伙身上的秘密，也不比自己小多少啊…… 同样说是打盹，自己在剧院里抽新能力，简长生在一旁莫名其妙开启了领域，真是一个也没闲着。 陈伶见此，还是走上前将简长生扶了起来。 “你这领域，只能维持这么几秒钟？” “……好像不是，应该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简长生眉头紧锁，仔细的感知着什么，“奇怪，怎么感觉这个领域，跟其他【修罗】路径的领域不太一样？” “不一样就对了。”陈伶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怪物，总是特殊的……你我都是。” “？你骂谁是怪物？”简长生冷哼一声， “我跟你这个灭世可不一样，老子是正常人！” 简长生对之前的几次黑眸失控，似乎并不知情，也没察觉到自己跟其他人的区别，在他的视角里，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倒霉蛋。 陈伶：…… “对对对，你是正常人。”陈伶敷衍道。 “不对啊……你身上的气息，好像也是四阶了。”简长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的看着陈伶，“你的领域呢？快掏出来我看看。” 陈伶愣在原地。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茫然的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对啊， 我领域呢？？？ 按理说进阶之后，新的技能都会自然的出现在脑海里，【无相】，【猩红戏法】，【织命】都是如此……但这次，陈伶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领域的信息。 “等等，你的领域，是怎么用出来的？” “什么怎么用出来的……就是感觉到它，然后就想试试，然后就用出来了啊。”简长生挠头说道，“虽然第一次用不太会，但用了一次之后，我好像明白它的正确用法了。” “……” “所以，你领域呢？” “……不知道。”陈伶停顿片刻，茫然开口，“我能感觉到我的体内多了些什么，但……但我好像忘了该怎么用了。” “？？？不是，这也能忘？？” 简长生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那岂不是说……现在我掌握了领域，但你没有，我能暴打你了？！” “那你想多了。” 陈伶淡定的开口，他一只手放在腰间，握住左轮手枪的枪柄，一缕兵神道的气息无声散发而出， “毕竟，就算忘了一个领域，我也还有一个……你想试试吗？” “……妈的，怪物。” 简长生啧了一声，还是扼杀了现在暴打陈伶的想法。 经过这个插曲，两人自然也没有再打盹的兴致，继续沿着铁轨往天枢界域的方向走去……而陈伶，则始终心不在焉。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晋升了四阶，却没有关于领域介绍的信息？ 突然间，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 “黑桃，我最近有发疯吗？” “？？？你觉得自己还不够疯是吗？” “不是【嘲】灾……是另一种，就是突然精神混乱，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还会有技能失控的那种。” “……”简长生想说陈伶有病，但还是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莫非，问题出在这里？” 陈伶自己虽然不记得，但他知道，自己每次晋升后，都会有短暂的精神混乱……而混乱恢复正常之后，他便会顺利晋升，同时掌握对应阶位的技能信息。 但这次晋升的过程中，他是处在被观众取代的状态，也根本没有出现精神混乱。 这次“观众”顶号，把自己的领域信息给顶没了？？ 陈伶隐约觉得，问题就出在这里，他明明能感知到自己体内有某种强大而神秘的领域，但就是不知该如何使用，也不知能力是什么……就像是明知道自家地库里有一个超级宝库，却把密码给忘了！ 陈伶心中郁闷无比。 他一边沿着铁轨前进，袖中的双手一边装模作样的划来划去，试图找到开启自己领域的方法……但他的周围，却没出现任何异样。 陈伶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眼眸中满是不甘， “还有什么办法……能再疯一次吗？” 第749章 来电 （上一章抽取能力《材料力学与材料极限强度》已修正为《材料重塑与材料极限强度》）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陈伶与简长生都沿着铁轨徒步前行。 而在这个过程中，陈伶始终没有放弃以各种奇怪的方式，催动自己的领域……虽然他忘了进入宝库的密码，但随机蒙一蒙，也许还是有可能蒙对的。但坏消息是，他的运气并没有那么好。 简长生一边走，一边哈欠连天，这一天一夜的徒步已经让他无聊至极，他余光看到远处另一个方向的铁轨延伸而来，逐渐与他们沿着前行的铁轨重叠，交汇成一个“人”字， 简长生微微一愣： “那边……好像又有一条轨道也汇聚过来了？” “应该是其他界域连向天枢界域的轨道。”陈伶见此，淡定的回答，“听说这界域列车的材料极为珍稀，为了节省资源，很多段的轨道线路都是重叠的，这并不奇怪。” “那是不是说，我们离天枢界域已经不远了？” “我怎么知道。” 【观众期待值-1】 【当前期待值：22%】 陈伶余光扫过两行提示，目光又看向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的铁轨，心中有些纠结。 现在的期待值已经不健康，如果掉到20%以下会很麻烦，而与天枢界域的实际距离又不清楚……斟酌之后，陈伶觉得自己还是稳妥些比较好。 “我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陈伶看了眼四周，径直往一处怪石滩走去。 “我早就想休息了。”简长生揉了揉眼睛，立刻同意道，“这破地方，哪里都一个样，走的人眼睛都快花了……” 陈伶来到怪石滩中央，确认周围没有危险之后，便席地坐下。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u盘。 “不是，你又来？！” 正打算闭眼睡会的简长生看到这一幕，顿时吓的一激灵，“一会你要是碎了，我一个人可没法救你！” 简长生清楚的记得，上次在灰界的时候陈伶动用时代存档，然后在众人面前炸成碎片的模样，此刻见陈伶又掏出这要命的东西，顿时有些惊恐。 “放心，这次不会的。”陈伶淡定回答。 “……真的？” “真的。” 陈伶一边说着，一边在简长生狐疑的目光中，将u盘缓缓插入身前大地。 一行行深绿色的代码，浮现在陈伶眼前： 【编号】 【读取中……】 【读取完成】 …… 陈伶再度睁开眼眸。 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阴雨绵绵的天空，而在这天空之下，一张清冷的面容正疑惑的看着自己。 “你……回来了？”苏知微不确定的开口。 陈伶回过神来，环顾四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前一秒你还在跟我说，期待在下一个时代相遇……然后一眨眼，感觉你的气息就变了。”苏知微停顿片刻，“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 对陈伶而言，三阶晋升四阶是个漫长的过程，但在苏知微眼中，却只是弹指一挥间罢了，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嗯……回来了。” “所以，你在那个时代见到我了吗？” 苏知微的眼眸中满是期待与好奇。 “……见到了。”陈伶的眼中满是无奈，“但是，没机会说上话。” 苏知微见此，似乎有些失望。与此同时，远处姚清的声音便隐约响起，其他两个身影似乎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伶与苏知微对视一眼，便原路返回。 “奶奶！你感觉怎么样？” 姚清搀扶着那苍老身影，缓缓从床上坐直身子，眼眸中满是担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肺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肖春萍到底是年纪大了，精神力透支之后，面色憔悴而苍白，看的姚清焦急无比。 “乖孙，奶奶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肖春萍一边摸着姚清的头，一边从嘴角挤出笑容。 紧接着，肖春萍看到陈伶从远处走来，似乎也察觉到他的阶位变化，眼眸中满是诧异： “陈伶小友，这才多久不见，竟然进步如此之快……真是天赋异禀啊。” 陈伶微微一笑，没有做出解释，只是帮她又检查了一遍身体。 “确实没有大碍，但身体透支的比较严重，至少得卧床休养几个月。” “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肖春萍笑着摇了摇头，“要是年轻时候，就凭那个小子……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陈伶的目光，随后落在隔壁的病床上。 只见杨宵双手撑着身子，也已经坐到床边，一只手扶着额头似乎还在头疼，但到底是年轻人，缓了一会便恢复正常。 陈伶径直走上前： “感觉怎么样？” “像是连续做了三天三夜的实验没合眼……不过，我感觉磁场跟我的联系，似乎越发紧密了。” 杨宵闭眼感知了一会，像是提前预知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床边的手机。 一秒后，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条来电提醒无声抖动。 已经能感知到通讯信息的传递了么……陈伶看到这一幕，心中惊讶无比。 杨宵看了眼来电人，先是一愣，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其接通放在耳边： “……喂？” “……” “嗯……对，没回去，中途发生了一些意外。” “……” “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杨宵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惊讶，半晌后，表情微妙的看着陈伶…… 他将电话递了过去。 “找你的。” “找我？”陈伶一愣，“谁？” “陆循。” 听到这个名字，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陆循，天体物理学博士，也是赤星碎片勘探行动的发起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连接九君的枢纽，是勘探队的核心人物。 理论上来说，自己没有跟勘探队一起回去，确实会让团队其他人起疑，而且被自己打晕掉包的原向导，也隐瞒不了多久……从一开始，陈伶就做好了被怀疑的准备，反正他用的也是假脸，也根本不会被追踪。 但现在，陈伶有些不解……陆循，是怎么知道自己跟杨宵在一起的？ 陈伶的思绪飞速运转，片刻后，他还是接过手机。 “喂？” “你好，我是陆循。” 第750章 肖老的礼物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陈伶直接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电话那边，陆循的声音停顿片刻， “其实，我不知道你的位置……不过在勘探队的时候，我看你对杨宵尤其照顾，再加上研究所那边跟我说杨宵根本没回去，而是失踪了，我就想着你俩会不会在一起……所以，就打个电话碰碰运气。” “……” 陆循的观察，要比陈伶想的敏锐的多，不过自己的行踪被找到，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大事，如果陆循他们真想对自己不利，他随时可以消失在茫茫人海。 “找我什么事？” “陈导……嗯，因为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姑且还是称呼您为陈导。”陆循斟酌着开口，“请您相信，我没有恶意……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能见一面。” 陈伶的眉头微微上扬，“我来路不明，你就不怕我是什么歹人？” “陈导说笑了，如果您对我们有想法，恐怕我们一个也走不出神农架……而且当时若非您出手杀了那些怪物，我们也早就死了。” 陈伶听到这，陷入沉思。 说实话，他对九君本身就有兴趣，既然能够进入时代存档，自然是得尽可能多的与九君接触，看能不能得知一些与另一个时代有关的消息……而陆循本身就是召集九君的人，身份特殊，能够与他见面，自然是好事。 他没有迟疑太久，便爽快应道： “好，你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 “如果可以的话，您来找我吧。”陆循停顿片刻，“我现在的处境有些特殊，没法轻易离开……实在抱歉。” 紧接着，电话那头给了一串地址，陈伶在心中暗自记下。 “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您来的时候，最好能避开监控和其他人的注意，相信对您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 对陈伶来说，这当然不难，甚至就算陆循不提，他也会这么做的……毕竟现代社会到处都是“眼睛”，以陈伶的身份，肯定得小心为上。 但越听，陈伶心中越发疑惑，他忍不住问道： “你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说来话长……等您到了，我们详谈。” “……好。” 挂断电话，杨宵便忍不住询问起来。 陈伶将对话的内容简要说了一遍，杨宵的眉头顿时紧皱…… “老陆那边出事了？怎么会这样……” “这通电话，也是用公共电话拨来的。”陈伶感知了一些通讯信息，便沉声开口，“看来，与其说这是一份邀请，不如说是一次求助。” “我跟你一起去。”杨宵毫不犹豫的说道，“老陆是我多年的好友，他遇到危险，我不能坐视不理……” 陈伶并没有拒绝，毕竟他跟陆循不熟，有杨宵在，也算有人能替自己说话，毕竟自己又是保护苏知微，又是跟帝神道势力斗智斗勇的，他自己说出来陆循未必能信。 “我也一起去。”苏知微从一旁走来。 听到这句话，旁边正在照顾奶奶的姚清耳朵一竖，眼巴巴的看向这里，似乎想开口挽留一下苏知微，但纠结许久，还是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苏博士，你还是留下吧。” “为什么？” “你是赢覆的第一目标，一旦暴露在外，就会引来无休止的追杀……现在‘猎人’已经被解决，你也彻底摆脱了他们的视线，是安全的，没必要再回到公众视野冒险。” 苏知微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点点头： “好吧……你说的对，现在我跟你们一起行动，只会给你们带来更大的风险。” 苏知微到底是逻辑至上，虽然她不怕危险，但跟陈伶等人添麻烦这种事她肯定是不愿意的，正如陈伶所说，现在她安心躲在一个地方，不要随意抛头露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给你留个电话，后面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苏知微掏出手机。 “没问题。” 其实陈伶让苏知微留下，还有两层考虑。第一，如果苏知微留下，那肖春萍就能保护她，这位可是六阶的高手，在这个时代已经相当罕见，苏知微留下绝对比跟着自己更安全。至于第二…… 陈伶深深的看了眼远处满眼激动的姚清，心中长叹一口气。 姚清和苏知微的未来，陈伶是知道的，这对有情人会经历太多的苦难与波折，至少在这个还算安稳的时代，让他们多相处一会吧……也算是给他们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陈伶和杨宵收拾了一番，便与姚清等人道别。 “陈伶小友。” 肖春萍在姚清的搀扶下，缓步走来。 陈伶疑惑的回头望去，便看到肖春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份手写的名册，递到陈伶手里。 “这是……” “陈伶小友，这东西你收着吧。”肖春萍满是皱纹的脸上，勾起一抹慈祥的笑容， “我啊，年纪大了，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在这个圈子里，我还是有些人脉的。 这份名册，是之前我参加几次非遗文化交流会的时候，结实的朋友名册，他们与我一样特殊……这上面，标注了他们大致居住的城市和联系号码，如果你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直接打给他们。 只要报上我的名字，他们会卖你一个面子，出手相助的。” 陈伶看着手中这份名册，眼眸中满是惊讶……他万没想到，临走之前，还能拿到这么一份礼物。 这哪里是什么名册……这完全就是个现代的随机召唤指南啊！ “多谢前辈！！”陈伶郑重的将名册收好，深深鞠躬。 再度道别之后，陈伶与杨宵便穿过博物馆的废墟，径直走到路边。 陈伶挥手拦下一辆车，然后熟练的开门，转账，请人下车，然后一脚油门踩到底，在车主的一脸懵逼中轰鸣离去！ 杨宵对于陈伶的行径，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十分自然的坐在副驾系上安全带，透过窗户看向博物馆的方向： “博物馆已经毁了……他们还能待在这吗？” “刚才听他们说，他们在郊区那边还有个房子，会去那里修养一阵。” “那还行。” 陈伶一边开着车，一边突然开口： “所以，这个陆循……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 …… 7月27日下午两点半，三九会在杭州城西银泰西西弗书店，进行线下签售（一楼小中庭），大家在附近的有空可以来玩一玩～报名方式请见三九wb～ 第751章 倒反天罡 “老陆啊……” 杨宵沉吟片刻，“我跟老陆，是几年前在墨尔本一个科技论坛上认识的，当时我在领域内还没什么存在感，他却已经是国内天体物理学的几位权威之一，他在宇宙微波和高能天体物理方面，甚至走在了世界前沿。 不过，他为人却相当谦和稳重，再加上非常聪明，对不少学科领域都有所了解，所以跟几乎所有人都能聊得来……算是当时我们那批交流队伍的话事人。 我平时是那种不太擅长社交，也不怎么主动说话的类型，但是他总能很自然的引导话题……因为他跟我年纪相仿，再加上老家都在川渝，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 回国之后，每年过年回家我们都会聚一聚，聊聊最近的成果，吐槽一下国内的科研大环境。他也带我去过好几次他的天文观测中心，看过几次星星。” 听到这，陈伶微微点头。 聪明，权威，谦和……这些倒是跟陈伶的预期差不多，而且陆循跟杨宵和苏知微的区别在于，他的社交能力很强，和谁都能聊到一起去……通常，这意味着陆循自身的情商很高，能够向下兼容，这个属性对科研人员而言还是相当罕见的。 “嗯……还有一点。”杨宵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他这个人……有点……怎么说呢？有点文青气质。” “……文青气质？” “就是，他会用一种感性的态度，看待客观的物理规律……比如，他会在观测星空时流泪。甚至会在宇宙中某颗观测了很久的恒星熄灭时，给它写一篇悼词，或者是一首诗。他对待星空的感情，有时候比对人更加热烈。” 陈伶眉头微微上扬。这一点，他确实没想到…… 按理说，科研的本质就是以客观的科学逻辑解释世界，但像陆循这样，将感性与理性交织在一起的，他还从未听闻过。杨宵的描述，成功勾起了他心中的好奇。 “我们该怎么去跟老陆汇合？”杨宵转头问道。 “开车去就行，沪上在姑苏隔壁，我看了下车程，一个小时就能到。” “……沪上？” “怎么了？” “我记得，老陆的天文观测中心在安吉……他怎么会在沪上呢？” “沪上也好，去安吉还得坐高铁，我的时间可不多。”陈伶一脚油门踩到底，轰鸣声便紧接着响起，车辆沿着道路急速飞驰。 陈伶拐……不，买来的这辆，是一台奔驰e级的轿跑，开启运动模式后动力也是相当强劲，再加上周围的监控失灵，就像是一匹脱缰野马般放飞自我。 就在陈伶风驰电掣之际，一个身影突然从马路边上走出，一只手拿着手机像是在打电话，另一只手直接伸出，要拦停车辆。 “小心！”杨宵见此，当即惊呼。 陈伶的反应极快，很远就发现了这人，提前刹车，最终稳稳的停在他面前。 杨宵抓着车门把手，也是被吓得不轻，他皱眉盯着那人，罕见的愠怒开口，“他想干嘛？找死吗？” 陈伶没有说话，他同样皱眉打量着拦车之人，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眸微微眯起…… 那是个穿着冲锋衣，脖子上挂着一只单反相机的年轻人，鼻梁上戴着一副墨镜，看起来十分前卫。对于拦停车辆这件事，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歉意，而是径直走到驾驶位旁边，用手敲了敲玻璃。 车窗缓缓摇下。 那人一边歪头夹着电话，另一只手伸到斜挎包里，直接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钞票，拍到陈伶的胸口。 “这里是三万，这车我征用一天。” 陈伶：？？？ 【观众期待值+2】 陈伶看着散落在自己身上的三万钞票，一时间愣在原地。 一旁的杨宵也愣住了，紧接着，他的表情就微妙起来，嘴角止不住的抽搐……向来都是陈伶出手拐别人的车，谁能想到，他被别人拐的一天？ “怎么？嫌少？”年轻人啧了一声，“支付宝打开，我再给你扫两万……” 陈伶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认真说道： “这车我一百万买的，你给我开走不还了怎么办？” “……别逗了，你这就是个奔驰e，撑死了七十多万。我给你五万，就开一天，你已经很赚了！”年轻人一副你骗鬼的表情。 “真的，我也是刚买。” “你……” 年轻人正欲再说些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声音，他顿时拿起手机不耐烦的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那归根到底，不还是你们监视不利？七八个人，连个天天蹲实验室的博士都看不住，现在还要我来给你们擦屁股……我人还在休假呢，这次你们得加钱！” 听到这，杨宵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下意识的看向陈伶，心说不会这么巧吧……而陈伶则像是早有猜测，神情平静无比。 年轻人回完话，便重新夹着手机，再度对陈伶开口： “算了……这样吧，我再给你转六十万过去，你这车我买了。” 杨宵：…… 不是，现在人都这么有钱吗？买车都不去4s店了，都流行直接在大街上自助？！ “这……好吧。”这次陈伶一口应下。 给年轻人报了串卡号后，很快便是六十万到账，陈伶也不拖沓，直接下车把位置让出来……他站在一旁，伸手拍了拍车身，长叹一口气，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没有人注意到，一抹微弱的光辉从他掌心闪过。 “放心，我交通工具准备好了，一个小时内肯定到……” 年轻人压根没注意这边，他一边回着电话，一边钻进驾驶座，下一刻轰鸣的油门声响起。 车辆沿着道路飞驰而去。 杨宵与陈伶，孤零零的站在路边，看着尘埃飞扬而起，前者忍不住问道： “他也是冲着老陆去的吗？” “大概率是的。”陈伶点点头，“那通电话是从沪上来的，地点距离陆循用公共电话打过来的地方不远…… 而且，他的身上也有神道的气息。” 第752章 重塑 “那岂不是说，老陆那边很危险？”杨宵皱眉道，“那我们还放他走吗？” “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贸然出手，并不理智……而且你没听到吗，他的身后，还有其他人在盯着陆循。” “那至少不该把车给他吧？他去的比我们快怎么办？” “我们不把车给他，他还会去买后面的车，更何况……” 陈伶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目光看向后面驶来的车辆，淡定开口， “他开着这辆车，绝对不可能比我们快。” …… “行了，我先挂了，到地方联系你。” 年轻人一边开着车，一边挂断电话，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道路上，油门已经狠狠踩到底。 但令他奇怪的是，即便如此，车速依然没能提上去，最高也不过一百五十码……他皱眉用力又踩了几下，发动机盖下面却传来几声异响。 “不应该啊……这车看着也是新款，应该没跑多久……奔驰已经这么拉了吗？” 年轻人嘀咕了几句。 他有些后悔自己选了这辆车，但毕竟花了六十五万，半途把它抛下肯定是舍不得，他还没有财大气粗到这个地步……好在眼下这个速度倒也够了，一会进城之后，根本跑不了这么快。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还是乐观了。 五公里后，原本的一百五十码极限速度，就衰减到了一百三，又过了五公里，就只剩下一百码了…… 年轻人一脸懵逼，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开，车速却越来越慢，甚至整个车身都在发出吱噶声，像是快要散架了一般。 不应该啊！ 没道理啊！！ 年轻人是又急又气，再加上身后传来的阵阵喇叭声，让他烦躁无比……到最后，甚至骑着电动三轮卖橘子的老太，都能跟他速度持平。 老太看这车速度这么慢，迟疑片刻，从身后掏出了一只新鲜饱满的大橘子，敲了敲车窗： “老板，来点橘子嘞？” “……” 年轻人正欲骂些什么，下一刻，一阵巨响从身下传来。 突突突突—— 滚滚黑烟从车前盖下翻涌，即便他已经将油门踩到底，车辆还是在他绝望的目光中缓缓停在路中间…… “这车究竟是什么鬼？！”年轻人忍不住了，他破口大骂一声，便解开安全带，要去拉开车门。 可随着他一碰门把手，整个驾驶室的车门便直接脱落，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这就像是某种信号，下一刻，轮胎，车底，车前后的外包围结构，甚至连雨刮器都散架摔落，各种各样的零件爆了一地！ “诶你看，那边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我看着那车一下就散架了……是拍电影的道具吗？” “……” 与此同时，周围的路人也纷纷停下，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这一幕疯狂拍摄，还一边捂嘴笑着什么。 仅剩的车框架内，年轻人看着一地的破烂，一副见鬼的表情。 这一刻，就算他再迟钝，也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他忍不住拔出方向盘，狠狠砸在地上，瞬间像是饼干般被摔的粉碎！ “我去你妈的！！” …… 与此同时。 一辆崭新汽车的副驾上，杨宵正在无聊的刷着手机。 随着一条来自附近的潜力视频推送到他眼前，杨宵的表情突然古怪起来……他看着滑稽bgm中满地零件的车框架，还有车上那一脸懵逼的熟悉身影，忍不住扭头看了眼淡定开车的陈伶。 “……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伶微微一笑，“一点小手段罢了。” 从楼羽身上抽到的【材料重塑与材料极限强度】，比陈伶预想的还要强大，而刚才他在拍那辆车的时候，就已经无声的改变了汽车内零件的材料极限强度。 所谓材料极限强度，便是材料在承受载荷时可以承受的最大应力。它是一个阈值，这个值越大，那材料就越坚韧，而越小，就越容易损毁……当然，陈伶现在对这个阈值的操控是有限的，但即便如此，破坏一辆普通的轿车还是简简单单。 “这么一来，就拖延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杨宵忍不住感慨，“差距拉开了。” “二十分钟？” 陈伶眉头一挑，“……那可不止。” 话音落下，陈伶确认前后没有其他车辆后，便将手缓缓伸出窗外，手掌贴在上方的车门框上…… 丝丝缕缕的电光，沿着车身急速游走，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陈伶掌间涌入车中！ “重塑。”陈伶淡淡开口。 下一刻，整个车辆的外形都开始变化，从一开始的普通家用轿车外壳，便成低趴的流线型外观，将风阻降到最低，与此同时，银色的车漆也被转化为火红色！ 原本的发动机，在陈伶的技能下被不断加强，材料极限强度迅速攀升，突破极限后，竟然发出不亚于任何一辆世界级跑车引擎的轰鸣！ 短短数秒之内，一辆普通的大众，就变成了一台能够打破极限记录的超级跑车！ 【观众期待值+3】 杨宵错愕的看着这一切，恐怖的推背感将其压在座椅上，心跳都随着速度的飙升不断加快，他紧紧的攥着把手，忍不住开口： “你这是……变形金刚？！” “杨宵博士，今时不同往日了。”陈伶感受着这个能力带来的风驰电掣，微微一笑道，“从今往后，我也不需要再挤地铁了。” “？？？” 杨宵不知道陈伶第一次回归的遭遇，也理解不了陈伶的脑回路，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紧张，他纠结了许久后，还是放弃劝陈伶开慢点…… 他默默的闭上双眼，选择听天由命。 嗡——！！ 一道红色闪电掠过道路，笔直的往远处霓虹闪烁的城市靠近。 …… 沪上。 人流涌动的十字路口，一个身影正倚靠在路灯下，任凭周围的行人来往穿梭，却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凝视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下一刻，一阵震动从怀中响起，他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 “……” “找到陆博士的行踪了？他在哪里？” 第753章 追踪陆循 “浦西？怎么会在那？二十分钟前，不是还在浦东那边吗？” “……” “他身上没有现金，交易卡也都被我们监管，主流交通工具的监控也没发现他的身影……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来回在浦东和浦西转移的？” “……” “好，我知道了……让他们盯紧，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人影便径直往身后的一座大楼走去，与此同时，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他穿过写字楼的大堂，径直走入电梯，随着一张卡片贴上仪器，电梯立刻向高层升起……红色的楼层指示灯不断跳转，通过透明的圆幕形玻璃，霓虹闪烁的都市正向他脚下坠落。 数十秒后，电梯门打开，一个硕大的顶层停机坪映入眼帘。 嗡嗡嗡—— 轰鸣的桨翼声自远处传来，一架黑色直升机从夜空下靠近，他顶着呼啸的夜风向前走去，衣摆猎猎作响。 直升机在大楼中央短暂悬停，他一把拉开舱门，钻入其中。 “主任，什么情况？”一个身影递上耳机，同时顶着风声问道。 “陆循应该是掌握了某种能够快速移动的能力，始终在浦东与浦西间来回转移。”主任沉声开口，“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居然让他自己跑出来了？！” “这真不能怪我啊主任……在这之前，陆博士一直是很配合的，没人想过他会中途离开……而且，实验室的警报一个都没被触发，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褚博士呢？” “他还在实验室待命。” “……陆循明明有快速移动的能力，却始终没有离开沪上，而且一路上故意留下线索，把我们牵着鼻子走……他究竟想做什么？” “主任，要不要联系那位大师？” “不，上面规定了，若非必要情况，尽量避免让大师出手……我已经请了三位‘黑手’回归，要是这样还抓不住他，再去请那位大师吧。” “是。” 直升机在夜色中飞驰，穿过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与黑暗中缎带般无声流淌的江流，笔直的往某处靠近。 …… “哇！妈妈你看！法拉利！” 十字路口，一位男孩指着为首的那辆红色跑车，激动的开口。 “你要认真的读书，只有这样以后才能买得起这辆车，知道吗？”妇人有些羡慕的扫了眼轰鸣的车辆，然后一边牵着孩子的手，一边絮絮叨叨的走过马路。 陈伶面无表情的转动方向盘，往一旁的地下车库驶去。 “我们快到了？” “嗯，就在对面的街上。” “那我们下地库干嘛？” “这个外观太显眼，既然进了城，就得伪装一下。” 陈伶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开到地下车库的无人位置，将所有监控黑掉之后，伸手再度拍了拍车外壳。 丝丝缕缕的电流闪过，原本的红色跑车，眨眼间便成了一辆不起眼的家庭轿车，沿着地库的另一个出口，缓缓驶回地表。 陈伶将车辆停靠在路边，两人接连下车后，看向身旁的霓虹大楼。 大楼的电梯旁，列着这栋楼上所有的商户，陈伶扫了一眼后，指尖点了点最顶层的露天咖啡馆。 “地址就是这……怎么又是咖啡馆？你们科学家，都这么喜欢在咖啡馆接头吗？” “咖啡怎么了，熬夜盯实验的时候，都得靠这东西续命……对了，什么叫‘都’？还有谁喜欢在咖啡馆接头？” “……没什么，先上去吧。” 两人走进电梯，陈伶直接按下了最顶层的按钮，电梯在一阵老旧的吱噶声中，缓缓上升…… 就在这时，杨宵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约着见面，老陆有跟你说时间吗？” “没有……他只说了地址。” “那万一我们到了，结果他不在怎么办？” 陈伶停顿片刻，扫了眼不断跳跃的楼层指示灯， “他说……等我们到了，他自然会来。” 叮咚—— 随着电梯停稳，在一阵提示音中，电梯门缓慢打开…… …… 叮咚—— “一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十余道身影从中快步走出，主任目光扫过四周，很快便锁定了繁华商圈中的一间茶馆。 此时的茶馆周围，众多穿着便衣的身影，正有意无意的盯着茶馆的周围，看到这十几个人抵达，立刻便有人匆忙跑上来。 “现在什么情况？” “主任，已经确定陆博士就在里面了。”那人笃定的开口，“我们的人已经混进去勘查过，亲眼看到陆博士坐在包厢里喝茶……” “什么时候？” “十五分钟前一次，五分钟前一次，而且这期间没有任何人出入茶馆。” 主任微微点头，“终于抓住他了……对了，这茶馆什么来头？” “就是个普通茶馆，不过我们调查了一下，陆博士每次来上海出差，都会来这里喝茶，也在这里充过卡，算是熟客。” “好，一会直接冲进去拿人。‘黑手’呢？” “已经有两位到场了，不过【摄影师】迟迟没到，说是汽车在路上散架了……” “汽车在路上散架？？” 主任一愣，但随即他就摇了摇头，“算了，不等他了……组织人手，现在就动手！” “是！” 在主任的命令下，周围潜藏的众多便衣纷纷起身，一起往茶馆的所有门窗包围而去，而在人群中，还有两道身影尤为突出。 一个是穿着白色卫衣，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一个是身材高大，背着一只昂贵登山包的白人男子。两人对视一眼后，金发女人走向后门，而白人男子则推开其他便衣身影，笔直的往正门走去。 两人的手掌按在茶馆的大门表面，深吸一口气后，用力推开！ …… 皑皑水汽从茶盏内蒸腾飘起。 原木风格的包厢内，陆循轻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将其缓缓放回桌面…… “到了么……” 他呢喃一声，从座位上站起，一步步走到窗边。 他抬头望去，窗外是闪烁的霓虹城市，与沉寂的漆黑夜色……而此刻，在那双深沉的眼眸倒影中，一座无垠的繁星大海，光华璀璨！ 第754章 星系潮汐 越是繁华的城市，越是看不到星空。 霓虹的光辉会驱散月光，厚重的尾气会遮蔽繁星……在这座无人会抬头寻找星星的城市里，唯有那双眸子，饱含着星辰大海。 砰——！ 一阵沉闷的巨响从包厢外传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混乱的惊呼声……众多的脚步在走廊外践踏，笔直的朝这个方向跑来！ 包厢内， 陆循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听到这动静般，依然静静的站在窗前，仰望星空。 星空在他的眼中流转，无穷无尽的天体在他的瞳孔中，像是都活过来一般，不断的闪烁，仿佛在回应他的目光！ 陆循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抬起，像是拥抱什么…… 一阵呢喃声响起： “……接我。” 星空中，一座星系无声旋转，冥冥中仿佛有某种力量跨越时空，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拉住陆循的衣摆。 于是，陆循开始消融； 他的身躯化作繁星点点，融化在空气中，从他身上散落的星光尘埃就像是一颗颗缩小到极致的恒星，与那宇宙中的星系彼此交融， 然后像是被无形之力吸引，无视了墙壁与窗户的遮挡，拖拽入夜空之中。 这是一场他与星空的圆舞曲。 随着最后一缕星光飘出窗外，包厢的大门被用力撞开，那背着登山包的白人男子冲入房中，正欲出手，屋内却空空荡荡。 他当场愣在原地。 主任带着其他人紧接着冲入，看到这一幕后，当即暴跳如雷！ “人呢？！！不是说他就在这吗？！现在人呢！！” “不是……主任，这……刚刚明明……” 年轻女子从门外走进来，目光看到热气腾腾的茶盏，伸手摸了下杯壁，“茶还是热的，距离他离开，应该不超过两分钟……” 主任眉头一挑，“李小姐还会侦查？” “我看过八百集的柯南。” “……” “这样是抓不住他的。” 白人男子嗅了嗅屋内的气息，用蹩脚的中文沉声道，“他已经掌握了某种能力，虽然跟神道不太一样，但气息已经达到二阶的程度…… 他的能力，能够让他无形之间跨越很长的距离，如果你们没有能精准定位他的路径，或者封印住他技能的办法，再这么找下去也是徒劳。” 听到这，主任的拳头越攥越紧。 他看着空荡的包厢，眼眸中精芒闪烁，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去联系孟大师吧……让他帮忙算一下陆循的行动轨迹。无论如何，天亮之前要把他带回实验室。” “是。” …… 露天咖啡馆。 随着电梯门打开，陈伶眼前便出现一片天台花园。 鹅卵石道路向前延伸，浓郁的绿植被精心放置在两侧，各种颜色彼此映衬，再往后便是一座极简风格的咖啡柜台，与能够俯瞰大半街区的观景区。 “沪上的咖啡馆，确实小资。” 陈伶扫了周围一眼，没看到陆循的身影，便径直往最近的一张观景咖啡桌走去。 两人在座位上坐下，一旁的服务员便递来一份精致的菜单，杨宵翻了几页之后，发现看不懂上面的极简配图与抽象名称，索性直接问道： “你们这，有带气泡的美式吗？” “好的，一杯【牛马气泡水】，这位先生呢？” “……”陈伶摆摆手，“算了，我不喝了。” “好，二位请稍等。” 服务员转身离开。 杨宵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除了他们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客人，忍不住问道：“老陆说的地方，真是这里？” “不会错的。”陈伶笃定的开口，“接下来，就看他什么时候出现了。” 杨宵还欲说些什么，突然对面的陈伶眉头一皱，目光锁定了身旁的某处虚无。 漆黑的夜空下，漫天繁星的光辉乍然明亮一瞬，这光芒穿透了云层的一角，照射到这座露天咖啡馆中……下一刻，一道身影从漫天星光中凝聚而出。 那是个与杨宵同龄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衬衫，双臂的袖口撸起至小臂，一步从楼外的高空，踏上天台的边缘。 “老陆？！”看到这一幕，杨宵惊讶无比。 他万万没想到，陆循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他的印象里，陆循还是那个普通人，应该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对身上发生的一切感到迷茫才对。 但仔细一想，距离赤星碎片的勘探已经过去好几天，自己和苏知微都已经掌握了一部分理论力量，陆循那么聪明，现在拥有能力也不奇怪。 陈伶心中也十分惊讶，他感知着陆循身上的气息，与身上逐渐散去的星光，在心中喃喃自语： “这就是《天体物理学》的力量么……” “陈导，杨宵，久等了。”陆循走到咖啡桌旁坐下，微微一笑，“你们想喝什么，我来请……我跟这里的老板很熟，可以直接赊账。” “喝的我已经点了。”杨宵忍不住问道，“老陆，刚才你那是什么？” “那个？” 陆循沉思片刻，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跟二人解释，“从术语上说，那叫星系潮汐，宇宙中当两个星系距离较近时就会引发强大的潮汐力，我可以将自身化作星系，借用宇宙中其他星系的潮汐力进行移动……”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了？” “我也是昨晚才学会的……” 陆循认真看着杨宵的眼睛，“杨宵，你也发现自己的特殊之处了……对吗？” 杨宵沉默许久，也点了点头。 “陆博士，你的进步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陈伶感受着陆循身上的气息波动，缓缓开口，“在我现在遇到的九……九位勘探队员里，你现在的阶位是最高的。” “除了我和杨宵，你还见过谁？”陆循好奇问道。 不等陈伶开口，杨宵便替他回答， “还有苏知微博士……如果不是陈导出手，苏博士恐怕已经被人杀害了。” “被杀害？？” 陆循愣在原地。 第755章 局 杨宵将前几日的遭遇，跟陆循都复述了一遍。 听到陈伶曾带着他们杀出重围，陆循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随后，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陆循重新站起身，郑重的对陈伶伸出手， “陈导，之前在神农架我们的会面有些仓促……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循，天体物理学博士，也是赤星勘探计划的发起人之一。” 陈伶见此，也起身握住他的手， “我是陈伶。” 陈伶的自我介绍十分简单，没有解释自己来自哪里，也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要帮苏知微等人，他的身上似乎到处都是谜团，就像是那深邃而神秘的宇宙星空…… 陆循并不讨厌神秘，他只需要知道，陈伶对待他们的态度是友善的，这就够了。 “其实这次的见面，也有些仓促……”陆循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不过，现在我们至少还有半个小时，在这期间，没有人会打扰我们。”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在追踪你？” 陆循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沉默许久后，还是长叹一口气： “……是749局。” “749局？” 陈伶和杨宵都是一愣。 “749局，全称是超自然事件调查局，曾经隶属于国防部门，后来独立出来专门负责民间超自然现象的勘探和调查……因为我的工作涉及到宇宙观测，所以偶尔会和他们的人打交道，我的天文观测单位就是受他们监管的。” “还真有这种组织？”杨宵惊讶的开口，“我一直以为，749局只是个传闻……那他们究竟是官方组织，还是非官方组织？” “749局的情况比较复杂……你可以理解为半官方组织，有一部分官方背景，但成员都没有官方身份。”陆循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749局的日常工作，就是搜寻、调查一些神道拥有者，并将他们登记在案，防止他们的能力影响到社会稳定，这些登记在案的人员，便被称为‘白手’，而在我国境内行动却还没有被登记的人员，就被称为‘黑手’。” 说完，陆循还看了眼陈伶。 陈伶这种具备神道，但还没有被749局摸清底细的，自然就是“黑手”的一员。 “所以……官方早就知晓神道的存在，并且已经拥有了一整套针对神道拥有者的管理体系？” 说实话，陈伶对此并不意外，毕竟神道自古以来便存在，官方不可能不知晓，国内像肖春萍这样的高人也肯定不止一个……那所谓的非遗交流论坛，恐怕就是某种官方举办的“白手”会议。 聂雨这样的自然不用说，身为五阶【猎人】，在暗网上都有相当的知名度，国内外都有人知道神道的存在，只不过秘而不宣罢了。 “是的。”陆循微微点头，“这次的赤星降临事件，影响太大，上京那边有大量死伤，749局早就高度重视……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找到我，想让我带队去解析赤星碎片，了解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然后，你就召集了我们？”杨宵恍然大悟，“我说这次勘探怎么这么着急……” “因为我们不知道赤星究竟是什么东西，所以需要各个领域的专家坐镇，但谁也没预料到，神农架里会出现那种变故……” 陆循苦涩的笑了笑， “勘探结束之后，749局对我们的遭遇感到十分惊讶，谁能想到，一块天外碎片，竟然融化消失到我们体内……于是，他们提出要取我的身体样本，进行实验解析。” 听到这，陈伶的表情逐渐微妙起来，他似乎猜到了后续的事件发展。 “然后呢？”杨宵紧接着问道。 “后来他们在我的血液内，发现了某种未知的成分，他们无法解析这东西，而且我的脑电波也彻底脱离了人类的范畴……这种发现，是人类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 于是，他们提出要对我进行更加细致的解析，我答应了……毕竟这对人类来说，是一项重大发现，如果能从中破解出什么，说不定人类科技又能迎来一次飞跃。 他们从我的肌肤，到血液，再到器官切片，最后甚至取走了一部分骨髓…… 我在实验室里配合他们进行各种各样的实验，但都没能取得什么进展，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拥有了某种力量，能够将一部分理论知识变为现实……这让749局越发震惊。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 虽然我一直待在实验室，没有跟外界接触，但我能感受到，749局内部似乎开始出现意见分歧……来从我身上取样的人越来越多，每天的实验也越来越密集，到最后我甚至因为频繁被抽血，出现了休克昏迷到症状。” “他们这是拿你做人体实验？”杨宵当即皱眉道，“749局，还做这事？？” “不……这或许并非是749局的意思，而是其中个别人的意思，因为后来我被暗中调出了749局的实验室，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进行秘密实验……恐怕，是有人想要瞒天过海，将我身上的秘密占为己有。” “……然后呢？” “我察觉到事情不对，就从褚博士那里暗中借了部手机，开始联系其他参与勘探的成员……因为我觉得，我身上的变化不是个例，搞不好你们也会成为这群人的目标。 我先是联系了吴同源，当时他飞机刚落地，抵达上京，我就让他买了最近的一架航班，直飞拉斯维加斯。 至于其他人，姬博士和楼博士自从勘探结束，就一直处在失踪状态，褚博士就在我身边，我又没有苏博士的电话，打到她单位也没人接……我给你的单位打电话，他们又说你失踪了…… 当时时间紧迫，我没法联系更多人，所以只能表面上装作配合实验，暗中找机会离开，再联系你们。” “我有个疑问！”陈伶突然开口。 “你说。” “褚博士，是谁？” 第756章 陆循的请求 “褚博士你见过的。”杨宵在一旁补充，“这次勘探他也去了，就是一直跟在老陆身边不怎么爱说话的那个……” 经过杨宵的描述，陈伶终于想起了这个人的存在，这位褚博士的存在感确实不高，应该跟杨宵一样是不爱社交的类型，若非自己之前就接触过极光君，恐怕自己也不会太关注到杨宵……这个褚博士，一直都跟在陆循身边，包括被灾厄冲散的时候，也是他们几个一起走的，所以陈伶没什么印象。 “褚博士也跟你一起被当作实验品了？”陈伶问道。 “不，褚博士跟我不一样。”陆循摇了摇头，“他是负责给我做实验的人，或者说，我的实验数据基本都是他在处理……” “你是实验品，他是实验者？”陈伶惊讶无比，“这位褚博士，研究的是哪个领域？” “细胞生物学。” 陈伶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当然，事情变成这样，不是褚博士的本意。”陆循主动开口替褚博士解释， “褚博士的生物研究所，跟我的天文观测中心一样，都是被749局监管的单位。一开始他以为只是解析一下细胞样本就可以了，直到后面的情况逐渐失控，他也失去了对我实验的话语权…… 749局内部的变动，就是他暗中给我提醒，这次我能逃出来，也多亏了他的帮助。” “但是他也是勘探队的一员，他也接触了赤星碎片……749局的人，没有对他也进行实验吗？”陈伶反问。 “第一次从我身上检测出未知成分的时候，749局也立刻对褚博士进行了取样分析。”陆循停顿片刻，“但是，褚博士的生物样本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这怎么可能呢？”杨宵喃喃自语。 他自己也好，苏知微也好，陆循也好……凡是参与那次勘探的，身上全都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异变，褚博士也不该例外才对。 “不过，也幸好褚博士的样本正常，这让749局的人觉得，不是所有接触赤星碎片的都发生异变，而是只在我陆循身上发生了个体异变……也正是因此，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抓你们过来。”陆循的语气十分庆幸。 “他们真敢明目张胆的抓人？”杨宵眉头紧锁。 “749局，自然不可能做这种事……不过，那些把我从局里调出来的家伙，在这沪上能算是只手遮天。”陆循的神情十分严肃， “他们没有官方背景，也就无法调动‘白手’，只能凭借自己的关系，去联系一些‘黑手’……在我过来之前，他们还在满城的抓我。” 说到这，陈伶突然想起被他坑在半路上的冲锋衣男人，表情有些微妙。 那个男人的身上，也有神道气息，再加上当时电话讨论的内容，基本可以确定为抓捕陆循的“黑手”之一，算算时间，他现在也该磨蹭到沪上了。 “所以，这次你找我来，是想让我帮你逃离沪上？” “……不。”陆循摇头，“如果我想逃，现在已经离开沪上了，用不着跟他们在这兜圈子。” “那你是想……” “人类文明的发展，需要有人做出牺牲，也需要有直面谜团的勇气。他们想要在我身上获得更多关于赤星的信息，这并没有问题，我也愿意配合……只不过，我不希望有人研究我，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陆循的声音很平静，他坐在露天咖啡馆，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闪烁，像是漫天星辰。 陈伶怔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你愿意继续配合实验，但不想将自己交给那群分离者？” “嗯，我想再与749局的高层谈一次，但现在，这群人是不会让我接触到749局的……否则，他们做的一切都将败露。” 陆循停顿片刻，“除此之外，这次找您来……也是想请您替我们兜底。” “兜底？怎么说？” “虽然749局不会强制我们进行人体实验，但我担心赤星的秘密太过诱人，除了我之外，还会有其他组织盯上其他人，比如杨宵，比如苏知微，比如吴同源…… 我还好，但像吴同源和杨宵这样的科研人员，平时都醉心于研究，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利用或者强行绑架，所以我希望，有人能在暗中保护一下他们的安全。 您的实力，我在神农架就看到了，这次救援队的人员也在山顶亲眼看到您迎着漫天红花，踏云而行，宛若神迹……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混入勘探队，但至少您会对我们保有善意。 您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位‘黑手’，也是唯一不会对我们起歹心的存在，我进入749局之后，如果有您这只大手在背后庇护他们，我也就能安心了……” 听到这，陈伶算是明白了。 这次陆循找他来，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其他几位九君……他希望，如果有人出现意外，自己能出手相助。 九君的召集者，请求自己在暗中庇护九君么…… 陈伶觉得命运很奇妙。如今的陆循，根本不知道他们九人在后世意味着什么，但在这个时代，他们羽翼未丰，确实没有自保之力…… 这个请求无疑是和陈伶自身的意愿一致，他也希望能有一个契机，能够接触九君，与他们建立各种联系……虽然还没有和苏知微对上时代的暗号，但就目前的线索而言，陈伶觉得这里一定和未来的时代有紧密联系。 “你们中有几位，可根本不需要我的庇护……”陈伶缓缓开口。 陆循一愣，以为陈伶是要拒绝，当即想再说些什么，但陈伶的下半句话紧接着响起： “不过其他人的安全，我可以帮忙。” 陆循松了一口气。 “那关于您的报酬……” “陆博士，关于报酬的事情，我们可以等会再聊。” 陈伶突然打断了陆循的话语，他的身形从座位上站起，双眸微眯的看向远方的夜空…… “现在……我们似乎有麻烦了。” 嗡嗡嗡—— 陆循和杨宵同时一愣，转头往去，只见漆黑的夜空下，一架直升机正划破长空，急速向这里驶来！ 第757章 跳楼 【观众期待值+3】 “是冲我来的？” 陆循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皱，立刻低头看了眼腕表，“这才过了十分钟……而且我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就算在这个时代，也是有一些能人异士的。” 陈伶的声音很平静，毕竟他刚跟聂雨这位顶级猎人交过手，对于这种隔空锁敌的手段，并不感到意外。 他看着飞驰而来的直升机，袖摆下的双手缓缓攥拳，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芒。 “我替你把他们解决了？” “不……不行，他们有好几位‘黑手’，恐怕还能动用热武器，而我和杨宵还没什么攻击能力，如果现在打起来，我们的劣势太大。” 陆循皱眉看着黑色巨兽轰鸣而来，大脑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们还是先避战，离开这里再说。” 听到这句话，陈伶的眉头微微上扬，“你确定？” “嗯，在这里打起来，也会影响到下面的民众，这下面可是商业街。” “……也是。”陈伶扫了眼下方人流涌动的街道，“我只能带一个人，你应该能自己靠星系潮汐离开？” “可以。陈导，我们煌城庙见。” 下一刻，三道身影同时往楼顶的边缘跑去！ 嗡嗡嗡—— 远处的直升机逐渐靠近，一束刺目的灯光从中射出，照向楼顶露台。 “主任，找到陆博士了！”机舱内，有人指着楼顶说道。 主任立刻凑上舷窗，眯起眼睛看向昏暗的楼顶，只见三道身影正在上面飞速奔跑，就连直升机上的灯光都只能勉强捕捉他们的身影。 “他们这是要干嘛？” “跳楼！！主任！！他们要跳楼！！！” “什么？？？？” 在主任惊恐的目光中，苍白的光束扫过楼顶边缘，三道身影同时从上面一跃而下！ 呼啸的狂风掠过三人耳畔，将他们的衣袂吹拂而起，摩天大楼的玻璃窗倒映着他们如同黑色闪电般的残影，坠向大地…… 他们的速度太快了，就连直升机上的灯光，也没法追上他们坠落的身影，他们像是游走于光影间的箭矢，脱弦震出！ 而箭矢指向的，便是由无尽霓虹与车尾灯汇聚成的霓虹之海！ 杨宵能感受到，他胸腔内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前所未有的失重感包裹着他的身体……他有些慌乱的看向身旁。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跳下大楼……只是陈伶拉着他说要跳，他就跳了。 至于跳了之后能不能活着，杨宵现在心里很没底。 反观陆循却十分淡定，他任凭自己的身体从数百米高空自由落体，在空中如振翅欲飞般张开双臂，眼眸中晕染出无数璀璨星辰。 “……接我。” 呢喃声响起。 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在空中融化成微缩的星系轮廓，漫天星光仿佛与天外宇宙交织，一点点消失无踪，最终只剩下一道微风，扫过街道两侧的树荫。 与此同时，陈伶的手掌骤然伸出，抓住杨宵的手臂，然后用力在虚空中一踏！ 【云步】！ 陈伶像是踩中了某种极为结实的台阶，借力在空中转向，带着杨宵顷刻间在夜色下划过一道直角，然后撞入对面漆黑大楼的玻璃幕墙中！ 破碎的玻璃如同星点般洒下，直升机轰鸣着从楼外扫过，但任凭白光如何搜寻，都看不到丝毫人影…… “主任，他们……他们……” “不用你说，我看得见。”主任眉头紧紧皱起，“刚才那个变成星星的，应该就是陆循……那另外两个又是谁？” “刚才太暗了，没看清。”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却能逃脱，应该也是神道拥有者。”主任一只手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陆循居然还认识神道拥有者么……就是不知道，是‘黑手’还是‘白手’。” “主任，接下来怎么办？” 主任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他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不用管另外两个人，陆循才是最重要的。大师早就提前算出了他的下一次转移地点，我们的人已经在那里待命……这次，他跑不了。” 纸条在主任手中被轻轻打开，一个地址跃然纸上： ——煌城庙。 …… 夜色渐浓。 城市的灯光逐渐暗淡，路人的行人越来越少。在高楼林立的街区一角，一座庙宇正静静伫立在黑暗之中。 此时已是深夜，庙宇早已停止对外开放，僧人也早早入眠，整座庙宇死寂一片。 一抹璀璨星光从天穹垂落，在石砖地面上交织成一个人形的身影，微弱的星光将昏暗的庙宇一角照亮，短暂的停顿后，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从墙后缓缓走出。 陆循长叹了一口气，眼眸中难掩的浮现出疲惫。 今晚连续使用星系潮汐，对他这位刚刚二阶的新人来说还是负担太大，他的精神力已经接近透支。 好在这一次，那群人应该没那么快找过来。 星系潮汐带来的移动能力，让陆循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跨越了十数公里，就算是陈伶也没法跟他同时到达，他和杨宵赶过来，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陆循没有惊扰任何人，只是孤身一人在寺庙中行走。 他穿过昏暗中的连廊，路过祈福的古钟，满是香灰的铜炉，与一座座上锁的佛殿……陆循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或许他只是想散散步，周围安静的只剩下风吹草木的沙沙作响。 最终，陆循在一座佛殿前停下脚步。 或许是僧人的疏忽，这座佛殿的大门并没有上锁，庄严的大门半掩在一起，里面也没有任何灯光传出。 陆循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推开了那扇大门， 轻微的吱噶声响起，他背后的星光倾洒在古老的佛殿地砖之上，像是镀上一层淡淡银辉。 黑暗中，一座高大恢弘的佛像，缓缓出现在陆循的眼前…… 那座佛像的身躯太庞大，以至于星光只能照亮它的一半身躯，肩膀包括头部的身躯都笼罩在阴影之中，神秘而庄严。 第758章 相片监狱 陆循没有进门。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抬头注视着光影间的佛像，那双始终沉稳而深邃的眼眸，这一刻还是出现了些许的迷茫…… 他脑海中闪过这几天自己的遭遇，还有追杀而来的直升机，沉默许久后，还是不确定的喃喃自语： “我的牺牲，对人类而言是有意义的……对吗？” 陆循并不信佛，他不信任何宗教，他是在问那座黑暗中的佛像，更是在问自己……他没有和吴同源他们一样远走高飞，而是选择留下来主动配合实验，这是一场信任与信任间的对赌，但现在，他对这场赌局的未来感到迷茫。 佛像不语，它只是安静守在自己的神位之上，俯瞰众生； 陆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准备转身离开，他刚后退半步，一道刺目的闪光灯突然从身后亮起！ 咔嚓—— 伴随着一阵响亮的相机快门声，一股神秘的力量瞬间充斥整个空间，陆循猛的回头，但下一刻他眼中的一切就像是拉丝般拖出光影的线条…… 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空荡的连廊中， 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年轻人，一只手提着胸口的相机，缓步走来。 “啧……就为了这么一下，害得老子折腾一路。”年轻人的脸上还残余着不少怨气，他低头看向相机的画面，片刻后，一张照片被现场打印而出。 他指尖捏着照片一角，在空中晃了晃，然后对着朦胧的星光，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来。 照片中，是一扇敞开的佛殿大门，一尊佛像坐落于光影的神位之上，在他的身前，一个黑衣男人侧身回眸； “别说，这构图真不错。” 年轻人自恋的念叨了一句，转身便往庙宇外走去，与此同时，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 “……” “对，已经抓到了。” “……” “要把实验室转移到郊区？也是……他已经跑出来一次了，万一传递出去什么情报的话，老实验室就会暴露……” “……” “好，那我去站台等你们。” 挂断电话，他的身影便逐渐消失在庙宇的门外，不知去向何处。 …… “怎么样？你还好吗？” 陈伶一边开着车，一边看向副驾上的杨宵。 杨宵脸色有些发白，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一跃中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后，无奈开口，“没受伤……就是有些吓人。” “心理素质不错，我还以为，你没那么容易跳下来。” “因为我看你们都跳了。” “我们都有能保命的手段，你可没有……要是我没抓住你，你恐怕就要成为第一个摔死的九君了。” “……” 车辆在煌城庙附近停靠，两人同时下车，看着那片沉寂在夜色中的庙宇，径直走去。 两人来到庙宇的门口，陈伶的眉头突然一皱。 “不对劲……” “怎么了？” “大门是开着的。”陈伶指了指那扇开着一条缝隙，正好能够容纳一人通过的大门，沉声开口，“凭陆博士的能力，应该根本不需要走正门才对。” 杨宵的眉头也随之皱起，“你是说……” “进去看看。” 陈伶二人走入庙宇，迅速搜查了一圈，入目之处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自然也包括陆循的。 “按照老陆的速度，他应该到的比我们早很多才对。”杨宵若有所思，“但是他却不在……” “看来，是被人抢先了一步。” 陈伶的神情十分平静，他蹲下身，眼角处一抹杏红勾勒而出，【秘瞳】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细节，“没有发现打斗痕迹，说明对方应该是偷袭，而且阶位在陆博士之上……” “可他们是怎么来的这么快的？我们到这里也就花了几分钟，他们却能比我们更快？简直就像是未卜先知。” 陈伶站起身，缓缓开口，“搞不好，就是未卜先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伶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的从怀中掏出那只翻盖手机，眼眸深处，一缕淡淡的极光晕染而开…… 下一刻，陈伶便通过手机，直接与周围的所有电子监控设备相连，在这霓虹的夜色中，一双双永不熄灭的电子眼瞳，无声接管了城市。 “放心，他们逃不出我的眼睛。” “陆博士主张避战，我自然没意见，但现在对面主动招惹过来……那就只能看看，是哪一边的‘手’更硬了。” 陈伶淡淡开口。 …… 陆循看着眼前这满是躁点的世界，脸色凝重无比。 此刻的他，依然站在佛殿的门口，只不过除了他周围的一小片地方之外，视野中的其他场景都是黑白色的，而且一颗颗黑色的粒子充斥着画面，像是一张在黑暗中拍下的模糊相片。 陆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一阵白光从身后闪烁，世界就变成了这样…… 他试图走出庙宇，可一旦他走出佛殿大门这4:3的彩色画幅，便会自动从另一边又走回来，像是一个缩小版的鬼打墙。 陆循也试图感受星光，利用星系潮汐带自己转移，但在这个世界里，他根本感受不到星空的存在…… 他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某个‘黑手’的路径么……”陆循喃喃自语。 陆循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也不知道对方是几阶，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多半已经被敌方俘虏了……这小小的4:3彩色画幅，就是他的监牢。 此时陆循的第一反应，就是陈伶和杨宵是否安好，不过算算时间，他们两人应该还没赶到现场，如果抓走自己的这个人及时离开，他们大概率不会碰面……但这也意味着，陈伶二人无法知晓自己的位置，也无法来救自己。 就在陆循思索着能否靠自己逃脱之时，他周身的彩色画幅突然扭曲起来，像是有人用力将其撕裂，将周围的世界都分割成两半！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涌上陆循心头，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形便重重的摔在某个坚硬地面。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缓缓从前方响起： “陆博士……我们又见面了。” 第759章 车厢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陆循的心便沉了下去。 他恍惚的抬起头，发现此刻自己正身处一截列车的车厢之中，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夜色荒郊，混沌一片…… 他的身边，正有十几道身影环绕，像是武装保镖般冷冷盯着他。在他的身后，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年轻人，正面无表情的撕碎手中的相片。 陆循，便是从那张相片里掉出来的。 “陆博士，很抱歉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带您过来，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那声音再度响起，却不是从车厢内任何一人说出，陆循四下环顾了一圈，才锁定了车厢正前方的电子屏幕……屏幕中，一个正坐在直升机上的身影，正缓缓开口， “您现在还处于异常的失控状态，在不知道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前，贸然放您在城市中活动，实在太过危险……请您理解。” 陆循看到那张脸，目光逐渐冰冷，他从车厢的地面上站起，沉声开口： “郑主任，我无法理解……你说我危险，危险在哪里？” “未知，就是危险。”远程连线的郑主任淡定道，“在我们彻底弄清楚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前，您不适合在外界行动。” “我主动配合你们的实验，是为了人类科学的进步，不是为了让你们软禁我。” “保护公共安全，是我们每个公民的义务嘛……” “涉及到超自然现象的公共安全保护，还轮不到你来做。”陆循冷冷道，“……我要见749局的高层。” 听到749局这个名字，屏幕中的郑主任笑容微微一僵，他看着陆循的眼睛，神情逐渐冷漠，幽幽开口： “高层们最近很忙，都不在沪上，没法来见你。” “那我要和他们通话。” “陆博士，你最好老实一点。”郑主任的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现在你只是个贸然脱离实验室的不稳定样本，按照流程，我们有权对样本进行制约与管控。” 话音落下，站在陆循身旁的两位武装大汉，同时一脚踢出，直接踹在他的膝盖后侧，将其整个人踢翻在地！ 扑通—— 陆循整个人再度摔在地板上， 与此同时，一位大汉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柄手枪，清脆的枪栓声响起，他将枪口用力抵在陆循的太阳穴，将其制约在地。 陆循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没想到郑主任居然如此疯狂，不仅直接进行暴力压制，还敢用枪抵着他的头颅。枪口传来的挤压感让他额头的青筋暴起，一股怒意涌上陆循心头。 下一刻，他的眼眸中爆发出一抹璀璨星光，列车外的夜空之中，几颗星辰瞬间亮起！ 但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始终站在一旁的三位“黑手”，同时眉头一皱！ 咚——！！ 沉闷巨响好似雷霆，自车厢内部响起！ 四阶，三阶，三阶； 三条神道气息同时释放，压迫感叠加在一起，直接将陆循的身躯重重的压倒在地，后者闷哼一声，一缕鼻血控制不住的流淌而出，眼眸中的璀璨星光也黯然失色…… 与此同时，窗外闪亮的星辰也逐渐暗淡下来，消失在浓厚的云层之中。 这三位“黑手”，每一个的阶位都在陆循之上，三人同时出手，早已透支精神力的陆循根本没法再做些什么，能够保持清醒就已经相当不易。 “陆博士，你是个聪明人。”郑主任见此，笑容重新出现在嘴角，他淡淡开口， “现在的形势，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在学术界，你确实是天体物理学的权威，但在另一个圈子，你还是太弱了…… 现在的你，没资格跟我提要求。” 被枪口指着脑袋的陆循，抹去鼻下流淌的鲜血，沉声道： “这么短的时间内，召集了三位‘黑手’来抓我……郑主任真是大手笔。” “陆博士是重要的‘人才’，自然担得起这种待遇。”郑主任哈哈一笑，“对了……刚才跟你一起的那两个，是什么人？” 陆循垂下眼帘，自从被俘虏以来，第一次沉默不语。 他跟陈伶约在煌城庙见面，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发现自己失踪了……但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抓走，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哪里，根本不可能前来营救。 自己是注定无法从郑主任手里逃脱了，但好在他已经跟陈伶聊过，对方也答应会暗中照顾其他几人，这次冒险逃出来，也不算没有收获…… 事已至此，他自然不可能把陈伶和杨宵供出来。 “不说？难道，你还在指望他们来救你？”郑主任淡淡道，“我好歹也是749局出身，沪上的那些神道拥有者，无论‘白手’还是‘黑手’，但凡是有点实力的，我都了解一些…… 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里找的那两人，不过我敢保证，他们的实力在这沪上根本不够看的，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沙沙沙—— 郑主任话音未落，屏幕便轻微闪烁起来，像是接触不良。 郑主任眉头一皱，正欲说些什么，一个声音便平静的从屏幕中响起： “哦……是吗？” 郑主任和车厢内的众人，都是一愣。 郑主任那边正在直升机上，根本没人插嘴，而车厢内更是没有人在说话……那这声音，又是从哪里出现的？ 【观众期待值+3】 “等等……那是什么？！” 一个武装大汉余光瞥向窗外，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外面惊呼。 众人同时往窗外望去，只见高速移动的荒郊之中，一道红色的残影正好似轰鸣野兽，在距离铁轨大约几十米的平行道路上飞掠！！ …… 翻盖手机的屏幕微光，在车内无声亮起。 引擎的轰鸣好似连绵不绝的海浪，在窗外席卷，陈伶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翻盖手机啪的一声合起。 “列车上，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都是他们的人，还有一些仪器和设备，分散在几个车厢里。”杨宵回答。 陈伶微微点头， “动手吧。” 第760章 斩车 铁轨与公路， 列车与红色跑车，在无人荒郊间并肩疾驰！！ 昏暗的夜色像是被这两道光影刺穿，列车与汽车的轰鸣响彻云霄，而红色跑车的副驾上，杨宵缓缓伸出手，相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对着列车凌空屈指…… 他像是握住了什么，眼眸中，一缕极光无声涌动！ 哐当——！！ 一声巨响从列车下传出，车厢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脚下一晃， 紧接着，刺目的火花开始从铁轨与列车的中间迸发，一颗颗螺丝从列车表面脱落，故障警告疯狂的从驾驶室弹出，原本高速行驶的列车，开始控制不住的减速！ 列车减速的同时，跑车便一点点将其超过，陈伶随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将车窗摇下，呼啸的狂风灌入驾驶室内！ “车就交给你了。”陈伶说道。 “你要一个人去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一个四阶，两个三阶而已……”陈伶停顿片刻，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而且……我也想借这个机会，尝试一些东西。” “好吧，注意安全。” 杨宵话音落下，陈伶便从车窗掠出。 棕色大衣在风中踏空而行，眨眼间掠过数十米的荒郊之后，稳稳的落在铁轨中央…… 陈导？！ 看到那人，陆循的眼中满是惊愕。 “是那个跳楼的‘黑手’？他居然真的找过来了？”穿着卫衣的女子看到那件棕色大衣，脑海中顿时回想起刚才的画面，沉声开口。 “是他？！！”摄影师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与此同时，火花飞溅的列车正轰鸣着向前撞来，刺目的车灯好似璀璨烈阳，在陈伶瞳孔中急速放大！ 棕色的大衣衣摆在光中轻拂，丝丝缕缕的电光，开始沿着陈伶身下的铁轨游走！ 噼里啪啦—— 陈伶的手掌轻轻贴在铁轨之上。 “【重塑】。”他淡淡开口。 下一刻，一柄锋利的剔骨刀被他从铁轨中拔出，缭绕的电弧将他的脸庞都照亮一角，刹那之间，呼啸的列车车头便好似炮弹般撞向陈伶面门！ 一抹寒芒在陈伶眼眸中乍闪，火花飞溅之间，他手中的剔骨刀骤然斩出！！ 轰——！！！ 惊天动地的爆鸣声响起， 电弧覆盖在车头的表面，被剔骨刀的寒芒劈开，车厢内的众人只觉的地震般一颤，几乎所有武装大汉都猝不及防的被摇晃摔倒在地，唯有三位“黑手”依旧脸色阴沉的站稳身形。 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车头的方向。 浓烟滚滚升起，但列车并未停下，一股狂风从车头处灌入车厢，一个大衣身影提着刀，不紧不慢的从飞扬尘埃中走来…… 在他的身后，列车的车头乃至整个驾驶室，都已经被砍出一道狰狞裂口，操作台的电火花不断迸发，时明时暗的光影将那人的轮廓映照的好似恶魔。 “口气不小。”陈伶目光扫过车厢内的众人，淡淡开口， “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 突如其来的敌袭，让负责看守陆循的众多武装大汉有些慌张，但他们到底是训练有素，第一时间从地上爬起，拔枪便同时对准了那烟雾中的大衣。 还未等他们扣动扳机，一道微风便拂过半截车厢，剔骨刀的寒芒好似游蛇在空中划出轨迹，下一刻淋漓血光便在所有武装大汉的身上喷涌，手臂连带着枪支全都光滑的滚落在地。 【杀戮舞曲】！ 棕色大衣淡定的穿过众人，短暂的呆滞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车厢！ 陈伶弯下腰，将刚才被众多大汉摔在地上的陆循拉起。 “陈导，你怎么找过来了？”陆循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开口，“其实你不用管我，按照我们的约定，保护好其他人就行……他们有三位‘黑手’，而且实力都不弱，你一个人恐怕会很麻烦。” “陆博士。” 陈伶提着剔骨刀，缓步走过他的身旁， “……躲在我身后就好，其他的，不用管。” 陆循愣住了。 他回头望去，明暗不定的车厢灯光下，陈伶一人面对三位脸色难看的“黑手”，气氛瞬间凝固。 “原来是你！”摄影师咬牙开口，“我就说那破车怎么会这么巧的坏掉……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 “是你自己非要买，我有什么办法？” “……妈的，干他！！” 话音落下，他直接举起手中的相机，对着陈伶按下快门！ 咔嚓——！ 陈伶只觉的一股异样的割裂感传来，他整个人就像是与世界脱节。 他环顾四周，发现列车已经停止前进，像是被强行定格了一般，除了车厢依旧拥有色彩之外，远处的荒郊与天空都黑白枯燥，大量的噪点充斥着周围，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这是什么路径？”陈伶对此感到非常新奇，他在大灾变后的时代，还从未见过这种能力。 咔嚓——！ 随着第二声快门响起，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 那是个背着登山包的白人男子，他的身边也保持着鲜艳的色彩，像是置身于一张长方形的相片，他双手高举着一根伸缩的登山杖，劈向陈伶的头颅！ 陈伶反应极快，立刻向后退避。 轰——！！ 登山杖砸落大地，竟然直接将车厢从中间劈成两半，紧接着便是铁轨，公路，与田野……一道狰狞的裂纹像是大地的伤疤，深深烙印在黑白世界中。 除了纯粹的力量之外，还有对大地的附加伤害么……陈伶见此，眼眸微微眯起。 第761章 万象取景 咔嚓—— 随着又一道快门声响起，陈伶的耳畔一道微风凭空拂过！ “咦？” 陈伶轻咦声响起的瞬间，一道庞大巨影像是闪现般瞬间在他身后出现，那是一只高达二十多米的巨熊，却并不像是活物，眼神空洞，毛发宛若绳结，像是一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毛绒玩具。 但即便如此，它凭空出现的瞬间，两只足以拍碎小楼的巨掌便像是拍蚊子般，将陈伶的身影碾压其中！ 砰——！ 无形气浪从巨熊的掌心荡开， 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女子，静静的站在毛绒巨熊的肩头，看到那双已经严丝合缝的手掌，冷哼一声： “他就一个人，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吗？” “他敢一个人来，说明肯定是有点实力，小心一点不会错。”摄影师不紧不慢的走入相片，恶狠狠的开口，“而且……谁让他耍我？耍我，就要付出代价！” “是吗？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平静的声音从摄影师背后响起，阴冷仿佛来自幽冥，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摄影师的反应也极快，他手握相机，猛的向身后转去，正当他打算对着背后按下快门的时候，快门声却并未响起……而且，熟悉的按键感也消失无踪。 他一愣，错愕的低头望去，发现手里的相机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只老式金属门锁。 “？？！！” 一记腿风呼啸着踹在摄影师胸膛！ 砰——！！！ 陈伶的这一腿，力道极强，直接踢穿了摄影师的身体……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触感不太对，眼前的摄影师，竟然肉眼可见的化作一张相片。 陈伶的眉头诧异的微微上扬， 距离他数十米之外，摄影师的身形再度出现，但还像是被踹飞般猛的喷出一口鲜血，倒飞撞入荒郊之中。 替身？ 虽然这摄影师的反应很快，但陈伶出手的速度更快，即便他已经用相片替身，但还是有一部分力道踢在了他的本体上，将他直接踹飞了十数米。 “有点意思。”陈伶饶有兴致的开口，“一个青神道，一个力神道，一个偶神道……但是路径，都跟我所了解的不太一样。” 短暂的交手，陈伶已经大致摸清了这几人的能力，摄影师的能力与浮生绘第二殿堂的能力有些相似，只不过催发的方式有所不同，而且两者之间的战斗经验，与阶位差距实在是太大； 白人男子明显是力神道，但是跟陈伶之前接触的也不太一样……至于那个偶神道，陈伶只接触过操控纸人的，但操控毛绒玩具的，倒还从未设想过。 陈伶意识到，神道是具有时代性的； 十四条神道，永远都是那十四条神道，从古至今，从现代到未来，神道的大方向都始终不变，变得是不同时代社会背景下的“路径”。 他能在这个时代遇到用单反作战的摄影师，但在大灾变后的时代，却几乎不可能见到……因为在那个时代，相机只是极少部分人会用的东西，而且使用方法也相当原始。在相机被发明的时代之前，更是不可能出现。 而在这个时代，他多半也见不到像【修罗】，【止戈】这样的路径，那是动荡时代的专属。 不过…… “太弱了。”陈伶长叹一口气，“同样的阶位下，你们的战力跟大灾变之后比，实在是太弱了……” 陈伶说的是实话。 路径本身没有强弱，无论是用相机驱动的青神道，还是用画笔驱动的青神道，其实都是一样的……但问题是，这些人没有经历过九大界域那么严苛的生存环境，他们生活在这个安逸而美好的时代，无论是危机意识，战斗本能，还是对自身路径的开发，都远远不如大灾变后的时代。 到现在为止，陈伶一直在被动闪避，并未主动出手，就是因为他想看看，这些人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看来，聂雨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是少数中的少数； 听到这句话，三位“黑手”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都攀上愤怒之色，他们瞪着陈伶，似乎觉得自身受到了侮辱！ “装什么装。”女人不悦的骂了一声，神道气息一晃而过。 下一刻，她与身下的巨熊凭空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来到陈伶的上空！ 庞大的脚掌高高抬起，表面的毛绒瞬间化作熊熊烈火，随着恐怖的力量践踏而下，像是一座轰然砸落的火焰山！ 陈伶静静的站在原地，烈火脚掌将他的面庞映照的通红，他并未闪避，而是单手握着剔骨刀，随意的向上方一划。 “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轰——！！！ 悠扬戏腔响起的瞬间，一道通天彻地的刀芒好似浪潮，顷刻间将庞大的火焰巨熊与女子全部淹没，甚至覆盖了这座相片世界的半边天空！！ 远处，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的摄影师与白人男子，瞳孔骤然收缩！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整个世界都被这一刀斩出裂痕，虚空中的裂纹像是有人在相片上划出刀痕，透过那贯穿天地的裂口，甚至能看到外面真实世界的画面…… 与此同时，燃烧的毛绒碎片，像是飘零的纸钱纷扬洒落，那摩天大楼般的身影已经被一刀斩成漫天碎块，消失无踪。 一具残缺的身体重重的砸落在荒郊之间，尘埃四起，她已然一动不动。 “这……”白人男子看到这一幕，身子都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 一刀，秒杀？ 白人男子跟刚才的女人一样，都是三阶，对方能一刀秒了女人，自然也能一刀秒了他……就算是力神道，他也没有丝毫把握能接下那一刀。 那是个怎样的怪物？？？ 白人男子下意识的后退，似乎已经没了战斗的念头，但一旁的摄影师却直接拽住了他，一边抹着嘴角的鲜血，一边咬牙开口： “怕什么……我就不信了，同样的威力，这家伙能出几刀？” 摄影师深吸一口气，将双手的食指与中指抬起，在身前比划出一个照相机的模样，将远处的陈伶框入其中。 下一刻，一道领域骤然张开！ “【万象取景】。” 第762章 【审判庭】 随着摄影师冷冷的吐出这四个字，四阶的气息毫无保留的爆发！ 周围满是噪点的世界中，一道道无形画框凭空浮现，像是嵌套的圆环将陈伶的身形锁在其中！ 在这一刹那，陈伶便被锁入一张相片中，然后便是第二张相片拍摄第一张相片，第三张相片拍摄第二张相片…… 这就像是两面镜子平行对立，重叠的镜像会延伸出无尽的相同世界……又像是用一张照片，拍摄另一张相同内容的照片，无数的相片彼此嵌套，最终原本的画面便坍缩成一个极小的点，被封锁在无尽照片的最深处。 成千上万张相片在同一刻叠加，将陈伶的身形打入了世界的最深处！ 陈伶并未挣扎，任凭自己的身体在相片世界中坠落，反而是在认真的观摩着这座领域的展开方式，若有所思。 “通过手势取景展开领域么……也不知道我的领域，是不是这个类型？” 他一边坠落，一边在空中也用双手比了个“拍照”的手势，但他的体内却没有丝毫变化……很明显，这并不是打开他领域的“钥匙”。 不过，多看看别人的领域确实是个捷径，万一能从中找到灵感，寻到打开自己领域的方式呢？总比自己闷头猜要强。 在陈伶下坠的同时，周围的噪点中，一张张相片突然勾勒而出！ 那些相片风格相似，基本都是拍摄风景的。为首的一张便是富士山的背景下，一辆绿皮火车迎面行驶的画面，而随着领域的气息逐渐浓郁，那辆绿皮火车竟然直接冲出了平面相片，在轰鸣声中撞向陈伶的身躯！ “在这座领域中，曾经被相机取景的‘画面’，都会被具象化的重现？” 陈伶诧异的挑眉，翻身如同翩跹蝴蝶般避开火车的撞击，喃喃自语。 轰——！！ 另一张相片中，一座活火山轰然喷发，翻涌的熔岩直接从下方奔涌而出，差点便将陈伶的身形淹没其中。 还没等陈伶站稳身形，身后又是一枚导弹从井中射出，几乎是擦着他的身形划过，与那辆行驶远去的绿皮火车碰撞，浓烈的火光瞬间如同烈阳般绽放！ “功能上来说，这个领域倒是挺厉害的……要是阶位高了之后，能把曾经拍摄过的‘人’也重现，那就相当妖孽了。” 如今的陈伶，就像是一位游刃有余的品鉴大师，一边直面别人领域的全部力量，一边做出点评，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灵感。 领域之外。 摄影师看着被打落到世界尽头的陈伶，在其中苦苦挣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我就说，不用那么担心。”他冷哼一声，“刚才的那一刀，应该是需要某种代价，或者有严格的次数限制……没了那一刀之后，他的实力其实相当一般。” “别拖了，尽快杀了他。”一旁的白人男子咬牙开口。 “不用你教我做事。” 摄影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将领域催动到极致。 上百张相片在陈伶周身浮现，各种被储存其中的画面疯狂的具象化，翻涌的火焰，飞驰的高铁，轰鸣的飞机，刹那的爆炸……数不清的杀伤手段，好似浩荡的海浪将其彻底淹没！ 陈伶坠落在相片世界的最深处，无数的光影在那双瞳孔中交织，他平静开口： “这座领域，基本上已经摸透……” “是时候，试试那个了。” 毁天灭地的火海之间，他将剔骨刀换到左手，右手伸入怀中，掏出一柄漆黑的手枪…… 那只手枪，是刚才他瞬杀所有武装大汉时，从他们身上顺走的，而现在，这把手枪就是陈伶的钥匙……只不过，是开启另一个宝库的钥匙。 漆黑的枪口被陈伶抬起，直指上空那千万张嵌套在一起，仿佛无穷无尽的相片框架…… 陈伶双唇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 “——【审判庭】。” 簌——！！ 话音响起的瞬间，陈伶周身的翻涌火海瞬间寂灭！ 一道领域从陈伶脚下延展，将头顶的所有相片框架全部撕碎，在这道领域的面前，摄影师的【万象取景】就像是尚不成熟的玩具，被肆意的蹂躏变形！ 噗！ 摄影师猛的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回事？！”白人男子看着这摇摇欲坠的相片世界，惊恐的开口，“又是一道领域的气息？你压不住他吗？！” “压？妈的，你来压压看！！” 摄影师破口大骂一声，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远方，“这是……什么领域？？” 漫天相片被撕成碎片，一道一手握刀，一手握枪的身影从中缓步走来， 他的出现像是将这相片世界烫出了一个大洞，周围满是噪点的天空都在疯狂退去……原本的黑白世界分崩离析，与此同时，一根根巨柱从大理石地面拔地而起！ 原本的领域正在崩溃，新的领域，接管战场！ “fuck！” 白人男子察觉到情况不对，毫不犹豫的便往远处飞掠，他的力量与速度都极快，顷刻间便掠出极远！ 但下一刻，一张桌子凭空在他眼前的虚无浮现，紧接着，四道木质围栏便从四个方向飞驰而来，像是囚笼般将其锁在桌子后面，硬生生困在原地！ 白人男子心中一惊，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他便与那桌子一起瞬间消失，再度出现时，又回到了那一根根巨柱的中央！ 而在那桌子的表面，一张黑色的牌子缓缓勾勒而出： ——【被告】。 不光是他，摄影师同样被困在一张被告席中，两人错愕的环顾四周，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一座黑色的审判庭所禁锢！ 而此刻在他们的面前，一座高大的桌子拔地而起，像是审判正义的神座，神圣而极具压迫感！ 在那审判长桌之后，一个身影一手握刀，一手握枪，缓步走出。 陈伶站在高耸的桌后，俯瞰着庭中的两位“被告”，冥冥中，审判一切的权柄已经汇聚在他的手中……在这座领域里，他就是审判的主宰！ “这……就是【审判庭】真正的模样么。”陈伶喃喃自语。 第763章 名义 这是陈伶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审判庭。 陈伶虽然早就从韩蒙身上抽到了这个能力，但由于自身阶位不够，使用的都是阉割版，就和【心蟒】一样……而韩蒙除了对战红纸怪物，也没有对他施展过这个领域。 但现在，他抵达了四阶，自然就有了完全施展这座领域的能力…… 【审判】，兵神道最强单体杀伤路径； 而对应的领域【审判庭】，自然也代表了极致的杀伤，陈伶感知着这座领域的信息，半晌后，眼眸微微眯起。 审判庭，拥有着极强的杀伤力，但相应的，也拥有复杂的枷锁。这力量无法直接动用……而是需要一个“名义”。 “名义”是引动审判庭力量的核心，而且这“名义”必须与领域拥有者的内心一致，不能违心，不能随意栽赃。也只有这样，才能算是“审判”。 陈伶站在审判的高台上，缓缓抬起手中的枪口，对准被告席上的二人。 “为人类文明之重启……” “审判你们死亡。” 陈伶扣动扳机。 就像是法官落槌，县令掷签，当陈伶话音落下的瞬间，【审判庭】中某种力量瞬间破开封印，涌向被告席上的二人！ 噗——！！ 白人男子的汗毛乍立，他本能的想要挣脱这里逃命，但下一刻大半的身躯便分解成虚无，甚至没有丝毫血迹涌出…… 一个巨大的空洞出现在其躯体中央，甚至将其直接分成两截，脖子以下到膝盖以上的区域全都消失无踪，像是被某种无形巨兽吞噬了一般，只剩下一颗头颅在惊恐的眼神中碎倒在地！ 反观另一边，摄影师的身躯在扳机扣动的瞬间，便用相片替代，光滑的相纸在审判中泯灭为虚无，而摄影师的身形一晃，似乎想借机逃离被告席，但刚一转头，便看到一个棕衣身影正平静的站在他身后。 “你……”摄影师的瞳孔骤然收缩！ 摄影师没想到陈伶的行踪如此诡谲，亲眼目睹了白人男子暴毙的他，此刻再也没有丝毫与陈伶战斗的心思，惊恐的抬起手掌，直接将自身变成了一张相片！ 与此同时，他又一次试图向远处逃窜！ “审判已经敲定，你逃不了的。” 陈伶淡定开口。 他没有再将枪口对准逃离的摄影师，而是随意的指向一旁的虚无，扣动扳机！ 噗！ 急速狂奔的摄影师就像是被无形子弹击中，一条左腿瞬间化作虚无……他惨叫一声，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 陈伶又随意开了两枪，摄影师的另一条腿与一只手接连消失，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宛若烂泥般几乎无法挪动。 陈伶缓步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审判庭】开始如潮水般收敛入陈伶脚下，他与摄影师又重新回到了那截还在前行的破碎车厢中，呜咽的晚风顺着车厢缺口灌入其中。 “……陈导？”陆循看到地上两具尸体，以及一个扭曲变形的摄影师，当场愣在原地。 就在几分钟前，那三位“黑手”还在相当猖狂的围攻陈伶，而他们只是消失了片刻，再度出现时，便已经几乎团灭……而反观陈伶，身上没有一丝伤口。 陈伶平静的走到仅剩一只胳膊的摄影师身前，漆黑的枪口缓慢抬起，对准他的后脑。 “住手。” 一个恼怒的声音从屏幕中传来。 陈伶眉头一挑，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身影正坐在直升机中，咬牙看着屏幕中发生的一切，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陆循给了你多少钱，现在我给你十倍！ 为我做事，我还能给你远超钱财之外的东西，你作为黑手，想在这个时代拥有特权，其实并不容易……我能帮助你逃过749局的搜寻，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陈伶瞥了眼屏幕，有些不屑的冷哼一声， “老套的反派拉拢剧情……这种话说出来，观众期待值都懒得涨……” 郑主任：？ “在开条件收买我之前，或许，你可以先看看你的账户余额。”陈伶淡淡道，“你连接网络的，应该是你平时用的移动设备吧？” 郑主任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但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打开了自己的银行账户。 下一刻，原本还有九位数的账户余额，就像是中病毒般疯狂跳动！ 短短几秒内，九位数便跳成了八位数，然后是七位数，六位数……在郑主任惊骇的目光中，最终跳成了“0.00”…… 这还没完，随着一行借贷协议的弹出与光速签署，他的负债开始从“0”一路飙升，重新飙回了八位数……这并非是陈伶的极限，而是郑主任信用额度的极限。 看着手机上五千万的负债，郑主任茫然的揉了揉眼睛，一副在做梦的表情。 他自然也不会看到，与此同时，陈伶的银行账户与其他十二个公益账户的余额都在暴涨，像是有一场风暴卷走了郑主任的全身家当！ “还有……” 陈伶低沉的声音，再度从屏幕中传出。 郑主任抬头望去，只见陈伶那双眼睛，仿佛能够洞穿虚拟的电子屏幕，勾魂般锁定了屏幕后的他……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涌上他的心头！ “你以为自己像老鼠一样躲在天上，就能逃过一劫吗？” 这句话一出，郑主任猛的打了个激灵，他下意识的从舷窗外望去，只见远处的铁轨之上，一截黑烟滚滚的列车正缓慢挪动…… 一个念头出现在郑主任心头，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不会吧…… “快！！快飞走！离那辆列车远一点！！”郑主任当即大喊！ 郑主任之所以没有乘坐列车，就是担心陆循这个不稳定因素，万一有什么办法一不小心突破了三位黑手的封锁，然后伤到他……于是，他便只坐在飞机上，远远的躲在空中，利用远程装置监控一切。 虽然这里距离列车，至少有数公里的距离，而且在夜色的掩盖下很难被发现，但在陈伶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下，郑主任还是怂了。 在他的指令下，驾驶员当即操控飞机，迅速向一旁飞去。 …… …… 明天上午十点，斩神动画首播！大家记得去腾讯视频观看哦～～ 除此之外，三九还写了一章五千多字的斩神番外，是接着大结局后，136小队的重聚剧情，明天上午9.55发布～这番外的字数顶得上两章半的日常更新，再加上最近两天都在忙斩神动漫的事情，所以戏神只有一更（流泪猫猫头）（抱歉）（双手合十） 追更日历见作者有话说！ 第764章 锦囊 “主任，不至于这么紧张吧？”他身旁的一位武装大汉疑惑道，“我们飞在天上，距离列车本来就很远，而且我们还在移动……他还能伤到我们不成？” “小心为上！小心为上！你懂不懂！要不是靠着我的小心谨慎，你以为我能混到今天？” “……是。” 郑主任看着列车在逐渐远去，紧张的心终于缓和些许，就在这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大师不是一共给了三个锦囊吗？第一个是预测陆循的移动轨迹，第二个让我们在遇到危机时打开……快，现在把第二个锦囊给我！” “主任，锦囊在这。” “话说主任，大师没跟你说这第三个锦囊，是什么时候用吗？” “没说……他把第三个锦囊丢出来之后，就一个字也没说过……跟他说话也不回应，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打开。” “……不管了，先开第二个再说。” 主任接过锦囊，用力将其扯开，一张纸条从中掉落而出。 主任一边看着窗外的列车，一边手忙脚乱的将其打开，四个大字出现在他的眼前： ——【必死无疑】。 郑主任：？？？ …… 与此同时，列车内。 陈伶缓缓闭上双眸，意识通过周围流淌的通讯信号，瞬间锁定了远处那辆飞行在黑暗中的直升机！ 他单手按在车厢的地面上，下一刻，丝丝缕缕的电光开始在其掌间游走！ “【重塑】。” 一柄两米多长的修长标枪，从电光中被重塑而出，陈伶将其死死攥在掌心，与此同时，那双能够捕捉到所有细节的眼瞳，已然锁定了远处如同蚊蝇大小的直升机！ 在陆循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陈伶用尽全力，将手中的标枪如炮弹般掷出！！ 颂——！！！ 一道电光顷刻间划破天际！ 机舱内，郑主任呆呆的看着那【必死无疑】四个字，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一抹电光缭绕的黑影便在他的眼眸中急速放大！ 轰——！！ 标枪精准的跨越数公里的距离，直接撞在螺旋桨之上，汹涌的火光瞬间吞没机身，然后摇摇晃晃的往下方的荒野坠落！ 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远处传来，滚滚尘埃飞扬而起。 直到此时，那截破碎的列车车厢，才在铁轨上缓慢刹停…… 陆循怔怔的看着满地尸体，以及远处那浓烟滚滚的飞机残骸，心中被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知道陈伶不是一般人，实力或许会很强，但他没想到，对方孤身一人就团灭了郑主任的整个队伍！ 将他囚禁许久，让他焦虑无比的那座“大山”，随着陈伶的随意出手，便轰然坍塌了……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 “陈导……多谢了。”陆循深深的看着那袭棕色大衣，由衷的开口。 “不必谢我，我会要报酬的。” 陈伶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掏枪对准地上半死不活的摄影师，面无表情的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 猩红鲜血溅在陈伶脸颊，他随意的将其抹去后，看都不看地上的摄影师一眼，便径直往飞机残骸的方向走去。 “走吧……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陈伶杀人的狠劲与果决，让陆循心中惊讶无比，他没想到在这个社会，居然真的有人能如此淡定的杀人……凡是对他抱有杀意的，一个都没能活。 但陆循惊讶归惊讶，还是跟着陈伶离开车厢，往机舱的方向走去，远处的杨宵也把车停好，迅速跟了上来。 三人跨越了数公里的荒野，最终来到浓烟滚滚的飞机残骸前。 此刻的直升机，已经被火焰烧的面目全非，其中两三具尸体陈列其中，而还有几道满身伤痕的幸存者，挣扎着在地上爬行，应该是在降落途中幸存，然后及时逃离了燃烧的机舱。 陈伶目光扫过那几个身影，再度抬起枪口…… 砰砰砰——！ 就连的枪声响起，几个武装大汉当场被爆头死亡，最终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被吓到蜷缩在荒野之上。 “郑主任……”陆循看到那人，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陈伶走上前，直接一脚踢开蜷缩的郑主任，将枪口抵在他的眉心，平静开口：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预判到陆博士的位置的？” 陈伶既然出手救下了陆循，自然就要救到底，郑主任能够提前预知到陆循的位置，但这次却没有看到任何与这种能力相似的神道拥有者，说明在他的背后，还有人……如果是这样，就算他杀了郑主任，也无法保证陆循后续不会被继续追踪。 斩草要除根，陈伶很清楚这一点。 “放……放过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不保证不会再……” 砰——！ 轰鸣的枪声下一刻便在郑主任耳畔响起，将他的一侧耳朵震的鲜血淋漓，那凄惨的求饶声也被吓到戛然而止！ 陈伶拿着枪，枪口从耳边缓缓再对准他的眉心，再度开口， “回答我的问题。” “是，是崇归大师！他拥有卜神道的力量！是一位高阶位的‘白手’！也是749局的重点关注对象！” 郑主任本就胆子小，被陈伶这么一吓，更是直接没了魂，哆哆嗦嗦的将一切托盘而出。 卜神道…… 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这个结果，跟陈伶预想的差不多，不过在大灾变之后的时代，他还从未见过卜神道的人出现……这是第一次跟这条神道打交道。 “他还告诉你什么了？” “没了……他就给了三个锦囊……” “锦囊？在哪里？” “前面两个都被烧了……我，我这就剩最后一个，他没说什么时候打开……” 陈伶的余光看到郑主任怀中的第三枚锦囊，便直接将其取下，然后一点点在朦胧月光下打开…… 锦囊内，是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是两行鲜血淋漓的字体，笔锋混乱而狰狞，像是有人疯癫的咬破手指，在纸上写下两句狂草！ 【鬼嘲灭世，降临人间】 【时代逆乱，天地共诛】 第765章 诱饵与围杀! 看到这两行字的瞬间，陈伶愣住了。 与此同时，杨宵与陆循看到这一幕，也疑惑的开口： “鬼嘲灭世……鬼嘲是什么？” “听起来，像是有某种灾难性的怪物出现了，还要天地共诛？”陆循眉头微皱，“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陈伶眼眸微微眯起，表情上十分平静，心中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陈伶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有人能隔空窥探到他体内的灭世，而且点破了“鬼嘲”二字……最关键的，是“时代逆乱”四个字。 莫非，他连时代存档都发现了？还是说，这四个字有其他什么含义？ 当然，最浅显易懂的四个字，便是“天地共诛”……不过陈伶对此已经免疫了，不管在哪个时代，他似乎都会变成众矢之的。 “你刚才说，他给了你三个锦囊？”陈伶再度盯上郑主任，“那前两个的内容，是什么？” “第一个就是煌城庙，第二个……说是让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打开，结果刚才我在飞机上打开之后，上面就写着‘必死无疑’四个字……” “是你主动去找这位大师，还是他找上的你？” “是我，是我派人去请大师，本意只是想请他算一下陆循的位置……结果，大师说这事有些奇怪，说要多算两步，所以一口气给了三个锦囊，不过把最后一个锦囊丢出来之后，他就没再说话了。” 陈伶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么看来，这位卜神道并非是主动发现的自己，而是在算陆循未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也就是说，当时他就已经知道“鬼嘲降世”了？ “不对劲……”陈伶突然开口。 “什么？” 陈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猛的环顾四周……他的身体顿时绷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好！快离开这里！！” 陈伶也没时间多问，直接一枪就崩了郑主任的头，然后迅速向远处逃离！ 杨宵与陆循对视一眼，立刻也跟了上去。 三人钻入车中，陈伶用力踩下油门，一阵轰鸣声在荒野中炸响…… 而几乎同时，地平线的另一端，密密麻麻的黑色车辆，笔直的向这里驶来！ 放眼望去，四十多辆车几乎封锁了整个西方，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不断收束的警戒线；不仅如此，在它们之后，又有一片武装直升机群从地平线下缓慢升起。 看到这一幕，杨宵的脸上满是震惊： “这……这都是来抓老陆的？” “不。”陈伶紧盯着远处覆盖而来的黑云与黑浪，沉声开口，“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 从刚才开始，陈伶就意识到了不对。 如果鬼嘲降世的预言，是那位大师感知到的，那说明在郑主任抓到陆循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这几十分钟，他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还特地送了个血色狰狞的锦囊过来……毕竟那十六个字，怎么看也不像是对自己抱有善意。 如果他真要“天地共诛”，就绝不可能放过这次的机会，或许郑主任等人只是一个拖住自己的诱饵，而真正为自己准备的杀招，还藏在酝酿！ 陈伶大脑飞速运转，他猛打方向盘在荒野中急速掉头，然后往东方疾驰而去！ 【观众期待值+4】 【当前期待值：39%】 红色跑车好似荒野猎豹，独自狂飙；而在猎豹之后，一支森然恐怖的致命狼群，正在向三人包围！ “陈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强大的推背感与疾驰的速度，让陆循的心跳略微加速，他尽量镇定的问道。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陈伶一边开车，一边打开了自己的翻盖手机，信号瞬间连接上后面的通讯网络，短暂的沙沙声后，一道道声音随之响起。 “猎狼3号已经锁定目标，重复，猎狼3号已经锁定目标。” “收到，包围圈正在收束。” “观测到还有两人与目标共同行动，疑似被胁迫的人质……” “身份确认了吗？” “正在确认……确认了，一个是天体物理学博士陆循，一个是磁场博士杨宵，都是赤星勘探队的成员。” “车上有两位科研学者……还开火吗？” “黄大师只是算了一下那东西的身份，便损耗了三十年寿元，到现在还在抢救……局长那边已经下了命令，不计一切代价，扼杀‘鬼嘲’。”对讲机另一端的声音停顿片刻， “陆博士和杨博士固然是国家栋梁，而且还有研究价值……但扼杀‘鬼嘲’的优先级，还在二者之上。” “明白，全体准备开火。” 下一刻，大地上空呼啸而过的武装直升机群，同时锁定了那辆在荒野中急速飞驰的红色闪电！ 在一道道尖锐声响中，十余道火焰长弧划破夜空，蜂拥着朝红色跑车飞射！ “陈导？！他们……”杨宵震惊的想说些什么，但还未等他开口，陈伶的声音便将其打断。 “抓稳！” 轰——！！！ 电光再度在车辆内游走，发动机的性能被陈伶拉到极致，巨兽嘶吼般的轰鸣从三人耳畔响起，跑车的速度再度拔高！ 红色的指针在表盘上疯狂转动，甚至突破了刻度的极限，三人顿时觉得自己几乎从地表飘了起来，窗外的风景都在疯狂倒退！ 与此同时， 陈伶一只手握枪，伸出窗外！ 一道庞大的领域以跑车为中心急速张开！ “审判庭。”陈伶缓缓吐出三个字，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在一阵阵无声轻响中，解构的子弹从跑车内射出，然后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蜂拥着迎着天空的众多飞弹撞去！ 轰轰轰轰——！！ 此起彼伏的轰鸣响起，一团团炽热的烈阳在空中绽放，将夜空照的亮如白昼！ 飞弹爆炸的火焰余烬好似雨点般扫过大地，将红色跑车前方的道路点燃，陈伶的面庞在火焰映照下明暗不定…… “这下麻烦了……” 看到飞弹被尽数破坏，杨宵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些许，还未等他再说些什么，一道悠扬的大提琴声，突然从三人耳畔响起！ 第766章 腰斩 大提琴？ 三人同时一愣。 这声音似乎距离极远，却又似乎极近，即便是坐在车中被轰鸣引擎声包裹的三人，都能清晰的听到，那声琴弦仿佛能够直接拉入他们的灵魂，让他们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杨宵与陆循虽然疑惑，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陈伶的眼瞳在高速移动中，精准的锁定了在地表随着琴弦声而有韵律的震颤的画面…… 尘埃，在与琴声共鸣！ 陈伶的目光扫过这些颤动的沙粒与尘埃，一股危机感顿时涌上心头，他猛打方向盘，高速疾驰中的跑车在荒野间突然漂移出一段长弧，然后调转方向径直向另一个方向逃离！ 这漂移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杨宵和陆循都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整个人都要被甩飞出去一般剧烈摇晃，杨宵更是脸色一白，差点当场吐出来！ 下一刻，随着那琴弦骤然一紧，原本三人前进的荒野轰然塌陷！ 咚——！！ 大地像是变成了活物，在波动的地浪中迅速开裂，一条直通幽深地底的裂缝封锁了东方，宽度足有数十米，像是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 刚才陈伶的反应若是再慢几秒，恐怕此时已经连车带人全都飞入地缝里。 “他们疯了？？”陆循见此，沉声开口，“这个破坏程度……看起来他们是没打算给我们留活路。” “他们连导弹都出动了，至于吗？？”杨宵紧接着开口。 说话间，那回响在众人耳畔的大提琴声越发急促！ 就像是有人在暴力的拉扯着琴弦，急促的旋律如同骤雨乱点，疯狂拍打在现实的大地之上，冥冥中仿佛有某种大手，开始对这辆飞驰的跑车围追堵截。 咚咚咚——！！ 即便陈伶已经将油门踩到极致，依旧被那急速开裂的沟壑追上，他的方向盘再度狂摆，在悬崖边缘拖出一道极限的摆尾，然后几乎是贴着沟壑的边缘飞驰！ 也是在摆尾的期间，陈伶的目光扫过远方，在那无尽沟壑之间，锁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个扎着长辫的中年男人。 他怀抱着一只满是神秘纹路的大提琴，坐在黑色交椅上，在他的周围大地宛若蛛网般向外蔓延，随着琴声节奏变化，熔岩好似沸腾般从大地中翻涌！ 他闭着眼睛，独自在龟裂大地与翻滚岩浆中演奏，仿佛拉响末日的乐章； 在他的身上，陈伶感知到了比巅峰状态的聂雨还要强大的气息，也就是说这个在废土中演奏的男人，至少也是个六阶。 而此刻的陈伶三人，都在他的领域之中。 似乎是察觉到陈伶的目光，那陶醉于演奏中的男人缓缓睁开双眼，隔着无尽的沟壑与岩浆，两道目光对视在一起。 随后，他便平静的再度闭上眼睛，演奏的速度越发加快！ 咔哒—— 阵阵轻响从红色跑车内响起，仿佛除了大地之外，车内的零部件也被乐曲影响，疯狂的震颤。 杨宵与陆循脸色同时一变，双手痛苦的抱住头，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在乐曲中崩溃一般，体内的五脏六腑也不断颤动，血液从七窍中流淌而出。 陈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攥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 这乐曲对陈伶并非没有影响，他体内的器官也在不断受到损伤，只不过在【血衣】的加持下，这些伤势对他来说暂时还不算什么，反倒是在内脏受损的情况下，伤势源源不断的转化为力量，精神力疯狂灌入身下的跑车中。 陈伶心中很清楚，这台车现在是他们摆脱包围的唯一方法。 虽然他能踏空而行，但速度绝对没有这台突破极限的车快，恐怕升上天空之后，就会遇到武装直升机群的疯狂围剿，而且陆循与杨宵二人也无处可逃。 这大提琴演奏家的领域，似乎能通过旋律，对范围内对一切物质造成破坏，其中自然也包含这台车……这恐怕也是对方的目的。 他在试图破坏这台车的结构，而陈伶，则在疯狂的提高它们的材料极限，两者一时间达成了某种平衡。 嗡——！！ 红色跑车呼啸穿过密密麻麻的沟壑与熔岩，即将突破封锁，进入远处的城区之中。 “这里是猎狼3号，目标即将进入主城区！” “绝对不能让他闯入人群，否则有极大的伤亡风险，立刻让【演奏家】……” “立刻……沙沙沙……” 突然间，方圆数公里内的通讯信号被全部切断。 但即便如此，也不影响演奏家的动作，他感知到陈伶即将突破自己的领域边境，一双眉头越皱越紧。 “不过是个四阶，还能让你逃出去？”演奏家喃喃自语。 下一刻，他的五指骤然扣紧，手中的大提琴被捏的爆碎，纷飞的木屑与断裂的琴弦在熔岩中飞舞！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双手在虚无中拉扯，仿佛有一柄看不见的琴，正在与天地共鸣！ “去。” 演奏家眼眸微睁，一抹刺目光芒从他瞳孔深处闪过，六阶巅峰的气息轰然爆发！ 一根几乎没有宽度的琴弦刹那间从虚空中凝聚而出，仿佛洞穿空间般，横扫数十公里，仿佛一道琴声横扫天地！ 嗡——！ 天地间的演奏声戛然而止。 那辆即将冲破领域边缘的红色跑车，像是被什么东西拦腰斩开，光滑的从中央分割成两半……发动机的轰鸣逐渐停止，仿佛随着演奏声的消失，陷入寂灭。 与此同时，坐在车中的三道身影，也从腰部开始分割滑落……他们还紧紧抓着把手或者方向盘，丝毫没有感受到异样，神情也定格在最后一秒。 淋漓的鲜血在断裂的车内喷涌，顷刻间将窗户变成血色，陆循与杨宵彻底失去气息，被斩落的上半肢体滚落在车内，腰部断口光滑如镜。 而驾驶座上的陈伶，眼眸也开始逐渐涣散， 那双充满错愕与不甘的瞳孔缓慢转动，锁定了不远处的演奏家……他的气息并未完全消失，但脸上残余的表情，狰狞无比。 第767章 两座领域? “结束了。” 演奏家缓缓站起身，对于那辆车以及车内三人的命运，似乎没有丝毫意外。 “这里是猎狼3号，这里是猎狼3号……收到请回复。” “听见了。” “确认通讯恢复。” “人，我帮你们杀了……接下来，你们自己收拾吧。” “收到，已目击确认目标被腰斩，正在靠近目标……” 黑压压的车队，与铺满天空的武装直升机群，蜂拥着从演奏家的身旁掠过，同时向被切成两半的跑车驶去。 车队扬起的尘埃淹没演奏家，他嫌弃的拍了拍满是尘埃的衣角，正准备离开， 突然，一阵莫名诡异的气息，在他身后骤然爆发！ “……咦？” 演奏家眉头一皱，回头望去。 “这里是猎狼3号……我们……这……”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在车队的遮挡下，演奏家根本看不清远处发生了什么。 “那辆车……一眨眼，就变得完好无损了？！” “什么？？” 演奏家一愣，他难以置信的抓住一旁驶过的越野车，灵活的翻到车顶，遥遥往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地平线的尽头，一辆红色跑车正完好的向城区飞驰！！ “这怎么可能？？？”演奏家瞪大眼睛，“明明已经被斩断了才对……而且，是谁在开那辆车？” “还是那三个人。” 对讲机另一侧的声音停顿片刻，似乎同样难以接受，“他们……他们都活了？” “？？？” …… 嗡嗡嗡—— 轰鸣的跑车之内。 “他们疯了？？”陆循从窗外望去，眼瞳中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大地，与飞扬的尘埃，沉声开口， “这个破坏程度……看起来他们是没打算给我们留活路。” 杨宵同样眉头紧锁， “他们连导弹都出动了，至于吗？？” 熟悉的对话在耳畔重演，正在开车的陈伶，只觉得头疼无比…… 奇怪…… 这个对话怎么好像听过？ 刚才发生了什么……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陈伶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但又头疼欲裂，像是精神力透支般虚弱，根本想不起来……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条通往城区的道路上，也不顾其他，一咬牙将油门踩到底，汽车便在轰鸣声中全速前进！ 他就这么冲破了领域，也冲出了尚未完成的包围圈，沿着满是路灯的现代化道路，一头扎入城市的湍流之中。 …… “这里是猎狼3号……确认目标已经全部复活，并且进入城区范围内。” “立刻终止车队与武装围捕！停用一切大规模杀伤热武器，不能引起大众注意，更不能引发伤亡！” “那怎么办？就这么让那东西钻入城市中吗？” “周围三个省份的高阶‘白手’，都在向沪上赶来，其中有不少人已经抵达城区范围，他们将继续完成围剿任务……只不过，形式将由围剿变为暗杀。 在这天罗地网之下，他是逃不了的。” “收到。” 接收命令之后，所有武装直升机在空中停滞，然后向远离城区的方向飞去，搭载着大量人员的车队也中途转弯，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只剩下演奏家一人，皱眉看着陈伶远去的方向。 “刚才……那是领域？” “不，不对……如果是领域……那也不够完整……而且，他刚才用的领域也不是这个啊？” “这个世上，难道还有人能有两个领域不成？？” …… 轰鸣跑车钻入城市范围，汇入滚滚车流之后，陆循与杨宵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到这里，他们应该追不了了？” “不好说……如果他们真的铁了心要杀我，就算不用那些现代武器，也会有别的办法。”陈伶回头看了眼夜空下荒野的方向，脸色凝重无比。 他转动方向盘，直接钻入了最近的地下车库中，在关闭所有监控设备的同时，开始给车辆重塑外形。 “对了，刚才你们有感觉到不对吗？”陈伶忍不住问道。 “什么不对？” “就是……好像世界断片了？不，应该说……剧情被篡改了？” 陆循与杨宵对视一眼，似乎并不能理解陈伶在说什么。 “我们不是一直在被追杀吗？”杨宵回忆着说道，“那群飞机在铺天盖地的射导弹，然后是陈导你出手把他们击落的，然后我们就一路冲出了包围圈，到了这里。” “那刚才的大地，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这……或许是导弹的缘故？” 陈伶没有回答，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而且，他的精神力为何瞬间透支，也是个疑问。 陈伶连续钻了三个不同的地下停车场，变了三次车辆外形，牌照，最后从地库中驶出的，已经变成了一辆老旧的五菱宏光。 “你们不能再跟着我了。”陈伶认真道， “他们既然要对我动手，估计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杀招……你们两个没必要被牵扯进来。趁着他们还没找到我，赶紧走吧。” 陆循和杨宵都不笨，立刻就明白了陈伶的意思。为了他们的自身安全确实是一个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如今阶位都不够，跟着陈伶一起行动，或许只会成为负担。 “明白了。”陆循微微点头，“那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再来找你。” “好。” “还有……关于报酬，您一直没有提。”陆循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 陆循想拜托陈伶保护其他九君，也说了会提供报酬，而且陈伶刚才冒着风险从郑主任手里救下他，这份恩情也被记在心中。 “报酬……”陈伶眼眸微微眯起。 “是的，您需要多少钱？或者，您需要我们为您做些什么？” “其实很简单，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陈伶缓缓伸出一根手指，“陆博士，我想知道一些情报。” “哪方面的情报？” “关于你的。” “……我？” “比如……”陈伶停顿片刻，“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在未来，你要用天体物理学的知识建立一座城市……在你心中，它该是什么样的？” 第768章 星星的孩子 陆循愣住了。 他想过陈伶会提出各种各样的需求，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要的“报酬”竟然是这么一个问题…… “这……”陆循足足迟疑了十秒，才忍不住开口， “陈导，这个问题……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伶见此，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确实……这个问题对正常人而言太抽象了，就像是拉住一个人问他，如果你下辈子变成火星领袖，你会用自己的专业，将火星打造成一个什么样的理想帝国？ 除非是像上次跟苏知微一样，直接将问题具体化，但现在陈伶对陆循对应的领域一无所知，具体的问题也无从问起。 陈伶沉吟片刻，再度开口： “或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直接看你的一角过往。” 陈伶的【绘朱颜】，赋予了他眼睛洞穿人生剧本的能力，就如同当时看到姚清过往一样，只要他想，也能看到如今陆循的过往。 陆循听到这个需求，像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没问题。” 陈伶闭上双眸，再度睁开时，眼角已经晕开两抹杏红。 那双瞳孔直接与陆循的眼睛对视，下一刻，一抹神秘的红意闪过，陆循只觉得脑海一疼，陷入短暂的恍惚！ 一段破碎的“剧目”，通过目光涌入陈伶的脑海。 …… 轰——！ 一道雷光划破昏暗天际。 陈伶睁开双眸，发现自己在一座荒野的山林之间，雨水从乌云中浇灌而下，沿着山路一浪又一浪的向下涌动； 陈伶一怔，疑惑的环顾四周，入目之处没有看到任何建筑或者房屋的存在，只有无尽的黑暗，林影，与大雨。 啪！ 一个浑身湿漉的少年踩过水坑，踉跄的一头钻入昏暗林影中。 “……嗯？” 陈伶看清了那少年的模样，正是年纪尚幼的陆循，虽然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迅速跟了上去。 如今的陈伶没有实体，穿行在林中好似幽灵，就连雨水都从他身上穿透。 黑暗中，少年似乎看不清周围的情景，几次重重的栽倒在地，然后硬凭着意志力站起，继续咬牙向前冲刺； 他还时不时的回头望去，像是在惧怕什么，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反倒是憔悴无比。 “……这就是他最难忘的回忆之一？” 陈伶看着宛若小强般倔强奔跑的少年，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他在害怕什么？后面……有什么？” 陈伶回头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雾蒙蒙，在陆循的回忆中，那里并没有被具象化。 他一路跟着少年陆循向下狂奔，直到少年在黑暗中被一块石头绊倒，在湿漉的山间像是沙袋般急速滚落，一头撞在一块巨石上后，便略微偏离了轨迹，被挂在悬崖边的一个树枝之上。 猩红鲜血从少年的额角滚落，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只是尸体般躺在树枝间，任凭雨水滑过脸颊，冲刷血水…… 陈伶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眉头越皱越紧。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大地，厚重的乌云被揭开一角，朦胧的星光映照在少年的瞳孔，像是一层淡淡的轻纱。陆循的意识逐渐消失，那乌云散开的一角星光像是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璀璨如同夺目宝石。 三秒后，他晕了过去。 几乎同时，一道道手电的光芒从黑暗中走出，他们像是在搜寻着什么，最终有一个人看到了被挂在树枝上的陆循，惊呼着往这里走来！ “在这！！在这！” “是那个报案的孩子吗？” “是他！他竟然一个人从人贩子据点里跑出来了？那地方离这里可足足有十多公里……而且山里还下着那么大的雨，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这根树枝救了他一命，不然，估计已经掉下悬崖了。” “快把他捞上来……” “……” 嘈杂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接下来便是一道道混乱的身影开始打捞少年，与此同时，陈伶眼前的画面逐渐破碎。 短暂的停顿之后，一个新的场景出现在陈伶面前。 …… “他就是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个孩子？” “是啊……那些人贩子用船，将其他孩子都送到东南亚去了，只有这孩子在上船前逃了出来，找机会给警察打了电话之后，一个人冒雨逃了十几公里的山路，然后才被发现。” “怪不得……” 孤儿院的大门之前，两道身影正在屋檐下低声交谈着，其中一个老人回头看了眼屋内独自坐在位置上的少年，神情有些复杂。 “这孩子的原生父母还在监狱里，以前住的亲戚家也不要他，现在也只能把他送到您这里了。” “那么多孩子被抓，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这孩子很聪明，而且有足够的勇气。”老人院长微微点头，“我喜欢聪明的孩子，就让他留下吧。” “好……那我就先走了。” 另一人道别之后，便开车孤儿院门口的车，独自离开。 老人目送他远去之后，便径直走入屋中，此时的少年依旧盯着桌上的一小块镜子，像是在发呆。 “你在看什么？”老人走到他身旁问道。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发撩起一角，一枚边缘不规则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看起来狰狞无比。 “疤？” “这个伤疤的形状，像星星。”少年的眼睛宛若星辰。 似乎没想到少年陆循会这么回答，老人一愣之后，哈哈笑了几声： “确实像颗星星……毕竟，你是星星的孩子。” “星星的孩子？” “不止是你。”老人指了指墙上的北斗七星，“你知道吗，我们血液里的锌，源自两次中子星对撞后喷射向宇宙的尘埃；体内微量的铜，需要见证一颗白矮星的死亡，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钴，也源自几十亿光年外的星云…… 地球，是没法蕴养出人类的，我们所有人……都是星星的孩子。” 少年陆循抬起头，看向墙面上那北斗七星的纹路，怔怔出神。 第769章 人群中的杀机 “那些，都是星星吗？” “这是北斗七星。”老人指着上面的每一颗星辰，耐心开口，“它的外形像一只勺子，从最前面开始数，这第一颗，叫做天枢……这个叫天璇，这是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天枢…… 听到这两个字，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瞬间锁定了少年陆循！ 少年陆循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但是……我好像没在天上看到它们？” “它们不是永远这样的，会根据时节的变化，变换对应的方向……不过有个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天枢星。” “天枢星？” “北极星，你应该知道是哪颗吧？北极星代表天帝，在古代代表着绝对的权利，而无论时节如何变化，天枢星都是北斗七星中距离北极星最近的那颗，找到了它，就能找到其他几颗星星的位置。” 少年陆循的目光紧盯着天枢星，嗯了一声。 “没看出来，你还对天文学感兴趣。”老人看到他的神情，诧异的开口。 “什么是天文学？”少年茫然问。 “……就是，看星星。” 老人牵起他的手，一步步踏上台阶，径直走到孤儿院二楼尽头，将一扇大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个简陋的办公室。除了书桌周围外，其他地方基本都堆满了各种书籍与杂物，大部分都是关于天文学与天体物理学的书籍，还有大量的星盘，以及立体的星系模型…… 陈伶的目光扫过屋中，眼眸中闪过惊讶之色……他有些好奇，这位孤儿院的院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些，都跟星星有关……包括这些模型，以后如果你有兴趣，可以随便借用。” 在老人的话语中，少年陆循好奇的走入房间，指尖时不时拨弄一下桌上的模型，又或者盯着一张星图看很久……他或许并没有办法理解这些东西的意思，但已经被其所吸引。 接下来的时间，陆循都在这个房间中度过，而陈伶也无法离开，神情有些无奈。 他的绘朱颜，能够看到其他人的人生剧本中印象深刻的内容，现在他看到了这个房间，说明这个房间对陆循而言，极为深刻……在这段剧本结束之前，他也没法主动离开。 于是，他只能跟着陆循一起，在这间房屋中看着陆循拨弄模型，或者时不时发出疑问，而老人也会耐心的回答……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陈伶才感觉到这段剧本有结束的迹象。 …… 砰——！ 在一阵清脆声响中，陈伶的意识从破碎的记忆中回归，重新坐到了驾驶座上。 他长舒了一口气…… 陆循则茫然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陈导……你看完了？” “……算是吧。”陈伶也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跟天枢界域相关的东西，结果在房间里被硬控了那么久。 不过，这也不算是没有收获，至少知道了陆循对应的界域，以及“天枢”名称的由来。 “你们赶紧走吧。”陈伶看了眼后视镜，“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陆循和杨宵见此，便直接与陈伶道别，然后下车向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而陈伶也没有在车上多待，驶过两个路口之后，便随意的靠边停下，指尖在下巴处一撕，一张脸皮便随风飘散在空中。 咔哒—— 在一阵开门声中，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戴着不起眼黑框眼镜的白领精英，淡定的从车上下来，不慌不忙的往人群中走去。 红灯转绿，数不清的人影穿过十字路口，霓虹的灯光在两侧照亮天空，入目之处全都是热闹的商铺…… 这里是唐京街，是沪上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之一，再加上今天正是周末，人流量再度抵达顶峰，每一次红绿灯亮起，都会有百余人穿过，而样貌平平的陈伶混在其中，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陈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街道的另一边，一个戴着黑色圆帽的身影缓缓抬头，目光瞬间就锁定了人群中的那道身影。 但很快，他便自然的挪开目光……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一般。 他默默的将圆帽的帽檐压下，遮住自己的半边面孔，然后顺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从街道的另一边迎着陈伶走来。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42%】 当这两行字符从陈伶眼前飘过，他的眼瞳瞬间收缩，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对……有他们的人在附近了？”陈伶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期待值的增长，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事情不对，他目光警惕的扫过四周，试图找出那些人的身影…… 但他并没能找到，或者说，即便是【秘瞳】，也无法将他们认出来。 糟了…… 陈伶以为自己的躲藏已经足够隐蔽，但他还是低估了这次749局动用的人手，能够被他们派出来，在人流量这么大的地方来针对自己，说明他们对这人有足够的自信！ 攻击会从哪里来？ 对方的神道路径，究竟是什么？ 陈伶的大脑飞速运转，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就在这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怀中掏出了一只老旧的电话本…… 如果对方的实力真的极强，那以自己的实力，估计很难抗衡，唯一的生路……或许就在肖春萍送出的这份礼物中了。 陈伶低头混在人群中，飞速的翻动手中的电话本，很快便找到了沪上区域的“老友”，一共有三人。 而在这三人中，有一个名字，被肖春萍着重的画了个五角星。 陈伶锁定这个名字与后面的电话号码，心一横，便掏出手机将其拨通……紧接着，就是一串等待接听的悠扬音乐。 接电话…… 不管电话对面的是谁，陈伶从未如此虔诚的期待一个人，能够接起自己的电话。 在等待的同时，陈伶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不断的试图在人群中找到危机感的来源，直到电话的接通声在他耳畔响起！ 一个慵懒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谁？” 第770章 围剿与重伤 “喂？！”陈伶听到对方的声音，立刻回应。 “哪位？” “我是肖春萍前辈的朋友……她说，如果我遇到了没法解决的困难，可以打这个电话求救。”陈伶压低声音开口。 “……哦？”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没想到陈伶会给出这个回答，沉思许久后，才缓缓问道： “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正在被749局的‘白手’追杀，他们的人到处都是。” “749局？”那人惊讶的开口，“那个天地共诛的什么‘鬼嘲’……就是你？” 陈伶一愣：“莫非您……” 陈伶心里咯噔一声。 他突然想到，能够被肖春萍记录在名册上的，多半也都是参加非遗论坛的“白手”，而且对方也居住在沪上……也就是说，这人有相当大的可能，也参与了对自己的围剿行动中！ 兜兜转转半天，给要抓自己的人，打了个求救电话？？ “749局的人找我出手，但我没去。”电话那边的声音停顿片刻，“不过，你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 “抱歉，打扰了！”陈伶正欲挂断电话，那声音再度响起。 “按理说，这件事涉及到749局，我是不该帮你的……不过，既然是肖老的请求，我也没法坐视不理。” 陈伶一怔，他没想到对方身为受749局管辖的“白手”，还会出手帮助自己……而且从说话的语气来看，他对肖春萍也是相当的尊敬。 那声音没怎么犹豫，便再度开口： “你在什么位置？” “我现在在唐京街……” “知道了，你多坚持一会，我大概十五分钟到。” 说完，那人便挂断了电话。 十五分钟…… 陈伶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距离这次时代存档的行动时间结束，只剩下最后的十四分三十二秒； 到最后，还是只能靠自己么…… 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陈伶能感觉到，这湍急的人群中有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陈伶心一横，将翻盖手机关起，眼眸中一抹极光闪过！ 砰——！ 下一刻，整条商业街的供电被瞬间切断，除了几个安全指示灯还散发着光芒外，无论是街道两边的路灯，还是眼花缭乱的霓虹灯牌，都陷入黑暗！ 阵阵惊呼从人群中响起，还在逛街的众人都是一愣，茫然环顾四周。 陈伶借着昏暗的环境，在人群中再度变脸，然后迅速在行人中穿行……黑暗降临后没多久，行人们便自主的打开手机电筒，一颗颗宛若星星的光辉交织成海。 这些手机电筒的光辉不断晃动，混乱的光影在人群间游走，其中一个戴着黑色圆帽的身影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紧皱起…… “察觉到我了么……” 灯光骤暗，加上陈伶瞬间变脸逃脱，让他一时之间也无法锁定目标，索性也不再伪装，缓缓将头上的黑色圆帽摘了下来。 “【群娼】。”他淡淡吐出两个字。 一道无形的领域瞬间向四面八方扩散！ 与此同时， 唐京路上行走的上千道游客身影，同时定格在原地！ 这并非是时间暂停，也不是其他的空间类手段，而是直接就将所有人体定格……这一刹那，唐京路上的所有人类，都像是提线木偶般僵硬在原地，唯有一人例外。 那是个身形佝偻的老者，他缓慢而不起眼的在人群中穿行，而随着周围所有人都被定格，他的身形便尤为的显眼突出。 “找到你了。”手握黑色圆帽的身影微微一笑。 原本还在人群中的佝偻老者眉头紧皱，似乎没想到周围会有这种变故，一股危机感锁定他的身形，立刻矫健的双脚踏上虚空，登天而起！ “哪里走？” 握着黑色圆帽的身影正欲抬手，对面的大楼之上，一声轰鸣枪响如雷光划过！ 砰——！！ 紫色的枪纹在虚空中乍闪，一枚子弹呼啸间洞穿数十公里，在陈伶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这子弹的速度太快了，而且距离极远，即便是陈伶也没法提前看到它的出现，当他发现之时，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枚子弹洞穿他的胸膛！ 轰——！ 淋漓血光迸溅在空中，陈伶的胸口顷刻间被开了个大洞，他踉跄着在空中一晃，却并未毙命，反而以更快的速度一头撞入了旁边漆黑的商厦之中！ 距离这里数十公里外的一座信号塔上，一个架着狙击枪的皮衣女人看到这一幕，眼瞳中满是错愕！ “把心脏打没了都不死？”她难以置信。 短暂的错愕之后，她还是迅速平复下心情，将眼睛重新抵在狙击镜上，一道绳子般细长的领域沿着狙击镜的方向，瞬间延伸出数十公里，穿越所有障碍物之后，开始试图再次锁定陈伶！ 胸口残缺的陈伶，在商厦内拖出道道残影，刻意躲避着所有能够透过光线的玻璃幕墙。 暗中藏了两个人么……一个能够操控人体，一个能够超远程狙击？ 陈伶迅速分析着脑海中的情报，还未等他做出应对，对面的玻璃幕墙之后，一个拿着黑色圆帽的身影缓缓悬浮而起…… 他抬手对着陈伶凌空一点，陈伶便觉得身体好似不再属于自己般，四肢猛的被撑开，像是被钉在一个无形的十字架上，难以移动分毫！ 几乎同时，那相隔数十公里之外的狙击枪，也锁定了商厦内被强行控制的陈伶！ 这一次，从枪口延伸而出的领域，直接对准了陈伶的眉心。 “我倒要看看……炸了你的头，还能不能活？”皮衣女人喃喃自语，下一刻便用力扣动扳机！ 砰——！！ 第二枚子弹划破长空，在钢筋水泥林立的城市中拐过数道弧线，轰然撞碎一道幕墙后，激射向陈伶的眉心！ 陈伶怒吼一声，【血衣】急速催动，源源不断的力量从破碎的胸口涌上全身，竟然强行掌握回了一部分身体的控制权，扭头转身！ 轰——！！ 子弹并未射中陈的头颅，而是被错位射向了左侧的肩膀，整条胳膊连带着肩膀被全部轰成碎渣，溅洒在商厦的幕墙之上！ 第771章 扭曲的戏神道? 一旁的圆帽男子见此，眼眸中的怒意逐渐升起。 他双手隔空抓向陈伶的身体，又将其强行扭转回来，甚至用力撞碎了三堵墙后，强行钉入了一根巨柱之中！ 此刻的陈伶已经血肉模糊，失去一只肩膀的他暂时没了反抗之力，毕竟连原本握在掌心的枪都被抓碎了……另一只手像是被大山压住，指尖都难以抬起。 陈伶满是血污的眼眸，看向地上的翻盖手机，屏幕上一串倒计时正在不断跳动： ——00:00:32 ——00:00:31 ——…… 最后的三十秒么……陈伶见此，心顿时悬了起来。 按照现在的架势，他是躲不过第三枪的……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具体是什么阶位，但无疑要远高于自己，而且两者之间的配合极为紧密，凭现在的他想逃出去难如登天。 远处的信号塔上，皮衣女人的领域通过狙击镜锁定陈伶，眼眸微微眯起…… “这次……你逃不了了。” 咔嚓——！ 随着一道雷光划过天际，狙击镜中的画面突然一白，恍惚中，一张鬼脸仿佛贴在狙击镜上，森然诡异。 皮衣女人惊呼一声，被吓的连退数步，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般咚咚作响。 那是……什么鬼东西？？ 皮衣女人缓了片刻，重新定下心神，惊疑不定的再将眼睛贴回狙击镜上……这一次，那张鬼脸并未出现。 是幻觉吗？ 皮衣女人犹豫片刻，还是重新将指尖搭在扳机上，此时的领域已经锁定了被钉在石柱上的陈伶……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扣下扳机！ 砰——！！ 下一刻，她的枪管轰然爆开！ 在皮衣女人惊骇的目光中，爆碎的枪管碎片划伤她的脸颊，整个人被爆炸的气浪震到信号塔中央，眼前顿时一黑。 她呆呆的坐在原地，足足过了数秒才回过神来…… 枪，炸膛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女人喃喃自语，像是失了魂魄般。 一阵微风拂过信号塔顶端，将炸膛的枪管碎片飘零着吹落，像是有一只无形之手拂过她的身旁，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 商厦内，圆帽男人瞥了眼狙击枪的方向，眉头越皱越紧。 “那家伙，究竟在等什么？” 他冷哼一声，索性不再等第三枪出现，而是径直往被钉在石柱上的陈伶走去。 他手掌抬起，像是凌空掐住了什么，下一刻被钉住的陈伶便猛的抬起仅剩的一只手，猛的攥住自己的脖子，像是要硬生生的掐死自己！ 陈伶的血脉急速喷张，断臂与胸口源源不断的有鲜血飙出，呼吸也被手掌死死遏制！ 源源不断的幻境涌上陈伶的脑海，不断剥夺他的理智，就像是在短短三秒内过了数百年的人生，混乱的思绪让他头疼欲裂！ 咔嚓——！ 第二道雷光闪过天际。 苍白的天空之下，一道身影正从破碎的玻璃幕墙边缘走来……那是个披着黑红色戏袍的身影，闪烁雷光中狰狞森然的面具仿佛能够夺人魂魄，他一只手提着铃铛，一只手扛着未知的旗帜，以某种似跳非跳的步伐蹦入幕墙； 看到这一幕，圆帽男人突然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满是震惊： “【傩】？你是……” 随着鬼脸身影抬起手中旗帜，用力一挥，两道雷霆轰然劈落云层，像是“十”字般贯穿幕墙，而两者交汇的地方，便是圆帽男人所在！ 轰——！！ 这突如其来的“十”字雷击，让圆帽男人的身形变的焦黑，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一声清脆的铃铛响起。 恐怖的斥力直接横扫楼层，将其直接像炮弹般弹出商厦，撞碎一道幕墙后，直接坠入昏暗的街区之中…… ——00:00:05 ——00:00:04 ——…… 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无声跳转，被钉在石柱上的陈伶，艰难的抬起眼帘…… 一道雷光划过天际，那张狰狞鬼脸被照亮一瞬，宛若来自幽冥的使者，无声站在他的面前。 “你是……”陈伶沙哑开口。 “你就是‘鬼嘲’？没想到，还是个戏神道……”熟悉的男人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正是不久前与他通过电话的那人， 但紧接着，他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声音顿时惊讶无比！ “不对，你的戏神道……居然也是扭曲的？” 咔嚓——！ 轰鸣的雷光在陈伶耳畔响起，随着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归零，一行行字符从虚无中飘起！ 【编号时限已到】 【读取中断】 陈伶的意识骤然下沉！ …… 灰界。 闪烁着神秘符文的铁轨，无声匍匐在漆黑大地之上，像是一条蜿蜒而修长的巨龙。 而此刻的某段铁轨旁边，一个身影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乱石之间，一只手撑着头，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对面那老僧入定般的石塑身影。 “十一个小时……不对，应该快十二个小时了，怎么还不醒？？” 在灰界枯坐十二个小时的简长生，此刻已经郁闷到极点，他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站起，恨不得揪着陈伶的衣摆，把他给硬生生晃醒。 “无聊死了……真的要无聊死了。” “肚子又饿，嘴巴又渴，想睡又不敢睡……你个狗红心，自己倒是逍遥快活的很！”简长生警惕的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灾厄靠近之后，骂的声音越发猖狂。 他无聊的在乱石中转了一圈，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捡起一滩漆黑的石粉，然后看了眼还在沉睡中的陈伶，不怀好意的向他走去…… 简长生用指尖勾起一抹石粉，一点点的画在陈伶的脸上，像是猫，又像是狐狸，看起来要多丑有多丑……而“罪魁祸首”的嘴角，却在不断上扬。 就在简长生准备在眉心的地方画一坨*的时候，陈伶身前一份u盘突然从地底弹出！ 简长生一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近在咫尺的陈伶便猛的睁开双眸，一口浑浊鲜血宛若喷泉般喷在简长生脸上！！ 砰砰——！！ 两团血雾同时从陈伶身上爆开，他眼睛一翻，直接往简长生怀里倒去…… 与此同时，一声又惊又怒的惨叫在灰界上空响起： “不是……又来？！！” 第772章 血影惊魂 哐当——哐当——哐当—— 彻骨的寒风在荒寂的大地之上席卷，灰色的天穹遮蔽天光，漆黑破碎的大地之上，一束刺目的光亮沿着铁轨，从远处疾驰而来。 那是一辆在灰界中飞驰的列车，密密麻麻的咒文盘踞在列车与铁轨的表面，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随着它的轰鸣驶过，飞扬的砂石沿着铁轨两侧飞舞席卷。 此时，在列车的某节车厢内，某个戴着小圆墨镜的青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这辆界域列车内，似乎并没有多少乘客。自从无极界域的事情传播出去后，其他界域的人都感觉到了时局动荡，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进行跨界域旅行的，基本都是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或者是不怕死的。 “先生您好，这个是您的行李吗？”一个身影经过空荡的车厢，指着旁边座位上的一颗醒狮头套问道。 “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马上要到站了，前面会开始减速……为了安全，请你给它也系好安全带，防止翻滚出去。” “好嘞。” 一边说着，青年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拉出旁边空座位上的安全带，将醒狮头套绑在座位上。 哐当—— 列车从一条轨道并入另一条轨道，笔直的向着地平线的尽头驶去。 等到乘务员走远，青年重新回头看向窗外。 突然间，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喃喃道： “怪事……是我眼花了？那边怎么有两个人？？” 透过列车的玻璃往外望去，只见距离轨道不远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身影正在漆黑大地上行走，他身上还背着另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一动不动，像是尸体。 要知道这里可是灰界，人类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待不了多久，就会被吸引而来的灾厄撕成碎片……除非自身阶位很高，足以凭借一己之力一路杀出来。所以青年看到灰界中竟然有人在徒步行走，眼眸中满是疑惑。 在他透过列车窗户，看到窗外那狼狈身影时，那身影也看到了呼啸而过的列车。 “列车？！界域列车？！！” 简长生愣了半秒，然后就像是疯了般，背着陈伶一路往列车的方向狂奔！ 简长生郁闷至极。 自从不久前，他被陈伶“血口喷人”之后，陈伶便重伤一头栽了过去……简长生也懵了，一边骂娘，一边把陈伶背起，全速就沿着列车铁轨飞奔。 上次陈伶也是一言不发的就自爆，要不是有楚牧云即使救援，恐怕陈伶根本撑不到红尘界域……这次虽然陈伶的伤没那么重，但又是断臂又是被掏心，表面上看起来更加吓人。 “好你个红心，玩儿我呢？！！” “说好的这次不会爆炸，结果又爆了？？上次好歹有一群人围着你，这次就我一个！你是真会给我上强度啊！！” “老子背你走，绝对不是为了救你……老子是怕把你丢下，那些灾厄就会闻着味跟上我，你在我这，就是个护身符摆件，懂吗？？” “……” “妈的，这车就不能开慢点啊？！！” 简长生双腿在灰界中急速摆动，却依旧无法追上呼啸而过的列车，他一咬牙，直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开始用【滴血陀】闪烁赶路。 …… “有点意思啊……” 列车内，青年眼看着简长生飙血挪移，若有所思。 “阶位不算高，但是居然能在灰界中自由行动……莫非是绛天教的人？不对，他们不可能获得神道……奇了怪了……难道是融合者？” “有人！！不，灾厄跟在列车后面！” 就在青年沉思的同时，几个乘务员匆忙的从后面奔跑而过，“快去告诉列车长！赶紧加快速度，甩掉他们！” “列车上有咒文，应该能驱赶那些灾厄才对……怎么还有灾厄能主动靠近的？” “不知道啊！那两个灾厄身上都是血，看起来太吓人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列车，否则这一车的人都有生命危险！！” “……” 乘务员们没有那么好的目力，直接把简长生二人看成了灾厄，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能够在灰界中行动的除了灾厄，也没什么别的选项，就算有（比如绛天教和融合派），也比灾厄更加恐怖！ 在加上简长生背着一具血肉淋漓的“尸体”，飙血狂奔，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的样子。 哐当——哐当——！！ 在汽笛的轰鸣声中，列车再度加速！ 原本已经快触碰到列车末尾的简长生，又硬生生的被拉开距离，急的他青筋暴起！ “不是……玩儿我呢？！！”简长生瞪大眼睛，破口大骂。 但偏偏他又没任何办法，如果不能搭上这辆列车，他就只能靠双腿走去天枢界域……还得背个半死不活的陈伶。 简长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索性又在自己手腕上划开一道血口，再度狂飙成一抹血色，像是地狱血鬼般疯狂往列车靠近！ 他的双眼通红一片。 …… “它的速度更快了！！” 列车上，乘务员们惊恐呼喊。 “怎么回事？还甩不掉它吗？” “再提速！再提速！” “不行啊，前面就是天枢界域，再提速一会来不及减速，会直接冲过站台，撞到界域其他地方！” “那怎么办？？？” “……” 慌乱的情绪在车厢内扩散，到处都乱成一团。 坐在窗边的青年见此，眉头越皱越紧，犹豫片刻后，还是长叹一口气……他解开醒狮头套的安全带，起身径直往车尾走去。 “先生……！”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开吧。”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小圆墨镜，回头对着众人微微一笑，“我保证，它追不上来的。”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往最后一节车厢走去。 黑色的唐装逐渐消失在乘务员们的视野，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眼眸中是深深的茫然…… …… 快！ 再快一点！！ 简长生眼眸血红，已经将【滴血陀】催动到极致，与列车车尾的距离一点点靠近…… 就在这时，车尾的金属车门，在一阵吱嘎声中缓缓打开。 第773章 孙不眠 橙黄色的灯光从车门缝隙中射出。 但随着车门打开，那橙黄色的灯光就像是受到灰界影响，变成了一抹白光……紧接着，一个穿着唐装的青年，从中缓缓走出。 看到这一幕，急速狂飙的简长生一愣…… 他的眼中满是茫然。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人便轻轻拉下小圆墨镜，一双双神秘的黑红色圆环好似醒狮的瞳孔，在他的眼眸中嵌套浮现！ “不管你是绛天教还是融合派，挑上这辆列车，算你倒霉。” 青年淡淡开口。 简长生：？ “不是，你谁……”简长生的“啊”还没说出口，那青年抬起脚尖，对着飞驰而来的血光隔空一踹！ 下一刻，那青年的鬓角宛若醒狮毛发般，变成燃烧的金色与红色，又被灰界浸染成黑白，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横扫而出！ 虚空中，一只比列车还要庞大数十倍的醒狮虚影咆哮降临，宛若擎天巨柱般的脚掌，从灰色云端骤然砸落！ 轰——！！！ 化作血影的简长生瞬间被砸入龟裂大地之中！ 飞扬的尘埃遮蔽天地，站在车尾的唐装身影，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幕，眼瞳中的圆环逐渐隐没无踪…… 他重新将小圆墨镜戴起，深深看了眼龟裂大地之后，便回头走入车厢之中。 咔哒—— 随着车尾的金属门被关闭，车内空间与灰界再度隔绝，橙黄色的灯光透过小小的舷窗，无声在黑暗中晕开。 列车在轰鸣声中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简长生挣扎着从废墟大地中缓缓爬起； 他浑身是血的瞪着列车远去的方向，一根根青筋在脖颈上暴起，虽然受伤不重，但这一脚彻底踩碎了他追上列车的可能……接下来，他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前进了。 “妈的……妈的！！！”简长生越想越气，他脑海中清晰的浮现出刚才那贱兮兮的青年面孔，怒火中烧， “最好别让老子再遇见你……否则，老子一脚把你的头给踩碎！！” 简长生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重新将地上的陈伶背起，老实沿着铁轨，往地平线的尽头走去…… 一座庞大的界域轮廓，正在不远处勾勒而出。 …… 界域列车缓缓进站。 在一阵汽笛声中，列车的车门打开，零星的几位乘客从车厢内走出，等到所有人都走完之后，一个抱着醒狮头套，穿着唐装的青年才不紧不慢的下来。 “先生，我代表全体乘务人员，对您表示感谢。”一位乘务员恭敬的在车厢门口等候。 “小事，小事～” 青年嘻嘻一笑，正欲转身离开，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一步步退了回来。 “对了，我想打听个事。” “您说。” “如果我想去无极界域，现在该怎么走？” “无极界域？”听到这四个字，所有乘务员都像是被惊吓到般，脸色有些难看，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没有回答，仿佛这已经成为某种禁忌。 “对啊。” “先生……您想去无极界域，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就是听说那里很有意思，想去看看。” “先生，您还是别去了……无极界域，现在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位乘务员紧张的开口，“那里现在很危险，就像是一颗不稳定的定时炸弹，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是说有个什么裁决代行团去了吗？怎么还危险？” “裁决代行团……关于这个，您一会出站后，看看今早的报纸就知道了。您这一路都在界域列车上，可能有些消息，还不太清楚。” “哦～了解了，那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乘务员没想到这人这么犟，索性直接开口，“先生，那也没有办法……现在所有通往无极界域的列车都无法运行，除非您自己穿过灰界，否则是去不了的。” “……行吧。” 青年长叹一口气，有些遗憾的往出站口走去。 他走到出站的门口，脚步突然一顿，回头看了眼那条一直延伸向灰界之中的铁轨，一个念头没由来的出现在脑海。 穿过灰界……话说，刚才路上的那个怪人，该不会就这么一路走过来吧？ 嗯…… 无所谓，就算来了，又关自己什么事？ 他只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普通路人甲罢了……绛天教和融合派的人，应该不敢在天枢界域里太猖狂。 青年走出站台，辨别了一下方向后，便径直往附近的街道走去。 “卖报卖报！！” “无极界域再次引发动乱！！裁决代行团命运如何？！” “绝对重磅！绝对震撼的一手消息！！只要两块！只要两块……” 一个背着报纸的孩子骑着自行车，沿着街道迎面而来。 青年见此，直接将其拦下，“小朋友，给我来一份吧。” “两块！”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你这不算是一手消息，该打个折！” 青年不管孩子怪异的目光，零零碎碎从身上凑出一块钱，心痛的递到孩子手里，“我身上就一块，不能再多了！” “……”孩子翻了个白眼。 眼前这人的装扮，乍一看还挺不错的，有格调，有内涵，结果到最后凑凑半天身上就只有一块钱。 他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真装”之后，嫌弃的掏出一份报纸塞到青年手里，然后掉头就往远处走去。 青年戴着墨镜，倒是对孩子鄙夷的目光没什么反应，而是将报纸打开，扫过那行加大加粗的标题之后，表情顿时精彩无比！ “……果然是重磅新闻……这下，事情更加有趣了。” 青年将报纸看完一遍后，便将其卷起，然后自顾自的继续往街角走去。 大约几分钟后，他来到一间看似不起眼的杂货铺面前，扫了眼上方的店名之后，径直走入其中。 杂货铺的位置十分偏僻，平日里也没什么客人，青年在老板身前站定，后者随意的瞥了他一眼。 “要买什么？” “……买一线希望。” 老板的双眸一眯：“出示你的身份。” 青年将小圆墨镜收起，从怀中掏出一张扑克牌，摆在桌面之上。 ——【方块6】。 “我是孙不眠。”青年平静开口。 第774章 支棱起来的小简 “【方块6】，你怎么到天枢界域了？”老板疑惑的问道， “高层似乎没有给你下达天枢界域的任务。” “确实没有，我是自己来的……准确的说，是我想去无极界域，不过现在所有列车都停运了，我去不了。”孙不眠无奈的耸了耸肩。 “无极界域？这个时候，你去那里做什么？” “就是觉得有意思，想去看看。” 老板并不相信孙不眠的鬼话，他盯着这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看了一会，发现自己看不穿那双眼睛，许久后，还是开口： “理论上，黄昏社不干涉社员的日常行动……不过方块6，你最好不要找死，也不要试图做对黄昏社不利的事情……红王与灰王，会始终注视着你。” “你看你看，你这说到哪去了……我怎么会对黄昏社不利呢？”孙不眠两手一摊，就差把“良民”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我是真想去无极界域凑个热闹，仅此而已！” 老板：“……” 老板叹了口气，懒得跟他废话。 “所以，你们一定有能够从天枢界域，去往无极界域的办法……对吧？”孙不眠眼眸微微眯起。 “现在所有与无极界域连通的列车，都已经被切断，想靠常规方法过去是不可能的……你现在只有四阶，想靠自己横跨灰界，也不可能。”老板顿了顿，“不过……” “不过什么？？” “有一个人，能保你安然无恙的穿过灰界，抵达无极界域。” 孙不眠眨了眨眼睛，顿时来了兴致， “谁？” “【红心6】。” “红心6……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他，极光界域的覆灭，好像就跟他有关？”孙不眠若有所思，“不过，他既然跟我一样都是6字辈，阶位应该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吧？凭什么能保我安然无恙穿过灰界？” “那你得自己问他了。” “他人在哪？” “前一段时间，应该在红尘那边，现在在哪还真不知道。” 孙不眠眼中的光顿时黯淡了下去……红心6不知所踪，他短时间内也没法再离开天枢界域，照这个架势，他什么时候才能赶去无极？ “不过，无极界域现在乱成一团，没有任务，他应该不会去无极那边……大概率，会直接抵达天枢界域。”老板突然开口，又重新给了孙不眠一线希望，“或许你可以在天枢界域多等等。” “这倒是个好消息。”孙不眠若有所思。 情报已经说完，老板不紧不慢的开始喝保温杯里的热水，重新躺回了摇椅之上…… 就在他准备闭目养神之时，突然看到孙不眠还站在桌前，笑嘻嘻的看着他，似乎没怀什么好意，老板顿时警惕起来。 “……你要干嘛？” “那什么，还有个事情……想要组织上帮忙。” “说。” 孙不眠双手在裤兜里一掏，拉出两截干干净净的袋子，眼巴巴的开口，“……借点钱呗？” “……我这是联络用的据点，不是银行！”老板瞪大眼睛，骂骂咧咧的开口，“我开这么个破铺子，本来就不赚钱，你还来问我要？你们这些正式成员，每个月薪水是我的几十倍，你怎么好意思的！” “哎呀，我这不是情况特殊嘛……” “没钱！一分也没有！”老板冷哼一声，“想要钱，自己去想办法……” “行吧行吧。” 孙不眠放弃挣扎，无奈的走出店铺大门。 他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与远处若隐若现的小吃街，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看来，还是只能去大街上卖艺了。” 孙不眠长叹一口气。 他正欲迈步离开，余光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步伐一转，来到路边的一张告示牌前…… 此时的告示牌旁边，一个穿着制服的身影，正在告示牌前认真的张贴海报，周围更是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居民，正对着海报上面的内容指指点点。 孙不眠扫了一眼海报，目光最终锁定在那串长长的数额之上。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嘶。” 墨镜后，孙不眠的眼睛越来越亮！ …… “我去你……” “去你……” “去你妈的……” “终于……到了……” 满头大汗的简长生，步履蹒跚的穿过界域边缘，心中一边咒骂刚才那个贱人，一边吐槽陈伶这个关键时候掉链子的饭桶。 什么别人家的“6”字辈，什么灭世灾厄，什么猩红主宰……关键时候，不还是得他简长生站出来扛事儿？ 幸好刚才的地方，距离天枢界域已经不远，简长生自己徒步走了一个小时不到，便抵达了这里； 这或许是今天诸多倒霉之中，唯一的幸运了。 穿过界域边缘之后，简长生便彻底力竭，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背上的陈伶更是直接翻倒在地…… 简长生压根没管他，背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陈伶的身体情况，这家伙的身体素质不比自己差，这么点伤还死不了……他喘了一会儿之后，便环顾四周，像是在确认自己的位置。 “幸好是天枢界域……不然，真就要变成无头苍蝇了。” 简长生嘀咕一声，走到一块平坦的地面上，用指尖沾了沾陈伶身上的血液，在地上迅速勾勒起来。 一个硕大的名字在地面上逐渐成型。 写完这几个字之后，简长生双手合十，像是祈祷般喃喃自语： “希望还在那家伙的感应范围……” “红心啊红心，这次，轮到我支棱起来了吧？” 然后， 他放下双手，对着那一笔一划写出的名字，深吸一口气…… 用力大喊： “——前辈救命！！！” 简长生的喊声在平坦荒原上回荡，将地上的血色名字荡出阵阵涟漪，但相隔数秒之后，一切都归于平寂。 简长生也不急躁，就这么在原地盘膝坐下，双眸直勾勾的盯着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 简长生就这么等了大约十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第775章 背叛? 朦胧中， 陈伶缓缓睁开双眸。 陈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从身体各个角落涌来，他的意识还模糊不清……他的脑海中，突然再度浮现出那张雷光中的狰狞鬼脸，与那件黑红色的戏袍。 鬼脸……戏袍……戏神道…… “不对，你的神道……居然也是扭曲的？？”这句话回响在陈伶耳边，如同惊雷炸响！ 他混沌的意识瞬间恢复清醒，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颗颗汗珠从脸颊滑落…… 什么叫“也”？ 这个世上除了他，还有其他人有扭曲的戏神道不成？ 不，不可能……他的戏神道是扭曲的，那是因为嘲灾，因为陈宴，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这条扭曲的戏神道，是不可能被复刻的才对！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钉子，刺入了陈伶心中，他迫切的想知道那人的身份，想知道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其他扭曲的戏神道……但现在的时代存档，还无法进入。 陈伶长叹一口气，缓了很久，才从焦急与迫切中逐渐恢复平静。 他开始环顾四周。 此时的他，正躺在一张洁白的床榻上，这里似乎是一个安静的私人房间，窗帘遮蔽来自外界的光线，让屋内格外的静谧。 反观陈伶自己，身上裹满了厚厚的绷带，像是刚从墓里爬出来的木乃伊……而他的胸膛与左臂位置正空空荡荡，看起来极为凄惨。 “被那一枪打碎了一只肩膀么……”陈伶回想起那贯穿数十公里的狙击子弹，心有余悸。 陈伶虽然拥有【血衣】，恢复能力远超常人，但那狙击之人的能力似乎更加狠毒……被一枪击中之后，他的血肉恢复速度被大幅度遏制，即便现在已经止血，但想靠自愈恢复，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常人来说，这就意味着终生残疾，但对陈伶而言，却并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他在期待值足够的情况下死一次，所有伤口都会被自动修补，恢复到巅峰状态，一个被打穿的胸膛，一只被崩碎的手臂，根本算不了什么。 就在陈伶思索之际，房门被突然打开，一个身影双手插兜，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 “呦~~这不是我们‘放心，这次不会爆体’的红心6么……”简长生像是刚去修了头发，还做了定型，潇洒的狼尾干净利落，一边阴阳怪气一边进来， “怎么个事，放心哥，这次玩砸了吧？？” 陈伶：…… 陈伶敢笃定，这家伙肯定早就在门外等着，搞不好已经偷偷把这个场景演练了好几遍，就等着自己醒过来，然后第一时间贴脸开大了。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简长生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爽”字！ 他倒霉了这么久，被陈伶压制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个能扬眉吐气的机会，自然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陈伶直接开门见山，“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天枢界域，而且，是我的据点。”简长生着重强调了“我的据点”四个字，双手叉腰，似乎在等陈伶接着问下去。 而陈伶也顺着他的意，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在天枢界域，还有据点？” “那当然。”简长生悠悠开口，“从极光界域出来，到去红尘界域这期间，我不是在外面做别的任务吗？你猜，当时我在哪里？” “怪不得……” 陈伶瞬间就明白了简长生的意思，看来在那段期间，简长生的任务就是在天枢界域进行的……算起来，简长生已经是第二次来天枢界域，之前在这里有过据点也很正常。 “这次要不是我，你真就要死在灰界了。”简长生看着陈伶，“说好的不会跟上次一样呢？你知不知道，我背着你一路走了多远？路上还碰到那个贱人……当时要不是我把你护在下面，你恐怕已经变成一滩肉泥了！” “贱人？什么贱人？” “就是列车上那个贱人，穿着一身唐装，戴着一副小圆墨镜，一看就欠揍的很！我本来打算搭一趟顺风车，结果他一脚给我踹下来了！”简长生咬牙切齿， “那家伙应该也是到天枢界域的，最好别让我再碰到他，否则……” 听到简长生的描述，陈伶大致将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他正欲再问些什么，房间的门便被再度打开。 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身影，平静的从外面走来。 “……醒了？” “当然，我说了，这家伙命硬的很。”简长生熟络的回答。 陈伶看着这陌生身影，疑惑的转头看向简长生，后者也立刻解释： “这位是……” “初次见面，红心6。”不等简长生介绍，那人便自己开口，“上次小简来的时候，就一直听他提起你，现在终于有机会见面……我是【黑桃9】，上次小简的任务，就是我带他做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张扑克，牌面正是【黑桃9】。 “原来是黄昏社的前辈。”陈伶微微点头。 “伤势怎么样？”黑桃9关切问道。 “哦，一点小伤罢了。” 黑桃9看着陈伶胸膛，那能穿透过去看到窗外的血洞，还有那连着肩膀都空空荡荡的左臂，嘴角微微一抽，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红心6，跟传闻中一样，是个狠人啊…… “对了，今天有个比较重磅的消息，你们两个刚从灰界那边过来，应该还不清楚。”黑桃9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份报纸，“你们可以先看看。” 简长生离他最近，直接将报纸接过来，扫了一眼标题后，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这……这怎么可能？” “我看看。” 陈伶看到简长生的反应，心中也有些疑惑，他伸手将报纸拿过来，看到上面的内容，浑身一震！ 他仔细的将这篇文章看了三遍，还没能回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茫然的抬起头： “五位裁决代行人……同时背叛人类界域？？！” 第776章 独立界域 “裁决代行人，背叛人类界域？这怎么可能呢？”陈伶匪夷所思。 他与简长生，是在灰界里亲眼见过裁决代表团的，他们一路冒死杀穿禁忌之海，牺牲了不知道多少人，就为了前往无极界域裁决无极君，解救界域里的居民…… 那样一群视死如归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背叛人类界域？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黑桃9平静开口， “裁决代理团进入无极界域后，便分头行动，五位裁决代理人前往杀死无极君，其他代理团成员化整为零，散到界域内的各个角落，准备‘桥’的搭建……但是五位代理人进入教堂之后，便再没了消息。 直到昨晚，裁决代行人之首、原极光界域执法官总长【红袖】突然现身。 她面向全体居民，宣布无极界域成为独立界域，不受人类公约管制，不与任何其他界域建交，任何靠近无极界域周围二百公里的生物，都将视为对无极界域开战……” 简长生忍不住开口： “说好听点，叫独立界域……说难听点，这不就是绑架了一整座界域吗？！” “正是如此。宣言发布后，所有无极界域的居民，和原本裁决代理团的成员都懵了……其中一部分成员回过神来，第一时间聚集去找代行人们，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还没等他们开口，便被五大代行人之一的【屠夫】瞬间斩首……十八具尸体，被铁链穿成了三串，第二天早上，就出现在了距离无极界域最近的三座界域的门口…… 天枢界域，今早也收到了。而且那六具尸体的身上，分别被砍出了六个字……” 陈伶将报纸翻了几遍，也没找到那六具尸体的详细信息，估计是被天枢界域刻意压下来了，他立刻问道：“是哪六个字？” 黑桃9停顿片刻，缓缓开口： “——篡天道，夺乾坤。” “篡火者？？” 陈伶与简长生同时一惊！ 他们两个在兵道古藏中，已经跟篡火者打过交道，只不过当时遇到的都是一些新人与杂鱼，但篡火者挂在嘴边的那段话，他们两个太清楚不过了……从这六个字来看，这背后必然是篡火者在操控一切。 “五大裁决代行人突然背叛，无极界域宣布独立，我们猜测，这背后很可能跟那位传闻中的盗神道魁首，白银之王有关……搞不好，整个无极界域，已经成为篡火者的囊中之物。” “如果真是那个白银之王的手笔，那他也太猛了。”简长生眉头紧锁， “黄昏社，绛天教，融合派……被人类界域通缉的组织不少，结果他们竟然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直接‘盗’了一座完整的界域？” “一位疑似白银之王的九阶半神，生死未知的无极君，五位代表人类巅峰的裁决代行人，还有篡火者原本的赤黄蓝白黑五位盗圣……再加上拥有完整工业，农耕体系的无极界域，与里面数百万人口……”陈伶眼眸微微眯起，“现在的无极界域，已经是个近乎无敌的庞然大物了。” “谁说不是呢？” 黑桃9不紧不慢的开口，“自从得到消息，五大界域的高层已经快疯了……那五大裁决代行人，本来就是他们亲自筛选出来的强者中的强者，结果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五大界域的敌人。 那五个人有多强，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除非真的不顾一切代价，再将五大界域内所有剩余的强者聚集，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撼动现在的无极界域…… 但万一，万一他们派出的人跟五位裁决代行人一样，突然背叛，那人类就彻底完了。 所以，五大界域现在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确实是个难题。”陈伶长叹一口气。 光是想想，陈伶就能猜到现在五大界域的高层该头疼成什么样了……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谁能想到原本被掏空的无极界域，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现在这么个棘手的存在。 “所以，五大界域打算怎么办？”简长生继续问道。 “……还不知道。”黑桃9停顿片刻，“不过，据不可靠消息……五大界域的高层，可能在准备讲和了。” “讲和？？跟篡火者？？？” “正如我刚刚说的，现在的五大界域元气大伤，除非赌上人类命运，又或者强行唤醒几位九君，否则很难毁掉无极界域……既然如此，讲和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那……他们能怎么讲和？” “修改人类公约，承认篡火者的合法性，承认无极界域作为独立于五大界域之外的存在……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 简长生倒吸一口凉气。 他就在灰界里徒了个步，一转眼，篡火者都要被白银之王洗白上岸了？？ 不得不说，白银之王的手段实在是太高了……在这个时候介入无极界域，策反五位裁决代行人，不仅大幅度削弱了五大界域，给自己缔造了一个无极帝国，还给篡火者全体洗白，逼得人类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合法性，可谓是一箭三雕！ “好在，这跟我们没多大关系。”黑桃9再度开口。 “……确实。” 陈伶一阵头脑风暴后，也逐渐平静下来。 说到底，这是篡火者和人类五大界域之间的纠葛，他们黄昏社想要的只是逆转时代，重启世界……只要白银之王不影响他们，无极界域是否独立根本不重要。 你争来、我争去，到最后总是得尘归尘、土归土； “红心6，你要是没什么大碍的话，就出去走走。”一边说着，黑桃9一边将床边的衣服丢给陈伶，“你是第一次来天枢界域，这里……会让你大开眼界的。” 陈伶听到这，心中有了一丝好奇，他转头看向简长生，发现后者也挑眉看着自己，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陈伶没有多说，直接将宽大的棕色大衣披在身上，挡住胸口的血洞，迈步往门口走去，空荡的左手衣袖随风飘舞…… 第777章 天枢界域 哐当——哐当—— 天枢界域的车站内，一位负责打扫站台的工作人员听到远处传来的汽笛声，疑惑的抬头望去。 滚滚浓烟自铁轨的尽头升上云霄，一辆界域列车从远处缓慢驶来，随着信号灯变化，车站内的乘务员也依次回到自己的位置，准备迎接列车进站。 “怎么回事？这已经是今天第四辆进站的列车了吧？”清洁工疑惑开口，“前几天，不是都没什么列车开过来吗？今天怎么一下多这么多？” “不知道啊……应该是高层那边，有什么安排？不然应该不会临时增加这么多车次。”一旁的乘务员同样茫然， “管他呢，反正，我们只要按照上面的指示，安排进站就好。” 在众多工作人员疑惑的目光中，界域列车在站台边缓缓停靠……随着一阵吱嘎的开门声响起，一个接一个的身影从车厢内走出，密密麻麻的身影几乎站满整个站台！ “这么多人？？车厢里几乎都坐满了吧？” “不止……感觉，还有不少人是站过来的？” “界域列车，什么时候有站票了？” “说起来，上一个班次的人也是这么多……这次这班又是从哪里来的？” “好像是南海界域。” “那还跟上一个班次的不一样……一天四个班次，都是从不同界域过来的，而且全部满员？” “看起来，这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啊……诶，会不会跟早上报纸的那个消息有关？” “难道是要跟无极界域开战了？” “不应该啊，这群人的年纪好像都不大，看他们带的东西，也不像是要参战的样子。” “……” 近百个身影，依次从车厢内下来，看着年纪都在三十以下，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似乎对天枢界域充满了好奇。 他们没在站台上等候太久，便有专人走上前，带着他们离开站台，井然有序。 “哥们，这是什么情况啊？”一位好奇心极重的工作人员，拉住专人的衣角，小声的问道，“出什么事了？今天怎么来这么多人？” 那人笑了笑，“这就多了？接下来的几天，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是有什么大事？” “确实是大事……”那人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边，“总之，未来的这一个月，咱们天枢界域……会相当热闹。” 说完，他便带着这批人，头也不回的往出站口的方向走去。 …… “天枢界域，跟其他所有界域都不一样。” “无论是从地理上，还是从精神上，这里都是人类九大界域的中心……” “天枢君，是曾经的九君领袖，是将九君串联起来的核心人物；天枢界域，是界域列车的起源地，也是将人类九大界域串联起来的核心站。” “人类目前使用的，包括界域列车、界域信号塔在内的70%的技术，都是由‘通天塔’设计制造，巧道古藏也是目前人类开发程度最高的神道古藏之一……” 黑桃9一边介绍，一边在十字路口停下，交通信号灯在他身旁不断闪烁，最终从绿色变为红色。 随着一声提示音响起，七八辆好似缩小版界域列车的轻盈列车，沿着道路中央铺设的铁轨缓缓前进……这里的道路上没有汽车，也没有行人，只有几根并行的铁轨，与一辆辆像是大灾变前地上铁的交通工具，在有秩序的穿行。 在黑桃9说话间，甚至还有一辆挂在桥下的列车从陈伶头顶呼啸而过，速度奇快无比。 陈伶看着这一幕，眼眸中的震惊之色越发浓郁。 陈伶也算是走过很多界域，见过不少世面，但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感受到“秩序”的气息……虽然这些列车速度不快，外表看起来也像是民国时期的老火车，但这种绝对的“秩序”，却是其他界域绝对不会出现的。 “你们这里的路上都是铁轨……不跑汽车吗？”陈伶忍不住问道。 “天枢界域，禁止出现汽车。”黑桃9淡淡开口，“当年天枢君说过，随着时代的倒退，汽车的动力原理也会不断倒退，最终排放的将是煤烟之类的黑气，这种无序且独立的排气方式将会影响人的健康，而且这些黑气聚集在城市上面，会遮住星空。” “可是列车的动力原理，跟汽车差不多吧？现在不都是蒸汽驱动吗？” “通天塔设计了一种‘链式动力传导’机制，能够将天枢界域内所有列车的动力整合，统一动力调配，统一排气……而排气口，被通往了灰界。也就是说，路上所有跑的列车，它们释放的尾气都将被汇聚在一起，污染灰界的天空，天枢界域本身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黑桃9抬头指了指天空，“你没发现吗？天枢界域的天空，尤其的清澈。” 陈伶抬头望去，果然如黑桃9所说，天空格外的蓝……上一次陈伶看到这种程度的天空，还是在极光界域，不过那不是因为极光界域的尾气排放做得好，只是单纯地因为那里太冷，出行能开的了汽车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这个通天塔究竟是什么来头？” “通天塔，是巧神道工匠的聚居所。‘巧神道’本身便蕴藏了人类文明发展以来，包括建筑，机关，精密器件，工业化，机械化等等的所有人造物质文明……而世界上保留这些物质文明最多的，第一个就是巧道古藏，第二个，就是天枢界域一手打造的‘通天塔’。” “……这么说，通天塔是人类物质文明的结晶？” “不严谨。物质文明的结晶，在巧道古藏；通天塔所代表的，是人类物质文明的未来……”黑桃9郑重开口，“咱们黄昏社干的事情不少，但唯独通天塔，我们从未染指……那个地方，是神圣的。” 陈伶抬头望去，只见在蔚蓝的天空下，一座庞大无比的白色高塔从密密麻麻的建筑群中脱颖而出，像是一柄势不可挡的剑，直入云霄。 第778章 演算星辰 “通天塔么……”陈伶喃喃自语。 “所以，那里就类似于浮生绘的老巢？”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通天塔只用于研究，那些‘巧匠’也不擅长战斗……当然，个别9字辈的疯子除外。”黑桃9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微妙的补充道，“总之，通天塔不会干涉天枢界域的运转……天枢界域，有自己的‘秩序’。” 黑桃9着重强调了“秩序”两个字，似乎别有所指。 “行了行了，跟他说这么多干嘛，他又不会去把通天塔给炸了。”简长生随意的摆摆手，“咱先去吃饭吧，在灰界里奔波了那么多天，已经快饿死了。” 黑桃9自然没有意见，“还是去上次那家？” “对！上次那家！” “那家有点贵……我这个月的薪水差不多快用完了。” “怕什么，咱‘放心哥’有的是钱。” 陈伶：？？？ 陈伶想掏枪给简长生的脑袋来一枪，毕竟这家伙也有【血衣】，应该没那么容易死……但想到对方毕竟背着自己走了那么久，理智和仁慈还是制止了他。 “……没关系，这顿我请。”陈伶淡定的开口，“你们说的那个餐厅，在什么地方？” “不急。” 黑桃9看了眼街角的大型时钟，“它就快过来了。” 陈伶一愣，似乎没明白黑桃9的意思，正欲再问些什么，时钟上的分针便咔哒一声指向12点的方向……下一刻，所有路口的红灯亮起，无论是道路上的列车，还是人行道上的行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 “什么情况？”陈伶眉头微微皱起。 嗡——！ 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脚下传来， 只见布满并行铁轨的街道，就像是拉开的拉链般向两侧分开，透过裂开的缝隙，陈伶能看见数不清的齿轮与杠杆在大地深处运转，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超级机器…… 陈伶所在的街道，就像是机器上的齿轮般缓慢转动，与其他的街区齿轮相互啮合，对面的街区就这么旋转着消失在大地的另一侧。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三十多秒，等到数不清的街道与楼房划过身前，陈伶面前被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街区所取代！ 这条街区的主干道，与陈伶身旁的道路完美连接，就连并行的铁轨都在一阵嗡鸣中严丝合缝的对接……路标的红灯跳转成绿色，列车便缓缓启动，径直往前方的街区驶去。 陈伶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大，如果说刚才的地上铁与通天塔，都只是让他略微惊讶，那刚才那一幕则是让他彻底震惊了……而反观身旁的天枢界域居民，则对此丝毫不奇怪，淡定的继续前进。 “这……这是……”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简长生看到陈伶的表情，咧嘴一笑，自从他跟陈伶进入天枢界域，他就在期待陈伶看到这一幕的反应，“当时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下巴都惊掉在地上了……” “天枢界域，是活动的。”黑桃9适时的开口，“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星盘，每一条街道，每一栋楼房，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运行轨迹……每隔一小时，就会变化一次。 当然，这种变化是有规律的，你初来乍到可能看不懂，但只要多住一段时间，就能掌握它运转的逻辑。” “天枢界域，是块巨大的星盘？？”陈伶匪夷所思，“那岂不是说，每个人出门前，都需要确认好时间，以及出门过程中可能会变化的城市轨迹？” “没错。” “那也太不方便了，简直是反人类。” 陈伶作为大灾变前的现代人，出门前让他看个地铁换乘时间和换乘路线都觉得麻烦，更何况是算星盘的轨迹？他不理解天枢界域为什么要弄这种莫名其妙的设计。 “你会这么想也很正常，毕竟从一开始，天枢界域建立的初衷，就不是服务于居民……” “那是什么？” 黑桃9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天枢君设计这座界域，是为了计算赤星的运动轨迹。” 陈伶一愣，“计算赤星的运动轨迹？？” “天枢君的一生，都在探究赤星的奥秘，寻找人类文明倒退的原因。他曾预言，大灾变之后，赤星会再一次降临地球，只不过时间并不确定……所以天枢界域本身，就是他打造的模拟器，每隔一个小时的街区变化，就是他在演算天体运行轨迹。 天枢君，想要‘抓住’赤星。” 听到这，陈伶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陆循的面孔，陷入沉默…… “原来如此……不过，赤星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星辰，它的轨迹，真的是能被算出来的吗？” “那就得问天枢君了。” 黑桃9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陈伶二人穿过道路。 经过“天体演变”之后，一家名为“彗星饭店”的高档餐厅，正好出现在街道对面，门面主体是黑金色调，牌匾上还画着几颗星星的模样……陈伶这才发现，天枢界域基本上每条街道，都会带有“星空”的元素，看起来十分有趣。 三人径直走入餐厅二楼，找了个地方坐下。 看的出来，这个餐厅无论是环境还是服务，都很高档，陈伶三人刚落座，便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走上前，递上一份精致的菜单。 “难得红心请客，不宰一顿说不过去。”简长生一把接过菜单，翻了几页之后，“我记得，你们家是有帝王蟹的，对吧？” 陈伶：？？？ “是的，先生。”服务生恭敬开口，“所有海鲜都在一楼的水展柜里，您可以自己去挑选。” “好，我下去看看。” 简长生咧嘴一笑，便像是阵风般跑下楼去……他在陈伶手下吃了那么多次瘪，难得有机会吃回来，自然不会错过，要知道，陈伶在红尘界域的时候可是黄金会特使，大户中的大户！ 陈伶见此，也懒得跟他计较，反正他有的是钱，今天就算把这个餐馆买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伶坐在窗边，静静的等待简长生在下面点菜，不一会，一阵热闹的锣鼓声从窗外传来。 “……咦？” 陈伶下意识的探头望去，便看到一只红色的醒狮，正在街道上起舞。 第779章 风云汇聚 这还是陈伶第一次亲眼看到舞狮。 红色与金色交织的精致头套，在风中轻摆，极度逼真的毛发掀起阵阵波浪，一件好似披风般的狮身灵活的在列车上空跳跃，吸引了大量路人的注意。 那身影从人行道，一跃到高耸的路灯之上，又轻盈的飘落在呼啸而过的列车车头，然后划过一道长弧，稳稳飞到红绿灯顶端…… 它像是狮子般坐在半空，晃了晃脑袋，一双充满圆环的瞳孔灵活的眨了两下，然后一个后空翻又跳到街道的另一边，像是爬墙虎般连蹬两下，腾跃半空！ 活灵活现的醒狮从窗外飞过，刹那间，那双狮瞳与窗边坐着的陈伶对视…… 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醒狮一晃而过，紧接着，就是一阵欢呼与掌声。 “好厉害！这是什么表演吗？” “不知道啊……以前从来没见过，那只狮子是真的吗？” “当然是人啊，我刚才看着他在街边套上的衣服和头套，你看，那边还杵着一块牌子呢，还有一只空碗。” “上面写的什么……【生活不易，狮子卖艺，众筹午餐，助力梦想】……” “别说，刚才那两下确实厉害，我去给他投点……” “算我一个，身上正好有零钱。” “……” 街边的行人在等红绿灯之余，看到这样一场精彩的演出，心情似乎都很不错，零零散散的铜币被丢入那空碗里，不一会就堆积了起来。 那只醒狮从屋顶一跃而下，落在手写木牌和铁碗旁边， 他摘下头套，露出一张微笑的年轻面孔，双手合十，不断对着周围打赏的路人道谢，看到他样貌清秀，几位路过的女孩又忍不住多加了几枚铜币。 “居然是舞狮。”陈伶若有所思。 “舞狮？什么是舞狮？”黑桃9似乎也被刚才的表演吸引，听到陈伶这句话，疑惑的问道。 “舞狮就是舞狮啊……你以前没见过吗？” “没见过，听都没听过。” 陈伶这才意识到，大灾变发生之后，很多东西都被掩埋在战争的废墟之中……事实上，大灾变前看过舞狮的人就极少，还在坚持舞狮的人更少。大灾变后的这三百多年，很多曾经的精神瑰宝，都已经销声匿迹了。 能在这个时代见到舞狮，确实是非常罕见，且非常幸运的事情。 绿灯跳转，周围的行人都向前走去，那年轻人抱着醒狮头套，另一只手一把将赚到的铜币都捡起，仔细清点了一遍，喃喃自语： “扣掉报名费，还剩下十六铜币……够吃顿午餐了。” 他先是抬起头，看了眼陈伶所在的高档餐厅的方向，瞥见那装修华丽的店门牌，嘴角微微一抽……然后默默的走进了身后的包子铺中。 “老板，包子怎么卖？” “菜的一块一个，肉的两块一个。” “我要八个肉的！” “几个？？？”老板怀疑自己听错了。 “八个啊！” 老板表情古怪的瞥了他一眼，“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孙不眠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搬着小板凳在路边坐下，一边抚摸着身旁的醒狮头套，肚子一边咕噜噜的作响…… 就在这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道路的另一边。 道路的尽头，黑压压的一团乌云，正缓慢向这里飘来。那是一群穿着黑袍的神秘身影，袖口与衣摆处绣着银色的云朵，宽大的兜帽遮住面孔…… 他们身形有高有矮，高的大约有两三层楼那么高，矮的大约只到正常人的膝盖，甚至有的走路僵硬而诡异，像是从地底爬出的丧尸。这群人出现的那一刻，整个街道的气温似乎都急速下降。 他们出现的瞬间，原本走在街上的行人都愣住了，或许是受他们压迫感的影响，行人都不自觉的向两侧避开。 呼—— 一阵微风拂过街道，将其中一位黑衣人的兜帽掀开一角。 距离他最近的一位妇人看到兜帽下的画面，顿时惊恐的尖叫出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疯狂的向后退去！ 那位瘦弱的黑衣人见此，立刻低下头，用手将兜帽重新遮挡好，快步往前走去。 “这是……”陈伶看到远处走来的这批人，眉头越皱越紧。 黑桃9见此，也十分诧异的开口，“悬玉界域的人，怎么跑到这来了……” “什么？” “悬玉界域的密宗，这些人，都是偶神道……你可以理解为，红尘界域的浮生绘，或者极光界域的执法官。” “悬玉界域的管理者？他们不守着悬玉界域，来天枢做什么？” “不知道。”黑桃9一只手摩擦着下巴，“不过，这些人的阶位普遍不高，年纪也不大……看来，五大界域是要有别的动作了。” 两人说话之际，红绿灯闪烁变化，那群黑衣人在路口驻足。 “这天枢界域虽然交通便利，街道繁华，但是食物似乎都不怎么样。”一位黑衣人转头说道，“少宗主，我看前面有一家彗星饭店，看着还算不错……要不，我们去那里吃点？” 人群中央的一个黑影，沉默片刻后，瞥了眼路边正在疯狂往嘴里塞包子的孙不眠。 感受到对方目光的瞬间，塞包子的孙不眠一愣，默默的把包子咬掉一半，不紧不慢的咀嚼起来，似乎有些尴尬。 “那人吃的好香……我也想吃包子。”少宗主闷闷开口。 “……少宗主，咱们出门前宗主特地嘱咐了，要你出门在外，多补充点营养，不然，打不过其他那些神道路径的魁首怎么办？这次宗主可是对您寄予厚望啊……” “可是……” “少宗主，咱还是去吃彗星饭店吧，我看那里好像有帝王蟹。” “那好吧……” 随着少宗主一声叹息，众人便在绿灯跳转后，呜呜泱泱的走向对面的彗星饭店。 路边的孙不眠，一口将剩余的包子吞入腹中，微微拉下鼻梁上的小圆墨镜，双眸盯着那群离去的身影，嘴角微微翘起： “悬玉界域，偶神道么……” 第780章 通天星位 “他们朝这里来了？”陈伶看到那批人往饭店走来，眉头微微上扬。 【观众期待值+2】 与此同时， 简长生双手插兜，神秘兮兮的从楼梯上来。 “点完了？”陈伶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就知道这货没干什么好事，“……点了多少？” “嘿嘿，你猜？” “……” “已经让后厨在做了，一会端上来，你们就知道了。”简长生咧嘴一笑，“我跟他们说了，今天是你买单，一会结账直接找你就行。” 简长生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东西，放在桌上，“对了，刚才我下楼点单的时候，正好有人在外面贴这东西……” “这是什么？” “好像是五大界域联合发布的什么通知。” 黑桃9将那张通知拿起，扫了一眼之后，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 “怎么了？”陈伶问。 黑桃9目光有些微妙，他看了眼那群走入饭店的黑衣身影，缓缓开口：“我似乎知道……悬玉界域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了。” 他将通知递给陈伶，继续说道： “五大界域，总算是有点动作了……他们各自派遣了代表，来天枢界域进行‘界域会谈’，如何应对无极界域和白银之王，估计这段时间就能有结论。 不过无论如何，五位裁决代行人的背叛，对人类而言都是沉重的打击，所以他们打算不计一切代价，填补缺失的高端战力。” “填补高端战力？如何填补？” “倾尽五大界域的资源，尽快扶持一批极具潜力的年轻人成长。” 黑桃9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要在短的时间内，培养一批能够媲美五位裁决代行人的存在，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就算五大界域动用全部底蕴，一共也只能凑出七个名额，他们称为【通天星位】。 拿到【通天星位】，就意味着有所有人类界域作为后盾。不仅在金钱，资源，地位上获得极大支持，还能有专人带领，进入对应神道古藏的深处，探寻神道隐秘。除此之外，人类目前从各个神道古藏中取得的蕴含神道道基的特异物品，也能每人挑选一件……这个待遇，可是跟五位裁决代行人一模一样。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这些还不重要？？”简长生瞪大眼睛，“那什么才算重要？” 这些条件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钱财，资源与地位暂且不论，光是有专人带领进入古藏深处，就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超级诱惑……或许听上去没有概念，但要知道，如今简长生身上的白起，以及陈伶身上的戏道秘法，都是从对应古藏的深处来的。 至于蕴含神道道基的特异物品，那更是人类界域的重要底蕴，比如第二殿堂的那张《格尔尼卡》，就差点让陈伶和梅花8命丧当场。 “这七个拥有【通天星位】之人，将会背负一部分的人类命运。” 黑桃9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命运一说，虚无缥缈……但自古以来确实存在，比如曾经的国家命运被称为国运，国之兴衰，与国运有很大关系。如今虽然没有‘国’的划分，但所有命运都汇聚在一起，以人类命运的形式呈现。 能够背负人类命运，哪怕仅有一丝，都将平步青云，逢凶化吉，心想事成……” “通天星位的背后，是整个人类的命运？”陈伶眉头微微皱起，“这么夸张吗？” “一点不夸张。人类命运经历大灾变之后，已经受到重创。而曾经的九大界域，灭亡的灭亡，濒死的濒死，背叛的背叛……满打满算，如今也仅剩五大界域，这正是人类命运衰落的表现。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恐怕用不了多久，人类……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陈伶与简长生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所以，悬玉界域的那些人这次过来……” “是来争夺【通天星位】的。”黑桃9继续说道， “不光是悬玉界域，在界域会谈进行期间，五大界域联合，在天枢界域举办‘群星试炼’，面向所有神道拥有者，无论是界域官方的神道组织，还是民间闲散的神道拥有者，都可以参加。 不过，报名者要求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阶位在三阶以上……哦，报名的时候，还要交三十块的报名费。” 简长生眨了眨眼，默默的举手： “黄昏社，能参加不？” “你说呢？” “……” “五大界域要培养的，是能够担起人类未来的天骄……要是培养到最后，发现培养的是个要重启时代的疯子，估计高层都会被气的吐血。” 听到这，简长生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别的他都无所谓，但是那个能让他“逆天改命”的人类命运，他是真的很想要啊……这辈子，他都不知道“逢凶化吉”“平步青云”八个字怎么写。 还没等他的沮丧情绪酝酿，黑桃9停顿一会后，悠悠开口：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咱们跟绛天教，融合派，和篡火者不一样，前两者没有神道，一眼就会被看出来，凡是参与试炼的有盗神道，肯定也会被特别监管……但黄昏社的人去参加，谁又能知道你是黄昏社的呢？” 这句话一出，陈伶和简长生都是一愣。 当他们看到黑桃9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一个弧度的时候，两人的表情顿时精彩无比！ 好好好， 人家红心9就明着疯，这个黑桃9，是在肚子里蔫着坏啊！ “所以……组织上不排斥我们去参加这个什么试炼？”简长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黄昏社，从来不干涉社员的日常行动。” 黑桃9微微一笑，“还有……黄昏社里这些人的尿性我很清楚，如果我们有这个想法，其他人估计也想到了……你怎么知道，现在已经报名的这些人里，没有我们的人呢？” 看着黑桃9的笑容，陈伶心中突然有种预感……搞不好已经报名的这些人里，不仅有黄昏社的人，而且数量还不少？？ 这五大界域的群星试炼，最后不会变成黄昏社的团建吧？？ 简长生乐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他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对黑桃9猛地竖了个大拇指，“天才！咱们黄昏社的人，个个都他娘的是天才！” 第781章 团宠少宗主 在三人聊的热火朝天之际， 一群黑压压的身影，从楼梯缓慢上来。 三人立刻安静下来，其他正在用餐的客人也惊讶的看向那里，只觉得周围的温度，都在随着这群人的靠近而降低……一时间，整个饭店寂静无声。 在这氛围下，一旁的服务生都不太敢上前，最终还是一个领班模样的男人，恭恭敬敬的问道： “各位这是……” “我们需要两个圆桌，大的。”一位黑衣人不容置疑的开口。 “好的，诸位这边请！”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这一批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距离陈伶三人不远处的大圆桌，却并未落座，而是齐刷刷的看向人群中的少宗主，像是在等待一个命令。 “坐吧，坐吧。”少宗主轻声道，“你们吓着其他客人了。” 哗啦—— 众人迅速落座。 唯有几个身高太高，或者体型太大无法坐在椅子上的身影，老老实实的站在少宗主身后，像是一面极具压迫感的城墙。 “点单。”一位黑衣人沉声开口。 随着服务生迅速递上菜单，黑衣人扫了一眼，便将其直接丢在桌上。 “来一本。” “什么？” “菜单上的，每个来一份。” 在服务生震惊的目光中，那人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你们这，是不是有帝王蟹？给我们上一份。” “先生，其他菜都好说……只是这帝王蟹，我们店今天的已经售罄了。” “售罄了？” 黑衣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悦，一时间，周围的气温再度降低，冷的服务生直接打了个哆嗦！ 黑衣人冷哼一声，正欲再问些什么，一阵阵异响从后方传来。 一辆辆餐车从饭店后厨推出，华丽而硕大的帝王蟹壳被摆在精致的冰台上，粗壮的蟹腿被工具划开，一簇一簇的堆积在一起，一盏盏蟹黄蒸蛋像是山一样摞起，将“奢华”二字体现到极致！ 一辆，两辆，三辆……九辆，十辆，十一辆，十二辆！ 十二位微笑的服务生，十二辆餐车，以及十二只吸引了饭店所有客人目光的帝王蟹，就这么在陈伶与黑桃9震惊的目光中，将他们的桌子团团包围。 “先生，您点的帝王蟹。”那位服务生对着陈伶说道。 这一刻，整个饭店都安静了； “你点了多少？？”陈伶恶狠狠的瞪着简长生。 “一……一人四只啊？”简长生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小声的回答，“他们一共就十二只，我想着一人四只正好……就全点了。” 陈伶：…… 这些帝王蟹的出现，直接将饭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密宗众人转移到了他们三人身上，甚至陈伶明显能感觉到，隔壁那两个大圆桌的人看自己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虽然陈伶恨不得当场暴打简长生，但事已至此，他当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动手…… 他眼观鼻鼻观心，淡淡说了句： “知道了，把蟹放这吧。” 浩浩荡荡的一众服务生，随后散去，只剩下那一双双火热的眼睛，一直盯着陈伶三人。 【观众期待值+2】 奢靡与张扬，从来不是陈伶的本性，奈何有个喜欢挑事的队友，仅凭十二只帝王蟹就将他捧为全场的焦点……陈伶凭借自己强大的编导经验，与对故事结构的理解，他已经能够脑补到，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来自遥远悬玉界域的密宗众人，眼看着自己少宗主的帝王蟹被人抢走，勃然大怒，将自己等人视作软柿子，主动挑事。没想到他们三人深藏不露，针锋相对，最后大打出手，震惊四座……双方的矛盾越演越烈，直到开始群星试炼，才生死搏杀…… 就在陈伶默默的将手搭在袖中枪柄上时， 人群中的少宗主，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像是感慨，又像是羡慕的开口： “他们吃那么多……胃不会寒吗？” 陈伶：……？ 一众黑衣人盯着那几乎堆成山的帝王蟹，似乎下一刻就要把它们给强抢过来，但听到少宗主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少宗主，你真不想吃吗？” “我胃寒。” “……” 在众多黑衣人无奈的目光中，他们还是放弃了去抢夺陈伶那桌的帝王蟹，等了没多久，一盘盘餐车便堆满精美食材，摆在圆桌之上。 “少宗主，胃寒就多喝点这个枸杞乌鸡汤，补身子。” “少宗主，这个双皮奶看着很不错啊，我喂你吃一口……” “少宗主，你要多吃点肉，我给你夹一根鸡腿，你慢慢吃，吃完再给你夹另一根……” “少宗主多吃点，一小口一小口的，让人看见还以为我们悬玉界域吃不起饭呢……一定要吃饱，知道吗？” “哎呀少宗主，喝汤用大勺，大勺！别一点点抿了……” “……” 呜呜泱泱的一群人，围在那位少宗主的身边，夹着满桌的菜肴放到他碗里，不一会便堆成了高高的山峰，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位少宗主马上就快饿死了。 少宗主对此似乎已经习惯，拿着双筷子，磨磨蹭蹭的这里吃一口，那里吃一口，细嚼慢咽……虽然陈伶等人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受到他的苦恼与无奈。 “这个密宗的少宗主，有点意思啊……”简长生一边啃着蟹腿，一边饶有兴致的开口，“这算什么？悬玉界域的团宠吗？” “传闻中，他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这次应该是第一次出远门。” 黑桃9见危机解除，也自然的开始用勺子挖蟹黄蛋羹，“他有个很厉害的哥哥，所以平日里，根本不需要他出来抛头露面……哪怕是黄昏社，也不了解他的信息。” “很厉害的哥哥？他也来天枢界域了吗？” “不，他来不了。” 黑桃9瞥了眼少宗主忙碌吃饭的背影，缓缓开口， “他哥哥……如今在无极界域，是那五位背叛人类的裁决代行人之一。” 第782章 刺客 “怪不得……” 陈伶一边吃着帝王蟹，一边用余光看向那两个黑压压的大圆桌，“顶梁柱叛变，密宗只能把自家最宠爱的少宗主送出来……看来，这次五大界域都动真格的了。” “五大界域，偶、书、医、巧、弈、力六大官方神道组织……这么多人去抢七个【通天星位】，会把整个天枢界域掀翻吧？”简长生啧了一声。 “官方神道组织倒好说……真正恐怖的，是那些没有加入官方神道组织的，民间神道。” 黑桃9淡淡说道，“高手在民间，这句话真不是说说的……五大界域设立【通天星位】，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将那些潜藏在大众视野之外的强者聚集在一起，给他们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神道中的小众路径，有的可能只有一两个人；或者是黄，卜，戏，娼这些逐渐没落的神道；乃至那四条早已消失在岁月长河中的古老神道……现在的人类，需要这些人，他们才是这次试炼的主角。” …… “嗝——” 与此同时， 对面包子铺里的孙不眠，吞下第七个包子，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 他认真盯着桌上仅剩的最后一个包子，似乎是在犹豫是一口吃完，还是打包带回去当晚饭…… …… “意思就是，现在的天枢界域鱼龙混杂，各方牛鬼蛇神都来了呗？” “没错……所以你们得低调一些，尽量不要跟别人起冲突，毕竟我们的身份比较敏感。”黑桃9语重心长的说道。 陈伶低头看着自己盘里干干净净的蟹壳，假装没听见。 他倒是想低调…… 但他身上的【帝王命格】，还有他体内的观众们，未必答应啊。 “听到了吗？前辈点你呢。”陈伶索性甩锅给简长生。 “？”正在闷头吃饭的简长生一愣，以为黑桃9是因这十二只帝王蟹太招摇而感到不悦，含糊不清的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这两个闷头炫饭的6字辈，黑桃9不知为何，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对了，这个差点忘了给你。”黑桃9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递到陈伶面前的桌上。 “这是什么？” “咱们高层那边寄过来的信，指名给你的。”黑桃9耸了耸肩，“我加入这么多年，落款是4个k的信，还从没机会见过……” 陈伶惊讶的将信封接过来，发现落款正是4张扑克牌，还有一张丑角的脸谱，正面写着五个大字： ——“小师弟亲启。” 戏道古藏的师兄们寄过来的信么…… 陈伶脑海中浮现出几位师兄师姐的模样，心中一暖……之前师傅就说过，几位师兄师姐一直惦念自己，这应该是师傅回去之后，跟他们说自己马上要到天枢界域，所以他们提前写信寄过来。 “啧啧啧。”简长生眼中满是羡慕，“真是大阵仗啊，小师弟~” 陈伶翻了个白眼，根本没空理他，他正准备拆开信封，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下一刻，一抹寒芒突然照亮整个饭店！ 森然杀意好似无根之水，突然从虚无中涌来，隔壁的那两个圆桌之后，一道黑影凭空勾勒而出，他五指闪电般扣住还在慢吞吞吃饭的少宗主头颅，轰然砸入圆桌之中！ 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那人就像是从时间间隙中出手，指尖直接撕裂了光阴……无论是陈伶三人还是少宗主周围的其他身影，都没能反应过来。 一抹极寒刀刃被那人攥在手中，划破空气，猛地刺入了破碎圆桌间的少宗主后颈！ 淋漓鲜血迸溅而出！ “少宗主？！！！！”周围的黑衣人们惊呼一声，一窝蜂的向那人扑去！ 那人的身形却灵巧无比，松开那柄刺入少宗主后颈的长剑，轻盈的向后飘去，宛若幽灵般在那群黑衣人的围剿中穿行。 “……悬玉界域的密宗，也不过如此。”他冷笑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让饭店内的客人都傻眼了……等到少宗主的鲜血晕染到脚下，他们才猛地回过神来，惊恐的往楼下跑去！ 一时间，整个二楼便基本空了，唯有一张堆满帝王蟹的桌子，还有三人一脸懵逼的坐着。 “……不是，这什么情况啊？”简长生瞪大眼睛，“我知道现在天枢界域很乱……但已经乱成这样了吗？？” “娼神道，【刺客】路径么……” 黑桃9到底是老前辈，一眼就看出了那袭杀少宗主之人的来历，眼眸微微眯起，“能走上这条路径的，大多都是狠人……据说，当年那位【刺客】路径的魁首，差点就暗杀了即将踏入九阶的白银之王。” “暗杀白银之王？？”简长生惊讶道，“这么猛吗？” “那场盗贼与刺客的巅峰之战，据说持续了三年，白银之王被刺客魁首从最南的南海界域，一路追杀到最北的极光界域……后来不知怎么，白银之王突然踏上了半神之位，局势这才逆转。”黑桃9缓缓开口， “在那之后，白银之王就报复性的追杀所有【刺客】路径拥有者，差点让整条路径灭绝……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又有新的【刺客】出现了。” 陈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世仇啊……” “他们打起来了，我们跑不跑？” “那这帝王蟹怎么办？我们才吃了一半。” “要不……找个店员给咱打包？” “……” 在三人聊天之际，一道轰鸣巨响再度从旁传出！ 咚——！！ 一道凌厉的气浪向四面八方扩散，直接震飞了那三个体型最庞大的黑衣人，刺客的身影从飞舞的碎屑中冲出，却被其他赶来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你是谁？居然敢暗杀我们少宗主？？！”一位黑衣人的怒吼宛若雷霆炸响。 “那又怎样？”刺客淡淡开口，“在他之前，我今天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但说实话，他是最弱的，毫无戒备心，居然只用了一剑就杀死了……就这点水准，也敢来抢通天星位？” 第783章 低调的6字辈 “你杀他，就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的名额？？” “当然不是……我杀他，是因为他有取死之道。” “我们少宗主自小便生活在悬玉界域，从来没出过远门，更没跟别人结怨，怎么就有取死之道？” “就凭他哥哥是【天槐】！”刺客的声音越发冰冷，“给那个狗盗贼当走狗的……都有取死之道，他弟弟也是一样。” 这句话一出，众黑衣人都是一顿，但紧接着他们便愤怒道： “祸不及家人！你跟【天槐】有仇，杀我们少宗主做什么？？” “祸不及家人？” 刺客冷笑一声，“这话，你应该跟那个杀千刀的狗盗贼去说……看看他信吗？” 沙沙—— 一阵轻响从旁传来。 刺客一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皱眉看向那破碎狼藉的圆桌残骸…… 一个脖子被长剑刺穿的年轻身影，踉跄着从血泊中站起，一双愤怒的目光锁定了被团团包围的刺客。 他沙哑着，一字一顿的开口： “我哥……不是叛徒！！” 刺客的眉头骤然拧起！ “小心！”黑桃9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双手猛地拽住陈伶与简长生的手臂，闪电般撞向一旁的窗户！ 轰——！！！ 与此同时，恐怖的震荡之力自少宗主体内爆发，顷刻间横扫街道！ …… 嗷呜。 纠结许久后，孙不眠还是一口咬在了最后一块肉包上。 下一刻，一声巨响从一旁的饭店中传出，像是雷鸣乍响，吓得孙不眠手一抖，把半截肉包直接落在地上，滴溜溜的往马路中央滚去。 漫天的玻璃渣，混杂着木屑纷纷扬扬的从空中落下，其中还夹杂着大量收银处的钱币和银票，以及数不清的帝王蟹的蟹腿，引得路上的行人一阵惊呼。 孙不眠抬头，小圆墨镜倒映着这漫天食物和钱财，震惊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大…… “天上……下帝王蟹了？？” 在短暂的惊呼后，路上的行人纷纷回过神来，前赴后继的往道路上冲去，开始捡那些洒在地上的钱币和支票，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天降横财，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让人难以拒绝的场景……当然，帝王蟹除外，虽然这些路人大多数都没吃过帝王蟹，但他们对那些在地上沾了灰尘的食物，并没有太大兴趣，他们的眼里，只有钱币与银票。 孙不眠推了推小圆墨镜，在包子铺中沉默片刻后，还是长叹一口气，同样往路中央走去。 穿着黑色唐装的身影，一步步穿过嘈杂的人群，绕过满地的钱财与珍馐，最终在一处无人问津的角落，缓缓停下脚步…… 他弯腰捡起那被啃了一口的包子，上面满是木屑与灰尘。 “幸好没沾别的东西。”孙不眠喃喃念叨了一句，仔细的把上面的木屑拍掉，然后一口塞入嘴中，细细咀嚼起来。 他像是猫一样幸福的眯起眼睛，像是在最后回味这顿美味午餐，许久之后，满意的拍了拍肚皮。 “——爽！” 他迈步往包子铺走去，那颗火红的醒狮头套，还在原地等着他。 …… 距离他不远处，三道身影好似飞燕直接从二楼跃下，稳稳的落在地面。 陈伶等人抬头望去，只见饭店二层已经被一股诡异的气息所浸染，仿佛吞噬了所有光明……那是一道领域。 “嚯，这样都不死？？”简长生回过神来，惊讶开口，“这确定是偶神道，不是兵神道的【修罗】？这生命力也太逆天了吧？” 黑桃9皱眉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喃喃自语， “这家伙……怪不得悬玉界域派他过来。” “话说，我们至于逃跑的这么狼狈吗？刚才那两个家伙好像也就五阶，有前辈在，至少能给帝王蟹打包了一起带走吧？”简长生看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两只蟹腿，似乎十分心痛。 “理论上是这样……但最近，我不太方便出手。” 简长生疑惑看向黑桃9，“为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书神道的那群家伙也到天枢界域了，如果察觉到我的路径波动，会引来几个我不太想见的人。”黑桃9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还是谨慎一点好……要是被那个领域卷进去，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了解。”简长生微微点头，“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他正欲转身离开，余光突然看到街道的对面，有个眼熟的身影抱着醒狮头套，晃晃悠悠的往远处走去，迈出的脚步突然定格！ 简长生揉了揉眼睛，嘴巴逐渐张大…… “你怎么了？”黑桃9见此，疑惑问道。 “红……红红红红……红心！！！”简长生猛地瞪大眼睛，抬手指着远处那即将离开的唐装身影，“是他！！就是他！” “什么是他？”陈伶十分不解。 “那个贱人！！我们来的时候，就是他一脚给我们踢下车的！”简长生咬牙切齿。 陈伶的目光顺着他指尖的方向望去，看到那身影的瞬间，就想起了刚才街上卖艺的醒狮少年……他的眉头微微上扬。 “天意，天意啊！！你小子……让我逮到了吧？！” “看老子不把你头踹烂！！” 简长生就像是个压抑许久的火药桶，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正主，他二话不说，好似利箭般嗖的一下窜出，杀气腾腾的往那醒狮身影的方向狂奔！ 黑桃9见此，正欲开口将他喊住，可一眨眼，简长生就已经跑远了。 “我真是……刚说了要低调！要低调！！就给我当耳旁风了？！”黑桃9的脸一黑，像是个恨铁不成钢的大家长。 他一扭头，语重心长的对陈伶说道： “红心，我知道你比小简稳重的多，下次他再干这种事情……你可得拦住他。” 陈伶沉思片刻，“前辈……我可能也得离开一会。” “？你又要去干嘛？？” 陈伶伸出手，指了指那正被领域覆盖，处于混战中的饭店二楼，坚定的说道： “刚才我们破窗离开的太突然，我师兄师姐给我寄的信还在桌上……我得去把它抢回来。” 话音落下，不等黑桃9反对，陈伶便一步踏上虚空，直接撞入了那两大疯狂运转的领域战场之中！ 【观众期待值+3】 黑桃9瞪大眼睛，看了眼跑的无影无踪的简长生，又看了眼义无反顾杀回两位五阶战场的陈伶，气的差点心梗……他一只手扶着额头，喃喃自语： “作孽啊……” 第784章 简长生vs孙不眠 孙不眠哼着小曲，悠然走在蔚蓝天空下。 他左手抱着醒狮头套，右手拿着一张报名表，再加上一身复古的黑红色唐装，以及一副小圆墨镜，在路上的回头率极高，他对此却似乎早已习惯，看着报名表上的最后几栏，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哥哥，你这个大西叽哪里买的？” 一个还跟妈妈牵着手的女孩，看到那色彩斑斓的醒狮头套，眼眸中满是好奇。 “大西叽？”孙不眠一愣，意识到女孩是在说他手里的头套，“这个啊……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你去别的地方买不到哦~” 女孩听到这，朦胧的雾气开始在眼角弥漫，眼巴巴的看着那只头套，脸上写满了沮丧。 孙不眠见此，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指尖在虚空中一搓，一根香气四溢的冰糖葫芦凭空出现，递到女孩手里，“不过，这个可以送给你。” 这一手凭空变冰糖葫芦的戏法，顿时吸引了女孩的全部注意，一时间竟然忘了买不到头套的伤心，惊讶的将冰糖葫芦拿到手中，轻轻咬了一口。 甜的。 “谢谢哥哥！” “不用谢~”孙不眠笑嘻嘻的摆手，继续往前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一阵呼啸的破空声便从耳畔袭来！ 嗖——！！ 孙不眠立刻歪头，那东西便擦着他的鬓角飞过，直接扎在了金属的信号灯上，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看清那“暗器”，孙不眠错愕的开口： “蟹腿？？？”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杀气腾腾的年轻人，正向这里急速冲来！ “贱人！！”简长生怒吼，“哪里跑？？！” “……我去。” 孙不眠将小圆墨镜下拉，看清来人之后，脸色顿时一变，立刻头也不回的狂奔！ 见鬼， 这人真从灰界走到天枢界域了？！ 孙不眠不喜欢打架。当然，他单方面打别人除外……既然那人怨气冲冲的跑过来一副要报仇的模样，孙不眠自然是跑为上计，他两步在虚空中一踏，便像是踩着云朵扶摇而上，眨眼间便跨出极远。 “红心那家伙的步法？” 简长生一眼就认出云步，知道自己再徒步追肯定是要追不上了，索性直接咬破手指，滴血瞬移！ 两人从大马路上的追逐，直接变成了“斗法”，这一幕也吸引了周围大量行人的注意，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腾空而起，化作两个远去的小点。 孙不眠回头瞥了一眼，只见那人一边飙血一边向自己靠近，嘴角微微一抽： “犯不上吧兄弟？咱们有那么大仇吗？” “少废话！”简长生咬牙切齿，“我说过，下次再让我碰到你，我要踩爆你的头！！” 孙不眠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便在空中突然拧转！ 小圆墨镜顺着鼻梁向下滑落些许，瞳孔中一对对圆环浮现而出……下一刻，他的鬓角好似彩色的水墨火焰飘舞，一股灼热而神圣的气息在空气中升腾！ 他俯瞰着下方血影闪烁的简长生，抬起脚掌，骤然踏落！！ 轰——！！ 虚空之中，那道庞大的醒狮虚影再度勾勒而出，一只遮天蔽日的脚掌山岳般在简长生头顶横压而下，在那狮子掌心镌刻着四个金灿灿的大字： ——【吉祥如意】。 四个金光璀璨的大字宛若烈阳灼灼燃烧，庞大的醒狮脚掌从天穹砸落，但这一次却没能触碰到任何东西，只余下一股呼啸飓风横扫下方的天枢城街道…… “……咦？”孙不眠诧异的挑眉，几乎同时，一个身影已经宛若鬼魅般出现在他上空！ “上次要不是背着那家伙……你真以为我躲不掉吗？” 古老的杀气从简长生眼眸中飘散，他淡淡开口，同时将拇指扣住食指指尖，像是要弹飞灰尘般，对着下方的孙不眠用力绷紧！ 虚无的雷声在这一刹那响起，简长生青筋暴起的手指，就像是一柄拉到极致的弓弦，骤然弹出！ 【修罗】路径，第三阶——扼雷指。 咔嚓——！！ 血色的雷光瞬间在简长生身后的天空闪烁，交织成一片狰狞蛛网，被压缩到极致的力量在一指弹出之际，指数倍的爆发，空气扭曲发出尖锐爆鸣，直接将那醒狮脚掌崩碎大半！ 在这恐怖的力量之下，孙不眠一只手抱着醒狮头套，像是陨石般骤然坠落大地，小圆墨镜后的圆环眼瞳，正惊讶无比的看着半空中的简长生。 咚！ 在一阵沉闷声响中，大地上的尘埃飞扬卷起。 简长生紧接着落回地面，冷哼一声之后，径直往破碎的大地坑洞中走去……但下一刻，他就突然定格住了脚步。 “……人呢？”简长生看着那空空荡荡的坑洞，眉头突然皱紧。 一阵轰鸣的列车声从旁响起，简长生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节节列车正急速沿着铁轨飞驰而过，而在那列车上方的线缆上，一个穿着唐装的年轻人正像是没有重量般站在那，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小圆墨镜。 “……熟悉的杀气。”孙不眠喃喃自语，“总觉得……以前好像在梦里见过？” “居然没怎么受伤？” 简长生看到孙不眠风轻云淡的模样，眉头越皱越紧，他深吸一口气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路边捡起一根尖锐的铁棍，反握着对准自己的身体。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动用领……” 嗡——！！ 最后一个“域”字还未说出，孙不眠便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只燃烧的醒狮便呼啸着从旁飞掠而出，一口咬住简长生的身体，像是叼住蚂蚱的猫咪，一头撞入了一座外形奢华大气的酒店顶层！ “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别用了。”孙不眠嘴角微微上扬，“暴力狂，就该跟去跟暴力狂打交道……” …… 此刻， 酒店顶层。 一只醒狮在窗外猛地甩头，将一个身影直接撞碎玻璃，丢进了某个像是会议厅的空旷房间之中。 简长生在地上连滚数圈，终于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等他破口大骂孙不眠不讲武德，下一刻，一道道高大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 “你，是什么人？” 十几道力神道气息从周围骤然升起！！ 第785章 互坑 简长生的表情突然僵硬！ 他缓慢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身影，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这些人没有执法官那样的制服，也没有巫术协会那样的统一黑袍，他们穿的简单而纯粹，就像是从大山里走出的原住民。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身上此刻散发的极致力量的恐怖气息！ “又是一个刺客？？” “畜生……上午刚杀了三爷，现在居然还敢来？！” “真当我们绞龙士是软柿子不成？！！” 简长生这才看到，这些人的头上都绑着白色布匹，眼眸中满是血丝…… 他咽了口唾沫，目光透过众人间隙向后望去。原本的奢华会议厅已经挂满了白布，一张黑白相片悬挂半空，此时一个身影正躺在中央的台子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脖颈位置有一片鲜红…… 这样的死法，简长生刚才才在彗星饭店里见过。 “不是……我不是刺客，我是被一只狮子丢进来的……” 简长生额角开始渗出汗水，急忙试图解释，但这些刚刚失去同伴，又无处发泄愤怒的绞龙士，明显不打算相信他，一只只拳头用力攥紧！ 简长生：！！！ 简长生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化作一道血影直接从另一侧的玻璃撞出去，从酒店顶层的高空自由落体……下一刻，十余道杀气腾腾的身影蜂拥着跳了出来，开始追杀简长生！ “哇~~~” 不远处的列车呼啸而过，孙不眠翘着二郎腿躺在车厢上面，看到十几个大汉追杀一个简长生呼啸飞过，嘴巴张成了“o”形， “效果这么好吗？” 孙不眠知道力神道那群绞龙士的住址，但并不知道他们上午刚被刺杀了一个同伴。他把简长生甩过去，也只是想驱虎吞狼，拖住那个讨债鬼，让自己及时抽身……他也没想到，那群绞龙士的反应这么大。 照这么看，那个讨债鬼应该是难逃一死了……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从灰界里跑出来的东西，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跟自己结怨，死了也是好事，他也不想再体验一次被蟹腿追杀的感觉了。 想到这，孙不眠整个人松弛无比，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准备闭上眼睛午睡一会。 砰！ 一个身影轻盈的落在列车车顶。 孙不眠朦胧的睁开一只眼睛，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身影，正东张西望的往这里走来。 “黑桃9前辈？”孙不眠惊讶的坐起身，“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黑桃6，他人呢？” “？”孙不眠茫然，“什么黑桃6？除了我，还有其他6字辈在天枢界域？” “就是刚才莫名其妙，突然追你的那个啊。”黑桃9理所当然的开口， “刚才我看他指着你，说什么贱人什么的，就嗖的一下冲出去了……我看那背影，感觉像是你，觉得你们之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就追过来了。” 孙不眠：？？？？？ 孙不眠瞪大眼睛，一副见鬼的表情。 “咱们黄昏社的社员，都是天才，而天才都是骄傲的，所以经常内斗也可以理解。”黑桃9语重心长的解释道，“但再怎么说，也都是有共同志向的同伴，偶尔打打闹闹无所谓，别搞得太过分就好…… 黑桃6是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你们都是6字辈，年纪又都不大，没什么矛盾不能化解的吧？ 以后可能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有些事情看开点……当年，我跟红心9那家伙不也整天闹矛盾，但你看我什么时候，真的想杀了他？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黑桃9说教了一通后，觉得差不多了，索性回归正题： “对了，黑桃6呢？” 孙不眠：…… “他……额……”孙不眠挠了挠头，“这个事情……说来话长……” …… “贱人！” “贱人！！！” “贱人！！！！！” 简长生一边疯狂的用【滴血陀】逃命，一边反复咒骂那个阴险，歹毒，一肚子坏水的醒狮男，心中愤怒宛若火山疯狂喷涌！ 本来是打算找那个贱人，找回一下灰界时候的场子，眼看着就要成功，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用出这么一手，直接把他坑到了绝境！ 这下子场子没找回来，自己的小命都要被搭进去了！ 颂——！！ 一股破空声从后方传来，简长生汗毛倒立，他本能的向旁边闪避，与此同时，一柄仿佛能破开天地的利斧飞掠而过，雷光般斩入前方的大地之中！ 锋利的斧头没入大地，下一刻，一道森然的气息从中狂涌，直接将大地撕开一道数百米长的沟壑，一道屏障冲天而起，直接封死了简长生的去路！ 简长生反应极快，险之又险的在斧痕之前停下身形，一根发丝轻飘飘的越过斧痕，却在瞬间被斩成两段！ 看到这一幕，简长生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他回头望去，只见十余道高大的身影像是超人般从空中悬浮落下，通红的眼眸紧盯着自己，像是在注视一只走投无路的猎物。 他们的压迫感交织在一起，像是三山五岳，缓缓向简长生横压而来！ “兄弟……有话好好说，我真不是刺客！”简长生咽了口唾沫，“我真的无意打搅你们的……额……送别仪式，那是个意外！” “意外？”为首的那人冷哼一声， “我们早上刚到天枢界域，上午三爷就被刺杀，中午你就拿着铁棍在葬礼上闯进来……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意外？？” “不杀个人立威，这群牛鬼蛇神，估计都要以为我们绞龙士是软柿子。”另一人眼眸微微眯起，“唯有尸骸与鲜血，可以洗刷三爷的怨念……先是你，然后是那个刺客，试图挑战绞龙士权威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叫什么名字？”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简长生的脸色苍白，他心想这次多半是免不了一场血战，不过凭借自己的能力，不是没可能活着闯出去……就怕到时候开始争夺【通天星位】的时候，这群人也逮着自己一个人追杀。 他心念一动，理直气壮的开口：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叫林宴！！” 第786章 卯花时刻 “林宴是吧？” 为首的男人沉声开口，“很好……我们记住你了。” 话音落下，密密麻麻的领域同时张开，恐怖的威压直接将整片区域化作炼狱，在这叠加的压迫感之下，简长生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沉重无比…… 他一咬牙，正打算拼死杀出重围，一个大字却突然从大地上浮现： ——土。 这字出现的极为隐晦，就像是本就刻在土壤缝隙之间一样，大战将起的众人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字的出现！ 简长生刚欲一步踏出，就像是踩中流沙般，整个人猛地陷入地底，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蓄势待发的众绞龙士，突然一愣。 他们茫然的环顾四周后，将目光锁定在那平整的大地之上，为首的男人用指头敲了敲地面，发现是坚硬的，眉头微微皱起…… “遁术……哼，还说自己不是【刺客】？” “怎么办？还要继续追吗？” “算了，闹出这么大动静，天枢界域的家伙估计就要找过来了……出门前那位交代过，在外不要惹事，要给天枢界域面子。” “那小子看年纪不大，应该也是来争夺【通天星位】的……既然这样，总有再见的时候。” “林宴，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散了吧。” “……” …… 彗星饭店。 “居然这样都不死？”刺客看着脖子上还插着剑，双眸通红凝视自己的少宗主，眉头越皱越紧， “不光如此，这个气息……” 砰——！！ 环绕在少宗主身边的黑衣人，同时向刺客的方向冲去，路径中的所有桌椅全部爆碎，纷扬木屑在空中狂舞！ 刺客的剑还插在少宗主脖颈，双手空空的他冷哼一声，两柄短刀从袖中滑落，下一刻他的指尖轻舞，那两柄短刀便好似撕开了时间的间隙！ 一道领域同时张开！ 纷扬落下的木屑，近乎悬停在半空，以每秒一毫米的速度向下飘落。随着刺客一步迈出，它们全部像是被刀光拂过般，被削成了一朵朵微小而精细的木花……时间缝隙中，万千木花于刀光中无声盛开！ 刺客动了； 他穿行在缓慢坠落的木花中，像是灵动的黑鱼，凌厉的刀光轻松闪过最近的两位黑衣人头颅，黑色的兜帽在缓慢流淌的时间间隙中，一点点无声裂开…… 刺客没有回头，他只是像风一般拂过漫天木花，刀似乎并没有出现在他的掌间，但闪烁的刀光，却充斥着饭店的每一个角落。 0.5秒，刀光闪了七十二次。 当刺客的身形再度来到少宗主面前时，那些曾经众星捧月般环绕在少宗主身旁的黑衣身影，人均都被斩了数刀……绣着银色云朵的黑衣逐渐崩碎在半空，像是一朵朵被切碎的黑色花瓣，与缓慢坠落的木花交织在一起，悬停半空。 而此时，脖颈被洞穿的少宗主，依旧双眸通红的瞪着刚才刺客所站立的位置，雕塑般一动不动。 “这次，我看你还能怎么躲？” 刺客冷声开口。 就在他的刀芒即将斩向少宗主之时，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瞳，突然诡异的转动！ 少宗主的目光像是在瞬间跟上了刺客的步伐，与刺客对视在一起……透过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刺客能看到他身后的倒影，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他的心头！ 刺客猛地回头望去，只见在漫天飘舞的木花与黑衣碎片中，竟然没有一丝鲜血出现…… 黑衣之下，从来就没有人。 “……没人？！”刺客的眼瞳骤然收缩，“这怎么可能？！” 他清楚的看到，那些黑衣人簇拥在少宗主身旁，像是长辈般万分呵护，能盛汤，能夹菜，甚至会发出各种不一样的声音……怎么可能没人？？ 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瞳，逐渐颤抖，时而温和，时而愤怒，时而暴戾，像是有数十种人格拥挤在同一个脑海里，一股极致的冰寒笼罩了刺客的身躯！ “我说……我哥，不是叛徒！” 在少宗主森然话音响起的瞬间，一股生死危机感涌上刺客心头，他毫不犹豫的在时间间隙中拧身后撤，几道看不见的冷风从他身旁呼啸而过！ 轰——！！！ 刹那间，数道斩击几乎是擦着刺客的身体，劈在后面的墙壁之上，直接将正面墙壁轰成碎片，一团爆响再度从彗星饭店的二层响起！ 街道上居民的惊呼此起彼伏，滚滚尘埃在破碎墙壁处席卷……一道身影有些狼狈的站在那，猩红鲜血顺着指尖流淌在地。 “刚才的那些，都是‘偶’么。”刺客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口，像是猜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偶’，倒是第一次碰到……那些是什么东西？” 少宗主没有回答，他依旧处在刺客的领域之中，动作滞缓无比……但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眸，却始终锁定着刺客的身影，而那些看不见的“偶”，似乎并不受这座领域的影响。 致命的危机，始终萦绕在刺客心头！ “有意思……” 像是太久没有体会到生死危机，刺客微眯的眼瞳中，竟然反而有些兴奋，他舔了舔嘴唇， “就算你的‘偶’能无视我的【卯花时刻】，你的身体依旧深陷其中……除非我的精神力耗尽，否则你想从内部将其挣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就来看看，是你的‘偶’先杀了我……还是我先割了你的脑袋？” 少宗主血色的眼瞳死死盯着刺客，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 尘埃飞扬的断墙之后，一柄漆黑的枪口，对准了这座剑拔弩张的饭店二层！ “【审判庭】。” 随着一个声音淡淡响起，解构万物的子弹呼啸间划破虚空，撞在这座时间间隙的领域之上，竟然硬生生将其撕开了一角！ 在那个角落，原本还滞缓在空中的木花，突然像是被打回了原本的时间流速，重新变回飘零的木屑，迅速落回地面，一阵狂风冲散了滚滚的尘埃，逐渐显露出后方的景象。 刺客眉头一皱，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正单手握枪，无声屹立在饭店外的虚空之上。 第787章 《你的名字》 咔哒—— 随着审判庭从外部将【卯花时刻】撕开一角，一道道裂缝开始在虚无中蔓延，这座领域就像是被锥子用力砸去一角的冰块，破坏点开始由边缘向中央扩散。 一道裂纹缓慢蔓延到少宗主身旁，那滞缓到宛若被冰封的身影，突然像是恢复了一丝活力，开始不断的震颤摆脱领域的控制， 随着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瞳骤然紧缩，宛若浩荡海洋般的精神力直接震碎了周身的领域，让他摆脱时间禁锢，稳稳的落回地面！ 少宗主长舒一口气。 看到这一幕，刺客的脸色阴沉无比！ 淡淡的青烟从枪口飘散，一只空荡的袖口在风中飘舞……陈伶一步步踩在空中，最终走回了饭店二层的废墟之间。 “……是你？”刺客看到陈伶的面孔，眼眸微微眯起。 刺客对陈伶有印象，毕竟在目睹他杀人过程之后，还能安稳坐在桌边吃帝王蟹的人实在是不多……但他以为这人已经跑了，没想到这时候又杀了回来。 “你是来救他的？” 刺客猜测着陈伶的意图，一缕杀意也随之锁定了陈伶。 与此同时，借机恢复行动力的少宗主也转头，看向这里……他看向陈伶的目光有些疑惑，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对方，为什么突然出手，将他从刺客的领域中拉了出来？ 原本两人的生死厮杀，因第三者的介入，平衡彻底被打破，变得更加不可控起来！ 整个饭店二层，陷入一片死寂。 “无意打扰。”陈伶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只是想回来取件东西。” 陈伶的本意，只是想将这座似乎能影响时间的领域破开一角，方便自己取回信件，同时避免被牵扯进战场……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从外面开了一枪，就间接的影响到领域内部，让少宗主借机脱困。 “取件东西？” 刺客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表情有些微妙。 他上下仔细打量了陈伶几眼，淡淡道，“好啊，那你去取吧。” 陈伶的目光扫过四周，很快便锁定了被压在一片碎石下面的信封，值得庆幸的是，这封信并没有在两者的交战中被损坏，只是表面上沾了些灰尘。 陈伶在两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到信封前，弯腰将其捡起…… 下一刻， 一抹寒芒从陈伶后颈骤然刺下！ “住手！”少宗主见此，毫不犹豫的抬手！ 但刺客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紧握双刀的手掌仿佛再度拨开了时间间隙，锋利的寒芒从上而下便要贯穿陈伶的后颈，却在触碰到陈伶肌肤的瞬间爆碎！ 砰！ 不知何时，他手中的刀刃已经变成了一团脆弱不堪的木屑。 刺客愣住了，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便扼住他的咽喉，直接将其拎上半空，像是炮弹般轰然砸入另一面墙上，沉闷巨响宛若雷霆！ 少宗主的出手，只慢了一丝，但威力绝对不小……在他看来，自己是因陈伶而脱困，现在陈伶遇险，他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 刺客被恐怖的震荡之力伤到内脏，被嵌在墙上的身躯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还未等他再有所动作，一道独臂身影已经鬼魅般来到他的身前！ 一抹杏红在那双眼角处浮现，妖异而神秘，陈伶面无表情的将枪口抵在刺客的眉心。 【审判庭】再度发动！ 足以分解一切的恐怖气息，在枪口之中酝酿，陈伶冷冷的看着他，语气森然仿佛来自幽冥： “怎么……看我是四阶，就真拿我当软柿子？” 猩红的鲜血从刺客嘴角滑落，他眯眼直视着陈伶的目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双染着杏红眼角的眼睛之中，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某种，极为疯狂，极为恐怖的东西。 身为一位【刺客】，本能是他的强项，而在面对陈伶时本能带来的危机感，竟然比面对少宗主时还要恐怖！ 眼前这个四阶的兵神道，绝对不止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这里是天枢界域巡查队！！立刻停止战斗！！” “重复一遍！立刻停止战斗！！” “初犯为警告，如若无视警告继续战斗，将取消你们所有人争夺【通天星位】的资格！！” 尖锐的警报声，从下方混乱的街道处传来，这里持续的战斗已经引来了天枢界域的秩序维护者，他们应该是已经调查好了厮杀双方的底细，开口便直接用资格威胁。 红蓝色的警示灯光芒，在尘埃中闪烁，陈伶指尖抵在扳机上，双眸凝视着刺客的眼睛……似乎并没有停手的意思。 “……你，还想杀我？”刺客感知到陈伶的杀意，惊讶的开口，“你不想要【通天星位】了吗？” 杀意，不会作假。刺客能感觉到，即便面对来自天枢界域的警告，眼前这人居然没有丝毫动摇，他是真的想现在杀了自己！ 陈伶没有回答，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刺客，眼眸深邃好似深渊。 许久之后，他还是缓缓松开了枪支。 “……滚吧。” 话音落下，陈伶便转身独自往尘埃中走去。 陈伶对【通天星位】，其实没有那么大的渴求，来自天枢界域的警告更是无所谓……他向来都是有仇必报，这个刺客敢趁机偷袭他，他自然是想将对方格杀当场。 但问题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陈伶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杀死一位五阶，而且如果他真的当众杀人，万一被调查追杀，黄昏社的身份暴露，恐怕会影响到其他准备参与争夺【通天星位】的黄昏社员。 少宗主看着陈伶头也不回的离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刺客有些狼狈的从墙上下来，看了眼少宗主，又看了眼陈伶离去的背影，“我收回刚才那句话……看来这次来争【通天星位】的人里，还是有些厉害角色的。” 他停顿片刻，再度开口： “不过等试炼开始，才是真正分高下，分生死的时候……希望，下次你还能有用枪指着我头的机会。” “哦。”陈伶头也不回。 “你不像是其他几大界域官方的人……你也是民间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陈伶脚步微微一顿，他沉默片刻后，回头平静开口： “我？我叫简无病。” 第788章 神秘的孙不眠 令人窒息的流沙中，简长生奋力的挣扎着。 无尽的黑暗笼罩四周，四面八方都是无穷无尽的泥土与流沙，它们包裹着简长生的身体，像是活物般拖拽着他移动……这个感觉十分诡异，就像是身处一条蠕动的肠道。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二十几秒，简长生终于被“排出”了大地深处，在空中飞旋片刻后，重重摔倒在地。 “好恶心……刚才那是什么鬼？”简长生感受到自己的胃液在翻腾，满脸嫌弃。 “别回味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黑桃9前辈？” 还未等简长生回过神，黑桃9便一把拉住他，迅速地往远处逃离。 简长生还没弄清楚状况，便已经来到数条街区之外，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古怪的开口，“前辈……所以，你也在被人追杀，对吗？” “……”黑桃9瞥了他一眼，“这不是我们黄昏社社员的宿命吗？” 简长生一时间无言以对。 两人离开后没几分钟， 又有两道残影划过长空，稳稳的落在刚才黑桃9留下“土”字的位置。 “是他吗？”其中一人沉声开口。 “尧天残字……这个世界上能留下这种气息的，应该就只有他了。”另一人指尖摩擦着脚下的土壤，眼眸中满是震惊，“但，但他不是死了吗？” “我不信他这么轻易就会死，从来就不信。” “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去看看我们？难道这么多年……他一直都躲在天枢界域？” “不知道。”他沉默片刻，“总之，这件事要尽快汇报给家主，如果他还在天枢界域……我们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找出来。” “是。” …… 陈伶回到据点时，简长生和黑桃9正好也从远处走来。 黑桃9低垂着眼帘，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而简长生则脸上满是灰土，看起来充满了怨气与愤恨，狼狈无比。 “你们这是怎么了？”陈伶疑惑问道。 “好你个红心！刚才你人呢？！”简长生看到陈伶，立刻有些哀怨的开口，“怎么？那个贱人只踩了我没踩你是吧？让我一个人去找场子，一回头你人不见了……但凡咱俩一起上，那贱人能那么嚣张？！” 屡屡听到“贱人”二字，黑桃9的嘴角微微一抽，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我回头去拿信了。”陈伶上下打量了简长生几眼，“怎么？场子没找回来，还挨了顿打？” “谁会挨打？是那贱人耍阴招！不然我早就……” “那个……” 黑桃9实在是忍不住了，略微打断了一下，“其实，你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他上次给了我跟红心一人一脚，这次又把我丢到绞龙士的葬礼上，害得我差点命都没了！此仇不报，我誓不罢休！！” “其实，他也是黄昏社的人。”黑桃9双手一摊， “他是方块6，你们的同辈，而且进入黄昏社的时间比你们两个都早。” 空气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简长生足足愣了数秒，才见鬼般的瞪大眼睛…… “方块6？？他？？？那个贱人？？！！” “他是方块6？”陈伶也十分惊讶。 当时在极光界域，楚牧云第一次让他选择自己花色的时候，就只有“红心6”，“黑桃6”与“梅花6”三张牌，说明在陈伶之前，方块6就已经被人选走了……楚牧云还说，虽然没见过方块6本人，但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他。 “他是方块6，那为什么踢我？？” “你不知道他是方块6，他也不知道你是黑桃6啊……”黑桃9无奈开口，“我说了，这一切都是误会。” 简长生咬牙切齿，虽然他已经知道孙不眠就是方块6，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孙不眠的态度……毕竟他跟陈伶结识这么久了，关系也没好到那里去。他跟孙不眠的过节毕竟就在那里，一想到那双小圆墨镜，还有那贱贱的笑容，简长生就气的直攥拳。 “那他人呢？！”简长生开始活动手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既然都是黄昏社的人，那就好办了……让他出来，我们把账好好算算！” “他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了？” “说是要去送报名表……不过我感觉，他就是怕你知道真相后找他算账，所以先溜了。”黑桃9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冰糖葫芦，递到简长生的面前， “对了，这是他给你的赔礼。” 简长生看到这根鲜红的冰糖葫芦，一时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冰糖葫芦？？这就算赔礼了？那道歉呢？” “反正东西我是带到了，之后你们想怎么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 黑桃9也懒得参与这些6字辈的内斗，作为一位过来人，他知道有些东西是劝不住的，索性直接回到客厅，开始给自己沏茶。 简长生站在门口，看着手里的一根冰糖葫芦，扔了怕浪费，吃了又觉得烦人，表情精彩无比。 陈伶走回桌前坐下，主动问道： “这个方块6，什么来头？” “他……”黑桃9迟疑片刻，“这个方块6，来历是挺神秘的……因为接引他进来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在之前有几次任务中，跟他有过接触。我只知道他叫孙不眠，而且，他和其他黄昏社员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 “其他人进入黄昏社，都是由老社员发掘，然后向高层举荐……但这个方块6，据说是自己找上的高层，说要加入黄昏社。” “他主动找到的黄昏社？”简长生走进屋，眉头紧皱，“他是怎么找到的？加入黄昏社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黑桃9缓缓说道，“没有人知道他从哪个界域来，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的经历，他就像是一个幽灵，凭空出现了……我们只知道，他是个戏神道，而且路径和那只红色的狮子有关。” 黑桃9将泡好的一盏茶，递给陈伶。 后者接过之后，抿了一口，陷入沉思…… 第789章 各显神通 醒狮，戏神道，没有来自任何一个界域，主动找上戏道古藏……这个孙不眠，确实是神秘的很。 好在黄昏社的高层，就是陈伶的师兄师姐，只要写封信回去问问，估计就能得到答案。 “管他是什么来头，我就是看他不顺眼！”简长生狠狠咬了口冰糖葫芦，仿佛在嚼的不是松软的糖，而是孙不眠的头，“他也要去争夺【通天星位】是吧……到时候，我要找他好好清算一下。” 说到【通天星位】，黑桃9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纸，分别递给二人， “对了，这个你们填一下。” “这是什么？” “报名表，刚才我顺路带回来的……你们填完，一会直接交上去，应该今天就截止了。” 简长生接过报名表，扫了眼上面的内容后，正欲落笔，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心虚的偷偷瞥了眼旁边的陈伶…… “那个……红心。” “怎么？” “你参加吗？” 陈伶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参加，怎么了？” 说实话，陈伶对这个【通天星位】有些兴趣，但并不大……毕竟钱他不缺，地位也无所谓，至于戏道古藏深处他也去过了，也不相信其他人有能力深入进去。能够对他产生吸引力的，其实就是像《格尔尼卡》那样蕴藏神道道基的特殊物品，以及人类命运的一角。 但考虑到体内那群时刻需要期待感的“观众”，陈伶还是选择参加，毕竟在天枢界域，似乎没有比这个【通天星位】更好的期待值来源了。 所以，他参加争夺【通天星位】，并不是因为真的想要这个位置，而是纯粹想找点乐子。 赚观众期待值，才是他的第一目的！ 一边说着，陈伶一边在姓名那一栏，写下了“林宴”二字，这是他最常用的化名。 看到这一幕，简长生默默地收回目光，轻咳两声后，开口道，“没事……我就是问问，反正我感觉参加这次争夺的，什么人都有，所以还是得小心一些，安全为上啊~” 陈伶看了眼简长生毫无防备写下的“简无病”三个字，同样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嗯……你也是。” 【观众期待值+2】 【当前期待值：51%】 两人各怀鬼胎的写完名字之后，便继续向下填写。 “这后面的信息，都得如实填写吗？”陈伶指着后面的【路径】那一栏，“我的路径，我自己都不清楚名字……这该怎么填？” “随便写写就行。”黑桃9淡定开口，“世上神道路径多如繁星，主办方也不可能一一考证，报名表什么的也就是走个过场，主要还是看到时候的表现。” “那我还得随便编一个……” “我来帮你写！” 简长生突然来了精神，直接把陈伶手中的报名表拿了过来，“戏神道，【放心哥】路径怎么样？？” “……突然想起来，刚才的帝王蟹还没找你算账。”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简长生拍着自己的胸脯，“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好好编！” 说完，他便一个人拿着报名表跑到角落，思索片刻后，用手挡着偷偷摸摸写着什么。 他以为在这个距离下陈伶看不见，殊不知陈伶一眼扫过去，便清楚的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戏神道，【不当人】路径。 陈伶：…… 陈伶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但表面上就装作没看见。 等简长生填完，他便笑呵呵的将直接将两张表一起递给黑桃9，“那就麻烦前辈了。” “我看看还有没有错漏……”陈伶伸手抓住两张纸的一角。 但下一刻，他就被简长生拉的后退两步，后者信誓旦旦的开口： “没错漏，我都给你检查过了……再说，报名表这东西，本来也没几个人会认真看的。” 简长生根本没注意到，在陈伶指尖触碰到报名表的那一瞬间，简长生的“兵神道，【修罗】路径”几个大字也悄然一变，被另一行字符所覆盖。 陈伶见此，也不再多说，安静的在茶桌前坐了下来。 “行，那走吧……办事处就离这里不远。” 说完，黑桃9便带着陈伶二人出门。 …… 三人穿过几个街道，来到天枢界域的办事处，似乎是为了配合这次五大界域的联合行动，办事处已经有一个专门的柜台，负责处理群星试炼的事务。 “你好，我们来交报名表。”黑桃9将两张报名表递给柜台。 “本人来了吗？需要确认一下年纪。” “都来了。” 在黑桃9的示意下，简长生和陈伶依次上前，办事处的人员确认他们都没有超过二十五岁之后，便在报名表上盖了章，然后一人发了一本手册。 “上面的内容，记得看好……试炼明天就开始了，做好准备。” 说完，办事人员便将两张表格叠在一起，放在一旁。 “你们两个先回去，一会我还有点事。”黑桃9低声对着二人说道。 陈伶和简长生对视一眼，都没有多问，毕竟黑桃9作为前辈，在天枢界域应该会有神秘任务，两人直接沿着街道往回走去。 等到两人走远，黑桃9才深吸一口气，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报名表，又走回了柜台。 “你好，这里还有一张。”黑桃9面无表情的将报名表递过去。 办事人员接过报名表，“本人呢？” “我就是。” 他扫了一眼黑桃9，表情有些微妙，“你？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18。”两鬓有些发白的黑桃9正色道。 “……超过二十五岁不能参加，你这都快四十了吧？”办事人员不耐烦的摆摆手，“走走走，一把年纪了，还想凑热闹。” 黑桃9：…… 黑桃9默默的接过自己的报名表，独自转身走到门口，抬头四十五度仰望蔚蓝色的天空……不知多久，他百般苦涩的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不是戏神道，想混进去很难啊……” “也不知道黄昏社其他那几个家伙怎么样……有几个长的嫩，应该还是有机会的，还有几个能手动给自己减龄……还有几个真正的年轻天才。” “大家，各显神通吧。” 第790章 名单 深夜。 天枢界域，办事处。 即便已是深夜，办事处依旧灯火通明，十几个工作人员正在逐一登记参与者名单，并将其划分成数类，登记在一张总表之上。 “名单整理的怎么样了？”一位主管模样的身影快步走来。 “已经快整理完了，还剩最后一点……” “情况怎么样？” “截止今天，报名人数已经接近两百人，按照五大界域高层的要求，根据阶位，路径，以及履历对所有参与者进行初始评级……” “宋木，男，24岁，三阶，医神道【针语】路径，天枢界域民间散人……评级b级。” “苗锦绣，男，25岁，五阶，力神道【伐天】路径，绞龙士……评级s级。” “解胜梅，女，22岁，四阶，弈神道【生死牌】路径，来历未知……评级a级。” “……” 一旁的工作人员接连登记三人的信息之后，长叹一口气。 “这些非官方组织的民间神道拥有者，很多都隐瞒自己的信息，导致初始评级会不准确……很多本来有可能评级为s的，也只能暂时归为a级。” “现在的s级，一共有多少人？” “十二个。” “有需要特别关注的吗？” “有……比如这个槐氓，悬玉界域密宗少宗主，世间唯一一个将多重人格制作成‘偶’的偶神道，【重格】路径魁首，年仅19岁便踏上五阶，论天赋不在他哥哥【天槐】之下。 还有这个，时隔数十年重现世间的【刺客】路径，他的姓名，性别，年龄，履历全部都空着，唯独留下了五阶的阶位，按照历史中【刺客】路径的战绩，他也足以排入s级。 还有绞龙士的‘乾坤双子’，一个拥有【涂天】路径，一个拥有【拂地】路径，两者都是世间百年未出的罕见神道，也是各自路径的唯一魁首，都是五阶。 以及弈神道的【投壶】魁首，蒲家的那位少女【翻译官】……” “除了那个刺客，其他都是意料之中的那些人……”主管有些头疼，“就没有民间的，让人眼前一亮的惊喜吗？” “主管，你看这个够眼前一亮不？” 一旁的工作人员表情古怪的递上一份报名表。 “孙不眠，年龄未知，四阶，戏神道【大西叽】路径……【大西叽】？？这是什么鬼？”主管一时间愣在原地。 “是个来自民间的，没有留下任何履历的年轻人，这个路径名字多半也是瞎取的。” 那工作人员扫了眼下面两张，表情越发精彩， “这里还有两个……” “林宴，20岁，四阶，戏神道【不当人】路径？” “简无病，20岁，四阶，兵神道……【军犬】路径？？？”主管茫然抬头，“这个路径名字，听着倒是有些合理……不过，真有【军犬】吗？” “一个大西叽，一个不当人，还有一条狗……这三个人是商量好的吧？” “……” 主管只觉得太阳穴生疼，他索性将这三张报名表都丢给工作人员，不耐烦的开口，“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评a级。” “好。” 主管长叹一口气，正欲离开。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突然从另一位工作人员那边传来。 主管回头望去，只见那位工作人员，正愣愣的看着最后一张报名表，表情惊异无比…… “主管，您……您看看这个……” 主管接过报名表，扫过上面的信息，喃喃自语： “姓名未知，年龄未知，履历未知，神道……鬼神道？” 主管愣了一下，像是难以置信般又重复了一遍，“鬼神道？？这怎么可能？” “鬼神道……好像是已经遗落在岁月长河中的四大神道之一吧？”其他工作人员也凑上来，惊讶的开口，“四大遗落神道，又出现了？？” 主管死死的盯着“鬼神道”三个字，表情接连变化，他猛地转头看那个工作人员： “这份报名表，是你收到的？你看见他的样子了吗？” “……没，我好像完全没有印象。”那工作人员茫然摇头，“我不记得这张报名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像是，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主管没有说话，他沉默许久之后，缓缓将报名表放下。 “主管，这……” “看来，卜神道的那位魁首是对的。”主管喃喃自语，“人类气运，回光返照……消失近千年的鬼神道都出现了，其他三个遗落神道，估计也快陆续重现世间…… 这次的【通天星位】之争，注定要陷入大乱啊。” …… 夜色渐浓。 陈伶独自在书桌前坐下，点亮桌角的油灯，橘色的灯光在黑暗中无声摇曳，映照着窗外的漫天星辰，与倒影中那张年轻俊秀的脸。 陈伶郑重的将信封拆开，一封写着娟秀字迹的信件，展现在油灯光晕之中。 “小师弟，见字如面。” “距离你离开戏道古藏，已经有些时日，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十分想念你，大师兄也心系你的安危，不过没有师傅命令，我们不能随意离开，所以只能写信与你联系。” “听说小师弟你又把红尘界域搅得天翻地覆，还打了一顿息灾和忌灾？不愧是小师弟，轻易就做到了师兄们做不到的事情……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嘲灾不是善类，过度借用它的力量，会让你迷失自我。” “师傅说，你往天枢界域去了。天枢界域是个不错的地方，不过最近我们也得到了一些消息，那里恐怕不会太平，老二他们说最好写信让你提前离开，但是我倒觉得，小师弟你就喜欢这种混乱的地方，而且我相信以你的智慧和实力，就算是身处风暴中心，也能给自己夺得一席之地。” “不过有个事情，师兄还是要提醒你……前两天老五发现，本该已经遗落在岁月长河中的鬼道古藏，竟然凭空在灰界里重现了。” “而且在鬼道古藏周围，我们还发现了人类行走的痕迹，看方向，应该是往天枢界域去了。” 第791章 乱局将启 “鬼道古藏，乃是鬼神道的载体。踏上鬼神道之人，大多都能够驭鬼索魂，手段极为神秘阴狠……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代应该有人已经踏上了鬼神道，小师弟你也在天枢界域，如果和他碰上，务必小心！” “本来我们放心不下你，是想去天枢界域溜达一下的，但是师傅最近不让我们离开戏道古藏，所以我们几个就商量了一下，给你从戏道古藏深处偷了个东西出来，就在信封里……” “这东西你随身带着，里面写了用法，小师弟你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使用。” “另外，戏道古藏最近一切都好，小师弟你不用担心。” “——大师兄，宁如玉。” 看完这封信，陈伶心中涌现出一份暖意。 他不惜杀入少宗主和刺客的五阶战场，也要将这封信抢回来，因为这是来自所有师兄师姐的心意……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陈伶重新将信封拿起，在里面摸了一会，很快便掏出了一张扁平的像是布袋一样的东西。 “这是……” 陈伶将布袋打开，里面有一个小纸条，扫了眼上面的文字之后，他的浮现出惊喜之色。 他重新将布袋关闭，贴身放好，然后开始拿纸笔给师兄们回信。 簌簌—— 油灯的烛火在星光中摇晃， 笔尖划过平整信纸，将平安与思念烙印其上，一字一句，满怀诚挚。 …… 两天后。 哐当——哐当—— 一辆城内列车沿着铁轨，在天枢界域内疾驰。 车厢内只有少数的座位，大部分人都站在两边，用手扶着上方摇晃的圆环，借此稳住身形，还有一部分人依靠在车窗边缘的金属杆上，窃窃私语。 陈伶一只手抓着金属杆，另一只空荡的袖口随着列车的启停而轻摆，周围的其他乘客见此，都默默的给他让出一小片空间，十分体谅这位“残疾人”。 陈伶的表情古怪无比。 不久前刚在时代存档里自信说过，以后再也不需要挤地铁了，结果一转眼到了天枢界域，还是躲不过地铁的宿命……好消息是，这次他周围确实没什么人“挤”他，在人文关怀这方面，天枢界域明显是做的很不错的。 “所以……这辆车上的，都是去争夺【通天星位】的？”陈伶沉声开口。 “哦，那不是。”简长生站在一旁，迅速翻找着主办方发的手册，“这只是一辆普通的列车，我们要在日落之前抵达旧区，列车换乘是最快的方法。” “【通天星位】的争夺，不是今天就开始了吗？” “是啊。” “那我们去旧区干嘛？” “……这手册你是一点没看啊。”简长生啧了一声，耐心的解释道，“试炼的开始时间，是今天的夜里十二点，一共持续48小时，而争夺的范围就在天枢界域的旧区……” “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想的是什么样？” “小说里这种什么大赛，不应该都由各种大佬联手开辟一个小世界，然后一口气把所有人送进去吗？顺便再来个远程观战。” “……串戏了吧你，这个时代，谁能给你单独开辟一个小世界？而且打打杀杀的，远程观战给谁看？会吓坏小朋友的吧！”简长生翻了个白眼， “天枢界域的人说了，旧区本来就是很早之前的城区，由于年限太过久远，其地底的机械装置都已经损坏，无法与天枢界域的其他新区一样，每个小时进行推衍变化。 从某种意义上说，那就是一片故障的旧城区，所有的建筑，交通，街道，都是要拆除的……天枢界域本来打算今年下半年将其彻底拆除，重建新区，不过正好要举办这场试炼，所以就把整个城区都作为场地了。反正都是遗弃的地方，我们就算将那里夷为平地都无所谓…… 从面积上说，旧区甚至比极光界域的四个大区加起来还大，给我们这两百个人厮杀，绝对是够了。” “厮杀……”陈伶若有所思， “所以，这次争夺【通天星位】，是真的能杀人的？” “能杀。”简长生将手册翻到最后一页，“据说，这次医神道魁首，纸鸢救助会的会长，会坐镇旧区，在他的领域【弥留之国】范围内，所有亡者的灵魂将会被短暂滞留……手册上说，如果参与者死亡，十分钟内纸鸢救助会的人就会抬走你的尸身，并进行治疗修复，然后让灵魂回归身体，完成复活。 当然，复活者就无法继续参与【通天星位】的争夺，只能在旧区之外等候。” “能杀，但是不会真的死……”陈伶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糟了，那我岂不是也死不掉了？” “？？？哥们儿，你没事吧？？” “算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吧。”陈伶长叹一口气，“那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旧区？” “这一站坐到底，然后换一条线，再坐十二站就能到了。”简长生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今天日落之前，应该能赶到地方。” 列车仿佛划过的彗星，在不断变化的城市内穿梭， 陈伶与简长生周身的乘客越来越少，等到日暮黄昏的微光透过车窗，洒落在列车地板上，车内仅剩下寥寥数人……不出意外的话，那些人应该也是【通天星位】的竞争对手。 由于天枢界域太大，所有参与争夺【通天星位】的人所处的位置各不相同，去往旧区的路线也不同，时间也有差别，所以短时间内，还不用担心大规模撞在一起，提前引发混乱的情况。 这几人乘坐着金黄色的列车，抬头彼此对视一眼后，都默契的低垂眼帘，休养生息。 等到黄昏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夜色重新笼罩大地，列车终于在一阵轰鸣声中，缓慢进站…… 陈伶与简长生，先后从列车上下来，看着眼前昏暗破旧的车站，眼眸微微眯起。 “这里……就是旧区？” “确实挺旧的。”简长生抬头望向远方，周围并不像天枢界域的其他新区那样，满是电灯，而是沉寂在一片如墨的夜色之中，只能凭借些许的星光，看清黑暗中一座座老旧建筑的轮廓。 这座陈旧，废弃的城区，是他们踏上通天星途的起点……或者，也是终点。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拎着煤油灯，往这里缓步走来。 第792章 炬火 老旧的站台上，这一抹缓慢走出的光影，立刻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那人穿着一件荧光色的长袍，在煤油灯的照耀下显眼无比，像是一只发光的灯泡，在胸口与后背，各写着白色的“17”两个数字，胸前还挂着一张工作牌。 “我是这次的试炼的驻场裁判，17号。”那人目光扫过众人，从怀中取出几张表格，另一只手拿着笔，再度开口，“都是来参加试炼的？名字报一下。” “林宴。” “简无病。” “……” 众人报上姓名之后，裁判便将表格上的名字与黑白相片，逐个与他们对应，那些照片的背景都是在办事处，看起来是在他们递交报名表的时候暗中拍摄的，防止报名者与实际参与者不符，引发替身作弊行为。 确认完几人身份后，裁判便微微点头： “距离争夺正式开始，还有一小时二十五分钟，接下来我会给你们每个人设定初始地点，需要自己步行过去，等到十二点的烟花升空，便算是开始了。” “初始地点？” “为了避免参与者提前抱团，影响争夺的公平公正，我们会给每个人设定好初始地点，一些有官方背景的组织成员，也会被刻意分开。”裁判平静开口，“同时，这次争夺过程中，禁止出现超过三人结伴同行的情况，一经发现，初次将警告，再犯直接取消资格。” 陈伶听到这，在心中感慨这次五大界域确实是认真了，不仅没有给自家的官方组织任何优待，反而刻意的削弱优势，将机会留给民间人士……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他们太渴求新鲜血液了。 “这次争夺共持续48小时，期间你们可以用任何方法，削减参与争夺的人数。 除此之外，我们还在旧区内隐藏了一座‘暗宫’，里面藏有一个‘特权’，这个‘特权’将会与【通天星位】的最终争夺有关，带给拥有者极大的优势。 等到进入最后三个小时倒计时，旧区内会有七个位置升起星光王座，当计时结束时，坐在星光王座上的七人将成为【通天星位】的候选人。” 裁判用最精炼的语言，直接概括了这次争夺的要求，然后淡定的问道：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现在，你们可以拿着煤油灯，出发了。” 裁判在一张地图上，标注了在场众人的初始位置，各自记下之后，便从车站后面提着煤油灯，分散着往黑暗中的旧区走去。 简长生提着煤油灯，与陈伶并肩行走在废弃城市中，蒙蒙星光像是给道路撒上淡淡白霜，远处的街道尽头，也能看到其他煤油灯的微光好似萤火虫，无声行走。 “别说，这还弄的挺有氛围。”黑暗中，简长生似乎有些兴奋，“要是能拿到那个什么【通天星位】，我也就能转运了……从今往后，跟这操蛋的人生彻底拜拜。” “那你加油。” “……你怎么这么冷淡？” “剧本里，一般说出这种台词的人，活不过三集。” “……”简长生咬牙切齿，“不是，你对这个星位，就没一点兴趣？” “有一点，但不多。”陈伶微微一笑，“比起抢夺到手的结果，我更愿意享受这其中的过程……这种汇聚所有神道天才的舞台，可是百年难遇啊。” “真是个变态。” 简长生翻了个白眼，与陈伶走到一处十字路口，便停下脚步。 “我初始位置在这边，你呢？” “在你反方向。” “行，那就分头吧。”简长生正欲离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要是遇到方块6那个贱人，记得替我好好修理他一顿！” “……” 陈伶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径直往黑暗中走去。 不知为什么，主办方似乎觉得他和简长生是同伴，特地将两人的初始地点设置的相隔很远，陈伶走了足足二十分钟，才来到自己的地点。 那是一栋废弃的住宅楼，一共大约七层，从外面看上去像是大灾变前的老小区，只不过如今外立面早已破败不堪……陈伶看到这一幕，有种置身于灾难末日电影的感觉。 煤油灯的光芒晕开破旧楼梯，陈伶一步步走上去，来到楼顶之后向周围远眺…… 在视野范围内，他看到了两抹煤油灯的光晕，一个在他对面的居民楼，另一个在不远处的街道上。 在陈伶出现后，街道上的那团煤油灯直接熄灭了，应该是那人察觉到周围有两个竞争者，觉得有些危险，所以直接熄灭自身的光源，彻底隐入黑暗，避免在一开始就被击杀淘汰。 而反观陈伶对面的那栋楼上，煤油灯依旧明亮，看来那人应该是对自身的实力有些自信。 陈伶看到这一幕，眼眸微微眯起。 “强者展露獠牙，弱者潜入黑暗么……虽然是最合理的做法，但未免太常规了。” 所有人都想活到最后，去争夺那七个位置，所以最开始的时候，都会比较保守……但陈伶不一样，他想要的并非是最终的结果，而是在短时间内赚取足够的期待值。 如今他的观众期待值，还卡在51%，但想要安全的重生，恢复手臂，至少也需要70%以上的期待值…… 毕竟仅靠一只手，很难在这个到处都是妖孽与天才的竞技场中生存到最后。 陈伶微眯的眼眸中，一缕微光闪过， 他抓着煤油灯的手掌，骤然握紧，丝丝缕缕的电光游走在其上，下一刻，一团汹涌的火焰，直接将煤油灯炸的粉碎！ 砰——！！ 清脆的爆响声响起， 一团灼热而鲜艳的火柱，直接从陈伶的位置冲上云霄，像是一只烛龙飞舞在夜空之下，瞬间吸引了方圆十数公里内所有参与者的注意！ 与此同时，在陈伶对面楼上的那位参与者，看到那嚣张到极点的冲天烟火，嘴巴不自觉的张大……一副见鬼的表情！ 在所有人都想着熄灭火焰，或者明哲保身的时候，对面的这个猛人，居然直接把火焰引上了天空！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54%】 第793章 失手的陈导 “不是……那人谁啊？这么嚣张？？” 远在数条街区之外的简长生，刚鬼鬼祟祟的吹灭自己的油灯，便看到远处一道火柱冲天而起，顿时傻眼了。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周围所有人脑海里，那条冲天而起的火龙，像是在一次面对所有人的嚣张挑衅： ——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来啊？ 熊熊烈火映照着陈伶的脸颊，将那双深邃的眼睛照的好似星辰，他目光扫过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陈伶向来不是个高调的人，他在这种时候嚣张的暴露自己的位置，除了刺激一下那些观众之外，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他想看看，自己的猜想是否成立。 火柱升起后，不到一分钟，一个荧光身影从夜空中迅速赶来。 “对，对……我已经找到他了，我会跟他说明的。” “……” “我确认一下……这个初始位置，他应该叫林宴，嗯，你们留意一下……” “……” “放心，我知道，我会注意和参与者保持安全距离的。” “……” 那人与车站的裁判一样，穿着一身荧光风衣，胸口挂着工作牌，写着“06”两个数字，此刻正拿着一只对讲机，像是在汇报着什么。 他翻过几个屋顶之后，来到陈伶所在的居民楼隔壁，沉声开口： “参与者林宴，现在争夺还没开始，请不要动用神道力量，也不要影响其他人！” 陈伶看到裁判出现，眼前微微一亮。 “场地内有不止一个裁判，刚才车站的那个是六阶，这个是五阶……只是年龄稍大，应该都是天枢界域的人，搞不好就是通天塔调过来的人手……”陈伶在心中迅速分析，“也是，六阶以上属于高阶战力，放在哪个界域都是重要资源，自然不可能一口气派出几十个，来全程监督一群年轻人打架……再加上有那位医神道魁首坐镇，其实也够用了。” 他一边盘算着，一边随手熄灭了自己手边的煤油灯，露出一个惶恐的笑容： “抱歉啊这位裁判……我不知道具体规则，打扰了。” “手册上不是都写了吗？”6号裁判似乎有些不悦。 “我不认字。” “……”裁判匪夷所思，“那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我有个朋友叫简无病，他带我来的，虽然脑子不太聪明，但是他能认字。” 听到简无病三个字，裁判似乎觉得有些耳熟，他扫了眼名单，一下就看到了上面的【军犬】路径，嘴角微微一抽……从路径名字上看，这人确实不太聪明。 “……行吧，一会注意。” 说完，6号裁判转头便要离开，陈伶在此时突然开口，“稍等一下！” 裁判疑惑的回头望去。 “那个，因为我不识字，手册上的东西我都没看懂……如果方便的话，您能给我讲讲吗？”一边说着，陈伶一边用那只独臂，凄凄惨惨的从怀中掏出手册，然后眼巴巴的看向裁判。 裁判：…… 裁判低头看了眼时间，距离试炼开始，只剩下不到三分钟，但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叹了口气。 “行，我捡几个重点给你讲下，你记好了。” 裁判接过手册，开始简要的跟陈伶讲述起来，陈伶则原地坐下，认真的聆听着，像是一位求知若渴的学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当时钟的秒针走到十二点整，一阵阵巨响从四面八方响起！ 砰砰砰砰——！！ 绚烂的烟花从旧区周围急速升空，然后在空中炸开，像是星空中绽放的彩色花丛，无论在旧区的哪一个角落，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通天星位】的争夺，正式开始。 裁判看了眼漫天烟火，知道自己该走了，叮嘱道：“大概的规则就是这样，总之，48小时内，你可以用任何手段，尽可能的减少你的竞争对手……反正在这片旧区内，没有人会真的死亡，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任何手段都可以吗？”陈伶确认了一遍。 “任何手段都可以。” “那就好……” 裁判正欲转身离开，下一刻，一抹寒芒突然从陈伶的袖口闪出，急速的劈向裁判的脖颈！ 这道寒芒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而且距离极近，根本没给裁判任何闪避的空间，为了一击必杀，陈伶甚至同时展开了【审判庭】，直接将裁判锁死在原地！ 寒芒闪过空气，就在触碰到裁判脖颈的瞬间，后者突然像是与周围脱节般，吱嘎一声瞬移到了三米之外！ 陈伶手中的剔骨刀最终还是扑了个空。 荧光风衣在楼顶轻舞，那裁判见此，像是早有预料般哈哈一笑： “我就知道！ 你们这些参与者啊，来自各个界域，鱼龙混杂，这次派我们来当裁判的时候，通天塔就屡次叮嘱，恐怕会有人打上我们裁判的主意…… 你小子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释放火焰，说明对自身的实力足够自信，又怎么会是个不识字的傻子？” 陈伶自己也没想到，他的蓄势一击，居然就这么轻飘飘的落空了。 他单手握着剔骨刀，神情也没有丝毫尴尬，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前辈果然是智慧过人，这点小伎俩，还是瞒不过您。” 裁判双手拂了拂衣袖，淡定道： “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裁判身上除了对讲机和名单，其他什么也没有……有这功夫，还是去想想怎么解决其他神道天才吧。” 说完，他便转身往远处离开。 等走远之后，他默默的掏出对讲机，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我是6号……这个林宴，你们可以多关注一下，这小子的心脏的很啊……差点就让他得手了。” “不是让你离参与者远一点吗？怎么还能差点让他得手？”对讲机那头的声音响起。 “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绝不会再犯……”裁判咬牙说道，“对了，其他裁判那边，没事吧？” “近两百个参与者，只有这个林宴对裁判出手了，其他人都一切正常。” “那就好……” 等到那荧光风衣远去， 陈伶看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一只手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 “居然失手了……想暗算一个五阶的裁判，果然还是没那么简单。” “不过这次之后，他应该会放松警惕……” “要是能够顶替一位裁判，这次试炼的操作空间，可就大了……” 第794章 我没有恶意 焰火在星空下灿烂绽放，简长生看到这一幕，在原地不为所动。 “争夺将会持续48个小时，在这期间，每一次战斗都会消耗体力……所以最合理的办法就是一直躲在暗处，等到其他人都厮杀的差不多了，再外出行动！” “到时候，其他人都身负重伤，而我还是巅峰状态，抢到【通天星位】的概率又会大几分。” “一到这里，我就把煤油灯给吹灭了，现在一片漆黑之中，其他人根本不会发现我的位置……正是躲藏休养的好机会！” “这次，优势在我！” 简长生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其他人打的热火朝天，而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情景。 就在简长生准备就地躺下的时候，一阵窸窣声响从头顶传来。 一缕灰尘从楼板间隙飘到简长生的肩上，他疑惑的抬头望去，下一刻，一团爆裂的火光便轰然砸落！ 轰——！！ 爆炸贯穿房屋，将整栋废弃小楼都从中劈开，一道浑身冒烟的身影从中倒飞而出！ 半空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提着一根燃烧着火焰的锁链，正傲然俯瞰着被震飞的简长生……机扩的声响从锁链内部响起，原本仅有两米多的锁链，肉眼可见的延长，宛若火焰长蛇蜿蜒飞出！ 简长生尚未落地，第二道身影便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飘出，对着他下方的地面凌空一指！ “【棘】。” 好似石竹般的笔画从地底骤然刺出，锋锐的顶端足以洞穿任何生物的躯体，像是一片无声破开的荆棘丛林，杀意在黑暗中飘散！ 简长生：？？！！ 简长生在半空中迅速拧身，食指与拇指紧扣，对着下方的荆棘石林用力一弹！ 轰隆——！ 轰鸣雷声在空中炸响，一整片荆棘瞬间爆碎，简长生坠落在尘埃弥漫的龟裂大地之上，双腿稳稳的架住身形……直到此时，他才有空抬头看向这暗算他的两人。 “不是……什么情况？” 简长生不理解，按照他的剧本，他应该能一路苟到最后，然后大放光彩才对……怎么刚一开始，就被两个人围攻了？ “居然没死？”空中的锁链女人有些惊讶， “一过来就吹灭自己的蜡烛，隐藏位置，还以为是个浑水摸鱼的软柿子……现在看来，好像有点本事。” “竞争对手少一个是一个，先清理掉杂鱼，然后再各凭本事搏杀。”男人看了眼女人，沉声开口，“先一起宰了这个杂鱼，然后我们再打。” “行啊，在那之前，不许背刺偷袭哦。” “哼，少废话。” 简长生听到那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表情古怪无比： “软柿子，杂鱼……我？” 他只是想苟一波，保存一下实力，怎么突然就变成别人眼里的杂鱼了？怪不得这群人一开始就疯了般围攻自己，原来是柿子要先挑软的捏啊？！ 这里战斗的动静，已经吸引来了周围一部分参与者，他们藏身于黑暗，像是在窥视这里的情况，宛若一只只伺机待发的毒蛇……不知不觉间，简长生所在的位置，已经逐渐成为厮杀的暴风眼之一。 简长生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 想躲，没躲成，反而引来的敌人越来越多，这堪称地狱的开局让简长生越发坚定了夺得【通天星位】的决心……这操蛋的运气，他真是一刻也不想留了。 带着满心的怨气与愤怒，简长生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块钢筋碎片，他凝视着远处杀来的二人，眼眸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想拿我开刀……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资格。” 古老的杀气，开始疯狂向周围蔓延！ …… 与此同时， 陈伶站在楼顶，看着周围死寂一片的黑暗，一时间有些无语…… 争夺正式开始之前，他直接用火柱极为高调的展示了自己的位置，本想借助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直接将观众期待值拉到70%以上，可他万万没想到，争夺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分钟，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看到！ 就连原本在他对面楼上的那个兄弟，看到他升起火柱之后，都默默的把自己的煤油灯给吹灭了，像是生怕陈伶找上自己。 等陈伶跟裁判交手完，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方圆几公里内的参与者竟然都跑光了。 毕竟在其他参与者眼里，陈伶可是个能在开局前就点燃火柱的超级猛人，哪怕他们再有自信，也不想在争夺刚开始的时候，就跟这种猛人战斗，甚至都不敢靠近他，生怕被那些顶级强者之间的战斗被卷进去，因此都是有多远跑多远…… 最终，整片区域就只剩下陈伶一人。 “见鬼……人都去哪了？” 陈伶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直接脚踏【云步】往天空升去，借着恐怖的目力，终于在数公里外找到了一个落单的年轻身影。 陈伶二话不说，便迅速向他冲去！ 那身影没有点燃煤油灯，独自鬼祟的行走在黑暗之中，警惕观察四周，感受到一阵寒意向自己逼近后，突然打了个哆嗦，一回头便看到气势汹汹冲来的陈伶！ 他心里咯噔一声！ 他都跑这么远了，这瘟神还能追过来？！ 他脸色瞬间煞白，不管三七二十一，扭头就往远处狂奔，一副见鬼的表情。 陈伶：…… “在下林宴，我没有恶意……”陈伶一边拿着剔骨刀，一边加速的追上去，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温和无害，“这位兄弟，你先停一下，我想跟你聊聊……” 那人逃命的速度更快了！ 两人就这么一追一逃，连闯了几条街区，周围终于偶尔出现几个其他参与者。 他们看到有人在被追杀，第一反应就是先躲起来看看情况，但也有不怕死的就站在原地，眼瞅着前面那人飞奔而过……紧接着，那提着剔骨刀的独臂年轻人，便来到他面前。 “你……” 围观的参与者打量了他几眼，还没等开口，陈伶便微微一笑…… 然后手起刀落，直接砍掉了他的脑袋。 第795章 乾坤双子 人头落地。 淋漓的鲜血喷涌而出，溅洒了陈伶满身，将那件黑色大衣都染的鲜红斑驳，但他的表情却平静无比。 “终于开张了……”陈伶深吸一口气，目光没有再看向那已经逃远的年轻人，而是落在了这条街道上，其他几个躲在暗中一脸懵逼的参与者身上。 陈伶缓步向前，还沾着温热鲜血的脸颊，浮现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在下林宴，我没有恶意……” “各位不妨先出来，我有些事情，想跟各位聊聊……” 【观众期待值+2】 围观群众：！！！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直接打破了几位参与者的心理防线，他们看着那“温和无害”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到颅顶，二话不说便开始向周围逃窜！ 尝到期待值增长甜头的陈伶，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些猎物，随意选了个逃的人最多的方向，便踏空追去！ “各位，我真的没有恶意，不必如此慌张……” 听到这句话，众人逃的速度更快了，同时在心中疯狂骂娘……人家就是在路边看个热闹，都被你一刀给劈了，现在又说没有恶意？！ 就冲你现在的样子，谁会信你的鬼话？！ 这次参与【通天星位】争夺的，都是25岁以下的年轻人，对普通人而言，这个年纪能够踏上三阶已经不容易，少部分有天赋的，能够登上四阶……唯有极少部分的妖孽，能抵达五阶。 陈伶现在实际年龄未到20便是四阶，已经是妖孽。但他追杀的这些人里，却并没有出现五阶，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四阶，也被陈伶一身鲜血和森然气势给吓到，不敢靠近。 陈伶一路追杀，期间也逮到几个没来得及跑的，便手起刀落，基本上是瞬间秒杀。 他身上的血迹越来越重，甚至将黑色风衣都染成血色，几乎是一路杀穿了旧区的十条街道，凶名更是通过那些被追杀的受害者们，开始向周围辐射扩散。 “这个林宴是疯了吗？” 荧光长袍伫立在远处的黑暗中，06号裁判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喃喃自语， “争夺刚开始，人家都想着保存实力，或者打探一下其他参与者的底细……就他闷头杀人，到现在应该就数他杀的人最多了吧？” “枪打出头鸟，他这么张狂的杀人，迟早会引来众怒。”他身旁，15号裁判缓缓开口，“那些s级的参与者，可不是好惹的……” “我也觉得，这小子嚣张不了多久了。” “诶，他又杀了一个……你去还是我去？” “你去吧，我继续跟着他。” “行。” 话音落下，15号裁判便从黑暗中腾跃而起，跨过几座建筑后，稳稳的落在染血的街区之上。 他来到那被剔骨刀割开喉咙的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探查了一番，确定这位参与者已经死亡之后，便按下对讲机的按钮： “参与者李二泉，在石榴街确认死亡，让救护队的人过来拉走。” “收到，两分钟之内抵达。” 15号裁判缓缓站起，看着血色陈伶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 “你们听说了吗？城南那边，有个疯子到处杀人。” “不是吧？这才刚开始，就这么激烈吗？” “真的，我有个朋友被他追杀了好几条街，据说，死在他手下的人已经超过十个……不过阶位似乎都不高。” “我听说那几个官方组织的高手，都还在等待时机，我估计他就是实力一般，想借着开始的这个机会，杀一些实力弱的小辈，显得自己脱颖而出……” “他这么做何必呢？他再猛，能连续战斗48个小时？最后通天星位出现的时候，才是真正生死搏杀的时候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裁判会将所有参与者的争斗情况，第一时间汇报给五大界域的高层，我估计这个人就是觉得凭自己实力没法抢到通天星位，所以想另辟蹊径，让自己的名字被五大界域的高层看见。” “这么说，还挺聪明的？” “小聪明罢了。” “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什么……林宴？反正之前没听过。” 数条街区之外，三个身影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就在这时， 两道身材干瘦，看起来虚弱无比的身影，从他们上方的楼顶一跃而下，像是两个重磅炸弹，轰然将街道砸出两个恐怖的深坑！ 咚——！！ 窃窃私语的三人，被翻滚而来的气浪直接撞翻在地，他们惊恐的抬头望去， 翻滚的尘埃中，那两人一个手持钉耙，一个手持长棍，一左一右缓步向他们包围而来，瘦弱的身材下恐怖的压迫感却宛若山岳，让人近乎窒息。 “他们……” “【涂天】和【拂地】？！”一人惊恐的开口，“我见过他们……他们是绞龙士新一代的乾坤双子，都是五阶的高手！” 听到这句话，三人的脸色瞬间煞白。 两道瘦弱身影，在他们身前停下脚步，两双宛若太阳般的灼热瞳孔，正低头漠然俯瞰他们…… “你们刚才说……那人叫什么？” “啊？”一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叫……叫林宴。” 乾坤双子彼此对视。 “是他吗？” “嗯，那个刺客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没想到这个林宴，先一步跳出来了……” “他好像很嚣张啊？” “不嚣张，怎么会大摇大摆的闯到三爷的葬礼上挑衅我们？” “那……” “当时让他给跑了，这次，绝不可能放过他。” 背着钉耙的瘦弱男人缓缓蹲下身，一只手抓起其中一人的衣领，眯眼开口：“我问你……那个林宴，往哪个方向去了？” “在……在那边。”那人颤颤巍巍的指了一个方向。 钉耙男松开他，与长棍男对视一眼后，转身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就在三人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略微松一口气之时，一根擎天巨柱呼啸着从天而降，直接将他们当场碾为肉泥！ 短暂的停顿后，擎天巨柱便飞旋着冲向前方，逐渐缩小成一根普通长棍，被瘦弱身影随手抓住。 他看都不曾回头看一眼，淡淡开口： “我倒要看看，这个林宴……究竟能抗住我几棍？” 第796章 【无间炼狱】 昏暗街道上， 一个穿着唐装的年轻身影，一边盘着串，一边不慌不忙的溜达，像是上京那些吃完饭后背着手遛鸟的大爷，浑身上下写满了松弛感。 咚——！ 不远处的居民楼间，一阵轰鸣声伴随着火光响起，似乎还能听到些许惨叫。 孙不眠往那里看了一眼，悠悠念道： “灾不招我，我不招灾，吉祥如意，万事平安~~” 他气定神闲的捏着串珠，继续向前走去，仿佛远处的战火与厮杀都与他无关，他的背影并未融入这场争夺，反倒像是一位过客。 但随着一缕熟悉的古老杀气，从远处的轰鸣中狂涌而出，孙不眠的脚步一顿。 “咦？这是……” 他将小圆墨镜微微拉下，目光看向那片战场，表情逐渐有些微妙。 “这个气息，是那个黑桃6？” “见鬼，怎么又撞见他了？趁着他还没发现我，赶紧躲远点……” 孙不眠正欲转身离开，但思索片刻后，又纠结的收回了脚步，“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这事确实赖我，上次差点给他坑死了。” “都是黄昏社的6字辈，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要不索性借这个机会帮他一把，也算扯平了？” 孙不眠原本的气定神闲，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快速的盘着手里的木串，像是在头脑风暴思索着什么……挣扎许久之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长叹一口气。 “灾不招我，我不招灾……这次，是我欠他的。” 孙不眠转身往战场走去。 孙不眠并不好战，在他的思路中自己帮简长生未必要打架，毕竟从气息波动上来看，那边正陷入混战……如果他在简长生挨打到濒死的时候出手，直接带着他跑路，不仅能避免直接战斗，还能算是救了他一命，从今往后债务两清！ 如果简长生还没濒死？ 那就等他挨打到濒死的时候再说！ 孙不眠心里的算盘和他手里的串一样被盘的啪啪响，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小心翼翼的爬上一处无人的楼房，探出半截脑袋往战场望去…… 下一刻，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原本高楼林立的商业区，此刻已经一片狼藉。 断裂的墙壁残骸好似石林，翻涌的滔天火海熊熊不息，在那化作废墟的龟裂大地上，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散落在各处，脸上残余的表情惊恐而狰狞。 烈焰中，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缓慢将一截好似长剑的断裂钢筋，从一具身体的胸膛拔出…… 简长生双唇轻启，一道灼热的气流从嘴角飘散，面孔在摇晃的火焰中冷若寒霜。 “第七个……” 简长生将那具尸体一脚踢下，单手握着鲜血淋漓的钢筋，犀利的目光缓慢扫过四周，像是一只在搜寻猎物的孤狼。 “还有吗？继续！！” 这五个字宛若雷霆在战场上空炸响，即便此时的简长生已经千疮百孔，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下，但声音却越来越中气十足，霸道无双！ 一时间，整片街区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这家伙……都这样了还能打？” “他好像叫什么，简无病？以前也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是啊，从杀第三个人开始，我感觉他就快支撑不住了……结果越杀越猛，单挑，围攻，暗杀，偷袭，各种方式都用过了，结果还是被他一个个反杀。” “他是装的，还是真的重伤啊？” “他内脏都快被劈成两半了，还能是假的？？” “那这么说……他这次真的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波一定能杀？” “就算是铁人，连续被偷袭这么多次也该力竭了，我感觉他现在就是在虚张声势……还以为这家伙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居然这么强，这次要是放他跑了，等他缓过来又是争夺【通天星位】的一大威胁！” “趁他病，要他命！不管了！上！！” 话音落下，又是两道身影同时出手，好似黑暗中迸发的利箭，没有任何征兆的直逼简长生的要害！ 他们出手的位置极为刁钻，完全处于简长生的视觉死角，呼啸间便掠过空气，就在他们手中的武器即将触碰到简长生身躯的瞬间，后者的身形凭空消失！ 其中一人微微一愣。 紧接着，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刀向自己上空劈去！ 一滴血珠在半空中被刀锋切成两半……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十数滴血珠诡异的悬停在他周围，其中一道血珠瞬间化作一道黑衣血影，五指宛若闪电般按在他的胸膛之上！ 下一刻，简长生的五指同时用力一抓！ “崩。” 砰——！！ 五道雷霆随着五指的用力乍闪，那人瞬间被炸成五块，向不同的方向崩碎飞出！ 淋漓鲜血好似烟花般在空中绽放，简长生随手将钢筋插入大地，另一只手对着这些血液轻轻一勾，它们便迅速凝聚成一柄血色长剑，稳稳的落在简长生掌间。 同伴被瞬间秒杀，另一位袭击者也傻眼了，他本以为简长生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想到还能有如此恐怖的战力…… 不，不对…… 他如今表现出来的战力，甚至是刚开始的数倍不止！ “这是……领域？？” 此刻即便袭击者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因为自从简长生秒杀第八人之后，他的气息再度攀升……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从他身旁飘散，在其身后逐渐勾勒成一轮太阳…… 一轮黑色的太阳。 这黑色的杀气太阳目前只有轮廓，远远望去，就像是那些神像背后悬浮的光环，只不过简长生身后的黑色光环并没有任何神圣的气息，反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连杀八人，此刻他的气质与刚进旧区时相比，已然天翻地覆。 简长生破风箱般的身躯轻轻呼吸着，他身背一轮黑色神环，单手握着血色长剑，一步一步，向第九位袭击者走来…… 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欢迎来到我的……【无间炼狱】。” 第797章 杀疯的小简 自从简长生突破四阶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动用自己的领域。 在灰界的时候，他只是尝试着释放了一次，但当时没有采用正确的开启方式，差点失去控制……按照简长生如今的理解，【无间炼狱】的平稳发动有一项必要条件，就是“观血”。 只有当简长生的周围，出现大量的“血”，才能开启领域，当然这里的“血”不一定要是自己的，也可以是别人的，但必须是新鲜的，人类的血液。 【无间炼狱】发动后，领域范围内简长生的所有技能将获得加成，【血衣】将会赋予他近乎不死的体质；【滴血陀】不仅能通过自身血液进行瞬移，还能操控领域范围内无论敌我的血液；【扼雷指】可以近乎无消耗的瞬发，而且威力暴涨…… 除此之外，简长生每次在战斗中杀死一个敌人，就会获得一倍的战力增幅，如果是越阶击杀，增幅将会指数级暴涨，如果击杀的敌人远弱于自己，增幅也会适当削弱……但增幅没有上限。 到目前为止，简长生已经连杀八人，自身的战力也被增幅八倍！ 现在哪怕他只是站在那，什么也不做，光凭那飘散而出的杀气，就能让同阶之内几乎没人敢直视他的存在！ “你……你……你不要过来！” 第九位袭击者，也已经被简长生身上的杀气吓破胆了，根本没了战斗的念头，只是跌跌撞撞的往后退避……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简长生自然不会停下，杀气交织的黑色神环在他的身后无声旋转，他握着血色长剑的手掌，逐渐攥紧。 一道道隐约雷鸣在云层间响起。 “该死！！我也有领域！我不怕你！”第九位袭击者像是被逼到了绝境，恶狠狠的开口，“都是四阶，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话音落下，一道领域在他周围迅速张开，成百上千的彩铅卡画从他袖口飞出，彼此拼接在一起，上面的图案化作翻涌的海浪从他脚下涌出，熄灭了周围大量的火焰， 一座宏伟高大的灯塔，伫立在他与简长生之间！ 这座灯塔的出现，直接将简长生与他的距离拉长，好似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巍然屹立……在那灯光旋转的灯塔后方，袭击者总算是长舒一口气，找回了些许的安全感。 简长生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五指紧扣血色长剑的剑柄，缓步来到宏伟灯塔之前…… 然后，一剑斩出！ 轰——！！ 五雷在云层间好似蛛网般交织， 五次【扼雷指】的力量叠加在这一剑之中，再加上简长生现在的八倍战力增幅，一道黑色剑光直接将高大的灯塔劈成两半，就像是劈开一块豆腐般轻松。 万千彩铅卡纸在这一剑下崩碎，化作细密的纸屑飞舞空中， 不仅是灯塔，就连身下那翻涌的海浪都被劈开……第九位袭击者的这座领域，在如今的简长生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袭击者亲眼看到自己的领域被一剑斩开，眼眸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他脸色煞白的踉跄后退，还未等他转身逃离，那抹血色长剑已经瞬间划过数十米的距离，直接贯穿了他的脖颈，将其好似炮弹般钉死在身后的断墙之上！ 鲜血从剑锋旁潺潺流出，袭击者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那缓步走来的黑衣身影，最终还是停止了呼吸。 一剑斩域，一剑杀人； 整座战场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随着简长生的气息喷吐，他身后的黑色神环越发凝实，他的战力在这一刻又迎来暴涨，来到了九倍增幅的地步！ 他站在满地的尸骸间，宛若一尊杀神。 远处的孙不眠看到这一幕，眼中的惊讶之色越发浓郁。 “【无间炼狱】……这家伙的四阶领域，似乎和其他【修罗】路径的不一样？”孙不眠眉头越皱越紧，像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好熟悉的气息……我一定在哪里见过，是在哪呢……” 就在孙不眠沉思之际，小圆墨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电光石火之际，他猛地向旁边歪头，下一刻一柄几乎撕裂空气的钢筋呼啸闪过，几乎是擦着他的鬓角飞出，钉在身后的一座建筑之上，直接将其轰成废墟！ 咚——！！ 滚滚尘埃飞扬而起！ 孙不眠看到这一幕，错愕的回头，只见废墟战场的正中央，那身背黑色神环的身影正平静的转头看着这个方向，眼眸微微眯起…… “真以为，我没发现你吗？”简长生的声音宛若来自幽冥。 密密麻麻的汗珠开始在孙不眠额头渗出。 什么鬼？！ 无论感知还是战力，这家伙现在简直强的可怕！！ “那个……”孙不眠尴尬的笑了笑，“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 嗖——！！ 又是一柄钢筋呼啸破空，直逼孙不眠头颅！ 孙不眠：！！！ 孙不眠反身便踏着【云步】，往天空之上飞驰，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击，与此同时忍不住骂道： “该死，早知道不来了！” “灾不招我，我偏偏主动去招他……这是何必呢？？” 孙不眠算是看出来了，就算简长生知道两人都是6字辈，也丝毫不打算靠言语和解……反正这里是【通天星位】的争夺之地，就算一方将另一方杀死，也不至于真的丧命，简直是简长生的完美复仇地点！ 不亲手杀了孙不眠，简长生根本咽不下这口气啊！ 眼看着孙不眠又是老办法，飞速试图拉开距离，简长生却并不急躁……拥有九倍增幅的他，有绝对的自信能追上对方。 简长生随手从尸体中招来一柄血剑，双腿微屈，下一刻便宛若平地惊雷般腾跃而起，恐怖的力量直接将废墟地面震出半径十数米的龟裂区域！ 他的身形以惊人的速度往孙不眠追去！！ 等到简长生终于离开，死寂无声的战场，终于有几人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本来都是来围观的参与者，想着找机会捡个漏，多杀几个人，没想到亲眼见证了简长生的屠杀现场……到最后，他们甚至连跑都不敢跑，生怕发出动静引来那个杀神的目光。 现在那个杀神走了，他们总算是逃过一劫。 正当他们打算离开之际，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刺客，无声从远处走来。 第798章 债主上门 “……咦？” 刺客看到眼前满是尸体的修罗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他的初始地点距离这里不远，争夺开始后，他便随手宰了附近的几条杂鱼，听到这边传来大动静便想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这才开场多久，就已经进行过如此惨烈的混战了。 他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就知道这些人的死都是一个人所为，不由得在心中仔细思索，他知道的那几个顶级高手中，究竟有谁如此急躁，又如此凶残。 他看到周围的黑暗中，有人窸窸窣窣的站起身，似乎都是被吓傻的围观者，便无声走上前去。 “刚才杀这些人的，是谁？”刺客突然的开口，让毫无防备的参与者被吓的一哆嗦。 对方回过神来，看不清刺客的样貌装扮，还以为只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路人，便随意开口： “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连杀了三个了，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他越杀越强，到最后一下就秒了一个四阶。” “那条神道的气息我不是很熟悉，但大概率是兵神道，战斗实在是太猛了！” “对，想起来刚才有人说过……他好像叫什么，简无病？” 兵神道，简无病？ 听到这两个词汇，刺客的双眸顿时眯了起来，他看了眼刚才简长生与孙不眠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原来是他……” 刺客脑海中回忆起在彗星饭店，那个把枪口抵在自己脑门上的年轻人，以对方的性格和实力，确实会在开场就连杀这么多人。 他身为这个时代唯一的【刺客】，六阶之下的暗杀，就几乎没有失手的，更别提对方只有四阶……他倒想看看，这个简无病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能扛住自己几次暗杀？ 他冷哼一声，身形便逐渐隐没在黑暗中，一晃便朝着简长生离去的方向追去。 …… 【观众期待值+2】 【当前期待值：56%】 随着陈伶手起刀落又杀了一位被追上的参与者，他终于看到一行新的提示在眼前飘起。 陈伶算是发现了，除了刚开始那两个，他杀其他人的时候，观众期待值几乎是不增长的，或许是因为情节过于同质化，让观众的新鲜感逐渐下降了…… 他现如今已经连杀了九人，观众期待值的增长也陷入瓶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观众期待值似乎又涨了一下。 应该，不是因为自己杀人的缘故？ 难道是…… 跟小简那边有关？ 从对刺客抛出“简无病”这个名字开始，陈伶就猜到，后续的发展应该会增加一些观众期待值……当时他种下的一颗种子，终于在这一刻迎来了回报。想到这陈伶的表情有些微妙。 “对不住了……” 对于祸水东引这件事，陈伶心中有些愧疚，但也只是“有些”。毕竟简长生从到了天枢界域开始，就没少给他找麻烦，正好借着这个刺客，给小简上上强度。 至于简长生会不会因此而陷入生死危机……陈伶也想过，但他只是一笑而过。 他脑海中再度回忆起在灰界，简长生第一次失控动用领域时，那环绕在他身旁的黑色杀气……当时简长生已经失去意识，但陈伶，可是真切的感受到了那领域的力量。 短短几秒钟，让陈伶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有种被人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能够让他和体内的观众感到不适的人不多，但小简，就是其中的一个……无论是那来自兵道古藏最深处的杀气，还是那潜藏在他体内的古老存在，都绝非凡俗。 小简一路受挫，一路狼狈，只是因为他的命途多舛，太过倒霉…… 但如果真有人觉得他好欺负，必然会为此付出代价。 “期待值陷入瓶颈，这下麻烦了……”陈伶看着再也不动的期待值，眉头越皱越紧，“或许，我得换个思路……” 就在陈伶还在为期待值苦恼之时，一道干瘦的身影背着钉耙，从昏暗街道中缓缓走来。 察觉到有人靠近，陈伶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连续追杀了这么多人，大部分人都是看到他就跑，少数几个有胆子留下跟自己打一打的，最后都被他砍掉了脑袋……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主动找上自己？ 不，不对…… 随着那人的靠近，五阶的气息骤然降临，好似一座昏暗中耸立的高山，直接封死了陈伶前方的道路！ “你，就是四爷说的那个林宴？”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陈伶：？ 谁是四爷？ 陈伶紧紧皱眉，他正欲说些什么，第二道五阶的气息从他身后爆发，只见一个同样干瘦的身影背着长棍，目露凶光的往这里走来。 两人一前一后，直接将陈伶围困在街道中央。 “敢上三爷的葬礼上撒野，我看你是活腻了！”身背长棍的身影森然开口，“要不是当时我们两个不在，你根本走不出葬礼的会场！” 听到两人的话语，即便是见过不少世面的陈伶，也一脸懵逼。 他不解的又看了眼二人，确认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后，疑惑开口： “什么三爷？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少在这给我装蒜，三爷葬礼上，就是你拎着铁棍，大摇大摆的骑着一只红狮子飞进来！四爷说了，你叫林宴，是兵神道，还会血遁术！” “刚才我们跟了你一路，已经确认你就是兵神道没错……这旧区里，还有第二个叫林宴的兵神道不成？” 陈伶：？？？ 骑红狮子，兵神道，血遁术……还叫林宴？？ 这一刻，陈伶脑海中突然想起去追孙不眠之后，灰头土脸回来的简长生……以及在填报名表的时候，那一句明显鬼鬼祟祟的“小心一些，安全为上啊～” 陈伶的表情顿时精彩无比！ 好，很好…… 真是谁也不把谁落下，你替我消灾，我替你挡劫是吧？ 陈伶本以为这是一次自己单方面的，违背良心的背刺……结果到头来，是双向奔赴？？ 同样都是五阶，我也就给你甩了一个，你一口气给我甩了两个？他陈导坑了那么多人，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小简给占了便宜！ 陈伶原本对小简的些许愧疚彻底荡然无存，他默默的攥紧拳头…… 简长生，你给我等着。 第799章 绝对劣势 “不用跟他废话。”涂天随手一拨，身后的长棍便翻滚冲天而起，他双眸紧盯着陈伶，冷冷开口，“一个四阶而已……杀了就是。” 下一刻，他的身形一步踏出！ 他宛若离弦之箭，在空气中瞬间拖出一道残影，再度出现时已经来到陈伶面前，一只纤细的手掌紧握成拳，砸向陈伶面门！ 陈伶本欲同样出拳与他角力，但眼瞳却敏锐的捕捉到，随着涂天的拳头挥出，周围的空间竟然都略微扭曲之后，便闪电般向一旁闪避！ 涂天的拳头锤击在虚空，像是砸中了一面看不见的墙，空间动荡之下，细密的蛛网瞬间在空中龟裂……半秒的停顿后，他正面对着的半条街区，都在瞬间化作细碎的粉尘，惊天动地的爆鸣响彻天地！ 轰——！！！ “好恐怖的力量。”陈伶一袭血色风衣，在空中宛若蝴蝶般划过一道长弧，最终轻盈的落在一栋楼房之上，神情凝重无比。 陈伶刚才的反应若是再慢半拍，恐怕现在半边身子已经连带着后面的街区，一起崩成碎片……即便他有【血衣】护身，力量获得加持，也不具备与这人正面力量交锋的资格。 单从破坏力而言，力神道无疑是凌驾于兵神道之上的。 陈伶刚站稳身形，一股极致的压力便从上空传来，只见一根长棍飞舞到夜空之下，然后急速开始向下坠落，像是流星般撕开空气缭绕火焰，像是一杆遮蔽天穹的旗帜！ 这坠落的旗帜，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威，将周围的几栋建筑都挤压的摇摇欲坠。 大量的烟尘从楼板中飘落，街道两侧的老旧路灯更是直接扭曲变形，像是被无形大手拍扁般，在地面压成一坨。 与此同时，陈伶的骨骼也快被压成碎片，难以移动分毫，在他的瞳孔中，那轮燃烧的宏伟旗帜正宛若索命的流星，直逼他的面门！ “这就是五阶的压迫感么……” 陈伶不敢再有丝毫松懈，直接伸手握住了枪柄！ 一道领域瞬间张开！ …… 战场不远处。 “绞龙士的乾坤双子么……”穿着荧光长袍的6号裁判，啧了一声，“果然，最后还是引得s级的妖孽出手了，而且还是一次性引来两个。” 他看到审判的光辉划破长空，陈伶撕开了涂天旗帜的一角，不退反进，竟然直接与涂天厮杀在一起。 陈伶不敢硬接涂天的攻击，涂天也在刻意闪避【审判】，哪怕是五阶之身，面对兵神道第一单体杀伤路径，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加上陈伶拥有【云步】，身法比涂天更快，两者一时间竟然僵持不下。 6号裁判微微点头： “这个林宴，倒也确实有几分实力，以四阶之身，跟涂天打的有来有回。” “可惜……涂天的实力，不止于此。” “而这种级别的敌人，也不止他一个……” 就在陈伶与涂天厮杀之际，一旁背着钉耙的拂地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反手将钉耙攥在手中，一脚踏在地面，也急速往战场冲去！ “别跟这个家伙浪费时间，否则一会儿其他棘手的家伙闻声过来，我们反而会陷入被动。”拂地沉声道，“一起解决他！” 随着又一位五阶加入战场，陈伶的局势瞬间急转直下！ 那钉耙在地上一挥，陈伶脚下的大地就像是活过来般，直接一口吞下了他半边身子，还未等他争夺，涂天便势如破竹般冲至他的身前，燃烧的旗帜呼啸横扫！ 砰——！！ 陈伶浑身的骨骼都碎裂大半，整个人宛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狂掠了近百米后，才一头撞入废弃楼房之中！ 远处的6号裁判见此，喃喃自语：“看来，下一个要收尸的，就是他了。” 滚滚尘埃弥散， 鲜血淋漓的陈伶倒在碎石中，剧烈的咳嗽着。 陈伶到底只是四阶，孤身迎战五阶能打的有来有回，已经是不容易，更何况面对的是两位力神道最顶级的年轻天才联手…… 而且那个裁判始终在一旁观察，战斗中发生的一切，应该都会被他上报给五大界域的高层，也正是因此，诸如“袖手拨天”“重塑”之类的能力他也不敢乱用，万一这几个高层中有人对红王和无极君有了解，事情就麻烦了。 现在的陈伶，是戴着枷锁起舞，自然不会是乾坤双子的对手。 “还是只能找机会逃走么……” 陈伶抹去嘴角的鲜血，开始寻找最有可能逃离的方向，他余光扫过周围，便看到一袭显眼的荧光长袍正在远处俯瞰着自己，像是在等自己咽气。 这一瞬间，一个念头涌现在陈伶的脑海！ 不…… 先不说在乾坤双子面前，逃走的概率如何，就算他这次跑了，观众期待值依旧会处于瓶颈，按照现在的速度，恐怕48小时内都无法抵达70%…… 而且等到最终【通天星位】出现，他最终还是会碰上乾坤双子，到时候自己依旧不是对手，最终只能饮恨死亡…… 这不是陈伶想要的剧本。 他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扭转一切，能够在极短时间内积累观众期待值，能避免戴着枷锁起舞，能清除异己，能最终直抵【通天星位】的机会！ 陈伶看着滚滚尘埃中，宛若魔神般走来的乾坤双子，眼眸中精芒闪烁。 “那就……赌一把！” “这出戏能演到什么地步，就看这个环节了！” 陈伶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从废墟中站起，他紧握着剔骨刀的刀柄，竟然主动朝着乾坤双子杀去！！ “咦？”拂地本以为，经历他们的联手碾压之后，陈伶大概率会直接濒死，就算还有行动力，估计也不敢跟他们战斗，会想着尽可能的逃离……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陈伶竟然会选择主动发起攻击。 “勇气可嘉。”涂天单手握着旗帜，一抹杀意在他眼眸中闪过，“可惜……你没有任何胜算。” 下一刻，他宛若势不可挡的战神，呼啸迎着陈伶冲去！ 废弃楼房中，两道身影急速靠近！ 第800章 上当了 “【审判庭】。” 随着陈伶身形如电的飞掠，周身的审判庭也随之延展，被告席凭空显现在涂天的身前，却只是略微阻拦了他的身形，紧接着便被绝对力量带来的冲击力震碎！ 一座接着一座的被告席出现，强行拖慢了涂天的动作，与此同时陈伶的枪口猛的抬起，对准涂天的头颅，轻轻念了一句什么。 下一刻，解构的子弹呼啸飞出！ 涂天冷哼一声，抬手握住那柄燃烧旗帜，旗杆在他手中宛若风火轮般狂舞，直接在【审判庭】之间撕开一道缺口，原本滞缓的速度再度提升！ 他灵活的避开解构子弹，随后气势汹汹的往陈伶冲去，那子弹在半空中拐弯之后，立刻追了过去。 砰砰砰——！ 陈伶连开三枪，共计四枚解构子弹疯狂拦截涂天的身形，但他的脸色也过度消耗而苍白无比。 “死！！” 涂天卷携着飓风，腾跃至陈伶上方，在四枚子弹的围堵下全力将燃烧旗帜甩出！！ 颂——！！ 旗帜宛若天降神兵，瞬间撕开空气，笔直的射向陈伶头颅！ 这一击已经蕴含了涂天最极限的力量，堪称毁天灭地，当他掷出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告这次战斗的结束…… 陈伶的眼瞳清晰倒映着急速放大的燃烧旗帜。 电光火石之间， 他悄然向后退了半步…… 轰——！！！ 旗帜从陈伶的胸膛洞穿而过，像是刺穿纸张般轻松，紧接着旗帜深深没入大地，一场浩荡的爆炸轰然爆发，恐怖的冲击力几乎将周围的两条街道都震成粉末！ 汹涌的火光好似太阳般绽放，炽热的飓风横扫大地，远处的众多参与者，都错愕的转头看向这个方位…… “这是什么？！” “好恐怖的破坏力！那边是谁在厮杀？！” “这绝对是五阶出手了……估计那边的街区已经全部报废，咱们还是赶紧离远点。” “二十五岁以下，真的能有这种怪物？？” “到时候通天星位出现，谁能抢得过他？” “……” 在众人震惊的私语中，6号裁判的荧光长袍都被这飓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眼眸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海，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结束了么……” 随着龟裂大地中央的火焰逐渐散去，一个干瘦身影浑身是血的缓步向前走去，脸色阴沉无比…… 在陈伶接连的【审判庭】阻挠之下，涂天还是被其中两枚解构子弹击中，一边的肩膀几乎被打烂，右胸口的位置也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若是再偏一些，便要伤到心脏。 但此刻在他前进的路上，一个身影已经被旗帜所刺穿，一动不动被钉在汹涌火海之中。 “该死……差点就被这小子拖下水了。” 涂天看了眼自己潺潺流血的伤口，回想到刚才千钧一发的瞬间，还是有些心惊……他缓步来到陈伶的尸体之前，低头望去。 破碎的大地之中，一个胸口被开了大洞的身影，正无声倒在旗帜旁边，熊熊火焰舔舐着他的身躯，将半边的身子都快烧成焦炭。 心脏被洞穿，任凭火焰焚烧都没有反应，气息也早就消失无踪……唯有一双充满不甘的眼瞳，还在瞪着天空。 “还愣着干嘛？该走了。”远处的拂地开口，同时转身向远处走去，“杀一个四阶，狼狈成这样……我看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涂天冷哼一声，收回看向陈伶的目光，反手拔出了那柄插在地上的旗帜，转身向远处走去。 “这家伙有点东西，换你来，你也好不到哪去。” “呵呵。”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找找那个藏在旧区的‘暗宫’吧……不是说，里面有个‘特权’吗？” “好。” 两人的身形逐渐走远， 几十秒后，一个穿着荧光长袍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在燃烧的废墟之中。 “真是凄惨。”6号裁判看到在火焰中被烧的焦黑，且胸口被掏空一个大洞的陈伶，长叹一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那么张扬呢……” “把兵神道乱填成戏神道，还是什么【不当人】路径……主动引火暴露位置，又试图攻击裁判……就知道整这些花活。” “其实你的天赋不错，要是稳稳当当的去争夺，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得到【通天星位】，可惜啊……” 6号裁判摇了摇头，一边取出对讲机，一边走到被烧的焦黑的陈伶身旁蹲下。 他伸出手掌，打算最后再确认一遍陈伶的生命状态，虽然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但流程还是得走一下的。 与此同时，他已经掏出对讲机，按下按钮： “参与者林宴，在琵琶街……” 6号裁判话刚说到一半，一抹快到极致的白光好似迸发的流星，瞬间洞穿了他的咽喉！ 噗——！！ 猩红的鲜血从裁判的脖颈流淌，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像是见鬼一般！ 只见那心脏被洞穿，原本死的已经不能再死的焦黑尸体，竟然鬼魅般坐了起来，皮肉不分的脸颊勾起一抹笑容…… “终于……上当了。” 6号裁判的眼睛越瞪越大，被剔骨刀洞穿的咽喉无助的发出呜呜声，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那焦黑尸体又是一刀劈出，直接斩下了他的头颅！ 如今的陈伶，可是绝对的濒死状态，【血衣】也早已在无声间运转到极致……那一刀，是他目前能用出的，最快，最强的一刀！ 而在这个距离下，就算是裁判也来不及反应，更何况他早就被陈伶的死亡所麻痹，根本没有任何准备……陈伶拼死与涂天一战，被重伤后又在火里活活烧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刀，自然无论如何都要得手！ 事实证明，他的蛰伏与冒险，是有效的。 熊熊火焰在废墟周围燃烧，鲜血从剔骨刀的尖端流淌而下……浑身焦黑的陈伶在血与火中缓慢站起身，宛若从地狱爬出的魔鬼，森然恐怖。 他将手掌伸向地上的裁判尸体。 第801章 裁判 “滋滋滋滋滋……” “……” “6号，参与者林宴怎么了？” “……没什么，这小子居然装死，幸好被我看出来了。” 灼热的大地上，一个焦黑的身影缓慢穿上荧光长袍，弯腰捡起那只对讲机，一步步往远处走去， 他干裂的嘴唇张开，却发出了6号裁判的声音： “他又想偷袭我，被我教训了一顿……现在跑了。” “这个林宴，也是个人才。”对讲机那边冷哼一声。 披着荧光长袍的身影没有回应，他只是踏着焦黑的脚掌，缓步踏上一座钟楼的台阶，迎着漫天星辰，拾级而上。 微弱的极光在他眼瞳深处闪烁，整座旧区的信号网络都像是一股绳，开始向他手中的对讲机汇聚！ “滋滋滋滋滋……” “这里是12号，那个少宗主槐氓在星斗街杀疯了，多派点救护队过来……” “这里是南玉街的19号，四个a级的参与者在这边打起来了，其中有个叫李雨的实力很强，一个人硬扛三个人围攻，可以着重注意一下，汇报给五大界域的高层。” “城东这边有两个人要被追杀出旧区了，派人去阻拦一下，并给予一次警告。” “城南爆发了一场七人的混战，其中还有一位s级参与，我这边着重汇报一下情况……” “这个叫简无病的怎么越杀越猛，我要向高层申请一下特级权限，这个家伙评a级绝对是低了，立刻把他的评级上升到s！” “……” 整座旧区，近两百位参与者，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通过裁判们的通讯网，汇总到了同一只对讲机中。 而此时，手握着对讲机的身影，正缓缓踏上钟楼的最高层台阶。 “呼……” 焦黑的嘴角吐出一口浊气，在【血衣】带来的超强自愈能力下，肌肤表面正在逐渐恢复血色。 陈伶随手从怀中取出一份参与者名单，不紧不慢的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个路径，每一份履历，以及五大界域给他们的评级…… 这份名单，这只对讲机，以及身上的这件荧光长袍，让陈伶悄无声息的从“参与者”内斗中跳脱而出，以一个近乎全知全视的视角，俯瞰众生。 他将是这片战场上，唯一一个拥有“裁判”身份的参与者； 陈伶的嘴角微微上扬。 一阵微风拂过夜空，将那份名单与荧光长袍吹的纷飞，陈伶的手掌在下巴上轻轻一撕，一张脸皮无声消失在空中。 【观众期待值+4】 【当前期待值：60%】 彻底化身为6号裁判的陈伶，张开臂膀，像是一位掌控全局的导演，对着昏暗中厮杀的芸芸众生，轻声低语： “好戏……开场。” …… 轰——！！ 一根钢筋划破夜空，瞬间贯穿了紧挨在一起的五栋建筑，轰鸣巨响伴随着近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卷上云霄！ 与之擦肩而过的孙不眠，在空中一个踉跄，有些狼狈的落在地面。 “……不是，这哥们怨气这么大吗？” 孙不眠抹了把额角的汗水，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负杀气神环的身影，正手持血剑，宛若魔神般缓步走来。 “今天，你逃不掉的。”简长生沉声开口，“我们的账，该好好清算一下了……” “我都说了，就是些误会……再说，我是都请你吃过糖葫芦了吗？” 孙不眠伸出五指凌空一抓，四根鲜艳的冰糖葫芦像是戏法般被他变出来，捏成一捧递给简长生： “喏，再赔你四个！” “……”简长生瞪大眼睛，“谁要你的糖葫芦？！” “那你究竟想咋样啊！” “跟我打一场，我输了我认栽，你输了我就杀你一次，我们就算是两清了。” “那不行……我花了好几顿饭钱才进来的！赚不回本，我不能走。”孙不眠想起自己花的三十铜币，顿时心痛不已。 “谁生谁死，凭实力说话！” 简长生察觉到自己所剩的精神力不多了，不再跟孙不眠纠缠，而是直接捏紧手中的血剑，准备在领域持续时间内杀死对方。 就在他全神贯注准备出手之际，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手中的血剑猛的挽出一朵剑花，闪电般劈向自己身后！ 铛——！！ 一阵清脆的爆响在空中响起， 虚无中，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影子手握短剑，剑锋只差分毫便要刺入简长生的后颈。 “谁？！”简长生一声怒吼宛若雷霆，在【无间炼狱】的九倍加持下，他的感知早已到了恐怖的地步。 要知道，就算是当时闷头吃饭的五阶少宗主，都没能察觉到刺客暗杀！ 自己的暗杀被看破，刺客的脸上也罕见的浮现出震惊，当他看清简长生转头的那一刻，突然愣在了原地…… 简长生冷哼一声，手中血剑快到拖出残影，直接荡开刺客的短刀，恐怖的力量差点将刀刃挑飞！ 一股危机感涌上刺客心头，他毫不犹豫的向后退开，几乎同时血剑的锋芒便擦着他的鼻尖划过，斩下一滴猩红鲜血。 他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看向简长生的目光惊异无比！ “是你？！” “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刺客认得简长生，他是那天和“简无病”一起在彗星饭店吃帝王蟹的人；简长生也认得这个刺客，偷袭后颈这一招他可是亲眼看到的。 “你是简无病？”刺客眼眸微眯。 “是我。” “……” 刺客脑海中浮现出陈伶的面孔，神情有些古怪……他已经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简长生的目光越发冰冷，他不再针对孙不眠，而是提着剑，往刺客走去……他虽然想跟孙不眠算帐，但有这个“变数”在，他是绝对不会安心的。 虽然这刺客实力极强，且是五阶，但九倍增幅状态下的简长生却并不怕他。 甚至，他想以刺客为磨刀石，试一试自己的极限！ 孙不眠见此，微微将小圆墨镜拉下来，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终于松了口气……他一边默不作声的磨蹭着身体，往一旁躲避，一边在心里默默拱火：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第802章 他破防了 就在简长生蓄势待发的时候，刺客却眼眸微眯，向后退了一步。 “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本无意冒犯……你们继续。” 简长生愣在原地。 不等他回过神，刺客身形便遁入昏暗的街道中，一晃便消失不见，似乎已经远去。 简长生：？ 正打算跟这刺客来场厮杀的简长生，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他万万没想到这刺客居然如此惧战，当时在彗星饭店的时候，这家伙刺杀少宗主一次不成，可是依旧敢跟人家打正面的。 怎么到自己这，刺杀一次失手后，就直接离去了？ 是自己现在太强了？ 简长生犹豫片刻，也没有选择追杀，一方面是他的精神力确实快耗尽了，另一方面，他还有个更重要的复仇目标…… 简长生回头正欲说些什么，看到眼前空荡一片的街道，表情突然僵硬。 不知何时，孙不眠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简长生：？？？ 要知道，在他如今的感知中，就算是【刺客】路径也没法完全隐匿……但他就是回个头的功夫，孙不眠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简长生的胸膛剧烈起伏，原本都要发泄出去的怒火一下子又淤积在心里，差点气的他心梗。 “妈的……你俩不会是一伙的吧？！！” 简长生越想越气，猛的一脚重重的踏在大地！ 轰——！！！ 好似天外陨石砸入大地，恐怖的冲击波将地面好似液体般震的翻滚迸溅，周围的十几栋楼房都在这一脚中轰然坍塌，滚滚尘埃飞扬而起。 略微释放了一下心中怒意，简长生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两个敌人都已经离去，简长生也不再消耗自身的精神力，随着【无间炼狱】收拢，他背后的杀气神环逐渐消散，叠加在他身上的实力增幅也消失无踪。 解除领域后，简长生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原本戾气翻滚的脑海也恢复平静……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涌来的疲惫。 “这领域的消耗，真是不小啊……” 简长生的脸色有些发白，四肢疲软的他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但刚迈出一步，一抹凌厉寒芒便从身后的虚无中鬼魅般杀出，直逼他的后颈！ 模糊的黑暗中，刺客的轮廓再度勾勒！ 原本早已离去的刺客，竟然在这时又杀了回来，阴冷的寒芒在他眼眸中闪烁，像是一位极具耐心的猎人，在猎物最虚弱的时候，拔出了猎枪！ 身为一名【刺客】，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猎物，虽然这个简无病并非是他要找的“简无病”，但这家伙对后期争夺【通天星位】的威胁太大，必须要找机会处理掉。 他刚才就看出简长生的领域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便暂避锋芒，躲到远处寻找合适的出手时机……毕竟如果没有领域的加持，他五阶的实力刺杀一位四阶，易如反掌。 而现在，就是简长生最虚弱的时候！ 刺客的指尖拨开时间间隙，那抹寒芒闪烁的短剑倒映着简长生惊愕的神情，急速的朝他的瞳孔靠近！ 简长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嗡——！！ 几乎同时，一个身影以近乎闪现的速度掠过大地！ 杀气森然的短剑，在即将触碰到简长生瞳孔的瞬间停滞，一股劲风紧接着拂过两人面门…… 黑红色的唐装在黑暗中轻舞，一只手掌宛若铁钳，将刺客的手腕禁锢在半空，小圆墨镜之后，一双嵌套着圆环的眼瞳深邃如渊。 看清那身影，简长生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是你？你怎么……” “所以说，咱们何必弄的你死我活。”孙不眠侧头对简长生微微一笑，在小巧的墨镜映衬下，看起来玩世不恭，“我差点杀你一次，现在又救了你一次……这不就两清了？” 简长生怔在原地。 刺客看着眼前的孙不眠，眼眸中也满是惊异……要知道，他刚才没有泄漏出一丝气息，他的剑更是划破了时间的间隙，速度奇快无比。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年轻人，不仅能跟上他的动作，甚至还将他的手腕攥住了？！ “你是什么人？”刺客沉声开口。 孙不眠沉吟片刻，认真回答： “闲人。” “？” 孙不眠攥住刺客的手掌，灵活的翻转，同时身形微沉，一击付手闪电般探向对方的两肋之间，唐装的衣摆被这极快的动作震荡，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霹雳声！ 啪——！ 刺客眼眸中的惊讶之色越发浓郁，他化作一道残影向后退去，孙不眠的手掌几乎是擦着他的胸口拂过，电光石火之间，两者的距离急速拉开！ 孙不眠也不恼，只是淡定的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在胸前捏着串珠，笑吟吟的看着刺客。 刺客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看了眼孙不眠的眼睛，又看了眼自己刚才撕开时间间隙，却被轻松抓住的手腕……他的表情难看无比。 “人类界域，还真是卧虎藏龙。”刺客沉声道，“明明都是四阶，手段却一个比一个神秘……是我小瞧天下英才了。” 这位沉淀于世外，默默锤炼了数年的刺客，自从来到天枢界域后，便屡次失手…… 而且让他失手的这些人里，还有好几个都是四阶。 他是五阶，是这个时代罕见的【刺客】路径拥有者，绝对的年轻天骄，但现在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在年轻一辈中，究竟有没有傲视群雄的资格。 刺客沉默许久后，长叹一口气。 他似乎已经没了跟孙不眠交手的兴致，将那柄短剑收回袖中，深深看了眼二人之后，转身往远处离去。 “他这是怎么了？”看着刺客离去的背影，简长生疑惑的挑了挑眉，“刚才还一副必杀我的样子，现在又一声不吭的走了？” “他啊……” 孙不眠推了推鼻梁上的小圆墨镜，嘴角微微勾起， “他破防了。” 第803章 篡改 孤寂无人的街道上，刺客低垂着头，沉默前行。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两个年轻妖孽，也知道对方不会主动追上来，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陈伶，简长生，孙不眠给他带来的接连“伤害”，估计只有连杀十几个普通参与者，才能恢复些许自信。 就在他绞尽脑汁回忆自己之前的苦修，反省自己有没有怠惰的时候，一个穿着荧光长袍的身影，从对面不紧不慢的走来。 那是位胸口写着“06”的裁判，他只是淡淡瞥了眼刺客，便收回目光，径直向前走去。 刺客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反应，自顾自的前行…… 两人安静的擦肩而过。 …… 与此同时。 “呼……” 精疲力尽的简长生，缓缓坐在路边，终于放松的长舒一口气。 “怎么样？我救了你一命，我们算是两清了吧？”孙不眠弯下腰，看着简长生的眼睛笑道。 “你……” 简长生的气虽然确实消了大半，但看到那张笑嘻嘻的面孔，又莫名的想给他一拳……或许是这家伙的笑容太欠揍的缘故，简长生觉得自己很难心平气和。 “谁跟你两清了？”简长生咬牙开口，“这次你救我，只能抵掉上次害我差点死在绞龙士手里的仇……但灰界里的那一脚，可还没算清楚！” 孙不眠有些无奈，他两手一摊， “那你还想怎样？现在我们再打一场？” “现在……现在不行。”简长生虚弱的摆了摆手，“下次再打，这仇先欠着。” “……” 孙不眠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将刚才的四串冰糖葫芦变了出来，一把抓在掌心，“对了，给你变的……别浪费了。” “不是，你在哪藏的这四串冰糖葫芦？”简长生忍不住吐槽。 “嘿嘿，戏神道嘛，会变点小东西很正常。” 孙不眠的双眼笑眯成了两条缝。 简长生看着他跟他手里这四串冰糖葫芦，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其接了过来。 持续了那么久的领域，简长生的消耗确实不小，如果能补充一些能量，自然是最好。 简长生吃了一口冰糖葫芦，觉得味道还真不错，他直接撸完一串后，给自己留了一串，然后将另外两串分给孙不眠： “别光看我吃，你变得冰糖葫芦，你也吃两个。” 听到这句话，孙不眠的脸色突然一白，古怪的看了眼那两串鲜红的冰糖葫芦之后，嘴角微微抽搐…… “——呕！！” 他转头便干呕起来。 简长生：？？？？？？？ 不是哥们儿，你什么意思啊？！ 你这冰糖葫芦，是正经的冰糖葫芦吗？啊？！！ 看到孙不眠的反应，简长生觉得手里的冰糖葫芦顿时就不香了，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一道好似萤火虫般显眼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裁判？” 简长生和干呕的孙不眠，同时看向那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在旧区的争夺中，裁判的身影时常能看见，他们并不会干预战斗，只是会进行一些记录，以及通知医疗队来收尸……因此两人也没多想。 直到他们发现，那位裁判居然笔直的朝他们走过来，一时间心都提了起来。 “什么情况？咱们也没犯规吧？” 简长生茫然，他突然看了眼手里的冰糖葫芦，扭头问孙不眠，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往这里面打兴奋剂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 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那裁判在他们身前缓缓站定。 他的目光先是与孙不眠对视许久，然后转头看向简长生。不知是不是小简的错觉，他好像在这位裁判的眼里，看到了“嫌弃”，“怨念”，与一丝丝的“杀意”…… 那裁判抬起手，拍了拍简长生的肩膀， “你做的很好，孩子。” 简长生：？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裁判便无视了二人，继续往前行走，萤火虫般的长袍逐渐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这裁判，怎么莫名其妙的。”孙不眠的眼里满是不解。 而反观他身旁的简长生，从原本的茫然，变成了呆滞，瞳孔微微收缩后，露出了一副见鬼的表情！ “他……他他他他……他居然……” “什么？”孙不眠疑惑不已。 “他他他……”简长生磕磕巴巴，最终终于组织好语言，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他是红心6！！！” …… 还行，这小子还不傻。 陈伶一边远去，一边在心中暗自盘算。 自从解决掉6号裁判，取代他的身份之后，陈伶便用刀划花了原本这位裁判的脸，然后丢到路边，通知医疗队过来收尸。 脸部残缺，医疗队短时间内无法确认身份，估计也只会以为这是哪位倒霉的参与者，等到他们修复好脸部血肉再向上汇报，估计争夺也该结束了…… 不过自己的行为就算被发现了也无所谓，毕竟手册上都说了“无论用什么手段”，他并不会因此而受罚。而陈伶之所以模糊裁判的脸，拖延自己的暴露时间，是因为他还需要用这个裁判的身份，去做一件更大的事情。 至于简长生……虽然陈伶对他充满了怨气，但在这个节点，还不是报仇的时候。 隐晦的暗示他自己如今的身份之后，无论是对他，对孙不眠，还是对自己都有好处……至少避免了三个6字辈内讧的情形。 一抹极光在陈伶眼眸深处闪过，一个个声音紧接着从对讲机中响起： “滋滋滋滋……” “距离争夺开始，已经过了快十个小时，现在情况怎么样？” “目前已经死亡出局了四十六人，这些人都是被特定的几个人击杀，大部分人都还在隐藏实力，躲在暗中。” “进度有点太慢了……需要给他们一些刺激。” “有人发现‘暗宫’了吗？” “目前还没有，需要我们手动把‘暗宫’提前释放出来吗？” “现在放出来还太早了……再过两个小时吧。” 听到这句话，陈伶的眼眸一眯！ 他指尖在虚无中一捏，从半空中被他拦截下来的对讲信号，在顷刻间被篡改，在抵达其他裁判对讲机之前，间断了片刻！ “滋滋滋滋……” “主任，主任？你那边信号是不是不太好？” “滋滋滋……没事了，现在应该好了。”所有裁判的对讲机中，主任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说，现在放出来还太早了，得稍等一会……不过在此之前，最好先派个人去确认一下‘暗宫’的布置，避免出现意外。” “好的主任，派谁去？” “就派……6号吧。” 陈伶手握对讲机，嘴角微微扬起。 第804章 内测玩家 “收到。”陈伶平静的回应， “但是主任，刚才那个林宴偷袭我，让我受了点伤……我怕到时候出现意外，再派个人跟我一起去吧？” 陈伶停顿片刻，修改了对讲机的频段与声音，以主任的口吻说道： “你受伤了？需不需要先出来治疗？” “不用，小伤而已。” 陈伶眼眸中的极光微微闪烁。 现在裁判们的通讯系统，已经被陈伶彻底入侵，而这通讯系统又可以被划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他们这群在旧区内监管的裁判，另一部分则是旧区外的主办处。 裁判将旧区内的情报简要概括，并通过对讲机实时传递给主办处，而主办处则负责归纳整理，并调度救护队…… 而现在，这两部分之间，多了个陈伶。 他就像是一个中间站，任何旧区的通讯想要发送出去，都必须经过他；而主办方的命令要传递到旧区内，也需要经过他……只有被他确认没有威胁的讯息，才能被正确传递，否则就会被拦截或者篡改。 现在的陈伶，可以说是只手遮天！ 陈伶利用通讯网络，感知了一下目前场上的裁判位置，随意挑选了一个距离自己较近的裁判之后，便继续以主任的口吻说道： “好，那17号，你就先去把‘暗宫’打开，初步确认一下。” “收到。” 17号裁判立刻回应。 很快，在陈伶感知中17号的信号位置，迅速移动起来，往旧区内的某个角落靠近。 陈伶淡定的将对讲机收起，不慌不忙的也往那里走去。 …… 十几分钟后。 陈伶在一片荒芜的大地之上，缓缓停下脚步。 “裁判的信号位置就在这里……所谓的‘暗宫’，就藏在这？”陈伶目光扫过四周，目之所及除了遍地的碎石，什么也没有。 陈伶绕着这片碎石废墟走了一圈，又刻意的用【秘瞳】仔细探寻了一遍地面的细节，终于在某片区域找到了一串轻微的脚印痕迹。 陈伶像是发现了什么，脚踏云步来到空中，在这个角度俯瞰，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碎石的摆放，暗合八卦……脚印也是在阴阳交汇的边缘消失，看来，入口就在那里。” 不得不说，这个“暗宫”的设置实在是有些隐蔽，虽然通天塔的主办处已经留下了八卦布局作为线索，但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忙着躲藏或者厮杀，谁能注意到这片荒野上的布置？ 也怪不得到现在，都没有参与者主动发现“暗宫”的入口。 陈伶回到地面，沿着脚印一路向前，终于在八卦布局的交汇处发现一处通往地下的长廊，没怎么犹豫便向下走去。 长廊的地面用大理石铺就，两侧的墙壁上也镌刻花纹，并非是像墓道那样阴暗狭窄，反倒显得优雅而恢弘……墙壁两侧的灯光都被打开，不知是原本就这么设置的，还是刚才17号裁判进入的时候顺便点亮，看上去还显得通明透亮。 沿着长廊走了片刻，陈伶眼前便豁然开朗，一处像是地下宫殿般的圆厅展现在他眼前。 看到这圆厅的第一眼，陈伶便想起了浮生绘的那座艺术殿堂，但与之相比，眼前的这座圆厅明显少了些艺术气息，却有种鬼斧神工的大气磅礴； “这是……” 陈伶走入圆厅，便看到有六座漆黑的圆拱形大门，分别伫立在圆厅各个方向。 而在圆厅中央的地面上，一个像是电梯井般的通道则一直延伸到地底深处，甚至现在还能看到其中精密的轨道与机械装置，令人眼花缭乱。 就在陈伶仔细俯瞰井底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其中一座拱门内缓步走来： “6号，你来了？身体怎么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车站接陈伶他们的17号裁判，也是陈伶“钦定”的“暗宫”维护人员。 “害，没什么大事，就是被那小子敲了个闷棍，有点头疼。” 陈伶模仿着6号裁判的语气，无奈笑道。 “那小子叫林宴是吧？我有印象。”17号微微点头，“【不当人】路径，干的确实都是不当人的事。” 陈伶：…… “对了，你检查的怎么样？有问题吗？”陈伶岔开话题。 “基本上看了一遍了，巧簧六宫的机关一切正常。”17号指了指六扇圆拱形门边缘，那扇半掩的暗门， “不过这方面我不如你了解，最好一会你再查一遍，中控盘我给你放台子上了……不过你要是头疼的话，不查也没事，不用管老常那家伙，他天生就爱使唤人。” 17号口中的这个老常，应该就是现在通讯频道中的主任，看得出来，他在裁判们之间的风评不是很好。 “没关系，我没事。”陈伶虚弱的笑了笑。 他右手在怀中偷偷摸了下对讲机。 如今的陈伶变成6号裁判的模样，自然是双臂健全，只不过由于他本身还是独臂，所以左手只有其形，做不了高难度的动作，更无法战斗……更像是一个自然的假肢。 随着眼眸深处一抹极光闪过，17号裁判的对讲机顿时响了起来： “城西的战斗增加了，人手不太够，快去帮忙。” 那位常主任的声音响起，17号裁判的脸色顿时臭了起来，他冷哼一声，无奈的开口：“那我先去忙了，一会你检查完没问题之后，记得把这里恢复原状。” “没问题。” 陈伶露出老实人的诚挚微笑。 随着17号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陈伶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他平静的走到那扇半掩的暗门前，将其推开。 门后，是一片令人眼花撩乱的空间，数不清的齿轮与长杆好似完美的艺术品，充斥着这里每一寸空间，陈伶行走其中，仿佛置身于某个超级钢铁巨兽的心脏。 “这就是……通天塔的作品？” 陈伶抬头看着下方宛若深渊，密密麻麻的各种机械零件，眼眸中闪过一抹震惊。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这间暗室的中央，一张看似平凡的中控台上……一面面泛着神秘光辉的镜子，正摆放其上。 第805章 请君，入瓮 陈伶径直走到台前，定睛看去。 虽然他已经近在咫尺，但那些镜子中并没有出现他的倒影，反而像是某种窥视镜般，倒映着一些走廊，房间，又或是一些充满机关的房间的模样，像极了电视剧中的监控室。 在这里，能看到这座“暗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操作台上，此刻正放着一块好似罗盘的金属制品，上面有大量细小精致的金属滑块，里面似乎有某种机关，虽然体积不大，但在手中沉重无比。 “中控盘么……”陈伶好奇的打量着这圆盘，随意的拨动了一个滑块。 与此同时，他周围原本静止不动的齿轮与动力杆，有一部分在轰鸣声中旋转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宫”中运作！ 陈伶听到一阵异响从外面传来，便立刻走到中央的圆厅，只见那深邃通入地底的“电梯井”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上升！ 哐当——！！ 在一阵巨响中，一张华丽的展台从地底升上了圆厅，稳稳的悬停在正中央！ 陈伶看到那展台上的东西，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讶。 “这是……” 展台上，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玻璃球，球中像是冻结了一颗星星，在无声的闪耀发光……而在展台的正前方，一串文字镌刻其上： 【特权】——最后三小时倒计时开始时，拥有此特权者，可以在任意地点指定一个【通天星位】的席位降临。 陈伶的眉头微微上扬。 他直接伸手将那枚玻璃球取下，在掌心仔细把玩起来，随意的像是在打量一个普通玩具。 “这个特权，还不错。” 按照原本的规则，在倒计时进入最后三小时后，七个代表【通天星位】的王座将会随机降临在旧区内的各个位置，引发最后的厮杀……而拥有这个特权，就相当于掌握了其中一个席位的主动权，让其来寻找自己，从厮杀变成主场“守擂”。 而现在，这个【特权】已经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落入了陈伶手里。 陈伶将玻璃球收起，环顾四周之后，随便将手搭在展台一个角落，一缕缕电光开始在其表面游走！ 【重塑】！ 几秒之后，一个圆滚滚，又灰不溜秋的石球，出现在他的掌间……而展台的不起眼的角落，也默默缺了一角。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他们争破头也要得到的‘特权’。” 陈伶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将这颗丑陋的石球重新摆在展台，然后指尖在中控盘上一划，整个展台再度沉入了地底！ 在那之后，陈伶又带着这中控盘，走入了那六扇漆黑的圆拱门后。 陈伶算是发现了，整个的“暗宫”，就是一个巨大的机关密室，而【特权】就是藏在这机关密室深处的东西……这六扇拱门，也就是17号口中的巧簧六宫，每一个门后都代表着不同的关卡与危险。 就算是陈伶手握中控盘，玩的是真正的破解版，也不由得被其中的一些阴险和别具心机的设计所折服。 巧簧六宫，六扇拱门，无论进入多少人，最终都只能有六个人，能从里面活着出来…… 但【特权】，又只有一个。 还是假的。 从陈伶拿到中控盘的那一刻，这“暗宫”就注定变成了一场充满了腥风血雨的绞肉机，一张注定不会有生路可言的深渊巨口。 谁生，谁死，谁遍体鳞伤…… 站在幕后的那个人，说了算。 走完巧簧六宫之后，陈伶不紧不慢的回到圆厅，他指尖熟练的在中控盘上流转，将“暗宫”内所有的机关全部复原！ 墙壁上的火焰接连熄灭，黑暗一点点吞噬地下，最终陷入冰冷的漆黑。 陈伶从怀中取出一张便签，命运的轨迹开始在上面被编制，一行行文字像是无形的大网，开始将周围的所有参与者笼络到“暗宫”附近！ 黑暗中，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请君，入瓮。” …… 旧区，地面。 两道瘦削的身影，缓慢穿行在荒芜的大地之上。 “天都亮了……这‘暗宫’还没找到。”拂地皱眉开口，“不会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不会，手册上写了‘暗宫’出世会通告全区，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迹象，说明‘暗宫’还没被任何人发现。” “但是我们已经快把这周围的街区走遍了，还是没找到入口，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距离最后的争夺开始，还有很长时间，慢慢找吧。” 涂天与拂地二人，同时闭上眼睛。 一人似乎是在聆听风的声音，一人似乎是在感应大地的气息，他们就像是两尊雕塑，在原地静止不动…… 远处的街道之间，几双眼睛正在无声凝视着他们的方向。 这次参与【通天星位】争夺的，有大量五大界域官方组织的成员，他们拥有彼此的完善情报，哪个界域哪个组织有天骄，他们的能力是什么，众人心里的都有数。 而来自绞龙士的【涂天】与【拂地】，无疑是在场众人中最有可能找到“暗宫”位置的，因此自然会引发一些人的追踪与关注，毕竟没人想错过【特权】。 “这两个家伙行不行？都跟了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找到‘暗宫’入口？” “不知道啊……从城东到城西，都快走遍了。” “说话小点声，小心他们听见我们在这里。” “哼，你以为他们感知不到吗？” “就算感知到了又怎样？我们都是各条神道路径的翘楚，实力也不弱于他们，要是他们真想打，那就提前较量一下吧。” “说好了，在找到‘暗宫’之前，我们彼此不进行攻击，否则出去之后上门算帐！” “行行行，知道了……” “……” 远处众人的低语，通过微风传递到涂天的耳中，他就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专心寻找着“暗宫”的入口。 就在这时，一片落叶飘零在风中，无声的向着某个方向摇晃飞去； 感知到风向的突然变化，涂天心念一动，睁开双眸之后，目光看向某个方位…… 第806章 你们关系挺好的 “怎么了？”拂地察觉到同伴的异样，疑惑问道。 “……去那个方向看看。” “你感知到了？？” “没有。” “那你……” “反正我们也不知道大致的方向，就往那个方向走吧。”涂天看着远去的落叶，喃喃道，“我有预感……命运，在指引我们前进。” 拂地翻了个白眼，“你还信这些。” 虽然拂地对涂天的随意感到不悦，但他们现在确实无处可去，短暂的犹豫后，还是选择信一次直觉，向那个方向进发。 与此同时，缀在远处的“黄雀”们，也悄然无声的跟了上去。 随着众人的不断探索，周围的老旧建筑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荒芜的碎石，看起来像是已经被初步爆破过一次，尚未来得及开发的原始地带。 踏上这片土地的瞬间，拂地轻咦一声，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知片刻，脸上闪过一抹惊疑， “莫非……真有命运？” “找到了？？”涂天有些激动。 “这片土地之下，有除了石头与土壤之外的东西，而且很大。”拂地睁开双眼，“我有八成的把握，那个‘暗宫’就在这下面。” “我说什么来着？我们是天选之人。” 涂天哈哈一笑。 “先别高兴的太早，入口还没有找到……而且，后面还跟着一群讨厌的鬣狗。” “不用管他们，先找到‘暗宫’入口，到时候谁能抢到【特权】，还是得看谁的拳头更硬。” 涂天冷哼一声，两人迅速便散开在附近搜寻起来。 看到两人的动作明显加快，缀在身后的众多身影也猜到了什么，窃窃私语声紧接着响起：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快分头去找，看能不能抢先一步！” “……” 越来越多的参与者，“意外”的来到这片碎石荒野，有的是孤身一人，有的是两三结对，随着涂天拂地的到来，原本空无一人的荒野顿时热闹起来！ 拂地见此，不由得冷笑一声： “脸皮真厚。” “怎么？这地方是你们绞龙士专属吗？”人群中，一个扎着两只丸子头的少女傲然扬起下巴。 “蒲夏蝉，你们不觉得自己的吃相有点太难看了吗？” “【通天星位】的争夺，本来就该各凭本事，难道还得分个先来后到，论资排辈不成？”蒲夏蝉明显不惧怕这两位乾坤双子，同样五阶的气息释放而出，“你要是真觉得咽不下这口气，那我们现在就打一场！” “蒲小姐说的对。” 另一位身材修长的男人平静点头，“【通天星位】，各凭本事。” 此刻在荒野上的人数，已经超过十个，涂天与拂地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主动挑衅，与所有人为敌，只能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后，继续低头寻找入口。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像是乞丐的身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快步走到最高的那滩碎石之上，俯瞰荒野全局，眼眸中一抹精芒无声闪过！ “太极八卦，阴阳交汇……原来如此。” 他佯装什么也没发现，一步步悄然无声的往某片断墙走去，最终，一道通往地底的，隐秘的入口展现在他的眼前…… 就像是一张深渊巨口，神秘，而又充满了诱惑。 乞丐嘴角一咧，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发现之后，便急速往通道中冲去！ 就在他一只脚踏入通道的瞬间，一束红色的烟花在刺耳嗡鸣中飞窜上天空，与此同时，一位裁判的声音平静的回响在整片荒野！ “‘暗宫’入口已被发现，【特权】争夺开始。” 啪——！！ 红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正处于入口的正上方，乞丐想过找到暗宫会引发异象，但没想到阵仗这么大，就像是一场面对旧区的“世界喊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这一刻，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乞丐的方向！ “入口在那！！” “快！！不能被他捷足先登！！” “现在开始！真是各凭本事了！” “……” 接连的五阶气息爆发，荒野上的众人争先恐后的往通道冲去，场面一时间混乱无比！ …… 距离“暗宫”入口数条街外。 孙不眠拍了拍地上的尘土，小心翼翼的在简长生身边坐下。 “……所以，那个红心6，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啊……”简长生沉思片刻，掰着手指念叨，“阴险，狡诈，薄情，残忍，疯狂，喜欢骗人，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等等！你这说的还是人类吗？是魔鬼吧？！” “他就是魔鬼啊！” “……” “反正，接近他，就会变得不幸。”简长生笃定的说道。 “那你还跟着他干嘛？” “？？？谁跟着他了？” “你俩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你背着他穿过灰界，又一起在天枢界域吃帝王蟹，还结伴来争夺【通天星位】……刚才，他还喊你什么宝宝来着……哦，喊你孩子，他还夸你呢。” 简长生：？？？？？？？？ 简长生一口气噎在胸口，差点当场暴毙。 “所以我说，你们关系挺好的。” “诽谤！你这是诽谤！我跟红心不共戴天！” “……” “……不是，你说话啊！给点反应！！别他妈一副‘你说了我就信了’的表情！！我真的跟他有仇！” “十分钟前，你也说跟我不死不休……但现在咱不还是坐下聊天了吗？”孙不眠两手一摊。 “那不一样！！”简长生咬牙切齿， “你跟红心一样，你俩没一个好东西……等我恢复，一定要把账算清楚！！”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孙不眠懒得跟他纠缠，正欲起身，远处一道红色焰火升上天空，在巨响中轰鸣绽放！ 两人同时一愣。 “那是……” “‘暗宫’出世了？？” “距离我们不远！应该能赶得上！”简长生眼前一亮，也不管自己是否恢复，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进来的那个裁判说了，拿到【特权】，能获得极大的优势……这次，我势在必得！” 第807章 他真＊＊啊! “暗宫开启了么……” 旧区的另一边，徘徊在街道上的刺客，蓦然回首。 他看着那朵绽放于天际的盛大花束，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光，但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先不去了。” 刺客的双眸有些落寞，刚饱受打击的他，根本没心思去夺什么【特权】。 要知道，“暗宫”的出世必然会吸引一大批对自身实力有自信的强者，如果这个时候再去那个汇聚大量天骄的暴风眼，他怕自己真就道心崩塌了。 他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修行，也需要时间，重建自己的信心…… 他深吸一口气，手握短剑，一步步消失在昏暗之中。 …… “暗宫”中，一道接着一道身影急速飞驰！！ 通往地下的通道中没有灯光，就像是通往深渊的巨兽食道，神秘而深邃。 来自各大界域的年轻强者进入之后，警惕心便迅速拉满，一边防备着通道中或许存在的危险，一边防备着身边同样来争夺【特权】的参与者。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众人还不会轻易彼此攻击，毕竟还不知道“暗宫”中究竟是什么情况，现在出手，变数太多。 众人接连冲出长廊之后，便来到一片空旷的区域，周围漆黑一片，墙壁与地上也光秃秃的，像是一个封闭的圆形囚笼。 来到这里的这些人阶位都不低，多少都有些夜视的能力，但却没有找到继续前进的道路，一时之间都茫然的分散在圆厅中，环顾四周。 “不是说这里有【特权】吗？特权在哪里？” “不知道……路也没看见，也没有别的指引，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再这么等下去，恐怕被吸引过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们抢先一步的优势也就没了！” “也许这就是通天塔想要的？” “……” 众人窃窃私语，但也有人急不可耐。 这里本就是涂天和拂地二人找到的，没能第一时间进来，本就让他们极为恼火，再加上源源不断有竞争者从后面跟过来，心中越发急躁。 “该死……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感知过了，这地方在地底占地极大，应该是个向下延伸的宫殿，有好几层……【特权】说不定就在下面。” “不管了，先打穿这个地板再说！” 涂天一咬牙，浑身的力量涌动，他拔出身后的长棍，五阶的气息骤然蔓延！ 力神道的气息波动，顿时吸引了其他所有参与者的注意，察觉到对方想做什么之后，众人的心也都悬了起来，紧张的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变化。 然而，就在涂天高举起长棍，准备轰然砸落之时，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平静传来： “你砸一个试试？” 他的手掌顿时僵硬在空中。 啪——！ 随着一束灯光从圆厅的天花板投射，一个穿着荧光长袍的身影，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圆厅中央，硕大的“06”写在他的胸前，双眸冷冷看着涂天。 裁判的出现，顿时让整个圆厅变得鸦雀无声。 陈伶缓步走到涂天的面前，双眸眯起，以一种绝对上位者的姿态，淡淡开口： “我还没宣布规则……我让你动了吗？” 密密麻麻的汗水从涂天的额头渗出，脸色有些发白……他作为绞龙士一手培养的种子，从小便在严厉的教学中成长，规则，秩序，与老师教导的条例，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底。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人，天生就会敬畏规则，因为在他们潜意识中，规则就是不能被打破的。 而在这场争夺中，裁判便是规则与秩序的化身，他涂天虽然是五阶，虽然实力强大，但此刻依旧生不出违逆规则的心思，默默的将手中的长棍放下…… 在场的其他来自界域官方组织的天骄，也是如此，全部噤声看着陈伶，一动不动。 气氛瞬间压抑无比！ 反倒是像陈伶这样走野路子出身，行走在民间的高手，没有太过畏惧规则的权威，有人忍不住开口： “这位裁判……不是说‘暗宫’中有【特权】吗？【特权】在哪里？” 陈伶扫了他一眼，缓缓开口： “等会，我会解释。” 陈伶没有说等多久，众人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也不敢多问，只是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待…… 任凭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如今那个穿着荧光长袍，极具威严与压迫感的“裁判”，竟然跟他们一样是参与者。 陈伶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有些好笑，如果等争夺结束，这些人知道自己被一个四阶的戏子玩的团团转，该是什么表情？ 原本的规则里，自然是没有“等待”这个环节的，但陈伶觉得既然瓮摆在这里，不多骗点人进来未免太亏……进入暗宫的人越多，被他算计的人就越多，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削减最后阶段的人数。 哒——哒——哒…… 死寂的圆厅中，众人都不敢乱动，只能眼看着陈伶背着手，徘徊散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被“暗宫”开启吸引来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只有十几人的圆厅，逐渐变得有些拥挤，粗略望去，被“骗”进来的已经有近五十人！ “什么情况？怎么一群人都杵在这？” 匆匆赶来的简长生，看到圆厅的中压抑场景，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他压低声音问道。 “在等裁判讲规则……他说得等人多一点才行。”身旁一位先来的参与者小声解释。 “幸好幸好，那我们也算是赶上了。” 简长生长舒一口气。 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孙不眠，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围的参与者，最终那戴着小圆墨镜的眼眸，扫到了圆厅中散步的“裁判”身上…… 他突然一愣。 紧接着，他用胳膊戳了戳身旁的简长生，小声开口： “你看，那个是不是刚才的……” “什么？” 简长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看见被围在人群里的那位裁判，看到那张面孔与他身前的“06”标识之后，他的嘴巴逐渐张大，一副见鬼的表情！ “这他妈不是……他是真牛逼啊！！！” 第808章 开门 从陈伶以裁判的姿态，出现在简长生面前的那一刻，简长生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陈伶他太了解了，这个腹黑的家伙一旦开始伪装，就必然会干出大事……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次陈伶居然玩的这么野！ 一个参与者，居然披上了裁判的皮囊，在这装模作样…… 关键是，其他人还真信了！！ 而且简长生想不明白，这家伙是怎么顺利伪装成裁判的？原来的6号裁判呢？负责主办这场争夺的那些高层，就没发现什么异样吗？！ 简长生的嘴角疯狂抽搐，震惊之余，看着这些被蒙在鼓里的参与者，又有些想笑…… 远远望去，他的表情就像是抽风了一般，僵硬无比。 陈伶目光扫过拥挤的圆厅，觉得人数也差不多了，便在中央站定，缓缓开口： “差不多了。” 这四个字，顿时让急躁的众人同时回过神来，纷纷看向那披着荧光长袍的身影，随着陈伶袖中的指尖拨动中控盘，一阵轰鸣的机械运转声从众人脚下响起！ 轰隆——！！ 圆厅中央的空洞深井中，一座展台急速上升，在一阵轰鸣中定格在众人眼前！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一枚乌黑发亮的球体，正被珍藏在玻璃展柜中，在头顶明亮的投射灯下散发着蒙蒙的粗糙感……看起来质朴而神秘。 “这个，便是你们所追寻的【特权】。” 与此同时，陈伶的声音再度响起，“谁最终得到了【特权】，就能在最后三小时倒计时开始时，指定一个【通天星位】的降临位置……它意味着什么，应该不用我多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石球的目光都直了！ 指定一个【通天星位】的降临位置，意味着能够在最终阶段获得极大的先手，几乎可以说是提前预定了一个席位，对他们的诱惑力自然不言而喻。 “那就是【特权】？”孙不眠有些惊讶，“好像还挺有用的……” “【特权】个屁。” 简长生在一旁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小声道， “那要是真的【特权】，我自己把我头割下来给他当球踢。那家伙在打什么主意，我还猜不到吗？” 孙不眠：…… 还未等众人多看两眼，陈伶便再度拨动圆盘，承载着石球的展台轰然坠入地底，消失在“暗宫”的最深处。 “【特权】，只有一个。”陈伶淡淡道， “我的身后有六扇门，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自行挑选门户进入其中，它们都会通向这座‘暗宫’的最底层，也就是【特权】所在的位置…… 但门户后，充满了各种关卡，有的门后面关卡比较简单，有的则难如登天，每个人遇到什么样的考验，就看你们各自的命数。 谁最快从各自的门后冲出，抵达‘暗宫’最深处，谁就能第一个将【特权】收入囊中。” 听到陈伶的描述，众人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即便是原本没什么信心，只是想来看看热闹的四阶乃至更弱的参与者，眼眸都开始泛起精芒！ 陈伶见到众人的神情变化，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他淡定的拂了拂袖摆，六扇漆黑的大门便在他身后轰鸣开启！ “现在，你们可以出发了。” 陈伶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强者，便呼啸着飞出，分别隐没在六扇拱门之中，其余参与者也生怕被落下，一窝蜂的从陈伶身旁跑过。 斗志昂扬的参与者，好似浪潮般从荧光长袍旁边一叠叠涌动，而陈伶则淡定的站在原地，像是一座巍然不动的礁石，静看波涛汹涌。 只见那乞丐在六扇门前停下脚步，专门掐指算了半天，最后眼中浮现出深深的茫然…… 他又难以置信的看了遍六扇门，挠了挠头后，还是一咬牙，随便选了一扇门冲进去，消失无踪。 “你哪也不去？”孙不眠看向身旁气定神闲的简长生。 “哪也不去。”简长生坚定开口，“这六扇门，走那扇门都是死，只有站在原地，才是最安全的！” 几秒钟后，原本还热闹无比的圆厅，顿时冷清无比。 陈伶看着那六座漆黑如渊的拱门，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简长生猜的没错，这六扇门，根本就没有什么简单与困难之分，每一扇门后的机关，都被陈伶调成了“地狱”难度。他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想激发这些参与者的赌性……他们的实力各有参差，他们自己也清楚，要是真的打起来，肯定不是那些五阶天才们的对手。 但是如果门后的关卡不一样，那就不好说了……万一自己的运气好，抽到了简单的，那些大佬运气差，被困难的关卡拖住了呢？ 被幸运选中的，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要是能拿到【特权】，在最后阶段获得绝对优势，万一再真的得到了【通天星位】，那可就是逆天改命！ 陈伶利用了他们的心理，将几乎所有人都骗了进去……唯独两个人例外。 陈伶回头望去，只见简长生正咧嘴笑着看着自己，双手抱胸，一副已经看透一切的模样。 “好你个红心！我就知道你肯定……” 砰——！！ 简长生自信满满的说到一半，脚下的地板突然向两侧打开，整个人在猝不及防中急速下坠，惊恐的惨叫声逐渐远去。 随着陈伶袖中的指尖再拨动中控盘，打开的地板迅速关闭，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平静无比。 孙不眠：？？？？？ 孙不眠懵了，刚才还在旁边淡定自若的小简，一眨眼就不见了……那惊恐惨叫伴随着咒骂，似乎还在他耳边回响。 什么鬼？！！ 咱几个不是同辈的队友吗？！！ 陈伶扫了眼简长生原本站立的地方，冷哼一声。 陈伶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简长生诱骗乾坤双子来追杀他的仇可还记在心里，如今这小子进了“暗宫”，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会真的杀了简长生，只是让他稍微吃点苦头，顺便有点参与感。 简长生消失之后，整座圆厅就只剩下陈伶与孙不眠二人…… 陈伶缓步向他走去。 第809章 我们身边有小人啊! 亲眼目睹了红心与黑桃之间的“反目成仇”，孙不眠有些慌了，他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简长生对于陈伶的评价： “阴险，狡诈，薄情，残忍，疯狂，喜欢骗人，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孙不眠额角的青筋直跳。 陈伶在他面前站定，双眸凝视着那张戴着小圆墨镜的面孔，眉头微微皱起……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这是陈伶第一次近距离看孙不眠，但看到那张面孔的刹那，一股熟悉感涌上他的心头。 孙不眠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陈伶二话不说直接拔刀相向，又或者跟简长生一样把自己丢到地下，毕竟在简长生的言语渲染之下，陈魔头已经被彻底妖魔化了，这样一个疯子做出怎样违背天良的事情似乎都不奇怪。 但他没想到，陈伶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如此的正常……或者说，相对正常。 “……没有。”孙不眠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我有过交集。” “……我想起来了。” 陈伶略微思索，便想起了熟悉感来自哪里。他曾在时代存档中看过肖春萍的一张照片，上面是他与一个醒狮少年的合影，虽然那少年与眼前孙不眠的着装完全不一样，但墨镜和面部特征几乎一模一样！ 他打量着孙不眠，眼眸中浮现出惊异之色……要知道，那张照片可是拍摄于距今三百多年前，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代，碰到一个与相片中完全一样的人？ 除非…… “你也有时代存档？”陈伶提出了最有可能的设想。 “时代存档？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样的u盘。” 看到陈伶取出的u盘，孙不眠直接摇头，“我没见过这种东西……” 陈伶也反应过来，要知道，所有时代存档的开始点都是一致的，都是赤星划过地球上空的那一瞬。但肖春萍与醒狮少年的合照，可是2020年，就算用时代存档回去，也不到那个时间点。 “那你能时间旅行？”陈伶眉头越皱越紧， “或者……你认识肖春萍吗？” …… 暗宫地下。 某扇漆黑门户之后。 一位乞丐低垂着头，快步跟在一众警惕前行的参与者之后，一双雪亮的眼睛好似剔透琉璃，暗中观察四周。 他是来自民间的卜神道拥有者，也是第一个找到暗宫入口的人…… 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隐秘至极的身份。 他无声的调转方向，走到另一个缀在人群之后的身影旁边，环顾四下无人之后，默默的攥了下那人的衣角。 那人眉头一皱，停下脚步。 “红心7，你干什么？”那人等人群走远，在黑暗中压低声音说道，“不是说了这次要装作互相不认识吗？” “……不是，梅花，我感觉不太对啊！” 乞丐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刚才选门的时候，我算了一卦，这六扇好像都是死门啊？！” 梅花7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每一扇门，都是九死一生，你说，如果是通天塔那边设计的这暗宫，应该不至于如此凶险吧？” “那不是很正常吗？”梅花7不以为意，“这暗宫本来就是为了加快争夺进度，不凶险，怎么尽快削减人数？” “但是卦象还显示……我们身边有小人啊！” “小人？” “说是，有被背刺的风险。” 乞丐挠了挠头，“我琢磨着，咱俩肯定不会背刺彼此……那除了咱俩，还有谁能干这事呢？咱跟其他人也不熟啊？” 梅花7低着头，陷入沉思。 “会不会是有其他黄……其他我们的人混在这次的队伍里？彼此没认出自己的身份，误伤了？” “咱俩也入社有段时日了，其他成员也都认的七七八八，够年纪参加这个争夺的人就那么几个，也不在这些人里啊！” “会不会是更年轻的那一辈？” “6字辈么……咱俩确实没什么交集。”乞丐思索片刻，“不过我之前听老楚提过一嘴，那几个年纪都不大，就算再天赋异禀，也不至于能威胁到咱俩吧？” “也是……话说，你明知道这六扇门都是死门，还进来干嘛？” “对寻常人可能是死门，但我能算吉凶，倒不是完全没有生路……而且，我这不是得来提醒你吗？”乞丐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欠你的人情，两清了！” 梅花7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尖叫从前方传来！ 只见原本平整的道路，已经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鸿沟，随着机械声疯狂运转，灼热的蓝色锋刃彼此叠加成绞肉机般的装置，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位参与者斩成四段！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奔跑，却发现原本来时的通道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三个下陷恰好能避开刀刃切割的深坑。 而此刻在这三座深坑之上，分别标注着三个指示牌：“本坑最多可容纳3人”“本坑最多可容纳2人”与“本坑最多可容纳1人”。 前方是通天塔锻造的锋刃杀局，后方是只能容纳六人的安全区域，而此刻选择这条长廊的，可是有十四人！ 这一刻，所有参与者都明白了“裁判”设置这个关卡的意图，他们毫不犹豫的在狭窄空间内释放自己的神道，向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参与者展露杀招！ 而同样的场景，也在其他五道通道中上演，虽然每个通道面临的困境都不相同，但彼此之间的厮杀，都在同一时间爆发！ 轰鸣巨响连带着一具具尸体的倒下，将“暗宫”争夺缓缓拉开序幕…… 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还尚未介入其中。 圆厅之内。 听到这两个问题，孙不眠的眼眸深处闪过一缕异样的微光。 他平静的推了下鼻梁上的小圆墨镜，用镜片挡住双眸，然后两手一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红心6陈伶是吧，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第810章 幕后之手 陈伶皱眉凝视着孙不眠，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陈伶知道孙不眠一定在隐瞒什么，他甚至想直接用【绘朱颜】洞悉孙不眠的人生剧本，但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再怎么说，孙不眠也是方块6，是黄昏社的一员，这种直接窥探人最深处隐私的手段，不适合用在自己人身上。 沉默许久后，陈伶还是没有追问，只是平静点点头。 “哦……我知道了。”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陈伶、简长生是如此，孙不眠也同样如此。 “滋滋滋……” 微弱的电流声从陈伶怀中响起，伴随着常主任的说话声。 他深深看了眼孙不眠，便转过身将对讲机取出，一边走一边回复： “对，对对……常主任，我也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突然啊……” “……” “是啊主任，我当时正在检查巧簧六宫的机关呢，涂天和拂地不知怎么就找过来了，还带着好几个参与者一起……” “……” “没有，您放心，我当时的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就复原了所有机关……不过当时情况突然，我来不及走，索性就直接留下来，给他们公布了一下【特权】和大致的规则……” “……” “嗯，他们已经进去了，一切都顺利，您放心吧。” 陈伶应付完主办那边的盘问之后，便将对讲机收起，再回头望去时，孙不眠已经离开暗宫，消失不见。 陈伶见此也没有去追，毕竟他们都只能在这旧区之中活动，等到最后阶段开启，他们早晚还是得再见的。 他回头用中控盘打开暗门，来到那些能够倒映出暗宫各个角落的镜面之前，开始逐个观察巧簧六宫内众人的情况…… 距离他们进入暗宫地下，只过了不到三分钟，但第一道关卡处已经尸横遍野。 “伤亡近半，进度还算可以……不过……” 陈伶一只手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 六宫之内，大部分都在按照陈伶设置的关卡规则进行，但也有一些例外……比如第四宫内，涂天与拂地二人就并没有选择躲藏保命，而是两人联手，直接用最纯粹的力量打碎了身旁的墙壁，进入了另一条被陈伶藏起来的简单通道。 他们两人明显是冲着【特权】去的，一切以速度为上，根本不怎么被路上的关卡拖延时间，而有他们两个在前面开路，原本也选择了第四宫的其他参与者，也立刻跟了上去。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其他参与者也意识到了乾坤双子是两只粗壮的大腿，竟然开始有意识的与他们配合，还有医神道专门给他们治疗身上的伤势…… 也正是因此，这一宫内的参与者数量，几乎没怎么减少。 “是他们两个么……”陈伶见此，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回头走到那满是齿轮与杠杆的墙壁前，从旁边取出两张空白的告示牌，迅速在上面书写着什么， “当时是你们把我逼入绝境……这次，轮到我来玩弄你们的道心了。” 写完两张告示牌后，陈伶将它们丢入下方运转的机扩中，消失不见。 …… 第四宫内。 十几道身影沿着安静的长廊前行。 “这两个人好猛……不愧是乾坤双子。” “正常，那可是我们绞龙士的年轻天才，很多力神道的前辈，都对他们给予厚望。”人群中，三位并肩而行的绞龙士成员，听到周围众人的窃窃私语，有人忍不住感慨。 “咦，你们也是绞龙士的人？” “是啊……我们几个一起来的，不过跟涂天拂地比，我们的实力就差远了……这次，就是来陪跑的。” 三人看向走在最前面的那二人组，眼眸中闪过一抹羡慕。 他们三人年纪都比乾坤双子大一些，但阶位却只有四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那么恐怖的天赋，这次绞龙士派他们一起过来，确实也是打算让他们见见世面。 毕竟在绞龙士的高层眼里，涂天拂地才是真正的【通天星位】候选人。 “那你们绞龙士真的很厉害，出了这等人物。” “是啊，刚才那个岩浆出来的时候，我都快被吓死了，幸好这两人硬生生打穿了墙壁，钻了规则的空子，不然估计我们得死一半人以上。” “裁判那边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说好了可以用任何手段，谁说打破墙壁不行了？而且这条通道我们走到现在还没有触发机关，说不定能一路平安的抵达最深处！” “就算最早到了，【特权】也只有一个，多半还是要争抢的……” “等走到那一步再说吧，现在还是抱好大腿。” “……” 众人窃窃私语，看向前方那两人的目光也各异，有人崇拜，有人羡慕，有人心怀鬼胎……但表面上，都是喜笑颜开，生怕惹得那二位不高兴，反手一棍子给自己砸死。 有几个实力较弱的，更是直接凑到了二人身边，谄媚无比。 “在下李栋，民间青神道，二位刚才真是好风采啊~”一人双手抱拳，笑吟吟的开口。 “这位哥哥背上的钉耙好帅，我能摸一下吗？一位女子几乎贴到了涂天的身边，细长的手指开始在他背后游走。” “……” 就算最后抢不到【通天星位】，提前跟有资格成为那七人之一的家伙打好关系，以后也是条出路。 接连的叽叽喳喳声从旁响起，涂天与拂地二人却十分享受，他们平时都待在绞龙士的大本营，专心历练修行，哪里经历过这种红尘滚滚的吹捧，舒爽的浑身毛孔都打开了。 拂地自然伸手搂住那女人的腰，将其搂入怀中。 与此同时，涂天耳朵微动，听到了后方众人的对话，回头对着三位绞龙士的同伴露出笑容： “三位兄长不必沮丧，这次二爷让我们一起过来，就是想我们彼此照应，而且你们实力不弱，就算我与拂地分完之后只剩五个席位，你们也未必没有抢到【通天星位】的可能。” 拂地微微点头，一边享受着掌间的香软，一边随意开口，“尽力而为吧，最后失败了也无妨，我们兄弟二人拿到【通天星位】之后，一定会照应绞龙士，让诸位兄长脸上添光。” 没有人注意到，在众人说话之际，一条无形的心蟒从上方悄然靠近…… 第811章 投票 三位绞龙士看着众星捧月的乾坤双子，脸上浮现出略显僵硬的笑容，点头回应。 他们加入绞龙士的时间远比这两人早，却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深受高层宠幸，地位扶摇直上……名为“嫉妒”的情绪在他们的心中升腾，却又被理智压下。 那条游走在众人头顶的心蟒，像是找到了目标，大口一张，便将三人的情绪吞下。 三人立刻镇定下来，原本僵硬的笑容也变得自然而和蔼……与此同时，那条心蟒继续游走在众人之间，吞噬着他们心中的某些东西。 在陈伶突破四阶之后，原本的【心蟒】也终于有所长进，从原本的单体吞噬，变成了可同时吞噬多人的情绪……这个六阶的技能随着陈伶的成长，正在逐渐完整。 当它在众人头顶游走一圈，每人基本上都咬了一口，但来到一位少女的肩头时，却突然有些茫然。 “这位大人，您身上的伤，我给您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不过血肉修复需要时间，您可得注意别再扯着伤口了。”一位医神道的少女跟在涂天身边，明月般皎洁的眸子看了一眼涂天的侧脸，又迅速的低下头去，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晕。 刚才众人遇到第一个关卡的时候，这少女便走在最前面，若非涂天第一时间打破了墙壁带她逃生，恐怕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多谢了。”涂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也要搂住这女子的腰，却被后者红着脸躲开。 “涂天大人！请您自重！”少女认真开口。 “好好好……不动你行了吧？” 涂天有些遗憾的耸了耸肩，看着身旁搂着美女的拂地，心里有些痒痒的。 最终心蟒也没有拿走这少女的任何情绪，就这么悄然无声的离开，远远缀在众人身后，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机械运转声从前方传来，众人立刻放缓步伐，警惕的前行…… 狭窄的长廊随着众人的前进逐渐宽敞，最终变成了一片椭圆形的空间，当众人在其中站定之时，每人的脚下都升起一个标有数字的信箱，与他们一一对应…… 在这片空间的中央，一张告示牌悬挂空中。 【关卡二：】 【选择本条路径的参与者，需完成一场内部投票，得票最高的三人将即刻堕入‘赤炎炼狱’，其余人可继续前往下一个关卡。本次投票计时六十秒，限时内若未完成投票，则全员堕入‘赤炎炼狱’】 【注：目前本路径的参与者进度，为巧簧六宫中最快】 这张告示牌出现的瞬间，一个庞大的红色计时器便在众人头顶开始跳动，周围墙壁上的红光伴随着秒数明暗不定，将众人的面孔都映照的猩红如血。 59,58,57…… 这一刻，所有人的大脑都在飞速运转！ “关卡是投票？？” “还好，至少不需要面对那些凶险的机关，而且只要需要牺牲三个人，就能继续前进了！” “上面说我们的速度是六宫中最快，是不是意味着通过这关之后，只要再过一关，就能最快拿到【特权】了？！” “可是，该投哪三个人？？” 这句话问出，空气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猩红的光芒无声闪烁。 42,41,40…… 随着秒数的不断跳动，众人紧张无比，也是这时，涂天与拂地对视一眼，重重点头。 “所有人，听我指挥。”涂天当即开口，声音在封闭空间内宛若洪钟作响，“都写03,08，与13号，把他们投出去，我们就能继续前进了！” 信箱上标有这三个数字的三人，脸色顿时一变，惊恐无比。 他们三人是众人中实力较弱的，而且刚才也一直缀在队伍后面，没有跟乾坤双子产生任何互动，就像是两个透明人……涂天几乎没有犹豫，就将他们选为目标。 25,24,23……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这三人，眼眸中微光闪烁，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涂天与拂地直接在信箱的纸页上写下这三个数字，丢入自己的信箱内，心中镇定无比……这里一共就十几个人，绞龙士的自己人就有五个，再加上那几个依附于他们的民间人士，很容易就能凑齐过半的票数。 在这个关卡，他们二人有相当大的优势。 一条无形蟒蛇在众人头顶游走而过。 12,11,10…… 短暂的犹豫后，众人都一咬牙，开始在纸页上写下三个数字，然后投入信箱之中。 最后一个动笔的是那位医神道的少女，她像是有些慌张，纠结许久之后，还是一咬牙，将手中的纸页塞入信箱……几乎同时，倒计时归零。 红光在死寂中定格，整片空间通红一片。 啪——！！ 涂天正欲开口，只听一声机械转动的巨响，他脚下的地板突然打开，整个人瞬间坠落下去！ 而同时坠落的，还有他身旁的拂地，以及一位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民间高手。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三人都来不及反应，便被炽热的火焰所吞噬……随着地板在一阵声响中闭合，这片空间再度恢复平静，原本森然的猩红灯光，也在这一刻恢复正常。 站在原地的众人面面相觑，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们宛若劫后逃生般，长舒一口气。 “……三个人都已经投出去了，为什么门还没有打开？”一位绞龙士的成员环顾四周，皱眉开口。 中控室内， 陈伶透过镜子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其余人也都是一愣，还未等他们思索这个问题，他们脚下的地板便被轰然打破，两道身影缭绕着火焰从中跃出，卷携着致命的威压与滔天的怒火，重新回归通道！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错愕的低头看去，只见所谓的“赤炎炼狱”，不过是五根简陋的喷火管，这种程度的火焰，想烧死乾坤双子根本是不可能的！ 众人的脸色瞬间煞白，在心中骂了关卡设计者八百遍，谁他妈给这个一个小儿科的机关，设计了“赤炎炼狱”这么个凶险的名字？！ 他们本以为投出去就是必死，没想到只是给人洗了个澡，又给放回来了！ 第812章 众叛亲离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63%】 火焰的余烬在两人的身上灼烧，狼狈的外表之下，两双宛若魔神般的愤怒目光，降临这座关卡！ 焦黑的烟气从脚下的喷火装置中升起，刚才与他们二人一起落入“赤焰炼狱”的那人，已经被他们当作踏板，永远留在了最底端。 涂天与拂地胸膛剧烈起伏着，两道暴戾的五阶气息充斥着周围每一个角落，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煞白，惊恐至极！ “是……谁？” 拂地低吼一声，用力践踏地面，震荡之力直接将所有信箱都崩成碎片，纷纷扬扬的纸页飘散在空中，无声落回地面…… 涂天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人的脚下，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几乎所有人的纸页上，都有两个相同的数字……他们代表的，正是涂天与拂地的编号。 那些刚才还在讨好他们的民间高手，甚至是与他们一起远道而来的绞龙士，都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眼眸，陷入沉默。 “……为什么？”涂天死死盯着那三位绞龙士，“连你们也背叛我？！” 涂天可以接受那些陌生人的恶意，也可以忍受讨好者的背叛，但他不理解为什么同为绞龙士，他们三人还要刻意的针对自己。 “我……不是……我刚才……” 三位绞龙士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脸色苍白无比。 事实上，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在投票时写上涂天拂地……刚才他们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冲昏了头脑，浑浑噩噩的做出了内心最深处的选择，现在回想起来，后背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只记得，刚才猩红的光芒在周围闪烁，硕大倒计时带来的紧迫感让他们近乎窒息，那一刻，他们的大脑好像一片空白……他们心中所有的嫉妒，羡慕，都像是井喷般爆发，在昏暗中短暂的压过了他们的理智，以至于让他们忘了，这不过是个试炼。 就算他们投下了涂天拂地，他们也不会真的死亡，等到离开这里，他们该怎么面对二人？怎么面对绞龙士的质问？？ 其他在场的几乎所有人，想法则是一致的。如今眼看着就要突破第二关，他们还是六宫中速度最快的那一批人，也就是说，他们都有非常大的可能接触到【特权】……而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如果【特权】出现，他们是抢不过涂天与拂地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趁着第二关的机会，把这两个威胁最大的人解决掉，这样人人都能有平等的机会，去争夺【特权】！ “很好……你们，都很好……” 涂天的双拳紧紧攥起，愤怒已经笼罩了他的眼眸，他咬牙切齿的开口。 刚才被众星捧月的他们，突然成了众叛亲离，这两个自小便在绞龙士修行，没怎么经历过人情冷暖的“愣头青”，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前所未有的杀意充斥胸膛。 “都杀了吧。”拂地森然开口，“我们不需要这些人，留着他们，只会背刺我们。” 话音落下，涂天拂地同时出手！ 两道五阶的气息轰然爆发，在如此狭窄的空间中，众人根本无处可逃，绝对的力量代表着绝对的毁灭，开始疯狂的屠杀选择这条道路的参与者！ 尤其是那三位背叛的绞龙士，被二人泄愤般砸成了肉泥，也不知道那些医神道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他们的身体修复回去……不过对涂天拂地而言，他们是真的想杀人。 血肉在通道中横飞，一具又一具尸体倒在地面，短短的几十秒内，两人已经几乎将所有参与者杀光。 最终，涂天在一个角落前缓缓停下脚步。 角落中，缩着一个脸色发白的少女，正是之前给涂天治疗的那位医神道……她抿着双唇，有些胆怯又倔强的看着涂天的眼睛。 她身前的地面上，是一张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的纸页。 “03，08，13。” 她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相信涂天，跟着他写了相同数字的人。 刚发泄完心中怒火的涂天，看到少女那双诚挚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他没有想到，其他参与者，乃至他曾经爱戴的兄长都背叛了他，但这个少女没有。 “你……”涂天犹豫着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可以杀了我……如果你不放心的话。”那少女低垂着头，似乎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准备，“但是看在我刚才给你治疗的份上，请你下手轻一点……我怕疼。” 涂天愣住了。 一旁的拂地拎着染血的钉耙，杀完其他所有人之后，便径直朝着少女走去，眼眸中杀意依旧闪烁。 “等等！”涂天伸手拦下了他，“她没有背叛我。” “她现在没有背叛你，不代表以后不会，带着她终究是个隐患。”拂地声音冰冷无比，他的手中，正拎着那颗刚才还被他揉在掌间的女人的头颅。 “不行！” 涂天直接将少女护在身后，坚定道，“你不能杀她……她选择相信我，至少，我要把她安全的带出暗宫。” 拂地皱眉看着涂天，两人就这么在死寂中对视许久，拂地还是冷哼一声，收起了手中的钉耙。 “随你吧。” 随着一条隐秘的道路在墙边打开，拂地转身往那里走去。 涂天身后的少女终于放松下来，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劫后余生般长叹一口气……她好不容易才挪动脚步，跟在涂天身后，三人一起往第三道关卡走去。 “谢谢你。”犹豫许久后，少女还是小跑着跟上涂天的步伐，眼眸秋水般清澈诚挚，“你放心，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时间，会替我作证。” 涂天看到那双眼睛，声音不自觉的温和了些许， “你别怕，既然你选择相信我，我会保你到最后。” “……嗯。” 拂地独自走在最前面，瞥了眼身后并肩前行的二人，眼眸中闪过一抹不屑。 三人就这么在昏暗通道中穿行许久，终于来到一扇紧闭的大门之前。看到这扇门，涂天拂地眼前都是一亮，他们正欲将其推开，一块公告牌砰的一声从上方的机关中悬挂下来！ 看清上面的字之后，涂天整个人愣在原地： “当本路径有且仅有两人存活，方可开启关卡三。” “【注：目前本路径的参与者进度，为巧簧六宫中最快】。” 第813章 兄弟决裂 这一刻，整个通道陷入死寂。 “……只有两个人存活，才能开启关卡三？？”涂天的瞳孔微微收缩，“可……” 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拂地，又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少女，一时间宛若雷击！ “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拂地见此，淡定的拔下身后的染血钉耙，“这个女人，是个累赘……杀了她，我们才能进入最后一个关卡。” “不……不！你等一下！” 涂天下意识的挡在少女身前，“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呢？” 涂天刚说完要保护这少女出去，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少女被拂地一钉耙劈死……事实上，涂天看到这公告牌到现在，他脑子还是懵的，一个是与自己并称为乾坤双子的同伴，一个是说好了要护她出去的女孩，但偏偏他们三人中只能有两人活着离开。 涂天觉得，命运或许在跟他开一场玩笑。 看到涂天的动作，拂地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他握着钉耙的手越攥越紧，冷声道： “我看你是色迷心窍了！怎么……不杀了她，难道你打算杀了我，然后你跟这女的一起去下一关？！” “我……” “你还记得出发前，二爷他们是怎么说的吗？！你在绞龙士被保护的太好了，但外面的世界太复杂，让你别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忘记自己的目的！现在你居然被一个女人左右了判断，你对得起二爷他们的栽培吗？！”拂地的声音冷若寒霜。 “我别被迷了眼？那你呢？？你刚才抱着那女人摸的时候，那算什么？！” “她自己主动凑上来，关我什么事？！再说，我已经亲手杀了她了！！你呢？！”拂地像是被涂天挑到了痛处，表情顿时狰狞无比，用狂躁的声音掩饰自己的心虚。 涂天哑口无言。 “这个女人，她影响你的判断，阻挠你获得【通天星位】！她就是你的魔障！！” 拂地声若雷霆，他将手中的钉耙用力向下一敲，上面的两根铁钉瞬间洞穿少女的双手，将其直接钉在了那扇通往第三关的大门之上，少女凄惨的叫声瞬间响起。 这一刻，涂天觉得自己的心都抽了一下！ “你自己的魔障，要你亲手破除……否则，它将影响你的一生。”拂地从腰后拔出一柄刀，塞到了僵硬的涂天手里，声音宛若来自地狱， “杀了她，我们一起进入最后一关……【通天星位】，注定属于我们。” “不……可是……” “你想让三爷的在天之灵他们失望吗？你想让我们两手空空的回去吗？你想让那三个背叛我们的人，在暗地里嘲笑我们一辈子吗？？” 涂天张了张嘴，脑海中闪过诸多身影，最终，他还是沙哑的吐出两个字： “……不想。” “那就动手。” 涂天攥着那柄刀，双手都颤抖起来，他呆呆的看着被钉在墙上，忍痛默默看着他的少女，心就像是要被撕碎一样……一边是来自长辈们的期望，一边是来自同伴的压力，一边是自己刚刚许下的承诺…… 涂天从来没这么痛苦过，哪怕是小时候被长辈们打到皮开肉绽，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彻心扉。 “……杀了我吧。”少女眼含泪水的看着他，轻声开口，“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好受的话……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我……” “杀了她！！你还在等什么？！杀了她！！” 涂天的双眼通红，他脖子上的青筋狰狞暴起，他觉得自己快被撕成两半……他低吼一声，闭上眼睛直接将手中的刀甩出，呼啸间刺穿了少女的脖颈，深深没入门中！ 没有痛苦，一击毙命。 少女的鲜血染红了第三关的门户，那张苍白的脸颊上，还残余着淡淡的哀伤……她的眼珠看着涂天，空洞，又仿佛心碎。 涂天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空虚与愧疚潮水般涌上他的脑海，他余光看到拂地脸上终于勾起的一抹笑意，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充斥他的心神。 轰隆—— 钉死了少女尸体的那扇大门，在一阵轰鸣中缓慢的打开。 “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被幸运所眷顾。”拂地一步步走入第三关内，悠悠开口，“一个薄弱的机关，一场无聊的投票，再杀一个弱小的女孩……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来到了最后一关。【特权】，也近在咫尺了。” 涂天的身体微微一震，他空洞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丝神智，双眸凝视着关卡中央的拂地。 下一刻，一张告示牌从上方悬下： 【关卡三：】 【当本路径有且仅有一人存活，则开启‘特权’大门；若十分钟后存活人数大于一，则关卡内所有参与者即刻出局，失去‘通天星位’的争夺资格。】 看到这行字，拂地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 “这……”拂地当即破口大骂，“这他妈是谁设计的破规则？！专门针对我们？！！” 要知道，涂天与拂地都是冲着【通天星位】来的，他们的目标是将两张星位都收入囊中，而这个规则的出现，就意味着他们两人现在就得有一个人死亡出局！ 关键是，他们还没法双双放弃【特权】，退出暗宫……毕竟规则上写了，如果他们二人没人死亡的话，他们都会失去继续试炼的资格！ 这个规则，简直就是专门为了乾坤双子准备的，针对之意太过明显！ 锵—— 涂天缓缓将少女尸体上的刀拔出，猩红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地，他在沉默中一步步向拂地走来。 “……这样。”拂地咽了口唾沫，继续开口，“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是让我得到特权之后，再帮你一起抢夺一张【通天星位】……现在我们两个只有一个能活，那就先按照来之前二爷他们的安排，直接将名额让给我……你的那份，回去之后我帮你跟二爷他们说，他们会……” “闭嘴。” 话语被涂天冷冷打断，让拂地一愣，他皱眉看着缓步走来的身影，沉声道： “你什么意思？你真要跟我撕破脸皮？？” “为了这个什么狗屁特权，我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兄长，失去了一个真心对我的女孩，失去了自己的原则和良心……我放弃了一切，现在，你要我空手而归？” 涂天一手握刀，另一只手拔下身后的长棍，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森然， “我已经放弃了那么多，那再多放弃一个你……又怎样呢？” 第814章 崩溃的小简 中控室。 陈伶看着镜面中彻底决裂的二人，轻轻摩擦着下巴，像是一位导演审视着自己的作品，看起来十分满意。 涂天与拂地，都是五阶，而且都代表极致的力量，如果不将他们分化，这两人联手带来的杀伤力恐怕没人能抵挡的住，等他们都从暗宫出去，恐怕真能抢到两个【通天星位】……只可惜，他们遇到了陈导。 乾坤双子的弱点就在于，曾经被绞龙士保护的太好了，心性方面还有很大的缺陷，而玩弄人心恰恰是陈伶的强项。 一条心蟒，几行规则，便让名声大噪的乾坤双子道心崩塌，反目成仇。 事实上，陈伶并没有刻意操控他们的情绪，他只是将原本就藏在这些人心中的阴暗面，配合恰当的环境，灯光，节奏，释放出来……无论是那些人心中的嫉妒，还是拂地对涂天那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鄙视，都是原本就存在的。 涂天相对感性，而拂地则在理性中带着傲气。拂地被自己当做玩物的女人背叛，本就恼火，恰好又看到涂天一副找到真爱，跟女孩依偎前行的画面，心中自然戾气狂增。拥有傲气与掌控欲的他，无法接受涂天比自己更好，于是才有了逼迫涂天杀人的事情。 而在这个过程中，陈伶唯一做的，就只是用心蟒催化了一下拂地心中的暴戾，让矛盾更加尖锐激烈！ 看到镜面中彻底兵刃相向，生死搏杀的乾坤双子，陈伶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废了。 “差不多了。” 陈伶将目光投向其他几宫，除了乾坤双子的这条路线之外，其他路线也基本都推进到了最后一关，但在陈伶没有“暗箱操作”的情况下，其他几条路线平均都有三个人存活。 照这个速度，恐怕乾坤双子所在的这条线，真会第一个抵达【特权】，而且最终他们二人中无论谁拿走石球，都能在其他人抵达前离开暗宫…… “是时候加快所有人的进度了……”陈伶思索片刻，按下了中控盘上的一个按钮， “开门，放小简。” …… 暗宫深处。 某个狭窄的封闭空间中。 “关卡一：” “连续两次用骰子掷出‘6’，即可开门。” 一行简单的公告牌悬在空中，厚重的大门之前，简长生双眸通红，手里疯狂摇着一只装着骰子的黑杯，像是做法般摇头晃脑。 “天灵灵，地灵灵，这次老子一定行……” “一定行，一定行……” “6！6！6！” “开！” 啪——！！ 随着简长生猛地将黑杯倒扣在地上，然后掀开，一枚骰子静静的停在地上。 【1】。 “去你妈的！！！”简长生恼怒的将杯子摔在一旁，骂骂咧咧的开口， “好你个红心！这么算计老子是吧？！” “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厉害，怕我抢了你的【通天星位】，就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困住我？！” “你放我跟人家打一场也好啊！还掷骰子……你踏马侮辱谁呢？！”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暗宫中道心崩溃的不仅有涂天，还有小简。 自从被陈伶算计掉下暗宫之后，简长生就被困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由于通过这个关卡不用死人，纯靠运气，陈伶觉得太过简单，索性就把它给藏起来了……但是用来关小简，那是再合适不过。 简长生在这里被困了几个小时，骰子都摔烂八个了，硬是没能掷出两个连续的“6”……甚至掷出一个“6”的情况都屈指可数！ 简长生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多半是出不去了。 就在他气急败坏的坐下休息的时候，眼前的大门在低沉嗡鸣中自动打开，一条深邃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简长生眼前一亮，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开这鬼地方的时候，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收回了迈出的脚步……他冷哼一声，抬头看着上空的虚无说道： “好你个红心，怎么？你让我待在这我就待在这，你让我走我就走？” “老子不是你的提线木偶！这次我就偏不走，你能拿我有什么办法？” 简长生知道陈伶肯定看的见自己，索性直接原地盘腿坐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一秒，两秒，三秒…… 咔嚓—— 死寂的空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在简长生觉得自己总算是硬气一回的时候，他身下的地板突然打开，整个人在一阵惨叫与咒骂声中坠入黑暗之中。 …… 红心7与梅花7，并肩行走在长廊之中。 连续闯过两道关卡，这条路径上其他参与者基本都已经死亡，而他们二人凭借着乞丐的占卜，成功避开了所有必死的环节，再借着梅花7的战力，一路冲杀到现在。 但即便如此，两人的身上也多多少少带了伤，跟进入暗宫之前比，狼狈而憔悴。 “不对劲……这‘暗宫’真不对劲。” 乞丐越走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开口，“这几道关卡，一道比一道灭绝人性，感觉真没打算给人留生路啊……距离最终争夺还有一段时间，不至于这么早就开始清场吧？” “……是有些奇怪。”梅花7若有所思。 “早知道不来凑这个暗宫的热闹了，咱俩不会真在这栽了吧？” “不好说，前面还有一关，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要了命了……好不容易混进来，要是这么早就被刷掉，得被其他社员笑话一辈子！”乞丐像是已经想到下次碰到那几个家伙的情景，尤其是红心9，那家伙嘲讽人的实力绝对是一流，脸色一时间难看无比。 “其他那几个混进来的呢？” “不知道啊……旧区太大了，到现在还没遇到。” “行吧。”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眼前的通道突然像是活过来般，开始向另一个方向偏移，两人立刻停下脚步，警惕的观察四周。 像是列车轨道交汇的轰鸣声从前方传来，两人对视一眼后，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片宽敞的地下空间。 第815章 地底混战 与此同时，还有四条通道也在这里交汇。 三三两两的身影从各个方向走出，跟红心7与梅花7一样都浑身是伤，看起来狼狈无比，此刻众人的眼中也满是茫然…… 除了涂天拂地二人，其他走到第三关的参与者，几乎全都汇聚到这里。 “蒲家的那位年轻翻译官，传闻中近乎无解的【投壶】魁首，还有两个民间的五阶……能走到这里的，果然都不是普通人。”乞丐目光扫过几人，压低声音开口。 在他们打量其他人的同时，其他人也在打量他们。蒲夏蝉眉头一皱，正欲开口问些什么，一块公告牌从上方悬挂而下： “关卡三：” “由于你们的进度过慢，【特权】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但你们还有最后的机会。五分钟后，暗宫的出口才会正式打开，在此之前，你们可以随意争抢。” “注：当五分钟后，持有【特权】之人离开暗宫，则【特权】将会自动绑定，无法被夺取。” 看到上面的内容，众人心头都是一震！ “【特权】已经被人抢走了？！”蒲夏蝉惊讶开口，“这一路上的公告牌，不都是写的我们所属的路径进度最快吗……怎么会这样？” “什么？你们也写了？我们那条路上也是这么写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厮杀也不会那么惨烈。” “该死，这个规则还会骗人的？！” “不过【特权】究竟被谁捷足先登了？我们之中，还有这等高手？” “等等……我们都不知道【特权】现在在谁手上，怎么去争抢？” “……” 就在众人茫然之际，头顶的天花板突然打开，一个身影惨叫着从上空坠落，然后扑通一声掉在了众人正中央…… 咚——！ 阵阵烟尘漂浮而起，简长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地都坐裂了些许。 下一刻，一颗石球从他来时的通道掉下，精准的落向他的头顶，被简长生本能的抬手抓住。 简长生看着手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石球，一脸懵逼： “什么鬼……这玩意哪来的？” 看到简长生手中的“特权”，其余众人的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 “是【特权】！” “【特权】居然被他捷足先登了？他是什么人？！” “时间不多了，动手！！” 【特权】就在眼前，众人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留手，同时爆发出各自的领域，疯狂的重叠在一起，将暗宫的最深处化作真正的人间修罗场！ 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杀意与威压，简长生被吓的脸色煞白，他看到自己手中的石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在心中对陈伶破口大骂一万遍！ “去你的！！谁爱要谁要！！” 简长生看到人群中鬼鬼祟祟站在最后面的乞丐红心7，反手就把石球丢了过去，石球就这么在重重领域中划出一条弧线，砸向红心7面门！ 乞丐一愣，下意识的抬手将那颗球接在手中。 “我勒个……” 这时候乞丐再想把石球抛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最后一个字尚未来得及说出，乞丐的身影就被铺天盖地的攻击淹没！ 在如此狭窄的空间，拥挤着数位五阶强者，以及从重重危机中杀出的天骄，现在那颗石球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谁拥有它，谁就将成为所有人围攻的目标……那已经不再是【特权】，而是催命的阎王令！ 乞丐的身影几乎瞬间就被撕开，染血的石球咕噜噜沿着地面滚落，他瞪大眼睛倒在血泊之中，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真是见了鬼了，他明明都躲在那么后面，结果还是被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给害了……而梅花7看到他的惨状，也没有选择去救人，而是默默的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目光后，转头加入了石球的争夺厮杀！ 蒲夏蝉站在人群边缘，双眸凝视着不断易手的石球，眼眸中泛起一抹金芒！ 她双唇轻启，人类的语句在她口中被悄然转化，变成了某种低沉而神秘的语言，一股飓风在暗宫中凭空飞旋！ 下一刻，飓风好似有了自己的想法与意识，瞬息包裹住半空中的石球，将周围冲来的二人强行震开！ 那颗石球像是被风之手给抓住，顷刻间跨越十数米，自动落入了蒲夏蝉手中。 “哼，抢东西方面，你还是嫩了点。”一位穿着黑色长袖外套的身影，冷哼一声，手掌直接抓住身旁两位参与者，一股玄妙的力量拎起了他们的身形，将二者像是箭一样甩了出去！ 无论蒲夏蝉如何在这空间内辗转腾挪，那被甩出的二人都像是装了定位器一样，紧紧飞在她的身后，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恶心的能力。”蒲夏蝉知道自己一旦被定位，就无法摆脱，索性直接停下身，用全力瞬间斩杀了一位被丢出来的参与者，然后与另一位参与者战在一起！ 轰——！！ 混战之中，参与者的人数急速缩减，梅花7也短暂的拿到过一会石球，紧接着就被接踵而来的围攻打到重伤，脸色苍白无比。 不到四分钟，原本的十几位参与者，就只剩下四人存活！ 就在这时， 又一条通道被连接到这里，一扇厚重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杀意与鲜血从门后奔涌，瞬间吸引了其他所有人的注意，只见浑身是血的涂天，手握一杆燃烧的旗帜，宛若地狱恶魔般从中走出，像是已经杀红了眼！ 而在他的身后，拂地的尸体支离破碎的倒在地上，双眸还瞪大看向涂天的方向，充满了怨恨与难以置信。 “把……特权……给我！！” 涂天的低吼好似雷霆，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他提着燃烧的旗帜，毫不犹豫的冲入混战战场，一拳挥出，便将一位民间高手砸成了三段，烂泥般撞在一面墙体之上。 “这家伙……怎么感觉跟之前不一样了？”那位【投壶】魁首被涂天的气势给吓到，心中一惊。 蒲夏蝉手握石球，自然成为了涂天的追杀目标，她一咬牙，怒道： “涂天！你真当我怕你不成！？” 咚——！！ 三人的领域都被催动到极致，远处离开暗宫的大门也在轰鸣声中缓缓打开……所有人都知道，决定【特权】最终归属的时候，已经来了。 …… 与此同时。 早已被众人遗忘的简长生，在又一阵天旋地转中，穿过了层层机械装置，最终噗通一声掉在了陈伶身边。 第816章 风波转移 简长生觉得，自己大概是开始走马灯了。 先是无穷无尽的掷骰子，然后就开始疯狂下坠，紧接着莫名其妙又被围攻，铺天盖地的攻击差点就要了他的小命，刚以为自己能逃出去的时候，又是一脚踩空，整个人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在黑暗中飞旋了几十秒，然后落在了这里…… 短短一分钟的经历，就跟他的命运一样曲折，到现在简长生躺在地上，感觉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是在转的。 就连一旁的陈伶…… 陈伶？！ 简长生眼睛一瞪，噌的一下坐起来，咬牙切齿的开口：“好你个红心！！老子跟你拼……” “听说，你跟绞龙士说，你叫林宴？”陈伶头也不回的淡淡开口。 简长生：“额……” 简长生的气势顿时弱了大半截，有些尴尬的转头看向别处。 看到这一幕，陈伶就知道自己跟刺客说他叫简无病的事情还没暴露……否则以小简的性格，肯定会用同样的话呛回来。当然陈伶也不可能主动戳破，毕竟现在他可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的。 “所以，这就是你暗中操控一切的地方？”简长生自然的扯开话题，“看着挺像样的。” “鸠占鹊巢罢了。” 陈伶目光注视着其中的一块镜面，“他们……也快有结果了。” 简长生往那块镜面望去，只见暗宫最深处，一扇通往外界的石门正在缓缓开启……与此同时，涂天已经强行杀到了蒲夏蝉面前，哪怕身上满目疮痍，也没有丝毫的惧色。 两者一番缠斗之后，蒲夏蝉还是被一棍砸入了墙壁之中，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无论是书神道还是弈神道，几乎都不可能是一位暴走的力神道的对手。 涂天从她手中夺得石球，便提着旗帜跌跌撞撞的冲出通道，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一旁的【投壶】魁首见此，眼眸微微眯起，他并没有立刻追上去跟涂天厮杀，而是弯下腰在地上捏起一缕灰尘，在空中随意一扬。 这些灰尘飘散空中，像是受到某种力量指引，跟着涂天往地表飞去。 “李生门，你怎么不出手？！” 蒲夏蝉从废墟中站起，身上挂着不少鲜血，此刻正怒视着对面的【投壶】魁首，“你看不出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吗？为什么不把他留下！他带着【特权】离开暗宫后，那东西可就跟他绑定了！” “我当然知道，但越是濒死的野兽，就越危险。” “那你就把【特权】拱手让人了？” 面对蒲夏蝉的质问，【投壶】魁首李生门淡定开口，“蒲小姐，你们似乎对【特权】的期望有些太高了……那个【特权】，只能在最后阶段开启时置顶一个星位降临的位置，并不意味着直接获得一个席位。换句话说，只不过是占据了一个先机。 但你仔细想想，这种先机哪怕没有手握【特权】……其实也能拥有。” “……什么意思？” “涂天必然会用【特权】，指定星位降临在他身边，这就意味着，只要锁定涂天的位置，同样能预判星位的大致降临地点……而且，你觉得身受重伤的他，最后真的能守住那个席位吗？” 蒲夏蝉听到这句话，陷入沉思： “你是说……等到他召唤出星位之后，再出手将他击杀，强占星位？” “正是如此。” “但现在距离最终阶段还有一段时间，如果涂天找地方修养疗伤，最后应该还是能恢复全盛实力，你就这么自信能杀死他？” “既然如此，只要不让他有机会疗伤，不就行了？”李生门嘴角微微上扬， “我们知道离开暗宫后，特权会与他绑定，但其他参与者可不知道……只要我们出去散播一下消息，让其他参与者都知道涂天手握特权，而且身受重伤…… 你猜，他还能有机会休息吗？” 蒲夏蝉一愣，她盯着李生门看了许久，才忍不住啧了一声。 “你们弈神道的，果然心都脏……” “我？你太高看我了。”李生门微笑道，“我只是个玩投壶的，你要是跟那帮下棋的打过交道，就知道什么才叫‘心脏’。” 李生门说完，正欲离开，这才发现角落里还站着个梅花7，微微一愣。 这梅花往那一站，好像根本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他跟蒲夏蝉对话的时候，都忘了这家伙的存在……一不小心，把自己的“邪恶计划”都抖了出来。 感受到李生门与蒲夏蝉同时投来的怪异目光，梅花7沉默片刻， “说的太对了，算计涂天这事，带我一个。” “……” 李生门嘴角微微抽搐，似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直接把这家伙宰了，但仔细想想，能从这炼狱般的暗宫中一路生存到现在，这人也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现在【特权】又不在，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阁下是……” “哦，在下金富贵，来自民间。” “金先生，既然我们都是一路人，不如暂且结伴同行？” 虽说梅花7已经表露出不会破坏他们的计划，但李生门还是有些不放心，索性直接拉着他一起走。 “没问题啊。” “二位请。” “您先请！” “诶，你们先请……” 李生门，蒲夏蝉，梅花7三人表面谦让的在门口磨蹭许久，这才各怀鬼胎的进入通道，逐渐消失在暗宫之中。 刚才还猛烈厮杀的地下空间，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两道身影才从一条密道中，缓步走出。 “居然放走了几个……我还以为，你打算把他们都坑死在这里。”简长生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开口，“还是说，他们的计划也在你的计算之中？” “谈不上计算，不过是些最简单的心术。”陈伶淡淡道，“如果暗宫无人生还，必然会引起其他裁判和参与者的怀疑；如果只有一个人拿着【特权】出去，外面就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但如果有三两个人逃脱，并将特权的消息散播出去，就能将原本暗宫内的风云，席卷到整个旧区……局势越乱，对我们而言就越有利。” 第817章 日落 陈伶眼眸微微眯起： “现在，拿到了‘特权’的涂天在哪里，哪里就将成为风暴的中心。 但无论他们怎么厮杀争斗，都注定了得不到一丝好处……最后的受益人，只能是我。” 陈伶摊开手掌，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正躺在他的掌心，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微光。 看到这珠子，简长生的眼睛顿时就直了！ “要说黑心，还得是你啊！”简长生伸出手，“借我看看呗？” “不借。” “这么小气？！” “给了你，我就拿不回来了。” “你不是说，对【通天星位】不感兴趣吗？你不感兴趣我感兴趣啊！你给我，就是帮助有需要的人！”简长生义正严辞。 陈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这是我凭本事拿到的，你什么好处都不给，就想拿走？” “那……那你想要什么？” 简长生将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除了零零散散几个钱币，兜比脸都干净，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陈伶，“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不，我让你砍几刀助助兴？” 陈伶：…… 陈伶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像是扫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往某片废墟走去。 他将堆起来的碎石与瓦砾拨开，下面是个浑身是血的乞丐，身中数刀，脸色煞白，双眸紧闭，像是已经死了很久。 “这人怎么了？”简长生走过来，疑惑的问道。 “……不对。” 陈伶的眼眸微眯，在那双细致入微的眼瞳中，能隐约看到这人有根血管还在微不可查的跳动，而当两人走近之后，那跳动明显加快了。 “装死？” 陈伶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高明的装死手段，就连刚才的蒲夏蝉等人都不曾察觉到他还活着，若非陈伶拥有【秘瞳】，恐怕也得被骗过去…… 这么看来，刚才李生门的计划，乃至陈伶与简长生的那段密谋，都被他听入了耳中！ 自己的装死手段被戳穿，乞丐的心跳的更快了。 他索性放弃伪装，紧闭的眼皮微微震颤后睁开，浑身的血液再度流淌，他倒在地上看着陈伶二人，沙哑的张开嘴： “那什么……二位好汉，我刚才其实什么也没听……” 一柄黑色枪口抵住他的眉心。 砰——！！ 枪火瞬间闪烁，陈伶面无表情的扣动扳机，在一声轰鸣中直接打碎了红心7的脑袋。 干脆，果断，根本不给他苟活的机会。 一枪爆头之后，猩红的鲜血带着头部碎片溅射满地，好不容易装死到现在的红心7，现在彻底死了。 “狡猾的外乡人。”简长生啧了一声，“幸好我们聪明，不然就被他骗过去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伶翻了个白眼，便收回枪支。 随后，他从口袋中掏出了裁判的名单，扫过上面的名字之后，很快便锁定了乞丐的面孔。 “嗯……民间高手，四阶，叫金富贵……嗯？？” “金富贵？那不是刚才出去的那个人的名字吗？”简长生有些疑惑。 “看来，那个人的名字是冒充的……对，我查到了，刚才那人的真名不是这个。” “冒名顶替啊！太卑……”简长生话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嗯……呵呵呵呵呵……太悲剧了。” 陈伶懒得理他，只是默默的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种作风，总感觉有些熟悉……” “有什么熟悉不熟悉的。”简长生心虚的再次扯开话题，“我们赶紧走吧！” 陈伶微微点头，一边走，一边掏出对讲机，用裁判的声音说道： “暗宫这边结束了，可以派人过来收尸……” “……” “最后涂天拿到了【特权】，还有三个人活下来了，现在都已经离开。” “……” “我也没想到死伤会这么惨重……或许，是他们内讧的缘故？” “……” 两人一前一后，径直走入通道，消失无踪……唯有红心7死不瞑目的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似乎已经恶狠狠的记下了他们的样貌。 ……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宛若鬼魅的身影，从沉寂的墙体之后飘出，没有重量般轻落在地面。 他低垂的眼帘凝视着陈伶二人离去的方向，苍白的脸颊不带有一丝血色，像是从墓中爬出的尸骸，唯有眉心的一点朱砂红，妖异而神秘。 “伪装成裁判的戏神道么……真是精彩。” 平和的声音从他体内响起，宛若来自幽冥，但这个过程中，他的双唇却不曾动过。 他目光扫过尸骸遍野的暗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缓缓抬起，在胸口捏出一道印诀，一股神秘的力量开始向周围疯狂扩散！ “但无论如何，感谢你的馈赠。” 无形波纹扫过整座暗宫，那人低垂的眼帘终于缓缓抬起，一黑一白两只瞳孔好似逆乱阴阳，在这双眼睛的倒映之中，一道道魂魄般的白影，开始从每一具尸体上爬起！ 巧簧六宫，每一道关卡，每一个葬身其中的参与者，都像是被某种力量所唤醒，茫然的从各自尸体中坐起……他们的眼神空洞，像是没了自我意识，只有少数几个阶位较高的，还保留了一丝微光。 雪白的锁链从那人的手印中延伸而出，洞穿虚无，拴住所有鬼魂的手腕，紧接着，这数十道鬼魂都像是被操控般，缓缓站起。 它们轻飘飘的穿过所有关卡，墙壁，与楼板，最终来到那阴阳眼的身边！ 他的眼帘再度低垂，将阴阳两只瞳孔遮蔽，那些鬼魂便消失在视野，唯有一股彻骨的冰寒，还缭绕左右。 他缓步踏入通道之中。 随着一道道台阶被他踩在脚下，片刻后，他便从暗宫中来到地表……当那抹昏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那双低垂的眼睛彻底闭起，像是一位盲人，与世界所隔绝。 “要日落了……”他闭目沐浴夕阳，喃喃开口， “时隔千年岁月，鬼神道，终将重临世间。” 第818章 鬼神道 许久之后， 一道道白衣身影抬着担架，来到暗宫入口。 “就是在这下面？” “对，说是死了几十个……咱们后勤这边几乎所有的人手都被调过来了，不然还真抬不走。” “……暗宫当时设计的时候，有这么凶险吗？” “应该没有啊，不过说是他们内讧，所以……” “算了，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下去搬尸吧，注意按照名单上一一对应，别有遗漏。” 众多后勤人员接连进入暗宫，看到各个关卡宛若人间炼狱般的场景，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他们想不到，暗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造成如此景象？ “……不对啊。”一位白衣人从地上搬起尸体，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顿时紧皱。 “怎么了组长？” “魂呢？他们的魂怎么没了？！” 组长匆匆跑到另一具尸体边，用神道感知了片刻，脸色越发难看……又接连找了几个尸体验证之后，一时间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魂不见了？”众人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是，韩先生的【弥留之国】一直覆盖着每个角落，所有的魂魄都不会消散，而是应该被留在尸体内才对……怎么会没了魂呢？” “但确实是不见了，所有暗宫中的尸体，都是这样。” 组长眼眸中光芒连闪，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回头下令：“快，先把这些尸体都统一聚集起来，暂时不要离开【弥留之国】范围……然后紧急联系韩先生，看看他那边怎么说。” “是！” …… 【观众期待值+4】 【当前期待值：67%】 看到两行字符在眼前飘起，正行走在旧区街道上的陈伶微微一愣。 “怎么了？”与他并肩行走的简长生，看到陈伶突然停下脚步，不由得疑惑问道，“莫非，你是良心发现，打算把【特权】送给我了？” 陈伶：…… 看的出来，简长生真的很想要【通天星位】。 陈伶想过自己对涂天的算计，会增长一部分观众期待值，但这观众期待值来的未免有些迟了……毕竟离涂天离开已经过了好几分钟。 莫非，不是因为涂天？ 陈伶思索许久，也没有什么别的头绪，只能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但无论期待值为何增长，如今都已经到了67%的关卡，只要再增长一些，就能达到70%，进行安全重生。 一方面是缺了条胳膊，让陈伶行动十分不便，另一方面……陈伶想试着通过死亡，找回自己的领域。 现在困扰陈伶的最大难题之一，就是他那失踪的领域。如果说这次进阶后没有收到关于领域的信息，是因为在“失控”过程中被“嘲”顶号……那有没有可能，他只要再经历一次死亡，就能重现“失控”过程？ 就像是在游戏过程中，原本正在进行奖励结算，结果号被人远程登录了，顶掉了原本的内容……如果是这样，那只要重新用自己的号再登录一次，就能取回原本被打断的结算奖励。 如果这个方法还不行，陈伶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许他这辈子都没法拥有属于自己的领域。 “你在想什么？”见陈伶还在发呆，简长生忍不住问道。 陈伶沉吟片刻， “我想找机会死一下。” 小简：“？？？” “还有这等好事？！”简长生短暂的愣神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要我帮你吗？” “……问题是，你在这里杀了我，我也不会死。” “也是……诶！”简长生右手抬起食指，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错的事情，露出两排雪亮的白牙，“要不我先杀你一次，让你先爽一下？” 陈伶：？ 说完，简长生还不忘了补充，“不过你死前，能把【特权】过继给我吗？” 与此同时，距离二人几十米外，鬼鬼祟祟想找机会偷袭的参与者，听到两人的对话，茫然的对视一眼后，一副见鬼的表情。 犹豫几秒后，他们默默的选择逃走，不愿意招惹这两个心理变态。 “你就这么想要通天星位吗？”陈伶忍不住开口，“那东西虽然有很多好处，但一旦你接受它，也就意味着你将成为五大界域重点培养的对象……到时候，你可就没法像现在这么自由了。” 简长生一怔，他沉默许久后，有些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我只是……不想一辈子都做个倒霉鬼。” 陈伶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 一阵细微的电流声从他怀中的对讲机响起。 “这个频段是……”陈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立刻将其取出，开始监听通讯谈话。 “滋滋滋滋滋……” “你是说，暗宫之下的尸体魂魄都不在了？” “是的韩先生！一共四十九具尸体，魂魄都消失了……我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弥留之国】内，并没有感应到魂魄被打散的情况，应该是被人转移了。”韩先生沉思片刻，“先不用慌张，他们一定就在旧区里。” “可是，是谁把这些魂魄转移了？从来没听过有这种手段。” 对讲机另一边停顿许久，沉声开口， “有，有人能做到。” “谁？” “鬼神道。”韩先生缓缓道，“传闻中，鬼神道能够驭鬼索魂，通过汲取灵魂的养分，来强大自身……同一时间，他驾驭的魂魄越多，自身的实力就会越强。” “还能这样？？？” “不仅如此，我在古籍中看过记载，鬼神道还能用秘法重现魂魄生前的能力，还能消耗魂魄，施展出各种诡异莫测的‘鬼道神通’……可以搬山填海，无所不能。 据说，他们是亡灵世界的看守者，是世间之‘阴’的化身，他们的出现，往往伴随着世间大灾，因此在古老时期，也被称为瘟神。” “鬼神道……我想起来了，主办那边说过，在接收报名表的时候，有张表格没有名字，没有照片，没有履历……但是，上面写了【鬼神道】三个字！” 第819章 冲～锋～陷～阵～ 听到这，陈伶眉头微微皱起。 他将怀中的名单取出，仔细翻看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鬼神道】的那一栏。 “因为其他什么都没写，所以他们当时以为是恶作剧……而且按照流程，这种空白的报名表也不会被列入正式名单。”那位后勤人员开口解释。 韩先生沉吟片刻，“我现在要维系【弥留之国】，不能随意移动，你们立刻将这件事上报给五大界域的高层，让他们立刻重视起来。” “五大界域……” “怎么了？” “韩先生，今天是五大界域的高层会谈啊！这个点，他们的会议应该才刚刚开始。” “那就找通天塔，总之，谁能管事就找谁！”韩先生坚定无比，“鬼神道出世，非同小可。” “明白，通天塔那边已经在联系了，我现在就让所有裁判先暂停手上的事情，全力去搜捕这个鬼神道。” “还有，通知所有参与者远离阴气重的地方，如果感觉周围的温度急速降低，就立刻离开。”韩先生补充道， “鬼神道能索魂，要是在战斗中让他拘走或者打碎了魂魄，哪怕是在【弥留之国】范围内，也是真的会死的！” “是！” 对讲机内陷入一片安静。 听完了两人所有对话的陈伶，此刻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还有这种好事？！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70%】 “鬼神道……听起来就很不好惹啊。”简长生话音未落，瞥到了一旁的陈伶，突然一愣，“不是哥们儿！你眼睛怎么在放光啊！！” 陈伶确实有些惊喜了，就在刚才他还在苦恼如何真死一次，没想到这个鬼神道就来了……对别人而言，那人或许是瘟神一般的存在，但对现在的陈伶来说就是福星，是能够让他恢复全盛状态，让他找回领域的关键！ 陈伶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对讲机再度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是通天塔面对所有裁判的通讯： “诸位，现在出现了突发状况，这次【通天星位】的参与者中，疑似混入了一位鬼神道……” 对讲机中，主任将刚才对于鬼神道的一些情报，如实重复了一遍。 “鬼神道？”一位裁判沉声开口，“亡灵世界的看守者，世间之‘阴’的化身……也要来争【通天星位】？这东西对他应该没什么意义吧？” “他的目的暂时不明，但韩先生说了，鬼神道出世往往意味着世间将有大灾……而且无论他目的如何，都已经拘走了几十位神道天骄的魂魄，绝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弥留之国】。” “所以……” “通天塔已经派人过来，但抵达这里还需要时间……诸位裁判无论是年纪，还是阶位都高于绝大部分参与者，这次只能靠各位尽可能拖住鬼神道，争取时间。”对讲机后的主任深吸一口气，“通天塔已经下了死命令，在旧区之内的参与者，都是人类未来的希望，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听到这番话，众裁判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通天塔决定了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参与者，就意味着可以牺牲他们这些裁判。跟那些年轻天才相比，他们确实已经年纪大了，或许这辈子也难以再进一步，所以这个决定也可以理解……但心中，还是有些难受的。 就在所有裁判沉默不语，气氛僵硬之时，6号裁判的声音义无反顾的响起： “我愿为人类未来赴死！！”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铉，你……”对讲机后的主任，似乎也没想到他会第一个跳出来，心中有些感动。 “主任，不必说了，这种时候，总得有人第一个站出来不是吗？”陈伶微微一笑，“如果真发现了鬼神道的踪迹，我愿替诸位冲锋陷阵。” 裁判中，有不少人被陈伶的视死如归所感动，深吸一口气后，同样开口： “好，既然王铉都愿意站出来，那我也愿意赌上这条命，去试一试。” “我倒要看看，这个鬼神道，究竟有多难缠！”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 “……” 众人的战意都被激起，开始停下手中的工作，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天罗地网般搜寻那位鬼神道的踪迹。 陈伶收起对讲机，正欲离开， 一旁的简长生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模仿了一句： “我愿替诸位冲～锋～陷～阵～” 陈伶：…… 陈伶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剔骨刀。 “你真要去找那个鬼神道啊？”简长生察觉到一丝杀意，立刻正经的问道，“你就不怕你的魂被拘走吗？” “放心。”陈伶淡淡开口，“虽然没被拘过……但我的魂，他应该拘不走。” 陈伶的脑海中，可是有着“嘲”的存在，陈伶不觉得这个鬼神道有那么大的本事，所以对方大概率会选择击碎自己的魂魄，让自己彻底死亡。 简长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真的假的，放心哥～” “……” 陈伶脸一黑，但又懒得跟这家伙计较，“你去吗？” “你去找死，我跟着干嘛？”简长生双手摊开，“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真的会死的……你们都怕那个鬼神道，其他人也怕，但这正是我弯道超车，夺得【通天星位】的最好时机！” “……行，那祝你成功。” 陈伶正欲离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余光瞥了眼简长生后，还是叹了口气。 他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随意的往简长生手里一抛。 简长生下意识的将其接住，看到低头才发现，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特权】。 “你……”简长生茫然抬头，像是在做梦一样。 “我这次去，肯定会死，万一让人趁乱拿走了这东西，可就太亏了。”陈伶淡淡开口，“放你这里保管吧。” 说完，陈伶头也不回的离开。 看着陈伶离去的背影，简长生雕塑般愣在原地……他没想到陈伶居然真的会把特权给他，最后的那句“祝你成功”，也缭绕在他耳畔，久久不曾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简长生才默默的攥住了手中的特权，看着陈伶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道： “这个时候，倒是耍起帅来了……” “你最好是真的没事，就算有……也别指望我去救你……我只会在你的坟头草上，蛐蛐你一天……哼。” 第820章 空亡 鲜血沿着染血的衣袍无声滴落，涂天手握石珠，步履蹒跚的沿着小路前行。 他与拂地，本就都是五阶的强者，而且力量伯仲之间，那场厮杀几乎透支了涂天的所有精力，若非凭借着心中的怒意与怨愤，他是绝不可能杀出暗宫，还将石珠收入囊中的。 但即便如此，涂天也已经到极限了。 他目光扫过四周，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下，开始休养生息。 【特权】在手，他已经不再需要与他人争夺什么，只要等最后阶段来临，直接召唤出通天星位就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涂天感受到自己刚恢复一些，耳朵便微微一动。 一阵隐约的脚步声，正在往这里靠近。 “……嗯？” 涂天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一抹寒芒从窗外激射而来，与此同时，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往这里靠近！ 轰——！！ 涂天所藏身的楼层，瞬间爆发出一阵轰鸣，碎石伴随着滚滚烟尘炸开，那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左手握着石珠，右手拎着旗帜，倒飞而出！ “涂天在这里！” “特权果然在他手上！！” “他的气息很微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上！！” “……” 两道身影的呼喊响彻云霄，在他们的联合袭击之下，涂天只能一边勉强抵挡，一边迅速后退，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的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藏身，刚休养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而且似乎还是早就知道了他的位置！ 这两人这么一喊，周围街区的众多身影都回头望向这里，听到“特权”与“强弩之末”二字，眼眸中都泛起一抹微光。 一股寒意笼罩着涂天的身体，他知道情况不妙，立刻开口解释： “你们现在出手也没有用，特权已经与我绑定，你们抢走了也用不了！” “呵呵，有没有用，抢过来就知道了。” 众人根本不信所谓的“绑定”，眼中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涂天，以及他手中的石珠，他们开始疯狂的攻击涂天，将其逼的节节败退。 若是平日，这两人绝对不是涂天的对手，但现在他身受重伤，只能不断避战逃跑……虽然他要是再拼一把，也能将他们宰了，但要知道如今周围还有很多人在暗中窥视，等待机会。若非有“结伴人数不能超过三人”这个规则，恐怕他已经被围攻至死了。 “该死……是谁在暗算我？！” 涂天知道这一切必然有人在推波助澜，略微思索，脑海中便浮现出蒲夏蝉与李生门的模样，气的几乎将牙给咬碎！ 几道身影你追我赶，掠过天际……不远处一个穿着唐装悠闲散步的年轻人，也诧异的抬头望去。 “真热闹啊……” 孙不眠背着双手，像是公园里老大爷看到年轻人组团露营一样，露出和蔼又与世无争的笑容，“热闹，热闹点好啊……剩的人越少，我最终的排名越靠前，拿到的政府补贴就越多……穷了这么多年，总算有机会富一下了。” 孙不眠算了算，现在场上应该只剩下五十人左右，只要他再坚持坚持，挺到前二十名，那每人都能有一百万的奖金。 要是再进一步到前十五，那可就是每人五百万！ 至于通天星位……孙不眠倒是没兴趣，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冲那东西来的。 孙不眠背后的指尖，随意捏玩着串珠，正当他打算远离这个混战的是非之地的时候，一股寒意突然从远处席卷而来！ 他的脚步骤然一顿。 唐装的衣摆被寒风吹拂而起，远处的夜色下，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靠近，孙不眠原本悠然的神情突然定格，然后逐渐严肃！ 他缓缓拉下鼻梁上的小圆墨镜，双眸凝视着眼前的虚无，深邃如渊…… “这个气息……” 他喃喃自语，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远处的混战依旧在继续，轰鸣声宛若过年热闹的鞭炮，接连作响……而这条无人问津的街道之上，却死寂如墓。 一道道戴着苍白锁链的魂魄，不知何时已经行走在街道之上，宛若中元之夜，百鬼夜行，肉眼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存在，但孙不眠却像是有所感应，浑身的肌肉都已经绷紧，如临大敌！ 在街道的尽头，一个白衣如魅的身影，正悄无声息的走来。 那人双眸闭起，像是一位盲人，眉心处一抹朱砂鲜艳夺目，让人看一眼便难以挪开目光，他平静的行走在夜色之下，数不清的魂魄环绕身旁，像是虚无魂魄们的王。 “怪不得，一直有股烦人的世俗烟火气……原来是你。”那人淡淡开口。 孙不眠凝视着那白衣，眉头越皱越紧： “【空亡】？” “你轮回那么多次，还能记住我的名字……看来，我给你留下的印象很深刻。”被称为空亡的身影停顿片刻，“不过，你现在可比当年弱太多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鬼神道古藏的那扇门，应该已经关了千年了。” “关上的门，总会有打开的时候……我，只是顺应天意。” 空亡缓步向前，那双闭起的眼眸，在黑暗中缓慢睁开一条缝隙。 与此同时， 呜咽的寒风拂过孙不眠的脸颊，原本不可见的魂魄竟然逐渐在虚无中勾勒出身影，放眼望去足有数十人！ 他们身上戴着锁链，无声的从孙不眠身旁经过，将他的发梢与衣角拂起，而他却宛若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出现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孙不眠沉声开口。 空亡缓步向他走来，两人的身形越来越近，就在他也即将经过孙不眠时，在他肩膀旁边停下脚步…… “我想做什么，与你无关，你最好也不要多管闲事。” 空亡低垂的眼帘，凝视着孙不眠的侧脸，声音宛若来自幽冥： “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年。经过那么多次的轮回，你身上的祥瑞早已衰弱落败……这一次，你阻止不了我。” 第821章 人质 说完，他便从孙不眠的身旁经过，径直往身后轰鸣的战场走去。 孙不眠眉头紧锁，一根根青筋从他的脖颈处暴起，余光一直跟随着空亡远去……但自始至终，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等到空亡与魂魄逐渐远去，孙不眠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鬼神道重现世间……看来，是要大乱了。” “也不知道他这么一搞，最后的奖金还能不能得手……不会我辛辛苦苦折腾这么久，最后一分钱都捞不到吧？” 孙不眠有些心疼的喃喃自语。 …… 轰——！！ 浓烟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再度从破旧街区响起。 就在孙不眠身后不远的地方，涂天终于按捺不住，抓住机会用领域轰杀了一位追杀的参与者。 但还没等他喘口气，又有三道身影从周围飞掠而出！ “蒲夏蝉！！李生门！！你们都给老子等着！！” 招架不住众人围攻的涂天，咬牙怒吼，浑身是血的他被一击砸落地面。 距离这里不远处的黑暗中，三道身影沉默注视着一切。 “……还是被他记恨上了。”李生门叹了口气，“这次争夺结束，估计会受到绞龙士的针对……麻烦啊。” “本来就是各凭手段，让他知道又怎样。”蒲夏蝉冷哼一声，“我们蒲家可不怕他！” 两人说完，短暂的停顿后，同时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梅花7。 梅花7：…… “咳咳，就是！玩不起就别玩，我金富贵也不怕他！”梅花7也配合的放了句狠话，让自己能够融入“集体”。 蒲夏蝉转过头，“李生门，你小心别玩脱了……万一涂天真死在这些人手里，我们还怎么利用【特权】？” “你太小看涂天了，这家伙可是力神道天骄，哪有那么容易死。”李生门毫不在意的开口，“再说，距离最后阶段开始，也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很快了。” “也是……” 蒲夏蝉还欲说些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有些疑惑的环顾四周，“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周围突然变冷了？” “确实，温度好像一下就下来了，是谁的领域吗？”李生门搓了搓手。 梅花7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得再说两句，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突然看到远处的街道，眉头顿时皱起！ “那是……” “那是谁？怎么感觉在飘呢……也是参与者吗？” “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了吧？不过他身上的气息，让我感觉不是很舒服。” 三人说话之际，那白衣身影已经悬空来到了混战的中央，无论是周围暗中的窥探者，还是正在追杀涂天的参与者，都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他就这么突兀的站在那，丝毫没有避开战斗的意思，像是一根扎眼的钉子。 “是来帮这家伙的帮手？也是绞龙士？”一位正在追杀涂天的参与者见此，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快去拖住他！我们就快得手了！” 话音落下，两位参与者立刻分头冲向空亡，两道领域同时张开！ 面对两人的联手进攻，空亡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等到两道领域都将起覆盖，寒芒几乎闪到他面前之时，闭起的眼眸才微微睁开一条缝隙。 一道道模糊的魂魄在他周围显现，苍白锁链宛若蛛网遮蔽天际……空亡指尖微动，其中一道魂魄肉眼可见的凝实起来，力神道的气息奔涌而出！ 砰砰——！！ 下一刻，两人的头颅就像是被打飞的瓶盖，被某种巨力直接与身体撕开！ 鲜血溅洒长空，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两道身影，此刻已经变成了两具无头尸体，从空中无力坠落……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两人再怎么说也是四阶，目前所有旧区内的参与者，都不可能有人能抬抬手指就秒杀他们，五阶做不到，绝大多数六阶也做不到！ 就连追杀涂天的那位参与者，都停下身影，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抹鬼魅白衣…… “这人好强！” “怎么会这样……五大界域内，有这么强悍的天骄吗？” “你们看他身旁那些模糊的白影，怎么感觉有几个有点眼熟……” “魂魄？那是魂魄吗？？” “……” 蒲夏蝉与李生门，正皱眉看着那鬼魅白衣，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而反观他们身旁的梅花7，脸色猛的一变！ 他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大脑飞速运转，同时目光往远处几个人群汇聚的地方依次扫过，人群中，也有人惊疑不定的与他对视。 空亡并未在意众人惊骇的目光，他单手捏诀，下苍白的锁链便拴住地上那两具无头尸体，两个模糊的白影也缓慢被他拉起，外貌与尸体原本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拘魂？！ 这是真正的拘魂！！ 这一刻，在场绝大部分参与者都察觉到了不对，毕竟这次争夺本就是在【弥留之国】中进行，而眼前的这人不仅能让魂魄现形，还能将它们拘走……要知道，那可是他们最后生还的依仗！ “你究竟是什么人？！”一位参与者沉声开口。 白衣鬼魅低垂的眼帘，逐渐抬起，随着他那双阴阳眼暴露在空气中，周围的魂魄也越发凝实，数十位四阶五阶的气息重叠在一起，尽数汇入白衣鬼魅体内，一股恐怖至极的威压浩荡扫出！ 咚——！！ 一条神道从他的体内延伸而出，却并非通往天空，而是一直蔓延到大地深处……仿佛连接幽冥。 阴寒的威压镇压在所有人心头，像是肩头被压上了一座山岳，飘浮空中的尘埃都被瞬间压制到地面……除去几位五阶之外，其他参与者都难以抗衡这威压，只觉得魂魄都快被震荡出来，天旋地转。 “我是【空亡】。” 白衣鬼魅从那近乎凝结出实体的魂魄大军中，缓缓升起，像是散发着阴寒之气的申明， 他低头俯瞰着身下脸色煞白的众人，再度开口， “从现在起，这片旧区内的所有活人、死人……都是我的人质。” 第822章 吸魂 旧区。 另一边。 简长生沿着街道独自前行，就在这时，空亡的声音穿透空间，萦绕在旧区的每一个角落。 “从现在起，这片旧区内的所有活人、死人……都是我的人质。” 简长生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回头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眸中闪过一抹担忧。 “人质？啧……听起来有够棘手的。” 简长生从陈伶那里知道了鬼神道的存在，也知道这次的争夺会出现变数，不过现在看来，这位老兄对自己的实力似乎相当自信，有种“你们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的气势。 时隔数千年，鬼神道重现世间，简长生自然不会觉得这人是在吹牛，恐怕这次的乱子会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最关键的是，陈伶还去主动找死…… “不管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微光流转的特权，默默的攥紧拳头，“马上就要开始最终阶段了，等我动用特权，难免会有一场恶战……得提前开始做好准备。” 简长生轻盈的跳上最近的建筑，借助高度优势俯瞰周围，很快便锁定了不远处并肩同行的两位参与者。 那两位参与者也听到了远处空亡的话语，一时间愣在原地。 “空亡？这人谁啊？” “不知道……听起来很嚣张的样子。” “我怎么感觉不太对，不会是这次争夺出了什么岔子吧？真有人打算搞事情？” “应该不至于，这里可是天枢界域，有通天塔在，而且场上还有不少裁判，有什么好怕的？” “也是……”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几道披着荧光长袍的身影从他们头顶飞掠而过，看他们前往的方向，正是声音传来的地方。 看到裁判们的异动，两人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咚——！！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宛若陨石般砸在他们身前！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两人顿时戒备起来，他们的精神力迅速调动，警惕的看着眼前翻滚的尘埃……一道黑衣狼尾的身影，从中缓步走出。 “时间不多了……省去那些不必要的过程，直接开打吧。” 简长生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鲜血从中缓缓渗出，被那双黑色的眼瞳倒映其上。 观血。 随着鲜血滴入大地，一道领域以简长生为中心迅速展开，古老而雄厚的杀气轰然爆发，将两位参与者都震的后退半步，眼眸中浮现出惊愕之色！ 简长生随手一甩，一柄血剑在领域内凝聚而出，被他稳稳的攥在掌心。 “杀死我，或者，成为我的力量。” …… 听到空亡的话语，在场的众人都陷入一片死寂。 刚才还在追杀涂天的那位参与者，被空亡的气息所震慑，恍惚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等到他回头望去，发现涂天早已经逃走不见。 但现在已经不是追杀涂天，争夺特权的时候，任何人都能看出眼前这条通往地下的神道，不属于现今的任何一条神道体系……这个自称为【空亡】的神秘存在，无疑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人质……你在说什么？” 人群中，有人皱着眉头开口，“这里是天枢界域，是通天塔主办的【通天星位】试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听到这句话，梅花7眼皮微微一跳。 他又与人群中的几人暗中对视一眼，他们像是有了某种默契，默默退至众人身后…… 果然，在那人主动质问之后，空亡的目光便缓缓落在他的身上。 那人只觉得一股极致的寒意笼罩周围，刚才还能勉强支撑的身体，顿时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虽然，活人和死人都能成为人质……但有时候，还是死人更方便一些。” 空亡淡淡开口。 还未等那人回过神来，空亡的身形便宛若鬼魅般凭空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来到他的身前，一指点向他的眉心。 他的速度太快了，众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随着一缕猩红在眉心处晕开，雪白锁链像是缠绕住了什么东西，将其硬生生从体内拔了出来！ 刚才还在说话的身影，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像是猝死般，直挺挺的往下倒去！ 一道模糊的灵魂被锁链缠绕，像是被洞穿的猪仔，吊到空亡面前。 “普通的神道，无趣的能力……唯有灵魂强度还算过得去。”空亡那双阴阳眼瞳凝视着灵魂，像是洞察了他的一切，“用来当作养分，倒是不错。” 话音落下，缠绕在灵魂之上的锁链，开始泛起一抹蓝光，像是从它内部抽取了什么，让其瞬间萎靡，原本还算凝实的灵魂变得暗淡透明。 那抹蓝光顺着锁链，涌入了另一个被空亡拘走的魂魄之上，让其本就凝实的身形，越发栩栩如生！ 那是乾坤双子之一，【拂地】！ 拂地灵魂被锁链操控，直接飘落在空亡身后，空亡随意的一步迈出，脚掌触底的瞬间，一股巨力激荡！！ 轰——！！！ 下一刻，大地连带着周围众人藏身的建筑，全部被崩为碎片，肉眼可见的气浪向四面八方狂涌，十几个身影被强行震出！ 顷刻间，所有人都暴露在空亡的视线之中！ “糟了！他要杀了我们所有人？！”李生门见此，心中咯噔一声。 所有参与者都心神狂震，他们刚才可是目睹了空亡秒杀几人的画面，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手，于是毫不犹豫的向远处逃离！ 空亡手掌一抬，巨力凌空压落，直接将腾跃而起的两位参与者拍落大地，正欲继续追杀其他人，几道披着荧光长袍的身影便从远处呼啸而来！ “住手！！” 三道五阶的气息同时爆发，将空亡强行拦截在原地，随后宛若陨石般砸落大地，从三个方向封锁空亡的去路！ 夜空下，这三件荧光长袍显眼无比，在他们的胸前，分别写着三个数字： 03，10，11。 空亡对他们的到来，并不觉得意外，阴阳双瞳向远处随意一瞥，便看到还有几道荧光身影正在急速赶来！ 第823章 鬼道神通 “这就是那个鬼神道？” “好恐怖的气息……这家伙得有六阶了吧？” “是我的错觉吗？他的阶位气息很奇怪，不像是自己的，反倒像是一堆人的阶位叠加？” “刚才他用的是力神道吧？” “嗯，主管说过，他能调动一部分魂魄生前的力量，好像还有别的能力……” “真是棘手啊……” 三位裁判看着平静站在原地的空亡，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明明空亡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站在那，就有一种阴寒的压迫感，那双阴阳眼瞳，仿佛能洞察一切。 3号裁判咽了口唾沫，心虚的开口： “……要上吗？” “上吧，不过别玩命，注意避开他的攻击，先想办法拖住他！” “好，一起上！！” 三人同时出手，往困在中央的空亡冲去，但还未等他们的领域张开，空亡便缓缓抬起双手，在身前捏出一道手印。 低垂的眼帘下，阴阳双瞳都散发出一缕微光，世间的阴阳二气在这一刻像是被某只无形的大手拨动，瞬间逆乱！ “震。” 咚——！！ 无形气浪以空亡为中心荡开！ 横扫到三人身躯的瞬间，一股直击灵魂的感觉让他们两眼一黑，霎时间三人的灵魂竟然同时被震出身体！ 肉身与灵魂的脱离，让他们刚刚张开的领域瞬息崩碎，他们能模糊的看到自己身躯的后脑勺正在远去，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头栽向空亡身旁。 灵魂被震出身体，哪怕只有一秒，在实际战场之中，也是致命的破绽！ 三道僵硬的身躯撞向空亡，还没等触碰到他的身体，便被那只白皙的手掌拂过脸颊，力神道的能力蕴藏在这一个动作之中，将三人的头颅接连轰成了碎片！ 砰砰砰——！！ 三人被震出的灵魂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血花迸溅，自己的无头尸体栽倒在地。 肉身死亡，他们的灵魂也就没了容身之地，原本还残余的意识开始溃散，变得呆滞而死寂……直到三根锁链被空亡甩出，捆住他们的手腕，他们才轻飘飘的飞向空亡身侧，成为亡灵大军中的一员。 “小心！！他能把灵魂震出身体！跟他保持距离！” 远处赶来的裁判目睹了全部过程，当即大喊！ 其余赶来的裁判见此，立刻与他拉开距离，但看到刚才秒杀三人的那一幕之后，他们心中的恐惧越发浓郁！ 三位裁判被瞬间秒杀，并不代表空亡已经强大到了多么恐怖的地步，只是他们对鬼神道的了解太少了，猝不及防下被震出的灵魂。众人只知道有“鬼道神通”的存在，却不知这神通究竟有什么力量，该如何应对…… 他们要面对的，是来自千年之前的遗落神道，是未知与强大的代名词……这种未知，就是恐惧的来源。 虽然十余位裁判都汇聚在此，但一时间，竟然没人再敢对空亡出手！ 不远处，陈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能够从死人尸体中拘走魂魄，能够重现某个魂魄生前的能力，能够消耗魂魄的力量施展所谓的‘鬼道神通’……不愧是四条遗落神道之一，这种能力的妖孽程度，已经可以跟帝神道一较高下了。” 那三个裁判出手的时候，陈伶其实就已经到了，不过他虽然急于求死，但也不至于莽撞行事，先了解一下敌人的大概能力，总不会错。 最终，还是1号裁判率先走上前来，并没有出手，而是沉声开口： “鬼神道，空亡……你究竟想做什么？” 空亡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挪开目光，似乎并未把他放在眼里，平静的往远处走去，“我想要的，你没资格跟我谈。” “我已经跟我们主管联系过了，我可以代表这次的主办方与你谈话！”1号裁判咬牙道。 “你，和你身后的什么主办方……都没资格。” “那谁才有资格？？” “千年之前，仅有人类帝王，才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空亡淡淡开口，“在你们这个时代，也只有几大界域的领袖，勉强能与我对谈。” 1号裁判哑口无言。 “你的目标，是界域会谈？”终于有裁判反应过来，皱眉开口。 空亡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前行，随着他的靠近，原本在那个方位包围住他的几位裁判，都被他的气势压的连连后退，脸色苍白无比…… “如果你们是想拖延时间，让外面的人来营救你们，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那双阴阳眼瞳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直接打破了众人的念想。 他手掌一翻，一只黑色的破碗便出现在掌间，随着他将这只碗随意抛起，破碗便冲入云霄，然后好似幽冥瀑布，从旧区上空宣泄而下，将整片区域倒扣其中！ 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森然寒意，遮蔽了旧区的边缘，天上地下所有的区域都被封锁，与外界彻底割裂。 “这是我从门后带出的道基秘宝，【渡厄】。”空亡平静开口，“在我力量耗尽之前，就算是半神出手，也无法从外部将其打破……” 感受到那倾天之碗散发出的气息，众裁判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如果真是这样，那想等通天塔来的救兵，肯定是等不到了……破开这只碗的唯一途径，或许就是杀了空亡…… 但如今在这旧区之内，谁能杀他？谁敢杀他？！ 空亡缓步向前，裁判们缓步后退，就像是面对一位瘟神，避之不及，更别提主动出手找死……即便空亡什么都不做，在那双眼瞳的注视之下，压迫感也犹如排山倒海。 但就在所有裁判都下意识后退之际，唯有一个身影伫立在原地，不为所动。 “王铉？！你……” 看到那件写着06的荧光长袍，其余几位裁判心头一震。 最终，白衣空亡与披着荧光长袍的陈伶，面对而立……翻涌的魂魄大军从陈伶耳畔拂过，将他的发梢与衣角吹拂而起。 空亡看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上扬， “是你……” 第824章 求死不得 “哦？你认得我？” “想到用戏神道伪装成裁判，你很有趣。”空亡的双瞳凝视着陈伶的眼睛，缓缓开口，“……也多亏了你，我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亡魂积累。” 陈伶眉头逐渐皱起…… 刚才看到空亡身旁那几个魂魄，陈伶心中就觉得奇怪，因为那些都是暗宫中死去的参与者，而现在空亡的这句话，更是直接点醒了他。 如果从一开始，空亡就在旧区内陆续拘走那些零散的死去参与者的魂魄，那只要等到救援队过来收尸，立刻就能发现不对……而空亡的力量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拘走的魂魄，如果在前期就被主办察觉，没有足够魂魄傍身，那他将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但每有一个参与者死亡，他们的尸体连带着魂魄都会被带出旧区范围，这么一来空亡其实很难暗中拘魂，而能够满足他拘魂要求的地点，其实就只有一个。 暗宫！ 短时间内，大量死伤，且救援队来的很迟……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魂魄积累，实力增长到极为恐怖的地步！ 换句话说，是陈伶在暗宫中的布局，成就了如今势不可挡的空亡！ 而一旁的裁判们，依旧一脸懵逼。 伪装裁判？ 什么伪装裁判？ “窃取别人的劳动果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陈伶冷声开口。 空亡没有回应陈伶，他只是指尖一抬，力神道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将陈伶的身形死死禁锢在原地，像是有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的躯体从地面缓慢拎起…… 嘎达——嘎达……！ 陈伶没有反抗，任凭自己的骨骼与血肉在空亡的力量下扭曲变形，也没有一丝神情变化。 “作为感谢，我会善待你的灵魂。”空亡平静说道。 “呵呵，不需要。”陈伶冷笑，“你最好能把我挫骨扬灰，否则，但凡让我有一丝生还的可能，我都会从地狱里爬出来杀你。” “就凭你？” 空亡话音落下，便一指点向陈伶眉心。 在鬼道神通的作用下，一抹猩红在陈伶的眉心晕开，苍白的锁链洞穿虚无进入陈伶的身体，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紧接着，那锁链传来某种回应，空亡面无表情的将指尖用力一拽，一道几乎透明的灵魂被强行拽出！ 陈伶的心跳骤然停滞！ “……嗯？”空亡看到自己拽出来的虚弱到极点的灵魂，微微一愣。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裁判们眼眸顿时红了，他们亲眼看到“王铉”被拘魂，原本心中的恐惧被愤怒攻占大半，狠狠的一咬牙！ “妈的！救兵也没有！跑又跑不出去！跟他拼了！！” “上！！！” 几位裁判的气息轰然爆发，一窝蜂的往前冲了上去，但还是有几位裁判心生惧意，不敢上前，趁着众人混战之际，拔腿便往远处狂奔！ 与空亡厮杀的这几位裁判中，还有两位六阶，他们面对空亡就从容了许多，一边警惕着随时可能发动的鬼道神通，一边用领域配合其他五阶与其周旋，一时间打的地动山摇，方圆数里内的所有建筑都被夷为平地！ 轰轰轰——！！ 接连的轰鸣伴随着火光，将整片天穹都化作炼狱。 在废墟的大地之上，陈伶的身体就这么笔挺的躺在原地，眼眸瞪大，心脏停止，像是死了一般。 “小心！！他又要震魂了！”一位裁判看到空亡抬手准备捏诀，当即大喊。 众裁判心头一颤，立刻转头向远处跑去，试图避开那震荡魂魄的一击……但刚跑出几步，想象中的震荡却并未出现，空亡鬼魅般的身影反倒是直接挪移到了他们的背后，巅峰的力量汇聚到掌间，将毫无防备的一位裁判拍成血雾！ 众人亲眼目睹又一人的魂魄被抽出，眼眸中满是错愕！ “他使诈？！！” 空亡就像是洞悉了他们心底的畏惧，只利用一个假动作，便将密集的围攻撕开缺口，轻而易举的击杀一人！ 就当众人还沉浸在震惊情绪中时，空亡又双唇轻启，再度炸雷般吐出一个字： “【震】！！” 没有捏诀，没有任何准备动作。 仅是一个字，便将周围愣神的众人灵魂震的短暂离开身体，所有的动作都僵硬无比，反应能力也被降到最低！ 魂魄大军中，某道魂魄微微一亮，书神道的力量降临空亡身后，他便好似踏风般瞬间来到一位六阶裁判面前，抬手一道墨水挥出！ 墨水好似软剑，劈开了那裁判的头颅，猩红鲜血瞬间溅洒大地！ 一秒之后，其余众人的灵魂重新回归身体。 “该死！！他的技能究竟是怎么回事？！！”另一位六阶裁判看到这一幕，一根根青筋在脖颈上暴起，愤怒低吼。 直到现在，留下的裁判们已经彻底溃不成军，所有人都被空亡诡异的手段吓到，要么在原地根本不敢上前，要么则是掉头选择加入逃跑大军的行列！ 空亡对那些逃走的五阶裁判，并不感兴趣，那双阴阳眼瞳锁定了唯一一位留下的六阶裁判，一股杀意锁定对方！ 那裁判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天灵盖，短暂的纠结之后，还是暗骂一声，掉头就往远处飞驰！！ 空亡平静的看着这一幕，随意一脚踏出，身形紧随其后！ …… 环境逐渐回归死寂。 混乱厮杀的战场向远处转移，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只剩下一具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陈伶的眼皮突然微弱的跳动了一下…… 血液重新开始供给陈伶的身躯，他逐渐恢复活力，随着眼皮的一阵轻颤，陈伶缓缓睁开眼眸…… “复活了？”陈伶猛的从地上坐起！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突然一愣…… 断裂的手臂没有复原，观众期待值也依旧保持在70%……他就像是没死过一样。 陈伶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确认自己的魂魄还在，也确认了一下【嘲】也没有被惊动的迹象，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茫然。 “……没死？” “不应该啊……我的魂还在，【嘲】也在，那他刚才拘走的……是什么？？” 第825章 再见放心哥 几分钟后。 空亡将手掌从裁判的心脏缓缓拔出，猩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在地…… 他无视了那位裁判愤怒而惊骇的目光，指尖一抬，锁链便将这位六阶的魂魄拽了出来。 在如今的魂魄叠加下，空亡的实力已经抵达六阶，再加上鬼道神通变化莫测，单对单的情况下六阶裁判已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经历了一番厮杀，但最终还是杀死了对方，而且连续拘走两位六阶的魂魄之后，空亡的魂魄大军再度充实，之前的消耗也被全部补足。 “现在，所有具备威胁的存在，都基本处理掉了。” 空亡踏过裁判的尸体，目光凝视着这座被笼罩在幽冥之下的城区，一挥手，那些被他拘走的魂魄便无声飘浮在身旁。 这些灵魂，本身并不具备阶位或者精神力，只保留了灵魂的强度。其中有两位生前是六阶的，最为凝实，生前是五阶的其次，然后就是四阶与三阶…… 但在这些灵魂之中，还有一个灵魂，格格不入。 “那个戏神道的灵魂，怎么回事？”空亡看着那透明到几乎消失的灵魂，眉头逐渐皱紧，“竟然虚弱到这个地步……甚至比不上普通人，神道都无法感应。” 在众多灵魂的环绕下，那虚弱灵魂显得尤为弱小，仿佛风一吹就要溃散，彻底消失。 空亡沉默许久，还是喃喃道： “这个时代，戏神道确实少见……保留下来，对之后的计划也有益处。” 空亡有了决断之后，便抬手调动鬼神道，其中一位六阶裁判的灵魂肉眼可见的淡化虚弱，而一股灵魂力量透过锁链，源源不断的钻入那虚弱灵魂之中！ 这还不够，空亡目光一扫，另外两个与拂地重叠的力神道灵魂，也开始主动向虚弱灵魂输送养料，在三方的供养之下，原本脆弱不堪的灵魂，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修复壮大！ 虚无缥缈的身体，越发清晰，陈伶的面孔也逐渐呈现在空亡的面前…… 不过与陈伶不一样的是，眼前的“陈伶灵魂”，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袄，而且在锁骨的位置，还有一个神秘的鬼脸纹路。 随着这个灵魂的充实，鬼脸纹路也越发栩栩如生，一缕气息延伸到虚无中，不知通往何处。 “嗯？”空亡察觉到异常，抬头看向这灵魂的上空， “他分明是个戏神道……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巫神道？？” 空亡匪夷所思，他身为亡灵世界的看守者，世间之“阴”的化身，跨越千年时光，也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 犹豫片刻后，空亡还是暂停用其他人的灵魂，供养这个神秘灵魂。 但不知是不是空亡的错觉，当他停止之后，竟然好像还有一股吞噬的力量从那灰袄灵魂上散发，似乎要通过锁链，反过来主动吸取其他灵魂反哺自身……但随着那灰袄灵魂的睫毛轻轻一颤，那吸取之力便收敛消失。 那吸力只出现了一瞬，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空亡皱眉打量着这个闭目的灵魂，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特殊…… 但还未等他仔细研究这个灵魂，远处便有一缕气息，遥遥锁定了他的身形！ “【弥留之国】的拥有者么……” 空亡转头看向气息传来的方向，冷哼一声后，暂时将这些灵魂都收起，打算这次事件结束之后，再仔细研究。 他身形一晃，便向旧区的最中央飞去！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那些呆滞混沌的灵魂之中，有一道披着灰袄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将眼帘抬起…… 一双神秘的紫色眼瞳，暴露在空气之中！ …… “这是……” 一股灼热感从锁骨传来，陈伶低头望去，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是他？？ 他的魂被拘走了？！ 陈伶差点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个三区陈伶的魂魄……只不过在帮助自己夺回剧院之后，那魂魄就已经陷入重伤状态，已经消失很久。 空亡的锁链，没有绑走自己，也没有绑走【嘲】，而是意外的绑走了最虚弱的三区陈伶……怪不得刚才自己没死成！ 陈伶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糟了，得赶紧把他救回来！”陈伶喃喃自语。 先不说三区陈伶，陈宴，与他的复杂关系……三区陈伶，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若是没有对方倾力相助，自己多半已经沦为观众。 而且三区陈伶的巫神道，可是连接着忌灾体内的“神祭之地”，谁也不知道空亡将其魂魄拘走后，会发生什么。 陈伶脚踏【云步】，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 轰——！！ 随着一柄血剑贯穿楼房，坚硬的石板轰然爆开，钉着一具残缺身躯坠落大地！ 这柄血剑，已经洞穿了那人的胸膛，心脏撕裂之下，早已没了气息……他空洞的眼眸还残余着原本的惊骇，呆呆的直视前方。 翻滚的尘埃之中，一个穿着黑衣狼尾的身影，正平静走出。 他抬手一招，那柄鲜血长剑便飞回手中，与此同时，他的气息再度飙升，古老的杀意向周围疯狂扩散！ 五倍增幅！ 在【无间炼狱】下，简长生已经连杀五人，逐渐找到了最开始的感觉，澎湃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涌动，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特权】，默默的将其攥紧。 这次……一定可以！ 就在简长生继续寻找下一个猎杀目标之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带着密密麻麻的魂魄大军，从远处的空中急速飘过。 “嗯？”简长生锐利的目光向那里看去。 在五倍增福下，简长生不论是感知力还是洞察力，都有恐怖的提升，一眼便看清了空亡的模样，再加上他周围的魂魄大军，大概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简长生并不打算节外生枝，正当他准备挪开目光之际，一个被锁链捆绑的，穿着灰袄的魂魄，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哐当—— 简长生手中的血色长剑掉落在地。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一副见鬼的表情，足足愣了数秒后，才回过神来！ “不是……哥们儿？？！！！” “放心哥！！！！” “啊？？？” 第826章 小简的纠结 “你真要去找那个鬼神道啊？你就不怕你的魂被拘走吗？” “放心，虽然没被拘过……但我的魂，他应该拘不走。” 拘不走个屁啊？！！ 简长生看着消失在天边的灰袄“陈伶”，觉得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放心哥不愧是放心哥，走之前一副“他敢拘我必死无疑”的气势，结果一转眼，就被人牵着鼻子溜大街了……关键是那空亡还像是没事人一样，看起来没怎么受伤。 “活该！！”简长生一边低头捡剑，一边小声嘀咕， “自己非要去找死，现在玩砸了吧……想不到你红心6，也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一天，哼。” 简长生语气中充满了对陈伶的不屑，但神情却看不出一丝喜悦，而是时不时下意识的看向刚才空亡离去的方向，又迫使自己挪回目光。 黑衣修罗手握染血长剑，独自站在长街，陷入沉默。 他像是在挣扎，像是在纠结，那只握剑的手掌逐渐攥紧，与此同时，一抹璀璨的光华从他的另一个掌间散发。 简长生低头望去，只见【特权】已经被激活，处于随时可以动用的状态。 与此同时， 漆黑的夜空之下，六道星光宛若神柱般从天而降，分别散落在旧区的六个地点，其中还有一道星光距离简长生极近，就在他隔壁的街道之上…… 在这个距离下，简长生甚至能看清随着星光神柱降临的，那张伫立在废墟之上的王座！ 那是一张有五六米高的黑色王座，像是从古老的神话中复刻而出的宏伟存在，高耸的椅背象征着权力与力量，星光宛若神辉般在其周围环绕，冥冥中，仿佛有某种气运悬于空中，对人类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争夺即将结束，通天星位，已然降临！ “通天星位出现了！！” “好近！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 “马上估计要有更多人被吸引过来！快动手！！” “……” 通天星位的出现，让原本沉寂在旧区各个角落的参与者，同时兴奋起来，开始疯狂的往就近的通天星位冲去，而简长生如今所在的这个通天星位，正是旧区中心，周围潜藏的参与者数量也是最多。 一道接着一道的身影，从简长生的眼前飞过，飞蛾扑火般冲向那张通天星位，一场混战已然开启！ 虽然刚才空亡的声音，让不少参与者都心生疑虑，但毕竟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空亡是谁，而且一大部分都像简长生一样，觉得这是他们夺得通天星位，逆天改命的最佳时机！ 不是所有人都见过空亡，但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从天而降的王座！ 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未来； 简长生眼瞳倒映着那通往天际，瑰丽神秘的通天星位，心中满是向往…… “什么破红心6……我才不会去管你。”简长生喃喃自语，“早就说了，我巴不得你死掉……拘魂又怎样？谁让你非要逞这个能……” “逆天改命就在眼前，我干嘛去招惹那个什么鬼神道……我就是见死不救了，我就是抛弃你了，怎样？” “我也没有义务救你吧？！” 简长生的声音越说越坚定，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说完后深吸一口气，便准备直接将手中的【特权】捏碎…… 但他看到那微光流转的宝珠，刚提起的气，还是一滞。 他脑海中不自觉的涌现出，陈伶将这东西随手抛给他的模样，以及那一句萦绕在他耳边的话语： “祝你成功。” 简长生默默的攥紧剑柄。 【特权】的光芒接连闪烁，最终阶段开启后，十五分钟内必须主动选择第七张星位的降临地点，并将其捏碎，否则第七个星位依旧会随机降临……留给简长生的时间不多了。 “艹！！” 简长生怒骂一声，将【特权】紧紧攥在掌心，然后提着剑，直接向最近的那张通天星位冲去！ …… 苍白的锁链宛若蛛网，在夜空之下无声摇晃，数十位浑浑噩噩的魂魄好似浮动云层，在一座钟楼顶端附近缓缓停下。 空亡眼帘低垂，仿佛没有重量般飘到钟楼之间。 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正盘膝坐在钟楼上，看到那缓步走来的鬼魅身影，眼眸微微眯起： “驭鬼索魂……果然是鬼神道，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到传闻中的存在。” “你就是这个时代的医神道魁首？”空亡平静注视着那人，似乎有些失望，“神道魁首，居然还未晋升半神，跟千年之前的那几位差太远了……果然是没落的时代。” 韩先生微微一怔，有些诧异的反问： “千年前的医神道魁首，是怎样的？” “古老时期，医神道昌盛至极，每一个时代的医神道魁首，都是半神……其中有几位，甚至能孤身进入亡灵世界抢人，与天命争斗，让残魂还阳，死而复生。” 空亡提到那几人，虽然神情有些不悦，但眼中却偶尔能捕捉到一丝敬佩。 韩先生听到这，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可惜自大灾变以来……不，自大灾变之前两百年算起，医神道就从未出过半神。” “所以说，你们这是没落的时代。”空亡冷哼一声。 “在下虽然不是半神，但杀你……似乎还绰绰有余。”韩先生话锋一转，八阶的气息便从体内散发，直接压倒了空亡如今的气息，一股飓风从后者身旁呼啸拂过！ 韩先生收起了刚才平和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与杀意！ “无论你来自哪个时代，无论是你哪条失落神道……想在这里兴风作浪，算是选错地方了。” 空亡面对韩先生的威压，浑然不惧，那双低垂的眼眸缓缓睁开，身后的众多魂魄身上的锁链都在飓风中碰撞，哐当作响。 “你当然可以杀我。”空亡淡淡道， “【弥留之国】，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医神道领域，据我所知，它虽然拥有‘群体不死’的特性，但不具备任何杀伤力……而且一经开启，就无法移动。” - 第827章 谈判 “你想杀我，除非先将这座领域收起，可一旦你这么做了，现在死在这座领域中的参与者，就会彻底死亡，无法复活。 现在这座领域里的，都是这个时代的年轻天骄，他们一死，对如今的人类而言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你们将没有任何未来可言…… 你会这么做吗？” 空亡到底是千年前的人物，对医神道可谓是了如指掌，一语便道破了韩先生现在的困境，后者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无极界域之变，已经让人类高层战力损失惨重，这场【通天星位】的争夺，本就是五大界域对下一代的豪赌……如果这些人都死在这里，那他们将同时失去现在与未来。 “你究竟想做什么？”韩先生沉声开口。 “我知道就算被困在这里，你们也依然有和外界联系的手段。”空亡平静开口，“通知五大界域的代表……我要在这里，和他们谈判。” “谈判？？” 韩先生一怔，“你费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跟他们谈判？” “对。” “时隔千年，你是第一个从鬼道古藏中走出的人，也是世间之‘阴’的化身……以你的身份，只要按流程上报，并不是没有直接与五大界域代表面谈的可能……何必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韩先生匪夷所思，“你究竟要跟他们谈什么？？” “这你不用管。”空亡看了眼头顶漆黑的夜空， “我给他们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要他们抵达【渡厄】外围，否则，我就杀光这里所有人。” 韩先生眉头紧锁，他看了眼那覆盖在旧区上空的大碗，略作思索之后，便还是应了下来。 “……好，我答应你。” 随后，韩先生便动用对讲机，将空亡的原话传了出去。 空亡缓步走到钟楼边缘，低垂的眼帘俯瞰着这座黑夜中的城区，以及远处那六道耸立的星光神柱，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天枢界域。 十字路口，指示灯上的数字无声闪烁，黑桃9双手插兜的站在路边，一辆列车从前方的铁轨上呼啸而过。 黑桃9低头看了眼腕表，若有所思。 “【通天星位】的争夺，应该差不多快结束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对于自己没能混进这场争夺，黑桃9也是有些遗憾的，虽然他对通天星位没兴趣，但他有预感，在那些家伙的介入下，这场争夺应该会变得相当有趣。 随着指示灯颜色跳转，黑桃9便顺着人群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往身后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身影呼啸着从通天塔掠出，呼啸往某个方向冲去。 这浩大的一幕不仅吸引了黑桃9，也让天枢界域居民惊讶无比，他们纷纷指着那些呼啸而过的流光，开始疑惑的交谈起来。 黑桃9的眼眸微微眯起。 不对劲， 要知道，天枢界域制度森严，就算是神道拥有者，一般也不能随意如此张扬的飞行……更何况从气息上来看，刚才那几个人实力极强，再结合今天正好是界域会谈的日子，他们的身份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居然打断了界域会谈……”黑桃9喃喃自语，他看向旧区的方向， “那些家伙，该不会又搞出什么大事了吧？” 犹豫片刻后，黑桃9还是一咬牙，转身也往旧区的方向赶去！ …… 五道流光以惊人的速度，划过天枢界域上空，最终在旧区的边缘停下，五道身影从中勾勒而出。 他们五人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后面的随行人员都被甩在身后，到现在也走了半程。 好在此时已经有不少原本来救援的通天塔成员，被【渡厄】抵挡在旧区之外，看到这五人赶来，立刻迎了上去。 “塔主！”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五人中，天枢界域的代表，也就是通天塔这一任塔主沉声开口，“那些参与者没事吧？” 事关人类下一代的幼苗，五位界域代表都极为重视，收到消息之后，便立刻往这里赶来。 “韩先生的【弥留之国】还在维持，里面暂时不会有大问题。”一位通天塔成员开口。 “那个鬼神道搞什么？要见我们就直说，非要躲躲藏藏的。”南海界域的代表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悦。 “不过这碗，确实神秘。”悬玉界域代表若有所思，“有鬼神道的气息，应该是道基秘宝……想用蛮力打破，恐怕不容易。” 一位通天塔成员见此，压低声音开口： “塔主，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那个鬼神道究竟想做什么……要不要提前激活天枢君留下的‘星群’，做个准备？” 塔主注视着那覆盖旧区的黑碗，沉默片刻后，还是点点头： “嗯，去吧。” “是！” 一位通天塔成员迅速离开。 “‘星群’是什么？”南海界域代表疑惑问道。 “天枢君陷入沉眠之前，曾将一部分自我意识寄托于星辰，悬在天枢界域上空。”塔主抬手指了指上方，“若是遇到一些意外情况，可以将其激活，降下天枢君神威……也是我们天枢界域的底蕴之一。” “原来如此……不过那只是一个鬼神道，并非灭世入侵，这阵仗会不会大了些？” “我们五大界域的年轻天骄，都在这黑碗之下，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容有失……万一真走到那一步，消耗一次‘星群’也是值得的。” 就在众人说话之际，一个戴着锁链的魂魄，从黑碗之下无声飘出。 那并非是空亡本人，只是一位参与者魂魄，但随着它身上的锁链散发出神秘微光，它像是成为了某种媒介，神情举止与空亡十分相似，尤其是眼睛，竟然也化作阴阳双瞳！ 五位界域代表见此，不再彼此交谈，而是同时将气息锁定了那缕魂魄。 “你就是‘空亡’？”塔主沉声开口， “你要见我们，现在我们来了……可以放过那些无辜的孩子了？” “要是完成了我的要求，我自然会放他们离开。”空亡的声音从魂魄体内飘出，像是没有丝毫感情的机器。 “你搞出这么大动静，究竟想干什么？” 空亡的阴阳双瞳缓缓扫过五人，停顿许久之后，缓缓吐出四个字： “……处死九君。” 第828章 大灾将至 处死九君？ 所有人看向空亡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尤其是五大界域的代表，表情精彩无比！ 要知道，九君可是九大界域存在的根基，处死了九君，就意味着九大界域将全部覆灭，一切都将被灰界彻底吞噬。 给你们提个要求，你们自己把自己灭族吧…… 空亡的要求，简直荒谬到可笑。 “如果你想开玩笑的话，我可以让我上学的小儿子过来，陪你开一整天……他很喜欢玩笑。”南海界域代表呵呵一笑。 但随即，他的表情便冷了下来，“但是我们，不是跑来跟你开玩笑的。” “这不是玩笑。”空亡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知道你们几大界域中，还藏着半神，就算没有九君为你们提供界域支撑，你们的半神也能暂时支撑起领域，让少量的人类在庇护下生活，并不会走到彻底灭亡的地步…… 但如果你们没有在两年内，处死所有九君，人类必将灭亡。” 这一刻，所有界域代表的脸色都变了。 或许是因为空亡一语道破了几大界域中有半神存在，或许是因为空亡所说的“人类灭亡论”，又或者是他真的打算让几大界域处死九君的态度……总之这一刻，几位代表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怪不得空亡非要以这些参与者作为人质，逼他们来与自己谈判。若是他上门跟五大界域代表交谈，开口就是“我要你们处死九君”，恐怕下一刻就被拿下了，根本不会有平等对话的机会。 “人类灭亡，与处死九君有什么关系？你在胡说什么？”悬玉界域代表皱眉开口。 “鬼神道出世，必将伴随大灾……这句话并非是乱说的。”空亡淡淡道，“但并非是我的出现，会引发人间大灾，而是只有人间将有大灾，鬼门才会开启……我站在这里，就是大灾将至的证明。” “大灾？哪里来的大灾？？” “莫非是无极界域……” 几位界域代表对视一眼，陷入沉思。 “不对，就算无极界域确实危险，但最多也就是处死无极君……跟其他几位九君，有什么关系？”塔主沉声开口。 “一个无极君，可不会让鬼门开启，他还算不上‘灾’……我指的，是比九君更源头的东西。”空亡摇头。 “更源头？” “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空亡抬起手，指了指天空，“它，快要回来了。” 几位界域代表一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赤星？！” 塔主喃喃自语。 身为这一代通天塔的塔主，他坚信着天枢君曾经的预言，赤星必然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重新降临地球，而计算它的轨迹正是天枢界域的任务……当空亡指向天空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所谓的“大灾”是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守护好九君不是吗？”塔主沉声道， “三百年前的大灾变前期，人类没有九君，遭受了重创……这个时代，我们虽然科技不如大灾变前，但我们有九君与半神坐镇，他们是我们对抗赤星的依仗！” “你觉得，赤星为什么会回来？”空亡轻飘飘的开口。 塔主思索片刻，“这一点，我们暂不清楚，计算它的轨迹，就是我们天枢界域的目的……” “因为它的一部分，被留在地球了。它回来，是为了找回自己所遗失的那部分。”空亡继续开口，“而九君，便是那一部分的载体……换句话说，是九君，引来了它。” 空亡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它的碎片，成就了九君，而九君庇护了你们……但现在，他们将成为引发第二场灾难的源头。 当它第二次降临，没有人能活下来，你们，九君，又或者是亡灵世界，都将毁于一旦。 所以，阻止这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处死九君。” 空亡的这番话，宛若一枚重磅炸弹，在所有人耳边炸响……就算是旧区内拿着对讲机，一边监听对话一边奔跑的陈伶，都缓缓停下身来，脸上难掩的震惊。 这些话中蕴含的信息量太大，让五位界域代表一时间都愣在原地，他们的大脑飞速运转。 很快，天枢界域代表，通天塔塔主，便皱眉开口： “有几个问题： 第一，你所谓的‘赤星是为九君而来’，是否有证据能表明？ 第二，假设你说的是对的，赤星确实是为九君而来，那你凭什么肯定，处死九君之后赤星就会避开地球？九君的死亡，并不一定代表地球上赤星力量的消散吧？如果它们换一种方式存在呢？ 第三，假设以上一切都成立，那是否代表，赤星其实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如果是这样，那它是否会因为自己残余力量的消失而感到愤怒，反而更加坚定了毁灭地球的决心？ 第四，你所说的一切，是代表你的个人观点，还是鬼道古藏或者亡灵世界的结论？” 通天塔塔主到底是掌管着天枢界域的领袖，又是巧神道，逻辑思维能力远超常人，仅凭空亡的三言两语，是不可能左右他的思想的，很快便提出反驳。 空亡皱眉凝视着塔主，沉默许久后，才回答： “一切，来源于我们鬼藏六道，在亡灵世界中的预言与推衍……我们给不了你任何证据，也没有办法肯定一切都是绝对正确…… 但处死九君，对人类而言，绝对是最有希望，且能最快做到的方法。” “也就是说，可行性未知。”塔主微微点头，“很抱歉，我们不会处死九君……至少在我们搜集到确切证据之前，不会这么做。我们不会因你的一家之言，就放弃上千万人的生存环境，处死九君。” 其余四位界域代表，也是同样的想法，比起尚未可知是否降临的赤星，还是处死九君后引起的连锁反应，更加令他们难以接受。 空亡对他们的决定，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第829章 破裂 “鬼道古藏，并不在乎你们的死活……就算你们全部灭亡，跟我们也关系不大。”空亡淡淡开口，“但是，它的再次降临会导致鬼道古藏乃至整个亡灵世界的崩溃……所以，九君必须要死。” 人类界域不愿处死九君，是因为九君庇护了太多人，九君一死，人类将真正濒临灭绝，所以他们不敢赌； 但鬼道古藏不一样，人类的存亡与它无关，哪怕他们知道九君之死也未必会改变赤星的轨道，他们也愿意试一试； 从一开始，双方的立场就并不相同。 “是吗？”悬玉界域代表淡淡开口，“就凭你，一个跟我们见面都只敢用替身的缩头乌龟，拿什么来处死九君？” “我走出鬼门，是为谈判而来，既然谈判破裂，后续的事情……就不用我操心了。” 空亡指了指黑碗之下的旧区，“但就算我无法逃脱，我也会杀死所有人质，就当是代表鬼道古藏，给你们一个小小的警告。” 话音落下，作为替身的那灵魂便被锁链牵引，瞬间被拉回黑碗之下，消失无踪！ 看到这一幕，五位界域代表的脸色难看无比。 “‘星群’准备的怎么样了？”塔主转头问道。 “就快激活完成了……还需要最后一点点时间！还好我们在碗内预设了七道通天星位，可以作为‘星群’发动的载体，能够跨过这个碗的阻挡，直接袭击空亡本体！” “通知韩先生，让他不要解除【弥留之国】，同时尽可能的拖延一下时间……这个空亡我们得抓，里面的年轻人，我们也要保住！” “是！” …… “糟了……” 陈伶听到对讲机另一边谈判的所有内容，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不怕空亡血洗旧区，反正他有期待值，根本死不了……他就怕五大界域手段太强，把空亡直接拿下。 这么一来，要么空亡宁死不屈，带着拘走的所有魂魄同归于尽；要么空亡被制服或者杀死，那些拘走的魂魄也将再无释放之日……三区陈伶还在那里，陈伶绝对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该死，还得更快一点！” 陈伶催动【云步】，径直往某个方向冲去！ …… 无人的楼房顶端。 孙不眠坐在围栏边缘，一只手撑着头，看着远处六座耸立在旧区各个方位的通天星位，有些心不在焉。 那双嵌套着圆环的神秘瞳孔，像是察觉到什么，看向一旁的天空，只见众多锁链缠绕着魂魄升上云霄，像是一片虚无的云彩。 在那魂云之中，空亡的身形宛若君王降世，漠然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他究竟想干嘛？”孙不眠眉头皱起，像是有些厌恶周围奔涌的寒意，浑身的汗毛都不自觉的立起。 只见空亡双手轻抬，身后宛若蛛网般繁复错杂的锁链，泛起淡淡的微光，开始吸取众多灵魂的力量，源源不断的灌入自己的指尖…… 然后，在身前捏出一道神秘的印诀。 “五分钟，屠尽此地。” 空亡淡淡开口。 下一刻，一道来自灵魂深处的尖锐爆鸣，突然从他身后所有魂魄体内响起，凄厉而疯狂的嚎叫仿佛能直击人的灵魂，无视空间往周围瞬息扩散！ 旧区内所有还在争夺通天星位的参与者，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五官都扭曲起来，难受的捂住双耳，然后同时看向空亡所在的方位。 这种直击灵魂深处的尖鸣，对众人而言无疑是一种酷刑，四阶以下的更是直接当场昏迷，七窍流血……而灵魂足够强大能够勉强抵御这声音的，也十分痛苦，开始有人源源不断的往空亡这里冲来，本能的想要从源头阻止这声音的响起。 孙不眠坐在楼边，听到这声音后眉头紧紧皱起，但除此之外，却并没有更大的反应。 “想要引他们飞蛾扑火，然后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么……我，也在你的算计之中？” 孙不眠似乎十分了解空亡，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 这熟悉的灵魂噪声与记忆中重叠，宛若梦境般的，数千年前的回忆，宛若电影般在孙不眠的眼前闪过，让他的血压不断升高…… 他回想到刚才空亡经过他身边时，说出的那句话，捏着串珠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年。经过那么多次的轮回，你身上的祥瑞早已衰弱落败……这一次，你阻止不了我。” 那略显滑稽的小圆墨镜之后，一缕淡淡杀意从孙不眠的眼瞳中散出，像是一只温顺的雄狮被逐渐激怒，缓缓睁开属于猎杀者的眼瞳！ 他缓缓从楼顶上站起，黑红色的唐装衣角，在寒风中纷飞作响。 “和当年一样，还是那么看不起我……”孙不眠声音冷若寒霜，“我不招灾，你偏要来招我……既然如此，便顺了你的意吧。” 孙不眠一步踏出，竟然凌空站在楼顶的虚无之上，像是攀登着看不见的台阶，一步步往空亡的方向走去。 …… “这人谁啊？！！他疯了吗？” “一个人单挑我们这么多人，竟然还没死……为了一个通天星位，至于杀到这个地步吗？他不会痛吗？” “他简直就是个怪物！！” “他杀过来了！！” 一片鲜血溅洒长空，古老的杀气伴随着一道黑衣染血的身影，凌空出现在一位参与者头顶！ 随着他五指扣紧，五道轰鸣雷声从云层下炸开，鲜血长剑呼啸被甩出，接连贯穿了两人的头颅！ 古老的杀气汇聚到黑衣之上，将那具支离破碎的身躯缓慢修复，一轮黑色杀气神环在他身后无声旋转…… 那宛若浴血修罗般的身影缓缓抬起头，一双凌厉眼瞳中爆发出更加凶悍的光芒！ 十一倍增幅！！ 扑通——！ 仅剩的一位参与者，似乎已经被他身上的杀气吓到，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几分钟前，这里还是争夺通天星位的混战之地，大概有八九个参与者都在疯狂厮杀……就在这时，这个恶魔般的男人出现了。 他以一己之力，杀穿了所有人，而且越战越猛，到后面甚至一剑杀一人，宛若修罗魔头，势不可挡！ 第830章 我来讨回一个人的灵魂 简长生略微转头，看向周围最后一位还活着的参与者。 那参与者猛的打了个哆嗦，踉跄的向后退去……即便知道在这里死了也不会真死，但在简长生汹涌的杀气压迫下，他还是开始恐惧死亡。 他一步步往远离通天星位的方向踉跄退去，脸色苍白无比！ “兄弟，兄弟……我知道错了，这通天星位，我不跟你抢了还不行吗？” 简长生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人，手中的血色长剑发出一阵雷鸣，轰然飙射而出，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贯穿了他的胸膛！ 砰——！ 一团血雾在他身上爆开，在那双惊惧至极的目光下，一具失去生机的尸骸扑通坠倒在地。 简长生身上的杀气再度暴涨，黑色杀气神环在他身后流转，像是已经凝成实质！ 他闭上已经满是血丝的眼眸，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 十二倍增幅！ 通天星位的星辉无声流转，在那张王座周围，再也没有任何人存在，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尸体，与黏稠至极的血泊。 浑身浴血的简长生，单手持剑，缓步走到了那张耸立的王座之前。 这张通天星位的所有竞争者，全部被他杀死，只要他维持原样待在这里，等到最后一刻，就能坐在其上……看着这张能够逆天改命的座椅，简长生的眼眸浮现出一抹复杂。 他染血的指尖轻轻摩擦着座椅的扶手，像是在感受它的坚硬与温度，有些不舍，又有些羡慕…… 他手中的【特权】再度绽放光芒，像是倒计时般不断闪烁。 “时间差不多了。”简长生喃喃自语， “你不属于我……等待你的有缘人吧。” 话音落下，简长生持剑转身， 一滴鲜血从他身旁向远处急速破空而出，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 漆黑的夜空之下， 空亡双手捏诀，灵魂嗡鸣疯狂的向周围辐射，他低垂眼帘之下，一双眼瞳锁定了远处正在狼狈赶来的参与者们。 这些参与者，来自四面八方，除了极少数几个灵魂强大的之外，其他人几乎都受到了影响，也没什么人还能有余力去守通天星位……苟活下来的裁判也好，为数不多的参与者也好，所有人都在向空亡的位置汇集！ 不杀了空亡，所有人都会死！ 钟楼上的韩先生，一边维系着【弥留之国】，一边皱眉看着远处混战，心中长叹一口气。 他目光挪向远处那几座分散在旧区各处，直通云霄的星光神柱， “靠这些年轻人，想胜过空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也不知道通天塔那边需要多久……希望能赶得上吧。” 就在这时，韩先生才发现什么，有些疑惑的喃喃自语， “怎么还是六道通天星位……第七道星位，到现在都没被人激活吗？” 随着一声巨响响起，几位冲上云霄试图制止空亡的参与者，被碎裂天空的巨力隔空崩落，好似陨石般轰然砸入大地，连绵烟尘翻涌而起。 空亡操控者魂魄大军，漠然俯瞰着那些在灵魂尖啸下接连冲出的参与者，一双阴阳眼瞳闪过寒芒，双唇轻启…… “【震】！” 距离他最近的三位参与者魂魄瞬间离体，下一刻便被锋锐笔墨割开头颅，随着鲜血喷涌，三道灵魂被抽离身躯，成为空亡连绵不断的力量源泉之一！ 三道灵魂被锁链抽干，【拂地】的灵魂越发凝实，空亡一脚踏在虚空，极致的力神道便直接将空气轰的发出尖锐爆鸣，数位参与者被震的吐血倒飞！ 在如今的空亡面前，来自各个界域的神道年轻天骄，都像是纸糊的般脆弱，一时间竟然没人能接下他哪怕一招……这根本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咱是不是该出手了？”梅花7走到某位不起眼的参与者身边，沉声开口。 “不，不到最后时刻，绝对不能出手。”那人扫了眼四周，“别忘了，这里是天枢界域，而且现在外面就围着界域代表，以及通天塔的所有顶级战力，是真正的天罗地网…… 一旦我们暴露真实实力，身份多半也会暴露，就算杀了这个空亡，天枢界域的那些人也不可能放任黄昏社离开的。” “但是我们现在不出手，一会鬼神道杀光其他人，还是会杀到我们头上……总不能把咱们的灵魂交到鬼神道手里吧？” “再等等吧……我相信五大界域不会这么坐以待毙的，他们一定在采取措施，也许一切都还有转机。” “……妈的，早知道不来凑这个热闹了。”梅花7骂骂咧咧。 “对了，红心7呢？” “哦，他早死了，你没看到吗？那个鬼神道魂魄大军里最糗最破烂的就是他。” “嘶……” 在他们窃窃私语之际，空亡又顺势杀了两位参与者。 随着鲜血染红大地，参与者与之前逃跑的裁判们都在疯狂减员，粗略估计，现在整个旧区内还活着的，已经不超过十五人。 照这个速度，空亡五分钟屠尽旧区，或许并不是不可能。 新的灵魂从空亡身后飘起，他漂浮在半空中，像是一尊势不可挡的魔神，极致的力神道在他的掌间汇聚，与此同时，那些散落在战场各处的巨石都开始向半空汇聚，顷刻间勾勒出一只巨大的钉耙！ 空亡的余光瞥向一旁仅剩的梅花7等人…… 他随意的抬手一挥。 遮天蔽日的力神钉耙，呼啸着破开空气，仿佛要将整片街区都直接轰成碎片，正当它即将砸落之际，一道血影急速掠过天际！ 轰——！！ 伴随着天空中五道重叠的雷霆爆鸣，血色剑影直接将钉耙其在半空中凿穿，碎裂的巨石好似雨点般洒落大地，钉耙开始在空中解体！ 空亡眉头微皱，轻盈侧身，那柄凿开了巨石的长剑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半空，又撞碎了一栋大楼之后，半截没入大地废墟之中。 空亡的阴阳眼瞳略微眯起。 一道黑衣狼尾，身后背着杀气神环的身影凭空出现，他的手掌平静握着长剑剑柄上的血渍，那正是他瞬间换位而来的媒介…… 简长生缓缓将血色长剑从废墟中拔起，冷漠的目光抬头看向空中漂浮的空亡。 “这个杀气……有意思。”空亡打量着简长生，似乎从那缕杀气神环中感应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你是什么人？” “我叫简长生。” 简长生单手握剑，平静开口，“我来讨回一个人的灵魂。” 第831章 破解 “讨回灵魂？” 空亡想起来了，在暗宫的时候，这人就是跟陈伶一起行动的，他随意扫了眼魂魄大军中闭目宛若雕塑的灰袄身影，重新看向简长生， “看来，你是特地来救那个冒牌裁判的……” “不，我不是……我有别的重要的事情，讨他的灵魂，只是顺路。”简长生坚定摇头。 “重要的事情？” 空亡对简长生的话语感到不解，刚才他还说要讨灵魂，怎么突然就说是顺路了？就像是在刻意的否认什么一样…… 空亡不理解，索性就不去想，简长生的身上有他非常讨厌的人的气息，就跟那个祥瑞一样，他可不想一会杀了简长生之后，失手把那家伙的魂魄放出来。 “冒牌裁判的身上，似乎有些秘密……我不会把他给你。”空亡淡淡开口，“但看在你身上那位的份上，我今日可以不杀你……你走吧。” 简长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你不是有别的事吗？”空亡沉声道。 “我确实有别的事……” 简长生的左手抬起，用力捏碎了那颗流光闪烁的【特权】，随着一阵清脆爆鸣，绚烂的星光从他指尖溢散而出！ 下一刻，一道璀璨星光从天而降，像是夜空喷吐的深蓝龙息，疯狂倾泻到简长生的身后！ 简长生的黑色衣摆在涌动狂风中猎猎作响，片刻之后，一座耸立在通天星光中的王座，已然置身于他的身后…… 黑衣修罗单手持剑，在星光王座之前，缓缓开口： “我的通天星位已经降临，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我的‘擂台’……很不巧，你站在了我的‘擂台’上。” 空亡一怔，他发现自己没法理解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脑回路。 主动召唤通天星位，降落在自己面前，然后反手说自己站在了他的擂台上……要打就打，要抢人就抢人，怎么还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空亡不想跟简长生打，他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一阵爆响从前方响起！ 咚——！！ 只见简长生双脚重踏在地，恐怖的力量在地面激荡，身形瞬间好似黑色离弦之箭掠出，剑锋直指空亡面门！ “你非要找死，就别怪我了。”空亡见此，阴阳眼瞳中闪过一抹冷意，抬起五指便向简长生按去！ 力神道被催动到极致，身后的【拂地】魂魄也同样抬手做了个镇压的动作，简长生正上方一股巨力仿佛压碎虚空，直接将那飞掠的黑影拍入大地！ 轰——！！！ 经过大量魂魄供养的【拂地】，已经拥有了一巴掌拍死其他参与者的恐怖力量，在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杀伤方式面前，那些其他参与者的领域几乎没什么作用，直到现在都没人能抗下来……这正是空亡所需要的，杀人，只在覆手之间！ 但下一刻，一声轻咦从空亡体内响起。 只见那看不见的五指巨掌之下，一道黑衣身影，正在狼狈而艰难的站起…… 就像是一个负重数百斤的举重运动员，硬生生顶起了力神道的手掌，与此同时大量的蛛网在地面蔓延，两者角力的余波甚至将方圆数里内的楼房都震的轰然坍塌！ 潺潺鲜血从简长生的肌肤下渗出，他的骨骼都在这巨力下咔咔作响，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简长生还是扛住了，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他的体内涌出，在十二倍的增幅下，仿佛能肩扛天穹！ “力神道……也不过如此。”简长生抹去嘴角的鲜血，冷笑道。 看到这一幕，空亡的脸色微变。 不仅如此，周围还在围观的，仅剩的那几位参与者也震惊无比。 “这小子这么猛？是谁的部将？！” “在魂魄力量的灌输下，那力神道应该不仅复刻了生前的威能，而且还有所超越……这小子看起来不过是四阶，竟然硬生生扛住了？” “他刚才说他叫简长生？这名字……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 “……” 空亡看着硬扛力神道，持剑想向他走来的简长生，冷声开口： “不愧是那位选中的人，想靠单纯的力量杀你，确实是我欠考虑了……不过，你自身的阶位还差太远。” 空亡身上释放的灵魂尖啸已经消失，他双唇轻启，对着抗压走来的简长生，缓慢吐出一个字： “【震】！” 随着这个字眼的出现，简长生的灵魂被瞬间震出身体！ “糟了，这小子根本不知道鬼神道的手段，恐怕是要吃大亏。” “以他的阶位，能抗住力神道就已经很不错了……在那样的威压下，移动都困难，哪能这么轻易的避开震魂？” “能在鬼神道的手里接下一招，已经很不错了，可惜经验不足……” 众人无奈的声音从旁响起，简长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视野从后脑飘出，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空亡便反手收起了力神道的镇压，另一只手甩出刀锋般的笔墨，刺向简长生的咽喉！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上空响起。 “【定】！” 声音响起道瞬间，简长生被震飞的魂魄，就像是被某只无形大手拽住，闪电般塞回了自己的体内！ 电光石火之间，简长生反手一剑劈出，古老的杀气奔涌，直接将甩来的笔墨斩碎，然后一步踏出！ 他好似闪电划过大地，剑芒在空中划出优雅圆弧，与漂浮而来的空亡交错而过！ 沙沙—— 简长生的脚掌摩擦地面，身形缓慢停下， 他转头望去，只见空亡眉头紧锁的站在那，他苍白的脸颊之上，一抹细微的剑痕缓缓裂开……鲜血向下渗去。 空亡受伤了。 这是开战以来，空亡第一次在参与者手中受伤，而且若非他刚才闪避及时，这一剑恐怕会伤的很重…… 他根本没想到，简长生居然能在瞬间摆脱震魂状态，发起反击！ 他的震魂术，被一个同样的【定】字给破解了。 空亡脸色阴沉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红色唐装，手里抱着一颗硕大醒狮头颅的年轻人，正站在空中，低头俯瞰着他的身影…… 似乎是察觉到空亡的目光，孙不眠将鼻梁上的小圆墨镜拉下些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甚至伸手比了个耶。 “嘻嘻。” 第832章 【吉凶占】 看到那贱兮兮的笑容和装嫩的剪刀手，空亡的表情顿时有些难看。 “是你？！”空亡的声音宛若寒霜。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孙不眠悠悠开口，“别人或许不知道你底细，被你一招从头杀到尾……但你们鬼神道的那些所谓‘神通’，我早就摸透了。” 空亡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并没有试图反驳，他只是默默攥紧了手中的锁链，阴阳眼瞳中第一次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那又怎样？现在的你太弱了。”空亡冷声道，“无灾无难的人生你不走，非要主动来我这找死……今天我就让你魂飞魄散，彻底断了你的轮回路！” 空亡周身的锁链瞬间爆发出刺目光芒，漂浮空中的魂魄大军搅动起来，原本【拂地】魂魄都暗淡些许，周围几乎所有的灵魂力量都涌入了另一个魂魄中。 一道领域从空亡周围急速张开！ 霎时间，周围的一切都像是罩上了一层朦胧轻纱，色彩不断削弱，黑与白占据了绝大多数都空间……原本散落地上的石块，也在这轻纱中逐渐淡化消失，取而代之的只剩下一个个笔墨留下的工整字体： 【石头】。 简长生站在领域中，皱眉环顾四周。 除了石头之外，远处的高塔也被一座同等大小的【塔】字取代，还有【灯火】【服装】【齿轮】【钢铁碎片】【火焰】…… 这片领域内的所有物质，都被具象的文字所取代，这些文字就像是活着的一样，随着空亡的气息微微拂动，像是在呼吸。 “什么鬼东西？！”简长生皱眉开口。 “是那些魂魄生前的领域。”孙不眠淡定的解释，“鬼神道能够以消耗魂魄为代价，让被拘的魂魄段时间内重现生前的力量，但一次只能激活一个……比如，他现在开启了这个书神道的领域，就无法再动用力神道的力量。” 还未等简长生反应过来，空亡便抬手一指，所有的文字都像是收到某种指引，微微震颤起来，然后四面八方的向孙不眠掠去！ 【石头】，【刀锋】，【烈火】，【尸骸的头骨】，【简长生的剑】，【简长生的鞋子】，【简长生骂人喷出的唾沫】…… 这些文字交织在一起，大部分都保留了物质本身的特性，有的锋锐至极，有的炽热如火，汹涌杀机瞬间从各个方向锁定孙不眠，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死角。 孙不眠墨镜后的双眸，平静扫过四周，有些无奈的啧了一声…… “躲不过去了……算了，凑合着用吧。” 孙不眠深吸一口气，怀中抱着的醒狮头套被他向上一抛……逼真的醒狮毛发，在风中轻轻飞舞，下一刻，一股气息从孙不眠体内轰然爆发！ 孙不眠缓缓摊开双手，掌心向上，像是虚托着什么东西，身上的黑红唐装衣角翻飞！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丝毫嬉皮笑脸，取而代之的，是仿佛经历过无数岁月沉淀的平静与深沉……他淡淡开口： “【吉凶占】。” 无形领域随着他的气息席卷天空，那双嵌套着圆环的眼瞳中，世界仿佛都呈现出另一种模样…… 金色与黑色，像是雾气般充斥着天地的每一个角落，将一切划分开来……金黑二色，对应着孙不眠抬起的双手，左手的金色对应【吉】，右手的黑色则对应【凶】。 古往今来最虚无缥缈的吉凶福祸，以最直观的形式呈现在孙不眠眼前，任何的物体，生物，乃至虚无的区域，都有这些颜色都呈现，有的是金中带黑，有的是黑中带金……但也有极少数的存在，只缠绕着一种颜色。 比如，地面上散发着古老杀意的简长生。 简长生身上的黑气实在太过明显，让孙不眠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表情有些微妙…… 而此刻在笔墨领域的覆盖下，这片区域的“凶”要远大与“吉”，黑气翻涌几乎遮蔽天际，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孙不眠靠近！ 孙不眠心念一动，左右手的【吉】【凶】在身前缓缓捏出一个印诀。 “【吉凶占·分泾】。” 下一刻，领域内的【吉】【凶】都被彼此剥离，变成了泾渭分明的金黑二气，随着孙不眠抬手一指，所有代表【吉】的金色都涌入空中的醒狮头套，所有代表【凶】的黑色都涌入孙不眠的身体！ 空荡的醒狮头套，被吉祥所填满，手工绘出的狮瞳竟然拥有了灵性，它在空中摇身一晃，竟然生长出完整的躯体，火焰般的毛发迎风拂动！ 它脚踏祥云，呼啸间横扫天空，身上的烈焰翻卷，直接将所有向孙不眠飞来的笔墨燃烧成灰烬。 而与此同时，汇聚了周围所有【大凶】的孙不眠，气质与先前已然翻天覆地，原本的懒散与松弛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莫名胆寒的恐怖！ 他依旧穿着一身唐装，静静的站在那，天地在他的面前都黯然失色，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时间，都会下意识的想要远离…… 现在的他，是人间所有不祥与灾难的化身！ “这家伙……”看到这个状态下的孙不眠，就连十二倍增幅状态下的简长生，都本能的感受到忌惮。 充斥天空的笔墨，被吉祥醒狮燃烧撕碎，却并未消散，而是随着空亡心念一动，残余笔画在空中急速重组，勾勒出一个充斥天空的大字！ 【火】！！ 当这个字成型的瞬间，一道好似火龙吐息的巨柱从天而降，在极度凝结与压缩之下，这火焰甚至粘稠好似岩浆，顷刻间笼罩了一人一狮两道身形，甚至将下方的简长生也吞没其中！ 这火焰喷涌的速度实在太快，范围也极大，简长生几乎没机会闪避，只能凭借自身的身躯硬扛烈焰灼烧，甚至手上的血色长剑都开始融化…… 在高温之下，简长生所有伤疤都被烧结，没有鲜血能够动用【滴血陀】，火焰舔舐着他的躯体，开始逐渐碳化焦黑！ 第833章 你怎么来了 “呼……” 简长生的瞳孔中，世界仿佛都被火焰吞没，他感受着不断蚕食身躯的灼热，知道自己绝不能再束手待毙。 他猛的攥紧剑柄，身形极速往烈焰中央的空亡冲去！ 火焰已经铺满大地，炽热舔舐着他的身躯，他却像是丝毫察觉不到般，眼眸中仅剩下杀意翻腾！ 火焰之上的空亡瞥到杀来的简长生，冷哼一声，火海就像是有自我意识般，铺天盖地的从后方奔涌，化作一只大手，追赶着要攥住简长生的身形。 就在简长生即将被追上的刹那，一双手掌平静的拨开最中央的火柱，孙不眠一步踏出。 即便被空亡的火柱正面击中，他的身上也没有丝毫被烧焦的痕迹，就仿佛所有的火焰都刻意避开他了一样。 “火，是祥瑞；大火，是凶灾。”孙不眠淡淡开口，“在【大凶】面前用杀人烈火，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孙不眠脚踏虚无，瞬息便来到简长生身后，抬手对着追赶而来的烈焰用力一抓！ 巨大火焰手掌就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所扼住，在原地僵硬瞬间后崩碎，然后在孙不眠周身重组，像是讨好般环绕在他的双手之上。 孙不眠回头再度抬手，阻拦在简长生身前的火海，被瞬间崩开一条通往空亡的道路！ “去吧，我给你开路。”孙不眠道。 简长生单手持剑，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想到有一天会跟你联手……但别以为，我们的账就这么算了。” “……要不一会我直接让火烧死你算了。” “杀不了那家伙，我们都得死。” 简长生不再多言，持剑便好似黑色闪电冲入火海，剑锋先划破自己的肌肤，飞扬的血珠铺天盖地的甩向空亡上空！ 就当空亡抬手准备阻拦他之际，简长生的身形瞬间消失，换位到空亡正上方！ “【震】！” “【定】！” 空亡开口的瞬间，孙不眠也紧接着开口，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发出，简长生身形没有丝毫停滞，便一剑呼啸斩向空亡脖颈！ 还在动用书神道领域的空亡，无法再调动力神道，只能接连的向后闪避，指尖轻抬，那些笔墨便像是四面八方的机枪疯狂喷射，叮叮当当的被简长生的剑锋挡下，发出刺目火花。 简长生一路挥剑冲锋，加上宁愿以伤换伤，速度越来越快，竟然硬生生杀穿了大半个领域，抵达空亡面前！ 铛——！！ 简长生一剑斩出，与空亡抬手复刻而出的修长【剑】字碰撞在一起，两人身形一时僵持在地面…… 但空亡到底是技高一筹，源源不断的笔触从地底钻出，好似荆棘般瞬间将简长生洞穿，像是一根肉串上被扎了四五根铁签，强行禁锢在原地！ 简长生闷哼一声，鲜血好似瀑布般疯狂流淌在地。 “两个麻烦的家伙凑到一起……也只是略大的麻烦罢了。”空亡声音宛若来自幽冥，“就凭你们，也想杀我？” “哦？那要是再加一个呢？” 噗——！！ 空亡话音未落，一柄剔骨刀的刀锋，已经从他的肋骨之下刺出，猩红鲜血顺着肌肤缓缓流淌…… “藩王小丑何足论……” 随着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空亡愣在原地，他猛的回头望去，只见一张脸皮正无声飘散在空中。 一个手握剔骨刀的身影，正漠然注视着他，看到那人脸庞的瞬间，空亡的眼瞳微微收缩！ “——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极具穿透力的戏腔，从那身影的喉中迸发。 轰——！！！ 下一刻一道毁天灭地的波动直接贯穿数条街道，将路径上所有耸立的房屋都炸开一道巨大圆洞，这一击造成的破坏力丝毫不亚于刚才力神道的破碎虚空，滚滚尘埃飞扬而起！ “咳咳咳……不是，你们刚才看清了吗？” “没看清，但好像是不是又凭空冒出了一个人？他从哪冒出来的？” “刚才是不是有只鸟飞过来了？” “刚才那好像是戏腔，是戏神道？但戏神道什么时候能变鸟儿了？” “……”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飞扬的尘埃逐渐散去，一个单手握刀的身影平静站在原地，也是刚才贯穿所有街区的那一击的源头…… 他的身前是一滩鲜血，再远处，则是缺了半边身子的空亡。 刚才的那一刀，刺入了空亡的肋骨，随后毁天灭地的攻击更是差点直接将他泯灭，好在他即使用鬼道神通逃离……但即便如此，他左边的肋骨以下，已经被一个圆形的空洞所取代。 看到这一幕，陈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不愧是鬼神道，这都能躲过去。” 陈伶在刚刚孙不眠和简长生联手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赶到了，但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出手时机……直到空亡完全被两人的配合所吸引，花了些力气才控制住简长生，略微放下警惕之时，才雷霆出手。 而且为了一击必杀，他甚至直接动用了目前最强的底牌【袖手拨天】，但可惜，还是让空亡逃过一劫。 被笔墨荆棘钉在半空中的简长生，看到那熟悉的面孔，震惊的张大嘴巴，一副见鬼的表情！ “你……不是……你你你……” “你怎么来了？”陈伶狐疑打量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要专心抢通天星位吗？怎么跟空亡打的这么拼命？” 简长生一时间梗住了，“我……” 陈伶一刀挥出，替简长生斩断了那些笔墨荆棘，将他解救下来……后者看了看他，又看了眼空中漂浮的“陈伶”灵魂，最后忍不住给了陈伶一拳！ “？” “妈的，活的！”简长生骂骂咧咧，“那上面那个是什么？？？” 陈伶抬头看到魂魄大军中，闭目好似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灰袄陈伶，眼眸微微眯起，“他啊……说来话长。” “是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空亡也匪夷所思，“我分明拘走了你的魂魄！！” “所以说，你是个废物……给你机会都不中用。”陈伶冷漠的回头看向空亡，语气中有些遗憾，“要不，再拘一次？” “这一次，我保证你能中‘大奖’。” 第834章 别杀他们，杀我 空亡看着自己手里的“陈伶”，又看了眼面前活蹦乱跳的陈伶，即便是他这位镇守亡灵世界不知多少岁月的鬼神道，一时间也有些发懵。 空亡慢慢琢磨过来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估计是一体双魂，听闻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另类”，但人家的一体双魂都是一个少年脑子里住一个亦师亦友很厉害的老头子，或者住个遭遇仇家追杀无奈爆体而亡的超级大佬…… 一体双魂里的双魂都长的一个样，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莫非是双胞胎？ “居然重伤了鬼神道……这三个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猛啊。” “是啊，人类界域居然出了这种年轻妖孽，以后咱们任务估计会很难办……” “要不一会找机会，把他们仨做了？” “咱们一动用真实实力和阶位，百分百会暴露啊！就为了杀三个年轻天才不至于……再说，咱以前也不干这种缺德事啊！”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嘛……要不怎么显得我们是反派？” “……” “话说回来，刚才出现的那个穿唐装的年轻人，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不对啊！那不是方块6吗？！我当时在南海界域见过他一面！” “什么？他是自己人？？” “那他怎么突然跳出来帮那个冒黑气的兵神道小子？他俩好像认识啊。” “等等……我好像听说过，6字辈里的黑桃6就是兵神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最后冒出的那个能变鸟的戏神道，岂不是传说中的……” “什么？！都是自己人？！！！” “……” 一旁默默围观的“参与者”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下巴几乎同时震惊的掉在地上！ 【观众期待值+4】 【当前期待值：74%】 与此同时， 空亡低头看了眼自己差点被打穿的身体，眼眸中的愤怒与杀意无声闪烁！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现在他应该屠尽了整个旧区，但简长生，孙不眠，陈伶的接连出现，不仅硬生生纠缠了他几分钟，还偷袭他导致身体残缺，重伤流血。 空亡已经数百年不曾有过重伤的感受，三个讨厌的年轻人竟然将他逼到这个地步，让他无法接受。 “你们……找死！！” 空亡森然开口，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身后的灵魂锁链开始剧烈摇晃，咔咔作响！ 他眉心的猩红越发鲜艳，一股神秘气息从中流露而出，冥冥中仿佛洞穿了时空，一道虚幻的与那眉心猩红相似的裂缝，从他身后缓慢勾勒而出。 风云开始向着他身后汇聚，仿佛那裂缝是某种无法被填满的深渊，原本就冰寒刺骨的环境，越发阴森！ “糟了。”孙不眠见此，目光一凝，“他要开鬼门！” “什么是鬼门？”简长生问。 “就是通往亡灵世界的入口，真正的鬼门，世界上只有一个，就在已经遗落的鬼道古藏最深处……但鬼道古藏的六位使者，能以永久损耗阶位为代价，短暂的将其打开一角。” 孙不眠看着在空亡身后逐渐被撕开的细小裂缝，透过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鬼门缝隙，能隐约看到模糊的魂魄在其后涌动。 鬼门被开启的这一角，确实很小，甚至不足以让任何人或者魂魄穿过，但随着空亡手掌一甩，一道锁链从他手中飞射向裂缝！ 锁链拘住门后涌动的一群灵魂，源源不断的力量开始疯狂涌入空亡体内！ 空亡的手指在破碎胸前连续捏印，天地之间，阴阳二气都在急速往他指尖汇聚，毁灭性的气息在被连续压缩，甚至能看到空间都在他指尖坍塌！ “鬼道神通，【破妄指】。”孙不眠沉声道，“看来，他是想一口气将灵魂吞够，然后一指把我们全灭了……” “一指？有那么夸张？” “这可是能击穿天地的鬼道神通，破坏力强的可怕，只要被略微擦到，那就是神魂俱灭……但要发动，就需要海量的灵魂堆叠，所以他只能强行打开鬼门。看得出来，他不想再拖下去了。” “你没手段克制他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许愿机吗？”孙不眠不爽的瞥了他一眼，“震魂这种小神通，我倒是有手段能克制……人家这都开始玩命了，我拿什么挡？” “那怎么办？” “怎么办？躲啊！” 孙不眠没有丝毫犹豫，一步便踏上虚无，开始向远离飞驰；简长生愣了半晌，回头看了眼暴走状态的空亡，也往另一个方向游走，试图避开这一指的范围。 一旁的“参与者”们感受到这一指中蕴含的杀意，自然也不会留在原地，彼此对视一眼后，就极为默契的也开始与空亡周旋。 “这次，谁也逃不了。”空亡的身形向上空悬浮，他看到这一幕，弯曲的指尖直接对准脚下的旧区，来自鬼门之后的灵魂力量已然被压缩到极致！ 与此同时，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些被锁链拘住的魂魄大军中，一位穿着灰袄的身影微微将眼眸睁开一角…… 他似乎在犹豫，但看到那一晃而过的陈伶身形，他像是猜到了什么，还是默默的将眼睛重新闭起。 “来了！”几位“参与者”瞥到远处浓郁到极致的毁灭气息，心头一跳！ 空亡屈指弹出的瞬间，一道身影不退反进，竟然直接冲到了空亡的面前，徒手抓住那毁灭性的一指，强行将其抬起，对准了自己的身体。 空亡万万没想到，在所有人都在逃命之际，居然还有人不怕死的冲到自己面前，当他看清那人的面孔，瞳孔微微收缩…… 暴风涌动之下，陈伶淡定的一笑。 “别杀他们。”陈伶平静开口，“有本事……杀我。” 轰——！！！ 下一刻，一道足以击穿天地的黑色湍流，瞬息吞没了陈伶的身形，然后贯穿整个旧区，将沿途的所有建筑与街道全部化为乌有！ 令人毛骨悚然的湍流，就这么擦着众人的头顶飞过，他们几乎都看见了刚才陈伶“舍身救人”的一幕，一时间同时呆在原地。 第835章 天骄们 被空亡弹出的黑色湍流，仿佛是来自幽冥的死亡审判，一切物质都在其下消融，那溢散而出的余波，都让众人心头狂跳。 正如孙不眠所说，空亡玩命时发动的攻击，是不可能被抵挡的……如果刚才这一击击中大地，恐怕整个旧区的都会崩碎，而站在地面之上的他们，也会被波及，灰飞烟灭。 而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机，陈伶挺身而出了； 众人清楚的看到，一道身影逆流而上，强行扭转了那一指的方向，让黑色湍流擦着地表飞过，将这一击的破坏力降到了最低！ “这……这……” “红心6这么舍己为人吗？？” “不是，6字辈的年轻人这么疯的？徒手贴脸接人家的大招？” “那个距离，他应该是死定了……” “……传闻中，红心6阴险狡诈，暴戾残忍，现在看来，传闻完全是假的……这种舍己为人的年轻人，咱组织里是真不多见。” “还不确定他是红心6……如果他真是传闻中的那个人，那他现在死了，岂不是意味着这座界域都要废了？！” “……” 不光是周围的“参与者”，孙不眠看到这一幕，也震惊的张大嘴巴。 他指着远处掉下天空的，只剩下小半截躯干的陈伶尸骸，忍不住问道：“他一向这么勇吗？” “……屁！”简长生冷哼一声，“都是红心的诡计罢了！” 与此同时， 打出一击【破妄指】的空亡，脸色难看无比！ 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毁灭一击，竟然就被一个陈伶破坏了，要知道，他可是打算用这个神通清场的，连鬼门他都打开了！ 结果憋了半天，最终只杀了一个陈伶…… “该死……” 几乎同时，孙不眠的声音从远处响起：“【破妄指】短时间内不能连续发动！快上！” 嗖——！！ 一柄染血长剑呼啸破开空气，黑衣修罗背着神环，瞬闪至空亡面前！ 他一把抓住剑柄，卷挟着恐怖的古老杀气，劈向空亡的脖颈，与此同时五道雷鸣从天空炸响，他攥着剑柄的五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空亡对此似乎早有防备，宛若没有重量般轻飘飘的向后闪避，同时身上的神道迅速切换为力神道，一击轰向简长生面门！ 有鬼门源源不断的灵魂力量作为供给，空亡释放【破妄指】之后，也没有陷入虚弱，只是刚才陈伶给他造成的重伤，让他的动作极为不便。 咚——！！ 一拳轰飞简长生之后，一头燃烧的醒狮从天而降，庞大的脚掌在空中迎风暴涨，狠狠的践踏向空亡的身躯！ 身怀力神道，能够一拳打飞简长生的空亡，自然也不会惧怕一头狮子，他同样一掌按向天空，纯粹的力量震碎虚空，也震开了醒狮脚掌。 但下一刻，一个浑身缭绕火焰的唐装身影，便从醒狮张开的巨口中飞掠而出，两道灼热火柱顷刻间奔涌，将空亡的身形淹没其中！ 阴阳二气无声缠绕，一道身影鬼魅般漂浮到孙不眠身后。 孙不眠眼瞳微缩，他闪电般转身，缭绕着火焰的一击鞭腿拧身甩向空亡头颅，却被后者单手挡下。 随着力神道催动用力一震，孙不眠便像是被无形巨锤砸中胸口，从空中呼啸着被拍落大地！ 砰！ 一阵尘烟飞扬而起。 孙不眠到底只是戏神道，不像简长生那样有兵神道十二倍增幅，能够硬扛力神道，在这种纯粹的力量压制下，纵使有再多手段，也难以发挥。 “你们还在观望什么？！”孙不眠大声道，“让他打出第二击【破妄指】，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分散在一旁的“参与者”们，微微一怔，表情有些微妙…… 不是他们不想出手，而是他们出手之后，反而会让之后的局势更加恶劣……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真这么眼睁睁看着，几个6字辈死在面前。 就在他们咬牙准备鱼死网破之际，有人先动了！ 一股寒意涌现在空亡身侧，他轻咦一声，立刻轻飘飘的向后退去， 下一刻一柄无形锋刃几乎是擦着他的咽喉拂过，与此同时，另一个看不见的拳头，从他正后方呼啸砸来！ 空亡凭借本能，灵活闪避着接踵而至的攻击，但不知何时，周围的空间内就像是挤满了人一般，各种层出不穷的攻击如同潮水，让他无暇反攻。 “是魂魄？不，不对……” 即便是空亡的阴阳眼瞳，也看不到那些出手的家伙，说明对方并不是灵魂……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远处的街道废墟之上，一个披着黑袍的少年正低垂着头，袖口与衣摆处的银色云朵，随着微风拂动飘摇。 “简无病是个好人。”少宗主脑海中回忆起在彗星饭店时，出手替自己解围的陈伶，轻声开口，“他不该死……” 远处的简长生：？ 随着其中一个看不见的“人格”手掌轻抬，密密麻麻的土偶从大地之上爬起，每一个都有七八米高，看起来威武至极！ 而随着其他“人格”也纷纷抬手，火偶，风偶，乃至钢铁兵器汇聚而成的战争傀儡，都疯狂的向空亡所在的位置汇聚，一支庞大的【偶】之大军，几乎充斥着战场的每一个角落，疯狂的向空亡冲去！ 少宗主操控虚无的“人格”，每个“人格”操控不同属性的实体傀儡，虚实交接之间，偶神道仿佛都在与之共鸣！ 咚——！！ 空亡冷哼一声，一脚重重的踏在地面，力神道直接横扫全场，纯粹的力量震碎了三分之二的傀儡！ 就在他准备先出手，将那个烦人的少宗主解决之际，一柄寒芒就像是穿透了时间的间隙，从后方无声刺向他的后颈…… 【刺客】！ 在这瞬间，空亡像是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异样，神道瞬间切换，书神道领域张开的瞬间，【刺客】，【刺客的剑】两个明晃晃的词汇便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空亡看破刺客身形，便精准的避开了这致命一击，翻手一招，周围的笔墨便铺天盖地的向刺客涌去！ 一击失手，刺客冷哼一声，身形迅速隐匿在空气之中…… “棘手的鬼神道……” “刚才那个狮子男说的没错，不杀了这家伙，谁都跑不了。” 与此同时，书神道的蒲夏蝉，以及弈神道的李生门，也一左一右的落在战场两侧。 一个扛着燃烧旗帜，伤痕累累的身影好似炮弹般从天而降，轰然砸落在空亡前方，力神道气息席卷，滚滚尘埃飞扬而起！ 涂天凝视着漂浮在空亡身后的拂地灵魂，攥着旗帜的手掌越来越紧…… 空亡的目光，缓慢扫过这接连出手的五位人类天骄，阴阳眼瞳中的寒意无声闪烁。 “很好……自己主动跳出来，也省得我一个个去杀。” …… 混乱的战场之外， 没有人注意到，一具原本只剩下小半截的躯体，正在无声中修复……随着半颗头颅的重新长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从中飘散而出！ 第836章 演出与红毯 【监测到失去演员连接，演出中断】 【观众期待值-50】 【当前期待值：24%】 噔——噔——噔…… 聚光灯的如同刺目的利剑，在黑暗舞台上接连打开，沉闷声响宛若雷鸣。 陈伶朦胧的睁开双眼，看到上方明亮的光源，就知道自己成功了……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旧区之内，完成了一次重生！ 他缓慢的从舞台上爬起，看了眼屏幕上的几行小字，正欲有所动作，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化起来！ 舞台的环境被逐渐隐去，一条通往天空的扭曲神道出现在陈伶面前，猩红的观众眼瞳拥挤在神道的两侧，都在直勾勾的盯着他，夸张上扬的嘴角像是充满戏谑与期待。 “又有新的演出了么……” 陈伶低头望去，在这条通天神道之上，他已经处于在第四节台阶的中段。 距离陈伶踏上四阶，其实并没有过多久，但是上次自从在红尘界域“吃”掉的那些绛天教之后，他的精神力就急速增长，不仅直接将他冲到了四阶，而且晋升之后还有大量残余…… 也正是靠着当时的残余，陈伶才能在短时间内进益如此之快，直到绛天教的那些能量耗尽，他也终于来到了四阶中段。 陈伶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字之上： 【在万众瞩目下，走一次盛大圆满的‘红毯’】 走红毯？？ 看到这次的要求，陈伶一愣……虽然每次的演出都会给他带来惊喜，但走红毯这个角度，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在他印象里，能走红毯的都是那些名角儿和大腕儿，他也只在大灾变前的电视里，看到过群星荟萃走红毯的盛大场景。 万万没想到，他如今也要作为“戏子”，去走一遍“红毯”了？ 可这红毯，究竟该怎么走？万众瞩目他可以理解，那又该怎样，才算是“盛大圆满”？ 陈伶没有头绪，暂时也没时间去想，他周围的环境重新变回剧院之后，便第一时间看向身后的舞台帘幕； 透过上面的画面，陈伶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情形。 远处的混战惊天动地，空亡似乎在以一己之力，压制众多天骄联手……但陈伶并不在乎这个，他的注意力，此刻全都在那个顶着半颗头颅，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的“自己”身上。 半颗头颅正在无声修复，原本残缺的手臂也已经生长完全，一股诡异森然的气息从“自己”身上飘散而出，那双眼睛已经变成观众的猩红！ “这……就是他们说的晋升‘失控’？”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知道自己每次晋升后，都会发生失控，但以往失控过程中他都是没意识的，就像是睡了一觉起来，什么都忘了…… 但这一次，或许是晋升失控被嘲灾出世卡过bug的缘故，他在重生的剧院舞台上，能够以这种视角，亲眼看到“自己”失控的全过程。 “我的意识没有介入，观众也不曾离席，原主更是不在体内……那如今又是什么，在掌控我的身体？” 陈伶喃喃自语。 …… 轰——！！！ 惊天动地的爆鸣中，涂天的身形好似断了线的风筝，接连撞碎数座楼房，最终在一片断墙残骸间勉强停下。 “咳咳咳咳……” 猩红的鲜血顺着嘴角划落，他死死看着那傲然俯瞰自己的【拂地】灵魂，拳头越钻越紧。 在大量灵魂的提升下，空亡所能释放的力神道强度，已经超过了原本的拂地，硬碰硬之下，即便是同为力神道的涂天都无法抵挡…… 原本，涂天是不想出手的。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抢夺通天星位自然是第一目标，但空亡的存在已经威胁到这里所有人的生命，而且距离最后通天星位锁定，还有一段时间，所以还是赶来了战场。 轰隆隆—— 远处的蒲夏蝉，双手张开向天空漂浮，一头黑发在风中飞舞…… 她双唇不断开合，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厚重的云层开始在天穹上搅动，密集雷霆随着她的语言频率，不断交织成各种复杂的纹路！ 随着蒲夏蝉抬手一指，一条雷霆巨龙卷携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高空贯穿而下，笔直冲向地面的空亡！ 轰鸣雷声击穿大地，溢散的电弧在空气中游走，焦黑的大地中央，空亡单手捏着一个硕大的“岩”字，硬扛下了蒲夏蝉的这一击。 “去。”李生门站在一块巨石之上，淡淡开口。 随着一道领域张开，空亡的身上便出现一个类似“靶心”的标志，下一刻，所有游离在空中的电弧都被瞬间定格，然后从四面八方往中央的空亡射去！ 二次雷暴在废墟中轰鸣，这一次空亡根本来不及抵挡，随着鬼道神通释放，他的身形化作阴阳二气，瞬间在数百米外重新勾勒而出。 这是刚才他避开陈伶必杀一击的瞬身之法！ “你跑不了的。”李生门眼眸微眯。 紧接着，领域范围内的所有物质，包括泥土，鲜血与岩石，都像是被超级磁铁影响的金属般，向着中央的空亡卷去！ 在全方位无死角的“投掷”下，空亡的身形瞬间被泥土与石块封死，而且堆积的越来越多，眨眼间便成为了一轮悬浮在大地深坑中的，半径三四百米庞大岩月！ “这群家伙，有点本事啊……”孙不眠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似乎有些诧异。 但随着一股波动荡漾，孙不眠的脸色又是一变！ “糟了！！” 一道黑色湍流从岩月深处迸发，瞬息将岩月打出一道缺口，与此同时，连带着站在不远处的自信李生门一同贯穿！ 这还没完，黑色湍流在极短时间内横扫，划过一道斜的弧线，将刚才的蒲夏蝉以及少宗主直接腰斩，最终轰入了远处的大地之上！ 轰——！！！ 鬼道神通，【破妄指】！ 曾经被陈伶冒死阻止的空亡杀手锏，关键时期终于被再次启动，毁天灭地的气息贯穿整个旧区，瞬息夺走三人性命之后，将大地都蒸腾为虚无！ 第837章 【卡】 黑色湍流从破碎大地的缝隙中，无声跳动，像是燃烧的火焰涌向天空。 隐蔽在岩月周围等待着一击必杀的刺客，以及站在空中的孙不眠，都猝不及防的被【破妄指】的余波震的喷血倒飞！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涂天以及众多其他“参与者”都愣住了，他们想过【破妄指】的杀伤力极大，但没有想到这么猛，这还是空亡为了杀人特地横扫的情况，若是他一开始就直接灌入大地，恐怕旧区已经彻底灰飞烟灭。 但即便如此，也已经有三分之一的旧区区域，都被黑色湍流消融！ 涂天正欲后撤，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便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后，数不清的锁链被空亡攥在掌间。 “【震】。” 趁着孙不眠还在被【破妄指】的余波震飞，空亡直接动用震魂，下一刻挥旗正欲与他搏杀的涂天便被猝不及防的呆在原地， 随着空亡手起“刀”落，涂天的头颅便被斩开，鲜血溅洒虚无。 这片战场已经没有地面，只剩下不知有多深的漆黑深渊，随着一阵低吼响起，简长生一脚重重踏在坠落的高楼碎片之上，身背神环急速向空亡飞来！ 空亡手握“刀”字，猛的转身，与急速冲来的简长生战在一起，两人叮叮当当连砍数下之后，空亡直接挥手散去了“刀”字，转化用力神道从天而降，将借助惯性短暂腾空的简长生一巴掌拍下深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从空亡释放【破妄指】，到三死三伤，一共也就过了四秒…… 原本在天骄们联手围攻下的大好局势，随着那毁天灭地的一击，被直接颠覆，也证明了空亡与这群年轻人之间，确实存在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们面对的，可是一位开了鬼门，彻底暴走的六阶鬼神道！ 空亡的身形无声漂浮在虚无之中，连续两次动用【破妄指】，让他的眼瞳中难掩的浮现出疲惫，拘在众多魂魄之上的锁链，也隐约的有些淡化飘渺。 维持鬼门开启这么久，空亡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好在如今大局已定，剩下的那几个重伤之人与乌合之众，根本成不了气候…… “鬼门，关。” 随着空亡在身前捏出一道印诀，身后的鬼门便开始缓慢闭合。 就在这时，锁链缠绕的魂魄大军之中，一个披着灰袄的年轻身影，无声的缓慢睁开双眸…… 紫色双瞳暴露在空气，神秘而犀利，随着他反手攥住手腕的雪白锁链，一股力量从他锁骨上的鬼脸中，疯狂的涌动而出！ 正在闭合的鬼门，突然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撑住，硬生生定格在空中！ 空亡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的回头看向身后，与那双紫色的眼瞳对视……原主漂浮在空中，平静俯瞰空亡，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多谢你的馈赠……若不是你，恐怕我只能虚弱到魂飞魄散……” 原主拽着那些锁链，骤然用力，一股气息从他锁骨上的鬼脸蔓延到所有锁链上……那气息所连接的，是在禁忌之海最深处的灭世忌灾，以及它腹中早已遗落数百年的神祭之地！ 下一刻，仿佛某种巫术被激发，周围所有的灵魂都像是被抽干般逐渐萎靡，源源不断的钻入原主体内！ “这怎么可能？！！”空亡难以置信的开口，“一个魂魄，怎么可能反制鬼神道！？” “我只是吞一点灵魂营养，放心，我是魂魄，没法对你造成实质的伤害。”原主抬起手，指了指远处，“比起我，你还是担心一下他吧……” “他，才是真正的怪物。” 空亡一怔，顺着原主的指尖望去，只见破碎的旧区虚无中，一抹猩红正脚踏虚空，缓步走来！ 大红戏袍在飞扬的尘埃间飞舞，陈伶的眼瞳空洞好似深渊，半截头骨破碎缺失，还在缓慢蠕动修复，此时甚至能看到其中蠕动的血管与脑花…… 他一步一步，缓慢僵硬，像是来自幽冥的僵尸，又像是梦游的鬼魂，看起来毛骨悚然！ “那……那是什么怪物？！” 被震飞到远处重伤濒死的刺客，看到这个模样的陈伶，眼眸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惊惧！ 一旁的“参与者”们见此，也心神一震！ “是他！绝对是他！” “果然跟传闻中一样……死而复生，但又恐怖至极！” “这就是灭世级的压迫感吗？？好爽！！” “？？？” “嘲灾的气息没有想象中的庞大，应该不是灭世降临了……他还是陈伶。” “那他这副模样……” “……” 空亡死死盯着眼前的陈伶，如临大敌！ 第一次拘魂，拘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巫神道；第二次想直接把他打的魂飞魄散，结果竟然还没死……他不知道眼前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怪物，但眼下他确实从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 与此同时， 眼眸空洞如深渊的陈伶，缓缓张开双唇，含糊而晦涩的吐出一个字： “【卡】。” 下一刻，周围的一切骤然定格！ 像是时间停滞，又像是空间定格，总之除了戏袍陈伶之外的一切物质与生物，都在这一刻停止了动作。 尘埃悬停在空中，众人眼中残余着惊恐，空亡面色深沉，深渊中艰难爬上悬崖的简长生迈出一手一脚，像是尊惟妙惟肖的雕塑…… 紧接着，第二个词汇从陈伶口中吐出： “【重审】。” 周围的一切开始倒带，就像是按下倒退键的影像，尘埃倒回远方，众人的神情从惊恐变成凝重，空亡重新向着天空飞去，简长生先是不协调的倒爬回深渊，然后跟着一大堆碎石一起重新飘向天空…… 与此同时， 一行行好似剧本的虚无字体，开始在陈伶身旁滚动。 【动作：空亡回头望去】 【原主（平静）（抬手指向某个方向）：“我只是吞一点灵魂营养，放心，我是魂魄，没法对你造成实质的伤害。比起我，你还是担心一下他吧……他，才是真正的怪物。”】 【空亡（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一个魂魄，怎么可能反制鬼神道！？”】 【特效：原主吞噬灵魂，锁链被巫术咒文缠绕】 【动作：原主缓缓睁眼】 【空亡（疲惫）：“鬼门，关。”】 【……】 第838章 【action】 “这是……” 剧院中，陈伶看着画面中的一切，眼眸中浮现出震惊！ 外界的一切都已经进入某种神秘领域，除了陈伶之外，所有人都被卷入其中，而现在也只有剧院中陈伶的视角，能够清晰的看到全过程。 一行行文字在他的面前滚动，从现在不断往前推演，就像是从剧本的最后一页向前翻，囊括了这片区域内发生的所有动作，对话，环境变化等。 【……】 【动作：空亡一‘刀’将涂天斩首】 【空亡（发动震魂）：“震！”】 【特效：破妄指横扫旧区，切开蒲夏蝉与少宗主的身体，大地消融】 【特效：破妄指破开岩月，洞穿李生门的身体】 【孙不眠（脸色一变）：“糟了！！”】 【动作：空亡被李生门封入岩月】 文字到这一行戛然而止。 8秒…… 这座领域，从陈伶发动的那一刻起，往前一共回溯了8秒，这似乎是这个领域的极限，又或者，是目前陈伶的极限。 穿着大红戏袍的陈伶，平静的站在虚无之上，他的目光落在哪一行文字上，周围的世界就会像剪辑的影像一样被锁定在对应的那一帧…… 他就像是一位舞台上的编导，领域内的一切“演出”，在他的掌间宛若玩物。 最终，他的指尖停留在倒数第二行文字之上： 【孙不眠（脸色一变）：“糟了！！”】 “我否定。” 随着陈伶沙哑机械的声音响起，这一行文字瞬间划走消失，取而代之的，一行小字开始重新编纂！ 就像是命运的大手再度落笔，为世界重新编写一行剧本。 【织命】。 在这个过程中，猩红的鲜血开始从陈伶的七窍流淌而出，大片的红色开始从他的肌肤之下渗出，像是大量毛细血管断裂崩溃！ 但失控状态下的陈伶，对这些异变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一举一动，平静无比。 很快，一行新的文字取代了原本的剧本： 【孙不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趴下！！他又要发动破妄指了！”】 紧接着，陈伶又在随后的两条剧本中，分别增加了两个词汇： “差点”，“险些”。 篡改一行剧本，并增加两个词汇。完成这些变动之后，陈伶已经化作血人，七窍流淌的鲜血让他看起来触目惊心，脸色也苍白如纸。 随后，陈伶抬起手掌，在空中轻打响指： “【action】。” 啪——！ 世界线瞬间重置。 陈伶原本的失控状态戛然而止，还在剧院中的意识瞬间回归身体，尚未回过神来的陈伶感受到这具身体如今的状态，眼前天旋地转！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笼罩陈伶的心神，他踉跄的差点跌倒在地，只能勉强用双手撑住身子，开始疯狂吐血。 “呕——”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倒流，回到了八秒之前。 三区尚未被破妄指覆灭，一轮庞大的岩月悬浮空中，几乎同时，孙不眠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开口： “趴下！！他又要发动破妄指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后急速俯身！ 轰——！！！ 一道黑色湍流从岩月深处迸发，瞬息将岩月打出一道缺口，差点将站在不远处的自信李生门一同贯穿！ 这还没完，黑色湍流在极短时间内横扫，划过一道斜的弧线，险些让将刚才的蒲夏蝉以及少宗主直接腰斩，好在他们都及时俯身，让湍流擦着脑袋飞过，最终轰入了远处的大地之上！ 大地在破妄指的威能下泯灭成虚无，恐怖的震荡将几乎所有人都震吐血，宛若断了线的风筝往四面八方倒飞。 空亡的身形从破碎岩月中飞出，笔直从冲向距离最近的涂天，鬼魅般出现在对方身后。 “【震】！” 震魂让涂天短暂呆在原地，空亡手起刀落，斩下了对方的脑袋。 大地在涂天身下泯灭，一道缭绕着古老杀气的身影从旁掠出，却在他及时的力神道转换下，一巴掌拍落深渊。 感受到连续两次破妄指带来的虚弱感，空亡知道自己不能在维系下去了，好在如今众人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是一盘散沙。 “鬼门，关。” 缓慢关闭的鬼门被一股无形力量抵住，一道魂魄从他上空缓慢睁眼，紫色的瞳孔暴露在空气之中！ “多谢你的馈赠……若不是你，恐怕我只能虚弱到魂飞魄散……” “……”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向后推进，仿佛一场早已被安排好的剧目，而此时的幕后导演，在吐了许久的血之后，终于有点缓了过来。 陈伶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剧情发展，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陈伶设想过自己的领域会是什么，比如唱戏，比如变化，比如操控一些场景或者类似的戏法……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编导”。 从【无相】，【猩红戏法】，到【织命】，再到唱念做打的戏道秘法，以及【绘朱颜】……穿越过来这么久，陈伶对“戏”的掌握正在逐渐延伸，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是一名专业的编导。 对这个属于自己的领域，陈导很震惊，陈导很喜欢。 毋庸置疑，这个领域极其变态，陈伶可以定格，审视，篡改一定时间内的既定剧情，但其限制也极多。 首先便是精神力消耗。定格世界，重审剧情，这二者其实没有多少消耗，毕竟定格世界不是时间停止，当他喊出“卡”后，虽然一切都静止了，但陈伶并不能影响到世界本身，只是以“编导”的角度审视一切，重审剧情也是如此。 可一旦涉及到修改现实，消耗就极为恐怖，陈伶只是改变了孙不眠的一句话，给后面两行分别加了两个词汇，就差点活活吐血吐死……这不仅是对陈伶精神力的消耗，更是对他身体的极端负荷！ 其次是逻辑闭环。陈伶必须要做到修改后的剧本，能够逻辑通顺，比如他修改的孙不眠的那句话……孙不眠本身对空亡的神通极为了解，他能提前预警，完全符合人设，但如果是改成简长生来说这一句，就是“出戏”，陈伶无法完成这样的修改。 第839章 我是陈伶 最后是剧本的连锁反应。当陈伶修改了孙不眠的话语之后，必然会造成一系列连锁反应，比如李生门，蒲夏蝉，少宗主的幸存……但这些连锁反应，必须要消耗陈伶的身体去进行修改。 比如陈伶必须主动在后面的两行剧本里加上“差点”和“险些”，否则要么他们几人还是会因为反应半拍而死，要么就是逻辑不通顺，无法完成剧情修改……总之，这并不是那种穿越到过去改变历史，然后时间线会自动偏移的能力。陈伶想要靠修改最开始的一行文字改变未来，就必须要一并修改后续所有连锁反应，并承担它们的消耗。 失控的陈伶没有去修改涂天斩首的那一行，就是因为他身体已经到极限了……而且涂天是被空亡用震魂单杀，而并非是因破妄指，想要修改他的死亡，就必须再篡改一条甚至多条剧本。 “【卡】……倒也不错。” 陈伶并为从记忆中获取到这个领域的名字，也懒得给它取名，既然它是靠编导常用的一个“卡”字发动，暂时将它命名为【卡】也行。 陈伶踉跄的站起身，往前走去。 “我只是吞一点灵魂营养，放心，我是魂魄，没法对你造成实质的伤害。”原主淡淡开口，“比起我，你还是担心一下他吧……他，才是真正的怪物。” 空亡回头望去。 尘埃飞舞的虚无中，一个浑身是血的大红戏袍身影，正在缓步走来。 “戏神道，大红戏袍，还有那张脸……”远处被震飞的李生门等人，也踉跄的站起身，看到远处走来的陈伶，瞳孔微微收缩，“他是传闻中的红心6？！！” 死而复生之后，陈伶已经变回了原本的面孔，而在场的诸位界域天骄，都听说过红心6陈伶在前几座界域的事情，一时间震惊无比！ “红心6？！黄昏社也混进来了？！”蒲夏蝉下意识捂住嘴巴。 “等等……我怎么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刺客嘀咕一声，“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 “我也有这种感觉。”少宗主闷闷开口，“我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被腰斩死了一次。” “你也……” “不对劲，我们好像真的死了一次，我脑海里也有相同的记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众人疑惑之际，空亡看着走来的陈伶，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还在等什么？”陈伶声音宛若绽雷，“我把你们救下来，可不是让你们在一旁看热闹的……动手！！” 这句话落在少宗主等人耳中，轰鸣作响，他们立刻想到刚才的死亡阴影，像是明白了什么，对视一眼后同时往空亡冲去！ 少宗主，李生门，蒲夏蝉，刺客； 这四人的领域同时张开，三人正面进攻，一人隐匿身形，他们都很清楚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必须得玩命了。 空亡脸色难看无比，他抬手正欲发动力神道，却发现力神道的阶位正在疯狂下跌！ 紫色双瞳平静俯瞰下方，原主徒手攥着一把锁链，几乎将所有灵魂的力量都纳入自己的身体，原本凝实无比的拂地，已经快被吸干了…… 空亡没法解决原主，再加上危机已经冲到眼前，只能一边被迫用力神道与傀儡和时不时飞来的各种物质周旋，一边用鬼道神通瞬移，闪避刺客的攻击。 不久前还能以一敌七的空亡，已经狼狈的深陷泥潭！ 与此同时，尚未关闭的鬼门还在疯狂消耗他的体力，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无法完美的抵御四人进攻，很快便开始负伤。 “该死……” 空亡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能不断的闪避逃窜，依靠速度强行与众人拉开距离！ 下一刻，一只印着“吉祥如意”的醒狮脚掌，宛若山岳般从天而降，轰然将飞掠的空亡踩入大地！ 孙不眠缭绕火焰，站在醒狮背上，嵌套着圆环的眼瞳漠然俯瞰下方废墟： “真是狼狈啊……当年，你是否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空亡被踩在深坑中，双手艰难的将醒狮脚掌撑起，潺潺鲜血从身上的密集伤痕中流淌，眼眸中满是杀意。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道血色长剑急速贯穿虚空！ 嗖——！ 被醒狮踩在脚底的空亡，避无可避，被这一剑直接刺入身体，随后在恐怖的力量下被连带着拽出，硬生生钉在一面断墙之上！ 背负着杀气神环的简长生，瞬息出现在剑柄之后， 他猛的拔出长剑，那双凌厉的眼瞳在空中仿佛拉出一道杀意银丝，下一刻一剑斩向空亡的脖颈！ 轰！！！ 断墙连带着后方漂浮的建筑残骸，被一剑斩成碎片。 半道剑痕贯穿了空亡的躯体，触目惊心，他的身形出现在数百米之外，还未等有所动作，一道道围栏便从虚无中勾勒而出！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从远处蔓延而来，一道道宏伟肃穆的巨柱从四面八方升起，空亡只觉得一股禁锢之力从天而降，彻底封死了他的身形…… 与此同时，一个牌子在他面前的木桌上凭空出现。 【被告席】。 空亡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戏子，正一手握枪，一手提刀，缓步向这里走来…… “你……”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涌上空亡心头，在他的上空，原主的灵魂已经松开所有锁链，缓缓飘在他身后……在其余灵魂的滋养之下，他的身形已经完满凝实，与之前随时可能飘散的虚弱状态，天差地别。 空亡看着身后的灰袄原主，又看向走来的红衣陈伶，脸色复杂无比。 “你……不你们……究竟是什么怪物？” 审判庭内。 戏袍陈伶抬起枪口，面无表情的对准空亡的眉心；灰袄原主用力一拽挣脱锁链，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短暂的停顿后，两人同时开口： “——我是陈伶。” 第840章 相认 陈伶扣动扳机。 噗—— 审判的子弹无声贯穿空亡头颅，瞬间将其打碎大半。 失去所有灵魂力量的空亡已经没有人任何神通能够使用，被击中前的瞬间，阴阳眼瞳中已经没有任何愤怒，只剩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 那就像是要将陈伶的模样深深记在脑海，刻骨铭心。 审判庭的围栏逐渐消散，随着陈伶缓步前行，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也变成崩碎的旧区大地。 随着空亡的死亡，束缚那些魂魄的锁链彻底消失，本就已经快被原主吸干的他们散落在战场各个地方，重新变为不可视的虚无。 陈伶知道他们并没有消散，而是依旧被【弥留之国】困住，只不过魂魄似乎只有在阴阳眼瞳睁开的时候，才能被这个世界观测…… 但在这之中，唯有一道灵魂例外。 陈伶来到穿着灰袄的原主面前，停下脚步。 “看来，你似乎不需要我的救援。” “还是需要的。”原主无奈开口，“说到底，我还是个没有实体的魂魄，虽然能借用神祭之地的气息短暂控制住这些锁链，但没法伤到空亡本身……他要是抽出时间全力对付我，我也坚持不了多久。” 原主停顿片刻， “不过，也幸好我被他拘走……要不是吸取了大量的灵魂，估计我最终只能魂飞魄散了。” 这还是陈伶第一次以这种形式跟原主交谈，毕竟之前相见要么就是在破碎的记忆里，要么就是在剧院争夺舞台……他沉思片刻： “那你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鬼神道的加持，我也没法以魂魄姿态长时间存在于外界……我可能还是得回剧院里待着。” “没问题。”陈伶微微点头，“你先进来，其他事情之后再说。” 原主嗯了一声，迈步向陈伶走去，两道身影在一瞬间重叠，然后原主的身形便消失无踪…… 嗡——！！ 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闷响，笼罩旧区上空的黑碗正在不断震颤。 空亡死亡之后，这道基秘宝似乎也失去了力量来源，外界的众人察觉到这一点，正在不断轰击碗面，密密麻麻的裂纹正在其表面蔓延！ “碗要破了。”孙不眠走到陈伶身旁，表情有些凝重，“这下麻烦了……” 另一边，简长生也已经到了极限，【无间炼狱】消散之后，古老杀气与黑色神环都开始溃散，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萎靡的往这里走来。 他掏了掏耳朵，“啊？咋啦？” “……” “你看看那边，你觉得咋了？”孙不眠无语的往边上一指。 只见破碎战场的不远处，蒲夏蝉，李生门等人都如临大敌的站在一起，警惕的打量着陈伶三人，表情有些复杂。 除此之外，有几个还幸存下来的裁判，更是死死的盯着他们三人，一边拿着对讲机，一边迅速汇报着什么…… “我们的身份暴露了。”陈伶抬头看向摇摇欲坠的黑碗，沉声道， “旧区里面闹出这么大动静，外面肯定严阵以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自五大界域的顶级高手，应该都把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 “……坏了，瓮中捉鳖了。”简长生愁眉苦脸。 “？”孙不眠像是被戳到痛处，咬牙切齿，“你说谁是王八？？谁？！” “咱虽然是黄昏社，但刚杀了空亡，帮他们救下了那些年轻天骄啊！咱帮他们这么大的忙，总不至于现场翻脸杀我们吧？” 陈伶与孙不眠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不是，你俩倒是说点啥啊！”简长生瞪大眼睛，“就凭咱们三个，怎么可能冲出那些七阶八阶的包围圈……不会真栽在这吧？？” “咳咳……” 就在三人说话之际，一阵尴尬的咳嗽声从旁传来。 三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四五个凑在一起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参与感的“参与者”，正默默的站在不远处……他们若无其事的往陈伶等人这里瞥了一眼，又自然的挪开目光。 “是他？”简长生看到人群中的梅花7，若有所思，“我记得他……他是那个装成金富贵，从地宫里逃走的家伙。” “金富贵？” 听到这个名字，孙不眠一愣。 “是啊，一个看起来穷酸的要死的乞丐，实力不怎样，装死的手段倒是不错……不过我跟红心略用手段，就把他给宰了。嘿嘿。” 孙不眠：？？？？ 孙不眠仔细看了那几人一会，表情顿时精彩无比。 下一刻，一个声音回荡在陈伶三人耳中： “我要买一线希望。” 陈伶和简长生同时愣在原地。 他们茫然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还是锁定了刚才咳嗽的那几人身上，又与他们对视一眼后，陈伶试探性的轻声呢喃： “人类文明……” “永不将熄。”这次，他们清晰看见了梅花7的双唇在轻轻颤动，后者有些复杂的再度开口， “你们好，方块6，黑桃6……以及红心6。” 陈伶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大…… 简长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他他他他他……他们也是黄昏社的人？？”简长生脑海中瞬间想起被崩掉的红心7，“那刚才我们宰掉的那个……” “……黄昏社内部虽然素来不和，但手刃前辈的，你们倒是第一个。” 噗嗤—— 梅花7周围的那几位黄昏社成员，忍不住笑出声，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望着这里，而梅花7的表情也越发僵硬。 身为前辈，差点被两个后辈玩死，这种事情放在黄昏社里能被蛐蛐三年……像红心7金富贵那样真的被玩儿死的，能被蛐蛐一辈子，每次见到其他社员，估计都得抬不起头。 陈伶与简长生同时虎躯一震，冷汗瞬间就从背后冒出来。 妈的， 这把玩大了！！ “我们之间的仇怨，暂且不提……”梅花7停顿片刻，他看了眼头顶摇摇欲坠的黑碗，沉声道，“一会五大界域打开黑碗之后，你们立刻就往灰界中逃跑，不要回头……” “我们，来给你们断后。” 第841章 还不，束手就擒? 天枢界域。 密密麻麻的裂缝蔓延黑碗之上，五位界域代表联手的威压，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破坏这无主的道基秘宝。 “……黄昏社？”通天塔主听到传递出来的信息，眉头瞬间拧紧。 “是的，有两位身份已经确认了。其中一位是极光界域的覆灭者，最近恶名传遍所有界域的红心6陈伶；一个也是在极光界域时当众杀人，还留下大量扑克牌的黑桃6……最后一个，我们得到的信息不多，但他与另外两人关系似乎十分密切，大概率也是一位黄昏社员。” “有黄昏社的地方，准没好事。”悬玉界域的代表冷哼一声，“说不定这次鬼神道的出现，也与他们有关……都是黄昏社的阴谋！” “但是他们亲手杀了空亡。” 这句话一出，几位界域代表都陷入沉默。 “那……或许真的与他们无关？”南海界域代表客观的开口， “其实说到底，咱们都知道黄昏社是怎么回事……当年红袖的口述，极光城送出的最后文件，还有那个文姓记者的笔记，都足以证明黄昏社与极光城的覆灭无关，至于那个所谓的极光界域覆灭者红心6，更是捏造出来的。” “但总有人要担起这一切。”另一位界域代表摇头，“不然我们怎么跟其他界域的民众交代？告诉他们，是无法抵抗的灾厄入侵，与物质文明的倒退导致了极光界域的覆灭？那将会引起恐慌的……” “灾厄入侵无法控制，文明倒退更是虚无缥缈，告诉民众这些，只会让他们整日忧心忡忡……而将一切转移给黄昏社这个具体的敌人，反而能够让剩下的界域更加团结。再说，就算极光界域的覆灭与黄昏社无关，那若水界域呢？” “黄昏社，确实灭了若水界域，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谁敢保证，极光界域发生的那些事情的背后，黄昏社没有暗中发力？” “行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塔主叫停了众人的争论。 他低头望去，只见远处的街道已经挤满了人。界域会谈本就是最近天枢界域民众最关心的大事，而会谈中途各位代表的突然离开，更是让民众们疑惑不已…… 有不少人都抱着凑热闹的心理，往这里靠近，甚至还有来自各大界域的媒体，他们呜呜泱泱挤在街道各处，指着鬼气森然的黑碗，像是在热切的讨论着什么。 “什么情况？这里不是在办通天星位的争夺吗？是里面出事了？？” “应该是吧……没看到这周围都被围起来了吗？还有那个大碗，是从哪里出现的？感觉周围都凉飕飕的。” “你们听说了吗？好像是那些参与争夺的年轻天骄们被人绑架了！” “啊？！” “怪不得几位界域代表都赶过来了，这可是大事啊。” “是啊，界域会谈期间，居然有人敢绑架年轻天骄？这根本就是在打五大界域的脸啊！” “这何止是打脸，这是要断我们人类的根基啊……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 人群之中， 黑桃9看着即将破碎的黑碗，以及上空严阵以待的界域代表们，眉头紧紧皱起。 嘈杂的声音随风拂入几位界域代表的耳中，塔主看着下方拥挤的民众们，脸色越发凝重…… “塔主，这碗马上就要碎了……空亡已死，那几个黄昏社的人怎么办？” 一位通天塔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问道。 “无论如何，一定要隐瞒鬼神道的存在，关于赤星即将再临和处死九君的事情，更是一个字都不能泄漏……”一位界域代表开口，其他代表也毫不犹豫的跟随点头。 “那，那怎么跟民众们交代？” 几位界域代表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复杂。 最终，还是悬玉界域的代表率先开口，“这里面，不是有现成的答案吗？黄昏社绑架年轻天骄，勒索五大界域……我们，会将其当场击毙。” 工作人员怔了片刻，最终还是看向通天塔主…… 后者纠结许久后，还是缓缓闭上双眼： “……就这么办吧。” “是。” 随着工作人员的离开，几位界域代表心中五味杂陈……是愧疚，是无奈，是庆幸。如果这次通天星位争夺中没有混入黄昏社员，他们还真的没法向民众们交代，但陈伶等人的出现，无疑是给他们了一份完美掩盖事实的标准答案。 如今九大界域覆灭的覆灭，叛变的叛变，人心本就极为不稳……为了人类的未来与稳定，违背一下良心又如何？ 更何况，只是三个黄昏社员罢了。 狰狞裂纹在黑碗上如同蛛网，只要再受到一丝外力，便会彻底破碎！ …… “我们，来给你们断后。” 听到这句话，陈伶三人都是一愣。 陈伶和简长生没想到，这几位黄昏社前辈竟然会在这时候站出来……要知道，外面可是有一堆八阶和七阶！ 五大界域代表联手，除非是黄昏社的4个k，或者是灰王红王出手，否则几乎没可能抗衡，而眼前这几位黄昏社员，绝不可能有k级以上的战力。 换句话说，他们就算加在一起，也只能拖住那些人片刻……然后呢？ 陈伶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手段，或许是像金富贵那样会装死？或者极擅长逃跑或者伪装？这在黄昏社内部似乎是必备的技能…… 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冒着极大的风险！ “虽然你小子宰了金富贵，但也算是把他灵魂救回来了……一码归一码。再说你们拼死杀了空亡，也算是变相的保住了我们，那我们这些老前辈，总不能总让年轻人冲在前面。”梅花7淡淡开口，“让外头知道，还以为咱们黄昏社就是一帮缩头乌龟。” 陈伶见此，正欲说些什么，一声巨响便从上空传来！ 轰——！！ 黑碗寸寸崩碎，尖锐爆鸣响彻旧区的每一个角落，让碗内众人都忍不住捂住双耳。 残余的鬼气在空中飘散，五道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的身影宛若天神，联袂站在旧区的上空，密密麻麻的高阶战力散落在各处，好似天兵天将！ “绑架天骄，勒索界域，目中无人，狂妄至极！！”为首的塔主声音宛若洪钟，他俯瞰下方破碎的旧区，停顿片刻后，再度开口， “黄昏社恶贼……还不，束手就擒？！” 第842章 无须多言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破碎的黑碗之外，正在疑惑发生了什么的群众们，恍然大悟！ “原来是黄昏社……怪不得！” “如果是那群疯子的话，一切就合理了，他们连若水界域和极光界域都敢灭，现在绑架天骄勒索天枢界域，确实是他们的作风！” “连灭了两座界域还不够，现在打上我们天枢界域的主意了吗？” “专挑界域会谈这个时间点出手，他们可真是狂妄！” “逮捕黄昏社！！杀了他们！！” “让他们知道我们天枢界域不是好惹的！！” “为若水界域和极光界域的同胞们报仇！！！” “……” 黄昏社三个字一出，天枢界域顿时民情激愤。 天枢界域没有极光界域那样极端的环境，人口数量也不少，而且作为九大界域的交通枢纽，这里的居民对外界形势也十分了解…… 若水，极光的覆灭，红尘界域的重创，以及无极界域的叛变，难免让他们心怀恐惧。就算他们对天枢界域有足够的信心，但这种恐惧是无法消弭的，每当他们看到报纸上“五大界域”，或者“无极界域”有关信息，这种恐惧就无声萦绕在所有人心头。 但现在，这种恐惧被具象化了，覆灭了极光若水两大界域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所有人都前所未有的团结，他们愤怒的呵斥着黄昏社，恨不得他们立刻死在这里，众口铄金之下，一股名为“人怨”的庞大意志，正在疯狂的汇聚！ “……麻烦了。”人群中的黑桃9喃喃自语。 黑桃9很清楚，在这个局面下，旧区里面的黄昏社不死也得死，只要他们死了，萦绕在剩余五大界域数千万人口身边的恐惧与阴霾都将消失大半，对人类整体的士气，将造成极大的提升！ 五大界域，绝不可能放任他们离开。 …… 旧区之中。 “绑架天骄，勒索界域？？？”简长生瞪大眼睛，“我们？” “很正常吧。”孙不眠淡淡开口，那双小圆墨镜之下的眼眸，似乎早已见惯了这样的人性，“现在九大界域废了四个，其他几个界域迫切的需要唤起民众的信心，还有什么，比手刃‘罪魁祸首’更加能提升士气的呢？” “但我们杀了空亡！如果不是我们，这群天骄一个都活不了！我们救了人类下一代的未来！”简长生咬牙。 “我们做了什么不重要……站在人类利益的角度看，我们不过是几只渺小的蝼蚁，在滚滚奔流的大势面前，几只鱼虾的清白生死，算的了什么。” 简长生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五位界域代表缓缓下落，与此同时，五道八阶的威压叠加落下，像是山岳般轰然砸在陈伶三人的肩头！ 咚——！！ 无形气浪从三人脚下荡开，蛛网般的龟裂在地表疯狂蔓延。 在这恐怖的威压下，仅有四阶的陈伶三人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支撑身体，不在这威压下被镇的跪倒在地。 “一帮不要脸的东西……弄出这么大阵仗，欺负几个小辈？”梅花7的脸色阴沉无比。 正当黄昏社众人准备暴起，给陈伶等人杀出一条血路之际，陈伶却轻声呢喃，声音传入他们耳中： “诸位前辈不必如此，我们自有办法！” 众人一愣，看了眼陈伶的方向后，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动作。 关于红心6陈伶，黄昏社内几乎是无人不知，所有人都知道这家伙辈分虽小，但极为厉害，既然他说有办法，那众人自然是信的。 陈伶冷冷的看着五位界域代表，一身大红戏袍在风中狂舞……他的指尖伸入袖口，捏住了一只扁平的布袋。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旁响起： “五位代表，这事或许有误会。” 陈伶转头望去，只见披着银云黑袍的少宗主从人群中走出，少年的眼眸中满是严肃。 “杀害天骄，毁掉旧区的不是他们，是鬼神道的空亡。”少宗主目光看向陈伶三人，眉宇流露出温和，“如果不是他们三个出手，我们恐怕都被鬼神道拘走了……他们是救下所有人都英雄。” 陈伶三人一怔，有些诧异的看向这边。 而五位界域代表的脸色则变了，他们皱眉看着少宗主，似乎没想到这时候有人站出来为陈伶他们说话。 “没错。”李生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向前走出一步，“尤其是那个传闻中的陈伶……如果没有他，我们几个现在应该被腰斩了。” 蒲夏蝉双手叉腰，仰着头道：“虽然黄昏社臭名昭着，但就事论事，这次确实多亏了他们。” 刺客沉默许久，还是默默的抬了下手： “我也可以作证。” 五位界域代表的神情，越发难看，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之后，无奈摇头。 通天塔主摆了摆手，“这几位年轻天骄，与黄昏社恶贼死战至此，居功甚伟……现在胡言乱语，想必是连续恶战，让记忆模糊了。 来人，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话音落下，几位通天塔的工作人员便迅速上前，一人遏制住一位年轻天骄，不管不顾的便将他们往远处带走。 少宗主四人经历完48小时的争夺，再加上跟空亡战斗元气大伤，现在根本没力气反抗这些工作人员，他们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强行拽起，眼眸中都浮现出错愕！ “这……” “我们说的是真的！” “把你们的脏手拿开！我们刚杀了空亡立下大功！你们就这么粗暴的对我们吗？！” 少宗主等人还挣扎着想要替陈伶三人解释，甚至蒲夏蝉直接怒了，一边呵斥一边被强行拖走。但李生门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五位界域代表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 通天塔主见到四人的反应，补充了一句， “等他们缓过来之后，记得带他们去接受通天星位……他们是抵挡黄昏社的年轻英雄，有勇有谋，今后将是各大界域的顶梁柱，也是人类命运的未来。” 这句话一出，四人同时愣住了，即便他们再迟钝，此刻也该明白这句话背后代表着什么…… 他们的身形被带走，逐渐远离这里，四道目光同时落在那沉默站在废墟上的三人……少宗主他们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很清楚，当五大界域为这件事定性的那一刻，真相是什么，他们如何解释，都已经不重要了…… 大红戏袍无声屹立在威压之中， 陈伶能感受到，身后正投来一道道愧疚复杂的目光，逐渐消失远去……陈伶很平静，自始至终，他也不曾为自己辩驳过一句。 是非黑白，善恶正邪，自在心中…… 无须多言。 第843章 众生落座 与此同时，一道两鬓斑白的身影，从远处缓步走来，看起来有些虚弱。 “韩先生。”通天塔主见到他，平静开口，“辛苦你一直维系【弥留之国】，想必眼下的情况，你也了解吧？” 领域在韩先生的脚下逐渐收起。他的身后，医疗队已经将所有战死的尸体全部扛起，一边修复，一边往外面跑去……【弥留之国】保住了所有人的魂魄，即便他们已经被原主抽的虚弱无比，但至少还能活。 韩先生目光扫过陈伶等人，沉默许久后，微微点头： “嗯，了解……黄昏社员混入旧区，屠杀天骄，罪不可赦。” 韩先生自然看到了战斗的全过程，也知道陈伶等人才是杀死空亡的重要因素，但他已经不是少宗主那样的少年，到他这个岁数，轻易便看懂了界域代表们的用意。 韩先生抬起手，指了指被扛在担架上的涂天： “这个年轻人一路厮杀到最后，是个可塑之才……通天星位，他也理应有一份。” “好，那把他也一起带走。” 威压好似山岳，压的简长生脸色苍白，他眼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通天星位被其他人得到，默默的抿起双唇…… 他迫使自己的目光从通天星位上挪开，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低头沉默不语。 处理完其他事情之后，五位界域代表，终于将目光落在眼前的三位黄昏社员上…… 从进入旧区的那一刻，他们就感知到了，这所谓的“黄昏社恶贼”，不过是三个仅有四阶的年轻人，这种阶位的敌人根本不需要他们一起出手，在场随便拎一个他们随行的高阶神道出来，都能一个人把他们给秒了。 但为了平息民愤，为了突出黄昏社的危险，他们还是搬出了最大的阵仗……至于进来之后发生什么，外面的民众就不知道了。 即便如此，亲眼看到陈伶三人后，几位界域代表心中还是难免有些惊讶。 来自人类各个界域的那么多年轻天骄，来自千年前鬼神道的神秘空亡，竟然就被三个四阶的年轻人给杀光了？ 黄昏社的年轻天才，真的恐怖到这个地步了吗？ “杀了吧。”通天塔主平静开口，“不要留手，不要轻敌，务必不留后患！” “是！” 周身的几位通天塔成员飞速掠出，每个都有至少六阶，甚至还有三四位七阶，单拎任何一个出来都不是陈伶等人所能抵抗的对手，现在却一窝蜂的包围而来，没有留下丝毫生路！ 韩先生见此，无奈的长叹一口气，默默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远处正在主办方的医疗队带走的几位黄昏社员，此刻也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转头看向陈伶的方向，随时准备出手！ 下一刻， 陈伶毫不犹豫的捏碎了手中的布袋！ 轰——！！！ 一道雄浑的气流瞬间自陈伶三人周身爆开，直接将冲来的众人全部弹飞，一道半神级的威压横扫全场，即便是五位界域代表，眼眸都骤然收缩！ “这是……” 一条通天的戏神道，从陈伶身后翻卷，涌上云霄！ 大红戏袍在狂风中飘零狂舞，不知何时，陈伶手中已经多了一块令牌，戏神道道基的气息从中涌动，上书四个大字： ——【众生落座】。 陈伶捏着令牌，缓缓抬起手掌，然后像是握住惊堂木般，向虚无中轻轻一拍。 “坐下！” 咚——！ 一股蕴含着戏神道道基气息的狂风，向四面八方横扫，所有被这风卷到的身影，都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一张张木椅从虚无中急速勾勒而出，稳稳的接住了所有人的身影！ 通天塔塔主，其他界域代表，以及随行而来的众多高阶神道拥有者，然后就是已经远去的黄昏社众人，以及更远的少宗主等人…… 一秒之内，方圆数里内所有人都被迫坐下，身形双手僵硬的放在扶手之上，像是灌了铅般一动不动，唯有眼瞳死死盯着陈伶手中，神情惊骇无比！ 戏神道的道基秘宝？！ 一个鬼神道的道基秘宝，将五大界域的代表在碗外拖延了几个小时，本以为空亡一死，一切都将顺利进行，谁能想到陈伶反手又掏出一个道基秘宝？！ 要知道，蕴藏神道道基的宝物，只有对应古藏的最深处才会存在，而且几乎不可能外流…… 今天一天之内，竟然接连出现的两个？ “一个四阶的小辈，怎么可能手握道基秘宝？”通天塔主试图挣开座椅，但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移动身体分毫，只能沙哑开口， “他究竟是什么人？？” “是戏道古藏的秘宝……他与戏道古藏，是什么关系？？” 同样的疑惑浮现在所有人心头，唯有黄昏社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精彩无比！ 原本还打算殊死一搏的简长生，看到眼前突如其来的反转，一时间茫然无措。 他转头看向陈伶手里的那块令牌，忍不住开口： “卧槽，你这是什么宝贝？！” “不知道，大师兄给我的……”陈伶手握令牌，脑海中浮现出大师兄宁如玉的模样，以及那封跨越千里送来的书信，心中感动无比。 这令牌，正是随着大师兄的信一起寄来的，说是担心小师弟此行凶险，特地从戏道古藏里面掏出来给他防身……但信里只教了用法，没有提到这东西有多珍贵，陈伶也是激发后才发现，这东西居然是戏道古藏的道基秘宝！ 一道轻微的裂缝在令牌之上绽开，还在向周围不断蔓延……按照信中大师兄所说，这个秘宝虽然极为强大，但维持时间十分有限。 陈伶深吸一口气，默默将其攥紧，然后沉声开口： “我们该抓紧时间了。” 第844章 跳梁小丑 陈伶能感觉到，他手中的这块道基秘宝，似乎是一次性的。 也正是因此，这块道基秘宝一旦被动用，发挥出的压制力也远非其他几个道基秘宝能够比拟！ 众生落座的法则被触发后，陈伶所到之处，所有生物都会被强行按在观众坐席上，就像是观看一场不容干涉的演出……而陈伶，简长生，孙不眠三人，便是舞台上被万众瞩目的演员。 “快走！” 孙不眠也看到令牌上逐渐裂开的纹路，当即开口，“趁着这东西还在发挥效果，我们一路冲入灰界……到那里，他们应该就追不过来了。” 陈伶与孙不眠同时踏出【云步】，身形在旧区中腾空而起。 “不是……那我呢？？” 简长生眼睁睁的看着他俩飞走，急的便要咬破指尖用滴血陀追上去……但随着陈伶翻转手中的令牌，一条虚无的云步台阶也在简长生的脚下勾勒而出。 令牌之中蕴藏着戏神道道基，陈伶掌握其中奥秘之后，也能暂时制造出一条云步台阶，供给简长生移动。 简长生松了口气，立刻脚踏虚无追了上去，三道身影就这么冲出了旧区边缘！ 眼看着三人逃离，黄昏社众人眼眸中满是惊喜。 他们与其他所有人一样，都被【众生落座】锁在原地，看到陈伶三人居然真的顺利逃离，嘴角都控制不住的上扬…… 但看到周围还有主办方后勤部的人员，又不敢真的笑出声，只能用骂声掩盖自己控制不住的笑意： “什么？？居然让这几个小崽子跑了？！” “我二姨家的大儿子就是在极光城去世的，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们报仇！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就让他们这么帅气潇洒的跑路了？！该死！五大界域的高层都是干什么吃的？！” “真该死啊！他们真该死啊！！” “黄昏社猪狗不如！！” “放开我！我要跟黄昏社恶贼决一死战！！” “……” 听到这些人此起彼伏的骂声，五大界域高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死死盯着陈伶等人离去的方向，牙都快被咬碎了！ …… 简长生小心翼翼的踩在云步上，腾空行走。 这是简长生第一次踩云步，他一低头，便看到空无一物的虚无，以及距离很远的城市街道……这种脚下空落落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速度也比陈伶二人慢了些许。 “红心！我不会掉下去吧？！”简长生脸色有些发白。 “不会。” “……但是我们现在好高啊。” “怎么？你一个兵神道，还恐高？”孙不眠挑眉，“这高度已经很低了，大概就离地几十米……以你的身体素质，就算直接掉下去都摔不死。” “谁……谁恐高？！我只是第一次飞，有点不习惯。” 孙不眠懒得拆穿简长生的“坚强”，他回头看向陈伶，“怎么样，这个秘宝还能坚持多久？” “坚持到我们进入灰界，绰绰有余。”陈伶平静回答。 “那就好。” 三人脚踏虚无，就这么穿越了旧区边缘，来到了天枢界域的城区之中。 原本还群情激愤的民众，看到陈伶三人从旧区中走出，突然愣在原地……刚才还此起彼伏的呼喊与愤怒，此刻都已经消失， 拥挤的街道陷入一片死寂。 迷茫，不解，错愕……一双双眼睛注视着踏空而出的陈伶三人，像是都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要知道，刚才五大界域的代表都已经下场了，结果现在旧区内没了丝毫动静，而黄昏社的人反而跑出来了？ 那些界域代表们，究竟在干嘛？！ 感受到成千上万的目光，正从下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简长生浑身都不自在……敌意，恐惧，忌惮，就像是浑身有蚂蚁在爬，让他眉头越皱越紧。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被这种目光看着，让他心中有些不平衡。 就在这时， 一个东西从地面抛起，从三人的身下晃悠飞过，然后往地上落去。 三人微微一怔，因为那飞过的并不是什么袭击或者追兵，而是一枚鸡蛋……或者说，一枚已经散发着臭味的鸡蛋。 “去你的黄昏鬼子！！” 一个大爷模样的身影在人群中，手里提着菜篮，正瞪大眼睛怒视着陈伶三人，“别人怕你们！我天枢界域可不怕你们！滚回娘胎里去吧！！” 死寂中，大爷的骂声清晰无比，甚至传遍了周围的几条街道。 大爷的叫骂，像是激起了一部分人的血气与怨愤，再加上他们看到远处源源不断的身影开始从通天塔冲过来，像是要围剿陈伶三人，一时间腰板也不自觉的挺直了！ 他们借着这股热血与凝聚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指着天空三人叫骂： “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恶贼！！你们是人类的耻辱！” “刽子手！杀人犯！！” “你们不配踏足人类界域！！滚出去！” “一群跳梁小丑，你们蹦跶不了多久的！五大界域会把你们一网打尽！” “你们只配像老鼠一样活在臭水沟里！夹紧尾巴逃出去吧！！” “……” 汹涌民愤在这个化为实质，数不清的烂叶子，石头，以及鞋子连绵不断的被丢上天空，但这群普通人的力量有限，根本碰不到陈伶三人，但这丝毫并不影响他们的“士气”。 恶毒的咒骂好似羽箭，铺天盖地的向陈伶三人涌来； 一时间，他们成为千夫所指。 “居然还想伤害我们的年轻天骄，染指通天星位？！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们也配？？” 一道咒骂钻入简长生耳中，他浑身一震。 他低垂着头，拳头默默攥紧，指甲在控制不住的力量下刺破掌心的肌肤，猩红鲜血顺着指节滴滴答答的落向大地…… 没有人比简长生更加努力。 多少次的生死搏杀，多少次的濒临极限，从最开始，简长生就认认真真的在为夺得通天星位做准备……除去空亡之外，他是旧区杀人最多的那个，也是受伤最多最重的那个。 他咬紧牙关，一路厮杀到最后，眼看着就要得到通天星位，还是为了击败空亡保护众人，挺身而出…… 到最后，却只落得“跳梁小丑”“你们也配”八个字。 第845章 杀回旧区 简长生不明白，他只是想逆天改命，想让自己不再那么的倒霉，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最后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陈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简长生双唇紧紧抿在一起，双手鲜血淋漓，却只是默默的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陈伶眉头越皱越紧，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来自通天塔的援兵便从四面八方飞来。 陈伶抬起【众生落座】，再度往虚无中一拍！ 砰——！ 气势汹汹的追兵立刻被按在椅子上，像是下雨般一个个往地上落去，任凭他们有多高的阶位，此刻都翻不起丝毫的浪花。 他们三人站在天枢界域上空，如入无人之境； “这……” 通天塔援兵们的坠落，让群情激愤的民众们再度陷入沉寂……他们本以为陈伶三人闯出旧区，不过是寻隙脱逃，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那三人拥有通天彻地的威能，就算是通天塔，也拿他们束手无策！ 汹涌的民愤怒火，被压倒性的力量所熄灭，一时间恐惧再度攀上所有人心头，甚至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发抖。 “……行了，赶紧离开吧。” 孙不眠扫了眼下方逐渐慌乱的众人，即便是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他也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一只手捏着串珠，淡定自若。 简长生被这句话拉回现实，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通天星位的方向，沉默许久后，有些颓废认命的点点头： “……嗯。”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 两人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想是意识到什么，同时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陈伶。 “红心，你想干什么？”孙不眠看到陈伶的眼睛，敏锐的在其中捕捉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 染血的大红戏袍在风中狂舞，像是猩红烈火，刺目狰狞； 陈伶拂了拂戏袍袖摆，平静开口：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什么？” “我们是黄昏社，在世人眼中，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的黄昏社……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逃的这么憋屈？” 孙不眠和简长生同时一愣，似乎没明白陈伶的意思。 陈伶修长的指节，把玩着那块【众生落座】的令牌，大红戏袍飞舞，那双眼眸眯起危险的弧度： “我们的演出时长，还有很久……就这么退场，未免有些对不起我们的‘观众’了。” 话音落下，他随手一甩！ 一柄剔骨刀划破空气，瞬间贯穿了刚才那个骂“你们也配”的民众头颅，猩红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将周围的民众溅洒一身！ 短暂的呆滞后，数道惊恐的尖叫声响彻街道！！ 天枢界域的居民，自小便在安全与秩序的环境中长大，哪里见过一刀爆头的场景，一时间被吓的惊慌失措，疯狂的往远离陈伶三人的方向拥挤逃离！ 原本的热血与凝聚力，在亲眼目睹陈伶杀人后，彻底被击碎……这些被情绪洗脑，蒙蔽双眼的民众们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黄昏社，真的是会杀人的。 “红心6！！你居然杀无辜民众！！”一位被按在座椅上的通天塔成员见此，愤怒咆哮。 “黄昏社在你们眼中，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陈伶俯瞰街道，微微一笑，染血的脸颊在这笑容下宛若恶魔， “从现在开始，谁再骂一句，我就杀谁……如果一条街的人都骂，我就血洗这条街区，你可以亲眼看着，我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你……！！” 通天塔众人瞪大眼睛，却又无可奈何。 但事实证明，陈伶一刀立威之后，根本没人敢再骂他们半句，所有人都在惊恐的呼声中向周围疯狂逃窜，场面乱成一团。 人善被人欺，有些时候，压迫感与恐惧，可以解决很多事情…… 陈伶没有再看混乱的民众，而是转身往旧区走去。 “红心，你去哪？” “回去。” “回去？？” 陈伶回头看向简长生，淡淡开口： “黑桃，那通天星位，你要还是不要？” 简长生愣了片刻，猛的回过神来，“我……我当然是想要啊……” “要，我就去给你抢过来！” 陈伶一只手握着枪，一只手握着令牌，眼眸中闪烁着森然冷光，“五大界域玩的这么脏……总得让他们付出点代价。” 【观众期待值+7】 【当前期待值：31%】 简长生呆呆的看着陈伶离去的背影，像是在做梦一般…… 等到陈伶走远，他才回过神来，一咬牙，攥紧了手中的血色长剑，飞速的往陈伶身旁跑去！ “你……你为什么帮我？” “是我欠你的。”陈伶淡淡道，“你放弃了通天星位，选择去跟空亡厮杀救‘我’，我自然得补上这个人情……虽然你救错了人，但这个心意，我记住了。” 简长生看着陈伶的侧脸，心中复杂无比。 “方块，你来不来？”陈伶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孙不眠。 孙不眠看着杀回去的二人，表情有些无奈…… 他思索许久，还是摇了摇头，迈步跟了上来， “看在都是6字辈的份上，还是帮你们一把吧……不过把控好秘宝的持续时间，别玩脱了。” 一件戏袍，一件风衣，一件唐装； 脚踏虚空，杀回旧区！ …… 咚——咚—— 旧区内，被【落座】的高阶神道焦急无比。 他们不断用力试图挣开椅子的束缚，但无论他们用蛮力还是神道，都无法移动分毫，只能将身下座椅摇的吱嘎作响。 “没用的，除非等空气中弥散的戏神道力量耗尽，否则半神之下，几乎不可能挣脱。” 通天塔主似乎已经感知到这道基秘宝的原理，无奈摇头。 一旁的几位界域代表也没再做无用功，而是眉头紧锁，直勾勾的看着陈伶三人离去的方向。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任他们逃走吗？？”一位代表沉声开口。 众代表沉默不语。 要知道，现在外面可是群情激愤，士气达到了最高点……要是陈伶等人在众目睽睽下跑了，那可就是在打五大界域的脸！ 第846章 砸了吧 “这个秘宝也坚持不了多久，等我们摆脱束缚，不是没可能追上他们。” “至于民众那边……就说我们是故意放他们离开，伺机引那些藏在天枢界域内的其他黄昏社员出来……反正，总有办法能解释。” “没错，民众们见到的，只是三个黄昏社员落荒而逃，舆论对我们依旧是有利的。” 几位代表冷静的思索着后续的处理办法。 远处的几位黄昏社员，似乎是骂累了，坐在椅子上悠闲的休息起来。 眼下的形势，对他们而言是最完美的，他们自身的身份没有暴露，三个6也顺利的用秘宝逃离天枢界域…… 虽然又背上了一些莫须有的骂名，不过这对黄昏社而言，早已司空见惯了。 就在这时， 三道身影脚踏虚空，正从天边急速向这里冲来！ 已经彻底放松下来的黄昏社众人，余光看到那三人身影，表情突然僵硬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什么鬼？！！ 这仨怎么还回来了？？ 一瞬间，黄昏社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三个6怎么还能杀回马枪的……同为黄昏社，他们也无法理解陈伶等人的脑回路。 “他们回来了？？”一位界域代表看到这一幕，也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他们这时候回来，是想送死吗？” “不对……” 通天塔主看到陈伶三人从他们头顶掠过，笔直的冲向战场中那道耸入云霄的恢弘星柱，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要抢通天星位！！” “什么？！！” “该死，他们怎么敢的？” “通天星位蕴藏人类命运，是五大界域为培养人类顶级战力准备的东西……怎么能让黄昏社的人占据？！” “疯了……真是疯了！全城的人都要他们死，他们还敢回头抢通天星位？！” “……” 察觉到陈伶三人的意图，在座的所有五大界域高层，都炸开了锅！ 如果陈伶三人束缚住他们之后，逃之夭夭，虽然是在打五大界域的脸，但并非不能挽回，毕竟他们是“落荒而逃”； 但如果陈伶三人离开之后，又不慌不忙的回来，当着所有居民和高层的面抢走了通天星位，那跟赤裸裸的羞辱五大界域有什么区别？ 这种羞辱，是直接的，粗暴的，无法挽回的…… 就像是窃贼进了屋里，翻找一圈后离开，然后大摇大摆走回来扇脸主人两个耳光。 “红心6！！！” 五大界域的高层被按在观众座椅上，愤怒的瞪着陈伶三人，身形用力的试图挣开戏神道束缚，却又无法撼动分毫……只剩下一道道足以杀人的目光，要将陈伶千刀万剐。 但这对陈伶三人而言，算不了什么……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他们刚才在街道上空，已经被杀了千万次了。 “气急败坏了啊……” 孙不眠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开口，“果然不该来趟这浑水，这下惹上大麻烦了。” “从我们暴露的那一刻，就已经惹上麻烦了。”陈伶淡淡道，“对黄昏社而言，小麻烦和大麻烦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最后，都是得被人通缉追杀。” “那倒也是。” “不过，不要试图主动袭击他们，否则秘宝会认为我们在邀请他们一起‘演出’，从而解除他们身上的束缚……到时候就麻烦了。” “了解。” 陈伶三人一步步从空中走落，径直来到破碎战场的中央，一张沐浴在星光神柱之中的黑色王座，恢宏浩大，巍然屹立。 这正是在迎战空亡时，简长生用【特权】主动招引来的那座通天星位！ 在众人的警告与怒吼声中，三人在通天星位前停下脚步。 “去吧。”陈伶回头看向简长生，“去逆天改命。” 简长生怔怔看着那座黑色王座，恍然如梦，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真的能来到这张座位面前，迎来逆天改命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然后一步步登上王座。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 染血的黑色风衣，在王座面前转过身，然后沐浴在星辉中缓缓坐下……简长生的心像是要跳出胸膛，肉眼可见的紧张。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却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陈伶与孙不眠的眉头紧紧皱起，王座之上简长生的眼中，也浮现出深深的茫然…… 为什么通天星位没有反应？ “通天星位，是我们通天塔的心血之作，没有我们的许可，它是不会被激活的。”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被按在座椅上的通天塔主，神情始终很平静， “如果你以为无论是谁，坐上去就能得到的话，未免也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们五大界域，猜不到会有心怀歹意之人混入争夺吗？哪怕最终争夺结束分出了胜负，我们也会对胜利者进行背景调查，确认没问题后，才会赐位。 这个设计，本来就是为了防止篡火者或者黄昏社得手而设计的……” 听到这句话，简长生的脸色顿时煞白！ 陈伶的眉头也紧紧拧起，他猛的回头看着通天塔主，凌厉的目光好似能够杀人。 没有人想到会有这种变故，陈伶和简长生都以为，只要坐上通天星位，就能获得对应的增益……但仔细想来，这样似乎才更合理，毕竟以五大界域的谨慎程度，怎么可能不防黄昏社？ 陈伶甚至怀疑，这次通天星位的争夺本身，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诱饵”，五大界域从一开始，就将黄昏社算计了进去！ 就在这时，孙不眠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 “哦～是吗？” 陈伶和简长生同时望去。 只见孙不眠正蹲在通天星位面前，轻轻拉下鼻梁上的小圆墨镜，嵌套着彩色圆环的醒狮眼瞳，打量着星位的核心， 在那双眼瞳的视角中，一团金色的气运，正在座椅深处涌动不息。 “确实有一道星光封锁了那团气运……但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复杂。”孙不眠懒散的站起身， 他指了指王座，悠悠开口， “砸了吧。” 第847章 剑鞘 砸了吧。 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落在众多界域高层耳中，让他们一愣。 陈伶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指尖在地上轻轻一拂，跃动的电弧便在地表游走，一柄黑色的沉重剔骨刀被他缓缓拔出大地！ 【重塑】！ 与此同时，一道领域以他为中心，急速张开！ 【审判庭】开启的威压，将陈伶的大红戏袍吹的翻飞，他单手提着那柄缭绕电弧的剔骨刀，面无表情的往通天星位走去。 “黑桃……让开。” 陈伶淡淡开口。 感受到陈伶散发的恐怖气息，简长生打了个哆嗦，立刻从王座上下来！ “红心6！你想做什么？！”一位通天塔的高层见此，脖颈上青筋暴起，“你敢砸通天星位？！” “你知不知道一张通天星位耗费了我们多少心血？！” “人类命运虚无缥缈，除了通天星位，没有东西能容纳！！你就算砸了它！也什么都得不到！！” “我们倾尽一切才打造了七张通天星位！过去没有，未来也不会再有！你砸了一张！人类便将永远少一丝气运！” “打碎剥夺人类气运！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 来自四面八方的怒吼，并没有影响陈伶分毫。 他就这么提着刀，一步步来到宏伟的黑色王座面前，审判庭的力量汇聚在刀身之上，他缓缓抬头看向那耸入云霄的星辉…… “天谴？”陈伶微微一笑，“我的脑海里，已经有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天谴了。” 他将手中的剔骨刀用力斩向王座！！ 轰——！！！ 惊天动地的爆鸣响彻旧区， 在刀身接触到王座的瞬间，【重塑】的电光便将其材质的破坏极限降到最低，再加上附带【审判】的一刀，宏伟王座瞬间布上密密麻麻的裂纹，然后在巨力之下硬生生从中央劈开！ 破碎的石块在劲风卷携下，向四面八方溅射而出，飞扬的尘埃瞬间遮蔽大地！ 通天星位在大红戏袍前，轰然坍塌，那耸入云霄的星辉也随着刀芒闪过，寸寸崩碎，消弭在空中…… “我勒个槽……” 远处看到全过程的黄昏社众人，宛若石雕般呆在原地，眼眸中满是震惊，“这帮年轻小辈……都这么凶悍吗？！” 这么看，金富贵死得真不冤……回去之后，得少蛐蛐他两句了。 与此同时， 一团模糊的星光从王座内部飘起，似乎马上就要消散在空中。 “方块。”陈伶沉声开口。 事实上，不等陈伶开口提醒，孙不眠就已经动了。 一道领域无声张开，吉凶二气分别缭绕在孙不眠的手掌，他对着那星光微微一拨，后者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锁住般，停止了向周围的溃散，而是无声悬停空中。 那一丝人类命运，能够让人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在孙不眠眼中，就是世间“大吉”之一。 但或许是与整个人类命运相关的缘故，就算是孙不眠，握着这“大吉”也有些把控不住，一团金色从星光之下被逐渐剥离，在空中微微震颤。 “去。” 孙不眠抬手，向简长生一指。 那团金色气运在孙不眠的操控下，径直往简长生飞去…… 简长生眼看着那气运来到身前，有些紧张，又有些欣喜，可还未等它彻底融入体内，一股古老的杀气便在其身上涌动，直接将金色气运抵挡在外！ 简长生：？？？ “什么情况？”陈伶皱眉问道。 孙不眠见此，复杂的看了简长生一眼，摇了摇头， “不行，他的命太凶了，气运融不进去……极致的大吉与大凶，没法在同一时空共存。” 简长生愣在原地。 他呆呆的看着那一团近在咫尺的金色气运，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算了吧，红心……算了。”简长生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我早该意识到的，从我们踏入旧区那一刻起，一切都是不顺的……开局被人疯狂追杀，后来又冒出来一个空亡，好不容易宰了他之后，又被五大界域追杀，回头想来抢通天星位，却又要激活，打碎了王座，最后气运却无法融入…… 冥冥中，一直有什么东西在阻碍我，不让我得到这一丝气运…… 我的命，是改不了的。” 简长生已经累了，这个世界一次又一次给他希望，却又不断将希望踏碎，他的心情像是过山车般起伏，到现在真是精疲力尽了。 “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你说算了就能算了？”陈伶冷声开口。 陈伶不在乎小简是否累了，他只知道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要是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那一切就都成了笑话。 “方块，没别的办法了吗？” 孙不眠沉思片刻，“他们俩没法在体内相融，这是肯定的……但如果把这气运长期留在他体外，两者气场叠加，应该也能起到效果，只不过效果没融入体内那么好罢了。” “那也行，该怎么做？” “我需要一个容器，形状和材质无所谓，但要具备容器的‘形’。” 陈伶见此，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钢铁碎片，略作思索后，发动【重塑】，一道道电弧在其表面闪烁。 片刻后， 一个拇指大小的银色剑鞘，便出现在其掌间。 陈伶将这剑鞘丢给孙不眠，后者双手接连揉搓，像是在捏面团般，将那一丝金色气运揉成剑鞘的形状，一点点塞入了剑鞘之中。 这个过程看起来十分困难，就算是孙不眠，也被累的满头大汗，等到那气运彻底被塞进去，一声清脆共鸣，从剑鞘内响起！ 叮——！！ 一道气浪从剑鞘内横扫而出，那一丝人类气运已经被彻底锁住，银色剑鞘像是蒙上了某种神秘面纱，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光泽。 做完这一切之后，孙不眠也像是脱力了一般，脸色煞白。 他随手一抛，便将这剑鞘丢给简长生，然后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碎嘴道： “妈的，早知道不来当这苦力了，真是费劲……黑桃，我跟红心的人情，你可是欠大了！” 第848章 星群发动 简长生接住迷你的白银剑鞘，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陈伶思索片刻，抬手将那剑鞘抓过来，小简愣愣的看着他，也没阻止，也没多问……直到陈伶又用重塑给他变了根白银项链把剑鞘串起，才重新塞到简长生怀里。 “戴上吧，你的命，我们替你改了。”陈伶平静开口。 简长生看着手中的项链，指尖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简长生没有想到，通天星位最终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到他的身边。不仅是他，就连五大界域，就连巧神道的巅峰之地通天塔，都想不到也做不到……而唯独陈伶和孙不眠，他们做到了。 简长生的命运坎坷而悲惨，凭他一人，是断然不可能完成这一切，陈伶与孙不眠就像是两只黑暗中伸出的光明大手，将他从命运的泥沼中硬生生拖了出来，还狠狠扇了命运两巴掌！ 孙不眠说的没错，这个人情，他欠大了。 简长生默默的将项链戴上，目光看着眼前的二人，神情复杂无比…… 他沉默许久，千言万语还是汇聚成了两个字： “谢谢。” “现在可不是道谢的时候。”陈伶低头看着手中满是裂纹的【众生落座】令牌，神情有些凝重，“我们该抓紧时间了。” “还等什么？！这次必须得跑了！” 孙不眠二话不说，脚踏【云步】噌的一下便飞上云霄，身上原本那份老艺术家般的从容已经消失不见，双腿迈的飞快，仿佛慢一些就要被死神追上。 【众生落座】的生效时间本就有限，如果刚才陈伶三人没有回头，足够庇护他们一路冲出天枢界域。 但他们选择杀回旧区，还在通天星位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现在这块道基秘宝的时限已经十分紧张，能不能庇护他们离开，还是个未知数…… 而眼下，在座的五位界域代表，以及通天塔的高阶成员已经被彻底激怒，一旦陈伶三人撤退的慢一些，下场不言而喻。 “走！” 陈伶也快步踏上虚空，化作一道红色长痕往天边追去。 简长生也顾不得恐高不恐高，两眼一闭就咬牙往前冲，右手死死攥着剑鞘项链，像是在祈祷上天能够赐予他们逢凶化吉的好运。 三道身影接连冲出旧区，天枢界域里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民众，看到三人在这来去自如，再度惊恐高呼！ “他们居然真的砸了通天星位！”一位界域代表脸色难看无比。 “我们五个同时出手，再加上通天塔围剿，竟然还是让他们三个在天枢界域进出如无人之境……这次的事情要是传播出去，必然会造成大量恐慌。” “绝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离开天枢界域……” “该死，这东西还有多久失效？！” 几位界域代表疯狂抵抗着【众生落座】带来的效果，密密麻麻的裂纹在木椅下的地面蔓延。通天塔主眼看着三人远去，就在这时，分布在旧区各处的六道通天星位，开始绽放出刺目的星光！ 星光好似熊熊火炬，直冲云霄，比原本的威势浩大数倍，半神级的威压以这六道星柱为载体，向周围疯狂扩散！ 这一刻，旧区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望去，那星光交织之间，仿佛能看到一道虚影，凌空而立。 天枢君！！ 看到这一幕，几位黄昏社员心中咯噔一声。 身为黄昏社员，他们的情报渠道自然不少，也都听闻过天枢界域内有一种底蕴，能够激活天枢君沉眠前留下的一丝星光之力，短时间内发挥出半神级的杀伤力，几乎等同于天枢君的全力一击！ 他们本以为这底蕴是为了抵挡灭世灾厄入侵而准备的，没想到居然现在被激活了？ 等等…… 抵御灭世灾厄入侵……嗯，好像也没毛病。 但他们真打算用这么大的阵仗，去对付三个四阶的年轻人？就算用这样的方法杀了陈伶三人，也是消耗了一次半神底蕴，杀敌一千，自损一万啊！ 三个6，真的配得上如此待遇？？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塔主怀中的对讲机传出： “塔主，‘星群’准备就绪了，还需要动用吗？” 几位界域代表对视一眼，这时候他们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像是在认真的权衡利弊……在外界的民众看来，那是能够在天枢界域内来去自如的黄昏社恶贼，但他们都很清楚，那不过是三个四阶的蝼蚁。无论如何，为他们消耗一次“星群”，代价实在太大了。 但若是不这么做，人类的士气就将再度受损，想弥补回来就太难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通天塔主，毕竟这里是天枢界域的地盘，他才是真正下决定的那个人。 通天塔主沉默许久，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沉重的吐出一个字： “用。” ……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34%】 当这两行提示在陈伶眼前飘起，他心中就咯噔一声，脚踏云步的速度更快了！ 虽然不知道这期待值从何而来，但能在这个时间点让观众期待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陈伶心头。 轰——！！！ 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从三人身后传来。 九君级别的波动，以旧区的六道通天星光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横扫，翻涌的气浪差点直接将三人从空中震掉！ 而距离旧区较近的街道上，拥挤的民众更是被狂风席卷的跌倒在地，茫然的抬头看向天空…… “那是……”简长生回头望去，脸色顿时苍白无比！ 璀璨的星辉冲上云霄，一枚枚星辰连接成线，朦胧之间，仿佛勾勒出一道脚踏星群的人像虚影，那人正对着陈伶三人的方向，缓缓抬起手掌…… “是天枢君？！”孙不眠的心也沉了下去，在九君级别的气息波动前，他们就像是烈日前的薪火，脆弱而渺小……孙不眠紧咬牙关，脸上再也看不出丝毫的淡然与嬉笑，震惊的开口， “他们居然为了杀我们三个四阶，动用天枢君的力量？！！” 第849章 替我开路! 看到天空中那宛若神迹般的星光人影，整个天枢界域，都沸腾了。 “你们看！星星里有个人！！” “是天枢君！！是天枢君出手了！” “大灾变后开辟界域的救世主，庇护天枢十代人的星光守护神……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那位的影子！！” “孩子！孩子！！快跪下给天枢君磕个头！！” “黄昏社嚣张狂妄，搅乱天下，谋杀九君，生灵涂炭……就连天枢君都看不下去了！” “天枢君在上，请您务必出手，覆灭黄昏社恶贼！！！” “请天枢君出手！！” “请天枢君出手！！！” “……” 世代生活在天枢界域的居民，看到这一幕，都激动的无以复加！ 他们知道这座界域因何而来，也知道界域因何而存在，如果没有天枢君，他们的祖辈就不会出生，也不会有如今他们平静安宁的生活……在这些人心中，天枢君便是这座界域的守护神。甚至有一半人都情不自禁的跪拜下来，向天枢君祈祷。 原本被陈伶压下去的民愤，随着天枢君的现身，被再度点燃，并且空前的高涨！！ “黄昏社恶贼！！你们死定了！” “今天就算你们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可能离开天枢界域！我要你们给若水极光界域陪葬！！” “一帮过街老鼠，真以为我们天枢界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成？！” “看你们还能嚣张？！在天枢君面前，不过是一帮土鸡瓦狗！” “杀了他们！！！” “……” 铺天盖地的杀意冲向陈伶三人，他们能清晰的听见下面每一个人的呼喊，但此时他们眼瞳中，只剩下了那极具压迫感的星光身影…… 陈伶眼眸中杀意爆闪，二话不说甩出几枚重塑出的铁钉，杀了十数位骂人的民众，潺潺鲜血在惊呼声中沿着地面流淌。 “这下真的完了……”生死危机感涌上简长生心头，他紧攥着剑鞘项链，懊恼而苦涩的开口， “关键时候，这东西怎么不发挥作用呢？！” “它只是能帮你改善一下运气，又不是能帮你解决所有事情！”孙不眠在虚空中飞驰，“在拿到它之前，因果的梁子就已经结下了！” “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拼命跑啊！” “那可是天枢君啊！！我们怎么可能跑得过他？！” “那你想原地等死吗？” 两人争执之际，星光之上的天枢君虚影，已经璀璨无比！ 随着天枢君一指点出，那团星光飞掠而出，化作一柄仿佛能斩开天空的巨刃，顷刻间划过大半个天枢界域！！ 天枢界域内的众人，只看到一片璀璨星群划过上空，光芒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眼，与此同时九君级的威压横扫天地，让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这一击，毁天灭地！！ 完了。 亲眼目睹那星光之剑斩来，绝望的情绪，在简长生与孙不眠的心中蔓延。 五大界域的构陷，无知民众的辱骂，九君全力的追杀……他们是人类界域用来稳固民心的工具，是根本没被放在眼里的四阶蝼蚁……他们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拼死走到这一步，没想到最终还是来到绝境。 如堕地狱的他们，已经再无任何生路可言。 就在这时， 陈伶的眼瞳倒映着那柄斩来的星光之剑，双唇张开…… 一道响彻天枢界域的怒吼，如雷鸣炸响！ “——陆循！！” “——替我开路！！！！” 那贯穿天空的星光之刃，突然在虚无中定格了一瞬，像是被唤醒了某缕意识…… 星群中的模糊人影蓦然回首。 轰——！！ 下一刻， 那饱含杀意的星光之刃，轰然爆碎！ 星光就这么碎裂成一块块拇指大小的，好似萤火虫般的光点，飓风般拂过陈伶三人的身躯…… 已经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简长生和孙不眠，突然愣在原地。他们茫然的睁开眼瞳，却只看到星光如海向他们袭来，恍惚中，仿佛有一道人影，来到了陈伶面前。 那人置身星光中，抬起手，像是对陈伶打了个招呼，然后便一点点消弭无踪…… 翻涌的星光在陈伶三人身下重组，像是给他们铺开了一条璀璨盛大的星光之路，浩荡的贯穿了天枢界域的天空，一直延伸到界域的尽头！ 零星的星光在三人周身飘舞，简长生和孙不眠，都呆呆的愣在原地。 愣住的，不止是他们； 天枢界域的数百万居民，都站在街道上仰望天穹，也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宛若石雕般呆在原地，整座天枢界域仿佛都陷入死寂！ 天枢君……真的替黄昏社开路了？？ 他们不明白…… 界域的缔造者，天枢的守护神，被他们所有人奉为神明的存在……为什么会突然转刃为路，替三个黄昏社的恶贼，铺开盛大璀璨的星光？ 刚才还叫骂的声音，此时已经哑口无言，就像有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所有人的脸上…… 所有的恶意，所有的谩骂，所有的诋毁，都随着那道星光的出现，而显得苍白无力。 陈伶三人并不需要言语来证明自己， 世界，会替他们证明。 “……这怎么可能？”五位界域代表看到这一幕，心神狂震，他们看着天空中屹立在星光之路上的三人，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噩梦。 “那个红心6，怎么可能凭一句话，调动天枢君的意识……” “天枢君，怎么会庇护他们？？” “这不可能……” 一旁的黄昏社众人，更是彻底傻眼了。 他们看向陈伶三人的目光，已经从最开始的欣赏，到杀回马枪时的惊讶，到现在的难以置信…… 那三个年轻小辈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虽然他们的阶位暂且不高，但身上的未知与压迫感，足以让黄昏社内的资深前辈心惊胆战！ 星光之路， 简长生攥着剑鞘挂坠，终于回过神来，他与孙不眠同时猛地转头看向陈伶，茫然开口： “红心，这究竟是……” 大红戏袍屹立在星光之上，无声飞舞； 陈伶看着飘散消失的星光人影，沉默许久后……微微一笑。 第850章 步履星光，盛大离场 【观众期待值+4】 【当前期待值：38%】 其实，陈伶一开始也没有把握。 他只知道那星群中蕴藏着一丝天枢君的意识，但并不知道这意识是否具备思考能力，是否能够被唤醒……也不知道他在时代存档中做的一切，是否真的会影响现实世界。 但被逼到如此绝境，陈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一把； 现在看来，他赌对了。 时代存档中发生的事情，确实会影响到现实世界，但具体如何影响他还没弄清楚……不过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一关算是过了。 陈伶缓缓转身，目光看向下方一片死寂的天枢界域，与那无数双迷茫又不解的眼眸。 朦胧的星光铺就成一条恢弘盛大的道路，看到这一幕，陈伶像是明悟了什么，眼眸中浮现出了然…… “走红毯么……” 陈伶还清楚的记得，这次的演出条件是【在万众瞩目下，走一次盛大圆满的‘红毯’】……现在看来，万众瞩目和“红毯”都已经具备了，只看盛大圆满是否能满足。 陈伶扪心自问，这一趟通天星位之旅，他积攒了足够的期待值，完成了重生，而且还解锁了属于自己的领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但这次走红毯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陈伶回头看向简长生和孙不眠，突然开口： “你们，还有什么遗憾吗？” 简长生和孙不眠：？？？ “红心，你什么意思？”孙不眠惊呼着抱住自己，“你不会想杀我们灭口吧？！” “？” 陈伶有些无语，“我是认真的。” 简长生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剑鞘，沉默片刻后，默默将其攥紧，“我反正是没有任何遗憾……甚至，圆满的有些让我怀疑自己在做梦。”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陈伶突然有些后怕…… 他意识到，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头脑发热遵循本心，带着简长生回头抢回通天星位，那他们就是狼狈逃亡，而不是圆满退场……如果是这样，那这次的演出就没法完成，下次再想找到“万众瞩目”的“红毯”机会，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陈伶帮简长生抢回了通天星位，也是在无形之中，为自己完成了演出的条件； “那你呢？你有遗憾吗？”陈伶转头看向孙不眠。 “有啊！我可太遗憾了！” 陈伶心中咯噔一声。 孙不眠痛心疾首的开口， “我参加通天星位的争夺，本来就是为了苟到最后几名，然后拿百万奖金……结果冒出了一个空亡，自己也暴露了，奖金全泡汤了！ 我花的三十块报名费！血本无归啊！！！” 陈伶：…… “就这？”简长生缓过劲来，也恢复了一丝日常欠欠的气质，不屑的啧了一声，他指了指陈伶道， “你知不知道这家伙是谁？嗯？ 黄昏社的金主，所有人的摇钱树！人家出一趟门就能赚几个亿回来，黄昏社所有人的工资都是他挣来的……这是真正的大腿啊！这不比百万奖金划算多了？” 听到这，孙不眠惊讶的看着陈伶，小圆墨镜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红心，那这次的百万奖金，能给我报销吗？” 若是平时，陈伶肯定得翻个白眼，然后掉头就走……但想到这次演出条件是“圆满”，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先应下来。 “切，想什么呢？我跟红心混了这么久，也没见他……” 简长生话音未落，陈伶便突然开口： “可以，不过我现在没有现金，只能分期。” 简长生：？！ 简长生瞪大眼睛看着陈伶，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陌生。 “那太好了！下次我也要吃帝王蟹！！”孙不眠嘻嘻一笑，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不是……咱不是还在被追杀跑路吗？这么悠闲的在人家的地盘上讨论吃什么，合适吗？？”简长生忍不住开口，手指着旧区的方向，“那边的杀气都已经快凝聚成实质了啊喂！” “有天枢君替我们开路，就算他们挣脱秘宝，又能如何？”陈伶淡淡开口，“我们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没必要像丧家之犬一样，仓皇离开。” “那我们……” “挺起胸膛吧，各位男士。” 陈伶踩了踩脚下的璀璨星光，整理了一下戏袍的衣领与袖摆，像是一位盛装出席的贵宾，云淡风轻的踏上万众瞩目的鲜艳红毯！ 他步伐沉稳从容的向前走去。 “今天，我们要当着五大界域所有人的面……” “步履星光，盛大离场。” 啪——！ 陈伶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数以百万计的扑克牌从恢弘星路之上挥洒而出，像是一场飘零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天枢界域…… 如同红毯旁绽开的绚烂彩带，如梦如幻。 街道上迷茫的民众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扑克牌淹没城市，红与黑的牌面交织在一起，数不清的“6”字好像无处不在的梦魇，飘舞在他们身边。 【红心6】，【黑桃6】，【方块6】。 砰——！！ 几声爆响从旧区内传来。 随着道基秘宝带来的效果消失，五位界域代表几乎同时挣脱了木椅的限制，在一阵爆响中，椅子的碎片溅洒满地。 他们看着满城的扑克牌，与星路之上潇洒离开的三人，脸色难看无比！ “还追吗？”一位通天塔的高层问。 “怎么追？你打的穿天枢君的星群吗？” “……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出手，又打不穿星群，只会让我们看起来更加狼狈……算了，就这样吧，放他们走。” 通天塔主看着这一幕，无奈的摇头，整个人就像是苍老了十几岁般，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疲惫…… 几位代表的心中都很清楚， 这次之后，五大界域官方的公信力，恐怕要一落千丈了。 “本就微渺虚弱的人类气运，又被黄昏社夺走了一丝……”通天塔主看着那仅剩的六道通天星位，眼眸泛起苦涩，喃喃自语， “莫非这次，真是天要亡我人类不成？” 第851章 追逐背影之人 混乱的人群中， 黑桃9缓缓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张扑克牌，看着上面的【红心6】牌面，表情复杂无比…… “6字辈……真是不得了的一帮年轻人。” 他抬头看向天空。 在那纷扬洒落的扑克牌之间，三道身影正脚踏星光，昂首挺胸的向界域之外走去。 黑桃9第一次遇到简长生，就觉得这小子非常特别，觉得今后必成大器，而这次在天枢界域跟陈伶接触过之后，他才知道为什么简长生老是将陈伶挂在嘴边…… 这批6字辈身上，都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从容，倔强，坚毅，又疯狂。 纷扬的扑克牌落地，被各种各样的人捡起，又或者避如蛇蝎般躲开，片刻后这些牌逐渐消失，像是一场梦幻华丽的大型戏法。 在感慨完陈伶三人的前途无量之后，第二个想法，几乎同时浮现在所有黄昏社社员的心头…… “洒扑克牌这招，真特么帅啊！”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陈伶三人装完逼之后，潇洒离去的背影，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也要提前备几副扑克牌在身上，来一次这种逼格拉满的登场或者退场。 …… “黄昏社……这就是黄昏社么。” 蒲夏蝉看着那已经逐渐消失在界域尽头的三道身影，向来自诩天才，激进外向的她，罕见的有些沉默寡言。 戏神道的束缚之力已经彻底消失，所有天骄都挣脱了束缚，旧区的秩序也在一点点复苏…… 但此时，经历了最后一战的界域天骄们，心情都复杂无比。 “怎么？看到他们，开始自卑了？”李生门走到她身边。 “自卑？那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蒲夏蝉瞥了他一眼，“我只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黄昏社，本来就是各种妖孽和疯子的聚集地，胆量，实力，智慧，他们样样不缺……这次碰到他们，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 “你没有那种感觉吗？我们在各自界域和神道间，被太多赞美与追捧迷住了眼睛，直到这一次，才看清真正要追逐的目标……能够正视自己的不足，才是进步的前提。” 蒲夏蝉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看的很开。” “呵呵，我向来聪慧。” “……我收回刚才的那句话。”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个穿着通天塔工作服的身影，走到他们身边。 “二位，经过最终审核决策，你们各获得了一张通天星位……请随我来，完成赐位仪式。” 蒲夏蝉与李生门对视一眼， “看来，结果是好的。” “就是过程太憋屈了……不过没关系，这次丢的场子，下次还有机会找回来。” “接受了通天星位，就代表成为界域的未来支柱，下次再见到陈伶，可就是敌人了……怎么样，有把握吗？” “哼，我可不怕他，虽然现在被甩在身后，但总有一天，我能追上他的背影……” “然后呢？” “然后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 旧区废墟的临时医疗点内。 涂天缓缓睁开双眸。 他怔怔的看着天花板许久，才回过神来，僵硬的从地上坐起，指尖下意识的摩擦着脖颈…… 原本被斩首的伤痕，已经在医神道的治疗下消失不见，他的灵魂也重新回归身体，真正意义上完成了“复活”。 他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眉头越皱越紧，艰难站起身子，便往医疗点外走去。 “涂天先生，您的魂魄刚回归身体，您还需要休息！” “涂天先生……” 涂天无视了周围医务人员的提醒，踉跄的走到帐篷之外。 刚一拨开门帘，他便看到纷扬的扑克牌从天空洒落，那条通往界域之外的璀璨星路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身影……陈伶三人，已经离去了。 涂天怔怔看着那条星路，沉默许久后，手掌用力攥紧，那枚石珠在他的掌间被磨成碎片…… 他的【特权】，是假的。 “……红心6。”涂天喃喃自语，“你玩儿我玩儿的……真是够狠。” 与此同时， 一道倩影轻轻拨开另一个帐篷的帘子。 涂天余光看到那人，身躯微微一震，那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正是在暗宫时给他治病疗伤，却被他亲手杀死的医神道。 少女看到他，神情有些复杂……沉默许久后，还是主动开口： “你该听医生的话，多休息一会。” 涂天看着少女的面孔，心中一阵绞痛，他张了张嘴，“对不起，我当时……” “不用对不起，我都可以理解的，毕竟在进入旧区前就说好了，无论用任何手段都可以。”少女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祝贺你啊，涂天先生……你如愿以偿了。” 涂天愣住了。 还未等他回过神，少女便转身离开。涂天立刻迈步追了上去， 他匆忙问道：“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知不知道名字，有那么重要吗？”少女轻声道，“我要回去了，我们今后，或许很难再有什么交集……既然如此，就把一切都留在记忆里吧。” 少女停顿片刻，还是补充了一句， “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自己想成为的人，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话……再正式认识一下吧。 最后，涂天先生…… 祝您前程似锦。” 说完，少女再也没有回头，娇弱孤独的身躯，逐渐隐没在忙碌的众人之中。 涂天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绞龙士涂天。”一个通天塔的工作人员拿着资料，快步走来，“你获得了一个通天星位的名额，跟我走吧，赐位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连喊了几遍，涂天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后，跟在他身后向远处走去。 “涂天！！！” 一个浑身包裹着绷带的身影，愤怒的从一旁的帐篷中冲出，正是拂地！ “那张通天星位，是本该属于我的！！我的！！”拂地双眸通红，睚眦欲裂，“你不顾二爷们的嘱托，跟我抢那张通天星位，你就不怕回到绞龙士之后挨罚吗！？ 你现在把这张星位让给我，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咱们从此便是死敌！！” 拂地的咆哮，将附近众人的视野都吸引了过来，他拦在涂天身前，像是一只歇斯底里的野兽。 涂天沉默的向前走去，仿佛根本没看到他一般…… 直到经过拂地的身边，才停下脚步。 他转过头，看着拂地那双愤怒的眼眸，缓缓吐出一个字： “滚。” 说完，他便继续往通天星位的方向走去。 拂地呆呆的站在原地，过了数秒后才反应过来，最脏最恶劣的谩骂声，铺天盖地的涌来，却被涂天一步步抛在脑后。 从这一刻起，世上再无力神道的绞龙双子……只有绞龙士涂天。 最终， 他走到了一座沐浴在星光中的，宏伟王座面前。 “绞龙士涂天。”工作人员在一旁开口，“去迎接属于你的未来吧。” 涂天看着那张王座许久，缓缓低下头，又看向自己掌间残余的石屑…… “红心6陈伶……我讨厌你，我憎恨你。”涂天默默的攥紧拳头，迈步往王座走去，褴褛的衣衫在风中轻舞，“但也多亏了你，让我能狠下心斩断一切……” “你等着……” “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的步伐……” “然后，将你踩在脚下。” 第852章 无极之变 “【刺客】路径的这位先生，通天星位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一位工作人员站在刺客身后，平静开口。 刺客并未战死，自然也不需要复活，他只是身上绑着大量的绷带，独自坐在旧区边缘的一座矮峰之上，沉默的注视着头顶的月光。 “先生？” 工作人员见刺客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刺客这才回过神来，将目光从那抹月光上挪开，“我知道了……你先在旁边稍等我一下，我上个厕所。” “额……好吧，那您快点。” 工作人员有些尴尬的挠头，最后还是走下矮峰。 一阵微风拂过山峰顶，将荒芜的草木吹的莎莎作响，刺客独自一人站在皎洁月光下，眼瞳中只剩下那轮黑夜中的明月…… 朦胧的月光洒在他身前的地上，像是盖上了一层白霜。 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在那月光之上蔓延…… “……果然。” 刺客像是察觉了什么，眼眸中闪过一抹惊异，“月光作为‘异象’，蕴含着与我的‘卯花’具备极度相似的气息……不会错的，这就是当年父亲提到过的那位传奇……” 刺客双唇微抿，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单膝跪地，恭敬的对那轮俯瞰世间的皎皎明月抱拳： “后生崔染，见过【刺客】魁首。” “您……有何指教？” …… “请吧，槐氓先生。”身后的工作人员开口，“……这是你应得的。” 少宗主在通天星位之前，缓缓停下脚步。 他看着那张笼罩星光中的王座，在他的身后，仿佛有一道道身影正兴高采烈，鼓掌叫好。 “少宗主！你真的做到了！” “太厉害了少宗主！你是我们密宗的骄傲！这次回去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以后，你就是我们悬玉界域的顶梁柱，等【天槐】大人回来，一定会替你感到骄傲！” “少宗主，以后吃饭一定要多吃点，支撑起悬玉界域的男人，可得长的更壮一点才行哦……” “……” 呜咽的风拂过少宗主耳畔，那些声音逐渐消失无踪。 恍惚中，少宗主的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某道顶天立地的身影，那人站在他的前方，站在比通天星位更远的地方，回首望了他一眼后，便独自走入黑夜……只留下一道模糊而遥不可及的背影。 “哥哥……我很快就要追上你了。”少宗主默默的攥紧双拳，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坚毅，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从无极界域里救出来……带你回家。” 少宗主一步步踏上通天星位，在王座之上坐下…… 下一刻，星光璀璨！ 远处的通天塔主与几位界域代表，回头望去，只见几道通天星位都已经被激活，璀璨的星柱直冲云霄。 “七道通天星位，五道都已经择主，还有一个被黄昏社砸了……最后一个名额，该怎么办？” “我听说更远一些的界域，还有些年轻天骄没有赶到，红尘界域那边也没派人……这样吧，最后一个星位的争夺时间，再延长一周。” “延长一周？也行……那怎么筛人，打擂台吗？” “打擂台筛选的，都是擅长战斗的神道，现在这样的神道我们已经有了五个，最后一个名额，就给其他神道一些机会吧，有些神道虽然不擅长正面战斗，但能力却极为强大，比如医神道，戏神道等等……” “最后一个星位名额，以潜力和功能性作为条件，由五大界域派出代表进行统一筛选。” “明白。” 就在几位界域代表商议之际，一个身影匆匆从远处跑来！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无……无极界域那边，又有消息了！” 几位代表的脸色一凝，立刻严肃起来，沉声问道：“什么情况？” “据说，无极界域里现在形势混乱，有一批民众自发穿越了无极界域的边缘，好像是打算徒步穿越灰界，往天枢界域来避难来了。” “什么？” 几位代表一愣，随即问道，“有多少人？” “出发的时候，好像是有两三百人……但现在，不好说。” “两三百人？一起徒步穿越灰界？他们是疯了吗？”一位代表眉头紧锁，“人类一旦暴露在灰界里，就会源源不断的吸引灾厄，而且自身也会被灰界影响，引起各种各样的异变……他们这是找死！” “确实，这么做太荒谬了，无极界域虽然凶险混乱，但比起灰界，应该还是安全很多的。” 就在几位代表不解之际，那送信者张了张嘴，还是开口： “据说……他们这么做，是因为有人传递了一则预言……” “什么预言？” “无极界域，即将献祭他们所在的那座大区，炼制贤者之石。” 众代表同时一愣。 “无极界域，又要开始炼贤者之石了？”通天塔主眼眸眯起，“无极君复苏了？” “不知道，现在所有的情报都是零碎的，根本没法准确判断无极界域内的情况……但这个消息一传出去，那些大区内的居民都急疯了，他们都知道其他几个大区的惨状，留在原地，肯定是十死无生。” “所以……他们就铤而走险，想横穿灰界。”通天塔主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但有件事情，他还是不清楚， “他们这么多人，是怎么悄无声息的穿过无极界域的？不是说那里已经被彻底封锁了吗？” “是散落在无极界域内的民间巫神道出手了，除开巫术协会外，无极界域内还有大量的中小型巫术组织，之前经过布兰德的一轮血洗之后，他们已经由明转暗……而且，他们似乎还联合了我们五大界域派出的裁决代表团。” “民间巫神道……” 几位代表喃喃自语。 “既然是巫术组织，不可能不知道灰界有多凶险。”一位代表沉声道，“他们敢护送这么一批手无寸铁的民众，是不是代表，他们有能够横穿灰界的把握？” “七阶之下，没人敢说自己有把握横穿灰界，我不觉得现在的无极界域，还有七阶的巫神道幸存。” “那他们这么做……” “是这样。”送信者停顿片刻， “据说，那些民间巫神道有某种手段，可以短时间内抵挡灰界污染，并隔绝人类气息……那似乎是一件包裹在绷带中的物品……也有人说，是个浑身缠绕绷带的人类。” 第853章 圣骸 灰界。 哐当——哐当—— 崎岖不平的荒野之上，一辆残缺的板车压过碎石与浅坑，吱嘎作响，仿佛很快就要散架。 两位大汉一前一后，维系着板车的平衡，并用力将其一点点往前推去，车轮碾压过大地，留下两道深沟，似乎板车上的东西重达千斤。 一支两百多人的队伍，正以这辆板车为中心，缓慢的向前行走…… 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孩子，穿着沾满灰尘的破旧衣服，低垂着头，时不时的向后看去，似乎想从那黑白灰三色的地平线尽头，找到家的方向。 “阿浅，别哭。”一位穿着黑色麻衣的少年，摸了摸身旁女孩的头，轻声开口，“我们一定能平安抵达天枢界域的。” “小李哥哥，爸爸妈妈他们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被称为阿浅的女孩揉着通红眼眶，哽咽着问道。 “那些巫师说了，圣骸的气息只能覆盖周围几十米，能够庇护的人数是有限的……所以，只能把我们这些孩子先送出来。” “那爸爸妈妈他们留在那里，不会出事吧？” 麻衣少年沉默许久，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尽可能温和的开口： “不会的……你爸妈不是说了吗，等我们先到天枢界域，他们随后就来，以后我们就可以在天枢界域生活了。” “但是我不想住在天枢界域，我想回家。” “乖，以后会有机会的。”麻衣少年转移话题，“走了这么久，累不累？” “有点……” “我背着你吧，你可以睡一会……毕竟，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嗯，好。” 麻衣少年将女孩背在肩上，或许是太累的缘故，女孩那双哭的通红的眼睛逐渐闭起，很快便进入梦乡。 麻衣少年沉默的走在众多孩子之间，看着眼前荒芜而陌生的黑白世界，双拳默默攥紧，不知在想些什么…… “该换人了。”又一位大汉走到板车旁，对着那二位满头大汗的男人说道。 “没事……我们俩还能再坚持一会。” “别逞能。”大汉压低声音，皱眉开口，“忘了出发前那位巫师说的话了吗？不能与【圣骸】近距离接触太久，否则就会被诅咒……必须严格按照时间计划，轮班更替！” “圣骸……” 推车的那人看了眼板车上，那好似木乃伊般一动不动的身影，若有所思，“你们说，这木乃伊真有巫师说的那么神奇？” “不知道，但自从我们进入灰界到现在，确实一路平安……就算有灾厄经过，都是绕着走的。” “那他是死人还是活人？” “那肯定是死人啊，从出发到现在，就始终笔直的躺在这，连口气都不喘……这能是活人？” “别妄议【圣骸】，如果没有他，我们根本没法在灰界活到现在，更不可能平安抵达天枢界域……抓紧干活吧！” 两道身影替换了满头大汗的推车人，完成交替。 没有人注意到， 就在他们忙着撑起板车之际，板车上被包的严严实实宛若木乃伊的身影，默默地伸出了一根中指…… …… “呼……到这个距离，应该安全了吧？” 漆黑的贫瘠大地上，三道身影缓缓落下。简长生回头看了眼身后，天枢界域的轮廓已经远去不见，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疲惫的长舒一口气。 孙不眠站在一旁，捏着手中的串珠，气定神闲的开口： “咱们一直都是安全的。” “……得了吧你，刚才是谁跑的飞快？老子追都追不上！”简长生翻了个白眼。 “不好意思，我平时吃完饭出去遛弯，也是这个速度。” 简长生：…… 简长生懒得跟这家伙废话，直接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开始恢复体力。 “接下来怎么说？往哪走？” “咱们在天枢界域闹出那么大动静，回是肯定回不去了。”陈伶思索片刻，“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一直往这个方向走，去无极界域，要么就绕一圈，去其他界域。” 听到这，孙不眠眼前一亮，当即开口： “我选无极界域。” “你这么激动干嘛？你去无极界域，是有什么事吗？” “我……”孙不眠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没，没什么事……就是听说那边的黑慕斯蛋糕相当好吃，我想去尝尝。” “？”简长生忍不住吐槽，“无极界域现在乱成什么样，你是不知道吗？你跑到那去，就为了吃口蛋糕？” “那怎么了？”孙不眠推了下小圆墨镜，认真的开口， “人生在世，所有身外之物都是浮云，什么名利权势，到最后都是一场空……唯有吃好喝好，喜乐自在，才是真谛。” “那你还为了百万奖金去冒险？” “废话，没钱怎么买吃的？” “……” 陈伶坐在另一边，听两人拌嘴只觉得耳边嗡嗡的，索性开口道：“以我们现在的位置，绕去其他界域，少说也得走上七八天……直接前往无极界域，确实是最快的。” “但不是说无极界域现在相当危险吗？咱真的要去？”简长生有些犹豫，“有你在，在灰界中走个七八天也没什么问题吧？” “……有问题。” “什么？” “我们走的太仓促，身上没有带任何食物。” “不是……你不是跟我一样都有【血衣】吗？饿个十天半个月，也饿不死吧？” 咕噜噜—— 一阵响雷般的声音从陈伶肚子中传来，简长生和孙不眠同时一愣，表情古怪的看向陈伶。 “……这次情况不一样。”陈伶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不解， “不知道为什么，从通天星位的争夺之后，我的体能似乎就消耗的非常快……如果不尽快补充食物，恐怕，我会饿死在半路上。” “……啊？” 简长生有点发懵。毕竟在他的心目中，陈伶是神秘与强大的象征，是妖孽和怪物……就像是想象不到仙子也需要上厕所一样，他根本想不到，魔鬼般的陈伶也有因没饭吃而困扰的时候。 反观孙不眠，那双嵌套的彩色眼瞳仔细打量着陈伶，像是发现了什么，若有所思…… 第854章 糖葫芦与饥饿 “那就直接往无极界域走吧。”孙不眠立刻顺着陈伶的话说道， “我们走快点，应该两天就能到……如果你路上实在饿的话，可以吃糖葫芦。” 陈伶一愣， “糖葫芦？哪来的糖葫芦？” 只见孙不眠随手在虚无中一搓，两根鲜艳的冰糖葫芦便凭空出现，一股浓郁的山楂味香气飘散而出…… 陈伶惊讶的接过一串，狐疑的上下打量孙不眠，就算是他都没看出来，这些冰糖葫芦是从哪变出来的。 “一些特有的小戏法。”孙不眠耸耸肩，“你不是也会吗？刚才的那么多扑克牌，不都是随手变出来的？” “但是那些只是障眼法，是假的，你这个……” 陈伶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肚中饥饿，咬下了最上面的一颗，嚼了半晌之后吞入腹中……甜的。 “你这个，居然是真的？！” “是真的，能填饱肚子的那种……但我只会变冰糖葫芦，不能像你一样能变别的。”孙不眠无奈摊手。 陈伶心中惊讶无比。 要知道，他的猩红戏法虽然能变出万物，但多半都是假的，另一个功效也只是用相似的东西，替换别人手里的东西…… 但孙不眠的戏法，是真正的虚空造物！ 虽然只能造出冰糖葫芦……但这已经相当厉害了。 陈伶三两口便将剩余的冰糖葫芦全部吃完，一旁的简长生看他吃这么香，也有些馋了，接过第二根冰糖葫芦，吃了几口之后，有些勉强的开口： “嗯……跟上次的味道一样，还可以。” 陈伶看向孙不眠，“对了，你怎么只变两个，你自己不吃吗？” “——呕！！！” “？？？” 看着突然脸色发白，开始干呕的孙不眠，陈伶有些震惊的看着手里吃完的糖葫芦签，不知所措。 这冰糖葫芦也不难吃啊，至于吗？ “不是哥们儿！你究竟几个意思啊？”简长生骂骂咧咧。 “没什么……”孙不眠脸色发白的回答，“以前每次没饭吃的时候，就吃自己变的冰糖葫芦，最坏的时候，天天吃连吃了半年……现在一想起来，就会……呕！！！” 陈伶：…… 等孙不眠缓过劲来，似乎觉得有些尴尬。 他轻咳两声之后，这才想起来陈伶二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主动向陈伶伸出手： “那个……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方块6，孙不眠。” “红心6，陈伶。” “黑桃6，简长生。” 三人都不是注重形式的人，简单互报了一下姓名便了事，如果不是怕下次一起行动的时候，被人家问到同伴的名字还不知道，恐怕连这一步都省了。 “四个6字辈，一下子聚齐了三个……现在就差梅花了。” “嗯。”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孙不眠，“你对那个梅花6，有了解吗？” “梅花6……” 孙不眠思索片刻，“我没见过他，但听过他的一些传闻，似乎是个巫神道……而且，好像很不好相处。” “不好相处？” “是啊，之前有个前辈提过，对他的描述都是什么……‘自闭’‘孤僻’‘阴暗的爬行’‘靠近就会变得不幸’什么的。” 简长生很惊讶，“听起来，跟红心有的一拼？” 陈伶默默的攥紧拳头。 “总之，他大概率就在无极界域里，这次我们说不定能碰上。”孙不眠推了推小圆墨镜。 “行了，赶紧出发吧。” 陈伶刚吃完一串冰糖葫芦，感觉又有点饿了，索性直接往无极界域的方向走去，简长生孙不眠紧随其后。 …… 剧院。 随着一道道聚光灯的开启，舞台上的陈伶缓缓睁开双眸。 灰界中的赶路，注定是无聊且枯燥的，陈伶也只能趁着三人休息的间隙，抽空进入剧院之中。 陈伶的目光先是看了眼台下，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瞳依旧在凝视着陈伶，但在其中并未看到三区陈伶的影子，舞台的其他角落也没有。 “陈伶，你在哪？” 陈伶站在舞台上，轻声呼唤。 自己喊自己的名字，让陈伶心里有些别扭，但片刻之后，一个声音便从上空回应。 “我在这，在你的脑海深处……这座剧院太特殊了，我没法进入其中，只能暂时栖身在外面。” 三区陈伶停顿片刻，再度开口， “还有，如果你觉得喊我名字会奇怪的话，可以喊我‘夭’，这是我的乳名。” “夭……”陈伶将这个名字记下，“那你在外面，会有影响吗？” “不会，现在的我足够强大，只要不离开肉身，就不会消散。” “那就好。” “但是有个问题……” “什么？” “之前我灵魂虚弱的时候还好，现在我魂魄圆满，再加上你的灵魂，以及这座剧院……这具肉身承载这么多东西，已经快到极限了。 你没发现，你的体能消耗越来越快了吗？” 这句话一出，陈伶顿时像是意识到什么，脸色逐渐凝重…… 怪不得从击杀空亡开始，他就经常容易饿，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领域负担太大，可现在想来，确实可能是肉身无法承载如此重量的灵魂的原因。 可问题是，就算知道了一切的原因，短时间内也没办法解决。 除非他把夭的灵魂驱赶出这具身体……但陈伶不可能这么做，如果没有夭，他早就已经被嘲灾顶替，而且现在他与夭，以及神祭之地之间已经存在某种联系，根本无法轻易摆脱。 一定有其他的什么办法…… “先坚持到无极界域吧。”陈伶缓缓开口，“你不是巫神道吗？或许无极界域那边，会有解决一切的办法。” “……或许吧。” 回答完之后，夭便再也没有动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陈伶没有再呼唤他，而是径直来到了舞台边缘的屏幕前……此时的屏幕角落，一枚闪烁摇晃的宝箱标识，显眼无比。 上一场演出的奖励，已经到手了。 陈伶抬手向那只宝箱点去…… 第855章 忆魂术 一阵轻快的音乐从舞台上空传来。 陈伶回头望去，只见一张桌子已经凭空出现在聚光灯下，一张白晃晃的纸张平整摆放中央。 “恭喜你完成剧目：《群星所向》。” “本剧目观众最高期待值：74%” 随着一张张纸页在虚无中凝聚，陈伶抬手将其接住。 从厚度上来看，这次的剧目比之前的几册要轻薄一些，毕竟时间跨度并不长……多亏了绛天教的馈赠，让他大幅度缩短了积累精神力的时间。 陈伶很轻松，并希望这样的事情能多来几次。 “你获得一次指定抽奖权。” “使用后，你可以从本次剧目的所有出场角色中，指定某个角色，随机抽取对方的能力，抽取珍稀技能的概率与本剧目的综合观众期待值有关。” 又到了做选择的时候……陈伶提起笔，陷入沉思。 这次的剧目并不长，但出场的角色却是不少，虽然大部分都阶位不高，但陈伶觉得凭这次74%的期待值上限，也很难抽到什么高阶的技能。 陈伶略作思索之后，便决定了这次的抽取目标。 他迅速在纸张上写下两个字： ——【空亡】。 其他的十四神道，无论路径有多稀有或者珍贵，都毕竟是常规的，但空亡的鬼神道却给陈伶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如果错过这次的空亡，下次再想抽鬼神道的技能，就几乎没可能了。 只要是鬼神道的技能，只要是与灵魂有关的珍稀技能，无论阶位高低，只要陈伶抽到就是赚了…… 他唯一需要祈祷的是，别运气太烂，抽到一些毫无用处的生活类技能。 随着空亡二字落下，一张张牌面从虚无中勾勒而出…… 一共九张牌。 两张灰白色，七张黑色； 灰白色的，便是空亡的生活类技能，而那七张的黑色，想必便是鬼神道的独有配色……从技能数量看，空亡本应该是个七阶才对，或许是开启鬼门次数太多，阶位跌落到了六阶。 九张牌倒扣换位之后，陈伶祈祷片刻，然后选择了其中一张。 在他紧张的目光中，一张黑色的牌面印入眼帘： 【技能：忆魂术】 【归属：鬼神道，第五阶】 【人物：空亡】 看到这一幕，陈伶眼前一亮！ 陈伶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次他的运气似乎很不错，仅以74%的期待值上限，就抽到了鬼神道的五阶能力。 他立刻接受了这个新的技能，等到消化完其中的信息之后，嘴角扬起的笑容，逐渐僵硬…… 这个忆魂术，正是空亡用来重现灵魂生前技能的能力，包括那场战斗中对拂地力神道的应用，以及书神道的领域，都是通过这个技能实现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绝对是空亡的核心技能之一。 但问题是，想要发动这个技能，首先得“驭魂”。 空亡在发动这个技能之前，是先用锁链拘走了亡者魂魄，与其建立联系之后，才能发动……可陈伶压根就不会拘魂啊！ 别说拘魂了，他甚至都没法用肉眼看到灵魂，更别提驾驭它们，发动忆魂术。 好消息，他抽到了鬼神道的五阶技能； 坏消息，他没有前四阶的技能。 就像是一个技术绝顶的黑客，能黑进世上最高级的网络系统……但他却不会操作鼠标和键盘，甚至连台像样的电脑都买不起。 陈伶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目光有些复杂，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从剧院中退出，回归现实。 此时， 孙不眠躺在他对面的石头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简长生也在一块石头边耷拉着头，像是在打瞌睡。 陈伶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个想法，并未开口喊他们赶路，而是独自走到一边，轻声呼唤： “夭。” “……嗯？”一个声音很快在他心底回应。 “把手给我，我有些东西想尝试一下。” 夭明显愣了一下，没明白陈伶的意思，但他还是将灵魂从陈伶脑海中飘出，汇聚在他的右手之上……陈伶左右手同时抬起，默默的在心中发动【忆魂术】。 双手掌心在胸前贴合，远远望去，像是陈伶在向什么祈祷。 一秒，两秒，三秒…… 陈伶的眼眸中难掩失望。 虽然他可以与夭交谈，也都在一个身体里，但他们之间并没有“驭魂”那么紧密的关系，自然也就没法发动【忆魂术】，看来他想戏巫双修的想法，暂时还是泡汤了…… 抽到一个无用的技能，陈伶心中有些懊恼，他走回石头边直接把简长生二人喊了起来： “别睡了，赶路。” 睡眼惺忪的简长生，一脸懵逼的看着陈伶沉着脸离去，挠了挠头…… “你惹他了？”他回头看孙不眠。 孙不眠两手一摊， “我哪敢啊。” “……阴晴不定对他来说，好像也正常……算了，在灰界里他就是大爷，惹不起，走吧走吧……” 两人无奈的站起身，继续跟着陈伶往前走去，生怕被落下太远，让灾厄们找上门来。 …… 灰界，另一边。 两道身影并肩行走在灰色大地之上。 其中一人，戴着白色鸭舌帽，穿着朴素的连帽衫，低矮的帽檐遮住半张面孔，一对白银蛇形耳坠随着脚步轻微摇晃…… 另外一人，戴着黑色圆顶礼帽，左手提着一根手杖，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左手小拇指是残缺的，像是被硬生生切断一般，别扭而怪异。 微风拂过荒芜大地，将两人的衣摆吹起，提着手杖的那人扫了眼脚下清晰的车辙，淡淡开口： “不过是追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居然出动了两位盗圣……也不知道，白银之王是怎么想的。” “嗯，是啊……”白也有些心不在焉，“最近，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盗走情绪与思想，可是你白也的强项，连你都看不透王了？” “我？我怎么敢窥探那位的想法，墨连，你这玩笑开的可有点大了……”白也瞥了他一眼。 “是吗？你不敢吗？” 墨连悠悠反问了一句，白也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不等白也发作，他便指着地上的车辙说道，“看来，我们已经快追上了……一会，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白也心中微微一动，但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他状似随意的开口： “随你。” 第856章 盗圣杀人 墨连侧头瞥了白也一眼，淡淡道： “哦……那既然这样，就我来动手吧，你在旁边看着，要是有孩子要逃走，你就杀了。” 白也低垂着眼帘，没有回答。 “怎么？不愿意？” “我只是不明白，一群孩子而已，跑就跑了，为什么非得杀了……我们是盗贼，不是屠夫。”白也沉声道。 “那你自己去问王啊。”墨连冷笑，“咱们赤黄蓝白黑五位盗圣，哪个手上没沾人命？现在开始装无辜的大白兔了？我是无所谓，不过你这次出来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我回去都会如实禀报……怎么处置你，也是王来决定。” “……” 墨连不再理会白也，沿着车辙印继续向前。 白也皱眉看着车辙远去的方向，眼眸深处精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这时，他脚下的土壤略微震动，一只大腿粗细的影子蜈蚣破土而出，便要咬向他的身躯！ 白也与墨连没有陈伶那样的气息，能够驱散周围的灾厄，他们行走在灰界之中，也必须时刻面对灰界中的灾厄袭击，只不过以他们的阶位与实力，大部分的灾厄都并不具备威胁…… 白也此刻正在思索别的事情，根本无暇管这蹦出的灾厄，就在他打算随手把蜈蚣抹杀之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脚将其踩在脚下！ 白也低头看着在脚下疯狂挣扎的影子蜈蚣，眼眸微微眯起…… 他的手掌轻轻摸向蜈蚣的头颅。 …… 随着队伍的前行，源源不断的啼哭声，从孩子之中传出。 “不要走了……我不要走了，我要回去找妈妈，呜呜呜……” “我走不动了，我要坐下来休息一会。” “周围好黑，我好害怕！” “大饼呢？我要吃大饼……再不吃大饼我要饿死啦！” 经历长达数小时的跋涉之后，这些孩子的体能大多都到了极限，一些年纪尚小的孩子在压抑环境下这么久，更是情绪失控，不顾一切的哭闹起来。 好在队伍里还是有几个大人坐镇，只能一个劲的先上去哄，从另一辆推车上取出干粮和水，分发给孩子们。 “吵什么吵？！再闹下去那些怪物都要被吸引过来了！！谁再哭，我就揍谁！” 人群中一个十七八岁，又高又壮的少年，一拳把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打翻在地，恶狠狠地开口。 挨了一拳之后，那孩子反而哭的更凶了。 高大少年怒目圆瞪，猛地骑到那孩子身上，沙包般的拳头雨点般砸落，直接将其打的头破血流，一旁的大人见此，立刻冲上去将两人分开。 “朱重！！你干什么？？你要杀人不成！” “谁让他一直哭！他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那你下手也太重了，你知不知道，这里距离天枢界域还有多远？流这么多血是会死人的！” 被称为朱重的少年没有丝毫内疚，反而依旧死死的瞪着血泊中的孩子，鲜血顺着他的拳锋滴落在地，却只是灰界特有的深灰色。 不远处，麻衣少年默默的抬起手，遮住了背上阿浅的眼睛。 “小李哥哥……他为什么要打人啊？”阿浅和其他孩子一样，都被刚才的血腥一幕吓到，声音有些发抖。 “荀子言，人性本恶。没有经历教化，培养出善恶观念，却拥有超出同辈的力量……这样的人，往往极度以自我为中心，不受任何规则的限制，下手无度。”麻衣少年平静开口， “我们要离这种人远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 阿浅默默的将头埋在少年的肩膀，却发现少年的步伐正逐渐蹒跚，而且身躯似乎在轻微的发抖……那并非是恐惧，而是太疲惫了。 麻衣少年的身形本就单薄，背着阿浅一个姑娘，走了好几个小时，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小李哥哥，你累吗？” “累。”麻衣少年停顿片刻，“但我们不能停……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那座炼狱里逃出来，路上拖延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 “休息一会应该没事吧？有那些大人在，我们应该还是安全的。” “他们？他们代表不了‘安全’……你忘了无极界域是怎么沦陷的了吗？”麻衣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眸泛起一抹红意，“这是个混乱而黑暗的时代，在这里，我们唯一能信任的，就是我们自己。” “哦……” 阿浅听不懂小李哥哥的意思，但她知道哥哥确实是累了，于是自己从他的肩上下来，尽可能替他减轻负担。 她正欲说些什么，前方荒芜的大地之上，一道身影握着手杖，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小李哥哥，前面有个大叔！不是怪物！”阿浅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后脸上浮现出惊喜，“他是天枢界域派来接我们的吗？” 不仅是她，其他几乎所有孩子，脑海中都浮现出同样的想法。 他们已经在灰界中走了太久，周围除了荒芜死寂的大地，就是偶尔爬过的恐怖灾厄，根本看不到丝毫人影……在这种极端压抑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在渴望尽快抵达天枢界域，只不过他们年纪尚小，对距离并没有概念。 因此，当他们看到前方出现一个久违的人类，而且看起来还是个戴着圆礼帽，握着手杖的绅士，顿时激动无比！ 甚至有些孩子已经开始哭喊着对那人挥手，快步跑了上去。 而麻衣少年则猛地停下脚步，手掌紧紧的攥住阿浅的手腕，看向那人的目光警惕无比，同时悄无声息的往众人身后退去…… “小心！！别过去！”与此同时，随行的大人也反应过来，当即大喊！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随着那人将手杖抬起，随手一挥，距离他最近的十几个孩子同时一震，一颗颗心脏隔空出现在体外，像是被无形大手隔空掏出一般，随手丢在地面。 扑通—— 他们的身形如同飓风卷过的秸秆，一浪又一浪的栽倒在地，再也没了气息。 第857章 诈尸木乃伊 对于一位七阶的盗圣而言，杀人，只在弹指一挥间。 惊恐的呼声从人群中响起，一个始终隐藏在队列之中的，披着黑袍的巫神道如箭般冲出，笔直的穿过人群，义无反顾的往墨连面前冲去！ “快跑！！”这是他在人间的最后遗言。 这位巫神道，仅有五阶，是无极界域民间巫神道组织的成员，因为放心不下这群孩子穿越灰界，便主动请缨前来护送……而现在，他毫不犹豫的出手了，就像是飞蛾扑火。 在墨连的面前，他就与一只大点的蝼蚁没有区别，但对如今在界域中夹缝求生的民间巫神道而言，他已经是实力最强的那一批。 推车的大汉们都是普通人，他们哪见过这等血腥情形，一时间都被吓傻了！ 他们惊恐尖叫着，浑然忘了自己身处灰界之中，松开手中的破烂推车之后，掉头就往远处狂奔！ 同时哄然奔逃的，还有其他走在相对后面的孩子。 “白也，轮到你了。” 墨连被那位巫神道的领域所覆盖，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撑着手杖随意行走其中，同时不忘了对远处喊一声。 轰——！！！ 一条摩天大厦般的影子蜈蚣，猛地冲破灰界大地，锋锐的口器正死死的追杀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身影，而在它的身后，还有三条暴走的影子蜈蚣追随而来！ 不知为何，这些蜈蚣似乎对白也极为怨恨，尖锐的咆哮声响彻天际，其中有一只甚至在发现墨连之后，调转方向，直接往他这里杀来！ 墨连：？？？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太好。”白也单手按着头顶的鸭舌帽，让其不被狂风吹走，同时无奈的开口，“这里好像是这群灾厄的巢穴……” “妈的，偏偏在这时候？！”墨连破口大骂。 墨连的隔空杀人，以及接连冲出的恐怖灾厄，都将剩余的孩子们吓傻了，他们中大部分都双腿发软的瘫倒在地，即便拼命的想要让自己逃跑，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此起彼伏的凄厉哭喊接连响起！ 但他们之中，也有些例外。 刚才打人的朱重，虽然也被吓的脸色煞白，但至少还能动，撒腿便往灰界中的某个方向跑去，其他几个年纪相对大一些的孩子，也连滚带爬的紧随其后。 “小，小李哥哥……”阿浅哆哆嗦嗦的开口，双腿也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麻衣少年二话不说，将其重新背在身后，目光扫过四周之后，犹豫片刻，还是锁定了朱重等人逃跑的方向。 灰界这种地方，无论哪里都会凶险，但结伴同行，总能相对安全那么一丝…… 但首先，他们得能避开灾厄的追踪。 麻衣少年大步流星，冲到了被人遗忘的推车旁，此时一具木乃伊般的身影正直挺挺的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他用力试图将圣骸推走，但任凭他用出全部力气，也只能将车子推动几厘米…… 毕竟这是两位成年大汉一起推，才能勉强推动的沉重物品，麻衣少年一个人还背着女孩，想将其轻易推走根本是不可能的。 “该死……该死！！”麻衣少年懊恼无比。 没有圣骸庇护，往哪个方向跑都是必死，但他偏偏无法推动……照这个情况，一会无论是那个杀人的手杖男，还是那些恐怖的蜈蚣灾厄，都能轻易地把他给杀死！ 就在麻衣少年濒临绝望之际，躺在板车上的木乃伊身影，居然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麻衣少年和阿浅都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麻烦死了。” 木乃伊闷闷的说了一句，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板车上跳了下来，一手一个将麻衣少年和阿浅都拎到车板上，推着车拔腿就往远处狂奔！ 麻衣少年：？？？ 麻衣少年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体会到“风驰电掣”的感觉。 迎面而来的狂风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颠簸的地面让他不得不攥紧板车边缘，避免直接被颠落下去，他一边尽可能将身形贴合在板车上，一边忍不住开口： “你……你是活的？？” “你有点冒昧。”木乃伊停顿片刻，“……跟刚才的那群人一样。” “……对不起。” 木乃伊默默的推车，大约过了一分钟， 就当麻衣少年觉得他不会回复之时，他才闷闷的憋出一句： “没关系。” “……” 就在麻衣少年准备再问些什么时，远处逐渐勾勒出那群先一步逃走的身影，木乃伊二话不说，又一手一个把麻衣少年和阿浅从车上甩了下来…… 然后自己一个鱼跃龙门，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躺在板车之上，一动不动，瞬间“安息”。 甚至安息之前，还特地抬手，对麻衣少年比了个“嘘”的手势。 咕噜噜—— 板车载着躺尸的木乃伊，在惯性的作用下缓慢停下，麻衣少年和阿浅一脸懵逼的跟在其后…… 朱重等一众身影同时转头看向这个方向，他们双手撑在膝盖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震惊的开口：“你们力气这么大，居然把它给推过来了？！” “……” “不把它推过来，我们都得死。”麻衣少年顺势应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个木乃伊明明是活人，为什么要装死，但既然他不想暴露，麻衣少年也不会揭穿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们一会肯定会追过来的！”一位少年紧张的开口，“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边！这下面好像有个隐蔽的山洞！”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在崎岖破碎的大地之上，一道深邃的地缝仿佛延伸到黑暗的尽头……像是一只漆黑的眼睛，在凝视天空。 看到那洞口，众人心中都有种莫名的恐惧，一时间没人敢上前。 “你！你先下去！！”长的最高最壮的朱重，用力推了把身旁的干瘦少年，恶狠狠地开口。 似乎是想起了刚才朱重差点打死人的画面，那少年脸色有些发白，犹豫许久后，还是没敢反抗，默默地蜷缩身体，往那地缝的深处钻去…… “下面怎么样？”朱重大喊。 “下面……下面好像挺大的，有很多大柱子……”少年的声音飘飘乎乎的从下面传出，似乎有些发抖，“墙上……好像还有字。” “字？有什么字？” “……帝……什么……什么……藏？？” 第858章 盘龙巨柱 “帝什么藏？” 听到这个句话，众人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眸中都是茫然。 嗡嗡嗡——！ 大地的震颤越发强烈，仿佛正有什么东西正向这里迅速靠近，朱重来不及多想，一咬牙开口道： “不管了，应该是安全的……我先下！” 他二话不说，从地缝里钻了进去，等他消失之后，其他孩子们才蜂拥的往里进，好在他们身材狭小，钻入这缝中不成问题。 “小李哥哥，我们要进吗？”阿浅小声问道。 “进。”麻衣少年没有丝毫犹豫，“既然下面有字，说明有人下去过，是相对安全的。而且这里太开阔，那两个杀手肯定会追过来，躲到下面总比暴露在地面好一点……” 两人说话之际，其他孩子们都已经钻了进去，荒芜大地上就剩下他们二人，与一具躺尸木乃伊。 麻衣少年没有直接下去，而是走到推车边，吃力的试图把车也推下去……但他推了半天，还是难以将其推动。 就在这时，默默躺尸的木乃伊被他硬塞半天后，终于是受不了了，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停，我能自己下。”木乃伊有些无奈。 “辛苦您了。”麻衣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怪我力气太小，推不动您……” 木乃伊没有回应他，缓慢地从车上下来，一步步往地缝走去。他的脚步很沉，每一步落下，都会在岩石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这位……嗯……前辈……您既然是活着的，为什么要装死？”麻衣少年忍不住问道。 “我活着，就会有人来找我说话，我不喜欢说话。”木乃伊闷闷道。 “……” 真是未曾设想的理由。 “那我跟您说话，您是不是很……困扰？”麻衣少年试探性的开口。 木乃伊犹豫片刻，点点头。 “对不起。” “……”半分钟后，“没关系。” “……” “那我最后问一个问题，问完之后，我就不跟您主动说话了。”麻衣少年在地缝前停下脚步，“您……如何称呼？” 木乃伊在地缝前缓缓蹲下，像是没听到麻衣少年的话语般，自顾自的用手比了一下地缝大小…… 就在麻衣少年以为他不打算回应自己之时， 一个细小的声音从绷带下响起： “姜小花。” 麻衣少年一愣。 因为这声音太小，麻衣少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仔细辨认后，发现这确实是木乃伊发出的声音……他的表情有些惊讶。 姜小花……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个女孩的乳名，但偏偏木乃伊的声音一听就是男人……只能说，让人印象深刻。 说完这个名字之后，木乃伊二话不说，直接从地缝里嗖的一下滑落，速度之迅猛，就好像说出自己的名字是个极其羞耻的事情！ 麻衣少年愣了半晌之后，终于回过神来，抱着阿浅紧随其后，从地缝里滑落下去。 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伴随着硬物搁到后背的痛感，麻衣少年在黑暗中下坠了片刻，周围便好似豁然开朗，甚至阿浅的惊呼都在其中产生了空旷的回声。 紧接着，他便与阿浅一头栽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滚落在一旁…… 麻衣少年茫然的爬起身，发现刚才垫到自己屁股的，正是状似木乃伊的姜小花……而后者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就像是被他扔下来的僵硬石块。 他们这三人的坠落，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关注，此刻朱重等人的目光全都在周围那一座座巨大石柱上。 这里像是某种废弃的遗迹，一座座恢弘的石柱沉默伫立在黑暗之中，放眼望去，大约有近百座，但几乎全都断裂残缺…… 麻衣少年爬起身，走到最近的一座石柱前，用手轻拂下表面的灰尘，鬼斧神工的石雕盘踞其上。 “……龙？” 麻衣少年指尖摩擦着石柱上的龙鳞，眼眸中浮现出惊讶之色，虽然这些石柱都是残缺的，但偶尔能看到龙之五爪腾云驾雾。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麻衣少年环顾四周，很快便找到了第一位下去那位少年，口中所说的那面墙…… 与其说是一面墙，不如说是一块大型的残缺金石板，像是古老时期摆在宫殿大门正上方的恢弘匾额，已经断成两截没入土壤，只能看清一个“帝”字，以及一个“藏”字。 “这里距离地缝太近了，万一那两个杀手追过来，还是能看到我们。” “我们往里面走走吧。” 众人简单商量了一下，便沿着巨柱往深处走去，或许是这些盘龙巨柱的缘故，又或是那面明显出自人类之手的巨型牌匾，让他们心中安定些许。 麻衣少年谎称自己推累了，便请另外四五个少年帮忙推一下板车，在他们全力以赴下，终于一点点的带着板车向前方挪动…… 众人小心翼翼的在这地下空间内穿行，但越往深处走，就越是没有光线，周围漆黑好似深渊。 好在众人中，有个少女聪慧机敏，拔下了乌黑长发间的黑石发钗，用力将其掰成两段，然后彼此用力摩擦几下，竟然擦出了一缕缕微弱的火花…… 她用这火花点燃了腰间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香料，然后包裹上外衣，缠在一根木头上，算是做好了一个简易版的火把。 在场的众人中，没人有这等经验与知识，看到少女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一时间有些发懵……就连麻衣少年都惊讶的看了她许久，深深记住了少女那张黢黑平凡的脸庞。 众人借着火光一路前行，向地下空间的深处行走，祈祷着这里能通向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出口，甩掉那两位凶恶残暴的杀手…… 期间，麻衣少年还刻意数了一下，周围的巨柱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九根。 “前面有扇门！”一位眼尖的少年指着前方说道。 九十九根盘龙巨柱的尽头，是一扇蒙尘的庞大石门，由于火把的光亮有限，众人根本看不清它的全貌…… 但不知为何，此刻众人心中都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漠然俯视，惶恐不安，甚至有人手脚发软，差点直接跪拜在大门之前。 第859章 帝道古藏出世 班车上，宛若尸体般一动不动的姜小花，悄然无声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他看到这座宏伟石门，在心中喃喃自语： “居然真的是这地方……” “好麻烦……他们在看我……我不想被卷进去……” “现在掉头就跑……还来及吗？” 就在姜小花认真的思索，要不要立刻起身，拔腿就跑之时，走在最前面的朱重，已经双手搭在了石门的表面…… 然后用力一推！！ “……” 纹丝不动。 就在朱重打算放弃之时，一阵宛若雷鸣般的沉闷声响，从门后滚滚响起！ 吱嘎——！！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这扇已经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石门，竟然缓慢的自动开启，一股散发着帝王之气的黄金飓风，从门后狂涌而出！！ 这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用手捂住眼睛，飓风吹得他们的发梢与衣角纷飞！ 大地开始震颤， 天空开始鸣动。 黄金飓风中，站在最前面的朱重，眼前像是幻觉般突然闪出一行文字： 【一位皇帝向你投来目光】。 …… 轰——！！！ 炸雷般的巨响，从铅灰色的云层间传出。 正在灰界懒散漫步的陈伶三人，同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孙不眠拉下小圆墨镜，眼眸微微眯起。 紧接着，他们脚下的大地剧烈摇晃，他们三人眉头一皱，同时双手按在大地之上稳住身形，密密麻麻的沟壑从远处的大地疯狂蔓延！ “地震了？！”简长生瞪大眼睛，“灰界也会地震的？” “不，不是地震……” 陈伶死死的盯着尘埃飞卷的某个方向，“是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地底出来了。” 大地的碎片在空中飞舞，一座尖锐的棱角从地底升起，在这仅剩黑白灰三色的世界之中，刺目的金黄好像破土而出的笋尖，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刚刚解决影子蜈蚣的白也和墨连，在席卷而来的沙尘暴中稳住身形，看向那里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 一截金字塔峰顶，破开荒芜大地，缓慢升空……璀璨的金黄好似燃烧烈日，在灰界中冉冉升起，遮天蔽日。 那是一个标准的巨型四角棱锥，但仔细望去，便会发现那并非是埃及的那种金字塔，它就像是一个融汇了时间与空间的叠加态物质，用肉眼望去，能够看到同时存在于固定空间内的，不同朝代的皇宫缩影…… 这些皇宫缩影，一层层向上叠加，每一秒，每个视觉方向，所呈现的画面都不一样。 而越是靠近金字塔的顶端，越是光华璀璨，隐约间好像能看到一道道身影，屹立在无穷之上，带着滚滚帝王威压，俯瞰世间…… “见鬼……我是在做梦吗？”墨连呆呆的看着这一幕，“那东西，该不会是……” 白也单手压着鸭舌帽的帽檐，嘴巴也不自觉的张大…… …… 戏道古藏。 丑峰。 光秃秃的石山之上，丑角正耷拉着脑袋，自己跟自己玩着弹石子的游戏，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某个方位！ 原本困乏懒散的神情，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野兽般的警惕与冰冷！ 数秒之后， 一道身影跨出戏道古藏，来到丑角身边，皱眉看着那个方位。 “戏神道有所感应……这是……帝道古藏出世了？”一袭白衣的宁如玉喃喃自语。 “先是鬼道古藏，又是帝道古藏，遗落神道接连现世，看来人类的大劫确实是要来了。”穿着旗袍的二师姐栾梅，也随后从戏道古藏中踏出。 “帝神道，乃是人间神道之巅，它一出世，十四神道都会有所感应……其他古藏，应该也都已经感应到了。”三师兄淡淡道。 “古藏出现，说明新的【皇帝】即将问世，也不知道人类界域那边，会采取什么战略？”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皇帝】代表古代文明的复苏，与现今的人类秩序，应该是完全相悖的……” “人类界域出现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容忍一位【皇帝】，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也是，除非九君臣服，否则人类界域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那这么说，他注定只能是一位被架空的伪皇？” “啧啧啧……” “看来等不到大劫降临，人类内部，就要先陷入大乱了啊……” “人类内乱开启，说明赤星已经在靠近了。”师傅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屋檐之上，随着他的出现，几位师兄弟一同低头行礼。 师傅看着头顶的天空，悠悠开口， “赤星降临之前，必会引发人类内乱……当年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一切，都是躲不开的命数啊……” …… 无极界域。 水银之月在教堂内无声涌动。 教堂第一排的长椅上，一个穿着英伦风白色衬衣，外套黑色马甲的身影，轻咦一声…… 他缓慢从长椅上站起，一步步走向教堂正中央的祷告台，昏暗的阳光透过琉璃色的巨大落地窗，投射在教堂的大地上……那人站在窗前，微卷的黑色长发在琉璃光芒中轻微摇晃。 “帝道古藏么。”他嘴角微微上扬，“在这个时间点出世……有意思。” “是成为无人拥护，落魄孤独的伪皇……还是……成为凌驾于十四神道之上的，真正的皇帝？” “可惜，造就一位皇帝的，从来就不是皇帝自己……而是时代。” 他缓缓转过身，倚靠在教堂的墙壁上，目光随意的看向那悬于教堂屋顶下的水银之月。 “这个时代的人类，想毁掉他。” “但我不一样……” 他随意的抬起一只手掌，拇指与食指在眼前捏起，像是在眼前捏住了那轮虚弱的水银之月……与此同时，他又抬起另一只手掌，两指像是要将那遥远的金字塔也捏在掌间…… “他会成为我们的助力的……你说呢？” 水银之月沉默不语。 第860章 坐标 悬玉界域。 昏暗的云层笼罩于庞大界域上空，在灰界涌动而来的飓风之下，向着一个方向无声漂浮，像是风浪中翻涌的云海，波澜壮阔。 而此时在城市与云层之上，一座轮廓酷似钻石的白色建筑，像是嵌入天空般，巍然不动。 那是悬玉界域的中心，也是九大基地中，唯一一个占据天空的存在—— 悬玉基地。 帝道古藏出世四十秒后，警报声在悬玉基地的每一个角落回响，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迅速穿梭其中，脸色都罕见的凝重。 “……所以，帝道古藏出世的消息，已经确认了？” 总调度室内，一个身影站在巨大的单向玻璃前，回头望去。 “是的，教授。”一个年轻人拿着厚厚一沓文件，沉声开口，“南海界域那边最先确认，第一时间就将情报传递给了其他界域，通天塔随后也动用望星镜确认过了，帝道古藏确实已经出世，就在无极界域附近。” “南海界域最先确认？”教授眉头一挑，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点头，“也对，书神道的那位就在南海界域……帝道古藏出世，他应该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教授沉思许久后，再度问道：“其他界域那边，什么反应？” “第一批紧急会议已经召开，所有界域的看法目前都是一致的，认为皇帝的复苏将会对目前的人类社会造成冲击……我们所面临的形势已经够严峻了，必须要拧成一股绳对抗外敌，而不能让一个死灰复燃的皇帝再将内部搅乱。” 教授连连点头，“人类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好不容易生存到现在……怎么可能再对封建帝王下跪磕头？” “但是，帝道古藏既然出世，就意味着它已经快选出这个时代的【皇帝】了……” “那就在新【皇帝】出现之前，将他与那座古藏，一起毁掉。”教授平静开口。 “教授，那可是帝道古藏……就算它已经废弃落败，也不是说毁就能毁的，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还有历代皇帝的残念。”年轻人无奈开口，“如今的五大界域里，谁能毁掉它？” “南海界域的那位呢？不出手吗？” “书神道也是十四神道之一，受到帝神道压制……就算他不计代价的离开南海界域，强行出手，也没把握能毁掉那里。” “……神道不行，那九君呢？红尘君应该……” 话说到一半，教授便自顾自的摇头，“也不行……红尘君伤势未愈，还要维系红尘界域，也无法轻易离开……” 教授思索片刻，目光最终透过眼前的巨大单向玻璃，落在悬玉界域最核心的那只休眠仓上……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 “看来，悬玉君当年的判断，是正确的……” 年轻人见此，心中一惊，“教授，您莫非要唤醒悬玉君？！可是悬玉君休眠这么多年，要是苏醒，就会立刻进入生命倒计时……咱没必要为了一个帝道古藏，将整个悬玉界域陷入必死的境地啊！” “我不是要唤醒这位悬玉君。”教授停顿片刻， “我是要……向未来的悬玉君求援。” “……您说什么？”年轻人愣在原地。 “悬玉君掌控上帝粒子，能够赋予粒子质量，通过制造虫洞进行时间穿梭……但陷入沉眠之前，悬玉君说过，他在虫洞中无法辨别时间方向，只有我们向他发射‘坐标’，才能定位到相应的时间线。” 年轻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悬玉君的力量，眼眸中满是震惊，他紧接着问： “怎么发射坐标？” “往悬玉君的身体里，打入一串粒子序列。”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就像是用粒子对撞机，给现在的悬玉君留下一串‘纹身’，未来的悬玉君身上自然就会出现对应的标记，只不过这种‘纹身’必须由特定粒子构成，才能够适应虫洞，保证不会被干扰……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回应坐标，据他所说，他所能开启虫洞的次数是有限的。” “可是……可是粒子对撞机，早在三百年前应该就不能用了啊？” 教授透过单向玻璃，注视着那个浑身浸泡在休眠仓内的高大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 “发一封急电，请通天塔主过来一趟。” …… 灰界。 “我去……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随着帝道古藏升上天空，大地也终于停止了无休止的震动与开裂，简长生灰头土脸的站在破碎大地上，看向天空中璀璨夺目的庞然大物，眼眸中满是震惊。 孙不眠推了推鼻梁上的小圆墨镜，有些惊讶的开口： “哎呀，这东西居然出来了……我还以为，它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别卖关子了醒狮哥，那究竟是什么？” 不等孙不眠开口解释，陈伶便缓缓吐出了一句话：“那是，帝道古藏。” “帝道古藏？”简长生一愣。 孙不眠也有些惊讶，他回头看向陈伶，“你居然也认识？不应该啊……这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东西。” “我不认识，但……” 陈伶双眸凝视着那高悬于天穹之上的帝道古藏，右手不自觉的抬起，放在空洞的胸膛之上……他缓缓开口，“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唤我。” 孙不眠眉头微皱，他上下仔细打量了陈伶几遍，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伶说的是实话，在帝道古藏升空而起的前一秒，他就已经心有所感，猛地看向了灰界中的某个方向。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招引感，让陈伶的目光难以从升起的帝道古藏上挪开，就像是两块相隔不远的磁铁，而陈伶便是体型相对较小的那个，冥冥中仿佛有股力量，不断催促他靠近。 陈伶一开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直到他找到了这股招引感的来源…… 【帝王命格】。 “帝道古藏出世了……”陈伶眼眸中，顿时浮现出在时代存档中见到的，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年轻男人…… 一抹杀意在他的眉宇间凝聚， “你也在那里么……嬴覆。” 第861章 招引 时代存档中，夺得赤星碎片的十一人之一；凌驾于十四神道之上的，这个时代的唯一【皇帝】…… 当时在时代存档里，若非陈伶的存档正好到时，恐怕他真的已经被嬴覆追杀至死，多亏了后来主动释放【嘲】灾，才勉强躲过一劫。 即便只与他见了一个照面，但陈伶永远忘不掉那双深邃而犀利的眼睛，与他身上独有的，镇压一切的帝王之气。 陈伶知道他在时代存档中遇到的，是未来的嬴覆，而现在，他似乎即将成为【皇帝】出世的见证者…… 不出意外的话，嬴覆，现在就在帝道古藏里！ 而且，他现在应该还未正式成为【皇帝】，或者刚成为【皇帝】……总而言之，现在的嬴覆，就像是一个刚刚孕育出的新生儿，没有任何“臣子”，不会任何其他神道的能力，撑死了也就是三阶。 现在，就是扼杀嬴覆的最好时机。 陈伶调转方向，直接向悬在空中的帝道古藏走去。 “不是……红心，你干嘛？”简长生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声，“你别告诉我，你要去凑这个热闹……” “对。”陈伶直截了当的点头。 “……” “你要去抢【皇帝】的位置？”孙不眠诧异的开口，“如果是这样，你可以死心了……我们身上都有神道，是不可能成为【皇帝】的，它只会选择不属于十四神道的普通人。” “我没打算去抢【皇帝】……”陈伶淡淡道， “我，要去杀【皇帝】。”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41%】 简长生嘴角一抽，在背后默默给陈伶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你，红心6！ “你要在帝道古藏里，谋杀一位【皇帝】？”孙不眠震惊了，“先不说你能不能得手，就算帝道古藏已经落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吧……” “我想去试试。” 陈伶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让简长生和孙不眠抓狂。 在他们看来，陈伶简直就是抽风了，本来大家轻轻松松的走到无极界域，一切都好……半路上就算有帝道古藏出世，跟他们也根本没关系，躲在一旁看戏就好。 【皇帝】出世，该急的是人类界域啊，他们一群黄昏社逆党，参合这干嘛？ 但他们不是陈伶，也没有【帝王命格】……他们感受不到那座古藏的呼唤，也感受不到他对【皇帝】的杀意。 一个时代，一座天下，不该出现两位【皇帝】。 或许从陈伶抽到【帝王命格】的那一刻起，他与嬴覆，就注定会在命运的推动下，相见相杀，直到一方死去…… 但孙不眠不想去帝道古藏，明哲保身向来是他的人生准则，他不招灾，灾不招他…… 他见陈伶执意要去，索性直接动用【吉凶占】，掐指一算： “红心，帝道古藏出世，人类界域不可能坐视不理，那里将会大乱的，咱何必去趟这浑水……再说了，这前面，有大凶之兆啊。” 孙不眠苦口婆心的劝道，简长生也在一旁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你们可以先去无极界域。”陈伶头也不回的说道。 孙不眠和简长生一愣，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那大红戏袍的远去，灰界中的风都刮的凌冽了一些……陈伶一走，他们在灰界里的保护伞，也就没了。 孙不眠默默算了一下他们两个自己穿越灰界的吉凶…… 嗯，十死无生。 “我突然觉得，帝道古藏也挺有意思的。”孙不眠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快步跟上陈伶，“我没去过，这次也跟你去看看。” “有放心哥在，我很放心。”简长生在一旁应和。 陈伶：…… 三道身影径直往远处的璀璨光影赶去。 …… 与此同时。 帝道古藏门口。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悄无声息的凭空出现。 白也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金字塔的最底端，一截石台延伸出来，上面伫立着九十九根盘龙巨柱，在铅灰色的天穹之下有种莫名的恢弘与悲壮感。 “果然是帝道古藏。”墨连打量着周围的巨柱，诧异的开口，“只可惜，这里都已经变成废墟，柱子上雕刻的也都是残龙……” “帝神道已经没落数百年，能有一部分保留下来，已经很不错了。”白也淡淡道。 “所以，这座古藏里残余的力量，应该也相当微弱了吧？” 听到这句话，白也侧头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别忘了，咱们可是盗圣……这座帝道古藏，不就是一个汇聚了古往今来所有皇帝的，巨大的皇陵吗？”墨连似乎有些兴奋。 皇陵与盗贼……别说，墨连的想法对盗神道而言，确实是合理的。 白也看着眼前的宏伟古藏，嘴角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你说得对，这确实比杀人有意思。” 身为黄昏社的红心q，白也自然不可能是循规蹈矩之辈，眼前有这么一座充满了未知与惊喜的帝道古藏，要说他完全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白也沿着盘龙巨柱径直前行，一座恢弘的石门正屹立在石台的尽头，正是帝道古藏的入口。 墨连余光瞥到脚下，像是察觉了什么，指尖轻轻摩擦着地面上残余的灰尘。 “这里有人来过，而且不少……应该是那群孩子。” “估计是他们引动了帝道古藏出世。”白也若有所思，“看来这群人之中，有与帝道有缘之人。” “有意思……那就盗走他们的机缘，再顺便杀了他们，回去也好跟王交差。” 墨连二话不说，上前用力一推，但无论他如何用力，石门都纹丝不动。 要知道，他可是七阶的盗圣，虽然不擅长力量，但这样的一扇门，应该也不至于丝毫推不动才对……就在这时，白也不紧不慢的开口： “死去的皇帝们，怎么可能让盗贼从正门进入自己的陵墓？墨连，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切。” 墨连缓缓站起身，黑色手杖轻轻敲着地面，随着声音在他耳畔回响，他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目光敏锐的看向古藏上方的某个位置…… “破绽，在那里。” 第862章 古藏中的风雪 麻衣少年闷哼着从地上爬起，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他扶着墙，勉强睁开双眼，浑浊的尘埃在空气中飞旋，就像是刚刮完一场沙尘暴般，一切都雾蒙蒙的。 与此同时，其他身影也在一阵阵呻吟中缓慢爬起，眼眸中都充满了茫然。 “……发生了什么？” 麻衣少年隐约记得，朱重推开那扇石门之后，一阵金色的飓风从中冲出，将他们全都卷了进去……再然后，就是一阵轰鸣与天旋地转，他就失去了意识。 “阿浅？” 他双手在尘埃中摸索着，看到身旁不远处就有个散发的倩影，便立刻往那里走去。 “你找错人了。”一个清冷女声传出，那人一只手扶着额头，似乎也刚刚苏醒，“你要找的人在那边。” 麻衣少年靠近之后，才看清这并非是阿浅，而是那个用打火石点燃火把的少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少女应该是叫武琼。 他说了声抱歉之后，便走到对方指着的方向，将还在昏睡中的阿浅背起…… “我看你背她背一路了……这女孩是你什么人？”武琼疑惑问道。 “邻居家的女儿。”麻衣少年回头应道，“我是个孤儿，小时候他们家对我不错，这次出发前她父母哭了一路，恳求我保护好她……无论如何，我要把她平安的带到天枢界域。” “哦，你对她这么上心，我还以为是你的小女朋友。” “……” “乐于助人是好事，但也要分清场合。”武琼瞥了眼少年肩头昏睡的女孩，“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逃命，而且还掉到了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她太小了，关键时候，可是催命的累赘。” 麻衣少年眉头一挑，与武琼对视许久……他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几秒后，才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喜欢你的眼睛，特别是眼角，像是凤凰的尾巴一样漂亮，所以就多关注了一些……而且我能感觉到，你跟我或许是一类人。”武琼停顿片刻，“从你的反应来看，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太早了。”麻衣少年轻轻抚摸着阿浅的头发，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柔和。 武琼看着这一幕，冷哼一声，转移话题， “对了……从刚才开始，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什么？” “……文字，漂浮在眼前的文字。” 麻衣少年一愣，似乎没明白武琼的意思。 “没什么。”武琼见此，便摇了摇头，“就当我没说过……”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朱重的身影也从尘埃中站起，他先是皱眉看了周围一圈，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某片虚无……甚至还伸手摸了摸，表情惊讶无比。 “前面有路！我们出去了！”一个惊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众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在这尘埃长廊的尽头，一片微小的白茫正在无声拂动，甚至有阵阵风声从前方传来，似乎是与外界相通。 众人的眼前一亮，蜂拥着便往前方跑去！ 麻衣少年背着阿浅，刻意放缓了一些脚步，等到大部分人都冲在前面，才无声跟上……他一回头，发现武琼也跟他一样，缀在后方。 穿过尘埃长廊，刺骨的严寒便席卷而来，白茫茫的风雪呼啸着在众人身侧打旋，让穿着单薄的众人忍不住发抖…… “这……” 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震惊。 眼前，是一片风雪交加的荒原，皑皑白雪堆叠在地面，可以淹没他们的膝盖……数不清的光秃秃的树干屹立在无尽风雪中，是这片天地唯一的风景。 风雪呼啸，天地一线； “灰界的地下……还有一片雪原吗？”朱重眉头紧锁，他紧接着就发现不对，因为自己与周围其他人的身上，都已经恢复了颜色。 “这里不是灰界？！” “我们从灰界走出来了！！” 众人先是狂喜，随后便被刺骨的严寒又冻的一哆嗦，他们环顾四周，却发现入目之处看不到任何界域城市的影子……甚至回头之后才发现，他们来时的那条长廊也消失了。 不，不对…… “这里绝不是正常的人类界域。”朱重沉声开口，“刚才我们分明在灰界地下，怎么可能瞬间移动到人类界域？而且人类界域里除了极光界域，哪有地方有这么恐怖的风雪？” 朱重的这句话，让麻衣少年和武琼都忍不住侧目相看……他们本以为这个朱重只是个做事不顾后果的莽夫，没想到还是带点脑子的。 也是，他下地缝都知道找替死鬼先探路，绝不是纯粹的蠢蛋。 “可我们身上分明有颜色……也不是灰界吧？”一个身影犹豫着开口。 “我听长辈们说过，灰界里也会有一些神道古藏，里面藏着各个神道的大机缘……或许，我们就在某个古藏里？” 听到这句话，朱重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我问你们……刚才你们眼前，有没有看到什么字？” “字……没有啊？” 朱重的嘴角越发灿烂，他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风雪中，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将军……然后毅然决然的迈开脚步，往风雪的深处走去。 “走！都给我往前走！这前面肯定有秘密……” 朱重走在最前面，一个人就顶住了不少风雪，众人此刻被冻得瑟瑟发抖，但周围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麻衣少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去！ 坏了，姜小花前辈呢？ 刚才他们被震懵了，脑子一团浆糊，等从长廊里走出来，才想起来没人管那具掉下来的木乃伊……但此时长廊已经消失不见，姜小花自然也没了踪影。 “小李哥哥……我们在哪啊？我好冷。”阿浅在风雪中苏醒，整个人蜷缩在麻衣少年背上，小声问道。 “……应该是误打误撞，进了某一座古藏了。” 麻衣少年脱下自己的外套，将背上的阿浅也一起盖在其中，抵御住些许风雪，他轻声道，“别怕，前面应该有能抵御风雪的地方……我们走吧。” 第863章 目光 风雪漫漫。 众人步履蹒跚的行走在积雪中，耳畔只回荡着呼啸风声。 从进入帝道古藏到现在，已经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眼前除了无尽的风雪，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冰寒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让他们的脸颊被冻的通红，再加上长途跋涉的饥饿感，众人只觉得身子有千斤重……身体与精神都在逐渐濒临极限。 到最后，即便是最高最壮的朱重也有些顶不住了。 “前面有几棵树，能稍微挡下风……我们去那休息一会。” 他二话不说，便占据其中最粗壮的一棵树坐下，这里相对能吹到的风更少一些。其他人自然是不敢跟朱重抢位置，只能迅速去抢另外几个较小的树木，甚至有人为此大打出手。 打着打着，有些人便愣住了，看着眼前的虚无，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而像武琼这样相对瘦弱的少女，更是没法与他们争抢，只能眼巴巴的站在一旁，浑身发抖。 “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后背朝外，也能稍微抵挡一些风雪。”武琼走到她们身边说道。 在武琼的组织下，那批不敢争抢的边缘人立刻凑成一团，几十人身体贴着身体，用后背抵挡着外部的风雪，但人群之间确实温暖了不少。 麻衣少年不打算跟朱重他们打架抢树，便带着阿浅，也加入其中。 “你究竟在看什么？”麻衣少年见武琼又看着眼前发呆，皱眉问道。 武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道： “你……或许，需要主动一些。主动的做了某些事情之后，你也会看见的……” 麻衣少年的眼眸中满是不解。 “给我……我让你给我！！”一阵争执声从旁传来。 只见朱重一脚将一位少年踢翻在地，手掌攥着他的衣领之下，像是在抢夺着什么，那少年手中死死抓着半块没吃完的大饼，还在奋力挣扎。 “这是我的！” “你这么弱，吃了也没什么用，不如让我吃了！我力气大！我能帮你们逃出去！” “我不！！这是我的！！” “你找死！！” 朱重见他死活不撒手，顿时大怒，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头上，直接将其鼻梁都踢歪了，鲜血从鼻子里滚滚流淌，就连牙都被打掉几颗。 这一脚的力度着实不小，那少年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手掌却死活不松开大饼，像是已经被冻僵了。 “我让你不放手！我让你不放手！！废物！！贱人！！” 朱重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疯狂的继续用脚踢少年的头和肚子，面目狰狞无比！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归根到底都是一群孩子，一时间被吓到，忘了上前去制止……而且朱重的力量和暴力，他们都看在眼里，谁又有胆量上去阻止？ 不远处的麻衣少年眉头紧紧皱起…… 他看了眼高大雄壮的朱重，又看了眼一旁畏惧他的其他孩子，眼眸中一缕缕微光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朱重的脚越来越重，将少年打的逐渐没了反应，就在鲜血即将晕染大地之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前。 “够了！”麻衣少年沉声开口。 朱重的脚步一顿，那双愤怒的眸子瞪着麻衣少年， “你是什么东西？你说够了就够了？！” “你再这么打下去，他就要被你打死了。”麻衣少年目光清冷而锐利， “别忘了我们所有人都在看，你要是杀了他，等我们抵达天枢界域，一定会有人举报你杀人……要么，你就杀了他，然后把我们所有人杀死；要么，你就等着去天枢界域蹲监狱吧！” 听到这句话，朱重明显犹豫了。 就算他再不谙世事，监狱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他总是知道的……他回头扫了眼其他孩子，后者都低头避开目光，似乎不敢跟他对视。 朱重沉默许久，冷哼一声，将脚收了回来。 “你很拽啊。”朱重双眸微眯，“想跟我打一架？” “你以为自己的力气很大吗？”麻衣少年丝毫不惧，淡淡开口，“我能把几百斤的‘圣骸’拖过来，也能一拳打爆你的头……你想跟我试试吗？” 朱重似乎被麻衣少年的气势吓到，回想到刚才他确实一个人拖动了圣骸之后，脸上明显多了一丝忌惮。 饥饿感充斥着他的身躯，朱重此时也不想跟麻衣少年大打出手，只是恶狠狠瞪了麻衣少年一眼， “你给我等着。” 他转身继续往风雪中走去。 朱重离开之后，周围的众人也松了口气，看向麻衣少年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敬畏…… 几乎同时， 一串金色的文字在麻衣少年的眼前飘起： 【两位皇帝向你投来目光】。 麻衣少年愣在原地。 …… “这就是帝道古藏的入口么……” 陈伶三人穿越了荒芜大地，终于抵达帝道古藏的位置，他们飘落到石门的面前，诧异的环顾四周。 “真是有够破烂的。”简长生耸了耸肩。 “毕竟荒废了这么多年，里面大部分区域，应该都已经失效了。”孙不眠指了指帝道古藏最上方，那帝威浩荡的金色塔尖，“那里，才是整个古藏的核心。” “那么高？我们进去之后，不会得爬楼梯上去吧？”简长生有些不悦。 孙不眠：…… “想‘爬楼梯’，也得有资格进去才行。”孙不眠转头看向陈伶，“我还是那句话，帝道古藏，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一会要是打不开门，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陈伶没有回答，他径直来到那座恢弘石门之前，缓缓将双手按在其表面…… 一秒， 两秒， 三秒…… 孙不眠见帝道古藏毫无反应，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道炸雷般的轰鸣从门后响起！ 咚——！！！ 金色的飓风自逐渐张开的石门缝隙卷出，浩荡帝威将三人的衣服吹得纷飞，陈伶的大红戏袍在那金色之间，鲜艳如血！ “这……这怎么可能？你不是【皇帝】，居然也能开门？！”孙不眠一边抵御着狂风，一边震惊开口。 浩荡金色飓风中，陈伶的眼前，突然闪过一行文字： 【四百九十四位皇帝向你投来目光】 第864章 拖出去安葬 黄金飓风将简长生与孙不眠吹的眼眸眯起， 几乎同时， 一道文字也在简长生的眼前闪过： 【一位皇帝向你投来目光】。 简长生愣在原地。 下一刻，他们三人的身形都被黄金飓风卷入，消失在帝道古藏的石门之前。 相对于第一批被卷进去的麻衣少年等人，陈伶三人的进入就相对从容了太多，他们在风中略微调整身形，便稳稳的落入漆黑长廊之中，残风将周围的尘埃吹的纷飞。 陈伶大红戏袍的衣摆，随手一挥，风压便将尘埃全部吹散，他看着眼前那行突兀的金色文字，眼眸微微眯起…… “皇帝向我投来目光……这是什么意思？” “诶？你也看见了？”简长生也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你面前写着什么？” “【一位皇帝向你投来目光】。” 孙不眠疑惑的看了二人一眼，“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你看不到吗？就是一行金灿灿的字啊，刚才一开门就出现了……” 就在简长生给孙不眠解释之际，陈伶若有所思…… 仅有本人能看到的文字，这个特点陈伶太熟悉了，就跟他脑海里的观众期待值一样……不过两者的不同点在于，剧院的提示是以各种类似于幻觉的方式，出现在周围的环境之中；而帝道古藏的提示则是真真切切的将文字投影在视网膜上。 如果陈伶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刚才开门时的那股黄金飓风，在三人眼睛里加入了某些东西，这才有了文字提示…… 这是帝道古藏与人类建立联系的方式？ “那我确实没看到。”听完简长生的描述，孙不眠耸了耸肩，“不过这也合理，帝道古藏虽然落败，但里面应该还是保留了一些皇帝残念，会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那他们为什么看我？”简长生转头看向陈伶，“对了，红心你也看到了？你看到的是什么？” 陈伶表情有些古怪，他看了眼远处的虚无，确实有种被直勾勾注视的感觉， “……四百九十四位皇帝，向我投来目光。” “？？？” “历史上的皇帝，一共也就这么多吧……”孙不眠诧异开口。 简长生震惊无比，“你的牌面这么大吗？你一进来，所有皇帝全体向你看齐了？！” “……” 陈伶正欲再说些什么，眼前的文字再度变幻： 【二百八十一位皇帝对你的存在表示震惊】 【二百一十三位皇帝对你的存在表示忌惮】 看到这一幕，陈伶越发确定了，这些皇帝残念注意到自己，多半是因为自己的【帝王命格】…… 要知道，帝王命格乃是成为【皇帝】之后才会出现的东西，而现在这个时代的【皇帝】根本没有出现，却突然蹦出了一个拥有帝王命格的陈伶，这无疑颠覆了所有皇帝残念的认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陈伶感受着目光投来的方向，喃喃自语。 他徒有帝王命格，却没有相应的能力，一进入帝道古藏，便成为所有皇帝的关注对象……现在的他，可是万众瞩目，一举一动，或许都会引起帝道古藏的反应。 他要在这种情况下去杀【皇帝】嬴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咦？” 简长生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我说刚才被吹进来的时候，怎么感觉有东西拌了我一脚……这里怎么有个尸体？” 听到“尸体”两个字，陈伶与孙不眠同时望去。 只见在石门边缘的阴暗角落，一个浑身绑着绷带的木乃伊正笔挺的躺在地上，大半的身子都被飘落的灰尘覆盖，看起来像是被人遗忘在这的尸骸。 孙不眠疑惑开口，“这也是刚才跟我们一起被吹进来的？” “应该不是，进来的时候就我们三个人。” “那看来是很久之前就死在这里的……帝道古藏封了这么久，少说也在这躺了几百年了吧？”简长生用脚踢了踢尸体的屁股，忍不住感慨，“尸体都硬了。” 姜小花：…… “也不一定，别忘了，在我们之前还有人进来过。”陈伶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地面，上面有些凌乱的脚印，就是不久前留下的， “帝道古藏在这时候突然复苏，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它就是为了‘那些人’打开的。” 孙不眠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近那具木乃伊身旁，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眼眸一眯，开始仔细的盯着那具木乃伊打量起来…… 陈伶见孙不眠突然表情古怪，略微皱眉，也走上前去。 三人就这么站在木乃伊身边，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陈伶与孙不眠对视一眼，目光都有些微妙。 唯有简长生一脸懵逼。 “不是，你俩在那眉来眼去的干嘛呢？”简长生觉得自己好像被排挤了。 沉默许久后，还是陈伶率先开口： “这尸体在这躺着，好像也怪可怜的……” 孙不眠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嘴角闪过一抹笑意，紧接着说道，“确实……要不，咱把他拖出去，找个地方安葬了？” “可以。” 简长生：？ 简长生觉得，这世界大抵是疯了…… 一向阴狠狡诈，杀人如麻的陈伶，居然会有一天对曝尸荒野的无名氏心生怜悯，还要主动给人家安葬……简长生宁可相信无极君良心发现，或者白银之王金盆洗手，都绝不相信他能干出这种事情。 “简无病，搭把手。”陈伶看了他一眼说道。 听到“简无病”三个字，简长生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那具一动不动的木乃伊…… 眼下只有他们三人，陈伶却喊他假名……这木乃伊有情况啊！ 简长生立刻心领神会，直接抓起木乃伊的双手，将其拖拽着往前走去，像是在拎一只死猪。 但下一刻，他心中就暗自一惊，因为这木乃伊实在是太重，就算是他都拖的有些吃力……这也越发证明了，这家伙有问题！ 与此同时， 简长生眼角的余光看到，陈伶默默从袖口拔出一柄寒光森然的剔骨刀…… 第865章 戏子皇帝 三人走出长廊，眼前便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关于帝道古藏里为什么会出现雪原，陈伶三人也有些疑惑，但此时却并未交流，因为他们三人都在警惕着同一个身影…… 一个沉重的，危险的，并且极其能够隐忍的存在。 即便是被简长生拖死猪一样拖了一路，愣是一声不吭，也没有丝毫反抗，那木乃伊就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换作陈伶三人中的任何一个，恐怕在刚被拖起来的瞬间，就暴起出手了，但他偏偏什么都没做，似乎要将“尸体”的形象扮演到底……这种放下自尊，坚韧狠辣的精神，才是让三人极度警惕的关键。 一开始陈伶也差点被他骗了过去，以为是具尸体，毕竟他没有丝毫的呼吸，而且身上都是灰尘，似乎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躺了很久。 但在孙不眠的提醒下，他又仔细的用【秘瞳】观察了一遍……发现他确实是活着的，而且装死手法跟金富贵，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这里不是通天星位的试炼场，而是充满了神秘与未知的帝道古藏。陈伶虽然看破了他的伪装，但并没有像在地宫时那样毫无顾忌的出手，毕竟地宫里敌人最高也就是五阶，而现在陈伶无法判断，眼前的木乃伊究竟是何等高手…… 所以，他只能用一些相对迂回的手段，一点点试探这个神秘人。 “……林宴，咱已经拖了一路了……还拖吗？”简长生拖着沉重的木乃伊，已经在雪中走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陈伶与孙不眠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不拖了，就在这吧……挖坑，埋了他！” 既然这么能忍，我倒要看看，被活埋之后，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在陈伶三人的共同努力下，一座雪中深坑逐渐成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全程警惕着旁边的木乃伊，似乎已经做好了他暴起伤人的准备…… 但事实上，他相当安静。 陈伶心一横，直接让简长生把人丢到了深坑里，便开始用积雪与土壤一点点淹没他的身形……后者也依旧一动不动，保持着双手叠在胸口的木乃伊姿态，平静的让自己被彻底活埋。 几分钟后， 陈伶用力踩了踩厚达两米的土壤和积雪，一副见鬼的表情。 “什么情况？咱们看走眼了？”孙不眠小声嘀咕。 “不应该啊……”陈伶匪夷所思，“他应该确实是活着的，可他为什么不反抗呢？” “那咱还动手吗？” “……算了，他似乎不打算袭击我们，就没必要节外生枝。” 陈伶试探一番后，确认了这人并没有恶意，既然如此，无论是不是装死，都没必要跟他拔刀相向……硬要说的话，人家躺的好好的，陈伶却非把人拉去活埋，已经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 不过事已至此，陈伶也不可能把它再挖出来跟人说对不起，只能最后看了眼这个坑洞后，就此作罢。 三位活阎王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 被活埋地底的姜小花，感受着周围的阴暗，潮湿与死寂，舒服的轻轻呻吟了一声。 “这里躺着比门口舒服多了……还没有人来打扰。” “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十五位皇帝向你投来鄙夷的目光】 …… “这里的脚印，倒是不少。”孙不眠行走在风雪中，看着一直绵延到远方的凌乱脚印，似乎有些诧异，“大概有六七十人……而且脚印很新，还没被风雪覆盖，说明他们就在前面不远。” “帝道古藏里，哪来的这么多人？”简长生皱眉。 “也不奇怪吧，帝道古藏遗落了这么多年，这次出世，肯定是要有新【皇帝】面世了……这些人，应该就是新【皇帝】的候选人。” “那咱也进来了，咱是不是也算候选人了？”简长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怎么可能。我说了，咱们都有神道，是不可能成为【皇帝】的……”孙不眠表情古怪的扫了简长生一眼，“怎么，你一个兵神道的，想当皇帝？兵道皇帝吗？” “那没有，我就是想想。”简长生停顿片刻，“不过你别说，兵道皇帝……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幼稚。” “醒狮皇帝呢？” “这个好，朕喜欢。” 简长生：…… 简长生心有所感，他随意的指着陈伶说道： “那他呢？他要是皇帝，该是什么……【戏子皇帝】？” 咚——！ 简长生话音落下的瞬间，帝道古藏的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天地间某种意志，与陈伶体内的【帝王命格】瞬间共鸣！ 陈伶的脚步骤然一顿。 一阵微风卷拂着陈伶的周围，他茫然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无形中，他的气质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如果说原本陈伶的气质是扭曲神道带来的阴与柔，现在他的眼瞳深处，已经多了一丝特有的霸气……这气质与陈伶本身的气质相融，让一袭大红戏袍，本就鲜艳危险的陈伶，更加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简长生也是一愣，刚才的天地异变，他似乎也感觉到了，表情甚至比陈伶还要懵逼……他只是指着陈伶随口说了一句，怎么就真闹出动静了？ 孙不眠见此，眼眸中微光闪烁，他思索片刻后，喃喃自语： “众口铄金，黄袍加身……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孙不眠看了眼气质发生细微改变的陈伶，以及一脸懵的简长生……他停顿片刻后，再度开口： “我似乎，明白帝道古藏的规则了。” …… 另一边。 麻衣少年伸出手，将血泊中被朱重打的狼狈至极的少年扶起，声音轻柔好似春风： “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少年鼻青脸肿的看着麻衣少年，眼眸中充满了感激，浑身的痛楚让他五官都不自觉的扭曲，甚至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会被活活打死…… 但现在，多亏了麻衣少年，他活下来了。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少年感激涕零，“我叫韩栋，你呢？” “我叫李覆。”麻衣少年微微一笑， “颠覆的覆。” 第866章 李覆 “李覆……” 韩栋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似乎要将其铭记在心中。 麻衣少年缓缓站起身，此时的他还沉浸在看到【两位皇帝向你投来目光】的震惊中，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原来朱重和武琼看到的，就是这个？ 麻衣少年很快便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已经知道这是在某个神道古藏内，出现这种神奇的现象似乎也不奇怪……再结合刚才武琼跟他说要主动点的言论，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群“皇帝”正在注视着一切，而只有主动表现，才能获取他们的注意。 这种形式让麻衣少年很熟悉，他在学校的时候参加演讲与才艺比赛，也是类似的机制……吸引更多评委领导的注意，就能最终夺冠。 所以获得足够的目光之后，或许也能从这座古藏中，获得机缘？ 韩栋犹豫许久后，将自己死死攥在手里的大饼一分为二，将其中的一半主动递给麻衣少年。 麻衣少年一愣，“给我？” “我看不惯那个朱重，仗着自己有蛮力，就把所有人当佣人使，只可惜我打不过他。”韩栋双唇抿起，眼眸中满是倔强， “但你不一样，我挨打，只有你站了出来，而且能把他给吓跑……分给你一半的饼算什么。” 麻衣少年的目光落在半块染血的大饼上，沉默片刻后，还是将其接过。 “谢谢。” 朱重离开之后，大部分的身影也都起身跟了上去。朱重虽然暴戾，但实力与勇气毋庸置疑，跟着他最有希望离开这里，这一点即便是麻衣少年也无法否认。 在众人行走之际，麻衣少年看了眼手中的大饼，若有所思…… 他并没有将这块饼吃掉，而是又将其分成两半，将没有染血的那块递到阿浅手中。 “小李哥哥，你吃吧，你太累了。”阿浅虽然饥肠辘辘，但并没有接受，而是坚定的开口，“我一点都不饿。” “乖，我这还有半块，已经够吃了。” “可是……” “你吃饱了才有力气走路，不然我背着你走，岂不是更累？” 阿浅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便不再与麻衣少年推辞，大口的咬在饼上，很快便将其吃完。 麻衣少年静静看完这一幕之后，并没有立刻吃掉自己的那一块，而是将其又掰成了几份，逐个送到其余几位少年手上。 几位少年缀在最后，突然被暗中塞了一块饼，眼眸中都闪过茫然与惊喜。 “你……” “我记得你们，你们也都是第二区的吧？”麻衣少年平静开口，“我叫李覆，也是第二区的……既然大家都是邻居，也该多照应一下。 没准，咱们的父母辈都是朋友呢。” 几位少年听到这，彼此对视一眼，看向麻衣少年的眼眸中都浮现出感激。 在这陌生的风雪之地，谁也不知道哪里有食物和水，大家一路走到现在，都已经饿的没力气了，而麻衣少年居然还愿意将自己的食物分享给他们，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再加上“邻居”这重身份的加持，他们对麻衣少年的好感度暴增，尤其是最后的“父母辈都是朋友”这一句，对尚未成年的孩子们而言，无疑提供了极大的安全感。 “谢谢李哥，谢谢李哥！”众人感激不已。 “不要声张，我给你们的东西，自己偷偷吃就好。”麻衣少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众人，轻声道，“小心其他人眼红。” 众人一怔，立刻点头如捣蒜。 麻衣少年的两句话，让他们在潜意识中将他们认定为一个团体，越是偷偷摸摸做的事情，就越是能够增强凝聚力，再加上“眼红”二字无声的给其他人打上了疑似“敌人”的标签，他们对麻衣少年的归属感越发强烈。 做完这一切之后，麻衣少年带着阿浅也继续前行。 与此同时，他眼前的文字再度变化： 【十二位皇帝对你的行为表示认同】 果然…… 麻衣少年眼眸中微光闪烁。 “刚才还跟我说，你是个孤儿，转头又说‘父母辈可能是朋友了’？”武琼略带揶揄的声音从旁传来。 “我确实是个孤儿，连姓和名都是当年院长随手给起的。”麻衣少年停顿片刻，“但谁又能说，我的生父母和他们的父母一定不是朋友呢？” “那你真是第二区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当年被从孤儿院赶出来，在外面讨饭的时候，路过第二区，在马路上住了几天……也算是在那里住过。” “……”武琼深深的看了他许久， “你是个劲敌……我有点后悔，刚才叫你主动点了。” “你不告诉我，我早晚也会发现的，但你说了之后，我们彼此的距离就更近了一步……至少现在，我们是盟友。” 麻衣少年微微一笑。 武琼张开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这雪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麻衣少年喃喃自语，他抬头看向头顶的虚无，“如果他们是想考验我们，一直在这雪原里逛，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是说……” “烈火炼真金，如果这真是一场考验的话，那总得有跟机遇匹配的危险吧？我不觉得让我们在风雪里活活冻死，是种合理的考验。” “也许危险是有的。”武琼停顿片刻，“只不过，我们还没发现罢了。” …… “跟红心刚才推测的一样，这里就是用来筛选出新【皇帝】的试炼场。” “【皇帝】的特性，在于其本身阶位并不固定，实力上限完全取决于附庸的‘臣子’……臣子越多越强，皇帝的力量就越强。” “这座古藏里的规则也是这样，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旦得到其他附属之人的‘认可’，就能一定程度上让大势推动自己……好比当年的赵匡胤，在其他人为他黄袍加身之后，便如有神助，最终登临帝位。” “刚才红心身上发生的变化，应该就是这个原理。” 第867章 来自皇帝们的追杀 听完孙不眠的解释，简长生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是说……我成他附属了？”简长生指着陈伶，脸上写满了不悦，“你这么说我就不认了啊，我跟他是平等的，怎么可能是附属呢？” 陈伶也罕见的点头，“我不需要这么笨的附属。” 简长生：？ “我是说，大致是这个原理……皇帝都会有各自的谥号、年号或者庙号，没有名字，空有命格，那不能算真皇帝……所以刚才你的那句话，算是给红心封号了。”孙不眠迟疑片刻，“但很奇怪，红心分明不具备成为【皇帝】的资格，根本不可能跟帝道古藏共鸣才对……” 陈伶心中很清楚，这一点是【帝王命格】的缘故，但经过孙不眠的提醒，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 他没有帝神道的其他技能，也就意味着无法收取“臣子”，只有一个空有命格的“孤皇”……与其他皇帝不一样，他这位“孤皇”的强大，只来源于他自己。 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即便简长生不是他的臣子，也能对他进行认可？ 陈伶大致摸清了自己身上的事情原委，继续问道： “那除了我之外呢？” “这群走在我们前面的，应该就是随机被挑选到这的新皇的候选人，虽然没见到他们，但我猜他们现在也在面临‘黄袍加身’类似的事情……就像是养蛊一样，从一群中，挑出一个最适合成为【皇帝】的人。” 陈伶思索片刻，“其他的我没意见，但我不认为，这群人是随机挑选过来的……” “哦？” “帝神道就像是磁铁，一位【皇帝】，就拥有吸引其他神道命格的能力……帝道古藏作为历史上所有皇帝的载体，这方面的能力必然更加强大。”陈伶停顿片刻， “或许它已经在冥冥中影响了命运，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不是巧合，而是确实与帝命有缘。” “这个说法，确实也有道理。” 孙不眠沉吟片刻，“但你要知道，帝王命格太重，不是所有人都能担得起的……比如我，我的命就很弱，就算是把帝王命格给我，反而只会加速我的死亡。” “还有这说法？”简长生有些惊讶，“那我呢？我命强还是弱？” “你？你都倒霉成这样了还能活，没人比你的命更硬了。” “……”简长生有种被骂的感觉，但还是有些高兴的。 “但命弱并不一定是坏事，命弱之人是自身的能量少，但很容易接住外界的能量……命强之人就像是一架龙舟，仅靠自身之力，就能风驰电掣；命弱之人就像是一只无桨帆船，无风之时只能原地打转，但一旦乘风而起，便不是龙舟能轻易追上的。 总而言之，两种命格，各有利弊。” 孙不眠无奈摊手，“但无论如何，命弱是接不住帝王命格的，所以我只能当那闲云野鹤……就算那些皇帝残念看上我，也只会很快失望。” 陈伶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开口： “但是，从刚才开始，我好像与这座古藏产生联系了……” 简长生与孙不眠二人停止了交谈，同时转头看向陈伶，表情有些古怪。 “跟帝道古藏产生联系……？” “哥们，你真皇帝啊？” 面对两人的质疑，陈伶并未开口解释，而是缓缓闭上双眼，感应着自身的那股联系……这种感觉很熟悉，他在戏道古藏也有类似的权柄，只不过眼前的联系没那么强大。 简长生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陈伶周身的气场骤然一变！ 下一刻，陈伶方圆五米内的风雪全部停滞，在简长生与孙不眠震惊的目光中，他们三人就像是坐电梯般，急速的冲上云霄！ 三人周围的环境不断切换，从寒风凛冽的高空，突然变成杀声震天的战场。 马蹄践踏黄沙，在兵戈碰撞中发出嘶鸣，远处的黄帐在风中飞舞，一个个穿着甲胄的身影在战场上飞速穿梭。 一层层战争画面在此刻重叠，不同地区，不同朝代的战旗仿佛将陈伶三人包围，他们有的正在进行诸国割据的混战，有的则是杀穿上一个朝代的城池，剑指皇城……新与旧在时间中更迭，不变的唯有反抗与战火。 陈伶三人站在不属于任何朝代的虚空中，俯瞰着一切，简长生震惊开口： “这些是什么？” “每一代王朝被颠覆的战争，也是新帝登基前的战争……”孙不眠目光扫过其中几座战场，有种看到熟人的感慨， “原来如此……这座古藏，应该是像金字塔那样有好几层，刚才的雪原，是‘潜龙在渊’，对应着皇帝的微末时期，是第一层； 现在这个阶段，是‘或跃在渊’，对应称帝前的厮杀与争执，是第二层；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再上升一个阶段，就是‘飞龙在天’，也就是帝王登基……那是这座古藏的最高层。” “没错。” 陈伶抬头看向头顶的虚空，在那片云层之上，他恍惚中能看到一道道帝王虚影，正用无比震惊与忌惮的目光看向他。 自从简长生说出那句【戏子皇帝】后，他的帝王命格似乎就受到了帝道古藏的认可，虽然他没有任何皇帝的能力，也没有属于他的王朝，但他在这古藏之中，确实有了与其他历代皇帝同样的权柄…… 历代的皇帝残念能够站在帝道古藏的最顶端，他也可以。 “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他们就在这片天空之上，近在咫尺。” 陈伶下意识的抬起手，似乎凭借自身的帝王命格穿越古藏，来到众皇帝残念所在的区域……但下一刻，一行行文字迅速在他眼前浮现！ 【四百七十位皇帝对你感到恐惧】 【四百七十位皇帝不认可‘戏子皇帝’的存在】 【四百七十位皇帝对你抱有杀意】 还未等陈伶回过神，一股璀璨浩大的帝威，便从头顶的天穹之上轰然砸落！ 像是云上天神降下神罚，粗壮的神柱瞬间砸在陈伶三人身上，滔天帝威翻卷之下，他们的身影被硬生生贯穿“或跃在渊”的壁垒，重新跌落最底层的茫茫雪原之中！ 【四百七十位皇帝，开始追杀‘戏子皇帝’！】 第868章 硬扛帝威 【观众期待值+4】 【当前期待值：45%】 几行文字同时在陈伶眼前闪过，但此刻他却无暇顾及，来自帝道古藏最顶层的帝威就像是大山，将他们三人死死的压在厚厚积雪之中！ 破碎雪花在寒风中纷飞，陈伶双手支撑着身躯，五指深深扣入积雪，眼眸中闪烁着愤怒。 “真是久违的……令人作呕的感觉。” 陈伶并非是第一次被帝威镇压，当时在时代存档中，赢覆便用帝威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如今进入帝道古藏，这个场景又重现了……只不过，这次的帝威更加恐怖！ 陈伶很反感帝威，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摁着他的头，让他在面前磕头下跪一样。当时的赢覆想让他跪下没有成功，如今的陈伶，自然也不可能对着那些皇帝残念下跪。 纷飞的碎雪之间，陈伶灼热的呼吸越来越快，那袭大红戏袍在帝威下一点点想要站起，就像是背负山峰的巨人，双脚深深陷入积雪。 “妈的……这什么情况啊？！” 被压入积雪的简长生，紧咬牙关，一边跟陈伶一样死死支撑身体，脖颈上青筋暴起，一边低声怒吼。 “他们想杀我。”陈伶在风雪中沉声回应。 “他们有病吧！想杀你，那镇压我俩干嘛啊！！” “是你给红心封的【戏子皇帝】，咱俩也是跟他一起进来的，估计被认为是他的‘臣子’了……”孙不眠也在一旁粗重的喘息着。 陈伶与简长生，都有兵神道的【血衣】加持，面对帝威镇压也能勉强抗衡，而孙不眠只是戏神道，此时的状态比陈伶二人更差。 但随着他小圆墨镜被震落到雪地之中，那双嵌套着圆环的眼瞳像是被帝威所激发，竟然波纹般轻轻荡漾！ 一丝轮回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出，黑红唐装的衣角在风中翻飞，竟然也硬生生扛住了帝威！ 帝威浩荡如山岳，风雪于呜咽中狂涌； 大红戏袍一点点在狂舞的碎雪中站稳身形，缓慢抬头，一双眼瞳怒视着头顶的苍穹。 “你们……就这么怕我吗？” 在数百年没有出现【皇帝】的时代，凭空出现了一位身怀帝王命格的怪物； 他拥有着现代人的思想，从骨子里不认可封建帝王的经世之道； 他披着戏袍提着刀， 带着任何人类都感到恐惧的“灭世”气息， 不请自来的闯入帝道古藏，一边说着要杀皇帝，片刻之后，便要登上皇帝残念们所在的“飞龙在天”…… 那四百七十位帝王残念，怎能不恐惧？ 就像是一家人生活的好好的，突然来了个恐怖的异形外星人，一边穿上呆板的人皮，一边嘀嘀咕咕的说要毁灭地球，然后随手用指纹刷开了大门的密码锁，舔着嘴唇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一样…… 现在这个异形被车撞出门外了，结果还没死，硬是把眼球贴在猫眼上，对里面的一家人说“你们就这么怕我吗？”…… 于是， 来自天穹的浩荡帝威，越发雄浑了！ 大红戏袍闷哼一声，膝盖再度被压的陷入雪中，身旁的简长生与孙不眠更是差点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简长生的瞳孔逐渐被血丝侵占，他的呼吸越发粗重，在帝威的疯狂刺激之下，一股古老的杀气从他体内飘散而出！ 在那古老杀气中，一个身影充满了帝威的不屑，手握兵戈，凌厉仿佛能够刺破天穹。 沙沙—— 穿着唐装的年轻身影，懒散随意的从雪地里站直身体，随手用手掌将前额的黑发撩起，有些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一双彩色的醒狮眼瞳，彻底占据了原本的人类眼眶，孙不眠不知何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气息瞬息深不可测，宛若云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龙。 宛若鞭炮爆炸后的氤氲烟气，从他周身霭霭飘散，在那烟气中，鞭炮作响宛若连绵不断的雷鸣，锣鼓与欢呼仿佛跨越数千年岁月，从虚无中涌来…… 在他身后，仿佛有千千万万道身影双手合十，站在人间烟火中，呢喃念道： “吉祥如意，岁岁平安。” 孙不眠站在氤氲与锣鼓声中，像是来自烟火人间的吉祥之神，那浩荡帝威被万民祈祷彻底化开，轻飘飘的流淌过他的身侧。 最终， 两人中央的那抹鲜艳，刺目的朱红戏袍，缓缓站起。 一双双数不清的猩红眼瞳，从他身后的虚无中睁开，充斥着对帝王威压对厌烦与愤怒，伴随着陈伶双唇轻启，一股“灭世”级别的气息飘散而出： “——滚！！！” 轰——！！ 三道气息疯狂交织，竟然硬生生轰碎了坠落天穹的浩荡帝威，璀璨刺目的帝威碎片就像是金色的灼热雪花，纷纷扬扬的从空中落下…… 一袭大红戏袍，一袭黑色皮衣，一袭古朴唐装，就这么平静的屹立在碎雪与帝威之间，像是三尊顶天立地的雕像。 距离他们几公里外。 厚厚的积雪与土壤微微松动，一个缠着绷带的脑袋，像是泥中悄然长出的小花，默默的钻出…… 他怔怔看着远处漫天飞舞的帝威碎片，与三道隐约屹立的背影，沉默不语。 …… 咚——！！ 炸雷般的轰鸣自天空传来，在风雪中咬牙前进的麻衣少年众人，心神一震！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天空，只见一道璀璨刺目的金色神柱贯穿天穹，从天而降，宛若神明之锤轰然砸落人间……浩荡帝威翻卷，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慑！ “那，那是……” “是神迹？！神迹出现了！我就说这里是某个很厉害的古藏！！” “好可怕的光柱，居然连天都捅破了？”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这道光柱下面有人？好像是被从天上打下来的。” “不可能吧，这种神迹都出现了，怎么可能还有人……就算有，现在估计也被打死了。” “……” 帝威的余波在空气中回荡，对这些普通的孩子们而言，与神迹无疑，他们看到这一幕，心中便不自觉的生出跪拜和臣服之意，甚至已经有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第869章 立刻远离戏子皇帝! 这些孩子大多都是饥寒交迫，在逃亡与困境中被折磨的精神几乎崩溃的那几个，他们开始向恢弘的神柱祈祷，让他们早点离开这里，平安的回家。 但还有一大部分的孩子没有跪， 能够被帝道古藏吸引过来的，基本上都有其特殊之处，心性也不俗，即便经历了灰界跋涉和风雪洗礼，也依旧能够坚持。 “这就是这座古藏的威能么……”麻衣少年看着这震撼一幕，喃喃自语。 就在他们还沉浸在帝威宏大之时，一声爆鸣紧接着从远处传来，呼啸的劲风刹那横扫，几乎将他们当场掀翻在地！ 只见上一秒还神圣恢弘的神柱，下一秒就轰然爆碎，三道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接连冲天而起，只维持了片刻便消失无踪…… 古藏降临的神迹……被击碎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所有孩子们的心头，他们同时愣在原地。 片刻后， 一行行金色文字，疯狂的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四百七十位皇帝向你发出警告！】 【立刻远离“戏子皇帝”！】 【立刻远离“戏子皇帝”！！】 【立刻远离“戏子皇帝”！！！】 无论是麻衣少年，朱重，武琼，还是那些第一次看到金色文字的身影，一时间都愣住了……他们茫然的面面相觑。 “你们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这些字是什么？” “皇帝发来警告？远离‘戏子皇帝’？” “‘戏子皇帝’是谁？” “……” 第一次看到文字的众人，尚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但麻衣少年等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这些文字，都只是在提示获得皇帝注意，而且语气也十分平淡……但这次，它不仅无差别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甚至还将【立刻远离“戏子皇帝”！】重复了三遍！ 这不是儿戏，而是古藏在郑重的向他们发出警告！ “快跑！！” 见众人还无反应，麻衣少年大喊一声，拉着阿浅率先拔腿就跑向远离神柱坠落的方向。 此时绝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毕竟周围什么都没发生，只有白茫茫的风雪，麻衣少年突兀大喊然后跑开，无疑有些另类。 但韩栋以及其他那些第二区的少年，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便立刻拔腿跟了上去。 “还等什么？！跑啊！” 武琼紧接着也喊了一声，带着大批人紧随其后……再然后，朱重也反应过来了，一咬牙之后，带着所有人莫名其妙的开始在雪中狂奔！ …… 帝道古藏，第三层，“飞龙在天”。 一道道淡金色的模糊身影，从各个朝代的帝王宫殿中走出，皱眉俯瞰着下方的虚无，双唇轻启却没有发出声音，像是在交流着什么。 最终，几道身影从各自的皇宫中踏出，身形穿透了“飞龙在天”的壁垒，飘落到第二层的“或跃于渊”…… 混乱的战场在这里被割据，但随着这些淡金身影的出现，历史中相对应的战场与军队都被抽离而出， 随着他们振臂一挥，密密麻麻的兵马从各个不同的朝代战争中脱节，脚踏虚空，开始往第三层的雪原飞驰！ …… 金色的帝威碎片，夹杂在风雪中无声飘落。 三道身影站在一片消融的冰雪深坑中，沉默许久后，终于放松的长舒一口气…… “红心！这次我俩可被你害惨了！”简长生不悦的开口。 “是你给我封号，才引发的古藏变化，你脱不了干系。” “那……那我呢？”孙不眠无辜摊手。 “我俩都脱不了干系，你也脱不了！” 孙不眠：…… 陈伶正欲再说些什么，突然像是有所感应，抬头看向头顶的虚无……恍惚中，他仿佛能看到一道道金色身影正在下界，带着浩荡奔腾的兵马，向这座雪原袭来！ “他们开始追杀我们了。”陈伶沉声开口。 “不是……为啥啊？咱刚进来也没干啥，他们干嘛逮着我们追？”简长生愤慨不已，“你不是已经得到古藏认可了吗？” “古藏认可，不代表历代的皇帝认可。”陈伶平静道， “在这些传统的封建帝王认知中，我的存在就是异端，不杀了我，他们心难安。” “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追杀我，我就追杀他们准备的新皇。” 陈伶双眸微眯，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芒，“那些皇帝残念数量太多，位格太高，我上不去，也杀不完……但只要断了他们新皇的登基之路，帝神道也算是废了。” 简长生当即竖起大拇指： “够狠，不愧是你，红心6！” 那些皇帝们已经在穿越“或跃于渊”的壁垒，应该很快就要抵达这一层，陈伶也不浪费时间，立刻沿着地面残余的脚印痕迹，找到了那些候选人们大致的位置。 他最好要在皇帝们的追杀抵达之前，先一步杀了赢覆！ “走！” 大红戏袍手握剔骨刀，在风雪中飞掠而出！ 简长生和孙不眠紧随其后，三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很快便穿过了刚才麻衣少年等人几个小时才走完的路程，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 麻衣少年跑的满头大汗。 在这寒冷的环境中，汗水刚刚析出，便被冻结成冰，他带着阿浅在雪地中狂奔，脸颊已经被冻得通红。 但麻衣少年的体力到底还是弱了一些，再加上刚才一口饼没吃，早已饿的虚弱无比，朱重和其他几个强壮的身影很快就超过了他，向前拔腿狂奔。 在这期间，朱重甚至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麻衣少年的体能做不了假，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但现在似乎是逃命要紧，所以他也没空对付这家伙。 就在这时， 三道身影呼啸着掠过众人上空！ 轰——！！！ 为首的那身影从空中骤降，直接砸落在众人前方，封死了他们道路，恐怖的冲击波向周围疯狂扩散，众人都只能踉跄的停下脚步。 飞舞的碎雪之中，一道鲜艳的朱红身影手握剔骨刀，宛若魔神，屹立在众人恐惧的心尖之上…… 大红戏袍随风飘舞，一个声音平静响起： “谁，是赢覆？” 第870章 颠覆的覆 呜呜呜—— 寒风在雪地中呜咽，众人死寂一片。 从这三人飞来的角度看，刚才那古藏神迹镇压的应该就是他们，结果被他们硬生生震碎了……而那个穿着大红戏袍的身影，几乎可以确定就是皇帝们疯狂警告的【戏子皇帝】。 在戏子皇帝的身后，还有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留着狼尾，一看就不好惹的狠角色；以及一个穿着唐装，手里悠闲盘串，看起来深不可测的笑面虎。 在陈伶的压迫感下，众人已经被吓傻了，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嬴覆？” 朱重等人面面相觑。 “我们中……有人叫嬴覆吗？” 麻衣少年紧紧攥着阿浅的手，眼眸中也闪过茫然。 见众人都毫无反应，一旁的简长生凑到陈伶身边，小声问道： “红心，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在这里吗？” 陈伶没有回应，一条无形心蟒从他袖中滑落，在这些年轻人身上逐个爬过……猩红的信子喷吐，那双蛇瞳像是能洞察每个人的情绪变化，在其中搜寻着什么。 大红戏袍缓缓迈开脚步，穿行在众人之间，他的身影轻盈如鬼魅，竟然没在雪地中留下丝毫脚印。 “我再问一遍……谁是嬴覆？” “这位大人，我们中真没有人叫嬴覆啊……”一位胆量稍大的少年小声回应。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 大红戏袍逐个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随着陈伶那双眼瞳一扫，众人都有种自己被看光的感觉，后背吓出一身冷汗！ 在陈伶的面前，就算是最勇敢最莽撞的朱重，都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鹌鹑般默默低着头，等陈伶经过他身旁时，一个目光便让他浑身一震！ 危险，诡异，强大，充满压迫感…… 这就是【戏子皇帝】？ 宽大的戏袍袖摆间，剔骨刀的寒芒逐个倒映着众人的面庞…… 最终， 陈伶在麻衣少年的面前，缓缓停下脚步。 陈伶打量着眼前的这张被风雪冻通红的面孔，肌肤之上已经结上寒霜，但五官却难掩俊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眼角宛若凤凰尾巴轻轻吊起，莫名有种勾人心魄的感觉…… 这张脸，与陈伶记忆中的嬴覆，有好几分相似…… 但有些地方，还是对不上。第一便是年纪，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比陈伶还年轻一两岁，丝毫没有嬴覆的沉稳与凌厉；第二是气质，少年虽然看着气质不凡，但目光并不像嬴覆那样充满霸气与深邃。 见陈伶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麻衣少年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水，像是被狮子盯上的猎物，浑身绷紧到极致！ “不许欺负小李哥哥！”一个少女倔强的挡在麻衣少年面前，张开双臂，试图用自己娇小的身子将少年保护在身后。 陈伶眼眸微眯，目光便自然的落在她的身上。 麻衣少年见此，心中一惊，立刻把阿浅重新拽回身后！ “这位大人……您应该是找错人了，我不认得您，也没与您有过什么恩怨。”在那令人窒息的目光下，麻衣少年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许久后，陈伶才将目光从阿浅的身上移开，重新注视麻衣少年。 从刚才少女的反应来看，这年轻人应该确实是姓李，毕竟陈伶自己出现的太突然了，根本这两人根本没时间串通，这少女本能的喊“小李哥哥”，是习惯的叫法。 陈伶淡淡开口： “你姓李？” “是。” “李什么？” “李……富。” “哪个富？” “富贵的富。” 麻衣少年肩头的心蟒信子微吐。 陈伶眼眸一眯，手中的剔骨刀瞬间寒芒闪动！ 噗——！ 刀锋捅入麻衣少年的肋骨，距离心脏只差分毫的位置，猩红鲜血瞬间染红衣衫，滴滴答答的落在雪地。 麻衣少年闷哼一声，瞳孔难以置信的瞪大，整个人哇的一口吐出鲜血，瘫软的跪倒在猩红积雪之上！ 周围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距离陈伶最近的几人，惊恐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他们根本没想到陈伶会突然出手，心中的恐惧蚕食着他们的理智，浑身都在打颤！ 没有人敢在此刻出声，即便是刚才还被麻衣少年拉拢的韩栋和几位少年，都屏气僵硬的站在一旁，韩栋似乎想替麻衣少年说两句，但在陈伶那恐怖的压迫感下，却只能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小李哥哥！！” 阿浅见到鲜血，也被吓傻了，踉跄的便要跑上前来，却被陈伶一个目光震的四肢僵硬，身体最本能的恐惧让她无法再上前半步。 陈伶攥着剔骨刀的刀柄，随手一晃，便将其从麻衣少年体内抽出，温热的鲜血在地上撒出一道长痕。 然后， 陈伶平静的将刀柄架在麻衣少年的脖颈上。 “我再问你一次。”陈伶淡淡的开口，“覆……是哪个覆？” 麻衣少年跪倒在猩红雪地，瞳孔微微收缩。 麻衣少年很聪明，或者说，他的直觉相当恐怖……当陈伶最开始喊道嬴覆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不姓嬴，也不知道覆是哪个覆，跟他似乎没有丝毫关系。 但当陈伶站在他面前，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看开始，麻衣少年就慌了…… 那种目光，就像是在认真的对比，而且他能看到陈伶眼中时而闪过的迟疑与杀意，被他看久了，就莫名有种自己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的感觉。 于是，在陈伶问他是哪个覆的时候，他遵从了潜意识的畏惧感，将“覆”说成“富”。 世上叫李富的千千万，自己这烂大街的名字，再加上不是同一个姓，应该怎么也能洗清身上的嫌疑……但麻衣少年万万没想到，他自己临时耍的小聪明，竟然成了催命的符咒！ 戏子皇帝，竟然看出了他在撒谎！！ 染血的刀锋，贴在麻衣少年脖颈的肌肤之上，那冰凉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在陈伶凌厉的目光注视下，最终麻衣少年还是张了张嘴，如实说道： “覆是……颠覆的覆。” 第871章 御驾亲征 听到这个字的瞬间，一抹杀意从陈伶眼瞳中迸发而出！ 虽然姓氏不一样，但仅凭那与嬴覆相似的样貌，与姓名中同样的“覆”字，再加上对方恰好身处帝道古藏，是新【皇帝】的候选人……这三个元素叠加在一起，陈伶几乎可以锁死麻衣少年的身份！ 即便不知道赢覆为何现在姓李，但他绝对就是未来的世间新【皇帝】！ 就在陈伶动了杀念，刀锋要斩下麻衣少年脖颈的瞬间，一道淡金色的虚影从天穹下界，带着奔腾的帝王亲兵，呼啸掠向雪原！ 淡金色虚影凌空一指，浩荡帝威便好似大锤，将那大红戏袍与麻衣少年震荡开来！ 咚——！！！ 陈伶的剔骨刀只切开了麻衣少年的肌肤与少量血肉，便被震荡弹飞，麻衣少年在这一击下宛若炮弹倒飞而出，肉体凡胎被伤到内脏，在空中疯狂喷血。 反观陈伶，虽然也被这一击震荡后退，但很快便稳住身形， 大红戏袍在风雪中狂舞，双眸没有看向那急速赶来的皇帝残念，而是依旧死死盯着奄奄一息的麻衣少年！ “嬴覆！你跑不了！” 审判庭在陈伶周围迅速张开，纷飞的大雪中，陈伶的指尖扣住剔骨刀刀柄，审判之力疯狂的涌入其中！ 猩红的戏袍袖摆凌空一甩，一柄裹挟着解构之力的刀芒便好似子弹，贯穿风雪！！ 刀锋划破空气，所触碰到的一切雪花都瞬间消融，就连路径上的厚厚雪地都被融开一道沟壑，而其刀锋所指，便是奄奄一息倒在雪地中的麻衣少年！ 脚踏兵马而来的淡金身影见此，大手一挥，直接让躺在血泊中的麻衣少年凭空消失，像是在瞬间被送入了第二层的“或跃在渊”！ 下一刻，卷携着审判之力的剔骨刀便洞穿大地，隐没无踪，只留下一道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圆形空洞。 陈伶感受到那贯穿两层的气息波动，眼眸微微眯起。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已经被吓的心神狂震，陈伶的随手一刀就贯穿大地，杀他们必然也只在一念之间……他们混乱的掉头往四面八方狂奔，已经顾不得什么方向了，只想着尽快远离陈伶。 “小李哥哥！！”阿浅已经傻了，她环顾四周没看到麻衣少年，泪水夺眶而出。 武琼一把抱住她的腰，扛在肩上，便掉头就往远处跑去！ 陈伶没有管那些四下逃亡的众人，麻衣少年消失后，他的注意力便落在空中…… 淡金色的身影宛若神明，缓缓飘落到雪原上空，手掌再度一挥，那些疯狂逃窜的众多身影，便接连消失，被他全部送到了第二层。 按照众皇帝原本的安排，这些人应该会在第一层经历更多的苦难，在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极限中，暴露出内心最深处的一面，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理智，甚至做好“伪装”领导众人的，才有资格成为新【皇帝】的候选人…… 但现在陈伶的出现，无疑打乱了一切，让他们不得不加快进度，将这些人直接送入二层。 “竟然引得皇帝残念，御驾亲征……”孙不眠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开口， “果然，红心6无论走到哪里，都能闹出大动静。” “别废话了！”简长生指着天空中紧随着飘落的两道淡金身影，以及他们带来的浩荡兵马，骂骂咧咧，“咱俩也是他们的目标！” 轰——！！！ 三道帝王残念，带着三队兵马，宛若杀气森然的海啸撞在雪原之上，飞扬的碎雪被震荡在空中，像是朦胧的雾霭，模糊不清。 数不清的兵戈从四面八方斩向陈伶的身体，陈伶一边灵巧躲避着攻击，一边转头望去，只见那些兵马的脸都是模糊的，但从身上的甲胄来看，确实是来自某个古代王朝的帝王亲兵。 这支亲兵，粗略望去足有数万人，虽然没有什么阶位与技能，但自身的力量与速度却不逊于任何兵神道的三阶，在密密麻麻的数量堆叠下，即便是陈伶都有些头皮发麻…… “【审判】。” 随着一声枪响，解构子弹便在大军中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一道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步伐宛若红蝶，轻松避开周围的围攻，然后脚踏虚无，腾跃到兵马海洋之上…… 飞雪混杂着无尽的兵戈，像是已经充斥着整个“潜龙在渊”的一层，在下方帝王亲兵的复杂阵列旋转之时，杀气像是连空间感都扭曲了，陈伶环顾四周，已经看不清简长生与孙不眠身在何处。 帝神道的波动从旁传来，一个披着皇袍的中年残影，手握长剑，无声从虚无中走出。 “皇帝残念么……” 陈伶感受到来自帝王命格的排斥，眉头紧紧皱起。 帝王命格之间存在极度的排他性，一个时代也只能有一个皇帝……眼前这个虽然是过往某个朝代的皇帝残念，却也让他有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敌意。 或许是遗落太久的缘故，眼前的皇帝残念，朦胧而模糊，陈伶甚至看不清他的脸，但随着一座皇朝虚影在对方脚下勾勒，一长串的封号突然涌入陈伶的脑海： ——【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陈伶愣住了。 怎么其他皇帝的封号都这么长，到他这里，就是简单的【戏子皇帝】四个字？ 那皇帝残念手掌一抬，数不清的古老纸币蜂拥从虚无中飘出，在他上空交织成一条气运澎湃的金龙。 从这位皇帝的身上，陈伶虽然感受不到任何明确的“阶位”，但他身上似乎有着某种沉重的历史功绩，这种功绩在帝道古藏中化为实质，给陈伶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皇帝在虚空中负手而立，下一刻，那条纸币金龙便呼啸掠向陈伶！ 这条金龙的速度极快，就算是陈伶也只能勉强反应，大红戏袍脚踏云步，化作一道红色残影游走虚空，一条金龙紧随其后！ 此时， 战火纷飞的“潜龙在渊”层，某个不被人关注的角落之中。 不知哪位皇帝的兵马从土壤上奔腾而过，大地震动宛若雷鸣，等到这些兵马逐渐远去，一个缠着绷带的身影默默从混乱土地中钻了出来，手掌拍了拍耳朵，像是被震的有点耳鸣。 姜小花纠结许久，还是用双手撑着土壤，慢慢吞吞的从地里爬了出来…… 第872章 捏，捏，捏 姜小花很闹心。 从无极界域出发前，那些巫师跟他说的好好的，只要当个没有感情的尸体摆件，躺着一路到天枢界域就好……结果半路就被莫名其妙塞到了这个鬼地方，在哪里都躺不安稳。 早知道，他或许就不该出手救那几个孩子，直挺挺的躺在灰界里，总比这安静多了。 姜小花回头看向刚才那队兵马离去的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唐装，抱着醒狮头套的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拔腿在虚空中狂奔，就连淡金色的皇帝残念都追不上他，气的一脚把身边亲卫的头给踹了下来，然后继续全力追杀。 “我不招灾，灾不招我……我招了灾，灾追不上我，追不上我追不上我追不上我……” 孙不眠一边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一边将【云步】催动到极致。 他本就是被陈伶牵扯进来的，根本没打算跟历代皇帝正面硬刚，只是利用着速度优势不断与那位皇帝周旋……跟陈伶相比，他的云步有所不同，而且炉火纯青，速度要快了太多，唯一能跟他较量一下的，或许也只有师傅或者大师兄宁如玉。 姜小花慢吞吞的转头， 另一边的战场上，一个手持血色长剑的身影，好似势不可挡的修罗，硬生生杀穿了一队帝王亲兵，浑身是血的从队伍边缘冲了出来。 简长生冲出来的方向，正好面对着姜小花，他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土坑边的呆板木乃伊，当即愣了一下： “卧槽！！他活了！！” 话音未落，追杀他的那位皇帝残念便手掌一抬，一道庞大的金色石碑便从天而降，直接将愣神的小简一头砸入地里，滚滚尘埃飞扬而起。 小简温热的鲜血混杂着飓风，卷到不远处姜小花脸颊的绷带上，他默默用雪水擦了擦，动作中满是嫌弃。 三位御驾亲征皇帝的亲卫兵马，已经彻底占据了这一片天地，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无尽的战火与兵戈，姜小花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往何处去。 与此同时，雪原的天穹之上，又有四五道皇帝残念带着各自兵马，御驾亲征！ 浩荡的兵马宛若无穷无尽，向这里奔涌而来，帝道古藏深处的四百多位皇帝残念，都已经对戏子皇帝动了杀心，一茬接着一茬，今日铁了心要将陈伶抹杀于“潜龙在渊”！ 大红戏袍划过天际，一条纸币金龙紧随其后。 陈伶抬头看到向自己杀来的数位皇帝，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若是硬要打，他并非打不过身后的那位皇帝残念，但杀了这位皇帝，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皇帝御驾亲征，最坏的情况下，这“潜龙在渊”可以容纳百位皇帝大战…… 陈伶三人再能打，也没法从这种绝对的数量压制下，杀出一条血路。 陈伶能够动用一部分帝道古藏的力量，也能让他直接进入二层“或跃在渊”，但问题是二层全部都是皇帝亲卫，他一进去，必然会引发更多皇帝围攻，与找死无疑。 而就算他要走，也得先找到简长生和孙不眠，带着他俩一起走才行。 “该死……” 陈伶动用审判庭，一枪将追赶而来的纸币金龙打掉一只利爪，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机会，还未等他去寻找简长生和孙不眠的动向，三位淡金色的皇帝残念从天而降，彻底封死了他所有去路！ 轰——！！ 四道帝王威压彼此叠加，锁住了陈伶灵动的身形……那条残缺的金龙缓缓在他身前升起，对着陈伶开口咆哮！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48%】 …… 铺天盖地的兵马，充斥着这片雪原的每一个角落。 姜小花似乎是觉得周围太吵，太乱了，乱到他连呼吸都有些压抑……哦，虽然他根本不需要呼吸。 “好麻烦……他们三个都好麻烦。”姜小花小声道，“再这样下去，我也要被卷进去了……” 略作犹豫之后，姜小花终于下定决心，低头在雪地中仔细寻找着什么。 他在自己刚才被埋的坑边，依次找到陈伶三人埋他时的站位，从各自脚下挖出一捧积雪，然后一点点将缠在自己双手上的绷带解开……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掌，暴露在空气之中，宛若白玉。 姜小花用自己的十指，认真的将那三团积雪在掌间不断揉捏…… 捏，捏，捏。 几秒后，三个白雪小人被他依次摆在身前。 姜小花的手，就像是鬼斧神工的刻刀，随意捏了几下，便捏出了三人的神韵，甚至还细节的捏出了小简的狼尾，陈伶的戏袍，以及孙不眠的小圆墨镜…… 姜小花盘腿坐在雪中，捏完之后满意的看着三个小人，然后将双手在身前捏出一个神秘的印诀。 “咒。” 下一刻，三个白雪小人微微一震。 几乎同时，陈伶只觉得一股神秘力量从虚无中涌出，眼前骤然一花之后，便瞬间从原地消失！ 一股眩晕感涌上陈伶脑海，他下意识的再度睁开眼眸，发现自己正盘坐在一片雪地里，身上还盖着薄薄的一层碎雪…… 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一只小小的可爱雪人被咆哮而来的纸币金龙，一头撞成碎片！ 围攻的四位皇帝残念同时一愣。 同样愣住的，还有凭空出现在陈伶身边的简长生和孙不眠…… 他们一个浑身是血，提着剑，似乎还准备跟人大干一场；另一个双腿一抖，差点直接从原地弹射起飞，继续跑上云霄。他们二人发现自己竟然突然来到这片雪地之后，眼眸中是深深的茫然。 三人对视一眼，目光同时落在了眼前松开了一双手掌的绷带的“木乃伊”身上…… “你……” “嘘。” 姜小花修长的指尖竖起，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他张开双臂，在陈伶三人茫然的目光下，像是好兄弟搂肩一样，一口气将三个人环抱在身前…… 一根根绷带从他手腕处脱落，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当他的皮肤暴露在外，莫名的力量在空气中蔓延，陈伶三人的气息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遮蔽一般，彻底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第873章 姜小花 沉重的石碑砸入大地，将小简的雪人砸的粉碎； 捏着手串的雪人无力的从空中坠下，紧接着便被一位皇帝一剑斩开； 四位皇帝环绕在一片空荡周围，眼看着披着戏袍的雪人飘散空中……他们愣住了，即便看不清五官，也能感受到这一刻他们的茫然与错愕。 充斥着整片雪原的帝王兵马，像是同时失去了目标，空气中安静的只剩下呜咽风声。 【戏子皇帝】的气息……消失了。 不光是戏子皇帝，那个附庸的兵神道与戏神道，也一起不见踪影。 几位皇帝环顾四周，眉头紧锁，立刻下令兵马在周围一寸寸的寻找，他们觉得陈伶三人肯定不会瞬间离开帝道古藏，一定是用了某种办法，暂时藏身于附近！ 帝王的铁骑在雪原上奔腾，像是要将这里挖地三尺，而距离他们不远处…… 四道身影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抱在一起。 姜小花身上的绷带，已经脱落大半，雪白的长发在风雪中无声飘舞，一部分残余绷带遮住了半张面孔，但暴露在外的肌肤与五官，都明眸皓齿，完美的好似玉雕……但最令人深刻的，还是其眼眸中流露出的，淡淡的厌世气息。 他赤着上身，神秘的气息从肌肤之下散发，像是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与陈伶三人包裹其中，一队帝王亲兵几乎是贴着他们飞驰而过，都没有察觉丝毫的异常。 陈伶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坐在最中间的小简，几乎要贴上姜小花的脸，他表情古怪无比，默默的试图向后躲开……但奇怪的是，即便靠的如此之近，他也没有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可以把枪挪开一点吗？”姜小花闷闷开口，“硌得我有点痛。” 不知何时，一杆黑色的枪口已经抵在姜小花心脏。 在姜小花扑上来的同时，陈伶的枪口已经抵在了对方的胸口，毕竟对方刚被自己活埋，陈伶这么做也是本能的反应……他本打算一枪直接打穿姜小花，但他却发现，对方似乎没有丝毫的敌意，于是就一直这么把枪抵着对方，万一对方有什么动作，便直接扣动【审判庭】。 陈伶余光扫了眼奔腾而过的帝王兵马，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了情况，犹豫片刻后，还是将枪口收了起来。 自己突然瞬间出现在这里，还躲过了皇帝们的追踪，必然是这位木乃伊的手笔……这么看来，他对自己并没有敌意，甚至还算是出手相救了。 “……那什么。”孙不眠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咱……咱就得一直这么抱着吗？” “我的遮掩范围有限，他们离的太近了，要是松开一点，恐怕会被察觉。”姜小花沉默许久，还是开口。 “但这里就这么大，他们一会踢到我们咋办？” “都别动。” 陈伶停顿片刻，“保持现在的状态……一会，可能有点颠簸。” 话音落下，陈伶便再度用帝王命格，调动帝道古藏的部分力量，四人的身形直接撕破了“潜龙在渊”的壁垒，向上一层上升！ 错乱的光影在四人身畔闪过，大约七八秒之后，他们便重新回到了“或跃于渊”，不同朝代的兵马在这里交叠，像是一片混乱永恒的战场。 而在陈伶的刻意操控下，三人往这一层最边缘落去，最终在一片无人的军帐周围显现身形。 “呼……” 等到双脚踩在实地，姜小花才终于松了口气，臂膀松开三人，向后退了一步。 “这里没人，可以稍微松动些……但你们还是不能离我太远，否则气息被那些皇帝感知到，还是会追杀过来。” 陈伶三人对视一眼。 他们正欲开口，姜小花便像是耗尽了所有社交能量，默不作声的走到军帐里，开始翻找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陈伶等人都有些疑惑，也紧随着跟了上去……只见姜小花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容器，就摘下了一个兵士的头盔，反戴在头上，让头盔的后脑勺遮住自己的脸，然后一路摸索到军帐的角落，抱着膝盖蹲下，像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小花。 “……” 空气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孙不眠才表情古怪的凑到二人耳边，小声道：“他……这是在干嘛？” “不知道。”陈伶停顿片刻，“他的精神好像不是很正常……很像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个精神病人，就喜欢一个人在雨天装植物。” “那咱们现在问他话，他能回吗？” “……不好说。” “交给我吧。”简长生思索片刻，一拍胸脯，“这个我熟！” 在陈伶与孙不眠疑惑的目光下，简长生径直走到反戴头盔的姜小花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抱着膝盖蹲下来，支棱着一双眼睛眼巴巴看着地上。 陈伶：……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在陈伶和孙不眠都快失去耐心之时，姜小花终于开口了。 “你……在干嘛？” “我是个蘑菇。” “……” 姜小花虽然看不清脸，但不知为何，陈伶等人能感受到对方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他默默地起身远离简长生，重新找了个角落蹲下来， 然后闷闷开口： “神经病……” 简长生：？？？ 不是哥们儿…… “你究竟是什么人？”陈伶看不下去，索性直接问道，“为什么要帮我们？” 姜小花蹲在角落，默不作声。 陈伶见对方不回应，以为是懒得搭理自己，就在他眉头逐渐皱紧之时，姜小花闷闷的声音终于从头盔中响起： “……帮你们，是为了让世界清净。” 陈伶一怔。 他万万没想到，姜小花会给出这样匪夷所思的答案……而且他还跳过了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了第二个。 “那你是谁？” “……”姜小花默不作声。 “这个都不能说吗？我们总得知道你的名字吧？” “……” “行吧，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 “姜小花。”姜小花默默地抱紧自己的双腿，让自己缩的更小了一些，小声回答， “……我叫姜小花。” 第874章 心眼子 姜小花？ 听到这个名字，陈伶与孙不眠表情有些微妙，只有简长生愣了一下， 他挠了挠头： “讲笑话？你要讲什么笑话？” 姜小花：…… 由于有头盔遮挡，陈伶三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对方身体一震来看，姜小花好像默默的碎了一地。 陈伶见此，给了孙不眠和简长生一个眼神，转身往军帐外走去。 三人离开军帐后，便趁着姜小花不在，陈伶思索着开口： “你们怎么看？” “不是，他究竟要讲什么笑话？我等半天了！” “……我就多余把你喊出来。”陈伶默默翻了个白眼，“他叫姜小花，不是讲笑话。” 简长生恍然大悟。 “这个人有点奇怪。”孙不眠捏着串珠，缓缓开口，“帝道古藏那么多年没开过，他却在我们来之前就在里面……说明，要么是跟着那些候选人一起进来的，要么就是在这古藏里待了几百年。” “我比较倾向于后者。”陈伶看了眼军帐，“他没有呼吸，像是尸体，而且被我们埋在土里也不吭声……” “听起来像是皇陵里陪葬的木乃伊。” “是的。” “他是个老东西？”简长生惊讶的张嘴，“这年头的老东西，都这么爱装嫩吗？” “只是推测。”陈伶停顿片刻，“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们，别因为他替我们掩盖气息，就彻底放下戒备……他的行为举止太古怪，小心他有更大的图谋。” “但目前阶段，我们确实需要他来帮我们掩盖气息。” “所以，利用他，防备他，如果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杀了他。” “怎么感觉我们这么像反派？” “别忘了，我们可是黄昏社……如果他不是帝道古藏里的老古董，而是来自九大界域，我们就更要小心，万一他察觉到了我们的黄昏社身份，有很可能会翻脸，甚至暗中谋害我们。” “也是……” “不过红心，你为什么非要杀那个年轻人？”孙不眠犹豫许久，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陈伶知道他问的是谁，将在时代存档中发生的一切，都复述了一遍。 “时代存档……” “所以你早就知道，最终嬴覆会成为这个时代的新【皇帝】？” “没错。” 简长生眉头紧锁，疑惑的问道，“不对啊……那如果你现在来杀了这个嬴覆，以后他就不会拥有时代存档，也就不会在存档里追杀你，你就不会去杀他……这岂不是乱套了？” “不会乱套，因为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我根本就杀不死赢覆……或者说，这个世界不会允许我杀死他。一旦我试图改变未来，它就会自动修正。”陈伶平静的开口， “你没看到吗？刚才我差点就要割下他的喉咙，结果皇帝残念就恰好赶到了……我继续追杀下去，这样的事情依旧会发生。” 这句话一出，简长生和孙不眠都愣了一下。 “你明知道自己杀不死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 “嬴覆不会死，这是注定的，但别的不是。”陈伶眼眸微微眯起， “未来无法改变，说明我无论怎么做，最终他都会成为我的敌人……既然如此，我就算没法真的杀死他，也要让他付出一些代价。比如，给他留下一些无法治愈的创伤，或者给他留下浓重的心理阴影…… 现在对他造成的削弱，无论生理或者心理，都会在未来，成为我的优势。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上次追杀我，让我很狼狈。”陈伶淡淡开口，“这个仇，我必须要报。” 孙不眠听完之后，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皇帝跟你作对，也真是倒了血霉了……” “我说什么来着。”简长生掰着手指头再度开口，“阴险，狡诈，薄情，残忍，疯狂，喜欢骗人，喜欢……” 陈伶狠狠瞪了他一眼，简长生乖乖的闭上嘴巴。 陈伶还欲说些什么，余光突然瞥到不远处的军帐，表情微微一僵。 简长生二人也随之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姜小花已经默默的从帘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戴着头盔，小心翼翼的看着三人…… “我……是被孤立了吗？” 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陈伶才回过神来，露出一个暖阳般的笑容： “怎么会呢……简无病刚才对你有些冒犯，我们是出来说教他，让他有点礼貌。” “啊对对对对对。”简长生疯狂点头。 “……简无病？” 姜小花直勾勾的看着简长生，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 陈伶三人迅速趁机对了下眼神： ——刚才我们说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不知道啊！ ——如果他听到黄昏社的事情，那就糟了，会不会抢先对我们动手？ ——果然，这个人还是得小心防备…… ——现在我们还要利用他，等时机合适再动手控制住。 ——好。 姜小花对他们的心眼子毫无察觉，愣愣的又问道： “那我们现在去哪？能出去了吗？” “出去？你是说离开帝道古藏吗？你是从外面来的？”陈伶抓住机会，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姜小花迟钝片刻后，点了点头，算是把三个问题都回答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 “无极界域。” 果然…… 陈伶三人心中的警惕更重了些。 “我们暂时应该不出去。”陈伶思索片刻后回答，“离开帝道古藏的大门在第一层，那里现在估计被十几甚至几十位的皇帝兵马给占满了……” 姜小花的表情明显有些失望，戴着头盔环顾四周，似乎已经开始找合适的位置把自己给埋了。 “那我们就只能干等，等他们离开？”简长生有些不爽。 “想杀我们，这事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嬴覆的事情先不提，这第二层的皇宫里，似乎有不少好东西。”陈伶动用帝王命格，感知着这一层的布局， “而且因为他们都御驾亲征去了一层，这些皇宫基本都是无人镇守的……” 第875章 准皇资格 “哦？什么好东西？” “沾着帝王之气的宝物，神兵，甚至是道基秘宝。” 简长生眼前顿时一亮！ “除此之外，就是些历史上出现在宫廷内的物件，比如字画，珠宝，黄金，美食，点心……” 孙不眠耳朵一动，眼睛也紧随之亮了起来。 “来都来了……”孙不眠一推小圆墨镜，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挨了顿打，不带点东西走，确实是说不过去了。” 陈伶一边说着，一边有意用余光打量着姜小花。 简长生和孙不眠已经被陈伶吊足了胃口，但姜小花对这些似乎并不感兴趣…… 他找了一圈没发现铁锹能挖坑，只能默默捡了块破布，躺在地上，遮住脸，就准备安息。 “哥们儿！咱别睡啊！” 简长生孙不眠一左一右，硬是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晃晃晃晃晃。 姜小花：…… 没有姜小花，他们就没法掩藏气息，姜小花想躺平，他们第一个不答应。 最终，两人硬是架着姜小花走了，随着陈伶调动帝道古藏的力量，四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 朦胧中，麻衣少年缓缓睁开眼眸。 奔腾的震感从身下的大地传来，飞舞的黄沙遮蔽一角天空，麻衣少年茫然的在原地呆了许久，才猛的回过神，僵硬的要从地上爬起…… 一股剧痛从他肋骨之下传来，让他嘴角忍不住抽搐，脸色苍白无比。 “李哥，你慢点！”韩栋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紧张的声线都在颤抖，“你身上好多血……” 麻衣少年低头望去，身上确实猩红一片，一部分是从肋骨下的刀口渗出的，一部分是刚才被震飞的时候吐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麻衣少年缓慢坐起身，发现此刻正在一片黄沙飞舞的旷野，身旁是几块大石。 距离他不远处，一支浩荡兵马正在震耳欲聋的呼喊中，冲向远方的皇宫，像是打了鸡血般，兴奋无比！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啊，刚才只看到几个金光身影下界，一挥手，我们就到这里了。” 麻衣少年的脑海中，逐渐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以及陈伶那双冰冷充满杀意的眸子，心中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戏子皇帝……他究竟是谁？？ 他为什么要杀我？ 一个接着一个疑惑浮现出麻衣少年的心头，但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问道：“阿浅呢？？” “没看到她……我们好像被分散开了。” 麻衣少年这才发现，并非所有人都被转移到了这里，比如武琼，阿浅，还有其他几十个在雪原中缀在最后面的身影，都没看到。 但其他身影，却是基本都在……比如朱重。 朱重呆呆的坐在地上，额头还挂着汗水，像是被刚才陈伶的出手吓到，毕竟那一记击穿大地的【审判】，可是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的，只差分毫便要融掉他的脑袋。 他缓了好一会，才踉跄的从地上爬起。 “该死……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看着怎么像学校历史书里的画面呢？” “这种道路，建筑，还有那边的皇宫……应该确实是古代的某个场景没错了。” “那边好像有人在试着攻城？” “……” 在众人窃窃私语的同时，一行金色的文字同时在好几位身影的眼前浮现： 【你获得多位皇帝的注意】 【请带着你的附庸，前往对应地点，领取‘准皇命格’】 人群中，大概有四人看到了这行文字，麻衣少年也在其中……他们在雪原内，都多少摸索到了其中的原理，看到“准皇命格”之后，心头都是一喜！ 他们知道，自己历经雪原磨难，将要得到对应的奖励了。 朱重脸上大喜，与此同时，也感应到了自己即将去领取“准皇命格”的位置，就在眼前那座即将被攻破的皇宫之中！ 麻衣少年所感应到的位置，似乎是在另一个朝代的皇宫……但距离这里并不远。 而在其他人的眼前，也看到了文字—— 【请选择你信任的‘王’并追随】 【选择‘王’之后，可以更改，但最多更改一次】 这些人都是在雪原中，没有突出表现，也没受到过皇帝注意的，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金色文字，顿时被吓了一跳。 “相信我的！都跟我走！我朱重一定会带你们出去！”朱重大手一挥。 众人还有些茫然，但由于朱重自身的力量，以及在之前表现出的权威，犹豫片刻后，还是有五十多人走到了他的身后。 另外几位获得“准皇”资格的身影，也纷纷叫喊，拉拢了一批人过来，少的大概就五六个，最多的也就十来个。 令朱重感到意外的是，竟然还有近三十人，选择了站在麻衣少年身后，成为除了朱重之外的最庞大的势力。 他们中，除了韩栋以及其他被大饼拉拢的第二区孩子，还有一大部分是因为麻衣少年跟朱重的那场争执而来，他有勇气，有实力，心也比朱重更善良，自然会吸引一大批追随者。 看到这一幕，朱重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从人群中缓步走出，来到麻衣少年的面前，打量了一遍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李覆是吧，差点真让你骗过去了……”朱重扭了扭脖子，高大的身影俯瞰麻衣少年，“靠着虚张声势，就拉来这么多人信你，你确实有点东西……只不过，你还能虚张声势到几时？” 麻衣少年还没开口，一旁的韩栋就冲了上来。 “你干什么？看人被戏子皇帝重伤，就想趁人之危是吧？！”韩栋咬牙切齿，“想打架，我们这么多人可不怕你！” “趁人之危？”朱重冷笑，“别忘了，我们差点因为他，被戏子皇帝杀死在雪地里……他是罪魁祸首，你们居然还拥护他？” 这句话一出，麻衣少年身后的众人似乎有些动摇，回忆起刚才的场景，戏子皇帝的压迫感又扑面而来。 麻衣少年强撑着重伤的身体，冷冷凝视朱重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跟他废话，转身而去： “不用理他……我们走。” 第876章 造化弄人 “李哥，咱是要去哪？” 韩栋搀扶着浑身是血的麻衣少年，逐渐与朱重的大部队远离，同时问道。 “去皇宫。”麻衣少年目光坚定的看着一个方向，“不过不是这个朝代的皇宫……它在另一边，距离这里不远。” “哦……” “李哥，那个戏子皇帝，究竟是什么情况啊？”麻衣少年身后，有人忍不住问道。 戏子皇帝的出现，已经成了这里几乎所有人的梦魇，雪中的大红戏袍宛若催命恶魔，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人心惊胆战……而所有人都在疑惑，为什么戏子皇帝要追杀麻衣少年。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信吗？” “……” 众人面面相觑。 “那他……还会杀回来吗？” 麻衣少年的脑海中，回想起刚才陈伶三人震碎帝威的一幕，沉默许久，还是如实说道： “不知道，但如果你们怕被牵连，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众人此刻已经离开了朱重所在的朝代，但并不是太远，原路返回不是没可能，但能够选择跟随麻衣少年的，大多都是对朱重不满，再加上戏子皇帝似乎已经被困在了第一层，他们倒也没那么害怕。 “没事，戏子皇帝又怎么了，我相信李哥一定能成为‘皇帝’，到时候未必打不过他！” “就是，我也相信李哥！” “……” 在韩栋的带动下，众人对麻衣少年充满了信心。 麻衣少年见此，也没有再多说，而是带着众人一路穿过“或跃在渊”的混乱战场边缘，远处一座皇宫的轮廓若隐若现。 这座皇宫之外，并没有混乱的攻城戏码，而是笼罩在一种极度压抑的平静中。 铅灰色的乌云下一个个身影迅速奔走，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回荡在皇宫上空： “皇上驾崩啦！” “皇上驾崩啦！！” “……” 压抑的氛围中，历史的光影似乎正在无声播放，众人看到虚幻的人影在皇宫内匆忙奔走，看到一位位皇子野心昭然若揭，各方势力像是无形的大手，在皇宫内拨动着棋局…… 甚至还有大批的皇家守军，提着武器，在狭长宫苑内穿梭。 同样是新皇登基，同样是朝代更迭，方式却与朱重所在的叛军攻城，截然不同。 在这样沉寂的氛围中，众人借助麻衣少年的感应指引，穿过宫廷各处，等到经过一座大殿前，甚至清晰听到了里面的骂声： “老三！！你竟然篡改父皇遗诏？！” “二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父皇的遗诏本就如此，何来篡改之说？不光是我，宰相在旁边也听见了。” “不……不可能！！我是太子！我才是太子！！！” “……” 众人小心翼翼的前进，被里面的声音吓了一跳，麻衣少年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沉声道： “别怕，这些似乎都是历史重现，没有真人。” “这地方真吓人……” “咱要去的地方在哪啊？” 麻衣少年绕过这座大殿，凭借着自身的感应来到了另一个宏伟的大殿之前，这座殿内并没有传来丝毫的声音，也没有影像的存在，空荡的大殿内，只有一张仿佛黄金打造的宏伟龙椅，沉默伫立。 一切的布局与陈设横贯古今，站在大殿前，仿佛真的置身于历史。 而此时的龙椅之上，一道金色光团正在无声涌动。 “就在这里了。”麻衣少年喃喃自语。 麻衣少年能感觉到，那光团中便是所谓的“准皇资格”，他一步迈入大殿中，往光团靠近……他的脚步声在空荡大殿内回响，众人紧随其后。 除了麻衣少年，其他人并未得到皇帝的关注，也并不具备成为准皇的资格，靠近一段之后，便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在外，无法前进。 “加油！李哥！” “是啊，我们都等着你痛打朱重，带我们出去呢！” “……” 众人看向麻衣少年，有些羡慕，又充满期待。 麻衣少年深吸一口气，便走上龙椅，一只手果断的往那光团抓去…… 随着他的手掌没入光团，金色的力量便顺着他的指尖攀升，就在麻衣少年紧张的等待准皇资格入体之时，异变突生！ 只见涌动的光团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短暂的停滞后，又退出了麻衣少年的身体，宛若无事发生般悬浮空中。 与此同时， 几行金色文字在他身前浮现： 【天生命弱之躯，无法承载帝王命格】 【十九位皇帝不再关注你的行动】 【皇帝们对你感到失望】 麻衣少年愣在原地。 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几行字，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用力的又一次试图抓住那团金色！ 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那光团最多也只能延伸到手臂的位置，根本无法进入身体…… 连续试了三次之后，麻衣少年已经满头大汗。 本就身受重伤，浑身是血的他，眼前已经开始发黑，整个人虚弱的坐倒在地，呆呆看着那团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边的准皇资格，不知在想些什么。 被阻拦在外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眼眸中是深深的茫然，韩栋看到麻衣少年虚弱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李哥，怎么了？你成为皇帝了吗？” “是啊李哥……那光团怎么没反应？” “肯定是李哥身上的伤太重了，让他休息一会，一定可以！” “就是，李哥一定能带我们走出这里。” “……” 充满期待的声音从身后不断传来，却犹如一柄柄锋利的刀刃，刺入麻衣少年的心脏。 除了他之外，没人能看到眼前的那几行金字，更没人知道，他已经被这里的“皇帝”们放弃了……他不具备成王的资格。 麻衣少年呆呆在那里坐了很久，苦涩一笑，双手撑着身子缓缓站起，然后一步一个踉跄，僵硬的往回走去…… “李哥……？”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愣在原地。 麻衣少年低垂着头，一步步从众人之间穿过，人群下意识的后退，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麻衣少年在大殿门前缓缓停下脚步， 下一刻，几道蕴含着皇帝威压的光柱，便从“或跃在渊”的各个角落，骤然升起！ 那些分别不久的其他几位“准皇”，似乎都已经获得了各自的力量，散发着朝气与骄傲的光柱好似越过深渊，摇身化龙，超脱于凡尘之上！ 麻衣少年怔怔看着这一幕，双拳紧紧攥起…… 他苦笑一声： “真是……造化弄人啊……” 第877章 到此一游 “咦？” 某座宫廷的大门之外， 随着几道光柱的从天而起，简长生等人回头望去，发出一声轻咦。 “这是什么情况？” “都有一丝帝神道的气息波动么……看来，那些候选人开始发力了。”陈伶的帝王命格，感应着远处的光柱，一下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们进度这么快吗？” “本来或许是没那么快的。”孙不眠瞥了眼陈伶，悠悠开口，“看来，是有些人的出现，给那些皇帝的压力太大了……” 陈伶一袭红衣，淡定屹立于朱红宫墙外，随风摇曳，仿佛对此并不关心。 手握剧本的陈伶，知道一切的结局，自然也没有丝毫悬念，如今的他更像是一位身临其境的观众……当然，在必要时刻，他能给予一些小小的精彩“互动”。 “管他们最后什么结果，咱先跟那群皇帝把利息讨回来再说。” 简长生看着眼前的宫墙，似乎已经跃跃欲试了。 “红……额……林宴，你说的那些宝贝在哪里？”简长生余光看了眼身旁死人微活的姜小花，还是改口问道。 “自然是在宫里。” 陈伶随手一抬，宏伟沉重的皇宫大门，便在一阵低沉嗡鸣中逐渐开启……一片空旷的大地上，数不清的宫殿伫立在地平线的尽头。 金戈铁马的厮杀声，隐约间从四人的身后传来，那是这个朝代揭竿而起想要重建秩序的新帝兵马，正在宫墙外与旧皇朝秩序交锋。 陈伶自然不会管那些重演的历史，只要皇帝残念不在这里，这里的一切就都是虚假的……这个朝代对应的皇帝还在“潜龙在渊”挖地三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谁能想到，几百年不层开启过的帝道古藏，还能在这时候迎来一批入室抢劫的盗匪呢？ 呼呼—— 萧瑟微风拂过空地，四道身影沿着车马进宫的宽敞石路，并肩向前。 众人的身畔，一道道古装身影急匆匆的跑过，有的是在逃命，有的是在进宫面圣……四人就这么行走在重现的历史中，古与今在这一刻形成了鲜明对比。 “帝神道，和其他神道不一样。” “每一个朝代更迭之后，帝神道的道基就会延伸出一截，成为相应朝代的道基秘宝……大部分情况下，这秘宝的外形都是玉玺，但除此之外也有些别的，比如一道圣旨，一柄宝剑，或者一副帝王墨宝……” 拥有帝王命格的陈伶，已经感应到了帝道古藏的情况，平静的向众人解释。 “每个朝代更迭，都会有一个道基秘宝？这么说，帝神道一共得有好几百个道基秘宝？！”简长生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这也太富了吧！” “数量上确实没错，但问题在于，旧王朝被新王朝取代后，旧王朝的道基秘宝也会随之衰落，其中的帝神道道基气息会微弱无比……你可以理解为，新王朝的道基秘宝，会吸走上一代王朝的道基气息，类似于气运易主。”陈伶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但就算是这样，那些曾经存有一丝微弱帝神道气息的秘宝，也远比凡间的物品更加珍贵，拥有一些奇异的效果。” “怪不得……” 简长生啧了一声，“那么多人想找到帝王陵墓，原来是真有好东西啊。” “这个朝代的皇宫还算富裕，金银珠宝什么的不少，但更让我在意的，是这个朝代的道基秘宝……一柄‘帝王配剑’。” “帝王配剑？！” 用剑的简长生听到这四个字，眼睛亮的如同灯泡，“林宴！！你真是个好人！你怎么知道我缺一把好剑！” 陈伶：“……” “只是这里离我们最近而已，其他朝代的皇宫里，也有很多类似的宝贝，我们抓紧时间，一个个搜过去。” “还得咱自己找？你不能直接定位到那些秘宝的位置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只有对应朝代的皇帝，能精准定位到对应朝代的道基秘宝，我只是能感应到它们的存在罢了。” “啧……行吧，我搜这边，你们去搜那边。” 陈伶，简长生，孙不眠三人拖着姜小花，大摇大摆的走入了一座大殿。 进来之后，三人便松开了姜小花，姜小花也相当配合的原地趴下，脸朝地面，宛若尸体般一动不动…… 陈伶和简长生一左一右，分头在大殿的两侧寻找起来， 孙不眠则对什么宝剑没兴趣，而是一眼就盯上了龙椅旁边的一盘精致瓜果，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脚踏云步，一晃便躺倒在龙椅上，单手拎起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悠闲的一个个往嘴里塞，舒适的发出一阵呻吟。 “还是皇帝老儿过的爽啊……会享受。” 孙不眠抬手摸向桌上，似乎想将那酒壶也拿起来喝一口，但晃了晃却发现，酒壶中空无一物，顿时有些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 简长生从大殿深处，抱着一只精致的剑匣，兴奋的冲了出来！ “我好像找到了！是不是这个？！” 这一声大喊，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躺在龙椅上悠闲吃果的孙不眠坐直身子，好奇的看向这里；陈伶好似一阵微风拂到简长生面前；就连始终躺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姜小花，都默默的转了个角度，让自己的余光能看到三人的方向…… “应该是它。”陈伶微微点头，“上面残留有帝神道的气息。” “哈哈哈哈哈！！让老子找到了！” 简长生兴奋的撸起袖管，双手扣住剑匣的边缘，用力一抬……一阵清脆的声响中，剑匣盖子迅速弹开。 紧接着，陈伶，简长生的表情逐渐僵硬…… 只见剑匣之内，并没有看到丝毫剑影，只有一盏随意丢在里面的酒杯……酒杯之下，剑匣的最底部，则是一行像是谁喝醉之后，龙飞凤舞的大字： 【盗圣到此一游】。 第878章 偶遇 陈伶几人的表情精彩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简长生才不确定的开口： “盗圣到此一游……这个盗圣，是我们知道的盗圣吗？” “大概率是。”陈伶点点头，“杯中还有酒液残余，偷走佩剑的人应该刚走不久，多半是跟那些候选人一批进来的……在这个时代，能够进入帝道古藏偷东西的，也只有篡火者的盗圣了。” “他们怎么也进来了？？” “帝道古藏出世的动静那么大，他们被吸引过来也很正常……就是不知道，来的是赤黄蓝白黑中的哪一位或者几位。” “也没有可能是白……” 陈伶，简长生，孙不眠对视一眼，余光看到远处偷偷望向这里的姜小花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说到盗圣，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白也，如果白也也在这座古藏里，情况对他们就相当有利了。 “不好说，毕竟盗圣有五位。” “我听闻这五位盗圣，各有所长，有的能偷记忆，有的能偷技能，有的能偷身份……手段一个比一个神秘，如果他们也在这些皇宫中，我们最好还是小心些。”孙不眠开口提醒。 简长生看着手中空荡荡的剑匣，有些懊恼的把它丢在地上，然后攥着胸口的挂坠小声嘀咕： “好不容易找到个宝贝，还让人给抢先了……这东西怎么没效果呢？” “它已经在起效了，至少你凭自己找到了剑匣。”孙不眠耸耸肩，“你身上的‘凶’太多，人类气运只能替你化解一部分，比起动不动就死到临头，跟一柄剑擦肩而过已经很温柔了。” 简长生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至少他进入帝道古藏到现在，没有被围攻，没有被坑害，没有被栽赃，没有受尽折磨，居然还活蹦乱跳的……这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看来，这座皇宫已经没有有价值的东西了。” “盗圣估计已经把周围的几个皇宫都搬空了……我们接下来去哪？” “除了这柄配剑之外，还有一个东西也不错，在这一层的边缘。”陈伶感应着帝道古藏说道，“我们能直接转移过去，应该能抢先他们一步。” “走！” 随着简长生和孙不眠拖起姜小花，陈伶再度动用帝王命格，四人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 第二层边缘。 繁华的古代街道，宛若星罗般排列在城邦之内，一道道身披甲胄的身影急速穿行其中，路边行人与商贩都像是受到惊吓般，迅速的躲入屋中。 大量的兵马在某座皇宫的宫门前齐聚，数不清的鲜艳旗帜在风中狂舞！ “李世民！！你当真要造反不成！！” 宫墙之上，有人睚眦欲裂，高声质问。 攻城兵马之中，一道身影缓步踏出，望着宫墙上的那人，平静开口： “是你们逼我的……我只是自保。” “自保？自保到皇宫门口？李世民！你知不知当今谁才是太子！！” “太子？”那人微微一笑，从身旁的兵士手上接过一柄弓箭，“杀了你……我便是太子。” 剑拔弩张，风云际会。 王朝的命运在皇宫大门之外翻卷，一个旧时代即将覆灭，新时代的太阳正在那身影身后冉冉升起……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平静的穿行于这段过往之间。 “唐高祖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唐高祖李渊次子秦王李世民于宣武门外发动政变，一箭射杀太子李建成，两个月后登上皇位……” 银色的蛇形耳坠在空气中轻摆，白也淡淡开口，眼眸中满是感慨，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证历史。” 墨连拎着手杖，另一只手压着黑色的圆顶礼帽的帽檐，瞥了眼身旁的白也，悠悠开口：“……你懂得倒是不少。” “平时闲的没事，多看了点书罢了。” “盗贼就盗贼，搞的这么有学问干嘛？你要考公吗？” “职业是职业，学习是学习，从历史里其实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再说，我有案底，考不了公。”白也无奈摊手。 “……” “所以你是想说，平日里你人影都见不到，是去读书了？”墨连冷笑一声。 “我去做什么，似乎没必要向你汇报，墨连，你管的太宽了。” “呵呵。” 两人随意一步迈出，便越过了混乱的玄武门，跨过宫墙，直接来到了皇宫之内。 “说起来，这次的运气也是不错。”墨连悠闲漫步，像是来到了自家的后花园，“这些皇帝残念要是坐镇各自的皇宫，恐怕我们想拿点东西还真不容易，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抽了什么风，一个个都跑到下面去了……” “应该是下面出了什么变故，不过与我们无关。”白也毫不在意。 “多亏他们离开，我们才能搜罗到这么多好东西……” 墨连随手从腰间取出一只袋子，嘴角上扬，“这座皇宫目前的主人是唐高祖，是唐朝的开创者……他的手里，一定有不得了的宝贝。” 两人搜刮了那么多地方，对皇宫的布局已经十分熟悉，知道哪里有宝物的概率最大，在上空转了一圈后，便往御书房的方向落去。 御书房周围并没有人影，大门也是紧闭， 墨连拎着手杖淡定的走到门口，正欲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对话声： “啧，这御书房怎么连个果盘都没有？” “红……林宴，你确定那东西在这里吗？我里里外外都翻遍了，没有啊！” “只能说在御书房的概率最大，如果不在这里，就得去后宫找找了……” “会不会又被那个盗圣抢先了一步？” “……不知道。” “妈的，这盗圣是穷疯了吧！给我们留一个怎么了？” 墨连抬到一半的手突然僵硬在空中。 听到里面传来的熟悉声音，白也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不断抽搐，一副见鬼的表情！ 白也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余光瞥了眼杀意闪烁的墨连，心一横，指尖对着身旁凌空一勾…… 一道白光瞬间在墨连的头顶闪过。 第879章 盗圣vs盗圣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51%】 当这两行字从陈伶面前飘过，他的心顿时一颤！ 不对……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陈伶心头，他立刻停止了手中的翻找，警惕的环顾四周…… “你怎么了？找到了？”简长生见他莫名其妙的反应，疑惑开口。 陈伶没有回答，而是脸色严肃的思索片刻，走到御书房的门口，悄然将其打开一条缝隙，往外望去。 御书房外，空空如也。 陈伶略微放松，正当他准备关门之时，余光突然瞥到御书房门缝后的地面，一张扑克牌正不知何时已经躺在那里。 【红心q】。 陈伶的眼瞳微微收缩。 “这是……” …… “盗贼就盗贼，搞的这么有学问干嘛？你要考公吗？” 御书房上空，墨连拎着手杖，有些不屑的开口。 “……” 白也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白也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陈伶几人……要是平时，那自然是喜闻乐见的故友重逢，但现在他身边还有墨连，一个与他同阶的篡火者盗圣！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就像是婚内劈腿，带着原配出门办事结果正好撞上了老相好…… 白也是黄昏社的人，即便他还保留着篡火者盗圣的身份，但更像是一个双面间谍，而现在，他遇到了世上任何一个双面间谍都不想看到的困境。 在帝道古藏里碰到陈伶几人，虽然墨连不知他们底细，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出手杀人，而陈伶等人还远没有成长起来，根本不可能是一位盗圣的对手…… 如果白也不出手，陈伶等人必死无疑； 如果他出手，自己也会彻底暴露，而且墨连的路径相当棘手，万一打起来，即便是白也也没有多少战胜的把握。 好在，白也用【心蟒】暂时偷走了墨连的一段记忆，将局面稳定了下来。 他平复好情绪，淡定回答： “职业是职业，学习是学习，从历史里其实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再说，我有案底，考不了公。” “所以你是想说，平日里你人影都见不到，是去读书了？” “我去做什么，似乎没必要向你汇报，墨连，你管的太宽了。” 白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对话，尽可能减少墨连对记忆缺失的突兀感。 “呵呵。” 墨连冷笑一声， 片刻后，竟然又不紧不慢的开口， “不愧是你……这种手段，若是没有提前准备，恐怕就算察觉了异样也会遗忘……好一招瞒天过海。” 白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的转头望去，只见墨连不紧不慢的摘下头顶的圆顶礼帽，轻轻一晃，刚才塞入御书房的那张扑克牌，便被他随手掏了出来。 墨连的嘴角微微勾起， “白银之王的猜测果然没错，跟了一路，总算找到破绽了……” “我是该叫你盗圣白也，还是……【红心q】？” 一道雷鸣自白也脑海中轰然响起，他瞬间思绪如电，毫不犹豫的向后与墨连拉开距离！ 下一刻， 两道盗神道被催动，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几乎同时闪出！ “可惜，你偷不走我的记忆。” 墨连随意的将圆顶礼帽翻转，戴回头上，在原本礼帽的内侧边缘，一枚白银的火焰纹路，正在散发着无声微光。 半神威压！ 看到这纹路的瞬间，白也的心已经落入谷底。 那枚纹路，来自于白银之王，是盗神道的魁首……白银之王掌握所有的“盗”法，自然也包括偷盗记忆，这枚纹路，就是专门为了反制白也的。 怪不得追杀一群孩子，就要出动两位盗圣……怪不得这次进入灰界后，墨连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试探他……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针对他的局！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白也沉声问道。 “那你得问王了。”墨连悠悠开口，“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加入黄昏社……我们中，你是最懒散随意的，居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在王的眼皮底下当间谍？” 白也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凝重的看着墨连手中的圆顶礼帽，心中迅速盘算着后续的计划。 白银之王既然早就猜疑他，篡火者那边肯定是回不去了，而且墨连拥有白银之王给的纹路，能够无视白也的“盗”，现在他绝不是墨连的对手！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间谍身份，带着陈伶等人立刻离开帝道古藏！ “我知道你想走，但既然我是有备而来，你还能走的掉吗？” 墨连放下手掌，黑色的皮手套已经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白光……那是白也的【心蟒】。 “你盗不走我的记忆，但我能盗走你的能力……你还是遗忘一切，老老实实跟我回无极界域，等候王的发落吧。” 墨连的皮手套凌空一抓，一抹白光瞬间笼罩白也的身形，一条无形巨蟒奔涌而过，一口将其记忆掠夺而去！ 微风拂过白也的身畔， 他茫然的站在原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像是连如何动用自己的能力都忘了。 黑色的皮手套仿佛盗走空间，瞬息遮住了白也的面门，一抹黑色光芒闪过后，白也便陷入昏迷，无力的向下坠去…… 墨连松开手掌，那根手杖便肉眼可见的软化，像是藤蔓般捆住白也的身形，悬挂跟随在自己身后。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墨连拍了拍黑色皮手套，看向白也的目光中满是戏谑。 墨连正欲离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看向下方的御书房…… “差点忘了，还有几只小老鼠。” 他冷哼一声，带着昏迷的白也，迅速向脚下的皇宫落去。 …… 御书房内。 “这是白……”简长生看到那张扑克牌，下意识的就想说些什么。 紧接着，陈伶的脚掌直接踩住扑克牌，看了眼不远处的姜小花后，简长生才默默的闭上嘴巴。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姜小花……扑克牌这东西指向性太明显，要是三人给出反应，很快就能跟黄昏社联想起来…… 不，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了？ 沉寂的氛围中，姜小花眨了眨眼睛，一言不发。 “事情不太对。”陈伶沉声开口，“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第880章 遗忘 “为什么要走？” 简长生短暂的疑惑了一下，但看到陈伶与孙不眠都脸色凝重，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哦～我懂了，等等，那岂不是说……” 如果门外的人是白也，完全可以开门跟陈伶三人叙旧重逢，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隐秘的塞入一张扑克牌。 这就意味着，他现在处于无法与陈伶等人相认的状态，只能用这种手段暗示他们…… 他的身边，应该还有别人！ 再结合刚才的盗圣留字，陈伶三人已经隐约猜到外面的情况了……白也的身边，恐怕还有其他盗圣。 “快走，万一那位盗圣发现我们就麻烦了。” 陈伶眉头紧锁的开口。 他径直走到简长生和孙不眠的旁边，拉起躺在地上的姜小花，闭上双眸，便要动用帝王命格调动古藏的力量，挪移离开…… 一秒， 两秒， 三秒…… 许久之后，陈伶缓缓睁开双眸，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那个……”简长生看着凑在一起的四个人，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我们这是要干嘛？” “……” 陈伶愣了一下，摇摇头，向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我下意识的就走过来了……算了，赶紧走吧！” 他转身打开御书房的大门，带着简长生三人，全速往宫门外冲去！ 皇宫很大，空旷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寂静，他们四人沿着石路径直向前，周围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影……宫门似乎越来越近，但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焦虑涌上陈伶心头； “该死，要是有能瞬间离开的办法就好了……这么跑，什么时候才能跑出去？要是被追上怎么办？” “咱没有吗？”孙不眠疑惑的挠了挠头。 “咱哪来的瞬移手段？你会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 “奇怪……那我们是怎么过来的来着？” “是走过来的吧？” 姜小花缀在最后面，听到三人的对话，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疑惑…… “我们终于要出去了吗？”姜小花小心翼翼的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现在还不是，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听到这句话，陈伶三人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现在“潜龙在渊”无法通行，就算他们想走，也走不了。而且帝道古藏时隔数百年才开启一次，这个机会实在难得，他们好不容易混进来，到现在还一无所获…… 无论是陈伶，简长生，还是孙不眠，都有些不甘心，还是想在古藏里继续搜寻一段时间。 但姜小花不一样，他没有任何欲求，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偏偏陈伶又离不开他…… 陈伶只能回过头，看着姜小花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姜小花，我知道你很急……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带你出去的，好吗？” “……真的吗？”姜小花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 陈伶露出温和的微笑，让自己看起来更有亲和力，“我们一起从第一层逃脱，现在已经算是同伴了，不是吗？” 听到同伴两个字，姜小花微微一怔。 他手掌下意识的摸到自己腰后到绷带之下，目光依次扫过陈伶三人，沉默许久后，还是点了点头。 在那绷带之下，一张扑克牌的轮廓若隐若现； 陈伶并没有看到这一幕，见到姜小花点头之后，知道总算是把他稳住了…… 姜小花的身体很重，不像陈伶三人速度那么快，陈伶等人只能尽量放慢速度，让自己不至于超出姜小花的气息掩盖范围。 他们四人就这么一路冲出宫门，穿过古老城市的街道，等到穿过这段历史回溯的边界，一片片飘零的雪花便从铅灰的云层下飘出，沾染在四人的身上。 遥远仿佛不可抵达之处，一座雪中的宫廷无声屹立； 他们四人已经一路跑出了李世民的朝代，来到另一座未知时空的皇帝背景，但速度却没有丝毫的停滞，反而越来越快…… 没有人注意到， 在他们身后的天空之上，一个戴着圆顶礼帽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居然是传闻中的红心6么……有意思。” …… 遗忘进度：10% …… 碎雪漫天。 姜小花缀在三人身后，眼睁睁的看着陈伶逐渐加速，自己却怎么也跟不上……沾满汗水的白色长发在雪地中飘舞，他的脸上满是不解与吃力。 姜小花想开口喊他们慢一点，但又不太好意思，只能咬着牙让自己跑快一些，再快一些…… 沉重的绷带双腿没入雪地，留下一道道黝黑深邃的印痕，诉说着姜小花的沉默与倔强。 但陈伶三人却像是彻底忘了他一般，速度催动到极致，甚至已经快要超出他的气息掩盖范围…… 直到这时，他终于双唇苍白的开口： “林宴……简无病……你们……你们等等我……” 下一刻， 那三道身影停下了； 朱红戏袍，黑色皮衣，古朴唐装……三道身影于雪中回眸，目光同时落在姜小花身上，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呜呜呜—— 呜咽寒风中，姜小花一步一个踉跄，终于追到了他们的身前。 “你们……你们跑这么快……我保护不了你们……” 姜小花双手撑着膝盖，不好意思直视陈伶三人的眼睛，只是默默低垂着头解释。 几秒后，陈伶的声音平静响起： “你……是谁？” 姜小花愣在原地。 他错愕的抬起头，只见简长生和孙不眠也同样疑惑的打量他，眉宇中充满了戒备。 “我……？”姜小花不解，但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回答，“我是姜小花啊……” “你为什么跟着我们？”简长生沉声道。 “我……” 姜小花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孙不眠将小圆墨镜拉下一角，若有所思，“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 “见过，我们在‘潜龙在渊’见过。”姜小花立刻回应。 “‘潜龙在渊’？” 陈伶三人疑惑的对视一眼。 在姜小花充满期盼的目光下，陈伶的一句话，彻底让他陷入深深的茫然： “通天星位的争夺里，有这个地方吗？” 第881章 回忆失控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54%】 “没有，没有这个地方，我是看过手册的人。”简长生笃定的摇头，然后指着姜小花的额头，装作凶狠的说道， “哥们，不管你是谁，别再跟着我们了……通天星位，一定是我的！你抢不了！” 简长生挥了挥拳头，便没再跟姜小花多说。 三人转过身，继续往前方的皑皑白雪走去……只留下姜小花呆呆站在雪地中，宛若雕塑。 姜小花知道，在他所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枚小花模样的神秘黑色纹路，其花瓣的一角，正在无声散发着微光……那是铭刻在他身上的诅咒之一。 【我将永远感受痛楚，我将永远铭记悲哀，我将永不遗忘】 …… 遗忘进度：30% …… “这里是……哪？” 风雪粘在陈伶的睫毛上，朱红的戏袍无声飘摇，他缓缓停下脚步。 陈伶感觉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看着远处那座雪中宫廷，大脑一片空白。 失去了姜小花的遮掩，帝王命格的气息开始引起附近部分皇帝残念的注意，而陈伶对此，却毫无察觉； “奇怪……好像不太对劲。”简长生手掌拍着额头，喃喃道，“红心，你……诶，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应该在戏道古藏吗？” “戏道古藏，对，这应该是在戏道古藏里……这是哪张光碟？” 陈伶余光瞥到身旁，一个穿着唐装，戴着小圆墨镜的陌生人同样疑惑的打量着自己，一副见鬼的表情。 “不是，我就吃了顿霸王餐，不至于吧？！”孙不眠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这是把我绑架到哪来了？？” 陈伶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道淡金色的皇帝残念从天而降！ 咚——！！ 纸币金龙呼啸掠过大地，翻涌的气息将陈伶三人向不同方向震开，碎雪翻飞之间，大红戏袍狂退数十米，才踉跄的稳住身形。 皇帝残影的目光瞬间锁定陈伶，再度挥手，数不清的纸币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陈伶见此，本能的脚踏【云步】，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危险的一击……然后突然愣在原地。 “云步？我怎么会云步了？？” 陈伶此刻的记忆中，才刚接触到戏道古藏的四道秘法，并未完全掌握，看自己突然用处这一招，眼眸中的茫然越发浓郁。 “我不招灾，灾不招我……情况不妙，我还是先走为上！” 孙不眠毫不犹豫的脚踏【云步】，趁着皇帝残念追杀陈伶之际，逃之夭夭，一晃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简长生也被四下卷起的纸币遮蔽视野，在一阵阵惊呼中迷失方向。 “该死……” 遗忘了两个四阶领域，以及所有戏道秘法的陈伶，自然不可能是这位皇帝残念的对手，拼尽全力，也只能狼狈的走过几个回合，勉强保命。 不，不对……我一定是遗忘了什么……遗忘…… 是盗神道？ 陈伶脑海中刚升起一丝疑惑，一抹白光便悄然闪过，他的“疑惑”也被偷走，只剩下无止尽的空洞与茫然。 吼——！！ 纸币金龙咆哮着咬住陈伶的身形，锋利齿尖瞬间咬出几个大洞，潺潺鲜血流淌而出……陈伶被金龙咬着撞入大地，一阵轰鸣随之响起。 淡金色的皇帝残念无声从空中飘落，那条纸币金龙在风中盘旋，正当他准备给陈伶最后一击时，身躯突然一震！ 他身后的不远处，一个赤着上身的白发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雪地中…… 他的身前，一个用纸币扎出的小人，栩栩如生； 那小纸人穿着皇袍，样貌威严，身旁还贴心的附带了一条小拇指粗细的纸龙，正是与那道皇帝残念所对应。 姜小花双手在身前捏诀，屈指一弹，正中纸人脑门。 啪—— 纸人自雪中倒飞而出。 几乎同时，姜小花轻声开口： “咒。” 砰——！！ 皇帝残念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猛的向后倒飞而出，那条纸币金龙也缠绕在他身旁，呼啸间掠出数公里远。 趁着这个间隙，姜小花迅速从雪地中爬起，狂奔到陈伶所在的坑洞之中！ 他将浑身是血的陈伶背起，迈着沉重的步伐，就往与刚才皇帝残念相反的方向逃跑……与此同时，从他肌肤上飘散而出的气息，也将陈伶的帝王命格暂时遮蔽。 陈伶此时已然浑身是伤，他感受到自己正被什么人背着前行，茫然中缓缓睁开眼睛。 “你……是谁……？”陈伶不认识他，即便几分钟前他们刚认识过一次。 “姜小花。”白发身影小声回答。 “为什么要救我？” 姜小花沉默许久，闷闷开口：“你说过，会带我出去的……我相信你。” 大红戏袍下，陈伶鲜血潺潺流淌，他沉默不语，像是在回忆姜小花的意思。 姜小花还欲说些什么，一抹白光在他们头顶闪过。 下一刻， 一柄锋利的剔骨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 遗忘进度：60% …… 姜小花的身影在积雪中倒下，沉重的扬起一阵碎雪。 朱红的戏袍从雪地中缓慢站起，一柄剔骨刀从姜小花的胸膛，无声拔出……鲜血晕染刀身，晕染雪地，也让戏袍的衣角越发猩红。 陈伶的眼瞳满是血丝，他的气息凌厉而疯狂，一股杀意在他周围疯狂肆虐！ “篡火者也好，执法者也罢……兵道古藏中，不能有第二个生还者。” “这是我的演出，这是我的……” “《无人生还》。” 陈伶的声音沙哑无比。 这一刻，他仿佛又置身于兵道古藏中，他杀光了在场的所有人，成为了最后的唯一幸存者……这是他晋升下一阶的演出条件。 陈伶缓步从僵硬的姜小花尸体上迈过，朱红戏袍宛若妖魔，在风雪中无声飘摇。 “为什么……” “为什么演出还没结束……” 陈伶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对了，我还没死……只有我死了，才算是《无人生还》。” 陈伶从怀中掏出一柄枪，漆黑枪口缓缓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第882章 是我赢了 远处的积雪中，墨连缓缓用指尖抬起圆顶礼帽的帽檐。 他看着远处从姜小花身上站起的，屹立在风雪中的朱红戏袍，眼眸中浮现出感慨与戏谑， “不愧是【借月】路径……白也啊白也，明明手握如此特殊的能力，为什么不用在该用的地方呢……” “只要你想，完全可以将这个灭世灾厄的融合体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果手段得当，甚至可以操控他一人的记忆，逐个毁掉所有人类界域。” “这可是能够凌驾于白银之王之上的超级武器啊……” 墨连的双手泛着【心蟒】的微光，自己越是呢喃，就越是兴奋，嘴角都在控制不住的上扬。 刚盗走了偷窃记忆的能力，就看到传闻中的灭世灾厄融合者，让墨连有种天降横财的快感，他心里很清楚，这两种东西结合在一起，足以发挥出近乎无敌的力量！ 只要他操控得当，甚至有可能利用嘲灾踏平无极界域，杀死白银之王！ 白银之王一死，盗神道的半神之位就会空缺，而他也将成为下一个半神最有希望的人选……这是他成神的契机！ 在此之前，就先拿帝道古藏练练手吧…… 也不知道，这座遗落了数百年的古藏，能在嘲灾的力量前支撑多久？ 就在墨连期待着陈伶死亡，嘲灾出世的时候，异变突生！ ……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57%】 两行文字在陈伶眼前划过，他微微一怔。 还未等他意识到什么，眼前的风雪像是被一双手掌骤然撕裂，一个手握长剑的黑衣身影，带着滔天的杀意与怨恨，迎面走来。 “陈——伶——！！！” 看清那人面孔的瞬间，陈伶眉头逐渐皱起； “居然是你。”陈伶淡淡开口，“奇怪……我分明亲手杀了你，你怎么还没死？” “我为什么要死……我为什么该死？？” 简长生眼眸中满是血丝，他瞪着陈伶，亦或是自己那坎坷的命运，愤怒咆哮！ “我给人当了那么多年的仆人，好不容易有了摆脱命运的机会！我怎么能死在这里……你是怪物也好，妖孽也罢！我简长生，绝不认命！！” 简长生宛若一只黑色野兽，呼啸间冲向风雪中的朱红戏袍！ 好快！ 陈伶心中一惊，与他记忆中相比，简长生的速度已经快了太多，但他居然也能反应的过来，第一时间用手中的剔骨刀格挡剑锋！ 铛铛铛——！ 剔骨刀与长剑急速碰撞，发出清脆暴鸣，恐怖的力量不断掀飞周围的地面。 陈伶与简长生都在为自己暴涨的战斗力而惊讶，但随着白光不断在他们头顶闪过，两人根本无暇思考缘由，无尽的迷茫与空虚充斥着他们的心神。 两人都忘记了自己绝大部分的技能，只保留最基础的战斗本能，剔骨刀与剑锋不断斩伤彼此的身体，片刻后便化作了两位血人。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血衣】都被下意识的催发，战力不断暴涨！ 陈伶见两者厮杀的难解难分，心念一动，便迅速与简长生拉开距离，漆黑的枪口对准血色小简的身躯…… 他还有一个强大的技能，那就是从韩蒙身上抽到的，【审判庭】。 随着陈伶的杀意疯狂扩散，一道领域级别的威压骤然降临，审判气息冰冷的锁定了冲刺而来的简长生，一股濒死的窒息感，在后者的心头不断攀升…… 不…… 简长生上一次就是败在这个技能之下，但这一次，这个技能甚至更加恐怖，恐怖到他甚至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 朱红戏袍在风中狂舞，简长生甚至在那漆黑枪口中，看见了自己即将迎来的死亡。 “为人类文明之重启……” “我审判你死亡。” 陈伶扣动扳机。 毁天灭地的审判并未发生，简长生也并没有在这一击下，被分解为虚无……浑身是血的简长生茫然睁开双眸，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眼眸中满是不解。 “【审判庭】没有发动……为什么？”陈伶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 【审判庭】的发动，需要一个“名义”。 这个“名义”，由陈伶来制定，但必须与陈伶的内心一致，不能违心，不能随意栽赃……他一向百试百灵的“重启名义”，这次居然在简长生面前失效了…… 这说明，在他的内心深处，简长生不是人类文明之重启的敌人，更不是他的敌人？ 为什么？ 陈伶的【审判庭】失效，让简长生眼前一亮，他毫不犹豫的抓住这个破绽，一剑刺入陈伶的腹部，用力横斩！ 淋漓鲜血飞溅在积雪之上，陈伶被这一击差点腰斩，整个人也在简长生的冲撞下，踉跄的向后栽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陈伶！！这次，是我赢了！！” 简长生看着身下浑身是血的陈伶，忍不住大笑，他双手提起手中的染血长剑，便要刺向陈伶的咽喉！ 下一刻，寒芒闪烁的剑锋停顿在空中。 …… 遗忘进度：70% …… 茫茫风雪中，孙不眠沿着身下的脚印，一步步重新往回走去。 孙不眠不记得自己在哪里，也不记得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只知道自己一回过神，已经在未知的雪地里走了很远…… 他在雪地中茫然愣了很久之后，还是选择按照来时的脚印，反向追溯回去，他想知道前一秒还在舞狮表演的自己，怎么眨眼间就到了这里。 随着他逐渐深入风雪，大片猩红的血地，映入他的眼帘。 一个披着朱红戏袍的身影，已经几乎被腰斩，躺在血色的中央……而在他的身旁，一个身影踉跄的后退，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我……我……我杀人了？” 简长生脸色煞白，他呆呆看着自己刚才掉落的染血长剑，以及眼前那濒死的血影，身体都因恐惧而颤抖。 “我杀人了……不……我怎么会杀人……” “我都干了什么……” “要是让阎少爷知道，我肯定会被商会问责的，我爹恐怕也会受到牵连……他明明马上就要摆脱卖身契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883章 同伴 那充满了怯懦与阴郁的身影，跪倒在雪地之中，眼眸中满是空洞与绝望。 砰——！！ 一声枪响， 一枚子弹击穿风雪，正面打入简长生的眉心！ 一缕朱砂般的鲜血飘出，无声融入他身下的雪地中，简长生仰面向后倒去，双眸空洞的倒在风雪间，一动不动。 在他的对面，一个披着朱红戏袍，腰间还挂着一截破腹肠子的身影，踉踉跄跄的站起…… 他目光缓慢扫过地上的简长生，最终注视着唯一站着的孙不眠，沙哑开口： “来啊……不是想杀我吗？我说过，想彻底杀了我，要两枪！！” 孙不眠眼眸中是深深的茫然。 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一只黑色手掌便鬼魅般从后方伸出，在其天灵盖轻轻一拍之后，一抹白光闪过，孙不眠便一头栽倒在地。 “……磨磨叽叽，真是麻烦。”墨连似乎对简长生和孙不眠的干扰，感到十分不悦。 他想要的，只是解放出陈伶体内的嘲灾，其他几个家伙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是谁？” 陈伶虚弱的站在原地，过量的失血与空洞让他眼前发黑，就连思绪都沉重无比……他看着眼前缓步走来的身影，沙哑问道。 “我？”墨连嘴角微微上扬， “我是来操控你的人。” 墨连知道陈伶的精神已经被折磨到极限了，正是盗走“理智”的最好时机，他黑色的手套轻轻抬起…… 下一刻，一抹微光闪烁，陈伶的身形凭空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只小小的雪人，无声从空中落下。 墨连一愣，他回头望去，只见刚才的简长生和孙不眠，也分别变成了两个雪人…… 而最开始倒在雪地中的姜小花，已经消失无踪。 这姜小花不知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悄无声息的在一位盗圣的眼皮底下逃走，而且还带走了陈伶三人？ 墨连的脸色瞬间铁青。 “诅咒替身么……你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 墨连冷哼一声，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 不远处。 三道烂泥般的身影凭空摔在积雪中。 白发在风雪中无声飘舞，姜小花的胸膛还残余着一道深刻刀痕，猩红鲜血顺着伤痕向下流淌……但即便那一刀刺中要害，他依旧不曾死去。 “恢复记忆的诅咒……我只会一种。” 姜小花一边轻声呢喃，一边从三人的头上各取下一截发丝，将它们打结连在一起后，在指尖迅速编成收尾相衔的圆环。 躺在地上的三人中，唯有陈伶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他朦胧的睁开双眼，沙哑问道： “你……是谁？” 即便刚才他已经认识了姜小花两次，此刻依旧陌生如初。 姜小花一边编圆环，一边耐心回答： “我叫姜小花。” “连神道都背弃了我……你，又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说，你会带我出去。”姜小花顿了顿，这次，他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而且你说……我们是同伴。” “同伴？”陈伶努力的试图回忆什么，最终苦涩的摇头， “我不记得……” 陈伶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或许是受伤太重，或许是失血过多，此刻他的内心就像是一个无底的空洞，不断遗忘的同时，前所未有的空虚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陈伶即将彻底闭上双眸时，姜小花认真回应： “没关系，就算你们所有人都忘了……我也会记得。” 陈伶朦胧的闭上眼睛。 姜小花将这圆环摆在三人的中央，念了几句咒语后，一股巫神道的气息在空中蔓延…… “咒。” 姜小花对着那圆环凌空一指。 下一刻，陈伶三人的气息竟像是那发丝圆环般，彼此相连，魂魄与身体无声流转，那发丝圆环也随之消失无踪…… 做完这一切之后，姜小花的神情疲惫无比，他眼帘低垂，双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他正欲起身，不知何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黑色的手杖扭曲化作长剑，随意的在空中一挥，一道寒芒闪烁，姜小花的身形骤然僵硬在原地…… 一根极细的血线从中央将其整个人劈开，一分为二。 温热鲜血如同涌泉，溅洒在陈伶三人之上。 …… 噼里啪啦—— 喧闹的爆竹声在街道上回响，锣鼓喧天之间，陈伶缓缓睁开了眼眸。 不知何时，他已经置身于一片热闹无比的街道中，数不清的人影在他身旁穿梭拥挤，男女老少，喜笑颜开，四面八方传来的欢声笑语，与远处过年般的热闹声响，让他陷入深深的茫然…… “这里是……哪？” 陈伶意识有些混沌，这种感觉就像是……像是在做梦，做一个介于清醒与混沌之间的梦。 “新年好啊！” “新年好新年好，王哥新年新气象啊！” “哈哈哈哈哈，诶对了，我们家还有不少年货，带孩子去抓一把呗！” “不用不用，这孩子不吃。” “没事，多的很，抓一把走吧，明年孩子上学，沾沾吉祥气！” “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啊！暖暖，还不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 新年的热闹与喧嚣在陈伶身旁流过，他却好似一个局外人，与一切都格格不入。 就在陈伶疑惑的时候，一阵欢呼喝彩声从前方传来，下一刻一只醒狮灵活的腾跃到长桩上之上，眨眼吐舌，活灵活现！ 孩子们的大笑与大人们的掌声，像是潮水般滚滚而来，只见那醒狮一阵辗转腾挪，不知收获了多少欢呼，然后一步跳到几个孩子面前，双手从布匹下弹出，轻轻一搓…… 两根鲜红透亮的冰糖葫芦像是戏法般变出，递给了最近的两位孩子。 锣鼓声越发响亮，那醒狮摇头晃脑的回到桩上，长舌一吐，左右两个像是对联般的红纸卷开，上面各写着四个大字： “吉祥如意，岁岁平安。” 陈伶看着这八个大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他孤身一人站在喜庆热闹间，陷入沉思。 第884章 记忆轮转 与此同时， 那只众星捧月的醒狮像是察觉了什么了，于繁华街道的尽头，暮然回首。 两道目光跨过人头攒动，喜笑颜开的人群，在一瞬间触碰到一起……这一刹那，一股莫名的感觉从陈伶的心中滋生。 陈伶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看到那双眼睛之后，像是有某种尘封的记忆开始松动，那是他与那双眼睛的主人之间的一段过往。 还未等陈伶仔细回忆，醒狮便回过头去，在众人的掌声中独自走向巷道深处。 陈伶在原地愣了片刻，猛的回过神来，立刻用力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试图追上那道醒狮身影……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穿过人群，穿过街上热闹的喷火，跳圈，戏法表演，转头拐入了醒狮身影消失的那条巷道，全速向前奔跑！ 呼——呼—— 陈伶奔跑的有些吃力。 欢呼喝彩在他身后逐渐远去，孤独与空虚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狭窄的巷道逐渐模糊，仿佛他正在奔跑的不是巷道，而是某人漫长的内心之路……陈伶意识到，这并非是他的记忆。 他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记忆深处。 陈伶在巷道中奔跑了很久，终于，一抹微光出现在黑暗的尽头……陈伶义无反顾的冲入那微光之中。 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荒芜空地，放眼望去，除了黄土与偶尔的几颗枯树，一无所有； 热闹与喧嚣从身后传来，一座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的古老城池正坐落在不远处，像是沉浸在除夕的庆典之中。 陈伶不知道这是哪个朝代，但他能感觉到，这里距离他所在时代应该相当遥远…… 但不变的是，城池内与刚才的街道一样，所有人都沉浸在喜乐之中。 “师父……时候到了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陈伶回头望去，不知何时，两个身影已经伫立在荒芜大地之上。 一个是刚才穿着醒狮服饰的青年，他满头大汗，像是刚结束一场演出，怀中还抱着一颗破破烂烂的醒狮头套；另一人的身形已经模糊了，但看样子，应该是个老人。 “嗯，到了。”老人伸出手，摸了摸孙不眠的头，轻声道， “不眠……你要在锣鼓喧天中死去。” 孙不眠担忧问道：“我真的会死吗？” “你在锣鼓喧天中死去，也会在美好祈祷中重生……不眠，你的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是世间吉祥的化身。”老人背负双手，遥望着远处普天同庆的城池，认真说道，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祈祷幸福，你就将永恒长存。” “哦……” 孙不眠似懂非懂的点头，“那我还能见到师父吗？” 老人哈哈一笑，“你虽然不会老死，但终究是人身，每隔六十年，就要陷入死亡沉眠……直到一年后，附近有人发自内心的祈祷吉祥幸福，你才会从祈祷中复苏。 师父的身体还算硬朗，一年的时间，师父还是等得起的。” “那就好。” 孙不眠松了口气。 老人拂了拂衣袖，“那师父先走了。” 孙不眠乖乖点头，老人转头走了几步，犹豫片刻后，还是回头说道： “不眠。” “怎么了师父。” “你是吉祥如意的化身，能够趋吉避凶，只要你想，每一世都能无灾无祸的度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了。” 老人最后看了孙不眠一眼，独自向繁华热闹的城池走去，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目送他离去之后，孙不眠在周围转了一圈，从一棵枯树下取出铲子，开始一点点的向地下挖掘…… 砰砰砰砰—— 烟花爆竹连绵不休， 城池中正普天同庆，孙不眠一边眺望着远处的喧嚣，一边安静的给自己挖掘坟墓……陈伶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孙不眠在想什么，但一股孤独感，却扑面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平整的土坑出现在大地之上。 孙不眠最后看了眼远处的城池，依依不舍的平躺在土坑之中，双手叠在胸口。 随着他心念一动，始终摆在不远处的醒狮头套，像是活了过来，彩色的火焰交织成醒狮的身体，头颅轻拱，那座堆起的土堆便一点点将孙不眠的身形淹没。 最终，孙不眠消失在荒芜大地之上。 彩色的火焰从醒狮身上溃散，它重新变回一只头套，咕噜噜的滚落在孙不眠的坟墓之上，满是尘土，死寂无声。 直到这时，陈伶才往前走出，他缓步来到那平整的土地之上，弯腰将醒狮头套捡起…… 他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望着熟悉的头套，眼眸中浮现出挣扎，像是有一段记忆正要破土而出。 “你要等他。”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伶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上缠绕绷带的白发身影，正默默的站在枯树之后。 “你是谁？”陈伶问。 “我叫姜小花。”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究竟忘了什么？” 姜小花沉默片刻，指了指他身下的土地，“等他苏醒，你就知道了。” 陈伶茫然的低头看向脚下，大脑一片空白……但他犹豫许久，还是一咬牙，直接在坟墓边盘腿坐下。 “六十年一轮回的吉祥化身……”陈伶喃喃自语， “你……究竟是谁？” …… 孙不眠缓缓睁开双眸。 彻骨的寒风混杂着冷雨，飘零打落在他单薄的唐装之上，一股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这里是？” 孙不眠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豪华庄园的大门之前，两侧是延伸向远处的北方房屋，蓝绿色的极光宛若缎带，在他头顶无声涌动。 孙不眠看着那些极光，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这里是哪，但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回忆不起来…… 就在这时，庄园的大门突然打开，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从中冲出，像是被人一脚踹出般失去重心，一头栽倒在孙不眠身前，尘埃飞扬而起。 “狗东西，一个下人奴仆，也敢顶撞我？？” 第885章 破土 孙不眠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让自己不至于被那飞出的人影撞到。 等到尘埃散去，孙不眠才低头看清那人的样貌，不知为何，一股熟悉感从心底缓缓升起…… “让你给我洗脚，连水温都不会提前调好吗？你爹给我们阎家当狗的时候，可比你有眼力见多了！废物！” 一个管家模样的身影从门口大步跨出，趾高气昂的骂道。 孙不眠脚下的狼狈身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然后小心翼翼的不断道歉： “对不起……我准备的时候水是很烫的，但是最近天太冷了，您又晚来了一会，所以就凉了……” “你解释个屁！”管家勃然大怒，“你爹的债还不完，是我们阎家收留的他，父债子偿！你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你们父子俩这辈子都别想出头了！”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小简不知如何弥补，只能疯狂的低头道歉，他的腰深深低下，脸颊上的一枚巴掌印鲜红无比。 管家看到他身后的孙不眠，眉头一皱， “你是谁？在我们阎家门口干嘛？！” 孙不眠一怔，他本能的摇头， “哦……我路过。” 说完，他又看了眼不断认错的小简，转身便往远处走去。 孙不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他趋吉避凶的本能告诉他，不要随便牵扯进这种麻烦的事情里……假装没看见，他不招灾，灾不招他，与过往的那些年一样。 小简的道歉声与管家的怒骂声逐渐远去，孙不眠沿着街道一直前行，将一切都抛在脑后，不再去想。 就在他即将离开这条街道之际，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前。 那是个身上缠着绷带的白发身影，他双唇微抿的看着孙不眠，眼眸中满是复杂…… “你是谁？”孙不眠见他盯着自己，忍不住问道。 “我叫姜小花。” “我不认识你。” “哦……没有关系。”姜小花指了指远处的阎家，“但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为什么？” “你们不是同伴吗？” “同伴？”孙不眠一怔，“不，我根本不认识他……” “你认识他，你要帮他……同伴就该互相帮助。”姜小花认真的回答，“而且……他很可怜，不是吗？” 孙不眠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沉默许久，又回头看了眼阎家的方向……刚才小简不断低头认错的声音萦绕耳畔，还有那鲜红的手掌印，仿佛烙印在他心里，像是颗疙瘩般难受。 孙不眠觉得自己确实遗忘了什么，但这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他每经历一次轮回，过往轮回中发生的事情就会模糊一些…… 但这一次的遗忘，似乎不太一样。 孙不眠犹豫片刻，还是长叹一口气，转头往阎家的大门走去…… “好吧……那我就信你一次。” …… 黑暗中， 简长生的睫毛轻轻颤抖。 过了许久，他终于睁开眼眸，像是昏迷许久般，眼眸中满是茫然与呆滞。 “头好痛……” 简长生挠了挠头，等到头疼缓解过后，才缓慢的从黑暗中坐起。 噔噔噔噔—— 刺目的聚光灯从他头顶亮起，突兀的光芒让他下意识的遮住眼睛，五官都有些扭曲…… 等几秒过后，他终于适应了强光，将手指缝打开一角。 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先是一愣， 然后瞳孔剧烈收缩！ “这……这是……” …… 大红戏袍枯坐于荒芜之上。 他就像是一个空洞的躯壳，盘膝坐在孙不眠墓上；时间在他周边无声流逝，太阳升起，夜幕降临，枯木逢春，四季轮转…… 不知是不是这记忆主人的原因，陈伶对于时间的感知变得迟钝而模糊，一晃之间，大半年的时光便悄然离去。 直到有一天，一支不知来自何处的军队，攻入了这座城池。 他们烧杀抢掠，让城内哀嚎漫天，尸横遍野……另一支军队也曾来支援，但双方大战之后，还是溃败如山倒。 最终，这座城池被彻底占据，里面的百姓死的死伤无数，满地的尸体孕育出瘟疫，让仅剩的幸存者们都争相逃离…… 再加上气候变幻，风沙侵蚀，这座大半年前还热闹非凡的城池，很快便沦为一座死城，甚至逐渐消失在地图之上。 一年的时间过去，城中再无任何喧闹庆典，只有无尽的孤寂，与风沙的呜咽。 孙不眠，也没有苏醒； 第二年，第三年…… 第四年的时候，陈伶看到那老人拄着拐杖回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虚弱的咳嗽着，对孙不眠所在的坟墓又喃喃说了些什么，便转身离开。 陈伶并没有在他面前现身，但老人临走前，往陈伶藏身的枯木处望了一眼，目光复杂而深邃。 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 十年后。 一支花轿队伍敲锣打鼓，从远方缓缓走来。 这是一支来自隔壁城池的接亲队伍，横跨荒野，要将花轿中的新婚女子送回夫家……或许是家境殷实，这支队伍浩大而隆重，相隔很远，陈伶都能听到他们锣鼓喧天的热闹声响。 花轿中，一个披着红盖的女子，怀揣着一丝喜悦，与对未来的不安，默默的双手合十，在心中祈祷起来…… “上天保佑……我此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嫁过去之后，夫妻和睦，膝下承欢。” “还有我家中父母，一定要平平安安，长寿享福……” 哐当——！ 一声锣鼓宛若雷鸣，划过荒芜大地。 送亲队伍逐渐远去，目睹了全过程的陈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身下…… 他眼眸中闪过惊异，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若是仔细观察，可以看到那结实平整的土地，正在逐渐松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终于……”陈伶的眼眸精芒闪烁。 噗—— 随着一声轻响，一只手掌从土地中伸出，像是尘封许久的囚徒，终于迎来自由的天空…… 陈伶犹豫片刻，伸手握住那只从地底探出的手掌，用力将其拉出！ 两者相触碰到瞬间，一股记忆开始从陈伶脑海中涌出！ 第886章 紧攥彼此的他们 陈伶握住孙不眠破土而出的手掌，属于孙不眠的部分记忆，宛若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陈伶看到了； 在孙不眠的记忆中，这似乎是他的第一次沉眠。 在那段原本的记忆里，孙不眠时隔十年，从荒土中破出，余下的只有呼啸风沙，与伫立在废墟间的断垣残壁。 孙不眠愣住了。 他对那座城池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的普天同庆之中，而现在，这里已经荒无人烟……这是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曾经的熟悉与安全感已经彻底离去，只留下无尽的迷茫与不安…… 就像，他已被全世界遗忘。 “师父……” 孙不眠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快步向那座城池废墟跑去。 或许是沉眠太久的缘故，孙不眠的步伐略显蹒跚，他跌跌撞撞的走遍了废墟的每一个角落，却找不到丝毫曾经的影子…… 孙不眠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废墟中呆呆站了一整天，直到午夜的寒风割的他脸颊生疼，才回过神来，浑浑噩噩的向城外走去。 他在荒漠中走了三天，滴水未进，才终于找到一座有人居住的城池。 询问之后他才知道，距离他沉睡已经十年，如今朝代更迭，王朝版图面目全非，不知多少城池被遗忘在茫茫大漠之中。 十年的岁月，像是一记重拳，让初次沉眠的孙不眠近乎崩溃，孙不眠心中很清楚，凭师父的身体状况，是熬不过十年的……那些他曾珍视的事物和人，基本都消失在无情的历史洪流之间。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睡的太久了。 孙不眠哭了很久，他不知道如何弥补这一切，只能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自身，像是为了惩罚自己，他开始断食断水，将自己在沙漠中困了十天。 或许是吉祥之气眷顾，在孙不眠昏迷濒死之时，一支商队恰巧经过，将他救了下来，然后向着远方的城池进发…… 孙不眠活下来了，但心中的愧疚与痛苦并未消失，而是在这一世困了他足足二十年，伤口才逐渐抚平。 时间回到现在， 陈伶像是与孙不眠一样，经历了这段过往，眼眸复杂无比…… 沙沙—— 那截自土中伸出的手掌，还在奋力挣扎着，似乎很快就要破土而出。 陈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身后，远处的荒芜之中，一个白发身影像是在静静看着这里…… “你让我等他……是为了弥补这一切？”陈伶喃喃自语。 远处的姜小花微微点头。 陈伶的目光重新落回即将破土的手掌，他犹豫许久后，还是一咬牙，手掌骤然用力！ 砰！ 一个身影被他拉出土壤，在惯性作用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你……”刚刚苏醒的孙不眠，大口的呼吸着周围的空气，余光看到身旁的陈伶，眼眸中有些惊讶，“你是谁？” 陈伶注视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后，还是没有回答名字，而是直接开口： “你师父让我给你带句话。” “师父？” 孙不眠环顾四周，看到周围的荒芜大地，与远处仅剩残骸的城池，整个人愣在原地……他像是有种不妙的预感，当即问道，“师父他人呢？” “你沉睡了十年，他已经仙逝了。” 听到这句话，孙不眠心头一震，还未等他问些什么，陈伶便再度开口， “不过，这几年他生活的很幸福……虽然你没有陪伴身边，但或许是受你的吉祥之气眷顾，他的晚年无灾无难……他很感谢你，有你这么一位弟子，是他的荣幸。” 孙不眠愣在原地。 陈伶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六年前那老人最后一次出现，独自对孙不眠的坟墓诉说了许久，他一字不漏的全听见了…… 陈伶甚至怀疑，最后那老人看向他的目光，就是为了让自己替他转述……他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那个老人，究竟是谁？ “师父……”孙不眠的眼圈顿时就红了，一时间似乎无法接受。 “你师父还说，你们没有再见面不是你的错，而是天意……如果你因此而内疚，浪费生命，他会很生气。”陈伶拍了拍孙不眠的肩膀， “还记得吗？师父让你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照顾好自己……” “我……” 孙不眠刚才还对陈伶的话语存疑，但听到后半句之后，他便相信了……他像是个失去一切的孩子，手足无措的站在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陈伶没有再开口，毕竟后面这几句，都是他自己瞎编的； 他就这么看着孙不眠在荒芜中失声痛哭，淹没在无尽的风沙之中…… 等到日落西山，黄昏下的夕阳好似红缎批在孙不眠的身上，后者终于缓缓恢复了情绪，他眼圈通红的于风沙中回眸看向城池废墟，眼眸中并没有原本的迷茫与愧疚，反而多了一丝坚毅。 “让你见笑了。”孙不眠看向陈伶，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 反正我在回忆里已经见你嚎啕大哭过好几次了，陈伶暗自想到。 “……你叫什么名字？” “陈伶。” “陈伶……”孙不眠喃喃念叨着，像是要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无论如何，多谢你来找我……你说得对，师父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照顾好自己，如果我连这个都做不到，就是不孝了……” “你看开就好。” “……” 陈伶见孙不眠一直盯着自己，眉头微微皱起，有些疑惑。 “我们见过吗？”孙不眠忍不住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我就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说话之际，孙不眠头顶的虚无中，一条发丝般的记忆丝线被凭空扯出，另一段则被塞入了陈伶的手中，一股诅咒的气息在空气中疯狂蔓延…… 陈伶一怔，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周围的黄沙便寸寸破碎！ 荒芜的地平线尽头， 姜小花的眼角轻轻弯起，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 “陈伶……？” 群星商会的大门之前，孙不眠突然停下脚步。 孙不眠突然觉得，自己有段记忆被某人覆盖了，与此同时，他所有的记忆都在重新归位，就像是有人提着丝线的末端，用力一扯，那些曾经被他遗忘的记忆宛若潮水，源源不断的涌上心头！ 第887章 黑桃6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 无尽的轮回，时代的变迁，天枢界域，通天星位，陈伶，简长生，帝道古藏…… “有人盗走了我们的记忆么……怪不得。” 孙不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街道尽头，一个白发身影正站在那里，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两人相视一笑。 “真是神奇的诅咒。”孙不眠忍不住感慨， “被盗走的记忆，无法自我修复，所以就让别人介入其中……陈伶介入了我的记忆，我介入了简长生的记忆，简长生应该就在陈伶的记忆里…… 现在，我应该是第一个被唤醒的。” 孙不眠很快便猜到了姜小花的意图，也窥破了这个诅咒的原理……就目前而言，这确实是他们三人挣脱“遗忘”，恢复记忆的唯一办法。 想通一切之后，孙不眠的目光，便落回了不远处的小简身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黑桃啊黑桃，看来这次……要由我来弥补你的遗憾了。” 孙不眠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商会门口。 或许是动静太大的缘故，此时的商会门口，已经吸引来了不少路人，他们疑惑的看着跪在雪地中的低头身影，窃窃私语。 砰——！ 一只坚硬的靴子踢在小简身上，后者闷哼一声，向后被踢翻在地……胸口的剧痛让他嘴角微微一抽，却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顶不顶嘴？”管家走到小简身前，同时从身后缓缓掏出一柄皮鞭，冷声道，“错了就是错了，工作不当，就是该罚……跪下挨几鞭子，下次长长记性！” “……”小简低头不语。 “跟你说话呢，听见了吗？！” “……是，是。” 小简咬着嘴唇，默默的从雪地中站起，他的身上已经到处都是脏兮兮的脚印，看起来狼狈无比。 就在他准备当众下跪之时，一只手掌稳稳托住了他的肩膀。 小简一愣，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唐装，鼻梁戴着小圆墨镜的身影，正平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你……”小简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眼眸中满是错愕与茫然。 就在孙不眠触碰到小简的瞬间，小简的部分记忆也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小简小心翼翼，谦卑憋屈的生活在他人屋檐之下； 他看到小简命不由己，被送入兵道古藏之中； 他看到简长生在沉默中爆发，怒吼着杀死了阎喜才，又看到那恶魔般的红衣身影，一枪打碎了他所有的期望与未来； 他看到简长生在冰海中飘荡，在三次碎魂搜证中崩溃哀嚎，在极光城中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 幸运从未眷顾过简长生。 看到简长生的这些记忆之后，孙不眠的目光顿时复杂无比……他想过简长生的过往会很惨，但没想到，居然能这么惨。 看着眼前那张脸颊烙着鲜红巴掌印的，目光悲哀破碎的小简，久违的怒意涌上孙不眠的心头， 那双小圆墨镜之后，他的目光逐渐森然犀利！ “怎么又是你？！”管家瞪着孙不眠，高声呵斥，“这是我们阎家的家事，你来凑什么热闹？？” “你……你快走吧。” 小简默默的推搡着孙不眠的手掌，哀求般小声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会被卷进去的……你走吧。” “我不招灾，是我不想惹上麻烦，不代表我怕灾……而且，一个小小的阎家，真算不上什么‘灾’。” 孙不眠没有管小简的动作，而是抬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管家， 他一边撸起袖子，一边淡淡开口， “今日，我这个吉祥化身……就替你消一次灾吧。” 下一刻，在小简茫然的目光中，孙不眠的身形如电般冲上台阶，一记拳头呼啸砸向管家面门！ 砰！！ 沉闷声响传出，管家的鼻梁被瞬间砸断，向后直接撞在了大门之上。 这一拳，让周围围观的众人震惊的高呼出声，毕竟这里可是群星商会，是阎家，到现在为止，除了执法官，还没人敢在阎家门口如此放肆！ 管家更是眼冒金星，一时间没从这拳里回过神来，紧接着一个身影便贴到他身前，行云流水般的架住他的身体，一记过肩摔砸到雪地之中！ 鲜血顺着管家的鼻梁疯狂流淌，他此刻就被砸在小简面前的雪地中，眼前的画面都模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恐惧，涌上他的心头。 “来人……来人啊！！”管家发出尖锐爆鸣，“你敢在阎家闹事！你死定了！！” 听到管家的呼喊，众多身影开始从商会内向外冲刺，一道道执法官气息奔涌而来！ 孙不眠一身唐装，平静的站在门前，双手轻轻摘下鼻梁上的小圆墨镜…… 然后随意的回首，看向风雪中急速冲来的众人！ 醒狮般的彩色火苗，从他的鬓角与眼瞳中燃起，像是一头暴怒雄狮发出咆哮，一股强横的气息刹那间激荡而出！ “滚——！！” 咚——！！ 飞扬的雪花被震碎在半空，那些冲刺而来的身影，都惊恐的呆在原地。 街道之上一片死寂。 管家瞠目结舌的瞪着孙不眠，然后又僵硬的转头，看向自己身前的小简……他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小简不过是一个卑微仆人的孩子，怎么会突然有人站出来给他撑腰？ “你……你究竟是谁？”管家沙哑问道。 孙不眠没有回应他，而是淡定的将小圆墨镜戴回鼻梁，随意的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同样呆滞茫然的小简面前…… “我活了这么多年，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说教……但这次，我还是得破次例。”孙不眠在小简面前站定，悠悠开口， “简长生，我知道你在这里觉得自己抬不起头，觉得人生毫无意义……但无需自卑，无需恐惧……你比他们所有人，都更有活下去的价值。” “相信我，终有一天，你会凌驾于他们所有人之上……如果没有，我们，会给你撑腰。” 小简茫然的看着他，似乎并不懂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口中的“我们”，究竟是谁。 孙不眠拍了拍他身上狼狈的风雪……那双懒散的眼瞳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罕见的霸道， 他平静的声音，回荡在风雪之中。 “记住……” “黑桃6，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 第888章 陈伶的回忆? 小简愣住了。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仆人，一个在极光城死了都没人在乎的蝼蚁……而现在，一个人却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替他撑起了佝偻十几年的腰杆。 小简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什么是黑桃6，但在孙不眠说出这句话的刹那，他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苏醒，一股前所未有的浓烈感情，在心底蔓延！ “你究竟是谁……”小简喃喃道。 “我是孙不眠。” 孙不眠感受到来自这段回忆的震荡，知道时候到了，他伸手在虚无中一抓，属于简长生的记忆丝线，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他淡淡开口， “简长生，你该醒了。” 然后，用力一扯！ 简长生的记忆丝线在孙不眠手中回溯，那些被偷走的记忆，像是潮水般狂涌而出！ 简长生迷茫的眼瞳逐渐恢复清醒，整个人的气质都开始转变，卑微的脊梁逐渐笔直，如同孙不眠刚才说的那样，他抬起头，目光平静的扫过四周……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居然是这段回忆么……” 与此同时，那些群星商会的保镖与周围的执法官，都迅速地向这里赶来，鼻梁满是鲜血的管家踉跄的从地上站起，有了那些人撑腰之后，他的底气明显又硬了很多。 管家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指着雪地中的简长生，破口大骂： “小简！！还不回来？！！” “真以为我们阎家治不了你了？？一个狗奴才，没了我们阎家的庇护，什么都不是！！” 呜呜呜—— 风雪拂过门前雪地，将两道身影的衣角吹的轻轻拂动。 “想不到，你以前过的这么憋屈。”孙不眠看都不看管家一眼，他捏着手中串珠，对着简长生悠悠道，“虽然这只是一段回忆，但要不趁这个机会，出出气？” 简长生沉默伫立在大门前，目光逐一扫过周围那些熟悉的面孔，以及令人作呕的管家，那些过往的苦难在心头翻涌…… 但最终，他还是收回目光，平静的开口， “……不用，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小简已经死了，在简长生的未来里……他们什么都不是。” 如今的简长生，已经是声名传遍九大界域的黄昏社黑桃6，一个小小的阎家，一个目光短浅的管家，已经入不了他的眼……简长生，已经无需低头俯视这群蝼蚁。 简长生转身离开，那双冷漠而平静的眼眸，让围观众人都心头一颤，下意识的给他让开道路。 孙不眠见此，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耸了耸肩便跟了上去。 台阶上的管家看简长生居然真的敢走，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笑话，顿时暴跳如雷，叫骂声回荡在风雪之中： “好……好好好，你敢走是吧！你以为这里是哪？这里是极光城！你以为你走得掉吗？？” “我会让他们打断你的腿，让你跪在我门口跪三天三夜！！” “你就跟你爹一样，都是狗奴才的命！！” 简长生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袖摆下的指尖随意一弹，一道雷鸣顿时划过天际！ 下一刻，台阶上破口大骂的管家头颅便像是炮仗般炸开，鲜血混杂着脑浆糊满大门，刺耳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短暂的停顿后，一阵阵惊恐呼声，从后方接连响起。 简长生没有停下脚步。 过往在他的身后化为云烟，他目光坚定的凝视着前方的虚无，缓缓开口： “走吧，我们去救红心。” “红心那边状况怎么样？”孙不眠问道。 简长生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复杂， “凭我一个人，救不了他……那是地狱中的地狱。” …… 苍白的聚光灯照在简长生的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许久之后，他才再度睁开眼睛，试图以一种平静的心理状态，面对黑暗中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瞳。 “这就是你的回忆么，红心？”简长生惨笑一声，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自从睁开眼睛，简长生就身处这座神秘的舞台，第一眼看到那些黑暗中的观众，他头皮发麻的几乎要爆炸…… 简长生试过逃离，但无论往哪个方向，他都无法离开舞台，而且那些猩红眼瞳都会随着他的动作转动，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目光，凝视他。 这种感觉让简长生觉得自己是一只供人玩乐的老鼠，迷茫的生活在玻璃盒中，心理压迫感极强。 简长生还在舞台旁边，看到了一个神秘的书架，上面似乎摆着几份剧本，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看不清那些剧本上面写着什么，也无法将其取下，像是被锁住一般。 最终，简长生的目光落在了帘帷之上。 电影般的画面在上面流转。 简长生走到帘帷前，怔怔的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手术灯的刺目光辉在头顶闪耀，一个个身影将某人按回床上，用手术刀一点点剖开他的身体； 他看到一铲铲湿润泥土遮蔽视野，将满是鲜血的裹尸袋掩埋； 他看到狭窄的房屋中，一个浑身湿漉的狼狈身影，独自咀嚼着剔骨刀的碎片； 他看到一对父母亲手迷晕了自己的孩子，从麻袋中掏出斧头，劈向他的头颅； 他看到一个穿着戏袍的俊俏少年站在屋中，随着他轻轻吹灭蜡烛，一阵寒风卷入屋中，蓦然回首，却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简长生呆在原地。 简长生看到陈伶冲上覆盖白雪的荒野，拼了命的刨开身下泥土，泪水混杂着汗水在脸颊流淌……他的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悲哀。 这，就是陈伶的过往？ 简长生不知道同样是记忆轮转，为什么孙不眠能直接出现在自己的记忆，而自己却只能来到这座莫名其妙的剧院，通过帘帷看到陈伶的过往……但他知道，想要救赎陈伶，就必须弥补他的遗憾。 “该死……我该怎么进去帮他？？” 简长生用拳头敲砸着眼前的帘帷，却像是砸在水泥墙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根本无法进入其中。 第889章 【如果的如果】 “扼雷指。” 简长生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量，五指骤然紧扣，砸在帘帷之上！ 咚——！！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指节处传来。 在这里，简长生似乎无法动用自己的技能，他的全力一击，却只换来了满手的鲜血淋漓。 简长生疼的疯狂咧嘴。 与此同时。 画面的陈伶，已经穿过白雪皑皑的院落，脚踏欢乐的歌声与大笑，推开一扇紧闭的大门。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那大红戏袍走上舞台。 “陈伶，你丢了什么东西，跟我说就行……我去给你找。” “我丢了一颗心。”陈伶语气森然宛若来自幽冥，“还有，我弟弟的命。” 一只手掌瞬间穿透那人的胸膛，鲜血挥洒在身后的屏风之上！ 在场的所有人震惊起身，一场混乱的厮杀爆发……也是同时，简长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段记忆疯狂的涌入他的脑海……他看到陈伶在院落中厮杀，被祭器钉死在半空，然后一枪打爆了头颅。 “妈的……”简长生预知到了后面的发展，心中越发焦急。 他知道，自己必须改变些什么，否则陈伶的记忆就无法找回……陈伶救了孙不眠，孙不眠救了自己，简长生如果救不下陈伶，一切就都毫无意义。 但现在，一面帘帷，彻底隔绝了他与陈伶的世界。 简长生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手掌下意识的攥紧胸口的银色挂坠……他的人生已经失败过太多次，但这次救赎陈伶，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失败。 那枚银色挂坠，是他唯一能够祈求的东西……他希望幸运之神，能眷顾他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简长生深吸一口气，攥紧满是鲜血的拳头，轰在帘帷之上！ 咚——！ 咚——！！ 在简长生拼命试图介入演出之时，一旁书架上的最新的剧目内，也有一行行文字在不断的书写。 【……】 【剧痛充斥着简长生的脑海，但他却并未因此放弃，而是一拳比一拳更重。】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拼命，他只知道，如果这次他没能救下陈伶，他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然而故事的剧情，不会因一个配角的介入而改变，即便他曾因‘观众’的青睐，死而复生。】 【但不可否认的是……】 【观众，确实在为简长生的行为而感动，并期待着一个新的可能】 【观众期待值+4】 【当前期待值：61%】 【警告！警告！】 【观众开始介入演出！】 咚——！！！ 当简长生支离破碎的手掌，第无数次轰在帘帷之上，一旁的书架中，一张独立于所有剧目之外的轻薄纸页，竟然凭空勾勒而出！ 【第？剧目】 【番外——如果的如果】 【主演：陈伶】 【其他出演：简长生，？】 …… 咚——！！！ 鲜血晕染帘帷的表面，像是打破了某种壁垒，向后不断渗透…… 简长生的鲜血宛若滴入画布的颜料，在演出内的天空之上，化作一颗神秘的，黑色的星辰。 …… “竟然引动了‘兵神道’的注视？” 楚牧云站在满是积雪的树下，目光注视着远处的宅院，“想不到他真的是个天才……在杀人这方面。” 大红戏袍在风雪弥漫的院落中疯狂厮杀，他像是隐隐感知到了什么，抬头向天空望去…… 一枚散发着兵神道气息的星辰，正在空中无声凝视着他。 神道星。 …… “好像进去一点了？”简长生感受到拳锋传来的触感，眼眸中逐渐亮起一抹微光！ 下一刻，他身后的虚无微微一晃，一个缠着绷带的白发身影缓步走来，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 简长生见此，心中大喜！ “姜小花，你怎么才来？” 从一开始，简长生就是孤身一人处于陈伶回忆中，同时存在于孙不眠与简长生回忆中的他，并未在这里出现…… “不知道。”姜小花闷闷的开口， “我本来怎么也没法进入他的记忆……但刚才，这里好像就对我打开了。” 二人并未察觉到，在姜小花踏入这里的瞬间，番外的“其他出演”那一栏中，姜小花的名字紧接着在简长生的后面显现。 “快来帮我！我感觉我马上就能撕开了！”简长生当即开口。 “……哦。” 姜小花二话不说，直接走到简长生的身边，双手扯住那一道被简长生打开的细小缺口，缓缓用力…… …… “不止是‘兵神道’。”院落外的阴影中，一个身影沉声开口，“你没发现吗？‘巫神道’的星辰也有反应了……” “巫神道？他跟‘巫神道’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引动‘巫神道’？” “不知道……” 两人说话之际，院落内的一枚祭器，被全力激发！ 陈伶只觉得眼前一花，脚下的积雪瞬间爆开，一道宛若巨人肋骨的苍白贯穿他的身体，将其直接钉死在半空！ 紧接着，就是第二根，第三根…… 当最后一根骨骼贯穿陈伶的身体，他就已经无法挪动分毫，像是一位牢笼中的囚犯。 “获得【神眷】很了不起吗？” “就算你是准执法官，最后不还是落在我的手里？” “小子，我不管你跟冰泉街有什么过节，你都死定了……你知不知道，你损害了多少人的利益？” 钱凡举起枪口，对准陈伶的眉心，杀意在他的心中扩散，用力便要扣动扳机！ …… “糟了！” “快啊！再用力一点！！不然这家伙要挨枪子了！” “我在努力了。” 简长生与姜小花同时用力，手掌都被锋利的帘帷边缘割破，鲜血不断向下渗透，两人的气息同时爆开！ …… 轰——！！ 天穹中的两道星辰刹那璀璨，恢弘的神柱撞碎雪幕，一兵一巫两条神道气息将骸骨中的陈伶笼罩其中，激荡的余波差点将周围所有人掀翻在地！ …… “撕开了！”简长生看着眼前那道还差点就能容纳人通过的缺口，用力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还差一点……就剩一点……” “放着我来！” 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孙不眠已经顺着记忆丝线来到这里，双手不断活动着筋骨，戏神道的气息在他周身疯狂蔓延…… 他冷哼一声，一拳轰向那即将破碎的帘帷缺口！ …… …… 咳咳，今晚戏神官周上架啦~黄昏社扑克牌，陈伶、韩蒙、白也个人吧唧色纸，以及陈宴个人周边套组，戏神主题笔记本等等……可以关注抖音店铺“渔火秋市”或者“三九音域”账号，今晚还有连麦直播哦~~（斩神周边也有） 第890章 斗士与剑 一枚朱红色的星辰，在天穹之上无声亮起！ 缎带般的神辉像是贯穿世界的壁垒，从天穹轰然砸落，与另外两道神道气息一起，将陈伶笼罩其中！ “还有一个神道？？” “三神道同时降临眷顾，这怎么可能？！” 在众人惊呼中，陈伶茫然的抬头望去，三枚神道星并列排在他的上空，像是三只来自遥远世界的眼瞳……他们在看着自己。 “色如朱砂，形似琉璃……不会错的，这是‘戏神道’。” “‘戏神道’？那可是相当罕见了……可是，他和‘戏神道’有什么关系？” “他很擅长演戏，或者唱戏吗？” “据我所知，不会……不过，他幻想出来的弟弟会。” 三枚神道星凌空而现，吸引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注意，但紧接着，陈伶身后的虚无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瞳无声睁开！ 愤怒与恐吓从那些眼瞳中流淌，像是一片蠕动之海，而它们的目标，正是天空中的三枚神道星！ …… 咚——咚——咚——咚…… 脚踏地板的声音宛若雷鸣，此起彼伏的从身后传来，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几乎将简长生三人的耳膜震碎！ 三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观众”们，似乎对他们破开帘幕的动作极为不满，恐怖的威压好似无形大手，要将他们的身形捏成碎片！ 简长生三人脸上同时浮现出痛苦，他们的血管一根根凸起，像是要被撑爆！ 原本撕开的那一角帘幕的手掌，也被压的逐渐退出…… …… 咔嚓—— 一阵阵爆响从陈伶身下传来，刚才还覆盖在他脚下的三条神道，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寸寸崩碎！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神眷】，还能被撤回的？” “绝境下好不容易得到了【神眷】，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退走……真是可惜。” 三条神道逐渐离陈伶远去，只剩下茫茫风雪，将那被钉死在骸骨之上的红衣身影淹没…… 陈伶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许久后，像是彻底绝望般，自暴自弃的惨惨一笑。 …… “妈的……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简长生痛苦的半跪在舞台上，双眸怒视着那些蜂拥蠕动的猩红眼瞳，破口大骂。 “灭世，是灭世的气息。”孙不眠沉声道，“它……就是传闻中的那只灭世。” “那我们怎样才能抵抗它？？” “我们无法抵抗它的……哪怕，只是一段记忆。” “那红心怎么办？？他还在下面！现在他什么都没了！” 孙不眠眼眸中罕见的浮现出苦涩，“我们救不了他……这世上没人能救得了。” “放屁！！！” 简长生勃然大怒，“老子费这么大劲把墙砸开，不是为了看他挨揍的！不眠！你刚才也救了我不是吗？！现在咱们三个人都来了，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跟我们一样吗？你不看看他命里有什么？？”孙不眠指着那些蠕动的猩红， “告诉我，你要怎么解决这家伙？” “……” 简长生哑口无言。 …… “……又是你们。”陈伶惨笑， “也是，我早该想到的……我一旦走上神道，就意味着有脱离你们掌控的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你们巴不得我永远留在舞台上，成为供你们消遣玩乐的提线木偶……” 陈伶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神道，眼眸中只剩下深深的绝望与疯狂， “来啊，姓钱的！！你不是想杀我吗？动手啊！！对着我的脑袋打！记住，想彻底杀了我，要打两枪！！” 陈伶的嘶吼回荡在风雪之上。 …… 简长生侧头望去，正好看到陈伶歇斯底里的模样，双拳不自觉的攥紧…… “去他妈的！！” 他猛的转过头，用力将脖子上那根银色挂坠扯下，剑鞘像是一柄小型匕首，被他反握掌间。 他用挂坠的锋芒，刺入自己的胸膛，然后用力向下方划开一道血口！ 猩红鲜血哗啦啦的浇灌在地！！ “黑桃，你要干什么？？”孙不眠眼瞳微微收缩。 “不就是一段记忆吗？有什么好怕的！”简长生眼眸中满是血丝，他用挂坠将自己开膛破腹，疼痛让他身体爆发出潜能，在灭世的威压下一点点站起…… “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他替我改过一次命……这次，轮到我了。” 【简长生的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然与坚毅。】 【如果命运是一头势不可挡的蛮牛，简长生就是身披红布的斗士，他与自己的命运斗过千百次，即便失败，也会跌跌撞撞的爬起。】 【他与自己的命运斗了那么多次，都不曾放弃……】 【这次，要让他跪伏于陈伶的命运？】 【绝不可能。】 简长生咆哮着冲向那缓慢愈合的帘幕，手中的银色挂坠像是一柄势不可挡的剑，在他全力之下，捅向帘幕的缺口！ 斗士的剑，势不可挡； 剑锋刺入帘幕之中，“气运”开始疯狂的消耗，简长生浑身是血的双手攥住剑柄，用力向下割开帘幕…… 帘幕在一点点破碎，简长生的挂坠在逐渐磨损，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孙不眠与姜小花的眼瞳，难以置信的收缩…… 【陈伶的人生是一出被安排好的剧本，他的人生没有‘如果’。】 【但这一次，或许是斗士赌上一切，或许是观众为之动容，或许是所有人都在期待一个新的可能……】 【于是，他的命运出现了崭新的一页。】 【这是‘如果’的‘如果’。】 …… 砰——！！！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从天穹之上传来！ 刚抬起枪口，对准陈伶眉心的钱凡，只觉得大地一震，茫然的抬头望去…… 玫红，漆黑，深紫； 天空中那三枚本该隐去的神道星，在这一刹那，盛大璀璨！！ 三条神道几乎同时撞破天穹与风雪，像是势不可挡的剑，将被钉死在骸骨上的陈伶笼罩其中……激荡的气息横扫大地，将院落内的所有人都掀翻在地！ 这一次， 神道因他们而归来。 第891章 神道因他们而归来 陈伶愣住了。 他感受着降临在他身上的，那三道柔和而神秘的光芒绸缎，眼眸中是深深的不解…… 刚才的观众目光，应该已经将三条神道都吓退了才对……原本已经离开的它们，又怎会突然归来？ 陈伶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愤怒之后是希望，希望之后是绝望，绝望之际，上天又给了他一丝辗转的可能…… “好熟悉……”陈伶感受着那三条神道的气息，喃喃自语。 …… “神道又回来了？？？” 院落外的楚牧云与另一位黄昏社员，错愕的瞪大眼睛。 三枚神道星眷顾陈伶，然后选择离去，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但他们从未听说过，离开的神道还会回来。 神道星这么任性的吗？？ 即便是见多了世面的黄昏社员，这一刻也有点认知崩塌了…… “而且……是我的错觉吗？”另一位黄昏社员揉了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 “那三条神道里，是不是有人？” …… 钱凡跌倒在雪地中，看着眼前那恢弘壮观的三条神道，呆若木鸡。 过了许久后他才回过神来，骂骂咧咧的从雪地中站起身， “接二连三的……搞什么？？” “我管你是几条神道眷顾，我就不信，崩了你的脑袋还能再弄出什么花招？” 他一把捡起地上的手枪，顶着激荡的神道波动，迈步来到尸骸囚笼面前，漆黑的枪口重新对准陈伶的眉心…… 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一道雷鸣从天空划过。 钱凡的动作僵硬在原地…… 紧接着， 一条血线从他的脖颈处缓缓浮现。 钱凡的眼瞳涣散而呆滞，他的视野中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看到一具无头尸体僵硬着站在雪地中，鲜血自断口如喷泉般涌动…… 他的头颅无声滚落在地。 斩首； 陈伶被钉死在骸骨之上，看到这一幕，眼眸中是深深的茫然……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呦～这不是我们放心哥么。” 陈伶尽力的转头望去，只见三道身影脚踏神道，从风雪中走来。 一人浑身缠着绷带，白发在碎雪中飞舞；一人穿着唐装，小圆墨镜后的眼眸笑眯成月牙的弧度； 中间是个浑身染血的身影，他的胸膛被剖开一条狰狞伤口，黑衣在风中微微拂动…… 简长生伤的很重，但笑的很灿烂，阴阳怪气道： “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红心。” 陈伶看到三人，一股浓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脑海中的回忆开始松动…… “你们……是谁？” “是你的大救星。” 简长生三人在陈伶身前站定，他们面对院落中的所有敌人，将陈伶护在身后，像是三面无法逾越的天堑，屹立在风雪之中…… 简长生一脚踩碎钱凡的头颅，目光平静扫过其他人，淡淡道： “……一个不留。”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孙不眠与姜小花同时转头看向他，表情都有些古怪。 “……”简长生看向二人的目光带着一丝哀求，好像在说，难得让我抓住一次机会，就让我在陈伶面前装一次吧！ 孙不眠啧了一声，半晌后，还是动身了，一晃便消失在雪地中； 姜小花不情不愿的挪动身体，也向周围的几人走去，沉重的步伐迈在雪地中，留下道道深刻脚印； “这三个是什么人？？”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你们居然敢袭击执法官？！” “你们找……” 看到钱凡被瞬间秒杀，这里的其他人都有些慌了。 最后一个“死”字还未说出口，一只燃烧着彩色火焰的醒狮撞碎风雪，一口便将几人咬住，随意甩头，便让其肢体与头颅分离，猩红鲜血好似颜料，挥洒在洁白的雪地画布之上。 砰砰砰——！ 枪鸣接连响起，子弹打在醒狮身上，却留不下一丝弹痕。 众人见此，心中的恐慌越发浓郁，一边不断的开枪，一边下意识的向后挪动…… “咒。” 一个细小的声音从旁传来。 风雪中，姜小花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捡起了他们刚才打剩的弹壳，随意一捏，便化作那几人的样貌…… 姜小花低头缓步行走于风雪，将这些弹壳小人方在掌心，然后…… 用力攥紧！ 咔吧——！！ 随着弹壳小人被姜小花徒手捏成扭曲的废铁，那些对应的身影也骤然扭曲，一阵阵骨骼爆碎声响彻云霄，他们甚至来不及惨叫，便被扭成怪异的形状，倒在雪地之中。 简长生三人出手之后，不过五秒，院中便尸横遍野…… 简长生见此，淡定捡起地上的那支手枪，然后转身看向被钉死在骸骨之上的陈伶。 陈伶被架在空中，呆呆的看着简长生三人杀光所有人，疑惑与迷茫充斥着他的心神，他下意识的低头，与浑身是血的简长生对视。 “你们……” “虽然看你愣愣的样子很爽，但现在……你该醒了。” 简长生左手在虚无中一攥，属于陈伶的记忆丝线便被他握在手中，他微微一笑后，便将其向后一扯！ 下一刻，遗忘的记忆如同潮水，疯狂的涌入陈伶的脑海！ 黄昏社，极光界域，红尘界域，通天星位，帝道古藏，盗圣……陈伶的眼眸中光芒流转，整个人的气质也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来如此……” 陈伶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便看到简长生邪魅一笑，对着他抬起了手中的枪口…… 砰——！！ 一枚子弹打爆了陈伶的头颅。 这一幕直接看傻了孙不眠与姜小花，他们张大嘴巴，震惊到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他们看着简长生的自信背影，不明白这小子在搞什么飞机！ “放心，他死不了……不是说了吗？要对着头打两枪，他才会死。” “这枪与其让那个小喽喽来打，不如让我来……” 简长生吹了下枪口飘散出的青烟，在他的面前，陈伶的头颅正在迅速的修复…… 简长生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脸上浮现出大仇得报的舒爽，哈哈笑道： “我简长生，终于等到这一天啦！” 第892章 领域再现 简长生很爽。 自从在兵道古藏被陈伶一枪杀死之后，他就一直将这个仇记在心里，虽然后面发生了很多事情，让他与陈伶的关系不断改善，但那一枪之仇他是忘不了的…… 救陈伶归救陈伶，报仇归报仇，在这一点，简长生算得上是恩怨分明。 陈伶的头颅逐渐修复，他复杂的目光落在简长生身上，有感慨，有无语，有错愕，有愤怒…… 坏消息，他被简长生爆头了； 好消息，这里只是过往的记忆，在这里死亡并不会真的影响到外界的肉身，而在这段记忆中，陈伶确确实实是有两条命的，不至于放出嘲灾。 砰—— 随着陈伶略微用力，那些骸骨囚笼便轰然崩碎，一袭红衣落回雪地，无声飘扬的向简长生走来； 简长生前一秒还在哈哈大笑，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快感中，但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那缓步走来的红衣恶魔，默默的咽了口唾沫。 孙不眠和姜小花默契的往后退了几步，跟简长生划清界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个……红心，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我那枪本来是想帮你打碎骸骨的……” “真的，真的！！” 随着大红戏袍的靠近，简长生的心里越发慌张，每一步后退，都有稀稀拉拉的鲜血洒在雪地中，严阵以待的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陈伶看了眼地上晕开的鲜红，与简长生手中染血的挂坠，眼眸微微一动…… 他沉默许久，抬起的手掌并没有打在简长生身上，而是轻飘飘的搭上他的肩膀，从他身旁平静走过： “这次，多谢你了。” 简长生愣在原地。 简单的六个字，却似乎蕴含了很多。 陈伶的目光扫过孙不眠与姜小花，最终看向这片尸横遍野的院落……姜小花的这道诅咒很奇妙，似乎能够在记忆中缔造一段新的可能，原本陈伶记忆中的院落，是完全的绝望与痛苦，最终是靠陈宴才挺过去…… 但现在陈伶的脑海中，又多了一段回忆，它是如此的真实，像是与原本走向并驾齐驱的马车，让故事线在这里有了新的可能。 这段回忆，是简长生三人给他带来的； “额……不用谢？”简长生没想到陈伶居然就这么放过了他，顿时有些变扭，试探性的回了一句。 陈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纠缠，而是转头看向姜小花，他才是联系这一切的关键。 “姜小花，外面怎么样？” “我的诅咒就快消失……你们是时候回去了。”姜小花闷闷的开口，“外面的情况不太好。” “盗圣么……” 孙不眠无奈的叹了口气，“真不想出去面对啊……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记忆，要是再被偷走了怎么办？” “在他看来，我们应该已经彻底遗忘所有，没有任何威胁能力了。”陈伶沉吟着开口， “这是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的机会。” 陈伶话音未落，周围的世界便逐渐破碎，他们都已经寻回彼此的记忆，开始向现实漂浮…… 就像是轮盘转动的三发左轮手枪，蓄势待发。 “要是没把握住呢？”简长生实在是倒霉怕了，忍不住问道。 “我已经没法救你们第二回了。”姜小花摇头。“没把握住，一切就完了……” “要么死，要么成为盗圣的玩具，你选吧。” “……我哪个都不选。” 模糊的光影中，四人的身影逐渐向不同的方向远去，即将回到各自的身体，他们彼此对视一眼， “诸位，祝我们好运。” 大红戏袍的声音消失在世界之中。 …… 帝道古藏。 茫茫风雪中，姜小花的身躯之上缓缓勾勒出一条红线，随后整个人被从中切开，温热的鲜血喷涌，溅洒在雪地中的三人身上。 姜小花的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悲伤，他就像是一个麻木的僵尸，缓缓向下倒去…… 他的眼眸扫过身下三人，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交给你们了……” 一道戴着圆顶礼帽的身影，鬼魅般站在他的身后。 “落荒而逃的老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墨连漠然俯瞰着眼前的猩红血地，被一分为二的姜小花彻底没了生机，滚滚鲜血积成血泊，将并列躺在雪地中的三人连接在一起…… 墨连对这个巫神道并不感兴趣，他的目标，只是陈伶。 就在他即将迈步上前的同时， 被姜小花鲜血覆盖的三人睫毛轻颤，同时睁开眼睛！ 陈伶苏醒的瞬间，就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身上，三人同时望去，便看到被劈成两截的姜小花，已经没了生机。 他们的瞳孔骤然收缩。 “姜小花！！”简长生瞪大眼睛！ 与此同时，墨连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同时醒过来，一时间愣了一下。 还未等他有所动作，陈伶便毫不犹豫的开口，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声爆鸣回响在风雪之间： “【卡】——！！！” 刹那间，世界停滞！ 飞扬的风雪定格在空中，墨连脸上还保留着惊讶的表情，世界的色调随着陈伶的一声“卡”而略微暗淡，像是被暂停的老式影片。 大红戏袍于血泊中缓缓站起…… “呼……” 灼热的空气从陈伶嘴角飘散，寒冷中凝结成雾。 虽然对现在的陈伶而言，驾驭这个领域还相当的困难，但他知道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因此当苏醒的瞬间，他根本来不及确认周围的情况，便毫不犹豫的发动了领域…… 事实证明，陈伶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的领域比所有人都快，甚至墨连都没反应过来，就成为了表演中的一员。 现在的陈伶，终于有机会环顾四周。 在陈伶身边，简长生反应最快，已经蜷身匍匐于雪地，像是一个充满力量感的弹簧，下一刻便要闪至墨连面前；孙不眠并未选择先行起身，而是定格在抬手的动作，似乎要直接开启领域。 在两人身旁的血泊中，两半的姜小花无声躺倒在那，麻木眼瞳呆呆望着天空。 第893章 翻盘的可能 这是陈伶第一次主动张开领域，看着周围被定格的世界，他心中升起一丝奇妙的感觉……在这里，他就是世界的主宰。 但陈伶没有在这种状态下过多的浪费时间，而是直接开口： “【重审】。” 下一刻，世界在他的眼前倒带。 裂成两半的姜小花倒回原位，合并成一体；墨连向后倒退，然后凭空消失，像是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姜小花站在雪地中，将用三人头发编织的圆环又还回了各自的身体，甚至将喊出的“咒”字也咽了回去； 三人身形凭空消失，重新出现在距离这里数百米外的，跟墨连的初次战场。 这时候，记忆停留在仆人时期的简长生已经被陈伶一枪爆头，孙不眠也被墨连一掌拍晕，只有那个戴着圆顶礼帽的男人正站在那，对着陈伶露出微笑…… 一行虚无的字体在陈伶眼前浮现： 【未知盗圣（戏谑的）：“我是来操控你的人。”】 八秒。 这里，就是陈伶能够【重审】到的极限。 陈伶目光扫过这八秒内发生的所有事件，包括墨连的对话，包括姜小花换位替他们解围，包括墨连随后赶到，包括姜小花被劈成两半…… 这八秒内看似发生的事情并不多，但陈伶眼前的“事件”却是不少。 陈伶像是一位真正的导演，面对剧本陷入沉思； 虽然他动用了领域，但这并不代表他一定能逆风翻盘，毕竟对方可是一位七阶的盗圣，无论陈伶如何改写剧本，都看不到反杀的可能性…… 至于强行篡改成不合理的剧本，陈伶更是没有那个精神力与体力去做到这一点。 “生路，究竟在哪里……”陈伶眉头紧锁。 陈伶反复查阅着这八秒内的事件，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两行上。 【墨连（冷哼一声）：诅咒替身么……你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 【特效：墨连像是感应到姜小花的位置，迅速消失在风雪中，被黑色藤蔓悬挂空中昏迷白也漂浮其后】 白也？ 陈伶眼眸一眯，立刻拖动进度条，将画面拉回到对应的场景。 陈伶三人被姜小花替身换走之后，墨连便立刻追了过去，在他离开的瞬间，陈伶以导演视角仔细搜寻着周围，终于在风雪弥漫的天空中看到了被捆缚的白也身影！ “原来如此……我说这盗取记忆的能力怎么这么眼熟，应该是这个盗圣，盗走了白也的技能？”陈伶看着天空中的白也，若有所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 陈伶大脑飞速转动，一缕缕精芒在其中闪烁，他像是下定决心，双唇轻启： “加戏。” 这句话一出，剧本中顿时多了两条空白横框，几乎同时，陈伶的脑海像是遭到了一记重锤，整个人差点晕厥在地。 猩红鲜血从陈伶的七窍流淌而出，他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出痛苦…… 上次发动领域，还是在失控状态，陈伶是等到改完之后才回归的身体，没有直接体会到修改的那一瞬带来的反噬……他万万没想到，这反噬竟然如此强烈，若是换成意志力稍差的人，恐怕已经当场晕倒了。 好在这次陈伶做的改动也不多，他没有否定前面的任何事件，只是凭空添加了两行，然后跳转到剧本的末尾，在姜小花被劈开的那一栏上，加上了“近乎”两个字的前缀。 但做完这一切之后，陈伶也已经到了极限，他疲惫的抬起手掌，轻轻打了个响指： “【action】。” 啪——！ 世界线重置。 风雪弥漫，墨连随意的按住圆顶礼帽的帽檐，他的目光像是已经将陈伶视作囊中之物，带着几分戏谑，微笑开口： “我是来操控你的人。” 在他的对面，七窍流血的陈伶默默翻了个白眼。 【观众期待值+3】 【当前期待值：64%】 一条心蟒顺着陈伶的手臂无声爬落，瞬息间消失在雪地之中，不知去往何处……与此同时，陈伶淡淡笑道： “就凭你？” 墨连觉得陈伶此刻的笑容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现在正是他盗走陈伶“理智”的最好时机，但就在他抬手的瞬间，一道微光闪过，陈伶与其他两人的身形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三只可爱的雪人。 “诅咒替身么……你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墨连冷哼一声，消失无踪。 或许是那黑色藤蔓不能距离他太远的缘故，在他移动的同时，天空中被束缚的昏迷白也，也开始无声的向那个方向移动。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一条心蟒已经攀上了白也的身躯，一口咬向他的脑海！ 白也的身躯微微一震。 他的眼眸缓慢睁开，便看到一条熟悉的心蟒红信微吐，不断缠绕转圈，像是在教导他什么。 “这是……”白也的眼瞳微微收缩。 …… 陈伶看着眼前认真给他们编制发丝圆环的姜小花，心中长叹一口气…… 他按照原本剧本上的台词，僵硬的问道： “你……是谁？” “我叫姜小花。” “……” 陈伶的精神力不够他改变其他台词与动作，所以，他必须按照原版剧本复刻剧情，这种感觉很奇妙，让陈伶觉得好像又回到了穿越前的舞台，只不过这次的演员就是他自己。 姜小花认真的说完最后一个“咒”的台词后，便被后方偷袭的墨连一刀斩开。 但这一次，姜小花像是感知到了后方的风声，本能的向一旁偏转些许，但即便如此，一条血线还是贯穿了他大半的身体，猩红鲜血狂涌而出，将三人笼罩其中…… 姜小花无力的倒在三人之上。 “交给你们了……” 墨连则在他身后，说出了陈伶所知晓的最后一句台词，“落荒而逃的老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下一刻， 陈伶，简长生，孙不眠三人同时暴起！！ 墨连愣住了，他没想到陈伶三人居然还能苏醒，而且像是约好了般，同时向他发起了攻击！ 但就凭他们三个，想对一位盗圣造成伤害，无异于痴人说梦……墨连冷哼一声，随意的抬手，一条心蟒便向三人的脑海飞掠而出！ 就在那心蟒即将触碰到为首的陈伶的瞬间，一条比它还粗壮一圈的心蟒，从天而降！！ 第894章 再战盗圣 “嗯？” 看到自己的心蟒竟然被阻碍，墨连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转头看向后方！ 不知何时，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身影正屹立在风雪中，一对蛇形耳坠轻轻摇晃； “是你？你怎么可能……” 墨连眼眸中满是震惊。 先不说白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苏醒，要知道，他刚才盗走“心蟒”之后，第一时间就偷走了白也对这个技能的记忆……按理说，白也现在应该连如何发动“心蟒”都忘了才对。 但偏偏，白也竟然在没有拿回自己记忆的情况下，又一次发动了“心蟒”？？ 他是怎么想起来的？？ “用我的能力，偷走我的记忆……不愧是你。”白也双手插兜，缓步行走在雪地之中，与此同时，一只体型小了很多的心蟒无声从他肩头爬出，对着墨连轻轻吐信， “要不是正好碰到了一只‘心蟒’，恐怕我真就着了你的道。” “还有一只‘心蟒’？”墨连匪夷所思，“这怎么可能？这一共就我们几个人，哪来的第三个盗神道？还正好是【借月】路径？” 白也眉头微微上扬，他目光缓缓扫过远处的陈伶三人，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是啊……哪来的第三个盗神道呢？” 七窍流血的陈伶站在原地，假装没听见。 陈伶这次发动领域，只改变了两件事情，第一是让姜小花不至于被一刀致命，第二就是唤醒白也。 毕竟陈伶三人毕竟只是四阶，就算加起来，也打不过墨连的一只手，唯一能够帮助他们破局的就是白也了……而白也虽然忘了自己的“心蟒”如何发动，但没关系，陈伶可以用自己的“心蟒”，给他来波现场教学。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一个偷师的学生，拍着黑板给得了老年痴呆的老师划重点。老师虽然痴呆，但天赋毕竟是在的，确实一点就透！ 墨连的脸色阴沉无比，最后沉声道： “就算你想起来了又怎样？你的‘心蟒’对我无效，但我的‘心蟒’却可以偷走你的一切。” “哦？你可以试试。” 白也眼眸微微眯起。 下一刻，墨连的“心蟒”瞬间越过雪地，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咬向白也的身形，可尚未等他靠近白也三米的范围，一条更加粗壮的“心蟒”便从雪地中迸发，直接与其撕咬在一起！ 当然，这一幕全场只有陈伶，墨连，与白也三人能看得见； 简长生等人没有“心蟒”的能力，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只能隐约看到一阵阵碎雪在三人间的空地中飞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厮杀。 两条无形巨蟒好似蛟龙，在风雪中缠斗，墨连的心蟒杀意冲霄，不断的想要越过白也“心蟒”的阻拦，冲到白也的面前，但白也的“心蟒”却好似战神，无论是动作还是体型，都要比墨连的强大！ 刚才墨连能盗走白也的一小段记忆，纯粹是凭借帽子上的白银之王印记，打了白也个措手不及。这次白也有所防范，根本不用“心蟒”盗取他的记忆，而是只用来防御，就凭墨连半吊子的“心蟒”操控技巧，自然不可能再伤到白也分毫。 “白也，我就不信，这样你都能赢我？？” 墨连的脸色接连变幻，他一咬牙，原本悬在空中的黑色藤蔓顿时重新化作一柄沉重手杖，与他一起向白也的身形狂掠而去！ 既然“心蟒”分不出胜负，那只能用最基础的“盗”法，一分高下！ 下一刻，两人的身形在雪中急速闪烁，眨眼间便冲入了不远处的城池之中，白也的“心蟒”呼啸甩尾，直接将墨连的“心蟒”砸入一家店铺，墨连的身影紧随其后。 白也轻飘飘的落在街道对面的房顶，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密密麻麻的兵刃凭空出现在他的头顶，宛若滂沱大雨，将其身形笼罩其中！ 只是一瞬，墨连便盗走了全城的兵器，全部用来围攻白也！ 白也并未抬头看向天空，而是冷哼一声，一道道白光在他周身闪过，所有可能刺伤到他的兵器都被他提前一步隔空盗走，即便是屹立在千万兵器锋刃之下，甚至连一根发丝都不曾被斩落。 白也抬头向墨连头顶的圆顶礼帽隔空一抓！ 那顶帽子只要戴在墨连头上，白也就注定无法打败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其摘下！ 但随着礼帽内侧的白银之王印记一闪，白也的手便罕见的抓空了……在盗神道魁首的气息覆盖下，任何盗神道，都不可能偷走这顶帽子。 “该死……”白也脸色逐渐凝重。 “哈哈，我就知道你要打这顶帽子的主意！”墨连大笑一声，手中的黑色手掌瞬间化作满是荆棘的长鞭，呼啸甩向房顶的白也！ “只可惜……你偷不走它！” 咚——！！ 一道黑衣身影手持血色长剑，炮弹般砸落在墨连身侧，飞扬尘埃翻卷而起！ “白也前辈！”简长生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剑将荆棘长鞭荡开，“我来助你！” 白也和墨连的速度太快，陈伶三人就算有心帮忙，追上来也需要时间……好在他们来的还算及时。 白也见此，当即开口，“想办法解决掉那顶帽子！” “好！” 简长生五指紧扣剑柄，扼雷指全力发动！ 五道雷鸣交织在一起划过天际，他手中的长剑便以近乎音速被掷出，剑锋所指，正是墨连头顶的圆顶礼帽！ 墨连嗤笑一声：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凑热闹？” 简长生掷出的长剑，在即将触碰到帽子的瞬间消失，像是被人隔空盗走般，下一刻便凭空出现在简长生的身前，以同样的速度掠向他的身形！ 轰——！！ 在简长生错愕的目光中，他的身形被一剑炸开，整个人在巨大的动能下被带飞数十米，撞碎十几面墙后，最终连人带剑被钉在一棵大树之上！ 简长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第895章 帽子戏法 “【吉凶占·承祥】。” 孙不眠的声音从简长生身后响起，一道领域已然笼罩整片战场！ 那双眼睛看到的所有黑色“凶”气，都开始像旋涡般旋转，逐渐往外排斥；所有的金色“吉”气，都疯狂的向他体内涌来……彩色的火焰从孙不眠的身上燃起。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他周围响起，冥冥中的气运都在眷顾他的身体，他像是一头燃烧的人形雄狮，向前一步踏出！ “【云步】。” 在这种状态下，孙不眠的所有技能超常发挥，【云步】甚至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彩色的火焰如同电光划过整条街道！ 墨连正与白也在混乱的兵戈雨中厮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侧头望去，但目光却已经无法跟上那道彩色闪电般的身影了…… 狂风拂过，缭绕着彩色火焰的孙不眠，鬼魅般出现在墨连的背后！ 他的手掌抓向那顶黑色的圆顶礼帽。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帽檐的瞬间，孙不眠的身躯骤然一震，一口鲜血从喉中翻涌出，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的滚落在地…… 孙不眠仰面躺倒在地上，脸色甚至比简长生更加难看，他手掌下意识的捂住肚子上的某个部位，呼吸都粗重无比！ “咦……我明明是冲着心脏去的，怎么反而把肝掏出来了？” 墨连看着手里那颗血淋淋的肝脏，似乎有些诧异。 而躺在地上的孙不眠却很清楚，是他身上汇聚的“吉祥”救了他一命，让墨连的手出现差错，若是被这一手直接盗走心脏，他估计就当场暴毙了…… “那可是一位七阶盗圣，不要轻敌！” 白也看到简长生与孙不眠都被重伤，觉得内疚无比，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四阶的年轻人，让他们参与进这场战斗，不可能全身而退……白也其实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确实没别的办法了。 墨连有着那顶残留白银之王印记的帽子，能够抵御的偷盗，如果纯靠白也自己，几乎不可能战胜墨连。 但无论如何，简长生的重伤，挑起了白也的火气，他放弃了保守的防御战略，开始主动向墨连进攻！ 随着他周身的白芒逐渐扩大，那些原本刺向他的兵戈都被盗走，从四面八方杀向墨连的身形，逼得他逐渐与简长生拉开距离，不至于有机会补刀秒杀简长生和孙不眠。 “盗神道，一阶【盗物】，二阶【盗脸】，三阶【盗光】……从四阶领域开始，便能够做到大范围的无限制盗取。” 黑色的光芒在墨连周身游荡，兵戈，石块，甚至是雪花……无尽的物质在他们白也与墨连之间闪烁，在两者极快的“盗取博弈”下，它们似乎充斥着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五阶，则可以做到物质的‘分割盗取’，即从一个完整的物品上，盗走一部分……比如，盗走心脏。” “直到从六阶开始，不同路径的技能才会出现区别，但现在我盗走了你的能力，所以我们如今的所有技能都是一样的……” “我们可以像这样打三天三夜。” 墨连指了指一旁的简长生与孙不眠，“但他们，似乎坚持不了那么久了。” 白也的心沉入谷底。 墨连说的没错，同样的技能，同样的阶位，他们二人几乎不可能分出胜负，更何况对方还有那顶帽子……而简长生二人也很难伤到墨连，再这么耗下去，他们的劣势只会越来越大。 等等…… 陈伶去哪了？ 白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环顾四周，试图找到陈伶的影子…… “去你的傻逼盗圣！”被钉在树上的简长生啐了口血沫，冷笑道，“还想拿我们威胁白也前辈？真以为我们没法治你吗？” “哦？就凭你们，能怎么治我？”墨连不屑瞥了他一眼。 “时间拖的差不多了……红心那家伙，也该找到了吧？”孙不眠捂着肚子，有些痛苦的看向四周。 沙沙—— 一阵脚踏积雪的脚步声，从一旁的巷道响起。 墨连转头望去，只见一袭大红戏袍，正从一家杂货铺中走出，平静的目光望向这里……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 墨连这才想起，自从他跟白也开打以来，就一直没见到陈伶，看样子是去找什么东西了？ 墨连的目光逐渐下移…… 只见陈伶的手中，多了一只草帽。 这只草帽的造型很古老，看起来像是刚从这座城池里找到的，不是祭器，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它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草帽。 “终于找到了……”陈伶拍了拍帽子上的灰尘，随意的抬手，缓慢戴到自己的头上。 墨连看到这一幕，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冷笑道， “消失这么半天，就为了这么一只丑帽子？” “丑帽子？” 大红戏袍在风中飘舞，陈伶略微低头，黑色的圆顶礼帽在他的头上显得格外有气质，像是一位民国时期的名角儿…… 他抬手压了压帽檐，微微一笑， “戴在你头上，确实挺丑的。” 看到陈伶头顶那熟悉无比的圆顶礼帽，墨连先是一愣，下意识的又抬手摸向自己的头顶……一只粗糙的草帽不知何时，已经取代了原本的礼帽。 “？？？” 猩红戏法。 盗神道对白银之王的印记无效，但扭曲神道的戏法，并不在此列。 自从要解决那顶帽子，陈伶便立刻开始寻找合适的物品，毕竟想要发动猩红戏法替换物品，两者必须要是外形相似……好在在这座城池之中，一顶帽子也没那么难找。 墨连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心已经沉入谷底，立刻抬手想要将陈伶头上的那顶帽子盗回，一只手掌却已然抢先一步，悄无声息的贴在他的后脑…… “你的帽子，似乎没那么合身呢。”风雪中，白也的眼眸微微眯起。 下一刻，粗壮的心蟒一口咬在墨连头上！ 白也的“心蟒”疯狂撕咬着墨连的记忆，大口将其吞入腹中，墨连的身上没有留下一丝伤口，但他呆呆的站在雪地中，眼眸中的迷茫却越发浓郁…… 第896章 惨烈 当心蟒从墨连身上离开之时，后者的记忆已经几乎被全部盗走，只剩下一双像是被抽干的眸子……随着白也的手掌从他的后脑挪开，他便失去意识，一头栽倒在雪地之中。 直到此时，远处的陈伶才略微松了口气。 这是陈伶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七阶盗圣的恐怖……以前白也都是队友，也没觉得多有压迫感，直到墨连盗走【心蟒】，他才意识到白也究竟有多强。 这种悄无声息被盗走记忆的经历，陈伶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现在无比的庆幸，白也是友非敌。 “你最好把那顶帽子摘掉。”白也开口提醒，“那毕竟留有一枚半神印记，谁也不知道，白银之王会不会利用那枚印记对你出手。” 陈伶立刻将那顶礼帽摘下，远远的扔到雪地中，后者在地上翻滚两圈，陷入沉寂。 “你还好吗？” 白也看着七窍流血，脸色苍白的陈伶，忍不住问道。 “……我还好。”陈伶指了指远处的其他三人，表情有些古怪，“但他们好像快不行了……” 简长生身上还插着剑，浑身是血的被钉死在树上；孙不眠被掏走一个肝，脸色跟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姜小花更是差点被直接劈开，栽在雪地里宛若尸体一动不动。 一个墨连，差点就让他们全灭，眼前的画面绝对可以算得上“惨烈”。 “我去看看孙不眠。” 白也立刻将雪地中的那颗肝脏捡起，往倒地的孙不眠跑去。 陈伶见此，便直接往简长生的方向跑去。 简长生被钉死在树上，鲜血已经在身下凝聚成泊，他看到陈伶往这里跑过来，眼前一亮，正打算说些什么……下一刻，便看到陈伶步伐一转，直接往姜小花那里去了。 简长生：？？？ “陈伶！！你去哪？？！” “全场就你最难杀，反正死不了，先想办法自救吧。” “……” 简长生眼巴巴的看着陈伶跑去救姜小花，顿时骂骂咧咧，深吸一口气后，双手握住插在自己肩头的剑柄，逐渐用力…… …… 白也一只手拿着肝脏，目光凝重的看着捂住肚子，脸色痛苦的孙不眠。 “白也前辈……”孙不眠看到他目光中的凝重，心头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你能给我装回去的……对吧？” 白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把东西偷出来，我很擅长，但把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回去……有难度。” “……” 孙不眠面如死灰。 “没关系，多试几次，一定可以。” 白也嘀咕一声，一道光芒闪过，他手中的肝脏已经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阵闷哼从孙不眠喉咙中传出，他的眼睛已经在控制不住的上翻，只留下眼白不断颤抖。 “不对……角度错了。”白也见此，立刻又把肝脏盗回到自己手上，抹了把额头的汗水。 “换个角度，再来一次……” 孙不眠：…… “血管没对齐……再来一次。” “还是不对，你忍一下，我再试一次……” “就差一点了，最后一次，这次真是最后一次！” “咦……我看看能不能更好……” …… 陈伶在姜小花身前停下脚步。 陈伶的选择是正确的，那种程度的伤对简长生而言不可能致死，但现在的姜小花，确实是濒死了……虽然他本身就没有气息，但陈伶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在随着血液的流逝，逐渐微弱。 照这个情况下去，用不了一会，姜小花必然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这可怎么办……” 陈伶眉头紧锁，他正欲给姜小花止血，一阵细微的声音却从身下传来。 “不要碰我……” “什么？” “触碰我，会受到诅咒……”姜小花的头埋在雪地里，闷闷的开口，“用火吧……把我的伤口烧结成痂，等时间流逝，它会自己愈合的……” “用火烧？”陈伶看着那条贯穿姜小花身体的，狰狞伤口，眉头越皱越紧，“你会痛死的。” “没关系……我习惯了。” 陈伶心神微微一颤，他看着姜小花的鲜血止不住的涌出，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从一旁的店铺废墟中捡起几盏油灯，将它们淋在姜小花的伤口上，然后点燃一缕火苗，靠近伤口…… 簇——！ 下一刻，熊熊烈火吞噬姜小花的身躯。 周围的积雪在火焰灼烧下融化，姜小花的头埋在雪地中，一声不吭，即便是距离他最近的陈伶，都没听到丝毫的呻吟或者哀嚎……在烈火焚躯的痛楚中，他安静的像是一具尸体。 陈伶紧张的看着这一幕，在他的感知中，姜小花的生命力在火焰里不断衰弱，不知是要被烧死还是痛死，到最后微弱的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陈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简长生、孙不眠、白也都是因他而活下来的，如果现在他因自己而被烧死，这结局未免太荒谬…… 姜小花经历了他们记忆中的一切，大概也知道了他们来自黄昏社，但陈伶现在并没有杀人灭口的心思，他现在唯一想的是，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绑架也好，洗脑也罢，他一定要将姜小花也拐进黄昏社。 毕竟，这次他们欠姜小花的人情太大了。 “姜小花，姜小花？？”陈伶不断呼唤着姜小花的名字，试图得到回应。 姜小花并没能给他回应……但风雪中，几道恢弘而庞大的气息，却宛若势不可挡的山岳，轰然砸落在几人的身上！ 咚——！！！ 熟悉的帝王威压再度袭来，陈伶心神一震，猛地抬头望去。 不知何时，几道帝威浩荡的庞大身影，从虚无中勾勒而出……与在“潜龙在渊”时碰到的那些皇帝不一样，眼前的这几道身影，每人的帝神道威压都是那些皇帝的数十倍！ 在这座古藏之中，他们的气息灼热，霸道，像是悬于空中的烈阳，像是降临人间的神明！ “糟了……” 陈伶低头看向火焰中的姜小花，一颗心已经落入谷底。 第897章 高皇帝 从几分钟前开始，姜小花就是重伤濒死的状态，这就意味着他对陈伶气息的掩盖已经几乎失效，但之前陈伶等人的注意力都在解决墨连身上，压根就忘了还有这一茬！ “不好！” 还在尝试给孙不眠复位肝脏的白也，脸色一变，看向头顶那几道皇帝残念的目光满是惊愕，“怎么把这几位给吸引过来了……” 在这几位皇帝残念的威压下，即便是白也也倍感吃力，他虽然看不到那几位皇帝的谥号，但仅从帝威上，就能猜到他们绝不简单，毫不犹豫的先扛起孙不眠，就往陈伶的方向冲去！ 然而，他刚欲迈步，一柄山岳般的金色巨剑，便从其中一位皇帝的手中坠落！ 金色巨剑像是呼啸坠落的山峰，剑锋深深没入大地，激荡的帝神道余波向四面八方扩散，将刚拔出剑踉跄落地的简长生，再度掀翻倒地……他骂骂咧咧的抬头望去，便看到那柄剑好似天堑般，阻隔在众人之间。 帝威的余波将陈伶的戏袍衣摆吹的翻飞，他勉强稳住身形，目光看向那位丢下配剑的金色身影…… 下一刻，一段文字浮现在他眼前： ——【高皇帝】。 “这是……”陈伶看不懂之前那位皇帝的超长谥号，但眼前的这三个字，他却是认得的， “汉高祖刘邦？？？” 在陈伶震惊的目光中，第二道金色身影出手了。 那人穿着皇袍，随手一挥，一只破碗便从他掌间向下落去，迎风暴涨！ 随着破碗翻转，它的体型急速放大，甚至不亚于高皇帝丢落的那柄金色巨剑，远远望去像是一片漆黑天穹砸向大地，山河源源不断的从这碗口倾泻而出，仿佛蕴藏着另一个世界。 而这只碗的目标，便是陈伶！ 浩荡帝威从破碗中狂涌，陈伶知道自己绝不能被那碗给封住，他一咬牙，背起地上的姜小花，周围的环境急速流转！ 下一刻，他便调动帝道古藏的力量，消失在原地。 咚——！！ 天穹般的巨碗倒扣大地，却并未捕捉到陈伶的身形，那天空中的皇帝残念拂了拂袖摆，似乎有些不悦； 紧接着，几位皇帝残念的目光，都落在一旁的白也身上……身为这里的主人，他们能感知到，白也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不少帝道古藏宝物的气息。 盗窃皇家宝藏的盗贼，自然是不可饶恕。 白也感受到几位皇帝盯上自己，冷汗瞬间浸湿后背，他第一时间想放下孙不眠，自己去引开几位皇帝，因为他知道这些皇帝残念是冲自己来的，带着孙不眠只会将孙不眠也陷入危险…… 但看到自己手上的肝脏，与已经快奄奄一息的孙不眠，白也只能一咬牙，带着他和肝脏一起往远处狂奔！ 若是失去了肝脏，孙不眠在这帝道古藏里也必死无疑。 两位皇帝残念脚踏虚空，径直向白也追去，那倒扣在地上的破碗与耸立地面的巨剑也随之飞起，消失在茫茫天际…… 雪地中，踉跄起身的简长生一脸懵逼。 “都跑了？？？” 简长生看着被追杀远去的几人，挠了挠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要说幸运吧，他好像被遗弃了；要说不幸吧，好像也没皇帝来追杀他。 就在简长生思索着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之际，一道皇帝残念的轮廓，在他面前缓慢勾勒而出…… 随着那身影的出现，古老而极致的帝威，宛若滔滔不绝的海浪，朝简长生奔涌而来！ “这是……” 看到那位皇帝的谥号，简长生猛地愣在原地。 【一位始终关注你的皇帝，邀请你成为他的臣子】。 …… 阴沉的乌云之下。 一个披着戏袍的身影背着一具烧焦尸体，跌跌撞撞的从虚无中冲出。 郁郁葱葱的山林环绕在周围，飞鸟于茂密的树冠之上掠过，留下阵阵轻啼……陈伶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刚才挪移的时候太过紧急，他只是随意选择了一处地方，便逃了过来。 他背着姜小花，蹒跚的走到最近的一处大树下，将其放在地上之后，自己也气喘吁吁的坐下。 陈伶刚用过一次“卡”，精神力与体力本就到了极限，再加上跟墨连战斗，又被皇帝残念追杀，强行调动帝道古藏的力量挪移，此刻他的状态也糟糕到了极点…… “也不知道白也前辈和黑桃他们怎么样？”陈伶喃喃自语。 如果说在第一层“潜龙在渊”时，陈伶还能与那几位御驾亲征的皇帝残念一战，那刚才碰到的那几道身影，已经根本不是他所能抗衡的了……他们身上背负着开创新时代的庞大气运，有着改变无数人命运的伟大功绩，他们在这座古藏之中，是近乎神的存在。 就算是白也，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他毕竟是盗圣，就算打不过，跑路应该也不是问题。 陈伶目光落在一旁的姜小花身上，此时他身上的火焰已经彻底熄灭，绷带也被烧的七七八八，大片的焦黑覆盖了原本的肌肤，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好消息是，他所有血都已经止住了，生命力也并未熄灭，而是微弱的很稳定。 “姜小花。”陈伶喊了他一声。 姜小花并未回应，像是彻底昏迷。 陈伶仔细打量着他身上的焦黑伤疤，他知道在这种严重烧伤下，是极有可能感染的，但姜小花似乎体质特殊，无论是生物还是细菌，接触到他的肌肤似乎都会受到诅咒…… 就是不知道，这种诅咒从何而来？ 陈伶没有多想，而是在原地休息片刻后，便再度将姜小花背起，往山林之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期间还混杂着交谈声，像是有一群人正在往这个方向靠近。 陈伶眉头一皱，立刻将身形藏在树荫之中。 片刻后， 众多少年浑身狼狈的从远处走来。 陈伶目光一扫，便在其中找到了穿着麻衣的李覆，眼眸微微眯起…… “李哥……你别难过，它说你承载不了帝王命格，或许只是暂时的呢？不就是命弱吗，咱们多锤炼锤炼，肯定有机会的。”韩栋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第898章 准皇们 听到这句话，陈伶的动作微微一顿。 “无法承载帝王命格？”陈伶眼眸中闪过诧异，“这怎么可能……” 李覆承载不了帝王命格，陈伶是第一个不信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帝王命格又是哪来的？ 但看李覆现在的状态，还有周围人的神情，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这么一来，陈伶也有些捉摸不透了，他轻轻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 莫非，是嬴覆的诡计？ 假装自己无法承载帝王命格，让所有人放下戒心，同时向自己示弱？ 若是这样，嬴覆的心思未免太深了，狡诈程度甚至不逊于自己； “命弱不是体弱，不是锤炼就能有用的……”麻衣少年摇了摇头，“我没有成皇的命，就不耽误你们了，趁着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去找其他人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麻衣少年抬起头，只见“或跃在渊”的其他区域，都各自有冲天的帝王之气升起，而且都在向同一个方向靠近…… 他沉默的看着这一幕许久，不知在脑海中经历了怎样的心路思考，最终还是坚定的迈步往那里走去。 “李哥……” 韩栋犹豫片刻后，还是在他耳边小声道，“李哥，要不咱还是别去了？朱重和其他那些准皇都在那里，咱去了岂不是……” “我还没找到阿浅。” 麻衣少年平静的一句话，便将韩栋剩下的语句都堵了回去，后者复杂的望了他一眼，也没再多劝。 阿浅在进入第二层时就和他走散，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果所有的准皇都会在一个地方汇聚，那阿浅有极大的可能也在那里……这是麻衣少年现在唯一的牵挂。 随着众人逐渐离开，山林中潜藏的陈伶，默默攥住了剔骨刀的刀柄。 既然又遇到李覆，陈伶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但他正欲出手，看到背上的姜小花，还是陷入沉思…… 如今的姜小花正在昏迷，气息遮掩效果也断断续续，也不知道那些皇帝有没有感应到自己的存在，对陈伶而言，他现在的处境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处于“暴露”和“没暴露”的叠加态。 但如果他出手杀李覆，基于未来不会被改变的逻辑，这个过程必然会受到阻挠……阻挠的方式，大概率就是皇帝们再度“恰好”赶到，将自己和李覆分离开来，就和“潜龙在渊”层的情况一样。 如果他现在追杀李覆，自身就是处于“暴露”状态；而如果不追杀，就未必会暴露？ 什么薛定谔的陈伶…… 但不可否认的是，以陈伶现在的状态，如果再来一次皇帝围攻，他大概率是没法再逃脱了。 犹豫片刻后，陈伶还是没选择现在追杀李覆，而是暂时收起了剔骨刀，宛若鬼魅般跟随在众人身后，寻找合适的时机。 众人沿着荒芜走了许久，进入一座无人的废弃城池之中。 这座城池像是遭遇过战乱，并没有百姓存在，尘埃随着众人的脚步飞扬，入目之处都是混乱的铺子与倒塌房屋…… 沉寂中，一支与麻衣少年这边差不多人数的队伍，从另一侧的道路走来。 人群簇拥之下，一个散发着准皇气运的倩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向麻衣少年的方向轻轻回眸…… “武琼？”看到那人，麻衣少年的眉头微微上扬。 他目光随后扫过周围，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停下脚步。 “小李哥哥！！” “阿浅！” 那身影看到麻衣少年，毫不犹豫的从队伍中冲出，一路小跑的穿过半条街道，扑入麻衣少年的怀里。 麻衣少年抱着怀中的阿浅，确认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或者异样之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阿浅，你到哪里去了？” “我一直跟着武琼姐姐呢。”阿浅抬头看着他，眼圈都红了，“我一睁眼，就跟武琼姐姐他们一起在沼泽里……我本来想去找你，他们说太危险了，让我先跟着他们一起走，之后肯定有机会跟你汇合的。” 听到这，麻衣少年的目光再度看向人群中的武琼…… 现在的武琼，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她的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衣袍，眉宇间透露着剑般的锋锐与明澈，她迈步往这里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脚踏星罡，与这座古藏引起轻微共鸣。 如果说之前的武琼，只是一位聪明伶俐的女孩，现在的她就像是从历史中走出来的女帝，仿佛有了一丝睥睨天下的气质。 “李覆……”武琼双眸微眯，打量着人群中的麻衣少年，眼眸中闪过诧异， “你没有去取准皇命格吗？” 麻衣少年的身躯微微一震。 他站在武琼面前，在准皇命格的映衬之下，像是一位朴素而平凡的少年，两者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他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去平静的，与那双好似皓月的眼眸对视。 “不重要了。” 麻衣少年摇了摇头，转身便往身后走去。 但尚未等他走出几步，一道更加雄浑的准皇威压从不远处靠近，浩荡的身影几乎占据整条街道，黑压压的往这里涌动，人数甚至超过麻衣少年与武琼两者之和。 而在那群人的最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握一柄不知从何捡来的重戟，悠然往这里走来。 “呵呵，这不是李覆么……” 朱重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的体型似乎比刚才还壮了一圈，像是一位所向披靡的霸王，举手投足之间，一股压迫感席卷而来。 看到他的瞬间，麻衣少年的脸色就阴沉无比。 咚——！！ 朱重手中的重戟落在地面，发出一阵闷响，压迫感让麻衣少年周围的众人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后退数步…… “怎么？你的命也跟刘洋那小子一样，担不起命格？”朱重一眼就看穿了麻衣少年的情况，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天降帝星，到头来，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小鬼。” 第899章 围殴 麻衣少年知道他口中的“刘洋”是谁，在第一层时，他的表现也比较突出，得到了几位皇帝的注视，随后应该也去取准皇资格了……但现在看，这刘洋多半也因命弱，没有成功。 麻衣少年目光扫过朱重身后的众人，在其中发现了不少原本刘洋的班底，大概率是被朱重吸纳走的。 至于他们原本追随的刘洋下场如何……麻衣少年不得而知。 “小李哥哥……” 阿浅默默攥住麻衣少年的手，似乎有些害怕。 麻衣少年不打算跟朱重纠缠，既然无法争什么命格，他现在就只希望能带阿浅平安离开。他深深看了眼朱重和武琼后，便头也不回的往远处走去。 “本王让你走了吗？！” 朱重见此，怒目一睁，手中的重戟再度砸落在地，一股劲风席卷麻衣少年的身形，差点将他掀翻在地！ 远处的陈伶见此，冷笑一声。 这个朱重，拿了准皇资格，甚至连帝王命格都没有，就已经装模作样的开始称王了…… 不过那准皇命格，似乎也有些用处，在这帝道古藏内大概能有三阶的威力，虽然不禁打，但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来说，确实称得上是神力了，也怪不得他膨胀。 大红戏袍的身影在房顶悠然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远处的众人，像是一位黑暗中的观众； “朱重，你干什么？”麻衣少年牵起摔倒的阿浅，眼眸中升起怒意。 “干什么？”朱重不紧不慢的开口，“当然是找你算账……你不是力气很大吗？你不是爱装神弄鬼吗？今天我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朱重大手一挥，淡淡道， “给我打。” 下一刻，十几道身影从朱重身后跑出，往麻衣少年扑去。 朱重没有亲自动手，因为他享受这种动动嘴皮子就有人替自己卖命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位真正的皇帝……而且他也不认为，一个没有准皇资格的李覆值得他出手，他已成王，为何要跟蝼蚁厮打？ 这一幕落在陈伶眼中，也让他有些意外。 之前他只见过这朱重一面，本以为这是个超雄的莽夫，可这次陈伶仔细观察，发现朱重虽然看似在报复李覆，但他的注意力，其实一直在武琼的身上…… 他想借此机会试探武琼？ 李覆已经废了，武琼或许是朱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之一，他做这些，看来都是冲着武琼去的。 “粗中有细……这个家伙，倒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愧是被那些皇帝残念选中的人。”陈伶淡淡道。 看到麻衣少年被朱重的手下扑倒，那些跟随麻衣少年的身影都瞪大眼睛，正欲上前帮忙，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 “谁去帮他，我就连着谁一起打……是为了一个担不起帝命的废物与本王为敌，还是追随本王，一同离开这座古藏……你们自己选。” 绝大部分人都身躯一震，纠结的停下脚步。 麻衣少年的身形被十几人团团围住，他一个普通人根本无从反抗，只能从一开始的偶尔闪躲，到最后避无可避，被一拳打翻在地之后，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无数脚掌疯狂踹向他的身体。 钻心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麻衣少年却只能抱头蜷缩在地上，发出一阵阵闷哼，猩红鲜血逐渐晕染大地…… “小李哥哥！” 众人中，唯有阿浅不顾一切的冲向人群，却被最外围的一个男人一脚踹翻在地。 “朱重，你不要太过分了！”武琼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要跟李覆算账我不管，阿浅那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她惹你了吗？” “是她自己冲上去的，被误伤又能怪谁？更何况，本王始终站在这里……跟本王有什么关系？”朱重悠悠瞥了她一眼， “要做帝王，就必须心狠，绝不可优柔寡断，关键时刻别说是孩子，连自己的父母乃至亲生子女都要能舍弃……武琼，你在获取准皇命格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些帝王谨言吗？ 帝王谨言都做不到，你还怎么成为那唯一的【皇帝】？” 武琼回想到之前看到的金色字体，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默默的攥紧双拳，看向血泊中麻衣少年的目光闪过一丝怜悯，像是在天人交战。 街道很安静， 安静的只剩下众人围殴李覆的沉闷拳声，与一旁阿浅撕心裂肺的哭声……原本李覆麾下的众人都不忍再看，默默的转过头去。 陈伶眉头却微微上扬。 这个李覆，看来是真没担起命格？ 照这个形势看，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朱重就会活活打死李覆……但陈伶心中很清楚，这事没那么简单。 “阿浅……”混乱之中的麻衣少年，看到阿浅被人踢翻在地，嚎啕大哭，眼眸中一根根血丝暴起。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竟然顶着拳打脚踢，就要往外面冲去！ “李哥！” 看到这一幕，韩栋再也忍不住了，硬生生拨开人群，试图给李覆开出一条路来。 与此同时，他回头向那几个原本跟着李覆的年轻人喊道： “要不是李哥，你们早就饿死在雪原里了！你们真就一点情面都不讲吗？！” 听到这句话，那些人脸上浮现出纠结，看着浑身是血的李覆，和不远处嚎啕大哭的阿浅，还是有几人念及旧情，跟着韩栋一起冲了出去，帮李覆拉扯出一条路来。 麻衣少年跌跌撞撞的冲出混乱战场，也顾不得伤势与模糊的视野，拉着阿浅就往远处狂奔！ 朱重见此，目光逐渐冰冷，他缓缓抬起手中的重戟，瞄准了远去的二人身形…… “朱重，你也该适可而止了。” 武琼见此，终于忍不住开口，一丝气息向外流淌，抬手拦在他与狂奔的李覆二人之间。 “你真要替他们出头？”朱重的目光落在武琼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正合我意……我也想看看同为准皇，你与我，究竟有何不同。” …… 两道准皇气息在城池废墟内升起，陈伶却看都不曾往那里看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逃亡的李覆身上，他看到少年满身的伤痕，看到少年对阿浅伤势的心疼，也看到了少年眼眸中的不甘…… 麻衣少年回头望去，仇恨与愤怒已然铭刻在其眼眸之上。 一个念头涌上陈伶心头。 他若有所思的摩擦着下巴，新的剧本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他似乎知道，如何杀死李覆了。 第900章 背弃 “咳……咳咳咳咳咳……” 城池的废墟之间，李覆佝偻着身子，一步一个血脚印，步履蹒跚的向前挪动。 阵阵轰鸣巨响从远处传来，准皇的气运疯狂交织，像是天之骄子们的傲然对决，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里所吸引…… 天空在李覆的身后明暗闪烁，在无人问津的废墟中，他低垂着头，像是一只狼狈的丧家之犬。 “小李哥哥，你是不是很痛……” 阿浅搀一边扶着李覆的身形，泪水一边无声划过脸颊，她声音如蚊蝇般细小，生怕说大声后会让那些伤口更加疼痛。 李覆粗重的喘息着，他嘴角挤出一抹苍白笑容，摸了摸阿浅的头发， “别担心，我不痛……我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好不好？” “……不。” 李覆双唇微抿，他抬头看向不远处那座荒芜废弃的皇宫，眼眸中闪过不甘，“我想再试一次。” 跟着李覆跑出来的韩栋听到这，眼前微微一亮。 “真的吗，李哥？” 此时的韩栋身后，也跟着三位少年，他们都是一开始跟随李覆的年轻人，刚才也多亏了他们念及旧情，扯开一条道路，李覆才没有被活生生打死…… 但说实话，他们刚才出手相助，也纯粹是凭着一腔少年热血。跑出来之后，他们的脸上也充满了忧心与迷茫，毕竟如今的李覆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法带他们离开古藏。 听到李覆想再试一次之后，他们眼中也再浮现出一丝希望。 “再试一次……再试最后一次！” 李覆默默的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扣入掌心，他眼眸中满是决然。 李覆可以忍受自己挨打，可以忍受疼痛，但朱重竟然对阿浅下手，这无疑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愤怒与戾气，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能做到心如止水？ 没有人不想逆天改命，没有人不愿绝地反击，见李覆有此决心，其他几人心中也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 “好！！李哥！你一定可以！！”韩栋重重在空中挥拳，“咱回去狠狠打朱重那小子的脸！” 众人搀扶着李覆，径直走入那座荒废的皇宫之中。 准皇命格并非只在一座皇宫中存在，李覆能感觉到，眼前的这座废弃宫殿内，也有同样的命格，而这，或许是他翻盘的最后机会。 随着众人的深入，皇宫内越发凄凉…… 草木荒死，尸骸遍野，墙壁上还残留着火烧的痕迹，这不知是哪段历史中的宫殿，众人踏足其中，一股暮气与孤寂感扑面而来。 但这与李覆的心境，倒是契合，他一步步在无人在意的荒芜中前进，只是不知等待他的，是翻盘的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最终，他踏入空荡的大殿之中； “李哥……” 众人看到皇位之上的那团准皇命格，同时看向李覆，韩栋正欲说些什么，李覆便没有一丝犹豫的，大步向前。 他一步、一步的踩在黑色台阶，眼眸中除了那团准皇命格，再无其他。 他就像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赌徒，最后一次向命运伸出手掌……然后用尽全力，将其攥入指尖！ 他的手指逐渐渗入准皇命格，却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阻挡，再度弹出，他咬牙再次尝试，脖颈上的青筋都一根根暴起！ 台阶下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神情无比紧张。 砰——！ 一股闷响从皇位传来，李覆的身形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横扫，直接从上面跌落，狼狈的翻滚到大殿地面…… “李哥！” 韩栋等人立刻上前，将李覆的身形扶起，后者的额角已经在地上磕出缺口，鲜血沾满脸颊，触目惊心。 “滚开！！” 李覆双眸满是血丝，他一把推开众人，跌跌撞撞的再度向皇位冲去！ 砰——！！ 几秒后，他的身形再度倒飞而出。 众人都有些愣住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李覆一次又一次的奔向皇位，却无一例外的都被弹飞，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怜悯，再到麻木…… 他们不知道李覆究竟尝试了多少次，只知道准皇命格并没有因他的努力而消失丝毫，大殿中只有地上的一滩滩血迹，是他努力过的证明。 “李哥……” “别管我！” “李哥！” “……” 几位跟着跑出的年轻人，看到李覆一次次的倒下，刚才燃起的希望之火已经彻底熄灭……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茫与复杂。 沉默许久后，还是有人犹豫着开口： “李哥……我家里还有父母等着我，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了……我……我得出去。” 再次被弹飞后，李覆踉跄的试图从地上爬起，却因脚腕的剧痛，无力的跪倒在大殿之前…… 或许是消耗太大，或许是太过疼痛，汗水顺着他的脸颊疯狂划过，将发梢全部浸湿，他低垂着头，疲惫的眼眸向后瞥了一眼。 半晌后，他沙哑开口： “你们走吧……想走的，都走吧。” 得到这个回答后，那几位跟来的年轻人全都动摇了，他们一咬牙，都结伴离开了大殿，往双皇战斗的方向重新跑去…… 说到底，他们都只是一群想离开古藏的孩子。之前受了李覆的一饭之恩，刚才也勇敢的站出来替他解围了，他们不欠他什么，现在李覆注定无法崛起，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命，也该去寻找其他生机。 对于这一点，李覆心中很清楚。 李覆深吸一口气，努力数次之后，再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余光看到韩栋还脸色复杂的站在一旁，沉声问道： “韩栋，你怎么还不走？” “我……”韩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是因为可怜我，大可不必。”李覆步履蹒跚的再度走向皇位，头也不回的开口，“我是救了你一次，但你也救了我，我们两清了……你确定，你要为了我这个废物，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韩栋陷入沉默。 李覆没有再管他，而是自顾自的再度走向皇位。 第901章 皇帝，与皇帝 李覆深吸一口气，再度抓向准皇命格，他愤怒咆哮着，用尽全力想要抓住它…… 但随着一声闷响，他最后还是被横扫弹飞，烂泥般噗通一声砸入地面。 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韩栋见此，眼眸中浮现出无奈与苦涩，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对着血泊中的李覆深深鞠躬…… 他道了声保重，转头往大殿之外走去。 李覆静静的躺在血泊中，眼眸空洞的望着上方，像是具安静的尸体。 “小李哥哥，咱们不试了好不好？”阿浅在一旁已经哭成泪人，她小步的跑到李覆身边，轻轻推搡着他，语气中满是哀求。 “阿浅……他们都走了，你不走吗？” “我不走，我就要跟小李哥哥在一起，我哪都不去！”阿浅话语中满是倔强。 李覆没有回答，有时候，小孩子的心反而是最纯粹的。阿浅现在太依赖他了，摆明了无论生死，都要跟在身边……但李覆不可能放任她死在这。 李覆已经想好了，等到自己稍微恢复一些，就去求武琼，让她把阿浅一起带走。 至于他自己…… 李覆脑海中闪过朱重的身影，血泊中的双手再度攥紧； “小李哥哥，你别做傻事了。”阿浅看到李覆的目光，顿时慌了神，“我们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好不好？” “……好。” 李覆深深看了阿浅一眼，艰难的从血泊中爬起，走到皇位下的那枚台阶上，缓缓坐下； 少年的麻衣上满是鲜血，他孤独的坐在大殿之上，身旁除了一个哭成泪人的女孩，已经什么都没了……他想不到一路走来，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李覆回想到之前种种，惨惨一笑。 就在这时， 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无声迈入大殿。 看到那身影，李覆的身躯微微一震，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竟然在这个时候，找上了自己么？ 真是天要亡我； 但想到自己的处境之后，他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现在他什么都没了，是真正的丧家之犬，如果戏子皇帝要来夺走他的生命，又有什么可怕的？ 恶魔般的红衣皇帝，缓步向李覆走来，李覆却并未从台阶上站起，他那双灰暗的眼眸在皇位之下，安静的注视着一切，仿佛与他无关。 “真是感人的剧情……” 宽大的袖袍下，陈伶含笑轻轻鼓掌，清脆声响在大殿内回荡， “只可惜，故事的结局，似乎注定是悲剧。” 看到陈伶走来，阿浅的脸色瞬间煞白， 但她却不顾其他，直接从台阶上冲了下来，娇弱的身躯张开双臂，横栏在陈伶面前！ “你……你别碰我小李哥哥！！” “阿浅！！” 看到阿浅冲出去，原本已经做好受死准备的李覆坐不住了，踉跄的起身喊道。 陈伶看着眼前的满是泪痕的女孩，心头微微一震，恍惚中，一段回忆涌现在他的心头…… …… 一颗一颗的星辰在天空中退去， 绝望的风雪之中，一个穿着戏袍的少年捧起一汪朱砂般的碎片，轻声开口： “哥，你并不是没有希望……” “它们斩断的路……” “我，来替你续上。” …… 陈伶沉默了。 他看着那双稚嫩而决然的眸子，内心最深处的一片柔软被触动，他沉浸在回忆中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的手掌轻轻抬起。 “你有什么都冲我来！！别伤害她！！”李覆眼瞳瞪大，他挣扎着想要阻止陈伶，但他伤的已经太重太累了，脚步一滑，便从台阶上滚落。 阿浅在颤抖，即便她还是坚定的张开双臂护在李覆面前，但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是无法战胜的……她看到那只手掌抬起，便紧紧的闭上眼睛，将头侧到一边去。 片刻后， 一只温柔的手掌轻轻抚在她的头顶。 阿浅微微一怔，茫然的抬头望去，看到了一双满是宠溺的眸子……那双眸子像是在看她，或者，是在看另一个人。 阿浅一时间不知所措。 陈伶摸了摸她的头，目光便逐渐恢复如常，他收回手掌，径直往李覆的方向走去，平静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你有一个好妹妹。” “你的命运，你的手下，你的一切都背弃了你……但她没有。” 阿浅和李覆都愣住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李覆眉头紧紧皱起。 大红戏袍并未对他出手，而是平静的踏上台阶，然后转身坐在最上方的那节台阶之上……鲜红的戏袍在黑色台阶上晕开，像是一朵鲜艳而危险的花。 “让她先出去一会吧，我们聊聊。”陈伶淡淡道。 李覆沉默的注视着陈伶，不知他在耍什么花招。 但看起来，他对阿浅没有恶意，这对李覆而言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他回头对阿浅轻声说了些什么，后者便担忧的点点头，往大殿外跑去。 最终，大殿内就只剩下陈伶与李覆二人。 “坐。” 陈伶拍了拍身旁的台阶。 到了这个地步，李覆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他就像是临刑前的死囚，平静的走上那节台阶，在陈伶身旁坐下…… 空荡的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皇位之下，一个穿着大红戏袍的身影，与一位浑身是血的麻衣少年，沉默坐在一起。 落日逐渐沉入地平线，黄昏的残阳穿过荒芜皇宫，映照在空荡大殿的台阶上，明暗的分割线斩开皇位，斜分在两人之间，像是一柄锋利的剑； 染血少年默坐于金黄，朱红戏袍盛开于黑暗。 “你究竟想做什么？”沉默了不知多久，李覆终于忍不住问道。 陈伶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轮逐渐沉入大地的落日，眼眸深邃如渊，像是在追忆，像是在沉思。 “……我能理解你。”陈伶眼映落日，平静开口，“我们的经历其实很相似……区别在于，我的救赎已经不在了，而属于你的那份，还陪伴在你身边。” 李覆一怔，似乎并不能理解陈伶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陈伶经历过怎样的过往，但他看到那双眸子，心中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落寞与悲伤。 他看了眼身后那张耸立的皇位，沉默片刻，还是试探的问道：“你……也经历过这样的绝望？” 陈伶笑了，他目光瞥了眼划过的观众期待值，随意的回答， “现在，我依旧深陷其中。” 第902章 陈伶的交易 李覆愣在原地。 陈伶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而是平静开口： “你想亲手改变一切吗？” “什么？” “改变故事的结局。”陈伶扫了眼身后的皇位，淡淡道， “现在的你，就是个众叛亲离，担不起命格的废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把妹妹托付出去，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等死，但你真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武琼虽然也有潜力，但最后能够成为【皇帝】的人只有一个，比起那个朱重，她最后获胜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所以，就算你想将妹妹托付给她，兜兜转转，她可能还是会落到朱重手里。” 听到这，李覆的身躯微微一震，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陈伶说的是事实，朱重现在手下有最多的人手，战力也是最强，如果最后要争夺唯一的【皇帝】，武琼大概率不是对手……李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无论他跟谁求情，找谁下跪，最后可能还是绕不过去朱重。 如果阿浅落入朱重手里，会怎样？ 最好的下场，朱重为了报仇，用阿浅逼自己出来，把自己活生生打死；最坏的下场，自己被打死之后，阿浅还有可能沦为朱重的玩物。 “你担不起命格，手无缚鸡之力，就算知道一切的走向，也什么都改变不了……”陈伶悠悠道，“正如我刚才所说，这个故事注定会是悲剧。” 李覆的拳头紧紧攥起，胸膛剧烈起伏着，猛的转头看向陈伶的眼睛， “你说……我有可能改变一切？” “当然可以。” 陈伶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轻声低语，“想改变结局很简单，你杀了朱重就行。” “我担不起命格，没有力量，我怎么杀他？？” “你需要力量，我可以借给你。” “……你？” 李覆皱眉看着陈伶的眼睛，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不需要那个什么命格，我也有一千种办法，让你在众目睽睽下亲手杀了他……同时，我也可以亲自护送你妹妹，保她平安离开这座古藏。” 说完这句话，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李覆坐在台阶上，怔怔的看着眼前穿着朱红戏袍的男人，在他的眼中，这里仿佛已经是地狱……而陈伶，则是蛊惑他出卖灵魂的红衣恶魔。 李覆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怀疑，到挣扎，再到最后的麻木…… 他沉默许久，没有一丝波澜的开口： “我需要付出什么？” “你的生命。” 果然…… 李覆似乎对陈伶的回答早有预料。 “不过，我不需要你立刻就死，你可以亲手杀了朱重，亲眼看着妹妹离开这座古藏，甚至再享受几个月甚至几年的人生……”陈伶微笑着开口， “但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时机来临，我要你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李覆并不能理解陈伶的要求，他眉头紧锁，匪夷所思： “时机来临？是什么时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就不怕我到时候不兑现？还是说，你要跟我签某种出卖灵魂的契约？” “我要你用你的人格，你的灵魂……还有你妹妹的生命起誓。” 李覆的瞳孔微微收缩。 陈伶肯定也想跟他签那种出卖灵魂的契约，但他毕竟不会那种手段，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用人格，灵魂，与他妹妹的命起誓； 如果李覆最后会成为【皇帝】，那他的人格与灵魂，就是帝王命格的支柱，如果他连这两个都违背了，【皇帝】的技能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而且陈伶算准了，就算李覆可以不在意自己，也会在意阿浅，他已经将对李覆最重要的所有东西作为筹码，放在了对自己有利的天平之上！ 李覆犹豫了。 他知道戏子皇帝从一开始就想杀他，但当这种杀意，变成一种诡异的交易，却更让李覆喘不过气来……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延时死亡，与未知的恐惧。 陈伶的目光仿佛洞悉了李覆的内心， 他从袖摆摸出剔骨刀，那双饱含“可惜”与“无奈”的眸子，被倒映在刀身上，霜雪般冰寒， “你当然可以选择拒绝，毕竟只要我想，其实现在就能杀了你。” “我想帮你这一次，只是单纯的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哪怕一切都要以悲剧收尾，我也希望，中间的剧情能够澎湃起伏，能够动人心弦……一味的哀虐，只会让故事变成堆满负能量的垃圾。” 陈伶似乎已经快失去耐心，他缓慢的从台阶上站起，手中握着那柄剔骨刀，目光漠然的看向李覆的脖颈…… 终于，李覆在一番挣扎后开口： “你……真能让我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 鱼儿咬钩了。 陈伶的嘴角微微翘起，又很快归于平静。 他随手从指尖摘下一枚戒指，垃圾般丢到大殿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叮铛声响。 “这是一枚祭器，没有名字，但即便是普通人也能使用……只要让它吞噬血肉，再对着你想杀的人一转，念一声‘揉’，一切就结束了。” 陈伶丢下的这枚戒指，正是当年在兵道古藏时，从阎喜才身上搜刮来的祭器。 当时的阎喜才，就是凭借这枚戒指连续杀人，而且由于其发动不需要任何精神力，所以极为隐蔽，最合适偷袭暗杀…… 随着陈伶的阶位增长，他敌人也越来越强，“揉”的作用越来越小，再加上陈伶也懒得去给它吸血肉，就一直没动用过。 不过用来杀一个狂妄自大，但又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朱重，却是足够了。 戒指滴溜溜的滚到李覆面前，撞到鞋尖，便晃动着躺在地面……李覆的眼瞳倒映着那枚戒指，仿佛是在窥探自己最终的悲惨结局。 陈伶的声音适时响起： “是自暴自弃的等死，还是亲手改变一切……你自己选。” 李覆心中像是已经有了答案，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说到底，他其实横竖都是死，与其死在这座古藏，还搭上一个阿浅，不如赌上一切，给自己留下一段波澜壮阔的过往。 他弯腰将那枚戒指捡起，平静的套在自己的中指上，像是一位视死如归的战士，从鲜血中拔出最后的剑刃。 “我答应你。” 李覆站在金黄的夕阳中，注视陈伶的眼睛， “……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会把我的命还给你。” 第903章 粒子对撞机 说完，他不等陈伶回应，便独自走下黑色台阶，往大殿之外走去。 越靠近殿门，他的影子被拖的越长，他的身影不再绝望而落寞，而是多了一丝决然与杀机。少年染血的麻衣，像夕阳下，像是一件金色战甲。 大红戏袍依旧伫立于黑暗大殿，目送他远去之后，嘴角微微上扬； “嬴覆……这一局，你该如何破？” 他目光凝视着虚无，像是在与未来的嬴覆对视，喃喃自语。 陈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在嬴覆第一次在时代存档见到他之前，都不会被杀死，那就预埋一个炸弹； 一个等既定事件结束之后，有机会直接杀死嬴覆的炸弹！ 这个炸弹不能来自于外界，毕竟谁也不知道，到时候的嬴覆有多强……这个炸弹最好来源于嬴覆自身，毕竟无论何时何地，能杀死他的，都是他自己。 利用李覆如今的困局，利用他此时的绝望与对阿浅的担忧，陈伶亲手制作了一个定时的死亡枷锁，套在李覆的脖颈之上…… 当李覆成为嬴覆，当这个被所有人背弃的少年成为唯一的【皇帝】，这只枷锁，将让陈伶占尽先机！ 如果嬴覆遵守诺言，陈伶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自杀毙命；如果嬴覆拒绝履行，那他的技能效果也将大打折扣，甚至有可能被陈伶引动心魔……当然就算是后者，也无所谓。 毕竟这一局，嬴覆的赌注是他的命与未来；但陈伶的赌注，不过是一只早就不用的戒指罢了。 李覆走到殿门口，一旁等候多时的阿浅便连连招手： “小李哥哥！” 李覆转头望去，看到阿浅正蹲在一具莫名其妙的木乃伊旁边，见李覆出来，便放下了手中的绷带，一路小跑过来。 “小李哥哥，你没事吧？那个坏人有没有伤害你？” “放心吧，我没事。”李覆看了眼远处的木乃伊，疑惑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不知道啊，我一出来，就看到一个大哥哥躺在门口，像是晕倒了……我看他身上还有伤，怕他死了，就帮他缠了几圈……” “……嗯，但以后要小心陌生人，知道吗？” “知道啦。” “一会，我会把你送到武琼姐姐那里，在我回来之前，不要乱跑，知道吗？” “小李哥哥，你要去做什么？”阿浅下意识的抱紧李覆的手臂，“我不要跟你分开！” “乖……这次，我不会有事的。” 李覆的目光看向那座废墟中的城池，他握紧戴着戒指的手掌，平静开口， “有些账，我要好好算一算。” …… 随着李覆与阿浅离开，穿着大红戏袍的陈伶，也随后走出了大殿。 他转头看向一旁，只见姜小花正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起，倒不是因为矫情，而是因为苏醒之后，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痛了。 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在这剧痛下晕厥过去，但姜小花只是浅浅的哼了两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撒娇。 “你醒了？”陈伶有些惊喜。 “嗯……”姜小花看了眼远处的阿浅，“那孩子差点碰到我的皮肤……还好我醒的及时，转了个方向，不然她活不过三天。” “你这么毒？” “刚才我晕倒的时候，你没碰到皮肤，对吧？” “按照你说的，我都是隔着绷带背你。” “哦……” 姜小花低头看着自己，陷入沉默，像是一尊雕塑。 “……”陈伶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绷带都被烧的差不多了，我需要一件衣服。”姜小花低垂着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陈伶见此，也只能无奈的说了句等着，然后回到宫殿里翻找起来…… 半晌后，他不知从哪掏出一件金灿灿的龙袍，丢给姜小花。 “就这个了，将就着穿吧。” 姜小花也不拒绝，将龙袍披在身上，雪白的长发散落在衣袍肩头，五爪金龙在身下腾云驾雾，看起来倒是有种别样的俊朗气质。 “我们去哪？”穿上衣服，姜小花举止明显自然多了，主动问道。 陈伶犹豫片刻，他正欲说些什么，一道沉闷的轰鸣从远处传来！ 嗡——！ 一条散发着帝神道道基气息的金色长路，像是巨人的手掌，从天穹之下垂落，落在了远处的某座皇宫之中。 “这是……”陈伶看着那条登天之路，眼眸微微眯起。 …… 悬玉界域，浮空基地。 一道道穿着科研大褂的身影，围绕在玻璃之后，正激动的看着实验室内的某个庞大设施，两眼放光，彼此间在像是在热切的讨论着什么。 随着沉重的黑布被揭下，一台尘封不知多少岁月的粒子对撞机，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在场的这些科学家，都是在这个时代出生，关于传闻中的粒子对撞机，他们只在教科书上学到过……如今有幸能亲眼见到，自然是兴奋无比。 “教授，通天塔主真的能激活这东西吗？” 粒子对撞机前，年轻人也为这充满科技感的庞大设施而震撼，他忍不住问身旁的教授。 “巧神道，就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是人类物质文明的结晶……虽然无法让倒退的科学回到最初模样，但短暂的将一件物品所处的时间倒流，还是能做到的。” 教授双眸紧紧盯着站在粒子对撞机前的通天塔主，即便尽力掩饰，但眼眸深处还是流露出一丝激动…… “操作流程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们如今所在的坐标，也时刻准备发射……接下来，就看悬玉君能不能收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粒子对撞机，以及对撞机前的庞大休眠舱上…… 神秘的液体在休眠舱内翻涌，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正无声倒悬其中，黑发随着液体的流动无声飘舞，深邃如同深渊。 那便是已经沉眠三百多年的，这座界域的守护者——悬玉君。 教授深吸一口气，他与不远处的通天塔主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后，终于下令： “那就……准备开始吧。” 第904章 悬玉君 “3……” “2……” “1……” “启动！” 随着一个声音在基地内响起，庞大的领域自通天塔主身上张开，刹那将粒子对撞机笼罩其中，巧神道魁首的气息轰然爆发！ 与此同时，粒子对撞机被逐渐启动，发出低沉嗡鸣！ 时隔数百年，象征人类科技结晶的光芒自操作屏上亮起，负责操作的研究员早已将书上记录的操作顺序烂熟于心，按部就班的开始让这台庞然大物焕发生机！ 这一刻，基地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手心渗出汗水。 通天塔主双眸紧盯着粒子对撞机，气息催动到极致，领域所覆盖的每一个空间，都开始泛起淡淡的蓝光！ 众人头顶的灯泡开始忽明忽暗，基地内其他所有电力设备，都陷入停滞。 被激活的粒子对撞机，像是一个吞噬电力的饕餮巨兽，这个时代的发电方式还是相对落后，即便悬玉基地的众人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但浮空基地的电力还是有些不足…… 黑暗逐渐侵蚀基地的每一个房间与通道，像是有只看不见的巨兽，一点点张开巨嘴，将这里的所有人吞噬殆尽。 到最后，整座悬玉基地，只有粒子对撞机与通天塔主的领域刺目璀璨，散发着梦幻般的蓝色光辉！ 粒子在庞大的机器间碰撞，组成一串蕴含时空位置的编码粒子，最后向悬玉君发射而出！ 领域光芒随着粒子对撞机的启动越发璀璨，玻璃后的众人只能用手暂且遮住视野，大约十数秒之后，那光芒才逐渐消退…… 哐当—— 众人放下手掌，粒子对撞机已经停摆，基地中陷入一片黑暗与死寂。 原本负责操作粒子对撞机的研究员，目光从漆黑的屏幕上挪开，面面相觑…… “我们……成功了吗？” “‘坐标’粒子应该是成功发射了……” “然后呢？” “不知道，悬玉君有没有什么反应？” 在教授的指令下，实验室的备用电源被打开，黑暗中一束光芒照亮了中央的休眠舱，一个身影依旧平静的倒悬在液体之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教授双手搭在玻璃上，几乎要将眼睛贴上去看悬玉君，想要找到与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但很可惜，悬玉君确实没什么变化。 “失败了？”通天塔主缓步走来，神情像是有些疲惫。 “……有可能。”教授叹了口气，“当年悬玉君说过，就算收到了‘坐标’，他也没法保证一定能出现……看来，我们是白忙活一场了。” 通天塔主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个身影缓缓从他们身后的黑暗走出……那人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中，平静的抬头看向庞大的休眠舱： “我确实说过……但这次，我来了。” 教授与通天塔主瞳孔骤然收缩！ 即便是这个时代的巧神道魁首，通天塔主也没察觉到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身上的汗毛顿时倒立而起，猛的转头望去！ 实验室中，唯有休眠舱内的深绿色微光驱散些许黑暗，只见一个与“悬玉君”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正打量着休眠舱中的“自己”。 “悬……悬……悬玉君？？”看清那人的面容，教授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很奇怪吗？”悬玉君淡淡开口，“你们发射的坐标，是发给处于其他时空的‘我’的……既然如此，跟还在沉眠的这个有什么关系？都盯着他看是什么意思？” “那您，您是从哪个时空来的？” “2027年。” 听到这个数字，教授一愣。 按照教授的设想，他现在打入粒子坐标，应该是向未来的悬玉君求援才对……可眼前的这个悬玉君，是来自大灾变时期，也就是“过去”。 这是怎么做到的？ “您怎么……是从过去来？” “未来的我似乎很忙，并不在他该在的时空，应该是他收到后，又将这串粒子坐标打给我了。”悬玉君随意的回答。 教授的眼眸中只剩下深深的茫然，即便是他，也没法理解悬玉君的能力…… “看来，他们的‘休眠’计划有效果。”悬玉君看着沉眠中的自己，微微点头，然后目光扫过这座黑暗中的基地， “这里是悬玉基地？怎么是黑的？” “因为启动粒子对撞机，把电力系统弄瘫痪了……” “哦。” 悬玉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便转头看向二人，“这里现在是你们两个负责？” “是我负责。”教授恭敬开口。 “简短点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悬玉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我不属于这个时空，滞留时间达到极限后，会被强行遣返……我的时间不多。” 教授与通天塔主对视一眼，立刻将关于帝道古藏的事情，跟悬玉君说了一遍，大致就是要他阻止新‘皇帝’的出现。 悬玉君听完，点了点头， “要我灭了帝道古藏，对吧？” “……”听到悬玉君的轻描淡写的逆天总结，教授和通天塔主都是一愣，默默捏了把冷汗。 这位悬玉君年轻时候，是这么霸道狂妄的吗？ “那个……古藏本身蕴含神道道基，或许无法磨灭，您只需要让那里不会再出现新的【皇帝】就好。” “哦，我懂了。”悬玉君摆了摆手， “帝道古藏在哪？给我指个方向。” “……” 也不知道这位悬玉君的“懂了”，究竟是懂到什么地步，现在教授也不敢问，只是默默的抬起手，指向灰界中的某个方位。 悬玉君没再多说，只是随意向上一指。 轰——！！ 下一刻，他头顶的天花板瞬间爆碎，像是有一柄无形之剑，贯穿了整座基地，给他的头顶开了个夸张的狰狞大洞！ 透过那大洞，能看到白云在蔚蓝天空下悠悠飘过，原本漆黑一片的基地，被一束来自洞外的阳光照亮一角…… 在其他所有研究员惊骇的目光下，悬玉君身形像是反重力般悬浮升起，飞到悬玉基地上空， 然后只听一声轰鸣爆响，一道音障乍现，他的身形瞬间消失无踪！ 悬玉基地中的众人看着头顶那夸张大洞，同时陷入沉默…… 这位悬玉君已经横到……连自己家都拆吗？ 第905章 帝道古藏的目的 帝道古藏。 轰——！ 一阵巨响从废弃城池中传出，朱重与武琼的身影在破碎的石块间穿梭。 随着朱重一拳挥出，沉重的拳力直接将一面墙体打碎，几乎是擦着武琼的鼻尖划过，而后者就像是轻盈飘零的落叶，始终都能避开朱重的致命攻击。 但随着朱重冷哼一声，一步重重踏出，那根重戟横扫，涌动的风波便差点将武琼掀翻在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的体力与速度，不足以支撑太久。 就在武琼准备找机会撤退之际，一条金色神路从天穹降落，在轰鸣声中缓缓落在不远处，一道蕴含着帝王威压的余波横扫“或跃于渊”的每一个角落。 几乎同时，一行文字在其他所有“准皇”的眼前飘起： 【登基路已经降临】 【逐鹿开始，唯一带领附庸登上帝位的‘准皇’，将登基成帝】 【四百九十三位皇帝向你们投来目光】 看到这几行字，无论是其他分散在“或跃于渊”各个角落的准皇，还是正在战斗的朱重与武琼，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登基路……” 朱重的眼睛逐渐亮起。 所有人都看向那唯一通往“飞龙在天”的金色神道，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他们知道，最后决定赢家，决定其他人能否顺利离开古藏的时候来了。 “只有一个人能成帝？”武琼的眉头紧紧皱起， “这筛选的方式，也太残酷了些……” 要知道，现在大概有五六位“准皇”，手下也都有各自的追随者，而最终只有一位皇帝能够登基，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开始自相残杀，最终只有一位皇帝与他的追随者，能够活着离开。 想要离开，就必须在稳住自己追随者的民心的情况下，杀死其他准皇与追随者。 就在武琼沉思之际，一只旗帜凭空出现，耸立在她的身边。 那是一只金黄的旗帜，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武”字，像极了古代诸王混战时的王旗，当这面旗帜出现的瞬间，几乎所有她的追随者都看向这个方向…… 而几乎同时，朱重的手中，也多了一枚写有“朱”字的黑色旗帜，在风中狂舞！ 或许是朱重手下追随者最多的缘故，那只黑色旗帜散发的压迫感更加强大，武琼只觉得自身似乎被套上了一层沉重枷锁，动作都缓慢了些许。 在这个群雄逐鹿的时期，拥有的追随者越多，对其他“准皇”的压制力就越强。 黑旗的朱重，无疑是全场最恐怖的霸主！ “哈哈哈哈哈！！”朱重感受到旗帜带来的优势，放声大笑，“武琼，你拿什么跟我打？这帝王之位，我朱重要定了！！” 在朱重的狂笑中，他的几十位追随者也越发感到心安，毕竟现在看来，他们活着离开这座古藏的机会是最大的……而反观武琼的追随者，就显得势单力薄。 武琼银牙紧咬，她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看到降临在不远处藏街道中的几只旗帜，当即大吼： “你们还在等什么？！不先解决朱重，咱们都活不了！” 那些藏在远处偷偷观望的小势力“准皇”，都有些坐不住了，能够引起皇帝们注视的几乎没人是蠢货，都第一时间想明白如今的状况…… 朱重太强大了，如果他们不联合，没人是他的对手，只有合纵连横，他们才有一丝出路。 “朱重残暴无道！绝不能让他称帝！” “只有现在联手打败他，我们后面才能有一线生机！” “一起上！！” “……” 随着一句句鼓舞人心的口号从“准皇”们口中喊出，众人一拥而上，浩浩荡荡的都往朱重等人的方向冲去！ 在生存压力的逼迫，与帝道古藏的不断引导之下，这些不久前还彼此搀扶着要走出灰界的年轻人，已经成了生死相向的敌人，他们手握着各种武器，大喊着刺向彼此的身体，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一袭大红戏袍屹立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后，眼眸微微眯起。 “怪不得这座古藏，会给每个人的眼前投影文字……潜移默化的引导，夸赞，洗脑，在他们的意识中植入规则，从而重现一个混乱割据的时代……” “果然，当皇帝的，心都脏。” 陈伶瞥了眼那条通往“飞龙在天”的登基路，目光像是洞穿虚无，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帝们，正漠然俯瞰下方沙盘蝼蚁的征战。 “你们的棋局很顺利，但现在，我的棋子也要进场了……” 陈伶目光流转，看向那一步步走向混乱战场的麻衣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倒要看看，你们的这盘棋，还能不能玩的下去。” …… 李覆牵着阿浅的手，在街道边缘停下。 “小李哥哥……前面怎么了？感觉有好多人在打架。”阿浅听到不远处的咆哮与战斗声，心中惴惴不安。 “别怕。”李覆摸了摸她的头，“你就躲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 “你……你也要去打架吗？” “我？我不是去打架的。” 李覆指尖摩擦着中指上的戒指，停顿片刻后，缓缓开口，“我过去，是有别的事情做……” “好吧。” 在李覆的引导下，阿浅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若是不仔细寻找，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安顿好阿浅之后，李覆便深吸一口气，径直往混乱的战场走去…… 他的步伐宛若磐石，沉重而坚定。 随着他的前进，越来越多厮打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李覆认得他们，不久前，他们还曾坐在一起讨论等到了天枢界域之后，如何生存，但现在却已经成了敌人。 李覆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能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所有人的心理与行动……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李覆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打，不在乎是不是成为了别人的棋子，他赌上性命才换来的这一次机会……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朱重！！”李覆在混乱战场中，深吸一口气， “出来受死！！！” 第906章 李覆的杀意 混乱战场中，李覆的声音一响，便引得不少人侧目望去。 “是他？” 人群中那些已经转投朱重麾下的，本属于李覆追随者的身影，看到麻衣少年的再次出现，眼眸中都有些错愕。 现如今朱重势大，李覆则已经是败寇，所有人都以为李覆会找个地方躲到最后，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跳了出来…… 但众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挪回目光，毕竟此一时彼一时，无论李覆曾经如何，现在都对朱重产生不了任何威胁，而且如今有上百人在这里混战，谁能有功夫去对付他？ 李覆穿行在混乱战场，不断寻找着朱重的身影，但朱重似乎被其他几位“准皇”围攻到别处，一时间找不到方向……与此同时，另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李覆的视野。 只见在不远处，韩栋手握一柄古老长剑，正疯狂的攻击着眼前一个手持断刀的身影，那身影在韩栋的攻击下连连败退，最后被一脚重重的踢翻在地！ 李覆认得那人，他是武琼麾下的一员…… 而韩栋在与他战斗，说明在离开自己之后，韩栋最终还是加入了朱重的麾下？ “咳咳咳咳……”被踢翻在地的武琼麾下，剧烈的咳嗽着，像是已经打到脱力，脸色苍白无比。 下一刻，一枚锋利的剑锋逼至他的眉心之前！ “别……别杀我，我还不想死啊……” 韩栋手握长剑，也粗重的喘息着，他看着眼前的手下败将，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刺穿敌人的头颅……韩栋的眼眸中闪过短暂的纠结。 最终，他还是偏移剑锋，一剑擦着那人的耳朵划过，刺入大地之中。 然后用力踹了他几脚，确保那人没有再战之力后，便准备拔剑前往别处…… 说到底，这些人还是孩子，就算被洗脑彼此为敌，也几乎做不出故意杀人这种事情，只是把敌人打趴就作罢。 韩栋刚转身，便看到远处的麻衣少年，整个人呆在原地。 “李……李哥……？” 李覆静静的看着他，目光复杂无比。 其实韩栋的选择，李覆能够理解。韩栋为了活下去，决定背弃自己，是放弃了良心与感性，既然他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做的更彻底一点，再放下自己的自尊心，选择一个活命机会最大的势力？ 朱重打过他又怎样？会侮辱他又怎样？为了活下去放弃自尊，并不丢人。 但韩栋没有想到，他会以朱重手下的身份，再一次与李覆在这里相见…… “李哥……你怎么在这？”韩栋躲闪着不敢看李覆的眼睛，支支吾吾的问道。 “我要去杀朱重。”李覆淡淡道，“你要拦我吗？” 韩栋哑口无言。 他沉默许久，还是默默的让开一条路。 “李哥……算了吧。”韩栋沙哑开口，“朱重太强了，你没有命格，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韩栋给李覆让路，不是因为念及旧情愿意帮李覆杀朱重，只是纯粹的觉得，李覆根本不可能伤到朱重分毫。 李覆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看他，平静的从他身旁走过，仿佛两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咚——！！ 与此同时，一道插着旗帜的身影狼狈的撞破一面围墙之后，重重的摔入混战战场之中。 “你们几个一起上又怎样？！”朱重高大的身影宛若霸王，低吼着从飞扬的尘埃中走出，身上已经满是伤口，“就凭你们，也想杀我？？” 那位被打飞的，插着“赵”字旗帜的准皇，趴在地上猛的喷出几口鲜血，奄奄一息。 随着尘埃散去，武琼等数位准皇包围在朱重身后，看到被打的濒死的那人，脸色难看无比……他们几人联手，竟然都没能杀死朱重，还让对方抓住机会反杀一人。 朱重眼眸中满是血丝，他一步步走到那位赵姓准皇身旁，手中的重戟用力砸落！ 砰——！ 奄奄一息的准皇头颅沉闷爆开。 看到这一幕，其余几位准皇脸色都是一变，“朱重，你竟然真敢杀人？！” “为什么不敢？”朱重冷笑一声，“最后只有一个人能够称帝，就说明，我们中只有一人能活……现在我不杀他，难道等你们杀我吗？” “你……” 朱重冷哼一声，手持重戟，再度宛若蛮横猛兽朝几人冲去！ 几位准皇再度联手，准皇气息交织在一起，宛若一面帝威浩荡的巨墙，向着朱重横压而去，两者气息交锋，将地面的尘沙吹的狂涌。 “你们就算联手又怎样？” “本王乃是天命所归！你们谁能杀我？！谁敢杀我？！” 朱重以一敌多，越战越勇，越来越多的皇帝残念开始对他投来赞赏的目光，再加上麾下的人数绝对压制，他的心已经膨胀到极点！ 就在此时， 一个穿着麻衣的身影，缓步走到那具无头尸体边，指节上的戒指无声插入其中。 血肉被疯狂吞噬，无头尸体很快便化作骸骨，一缕杀意在李覆眼瞳中缓缓升起…… “朱重！” 他大喊一声。 混战中的朱重突然回头，看到来人之后，眼眸闪过一抹惊讶。 还未等他开口，李覆的手掌便第一时间抬起，对着愣在原地的朱重，随意的一转： “揉。” 刺啦——！ 朱重周围的空间骤然撕扯，无形的旋涡笼罩他半边身体，在他错愕的目光中，硬生生的将血肉扯下，猩红鲜血狂涌而出！ 这一转，直接拧碎了朱重一手一脚，以及半边的躯干，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哀嚎瞬间响彻云霄！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惊骇的瞪大眼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死寂的世界中，唯有一道麻衣身影，平静的向前…… “李覆？？” 武琼等人看到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是你……你得到命格了？不，不对……你究竟是……” “李哥……”韩栋呆呆的看着那随手扯下朱重半边身子的麻衣背影，宛若石雕般呆在原地。 第907章 棋子 李覆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只剩半边身子的朱重面前。 “是你……”朱重挣扎着倒在血泊中，巨痛让五官都扭曲了，整个人显得狰狞而惨白，“你是怎么……” 李覆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的俯瞰着地上血肉模糊的朱重，手中的戒指散发寒芒。 “我与魔鬼，做了一场交易……” “我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你，就用你的命来还吧。” 李覆戴着戒指，一拳重重的砸向朱重的面门！ 远处， 风中飘舞的大红戏袍，嘴角微微翘起。 砰——！ 李覆一拳砸在朱重脸上，戒指划破血肉，短暂的吸取了些许力量，朱重在这一拳下肉眼可见的憔悴瘦削，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般。 他的眼圈乌青，勉强睁开看着面无表情的李覆，沙哑开口： “不……等等！” 砰——！ 李覆又是一拳砸落，将朱重的话语硬生生打了回去。 他就这么压在朱重身上，一拳接着一拳落下，任凭鲜血溅洒在身上，也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压在心底的愤怒与杀意不断的在拳头上宣泄，像是要将朱重活生生打死！ 这一幕看呆了武琼等人，他们没想到刚才还势不可挡的朱重，竟然就这么诡异的被撕掉了半边的身子，而且直到现在，也没人看出李覆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朱重的鲜血溅满李覆的身子，像是位来自地狱的恶魔，再加上刚才他神秘的手段，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顿时神秘森然起来…… 几位准皇一时间无人敢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李覆疯狂砸着朱重的头颅！ 砰——！！ 李覆又是一拳砸落，朱重的头重重的磕在地面，此刻的他已经从一个高大威猛的霸王，变成了干瘪苍白的竹竿，看起来触目惊心。 “李覆……”朱重气息已经宛若蚊蝇，他空洞的眼眸瞪着李覆，像是并不甘心。 他进入帝道古藏，一路高歌猛进，气运加身，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栽在这里？？ 而且还是栽在李覆手上？？ 还未等他再说些什么，李覆便又是一拳将其打倒在地。 下一刻，一阵低沉的轰鸣从天空传来，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只见几道金色身影从天穹降落，正在往这里赶来！ 两行金色小字瞬间出现在李覆面前： 【察觉到未知的力量介入逐鹿，一百三十位皇帝向你投来愤怒的目光】 【皇帝们对你的行为表示不满，并要求你立刻停止动作】 “还是被发现了啊……” 远处的陈伶看到这一幕，无奈的耸了耸肩。 对于现在的情况，陈伶其实早有预料。毕竟皇帝残念们就打算通过逐鹿的方式，选出他们认可的“皇帝”，而陈伶将戒指送给李覆，无疑是打乱了他们的布局。 李覆不过是一个担不起帝命的庶民，竟然凭着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邪恶祭器，就要杀了他们最看好的准皇，那些皇帝残念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不过无所谓，现在的李覆不过是陈伶操控的一枚棋子，皇帝残念们都是冲着李覆去的，影响不到幕后的陈伶。 但陈伶有些好奇……这种情况下，李覆该如何选择？ 看到眼前出现的警示，李覆的眉头紧紧皱起。 “哈哈哈哈……李覆！你以为学了点妖术，就能杀我？！”朱重看到皇帝残念御驾亲征而来，便知道自己有救了，顿时张狂的瞪着李覆， “我是天选之人！！是要成为皇帝的存在！！你那些旁门左道，算得了什么？” “你就是一条烂命！你那破妹妹也是！你给我等着，今天你让我丢的颜面，我会加倍的还到你身上，你死了，我就还到你妹妹身上……” “惹了我朱重，我要你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李覆的拳头骤然攥紧。 “是吗？”李覆看着朱重，那双眼眸已经没有丝毫情绪，宛若冰霜，“我倒要看看，一具尸体，怎么能把我满门抄斩？” 话音落下，他没有再用拳头砸朱重宣泄愤怒，而是缓缓抬手，虚空指向朱重的头颅。 轰隆——！！ 雷鸣划过天际，浩荡帝威好似山岳，镇压在李覆肩头！ 李覆猛的喷出一口鲜血，他知道那是御驾亲征的威压，是来自皇帝残念的警告，但即便如此，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朱重惊骇的头颅微微一转…… “——揉。” 咔嚓——！ 朱重的头颅被扭曲成麻花，鲜血与脑浆迸溅满地，彻底没了气息。 一道雄浑冲天的准皇气息，骤然消失……与此同时，朱重体内的准皇命格，也化作烟气，无声的消散于大地。 他竟然真的杀了朱重？？？ 其余几位准皇看到这一幕，心中震撼的无以复加。 下一刻，几道金色身影宛若雷霆坠落大地，蕴含着帝威的锁链从虚无中迸发，将李覆捆绑锁死之后，重重的束缚在地面！ 帝威浩荡，几道身影凭空走出，他们对着李覆隔空一指，那枚戒指便直接从李覆手指上飞出，落入他们掌间…… 他们低头看了眼戒指，便五指用力，硬生生将其在掌间捏的爆碎！ 朱重已死，几位皇帝残念的愤怒蕴藏在帝威中，朝着被锁链捆覆在地的李覆镇压而去，像是在质问，像是动了杀心。 “有意思……” 远处的陈伶看到这一幕，眼眸微微眯起。 皇帝残念因朱重的意外身亡而愤怒，对李覆也抱有杀意，而李覆现在只是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从他们手中逃脱……而且从李覆刚才冒死也要强杀朱重来看，他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陈伶很好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后续该如何发展？ 就在这时， 一道好似天穹破裂的轰鸣巨响，从所有人的上方传来！ 轰——！！！！ 整座帝道古藏，无论哪一层，都剧烈的颤动起来，就像是一艘行驶在海洋上的巨轮撞上冰山，整体都在剧烈晃动，那些还在观望的准皇与他们的追随者，更是直接跌倒在地！ “这是……”陈伶猛的抬头看向头顶，眼眸中闪过惊讶。 第908章 你要来取我性命了吗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09章 飞龙在天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