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让政哥开着挂打天下》 第1章 一个开万世皇朝的机会 始皇九年。 雍城,蕲年宫。 一场小规模的激烈战斗刚刚结束,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杀戮气氛,地面上还流淌着鲜血,但大殿前方,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头戴九旒王冠的青年,却没有丝毫紧张。 13岁登上王位,当了九年泥塑大王的嬴政,在今天开启了夺回权利的第一步。 干掉了那个借母后之势妄想推翻嬴姓王位的小丑。 只是,除了他还不够。 嬴政将目光望向了蕲年宫外,眼神微眯。 “报!” 一名士兵快速从宫外跑进来,直接跪倒在大殿前方的台阶下:“禀王上,嫪毐带着十余心腹叛贼在乱战中逃走,卫尉竭、内史肆等数十反叛官员已全部抓获。” 逃走? 嬴政眉头微皱,按照今夜的布置,这不应该啊! “将反叛官员全部五马分尸,首级悬挂于雍城北城门,夷灭宗族!” “通缉嫪毐,抓获者赏钱百万,杀死者赏钱五十万!” 下达命令后,看着周围还在清理战场痕迹的士卒,嬴政转身朝着身后的大殿内部走去。 门口。 他制止了身后想要跟随进来的侍者,独自进入大殿,并示意侍者关上大门。 大殿后侧的一间宫室里。 一个身穿浅蓝色休闲服的青年正凑在一个花雕木柱前,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转过头看向缓缓走来的嬴政。 “政哥,你来了?” 青年有些亲切的叫了一声。 嬴政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走到一旁的桌案前,从镇纸下拿出一张洁白的纸。 大约半刻钟前,这个与自己一般大的青年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自称是从后世穿越时空,特意到这个时间点来见自己的。 这是之前这个青年当着他的面写下的,却跟他说要处理完嫪毐反叛的事之后才能看。 现在自己处理完了,也该回来问问这个神秘人自己心中的诸多疑惑了。 可打开这神异的洁白纸张,却只看到用小篆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 ‘反叛官员被抓,五马分尸、悬挂首级。 嫪毐逃走,活捉赏钱百万、杀死赏钱五十万。’ 嬴政瞳孔瞬间微缩,心中无比震惊的同时,还涌起了一股坚定的杀意! 忽然出现。 又能提前预知嫪毐逃走。 还把自己的决定也给提前知道了。 如果他真的来自后世,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深吸一口气,他看向眼前这个自称穿越时空的同龄人。 “后世之人?” 李缘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愿意理我就行,这下稳了。 紧接着他收敛笑容,鞠了一躬:“后世人李缘,见过始皇帝。” 他本来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但一天晚上在出租房阳台看星星时,被一块来自宇宙的时空碎片砸中,并由此得到了穿越时空的超能力。 不过可能是由于三维大宇宙太过强大、自己得到的只是一块碎片的缘故,他的能力有一些局限性。 只能穿越过去的时间。 他可以去往历史上任何一个时间点,去见任何一位历史人物,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看历史上发生过的事。 如果彻底降临某个时间点,则可能会引发历史变化、从而在那之后延伸出一条新的时空。 而在原本的时空(现代时空),他则只是在空间上有一些超能力,比如制造一个储物空间、隐身、将自己与某个目标空间置换完成瞬间移动之类的,至于时间上的时停、加速、倒流等等,一律不行。 当发现自己成为主角后,他第一反应是迷茫。 但随即,想到历史上的那一幕幕伤痛过往,他觉得先不说自己在现代能干出什么事,至少可以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改变些什么。 他想过去大明,却又想到了宋朝的靖康之耻。 想过大唐,却又想到了隋末那场让华夏人口减少三分之二的大战乱。 想过隋朝的开皇之治,却又想到晋朝时的汉族浩劫,还有汉朝时对抗匈奴的百年艰辛。 历史上的遗憾,多到让他不知该去哪个时间。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选了两千年大一统的开端——秦始皇时期。 在仔细考虑过后,他选择了始皇亲政的这个时间。 此时的嬴政个人性格已经定型,就算不相信自己这个后世人、不愿意听自己的,但他执行他在历史上的最大功绩——大一统的行动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同时如今的他也还年轻,没有中年时的好大喜功,也没有老年时的追求长生,即便因一时愤怒下了《逐客书》,也能够被李斯劝回来。 他还能够被改变,那短命的大秦也能够改变! 李缘有些懒,至少现在是的。 与其让他在一条条时空里穿梭、眼见那些伤痛却无法改变,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教始皇开一个万世皇朝,直接杜绝后世种种危险。 犹如后世的一句戏言: 要是始皇当初有一幅世界地图,我哪用得着受英语的苦? (ps:此话仅是戏言,口嗨就行,各位别真信。) 原本时空是做不到了,但在十几分钟之前李缘出现在嬴政面前时,这里的大秦就脱离了原本的时间线,走上了一条未知的时空。 在这个时空,他要让大秦做到他曾幻想过的一切! 而想改变大秦,不得到嬴政的全力支持,压根不可能。 李缘看向了面容恢复镇定的嬴政,之前他明显还有些戒备,但现在,他却连随身的佩剑都放在了这间宫室外。 而且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明显有着一种莫名的火热。 “政哥,现在相信我了吧?” 看着他那有些意外的表情,李缘有些随意的坐在了地上。 这让嬴政微微有些皱眉。 “别介意,我生活的那个时代距此两千多年,那时已经没有了皇帝,更没有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迂腐之礼。” “我刚才给您鞠躬喊您始皇,是因为我对您历史功绩的肯定,这是我对您敬意的来源。” “可如果抛开您的历史身份,您在我面前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我也学不来其他人对您的尊王礼节。” “再说现在周围又没人,喊您一句政哥也没臣子能听到的,别害羞嘛!” 嬴政先是看了眼他那‘奇装异服’,又看了下那毫无形象的坐姿。 “后世之人难不成连坐都不会?” “你这也没凳子啊!”李缘有些别扭的跪坐着,但感觉怎么都不得劲,于是又恢复成了之前的随意姿态。 “后世已经不习惯跪坐了,我也不想坐在你的桌案上,那不尊重你,所以只好坐地上。” 嬴政眼神微眯,这话里透露的意思可不少啊! 他走到桌案后的垫子旁,双手轻抬了一下袍子前端,双膝略微分开后俯身往垫上一跪。 标准跪坐礼仪的嬴政,跟大叉腿坐地的李缘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只是让寡人相信了你的身份,但你没说自己想干什么。” 嬴政主动开口,语气有些冷意。 “寡人不相信你穿越时空过来,只是为了炫耀一场,你见寡人有何事?你的目的是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李缘纠结着该怎么说。 他是希望嬴政不要犯历史上那些错误,好让华夏直接从大秦这个朝代开始进入盛世。 比如滥用民力的残暴,比如因好大喜功而忽视了民生,又比如因没有确定继承人却突然暴毙引起的二世皇帝之错等等…… 可如果把这些还没干过的事说出来,他怕是会觉得自己有病。 要不说我是来教你怎么治国的? 怕不是要被砍死…… 沉默了一下,李缘神情严肃。 “如果我说,我是来给你一个开万世皇朝的机会,你要不要?” 万世皇朝的机会? 听到这话,嬴政冷笑了一下:“这不需要你给,寡人自己能做到!” . . . ps: 由于“谣言受害者”实在太多了……先作声明: 作者是一个遵循“唯物史观”的“理智”的“秦粉”,所以书中一切设定和情节、即便有些存疑,也都是以史书和相关史料为准。 如果你是信了营销号说的那些:【徭役发工钱、军人下雨迟到不用被斩、始皇尊重女性提倡人人平等、下令边军宁可亡国都不能回援】等等这种鬼话,那请你要么静静看书当个沉默的大多数,要么先看完第75章再决定看小说或者直接走人; (别拿什么睡虎地秦简来说话,因为睡虎地秦墓竹简出土于1975年,可这么多年来教科书从未改过对始皇和秦朝的知识,而且网上一搜就能找到原文资料——有关谣言的那些秦简原文和解释我也放在第75章了,你但凡看过原文或者仔细想想都能知道那些言论是假的!当然,如果你是硬要信着营销号而不愿意看原文相信事实,那当我没说。) 而如果你是认为【司马迁写的都是假的、史书就是在黑秦朝、始皇伟光正没有任何缺点、秦朝灭亡和始皇无关】之类的遵循“英·雄·史·观”的“秦吹”…… 那我觉得你现在还是走吧,不然我怕你被我气死。 第2章 把你仲父解决掉 “这不需要你给,寡人自己能做到!” 听到这话,李缘深吸一口气。 如此自信,不愧是始皇! 可你这样让我不好接话啊! 看到他沉默,嬴政换了个问题:“你刚才说后世没有皇帝,那我大秦是何时亡的?” 李缘咽了口口水,这问题不好答啊。 胡亥、李斯、赵高他们只是直接原因,根本原因是因为秦朝自己本身有问题。 但这根本原因一时半会说不清,而这三人…… 此时长子扶苏都还只有几岁,胡亥更是连个影都没有;李斯还没进入始皇视线;赵高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难不成自己说了,他还能以后换个日子? 又或者不用李斯这个秦国第一宰辅之才? 找出并杀了赵高倒是可以,但这解决不了秦的根本问题。 最为难的是,即便说出那些根本问题,那也只是对统一天下后的秦朝来说的,对眼前还没有吞并六国的秦国来说,眼下的军功爵制反而是优势。 “政哥,这个问题我不好答。” 李缘说:“你怎么不问问别的?比如你什么时候能大权独揽?秦国何时能吞灭六国?” “这些不需要问!” 嬴政轻哼了一声:“寡人有答案,也有自信!” 李缘:“……” 不对啊,小说里主角穿越回去不是一个个都挺牛的吗? 什么李二嫁公主、朱洪武请当宰相等等……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遇到个始皇却连谈话都进行不下去? “政哥,你要非想知道大秦什么时候亡的也行,但现在不能告诉你。”李缘沉思了一下:“可能得等大秦准备开启灭国战争时才行。” 那时候秦国将变为秦朝,不仅仅是一个历史名称的变化,还有各方面的变革。 只要将秦朝自身的问题解决了,哪怕胡亥依旧无能,大秦也亡不了! 哪怕始皇什么都不改变,可只要扶苏接班,大秦也不至于二世而亡。(ps:这点有争议,但作者个人倾向于扶苏能挽救大秦。) 嬴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似乎猜想到了什么。 但他没说,晃了晃手中的白纸:“那你写的这两句话,是你从后世史书上看的?” “对。” 李缘点了点头,这才像个正常对话嘛! “你夺回权利过程中的几个大事件史书上都记载了,嫪毐这件事自然也有。” “可嫪毐跑了!” 嬴政一想到这件事就来气。 因为他不仅在蕲年宫布置了精兵,在咸阳宫那里也有人手,经过一场战败后穷途末路的嫪毐,仅靠着那点门客,怎么可能从咸阳宫那里逃走? 一想到这背后的可能性,嬴政就恨不得直接来一次大清洗! “他跑不掉的。” 李缘很是随性:“虽然说因为我的出现历史会发生改变,但一些基于人性的东西是没那么容易改的,比如我之前写的那两句话,也比如你下达的命令。” “我相信你依旧会下那个命令是因为你对嫪毐的恨意,绝不会允许你在这件事上有任何仁慈,你一定会以最残酷的手段处理,对那些叛臣也一样。” “而政哥你下达的悬赏,在百万金钱的诱惑、以及你的王命之下,哪怕是那些官员也不会包庇一个叛贼。” 其实还有些话李缘没说。 嫪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跑掉,要说朝中没人帮助他是不信的。 再加上始皇十年,嬴政对吕不韦发难时的借口是与嫪毐有牵连,那这帮的人是谁、或者说和谁有关…… 李缘看了眼面色稍微好点的嬴政,在心里有些叹息。 始皇和吕不韦,本来是可以在历史上留下一则君臣佳话的,只可惜太多意外了。 “嫪毐会被抓住处死?”嬴政问道。 “对,嫪毐被抓住后车裂而死,曝尸示众,他和……” 李缘迟疑了一下,换了种说法。 “那两个孩子也被杀了,你还在雍城的萯阳宫(萯fu四声)圈禁了太后赵姬。一年后,由于一个齐国人的劝说,你才将赵姬重新接回了咸阳甘泉宫。” 说完,李缘用余光偷看着嬴政,发现后者的脸色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后世有学者猜测,若赵姬只是孤单起兴,嬴政兴许不会发火。 因为他在赵国最危险的日子就是和母亲一起度过的,相比于他的父亲庄襄王,他和母亲的感情更深,他其实能容忍赵姬和吕不韦、甚至是嫪毐的往来。 若论体谅,母子关系不至于走向决裂。 但赵姬和嫪毐居然有了孩子,这彻底触碰到了嬴政的逆鳞。 因为这是对父亲庄襄王的一种背叛,不管是身为人子、还是秦王,他都无法容忍这一点,更别提嫪毐居然还借着赵姬的势想要造反,这不能不杀。 嬴政沉默了,也不知道是在考虑哪方面。 宫室里陷入了一时的寂静。 李缘在等着嬴政接着发问好博取信任,嬴政却似乎不想问了。 “寡人还是想知道你来干什么?” “我说过了。”李缘有些难受,神情严肃道:“我真的是来帮助政哥你开一个万世皇朝的。” “你先别不信!听我说!” 嬴政脸色不太好看,但却依旧点了点头。 “自政哥你死后,到我那个时代,大概两千两百年吧,这当中换过很多个朝代,我中原大地也遭受过很多苦难。” “有朝代被北方匈奴欺压了一百多年,皇帝出征都会被围。” “对了,皇帝是你开创的称呼,你可以理解为后世王朝的王。” “有朝代将军力在内战中消耗一空,以至于后来被周围异族肆虐中原大地。” “更有朝代被攻破帝都,两任皇帝和大量皇族被异族掳去北方,公主都被侮辱致死。” “还有朝代皇帝被俘,还毫无骨气的反过来被押着扣关叫门……” 随着李缘的话,嬴政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彻底铁青。 虽然此刻的他还只是刚亲政的秦王,甚至连大权都还没有彻底掌握,可这并不妨碍他作为一个中原人和嬴氏王族之人的骄傲。 此时的中原大地,北方弱鸡般的燕国能从东胡手里抢地盘。 西方的秦国灭了不止一个异族部落。 至于楚国和齐国,从周天子分封他们开始,他们的疆域范围更是直接建立在一些异族的尸骨之上。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后世子孙居然能被他瞧不起的异族部落打到帝都来? 后世的王居然有如此废物之举? 他上一次如此愤怒,还是在看到史书上的幽王时期被叛贼和犬戎一起攻破镐京的时候。 当听到他国靠着十几条战船、数百士兵就能追着己方数千人打到帝都,而皇帝和太后却仓皇出逃的时候,他彻底忍不住了。 “够了!” 嬴政一掌拍在桌案上,以至于一旁的几卷竹简都因震动散落在地。 “政哥你若是不信,等时机到了,我可以带你看看那些后世的惨状。嗯,等你养气功夫大成之后,否则我怕你气死。”李缘语气平静。 他就知道嬴政会有这个反应。 别说是他,就是同一个朝代内,要是让李二见到李隆基、或者让重八见到堡宗,估计都是后者先被打死,然后前者被气死。 “政哥既然已经相信我后世之人的身份,那也应当知道,我没必要从你这个古人身上获得什么。” 看着对方依旧神色愤怒,李缘笑了一下。 “要不这样,我给政哥你一份礼物体现下我的诚意如何?” “什么礼物?”嬴政语气极冷。 “把你仲父解决掉。” 第3章 吕不韦 入夜的雍城依旧灯火通明。 但这灯火不是万家灯火,而是士卒手中的火把和一些起火的房屋构成的。 一处院子的围墙上,隐身的李缘看着眼前的府邸,心中感慨万千。 吕不韦住在这里。 这座整个雍城除王宫之外最大的府邸。 可如同这座城市本不该经受这场叛乱一样,嬴政和吕不韦,也是本不该有史书上的结局的。 身为大秦第一相国,吕不韦对秦国的爱毋庸置疑。 哪怕是在历史上,面对嬴政对他的发难,他是有反抗的本事的,只是结局会失败、秦国因这场王与相的权力斗争而元气大伤。 但最终他没有反抗,而是在确认嬴政的决心后,直接交出了手中的权利。 这不仅避免了秦国的内耗,也是对秦王嬴政的一种莫大支持。 不管对嬴政、还是秦国,他功绩都很大。 只可惜,他后来老糊涂了。 罢免相国之位后,吕不韦回到了自己在函谷关以东的封地,却依旧对来往的六国宾客大开府门。 身为秦国的前相国,却和东方六国之人来往不绝? 就算他们打的旗号是来问候你,可你的身份自己不清楚吗? 秦国和六国极端对立,你这行为让秦国的人怎么看你? 李缘不知道历史上的吕不韦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这行为真就是取死之道。 可即便如此,嬴政此时其实也没想着杀他,只是写信叱责他。 换成白话文的意思总体就是: 你是秦国的人,秦国给你封地、食邑十万户,你懂点数行吗?接下来你去蜀地吧,别在封地待着了。 但吕不韦会错意了。 他以为嬴政现在只是逼迫自己离开封地,下一步就是杀自己,于是干脆自杀。 问题在于,嬴政若真想杀他,罢免你相国之位时就可以不顾劝阻强行杀了。 若写信叱责是想逼迫你自尽,那还让你去蜀地干嘛? 骂你的同时直接暗示下不就行了? 至于被骂的事,你被罢免相国之位时都有人替你求情呢,现在却没人替你求情了,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 得亏是遇到了嬴政,这要是遇到杨广或者其他哪个脾气不好的皇帝,吕不韦估计会成为第一个被诛九族的人。 吕不韦的一生极其辉煌。 唯一的污点就是心里没数引起了晚节不保。 此刻的吕不韦还是那个权倾朝野的相国,那些不可挽回的污点还没发生。 他活着,能给嬴政更大的帮助。 至少到后来某个二五仔背叛秦国时,嬴政兴许能有一个助力。 想到这,李缘控制着自己周身的空间开始游走,让自己缓缓降落到了府邸内部的地面上。 得到时空碎片后,他发现自己直接实现了人类两大终极追求之一——飞行。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控制着一片空间与大时空割裂开来,然后移动这空间去到宇宙内,直到里面氧气用完再移回来。 隐身在府邸内走着,李缘观察了一下府邸内的人,慢慢皱起了眉头。 这府邸内的人,有点多。 虽然养士之风盛行是此时的普遍情况,可仅仅只是随着吕不韦来雍城参加秦王亲政典礼的都有上百,其中还有近半是身形壮硕的持剑之人。 哪怕是相国,这门客跟得也有点过了。 难不成他现在就心里没数了? 在府邸内找了一圈,李缘在府邸主院里一间书房的门口看到了吕不韦。 他穿着黑色长袍,目光望着夜空,没有任何动作,却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独属于掌权者的沉稳和从容。 一定是历史名人的心理作用! 李缘随即看向了他身旁的一个年轻些的男子,心里猜测起他的身份。 “相国,嫪毐伏诛已是定局,王上日后一定会更加倚重您。” 吕不韦眯了眯眼,沉默了一会。 “李斯,老夫是不是该谢谢你的提醒?” “下官只是说了句实话。”李斯拱手一礼:“如今王上亲政,相国又是王上的仲父,于国于私,王上都应当更加重视您。” 吕不韦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提拔起来的官员。 李斯的话如果翻译一下就是:王上已经亲政了,你相国的权势外加你仲父的身份,不管哪个角度来说,你都应该小心着点。 良久,他轻笑一下:“老夫懂了。” “你回去吧。” 李斯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吕不韦已经走进书房。 对着书房内再次躬身一拜后,李斯转身离开。 两人都知道,这一转身,从此是路人。 书房内,吕不韦走到一面书架前,伸手轻抚着自己命门客所着的书,不由得感到一阵唏嘘。 自己的书能千古流传了,可自己的人生恐怕要黯然落幕了啊。 孩子长大了,连自己手下的人都不知何时投靠了过去。 今天还只是一个李斯,明天又会是何人? 想到自己当初在那位老朋友面前的保证,他有些惭愧。 “王上啊,这孩子可能容不下我了。” 一旁,李缘皱了皱眉。 这说的是嬴政他爹吧? 嬴政都亲政了,你还把他当孩子? 吕不韦叹了口气,准备直接去书房一旁的小床歇息算了,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他不是孩子了。” 李缘的声音让吕不韦吓了一跳,但他却仅仅只是身体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就转过身来,面无表情。 看到忽然出现了的陌生人,吕不韦并没有慌张。 “阁下何人?” “深夜打扰,抱歉。”李缘首先说了一句。 吕不韦毕竟已经上了岁数,如今已经快十二点了,哪怕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些烛台的光亮,李缘依旧能看到他眼角的皱纹。 “我从两千年之后来的,穿越时空来到了如今的大秦。” 李缘从书架上拿出了一卷竹简,一边翻看着一边说:“我刚刚见过政……秦王了,我想帮他来向你拿一样东西。” “为了让大秦能平稳的实现权利交接,也为了吕大人你的晚年安全,以及整个大秦的利益,我希望您能辞去相国之位。” 吕不韦眉头一皱,等了一会后发现对方没继续说了,不由得有些好笑。 “就凭你这几句话?” “当然不是。” 李缘有些无奈的将手中竹简放回了原处,他看不懂小篆。 穿越后的麻烦其实远比想象的大,如果不是靠着时空碎片内的神秘能量的加持,他连此时的话都听不懂。 汉语发音分为四个时期,此时还处于第一个‘上古汉语’时期。 连与第三个时期‘近代汉语’相近的粤语、李缘都要连蒙带猜,如果不是时空碎片,他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寸步难行。 他看向吕不韦:“吕相国不要太惊讶。” “什么?” 没等吕不韦反应过来,他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象变了。 周围变成了白天,脚下是一种灰白色的地面上,远处高楼林立,近处的大道上还有一些飞速疾驰的铁盒子。 大道旁有着两条被小石块围起来的树木丛林,与整条道路一起蔓延最终消失在高楼之间。 “这是我们后世的景象。” 李缘用时空碎片把自己在家乡城市里走路的一段记忆显化了出来。 身前,吕不韦呆了。 在这幅景象前,他心中的第一大城咸阳毫无可比性。 看到身旁走过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路人,吕不韦想要上前摸一下,却只摸到了自己书房里的书架。 “吕相国,这是虚影。” 李缘说了句,随即又把景象换到了他去三湘省省城之后。 当视角处于江中心的那片沙洲,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雕像,远处是上百米高的玻璃幕墙大厦的时候,吕不韦感觉心都停跳了一下。 景象在十几秒后再次一变。 这回变成了一条宽阔的大江,许多巨大的轮船在一条长度数公里的跨江大桥下穿梭。 又随后,是省城高铁站,十几条钢铁巨龙窝在铁轨上。 再然后是老家的农忙时节,整个山谷里上百片田的水稻,以及身旁一个正在开着打谷机的人影。 之后是国庆节时的广场,人群涌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接下来是…… 几分钟后,李缘把景象收起,看向眼前还没回过神来的吕不韦。 “吕相国,两千年后的景象,好看吗?” “只要你能考虑下我之前的话,我可以考虑在合适的时候,带你去我那个时代看看。” 吕不韦瞬间转过头,眼神里爆发出一种莫名的光! 第4章 你面对的是一位千古一帝 许多人以为穿越就能有所作为,这实际上是一种错觉。 李缘丝毫不觉得,自己来到秦国就能起飞了,如果不是时空碎片给他的能力,后世普通人的他到了秦国活不过一天。 面对历史名相吕不韦,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唯一的优势除时空碎片外,就是后世的见识了;若比个人能力,吕不韦估计一只手可以打五个他。 于是他给出了一个在吕不韦看来近乎不可想象的诱惑: 带你去后世。 果然,他的话一说出来,吕不韦整个人都激动了。 “此言当真?” 他上一次如此激动,还是在获得相国之位的那天。 数十丈高的高楼,横跨大江的长桥,近百丈长的铁龙,一眼望去灯火通明的不夜城…… 一幕幕场景让他感觉自己焕发了第二春。 若能亲身去到那里…… 李缘默默的走到一旁的一个垫子上,然后盘腿坐了下来。 “自然是真的,骗你有什么用?” 他能理解吕不韦的心情。 许多人可能都体会不到,历史是动态的。 教科书上的文字,或者是某一个历史故事,又或者是后世网友们津津乐道的魏晋风流、大唐高光、大明风骨,这些都只是那一段历史的某一面。 封建社会不管哪个朝代,本质上都是吃人的。 如今的战国,各方面都极其原始,包括生产力和分配方式。 秦国还好,由于军功爵和法家的强势存在,老百姓还能吃上口饭,一旦遇到战争,家里有人打了胜仗的话,日子还能更好过一些。 可东方六国,基本上就是彻底比烂。 吕不韦作为大秦相国,对这个时代的情况再清楚不过。 于是当他见到一个高楼林立的后世景象时,他那超越平生经历的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少在景象里,他在百姓身上看到了许多发自内心的笑容。 半分钟后,吕不韦回过了神。 虽然还能看出他那强压的激动,但那股掌控天下风云的掌权者气质也再次出现。 看着坐在垫子上平静看着自己的年轻人,吕不韦心里再次小小惊讶了一下。 他没在这人眼中看到任何情绪,就好像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一样,这是他在政儿那个孩子身上都不曾有过的情况。 政儿看他的眼神最开始是崇敬,后来变成了不爽,再后来更是带上了一丝恨意。 吕不韦心里对李缘最后的一丝怀疑也打消了。 “年轻人,老夫执掌朝政,自认为还是可以的。” 虽然心里已经决定相信这个拥有近乎神迹能力的年轻人,但就此交出相国之位,吕不韦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而且他认为,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可以更好的辅助政儿。 李缘摇了摇头。 “你下去,更好。” “给老夫一个理由!” 吕不韦心里有些生气,不由得直接质问道:“老夫自领相国之位以来,哪一件功绩不是于国有利?你一个后世之人,难不成不读史书吗?还是说……”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脸色难看。 “是政儿他……?” 李缘嘴角抽了抽,人都是秦王了,你私底下还一口一句政儿……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行! “正是我读了史书,所以我才这么建议,不然秦王真对你动手,你死了,我的目的也会大受影响。要知道,历史上的你……” “不可能!” 吕不韦忽然打断了他,面色狰狞。 “就算政儿要罢免我这个相国,可他绝不会杀我,最多流放!你在故意吓老夫不成?” 他确实没想着杀你,可架不住你自己想多了呀…… 叹了口气,李缘感觉自己这主角之路太难了。 先是嬴政,又不是吕不韦,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自信呢? 沉默了一下,他直视对方。 “你可能对你口中的政儿不太了解。” “他是华夏两千多年封建时代以来,功绩最大的帝王,即便他有一些过错,但那只占他人生事业的五分之一。” “剩下那五分之四的功绩,不仅将他推上了千古一帝的宝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是福泽了后世两千多年。” “在后世的历史书中,华夏的历史自有记载的第一位祖先燧人氏钻木取火以来,大致被分为了四个时代。” “第一个时代,女娲和伏羲奠定华夏人文开端。” “第二个时代,炎黄蚩三祖开创文明之世。” “第三个时代,秦王大一统中华文明。” “第四个时代,一位伟人带着文明浴火重生。” “吕大人,你觉得在一位开创、奠基了两千多年封建时代的王面前,你能有多少重要性?杀了你秦国又不会倒,你到底在骄傲什么?” 吕不韦伸手指着他,微微颤抖。 倒不是被吓住了,而是被气到了。 自己掌权以来都多少年了,头一次有人敢以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上一个这么跟自己说话的人,坟头草都好几米了! 可没等他反驳,李缘就接着说道: “你是大秦相国不假,甚至是整个战国时代最传奇的一位相国。” “可你面对的,是我中华文明历史上的一位千古一帝!” “是这么多年以来相国之权给你的勇气、还是你口中那个政儿给你的仁慈,让你的心境扭曲到了如今的程度?你觉得自己不可或缺是吗?” 在吕不韦那充满怒火的目光中,李缘站起身,指着门口的方向。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你的才华充其量只能算秦国的第二相国,因为之前那个和你决裂的李斯,他的才华超过了你,他才是史书上那个帮助秦王统一天下的人!” “你以为是政哥容不下你?还是我非得要把你干掉?” “都不是!” “要不是因为你的影响力在我计划中有用,我才懒得管你的生死!” “政哥是一个有绝对雄心的人,你这位相国已经挡他的路了知道吗?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倒还好,等我计划完成后让你到后世安度晚年也不是问题。” “你要是真放不下这个权利,别说带你去后世,你信不信一年之内你就得死?” “这相国之位你必须交!” “耶稣也留不住,我说的!” 李缘是真动火了。 政哥自信到不相信我也就罢了,毕竟是千古一帝,我忍了。 可你吕不韦一个不到两年就要死的老头子,既然都相信我的身份了,我好心来劝你怎么活命,你丫的还不信我的劝告? 后世七十多亿人,就自己得到了时空碎片,怎么着我也是个主角。 结果就这待遇? 这世界还真当我没脾气? 看着他此刻的激动模样,吕不韦有些呆了。 刚才的那些话,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心神,也不断刺痛着他的心。 被一个后世之人如此贬低,即便是权倾朝野的吕不韦也有些受不了。 他累死累活为了什么? 除了对秦国的爱以外,还能吸引他这种人的不就是那‘青史’两个字吗? 可现在,自己却听到了这种评价? 大秦第二相国? 超越自己的是那个被自己视为背叛者的李斯? 正当他心中怒火愈渐高涨时,眼前之人的奇装异服突然间让他冷静了下来。 自己再不甘又能怎样呢…… 别说政儿容不下自己了,就眼前这个后世之人,以他刚才凭空出现的能力,恐怕想杀自己也是轻而易举吧? 而他站到了政儿那边…… 明白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吕不韦慌忙间后退了几步,呆愣了一会后失魂落魄的朝着门口走去。 这一刻,他的背好像忽然弯了。 第5章 可与五帝争辉 看着吕不韦失魂落魄的离开,李缘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选错了时间点。 如果选到一年多之后,吕不韦已死,秦国成了始皇的一言堂,那时候只要政哥相信自己,哪用得着这么多步骤? 要不是想着吕不韦的存在能震慑下秦国的其他势力…… 要不是不想让政哥变成历史上那个孤独的王…… 要不是想让秦国避免一次权力碰撞…… 要不是不希望吕不韦的自杀影响到了政哥统一天下的行动…… 李缘感觉自己真是为大秦操碎了心。 如此行为,政哥怎么说也得给我点封赏意思意思吧?至少会对我多点信任? 毕竟我可是为他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 蕲年宫宫室内。 “寡人不信。” “……” 看着嬴政的冷笑,李缘微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寡人今年已经22岁了,在王位上待了九年才亲政,这大部分都是因为他!若不是寡人姓嬴,他恐怕还想着更大的权利吧?” “他会心甘情愿的交权?寡人还不如相信六国有谁会投降!” 李缘欲言又止。 他很想把齐国搬出来…… 但仔细一想,嬴政做出这个判断倒也确实合理。 让如今(始皇还未彻底拿到大权)掌控天下第一大权的吕不韦交出相国之位?说出去这个时代恐怕没人会信。 “政哥,很快你就知道了。” 李缘站起身,准备去找个房间休息下,但嬴政却叫住了他。 一回头,嬴政正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你之前说的皇帝一称,是取自三皇五帝吧?” “对。”李缘点头:“你统一六国后,认为王号不足以彰显自己的功绩,也认为自己德兼三皇、功盖五帝,所以取皇帝之称。” 此话一出,嬴政脸上浮现出了一股得意之色。 虽然还没统一六国,可只听这称呼,他便能想象得到自己完成功绩之后的意气风发。 但忽然又想起对方曾说过的那些废物皇帝,他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后世王朝那些废物,简直丢尽了寡人这皇帝一词的脸! 眼珠一转,他看向李缘:“那你觉得呢?” “什么?” “以你后世之人的角度来看,寡人与三皇五帝相比,如何?” 李缘沉默了一下,怎么感觉政哥有点傲娇? “这很重要吗?” 嬴政没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昏暗的宫室内两人对视。 沉默了一会,李缘率先移开了目光。 与始皇对视的压迫感,着实有点难抗。 “可与五帝争辉。” “三皇呢?”嬴政眉头一挑。 李缘沉默着。 但有时,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宫室内数十盏灯火静谧燃烧着,照亮周围的同时,仿佛也让李缘看到了嬴政的一丝不甘和愤怒,这让李缘心里咯噔一下。 历史上的嬴政那五分之一的过错如何来的? 不管是收六国后宫、还是巡游天下,亦是修各种工程,其开端都只有四个字:好大喜功。 (ps:嬴政晚年的求长生只能算是个人层面的昏庸,于秦朝整体来说没多大影响,因为当时秦朝实际上已经烂了,他求不求长生都救不过来。) 他想着给后人留下一个完美的国家,却忽视了当时天下的问题。 这还只是历史上的他。 若是如今因为李缘的刺激,导致嬴政想着非要和三皇比肩一下而更加劳民伤财,那李缘会疯的。 “政哥,其实这一点不是我的态度。” 李缘斟酌着词语:“德兼三皇、功盖五帝,这说明历史上的你自己也明白,你的功是和五帝比的,至于三皇他们。” “你们其实不在一个维度上。” “他们是文明开端时的探路之人,你是文明发展时的引路者,或许你自己会认为要是在他们的位置上能做得更好,但历史事实是他们在你前面、他们的功也比你大。” “后世的课本上不仅记得三皇五帝,也记得你是两千年前开创大一统的千古一帝,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没必要非跟他们争什么。” 嬴政看了他一眼,微微眯眼。 虽然有些词他听不懂什么意思,但他能听出这是对自己的安慰,可就是这种安慰让他有点小气愤。 “寡人还没昏庸到觉得功绩不如他们就愤怒的地步。” “……” 合着我白操心了? 李缘有些心累,摆了摆手离开:“我去旁边的那个房间休息了,政哥明天见。” 直至他消失不见,嬴政的目光都还没有转回来。 沉默许久后,他才重新看向手中的竹简。 这是一套讲述三皇五帝功绩的书,一旁还有十几箱的配套竹简。 “三皇。” 他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即笑了。 —————— 清晨。 在房门口呆坐了一夜的吕不韦依旧在发呆。 这间院子门口,几名侍者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走出第一步。 而好巧不巧的是,门客中最受相国大人看重的李斯也联系不上,门客里一样没人敢来打扰明显不对劲的相国。 直到天光渐亮,他才在一阵叹息中回过神来。 缓了一会后,他站起身。 “大人,马车已备好,若急点还能赶上……” “不需要急了。”吕不韦微微摇头。 很意外的是,下定决心后,他的心情陡然变得轻松起来。 也许,这也是一条退路。 一条对王上、对政儿、对自己都有交代的退路。 没有顾忌周围人的劝告,吕不韦直接走向书房,将自己关在里面。 再次出来时,他手上拿着一份绢帛。 在这个大量使用竹简的时代,身为顶尖权贵的吕不韦在重要文件上都是使用绢帛的,哪怕这一份绢帛的价值其实就足够一个平民之家一月的生活所需。 “让所有门客都回去。”吕不韦看向了身边的管家:“再让平儿做好全家迁徙的准备。” 管家一脸呆滞。 吕平是吕不韦的长子,近年来,吕不韦也有意培养他,在出发来雍城之前,管家还亲耳听吕不韦说自己即将隐居幕后,只为给长子铺路。 结果就这? 你丫的是指迁徙离开之路? 正想稍微询问下时,管家一脸惊慌的停在了原地。 能让如今的相国大人做出这种决定,难道…… —————— 蕲年宫,前殿。 嬴政正与十几名大臣在这里开着小会。 由于不是正式的朝会,加之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嬴政的亲信,所以这里的气氛往往也比朝会上的更加活跃。 只是现在,气氛却莫名显得有些凝重。 左边最前方,一位面色有些威严的中年男子沉默不语。 他是御史大夫、昌平君。 原本他是满心欢喜的来参会的,因为他不仅是昨夜平叛的功臣,他的门客还在凌晨时分在城外抓到了逃跑的嫪毐等人。 他是带着请功的心情来的,顺便想看下吕不韦的难看脸色。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吕不韦压根没来。 身为相国,又与嫪毐有一定牵连,还是在秦王亲政后的第一次小会,即便不是大朝会,吕不韦直接不来,也显得极其无礼。 昌平君心里闪过诸多恶意的猜测,但每一个,都是能让他更近一步的机会。 此刻他只希望吕不韦真的是老糊涂准备殊死一搏了。 最上首。 嬴政从一开始的意外,渐渐变得有些欣喜。 吕不韦没有任何缘由没来参会,据他在相国府的眼线回报,昨夜吕不韦的行为更是显得有些异常。 难不成真让那个李缘成功了? 吕不韦打算交权? 门口,一名侍者低头入内。 “王上,相国大人求见。” “快请!”嬴政激动道。 这一幕让底下十几个大臣都懵了。 什么情况? 王上怎么对吕不韦这么热情了? 嬴政眉头一皱,目光扫过他们,在所有人都回避了他的目光低头不语后,他才重新看向门口。 半分钟后,吕不韦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的那一刻,吕不韦感觉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时刚登上王位的嬴子楚,在当夜把自己叫过去时,也有过这样的一幕。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第6章 吕不韦辞相 嬴政想过很多次自己拿回大权的场景。 有兵戎相见后自己将吕不韦关入牢房,有吕不韦失去所有门客和附庸后孤单离去,更有双方斗智斗勇之后吕不韦凄惨落败,全家被诛。 可唯独对方主动投降,他还真没想过。 但此刻,吕不韦就拿着一份绢帛站在他眼前,还痴痴的看着他。 这眼神什么意思? 嬴政微微有些不爽,你要交权就痛快点,这种看孩子的眼神大可不必。 而对面,吕不韦看了一会,叹息了一声。 随即上前几步,走到距离嬴政只有十米的地方,躬身一拜。 “拜见王上!” “王上,臣请辞相国之位。” 此话一出,周围十几位大臣同时发懵。 昌平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感觉自己好像没睡醒。 旁边,他的亲族昌文君眉头一皱。 瞄了一眼上首的嬴政后,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吕不韦没有管其他人的反应,直起身看向嬴政:“嫪毐反叛之事虽已结束,嫪毐本身也被昌平君门客所抓,但这依旧让臣心中愧疚难当。” “且王上已经亲政,天下平稳,朝堂安定。可臣却已经上了年纪,无法保证自己跟上王上的脚步,加上臣也厌烦了忙碌的日子,想讨点清闲。” “所以,臣想辞去相国之位。” 说完,他再次躬身一拜。 论说话的艺术,他造诣极高。 虽然不知道那个后世青年李缘为什么肯定自己会死,还非要救下自己,但很明显他是要对嬴政有利的场面。 于是哪怕请辞,他也给在场的这些臣子上了一课。 昌平君,你不是王上平叛的功臣吗?还是御史大夫。 我请辞后,最有可能成为相国的就是你。 但你小子悠着点。 你的门客刚抓住嫪毐没一个时辰,你都还没告诉王上我就已经知道了,而我现在又打算向王上低头,那王上肯定也会掌握我的情报渠道,你自己看着办。 至于朝堂安定。 有我在时,自然安定。 此刻我虽然走了,可你们也别以为王上年轻可欺。 我只是因为无法跟上王上的脚步,且厌烦了忙碌的日子,若你们要搞争斗,老夫还没死呢! 我当了十几年相国,只是想清闲才离开。 若是有人觉得自己功劳很大或者恃宠而骄,那老夫可以不清闲、重新出山,到时候看看鹿死谁手。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王上同意的情况下。 这也是他给王上和那个李缘的交代。 你们不发话,我想搞事也没办法。 嬴政眯着眼看他,很快便想清楚了他话中的意思,随即看了昌平君一眼。 后者的脸色惊怒不已,浑身微微颤抖。 他抓到嫪毐的消息是绝密,除了出手的几十个幕僚门客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知道,而那些门客中除了三个最信任的带着嫪毐等候在宫门外,其余的都被自己以‘摆酒庆贺’为名暂时禁足在府邸里。 可现在…… 昌平君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是低下了头,心里对吕不韦的愤怒愈发高涨。 “仲父所言,让寡人深感意外。”嬴政开口道。 真的挺意外的,就跟六国有谁直接投降了一样。 困扰他数年的问题,在今天居然以一种如此荒诞的方式迎来了结束,这让昨夜才见到李缘的他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之后会有很多事需要为此事结尾,但他还是挺高兴的。 今天之后,寡人终于能彻底行使王权了! 想到此,嬴政心底原本对吕不韦有的那种恨意也不再涌动,曾在心底无数次想过的报复行为也暂时悄然消失。 站起身,嬴政走到了吕不韦身前将他扶起。 双方站直身子目光对视时,看着比自己高了些许的嬴政,吕不韦仿佛理解了那个年轻人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离开。 即便是现在这种场合,即便自己已经说出了辞相,即便政儿过来搀扶着我…… 可他的眼里依旧有着一种名为警惕的审视。 有神秘的后世之人帮助也依旧怀有警惕,这是一个合格的王! 亲手扶起仲父相国却依旧不带感情色彩,这真是一个绝情的王…… “相国大人何不多为大秦贡献几年?”嬴政双手负在身后,淡然问道。 其实他恨不得直接同意,甚至还想拍手叫好。 可当着其余十几个臣子的面,有些表面事情还是得做一下的。 吕不韦低下了头,带着心里的苦涩之情道:“老夫已近暮年,而王上正如朝阳,这相国之位,应该留给更合适的年轻人。” 年轻人? 昌平君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王上接下来肯定会提拔我这个功臣为相国,吕不韦肯定知道这一点,可他现在居然说我是年轻人? 不对,吕不韦54了,那他称呼33岁的我确实可以叫年轻人。 昌平君心底微微傲娇了起来,对吕不韦印象也改观了一丝,仅仅只有一丝。 只是嬴政眉头微皱。 他压根就没往昌平君身上想,但能符合年轻人这个条件的…… 是那个叫李缘的年轻人? 可先不说自己信不信任他、他是否有这个能力或者是否愿意,仅说这件事也不合适啊! 没等众人多想,吕不韦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张帛书。 退后一步,低头、躬身,双手捧着帛书一举。 “臣,吕不韦,请王上恩准!” 嬴政面无表情的接过帛书,随即转身走回了王座旁,再次坐下。 “传王命!” 所有人顿时正襟危坐,大殿一旁,一个侍者立刻打开了一份竹简准备记录。 嬴政面色冷酷,但说出的话却给吕不韦带来了一丝暖意。 “前相国吕不韦,对大秦劳苦功高,赏黄金百斤、布一千匹、钱五百万,另食邑加封五千户,可随时入宫,并拥有可直奏寡人的议政之权。” (ps:这种可随时入宫的议政之权最早见于汉代,秦朝有没有、并没有史料可以证明,但汉承秦制,作者个人觉得出现这个并不是不能理解的。既然嬴政要给吕不韦封赏,给个这种议政权不过分吧?议政嘛,你奏折我会看,你也可以发表意见,至于我听不听就是我的事了……) 吕不韦心头一热。 昌平君却是眼睛一红。 光物质封赏和食邑加封还没什么,但那随时可入宫的议政之权…… 如果王上压着他还好,如果不压他,以吕不韦的影响力,这跟继续当着相国有啥区别? 专门用来对付我们这些臣子的? 吕不韦你就这么甘心成为王上手中的刀? 而看到吕不韦那略带欣喜的表情,昌平君嘴角抽了抽。 好吧,辞相之后还可以有这种议政的机会,这对于喜欢权利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 “臣吕不韦,谢王上恩典!” 吕不韦对着嬴政长揖到底,朗声谢道。 这一刻,秦国的权力交接在世人想不到的平稳之中安然结束。 第7章 简体字 蕲年宫偏殿。 此刻偌大的偏殿里只有嬴政一人,哪怕是最近的侍者都在数十米之外的大殿门口。 而嬴政端坐在书案后,手中是那份由吕不韦亲自书写的辞相帛书。 半个时辰前,接受了吕不韦辞相的他,紧急安排了一下,比如让昌平君直接车裂嫪毐、比如让吕不韦准备交接相国的公文等等后就来到了这里。 他不知道李缘在哪,所以只好一个人等在这里。 但此刻看着吕不韦的辞相帛书,他心底竟有些莫名的触动。 整份帛书中只有两百多个字,但辞相之事仅有三句话。 其余的,都是吕不韦在说哪些人可用、哪些人有什么缺点,哪个职位可能要有什么变动的交代。 偏偏整份帛书里,吕不韦没有为自己麾下任何一个官员说出‘希望王上保留其官职’之类的话,这让嬴政一点想发火的感觉都提不起来,因为这看上去只是一份以公心而论的交代。 下一秒,一个人影在不远处悄然浮现。 嬴政抬头看了李缘一眼,眉头一皱:“如今已经巳时了,后世难道都起得如此之晚?” (巳时:早9点~11点) 李缘揉了揉眼角:“政哥,现在才九点,对我这种大学刚毕业的人来说,不算晚了。” “九点?大学毕业?” 嬴政有些疑惑,直到他看到李缘凭空变出了一个挂钟。 “喏,这是我们后世的一个钟表,也是我想送给政哥你的礼物之一。” “这些数字叫阿拉伯数字,为什么这么叫我以后跟你说,但政哥你不要讲出去,因为我以后想把它改成我们华夏的名字。” “这三根针,分别叫时针、分针、秒针,快慢不同的它们,是用于划分这个……” 当把后世的二十四小时制说清楚后,李缘已经盘腿坐在了桌案旁边。 嬴政正拿着挂钟把玩,而李缘则是看向了那份帛书。 “这个是……?” “吕不韦的,他辞相了。”嬴政的兴趣还在挂钟上,随手将帛书往他那边一推:“想看就直接看。” 李缘接过了帛书。 第一反应是,这字写得真漂亮。 第二反应是,这写的是什么? 后世的华夏人能看得懂繁体字是因为与简体字相近,在传统文化的熏陶、以及前后语境的联想下哪怕蒙也能蒙个大概,但秦小篆不同。 它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次被大规模规范的文字,直到西汉末年才被隶书渐渐取代,从汉字演变历史来说,它几乎可以算是古文字的一种。 在来秦朝之前,李缘曾想过恶补一番。 但后来发现想法是一回事,智商是另一回事,于是就直接躺平了。 来时写了嫪毐之事结果的、用来给嬴政表明身份的那些字,是他在网上查找翻译出来然后照猫画虎描上去的,写完了就忘了。 他只认得八个小篆字。 那就是刻在传国玉玺上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他曾经做梦得到过、于是在梦醒后特意去学了。 后来证明他只是在做梦。 “政哥,我看不懂。”李缘很光棍的说道。 嬴政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一凝。 “你看不懂?” “昂。”李缘不知为何他如此认真:“你们这个时代的字我们后世除了一些专门的学者外,大部分人都看不懂。” 嬴政眉头微皱,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寡人一定能统一天下,一旦统一,天下将只会书写大秦的文字,可现在你却说看不懂?” “是大秦后来的某位皇帝改了?还是大秦亡了之后,后世王朝为抹掉大秦的功劳又恢复了六国的文字?” “你之前说你大学毕业,寡人虽不太理解,但应该也是一种高等学府出来的学子之称?” “你这种高等学子都不懂文字,难道大秦的印记被抹除到了这种地步?” 李缘:“……” 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有点心累。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脑补怪? 后世和如今相差两千多年,各方面都相差了极远,若是政哥对自己每一句话反应都这么大,那得解释到什么时候去? “政哥,两千多年后的行政层级都是大秦郡县制的进化,功劳怎么可能抹得掉?” “是为了更加方便的书写,以至于文字经历了很多次变化我才不认得,与大秦无关。” 看到嬴政还是有些不太信,李缘沉默了一下,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了一张a4纸。 “这样,就用吕不韦这份帛书来做个例子。” “政哥你念一遍,我按照我们后世的简体字写出来,到时候两份文字一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说不定你都想学我们的字了。” 对于主流书写还使用竹简的现在,李缘相信简体字的便利性对古人的杀伤力是巨大且毋庸置疑的。 嬴政迟疑了一下,拿起帛书开始念了起来。 他念一句,李缘用中性笔在纸上写一句。 渐渐的,嬴政的神情变了。 李缘的字写得并不是特别好看,但嬴政关注的不是是否美观,而是字的形式。 同一个字,小篆中可能有十三个笔划,在李缘笔下却只剩下五个。 这让嬴政心里升起一种火热。 如果寡人统一天下后直接把这个字拿来用…… 写完后,李缘放下了笔,看着手中这份‘辞相书’,心里有些唏嘘。 吕不韦没有说自己的功劳,没有为部下求官,全篇除了说自己要辞相外,全都是在交代朝堂后事。 这让李缘想到了四百多年后,另一位丞相在远行前留给自家那位皇帝孩子的信。 同样的交代后事,同样的对后辈,只是不一样的离开。 《出师表》写尽了忠臣对后主的热忱、和一位相父对孩子的期盼,于是成为了千古名篇。 吕不韦这份辞相书虽受于篇幅所限没有那么浓重,但情感却是相通的。 只可惜啊,丞相和阿斗之间的情感,远比吕不韦和嬴政之间的情感更真切,两对君臣的结局也彻底不同。 接过了白纸,嬴政对比着面积在白纸三倍以上的帛书,眼中的火热渐渐消失。 差别太大了…… 换不过来的。 “政哥,如何?”李缘也坐到了他身边。 对于两人间几乎肩并肩的距离,嬴政心里有些别扭,却硬是强忍了下来,只是点了点头:“确实很方便。” “那是,这两种字之间可相差了两千多年,经历了好几次的字体演变。” “是谁创造的?” “我不知道,真要说的话应该是这两千多年来所有有志于让文字变得更方便的先贤。”李缘回忆了一下:“虽然主要是我们那个时代才开始简化的,但许多字其实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有了,而且就算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简化,也有很多汉语言学家参与,远不是一人之功。” 嬴政没说话。 短短几句话的描述,配合着两种字体的实际体验,让他体会到了一种无力感。 若干年后,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叫时间。 第8章 大秦第一丞相 沉默了一会,嬴政重新调整好了心态,看向李缘。 “半个时辰前,吕不韦辞相时,言语中似乎想让你来当相国?” 可李缘明显懵了:“我?” “他说……” 等嬴政复述一遍当时的情景后,李缘摇了摇头。 “他说的不是我,而是李斯。” “李斯?” 嬴政显然没想到指的是他,因为此刻的李斯官阶还不够。 原本的历史上,此刻的李斯还是吕不韦麾下的郎官,等吕不韦倒台后才被提拔为长史、客卿,再然后因《谏逐客书》才开始廷尉之上的晋升之路。 (ps:李斯在廷尉之前的官阶晋升,史书上并没有记载具体时间,所以有关此事皆为作者个人在对历史事件分析后的猜测。) 而如今,哪怕吕不韦提前辞相,可李斯依旧只是个小官。 嗯,一个入了嬴政眼的小官。 由于其早就在暗中靠向了自己,并且向自己提过一边用金钱游说六国官员贵族、一边用兵锋威逼的蚕食之计,深得自己看中。 这次吕不韦辞相,嬴政心里的封赏名单中也有这个人,他准备任命其为长史,后续看其计谋的实际表现来决定是否再加一个客卿之名。 但这明显不足以成为让他当相国的理由,别说朝堂是否会通过,嬴政都无法说服自己。 并且他不打算再任命相国了,以后最多只能有丞相! “寡人知道李斯,可其才华虽强,但并不如吕不韦。” 他看向李缘,希望对方给出一个解释。 “那只是你现在认为的。” 李缘沉默了一下:“实际上,在政哥你的政治生命中,他为首功。” “如果没有他,政哥你统一六国的时间可能会大大延长,甚至你都来不及干后来的一些功劳,你投入毕生精力也可能只能干出扫平六国一件事。” “那样虽然你也可以成为一位伟大的帝王,但后世终究有会人与你平起平坐,而不是像原本的历史那样,千古一帝独你一人。” 一个骄傲之人的功劳被质疑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嬴政感到很气。 原本想问他的一些问题也被暂时压下,他非得先知道个理由不可。 放下手中的帛书和白纸,他面容严肃:“他有何等功劳?” “那说来可就多了。” 从随身空间中拿出了两个面包和两瓶营养快线,递了一份给嬴政。 教他撕开包装盒拧开瓶盖后,李缘纠结了一下:“首先,我得先跟你说政哥你以后会有哪些功劳。” 纵观嬴政的一生,他在历史上其实只留下两个名号。 一个是由滥用民力、好大喜功而引起的‘暴君’。 但这个相比于他整个人生的事业,其实占比并不多,大约五分之一而已。 另一个就是由灭六国、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执行郡县制等大一统行为而得到的‘秦皇’之称,这是一座压在所有皇帝身上的大山,在明代思想家李贽之后,这名号成为了‘千古一帝’。 至于所谓的‘始皇’则并没有多少重要性。 因为从客观发展上来说,文明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就一定会走向统一之路。 一旦统一,抓住那个统一机会的帝王都有可能以‘始皇’自称,只是这个机会正好被他碰上了。 (ps:这也是有些历史学家认为嬴政只是运气好、论个人能力不怎么样的原因。但作者个人认为,如果没有足够的智慧和魄力,换个皇帝有那好运气也走不到嬴政的高度。所以我认为政哥配得上始皇之称,不仅是运气,各方面都是!) 而在嬴政那“大一统”的所有功绩里,几乎都离不开李斯的影子。 如果没有李斯的《谏逐客书》,后续以尉缭为代表的六国之人未必会来秦国,而一旦这些人投奔六国,虽仍旧阻挡不了秦的兵锋,但统一天下的阻力会大大加强。 而且他向始皇提议的一边用金钱腐蚀六国官员、一边用兵锋逼迫的蚕食之计,是秦正式开始灭国战争之前的主要计划。 哪怕在灭国战争的过程中,此计策的后续影响也发挥了巨大作用。 统一天下后,以王绾为首的群臣全部支持分封制。 是李斯以近乎孤臣般的坚持与群臣对垒,支持着始皇进行郡县制的决心。 在始皇决定统一文字时,是李斯奉命整合、甚至自己亲自下场书写开创了小篆字。 他还采用了小官程邈创造的字体——隶书作为官方正式书体,放到整个文字演变历史中,华夏四大书体真、草、隶、篆,其中两个的功劳都离不开他。 且此后两千多年,可以令华夏不管男女都上头的那八个字,也是出自他笔下。 统一度量衡,是秦统一后李斯向始皇上奏的。 而在始皇同意后,他以十进制为基础亲自规划,并从法律上保证了它的有效实行。 修秦驰道、车同轨,始皇下的决定,李斯是主要执行人。 始皇三十七年,此时面临崩塌的秦王朝、只靠着正在进行最后一次巡游的始皇的个人威压支撑,而这时的李斯依旧在执掌大秦这艘庞大且破旧的大船,并想着努力维持平衡。 他上了最后一道重要奏折:统一货币。 他亲自主持铸造秦半两、将铸币权收归国有,成为经济史上的创举。 只可惜当时秦朝基本盘已彻底崩塌,统一的货币没能救下大秦。 但这却直接影响了后世两千多年,秦半两的制式及结算制度,直到两千两百多年后才随着清王朝的崩塌而消失。 始皇的每一项功绩背后,都有他的功劳,有的是主功,有的是次功。 若不是因为嬴政身为皇帝给予了最上层的权利支持、才让嬴政的排名在他之上,若换一个平庸的帝王来,千古一帝的名号将不会再有,而会变成属于李斯的千古一相。 若不是杀韩非、焚书、篡改圣旨等事毁坏了声誉,他的功绩可与周公、召公媲美。 只是历史总让后来者无奈。 千古一相是四百多年后的一位武侯,而他只是大秦第一丞相。 他的晚年,也因自己那些错事而凄惨无比。 偏殿里寂静了下来。 除了统一货币那一段,李缘没有交代时间和背景、只是说了影响外,别的功劳他都如实说了一遍。 开讲前政哥就撕开了面包,直到听他讲完,政哥还一口未动。 李缘喝完了自己瓶子中最后一口营养快线,扭头看向他:“政哥,你觉得,这样的李斯,够不够?” 第9章 知道得太多,是一种烦恼 对君王来说最好的臣子是什么样? 如果是明太祖,他可能会说: 不贪的、跟咱一样爱民的。 如果是唐太宗,他可能会说: 房玄龄啊! 然后李治点了点头,送房玄龄去见自己父亲。 (ps:其实唐太宗这一段应该是写长孙无忌,最开始写错了,但想改时已经有读者评论了,所以就特例说明一下) 如果是昭烈帝和阿斗,他们可能会说: 丞相(相父)就是最好的。 如果是汉武帝,他可能会说: 能帮我搞钱、能帮我打仗的! 但在嬴政这里,他今天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李斯那样的。 (扶苏在地下欲言又止) “寡人有这等臣子,何愁不能扫平六国!”嬴政脸上露出了笑容。 尤其是在这个吕不韦刚辞相的情况下,这个对比一摆出来,让他更加觉得李斯顺眼。 “你说,该给他什么封赏?” “别问我,我对现在的秦国官职不太了解。”李缘躺倒了地上:“怎么更好的提拔一个臣子,政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只是有一点。” 嬴政看了过来。 “政哥你知道拔苗助长这个成语吗?” “你是想说揠苗助长吧?”嬴政想了一下:“在孟轲所着的《孟子·公孙丑上》里,有过这样的一个故事。” “应该是吧。”李缘说:“政哥你明白我意思就行。” 嬴政再次咬了一口面包,微微点头。 吃完后,他看着手中还剩下半瓶的营养快线,觉得这种容器真是方便无比,能用在多种场景上。 “对了!” 他一伸手,强行将躺平的李缘拉了起来。 “你之前说《谏逐客书》?寡人为什么会下那种令?” 李缘看了看周围,将一旁一个装满竹简的木箱拖了过来,靠了上去。 秦·低配·葛优躺。 “你想听哪一种答案?” “史书上有几种?” “一种。”李缘说:“由于韩国派来的细作郑国的影响,让你心里对六国来客有一种不信任,再加上有人为了讨好你这位秦王在一旁顺着你的心意说话,于是你就下令了。但李斯的《谏逐客书》一出来,你觉得他说得没错,六国来客还是大有作用的。这件事也是后人认为你有时喜怒无常的一个证据。” “郑国是细作?!”嬴政怒目一瞪。 “是的,但这是个美妙的误会。” 李缘笑着安抚道:“韩国本来想通过他让秦国无力再行征伐之事,但他们算错了秦国的国力,秦国一边修,一边接着打。尤其秦国修好那个渠以后,关中反而成为了一大粮仓,这下好了,秦国打得更有劲了。” “所以政哥,你着实没必要为此生气,毕竟郑国可是为你干了一件大好事,那条渠未来就叫郑国渠呢。” 话虽是这么说,可嬴政明显还是有些不爽。 韩国?那是个什么玩意? 如今就剩下不到三郡之地的小东西,居然想着派细作来扰乱我大秦的行动,自己和父王居然都被蒙在鼓里? 就算郑国干的事最终于秦国有利,可韩国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绝对不能忍! 嗯,等朝堂平稳了先打韩国! “接着说《谏逐客书》。”嬴政按下了躁动的心:“第二种呢?” “第二种我觉得你听听就行,因为那只是我们后世网络上一些网友想出来的,也叫做阴谋论。” “说是之前吕不韦大权在握时期,打压了老秦派,然后你罢免吕不韦后,那些人突然觉得自己行了,于是就通过可能是一桩阴谋、也可能是某一个事件的嫁祸,总之诱导你下了那种令。但在你看到李斯的劝告后,你明白自己中计了,于是赶紧叫停。他们的依据是,自此后到你统一天下的时间里,除了大秦军方以外,史书留名的朝臣当中几乎没几个老秦人。” 嬴政喝了一口营养快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历史上自己错下了一个这样的令,那现在自己知道了,自己就不会再犯了。 而一想到这里,他才意识到自己等李缘的主要目的。 “寡人想知道,历史上寡人拿回大权后都干了些什么?” “政哥,这你没必要问我吧?” “嗯,寡人心里已经有了后续安排。”他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但寡人还是想知道,好对比一下历史结果。” “……” “政哥,你已经是战国最厉害的王了,你还这么问我……”李缘停顿了一下:“不带这么开挂的。” “什么是开挂?” “就是作弊。”李缘说:“比如,有两个官员的孩子因口角之争打架了,然而某一方的孩子突然认了吕不韦为干爹,拉着吕不韦以相国之尊参与到了这场小孩子打架当中,那这个小孩子就等于开挂了。” 嬴政:“……” “很形象。”他沉默了一下:“可如此说来,寡人就更想开挂了。” 李缘:“???” 看到嬴政一副‘你不说出来寡人就一直盯着你’的样子,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政哥,你实在想知道,我也说不出来。” “我们华夏的史官可是惜字如金的,能用一个成语写的绝不写一句话,所以历史上记载的事几乎都是那些大事以及对当朝有影响力的,至于说你亲政之后有什么详细的行为……这真不知道。” “我秦国史官难道没记录?”嬴政很不理解。 “按理来说应该记了,哪怕记得不多。” “那你为何不知道?” 李缘沉默了。 嬴政看了他几眼,心里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 “大秦灭亡的时候,有人把大秦国都咸阳城给烧了,所以后世只知道大秦的一些大事件和整体国策。至于君王起居注这种东西,别说大秦了,大秦之后的王朝都没几个保留下来的。” “!!!” 被烧了…… 烧了…… 了…… 嬴政呼吸粗重,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仿佛要吃人。 噗~ 手中拿着的瓶子被他攥变形,白色的液体流满了大半个桌案。 “政哥。”李缘指了指他桌案上那些竹简。 回头一看后,嬴政赶忙用另一只手将那些竹简扫落一旁,动作之慌张让李缘感到有些好笑。 “你好像很气?” “寡人国都都被烧了,难道不该气?”一提起这个,嬴政就恨不得杀人:“那个家伙是谁?” “现在不能告诉你。” 看到他还想说什么,李缘使出了‘有人比你还惨’的安慰大法:“你已经算好的了。” “大秦的功劳被记了两千多年,你是能跟三皇五帝并肩的千古一帝,你的陵寝还安好无损,华夏的后人都会亲切的称呼你为始皇、祖龙。可后世有些王朝的皇帝,坟被挖了不说,戴的帽子都被拿去展览,甚至有皇帝毕生精力编纂的书都被外国抢去了。” “相比之下,政哥你真的没必要生气。” 看着他依旧气鼓鼓的样子,李缘不怀好意的一笑。 “政哥,你现在还想开挂吗?” 第10章 昌平君:我太想进步了! 有时候知道了历史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李缘以为嬴政能理解这句话。 但他的以为错了。 “想!” 嬴政近乎咬牙切齿:“只要你告诉寡人,烧寡人国都的那个家伙是谁!” “……” 李缘叹了口气:“政哥,假如这座大殿就此闲置,一百年后,由于某根屋脊的断裂,整座大殿都塌了。就算你现在把那根屋脊加固,甚至换成一根由铁打造的屋脊,难道一百年后,这座大殿就不会塌了吗?说不定塌得更快呢?” 如果只是说出项羽,那其实没什么关系。 问题在于说出来后的影响。 往小了说,嬴政可能会联想到楚国的项家,进而影响到秦国国策;往大了说,万一他对姓项的产生了偏见,比如见一个杀一个…… 这还是仅限于嬴政只好奇这个问题的情况下。 如果他再问多点,比如项羽为什么要烧、当时的皇帝为什么不阻止等等问题,那要回答的就更多了。 李缘觉得现在还不是告诉嬴政大秦二世而亡的结局时候,毕竟他养气功夫还不行。 而听到他的话,嬴政脸色一变,虽然仍旧处于气愤当中,但却没有再要求他说出来。 很显然,在后人眼中,那个人和那件事都属于大秦的必然。 但嬴政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原本历史的必然,不一定是现在大秦的未来! 将桌上的瓶子盖上、放到一旁,嬴政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冲动,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 “接着说李斯。” 再次睁开眼时,他表面上已经平静了下来。 “你之前说,推行郡县制的事,除李斯外,其余臣子全部反对寡人?” “准确来说,是李斯建议,而你支持他的。” 李缘加重了一下‘建议’两个字的语气:“这也是我觉得李斯很了不起、甚至比吕不韦强的原因,他在不知道你的心思的情况下,敢于当一个孤臣,这可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气的事情。” 想了想,嬴政认可了他的建议。 权势权势,‘势’占了半壁江山。 不管李斯当时是不是想着赌一把、还是自以为察觉到了皇帝的什么心思,如果要在前景不明的情况下与所有朝臣对抗、与以往数百年文化相背,吕不韦那个商人出身的家伙还真未必有李斯的勇气。 即便他已经是相国。 “按你的说法。”嬴政说:“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也是他的主意,只是寡人支持了他,修驰道、车同轨和统一文字才是寡人自己想出来的,那寡人能不能认为,是他成就了寡人一半的功劳?” “话是这么说没错。” 李缘笑了笑:“但政哥,我们后世有句话,叫‘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如果没有提拔他的你,如果没有你对他进行最上层的权利支持,他也只会是一个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的大才而已,至于成就?不好意思,历史中埋没的大才多了去了,他平平无奇。” 虽然没听过那句话,但嬴政还是靠着自己的文学造诣理解了意思。 于是骄傲至极的他顿时就感到不妥了。 “以牲畜来比喻人?”嬴政毫不客气:“生而为人,怎能用牲畜相比?哪怕是千里马也不行。” “好多人想当千里马还当不了呢,大部分人都只是最普通的牛马。” 沉默了下,他忽然笑了:“而且你这话要是让后世的一些人听到,估计会骂你的,他们已经扭曲到把宠物看的比同类还重了,实际上连你这个两千多年前的封建帝王都比不过。” 嬴政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毕竟在此时的他心中,牲畜就是牲畜。 “除了李斯,还有哪些人是史书留名了的大才?”他又问了。 李缘嘴角抽了抽:“政哥,好歹遵守一下历史规律啊!” “寡人都能开挂了,为什么非要遵守历史、规律?规律什么意思?”嬴政理直气壮。 李缘:“……” 好像……有点道理啊! 挠了挠头,他觉得此刻再跟政哥这么聊下去,估计还能再聊个好几章,那就有水字数的嫌疑了。 而且主要是…… 他看了看大殿门口。 体内时空碎片带给他的感知能力,让他感觉到外面似乎有几个人在……吵架? 想到不久前政哥才刚拿回大权,眼下估计是想着见自己才特意一个人呆着,他摇了摇头:“政哥你先处理事情吧,外面好像来人了却不敢进来。” 站起身,即将隐身之前,他想起件事。 “对了,给我弄个身份吧,最好能随时见你的,不然我每次见你都得等你独处,感觉不太方便。” 说完,他身影瞬间消失。 嬴政瞳孔微缩,这种能力让他心底感到有些不安。 也许,昨夜的吕不韦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方面的事,才不得不认命。 看了眼桌案旁的狼藉,他毫不在意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打开殿门,宦者令正带着几个侍者拦在昌平君面前,后者一脸怒色却又不敢强行冲入。 很明显,他想进来却被拦下,又不敢赌王上是不是真的下了令。 “何事?” “拜见王上。”昌平君弯腰一礼,随即瞪了宦者令一眼:“王上,臣有要事禀报,可……” “是寡人下令不许打扰的。” 嬴政眉头微皱,他好像明白吕不韦为什么在辞相时都要暗中敲打这家伙一番了。 估计是他想让宦者令先禀报一下,至少见不见也得让自己来决定。 可自己早就明确下令不许打扰,宦者令又怎么敢呢? 这家伙要么是仗着他是祖母的亲族,连这点都想不到了,要么就是特意如此,好制造冲突引起寡人的注意。 嬴政的回答让昌平君心中一惊,紧接着提起另一件事。 “王上,嫪毐等人已被车裂处死,但受其影响的其余官员,该如何处置?” 嫪毐反叛失败后的影响,绝不是杀了他和那些反叛官员就能结束的。 在其权势巅峰期间,有许多巴结他的官员都是受他影响而升官的,而且赵姬身为太后,王宫中的有些人一样与嫪毐有一定牵连。 可这个关头吕不韦又辞相了,于是这些问题都交到了嬴政面前。 再联想到昌平君这个时间点前来…… 看着面前依旧低头的昌平君,嬴政心中有些不爽。 昌平君之前开小会时不说,等自己处理完手中的事后再召见群臣时不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特意来禀报? 虽然刚刚亲政,可他已经察觉出了自己这位王叔的小心思。 低情商:现在没相国了,王上您又刚亲政,朝堂之事需要有人替王上分忧啊! 高情商:我太想进步了! “所有牵连官员一律严查,其官途升迁过程若有违法之处,全部革职,与反叛之事有牵连者一律处死。” “由你负责后续官员的提名。” 此话一出,昌平君心头不但没高兴,反而有些忐忑。 相国的位置呢? 仅仅后续官员提名有什么用?对那些官员的考核之权呢? 嬴政目光看向远方:“传王命!” “命原相国府郎官李斯为长史,嫪毐反叛过程中缺失官位的后续官员考核事宜,由其负责。” “王叔,眼下事务繁杂,也请你暂代丞相之位如何?” 昌平君心里一阵发懵。 李斯那个小郎官? 长史? 官员考核,这也不归长史管啊! 另外,自己的功劳在吕不韦辞相后就是第一了,为什么不直接给我相国之位?只是丞相?还是暂代? 一阵阵念头瞬间闪过脑海,只是表面上,他立刻恭敬一礼。 “臣,遵命!” 昌平君带着满头问号走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准备去传命的侍者。 大殿前,嬴政的脸色冷了下来。 朝堂之事可以暂时不用操心了,如果那个李缘没骗自己,那他相信史书的眼光,李斯一定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 可王宫内的事…… …… 府邸内,自从王宫回来后,吕不韦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而紧接着,他辞相的消息瞬间震动了整个雍城。 这些年,哪怕是民间都知道吕不韦权倾朝野,不仅是相国之尊,更是秦王的仲父,风闻还跟太后有牵连。 如此人物,居然在王上亲政后选择主动交权? 许多官员都感觉自己没睡醒。 但更多的大秦百姓,却在瞬间对他生出了好感,因为在老秦人心中,嬴姓王族才应该掌秦国大权,而不是交给一个六国来客。 只是以前他对秦国和秦王有大功,人们碍于情面不好说,心里的芥蒂却始终留存。 可如此‘高风亮节’的吕不韦,瞬间让老秦人心里对他不满烟消云散,连带着‘秦王晚了好几年才亲政都是被人阻挠’的谣言,也在瞬间与吕不韦划清了界限。 府邸内,吕不韦的一些门客亲信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是靠着吕不韦生存的,可眼下…… 我们还没发力,相国大人就直接交权了? 你了不起,你高风亮节,那我们这帮小虾米呢? 如果不是看着这像是主动交权、且王上好像也没有清算的意思,否则他们当中许多人可能早就跑了。 但与众人所想的‘清高’不同。 书房里,吕不韦却并没有显得那么平静。 他握着一块玉佩,站在自己那套吕氏春秋的书架前,神色落寞无比。 第11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先生啊,我只是一个连母国都回不去的质子,你又何必来寻我呢?” “公子岂不闻龙困浅滩之说?在下愿倾尽家财助公子龙腾九天!只希望公子一飞冲天之时,能拉在下一把。我虽是一介商人,却也想看看高处的风景如何。” …… “吕先生,你看那咸阳宫的风景如何?” “殿下,只有您入主了才叫风景,不然那只是一座冰冷的宫殿。” …… “当初先生倾尽家财助寡人登位,如今一个相国、一个文信侯,也算寡人的报答了。” “王上,臣愿用性命再帮您一次。” “先生为何这样说?” “臣知晓王上为封赏承受了诸多非议,甚至因为您的身份,朝堂中的老秦派和六国派都对您有些妄言,臣愿以身入局,成为王上整顿朝堂的一柄利刃!” …… “先生,政儿和大秦,拜托了!” “臣定当倾尽全力!” …… 玉佩忽然间掉落在地。 吕不韦从回忆中惊醒,捡起了玉佩,擦了擦。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老咯,眼花了。” 他低声嘀咕着,不愿意承认骄傲被迫放下后那种的苦楚。 然而下一秒…… “吕大人,想哭就哭吧。”李缘忽然出现在一旁。 吕不韦:“……” “我知道,被迫交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们后世有首歌叫‘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虽然是我强迫你的,但我能理解你。” 吕不韦没作回应,只是瞬间收起了惆怅的表情,将玉佩也收入了怀中,看了他一眼:“老夫已经辞相,阁下满意了?” “我满意没用,得政哥满意才行。”李缘打了个哈切:“我来这不是讲这个的。” “那找老夫何事?” “政哥给你留议政之权的用意何在,您应该知道吧?”李缘虽然是问出来的,但心里却有个肯定的答案。 自己都想得到,这个老狐狸肯定也想得到。 吕不韦点了点头。 不就是希望自己在某些时刻出场吗?就是当一把刀嘛! 有些话,以自己这个臣子的身份说出来,王上再顺水推舟的执行,那压力会小得多。 “但鉴于您的影响力实在太大,我怕您会在哪一刻心里没数而触怒政哥,所以我来给您找点事做。” 李缘从随身空间中拿出了几个复古封面的本子,还有一盒中性笔。 “首先嘛,这是我给您的礼物。” “这是后世的笔和本子,您可以把您的吕氏春秋抄写一份,下次我回去时在后世给您发表出来,也算是给您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了。” “毕竟您的吕氏春秋在后世失传了,我可以给它一个重见天日的机会。” 接过一个本子,吕不韦看着手中莫名材质的‘书’,啧啧称奇。 自己的吕氏春秋要是能浓缩在这一本书中,而不是放满两个书架,那距离自己书传百世的目标会更容易! “多谢了。”他面带笑意的接了过来:“还有吗?” 李缘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这其次嘛,我希望您能去大秦的民间,找出一个问题的答案。” “什么问题?” “一个在原本历史上,会灭亡大秦的问题。” 书房中的气氛突然凝固,吕不韦浑身紧绷,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大秦什么时候亡的?” “现在不能说。” “你告诉我,我可以更容易的找出你所说的问题。” “不。”李缘摇了摇头:“以你的才智,只要你去民间多观察一段时间,你肯定能找出来的,不需要用这个问题套我的话。” “我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告诉政哥,我也相信他会努力解决这个问题,但他毕竟是秦王,他的地位决定了有些事情他看不到真实的一面。” “我需要您在那时最后帮政哥一次,用我们后世的话来说,我需要您深入民间,然后为百姓在秦王面前发声。” “如果您能帮这个忙,等大秦的情况稳定后,我带您去后世。” 其实李缘心里是有些打鼓的,他怕吕不韦冲动之下直接把这些话告诉了嬴政,然后两人一合计‘要不现在就开始改吧?’ 但那些问题要在统一天下后才爆发,对眼下的秦国来说,这是当前时代下最好的选择。 幸好,吕不韦还算冷静。 盯着李缘看了几眼,他点了点头:“老夫答应你。”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李缘咧嘴一笑:“你也不想秦国灭亡吧?” 吕不韦:“……” 这不是废话吗? 他翻开了一个本子,看到本子上的那些竖线,他有些皱眉。 “这本子是不是太小了?” “你用毛笔写当然显得小。”李缘指了指那一盒中性笔:“用我们后世的笔写,这才叫配套。”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好了,我要出去逛下你们的城市了。” “等一下!” “有什么事吗?” “老夫已经不是相国了,也答应了你的要求,现在该你答应下老夫的要求了。”吕不韦放下本子和笔,跪坐到了离他不远的一个垫子上。 “什么要求?” 嗯,你先把事说出来,我答不答应再说。 “很简单。”吕不韦面容严肃:“你之前说,李斯才是大秦第一相国,老夫想知道,他在历史上有何功劳敢担此名声?” 李缘:“……” 要不是破不了次元壁,他很想让吕不韦自己往前翻。 他能理解对方的不服,但着实不想再说,不然会被说水的。 可还没等他说出拒绝的话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道声音。 “主人?” 吕不韦眉头一皱,来人的身份和时间都让他隐约感到不妙。 “直接说,何事?” 外面的人没有进来,而是稍微提高了音量道:“主人,宫内传来消息,王上诛杀了三百多侍者宫人,并且……将太后圈禁于萯阳宫!” 吕不韦神情顿时剧变! 杀宫人没什么,可圈禁太后,这不是给了六国攻讦的借口吗? 王上怎么能如此干? “真不愧是秦王仲父啊,吕大人在宫内的眼线居然如此厉害。”李缘斜眼看着他,利用时空碎片将自己的声音直接传到他脑海里:“就你这样,你还问李斯如何?” “他可比你识时务多了。” 自己才刚离开政哥那没多久,政哥的这个命令应该也刚由侍者传达到太后那。 如果再算上门外报信之人从得到消息到来到这的时间,啧啧…… 几乎是政哥刚下完令,宫内就有人把消息传出去了。 怪不得历史上,嫪毐反叛之事是在始皇九年,而隔了一年、直到始皇十年吕不韦才被罢相呢。 如此权势的吕不韦,确实值得刚亲政的嬴政郑重对待。 也幸亏吕不韦当时退了一步,直接交权,不然真的发生冲突,秦国的大内耗将完全不可避免。 没有理会李缘的阴阳怪气,吕不韦自认为这不算错误。 政儿之前还未亲政,行事作风不成熟,我照看他也是应该的;至于现在,出了这等事情,岂不是更显得老夫的必要性? 就算已经辞相,可我还是政儿的长辈,不能眼看着政儿干错事! “知道了,还有何事吗?”他对着门口问道。 “没有了。” “退下!” “唯!” 门外的脚步声极其微小,甚至李缘怀疑如果不是自己有时空碎片的感官加成,自己或者此刻的吕不韦压根就听不到这动静。 再加上之前此人出现时那明显与现在不符、像是故意提醒的脚步声…… 李缘看向吕不韦:“这是你养的死士?” 宫内传来的消息,在吕不韦这居然是由其养的死士汇报而不是管家,这…… 后者没有回答,只是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你去哪?” “老夫去劝政儿。”吕不韦脚步没停:“虽然他可能不会听,可老夫必须劝!刚亲政不是整顿朝堂而是囚禁自己的母后,这不是一个王者所为!” 李缘皱了皱眉。 虽然他认为赵姬的行为确实令儿子伤心和不齿,若换做他是嬴政他可能也会这么干。 但这个时代的人不会这么想。 历史上,嬴政在囚禁赵姬后,人们都认为他不应该这么做,还有人来劝谏他。 只是那时的他在气头上,于是劝一个杀一个,杀了二十七个人。 直到第二十八个人——茅焦以‘秦王要统一天下,需以孝义为先’为由,才说动嬴政取消了对赵姬的圈禁,接回了咸阳。 历史上的吕不韦没有在那二十七个人当中。 李缘虽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现在吕不韦要是去劝了,估计会成为第一个。 可这样一来…… 我不干涉,吕不韦会死; 我干涉了,吕不韦还是会死? 那我不白干涉了? “吕大人,后世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李缘觉得他应该能理解:“你现在的行为,可真算不上。” “你就不怕死吗?” 吕不韦停了一下。 “有些事情,应该比死更重要!” 说完,他大步走出。 李缘扶额叹息了一下,他想收回‘吕不韦还算冷静’的话。 第12章 魏武定律 “吕大人当真要去?” 书房外,李缘瞬移拦在了吕不韦身前,后者一脸怒容:“让开!” “老夫虽然答应你辞相,也答应去大秦民间,可都是为了大秦!如今政儿做了错事,老夫去劝一样是为了大秦!” “嗯,这点我承认。”李缘点了点头,让开了身子:“不过你也不希望大秦失去一个人才吧?” “政儿若真要杀我,我无话可说。” “我说的不是指你。” 吕不韦皱眉看向他。 “在原本的历史上,有一个大才因为把政哥劝回来了而进入政哥的眼,如果你今天去了,没劝回来还好,顶多就是你死。” “可万一你劝回来了,那个大才拿什么机会进入秦国朝堂为大秦做贡献?” 话是这么说,可怎么感觉听着不对劲? 什么叫做我没劝回来顶多我死? 可一想到他说的大才…… 吕不韦沉默了。 李缘走到书房屋檐下的台阶上,直接席地而坐。 他其实不确定茅焦是不是大才,毕竟他记忆里根本没在历史教科书上看到过这个人。 他知道这个人,还是在为来秦朝做准备时,翻阅所有秦朝史料的过程中知道的,而且哪怕是在史料里,茅焦最主要的身份也只是一个敢谏直臣。 但盛名之下无虚士,能在史书上留名的‘正面人物’,基本上都是同时代的佼佼者。 就算他心里只认为茅焦是普通的人才,但此刻为了阻拦吕不韦,他还是说成了大才。 “太后未来会如何?” 听到这话,李缘眼神怪异。 你个老不羞的,决定不去了就开始问太后了,合着你压根只关注她? “安享晚年。”他实话实说。 下一刻,吕不韦很明显轻松了许多。 看到他还停在原地,李缘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一瓶营养快线,拧开瓶盖:“别想着去管政哥了,给你尝尝我们后世的饮料。” 吕不韦接过了这白色的饮料,第一反应却不是喝,而是摸了摸这个瓶子。 “这种东西我大秦能造吗?”他略带期盼的问道。 “你想啥呢?”李缘白了他一眼:“你好好想你的吕氏春秋吧,这种工业上的事情,我会跟政哥商量的。” “论能力我比不过你们,可论见识,我比你们强多了。” “如果没到时机就乱开始一些动作,那秦国可能会比六国先完蛋。” 吕不韦没说什么话,喝了一口饮料,却没什么特殊反应,只是咂吧了下嘴。 “好喝吗?” “一般。”他迟疑了一下:“这东西是不是对身体有好处?比如跟鹿茸、人参相差无几?” “没有。” “那这水造出来干嘛?” “喝。” “???” 看到吕不韦那略带疑惑的表情,李缘身影渐渐消失,但原地却留下了另一瓶白色的饮料。 “只是用来满足口腹之欲的东西而已,你若觉得无趣,便喝这个吧。” “但友情提示,这东西你第一次最好别喝超过三口。” 吕不韦环顾一下周围,随即走到那瓶白酒面前。 按照刚才李缘打开瓶盖的方式,他摸索着拧开了白酒,然后下一秒他就震惊了。 …… 李缘没去逛雍城,而是来到了萯阳宫。 开玩笑,城市哪有美人好看? 宫门处。 一支庞大的队伍正从远处缓缓而来。 其中大部分都是宫女和侍者,只是这些人许多都神情略带恐慌,周围围绕着一支黑甲士卒,明显是表面护送实际监视的。 当马车队伍缓缓走进萯阳宫的宫门后,黑甲士卒立刻将整座萯阳宫围了起来,连带着原本就驻守萯阳宫的士卒们一起,上千士卒彻底将这里变成了一个牢笼。 李缘慢慢飘到了车队前方,一座华美的大殿前。 最前方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位宫女搬来一个小木桩,马车内伸出一个女子的手掀开了门帘。 随即,一个衣着华美、但脸色憔悴的女子走了出来。 红色的长裙盖不住的身材,胸前气势逼人的山峰,憔悴都掩不住的绝美容颜…… 虽然实际年龄应该有四十岁左右了,可眼前赵姬的少妇模样,依旧让李缘想到了那句: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 再加上她王太后的身份加成,李缘终于在这一刻理解了魏武帝…… 侍女的搀扶下,赵姬走下了马车。 没有在意身旁的侍女的汇报,她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座虽然庞大恢弘、却弥漫着孤单气息的宫殿。 政儿连面都不愿意来见我,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蓦然间想起了母子俩在赵国时的日子。 有一次政儿在外跟几个赵国贵族子弟打架了,回来时衣着脏乱,但气势逼人。 当她问起为什么又打架时,政儿只回了一句话。 ‘她们说了娘的坏话,政儿听不下去!’ 那是她们母子最苦、却也是最温情的日子。 后来啊,他成了太子。 母子俩在宫廷规矩中虽稍有距离,却仍旧保持着最好的情感。 直到他成为王的那一天。 赵姬如今还记得,政儿成为秦王的第二个晚上,贴身侍女过来汇报:王上好像听说了您和相国大人的关系。 那一刻,她心里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而后来的事实也在朝着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样子发展,母子间虽然依旧和睦,但那只是外人眼中的。 实际上,成为王者的政儿,与自己这个跟相国有牵连的母后之间,早已经产生巨大的隔阂。 直到昨夜突然听说嫪毐盗走了印玺,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昨夜没睡,一直等着政儿来找她。 却一直没等到。 “太后!” 身旁,侍女的喊声将她从发呆中唤醒。 她看向不远处一个弓着腰的人影:“赵高,政儿可还曾说了什么?” “禀太后,王上不曾交代别的。” 虽然太后已经失势,可赵高依旧恭恭敬敬的,回话时都再次弯了弯腰。 半空中,李缘拳头硬了。 就tm你叫赵高啊! 李缘很想从随身空间中抽出一把刀上去砍他丫的,但忽然又觉得不行。 直接砍死太便宜他了! 这事以后交给李斯,我再把历史上他被赵高如何害惨的事告诉他。 嗯,到时候想必李斯一定会好好招待这个家伙! “太后,下官告退。” 下方,赵高躬身一礼,随后低着头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 赵姬惨然一笑,在侍女的搀扶下朝着宫殿走去。 随着赵高离开,萯阳宫正门关闭,宫内宫外也成了两个世界。 但李缘知道,很可能用不了一年,这大门就会再次打开。 第13章 后世我当牛做马,大秦我王上客卿! 蕲年宫主殿外。 两个人影正跪在大殿台阶之下。 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残留着一摊血迹。 然而这并没有吓到这两人,反而让两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不一会,前方的殿门口出现了宦者令的身影,其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原本在殿内服侍的宫人。 宦者令看了两人一眼,微微摇头。 几秒后,大殿内走出一名身穿黑甲的秦军校尉,出了殿门就看向了距离两人不远处的几个侍卫。 “杀了。” 简短的两个字宣判了两人的死刑。 在周围的秦军士卒的冷眼注视下,两人的尸体被拖到了宫门之外。 于是宫门外躺了三具尸体。 半个时辰后,又有一名官员入宫。 可这次不同了。 他都还没走到嬴政所在的主殿前,只是在入宫门时对着询问的士卒说了句‘特来劝谏王上遵守孝义’的话,然后就被拉出去砍了。 死前,他听到了那名殿前亲卫对周围士卒说的话。 ‘王上有令,凡是劝谏此事者,除九卿以上官职之人,余者一律斩首。’ 官员:“……” 你早说我就直接走了。 而亲卫的这句话随着宫门前四具尸体的消息,一同飞速传播。 这一下,原本一些打算靠劝谏此事来获得秦王瞩目的人纷纷偃旗息鼓。 殿内。 嬴政坐在桌案后,翻看着一些以前已经被处理了的文件。 这些文件以前都是由吕不韦处理的,压根就没到他这个秦王手上来。 虽然已决定放过吕不韦,可放过他不代表放下对他的防备。 桌案右上角,还摆放着那瓶被捏变形后又强行恢复原样的饮料,虽已经被喝完了,嬴政却并没有丢掉它。 还有那张写满了简体字的白纸,也在摆放在一旁。 空中,隐藏身形的李缘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将声音直接传入嬴政脑海:“政哥,大门没关。” “寡人知道。” 将人全部赶到殿外,却没关殿门,这是要自己现身了? 解除了隐身,李缘缓慢的飘落在了一旁。 看了看大殿外,他感觉门外那些侍者和宫人一定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但政哥都不在意了我在意什么? “政哥,你还是把赵姬圈禁了呀?” 嬴政有些奇怪他对太后的这个称呼,却也点了点头:“虽然是太后,可此等错误,不可不罚。” “那你知道历史上有多少人来劝你吗?” “不需要知道。” 他低头接着看起手中的竹简,语气冷漠:“有人是真的想劝,但更多的人,是想着以劝谏之名来做幸臣之事,此等人杀多少都无需在意。” “那第一种真心想劝的呢?” “他们不会愚蠢到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来劝我。” 李缘沉默了。 千古一帝的想法,果然……简单粗暴! 可仔细一想,这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也确实有道理。 即便通过自己已经知道了历史上对赵姬的处理结果,可真的发生这种事,嬴政心里肯定极其伤心。 时间能抚平伤痛。 但这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可不够啊! 眼下嬴政正在气头上,在这个时候来劝谏的官员,先不说是不是好心,就这看时机的本领也不行啊。 也许真的有如同吕不韦那样一心想来劝谏的,但嬴政似乎不在意这些人。 由此可见,眼下的秦国已经成为了嬴政的一言堂。 “李缘。” “啊?” 嬴政指了指一侧一张小桌子上的一块令牌:“那是随时可以入宫的令牌。” “寡人已封你为客卿,特许可参与朝会。” “另外,嫪毐伏诛后,母后原先赏赐给他的所有宅邸和车马、及其在咸阳的所有财产全部归你,并且由王宫派遣宫人甲士负责你的起居和安危。” “具体人选,你可以跟随宦者令去挑选。” 说完,嬴政正准备喊宦者令,却发现李缘呆呆的看着自己。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寡人?” 上一次对别人的眼神感到不适,还是吕不韦辞相时那种看孩子的眼神…… “没、没什么。” 李缘回过神,走过去拿起了这块精美的金制令牌。 他在后世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没有得到时空碎片,他此刻应该已经成为一只享受福报的吗喽了。 来大秦时他买的那些物资,还是用自己毕业时剩下的两千多生活费买的,此刻早已用完。 可现在,政哥直接将嫪毐的财产全部给了他? 虽然他不清楚嫪毐的遗产到底有多少,但史书上记载,嫪毐权势巅峰时期甚至能跟吕不韦抗衡,背靠着赵姬在整个秦国都属于顶尖权贵。 更别说还有客卿之职、随时入宫的权力、以及参加朝会的资格。 后世我当牛做马,大秦我王上客卿! 想到这,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一个后世普通人,毕业时连租房的钱都是老妈付的,在古代王朝居然瞬间成为了顶级贵族。 “你的笑,好像并不是因为开心?” 嬴政有些疑惑,自己这赏赐除了吕不韦、蒙家、司马家、王家这四方以外,换做任何一个朝臣哪怕是昌平君都会激动难耐,怎么到了他这…… 难不成后世人眼界如此之高? “不,我只是有些惭愧。”李缘坐到了一旁的坐垫上:“我一个后世普通人,居然能得到千古一帝如此丰厚的赏赐和对待,惭愧至极啊。” “那,政哥,你需要我付出什么?” “你以为寡人要和你交易?”嬴政感觉好心被辜负了。 “不不不,我是真的想在眼下帮你一些事情,所以问你最需要什么。” 给个客卿的名头没什么,毕竟自己在大秦也没有身份和足以服众的功劳,眼下也只能是个客卿。 但这直接给嫪毐遗产的赏赐,超纲了…… “政哥,你不会把我算计了吧?”李缘捂着心口,装出一阵心痛的样子:“故意让我名声扩大?之后呢?你不会有了吕不韦一把刀还不够,想着把我也当一把刀吧?” “你这不是让我受别人嫉妒吗?说不定他们之后还会针对我,我还只是个22岁的孩子啊,可不敢被那么多朝臣针对。” “你连寡人都不怕,甚至还能逼迫权倾朝野的吕不韦辞相,你现在说你不敢?” “……” 反复琢磨了下这话,李缘感觉有点不妙。 “政哥,你不会对我起疑心了吧?” 换做自己是嬴政,面对一个知晓历史、有无数后世近乎神迹的物品、还能神出鬼没的人,心里怕不是也有点打鼓。 “寡人没必要对你起疑心。”嬴政语气依旧淡然。 “那你为什么给我这种待遇?我怕是秦国历史上得赏赐最多的人了。” “对待臣子和有功之臣,寡人从不吝啬赏赐,你逼迫吕不韦辞相,帮了寡人大忙。”他看了眼李缘:“更何况你专门从后世来大秦,说要来帮大秦成为万世皇朝,寡人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虽然寡人本来就有这个自信。” “但寡人不仅想要万世皇朝,更想要永世长存的大秦!” “既如此,多给你一些赏赐又如何?” 李缘看着他没说话。 永世长存的大秦? 您做梦呢? 把后世华夏科学院里所有的科学家都搬过来,他们都不敢说制定出一个能让大秦永存的方法。 “那就多谢政哥啦!”李缘好好收起了令牌:“你眼下有什么最想要的吗?我来时带了好多东西呢。” “寡人想要此后所有的史书,你能给吗?” “额……这个不行。” 剧透没什么,可按照嬴政的性格,看完史书的他一定会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说不定打完六国紧接着就开始全球征战、只为给后人留下一个安静的地球。 但步子太大会扯着蛋的。 “那有关大秦的呢?” “也不行……” 要知道大秦只有十几年,鬼知道政哥会有什么反应。 “那没有了。” “……” 第14章 人情 “政哥,你可以把目标缩小一点。” 李缘觉得如果让嬴政来做选择,估计每一个都是‘大目标’。 一个亿的小目标? 格局小了…… 然而尴尬的事情来了。 除去史书这种公开资料以外,其余的‘大目标’,后世只是普通人的他很可能完全买不起。 “比如?”嬴政眉头一挑。 “比如我们后世的某些科技啊!”李缘想了下:“如果说有一种农作物,可以让大秦百姓之后永远不用挨饿,你心不心动?” 嬴政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有这种东西,你现在还空着手? 感受到了他眼神中的火热,李缘扶额一叹。 “政哥,如果我给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立刻让大秦耕种。” “那如果六国也种了呢?” 嬴政忽然语塞。 即便以秦国此刻的国力,也不在乎腐烂的六国稍微增长点实力,毕竟再怎么增长都是烂的,拦不住大秦。 可没有谁希望自己的对手变强,哪怕是一点。 “那你希望寡人要什么?”嬴政决定把选择交给他。 “嫪毐留下的财产中,有金吗?” “有。” “那就方便了。” 李缘对着一旁的空地一挥手,于是多出了一箱白酒、三箱啤酒,以及三箱面包和更多的小零食以及饮料,还有几支小的手电筒以及单筒望远镜和镜子之类的小玩意。 “这些都是我们后世的东西,我留一些给政哥你,先用着。” “你要回后世了?” 嬴政语气有些严肃,很明显,他非常想跟着一起去看看。 “对,去给你买更好的礼物。” 李缘说:“你给了我那么多,我觉得我现在带的东西已经偿还不了你的人情了,正好又有金子,我去买点以前我买不起的。” “那你……” “别想了政哥,现在还不是带你去后世的时候。” 李缘知道嬴政最希望的是什么。 可按照嬴政此刻的性格,带他去后世的场景,极有可能是: 嬴政:这些汽车、手机、网络、农种、兵器,还有粮食、物品、酒水、药品,寡人全都要! 李缘:我买不起。 嬴政:寡人从大秦搜集金子给你! 李缘:也没用,我只是个老百姓,少量金子我卖得掉,大量金子一旦出现,我在后世估计会被通缉。 嬴政:那寡人要你何用? 李缘:…… 何必呢? 勾起嬴政的馋虫,却又没有能力给他实现…… 这跟在一个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最想照顾一生的人有什么区别? 就好比爱情里一样:如果没有给她穿上婚纱的能力,那就不要让她的血染红床单。 这还算影响小的。 如果嬴政回来后见识到了后世的强大,想要进行某些改革让大秦一步登天…… 哦豁! 大秦估计在嬴政这一代就得完蛋…… 听到李缘那斩钉截铁的回答,嬴政有些不开心。 继吕不韦之后,这是第二个敢拒绝寡人要求的! 将东西摆放好后,李缘看了眼皱着眉头生闷气的政哥,笑出了声。 “好了政哥,相信我,我对您的尊敬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绝不是故意要坏你兴致的,只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我一个后世的普通人都能享受到在你这个秦王眼中近乎邀天之幸的生活,那后世与大秦的差别有多大你应该想得到,带你去只是徒增烦恼,至少现在是的。” “那以后就没烦恼了?”嬴政反问道。 “以后等大秦开始一些行动,你就不会觉得烦恼了。” “为什么?” “因为看得到光了。” 见他不理解,李缘也没有再说什么,一切交给时间吧。 “宦者令呢?让他带我去选人然后接收财产吧。” 嬴政依旧有些不爽,却还是对着门口喊了句:“来人!” 话音刚落,中年模样的宦者令带着四个侍者低头走了进来,五人都发现了一旁站着的李缘和那一大堆东西,却没有一个人看过去或者开口询问。 “赵高回来了吗?” “禀王上,赵府令还未回来。” 听到嬴政开口就问赵高,李缘心中连连咂舌。 怪不得史书上说赵高深得始皇之心,果然不假啊。 此刻的赵高应该还只是车府令,还没有加上一个‘中’字。 而按照史书记载的来看,这个负责掌管车辆的职位甚至在太仆之下,更别说眼前负责秦王身边大部分事务的宦者令了。 可就这么一个小官,却因为能经常在秦王眼前,居然让赵高凭借自己的才能得到了嬴政的喜欢。 你说嬴政识人不明吧,不对。 你说赵高不聪明吧,也不是。 可赵高偏偏就在野心的撺掇下,成为了大秦后来灭亡的一大直接推手。 (ps:各位别信网上一些营销号说的什么‘赵高胡亥才是大秦凶手’的言论,他俩算直接原因、加速灭亡,大秦自身的错误才是根本原因,这是始皇时期埋下的祸根。把大秦灭亡主因推给胡亥和赵高的,要么是历史小白、要么是听信营销号为博人眼球而故意瞎说的言论。) 听到赵高还没回来,嬴政也不管了,直接开口道:“李缘已为寡人客卿,你带他去找少府令接收嫪毐的宅子和车马。” “唯!” 宦者令侧身面向李缘,对着殿门处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缘正准备走,但却忽然停下,对着嬴政拱手一礼。 他也不知道这礼对不对,只是记得李斯在离开相国府前对吕不韦是这么做的。 嬴政嘴角划过了一丝笑意,微微点头。 …… 雍城。 某座庞大的宅邸里。 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安静的站在房外的台阶上,目光直直的看着远方的天空。 他是蒙武。 如今的大秦军方第一人。 即便是吕不韦在鼎盛时也得给他面子,在军方内部更是有无可争议的地位。 司马家暂时没落,王家虽有个麒麟儿王翦,可毕竟还没崛起。 如今吕不韦辞相,就连这最后一个可能与自家相比的人都要离开了,按理来说他应该很高兴。 在今天之前,他蒙家就是除王族以外的第一家族,没有之一。 但他感觉,自己可能要在吕不韦之后迎来第二个对手了。 前方,一个青年走了过来。 “叔叔。”青年走过来一礼:“有何要事吗?” “蒙恬还没回来?” “嗯,恬弟是王上的伴读,王上如今亲政了,恬弟就更清闲不下来了。” 是啊,一个跟王上私交极好、在王上还没有亲政时就暗中靠近和支持、并且出自我蒙家的少年,此时怎么可能不忙呢? “你可知王上新封的客卿?” “来时听到了风声。”青年笑了笑:“但我认为,叔叔不必过于担心。” 蒙武当然不担心。 就算王上对这个客卿再多的封赏,只要那个客卿没有战功,也动摇不了蒙家在军队里的地位。 但…… “我担心的是蒙毅啊!” “毅弟?”青年懵了。 “原本是打算将他推荐至王上眼前,好让他成为我蒙家在朝堂的另一股力量,毕竟吕不韦辞相后,王上需要一个足够重量的朝臣来表示自己这一朝的与众不同。昌平君有王族关系,终究有些掣肘,而这时,如果他能成为这个代表性的朝臣,我蒙家在大秦将再无地位忧虑。” “可如今……” 第15章 王的心思 “曾经的司马家何其风光?曾经的白家又何等显赫?可他们都没落了。” “哪怕如今的王家有个所谓的麒麟子,可毕竟也没有彻底成势。” “我蒙家今天的荣耀,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所以我想着让他进入朝堂,跟蒙恬一起成为我蒙家长盛不衰的保障,可如今……” 蒙武有些憋屈,却又不好骂出什么脏话。 “那个客卿是哪里蹦出来的?” 今天一整天,蒙武都感觉自己活在梦里。 早上,还没等自己脱下铠甲,吕不韦就辞相了。 紧接着,嫪毐之事的后续处理居然交给了‘代丞相’昌平君和……长史李斯? 这可能是权利最重的长史了…… 然后他刚回到这座在雍城的宅子准备休息下,就听说王上封了一位客卿。 客卿没什么,但几乎把嫪毐的所有财产全部赏给这个客卿…… 如果不是因为蒙家一直遵循‘除王命外一切中立’的方针,他恐怕想入宫去问问王上那个客卿是谁了。 一个无功的客卿,有何底气拿如此封赏? 更重要的是,万一王上让这个客卿进入朝堂,而朝堂上的实权官职就那么些,到时自己还怎么捧蒙毅? 难不成蒙家还要当一朝的军方世家? 蒙武真的不甘心…… 而同时,青年也想明白了自家叔叔的担忧。 自家叔叔如今是蒙家家主,而自己那两个弟弟更是从小就显露了过人的才能,哪怕两人如今年纪还小,可已经要开始规划未来了。 “您是担心毅弟比不过他?” 那个客卿再多有才华,可蒙毅也不差啊! 如今还只有九岁就已经有了天才之相,等再长大几年,背靠蒙家,拥有着蒙家的身份和人脉,难道还比不过他一个小小的客卿? 他觉得叔叔也太看不起自家的底蕴了。 蒙武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自信,只是看了他一眼:“你认为王上如何?” “聪慧过人,甚至可能成为我大秦最英明的一代国君。”青年这话绝不是吹捧,他是真这么认为的。 然而紧接着。 “那你认为,能被王上如此封赏的客卿,能力如何?” 青年沉默了。 他突然间也有点慌。 “您说。”他忽然间有个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是这位客卿,说动吕不韦辞相的?” “你是说。”蒙武微笑看着他,但并没有开心:“一个籍籍无名的人,让王上仲父、相国吕不韦主动交出权利,在辞相后还主动配合王上?” “你怎么不说,六国的相国会是我秦国细作?” 青年:“……” 想骂我天真就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话说到此处,两人也沉默了。 这时,这座小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两人都扭头看去。 “主人,大公子派了一名亲卫回来,说有要事禀报。” 听到管家的话,两人迅速朝外走去。 前院大堂外。 看到蒙武出现,一名站在庭院中的劲装男子当即单膝跪地:“在下见过将军,见过冥公子。” “说!”蒙武直接道。 “大公子让在下回禀:王上客卿来历过人,长史李斯的特殊权利,就是那位客卿向王上提议的,蒙家只可交好,不可得罪。”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虽然蒙恬此时还只是一个伴读,但其心智却早已成熟,其天赋和智慧也早就得到了两人甚至王上的认可。 而如此时刻,这种态度无疑在告诉他们:那个客卿对王上的影响力更甚蒙家! 此刻的秦国是什么情况? 得到吕不韦几乎投降般支持的嬴政,在秦国内彻底说一不二。 要是那个客卿对王上说几句坏话…… 蒙武咽了咽口水。 “老夫知道了,你去吧。” “唯!” 等这名亲卫离开后,蒙武叹了一口气。 相比于他的唉声叹气,一旁的青年则是一脸兴奋! “叔叔,这是我们蒙家的机会啊!” 看到蒙武还有些不太理解,青年低声道:“客卿虽然有荣誉,但说到底只是一个虚职,若没有足够的功劳,他连朝堂都进不去。” “可如果我们蒙家能……” …… 王宫大殿内。 嬴政端坐在王位上,打量着手中的一个手电筒。 虽然李缘没告诉他怎么用,但手电筒上也就一个按的地方以及灯光处的一个旋钮,嬴政上手摸索了两下就熟悉了这功能。 按一下是低光度,第二下是高光度,第三下是爆闪,第四下是关。 而前方的旋钮,则是可以调节聚焦。 在下方,十二岁的蒙恬看着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简直惊为天人! 虽然倍数不高,可毕竟是能放大物品的‘神物’,让这个蒙家天才一下就联想到了更多的方面。 然而相比于手中这件物品的作用,王上将他叫来说的事才更为震惊! 那位客卿,居然是一位隐世高人! 这些神物,还有刚才自己尝过一口的酒,都是那位高人制作的! 虽然和王上私交关系不错,自己蒙家还在王上被吕不韦压制时偷偷帮助过王上。 但此时的蒙恬已然清楚自家的定位: 一个可以无条件支持王上的臣子。 王上需要他的时,他才能站在王上身旁,否则任何指点都可能是僭越。 于是哪怕心里对这个高人的身份有所怀疑,但面对眼前确实有可能增加大秦军队战力的东西,蒙恬还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自家是武将世家,哪怕如今只有十二岁,他也依旧想到了更多方面。 “王上。” 门口,宦者令走了进来:“蒙伴读的亲卫回来了。” “宣。” 不一会,那名亲卫走上前来,跪拜一礼。 “回王上,话已带到。” “蒙武是什么反应?”嬴政目光依旧在手电筒上,淡然问道。 “裨将军面色有些不喜,但同时在场的还有蒙冥公子,冥公子很是高兴。” 嬴政略带玩味的看了一眼蒙恬,后者已经有些惊慌了。 “下去吧。”吩咐了一句后,嬴政站起身。 在宦者令和亲卫都走出殿门后,他也走到了蒙恬身边,直接按下了正想起身告罪的后者。 下一秒,在蒙恬那震惊的目光下,嬴政居然如李缘一般直接坐了下来。 “不用拘礼,现在只有寡人和你。” 制止了蒙恬想要起身的动作,嬴政将手中的手电筒塞到了他手中。 “觉得这些东西,如何?” “神物!” 蒙恬的声音略显稚嫩,但说出话却显得无比老成:“哪怕王上手中这个会发光的东西,一旦在夜晚用于攻城或者袭击作战,于我秦军将大有利。” “这就是寡人为什么给他那么多封赏的原因。” 嬴政有些惆怅,此时的他在蒙恬面前就仿佛一个忧伤的诉说着心事的哥哥。 “你可能不相信,这些东西,只是他身上最普通的,哪怕是那些让你难以喝下却忍不住叫好的酒,也可能只是他日常所用。” “这……” 蒙恬的见识还不足,不过却有些理解了‘高人’的含义。 但真的是这样吗? “王上,那您又为何要让臣的家族散布那些消息?”蒙恬犹豫道:“那个客卿喜欢虚名吗?” 喜欢虚名只是蒙恬的说辞,他实际想问的是: 给了他在外人眼中无比巨大的影响力,这么吹捧他,不怕他成为下一个嫪毐或是吕不韦? 嬴政笑了笑。 “寡人倒希望他能喜欢虚名,因为这样可以让他更深的与大秦共存。” 第16章 胃突然有点不舒服 从没有任何人或事能让嬴政感到恐慌。 在赵国时,哪怕随时可能死去,他心里也只有对赵国和那个薄情父亲的恨意。 回到秦国成为秦王后,哪怕被吕不韦压制到要违心称呼他一声‘仲父’,但自始至终,他只是把吕不韦当成一个一定会倒下的对手。 唯独面对那个李缘时,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慌。 不是对人。 恐慌从他那听到大秦不好的未来; 恐慌他给大秦带来了某种向好的变化后却在某一天离开; 甚至恐慌着自己未来还能不能留住这样一个人不让他投奔别人; 如果将李缘已经展现的那些能力给他,让他穿越时空去到商朝或者周朝,他甚至有信心直接改朝换代。 那李缘呢? 今天一整天,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内心里却闪过了诸多疑惑。 只是每一个问题,他都不知道答案。 他很不喜欢这种事情不被掌控的感觉。 只是他是秦王,他的骄傲和身份不允许他将自己的内心说出口。 他看向身旁这个好几年前就会在自己不开心时逗自己笑的少年。 “蒙恬,寡人多希望你能跟寡人一般年岁。” “臣虽小,却也可为王上分忧!”他迟疑了一下:“不行我就去找爹爹,他一定可以!” “哈哈哈!”嬴政笑了:“那今天喊你来的这些事,帮寡人传出去。” 蒙恬看了看桌上的望远镜和手电筒,还有摆在不远处那清晰至极的镜子,有些犹豫。 “包括这些神物吗?” “对,包括这些客卿造的神物。对了,客卿名叫李缘。” “唯!”蒙恬郑重答应。 “这些东西,你带一份回去。” 嬴政走到一旁拿起了一个稍小的镜子,心下不由得再次感叹起来。 两千年后的世界,究竟会是什么样? 而这些东西…… “来人!” 宦者令从外走进来。 …… 咸阳城。 一队由上百黑甲士卒护卫的车队,缓缓停在一栋宅邸前。 最前方的马车上空,一直悬浮跟着车队的李缘瞬移到了马车内。 解除隐身,再掀开门帘走出来。 不是他非要刻意显摆自己的超能力,只是这秦时的马车……着实难受…… 幸好这是一架嬴政特意配给他的大型全包围马车,若是按照战国流行的那种四面透风的车厢,他想躲开都不行。 跳下马车,他看了下车轮处。 毫无减震…… 又看了看城市内的路,虽然夯实了,眼下这条主干道上甚至还铺了一层薄薄的石砖,但依旧算不上平坦。 于是他不由得看向了身后马车上下来的少府令,这是个狠人、不对,狠腚啊! “李客卿,这就是王上赐给您的宅子。” 少府令走过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凌晨时分这宅子才空出来,在下今天又事务繁多,所以如今还没打扫完,您看……” “无妨。”李缘直接走上前去推开门:“我先来找点东西就走。” 少府令立刻带着随行的十几人走上前来:“您要找什么?” “将这里的所有金银玉器全部找出来。” 不用怀疑,秦时是有金银的。 但与后世当做货币的不同,此时的金大部分都被权贵阶层当做收藏品、或者死时带入坟墓,又或者当成祭祀用品。 这个习俗直到汉朝时都还有,甚至愈演愈烈。 在‘事死如事生’的观念下,汉朝时给亲人办一场葬礼,几乎要花掉半数甚至更多的身价,你要不够隆重,那你就是对亲人不在意,就是不孝。 汉末曹操为什么要搞摸金校尉? 因为那些坟墓是‘真有钱’! 至于如今,已经有了这种风气,但还没演变到那种程度。 而李缘觉得自己在秦国根本用不到这些,干脆全部带回后世去,给自己换点钱。 趁着让十几个少府的侍从翻找的时间,李缘看向了身旁的少府令。 “敢问您叫什么名字?” “在下阳沐。”少府令对他显得很客气:“李客卿还有何吩咐?” 与其他臣子不同,少府虽然也是九卿部门之一,还掌管山川河海以及税收之责,但此时的少府更像是王族的内库、私产,所以阳沐自始至终都是彻底站在秦王一边的。 哪怕吕不韦权倾朝野时,少府一样只认秦王的诏令,只是那时的秦王毫无实权、其诏令也都是出于相国的授意。 但从王上亲政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就变了。 在阳沐看来,李缘是王上亲政后封的第一位客卿,那自然也是王上一派,跟自己属于铁杆盟友。 虽然也奇怪王上对他的待遇太过丰厚,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少府令,又不是御史大夫。 百官符不符合全看王上心意,不符合也不关我事,我只负责听命就行。 李缘想了想,很确定史书上没记载过这个人,那就代表他这位置应该坐不了多久,或者在任上毫无出彩之处。 “阳少府,你在少府令任上多久了?” “两年。” “那你知道有个叫章邯的吗?” 史书上没记载章邯什么时候出生的,只记载了死亡时间,而此时又属于始皇刚亲政的年月,李缘也不确定章邯如今在哪。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章邯出名时是从少府开始的。 阳沐很明显懵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后摇了摇头:“在下没听说过。” “这是李客卿的……?” “哦,我来秦国时有个朋友说起过这个名字,我打听一下而已。”李缘说:“如果阳少府有消息,能否麻烦您告诉我一下?” “好说,好说!”阳沐满口答应。 实际上,他也只是口上答应,心里没多当回事。 秦国那么多人,我的交友圈子又都是权贵阶层,以前没听说过章邯,那以后估计也不太可能。 当一些金银器陆续被搬到两人身前时,李缘感觉“九族羁绊”是真的厉害。 比如其中一块二十多厘米高的‘珊瑚’,第一眼他只是觉得还算漂亮,可当走近发现那是由玉打造的后,他真的震惊了。 还有一面半身高的铜镜,嗯,镶了金边的那种。 不远处,看着李缘客卿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阳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虽然这些东西确实很珍贵,也不至于惊叹到这个程度吧? 能有打动王上的学识,那李缘客卿也不应该只有这种眼界啊! 许久后,他心里的嘀咕渐渐演变成了怀疑。 这李缘客卿完全没有一副贵族的样子! 不会是靠着坑蒙拐骗才获得王上赏识的吧? 许久后,十几个侍从已经将这座院子里摆满了金银玉器,最后一个侍从走了过来:“李客卿,所有金银玉器都找出来了。” “都摆满一个院子了啊!”李缘感觉嫪毐着实有点富裕。 那名侍从迟疑了一下:“这只是摆过来一些大件,旁边还有两个小庭院也摆满了。” 李缘:“……” 深吸了一口气,他点了点头:“知道了,多谢。” 这话让少府令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对他的怀疑又多了几分。 “感谢阳少府前来帮忙,接下来就……” “另外的呢?” “什么另外的?”李缘有点懵。 阳沐皱着眉头,这客卿大人怎么跟完全不懂秦国国情一样,嫪毐之前那嚣张劲,怎么可能就这一处院子? “这只是犯人嫪毐的主宅,太后曾经对其多有赏赐,现在城内还有十二处院子,城外也有三个庄园以及许多田产地契,那些都先留存着吗?” 李缘沉默了。 这就是秦国第一富婆的实力吗? 第17章 现实中的小说 “我觉得钱财乃身外之物,那些就先留存着吧。” 为了不被少府令看低了,李缘决定装一把。 少府令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你刚才满眼放光的盯着这些东西时,可不是这个样子…… “李客卿自有打算,本官也不强求了。”他指了指一旁低头站着的十几个侍从:“这些是给客卿的仆役,按照王上的诏令是要满足三百人之数,但在下今天只带了这么些人,剩余的明天给您带来,到时候连同王宫派来的宫人一起给客卿安排好。” “客卿的护卫总计一千人,外面已经来了一百五十人,余下的由王宫和咸阳城防司负责,本官就不多做口舌了。” “还有嫪毐原本所持的一些铺面,若大人有需要,也可以随时来少府……” 听着少府令的诉说,李缘感觉实在有些难以承受。 政哥给他的礼物不可谓不厚重,仅论财产,都相当于后世把某达+某讯联合打包送给了他。 如果再算上特权方面,那就更多了。 不仅有足够的仆役、宫人,还有上千负责他安危的甲士。 宫人是王宫的同款配置,甲士中由王宫负责的那部分,更是直属秦王的殿前亲卫! 这些人还不用李缘负责开销,全由政哥包了,而且他要是有别的需求,还可以去少府直接说。 他突然意识到。 这好像是‘太子’的待遇? “唉,历史上的扶苏要是知道,估计会吃醋吧?”李缘略带恶趣味的想着。 至于政哥为什么给他这个待遇嘛…… 李缘觉得许多时候事情不必想那么明白,只要知道对方不会害自己就行。 对少府令的好意提醒,李缘好声应下,顺便隐晦的让他把这些仆役也带走。 面对这个要求,少府令虽然很意外,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没办法,这位的待遇太好了。 好到他一个九卿都不敢太过得罪。 上一个被王上如此厚待到近乎“王宫之物任取”的人,可是那个连王族都敢砍的商鞅…… 反正只是十几个即将分给他的侍从而已,大不了明天跟另外的那些仆役一起再送来。 送走了少府令等人,李缘又跟护卫的甲士统领说了禁止打扰,随后彻底关上了大门。 将已经找出的金银器筛选了一下后,他打算将一些纯度高的、好看的拿去卖,然后将一些工艺高的、看起来有年代感的先收在了一个房间内。 等以后时机成熟了,这些可能有研究价值的东西,他会直接打包回后世送给研究所。 仔细看了下随身空间内的东西,李缘估摸着应该能变卖个几十万。 按理来说,已经成为主角的他不应该为钱烦恼的。 靠着时空碎片在后世给他的超能力,他可以有许多种赚大钱的方式。 只是如果有很多个选择,华夏人往往会选择最正义的那一个。 这是刻在这个文明之人骨子里的善良。 现在他还没有彻底融入大秦的方方面面,也不确定哪些方面能让自己在后世赚大钱,于是眼下才有些小心谨慎,连带点金子回去都不敢带多了。 如果到后来实在没办法了,那就别怪他丢掉那所谓的仁义了。 除去华夏这片乐土,地球上大多数地方如今都还是处在可以发‘刑法大财’的地方。 到时候他也不管会不会引起什么局势动荡了,直接去国外,找那些罪恶团体,然后打家、啊不对,劫富济贫! 离开前,李缘在主宅大堂的横梁上放了一个多功能钟表,日期、时间、分秒全都有显示,还用转换头接上了一个两万毫安的充电宝。 确保这钟表的电估计能持续半年以上后,李缘落到了庭院里。 脑海中的意识触碰到了那块冥冥中的时空碎片。 下一秒,前方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圆。 …… 出租屋里,李缘从黑色圆环里踏步走出。 关掉时空通道后,看着眼前天花板有些地方都掉漆了的出租屋,他叹了一口气。 上一秒还是秦国的人上人。 这一秒又变回社会底层了。 走到书桌前,看着那个智能钟表上的时间,李缘有些懵逼。 他是下午三点钟去到的秦国。 去时选的秦国时间是晚上9点,大约待了21个小时,在第二天下午6点多时回来的。 可现在,钟表显示的时间居然还是三点多? “我在秦国待了21个小时,后世居然只过去了45分钟?” 时间流速28:1? 想到了这个结果,李缘猛然一惊。 自己在现实换钱恐怕得待几天,那政哥会不会以为我跑路了? 想了想,他设置了一个三小时后的闹钟。 三小时能干什么? 李缘觉得,能干很多事。 在自己现在有了瞬移能力的情况下。 打开一天没看的手机,先是回复了老妈的消息后,他点开了一个干典当行的大学同学的微讯。 【老同学,你收古时的一些金银器吗?】 发完,他又打开地图,在另一个省份随便选了一个城市看起了金店信息。 找到目标后,他犹豫了许久,才拨通了自家老爸的电话。 “找我干嘛?” “老爸,你现在有事吗?” “要钱没有。” “……” “我不是问这个。”李缘有些牙酸:“我想问下,你认不认识什么大人物?” “什么意思?” “比如黑市商人,能收不明来路的金银玉器之类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十几秒。 “小子,你要是敢干违法的事,老子打断你的腿!” “……” 李缘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在你眼里,你儿子我如此不堪吗?” “那你问这些干什么?” 倒也是。 现实中哪个正常人会问黑市商人?会有不明来路的金银玉器? 至少在如今的华夏,这些都不正常。 可他能得到时空碎片本来就不正常。 简直跟小说主角一样…… “老爸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家祖上是个大人物,然后刚才睡午觉时祖宗托梦给了我一大笔金银玉器?” 电话再次沉默了。 紧接着。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我行的端坐的正,绝不会干违法的事。但我不能告诉你其他任何事。老爸你要是相信我,就告诉我你到底认不认识这样的人。来源合法性,我可以用人格保证。” …… 湖湘省某座小城里。 站在阳台上的男人沉默了。 从小到大,父子俩的关系属于表面上看着很好、实际上没有一次交心的谈话过的关系。 儿子上一次如此郑重,还是在考高中时问自己学校意见时。 华夏的父子关系大多都是这样,平常或许冷淡,可一旦事关重大,只要不是决裂的关系,都会瞬间把彼此当成依靠。 “认识。”他决定相信孩子一次:“你回来下,我带你去。” “爸。” “还有什么事?” “如果说我现在就在家门外,你能来开下门吗?” “???” 他突然又不是很相信了…… 第18章 吕不韦的大杀器 “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就等着进医院吧。” 李缘:“……” 若是放在以前,他怎么着也得插科打诨的说了几句,奈何现在正有求于老爸。 “我要是犯法了,我自己进去好吧!” 后世的法,难不成能管我在大秦的事? 除非有‘时空管理局’,不然任何人都没权利管我,更何况我这些东西还是秦王赏赐的! “爸,你有路子?” “我认识个收古玩的二道贩子,以前他欠我个人情,他能要。”李天明看着他:“但应该只能干这一次,我打算帮你找个借口,就说我们老家翻新,在祖堂地里挖出来的。” 这不是巧了吗! 他打算找典当行的那个大学同学也是这个理由! “没了?” “没了!”李天明瞪了他一眼:“咱们家都是老实百姓,哪来你说的那么多路子?” 李缘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别看网络小说中主角多么多么牛批、走个路都能碰到个大佬,时不时就有美女投怀送抱,但那终究只是小说。 大部分华夏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认识几个贵人。 自家老爸能认识个这个人,都算李缘当初投胎投得幸运,不至于眼下光靠自己去找。 “你要卖的东西呢?”李天明看了看时间:“需不需要拿回老家先到土里埋几天?做下旧?” “还没到呢,快递还没送。”李缘编了个借口:“做旧就不用了,显得有点假。” 说完,他直接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开始在电脑上搜起了四大发明的初始版本。 要那种在秦国时期就能用的。 找到后,他还得在网上一个个字的翻译成小篆,毕竟秦国没有人认识简体字。 然而这时,他才深刻体会到穿越者的大不易。 造纸术代指东汉蔡伦制造的‘蔡侯纸’,然而这纸的原料当中的棉,战国没有…… 华夏历史上的棉是在东汉初期才和佛教一起传进来的,在这之前虽然也有纸,但那些纸由于苎麻等原料的缘故,所造出的纸张质地粗糙,根本不适宜书写。 如果把西汉时的蚕丝纤维造纸技术带过去,对大秦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如果要在那基础上改进成能写的,李缘表示自己还没自大到这程度…… 造纸术要是不行,那印刷术也毫无作用,总不能印在竹简上吧? 他倒是可以把种子带过去,但那也有个生长周期。 看不见成果的情况下,除了政哥和吕不韦,其他人会不会信自己? “火药倒是可以,但……”他陷入了犹豫。 历史上的秦朝是在始皇还在时就已经腐烂了,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太平,项家这个反贼都能在楚地大张旗鼓的过日子,地方官却视而不见。 如此吏治下…… 万一到时候火药泄露出去了,那历史上本就惨痛的秦末战乱恐怕会更加凄惨。 可仔细一想,我不就是去给秦朝改命的吗? 那我担心秦灭后的后果干什么? 有后世科技和见识的我帮忙,千古一帝始皇难不成还解决不了腐朽的六国贵族? “嘿!霸王是吧?我看你顶不顶得住口径正义!”李缘笑了。 不仅是火药,更好的冶铁技术也是眼下提升大秦实力的好方法之一。 虽然战国已经开始冶铁,但战国时期依旧是青铜器的天下,秦朝更是青铜器的巅峰,铁在当时并没有成为主流的军事武器制作金属。 只是现在秦国已经将韩国打得只剩下两郡多一点的地方,所谓的强弓劲弩皆出于韩也早就成了过去式,秦国完全具备了彻底进行工业升级的条件。 历史上的秦军拿着青铜器都能在十年内把六国打得灭国,那换做是铁器呢? 当时他们拿的冷兵器,那换做是热武器呢? 李缘不由得开始想象自己和嬴政站在‘咸阳号’航母上的风景…… 拥有步枪、大炮的大秦军工科技…… 想到这,他立刻投入到了网络搜索当中。 两小时后,看着高炉炼铁、火药、造纸术三种技术的小篆版本,他又打开了手机。 之前的大学同学已经回了消息,能收。 这让李缘心里的有些高兴。 紧接着看下余额,只剩下几百。 高兴突然间又没了…… 这点钱能给政哥买点什么? 跟同学约好两个小时后见面,李缘带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 咸阳城,王宫。 嬴政刚召见完杨端和、昌平君、李斯三人。 而目的也只有一个: 打韩国。 自从李缘跟他说郑国是韩国派来搞事的之后,他心里就一直耿耿于怀。 然而他仔细看过了郑国渠的修建,确实于国有利,加上李缘口中的后世历史作保,他没办法把气撒在郑国身上。 他是个人才嘛,我忍了。 可你韩国算个什么玩意? 于是众人刚回到咸阳,嬴政就召来了杨端和与昌平君准备动兵。 至于叫上李斯,一方面是想看着他最近负责的官员事宜如何,另一方面是想培养他。 一块已经被史书证实的璞玉,嬴政自然不可能错过。 随着三人离去,嬴政挥手让宦者令带着侍者也退下了。 他现在养成了一个人独处的习惯,同时也是为了方便李缘来找他。 只是这都两天多了,今天是第三天,李缘还没有消息。 原本赏赐给他的那些宅邸和车马,嬴政自作主的安排好了侍者宫人与甲士,还命少府令提前去给他收拾好了一切。 寡人如此待你,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寡人啊! 嬴政或许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因为李缘的出现,原本雷厉风行的他已经有些惆怅了。 “王上!” 门口,宦者令低头入内:“文信侯求见。” 嬴政眉头一皱。 自从三天前自己将李缘给的一些东西送给蒙恬之后,咸阳城内就流传出了一些消息。 ‘李客卿有巧夺天工之能!’ ‘李客卿获得了仙人授法,特来相助王上!’ ‘王宫有可视千里的物件,还有掌握太阳之力的东西!’ ‘王上已成就仙人之躯,并随时可能赏赐臣子一切神物!’ …… 诸多消息,让他都感到意外。 为李缘造势他是故意的; 可连带着自己也被带进去了是没想到的;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流言在无意间拔高了他的威望,诸多官员为了得到自己的赏识最近几天都更加用心了。 据李斯说,哪怕是一些九卿官员,在从蒙家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后,往往到下值时间了都还在府衙。 但所有臣子中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吕不韦。 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去蒙恬那亲自玩了一下那些东西后,马上就猜到了是李缘给自己的。 于是前两天他频繁求到自己面前,想多要一些后世之物。 但自己昨夜由于实在忍不了他的诉苦,已经给了他好几件了,现在还来要? “宣!” 十几秒后,吕不韦带着几个改造的酒瓶满脸兴奋的走了进来。 “王上,臣发明了一件大杀器!” 第19章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大杀器? 嬴政微微惊讶了一下。 大杀器?就你手上那几个塞了布条的瓶子? “吕爱卿可用过餐食了?” 马上就到该吃饭的时候了,嬴政觉得相比于对方说的大杀器,还是先填下肚子重要。 (ps:此时的人们只吃两餐,哪怕是始皇,也是早上一顿、下午四左右一顿。) 但吕不韦很明显不对劲。 “王上,臣连夜赶制了几件,还未来得及。请王上移步殿外,容微臣演示一下!” 嬴政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他言语中的安排有些不满。 不过他毕竟有肚量,只是点了点头。 “那寡人就看看爱卿所言是否属实。” 脱离了丞相之职,他们的关系也不再显得针锋相对,这要是放在以前,嬴政心里恐怕又得记上一笔。 至于‘仲父’一称,两人谁都没有再提起。 走到大殿外,又跟着吕不韦走到了台阶下方,两人这才停下。 “王上,请搬一套盔甲来。” 嬴政随手指了下远处的一名侍卫:“将你的甲胄脱下来。” 侍卫二话不说,直接解下了盔甲,在吕不韦的指导下放在了前方十几米的砖石地面上。 随即,他又看向了宦者令:“还需一盏烛火。” 宦者令看了嬴政一眼,在后者点了点头后才让人重新回到大殿内,搬来一个小的烛台。 “王上,请看。” 吕不韦将一个啤酒瓶瓶口处延伸的布条引燃,待火苗即将烧到瓶口内部去之后,猛的往那套甲胄上扔去。 砰! 酒瓶摔碎在距离甲胄两米远的地面上,但却在瞬间爆发出一团火光! 随着里面的白酒以及碎布条四处飞溅,火势也随即扩大,不仅覆盖了甲胄,还囊括了周围好几米的地方。 这一幕让所有人面色一变! 吕不韦满脸惊喜,嬴政只是稍显惊讶。 但周围的侍者和侍卫却瞬间如临大敌,宦者令甚至直接站到了嬴政和吕不韦中间,紧紧盯着吕不韦脚边剩余的几个瓶子。 嬴政拉开了他,亲自走过去拿起了一个瓶子。 按照吕不韦刚才的方法引燃后,奋力朝着前方丢出。 又一团火焰燃起,这让嬴政微微点头。 “此物可用于作战。” “正是!”吕不韦连连点头:“臣相信,后……李客卿肯定知道有更厉害的方法,到时如能得到其相助,我秦军作战将再无敌手。” 这个时代还是属于‘封建迷信’的时代,大部分人还是相信有鬼神的。 虽然如嬴政、吕不韦等人知道祖先钻木取火之事,可在更多的老百姓眼中,一旦在战场突然出现这种物件,大概率会认为是有神相助。 “爱卿如何发明的?”嬴政不由得问道。 吕不韦笑了笑:“昨夜王上给臣的那些酒,臣回去后发现有一种,跟李客卿曾给臣的一样,且更加醉人。” “臣喝到兴起时,无意间打翻了一个烛台,桌案上的几滴酒瞬间就燃烧了起来。” “臣当时深感意外,于是用两种酒反复试验后,臣发现只有那种更易醉人的能燃烧,但这瓶子却不够大,于是便将另外的酒腾出,又塞了些杂物,这才制作出这等物件。” 周围寂静了几秒,嬴政点了点头。 你家都快起火了,你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救火而是这东西能烧? 他感觉这事有些怪异,但很快就不再去考虑。 吕不韦反正有钱,烧几间屋子无所谓。 一想到此物的价值,他更觉得烧得物有所值! “寡人会询问李客卿的。”嬴政没说李缘回后世了,但吕不韦很明显也猜得到,于是也只是点头便不再询问。 这时,远处突然跑过来一名侍卫:“禀王上,蒙武将军前来求见。” “准。” 嬴政也没打算回大殿里,只是让宦者令准备好三人的正食,随即便在一边看着那两团火焰一边等着。 一分多钟后,蒙武出现在前方的拱门处,火焰也在这时熄灭。 蒙武带着疑惑走了过来:“臣蒙武拜见王上,见过文信侯。” 吕不韦回了一礼,嬴政则只是点了点头。 “吕爱卿,再扔一个。” 蒙武还没问什么,就被吕不韦拉到了一旁。 又一个酒瓶摔碎。 又一团火焰出现。 又一个人满脸懵逼。 蒙武看着吕不韦脚边剩下的最后两个瓶子,语气震惊:“这是何物?” “这是老夫发明的掷火团!”吕不韦满脸骄傲。 蒙武看了他一眼,选择了无视,直接看向了嬴政。 “确实是吕爱卿制作的。”后者点了点头。 “那也是王上厚爱,若没有王上赏赐的这些酒瓶,也制作不出这等物件。”蒙武当即说道。 吕不韦面色不善的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他是想显摆一下,可蒙武很明显也是知道点什么,虽然没自己知道得多,但他不愿意奉迎自己也很正常。 “蒙爱卿,有何要事?” 听到发问,蒙武迟疑了一下,不确定自己的想法能不能成功。 “臣听说李客卿现在并无官职?” “嗯,他暂时不愿意做官。”嬴政没把话说死,万一哪天对方真想做官了呢? “臣觉得,似李客卿这等天纵之才,不应该只有客卿之位。”蒙武鼓起胆子:“若李客卿能入军伍,我大秦的兵戈铁甲一定会更加强大,臣愿意举荐!” 这话让吕不韦和嬴政都有些意外的看了过来。 此时的人想做官大致只有三条路。 一条是由当贵族官员的门客,等待获得主人赏识的机会,后世有名的战国四公子,每一个手下都有大量想通过他们而做官的人。 第二是类似于招贤馆、秦国军功爵制一样,由一个平台或者机会在那,你自己去挣。 第三就是如今蒙武所指的意思,由某一大家族主事之人以自身家族进行举荐,直接让王上看在其家族的面子上进行任命。 如蒙恬若要进入秦军,别人要从士卒干起,而他进去就是最低什长起步。 可这样的机会往往都是极其稀少的,因为王终究是王,不可能你说举荐就同意。 眼下蒙武的意思,更像是蒙家以自身作保,让李缘进入秦军内部。 但…… “蒙爱卿,这是你的意思?” “是,恬儿与李客卿交好,我蒙家也愿意举荐。” 嬴政当即就乐了,自己叫蒙恬过去时,李缘早就离开了,他俩面都没见过,谈何交好? 恐怕是蒙恬说了些什么,让蒙武认为自己有心提拔李缘,于是想出了这个主意? 既能给他一个合理的机会,又迎合了自己的心意? 嬴政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没笑出声。 “蒙爱卿的心意,寡人感受到了。”嬴政看了他一眼:“不过,爱卿还是先问过李客卿的意见吧,寡人可从未听他说过蒙恬。” 潜台词:你丫的露馅了。 第20章 寡人很安心 宫门处,吕不韦和蒙武两人联袂走出。 但两人之间那相隔好几米远的距离,却让人怎么感觉都有些不对劲。 即将上各自的马车时,吕不韦看向了面色有些难看的蒙武:“蒙将军,有些事情,老夫觉得你还不如你的孩子蒙恬呢。” “文信侯此话何意?”蒙武面色更难看了。 “李客卿已经闭门谢客三天了,就连王上回咸阳的大朝会都没有参加,你不觉得自己的心思用错了吗?” 迟疑了一下,吕不韦还是决定给他提个醒:“王上对你家的看重已是殊荣,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可能远比你多用心思来得好。” 虽然和蒙家没有多少私交,但以他的了解和见识,他瞬间就明白了蒙武想干什么。 让蒙家两条路一起走。 可朝堂之上,执掌大权的职位就那么多,不说眼下秦国的权贵家族,后续还会不断地有六国大才投奔秦国,他是怕自己武将世家培养出来的孩子争不过。 别的不说,同样都是权贵家族,若是他吕不韦的孩子去跟蒙毅去争,蒙毅就赢不了。 于是看着李客卿深得王上信任,便想着推一把来博得好感? 可凭借王上已经表现出来的信任和看重,李客卿若真想获得军功,还用得着等你提出来? 在吕不韦看来,蒙武这种心思,很明智也很愚蠢。 明智在于,他想要发展家族的决心和思路; 但愚蠢在于,他找错了发力的对象。 蒙武沉默了一下,随即拱手一礼:“敢问文信侯,李客卿何时才能见客?” “老夫不知。”吕不韦走上马车,随即吩咐车夫离开。 原地,蒙武沉默了一会,回头看了看王宫,也一言不发的离开。 …… 半夜。 嬴政放下手中的竹简,看了一眼摆在一侧的钟表。 十一点了啊! 伸了个懒腰,看了看一侧箱子里剩下的十几份竹简,嬴政决定处理完再去睡觉。 忽然,一侧的烛火突然暗了下来。 李缘提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出现,下一秒就毫无形象的坐在了地上。 “政哥,都十一点了,你还不睡觉啊?” “今日事今日毕,还有十几份竹简没看完。”嬴政对他的表现已经见怪不怪了。 “事情办完了?” “额……没有。”李缘解释道:“后世的时间流速跟现在大秦的不一样,我只是回去搜了下一些事情再买了点东西,明早还要再去呢,今晚先回来睡一觉。” 嬴政没怎么听懂,不过看到他手中的大袋子,他懂了。 “这些是什么?” “一些生活用品。”李缘提到嬴政身旁,一件件拿出来:“我本来是怕自己在大秦这边过得不好想改善生活的,给你也带了一份。” “这个叫卫生纸,用来如厕的,这可比你们现在用的木片、土块石头等厕筹好用多了。对了政哥,我们后世有史学家猜测即便你是秦王,可你用的也是木片和竹片、或者用布,是不是真的?” 嬴政没说话,黑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后世人都这么无聊? “咳咳,解决一下历史谜团嘛!”看到他不想回答,李缘将那两袋抽纸放到一旁。 “这个叫牙刷和牙膏,用来清洁口腔的……” “这两个叫香皂和洗发露,洗澡的时候用的,考虑到你们的头发长度,洗发露我多带了几瓶……” “这个叫蚊香,用来驱蚊的,不过现在才四月,可能要等到下个月你才能用得上……” “这个叫打火机,用来点燃蚊香的,但也可以用来生火,我买了十几个……” “笔记本,这几个大小不同,还有铅笔和中性笔,一个能擦,一个不能……” “还有这个……” 十几样东西,几乎摆满了嬴政面前的桌案。 他没说话,静静的听着李缘给他解释及演示这些东西的用途,即便有些让他惊讶异常,他也选择暂时忍着没问。 最后,李缘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两个本子和一些画纸,将其中一个本子先递给他。 “这是造纸术。” 李缘说:“我在后世抄下并且翻译成小篆了,你直接让工匠按照那配方造就行。” “但是政哥,里面有两种造纸术,第二种‘蔡侯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只是这种技术需要的原料,现在大秦没有。” “第一种虽然也能造纸,但那纸几乎不能用于书写,第一种造纸术经过两百年的发展才成为第二种成品技术。” “我拿来也只是当个添头,毕竟大秦的工匠再厉害,恐怕也无法跟那两百年间所有的工匠和手艺人相比,哪怕是墨家可能也够呛,因为这跟技术没啥关系。” “但我还是觉得能让他们试试,看能不能在找到替代物的情况下,造出和第二种技术同等的白纸。” 他又指了指画纸:“这是我们后世的画纸,给你画着玩的,就用刚才给你说的铅笔就行。” 嬴政无视了他的调侃,拿起画纸看了看后,很明显喜欢上了。 放下纸,拿起那个本子看了看。 当看到那些原料名称后,他由衷的感叹道:“巧夺天工啊!如此精美的白纸,居然只是用这等普通之物造的?” “不是,这个是我们后世用机器造出来的。”李缘怕嬴政拔高了期望最终却获得更深的失望,连忙解释道:“就算按照真正造纸术造出来,也达不到这个程度的。” 后世有些非遗传承人兴许能做到手工超越机器,但在眼下的大秦…… 嗯,想想就行了。 “发明此物的人是谁?” “一个叫蔡伦的人,离如今的大秦隔了好几百年呢。”他解释道。 嗯,两百多年也是‘好几百年’。 他怕自己说出了两百多年,政哥紧接着来一句:那他是我大秦哪位皇帝时期的? 额…… 要是自己说大秦连两百年都没有,政哥怕是得气得今晚都睡不着觉。 而得到这个回答,嬴政心底原本有的一丝想法也彻底打消。 原本他准备下个死命令,让工匠造不出来就杀了的,但眼下看来,估计真下了也没多大希望。 野心没了,就只剩下现实。 他想到了另外的方面。 “后世居然能将此等方法公开,是不是有了更为精美的纸张?”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李缘沉吟了一下:“只是后世与大秦不同,后世所有知识都是公开的,包括造纸术,印刷术,以及此时被许多贵族视为珍宝的各种古籍,只要能传到我们那个时代,都是公开的。” “那后世岂不是人人皆可读书?” “对啊,我们的朝廷要求每个人最少接受九年的教育,但这只是朝廷的底线。对于百姓来说,接受二十多年教育的都大有人在。” “那你们是不是每个人都很聪明?” “啊?何以见得?” “书籍都是公开的,各种知识只要想都能找到,这难道不应该?” “政哥,你小看人类这个族群了。”李缘思考了一下,随即放弃了解释:“等我带你去了后世,你就知道什么叫群魔乱舞了。” 嬴政暗自记下,但翻到后面,发现本子后还写了一些。 居然是香皂、蜂窝煤的制造方法。 “能让你将它们和造纸术写在一起,这两个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啦。”李缘拿起一盒香皂:“这个东西能清洁个人卫生,减少疾病的发生,至于蜂窝煤,到冬天,他能救很多人的命。” “即便秦国是此时最强大的,但每年冬天依旧有很多平民会很难熬吧?这东西能救命。” 后世的地理学家和植物学家,曾通过一些化石研究发现,秦朝时的气象活动似乎出了些变动,哪怕是植物都长得出了点问题。 在靠天吃饭的古代,这种事跟小冰河时期都是能要命的。 上千年后生产力取得一定进展的大明,在面对小冰河时期都生不如死,更别说此时的大秦。 但此刻,李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政哥,你需要设立一个机构。” “什么?” “工部,就是专门用来造工程的,或者别的名字也行。” 此时这个职责被少府兼任,如历史上的修始皇陵、长城等,要么全部归属于少府负责,要么部分制作工程归属少府。 但少府是一个极其庞大且繁杂的机构,李缘要把大秦带往盛世的路上,需要更多的细分部门,哪怕做不到后世的程度,也不能是如今大秦的这种制度。 比如蜂窝煤这种东西,首先得找个煤矿出来。 可他总不能自己出去找吧?那之后更多的资源得累死他。 而想要培养一帮专门的人才,又涉及到秦国官署的改制,这方面哪怕是嬴政想动,都得三思而行。 他没想过政哥马上就下令准备工部,但现在就得让他认识到重要性。 此时的人们,大部分人对于自然资源的利用仍旧处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地步,除非自然威胁到了人的生命,那人们才会进行大禹治水之类的行为。 在此之前嘛,看各地的山神庙、河神庙就知道了。 “其实还有很多职能现在的九卿部门都不明确,但眼下这个工部是最重要的。”李缘思考了下:“还有学校,但这个要说的事就多了,一时半会很难说清楚。” “那就等你有时间再说。” 嬴政将桌案上的东西拿到一边:“寡人还有十几卷竹简没处理完,你要不先到一旁躺会?” “等我说完最后一件事,我就先去睡觉了,明早还得回去呢。” 他晃了晃手中留着的那个本子,面色郑重。 “这个里面记载了一种叫‘火药’的东西的制造方式,这是能改变文明历史的东西,现在就可以开始研究了,而负责研究这个机构,必须要万无一失、绝对保密!” “最好是只对政哥你负责,其他人哪怕过问,一律诛九族!” 嬴政体会到了他的严肃。 因为上一次见到他如此郑重,还是在他刚出现的那一晚,他向自己说‘后世子孙见过始皇’的时候。 “这火药,能有什么作用?” “开山裂石,劈江倒海。”李缘说:“如果布置得当,它可以在瞬间将整个咸阳城夷为平地,如果秦军能用于作战,一千秦军,可抵十万大军!” 嬴政瞬间激动了起来,双拳紧握,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手中的本子。 这不是一个本子,这是能改变大秦的天书!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大秦至少得沉淀十年再兴兵开始灭国之战,可这东西能让这个速度加快到两三年! 如果李缘知道了他的心中想法,可能会直接带他去原本的秦二世时空看看: 历史上就是因为你太急,导致事情没处理好,结果你现在还想更急? “需要注意什么?” “不仅要工匠,还要一些懂化学的,放现在就是那些所谓的术士,炼丹的,让他们一起研制。然后政哥你得派个绝对信得过的人去负责,等有了一定结果后我告诉他们怎么用,到时候大秦的冶铁方式也能跟上来了,新的铁器加火药,大秦将会步入热兵器时代!” “好!” 嬴政接过了本子,小心翼翼的翻开。 此刻,他想处理臣子奏事的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满心都是想着怎么能加快这个所谓的研究进度,好让火药能尽早在大秦出现。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方面需要寡人下令的?” 嬴政头也不抬的说:“寡人明天就召开朝会,分割少府职能,并且让你同时拥有监察之权。” “如果有可能,你可以找些学者来了。” 李缘说:“任何学派的都行,先为建学校储备人才。” 后世有人曾说,大秦的灭亡是因为嬴政没杀干净六国贵族,还留着他们,最后被六国贵族造反的。 此等言论在李缘看来,纯属小丑。 六国还在时,始皇都能把他们打得灭国,难道六国没了,一帮阴沟里的老鼠就能灭了大秦? 没有民众基础,他们拿头造反? 如果不是吏治腐败和政策失误,造反的民众基础根本不会有,那些所谓的六国遗族也只是一帮老鼠。 至于没杀干净贵族是因为嬴政仁慈…… 他制定那么多工程、拉人干徭役时可没见他仁慈过。 在知识被垄断的此刻,只有贵族官僚和商人等少部分人才能有足够的认字、执政能力。 历史上嬴政与其说是不想杀,还不如说是不能杀。 可如果从此刻大秦就开始建造学校,培养自己的人才,那统一天下之后的秦朝将会与历史上截然不同。 “哪怕是名家和杂家也可以?”嬴政皱眉道。 “都行。”李缘点了点头。 大不了到时候允许他们在教书之外开一些选修课程嘛,相比于被秦国封杀在朝廷体系之外的后果,给秦廷打工很明显更好。 李缘打了个哈欠。 “别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吧,但政哥,千万记住,火药绝不能泄密。” 嬴政自然理解这重要性。 交给朝臣他都不放心,他得交给自己身边那些可以掌控生死的宦官。 “寡人的车府令精通律法条文,为人还极为忠心,我会让他在太仆署衙秘密建造。” “等等!” 李缘赶忙叫道:“你的车府令?” “你在雍城时送太后赵姬去萯阳宫的那个赵高?” “你见过他了?” 想到他那神出鬼没的能力,嬴政心下了然,点了点头:“正是,他虽是宦者,但为人忠心且聪慧,让他负责,寡人很安心。” 李缘:“……” 第21章 迷雾后的大秦 赵高让嬴政很安心? 从历史上的结果来看,这倒是真的。 只是一个宦官,还拥有出色的才能,在嬴政还被吕不韦压制着时就抢先下注,面对的又是能大一统的千古一帝,此时赵高的还真就是一个‘贤宦’‘忠臣’‘王族忠仆’的形象。 这样的赵高,经历可谓无比传奇。 但这只是经历。 嬴政一死,他彻底成了传奇。 第一个执掌大权的宦官、第一个逼杀皇帝的宦官。 与他相比,唐末的那些宦官都成了弟弟。 也许后世网友的一种阴谋论确实没错: 赵高是长平之战某位赵国将士的后代,赴秦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搞垮大秦,于是潜伏数十载,获得了始皇信任后终于走到了最高…… 李缘沉默着。 而他面前,嬴政也从激动的心情中回过神来,面色凝重。 “你想说什么?” “赵高不行!” “为什么?” “他不是个好人。” 嬴政停顿了一下:“这是历史给出的答案?” “对。” 正当李缘犹豫着怎样才能说服政哥时,没想到后者居然直接点头。 “那就不用他了,待会寡人就让宦者令去处死他。” 李缘呆了一下,你对我如此信任的吗? 只是嬴政很明显不是那么容易忽悠。 “寡人处理赵高是对你的信任,但寡人也想得到一个理由。” 他放下本子,目光灼灼。 “你不愿意把大秦的结局说出来,那寡人就只能通过你来知道一些后事,如果某天你说李斯会背叛,寡人也信,但同样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不然你随口一指,寡人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要么把大秦史书给寡人,要么给一个这件事的理由。” 虽然没有明说,但李缘听出了一个意思。 我给你如此信任,你应该也给我一个对等的态度。 这是华夏一直来的规矩:不讲平等,但讲对等。 君和臣不对等,但君要仁,臣要忠。 父和子不对等,但父要慈,子要孝。 兄和弟不对等,但兄要友,弟要恭。 身为此时最强大的国家的王,嬴政从未对别人有过如此信任,哪怕是早就暗中投靠自己的李斯,又或者是在自己不开心时会逗自己笑的蒙恬。 只因为他来自后世,他能给大秦带来更好的变化。 所以他愿意给出这种待遇。 李缘沉默了一下。 “他杀了你的孩子。” 大殿里寂静无声。 嬴政只是微微坐直了身子而已,但却仿佛凝聚出了一种实质性的杀气,让李缘感到呼吸都有些难受。 这一瞬间,他终于体会到了有的人身上确实有一种无形的‘势’。 “你对他的信任极高,甚至让他当了你孩子的老师,这让他在后来的地位高到了一个不可想象的地步,于是野心也膨胀了。” “虽然他被下一位秦王给弄死了,但他手中沾过政哥你后代的血,这是事实。” “这个理由够不够?” 殿门外吹进来一股微风,让桌上的画纸稍微移动了下位置。 李缘默默的将画纸卷起放回塑料袋中,放在了桌案旁。 看向嬴政,他依旧沉默着。 “政哥,我先回去睡觉了。” 任谁听到这个消息都不会好受,尤其是这个杀子的凶手还是主要由自己提拔起来的情况下,这就更难受了。 嬴政是千古一帝不假,可他也是一个父亲。 身为秦王,他应该不会允许自己失态的一面展现出来,哪怕面对的是自己,此刻他应该更想一个人待着吧。 对李缘的话,嬴政只是看了他一眼,默默点头。 李缘随即消失。 他相信对方一定会自己调整过来,他还急着去睡觉呢。 可与他想象不同的是,在他走后,嬴政仍旧没有发火,甚至一言不发。 几分钟后,他站起身走向殿外。 “王上。” 宦者令立刻低头走过来,嬴政语气平静:“大殿内的东西,搬到书房去,规矩你明白。” 宦者令连连点头。 他曾好几次听到殿内在只有王上一人的情况下传来交谈声。 他更是知道外面对于那个李客卿的传言。 他也知道王宫的安保有多么严格。 事情究竟是如何,他不敢去想。 “还有,将车府令赵高下狱,让刽子手一刀一刀的割,必须割满一千刀。达数后,腰斩。” 宦者令低声应下。 周围的侍者宫人战战兢兢。 原本受宠无比的车府令在短短三言两语间就被打落尘埃。 而在这片时空的历史中,嬴政在今夜发明了‘凌迟’。 说完,他抬头看向夜空。 天空中满天繁星,却在他眼中显得无比可怕。 自己觉得赵高可信不假,但即便再信任他,他也只是一个宦者、家臣,是什么给了他能杀死自己后代的权利? 不可能是扶苏授意的。 扶苏虽然只有六岁,可他已经表现出了温和的性格,甚至在自己看来有些懦弱,再加上负责教授他的老师是一位儒家的学者,儒家的教义也不可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ps:史书没有记载扶苏的老师是谁、是哪个学派,上段仅是情节需要) 可如果与扶苏无关…… 嬴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虽然他没立扶苏为太子,可那是因为扶苏眼下还没有军功和没接受完太子考察,一旦这些条件达成,以扶苏长子的身份,没有谁能撼动他的地位。 那是什么,给了赵高这样一个‘先皇宠臣’在后世皇帝的手下以下犯上的实力? 他想到了许多不好的后果。 也想起了之前李缘的许多异常。 为什么不能告诉自己烧国都的人是谁? 大殿闲置百年? 可如果还有人在,大殿为什么会闲置百年? 这岂不是说从此刻开始,这座大殿的荒废就成了定局? 还有自己提起史书和去到后世时…… 他说不能带自己去后世,是怕自己徒增烦恼。 可在已经知道了大秦终究有一天会灭亡的情况下,是什么情况会让寡人一见到就会感觉到烦恼? 臣子杀了皇帝? 这固然值得气愤。 可现在赵高还只是得到自己看重的车府令,自己提前杀了他不就行了吗? 李缘也说了赵高被下一任秦王杀死,自己不可能看到这段历史就感到无法接受。 等等! 瞬间,嬴政浑身冰冷! 下一任、秦王? 第22章 聪明人一直都不少 下一任、秦王? 自己不是创了皇帝一词吗? 之前李缘说起那些废物皇帝时,也说过那就是后世王朝的王,那自己的大秦怎么可能在寡人创了‘皇帝’之后又改回秦王? 而且自己后来会让赵高成为自己孩子的老师? 他后来又杀了自己的后代? 可自己不可能让赵高去教扶苏,那就只能证明…… 一切的一切,嬴政都瞬间推测出了答案。 自己死后,继任者不是扶苏,反而是某个自己让赵高去教导的孩子。 而赵高仗着‘先皇宠臣’和‘帝师’的身份,在那一朝权倾朝野,后来甚至野心膨胀到杀了皇帝。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又或者下一个皇帝登基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大秦从‘皇帝’再次变回了‘秦王’,于是那个秦王又因为什么原因诛杀了赵高! 只有这个思路,才能解释为什么赵高后来会有能杀皇帝的权利! 嬴政咬着牙,目光凶狠! “对赵高的刑罚暂时中止,先下狱!立刻传廷尉来见!” 区区一千刀外加腰斩的刑罚,实在是太便宜赵高了! 他要让廷尉整出一个惨绝人寰的酷刑! 下完命令,嬴政本想立刻去找李缘问问清楚,可刚走了几步,他却又停在了原地。 如果这些事情是真的,那另一个问题呢? 大秦何时灭亡的…… 能被从皇帝一词降格至秦王,此时的大秦想必风雨飘摇了吧? 那距离灭亡,还远吗? 李缘第一次见时就说要助寡人开创一个万世皇朝,他不断地带东西来大秦,虽说是为了他自己生活更好,可火药、造纸术那些,都是于国有利的啊! 万世,也是寡人所愿。 他如此强烈的愿望,难不成真的就只是对寡人这个千古一帝的个人崇拜?真的与大秦无关吗? 嬴政浑身颤抖的后退了几步,只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 身后,察觉到不对劲的宦者令赶忙上来搀扶着。 正想问是否需要喊医官时,嬴政却摆了摆手挣脱了他的搀扶。 寡人的大秦,也许只有三四世吧? 至于自己这猜测是假的、或者猜测错了的可能,他觉得这几率比六国会投降还低。 可…… 看了看那满天繁星,他满头问号。 为什么会这样呢? ……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李缘伸手关掉了手机闹钟,随即身子一滚,依旧睡着。 躺了一分多钟后,他才睡眼朦胧的从两米多宽的木床上起来。 看了看时间,八点半。 打了个哈欠,他将手机收回随身空间,穿上衣物、鞋子,走出了房门。 这座宅邸早已被政哥安排好了,不仅门口的牌匾换成了‘李府’,在得知李缘进入这个院子后就一直没出来过后,政哥甚至都安排了甲士在院子周围守护。 小院不大,从房门到院门大概有二十多米的距离。 天色已经亮了,但由于是个阴天,太阳并没有出来。 等到彻底清醒之后,他才关上房门,在身前打开了时空通道。 湖湘省,湘中市。 李缘打开房门,提着自己那28寸的行李箱走了进来。 他刚才瞬移回了省城的租房,清空了行李箱后拿了一些看上去好看点的金银玉器,装作从外面刚拿到快递的样子。 李天明搭了一把手,随即眉头一皱:“这得有三四十斤了,你小子盗墓了?” “……” “什么时候去见那个人?”李缘直接无视了对他的污蔑。 “你要没什么事现在就可以去,我之前跟他说了,他在饭店等我们。” “成。”李缘又将箱子提了出来。 打上车,去往目的地。 在路上,李缘一直在想着待会该如何解释。 直到车辆到达一家私房菜馆后,李缘心理有了一个大致的脉络。 于是在饭店外,他故意放慢了脚步。 “爸,待会咱们这样说……” 包厢。 一名中年男子迎了上来,直接握住了李天明的手。 “李哥,兄弟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啊!” “哦?”李天明故作惊讶:“这话倒是稀奇了,你就不怕我带来的东西是黑货?” “要是别人我怕,李哥你就不会了。” 三人入座后,李天明对李缘只是一句简单的‘犬子’就带过去了,惹得李缘略微感动的同时,心底还一阵不爽。 他能理解老爸是为了把可能的风险担在自己身上,为此不惜故意淡化李缘的存在感,好像自己这个儿子只是来当个苦力一样。 紧接着,李缘听着老爸说出了那套说辞。 “不瞒你说,前几天我家挖出来这堆东西时我都有些不敢置信。” 他打开行李箱,拿出了一个泛着光的玉器,和一个样式复杂的银色酒盅。 “你瞧瞧,这玉的品质不差吧?” “你再猜猜,这酒盅什么年代的?” 对方自从看到那块玉时,目光就有些移不开了,直接上手。 摸了摸后,口中啧啧称奇。 而那个酒盅,对方看了看,随即有些意外:“这好像是流行于秦朝时的样式?” “嘿,你小子还挺识货!”李天明笑了笑:“怎么样?能收吗?价格低点无所谓,反正我也没别的路子,交给你了。” “李哥,你这么给面子,兄弟我也不能小气不是!” 对方看了看手边的玉,又看了看打开的行李箱,随即说:“按照这东西的价格,二十万如何?” “成。”李天明很爽快:“反正我对行情也不了解,我也相信你。” “那可真是抬爱了!” 接下来的饭局,两人宾主尽欢,而李缘全程当了个透明人。 即将离开时,对方直接掏出了十万的现金,并说明天将剩下的十万打过去。 出了饭店,李缘提着行李箱和老爸往前走着。 “爸,你为什么不把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些话都说出去?”李缘有些疑惑,毕竟他想的借口里可是打算跟李斯扯上关系的。 李天明看了他一眼:“你当人家傻吗?” “……” “这世上的聪明人一直都不少,你以为他不知道我们的东西有古怪?” “可他还是接了呀!” “那是因为那些玉和金银本身就值钱,加上他知道我不会干违法的事。”李天明想了想:“那些东西,真要按价格去卖,应该也就二十多万吧。他能够不问来路直接收了,还没贪我们的价格,这份人情就算用完了。” “至于你说跟我们家跟李斯有关系?你觉得说出来人家信吗?” “李斯好像全家都没了吧?那我们家祖上是鬼?” “你还不如说那些是秦始皇给的呢!” 李缘:“……” 第23章 你对得起所有后世人,却唯独对不起大秦 回到家,李缘挑眉看向老爸。 “这十万我就拿走了,明天那十万,要不你也分点?” “我不想分,到了就给你转过去。”李天明随口说着,同时看了他一眼:“你22了,钱赚不到没事,我不怪你。但你要是找不到老婆,要么你别回来、要么我送你进医院去,自己选。” 李缘:“……” 这就是传说中的催婚? 他没理这个问题,直接用个塑料袋包着那十万,走出了房门。 “等我妈回来,别告诉她。” 对于大部分孩子来说,可能父亲的严肃形象更能保证秘密,李缘也有着这种思想。 出了房门,他直接瞬移回了省城。 拿上银行卡,直奔银行。 将十万存进卡里后,他找了个没有监控摄像头的角落,直接去到了和同学约定的地点。 想到之前老爸说的话,他临时更改了计划。 只是用装钱的塑料袋装了一个玉石和三个金银器,同时也只打算说是自家土里挖出来的,不再多说别的。 等对方到后,或许是他看在同学面子上,也或许是对方由于家里开厂子自己开典当行完全不缺钱,又或者是看到数目不多,都没怎么仔细听理由就直接同意了。 只是玉石不好估价,对方没要。 而按照金银估价之后,同学直接按照重量和市场价给了钱。 一个画着不知名图案的金色方块,跟骰子差不多大,再加两个镶了金边的银手镯,总共近两万。 当场转账,直截了当。 跟同学散场后,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然而一个多小时前才在大秦睡过一觉的他,此刻毫无睡意。 想了想,他去了瞬移去了批发市场。 花了一万多采购了大量生活物品和大秦需要的东西后,他回到了省城的出租房,在网上下了几个订单,再次打开了时空门。 …… 咸阳宫。 处理完手中奏事的嬴政获得了一小会的休息时间。 若是以往,他此刻应该拿着其他的书在看,或者继续翻阅下过往的奏事,查漏补缺。 但自从两天前的那个晚上得到那个猜测后,他喜欢上了发呆。 就如同此刻。 处理完奏事的他,让宦者令带人将竹简带出去后,又让所有人离开大殿,自己一个人坐在王位上,愣愣的看着远方出神。 这几天,他已经发过不知多少次呆了。 每一次他脑海里都只闪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呢? “禀王上。” 不知发呆了多久后,宦者令走了进来:“李缘客卿求见。” “快!让他进来!” 李缘本可以直接出现在这,但他却光明正大的来见自己要求通报,肯定是他在后世的事情干完了! 不一会,身着一身飞鱼服的李缘缓缓走了进来。 这服饰让嬴政眼神一眯。 看着李缘拱手一礼,嬴政挥手让宦者令退下,并下令不许打扰后,这才看向已经在一旁台阶上毫无坐姿坐下的李缘。 “后世的事情办完了?” “还没,但大部分我都安排好了。” 李缘变出了一瓶可乐,还有两个玻璃杯,走到嬴政身前将杯子放在桌案上,又倒满了两杯。 “尝尝?” 嬴政拿起一个玻璃杯,看着这透明无瑕还有花纹的琉璃,他第一反应是: “这种琉璃还有吗?” “有,多得是。”李缘喝了一口才接着说。 “我带了好几十个呢,就是为了方便你赏赐给别人,毕竟这玩意在大秦珍贵得很。” 尝了一口,嬴政先是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忍不住点头。 但他注意力明显还在这杯子上。 “寡人更想获得制作方法。” “这个简单。”李缘放下杯子:“我记得这玩意材料好像是沙子和石头,你要是需要,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找出来然后翻译下。” “等等!” 嬴政放下了杯子,侧身面向了他。 “大秦是不是很短命?” “!!!” 这一刻,李缘的背景中划过一道闪电。 近乎机械性的抬头,却发现嬴政表情严肃,眼神中似乎有些悲伤。 他已经从李缘的反应中获得了一个答案。 “政、政哥,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沉默了一下,嬴政将自己前两天的猜测说了出来。 当看到他以近乎抽丝剥茧的方式推测出事实后,李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嬴政很聪明,毋庸置疑。 不管是这个他还是历史上的他,不聪明都不可能有这种脑子或是干出那么多事。 只是有时候,这种自负到近乎自大的聪明人,会让他人很难受。 历史上是大秦的百姓承受,如今是李缘。 看到他久久沉默,嬴政平静的说道:“肯定是吧?只有三世或者四世?” 李缘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但他仍旧很慌。 始皇若知道大秦的结果,会干出什么事? 迟疑了一下,他说:“不是。” 嬴政有些意外,心底也有些期望。 “是二世而亡。” “……” 期望变成了更大的绝望。 “二世而亡?!”嬴政彻底绷不住了:“因为谁?继任皇帝?还是赵高?” 如果是真的,嬴政估计会自己亲自去提剑一刀刀的砍死赵高。 但李缘看了他一眼,随即叹了一口气。 “赵高没那么大能耐,继任皇帝也没有。” “是因为你。” 气氛凝固了一下。 紧接着嬴政爆发出了巨大的怒火:“不可能!” “李缘!寡人警告你,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后世之人的身份就胡说!否则寡人死也不会放过你!” 嬴政双手握拳,目露凶光。 如果不是因为长剑不在身边,他此时可能已经把剑架到李缘脖子上了。 面对他的怒火,李缘反而平静下来了。 “我有必要骗你吗?” “我之前对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话。” 看到他依旧愤怒的盯着自己,李缘组织了一下语言。 “你是德兼三皇、功盖五帝的秦始皇嬴政,华夏历史上第一个完成彻底意义上的大一统君主,一个福泽了两千多年后世子孙的千古一帝,一座让后世所有皇帝望而却步的高山。” “但你同时也是灭亡大秦的实际凶手,因为你的成就太过伟大,伟大到透支了大秦王朝的所有底蕴。” “我对你的敬佩是由衷的,我对你的喜爱也作不得假,不然我现在的能力大可以在后世当一个人上人,我何必跑到大秦来劳心劳力?” “但。” “这是建立我是个后人的情况下!” “后世所有人都可以感谢你,哪怕是几十年后的下一个朝代;后世可以将你推上再高的宝座,哪怕万古一帝也有可能。” “你对得起所有后世人,却唯独对不起大秦。” 第24章 最伟大的千古一帝是个暴君 对得起后世人,却对不起大秦? 听着这句仿佛定论一般的话,嬴政懵了。 胸中的怒火愈发高涨,却仿佛找不到发泄口;脑海中的疑惑再次变多,却仿佛不知从何问起。 似乎是看出了他此刻的状态,李缘从怀中掏出了一幅后世的华夏地图。 “原因有很多,我先跟你说一个现实原因吧。” “这是我们那个时候的地图。” 他拿出铅笔在上面画出了一条线:“这,是历史上秦朝大一统后的疆域范围。” 嬴政目光看过去,心中略微震撼。 但相比于后世庞大的领土,他更看重那大秦的疆域。 “是不是感觉这好像毫无关联?” 李缘笑了笑,在秦朝疆域图中间又画了一条线,大约只有秦朝疆域的十分之四:“这边,是政哥你开启灭国之战时秦国的疆域范围。” 他又画了一条线,大约只有着秦国疆域里的三分之一。 “而这,是你秦国秦孝公时期的疆域范围。” “从秦孝公到你,大秦疆域才大致扩大了两倍,花费了上百年时间。” “可你开启灭国之战到大一统,仅仅用了十年,疆域却直接扩大了一倍多。” “从历史书上看,这是一个千年壮举!” “可从现实来看,这是一件蠢事。” 嬴政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幅地图,耳中听着他的话,只感觉一阵不甘。 他知道李缘的意思: 太急了。 可他更加不甘: 凭什么? 那六国已经腐朽至极! 贵族除了享乐毫无卵用! 而寡人的大秦蒸蒸日上,拥有吞并六国的实力为何不干?! 他猛然扭头,盯着李缘:“你说这只是现实原因?” “对。”李缘对他的愤怒显得毫不在意:“这不是不能解决,所以我其实不怎么在乎。” “怎么解决?” “很简单,你授权给我帮你干就行了,我让你准备建学校就是其中一环。” 李缘沉默了一下:“不过这只占大秦灭亡因素的大概五分之一,还有一些造反的人,大概也占了点。不过更多的原因是你,你占了大秦灭亡原因的一半多。” 嬴政一拳打在桌案上,死死咬牙:“给寡人个理由!” “那可多了去了。” 李缘想起了嬴政的那些‘功绩’。 大秦为什么灭亡? 抛掉网络上大行其道的网络谣言和营销号所说的那些无脑内容,两千多年来,所有历史学家公认的其实只有两点:太过劳民伤财、六国人心不附。 第二点,李缘觉得靠后世见识可以有很多办法解决,只要政哥支持他就行。 可那第一点,除非嬴政改变性格,否则完全没救。 长城军团30万人; 征百越军团50万人; 这还只是军队人数,后勤的民夫人数、以及后来始皇迁徙人口充实岭南的还不算! 修阿房宫70多万; 修始皇陵70多万; 修秦直道30多万; 修万里长城动用超百万人; 秦驰道虽不知道动用多少人,但仅看其从蒙恬北上时期到秦二世时期都还未修完就知道,人力一定也上了百万之数! 这些还只是大工程! 还不算灵渠这种相对较小的工程、或者离宫这种皇帝私人工程…… 总共加起来,仅以史书可以找到的数据而论,其动用人口就已接近五百万! 而当时秦朝总人口才两千多万! 在秦时这种生产力较为原始的农耕社会,有近四分之一的人口被迫进行无偿劳动而不能从事生产…… 再加上六国人心未附、和基层腐烂所引起的民生凋敝…… 秦朝其实早在这始皇时期就已经注定了灭亡的结局! 后世的法治尚且不能彻底杜绝一些黑暗。 在人治的秦朝,百姓的日子更是生不如死! 以后世的科技,如果动用接近四亿人进行某一项大工程,按华夏世界第一的工业实力和世界第二的整体国力,可能都要以举国之力才能撑下来! 可在两千多年前的秦朝,秦始皇就这么干了…… 但他牛批的地方又来了! 即便他这么干了,可他还在时却硬生生的压住了国内的所有问题,让大秦这架千疮百孔的战车直到他死去后才解体。 李缘不知道他是靠着暴君威压、还是王者权谋,又或者是皇帝权柄所做到的,仅从结果来看,他真不愧‘始皇’之名。 与他相比,后来的汉武帝和杨广简直就是弟弟…… 一个靠着后期一道罪己诏才平复民怨,另一个直接带着隋朝完蛋。 可同样是民怨沸腾,始皇还在时,除了类似年轻张良这种愣头青敢孤军刺杀以外,他硬是维持住了大秦表面上的太平。(ps:表面上) 项氏一族在地方官的包庇下猥琐发育,刘邦躲进深山。 能威压全国到这个地步,纵观两千多年的封建时代,只此嬴政一人! 他创下了闪耀之极的功劳; 但这是建立在数百万秦时百姓的尸骨之上…… 他是无可争议的千古一帝; 但却是踩着将死的大秦登临的宝座…… 后人对他再多的吹捧都不过分,因为他有这个资格! 只是他诸多光环中,那一道由鲜血组成的暴君之名,也彻底烙印在了他身上。 辉煌至极的千古一帝是他。 葬送大秦的。 也是他。 说完了这些事,李缘看了看微张着嘴、双目无神的嬴政。 虽然这些事他现在都还没干过,但他心里隐约知道,历史上的他真会这么干。 李缘刚拿着地图说他太急时,他心里都极其不甘…… 都大一统天下了,那些能名留青史的功劳摆在他眼前,他会按着性子视而不见? 不可能的。 可这样一来,用大秦做为自己成就千古一帝的踏脚石? 一边是能与三皇五帝谈笑风生的功劳; 一边是自己和先祖们为之奋斗的大秦。 他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怪不得啊,李缘会说自己对得起后世人、却对不起大秦。 恍然间,他好像稍微低了下头。 目光看向了那幅地图,那个在雄鸡中间只占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大秦,仿佛变成了鲜血般的红色。 “我们后世有很多人造你的谣。” 李缘又说话了:“在一个叫网络翻案风的事件之后,他们为了给你的暴君之名洗地,扭曲史料都是轻的,有些甚至直接凭空捏造一些话给你套上。” “这种事在我们后世已经很常见了,你只是受害的历史人物中比较严重的一个,我相信肯定有人是故意这么干,为博取眼球获得利益而把你拉出来当素材。” “但更多的人,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出于对你的热爱吧。” “虽然这种热爱很可笑,因为他们甚至宁愿相信谣言,也不愿意去看下有关于你的史料原文。” “他们连996都嚷嚷着要把老板挂路灯上,却给你一个把国家都造完了的暴君洗地。” 嬴政看了他一眼,神情无比冷漠。 李缘毫不在意,反正话都说开了,政哥爱怎么想怎么想。 “我觉得他们很可笑,但同时,我也更加觉得遗憾。” “如果没有你的大一统给后世皇帝定下了一条底线,让后世王朝不达到秦朝领土范围都不好意思称大一统王朝,说不定我们会跟另一个欧罗巴一样,不大的地方分裂成数十个国家。” “仅此‘统一底线’这条,你就可以成为华夏史上最伟大的帝王。” 沉默了一下,他叹了口气。 “可是,最伟大的千古一帝是个暴君。” “多么遗憾的事啊!” 第25章 秦虽亡,可你的光将绽放万世 秦朝遗憾吗? 对后人来说,它是遗憾的。 有着大一统的功绩,如果不是太短命,可能后世就叫秦人而不是汉人了。 但对秦朝百姓来说,它还是太长了。 长到让他们受了十几年的苦。 很不巧,李缘就属于后人。 所以他能亲切的喊秦人眼中的暴君嬴政为‘政哥’,所以他能带着后世的遗憾来大秦为它续命,所以他能风轻云淡的给22岁的嬴政说起他和大秦的未来。 可如果他是秦人,他现在估计已经开始筹备造反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的习惯可能说不出这种话,应该会直接爆一句:**的皇帝,我*你*! 但后世史官不会记载得如此粗鲁,应该会变成:无良之皇,彼其娘之…… 可自己既然来了,不改变历史岂不是白来了? 不能让政哥再变成历史上那样,李缘要让他变成一个真正可以跟三皇打擂台的人。 看着陷入沉默的政哥,又看了看快中午十二点的钟表。 “政哥,要不先吃中饭?” “中饭?”嬴政回过神略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一千多年后,华夏就开始一日吃三餐了。” 其实他没说全,在他小时候,每次回老家时或者过年去拜年时,那时的农村里许多地方仍旧是一天两餐。 华夏的人们其实真正吃饱饭也没多少年。 只是后来啊,刚过几天好日子,就有许多人‘吃撑’了,‘群魔’乱舞。 嬴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李缘兴冲冲的掏出了一大堆食材,还有一个巨大的后世的火锅。 “我特意准备请你吃的!” “政哥,有能放这个锅的架子吗?” 看了几眼,他摇了摇头:“寡人不知道。” 于是他叫来了宦者令,让其听从李缘的吩咐。 十分钟后。 一处偏殿外,小庭院中。 三个铜鼎被摆成一个‘凹’字形放在院子里,周围堆满了一些柴火,以及一个摆满了诸多食材的桌案。 李缘没找到大小合适的架子,于是让人拿来了三个铜鼎以及一些石头,围成了一个简易的灶台。 看了看周围的宫人,他凑到嬴政身边:“政哥,他们就这么看着?” 自从听到李缘说的那些话后,嬴政就没怎么说话,哪怕李缘指挥着宦者令干这干那,他也只是点头让宦者令服从。 任何一个有雄心的人,在听到自己的雄心可能会给自家带来伤害后,都无法保持原样。 他只是喜欢沉默、表面依旧没显出什么愤怒,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不然呢?” 嬴政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 “额,没什么。”李缘摇了摇头,他把后世的思想带过来了。 古时的封建社会里,让宫人看着王上进餐,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意外的事。 等看到侍者们干得差不多了之后,李缘自己动手了。 将两个高度差不多能当凳子的石台放在一边,又在一个鼎上摆了一块木板当做桌案,他招呼着政哥先入座。 火锅就在他们身旁,他让宫人开始起火、烧水。 火起来之后,他就把宫人都赶到庭院外去了,嬴政也默认了这件事。 只剩下两人后,嬴政不自觉的走了过来,看着李缘在一块案板上切着香菜、小米椒、蒜,调着蘸料。 “这是什么食材?” “这叫辣椒,是后来才有的东西。”李缘直接拿了一个给他:“你先尝下吧?跟花椒、姜、茱萸差不多用途的,在吃的时候调味。” “你看能不能接受这种辣味,待会你可以自己选择用多少辣椒。” 现在的烹饪方式其实只有三种,烧烤、蒸、煮。 后面两种是贵族才能用鼎吃到的,平头老百姓只能烧烤。 “直接吃?” “对。” 嬴政接过了一个,咬了一口。 下一秒。 秦王的脸红,胜过一切赞誉…… 几秒后,他一边缓慢嚼着,一边长舒了一口气。 “如何?” 他缓缓点头,又吃了一口。 “比姜更甚!” “那是!” “此物可以做为对官员的惩罚。” “啊?为何要奖励他们?” “???” “这东西你是刚吃不喜欢,等习惯了,可能吃饭都离不开它了。” 李缘看了他一眼后接着切菜:“这东西在后世可是华夏家庭必备之物,为了争夺谁最能吃这个,我们南方几个省都快打起来了。” “什么西南f4,什么湘鄂赣一家亲,一旦说起谁最能吃辣,统统翻脸。” 一边弄着,李缘一边说着后世在吃上的习惯。 至于大秦的结局,两人此刻都没有再提。 一个是无所谓。 另一个,恐怕暂时不愿意提。 当简单的蘸料做好后,锅里的水也开了,他放入了底料。 这是一个分成三份的锅,底料是一边清汤,另外两边都是牛油火锅,但区别在于辣度不一样。 若不是怕政哥第一次吃火锅可能受不了,他是想吃最辣的。 清汤? 那是火锅该吃的东西? 虽不知道到底哪个省最能吃辣,但身为湖湘人,除非辣死李缘,否则他绝不认输。 当底料煮开,香味顿时传了出来。 放入食材,他给嬴政端来了两碗蘸料。 “喏,我按照我的习惯给你弄了一碗,待会要是吃不习惯,案板上还有,你可以自己配。” 两人端着碗坐到桌案旁。 李缘拿出公筷放进火锅里搅动着,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嬴政盯着那个碗发呆。 此时虽然已经有铁具了,但没有铁锅。 吃饭用的容器就更简单了,有钱的用鼎和盅,没钱用泥瓦罐。 相比之下,李缘带来的这些后世的瓷碗,简直夺人心神。 而嬴政也不愧为合格的秦王,他开口就是:“这种东西的制作方法,难吗?” “不难,下次回去我就找给你。”李缘给他夹了几片五花肉和小肥牛。 他感觉如果不是因为被大秦的事影响到了,可能之前在大殿时嬴政就会问他这身飞鱼服的事,到最后可能也会来一句:寡人要这个。 夹了之后,李缘拿出之前打开的可乐,给政哥满上了。 “来,干一杯吗?” 他自觉地还是很热情的。 可嬴政没动,反而有些讶异的看着他。 他瞬间感觉自己也不好意思动了。 “咋了政哥?” “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 “……” “啥意思?” “祭祖。” “……” 李缘想起了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他们吃饭前都要先等一会的习惯,也想起了后来哪怕买房到城市里,爸爸妈妈在一些重大节日里吃饭时也会先等几秒,祭祭祖先。 而那句话也是来自于《论语·乡党》,意思是:虽然是吃粗米饭蔬菜汤,也一定要先祭祀一番,像斋戒时那样恭敬,席子摆放不端正,不要坐。 这话的上一句是:食不语,寝不言。 这些是华夏人早在学会吃饭时就有的习俗,祭祖、不能忘本。 但吃火锅也要? 孔子一道名叫‘礼’的铁拳跨越时空而来,瞬间把他打懵了。 讪讪的放下了杯子,李缘不由得有些害臊。 等过了几秒,嬴政率先拿杯子喝了一口后,他才接着拿起杯子,但早没了干杯的心思。 “后世已经没有这习俗了?” “有。”他不自觉的了低下了头。 “那你为何?” 嬴政没明说,很明显给他留了面子。 “因为这是火锅,不是我们日常吃饭。”李缘解释道:“而且那种习俗,我们在外吃饭一般是不注意的,在家、在一些重大节日我们才会这样。” “我想,等我以后成家了,哪怕我不理解,但我也会跟我爸妈一样遵守,毕竟只是等一会而已,却能让我记得这个习惯来自于祖上。” 点了点头,嬴政没说话。 毕竟他也没去过后世,只要知道后世没忘记这些习俗,也就够了。 接下来吃火锅的过程中,李缘一边给政哥夹着菜,一边说着许多后世的习惯。 嬴政默默的听着,听到一些感兴趣的就会让他多说一些。 吃到后面,他也开始自己动手往锅里添加食材,最辣的那一锅。 由于李缘来大秦之前已经吃过一顿饭了,所以吃得不是太多,大部分都是嬴政一人在吃。 所有东西中,除了小肥牛和那些丸子之类的是工业产品外,别的都是在批发市场买的,既有农产品也有水果和肉类,总价他不记得了,反正上千了。 最后看政哥吃饱了,他才没有再继续拿东西出来。 休息了一下,嬴政站起身,似乎是想活动一下。 直到他忽然看向李缘:“历史上,大秦真的不好吗?” 李缘愣了下,知道话题又回来了。 沉默了一下:“如果是你的那个大秦,它很好。” “它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奠定了两千年封建制度的基础,更是出了一位千古一帝。” “但如果是百姓的大秦,那它还是亡了吧。” “大秦灭亡时,反军攻入关中,关中那些老秦人是极其欢迎的,因为他们认为终于迎来了好日子。” “能把你的老秦人逼到这个份上,你觉得在位只有三年的二世皇帝,做得到吗?” “你觉得这样的大秦,真的好吗?” 嬴政没说话。 只是神情显得极度低落。 或许历史上那个统一天下、追求长生的嬴政不会在乎百姓死活,但此时的他,依旧是那个刚亲政、准备大展宏图的秦王。 他知道东方六国的腐朽,更知道自家大秦的优势。 但他却从后人口中听说,他把大秦百姓逼反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李缘笑了笑:“政哥,你不会就此没了心气吧?” “这可不像几天前那个说着能让大秦万世的秦王啊。” 嬴政暗自咬牙,第一次感觉到了羞愧。 李缘站起身,走到他身旁,语气随意:“好啦,别失落了。” “你毕竟遗泽了千年,后人可都承着你的情呢。” “秦虽亡,可你的光将绽放万世!” 第26章 政可忍、王不可忍! 秦虽亡,可你的光将绽放万世。 听到这句话,嬴政并没有高兴,而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若父王和祖父他们知道,寡人为了自己的功劳葬送了大秦,恐怕会托梦来教训寡人吧。” “不会。” 李缘很肯定:“你虽是秦朝的罪人,可放眼整个中华历史,你是功大于过的大功臣。” “你是大秦的暴君,却也是后人的始皇。” “只是以一个朝代为代价,却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好处,他们若知道自己老嬴家出了你这样一个人,会很高兴的。” 那是必须的! 嬴政的父王、秦庄襄王在位三年。 其祖父、秦孝文王在位三天…… 有孙(儿)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如果天上真有嬴家的聚会,嬴政可以靠着功劳跟秦襄公、秦穆公、秦孝公三人一起在第一桌! (ps: 秦襄公:被周天子封为诸侯的秦国开国君主 秦穆公:打败西戎拓土千里的春秋五霸之一 秦孝公:启用商鞅变法让大秦开启霸权之路) 至于嬴政的祖父和父王? 真不是李缘瞧不起他们,他们估计连第二桌都上不去…… 面对后人的安慰,嬴政稍微提起了一点心气。 “寡人什么时候死的?” “始皇三十七年死的。”李缘说:“今年始皇九年,若按历史时间,你还有28年可活。” 嬴政很明显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但李缘接着说:“不用别担心啦,你只要不嗑丹药,锻炼身体,早睡早起,你绝对能活过历史上的时间。” “丹药?”嬴政眉头一皱。 历史上的他或许是感觉无奈了,又或许是昏聩了而求长生,但现在的他,其实是瞧不上那些所谓的炼丹术士的。 “昂,那些丹药都是有毒的。” 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政哥,我上次让你找那些炼丹的和工匠一起研究火药,你找了吗?” “寡人发布了求贤告示,如今应该有人已经到了咸阳。” 这种事他此刻并不怎么在意,于是只是下了一道命令就没再管了。 “那就好。”李缘点了点头:“最开始的火药能炸的特性,就是这帮异想天开的家伙弄出来的。” “李斯没有给寡人陪葬吧?” “当然没有,他可是丞相。” 李缘掏出了一盒牙签,自己叼了一根,又拿出一根打算递给嬴政。 但后者此刻神情严肃的站在原地,目光直视着他。 “政哥?” 李缘不知道他又怎么了。 但下一秒,他就感觉坏事了…… “李斯,背叛了寡人吧?” “……” 历史上的李斯确实背叛了,他被赵高说动,一起篡改了始皇的遗诏。 可问题是…… “政哥你怎么知道?” 嬴政冷哼一声:“他是丞相,寡人死后遗诏他肯定会看到,按照现在来看,除非扶苏实在难成大器,否则其一定会是继任皇帝。” “可他没有继位。” “那就是这过程出了问题。比如:寡人的遗诏被改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再次涌现出一股杀气。 生前威名赫赫,结果死后连遗诏都能被改? 就算李斯是战国第一丞相,这也不是嬴政原谅他的理由! 李缘有些心累。 “跟你这种人杰说话太难了。” 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可普通人和历史名人的差距真就大到了这程度? 就这么几句话都能猜出来结果? “我感觉以后跟你说话需要极度小心,不然指不定哪句话、或者哪个字都让你把后事猜出来了。” “回答寡人的问题!”嬴政很明显生气了。 “对。” 李缘点了点头,给出了来自历史的暴击。 “你在巡游路上突然暴毙,临死前命在北地的扶苏继位,但由于赵高是你的近侍,他扣下诏书秘不发丧,后来还摆放了很多咸鱼在你马车周围掩盖尸体气味。他找到李斯,以威逼利诱的方式说动了他,联合他这个丞相把你的遗诏改了,并且假传王命,让扶苏和蒙恬自杀,随后扶植他的弟子、你的第十八子胡亥继位。” “……” “锦陇!” 嬴政忽然对着院门处暴喝一声,下一秒,宦者令赶忙走了进来。 “王上!” “传命给廷尉!不用折磨赵高了,直接带到这来,寡人要亲自活刮了他!” “唯!” 宦者令低头退下。 嬴政仿佛还不解气,双手死死握拳,这一刻,他心里的愤怒达到了最高! 自己统一天下,被后人称为千古一帝,结果死时是这种待遇? 政可忍、王不可忍! 看到他这副愤怒模样,李缘原本想继续说的一些话也暂时停下了。 如果再把其他的事说出来,嬴政气上头会不会连着自己一起打? 但很明显不需要他来做决定,嬴政很快就看向了他。 “李斯为何背叛?” 他极其想不通。 既然这是个大才,还是帮助他统一六国青史留名的战国第一丞相,他图什么呢? “因为据说,他跟扶苏有点不合。” “为什么?” “你确定要我说?”李缘反问了一句。 这让嬴政心里顿时就产生了不好的感觉。 不会又是寡人的错吧? “说!” “因为你干了一件叫‘焚书坑儒’的事,李斯是执行者。而史书记载的扶苏生性仁厚,他反对这件事,却获得了你的反感。” “所以……” 李缘停顿了一下:“你觉得,他都敢来劝你这个皇帝了,那他会不会去阻拦李斯?而奉你命执行的李斯又会不会理他?” 嬴政闭上了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于‘焚书坑儒’,后世有许多人说是假的,理由是司马迁写了是坑术士。 乍一听很有道理。 至少比那些毫无史料纯靠自己喜好臆想的人强了点,因为确实用了点史料。 但强得也不多…… 因为这时候,术士和儒生是一个意思。【注1:本章末尾】 若只是坑术士,扶苏总不可能蠢到为那些术士说话吧? 他是仁厚,不是傻…… 而能让他宁可被始皇反感都要站出来说的事,难不成就只是为了一些炼丹的? 所以后人猜测,因为那次事件的冲突,扶苏和李斯之间也有些了隔阂。 想到这,嬴政感觉心痛无比。 又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引起的…… 但紧接着,他的理智又占领了大脑。 “不对,扶苏既然仁厚,那就绝不会因为李斯奉寡人的命而揪着不放!” 李缘点了点头:“确实,这只是第三点原因。” “另外两个,一个是因为当时赵高作为你的侍卫队长,如果李斯不答应,很可能引得赵高铤而走险。第二嘛,李斯虽然聪明却有一点贪权,而扶苏和蒙家的关系又极好,扶苏上位后,丞相之位很可能被蒙恬的弟弟蒙毅夺走。” 嬴政微微点头,这才算合理。 原本对于他来说,贪权的臣子并不是坏事,毕竟他才是最大的权。 可一想到这种事…… 皇权交接时刻,朝廷最大的丞相、和皇帝身边最近的近侍合谋,居然能有改换皇帝的能力! 这让嬴政心里不由得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当初是扶苏继位,大秦还会不会二世而亡? 虽然李缘说自己在时大秦就注定完蛋了,可以扶苏的仁厚,以楚系势力和朝堂对他的支持,大秦有没有救? 他正想问这个问题,庭院外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 . . 【注1:】: 原文: “因为这时候,术士和儒生是一个意思。” 其实这个解释本可以放进上面,但这样就观看体验不好了。 但我又怕有些被网络流言骗了的读者带着好心来提点我,反而看得我血压升高+哭笑不得,毕竟以前我在外站写小说时就遇到过,所以以后这种必要的解释将全部放到章节末尾或者单开一章。 总之请各位相信,作者君比那些网络流言和营销号更可信! 在秦朝时期,甚至到了东汉,儒生和术士都是一个意思。 司马迁是说了‘坑术士’。 但这是他在《儒林列传》里说的。 《儒林列传》原文: 及至秦之季世,焚《诗》、《书》,阬术士,六艺从此缺焉。 还有。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卷八·人部》里,对儒这一词的定义都是: 儒:柔也,术士之偁(通假字:术士之称) 所以。 坑儒坑儒,坑的其实就是当时候的一些儒生,不仅仅是那些炼丹的和行骗的。 第27章 最后的倔强 赵高第一次恨上了一个人。 原本的他,虽只是车府令,但不管是太仆还是宦者令都得给自己几分面子。 靠着秦王的看重,以及他自己八面玲珑的能力,他在王宫里前景一片大好,他甚至幻想过自己成为太仆或者宦者令的日子。 王上亲政那天,他激动得哭了! 不容易啊! 自己提前下注,以后苦尽甘来了! 后来又听说王上罢免了吕不韦,他更是觉得自己的选择英明无比! 不久后,王上又封了一位客卿。 据说那位客卿能让王上准许李斯以长史之职越权行事,还听说他不仅巧夺天工的造出许多神物,吕不韦的辞相可能还与他有一定关系。 可那又如何? 我依旧是那个得宠无比的宦者令! 区区一介客卿而已! 就算他得王上看重,进而能影响到王上的决定,难不成还能跟自己有仇? 他没想到的是,可能真的有仇…… 两天多前的那个晚上,他突然被王上身边的亲卫从自己的床上拽了起来。 被带到廷尉大牢后,他经历了所有不致死的刑罚。 本就精通律法的他算过,如果要按照秦律来看,自己想要享受完这些刑罚,得把律法里除叛国和刺杀九卿以上高官之外的所有犯罪行为都干三遍…… 当被带出廷尉大牢后,他期盼着是王上后悔了。 那自己还有希望!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直到看到小庭院内怒气冲冲瞪着自己的王上,和旁边那个有些惊奇的看着自己的陌生人,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就是那个客卿; 自己的惨状肯定是这个客卿搞的鬼! 于是他用尽本就不多的力气,嚎出了一句:“王上,隶臣冤枉啊!” “……” 李缘觉得赵高挺有劲,被折磨了两天多还能嚎这么大声。 可嬴政却觉得…… 廷尉颜逅tm的是不是放水了? 他走上前,狠狠瞪了一眼颜逅,随后顺手抽出了一名王宫甲士腰间的长剑。 下一秒,长剑入体! “啊……!” 腹部中剑的赵高发出了一声惨叫,让李缘这个旁观者都感觉到一阵疼痛。 看着眼前愤怒至极的王上,颜逅身子一抖。 隐晦的看了宦者令一眼,却看到后者也低着头浑身微颤,顿时便明白这场景不仅惊讶到了自己,对方也是第一次见。 嬴政丝毫不为所动。 相比于历史上的自己的憋屈,一剑太便宜他了! “打断他的手脚!”嬴政冷声道。 赵高身材高大,即便经过了两天多的折磨依旧还有勉强站着的力气,这让嬴政无法痛快发泄。 后方一名似乎是侍卫长的将领环顾了下四周,随后走到一旁的花坛旁。 双腿一蹲、双臂一环,直接将一个用于装饰的近百斤的青铜鼎抱了起来。 这看得李缘无比震惊! 赵高被四名甲士强行按着,神情惊恐不已! 当青铜鼎被那名侍卫长横着砸下去后,赵高顿时没声了。 青铜鼎压在他的左腿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肉体模样。 嬴政微微皱眉:“叫醒他!” 李缘觉得赵高可能醒不过来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这边还有火锅和菜没收起来呢,结果政哥在旁边折磨人? “王上,要不干脆点吧?”当着外人的面喊王上,李缘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直接让赵高解脱算了。” 嬴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有些心惊胆战的廷尉颜逅。 沉默良久后才点了点头:“拖出去,腰斩!” 将长剑递还给甲士后,他又走了回来,默默的坐到了吃火锅的石台上。 院门口,宦者令锦陇轻轻拉了下颜逅的衣袖,后者赶忙对着嬴政躬身一礼:“臣告退!” 走出小院子,看着被侍卫像拖死狗一样拖走的赵高,颜逅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王上为何……?”他看向了宦者令。 后者摇了摇头:“不知,只是……” “应该跟李客卿有关。” 想到了王上曾给他吩咐的,他低声道:“颜廷尉,李客卿未来必定身居高位,所以有些事,咱们还是不要乱猜测的好,毕竟咱们说再多,可能也不如人家一句话顶用。” 颜逅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传言,不由得连连点头。 …… 小院里再次沉默了下来。 嬴政喝光了自己杯中的可乐,看向李缘:“你没见过杀人?” 刚才他开口劝自己时,有着强行掩饰下来却依旧露馅的恐惧。 “不仅我没见过,后世我们国家的大部分人都没见过。”李缘将可乐瓶里剩下的倒进政哥杯子里,过程中可乐瓶还有着微微的抖动。 “真好啊!”嬴政说了一句。 他在感叹后世的安宁。 “你说,如果历史上没有赵高,扶苏继位,能不能救下大秦?” 李缘摇了摇头:“他能延续大秦,但救不了大秦。” “我所说的延续,是他在蒙恬的长城军团以及楚人的支持下,打造出一个全新的大秦;至于政哥你想的:继位然后改变大秦?不可能的。” “大秦灭亡时,有一股反叛军是在政哥你还在时就已经存在的,只是他们在地方官的包庇下没有任何事情。” “你说,这样一个地方政权都被腐蚀干净的大秦,扶苏能救得了吗?” 是啊,寡人还在时都难以回天,又怎么能奢望扶苏呢? 想到这个结果,嬴政再次感到了一股无力感。 但他突然想到了之前一句话。 “扶苏和蒙恬自杀了?” “蒙恬极通军略,其当时应该是大将军,扶苏也一向聪慧,怎会因一封假的诏书就自杀?” 李缘笑了:“他怎么知道是假的?” “政哥你是因为从我这知道了历史,可扶苏当时不知道啊!” “他连你死了都不知道,所以当时在他眼里,你的诏书有玉玺盖印,也有你身边的宦官随行,再加上此前朝野所有人都知道他惹怒了你,他会怎么想?周围那些不知情的将领们怎么想?” “蒙恬可能看出不对劲了,但光他一个看出来没用。” “在其他人眼中,那就是一封你要他自尽的诏书,你觉得有多少人会愿意跟着扶苏造你的反?” 后世的网络上,有人说扶苏蠢,有人说为什么不造反,更有人说里面肯定有阴谋。 那是因为他们在捧着历史书看待这个问题。 在真实的历史上。 一边是秦王诏书,一边是来北地边军历练的长公子。 当这个选择摆出来,李缘觉得除了扶苏自己养的死士以外,估计没有谁会选择第二个。 更何况史书上记载扶苏连死士都没有…… 李缘并没有想指责嬴政的意思,毕竟他当时已经死了。 可在嬴政听来,在已经知道是自己整垮了大秦的结果后,现在他的每一句解释,仿佛都是在指责自己识人不明…… 于是他心中原本强压下的愤怒再次汹涌起来。 “寡人不信!”嬴政盯着他:“你之前说寡人国都被烧了,许多记载都遗失了,说不定是你们后世史书有误!” 或许有些方面是有误,但绝不是在这种大事上。 况且萧何当初还保留了相当多的书籍,其中也包括司马迁写《史记》时的参考资料《秦纪》。 只是李缘也看出了嬴政此刻的心态,所以并没有说出口。 他保留着最后的倔强,不愿意接受那些结果。 比如扶苏没有继位; 比如被一个赵高毁掉了他的安排; 比如大秦二世而亡…… “政哥,你下午有时间吗?” 没等他回答,李缘拿出一包纸擦了擦嘴:“我带你去原本的历史时空看下如何?” 第28章 一个阴天 小院大门缓缓关上。 门外,宦者令默默的站在门口,注视着一名传令甲士的离去。 王上传命,一应奏事暂时交予代丞相昌平君和长史李斯共同处理,同时封锁王宫,不见任何臣子。 宦者令不敢想为什么,只是默默的守在这。 院内。 李缘看着嬴政,认真的说道:“首先我得说明一件事。” “本来我是没打算带政哥你去看大秦结局的,因为我怕你这种高傲的人受不了。只是我看你如今陷入了死胡同,为了大秦的未来,我宁可你高傲都不愿意你偏执。” “所以如果你看到结局被气着了,你不要怪我。” 嬴政冷冷的看着他:“寡人有心理准备!” “那成。” 李缘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反正我已经给你打好预防针了,你破防了也别怪我。 这叫提前避险。 脑海中,灵魂再次触碰到了时空碎片,随后两人的身前出现了漆黑的时空虫洞。 莫名的空间中,李缘的灵魂面前仿佛出现了一条时空长河,长河末端是他那后世的家,而他此刻正站在一条延伸出来的小时空上。 他将注意力放到了原本的历史上,选择了始皇三十七年七月的北地。 设定了时空坐标后,李缘睁开了眼。 “走吧。” 拉着政哥的衣袖,他率先踏入了时空门。 …… 始皇三十七年。 上郡。 蒙恬军团、中军驻地。 一声大喝突然间在主帅营内响起。 “蒙恬将军!你要违抗陛下圣命吗?” 一名身穿内侍官服饰的男子,正脸色狰狞的盯着前方的两人。 在他身前五步之外,一名身穿甲胄的将领正站在一名脸色悲戚的白衣青年面前,对着内侍官怒目而视! 内侍官身后,是十几名皇帝亲卫和两名宦官。 而他们的周围,是数十名脸色震惊的军中将领,和已经奉蒙恬之命将帅营包围起来的将军亲卫。 “蒙恬深受陛下之恩,不敢违抗!” 蒙恬已经摸上了剑柄,语气极重:“但陛下曾与我私言,长公子受命监军,吾要倾力相授!如今怎会因公子无功而赐死?” 内侍官冷哼一声,双手捧着圣旨,目光环视周围,最后直视蒙恬:“圣旨在此!圣命不可违!将军一时之惑,难不成就能质疑陛下之圣明?” 忍不住心中愤懑的蒙恬直接抽出了长剑! 虽然人已中年,可他和陛下的情感却并没有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他依旧是陛下最信任的将领。 出发北地之前,陛下还拉着他说了一番心里话。 ‘匈奴虽弱,但草原太广,如今大秦虽然还没有去草原跟他们决战的实力,却也不能任由他们嚣张下去。你此去北地除了修缮和扩建长城外,还要注意打听他们的消息,若有突发战事,朕允许你便宜行事。总之,北地安全,朕全交于你手。’ 后来,公子扶苏来了。 虽然表面上是被陛下骂来的,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 实际上,身为长公子的扶苏已经走在了太子考验之路上,因为秦国的太子,是需要军功、且最为优秀的公子! 朝臣方面已经没有问题了。 而如今的扶苏虽性格不讨陛下喜欢,可太子之位舍他其谁? 他需要一份军功,他需要一支彻底支持他的军队。 只要有了自己和北地三十万军队的支持,军功加身的他马上就是太子! 蒙恬知道了陛下的心思,于是很多次在扶苏失落时,都耐心的解释给他听。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陛下给扶苏的军队支柱! 接到扶苏的那天,他还接到了一封密信,上面只有一句话: ‘扶苏性格仁厚,不利于天子之威,北地苦寒,将士有铁血之风,盼你尽心支持于他,一如朕未亲政之时。’ 一次次谈话,一次次的叮嘱全都回荡在他脑海里…… 可现在! 他们居然等来了一道赐死的诏书? 诏书是真的; 玉玺也是真的; 内侍官也是真的; 陛下亲卫也是真的; 可唯独他蒙恬的那些记忆成了假的!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于是蒙恬忍不了。 哪怕不尊圣旨是大罪,他依旧选择抽出佩剑,用实际行动表达着他的意思! 在他身后。 扶苏一身白衣,面容悲戚。 从小到大,父王都对他要求严格。 他也曾怪过父王,可后来渐渐长大,他知道那种严格叫期望。 因为他是秦国的长公子! 对于一个父亲而言,对长子的期望值是最高的,所以父王更热烈的期望着他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 后来啊! 父王成了皇帝,而他依旧只是长公子…… 当他试图劝谏父皇不要对当时触怒他的一些儒者大开杀戒时,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或许,不当太子,只当个儿子能更劝好父皇吧? 只可惜,他没有选择。 但若让他昧着良心去迎合他不认可的那些政策,他更不愿意! 于是他被打发来监军了。 他也曾暗自伤心,只是在蒙恬的劝说下又恢复了许多信心。 可今天。 之前增长的一切信心全都变成了更深刻的绝望…… 他拉了拉蒙叔的甲胄。 蒙恬愕然回头,扶苏轻轻摇了摇头。 当内侍官让他们召集所有将领准备宣旨时,结果就改不了了。 就算父皇只是一时之怒,他也认了。 他看了看天空,没有太阳。 是阴天啊! 他转身走入身后的屋内。 身后是所有惊愕的将领,和那个眼神微眯的内侍官。 蒙恬迟疑了一会,随后环顾周围:“无我军令,任何人不许擅动!” “蒙恬你!” 内侍官怒极而指,蒙恬却没有理他,赶忙跟进了屋内。 扶苏端坐在上位,手中长剑出鞘。 “公子不可!” 蒙恬顾不得尊卑,直接一剑打落了扶苏的长剑。 “陛下在外,没有立下太子,派我带领三十万大军守卫边疆,公子担任监军,这是天下的重任啊!现在只有一个使者来,公子就选择自杀,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我们再请示一下陛下,等第二道圣旨的回复再决定!” 扶苏惨然一笑。 “我来北地时,父皇估计就认为我无用了吧?” “哪个匹夫敢这么说?!”蒙恬暴怒:“你是长公子!大秦规矩,太子择优而立,你只是没有军功才没有太子的身份!谁敢跟你争?” 真的没人跟我争吗? 他想起了那个最能逗父皇开心的弟弟。 亥弟这个儿子当得多好啊,他一句话就可以得到我一天都不曾看到过的笑脸…… 扶苏沉默了。 当儿子多好啊! 下辈子不当太子了…… 正当蒙恬以为扶苏想通了时,后者叹了一口气。 “父子之亲、君臣之礼皆在,我有什么可不甘的呢?” “父皇命令一个不讨喜的儿子自杀,这又有什么值得请示的呢?” 看到他又要去拿掉落在地上的剑,蒙恬迅疾出手,直接抢过了他的剑。 “我不相信陛下如此刻薄寡恩!” 蒙恬咬牙说着,也顾不得所谓的尊卑之礼了,他准备越权行事一回! 可突然! 屋外传来一阵喧闹,还夹杂着刀剑之声! 他赶忙走出屋外,却发现有人拦在了自己的亲卫面前。 “王离!”蒙恬大喝道:“你要干什么?” 为首的青年将领一阵犹豫,却依旧持剑拦在想闯进来的亲卫身前。 他也对诏书感到震惊。 但他更不愿意去赌事情的真伪。 自己的王家早就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再加上皇帝陛下的雄图大略,万一这诏书是真的,而自己却跟着蒙恬一起反抗,王家岂不是要灭族了? 眼下诏书在此,就算陛下事后后悔了,自己也是遵命行事。 “蒙恬!”内侍官又开口了:“王离将军乃是陛下定下的裨将军,本就该接管军务!你违抗圣意本就是死罪,还不移交军务,难道想牵连家人吗?” 蒙恬心中一紧。 陛下圣旨在此,扶苏信以为真我可以暂时软禁他,可军中诸将若信了,自己将没有任何办法啊! 他看了看王离的位置,后者居然也巧合般的转头看了过来。 蒙恬心中一动,对方现在只是拦在自己的亲卫身前,而顺着对方第二次转头的方向看去…… 内侍官! 对,可以先杀了他! 王离已经表现过阻拦之举,但若自己杀了内侍官后强令他遵守,甚至直接软禁他,他将没有任何过错! 蒙恬瞬间下定了决心! 但刚跨出一步,他却猛然停在了原地…… 身后的屋内,飘出来一阵血腥味。 场面悄然间寂静了下来。 所有将领都是久经沙场之人,这突然出现的血腥味让他们同时看向了被一层帘幕遮挡的屋内。 蒙恬脚步有些踉跄,缓缓走进屋里。 掀开帘子。 一把小刀横亘在已经被染红的白衣之上。 第29章 自己做不到的,不要想着丢给孩子 屋内一片寂静。 蒙恬之后,是紧跟着走进来的王离,他手中还拿着自己的剑。 哐当一声,剑掉落在了地上。 而他也直接跪地,呆呆的看着脸上还有泪痕的扶苏。 更多的将领走了进来,也包括那名战战兢兢的内侍官,只是后者在看到榻上的场面后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欣喜! 他看向王离:“王离将军!快让人接管军务啊!” 扶苏已死,蒙恬一个人翻不起什么浪花! 按照圣旨,你就是此刻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还愣着干什么? 可王离没有理他,朝着榻上的扶苏方向膝行几步,然后重重的匐地磕头。 紧接着,所有将领同时单膝跪地,低头致意! 提剑的蒙恬早就没了杀意。 他放下剑,走到了扶苏身边,拿过了他脖子处那柄染血的小刀。 这是扶苏刚来北地那天,他送给扶苏的礼物,他从一个匈奴射雕者那夺来的。 但这把本只是当做玩具送出去的刀,却成了最终的凶器…… 扶苏死了; 大秦的接班人没了; 他这个将领也没用了。 “随军法吏何在?!”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是脸色难看的内侍官。 他没想到,扶苏在军队内居然如此得人心! 可没等他接着说什么,却发现除蒙恬外所有将领都目露凶光的看了过来,宛如猛兽!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内侍官色厉内荏的吼着,似乎想给自己壮胆。 王离捡起了自己的剑,起身。 “王离。”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是擦干了小刀血迹的蒙恬。 “奉命吧。” 王离猛然扭头,死死盯着蒙恬! 正想质问,却看到后者摇了摇头:“身为将士,听命行事。” 如果扶苏没死,一切还有可能。 只是没有如果。 …… 虚空中。 李缘和嬴政两人双双沉默着。 他们看了十几分钟,从那内侍官开始宣旨、到蒙恬发觉不对劲叫来亲卫,又到后来的将领冲突,直到现在的扶苏自杀。 整个过程,嬴政只问了一句。 ‘王离是忠心的吗?’ 李缘告诉了他答案。 很显然,在嬴政看来,知道了大秦的结果后,他在乎的只是最终能留下的人中,有多少是值得用的。 这是一种近乎到无情的王者眼光,却也让李缘放下了心。 嬴政接受了历史。 他并没有嚷嚷着让李缘显露身形或者帮忙,而是冷眼旁观着那个‘长子’自杀。 而李缘其实有些无语。 蒙恬都把扶苏的佩剑都拿走了,tm谁能想到扶苏还藏了把小刀? 至于最后阻止王离,反倒是没让李缘有多少惊讶。 王离之前的小动作他也看出来了,对方已经帮忙了,只是仍旧敌不过扶苏的‘仁孝之举’。 而他最后若真的冲动,那可能搭上的不止蒙恬。 扶苏死了。 大秦最后的希望,也死了。 接下来的事就很正常了。 王离在一脸平静中接管了军队,蒙恬主动在随军法吏的带领下戴上了镣铐。 原本内侍官是打算处死蒙恬的。 只是在其他将领的注视下,他选择了从心,带着护卫和一支军队押送着蒙恬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王离在主帅屋外跪了许久。 随后亲自安排起了扶苏的后事,并将之前用来招待内侍官一行人的屋子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 小院里,时空虫洞再次出现。 李缘带着嬴政走了出来。 去时时间还是中午,但此刻已成了深夜。 原本的历史时空因为并没有什么改动,所以时间流速也跟后世一样。 那边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大秦这里应该过去九个多小时了。 李缘拿出了一个太阳能台灯,打开放在了一旁。 又将那两个当做凳子的石台搬了过来,自己率先坐下,又拿出了一瓶啤酒。 “政哥?需不需要借酒消愁?” 看了一眼,嬴政摇了摇头。 这种啤酒醉不了,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喝酒。 默默的坐了下来,他扭了扭身子。 这种坐姿他现在还不怎么习惯。 双手撑着下巴,他又开始发呆了。 之前他不愿意相信那一切,只是现在,由不得他不信了。 自己死后,遗诏被改,扶苏自杀,赵高弄权,二世皇帝继位,然后大秦完蛋。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大秦的结局居然如此简单! 但那是历史! 大秦绝不能因寡人的功绩而崩塌! 可他也不想丢掉那原本就属于他的威名。 思虑良久,他看向李缘,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恳求。 “先生,可否教我改变历史?” 听到这个称呼,李缘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满足感。 这可是来自嬴政的敬称啊! 于是他也端正了态度,严肃的说:“我就是为此而来。” 嬴政站起身,对着李缘郑重一礼。 他太想改变历史了。 可如果仅靠他,把握还不够大,他需要一个历史外挂! 幸运的是,他有。 李缘拉着政哥坐下,将啤酒收了,又拿出了两瓶运动饮料。 “要不要尝下这个?一定程度上能提神。” 嬴政没有拒绝,接过瓶子后打开,尝了一口。 喝完后,他没有发表态度。 李缘也没说话,静静的陪他坐着。 他曾经和其他历史爱好者一样想过一个问题:英明的皇帝如果知道了自己王朝的结局会怎样? 如今他见到了来自秦朝的实际答案。 冷静的追求解决方法。 只是,嬴政的解决,貌似与他所想的不同。 “李斯有孩子吗?” “有,至少史书上就记载了他有个叫李由的儿子。” “那蒙恬有妹妹吗?” “有啊,叫蒙嫣。不过这女的在史书上就只是有个名字,其余什么事迹都没有。”李缘有些怪异的看着他:“你问这个干嘛?” “如果寡人让李由娶了蒙嫣,让两家结亲,你说如何?” “……” 额,听上去是个好建议…… 才怪啊! “不如何。”李缘说:“等你统一了,李斯当了丞相,结果当朝丞相跟最大世家结亲,你就不怕他们搞官僚集团吗?” “什么意思?” “就是互相勾结。” “有寡人在,谁勾结都没用。” 李缘沉默了。 你了不起,你牛批! 哎不对,他好像确实挺牛批…… 哦,那没事了。 “可是,扶苏呢?” “依之前所见,以他的才能,一样能掌控臣子。”嬴政注意到了之前扶苏死后诸将的反应,若不是蒙恬最终阻止了,可能王离或者哪位将领真会把那个内侍官宰了。 “然后?” 李缘觉得他可能太想解决问题,从而思路一时短路了:“你能保证后续每一个皇帝都有扶苏的本领?” 你自己把大秦造完的,现在期盼着扶苏能解决问题? 这让李缘想起了后世那些希望孩子满足自己遗憾的父母…… 后世新世纪的一代人随着成长已经意识到了这种观念的荒唐,所以很多人不愿意再把这种事强加给孩子,他们与父母的隔阂宛如封建社会与现代社会。 但在现在这个真实的封建社会里,这貌似还属于一种值得夸奖的事? “政哥,自己做不到的,不要想着丢给孩子。” “寡人只是不希望扶苏落得那个下场!”嬴政嘴硬道。 “你确定?”李缘看了他一眼,直接戳穿:“我早就说了,大秦灭亡的根源在你,扶苏也是被你调去北地的,不管是救大秦还是救扶苏,你还以为只要处理掉赵高和李斯就行?” “我不相信你这么蠢。” “而且李由如今应该十几二十岁了吧,蒙嫣可能连牙都没长齐,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说好听点,这是思想还没转变过来。 说不好听点,嬴政或许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不愿意改。 第30章 怎么救大秦 秦始皇英明吗? 李缘觉得总体上还算是英明的。 但在很多方面或者时候,他的脑回路让人感到无比疑惑! 登泰山遇到风雨,下山之后,一些博士嘲笑他被淋成了落汤鸡,他都能大度的不做处理。 可在去湘山时,在江上遇到大风几乎不能渡江,他却气愤得直接发三千刑徒把湘山上的树都砍了。 同样是天气原因,怎么泰山的不砍了? 有人戏言猜测是泰山太高了,树太多了砍不完…… 也有人猜测是因为泰山有天帝、而湘山只有湘君,他可能觉得后者好欺负一些…… 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嬴政许多时候的思想确实让人感到‘眼前一亮’。 李缘觉得,他现在就发挥出这种本事了。 他刚说完处理赵高和李斯的话,这还是个问句呢,嬴政没作出回答,反而又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寡人把那些六国官员全换了呢?” “你怎么换?” 他反问了一句:“全杀了?还是全罢免了?” “你在十年间统一整个华夏,可你的秦国能找出比原先多一倍以上的官员来执政吗?历史上的你有可能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就算你发现了,你统一的太快了,根本没办法解决。” “而且问题又不仅仅是六国的,老秦人可都抛弃了秦朝,你光解决六国算什么?” 嬴政从未感觉如此憋屈过! “那你教寡人如何做!” 他呼吸粗重:“首先说好,不能放弃寡人那些原有的功绩!” 换做任何一个帝王,在明知道自己会拥有可比肩五帝的功绩后,有几个舍得为了民生而放弃? 可能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吧? 而这不包括此时正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嬴政。 “可以啊!”李缘直接点头,毕竟他早就想好了解决方法:“但我说出来了,你确定你全都会听吗?” “会!” “即便在臣子眼中是我在代行王权?” 嬴政犹豫了一下。 这对于一个王的威严来说,是一种削弱。 但李缘也没办法,一些事情他可以跟嬴政说理由,嬴政知道自己是后世之人有历史的经验,他想救大秦就会支持自己。 但这不可能告诉其他人啊! 于是在其他人眼里,到那时他可能就是第二个吕不韦。 犹豫中,嬴政突然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场面,那个青年扶苏带着泪痕自杀的样子。 莫名的,他心中一痛! 寡人还有几十年,一定能有办法的! “对!”他下定了决心:“寡人甚至可以由你代理朝政!只要你能在保证寡人那些功绩之时救下大秦!” 李缘直视着嬴政。 随即他发现这是一件毫无作用的事,因为他根本没那个能力在嬴政脸上看出什么。 但他心里很高兴。 高兴于嬴政对自己的放心。 至于功绩嘛,这属于皇帝的正常私心,他并不反对。 “其实这个问题,我来大秦之前就想好了答案。”他由衷的笑了笑。 “毕竟我就是做着让大秦逆天改命的准备来的。” 紧接着,他收起了笑容。 又拿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我要说的事情虽然是大方面,但也很多;而且我只是提供一个方法,具体怎么处置以及怎么执行,这需要政哥你自己来策划。” 嬴政接过本子,拿起了笔,宛如一个学生。 “首先政哥你得知道一点。” “一件事除了根本原因还有直接原因。” “你的残暴和六国的人心不附是秦朝灭亡的根本原因。” “而直接原因有很多,比如反军、比如胡亥和赵高,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直接原因是:大秦的整个国家行政包括基层在内全腐烂了!” “所有救大秦的行为,都是为了解决那两个根本和一个直接。” “第一,解决官吏问题。” “从现在开始建学校、也就是学宫,培养属于大秦自己的官员,为接管天下做准备。” “后世曾出土过一个《岳麓秦简》,上面记载了你为保证足够的官员,先是将一些犯过错的官员重新启用,美其名曰戴罪立功;后面发现还不够,你直接将休假的、生病的、甚至已经告老还乡的全部拉起来重新上任;结果官员人数还不够,你更是将之前一些官吏考核不合格的人也给送到六国做官去了……” “然后事情就尴尬了,他们到了六国之后往往以官员之身犯法。” “可你的秦律又在他们头上摆着!” “犯法后要被罚苦役,可他们又必须完成你派遣的官吏工作,然后就出现了很多官吏被迫上班当官下班干役的事情……” “六国本来就人心不附,你还弄出这些操作,这不是给他们发挥怨气的土壤吗?” “这tm怎么可能不出事?” “可即便你都做到这程度,后世曾出土过另一个叫《里耶秦简》的文献上,上面记载了一件事。” “有一个叫迁陵县的地方,一百多个人的朝廷编制,实际上只有不到一半的人!” “你的大秦政府,其实真的不怎么样!” “有人骗你说要找长生药,然后卷了你的钱跑了,结果没抓到。”(侯生、卢生) “还有人犯事之后跑回了家,结果当地就没人管了。”(张苍) “你当皇帝后有人刺杀你,可最后你下令搜捕十几天都没找到还是跑了。”(张良) “有个反贼统领曾经被抓进去监狱,结果他只是跑了下关系,就大摇大摆的出来接着当反贼。”(项梁) “后来那一支反贼正式举旗造反的时候,当地的郡守居然想着拉他们一起反秦。”(会稽郡守殷通) “还有一次你出行时,在兰池遭遇了强盗。兰池啊,这可是在咸阳啊,首都都能出现强盗!” “秦朝是第一个统一的。” “但腐烂到这个程度的也是第一个!” “所以后世的史学家研究后发现,政哥你的郡县制,只存在于大秦地图和给后世定下的制度标准里,至于在秦朝时期,则根本没落实到位。” 此话一出,嬴政感到极其尴尬! 按照他现在的脾气,他对那些犯法之人绝不可能容忍,可历史上的他居然窘迫到了要用他们为官的地步! 还特么没补齐! 更别提之后的那些事件,每一件都是扇在他脸上的一个个巴掌! 看到嬴政脸红,李缘也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毕竟他在史书上的那些功劳,真要一一严格算起来,仅仅靠着后来出土的一些资料,可以证明许多在落实过程中都失败了,实际上只是制定了一个给后人的标准而已。 “缺少官员是一方面,对六国原官员的处置也不能放松。” “历史上的你只是把六国王族带到了咸阳,但这明显不够。等到统一后,到时候不说把六国官员全换了,至少每一个郡县的地方主官和一些重要部门得保证忠诚。” “第二,建立中央对郡的巡查、郡对县的巡查、县对乡的巡查,如有条件,可以延伸到里和亭,并且时不时展开越级巡查,最大程度杜绝可能的隐患。” “第三,进行武力上的清扫。” “将那些对大秦有敌意的,与大秦矛盾无法调和的人能杀的全杀干净!” “对大秦有善意的、投降的贵族可以留下,但得让他们公开交一次投名状,在六国故地百姓眼中和大秦绑在一起。” “将一些好的六国官员留下的同时,对作恶多端的六国官员严刑重罚,就算处死也在所不惜!” “依现在的情况下,秦国对腐朽六国里的好官员应该清楚吧?每灭一国之前提前搞清楚这点,到时候将他们作为招安例子进行宣传。” “对坏官员和作恶多端的贵族进行的处罚,一定要公开,让百姓理解他们有多坏,从严从重,另外还得拉上那些留下的贵族官员们一起!” “他们不是要交投名状吗?” “还有什么比跟大秦法律一起在百姓心中建立形象更好的呢?” “但有一点,刽子手可以是他们,但此事的主心骨、获得名声的,必须是大秦朝廷!这是给百姓建立的恩惠和信心!”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李缘停了下来。 嬴政正在本子上飞速记录,他只记录了一些关键字,但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思路,只等细细研究了。 “是什么?”记完了的嬴政看向他。 “统一天下后,你对百姓要好。” 第31章 你把人民放在心里,人民把你高高举起 “统一天下后,你对百姓要好。” 李缘的话一说出来,嬴政当即就停下了手中的笔。 历史上的他,是靠着大秦百姓的苦难而成就的功劳,而他也说了,他想在救大秦的同时要那些功劳。 但李缘的这个要求让他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此言何意?” “后世有句话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缘说:“后世也知道一件事:华夏百姓是世界上最好、也是最难统治的百姓。” “只要还有活路,华夏文明的百姓是最好的,他们不仅坚韧不拔,生命力还顽强无比,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文明、没有之一!” “可一旦没有活路了,他们瞬间会变成最凶猛的滔天巨浪,每一个人都敢为了未来献出生命,只为让后代更好的活下去!相比于外国那些天天口头叫嚷、游行示威的反对派,华夏的百姓一旦上头了那是真敢造反!” “历史上你即便搞得民怨沸腾却还能威压全国,其实很可能是因为你死得早的原因。” 这话让嬴政瞬间感到不服,连带着表情都开始面露不屑。 毕竟现在他是秦王,天下权利最大的人,秦国的天! 怎么可能是那帮平民和奴隶能推翻的? 但李缘丝毫没惯着他。 “别以为我在说笑。” “你当了皇帝后多有威严呐!不还是被人刺杀过吗?” “真被逼到活不下去了,华夏人才不会管你什么身份呢,什么皇帝也好、天帝也罢,部落时期的传说中都敢和上天作对,现在推翻你一个王朝又能如何?” “你让我活不下去,那你别想活了!” “反正都是个死,我管你是不是始皇?” “华夏历史上有两句话最让人上头,第一句是大秦统一天下后,你让李斯刻在传国玉玺上的那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第二句话是大秦灭亡时,有人喊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你觉得,嬴姓王族,如何?”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让嬴政面色微微一变,造反之语居然能和人间帝王权柄之语并列?! 这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那些平民和奴隶们蕴含的杀伤力。 至于嬴姓王族如何? 并不如何。 东方六国对秦的那个鄙称就足以说明问题。 看着他的脸色变化,李缘心里有些满意。 不让他知道他统治的是一帮什么逆天百姓,那自己再怎么帮大秦都没用。 别说冷兵器时代,热武器时代有个光头仗着兵强马壮还有干爹,站到百姓对面去了。 然后呢? 先是剿匪、然后优势在我。 最后等了一年又一年,王师不如解放前。 “得民心者,得天下!” 李缘强调了一句。 “你的野心想要达到,不是不可能。” “但这不需要用自己百姓的尸骨!” “我会从后世带来先进的科技,让大秦进入工业时代,爆发出你不敢想的强大实力!” “到那个时候,北方异族、西域弱鸡、甚至是更远处,都有着大量的劳动力等着秦军带回来给你的野心建设工程,何必非要苦一苦自家百姓呢?” “我们后世管这叫:走(打)出去!” 停顿了一下,李缘开始了画大饼。 “如果六国百姓知道,你为了天下休养生息,宁愿让秦军去抓异族人都不愿意过多增派徭役、你这个大秦的皇帝真的把他们视作了自己的子民,在日子能过得下去的情况下,有几个百姓会造反?” “如果老秦人知道,你带着他们征服了整片大陆的国家,让‘秦’这个名号成为世界最强,他们怎么可能会对你失去希望?” “你把人民放在心里,人民把你高高举起!” “没有民众基础,就算有没杀干净的六国老鼠,他们什么都干不成。” “百姓不傻!” “能活下去凭什么跟他们一起掉脑袋?” “只要那些老鼠敢跳出来、只要大秦朝廷没被腐蚀掉,他们跳出来那一刻,就是他们的死期,因为他们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直至尸骨无存!” “至于什么怕文化不认同的问题,这些都是小事。” “后世有史学家认为:大一统不是你创造的历史,而是历史进程推动你完成了这个事件。” “之前几百年同属于周天子麾下,大家都知道是这一片地方的人,外边才是异族。” “虽然文字不同,可早就有的雅言,早就为统一打下了基础。” “之前一百多年,大秦夺了那么多土地,现在那些人不也没造反吗?” “有了安稳的生活,再加上既成事实,一切都好说。” “哪怕是文字和度量衡这种跟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方面,你只要宣布想考官和从军就必须要使用大秦制度,几十年后,你看还有多少人记得所谓的六国。” “因为生活最终的彼岸,是考公。” 迟疑了一下,李缘眼睛一眯:“要是还觉得不放心,我可以教你来一招更狠的!” 嬴政看向他,眼神里有些莫名的意味。 这小子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个普通老百姓,可说起这些治国方法来一套又一套的,让他这个秦王都感到心惊不已。 结果现在,他说还有更狠的? “什么更狠的?” “距现在大概七十多年之后吧,儒家有人向皇帝进献了一套理论:叫天人感应。”李缘也不得不佩服这件事的巧妙。 “这次事件在历史上的地位很重要。” “虽然君权神授的行为从夏朝就开始了,甚至你让李斯刻在传国玉玺上的那八个字也是这个意思,但从实际的统治效果来看,天人感应更为成功,你那八个字反而起了反作用。” 嬴政:“……” “它是继周朝将人们对天崇拜的信仰具化为昊天上帝以增加自己正统性后,学术上第二次成功的、也是范围最广大深远的君权神授行动。” “此后开始,直到某个无耻家族为止。” “这近四百年,皇帝在百姓心中都是神圣无比的。” “你之后有个皇帝叫汉武帝,在一些历史学家眼中,他是功劳可以跟你并称‘秦皇汉武’的人,因为我们华夏后世的主体民族汉族、是在他的时期才彻底完成了民族定型。” “但他也跟你一样,因为功劳把国家都快造完了。” “他后期就是靠着一道罪己诏平复了当时的满天民怨。” “当时的百姓会认为,皇帝如此神圣高贵的人都给我们道歉了,那还有啥可气的呢?” “你可以提前把这个整出来,配上你大一统的功绩和对百姓的厚待,你的神话将会更容易被接受。” “那你不仅可以成为大一统的始皇,还能成为彻底整合民族的‘秦武’!” “在将自己和皇权神话的同时,你再对其他权贵开刀。” “但这刀,得是软刀子!” “比如某个六国之地的书生,通过大秦的学宫进入朝廷,又通过政绩一步步走高,又在上级某次巡查行动中被发掘才能,从此平步青云,甚至位极人臣。” “又比如某个大秦男人,通过军功挣下家业,为家人带来了更好的生活,后续又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为了将军。” “在朝堂上,你要将这些寒门出身的人当成宣传案例,让百姓看到他们心目中的‘公正制度’,削弱权贵这一身份的影响力。” “以类似的事件,配合合理的政策,给予人们上升空间,并且让百姓们相信,只要他们有才能、足够努力,他们也能够靠自己成为人上人。” “这就叫:” “抬高皇权、拉低权贵、善待底层。” “只要能看得到前方的希望,让广大的底层民众维持稳定,社会就不会动荡。” “只是这样一来有个问题。” “那就是大秦皇帝不能有昏君,一旦有了,面对那帮从底层杀出来的精英臣子,这个皇帝就惨了。” 李缘想起了历史上的那些门阀和世家。 当皇权衰微后,从民间出来的顶级人才哪怕是以臣子的身份,轻则间接接管皇权,重则直接改朝换代。 他想让政哥考虑下如何培养接班人的事。 毕竟历史上扶苏自杀和胡亥上位,就是因为他没处理好接班人的问题。 但嬴政似乎躺平了。 “你觉得该怎么办?” “我?” 第32章 历史的简单模式 “我又没当过皇帝,我咋知道怎么培养?” 别说皇帝了,他当过最大的官就是大学时的文体委员。 李缘叹了口气:“政哥,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来自后世的知识和解决方法,但实际操作,我真不会!” “我连孩子都没养过,怎么可能会养太子或者皇帝?” “那你这些知识,又是怎么来的?”嬴政看了看本子上记下来的许多东西,不由得升起了一个疑惑:“你说这些知识来自后世,可你又只是一个普通人。” “对啊!” “可按照你说的,如果后世普通人都可以知道这些事情,那朝廷该怎么统治?每一件事都可以被百姓看穿不是吗?” “后世没有皇帝。”李缘重申道。 “可治国理念是相通的。”嬴政说:“如果人人都能成龙,每个人都有机会做人上人,这样不能维持社会的稳定,即便太平,那又有何用?你们的朝廷是怎么解决的?” 李缘陷入了停顿,他在犹豫有些话该怎么说。 毕竟人人如龙只是一个愿景,贫富差距、地域差距等等全部摆在那,真正的人间盛景还任重道远。 可嬴政没去过后世,许多事说了他也不理解。 于是他只能沉默了一会后说:“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去看这些事的,很多人连史书都不会看,所以大部分人只要生活安稳就行,而这一点,后世的华夏是世界最幸福的。” 其实还有句话他憋着没说。 即便是在这样的幸福国度里,还是有许多‘贵’族期盼着外国。 “至于你说的人上人,后世人太多了,虽然有机会,可竞争压力也很大,大到会让普通老百姓感到绝望。” 李缘不愿意过多说这个话题,便选择以沉默结束。 嬴政没太理解。 但他也知道,此时不用太过理解。 于是他指了指本子上记下的‘天人感应’四个字:“这件事,也是救大秦的必要吗?” “这是选修。”李缘望向夜空。 “如果未来靠之前那几件事就能救大秦,这个就没必要;当然啦,你要是觉得想把这件事也揽过来,也行。” “只是这样很可能会造成他人眼中,你太过专权的形象。” 嬴政想了想:“这样不好吗?” “不是所有皇帝都跟你一样勤政的!” 他感觉嬴政走入了一个误区:总以为皇帝就应该是自己这样的。 可问题是,放眼整个华夏历史,在有详细记载的所有帝王中,能跟他比勤政的皇帝屈指可数! 这一刻,他好像理解后人会感觉扶苏很难了。 或许扶苏只是中上等资质,可他却有了一个期望他成为顶尖皇帝的父亲…… 看到嬴政因自己的话陷入沉思,李缘觉得应该给扶苏减减压。 “政哥,如果你觉得这件事的后果不可控,那你可以把这件事给扶苏上任之后来做嘛!” 扶苏会对孩子严格,毕竟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但应该不会跟嬴政一样达到严苛的程度。 嬴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没作回答。 这让李缘原本想说话也给憋了回去。 夜空中满天繁星,他仔细寻找着那些相熟的星星。 两千多年的时间,星空位移并不怎么明显,靠着这个时代极佳的能见度,他不一会就找到了北斗七星。 今晚是上弦月,而李缘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为难的事。 在这个对天文地理的认知还相对愚昧的时代,如果将地球是个球、天上的星星也都是一些球的事说出来,自己恐怕会成为异端? 可自己想要完成一些事,就必须进行思想上的解放。 难不成以后,自己要先当一次思想斗士再进行社会发展? 正当他想着以后怎么把那些百家学者打下去时,嬴政合上了本子,开口道:“秦朝之后,是不是叫汉朝?” “对啊。” 顺口答完后,李缘才反应过来:“哎不对,你怎么确定的?” “因为你说,汉族是在汉武帝时期才完成民族定型。”嬴政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宛如看一个傻子:“如果他和寡人隔得太远,那岂不是说寡人所做的一切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用上?那算什么千古一帝。” 他看到了对方的眼神:“你心里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没有。” “真的吗?” 嬴政犹豫了。 李缘:“……” “政哥,我知道你很聪明。”他深吸了一口气:“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的,你这种通过一些话就能猜出来后续的能力,在后世也很少有人能做到的!” “如果这是部小说,我甚至都怀疑作者在给你开挂!” 嬴政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 你都来这了,我当然开挂了。 “汉朝有多少年?” “说出来你可能会嫉妒。”李缘说:“西汉加东汉,总共四百多年。” 嬴政的拳头硬了! “西和东?” 他语气平静,只是那握紧的双拳暴露了他的情绪。 “对,中间有个外戚曾短暂的建立过另一个朝代,把汉朝拦腰截断了,只是在后世史学家眼里,那个外戚的朝代不算正统,这四百多年依旧属于汉朝。” 四百多年啊! 这tm应该是寡人的! 嬴政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斗志! 如果李缘知道,他绝对会说:政哥,格局小了。 “能让后世华夏的主体民族以汉为名,它很强大吧?”嬴政有些好奇的问,引得李缘连连点头。 “他不是强大不强大的事,他是那种……” “很艰苦、很巍峨、很霸气、很骄傲、很光辉的朝代,虽然这么说好像有些纠结,但事实就是这样!” “政哥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说的,有皇帝出征都会被围的事吗?” “记得。”嬴政想了下:“是汉朝的?” “就是它的开国皇帝!”李缘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有着霸气、大气、骄傲、圆滑集结于一身的痞子形象。 “汉朝建国后,匈奴统一草原不断侵犯汉朝,那个开国皇帝率军出征,最后在前线因轻敌冒进被敌人围了。” “等等!”嬴政叫停了他:“匈奴统一草原?” 那个现在时不时被月氏打着玩,又随时可能被东胡割人头的弱鸡? 它能统一草原? 还侵犯中原的大一统王朝? 嬴政感觉这小子在骗自己。 “政哥,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个游牧民族。”李缘神情严肃:“虽然现在你可能觉得匈奴不成气候,但它历史上会连着出两代雄主,最后统一草原成为汉朝的大敌!” “以后没有大汉,大秦就必须得把它……” “不必说了!” 嬴政突然站起,自信的气质再次出现。 “寡人之后就联系赵国和燕国,以三年不对他们出兵为代价让他们和大秦同时动兵,现在就把它打掉!” “有三国兵马,不信打不垮它们!再加上东胡和月氏同为草原部族,寡人就不信被打垮的匈奴还能活下来兴风作浪!” 好粗暴啊! 好tm喜欢啊! “可政哥,你就不怕他们不答应?” “要么选择跟大秦交战,要么选择跟大秦一起出兵匈奴,寡人相信他们会做出选择的。” “……” 这是你替他们选了好吧…… 李缘默默的竖起了个大拇指。 这才是他穿越来大秦的最初目的啊! 靠着时间的优势,提前将一些危险扼杀。 比如这次干掉了匈奴之后再干掉东胡和月氏,历史上汉朝的百年艰辛不就没有了? 等以后大秦人口足够了,‘秦人’再遍布全球,到时候不管怎么打都是自己人的内战,这岂不是完美? “除了匈奴,汉朝历史上还遇到过哪些敌人?”嬴政又问了。 李缘突然发现,有了自己后,政哥好像开启了历史的简单模式? 让千古一帝开着上帝视角玩简单模式…… 嗯,这很好。 第33章 寡人的!都是寡人的! 李缘很敬佩嬴政的心胸。 哪怕他此刻的这种心胸在现实面前显得很可笑,因为他居然在想着扫平历史上另一个王朝的敌人。 可这依旧让李缘感到很敬佩。 而对于这个问题,李缘给出一个威风无比的答案。 “汉朝没有别的敌人了。” “汉朝把匈奴打崩之后,整个东亚几乎都是他的天下,说来你可能不信,东汉的最后,汉朝崩溃的原因是出现在自己内部。” 嬴政没过多的理解一些词汇,但他注意到了一点。 “东亚?” “嗯,一个地理区域名称。”李缘拿出了一个地球仪,和一张世界地图。 “这就是我们脚下的星球,地球。而这个图,是我们后世最常用的世界地图,虽然有些形变,但大体上还算准确。” 嬴政彻底震惊了! 对于生活在战国时代的他而言,脚下的土地是一个球,给他带来了几乎颠覆世界观的震撼。 可更让他震撼的,还是世界地图上那个庞大的北极熊。 “这个国家叫什么?” “大鹅。”李缘说:“我们后世的政治很复杂,而从国际局势来说,这个大鹅算是华夏唯一的准军事盟友,就跟面对秦国时的那三晋一样。” “你的意思是,还有需要华夏和他一起联手才能对付的敌人?”嬴政感到不可思议。 对于没去过后世的他而言,地图上最能直观体现实力的就是国土面积,毕竟一个国家如果实力弱小,根本守不住庞大的领土。 可现在看来,那个‘最强大’的大鹅,居然要和后世华夏联手才能对付一个敌人。 这让身为掌握此世最强大权力的他无法想象! “对我们后世来说,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李缘想了想:“后世华夏的综合国力世界第二,军事实力世界第二,经济实力世界第二,但跟我们一些军迷曾经戏称的那样:我们好不容易坐到了世界第二,结果发现前面那个世界第一比后面八个加起来还强。” “现在虽然不是这样了,但那个丑恶的家伙,确实对我们还有极大的威胁!” 看到他指向了那片大陆,嬴政心里原本升起的‘过去先灭了那里的人’的想法也随之熄灭。 因为中间那片大洋让现在的他感到绝望。 可紧接着,他目光又放回了后世的华夏地域内,用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你之前说,寡人的秦朝统一后只有这么点?” “对。” 嬴政陷入了沉思,李缘的心却猛然一跳! “政哥,你在想什么?” 由不得他不注意,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对土地有着极大的渴望的帝王,这个帝王还掌控着一个以军功爵为主体的军事帝国! 而没等他想明白,嬴政的语气陡然激动了起来! “你之前说过,可以让老秦人知道寡人带他们征服了整片大陆的国家!你可不能失信!” “???” 我说说而已,你真信了? 看到李缘那有些呆愣的样子,嬴政急了:“你自己说的!寡人可听得清清楚楚!” “你有办法对不对?拯救大秦的同时,让大秦征服这个……” 他指了指那个地球仪:“地球!” 我就不该拿出这两样东西! 李缘此刻有些后悔,他为什么要给政哥看这个? 可面对政哥那殷切无比的眼神,他迟疑了一下:“只要进入工业时代,确实可以。” “哪怕寡人依旧是千古一帝?” “对。” “哪怕大秦只有两千多万人?” “额,这个不对。” “为什么?”他急了。 “因为真正要到彻底意义上占领全球,最快也得到扶苏登基之后去了,否则人口都不够。”李缘紧接着又说:“不过你放心,你还在时仅仅打下来是可以的,你依旧比扶苏伟大。” 得到了确切的回答,嬴政顿时热血上头! 他已经开始想象当打下整个地球后定都在哪了。 “但这需要从现在开始干。”李缘说:“至少学院、科学院现在就得开始。” “你要什么?” “人。”他强调道:“会技术的人。” 嬴政犹豫了一下:“寡人明天就可以先把工匠和术士给你如何?” “我需要一些助手,进行管理的。” “谁?” “看你想提拔谁。”李缘说:“其实我现在也很无奈,因为一些史书留名的人才,很多人要么还在六国,要么虽然在秦国但是现在就压根就不知道在哪。” “你先告诉我几个名字,寡人看有没有印象!” “尉缭、王绾、章邯、冯劫、冯去疾。” 他随口念了几个名字,嬴政想了想:“王绾寡人有印象!” “那就他吧。” 李缘点了点头,秦朝第一任丞相,怎么着也算大才了。 “除了这些呢?”嬴政说:“比如大秦之后汉朝的那些人才,现在在哪?” 李缘默默的看着他,试图想将他看得不好意思。 但毫无作用。 “政哥,你急了。” 嬴政眉头一皱:“寡人只是想搜罗人才,也叫急?” “确实急了。”李缘点了点头:“汉朝有个张良,被后世称为‘谋圣’,但如果我没记错,他现在应该还只有不到十岁,而且他是韩国丞相那一家族的直系。” “还有个叫韩信的,被后世尊为兵仙,但现在貌似还没出生。” “还有个叫‘霸王’的人,勇冠三军、天生的军事奇才,但他是楚国项家的人。” 嬴政有些为难。 怎么要么太小、要么是六国那边的? 看到他沉默,李缘笑了:“好了,有些人你还是能够收下来的,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时间还早,一切都还有机会。” 这话让嬴政有些脸红。 明明知道自己历史上犯了太急的错,可现在一听到感兴趣的事物,他依旧忍不住急切的心。 “谁?” “汉朝的开国君主,你想要吗?” “!!!” 嬴政瞬间瞪大了眼睛:“他在哪?” “徐州,沛县,现在是楚国的。”李缘仔细想了想:“他只比你小三岁,而且和他同日出生的一个叫卢绾的人,在汉朝初期也算是一个大才。” “刘邦很仰慕信陵君,但等他去到大梁时信陵君已经死了,对了,现在信陵君死了吗?” “死了!” 嬴政说起时近乎咬牙切齿! 这个信陵君几乎可以说是秦国东出的第一大敌! “那他现在应该在魏国大梁,好像在一个原本属于信陵君门客的人那里。”李缘没在意他的气愤:“只要你能派人到魏国去找到他,兴许能把卢绾也一起带来,那你可以收获一个未来帝王加一个大才!” 去魏国…… 这个难度可不小啊! 虽然此刻已经有细作了,但从对方国家内带两个人回来,这仍旧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 “先别说这个了。”李缘想起了另一个人:“除了王绾,还有另一个人你也可以先给我。” “谁?” “李斯的儿子,李由,他现在应该有二十岁左右了。” “好。” 那就没事了,接下来可以躺平了。 “政哥,这个台灯、地球仪和地图就给你了哈。”他指了指那个太阳能台灯:“如果它不亮了,那就等到出太阳的日子晒一晒,这东西比你用的蜡烛亮多了吧?” 紧接着,他一挥手。 “喏,这还有三个,你可以交替着用。” “你要去哪?”嬴政眉头一皱。 “去看下你给我的财产。”李缘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嫪毐的东西我还没看完呢。” 即将出门时,他转过身来:“对了政哥,你最好也注意一下身体,今晚就算睡不着你也先别办公了,毕竟身体越好,活得越久。” 打开院门,宦者令看着走出来的李缘微微躬身。 嬴政示意宦者令再次关上院门。 随后目光看向了地球仪,轻轻翻动着。 眼神涌动着莫名的光彩! 第34章 我李斯一生不弱于人! 凌晨六点。 此时的咸阳城还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但天边已经泛起了亮光。 主街旁的一座宅邸里,一个人影却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 坐在床上等了一会,等到彻底清醒后,李斯才从床上下来。 与其他官员不同的是,他家只有两个车夫、一个门房、两个伙夫,这在官员里几乎属于清贫。 那车夫和门房还是成为长史后王上连同这宅子一起赏赐给他的。 穿戴好衣物,李斯走向书房。 他打算先去看一会书,待会再去衙门。 只是在路上,儿子李由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有着两盒糕点和一杯水。 李斯顿时知道,来事了。 “爹,王上刚才派人来了,半个时辰后进行朝议。”李由有些无奈。 此时的朝会还不叫朝会,叫‘朝议’或者‘集议’。 这个规矩虽然是在汉代时才开始确立,但与历史上的很多规矩一样,它是从秦朝开始的。 而让李由无语的是,此前的朝议只是在君王有事喊臣子、或是隔了很久要召集群臣进行之后一段时间的安排时才会有。 现在王上亲政了,这下好了。 十天当中八天有事…… 李斯微微点头。 他刚被王上委以重任,对王上的这种勤勉,他无比赞同。 用半杯盐水简单漱了下口,李斯拿起一盒糕点一边吃着一边朝着大门口走去。 “爹,今天的朝议可能不同以往。” “为何?” “门房接待传信侍卫时,看到许多往其他方向去的侍卫。” 李斯忽然停了下来。 然后扭头看向有些发愣的儿子:“你不该去关注这些事情。” 李由没说话,只是低了低头。 我服软,但不代表同意。 李斯接着向前:“你是因为外面那些对为父的传言吧?是那个李缘客卿的举荐,王上才对为父另眼相看?才让为父以长史之身与代丞相昌平君共事?” 没听到回答,但李斯已经知道了回答。 “身为臣子,只需要关注王上命令即可,王上给为父的机会,只需要抓住就行。” “他人如何说,那有何用?” “当初吕不韦何等风光?可他辞相后,算上为父,去看过他的人还不到十个,难不成那客卿的地位会比王上仲父还高?” “爹!”李由赶忙往周围看了看。 这话是臣子能说的? “好了,无需在意。”李斯显得风轻云淡。 宅邸门口,李斯拿过了另外一盒糕点端上了车,李由在门口微微躬身,随后目送李斯远去后才关门。 但这时,李斯的神情变了。 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目露凶光! 他在儿子面前对流言不在意,那特么是装出来的,其实他自己在心里早就郁闷着了! 天知道那个李客卿是怎么回事? 自己靠着早就暗中投靠王上的功劳获封长史,原本以为是前途一片光明,可突然间发现前方站了个人影?是他在给自己铺路? 哪个骄傲之人能受得了这个? 以长史之身和丞相共事,并且在嫪毐之事后负责了数百官员的考核大权,这听上去很是风光。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这种逼近自己极限的委以重任,让他痛并快乐着。 但tm这不是自己得来的! 自从那个流言传出来后,李斯已经回想好几天了,很是确定自己之前的人生里压根就不认识那个什么李缘。 但事实又摆在这,是他让王上给了自己这种超纲的殊荣。 等着吧! 我总有一天会‘报答’你的! 我要让你也体会到这种‘痛苦’的享受! 他脸色阴沉的暗自生闷气,直到到了宫门前。 此时天光渐亮,但王宫里依旧灯火通明。 与后世许多朝代官员进宫上早朝不允许点灯的规矩不同,秦王似乎丝毫不在意是否有人会引发王宫大火。 李斯走下马车,正准备踏进宫门,却听到身后猛然传来一道声音。 “李长史,来得可真早啊!” 李斯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句骂娘之语,但转过头来后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下官见过丞相!” 昌平君缓步走来,笑眯眯得扶起了李斯的作揖的手:“李长史还客气什么,吾等共事这么久了,难不成你还不认同我?” “不敢。”李斯心里暗骂了几句不要脸:“臣奉命行事,自当配合好丞相。” 一个想着让对方认老大。 另一个搬出王上表示公事公办。 这一幕让周围的许多官员表面不在意,暗地里却注意得紧。 直到昌文君一脸平静的走了过来。 “除公事外,二位还是不要靠近得好。”说完,他直接离开。 昌平君充耳不闻,依旧拉着李斯同行。 两人互相寒暄着,只是哪怕都到主殿外了,两人依旧不是一路人。 看着对方走上前的背影,李斯心里暗下了决心! 让我认你做老大? 我上一个老大已经回家了,你也想回去? 你丫给我等着,我一定会骑到你头上去的! 昌平君的出现,让李斯的心情再次添上了一份阴霾。 站到仅次于三公和九卿之后的队列里,李斯跟着众人一起走入大殿。 相比于后来有的朝代官员上朝是站着,有的甚至还要行跪拜大礼,相比之下,秦朝这个比他们早的朝代反而显得更加人性化。 等王上来了之后,臣子只需躬身长揖,君王则只是简单拱手一揖以作还礼。【注1】 见礼完后,王先坐,然后臣子就可以各自坐到自己所属的坐垫上了。 也有跪的时候。 但那一般都是在某个官员被当众揭开犯法之事、要向王上求情的时候,也可以理解为‘死前最后的挣扎’。 李斯原本以为,今天的朝议只是跟前几天一样,王上当众审议一些跨部门的奏事,或者检查一下工作进度,再安排一下今天必须完成的几件事。 直到宦者令站在王座的台阶下对着门口大喊:“传李缘客卿上殿!” 瞬间,所有官员齐齐扭头看向门口。 哪怕是少府令阳沐和廷尉颜逅。 按照秦国之前的历史,当一个客卿正式出现在朝议当中时,就是这个客卿进入朝堂准备崛起之时。 门口,李缘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色曲裾服走了进来。 这其实是嬴政以前的,他俩的身材差不多,只是嬴政比他高一点,所以也还算合身。 走进殿门,面对上百人的注视,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但身为一个合格的后世人,装逼这项技能李缘还是会的。 走到距离王座三十多米的地方,李缘停下了。 “参见王上!” “免礼,赐座。” 这幅景象本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宫人搬来的坐垫,却让人大跌眼镜! 御史大夫昌文君和少府令阳沐中间! 直接与九卿座次等同?! 当初的张仪,刚来时貌似也没这地位吧? 众臣脸色各异,但并没有谁在此时站出来说话,哪怕是脸色有些难看的御史大夫昌文君。 而嬴政似乎没发现这一幕一样,直接看向了郎中令。 “易爱卿,寡人之前让你发布的招贤令,可有结果了?” 郎中令易方当即直起上身:“禀王上,至昨日已有三十余术士,其中炼丹之人十一。” “阳爱卿。”嬴政又看向了少府令:“少府在咸阳的匠人,有多少?” “禀王上,少府在咸阳城共有六百余匠人和招揽来的一百余墨者。” 听到这个回答,嬴政脸色一正。 “传王命!” “即日起成立科学院和工部,工部掌所有工事营造,少府所有匠人,连同三十余术士一起归属工部。” “另外,继续发布招贤令,所有学派之人愿来秦国者,皆可以得到重赏,寡人打算建立一所培养人才的学宫,学宫学子学成后,可有机会选择成为大秦官吏。” “科学院院长、工部令和学宫祭酒,全部由李缘客卿担任,秩比两千石。” 大殿里寂静了一秒。 紧接着传出了昌文君的一声惊叫:“王上,不可啊!” 李斯和其他人一样,震惊的看向李缘。 然而此时李缘也正好看向了他,脸上带着一丝自认善意的笑容。 李斯:“……” 突然心慌! . . . 【注1】: 原文: “等王上来了之后,臣子只需躬身长揖,君王则只是简单拱手一揖以作还礼。” 我搜了下战国时期朝议的礼仪,但只搜到了周天子的,没搜到诸侯国的。 而关于诸侯的礼仪,我找到了好几种解释和答案,却唯独没在先秦史料中找到什么准确的记载……所以这一段是我采取了诸多答案中我个人认为比较符合当时习俗的,不保证正确,如有误,还望见谅~{鞠躬}{鞠躬}{鞠躬}~ 第35章 你敢说吗? 一个小时前。 被政哥专门派使者去叫来的李缘正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待会你也要参加朝议。” “为什么?” “你说的那个什么工部、科学院,还有学宫,寡人打算今天就开始给你筹备,先开始,之后你要什么再添。” “这么急?” 嬴政没说话,只是目光灼热的盯着他。 李缘懂了。 这是政哥忍不住了,现在就想要开始一些动作。 “行吧。”李缘沉默了下:“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就在考虑怎么打天下吧?” “寡人不困。” 你当然不困了,让你知道能打下整个地球,你怕是能三天不睡觉…… 心里诽谤了一会,李缘又问道:“那你现在叫我来干嘛?” “你换件衣服。”他指了指放在一旁桌案上的一套服饰:“另外,你有什么准备?” “你是指什么准备?” 李缘有些不确定自己之前买的东西够不够,毕竟他知道这个时代的官员和之后可是有天壤之别。 如果嬴政此时下达了某个让臣子无法理解的命令,臣子虽然反抗不了,但气上头了却是敢直接挂印而去的。 你是王我认,可你这决定我不服。 依照嬴政的性格,此刻的他心里估计有了一个全盘改变秦国的计划。 可许多事情又无法公开对臣子说。 那此时,就需要李缘以自己的手段说服臣子。 如果说服不了,嬴政还强令的话,有些性格刚烈的臣子可能会当场打李缘一顿也未必。 大不了之后我不干了! 李缘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在后世同龄人当中算好,但与此刻这些随时可能提刀砍人的秦国臣子相比,那还是弱鸡了许多…… “与那三个衙门相关的准备。” “那你放心!”李缘拍着胸口说:“我会让他们心服口服的,谁要不服,那就别怪我把他世界观都给打碎了!” 说完,他朝着门口走去。 “我先去做下准备,待会给他们一场心灵震撼!” …… 王座上,看到昌文君的惊叫,嬴政丝毫不惊讶。 身为御史大夫却不知道任何事情,再加上自己多创三个衙门等同于分权,他要是不跳出来就怪了。 昌文君直接起身,走到大堂中间高声道:“王上,先不说这三个衙门的职责本就有所归属,仅凭客卿之职担任三个两千石官职,这不合礼数啊!” “什么礼数?”嬴政淡然问道。 昌文君被噎住了。 仔细一想,好像是没有哪个先贤或者先王说过不允许这么安排? 可这不是坏了规矩嘛! 突然之间弄出一个掌管工事营造的部门分权也就算了,还有个学宫,能让所有学派之人都来?一旦学子学成后还可能进入秦国官府? 相比之下,那个什么所谓的科学院反倒是没什么特殊了,反正他也不知道干嘛的。 “王上。” 正当昌文君不知该怎么说时,昌平君站出来了。 “工部掌管营造,那也应该归属少府,怎能独立出来?” 他看向了阳沐。 这个什么鬼客卿一来就分权,你身为九卿之一,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放权? 你丫的倒是说两句啊! 阳沐微微直起了腰,对着嬴政一拱手:“臣,愿遵王命。” 昌平君:“……” 废物玩意! 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再次说道:“王上,那学宫又是何意?” “我大秦自有国情在此,不管是对六国之人的招贤馆还是我大秦自己的受爵之人,数量都可满足朝廷需求,让百家学派进入,岂不是乱了法度吗?齐国稷下学宫的例子就在眼前啊!” 虽然稷下学宫在后世很出名,在教育史上也确实有极大的地位。 但对于此时的七国来说,稷下学宫的学子身份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因为里面主要是百家学派的战场,不是七国王室的。 战国是一个乱世,各国都早就找到了自己的路。 只是有些走对了,有些走错了,有些发现错了却改不过来。 你一个学宫出来的我可以多看你两眼,可也仅此而已,只是多了个身份。 现在仅凭着学宫的身份就能进入官衙? 别说在秦国,在东方六国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嬴政正想说这个学宫的不同,却看到李缘对着自己一拱手:“王上,让臣来解释如何?” “好。” 他准备看戏。 他也想知道,李缘所说的‘震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李缘站起来,看向昌平君,开口就是:“代丞相,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昌平君:“……” 嬴政:“……” 百官:“……” 昌平君咬了咬牙,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但李缘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话中的缺陷,反倒是转头看向了其他臣子:“敢问各位,东方六国,对我大秦的文化,是什么态度?或者说,他们对秦国是什么印象?” 什么态度? 西方蛮子、暴秦都算好的,甚至有骂养马奴的…… 可这个话没有谁敢说出口。 于是李缘又开口了:“既然各位都不说,那我就当各位都默认那个答案了。” 你别乱说! 我们什么默认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对李缘的性格有个大概的印象:这人根本不会说话。 但紧接着。 “可如果,我能让秦国在文化上,碾压东方六国呢?” “大言不惭!”昌文君近乎吹胡子瞪眼:“李客卿今年不过二十岁上下吧?若是胡乱吹嘘,这是在丢我大秦的脸!” “你看看!又急!” 李缘摇了摇头,一副对方沉不住气的样子。 紧接着,对着门口的一名宦官招了招手:“把我带的纸拿上来!” 随后,数十名侍者捧着一些纸张鱼贯而入,有序分发给在座的各位大臣。 “这叫白纸,是用于书写的,上面各位也看得到,我让宫人们写了一些话,各位可以对比下。” 李缘环顾四周,觉得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各位觉得,若是将几十张白纸合并成书,那一本书记的内容,要写多少个竹简?” 队列中,李斯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白纸,心神颤抖! 他拿到的纸张上,写着‘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但这一句话,居然只占据了这张纸上极小的一竖行! 若按照这个字体大小写下去,这一整面可以写上百个字! 对了! 他翻到白纸背面,一样的洁白如新! 两面都可以写,那这一张纸下来…… 李斯只是简短的想了想,他立刻就想到这白纸的广阔前景! 同时,他也想到了自己那位已经病重的老师!【注1】 若是能让老师也看到…… 与李斯相同,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种白纸惊讶,除了蒙武。 因为他在蒙恬带回来的赏赐物中见到过。 最前方,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人看着手中的白纸,脸色震惊的同时,又有些不可思议。 这东西真是这个看上去还没二十岁的年轻人造出来的? 他们也听过关于李缘那些‘巧夺天工’的传言,可这却让他们更加不敢信! “如何?” 李缘走到了两人面前:“若有此物,能不能引来东方六国之人的看好?能不能提升我大秦的文化底蕴?” 大秦缺人才吗? 不缺。 任何时候都不缺人才,缺的只是发现人才的途径。 而这学宫一旦开始,那绝对能让更多的有才之人来到秦国绽放才华,最终为秦国所用。 到时候,七国中文化最强的是谁,可就未必了。 昌平君思考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李客卿固然心系秦国,但学宫学子进入朝堂一事,在下不敢认同。” “别整这些虚的!” 李缘感觉跟这些人说政治真是麻烦。 “你那是不敢认同吗?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心里的想法!” 昌平君正要发作,却看到李缘直接面向嬴政一拱手:“王上,臣希望,在筛选学宫学子时,可以让在役的大秦将士子女、或是战死的将士遗孤优先。” 大殿忽然寂静了下来。 哪怕连翻动白纸的声音也没了。 所有人看向李缘,而李缘则看向了脸色难看至极的昌平君。 . . . 【注1】: 原文: “同时,他也想到了自己那位已经病重的老师!” 李斯的老师是荀子,但史书只记载了荀子死于公元前238年,也正好是书中此时时间线的始皇九年,由于没有记载荀子死亡的具体时间,书中是以荀子此时还活着为前提。 第36章 还有谁? 李缘一直都不喜欢麻烦。 所以哪怕昌平君等人明里暗里反对,但当他说出这句话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此时在秦国,军功爵的受益群体才是最大的。 他是想着扩大人才收集,哪怕建学宫也是为此,只是这并不妨碍他在此刻再推军队势力一把。 用大秦军队来逼迫官员选择,这就是李缘给昌平君出的难题。 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但我没那个兴趣跟你打嘴炮。 你可以接着反对我,只要你能承受得住后果。 而昌平君的脸色此刻黑如锅底,他悄悄看了眼一侧的一些军方将领,却看到了令他背后发凉的一个场面。 蒙武、王翦、杨端和等一帮大秦将军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昌文君拉了拉自己这个族弟,微微摇了摇头。 对于此刻的秦国来说,军功爵是最广大的百姓提升通道,与军功爵作对,等于自杀。 王座上,嬴政最开始皱了下眉头,但马上又不再担心了。 他相信两千多年间的史书,一定会告诉李缘哪些事不能干;既然李缘这么做了,那肯定有后续解决它的办法。 总不能后世连一家独大的威胁都不懂吧? 大殿内沉默了下来。 李缘笑了笑:“王上,看来诸位大人都同意了这件事。” 嬴政看了看下方,随即点头。 “既然学宫之事已定,那工部和科学院呢?” 仅仅借力打力的方式,可算不上震撼,他还想接着看戏。 看向了门口的那个宦官,李缘再次招了招手。 这一次,一个侍者端上来了几张比之前分发下去的a4纸还大的画纸。 “先说科学院吧。” 李缘说:“我知道诸位都有些疑惑,这科学院是干什么的?” “他是我用来创造一些东西的,当然,不仅是我创造,任何有创造性的人只要达到要求都可以进入科学院,从科学院里出来的东西,都是利国利民的好物件!” “接下来,我就先拿几样东西出来,免得你们以为我这是奇技淫巧!” “治粟内史和内史丞是谁?” 有两个官员同时一愣,都扭头看向了嬴政,得到后者点头后才站了出来。 “喏,你们来看看。”李缘将几张画纸平摊在地上。 两人满头雾水的走了过来。 然后就跪了…… 跪在地上仔细查看。 周围,昌平君和昌文君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于是上百名臣子都看着大殿中央那有些怪异的画面。 两个官员趴在画纸上仔细看着,一旁是一脸轻松的李缘。 不一会,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官员有些颤抖的看向他:“敢问李客卿,这两种东西,可是由你所造?” “正是!” 李缘领了这个荣誉。 他拿出了水车和曲辕犁的图纸。 得到他的肯定回复,治粟内史突然间哈哈大笑,随即立刻起身,对着王座上的嬴政来了一个跪地的大礼! “恭贺王上!” “王上,李客卿拿出的两样东西,皆对于谷物产出有奇效!收成能多出三成左右啊!” 这下可让李缘意外了。 他知道水车和曲辕犁对此时的农业有相当大的帮助,但这人怎么一看图纸就能算出收成? 人和人的差距真的这么大吗? 而听到治粟内史的话,周围的群臣再一次惊讶了。 随即,内史丞出来作证:“禀王上,内史所言不差,甚至在一些山间梯田之处,收成将不止三成!” 此刻的人们其实不是不想开垦更多的地,只是以现在的生产力条件,他们照顾不过来。 而在一些山间适宜开垦的地方,可能有些地方能开垦出更多的土地,却由于缺水或是其余条件无法开垦。 这才是让大司农无比高兴的原因! “好了好了!”李缘制止了两人接下来的吹捧:“我东西还没拿完呢,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李大人还有奇物?”内史丞两眼放光。 “有是有,但接下来跟你们没啥关系了。”他看向了那些自他进入大殿以来一直没说话的武将。 他早就知道王翦、蒙武他们今天也会来,只是可惜他压根不认识。 “我早些年打造出了一些兵器,不知道哪位将军愿意上来点评一下?” 兵器? 就你一个小娃娃? 这话让所有将领们互相看了看,没一个做声。 沉默了一下,蒙武站了出来:“那就本将来吧。” “敢问您是?” “蒙武。” 李缘点了点头,随即再次看向了门口的宦官。 下一秒,两名秦王亲卫带着两个东西走了进来。 一把杀猪用的斩骨刀;一把工兵铲。 这些都是李缘第一次来秦朝时,为了以防万一买的,他当时也只能买到这个。 蒙武的目光一下就被铲子吸引到了,直接走过去拿起了铲子。 李缘本想着过去教他一下,但发现没必要。 蒙武只是鼓捣了两下,就自己摸清了工兵铲的各个节点,随即自己摆弄了起来。 而这时,王翦、杨端和、桓齮等武官也忍不住了,纷纷走上前来,眼神充斥着震惊与欣喜! “哎,我说各位,别光顾着看这个啊!”李缘指了指另一个亲卫手中的刀:“那把刀一样能让你们震惊的!” 在这个青铜兵器为主的时代,哪怕只是后世一把民用的斩骨刀,都足以成为天下利器之首! 听到他的话,这些将领才看向了那把之前被他们忽略的刀。 又是蒙武率先响应,将工兵铲交给了杨端和,自己拿起了斩骨刀。 这时,嬴政很是配合的让亲卫拿来了一些长剑和盾牌。 这让杨端和等人面面相觑。 在朝议大殿上舞刀弄枪? “无妨,寡人也想看看李客卿的这两把兵器究竟如何。”嬴政开口道。 得到了保证,众人这才提起了兴趣。 蒙武双手将斩骨刀刀锋向上平举着,紧接着看向了其中一名将领:“王翦,拿着剑劈上来!” 这个名字让李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王翦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他拿起一柄青铜剑比划了一下,随即对着那柄刀进行了瞄准,深吸一口气后用尽全力劈砍而下! 一声尖锐的金属交击声后,青铜剑应声而断! 王翦手上拿着大约一半的剑身,而另外一半剑身早已分成了三块散落在地,在其中一块上还能看到一个明显的缺口。 所有朝臣震惊+1。 蒙武仔细看了看斩骨刀上,发现一样有个小口子,只是微小到并不影响使用。 他看了看杨端和,后者也凑了过来,满眼惊奇的打量着。 两个此时的军方最强大佬,心里同时升起了一个想法! 六国? 老子打的就是六国! 于是杨端和直接一转身:“王上,臣支持李客卿的科学院!” “臣等附议!”王翦等人同时一礼。 这时,原本坐到座位上的治粟内史和内史丞也再次出声道:“王上,臣也认为科学院有必要!” 李缘笑了。 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王上,科学院前期可以由匠人和术士充任,但后期则需要大量学宫才子一起研究,这两件事同等重要。” “至于之前有些人反对我的事嘛。” 昌文君眉头一皱。 李缘笑了笑:“学宫祭酒和科学院院长,舍我其谁?” “还有谁?” 第37章 魔方 “还有谁?” 听到这话,百官顿时感到一股狂妄之气扑面而来。 昌文君眉头紧皱。 而昌平君更是咬着牙死死盯着他,仿佛想冲上去打一架。 只是看在军方派系的面子上没有反驳而已,可你丫的有什么才华敢说这话? 真当是你赢的我们? 只是这些诽谤之话,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毕竟站在李缘身旁的蒙武和杨端和那满眼的欣喜证明,想打他估计得先把这两人打趴下。 “那,工部呢?”嬴政开口问道。 “自然也有说法!”李缘说:“不过,得给我一天时间,一天后,我会让各位服气的。” 此时秦朝虽然是青铜器时代,但建造工艺着实让李缘震惊无比! 哪怕是用木头或者玉石这些东西,可一些匠人造出来的产物会让他升起一种碰都不敢碰的感觉,犹如他曾在网上见到过用糖做的女子时一样。 嫪毐留下的东西中,有雕刻成山海模样的玉石、有圣洁无比的白石女子像,有木头做出来的鲁班锁,工艺的复杂和精巧程度让人叹为观止! 那还只是嫪毐那发现的。 作为此世工艺最强的秦国少府里,有多少能工巧匠李缘想都不敢想…… 所以如果要在建造上打败这些人,他只能从后世拿一些科技物品来,否则他压根不够看。 听到这话,百官都是一副压根不信的样子。 “我知道,很多人不信。”李缘咧嘴一笑,让门口的宦官再次拿来了一些东西。 “有人可能会以为,我会走王上的后门。” “但我这有些批发……不是,小物件!每人一个,你们可以拿回去玩玩,谁能在明天之前复原,那才有质疑我的本事,否则就别开口!” 数十个宦官给百官每人发了一个三阶魔方。 而到手之后,大部分人很快就搞清楚这东西的作用,也顿时感到新奇无比。 李缘从一个宦官手上拿过了两个七阶魔方,走向了昌平君和昌文君。 “代丞相,御史大夫!” “我知道两位都是大才,你们也自视甚高,怎么能和其他同僚一起玩那个低阶的呢?” “我这有两个大的,这才是你们该玩的!” 放到两人面前,他转身就走,临了又回头道:“你们口气那么大,不会连这个东西都不会玩吧?不会吧不会吧?” 两人脸色难看无比。 周围的百官大部分都憋着笑,唯独一旁身为太尉的老者毫不顾忌,直接笑出了声。 这让两人更加感到难受。 高台上,嬴政看着百官摸索着魔方的复原,心里微微舒坦了下来。 之前他刚拿到魔方时,他也试了一下。 可他最多复原两个面多,第三面不管怎么都复原不了,他当时还以为是他不行。 李缘说后世也没几个人能复原的。 但心高气傲的嬴政不这么认为,万一有臣子复原了,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废物? 现在看来,百官中暂时也没一个人能做到的。 “好了,众爱卿回去再把玩吧。” 嬴政开口了:“宣御史王绾!” 大殿门口,王绾顿时低头入内,走到正中躬身一礼:“参见王上!” “你今后归属李客卿麾下,协助他负责三部衙门的事情。”嬴政的话让御史大夫昌文君一阵惊愕,可没等他说话,嬴政又看向了李斯。 “李斯,寡人听说你儿子李由颇有才华,那就令其跟王绾一起协助李客卿。” 百官同时看向李斯,许多人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嫉妒! 这人走了什么狗屎运? 自己升官还不够,现在连儿子也要享福了? 李斯连声应下。 但在看向李缘后,看到对方对自己点了点头,他的心里又打起了鼓。 莫非又是他干的? 自家好像没这个同宗亲戚啊? 接下来的朝议一如既往,先是一些跨部门的奏事,随后嬴政随机点几个官员进行询问的环节,让李缘一下就想到了高中课堂上的死亡点名。 但与当时李缘和同学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想被发现不同,百官一个个昂首挺胸,生怕王上看不到自己。 半个多时辰后,朝议结束。 等大部分臣子离开后,嬴政对着李缘使了个眼色,随后朝着偏殿走去。 李缘随即跟上。 大殿门口,等待在这的李斯和王绾看到这一幕惊讶无比。 宫道上。 昌文君和昌平君两人并肩走着,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容阴郁。 前方是那一帮军方将领,哪怕现在都还拿着那工兵铲和斩骨刀啧啧称奇。 “哼!”昌平君冷哼一声。 “不过是两把奇形怪状的刀而已!等明天,我看那个小娃子能拿什么出来!” “你怎么知道只有两把?”昌文君显得很是平静:“他现在只拿了两把,万一他能拿出更多呢?他现在只拿出了刀,万一他能拿出铠甲甚至工程器械呢?” 虽然和蒙武他们关系不咋地,但他也知道,对方绝不可能做出一时头脑发热的举动,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就彻底倒向那个李缘,足见那两把武器的特殊之处。 而那还只是对方今天拿到大殿上来的。 鬼知道对方还有没有更多? 他看向了自己这个族弟,心里暗自摇头。 虽然是族弟,按照自己家族在楚国那边的主脉远近程度来论,自己还比他尊贵;可若是按照跟秦王的关系远近来看,昌平君比自己更近、更受器重。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部分时候这个族弟对自己的话都只是当耳旁风。 昌平君的缺点他很清楚: 太过目中无人。 之前还有个吕不韦压在他头上,吕不韦辞相后,他成了代丞相,直接开始放飞自我! 谁都知道,那个‘代’字只是暂时的。 可他还没高兴几天,突然多了个比他更受王上看重的客卿。 忍了那么多年,吕不韦走了,本以为终于当臣子老大了,结果发现自己哪怕成了丞相却还是老二? 这才是他心里不平衡的原因。 “不要再跟他作对了。”昌文君劝道:“他得到了王上跟军方的支持,甚至能影响到王上对官员的印象,李斯的例子还不够吗?” “而且还不知道他和吕不韦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如果是……” 昌文君都不敢想,一个刚来的客卿居然能扳倒权倾朝野的相国! “他现在无意跟你为敌,若真成了敌人,你的麻烦会很大!” 能不大吗? 自己兄弟俩加起来都不够吕不韦打的,可那个家伙却能把吕不韦干掉…… 但他的话貌似起了反作用。 “无意与我为敌?他当着百官的面那些话,这也叫无意为敌吗?”昌平君看了看手中这个七阶魔方,只感觉是对他的一种嘲笑:“这玩意就是他给我们的宣战!” 昌文君看了看周围那些官员,每人手上都有一个,虽然比他们俩手中的小。 虽然他也觉得,对方对他们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可他没有想到双方之间为敌的理由。 “如果给这个就算宣战。” 他摇了摇头:“那他不是在针对我们,他是在针对所有人;但我不觉得他有这么蠢。” …… 偏殿。 嬴政坐到了桌案后,紧接着看向了李缘。 “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对昌平君他们有意见?” “啊?” “你喊他是喊‘代丞相’。”嬴政说。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过程,他不相信李缘一个后世之人连这个都不明白,会愚昧到当着百官的面这么得罪对方。 而他对昌平君两人如此充满恶意…… 嬴政心里顿时有些不好的感觉。 第38章 也没什么,就是反叛了秦国而已 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听到李缘说‘下一任秦王’时。 那次他知道了大秦二世而亡。 那这一次…… “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嬴政赶忙问道。 李缘没说话,反而看向了一旁的宦者令。 锦陇感觉自己要完蛋了。 他好像无意间察觉到了一件大事,丞相和御史大夫两位重臣的去留,王上居然询问李缘客卿? 这是无冕之王啊…… 在锦陇感觉这辈子就这样了时,李缘说:“麻烦先把李斯和王绾叫过来,我先交代点事。” 宦者令看向嬴政,看到后者点了点头才离开。 偏殿里暂时沉默了下来。 嬴政没再问,而是自己仔细想着,那两个王叔可能会干出什么事情。 李缘默默的看着他,心里对他升出了一丝同情。 历史上的始皇其实是非常孤独的。 在赵国时,父王跑路了,留下他和母亲在敌国受苦。 回到秦国后,本以为苦尽甘来,结果没几年,父王嘎了。 他被迫登上王位成为傀儡,头上还压着个仲父。 傀儡还没当几年呢,唯一的兄弟长安君成蟜造反了,最终身死。 好不容易拿回实权准备亲政了,结果嫪毐又造反了,母子间的情感崩了。 第二年(始皇十年),吕不韦这个老师加仲父的人被罢相,结果又因为心里没数加上想多了自杀了,不仅没留下任何给他的温情,反而给他带来了舆论上的大不利。 这时的他23岁。 祖母夏太后和华阳太后等人也死了,此时的他举目四望,周围早已没了一个亲人。 彻底的孤家寡人! 他就这么坚挺着,带着秦国走在统一的路上。 然而灭楚之战,那两个被他寄予厚望的王叔,也反了。 兴许正是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才导致了后来始皇对扶苏的情感,从一个父亲对长子的期望,彻底演变成了一个始皇对顶尖帝王的盼望。 至于后来那个能讨他欢心的胡亥。 李缘想,也许始皇见到那孩子时,想到的是小时那个缺爱的自己吧? 只可惜…… 但现在自己来了,至少自己能让政哥少走很多弯路,少受很多气。 没多久,李斯和王绾在宦者令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先是对着嬴政一礼后,这才看向了李缘。 “王绾是吧?你先去给我找几个地方,要安静隐秘的。” “寡人给你备好了。”嬴政突然说道:“宫城外,西平坊,整个坊都是你的。” “城外有吗?” “有个庄园,寡人也腾出来了,面积跟咸阳宫差不多。” (ps:广义上的咸阳宫是一整个宫殿群,而这里代指的是嬴政个人所在的单独‘咸阳宫’宫殿) “那成。”李缘直接看向李斯:“你让你儿子李由先去少府,把那些匠人给带到城外庄园去,待会我再来说其他的事情。” “王绾,你去找一些猎户来,并且召集城中所有的铁匠先到西平坊去。再把将作监叫着,你们俩先到宫城外等我。” “唯!” 两人同时应道。 就凭借刚才王上跟他之间的对话,他们已经确认了许多事情。 这个李缘,惹不得! 等他们走后,嬴政也让宦者令先将奏事送到大殿,自己随后就来处理。 偏殿内只剩下了两人。 “我对他们是有意见。”李缘说:“只是他们出事是在好久之后了,我现在只是有些看不惯他们,还没必要处理。” “他们干了什么?” 嬴政有些急切,此刻的他能依靠的亲族可就剩下这两个远房王叔了,他个人也实在不愿意处置他们。 “也没什么,就是反叛了秦国而已。” “!” “你攻打楚国时他俩反的,昌平君还是末代楚王。”(ps:末代楚王有争议) “!!” “我对他们有意见,是因为他们反叛就算了,还葬送当时秦国二十万大军。” “!!!” 嬴政呼吸粗重,只感觉心痛无比! 紧接着,他心里升腾起了更大的怒火! 若没有李缘,此刻昌平君就已经是丞相,而等几年后,他们的权势又会增加。 到时候若在秦国伐楚之时突然反叛,别说二十万,葬送五十万都有可能! 自己对他们这么好,他们居然反秦? “政哥,我们后世有一种考虑问题的方法。” 看到嬴政准备杀人的模样,李缘淡定的说着:“任何事情都只有两个结果。” “一个能,一个不能。” “就拿这件事来说,最终结果上,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他们,要么留着他们。” “先看第一个答案,现在能杀他们吗?” 嬴政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嫪毐叛乱事件中,昌平君和昌文君是首功! 而且从身份上论,他们还是自己的王叔。 现在这个时刻,在他人眼中,若不赏都已是不公,更别论杀了他! 可如果不杀他,嬴政又感觉心中郁气难消! “政哥你自己也知道,只能留着他。”李缘说:“这最终结果出来了,那这之前的小问题,也可以这么去考虑。” “以昌平君而论。” “若留着他,以他现在的地位,也只有两种处理方式。” “要么,给他一个极高的虚职让他远离权力中心。” “要么,让他拿掉那个‘代’字彻底成为丞相。” “如果是第一种,那这个答案之前的选择就很多了,给什么虚职政哥你比我更有主意。” “可,真的能这么干嘛?” “臣子会怎么想?” 李缘自己思考了下,虽然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按照从史书上看到的那些这时期的事迹来看,在君和臣讲究对等的现在,嬴政如果真这么干了,那风评就彻底毁了。 “我想想哈,比如:” “彻底拿到王权后,刚立大功的王叔都无法获得丞相之位,却给了个虚职养老,王上接下来调整的又会是谁?” “如果你想通过陷害他的方式削弱他,其实也不行。” “他现在已经是代丞相加王叔加功臣了,和他同一层次的权贵,貌似现在只有吕家、蒙家、王家了吧?司马家貌似没落得不够资格了吧?” “真对他出手,除了吕不韦以外,蒙武估计都不会干。” “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吕不韦向你投降交权成为你的刀了,这跟你这个秦王要对他动手有什么区别?” “哦不对。”李缘想起了自己:“还有我这个受王上看重的客卿也可以。” “但我在秦国的一切都来源于你的赏赐,我要对他动手人家一样会把凶手怀疑为你。” 李缘躺到了地上,反正这衣服是政哥的。 而且这大殿由于嬴政经常在的缘故,天天打扫,现在也不算脏。 “所以政哥,很多时候知道了未来其实是一种烦恼。” “你明知道昌平君他们未来会反叛出秦国,可眼下的时局,他们还没有反叛,还是功臣,你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嬴政双手握拳,这已经是他这几天来不知道第几次生气了! 而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吕不韦离开后的朝堂里,没有一个文臣能在丞相之位的候选人排名中高于昌平君。 历史上有丞相之才的人里,要么还没来,要么就和李斯、王绾一样资历还不够。 王绾如今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御史,今天才被划给李缘开启腾飞之路,而李斯成为长史还能负责官员考核已是嬴政特批,从长史直接跳到丞相? 嬴政敢给李斯估计都不敢接…… 军方里倒是有几个资历比昌平君强的,但军方将领不参与政事,再说他们也未必愿意来。 所以眼下,除非嬴政有足够的威望压服整个秦国所有人,否则根本无法阻止昌平君。 统一天下后的始皇可以。 此时的秦王不行。 倒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李缘靠着能力去把昌平君宰了。 但这个方法两人谁都没有提出来。 第39章 已有取死之道 偏殿里寂静无声,直到一声重响。 “砰!” 嬴政狠狠一拳打在桌案上:“还有比寡人更憋屈的王吗?!” 李缘很想说有。 还很多! 但看着他正在气头上,还是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如果是晚年那个脾气暴躁的始皇,此刻昌平君他们俩估计已经被抓起来车裂了;但如今的他还是能沉住气的,短时间内不可能将相国和丞相全换了。 他是认为现在可以先用他们顶着,然后趁着这段时间培养出一个丞相之才,不过也能理解嬴政的想法。 身为王,不可能容忍一个会因为他国利益反叛的人! 可正如同刚才李缘说的那样,他此刻毫无办法…… 原本知道大秦二世而亡后,他就打算把精力放到改变大秦上,他以为再坏的历史也就这样了。 可没想到,是没更坏的结果,却还有令人糟心的事件!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李缘反问:“你不会真想换丞相吧?” “难道寡人就这么容忍他?”嬴政感到极其抓狂,李缘却点了点头:“他现在不会反的,你还真就只能容忍他。” “大概两年半吧。” “之后会有一个叫尉缭的人来秦国,他被你授予国尉之职,好像就是太尉,到时候你要是真忍不了了,你可以让他接任。” “要两年半?” “我这还是往少了说的。”李缘想了想:“史书上他来秦国,是在你把吕不韦开了,然后李斯也写出了《谏逐客书》,郑国的事爆发之后。虽没写具体日期,但吕不韦都在一年多之后才被开,之后怎么着也得再等一段时间。” 嬴政再次往桌案上打了一拳。 李缘掏出了一个惨叫鸡递给他:“喏,这个玩意应该能发泄愤怒。” 略带疑惑的接过后,嬴政轻轻一按。 “啊~~~” “……” 更愤怒了…… 直接将鸡扔回给了李缘,嬴政扭头看向别处,依旧生着气。 门口,一声敲门声响起。 “王上,长公子来了。” 李缘直接扭头看向了门口,在宦者令身后出现了一个有些可爱的小正太,正略带疑惑的看着大殿内的两人。 “政哥,别在孩子面前发火。” 他低声说了一句,随即对着门口招了招手。 宦者令和扶苏两人都没动,直到嬴政冷着脸点了点头后,扶苏才迈着小步子走了过来,宦者令则再次将殿门关上守在外面。 扶苏昂首挺胸的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对着嬴政一礼:“孩儿见过父王。” 整个过程中压根没看李缘一眼。 “嗯。”嬴政点了点头,指了指李缘:“这是寡人封的客卿,李缘。” “见过李客卿。”扶苏只是稍微一拱手,面色冷淡。 这让李缘感到有些挠头,他好像对自己有意见? 嬴政看了看两人,随即问道:“功课做完了?” “夫子考教完了,让我休息半个时辰,我就来父王这了。”扶苏回答道:“听说父王最近有些劳累,我想来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嬴政眉头一皱,看向他:“你听谁说的?” 这莫名的严肃是怎么回事? 正想开口,李缘却猛然想到了问题所在。 虽然知道政哥是个工作狂,可现在他应该还处于对亲情还有希望的时候,至少在父亲这个身份上是的。 那问题来了,扶苏从哪‘听说’的? 总不可能最近几天政哥都没去看过他吧? 嬴政突如其来的严肃让扶苏有些害怕,于是他也紧张了起来:“是从夫子他们那里。” 这个回答显然没让嬴政满意,但也没再继续问什么, 李缘靠了过去,手撑到了政哥身前的桌案上,拿出了一个小型玩具车,倒退几下就能往前开的那种。 当着扶苏的面演示了一下,看到对方那藏不住的惊奇和欣喜,李缘笑道:“那我也问个问题好不好?” “李客卿请问。”扶苏保持着礼貌。 “你不喜欢我吗?” “啊?没有啊!”扶苏迷惑了,李缘紧接着道:“那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有很多小聪明,还能得到父王的赏识。” 扶苏毕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开口说话已是聪慧,根本藏不住话。 这个回答一出来,李缘和嬴政同时皱了皱眉。 小聪明? “谁告诉你的?”嬴政直接质问道,扶苏仿佛被吓到了,身体颤抖了一下才回道:“是、是太叔公告诉我的。” “哪个太叔公?” “丞相太叔公。” 嬴政脸色难看至极,他再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李缘也明白了,于是叹了口气。 昌平君,已有取死之道…… 将手中的玩具小车送到了扶苏手上,又给了他几个奶糖,伸手在扶苏那有些紧绷的脸上划出了一个笑脸。 “小扶苏,这个糖是这样的,来尝一个试下?含在嘴巴里,慢慢舔就化了。另外啊,这个小方块在外面的砖石上能跑得更快,你要不要去试一下?” 扶苏看了看嬴政。 李缘则悄悄的用手碰了碰政哥。 嬴政点了点头:“去玩吧。” 扶苏拱手一礼,嚼着奶糖朝着外面走去。 等到扶苏离开,李缘才转身看向了怒上加怒的嬴政:“政哥,别把身子气坏了。” “他是真以为寡人不敢动他吗?!” 嬴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跟‘相位’相冲,否则怎么会这样? 先是相邦(相国)吕不韦,现在没有相邦设置丞相了,结果又得知未来的丞相李斯会间接害死扶苏,现在又是昌平君! 要不要换个官职名字? “人家毕竟是丞相,还是你的王叔,看我不顺眼也是应该的,毕竟我分走你的关注嘛。”李缘耸了耸肩:“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最多警告他不要影响扶苏,其余的一样没办法。” “你之前说,扶苏是被我调到北地去的?”嬴政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对。”李缘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虽然史书记载了秦国太子是择优而立,但史书也记载了,他曾因为劝谏你而得到了你的反感,于是只是正常的去北地军队里建立战功,却被后人以为是你对他的一种发配。” “只是因为劝谏?没有别的?” 李缘惊了! 后世确实有网友认为,昌平君他们后来的反叛导致了秦国楚系势力的大垮台,也间接影响了扶苏地位的稳定性。 可自己没跟政哥说过呀! 他这就想到了? “也有可能是他被昌平君他们的事影响了。”李缘如实说着,又加了一句:“但这一点貌似并没有多少史学家认同。” 嬴政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更难看了。 有些时候,一些事不需要肯定的答案。 只要可能就够了。 第40章 最好的长公子 “政哥,你在想什么?” 李缘心里忽然打起了鼓,不会真让他气上头了然后换了丞相吧? 嬴政看了他一眼:“寡人打算设置两个丞相。” “一个左丞相一个右丞相?” “你怎么知道?” 李缘:“……” 怎么说呢,历史有时候就这么神奇。 原本要在许多年之后才有的左右丞相制,在今天居然随着昌平君的骚操作而提前出炉。 “可是可以。”李缘点了点头:“可谁来?” 嬴政顿了一下:“让太尉先顶几年如何?” 李缘想到了之前朝会时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你还记得我说过,你历史上因为缺官而做出的那些事吗?”李缘说:“你觉得这跟你当时的那些操作有何区别?” “那老人家今年多大了?” “好像五十九。”嬴政也觉得不太好了:“你在历史上没听过他?” “对,尉缭来了之后你就让他当太尉了,这老人家要么在近两年退休,要么就是死了,反正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嬴政陷入了沉思。 即便李缘说了短时间用着昌平君没事,但仅凭借他想通过扶苏来影响自己的行为,嬴政就在心里给他判了死刑。 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殿门再次打开了。 扶苏在门口探了一会头,犹豫着没有进来。 李缘招了招手。 扶苏壮着胆子走了进来,随后有些气鼓鼓的拿着手上的小车说:“你骗人!这在砖头上跑得还没有屋内的快!” “因为砖块的凹凸不平增大了阻力。”李缘一本正经的说。 扶苏头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嬴政看了他一眼,随即对着扶苏:“你觉得让李缘客卿,来教你如何?” 扶苏、李缘:“???” 愣了一下,扶苏犹豫着说:“凭父王做主。” “等等!” 李缘又拿出了一个小的竹蜻蜓,和一个小的跳跳蛙,这种小物件他当初为了增大自己在秦朝的神秘性买了一堆。 “呐,扶苏,你先拿着这个出去玩下。” “又是跑得快吗?” 扶苏有些不爽,受了一次骗还想让我上第二次当? 李缘不得已给他演示下了两个东西的玩法,再次把他打发走了。 “政哥,你这拉苦力啊!”他对着嬴政叫苦道:“我个大学期间挂过十几门课的人,你让我教扶苏?” “寡人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嬴政说:“把你在后世的见识交给他,就是最大的财富了。” 后世的见识…… 李缘突然想起了自己莫名得到的时空碎片,以及历史上后来变得性情暴虐的嬴政。 万一,自己和政哥两人当中谁要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就教扶苏吧,至少把他教出来,到时候还有他顶着。 “可是可以,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在朝堂还没站稳脚跟啊!”李缘说:“现在你让长公子拜我为师?你就不怕朝臣出来问你要个理由?” “我知道政哥你霸气!”李缘打断了想要说话的他:“但这终归是一种压力不是吗?再等一段时间,到时候才是他当我弟子的时候。” “多久?” “不用多久,几天就够了。” 等自己将秦军战力加强、让百姓看到自己,到时候那些朝臣就没什么威胁了。 嬴政默认了。 但想起自己已经在偏殿许久了,他准备去忙了。 不过即将起身前,他问出了一个有些傲娇的问题:“扶苏,与历史上其他朝代的太子相比,如何?” 这是一个父亲望子成龙的期望。 虽然历史上的他看不到…… “还行吧,勉强算第一梯队的尾巴。” “勉强?还尾巴?” “知足吧政哥!” 李缘觉得嬴政真是望子成龙想疯了:“历史上的扶苏,除了顶撞你和最后自杀的事以外,其余的大部分戏份都是活在别人的回忆和传说里,比如后来有人造秦朝的反时就提起过他。” “能仅仅凭借两件史实外加一些传说,就获得一个仁厚、威武、明智、聪慧的长公子形象,这已经够厉害了!”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嬴政满意。 别的不说,仅凭借他昨夜看到过的,扶苏死时北地将领们的反应,得军心如此的人,怎么只会获得一个‘勉强进入第一梯队尾巴’的评价? “你也别皱着眉头,他还真就只能是这个程度,毕竟他本来也没多少事记载。”李缘想了想:“如果,扶苏哪天造你的反了,带着兵来请你退位,你会如何?” 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如果? 嬴政想了想,有些不快:“寡人会把他关起来,询问理由。如果是寡人天怒人怨引起的,或许可以原谅;如果仅是因为野心,那他以后就只是一个被囚禁的公子。” 李缘长舒了一口气。 “要是历史上的扶苏真造了你的反该多好啊!” 嬴政:“???” “难道不对吗?”李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历史上确实搞得天怒人怨嘛,他造反反而是民心所向。” “……” 这让嬴政无话可说。 但他还是强行辩解道:“可你那问题本来就不对!怎么会有这样的太子?就算有,哪个皇帝会不在意?” “哎!还真有这样的太子!” 李缘说:“那个太子后来还成为了华夏历史上最全能、个人能力最强的皇帝,你可以排进前三,但你争不过他的第一。” 没等嬴政反驳,李缘又来了一次打击。 “而且还有一个皇帝,可能太子造反他还挺高兴!” “谁?” “有个朝代叫明朝,太祖朱元璋,他的太子叫朱标。”李缘说:“那个太子也很厉害,手段、善心、聪慧样样不缺,只是死得早了点。” “后世网友们甚至戏言:如果哪天太子造反了,他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第二反应是让禁卫军把自己绑了然后送给新皇。” “为什么会如此?”嬴政感到不可理解。 “原因有很多吧,比如那个皇帝是乞丐出身,老百姓家的思想还没变,认为除了太子其他儿子只是凑数的;也比如那个太子确实优秀,优秀到在皇帝看来只有太过仁慈这一个缺点,而他一旦有了敢造自家老爹这开国之君反的勇气、就正好补上了这最后一块短板,所以皇帝当然高兴了。” “都说了是戏言啦,具体如何我们也不知道。” 朱标真的会造反吗? 李缘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朱元璋确实对这个太子寄予厚望,就宛如此时的嬴政对扶苏一样。 说完,李缘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我先去忙了,对了!”他回头看向嬴政:“我把扶苏带出宫去玩下如何?培养下感情。” 嬴政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走出大殿,李缘看到了正在几个宫人保护下玩着竹蜻蜓的扶苏。 看着那个小人蹦蹦跳跳的开心模样,李缘想,若自己没来,那如今的他可能连这点开心都不会有。 毕竟有个干出暴君之名的始皇老爹,仁厚的扶苏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身旁,嬴政也走了出来,望着那一幕。 “看到了吗?” “什么?”嬴政问道。 “你的孩子。”李缘笑:“大秦的准太子,也是历史上最好的长公子。” 嬴政看了过去,眼神复杂。 一旁的宦者令递出了一块令牌:“李客卿,这是宫禁令牌。” 收起了令牌,李缘朝着扶苏走去。 “扶苏!” 喊了一声,李缘直接抱起了他:“走,跟我出宫玩去!” “不行!” 扶苏立刻开始了挣扎,还看了眼不远处静静站着的嬴政:“夫子还在等我呢,父王也不会同意的!” “你父王已经同意了!” 他打了一下扶苏的屁股,毕竟这种机会等扶苏长大了就再也没有了。 “至于你的夫子?” “你放心,他很快就不是了。” 第41章 可上九天揽月 宫门处。 王绾静静地站在宫门外的路边上,目光看着远处的街道,宛如一个傀儡。 被划入备受王上看重的李缘客卿麾下,却是去弄三个压根没听说过的部门…… 而李缘客卿在外又有‘造物大师’‘幸臣’等等褒贬不一的名声,现在看来还主动靠向军方、却和丞相御史大夫两人敌对…… 天知道他此时应该是什么心情…… 说激动吧,确实激动,毕竟可能有个光明的未来。 可说忐忑吧,也行,毕竟光明的未来只是可能,前途依旧不明,还跟丞相两人作对。 身后,将作监正满心疑惑的在那踱步。 宫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让两人同时转头。 看到一架全包围的大型马车开出来,将作监一脸震惊,但王绾似乎接受了什么现实一样,拉着他就走了过去。 马车停了下来,李缘掀开后方的门帘。 “王绾,这就是将作监?” “是的。”王绾见礼的同时轻轻碰了碰对方,后者赶紧一礼:“下官墨林,见过李客卿。” 他被王绾带过来时,对方身边还跟着一个王上亲卫。 本以为是王上召见,却没想到来了之后才知道是最近那个神秘的李客卿。 但此刻,见到李缘身边那个小孩子,他知道自己低估了对方。 王宫中能有几个小孩子? 还是够资格跟李客卿一起出来的? 他赶紧对着那个小孩子躬身一拜:“见过长公子。” 扶苏没理他,他正一脸不服的玩着手中的迷宫球。 这马车减震不行,让他掉了好几次了。 “上来吧。” “在下不敢!”王绾和墨林出奇的一致。 李缘这才想起,虽然这是自己的马车,但只要扶苏在这里,没他的同意这两人真不敢上来。 “扶苏?” 喊了一声,扶苏抬头看着他,随后顺着他的目光才看到外面站着的两个人。 然后他瞬间就放下了原本专注的迷宫球,在马车内站起来对两人还了一个礼。 “让他们一起上来怎么样?” “嗯,当然可以!” 李缘看向了两人,两人再次对着扶苏一拜,这才在宫门甲士的帮助下登上了车。 也幸亏这辆车是嬴政特意给他的一架全包围中最大的,这才让四个人坐在里面也不显得拥挤。 而一上车,墨林的目光就被扶苏手中的迷宫球吸引住了。 “墨林?”李缘有些好奇:“你是墨家的?” “是。” “那你会机关术吗?” 墨林迟疑了一下:“李客卿说的是机关吧?” “额。”李缘感觉自己可能看动漫看多了。 “就是那种,不用人在上面也能动的车或者别的东西?” 墨林摇了摇头:“哪有这样的东西?” “喏!”李缘拿过了一旁被扶苏放着的玩具小车,倒退了几下后就放开它让它朝着墨林而去。 这让墨林和王绾同时震惊! “我就造出来了啊!” “!!!” 墨林赶紧拿起来小车,目光显得极其不可思议。 一旁的扶苏欲言又止,他很想让对方小心点,别弄坏了。 “敢问李客卿,您这怎么造的?”研究了一下的墨林激动了:“这是什么铜?” “想知道吗?”李缘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帮我把天下的所有墨家子弟都叫过来如何?我就告诉你。” 墨林露出了一丝为难。 跟后世人想象中的或者动漫中的不同,秦国由于是法家的大本营,对墨家可算不上有多友好。 如果墨家只是跟少部分秦墨一样只摆弄器械,那不会受到多少针对。 但墨家干的可不止器械活啊! 他们当中有技术工、有文人,甚至还有喜欢打架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后世人知道墨家人可以是最早的专业工匠,却忽略了这帮人也能是最早的‘无产阶级’。 真要放任他们进来,会出大事的! 看出了他的为难,李缘笑了笑:“你帮我问下你们那些人,一个可以登天的物件,够不够让他们来秦国?” “!!!” 他说的是让墨家来秦国,自然也是让墨家来适应秦国。 这一点墨林也知道。 可一个登天的物件! 如果不是扶苏在这,他估计已经失态了。 “敢、敢问李客卿,您说的,登、登天?”墨林朝着上方指了指。 李缘点了点头:“可上九天揽月。” 后世确实可以。 他只是说出了科技发展的预期目标,但又没说这目标要多久才能达到…… 王绾心里的激动不比墨林小。 身为御史,他在王宫内听到和看到的东西,远比墨林多。 兴许,他真的能做到…… …… 咸阳城外。 某处庄园的门口。 看着远处缓慢靠近的车队,李由神情肃穆。 居然是由秦王亲卫士卒护送,而且这个庄园也是由王宫派人管理,可这居然是出现在一个客卿身上! 原本他心里还有着一丝对对方的不满,认为对方掩盖了自己父亲的光芒。 但现在看来,这不满估计永远发泄不出来了。 身旁,驻守这处庄园的一名宦官率先迎了上去,李由紧跟其后。 当看到李缘抱下来一个小孩子后,宦官当场就跪下了。 “参见长公子!” 于是只是平民之身的李由也躬身一拜。 “诸位请起!”扶苏落地后,故作严肃的说。 李缘直接拉着扶苏的小手朝着庄园走去,甚至走在了扶苏前面。 这让周围所有人包括一些护卫甲士都感到无语。 可一想到对方的地位…… 算了。 “你是李由?”李缘把他和那个宦官一起叫了过来:“那些匠人和术士呢?” “都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李由对着身旁的宦官一指:“这是原先驻守此地的景公公。” 景?政哥身边的宦者令好像叫锦陇? 居然同音,不会是干儿子吧? 李缘带着恶趣味想着,开口问道:“这庄园有多大?” “一千两百亩,有三十多个院子,驻守士卒三百人。”景公公回答着,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 这是王上在咸阳郊区最大的一个庄园,就这么直接给李客卿了? 李缘点了点头,走到一个院子内,看到了十几名等候在这的匠人头领。 “这位是李客卿。” 李由介绍着,所有匠人顿时躬身。 “这位是长公子。” 十几个老头顿时长揖到底。 等扶苏让他们起来后,李由走过来说:“在您来之前,在下已经让匠人们分好队了,这十几位都是各自在铁匠、木匠中有极大名声的。” 人才分类? 不愧是李斯的儿子,挺上道。 走进屋子内,把扶苏抱上了主位,然后李缘从怀里拿出一叠纸张:“哪几个是铁匠?” 三个老头走了出来,神色拘谨。 “不要紧张。”李缘将纸在桌案上铺开:“你们过来,看看这个图纸。” “你们都是专业人士,一些具体的方法我就不说了,你们先按照这个图纸上的方法建高炉……” 简短的讲了一下热鼓风炉和钳锅炼炉等事情后,李缘先让他们先去行动起来,先把高炉等东西造出来再说。 然后又叫来了木匠,再次从一个侍者手中拿过了几张纸。 “你们看看,这些连弩什么的能造吗?” “石匠呢?你们有没有见过一种石头……” 一旁,李由看着跟每一个匠人都能谈到一块去的李缘,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挫败感。 相差不大的年纪,对方还小一些,却已经成为受王上看重的客卿。 而自己却…… 失落中,他被身旁的宦官推了一下。 “李由?” “李客卿有何吩咐?”从发呆中回过神的李由赶忙道。 “你来当科学院副院长如何?” 天大的惊喜猛然间砸到了头上…… 第42章 你说你装什么呢? 自己的父亲现在还只是八百石的长史,而自己却成为了科学院副院长? 院长秩比两千石,自己这就同等级了?(ps:同等级不代表同地位,爵位也可能有差距,这里只是个比方) 李由激动着、迟疑着,但紧接着一想,这不就是个现成的上升机会吗? “在下,万死不辞!” 李缘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面前的十几个老匠人。 “你们可能听说过我,但我还是想先介绍一下,不是为我,是为你们自己。” “我是科学院院长,这是一个堪比九卿的部门,而同时,这里也是匠人的天下!” “以后,你们当中可能有人会有爵位,有几百石甚至几千石的俸禄,而这一切,只需要你们专心制造就行。” “这些话你们要传达给每一个匠人!” 屋内安静了一会,似乎没人敢信。 因为在这个时代,匠人中除了在军队内的一些人会受到将士的尊重以外,别的都没什么地位。 “如今的科学院,只有我这个院长,以及这个副院长。”他指向了李由:“其余的所有官职,现在都没有定,因为现在你们还没有功劳,一切以实力说话。” 李缘对着扶苏一指:“他,你们认识吗?” 十几个老匠人点了点头。 “我今天是带着大秦长公子来的,你们就算不信我,也得信王上和他吧?” 从地位上,是信的。 可你说能给爵位和官职…… 十几个老匠人对视了几眼,表面上都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们心里依旧不是很信。 大秦的战车,不是那么好改的。 李缘也没强求,一切交给时间吧。 吩咐李由之后一段时间在这里看着,并且交代了一些事情后,李缘又叫来了将作监:“把这个庄园四面全部围起来,当做军营那样,需要多久?” “如果人手足够,大约十天就行。”墨林想了下:“但您具体要建造成什么样?” “你造过军营吗?” 墨林点了点头:“咸阳城防司的驻地就是在下建的。” “那就按照那个标准来,不过要更加严格。”李缘严肃道:“我会让王上调集足够的士卒来,到时候,这里必须要在任何时候能抵御上千人的攻击,你要按照咸阳城墙的标准!” “至于材料和人手,我亲自给你调配,但你要给我保证一切达标!” 这个时代,有门客、有私兵。 为了火药和其他一些技术的安全,李缘不得不做好万全准备。 墨林点了点头,请求将时间延长到了半月。 李缘带着扶苏朝外走去,叫上了景公公:“景公公,从现在开始,这座庄园除了我和王上亲自前来下令以外,不能让任何人出入,尤其是和那些匠人相关的。” “至于那些匠人的家属以及生活,我会让人去安排的。” “唯!” 不远处另一个院子里。 几十个打扮得仙风道骨的人正老神在在的坐在这里,他们当中年龄不一,但每一个人都显得极其‘出尘’。 走到院门口的李缘看到这一幕,还真感觉他们有点修仙的意味。 “院长,这帮人有点不好打交道。”李由凑了过来,之前带这些人来时,匠人们还好说,这些人却是一个个拿鼻孔看人。 李缘点了点头,这才叫正常嘛,没点逼格他们怎么装? 等他们靠近后,众人起身见礼,但也只是躬身一拜,起身后脸上依旧一副桀骜的神色。 “诸位,这位是科学院院长,李缘客卿。” 看到他们脸上那种高傲的表情,李缘看向了身旁的扶苏:“扶苏,你以后可不能跟他们一样装。” “装什么?”扶苏有些不解。 没等李缘回答,听到‘扶苏’这个名字的他们顿时跪了下来:“草民参见长公子!” “你看看,这个就叫装!” 李缘指了指他们:“刚才那副高傲的样子,感觉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样,可结果呢?我只是说出了你的名字,他们立马就跪了!” 众人:“……” 扶苏懵懂的点了点头,任李缘把自己抱到了主位上。 “行了,都起来吧。”李缘也坐到了扶苏身旁:“你们是不是以为,秦王的招贤令可以让你们高人一等?” 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态度。 依旧跪在地上,没扶苏的开口,他们很明显不敢起来。 至于李缘? 你很牛,但我们这些‘仙人’也不差。 李缘深吸一口气:“是我让王上发招贤令喊你们来的,你们今后是在我手下,不是在长公子身边。” 这话让数十人同时迟疑了起来。 几秒后,一个人皱着眉头看向扶苏。 扶苏则看向了李缘。 “让他们起来吧。” “都起来吧!” 等人都站起来略带怀疑的看着他之后,李缘咧嘴一笑:“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今后你们可以吃公家饭了。” “在我手下做事,只要能完成我的要求,爵位、官职都唾手可得。” 众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老者笑着开口道:“李客卿……” “在外称呼职位,叫我李院长。” “……” 老者改了称呼:“李院长,敢问你打算让吾等做何事?若是比不过求仙问道,请恕不能答应,吾等宁可出去云游天下!” 李缘都给气笑了,这帮人究竟是什么货色他还不知道吗? “你们是不是真把自己当仙人了?” “仙人不敢当!”老者微微一笑:“只是略有些求仙的手段罢了,比如……”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看上去精美古朴的木质小盒子。 “这是在下以无根之水和众多至宝,通过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的仙丹,可有延年益寿之效,特献给长公子!” “……” 看着老者那一副恭敬的样子,李缘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错了。 从后世得来的教育观告诉他要与人为善。 可有些人他给脸不要脸啊! “王绾,谋害大秦长公子该怎么办?” “李院长休要胡说!”老者顿时就急了:“在下只是想献宝!你不能阻拦我对长公子的尊敬!” 王绾有些迟疑。 很明显,在他看来,这种行为确实不太妥。 但他还是说道:“谋害长公子,应当车裂、夷三族。” 李缘对着门口的两名护卫将军一招手,两人顿时走了进来。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把仙丹吃了,要么现在就把你拉出去车裂,你选吧。” 老者呆了! 脸色极其难看! 仙丹只是个说辞,这怎么造的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那玩意能吃吗? 他养的狗曾不小心吃过一点废料,结果没多久就死了,自己要吃了估计也差不多了。 王绾看到他的犹豫,顿时明白了,于是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拖出去,直接腰斩!” “不!老夫吃!”老者连忙大叫。 但李缘没做回应,于是两名护卫将军也没停下动作,直接拖着老者在一阵惨叫声中朝外走去。 他们可都是得到过王上嘱咐的,李缘让他们干任何事都要服从。 屋内的气氛有些诡异,剩下的方士都战战兢兢的。 “还有谁要送礼或是显摆的?” 环顾一圈,没一个方士敢跟他对视。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先把你们手中的拂尘和扇子都给我扔一边去,我叫你们来是干事的,你说你们装什么呢?” 第43章 汝妻子、吾养之! “你们炼丹炉带了吗?” “带了。” “炼丹的材料呢?” “额……没、没带。” “那你们光带个丹炉来干嘛了?” 李缘有点想骂人。 但这些方士却觉得很委屈。 秦王发布招贤令找他们这些炼丹的,他们第一反应就是秦王要炼丹,那还怕没材料? 可鬼知道是你喊我们来的…… 李缘摸着怀中的那张黑火药配比和建造步骤的纸,神情凝重。 因为他此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是有这些步骤和配方,可现在没几个工业人才或者地质人才帮自己啊…… 比如说硫磺。 华夏古代大规模使用硫磺是在汉代,那时候从西域的一些火山附近获得。 当然也还可以通过矿石提取,但这种技术更晚。 此刻他只知道硫磺,却不知道怎么去找矿和提取材料,而且秦国此刻也没打下来西域。 况且,后世的硝石和硫磺在秦代,叫不叫这个名字他还不知道呢。 至于这些术士。 他们炼丹的材料是少部分天然材料,用来炼丹可以,大规模制造不行。 这时他才意识到,前世的网文小说里那些主角穿越后直接喊炼丹方士研究火药,至少在秦朝行不通。 他这还没开始起飞呢,光起步就拦住他了! “景公公。” 李缘看向了对方:“你先带这些人去找个院子住下,再准备一些他们炼丹的工具。” 沉默了一下,他看向那些方士:“你们先试着按照你们炼丹的步骤弄,但我要的不是丹药,而是这过程中会炸炉的那些东西。” 先让他们自己研究一下,等我把矿石分布图和提取过程带来了,再开动。 “对了,你们炸过炉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 炼这玩意谁没炸过几次? 看到他们点头,李缘也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尽量囤积那些材料,如果你们能找出炸炉威力最猛的方式,那我重重有赏赐!在这期间需要什么,跟副院长说。” 众人连连点头! 虽然不懂为什么,但很明显不干估计都走不出这个门…… “当然了,如果有谁不小心伤残了,我也不会不管你们的。” 由于一些材料还无法大规模制造,只能手工搓出来,李缘怕万一有伤亡影响到了士气,于是好心道:“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这话让所有人一阵感动! 数十人连连拜谢,就连一旁的王绾、李由、景公公三人感到一阵暖心。 在还没有某位人妻丞相的现在,这句话确实是一句很体恤下属的话! 当然。 前提是李缘之后不动什么心思。 不然某种属性名词可能在战国时期就出现了…… 比如从‘爱好人妻——曹丞相’变成‘照顾下属——李客卿’? 说完,他拉着扶苏就准备离开,临走前最后提醒了一句:“此事绝对保密,但凡有泄漏者,无论天涯海角,秦国必定追杀至死!” 他这话不仅是对着这些术士说,同时也看了下王绾三人。 众人顿时严肃的做了保证。 …… 咸阳宫。 昌平君面带微笑的正朝着前方走着,心情美妙。 客卿又怎样? 我可是王上的王叔,直接让扶苏出马提醒一下,王上马上就想起我了! 这就叫亲疏有别啊! 接下来那三个衙门肯定会归我管辖,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那个李缘能是什么表情! 居然当众喊我‘代丞相’? 士可忍孰不可忍! 我马上就能成为正式丞相了! 带着美好的心情,他感觉走路都有些飘飘然,然而走进大殿后,他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嬴政端坐在王座上冷冷的盯着他,周围,是数十名面无表情的王宫亲卫。 “臣,参见王上!” 他想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上方传来的话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昌平君,觉得王座如何?” “嘭!” 他立刻就跪下了…… “王上、王上何故如此发问啊!臣之忠心天地可鉴!绝无任何僭越之想啊!” 嬴政握了握拳。 天地可鉴? 你说的是楚国的天地吧…… 绝无僭越之想? 你怕只是对寡人不包括扶苏吧…… “既然无僭越之想,何必拉着扶苏给你撑腰?” “既然天地可鉴,你又何必要对李客卿怀有敌意?” “你只是王叔,不是王!” 最后一句话,嬴政是几乎吼出来的! 如果李缘看到这一幕,他应该会对历史上的嬴政多一丝了解。 他是那个13岁登上王位、隐忍九年、干掉权倾朝野的吕不韦、一手掌控秦国后统一天下的始皇,心性坚韧、雄心勃勃! 却同时也是那个容忍度消耗完后敢直接对博士们出手焚书坑儒、晚年不惜劳民伤财也要求长生赚功绩的嬴政,远大志向中有着时不时的短视。 如今的他还只有22岁。 在李缘已经告诉他此刻没办法对昌平君动手时,他却依旧把对方叫来进行了这样一次近乎恫吓的威胁。 或许他确实无意罢免昌平君。 但这行为本就有些越过君臣之线。 而上一个越过君臣之线的,叫吕不韦。 昌平君脸色难看的同时,心里也添上了一丝阴霾。 上一次自己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还是在小时候。 那次跟项家一个子弟打架,他打输了回来本想告状,却反而被长辈痛骂了一顿不争气,然后又挨了一顿打。 自那之后,他就明白了,只有自己的力量变强,才是唯一的尊严! 可现在,自己被骂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找扶苏说了几句话、以及针对了那个出现不到十天的李客卿? 因为扶苏,他可以捏着鼻子认了,但那个李缘算什么? “王上,臣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大秦!”昌平君义正言辞道:“王上如此重视三个从未出现的衙门,万一李缘走错了,这会给秦国带来大患!” “若只是对秦国,臣拼了老命也会全力拯救,可对王上威严的打击,臣会痛在心里啊!” 王座上,嬴政面颊抽了抽,心中杀意涌动! 口口声声为了秦国、为了我? 结果历史上你tm的叛秦? 若不是开了李缘挂,这一番说辞还真能打动人! “这么说,是寡人错怪你了?你针对李缘客卿,仅仅是因为担心?” 嬴政冷声的同时,心里在思考怎么说服自己先不要杀他,不然他怕自己会直接下令砍死这货! “臣对大秦和王上的忠心,可昭日月!可垂千古!” 昌平君面容坚毅,仿佛万死无悔。 这时,一名王宫亲卫出现在殿门口。 嬴政认识他,这是自己派给李缘的一名亲卫中的伍长。 “报!李客卿在西平坊,遇到昌平君门客的刺杀!” 昌平君:“o_o” 嬴政:“!!!” 短暂的寂静后,他脸色几乎黑成了锅底,直接从腰间解下剑鞘扔在桌案上。 下一秒,寒光出窍。 “你刚才,说什么?” . . . ps:假期回家要忙很多事,暂时一更;虽然也没几个人看,还不知道是不是机器人(>_<),但哪怕只有一个是真人读者,我也觉得该向读者说一声~ 第44章 给后世造一个历史 “成功了!” 宽阔的马车上,扶苏玩着手中的迷宫球大喜道! 王绾和墨林有些讨好的笑了笑。 李缘也笑了。 只是下一秒。 他伸手从一旁的一块毯子下一摸……一个更大、更复杂的迷宫球出现了。 扶苏呆了,看了看手中好不容易才通关的小球,感觉心中的喜悦‘啪’的一下就没了。 而墨林则是瞬间瞪大了眼睛,赶紧爬到那块地毯旁。 掀开。 马车木板上空无一物! 扶苏苦着脸接过了迷宫球。 而王绾和墨林对视了一眼,有些惊恐的指着李缘:“你、你……” “别你你你了,这有什么奇怪的?”李缘把墨林的手拍了下来:“我能造出你们眼中的神物,那我凭空变一些东西出来很难吗?” 王绾感觉他在装字母表第二个。 墨林则是一脸三观碎裂的表情,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王绾,待会我们对那些找来的铁匠,不用下封口令,他们见到什么、愿意说什么,都行。” “墨林,西平坊的改建标准,按照你当初给城防司的防御标准来就行。” “唯!”王绾答应道。 一旁,墨林还在神游天外。 当王绾碰了碰他让他回过神来后,后者才看向了李缘,开口就是:“敢问李客卿,您之前问的机关术,是否是真的?” “啥意思?”李缘有点懵:“你个墨家子弟都不知道,问我?” “您刚才那种凭空取物的本领,我曾在一本残缺的古籍上见到过。”墨林仿佛陷入了回忆:“上面说,上古时期的鬼神,以及能和他们沟通的祭司们,就有各种神异的本领,自然也包括了这种凭空取物。只是我们墨家一直不相信那些谣传。” “我等认为,那只不过是一些手段高深的障眼法,以此来增加神秘性以及搏得掌声。” “可……” 他看了看那马车木板:“我并没有发现您刚才有玩障眼法,那您这种本领,莫非是传承于上古?” “您之前又问我墨家机关术,是不是我们墨家祖先曾经真的有过机关术?有过不用人力可自己动的车?只是我等后世子孙不肖给遗失了?” “若真如此,墨林恳请李客卿传授,墨家愿拼尽一切重拾先祖荣誉!” 看着对自己进行跪地重礼的墨林,李缘感觉玩大发了…… “可就算我传承于上古,你为什么认为我会你们墨家的机关术?” 墨林抬头,看了看扶苏手中那个精密的迷宫球,又看了看他。 那眼神透露出:你仿佛以为我是个傻子…… 李缘:“……” 多耿直的一个小伙子啊,就这么被忽悠瘸了…… 但是,他心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后世的西方曾在短时间内超越了几千年来领先的华夏,可也就那么点时间,华夏就有许多人忘记了先祖保持了几千年的荣耀。 自家只是打了个盹,有人就彻底躺地上了。 于是后来,有些人可能是因为不甘、又比如想唤醒那些“同胞”、或者干脆就是想人前显圣,在网上说了一些西方现代科学全部“传袭”自华夏的言论。 后世那是假的,可如果……李缘在这个时空把这些变成真的呢? 所谓的哲学,只不过是华夏先贤的日常之语。 所谓的数学,只不过是大秦官吏的基本入门考核。 所谓的原理,其实早在东方就有了定论。 所谓的现代科学与工业革命,在东方只不过是墨家先贤看在战国乱世的份上不忍心公开的“机关术”! 实质上,大秦一统天下。 软实力,华夏有绝对“证明”! 地球,哪还会有除中华之外的第二个文明? 想到这,李缘突然神情严肃的看向了墨林:“你能代表你们墨家做主?” “但凡墨者没忘记先祖、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就一定会同意!”墨林眼神坚定。 李缘点了点头。 “我确实有你们墨家的机关术。” “!!!” “不过很可惜,我不能给你们。” “为什么?” “因为墨子将机关术分享给我派的祖师的之前,他就给了你们墨家的一位隐秘弟子,给我派祖师纯粹是为了保证机关术的传承不断。但对我派来说,墨子当初还给了一个前提条件。” “找不到你墨家那位隐秘传人一支、或是他们因什么意外断了传承,我这一派才能有是否公开的权利。” 李缘开启了一个后世之人真正的忽悠功底。 “但现在,你们墨家四分五裂,甚至没有一个统一的、公认的、能够代替墨家出来与我对话的人,所以我现在连那个隐秘传人是否还在都不知道,万一他还在你们墨家内部隐藏着呢?我这不是僭越了吗?” 墨林有点懵逼。 我墨家还有这么屌的? “可,我从未听说过啊!” “那只是你没有。”李缘摇了摇头:“就像我这一派,在此之前从未出山过,于是世人从不知道。你们墨家那位隐秘机关术的传人,也不可能大肆张扬。” “所以除非你们能让我看到一个完整的墨家,让我通过祖上传下的信息分析出你们机关术那派还在不在,不然我无法将机关术给你。” “不对,是给你们墨家。” “因为如果他那派还在,那你们墨家实际上本就还有机关术,我不可能违背祖师意志越俎代庖。” 墨林呆了。 让墨家完整? 这在一百多年前兴许还有可能,但如今…… tm的东方六国一部分墨者连巨子的话都不听了好吗?! 这种情况下,鬼知道墨家那人的传承者还在不在? 李缘看着双眼无神的墨林,没有再管,等他走投无路又实在忍耐不住对机关术的追求时,他会做出符合李缘想法的举动的。 良久后。 庞大的车队进入了西平坊的一条道路。 数百甲士快速朝着两旁扩散,直接将整条街都警戒了起来,哪怕是原本等待在这里的一些官员和铁匠、猎户都被勒令站在原地。 最后,才有一名校尉走到了马车后。 “长公子、李大人,西平坊到了。” 李缘直接掀开了门帘,自己先下了车,再把扶苏抱了下来。 扶苏有点不开心,因为第二个迷宫球他一直没过关。 但此刻下了马车,他受到的教育依旧让他收起了情绪,一脸正经的走在李缘身旁。 王绾紧随其后,指了指被甲士拦在不远处的人群:“李大人,咸阳城内的铁匠和猎户在下让人全部找来了,可能漏了少许,您看人数够不够?” “王绾啊,在外喊职务!” 李缘纠正了一下:“以后如果我不在咸阳,你帮我全权负责学宫事宜,有事就去找王上。” “人数不用在意,有这一百多号人就够了,我又不是真想让他们干什么事。” 王绾想了一下:“那您?” 李缘嘿嘿一笑:“你知道什么叫舆论战吗?这是我给军方一些的报、投桃报李!” 王绾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可下一秒,一道喊声从道路尽头传来! “佞臣李缘!” “受死!” 第45章 淳朴的百姓 “佞臣李缘!” “受死!” 路口,一场小规模的战斗突然发生! 三名蒙面人刚朝着近百米外的路中央射出一箭,随即便被周围十几名秦军士卒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至于三人射出的箭矢,还只飞过一半路程时便被马车附近的十几个弓箭手用一道箭幕拦了下来。 而在马车旁,数十名士卒围成人墙将李缘和扶苏护在中间,神情凝重! 中间,李缘拍了拍扶苏的手,示意他不要紧张,随即才推开了一名校尉朝着街口看去。 哪怕没有人墙,他也并不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伤害,只要他思维能反应得过来,他就能让自己和扶苏瞬间进入另一片空间。 这在后世都几乎无解,在秦朝更是直接无敌! 十几名士卒押着那三个四肢被强行脱臼的蒙面人走了过来,李缘也适时让周围的士卒散去了人墙。 他第一眼看向那十几个弓箭手。 这些人的反应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而他们在射出箭后,此刻又从箭袋里再次拿出了一支,搭到了弓弦上,目光环视周围。 心里默念了一声“牛批”后,他才看向了三个刺客。 自己在秦朝才来了不到十天,貌似没什么敌人……吧? “把他们脸上的布掀了。” 三名士卒照做。 而在看到三人的面孔后,一旁的王绾脸色瞬间发生了变化。 一名校尉看到了这一幕,立刻盯着他:“你认识他们?”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包括略带疑惑的李缘和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小扶苏。 “认识。” 王绾停顿了一下,指了指三人中的一个:“有一次在下去昌文君府上时,昌平君也来了,他就在昌平君身后。” 校尉眼神一凝,看了眼外围一名士兵,后者立刻与四个同伴一起朝着王宫的方向跑去。 周围人群静谧,原本聚在远处的那些铁匠与几个官员都被勒令趴在地上。 李缘看了看被王绾的指的那个人,发现后者正一脸愤怒的盯着王绾。 于是他心里更加疑惑了。 昌平君虽然在他眼中是个反派,可这种程度的反派绝对是有智商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公然行刺的事来? 现在不是那个社会秩序崩溃的秦末乱世,而是整个国家的法度严格到近乎机器的虎狼大秦时期! 结果在首都咸阳,有王叔身份的丞相居然选择刺杀自己这个秦王眼前的红人? 是昌平君疯了还是大秦疯了? “李客卿!”校尉拱手道:“犯人在下得带回王宫,您是否需要提前审问一下?” 现在没有东厂,却有一个相似的“重犯之地”,且就在王宫宫墙附近,而这三人很明显够资格进去了。 李缘看向三人:“你们真是昌平君派来的?” “我们是为了大秦,要除去你个奸佞!” “我问的是谁派你们来的!” “我不可能告诉你任何事情!” “拖回去吧。”李缘看向了校尉,又最后看向了三人:“如果真为了昌平君好,那就老实说出幕后凶手是谁,不然昌平君死定了!” 也许已经死定了…… 说完,他拉着扶苏朝着前方走去。 王绾皱着眉头跟了上去,直到走到那群官员和铁匠周围,他才仿佛突然回过神一般:“李客卿,关于这个意外,需不需要让这些铁匠和猎户们……?” 李缘摇了摇头。 “接下来,咱们说的任何话,都不需要封口,你跟咸阳令那边也说一声,之后几天不要管民间说什么。” 这让王绾有些纠结,万一有人说了不该说的怎么办? 这个问题李缘没回答,而是拉着扶苏走上前,接受着众人的大礼。 直到众人起身,他才看向人群:“猎户先出来!” 二十多个人走了出来,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他们只是来城里售卖一些山货的,结果被一些官吏叫来说有大人物想找他们,结果这大人物的三个官职他们听都没听说过,唯一知道的就是‘客卿’和‘王上眼前的红人’。 “你们对咸阳周围的山都很熟悉吧?本官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你们打猎的过程中,给我带一些诸如铁矿石之类的特殊石头回来,只要是你们没见过的石头种类,都给我带一两块回来,本官以重金收购!” (ps:此时期已有铁矿石这种金属矿石的概念) 猎户们互相对视了几眼,这位大人居然只要石头? 虎皮、熊掌哪个不比那些石头金贵? 不过他们也没有谁拒绝,毕竟只是在路上多留意一些石头的事,还能赚钱。 但当他们以为自己的事就到此为止时,李缘又说了。 “你们是不是认为,那些石头没必要啊?” “嘿!这你们可就不懂了!” “我是科学院院长,以后科学院许多地方的研究,都要用到一些特殊矿石!如果你们真的能找到一个科学院需要的矿山,那你们得到的赏金可是够你们三代无忧的!” “!!!” 此话一出,不仅猎户们激动了,城中的铁匠们也激动了! 一个暴富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谁能顶得住这种诱惑? “李先生!您说的可是真话?”一个较为年轻的汉子开口道。李缘直点头:“当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 “如果科学院能顺利进行研发,那以后工部将会建造许多廉价的蜡烛、灯油等等大家都用得到的东西,会有更好的装备、更好的农具,到时候大秦每一个地方都可以夜晚灯火通明、阖家欢乐!” “你们说!这样两个与大家生活相关的机构,作为负责人的我如果骗你们,岂不是失信于所有大秦百姓吗?” 虽然有些词他们听不懂,但他们听出了一个意思: 生活会更好! 这让所有人更加激动了! 一个科技物品,只有当他与生活必须相关时,它才是一个可能被大家接受的产品。 比如曾兴起的共享经济,共享单车成功了,共享电话失败了…… 此时的人们或许不懂什么叫科技,却知道什么叫更好的生活! 安抚好了激动的猎户们,李缘让他们暂时到一旁等着,紧接着看向了人数更多的城中铁匠们。 “诸位,我刚才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 “但你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将所有东西,包括刀剑、马车、锄头等等,全部给我打造一些出来,具体分工会有人来告诉你们,你们只需要知道,你们现在打造的那些东西,很可能会开启大秦新的未来!” “知道这个西平坊以后会变成什么吗?它会变成整个天下最高等、最具有智慧的学府!这里的每一个人,在未来都会成为国之栋梁!” “会有无数的先生、学者在这里,用你们造出来的那些东西研究着如何改进,如何让它们变得更好用、更廉价!” “你们打造的不是一些物件,你们打造的是大秦更美好的未来!” 这话让所有人都一阵上头! 这个时代,七国的兴亡什么时候跟他们这帮平头老百姓有关了?那不都是那帮高高在上的贵族们考虑的事吗?人家也没考虑过我们啊! 可现在,有个大人物跟他们说,大秦的未来就在他们的手中!大秦的未来会由他们创造! 这如何能不让人激动? 李缘看着激动的人群,脸上出现了由衷的笑容。 这个时代的百姓,太淳朴了! 淳朴到只要给他们的生活前路一点小小的美好,他们就会替李缘碾碎前方的一切阻碍! 第46章 一顿分析猛如虎,一看答案…… 咸阳宫。 哪怕是对这里不太熟悉的李缘都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丝莫名的凝重! 身旁。 原本被牵着手露出笑脸的扶苏,也顿时收起了笑脸。 他从之前那个天真快乐的小孩、再度变成了随时准备成为太子的长公子。 李缘看了看地上。 嗯,没有血迹。 看来昌平君还活着。 走到大殿外,看到等候在门外的宦者令锦陇,李缘直接点了点头后带着扶苏就走了进去。 王座上,嬴政正皱着眉头处理着奏事,丝毫看不出愤怒的情绪。 “父王!” 扶苏一板一眼的行了个礼。 李缘则走到嬴政身旁,坐到了他身边,对着扶苏招了招手。 扶苏没理。 “政哥,我们来了。”他不得不提醒沉浸于工作中的嬴政,他面前有两个人。 嬴政点了点头:“扶苏,你先回去。” “唯!” 等扶苏离开后,李缘用手撑到了政哥桌案上的一个本子上:“政哥,我觉得昌平君是被陷害的,有人想搞他!” 嬴政抬头,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肯定是!”李缘分析道:“史书上的他,可是在战争期间叛秦给秦国带来了惨重损失,他能有叛秦之后安然逃出秦国回到楚国去当末任楚王的能力,真想对付我,不可能用如此粗显的刺杀手段!” “然后呢?”嬴政问道。 “有人想搞他啊!” “寡人也猜到了。”嬴政点了点头:“然后呢?你猜出是谁了?” “……” 我要能猜出来,你恐怕已经下令去抓人了吧? 李缘看明白了,嬴政其实也看出了这次刺杀事件的诡异,可眼下没找到凶手。 “寡人把昌平君暂时停职了。” 他继续低头处理着,对这件事的发生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即便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又如何?他的门客刺杀你时,周围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又没给那些铁匠和猎户们下封口令,这件事就根本藏不住,他也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 合着好像原因在我这? “不是,我不给他们下封口令是因为我要他们帮我传达一些消息!我准备跟朝臣打一场舆论战!”李缘挠了挠头:“可我怎么知道会有人在那个时候刺杀我?” “这不重要。” 嬴政将一个本子递了过来:“重要的是,昌平君现在必须先免职、而且调查此事不能由他来。况且,这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接过本子,看到本子上的小篆,李缘又将本子放了回去。 似乎是想到了他看不懂,嬴政微微摇了摇头。 接着一边处理一边说:“现在朝中没有丞相,寡人打算让御史大夫昌文君、太尉司马瑜、长史李斯三人组成一个小廷会,三人为廷会官,共同处理丞相所执事务来配合寡人。” 李缘都惊了! 他感觉嬴政给他整出了个惊喜! 历史,在此刻跨过了一个近两千年的大弯! “内阁?” “什么内阁?” “历史上的一个机构,也是皇权走向巅峰的最后一个阶梯……” 当李缘稍微解释了一下明朝和内阁后,嬴政露出了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这么说,寡人这决定很正确?” “简直正确得不能再正确了好吗!”李缘说:“这会让你抓紧大权的同时,还能有效减轻你的工作压力,这绝对是皇帝摸鱼的……” 他突然停了下来。 始皇帝会摸鱼? 他似乎恨不得所有官员和他一起007…… “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你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如果再这么发展下去,可能都不需要他这个穿越者的影响,嬴政自己就能搞出一个究极版大秦朝廷。 可突然间,他仿佛想通了一些事情。 昌平君干出这件‘蠢事’后被迫免职,最得益的是谁? 李斯以长史之身成为廷会官,看上去是幸运儿,可如果开了上帝视角,这不就是妥妥加速培养吗? 廷会这玩意整出来,这不是完全有利于秦王(皇帝)的吗? 李缘略带审视的看向了嬴政。 “对了,廷会官有四个,你也是。”嬴政也看向了他:“你这个廷会官是负责监察他们的,毕竟寡人不敢保证以后的皇帝是否会是臣子的对手,给他们留下一个制衡的名额。” 多么牛批的想法啊! 可你这样一来,我就更怀疑你了! “政哥,我知道了凶手是谁!” “谁?”嬴政有些意外。 “吕不韦。” “如果寡人没记错。”嬴政幽幽的说:“他现在正沉迷于你给的后世纸笔,一边着着他的吕氏春秋,一边在咸阳城周围到处乱跑。” “那就是蒙武!” “就算整垮了昌平君,他蒙家也得不到好处。”嬴政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错误的猜测?” 他刚才可能想说‘蠢货’。 但李缘这时仿佛更加肯定了答案一样。 年轻气盛的始皇,还是在得知了昌平君是个反骨仔的情况下,上午时还明显对昌平君怀有杀心,但在刺杀事件之后,却能如此平静的谈论着这件事的后续处理? 李缘摇了摇头:“政哥,你不用瞒着我的。” “什么意思?” “你想干掉昌平君我可以理解,但你现在有点太急了。” “?你怀疑凶手是寡人?” “身为秦王,有时候要顾全大局啊!” “……” 嬴政深呼吸了几下,这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在后世的大学就学到了乱猜?” “可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李缘正想跟他说下后世那种‘阴谋论’‘谁受益谁凶手’之类的理论,却在看到殿门口的人影后停了下来。 一名蒙面的甲士正站在大殿门口,在嬴政点头后才走了进来。 李缘猜想这可能是王宫亲卫当中最顶尖的那一批,因为他也只见到过两次,上一次是在蕲年宫之变的那晚。 “禀王上!咸阳城中出现了昌平君刺杀李缘的消息,百姓谈论的主要凶手有三人,吕不韦、司马瑜。”甲士停顿了一下:“还有李缘。” 李缘:“???” “不是,等等!”他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关我毛事啊?” 甲士面无表情。 在嬴政看了过来后,他才接着说:“百姓怀疑李缘客卿的主要原因,是其之前受到王上的特殊封赏,加上三个新建衙门的两千石官职,尤其是在那些铁匠和猎户将学宫、科学院之事一并传出去后,百姓认为李缘客卿既想改变秦国,那定有丞相之志!” “而昌平君挡道了!” 李缘:“Σ(⊙▽⊙\"a” 嬴政此时嘴角一歪:“你之前说,要铁匠们给你传达一些消息?” “你指的是这个?” 李缘:“……” . . . ps:祝读者端午安康~明天开始恢复两更~ 第47章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听说了吗?王上让李缘客卿弄了个科学院和学宫呢!” “当然听说了!我二舅那个远房侄子就是猎户,他刚出城就带着弓箭上山去了,说是趁着晚上找有没有发光的石头!” “听说那两个地方,一个可以让学子做官、一个能仅靠着研究一些东西,就能获得爵位?” “我也这么听说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座村镇里,夜幕之下的篝火旁,十几个男人七嘴八舌的谈论着。 这件事明明只是下午才随着一些出城的猎户和铁匠们传出,却在此时就已经传到了这座咸阳城外十几里的村庄。 村庄内的一间民房旁,几个人听着远处传来的交谈声,默不作声。 “阿翁,您说那个李缘客卿,究竟是何意?” 一名男子看向了面露苍老之色的父亲,手中原本用来打发时间而数着纹路的一片树叶,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撕成了碎片。 “他这么做,就不怕引来……” “闭嘴!” 吕不韦呵斥道:“李缘的举动是经过王上同意的,轮不到你来指点!” 吕平有些难受。 自辞相之后,自己老爹好像彻底变了个人。 以前热衷权利的相国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无条件支持王上的老人。 哪怕是在家里用那些出自李客卿手中的奇异纸笔撰写《吕氏春秋》时,也是三两句不离‘王上’‘李缘’,还满口都是称赞。 如果不是父亲这个身份压着,否则吕平早就想问一句: 你夸再多他们也听不见,你马屁拍给谁看呢? 更让吕平感到无语的是,老爹还时不时的带着他们乔装在咸阳周围‘深入民间’,但来看什么、怎么看,老爹好像自己也没个头绪? 他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朝政还没有彻底平稳,自家老爹一定会带着自己把秦国每一个县都走一遍,蜀郡也不放过! 吕不韦继续听着远处那些人讨论了一会,随即自己也走了上去。 “几位小友,老夫刚才听你们聊了这么久,那你们打算去凑这个热闹吗?” 看到是他,这些人也没有在意,只知道这是村长的一个远房亲戚,来村长家借住一段时日。 “嗨,老丈,我们当然也想去啊!” 一个汉子爽朗的笑了下:“我们是粗人,没有什么李客卿说的那个‘科研’?对!科研,没科研的头脑,那就只能干点苦力,万一能找到座矿山,三代无忧啊!” “是啊!”另一个男人接话道:“我家那小子挺聪明的,要是学宫招人,我打算让他也去试下,说不定能当个官呢?” “可我怎么昨天才听见你骂你家幺儿是个笨蛋玩意?” “你放屁!” 几个汉子互相说笑着。 吕不韦却出奇的沉默了下来。 为什么明明还只是个传言,却能引得民间如此热衷? 如果李缘在这,他就能理解,吕不韦这是被自身的眼界给‘困住’了。 对于此时的绝大部分百姓来说,一条能让生活变好的通道是足以用命去拼搏的,而此前的秦国,只有一条。 至于吕不韦这些人? 他们可能会说:往上走的路?那不是到处都是吗?跟人打个招呼就行了啊! 吕不韦暂时还没理解这点。 但他隐约察觉到了,李缘让自己在民间找的东西,就和这个有关。 接下来,这些汉子又谈起了昌平君刺杀李缘的事。 百姓们是口无遮拦的,即便是在如今这个‘秦国时代’,仗着这里是乡下,他们依旧会高谈阔论。 有人说是李缘客卿自导自演的。 就是为了夺丞相的权,不然他怎么改变秦国? 也有人说,是昌平君以前的敌人嫁祸给昌平君,只为了不让他拿掉头上那个‘代’字,没想到用力过猛,直接给打下来了。 更有人说,这可能是已经辞相的前相国吕不韦干的,要让王上意识到昌平君不是个好玩意,只有他才是大秦最好的相国,这样就能重回朝堂…… 这个猜测让一旁的吕不韦嘴角抽了抽。 没有多理会这帮脑洞大开的村民,他回到了自家儿子身边。 “平儿,明日你回一趟咸阳。” “何事?” “发动我们隐藏的暗子,把李缘客卿从刺杀事件中摘出去。” 吕平眼神微动,沉默了一下:“阿翁,李缘是我弟弟吗?” 吕不韦:“???” “您为什么对他这么关心?” 明明我才是你儿子啊! 你现在都辞相了,再搞这种操控流言的风雨,你就不怕王上哪天看你不惯一刀砍过来吗? 结果你冒着这风险,目的是为了给他扫平阻碍? 说实话,按照自家老爹之前的那些行为,吕平觉得如果自己是王上,老爹辞相当天就死了…… 面对孩子的疑问,吕不韦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压下了想解下腰带的冲动。 “你给我进来!” 他带着吕平走进了房子内,让几个护卫四散在屋子周围警戒。 “你记着,除非李缘的目的是要造反,否则一定要站在他这边!”吕不韦认真道。 “那王上呢?” “除了造反,他别的要求王上都会答应的。” 虽然不知道那三个衙门的目的,但以李缘那小子的作风,他绝不会干无谓之事。 那就很简单了,这三个衙门是他和政儿商量过后认为对大秦有好处的! 知道了这一点,那只要不造反,别的一切都好说。 至于昌平君刺杀? 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那就是一个已经被宣判死刑的跳梁小丑而已。 凶手是谁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所以。”吕平沉思了一下:“李缘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第二个您?” “……” 吕不韦看了门栓。 嗯,拴好了。 于是他摸向了腰间。 …… 咸阳城。 昌文君府邸。 书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昌平君看着桌面上那道任命廷会官的王令,一脸悲愤! 我的! 丞相本应该是我的! 而不应该有这什么鬼廷会官! 与他相比,对面的昌文君则平静许多。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悲伤是你的,吵闹也是你的;我只是在御史大夫的职位之上、又多了一个处理丞相事务的、廷会官。 “该死的!肯定是那个竖子李缘在暗害我!”昌平君仿佛癫狂得失去理智:“他一个刚来不到十天的家伙,居然被王上捧成了廷会官!王上识人不明!王上瞎……” “闭嘴!” 昌文君赶紧叫停了他接下来的话! “王上的决定岂是你我可以左右的?再说出这等无礼之语,休怪我不留情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昌平君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第48章 有叛徒 看到昌平君那怀疑的眼神,昌文君怒目一瞪:“你认为是我在陷害你?!” 昌平君低下了头。 可紧接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色:“族兄,王上无情啊!” “你疯了?!”昌文君一拍桌案:“王上于我等有大恩,我等也是王上的功臣,你居然如此非议!”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 他将语气放缓,劝说道:“此事已经公开,王上只是将你免职,并没有剥夺你的爵位,这已经是保护了,你休要胡言乱语!” 这个族弟想说什么,昌文君其实很清楚。 刚知道事情时,他也怀疑过王上是不是想卸磨杀驴,可当任命自己为廷会官的王令下来后,他立刻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廷会官说着有四个人,可你看看另外几个都是什么人? 李缘,一个毛头小子,他能处理什么政务? 顶多当个吉祥物杵在那! 太尉司马瑜? 他本就负有太尉之职,再说他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他能活完今年再说吧! 至于那个好运的长史李斯,那就更不足虑了! 他长史才当了没多久,怎么可能跟自己这个王叔相比?处理政务时谁更占上风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所以眼下来看,昌平君虽然暂时免掉了丞相之职,可臣子中掌握最大权力的,是自己。 而两人同为楚人,还是同一家族出来的族兄弟,真要卸磨杀驴,怎么不把自己一起办了?还留着自己掌管大权? 昌文君仔细分析了一番。 可眼前,昌平君的脸色却没有半点好转。 “李缘!肯定是李缘撺掇的!” “十天之内,从客卿到两千石官职,再到这堪比丞相职权的廷会官!这个竖子是在用我给他铺路!” “你冷静点!”昌文君说:“他哪来的人手?” 早在李缘被封为客卿的当天,如他们一样的秦国顶级贵族之家就查过了这个人,可结果是毫无踪迹。 哪怕在成为客卿、被封官之后,李缘也是孤身一人,从未有过任何亲族的消息。 但这个解释明显无法说服正在悲愤中的昌平君:“那你说是谁?!” 昌文君沉默了。 没得到回应,昌平君也不说了。 因为说到底,不管策反他亲信的是谁,在外人眼中,他此刻才是那个凶手。 两人沉默之际,门外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紧接着。 “老爷,卫尉君、郎官孓、校尉奉等二十多人一起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些官员是他俩提拔的一些楚系官员,在以前,他们聚会议事都是去昌平君府邸上的,还一次只来少数几个领头人怕引起猜忌。 但现在,昌平君被免职后,他们居然如此大张旗鼓的来这? 就算是因为恐慌,也不该如此不智啊! 有叛徒! 昌文君起身,刚走到门口时,转过头来看了族弟昌平君一眼,又看了看门边。 后者起身,悄悄走到了门边的一根门柱后。 昌文君打开门。 “让他们过来,就在这里。” …… 咸阳宫。 嬴政接过了一名蒙面甲士递来的密信,看完了内容后有些轻蔑的笑了笑。 这咸阳城中的水,在自己亲政和吕不韦辞相后越发浑浊了,现在自己推出了李缘,本以为会是投石问路,没想到却引出了更浑浊的水层。 “真是有趣!”想到李缘被刺杀引起的反应,他眼神中泛起一丝冷意。 前方宫殿处。 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正带着扶苏以及十几个侍者快步走出。 “拜见王上(父王)!” 看到微微躬身的女子,嬴政忽然发现自己忘了问李缘她的未来。 而紧接着他又想到,她的结局是不是不好? 不然在已经说了自己父子的情况下,却对一个与自己父子俩人都具有重要性的女人毫不提及? 沉思间,扶苏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小动作让嬴政从发呆中回过神,立刻就上前亲自扶起了女子和扶苏。 这一举动让女子几乎受宠若惊! 她叫熊栀。 (ps:史书上对扶苏的母亲几乎毫无提及,所以书中有关她的一切皆为作者虚构) 自七年前进入秦王宫以来,她就知道自己的丈夫并不喜欢自己。 即便在生下扶苏之后,夫妻间也只是没有那么冷淡了,可仍旧与幸福和温暖沾不上边。 日常见礼时亲自扶起? 她还是七年来第一次感受到。 而嬴政是已经被历史弄怕了。 他怕李缘告诉他的答案中,她也是一个悲惨的结局,更怕对方紧接着来一句:这也是你的原因。 史书已经告诉了他后宅不宁是什么后果,他决定现在就先把后宅的事处理好。 扶苏不知道两人在想什么,他只知道父母之间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于是他也笑了起来。 “寡人设立了廷会,有三个廷会官配合,以后陪你们的时间会更多的。” 人生第一次说出这种话的嬴政,迎来了熊栀和扶苏惊喜的表情。 对于她们来说,再多的封赏也不如这一句话。 至于嬴政以前没亲政时为什么没说过这些,扶苏是没想到,熊栀则是选择性的不去想。 带着两人走进宫殿后,嬴政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了她们母子。 “扶苏,今天出宫跟李缘客卿相处得如何?” “很开心呢!”扶苏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当着我的面骂那些术士时,我当时很想笑,但憋住了。” “为什么?” “因为那些术士的表情!”扶苏想了下:“想发怒又不敢的样子,有人还偷偷看了我好几眼,好像希望我替他们出头,我发现了但没说什么。” 嬴政微微点头。 即便已经决定改变对扶苏的教育模式,他还是不自觉的进入考核的模式。 他看了看不远处那些迷宫球、小车之类的小玩意:“除了那些,他还送给你什么了吗?” “没有诶。” “以后可以多向他要点东西,要多少都行。” 嬴政觉得许多时候他未必会听自己的,毕竟在历史上自己已经是一个急功近利的暴君形象了,如果再因为什么后世造物起了什么心思,李缘肯定不爽。 但扶苏不一样啊! “嗯嗯,李客卿很喜欢我的!”扶苏丝毫没意识到嬴政这么提的原因。 但一旁的熊栀却想到了李客卿那巧夺天工的技术,以及风闻中的怪脾气:李客卿丝毫不懂礼节。 王上不会是不好意思开口要吧? 怕被李客卿拒绝? 女人有时候的直觉准确得令人不可思议! “扶苏。”嬴政停顿了一下:“以后,你要绝对信任他,甚至要更甚于寡人!” 第49章 王后与太子 “以后,你要绝对信任他,甚至要更甚于寡人!” 在古代王朝里,最能保证国祚稳定的,就是正统继承人的稳定。 比如历史上的秦朝,秦始皇没确定扶苏的太子名分,这才在他死后才给了胡亥篡位的可能。 李缘虽然没对嬴政说过类似的历史教训,可光那一次去秦末的经历,就让嬴政心里诞生出了一种急迫感。 太子之位,刻不容缓! 而扶苏此刻还没长大,自己也不知道未来的大秦会走向何方,相比于自己,他更相信一个后世之人的历史见识。 他或许无法把扶苏教成千古一帝,但一定能帮助他稳定大秦! 而这,就是他对扶苏最基础的期望。 他已经确定是千古一帝了,他不想再对不起大秦。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没看到扶苏和熊栀眼中的惊讶,接着说道: “寡人之后就会宣布你为太子,他就是太子太傅。” “今后,你要对他执以师礼!哪怕他让你举兵进攻王宫,你也可以酌情考虑,如果你也认为寡人的行为惹得天怒人怨,那你可以动手。” “总之,你就是大秦的未来!别让寡人失望!” 熊栀心中狂喜! 正想拉着扶苏拜谢时,却猛然想到了一条秦国的规矩。 “王上,那若宗正他们有意见呢?” 嬴政伸出手牵着她,笑了笑:“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秦国历代君王,如果要选择继承人,都是‘择优而立’,但这当中也不乏有过例外。 比如他的祖父、父亲。 如今,他准备让扶苏也成为这种例外。 说完了扶苏,他又看向了熊栀,这个几乎是从自己刚登上王位后就跟着自己的女人,还为自己生下了扶苏。 可一想到她可能在历史上毫无名分,嬴政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愧疚。 不是因为爱情。 纯粹是因为她给自己带来了扶苏,就算大秦灭亡,她也该有一个与扶苏这长公子相匹配的母亲身份。 “栀儿,明日,寡人会封你为王后。”嬴政犹豫了一下,笑了笑:“以后若寡人不在,这王宫可就是你最大了。” 他难得开了次玩笑。 熊栀直视了他几秒,随后笑着点了点头,视线有些模糊。 七年了,她终于得到了他的认可。 看着熊栀那喜极而泣的模样,绝美的脸颊上流淌着两道泪痕,以及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香味,嬴政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冲动。 说到底,他也是个年轻人。 看着父母突然抱在一起,扶苏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正想搞点小动作的嬴政忽然意识到扶苏还在这里,于是对着扶苏笑了笑。 紧接着:“来人,带扶苏下去休息。” “父王,我现在不想休息呀!” “不,你想休息。” 熊栀脸红了。 当扶苏被宫女带出去后,嬴政看向了已经害羞的熊栀,牵着她朝着屏风后走去。 今晚液正浓,花正好…… …… 昌文君府邸。 书房小院内的氛围有些凝重。 在秦国朝堂的二十多个主要楚系官员,看着对他们怒目而视的昌文君,一个个都不敢说话。 “说啊!好好说说你们的故事!” 昌文君感到一阵气急:“就因为熊启被免职,你们就慌了?被人挑动得来找我询问情况,结果现在一个个都掉坑里了,却还没想到凶手是谁?” “一群朽木脑袋!” 无怪乎他如此生气。 刚才一问这些人来的缘由,才发现所有人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黑了! 在城防司的校尉覃奉刚准备下值,就听到几个同僚说起昌平君被免职的话。 还有一些诸如‘会不会是对楚系势力动手的一个讯号’之类的阴谋论,然后他就想着来问下昌文君。 毕竟他作为昌文君的亲信,在昌平君那一派慌乱不已的现在,如果能得到确切消息借以稳定整个楚系势力,那自己的地位也会获得提高! 再加上昌文君被任为廷会官,很明显是要重用,自己打着给君上贺喜的由头来也不会引起多大关注。 这个敏感时刻,就自己一个人悄悄的来应该没事。 想进步,怎么可能不冒点风险? 总不能其他人没脑子到这个时候闲着无聊来找君上吧? 可这不巧了吗?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郎官殷孑刚出府衙,就遇到一个好友前来打探消息。 这个好友一直在向他示好,如今看到楚系出现风波,关心一下也不是错误,而殷孑自己也正好有着跟覃奉一样的心思,也打算来找下昌文君。 卫尉曾君刚回到家,就看到管家在处罚几个下人。 一问理由,是这几个下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听信了外面一些对楚人不好的谣言。 想到这个特殊时刻,他也动了一些心思。 更多的人也是类似的经历,都因为其他人或事而起了心思。 于是这下赶巧了,原本一年都不见得有一次的昌文君一派的大聚会,正好赶在了今天。 若只是一次普通的集会倒还没什么。 可昌文君知道,不能是今天啊! 昌平君刚因为‘刺杀’被免职,现在正在自己家里跟自己商量对策,这个时候,数十个官员半夜悄悄来访…… 如果他是那个隐藏着的幕后凶手,这时候泼一盆脏水简直不要太简单! “能同时蛊惑你们这么多人,那个凶手真是厉害啊!” 他看向了冷汗直流的卫尉君、郎官孓、校尉奉这三个主要领头人:“都想着火中取粟?想着借此给自己一道进身之阶?本君手底下还真是一帮‘聪明人’啊!” 门后,昌平君熊启也脸色阴沉。 他着实没想到,自己刚出事,那个神秘凶手就能把主意打到族兄昌文君的手下身上。 而且扰动局势的能力居然如此强大,能让人自己入局了还发现不了推手! 这是要对整个楚系势力开战啊! 整个咸阳城,拥有如此能力的人只有两个…… 昌平君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因为不管最终结果是谁,对楚系势力来说都是一场不亚于灭顶之灾的大难! 门外,昌文君想到了更多。 能一次性把自己手下二十多个主要官员的关系都给查清楚,要说没有内应,他是不信的。 于是他的目光中,除了愤怒,还带上了一丝仇恨。 敌人可恨,背叛者更可恨! “我听说李斯在吕不韦手下时就已选择了王上。”他眯着眼扫视了一遍所有人:“你们把我当吕不韦,那谁是李斯啊?” 所有人脸色都发生了变化,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三人。 校尉覃奉赶忙摇头。 “君上,您是知道我的,家父当初受您的恩惠才能让我不被饿死,我怎么可能当无耻小人?” 郎官殷孓也立刻解释。 “君上,您是知道我的,若不是您,我当初早就被山匪杀死,怎能活到今日?” 卫尉曾君接话。 “君上,您是知道我的,是您把我带来秦国,我这一切都是您给的啊!” 看着三个亲信的解释,昌文君很想给他们每人一巴掌。 他看向了其他人,试图从他们脸上看出点什么。 只是每人都是一副惊慌模样,如果这些人真全是卧底,那他可以直接自裁了。 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小院门口,管家带着一脸喜色走了进来。 “君上!王宫刚才发了一道王令,让奉常准备王后和太子的礼仪啊!” 王后? 现在的王宫中虽有好几个女人,可如果结合‘太子’一事来看,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今天白天,长公子扶苏才被李缘客卿带出宫。 晚上就传出要封太子的消息? 那这王后和太子是何人,这答案几乎是明摆着的! 这个消息让二十多名官员同时欣喜,也让昌文君兄弟俩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 看来那个幕后凶手不是王上了,不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封扶苏为太子。 可这样一来…… 昌文君眉头一皱。 破例封一个六岁的太子…… 第50章 水晶球与玻璃窗 清晨。 咸阳宫宫门大开,在数百盏灯火的照耀下,这座王宫展现出了它恢弘、壮阔的一面。 相比于大部分地区还处于朦胧之中的咸阳城,这里已经是一个‘人造太阳’。 咸阳宫大殿前,官员们正在这里等候着。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人开始阴阳怪气了起来。 “李缘客卿呢?” “对啊!我们秦国最年轻的九卿官、还身兼数职的造物大师呢?” “不是说今天要给我们看看他工部的本事吗?怎么都快到时间了还不见人啊?” “不会是怕丢脸躲起来了吧?” “……” 一些官员开始叫嚣着,但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些官员都是文官。 武将一派、或是有军功在身的文官则没一个人说话。 由于是在咸阳宫大殿前,众人的声音不敢太大,但议论的人却越来越多。 这时,一道响亮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王宫重地,怎会有吠叫之声?” 众人扭头看去,昂首挺胸的李由和一脸纠结的王绾正朝着队伍前方走去。 两人一个是科学院副院长、一个是学宫副祭酒,站位都属于前列。 一边往前走着,李由一边环视周围,脸上一阵不屑之色。 “王绾,你之前是御史,你说说,如果有人把狗带进王宫,该当何罪?” 王绾一脸的生无可恋,压根就没想回。 但李由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他现在已经是科学院副院长,论官阶,比自家老爹的长史还高! 这种天大的恩情摆在这,他就已经打上了李缘的烙印,此时不发力,更待合适? “刚才有人诽谤李缘客卿,那辱骂九卿级别的官员,又是何罪啊?” 王绾用左臂碰了碰他,示意他别再说了。 李由恍然大悟:“该打是吧?” 王绾:“……” “你小子口气怎地如此狂妄!”一个中年官员站了出来,对着李由怒目而视:“我们只不过是疑惑李缘为何没来,怎么就成了诽谤?” “非议客卿、难道不是罪过?对待有功之臣如此,难道不该骂?”李由说:“李缘客卿有神鬼造物之术,可以让将士刀戈更利、可以让谷物收成增加,可活无数人性命,可壮哉我大秦,你能干什么?” “哦,你是御史?” 李由点了点头:“那就可以理解了,不就是靠嘴的吗?” 王绾脸颊抽了抽,感觉受到了冒犯…… 百官脸色不一,有气愤的,有看戏的,有觉得大快人心的。 而中年御史则是直接暴怒:“竖子住口!” “竖子骂谁?”李由做出一副愤怒状。 “骂你!” 百官:“……” 全场寂静了两秒。 “噗嗤!” 李由当先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着王绾的肩膀,指了指脸色通红的中年御史:“他自己说的啊!哈哈哈哈哈!” “我*%%#@¥#%%……” 中年御史的怒骂声不断响起。 最前方。 三位廷会官的位置上。 太尉司马瑜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由得看向李斯:“令郎的口才,莫非是从名家学的?” 李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讪讪笑了下,没做回答。 名家是辩论的,是讲道理的。 可李由现在不是在讲道理,他是在骂人啊…… 说好听点:从名家学的。 说不好听点:你孩子骂人挺脏啊! 一旁的昌文君更是直接冷哼了一声,毕竟被骂的是他的人:“李大人,令郎的脾气需要收一收,免得吃大亏!” “他还是个孩子。”李斯笑着怼了一句。 神特么是个孩子! 昌文君差点也骂人了,看到前方出现了宦者令之后才强行憋了回去。 锦陇一出来,百官立刻寂静了下去。 朝议步骤正常进行着,直到百官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后,之前那名中年御史率先开口了。 “王上,臣想知道李缘客卿是否告假了?” 嬴政看了他一眼,之前大殿外的争端他已经知道了,于是便说:“李客卿没有告假。” “那臣要参他一本!”中年御史瞬间来劲了:“李客卿昨日说……” “我说要来打你的脸!” 门口,走进来的李缘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刚才他看了许久的戏,现在准备出来人前显圣了。 “拜见王上!”对着嬴政行了一礼后,他看向了其他人,尤其是之前在大殿外对他阴阳怪气过的那些人。 这些人都属于昌平君他们为首的那一派,在没有军功的群体中大约占了三分之一。 “接下来,给各位看看我连夜打造出来的一些东西,希望各位不要太惊讶。” 说完,他对着门口一挥手。 十几个宦官托着一些盘子走了进来。 他几乎已经成为了这王宫半个主人,使唤起这些宦官来得心应手。 其中一个宦官将托盘递给了王座旁躬身立着宦者令,其余的人则是在中间背靠背站成两排,将托盘面向了两面的群臣。 当他们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绢布时,群臣顿时一惊! 十几个透明无色的水晶球被简易木架托起,在烛火点亮的大殿里显得美轮美奂,仿佛哪怕是最远、最微小的烛光,也能在这水晶球上看到倒影。 王座上。 嬴政看着那个水晶球,面上震惊,心里则平静无比。 这东西李缘之前才给了他几个,据说是后世用来变魔术的,只是靠着机器打磨出来的光滑度而已,若论现实使用则毫无卵用。 对于他而言,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再好看他也看不上。 但这却能十足的镇住大殿里这些‘古人’。 在让宦官们将水晶球放到两侧、靠近群臣的地方方便他们观看后,李缘再次对着门口招了招手。 十几个宦官抬着一块窗子缓慢走了进来。 还没彻底走进来,靠近大殿门口就有官员发出了一阵惊呼! 当宦官们抬着窗走到大殿中间,稍微倾斜着角度,让两侧的群臣能透过玻璃看到对面后,先前阴阳怪气过李缘的官员们已经满眼都是惊叹! 李缘则是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 后世的大型落地玻璃窗,对付这帮古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们不是质疑我的工部吗? 这玻璃窗看到了吧? 如果我的工部能造出这种纯净无瑕的琉璃窗户来装点房屋,你想不想要? 对这个时代的贵族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这种华美之物带来的高贵感更令他们追捧的了。 如果只是为了压服百官的反对之声,其实现在就可以了。 因为靠着水晶球的精细,和玻璃窗的透明无瑕,他们就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但李缘要的不仅是如此! 第51章 寡人要灭掉匈奴 看着百官眼神中的惊叹与火热,李缘觉得这一刻就值了穿越的价钱了。 能让包括李斯、王绾在内的丞相,王翦、杨端和等名将全部对自己充满敬意,这放眼之前的历史都没几个人有这资格。 感谢时空碎片。 感谢两千年后后世的见识。 以及感谢那几家生产这东西的厂家,能让李缘抢、不对,借来这些东西在秦时发光发热。 看到众人还沉浸在玻璃窗带来的震撼中,李缘让十几个宦官将玻璃放到了政哥的王座前,这样一来百官看向嬴政时也顺便能看下玻璃。 “接着上!”李缘看向了门口的宦官。 四个宦官抬着由三根木棍组成的简易‘工’字形车架走了进来。 两边,四个金属轴承穿过木棍发出了一阵响声,组成了这个车架的四个轮子。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李缘走到其中一个轴承上,用力一转。 细微的滚珠声中,轴承的旋转让金属表面都泛出了一阵流光。 紧接着,他让宦官将工字车放到地上。 大殿内是平整的木制地板,李缘走到车架的内侧,随后朝着大殿门口的方向轻轻一推。 近五十米的距离,车架速度缓缓减慢,却最终没有停下,直直的走完了全程并撞到了大殿门口的门框上。 百官沉默着,不断地在那个简易车架和李缘之间来回扫视。 他们不明白什么叫摩擦力,但却能清晰的看出刚才李缘那一推并没有用多少力,以及这车架完整的走完了全程。 那四个金属东西,居然能如此顺滑? 如果放在马车上呢? 如果放在攻城器械上呢? 蒙武和杨端和瞬间转头看向了后方的一名将领,那是负责辎重营的一位将领。 后者神情激动的点了点头,于是所有将领再次兴奋了起来。 只要是能用在军队上的,一律是好东西,他们一律支持。 另一边,治粟内史和大司农、将作监三人同样激动无比,他们也看出了那东西的应用前景! 李缘回过头:“怎么?这轴承,可还入得了各位的眼?” 其实早在商朝时期,当时的马车上就有了最原始的轴承,但那都是木制,一旦磨损过头就需要更换。 当时的人们不知道怎么用金属打造,也不知道那个东西叫轴承。 哪怕是现在的弩机上,工匠一样会制造出一些类似轴承的部件,却一样属于消耗品。 李缘从没有低估先人的智慧。 若是平民,可能还想不到这玩意有啥用;但对于这些贵族官员们来说,他相信对方一定都看得出。 在百官还在沉默之时,又是十几个宦官走进来。 一人高的全身镜、充电式台扇、台灯、喇叭…… 数十样东西一一展示下来,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包括原本属于昌平君麾下的一些官员。 有人更是直接表示:全力支持王上和李缘的任何决定。 对于这些贵族来说,这些东西能带来多少民生变化还是其次,让他们这么心动的,是他们才是最先能享受到的人。 这一点李缘知道,但什么都没说。 后世都有阶级之分,先秦更是严重,他倒是有想打破这壁垒的心,却不知自己这一辈子能不能做到。 快人一步是人才、快人十步是天才。 可若快人百步,那可能不会被说成‘天纵奇才’,更可能会被说成‘疯子’。 当嬴政给了李缘‘可在任何衙门选人充实三部门’的权力时,这件事彻底成了定局。 而李缘的座次,也因为有个‘廷会官’的职务而到达了最前排,与李斯、昌文君、太尉司马瑜三人并列。 这一幕让所有人面面相觑,因为哪怕是当初的甘罗,也比不过如今二十多岁就成为廷会官的李缘。 入座后,李缘原以为今天的朝议会走上正常流程,却没想到还有一场戏看。 “王上,是否打算现在就立太子?” 宗正嬴缪站了出来。 他并不是对嬴政或者扶苏有意见,而是秦国历代继承人都是择优、择猛而立,哪怕是之前的两个例外秦孝庄王和秦庄襄王、他们也都是等自己势力彻底稳固后才成为太子的。 而如今王上的孩子中,长公子扶苏都只有六岁。 但一个六岁的孩子…… 这破例破得有点太大了!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嬴政还安稳坐在王座上,最前方的昌文君却站出来了。 “立太子乃巩固国本,此事有何可议?” 昌文君看向了众多官员:“王上如朝阳东升,眼下时局,若能立太子为秦国定下继承之序,此乃大利好!” 他的话刚说完,还没等宗正说话,更多的朝臣宛如接到了信号一般纷纷站了出来。 “禀王上,臣也认为,此时立太子正合时宜!” “先前嫪毐反叛牵连大批官员,后吕不韦辞相之际又调整了大批官员,如今时局,立下太子更能稳定人心!” “国有长继,这是强盛之兆……” 看到许多官员纷纷站出来支持,宗正都懵了! 我就出来问一下,想要个理由,我也没说不支持啊! 我有意见的只是现在就立太子,这破例是否破得太早了点,你们这么跳出来针对我是几个意思? 然后,不知道是哪位官员低声说了一句‘不立太子难道别有目的’? 整个朝堂的风顿时歪了。 十几个官员展开了对喷,激动之处甚至演变为拳脚相见。 这让第一次体验朝堂‘对弈’的李缘大受震撼! 他知道这个时代的官员文武不分家,但也不知道不分家到这地步啊。 而不管是王座上的嬴政,还是其余坐着没有参与进争论的官员,对这种现象都毫无制止之意。 直到一名御史单手提起一个小桌案、准备朝着一名官员头上砸去时,嬴政才猛的一拍桌子大喝道:“够了!” 所有人这才停了下来,哪怕已经把对方打倒在地上的人也停下了继续揍人的行为。 最前方,宗正嬴缪和昌文君两人怒目而视。 尤其是昌文君,当他发现自己的御史衙门内居然也有一些认死理的御史站到对面去了,他更是感觉受到了背叛。 虽然被喝止了,但双方依旧剑拔弩张。 “现在册封太子,是寡人思量再三后的决定。”嬴政强硬道:“既然以前没有先例,那寡人就开这个先例!” 至于如何对待秦人‘择优而选’的传统,他没说。 总不可能告诉众人:我已经知道历史了,寡人的所有孩子中扶苏就是最好的吧? 面对强硬的王,宗正嬴缪虽然是长辈,却依旧无法阻止,只是默默的坐了回去。 接下来的朝议一如既往。 半个时辰后,朝议结束,但嬴政却留下了四个廷会官和蒙武、杨端和等将领。 面对蒙武等将领的期盼眼神,嬴政直接开口道。 “寡人要灭掉匈奴。” 第52章 廉颇:你礼貌吗? 秦国为什么能灭掉东方六国? 史书上给出了许多理由。 有六国的腐朽,有秦国的制度优势,但那些都是一行行文字。 当嬴政说出的话迎来一堆武将那热烈至极的反应时,李缘才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虎狼大秦! “王上!末将愿领兵出征!” 王翦率先站了出来,之后其余的将领们也忍不住了。 “王上,末将愿往,若不成则以死谢罪!”桓齮直接立下了军令状。 与这些求战的将领们不同,蒙武和杨端和两人虽然也很高兴,但却并没有开口。 他们在考虑着更多的因素,比如如何能获得更大的胜利。 一侧,昌平君眉头一皱,因为这事他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仿佛就像是王上突然下了个决定一样。 对自己这种重臣连招呼都不打? 他感觉有些难受。 “王上!” 杨端和这时一拱手:“匈奴虽是胡人中的一个小部族,但其位置毕竟处于北方草原,一侧还有月氏,我大秦必须举国之力方可进兵草原,还需防范赵魏楚三国偷袭!” 他只说了这三国,是因为现在只有这三个国家有向秦国动兵的可能。 韩国弱得只剩个形式了。 齐国是咸鱼作风,派个使者去跟齐王说说好话就能稳住。 至于燕国,只要赵国还在,他就翻不起浪。 而这只是杨端和说出来的一个问题。 在草原作战需要骑兵,但现在七国当中,只有赵国有大量骑兵。 秦国也有骑兵,但只有两万多人,还都是轻骑兵。 与赵国那十几万边骑一比和没有一个样,更别说面对广阔上千里的草原,更是扔进去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蒙武已经从最开始的高兴变得眉头紧皱了,因为他已经算出了这仗完全不好打。 但嬴政不紧不慢的说:“不仅是大秦,赵国和燕国也会一起出兵,三国联手进攻匈奴。” “王上?此言当真?” “嗯。”嬴政看向除李缘外的三位廷会官:“可有出使人选?” “……” 合着您这还只是个想法? 蒙武几人没说话,都把目光看向了昌文君等人。 “敢问王上,如何说动?”李斯询问道。 任何出使,都要先知道底线和筹码,李斯不知道嬴政怎么想的,只能直接问。 “三年不对他们动兵,保持现有边界。”嬴政说:“并且寡人还会送上一些礼物给赵王和燕王,李缘打造的那些东西,如果要卖到六国去,可以首先供应他们。” “但条件是,燕国和赵国必须尽力!否则寡人之后三年,不对魏楚,只打他们!” “王上英明!”蒙武直接拜道。 有了赵国和燕国的加入,那秦国只需要动用不到一半的兵力即可,灭一个匈奴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缘低头思考了一下,觉得嬴政这是在给燕赵两王画大饼。 对民生有用的东西,嬴政肯定不会送,那就送出去的那些玻璃、水晶球等华而不实的小玩意,这对秦国毫无负担。 如果是要卖给他们,这不是去两国赚取钱财吗? 还是打着‘为你好’的名头去的,动兵还能消耗一下两国的国力。 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秦国的强大之上。 我三年不打你,这就是对你最大的恩惠! 时间流逝中,嬴政定下了出使燕赵两国的人选,是两个李缘从未听过的人。 而定下的礼物标准里,也确实如他之前所想的一样,大部分都是他拿出来的那些玻璃窗、水晶球,或者是奇珍异宝等对国力毫无卵用的东西。 这之后,嬴政看向了一群将领,纠结着选谁出征。 “王上!末将都一年都没打仗了!” “你前天才跟我打了一架,滚一边去!王上,我愿立军令状啊!” “王上,我可是有麒麟子之称啊!” 众人:“……” 扭头看去,王翦脸上看不到任何害臊之情。 你丫的是真不要脸啊! 李缘直接笑出了声,突然觉得王翦这人挺有意思的。 历史上的他功勋卓着却能善终,足见他为人处世的能力,但现在这一幕,可与那‘战国四大名将’的光环有些格格不入。 嬴政还在纠结中。 主要是之前秦国没有去草原作战的历史,更没有一个将领有相关经验,这一战又是一场大战,容不得大意。 但忽然,他想通了一件事。 “李缘,你认为谁可为将?” 有个后人在这,谁军事能力更强,让他直接给历史答案不行吗? 李缘愣了一下,才发觉嬴政这是在作弊! 想了想,他说:“我觉得,让杨端和和王翦一起吧。” “李缘客卿眼光卓绝啊!”王翦当即拱手谢礼,迎来了众人的又一阵白眼。 嬴政笑了笑,直接点头:“那就由他二人率军出征吧。” 这一刻,众人再次刷新了对李缘影响力的认知。 定下出使日期、大致动兵人数等等事项后,嬴政挥退了所有人,留下了李缘。 “王翦和杨端和,很厉害?” “主要是王翦。”李缘知道他会疑惑,早就打好了腹稿:“他后来被认定为‘战国四大名将’之一,战国就是指从三家分晋到你统一天下这期间。” “另外他用兵求稳,可以说是四大名将里最稳的,历史上你打楚国时,有个叫李信说只要二十万人,王翦当时就认为不够。” “后来那二十万人被昌平君给坑害了,你没办法去请王翦出山,他向你要了六十万兵力才进攻楚国。” “另外他是那四个人中唯一一个善终的。” 白起功高震主。 而廉颇和李牧都死在了‘战国第五名将’手中。 相比之下,王翦可以说是极其牛批了。 “另外三个是谁?”嬴政问道。 “白起、廉颇、李牧。” 嬴政思考了一下,紧接着脸色有些不好看。 “李牧,是指赵国那个边军将领李牧?” “对,你知道他?”李缘想了想:“他现在好像还不是赵国军方第一人吧?现在赵国军队是庞煖做主吧?” “确实不是,但他也算赵军第二号人物了。”嬴政皱眉:“他在北地战场上,已经杀得胡人止啼了。” 看到他那隐约间透露出来的杀气,李缘感觉他的急性子又发作了。 “你是不是在想着除掉他?” “是。”嬴政很光棍的承认了:“他既然是赵国人,未来也是寡人统一天下的一大阻碍,现在除掉岂不美哉?” “别啊政哥!” “给寡人个理由。” “因为廉颇,他打了个样。” 第53章 王令 “因为廉颇,他打了个样。” 后世都知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这个典故。 但如同其余更多的典故一样,教科书只告诉了人们那典故中正能量的那一面。 实际上,在赵王派来的使者访问过廉颇后,留下了这个典故的同时,却并没有让这位名将东山再起。 那使者遵循了郭开的吩咐,在赵王面前诋毁了廉颇。 于是赵王不用。 而廉颇,后面被楚王迎去,却依旧心怀赵国,最终在楚国抑郁而终。 说出这段历史后,李缘又问道:“廉颇现在在哪?” “楚国。” 嬴政犹豫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赵国已经赶走了一个廉颇,你觉得李牧会不会成为第二个?” 李缘想了想:“现在的赵王,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个叫赵偃的吧?” 这个赵偃在后世有名,并不是因为他成就有多高,而是因为他的王后——赵悼倡后。 这女的原本是个倡女,后来被一个赵国宗室子弟娶了。 丈夫死后,寡居的她却走上人生巅峰。 他被赵偃看上了。 刚开始只是个妃子,但生了孩子后她构陷太子赵嘉,让赵偃废除了赵嘉的太子和原本的王后,转而立她为王后、立她生的孩子为太子。 这件事在后世甚至演变出一些‘真爱你的男人不会在乎你的身份’之类的话,让李缘一度感到无语至极。 而能干出这种事的赵偃,难不成还指望他会慧眼识珠? 是他不够昏庸了,还是郭开提不动刀了? 所以李缘丝毫不担心这货的昏聩程度:“赵偃这小子昏得可以的,再加上有战国第五名将郭开的相助,只要政哥你能派些细作到赵国去运作一下,李牧他呆不下去的。” 嬴政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就是花些钱财和时间吗? 如果能借此换来一个李牧,那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李牧在这之前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赵国北地与胡人作战,秦国此刻又要灭胡人部落,如果运作得当,不仅李牧可以弄过来,赵国北部的那些军队也可以考虑一下,虽然几率很小。 “郭开怎么回事?” 嬴政又问道:“战国第五名将?不是说只有四个吗?” “是只有四个,但郭开由于不仅害死了李牧,还导致了廉颇出走,以一己之力干掉两个名将、还为大秦解决赵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这第五名将名副其实嘛!” 嬴政:“……” 这特么不是夸奖,是讽刺! “还有别的吗?” 他突然感觉在后世有‘称号’也未必是件好事:“寡人在后世没有别的奇怪称号吧?” “也有。” “!!!” 李缘看着他面无表情、但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不由得有些好笑:“放心,有好称呼的。” “比如?” “祖龙。”李缘看着他:“第一个将龙和帝王联系在一起的称号,用来形容拥有大一统功绩的你,觉得如何?” 嬴政脸上出现了一丝得意之色。 与后世那种‘龙肝凤胆’之类的贬低龙的小说之流不同,龙在华夏文化里其实是一种天顶星的存在。 后世华夏神话里时间上的第一神盘古,关于其的来源中就有一种传说指他是被应龙之气诞生出来的。 早在原始母系社会末期,龙就已经是当时华夏两大始祖部落之一的伏羲氏族的图腾。 哪怕到了战国时期,在这些古人眼中,龙神崇拜依旧处于各种崇拜的顶层。 这就相当于后世有人夸你: 你颜值居然跟彭于晏和吴彦祖一个等级! 这怎么能让人不得意? “还有啥事吗?” 李缘打算去趟城外的科学院:“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倒也没什么大事。”嬴政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等太子和王后的册封典礼之后,寡人会封你为太子太傅,你做好准备就行。” “这个是什么?” “王令。” 李缘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办的科学院和学宫会发挥出什么作用,寡人心里猜到了一些。” 嬴政将王令直接塞到了他手上:“有些事情上,寡人不适合出面帮你,这块王令拥有调兵之外的一切权力,紧急情况下只要你能说动将领,调兵也不是不行,它可以让你更方便的去做一些事。” 嬴政看着他,两人双双沉默着。 该怎么救秦国,两人心里都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但不同的是,嬴政的计划李缘能猜出来,可李缘的除非他自己说,否则没人能猜出来。 嬴政也不知道这个后世之人会给秦国带来什么变化,但他决定彻底相信他。 毕竟再怎么坏,也不会比历史上的二世而亡更坏了。 李缘接过了王令,郑重的放在了随身空间里。 “政哥。” “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万世大秦的!” 说完,他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王座上,嬴政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 王宫外,已经走上马车的李缘将王令拿在手中摸索着,心里没有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 如果他想。 在不考虑后果的情况下。 仅凭借这块王令,他现在就可以把嬴政从秦王之位上拉下来。 由此可见,嬴政这是给了他多大的信任! 放眼整个史书,能得到君王如此发自真心的信任的,也只有那位蜀汉丞相了。 “大秦啊!” 正在感慨之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大人!蒙武将军在前面。” 李缘掀开窗户看了看,街道前方,蒙武穿着朝服在几十个护卫的保护下站在路上。 他拦我干什么? “让他上来吧。” 李缘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两罐雪碧,打开放在马车内的小桌案上。 当蒙武上来后,刚打算见礼,却看到李缘直接指了指那个小罐子:“蒙将军,请。” 似乎是也知道李缘不在意这些礼节,蒙武直接坐下。 “这是何物?” “我造的饮品,尝尝?” 蒙武喝了一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吞下去之后才舒展开来。 又尝了一口,蒙武不由得感叹道:“李客卿虽然年轻,但这造物之术,当真是天下一绝啊!” “过奖了。” 李缘随口说了一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如果不是因为他有两个好儿子,讲实话李缘还真不认识他,只会把他当成和桓齮他们一样的普通历史名人。 蒙武放下了罐子,盯着他:“李客卿是否对我有意见?” “没有啊!” “那为何之前在大殿内,李客卿推荐杨端和而不推荐我?” “……” 明白了,他酸了。 第54章 赌你儿子,蒙恬 为什么不推荐蒙武? 说实话,李缘当时主要想推荐的人是王翦。 可这种远征草原、还是三国联合行动的大型战役,单纯让现在的王翦去领军,想必其他人也不放心,所以他才加了杨端和这个老将当添头。 至于这个添头为什么不是蒙武…… 李缘纯粹是看着杨端和比蒙武年纪大一些,觉得经验可能也丰富一些。 但真要这么说出来,估计蒙武得生闷气。 “蒙将军不要心急。” 李缘说:“杨端和与王翦出征后,你觉得魏国和楚国会不会有异动?一旦三国大军进入草原征战,万一七国之间出事,我秦国总不能连一位大将都拿不出来吧?” “所以啊,蒙武将军身负重任,何必非要去争那领军之位?” 好像……有点道理? 蒙武皱着眉头,总觉得哪不对。 “那怎么不让杨端和留下?” “我跟他不熟啊!” “???” 难道我们很熟吗? 李缘咳嗽了一下:“我听王上说过蒙恬的才能,我就想着啊,能教出蒙恬这种少年的你,肯定更有才华啊!所以这重任才给你嘛!” 夸别人未必能获得好感,毕竟有些人不喜欢别人夸他;但夸别人的孩子,人家一定会乐意! 除非那父母看不惯自己的孩子。 蒙武看他了一眼,深呼吸了几下,没再说什么。 但看了下窗外,他又急了:“走过了!放我下去!” “别急啊蒙将军!” 李缘呵呵一笑:“我正好要去科学院打造一些东西,您跟我一起去看看如何?正好帮我个忙。” “我不想帮。” “???”李缘都愣了一下:“你就这么直白的拒绝了?” “不然呢?” 蒙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都能用几句好话来骗我而不愿意给个答案,我为什么要帮你?” “……” 原来你听出我是在骗你了啊。 李缘讪讪笑了笑,但看到对方依旧坐着没下车,他胆子又大了起来。 他晃了晃手中一个银色的小牌子。 “我劝你再考虑一下。” 蒙武看了一眼,随即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东西是什么他一眼就能认出来,可问题是…… “你怎么会有这个?” 上一个被赐予过这块令牌的人,还是秦孝公时期的商鞅,此外哪怕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吕不韦也没有过。 因为这不仅代表了地位,更是代表秦王对他的绝对信任! 李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考虑得如何?” 虽然他是在说笑,但蒙武依旧严肃着。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他坐在马车上没下去,就已经是默认了去帮他,那他难不成就想显摆一下?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说他蒙武看错人了。 “没什么,只是我不喜欢麻烦。”李缘收起了王令:“与其等到我和别人有冲突时再拿出这个,还不如让别人知道我有这个而不和我发生冲突。当然,我指的不是你。” 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 蒙武沉默着没说话,只是喝着那罐雪碧沉思着。 直到马车到达了科学院门口。 得到消息的李由来到了门口,虽然对蒙武的到来有些意外,但却并没有问什么。 “高炉打造得怎么样了?”李缘问道。 “已经连夜造好了一个样品。”李由回答:“几个老匠人正在试着炼铁流程,院长是否需要去看下?” “不用了。”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李缘相信那些铁匠们的眼光和技术,毕竟他自己也只是在网上看了下一些步骤图,至于怎么造,他还真不知道。 那自己去多管闲事干嘛? 他又不是那些会指手画脚要五彩斑斓的黑的职场领导…… 他再次登上马车,下来时手中已经拿着三张a4纸。 “叫几个铁匠和木匠来。”他将纸直接递给了李由:“去问问他们,打造这三样东西,要多久?” 这是他在网上复制下来的骑兵三件套图纸。 李由看了看三张图纸,紧接着对着一个下级官员吩咐了几句,转而看向李缘:“院长,这个拱形能用拼接吗?” “随便,只要能用就行。” 李缘点了点头,他只是想先给蒙武看下,得到他的肯定和意见。 “那只要半个时辰就行。” “这么快?” “是的。”李由点了点头:“那些匠人们的能力都非常老练,这两个东西又不算复杂,有材料他们就能很快造出来。” 李缘有些狐疑的看了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让李由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您让我当副院长后,我就跟着那些匠人请教了一下,现在虽然还没那手艺,但看您的这三个图,还是能看出来的。” “……” 李缘默默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真不愧是李斯的孩子! 在李由的带领下,两人走向了这个庄园最好的院子,那是李由留下来准备当成院长办公的地方。 “你那个,是给骑兵用的?” 路上,蒙武忽然开口问道。 他看到了马鞍,依照那个轮廓,瞬间想到了骑兵身上。 “对,那三样东西能让骑兵的战斗力增加一倍以上。” 蒙武面露怀疑之色。 毕竟这个年代的骑兵,作战时纯粹就是人靠着双腿夹在马背上,然后箭袋和弓箭还背在自己身上的那种。 而战马本就难得,一旦长途跋涉磨损了马蹄,那马也就废了。 所以即便秦国有大规模养战马的条件,但依旧没对这兵种上心,因为太难养了! 李缘看出了他的怀疑,微微一笑:“蒙将军,你认为,现在的骑兵和步兵之间,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蒙武还在思考,身后的李由说话了。 “有马。” 李缘、蒙武:“……” “你这么说……也对。”李缘迟疑了一下:“但更重要的是骑马的能力。” “现在先不论骑兵的战斗力、以及优劣程度,仅仅说会骑马作战的人来看,现在培养一个很难吧?但如果我拿出来的那三样东西,能让一个人只用经过半个时辰的训练就能骑马作战呢?” 蒙武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别哄骗我!” “我骗你好玩吗?”李缘看向李由:“你去让他们多打造一些,至少能装备五匹马的。” 随即才看向蒙武:“咱们打个赌怎么样?你找三个不会骑马的人来,待会如果他们能在半个时辰内学会在马上作战,那你就输了。” “赌什么?”蒙武接下了。 “赌你儿子,蒙恬。” “???” 第55章 骑兵三件套 “赌你儿子,蒙恬。” 这话一说,不仅蒙武懵了,周围十几个护卫李缘的王宫亲卫也懵了。 跟别人打赌,结果拿别人儿子做赌注? 合着不管输赢你都没损失? 真狗啊…… 看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蒙武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我好心来帮你忙,结果你特么想要我儿子? “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赢了,让蒙恬以后跟着我学;如果你赢了,我把制造玻璃、也就是琉璃的方法给你。” 蒙武面露纠结之色。 好像也不是不行…… 能制造那些水晶球、玻璃窗的琉璃工艺,那可是一个巨大的聚宝盆啊! 等名声一传开,依着东方六国那些腐朽贵族的奢靡,那还不卖爆了? 到时候他甚至敢跟吕不韦去争一下‘大秦第一富商’的名号。 可要让家中长子蒙恬去跟着他…… 这几乎等于让蒙家站队啊! 曾经的商鞅也很厉害,厉害到连王族都砍,整个秦国除了孝文公以外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用给。 可最后结局也惨得厉害啊。 现在李缘是很得王上信任,但万一又是第二个商鞅…… 蒙武沉默良久,最后才下定了决心。 “好,赌!” 这个回答在李缘的意料之中,却仍旧让他感到欣喜。 毕竟这种大家族从来不会轻易站队,而自己能让蒙武做出选择,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想法,是赌徒也好、是利用也罢,都值得他眼下高兴一场。 至于未来? 当李缘彻底改变大秦之后,他想让蒙家下船他们都不会乐意了。 “那就先吃点东西吧,一边吃一边等。” 他朝着屋内走去,直接将主位上的桌案移动了一下位置,随后又将另一个位置上的坐垫拖了过来,随后指了指一个坐垫,自己则往外走去。 蒙武吩咐完一个家丁离去后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有些犹豫。 这李客卿怎么回事? 是真没读过书?还是故意不想让我吃? 于是等李缘从外面装作拿东西、实则只是到某个角落里一逛回来后,就看到他依旧站在原地。 “愣着干嘛?坐啊!” 李缘看着他迟疑,以为他是在担心礼节不对:“这是科学院,是我的地盘,我个主人家都不在乎礼节,你在乎干啥?我和政哥都这么吃过,你怕什么?” 蒙武微张着嘴,感觉自己有无数句槽想吐…… 这个时代还是分餐制,这种同一桌案上对坐饮食的方式,这尼玛是结婚时夫妻俩之间才会有的一个小礼节啊! “王上没说过吗?” “说什么?” “说这……于礼不合!” 李缘想了想,觉得就算有问题,那政哥应该是看在自己是后世之人,所以迁就了自己,在这种小问题上压根就没说过。 “没有。” “哎呀总之你坐着就行,来吃点东西!” 都怪这个时候的早朝,天刚亮就要去王宫,而那个时候他又因为太早而没胃口吃早饭,到现在这个八点多的时候才会饿。 听说后世有些王朝还有更早的? 真没人性啊! 他自己率先坐到了其中一个坐垫上,将兜里的四个面包、两包瓜子和一瓶饮料放在了桌子上。 蒙武也走了过来,坐下后还是一副纠结之色。 但当尝了一口面包和饮料之后,他就把礼节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半个多时辰后。 李由带着几个匠人来到了屋外。 “院长,做出了六套。” 李缘看向了蒙武:“你的人来了吗?” “来了。” “那开始吧。” 两人走出屋子,直接从护卫李缘的王宫卫队里叫来了三个骑士,随后在李缘的指点下,给马匹安上了三件套。 李缘自己上手摸了摸,觉得应该没错……吧? 毕竟他也只是在短视频上看过这些玩意,图纸复制下来后也没仔细看这方面的知识。 “行了,叫你的人过来吧。”他看向蒙武。 后者对着已经等候在不远处的三个家丁点了点头,但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都不用上马试,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东西对骑马的增幅有多大。 果然,不到十分钟。 在三个骑士的教导下,三个原本不会骑马的家丁,已经能拉着弓在骑马的时候装模作样的射了。 虽然只是个架子,但这已经代表了一件恐怖的事。 成为骑兵的门槛,降低了。 而且是降低到了一个秦国可以接受大规模培养的程度。 以后得作战方式得改了,在成建制的骑兵面前,步兵几乎被克制死了,而车兵…… 蒙武正考虑着如何给秦军改制,身旁却传来一道声音。 “蒙将军,该履约了,把蒙恬给我。” “恬儿还在王宫,你自己去!”蒙武没好气的说道。 “这东西如何?”李缘指了指那三匹马:“还请蒙将军直言,毕竟我就是希望您给这些工匠一点改进意见的。” “极好!”说到这个,蒙武也不得不承认李缘的才能:“有此等物件,我大秦可以大规模培养骑兵,以后在野战中,对东方六国将具有极其强大的优势。” “如果给马匹和人装上重甲,冲锋时哪怕是盾阵也挡不住。” “如果披挂轻甲,再给骑兵多配一匹马,那骑兵可以游走于战场周围,袭扰或者在关键时刻救援,都可起到……” 听着蒙武的滔滔不绝,李缘觉得这大秦简直对着自己恶意满满。 他原本还准备把这些教给蒙武,指导一下他们的骑兵战术走上正确的道路,到时候如何发挥这些将领比自己更懂。 可没想到…… 你丫的就看这么一会,自己都还没骑上去呢,这就看出前景了? 唉…… 后世是个小垃圾,到了大秦还特么是个小垃圾…… 突然惆怅起来的李缘决定在另外的方面找回点面子。 在李由的带领下,两人走向了另一个院子。 科学院在李由的规划下已经分成了好几个模块,用李缘的话说,这里应该属于军事武器分院下属的冷兵器小院。 李由听不懂这些名词,却老实的照做了。 走进院子内,十几个匠人已经站成一排,见到三人进来后共同行礼。 “诸位请起。” 李缘不认识他们,只能抬手虚扶了一下。 看了看地上,自己今早送来的一些图纸已经被打造出了一些零部件,貌似是一些小型化的连弩? “这是在造连弩?” “是的,大人。”一个最年长的匠人回道:“投石机我们在看,准备先造个小的试一下,大的,不敢保证。” “尽力就好。” 确实是尽力就好,他都打算把秦军带入热武器时代了,这些东西说到底只是个添头。 他对科学院的重心是在化学分院下的火药小院里。 第56章 所以呢? “李客卿对兵器极为喜爱啊?” 小院外,正准备带着骑兵三件套去军营的李缘听到身旁的问话,笑了笑:“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武器的,哪怕是冷兵器。” 没等蒙武接着问,李缘就再次说:“蒙将军觉得弓弩如何?” 秦军的弓弩一般有四种,三种单兵就能用的,另一种则是需要多人合力才能用的床弩。 而说弓弩,一般都是代指那三种单兵武器。 “适合近距离,或者丛林、伏击等。”蒙武觉得他应该是想改良一下,不由得感到一阵欣慰。 李客卿真是关心秦军啊! “蒙将军,如果以后大秦士兵能人手一支弓弩,弩箭威力却能堪比床弩、甚至更大,而且可一息之间连发五六支,你觉得这样的军队,相比于现在的秦军来说,谁更强大?” 那不是相当于每个士兵都扛了一架可以连发的床弩? 那还比什么? 直接投了吧…… 蒙武正想说不可能,却猛然想到了李缘的身份和那些造物术的能力。 刚刚的三样东西就能让骑兵发生巨大的变化,那如果,他说的这些成真了呢? 如果秦军真的变成了那样…… 他猛然拉住了李缘,眼神中有震惊、也有恐惧:“李客卿,你真有把握造出这种弩机?” 李缘皱着眉头将他的手拉开。 “蒙将军,别这样,男男授受不亲。” “至于我有没有把握,你觉得呢?”李缘反问道:“你们不是一直知道我的造物术吗?貌似还有些官员认为我是以那些奇技淫巧的小玩意来哄骗了大王,可一边骂我一边又来你家暗戳戳的打听怎么买我的东西。” “你应该了解我的实力。” 自嬴政让蒙恬将一些东西带回去之后,蒙家的门槛总是会在晚上迎来许多客人。 而蒙武应该也见识过了自己的一些本领。 李缘跟李由说了几句话,让他继续盯着科学院里的进程,以及对炼丹术士的招聘等等,并给他画了一张‘等火药研制有成我让你爹都得看你的脸色’的大饼,引得李由连连拒绝。 科学院门口,李缘看向了还在震惊中沉思的蒙武:“蒙将军,我要去一趟城外的军营,你呢?” 蒙武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后说。 “所以,你之前拿蒙恬做赌注,是希望他来领导这样的秦军?” 李缘心里连声‘卧槽’! “你tm又猜到了?” 因为他确实是那么想的。 有着后世网络上那浩如烟海的科技资料加成,大秦会在十年之内进入工业革命时代,而秦军也会进入热兵器时代。 可这个时间太快了! 让冷兵器时期的将领指挥一支热兵器时代的军队,哪怕是一战时的军队,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不是他不相信王翦这些将领,只是他不想让任何风险出现,毕竟万一大秦内部出现什么问题,他到时候还要靠着秦军来救场呢。 如果有一个蒙恬这样的名将来当新秦军的领导人,那他就彻底不用担心了。 因为哪怕其余将领都被时代淘汰了,但只要蒙恬还在,秦军就不会垮。 项羽和韩信又如何? 就算是兵仙和霸王,也抹不平代差的劣势。 更何况,就算同一时代,蒙恬也未必打不赢他们。 霸王你能举鼎是吧? 我这有个名为‘手雷’的物件,你要能拉开环举着十秒钟还一声不吭,我就算你是英雄。 听到李缘的惊呼,蒙武眉头紧皱。 “跟我走一会,如何?” 说完,他直接朝着咸阳城的方向走去。 李缘想了想,让所有护卫做好警戒并且散开,自己跟了上去。 “你要说什么?” 如果蒙武要拿自己开心,那我回去就把蒙恬打一顿,看他心不心疼。 两人就这么在路上走着,最近的一个护卫都在三十多米之外,再加上身后车队里的马匹发出的声音,给两人营造了一个安全的谈话环境。 蒙武先是看了看李缘,有些奇怪的笑道:“李客卿如此年纪,倒真比当年的甘罗要强。” 当然比他强了,至少我活得就比他久。 “所以呢?” “所以我其实很佩服李客卿,科学院和学宫,也就只有你敢干。” 李缘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接下来,蒙武说的话着实震惊到了他。 “李客卿应该是想打破军功爵吧?” 看着蒙武那风轻云淡的样子,李缘不由得感慨姜还是老的辣,装还是老的行。 拜托,你自己就是个将军诶,还是如今秦军当中仅在杨端和之下的二号人物,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何以见得?” “因为那些传言。”蒙武说:“我蒙家其实早在王上还没有亲政之前,就让蒙恬支持了王上,自然在许多事上,王上也是给了我们恩赐的。” “在那些铁匠和猎户从学宫里出来之后,我蒙家就和咸阳令一起在暗中传播那些话,当时只是奉王上的命支持你,但后来,我发现你别有所图。” “李客卿可知,在此之前,即便有人找到了矿山,也只能得到一笔奖赏,而远无法获得大利?” 这…… 李缘停顿了一下:“知道是知道的,但这和军功爵有什么关系?” 蒙武叹了一口气。 “是没关系,因为这只和秦法有关。” “可这就是大问题。” “你要动秦法,还是以这种几乎能改变人们追求的方式。” “现在还只是一座能让人三代无忧的矿山,还只是一个能获得爵位的匠人,那以后呢?” “还有多少能让人无忧的‘矿山’?还有多少能获得爵位的‘人’?” 如果人们知道,可以不用上战场就能改变生活、改变命运,那现存的军功爵还会受到追捧吗? 一旦想到这个场面,蒙武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 因为他无法想象大秦会有怎样的乱象! 他看向李缘,这个近乎于妖孽的年轻人:“你昨天在朝议上拿我们这些人做盾牌,我们也知道,也愿意当这个盾牌。” “一方面是因为王上对你的看重,另一方面是因为这确实对将士们有好处。” “可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你骗了他们,王上可保不住你。” 李缘眨巴着眼没说话。 蒙武等了一会,只等来了一句。 “所以呢?” 第57章 困在军功爵里的大秦 “所以呢?” 所以你特么这是在玩火! 蒙武瞪着眼睛,呼吸急促:“你是觉得王上能保住你?” “不是。” “你是觉得除我以外别人看不懂?” “也不是。” “那你还这么无所谓?” “因为我的实力,超乎你的想象。” “……” 蒙武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不自然,没想到他居然真是这么认为的! 年纪轻轻的,脸皮倒挺厚! “如果大秦动乱,怎么办?” “无所谓,我会出手。” “……” 蒙武直接拂袖而去,怒气冲冲的朝前走着。 李缘赶紧跟了上去。 “哎,蒙将军,别激动啊!我说是真的,你说的那些问题,我早就考虑过了,我真的有实力解决!” 他虽然只是个普通人,或许无法制定出完美的改变大秦的计划,但也不至于连这个问题都想不到、而让大秦陷入动乱,不然那么多历史小说岂不是白看了? 而且他是个理智的历史爱好者,深知时代发展不能过快的道理。 因此对于军功爵,他想做的从来不是一棍子打死。 “当真?”蒙武看着他,眼神中满是不信任。 “当然!” “愿闻其详。” 看到蒙武忽然变得郑重,李缘沉吟了一下:“你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看出来了却不阻止吗?” 身为将军,蒙武本身就是军功爵的受益者。 而他既然看出李缘想改变军功爵、至少是现在的军功爵的想法,却依旧不阻止? 这与他自己的利益不符。 “我应该反对吗?” “难道不应该吗?毕竟我可能会改变你们的地位诶。” “可现在阻止了你,那大秦统一天下后,又该如何?”蒙武反问了一句。 这话把李缘给整不会了。 仔细一想,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你觉得这不好?” “不,我觉得它很好。”蒙武说:“我自己就是将军,怎么可能认为这有错?我只是会想,如果有一天秦国统一天下,又该何去何从?” 这是……察觉到军功爵的坏处了? 可史书上并没有记载你们任何人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啊! 没等李缘问,蒙武就有些自嘲的一笑:“这个问题,我爹就曾对我说过。” 他继续朝着前方走去,李缘默默的跟在身边,听他说着这个秦国所有将领埋藏了上百年的秘密。 “商鞅制定的法,固然让我大秦强盛了起来,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乱世之法。” “这一点,当年的商鞅知道,孝公知道,白起知道,我也知道。” “可我们没办法。” “因为现在就是乱世!” “我们所担心的,是天下太平之后的事。但身为将军的我们同时也知道,一旦真的太平了,那也没我们的用处了。” “所以自始至终,我爹、我,甚至当年的白起都因为现实与自身的不明而没有说起过。” “反正乱世也不会在我们这一代终结,问题应该留给更聪明的后人。” 李缘眼神闪烁。 想着把问题留给后人? 可你们的孩子他们没后人了…… 历史上的结果是,始皇极其夸张的在十年间统一六国,秦国的问题在他们这些‘当代’就爆发出来了。 而此时秦国这架战车,已经深陷泥潭,救不了。 “你的学宫究竟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总不至于愚蠢到在乱世时就把军功爵给灭了吧?” “你比我们聪明,王上也比当年的孝公更聪慧。” “所以我即便看出了你的动作,也没想着去阻止,因为你建立学宫和科学院,是在给统一天下后的大秦一条生路。” 说到这,蒙武看了他一眼。 “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很有大义?” “是。” 李缘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但这都是表面的吧?真正让你们没有阻止的原因,是我在同时还有着帮助你们的心思,比如让学宫学子优先从将士中筛选?” “是啊。”蒙武点了点头。 “大义固然可以让人敬佩,但利益才是永恒的选择方向。” “你给了军功爵一条生路,给了我们这些将领一个前路,所以我们不阻止你。因为在保证我们利益的前提下,我们也希望你能给天下太平后的大秦一条生路。” 李缘点了点头。 虽然看上去,蒙武他们这些将领这种私心很不齿,居然为了自己的地位,就算看出军功爵不适合太平世道也不愿说出来。 可能看出这一点的又不止他们! 那么多名臣、甚至秦国所有的王几乎都能看出来,他们却都没有说。 受限于乱世是一回事,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打开秦朝之后的史书,百姓的晋升之路,从秦的军功爵、到汉的察举制、再到南北朝时期初露端倪的却直到唐朝时期才彻底定型的科举制,这中间经过了近千年。 无数先贤耗费近千年才彻底找到了一条阶级平稳晋升的路,又怎么可能要求大秦这些人现在就解决这个问题? 废了军功爵,然后呢? 军功爵的问题是天下太平之后,而废了军功爵你都看不到天下太平…… 这个现实问题才是让所有秦国君臣们闭嘴的。 蒙武他们能在看到李缘有这个心之后就不再阻止,这其实已经难能可贵了。 因为李缘是有后世历史的答案。 嬴政则是知道他的身份。 但蒙武他们不知道,他们纯粹是看在李缘和嬴政的才能上而愿意相信一次。 相信他们能给大秦改命。 否则要换成保守派,估计就打着‘祖宗之法不可变’‘不能因为一个客卿而赌秦国国运’之类的借口跳出来阻止了。 李缘看了看他:“所以您跟我说这些,是打算彻底支持我了?” “不可能。”蒙武直接拒绝:“不仅我,你去问杨端和也一样,我们会选择默认,但不会支持你。” “我只是想给你个信心,我们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但如何面对其他人,则只能靠你,与我们无关的问题上,你不用想着再借我们的势,因为我们是将军。” 李缘拱了拱手:“多谢。” 他们能作壁上观,其实就已经是一种支持了。 看到他没有再说什么,蒙武也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李客卿依旧不愿意把他的后续安排告诉自己。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倒令他很满意。 毕竟若真就如此相信了自己,那这个‘队友’可就值得怀疑了。 第58章 大营 “我要去一趟军营,蒙将军一起?” 马车旁,李缘邀请道。 蒙武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我又不领军出征,去看着干嘛?” 合着你还纠结着? “啧啧,大秦将军蒙武,世代将门之家的翘楚,居然还在小家子气。”李缘一边摇头一边走上马车:“这可不好。” 即将拉下车帘时,他伸出头笑嘻嘻的看着有些生闷气的蒙武:“蒙将军,友情提醒一下。” “郑国是韩国派来搞事的,王上原谅了郑国,但没原谅韩国。” 说完,他放下帘子,车夫随即驾马离去。 城外军营在另一个方向,与蒙武回城并不同路,他本来决定送蒙武回去的,但被对方拒绝了,只是从科学院要了几匹马。 原地,蒙武默默的思考了一下,随即笑着从一个随从手上接过缰绳。 胡人打不了,还可以打打韩国嘛! …… 咸阳城周围有三座军营。 一座在王宫附近,是王宫亲卫部队的驻地,一座在咸阳城北门附近,是城防司和轮换的守城部队的驻地。 另一座,则在咸阳城东边,不仅驻扎着秦军主力,还直接扼守着通往函谷关的道路。 早在几十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极小的营地。 因为那时秦国的主要对手是楚国,大部分兵力也聚集在扼守通往东南方向的武关的蓝田大营里。 可到了现在,楚国已经被打残了。 秦国的主要战略也从进攻某一实力强劲的国家、变成了东出统一天下。 蓝田大营虽然还在,但重要性已经比不过这座军营了。 营地外一公里处,一名校尉带着十几个骑兵前来迎接李缘的车队,并直接带着他们越过了好几道检查。 营门口,看到等候在那里的王翦,李缘似乎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自己没有军职却能直接来到营门口。 “李客卿!” “王将军!” 互相一礼后,王翦哈哈一笑:“早上在朝议时,多谢李客卿推举!王某感激不尽!” “只是王将军确实有那个本事而已。”李缘笑眯眯的道。 “多谢抬爱!” 王翦以为他听说过自己的名声,但李缘心里指的其实是历史上那个王翦。 他只是相信史书的含金量。 走进营地,除了看见众多营帐外,他还看见了一些武器,其中包括床弩、攻城锤、云梯、箭楼等等。 似乎是知道他的好奇,王翦也没有催促,只是在李缘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时不时说两句当做讲解。 在即将进入主帐的时候,另外几个将领也来了。 只是没有杨端和。 “杨端和杨将军呢?” “杨将军还在咸阳城太尉那。”桓齮回答道:“有些事情我等做不了主,所以就先回营了。” 李缘点了点头。 “那你们来吧,我给你们带了个礼物。” 带着几位将领,李缘走到了一个校场上,看向了自己护卫队里的那三名骑士。 三人从马上的布袋里拿出了马鞍、马镫,快速组装了起来。 “这是……”王翦等人迅速围了过去。 当三名骑士装好后,王翦、桓齮和另一名将领三人直接抢过了马,自己骑了上去。 三人驾马迅速在校场内飞奔,到后面甚至让其他人给他们拿来了弓箭和长枪,王翦和桓齮两人甚至直接在马上打了起来。 交手了一小阵后,三人激动的来到李缘面前。 “多谢李客卿!”王翦拉着他的手,神情激动无比:“有了此物,我大秦骑兵将不弱于赵国!此次出征,我就更有信心了!” 一旁,原本也笑着的桓齮脸色僵了下。 好端端的,你提什么出征…… “为了大秦,不必言谢。”李缘看了看远处许多围观过来的士兵:“只是这三样东西,还望几位将军做好保密的事项。” 虽然这个泄露是一定的,但也得分时候啊! 越晚,对大秦就越不重要。 如果现在就泄露出去,那最高兴恐怕不是秦军,而是李牧。 几位将领很明显也知道,众人都点了点头。 王翦直接对周围所有将士下了封口令,并且将剩下的那三套东西让士兵带到杨端和的房间去,等杨将军回来再处置。 “李客卿,可否还有东西?”桓齮搓着手问道。 出征不了,多看点好东西也是种乐趣啊! 李缘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了,我给科学院下的其他研究项目,一些还没有出成果。” 几名将领眼神顿时放光! 他们听不懂研究项目和成果是什么意思,但听出来了:科学院里还有好东西! “哈哈哈!李客卿的科学院,果然是个好地方啊!” “不错,有科学院在,我大秦将如虎添翼!” “所有秦军将士,理应都欠李客卿一个人情啊!” “……” 众多将领的打趣让李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除了上网找资料和翻译以外,这些东西的研究和建造他都没出什么力。 研究是古人的; 建造是大秦工匠的; 他只是智慧的搬运工。 在跟着几位将领回主帅营的路上,他不自觉的看了王翦好几眼,让后者感到有些奇怪。 直到其他将领都去忙自己的事了,只留下他们两人时,王翦终于忍不住了。 “李客卿为何如此看我?”他有些迷惑:“是否还有别的事吗?” 李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他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 而且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后世网络上经常探讨的问题,现在他真的在大秦遇到了王翦,于是直接问了出来。 “王将军,如果让你和廉颇打一场,你有信心吗?” 王翦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之后才说:“不知,但我有信心不输给他。” 就是赢不赢不知道,但总归输不了? 李缘又换了一个:“那如果是和白起呢?” 虽然都是战国四大名将,可白起因为个人作风的原因,在某种程度上高于另外三个。 这个问题让王翦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才自嘲一笑:“若是军阵交战,我不惧他;但其他战场上,现在的我没那把握。” “意思以后有?” 王翦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看着,才微微点了点头:“有!” 你这鬼鬼祟祟的勇气是怎么回事…… 李缘笑了笑,年轻气盛时,男生总会把偶像当做超越的目标。 但这只是一种信心而已。 一旦说出来,在实际完成之前恐怕没几个人会信,万一最后超越不了,丢脸的还是自己。 王翦个人看来是有这勇气的,只是也知道自己如今和白起的差距。 至于李牧,两者现在都还不是各自军队里的一号人物,对对方的了解不多,说出来估计也没什么对比性。 不过李缘觉得,以后估计能在战场上亲眼见到两人对阵。 停止了说笑,他说出了另一个目的。 “王将军,在下有一事相求!” 第59章 王翦:***! “王将军,在下有一事相求!” “李客卿但说无妨!”王翦二话没说,直接答应。 不说王上对李缘的信任,仅凭他早上帮忙推荐了自己让自己得到了出征副将之位,王翦就觉得自己不能拒绝。 再说了,他一个客卿能有什么要求? 总不能要我帮他造反吧? “出征的时候,我希望王将军能无视一次杨端和的军令。” 王翦:“……” 这tm好像跟造反没区别…… 二话不说,王翦扭头就走。 前方,一座巨大的军帐耸立在那,但说是帐篷也不合适,因为这帐篷不仅面积巨大,还有十几根木柱当做支撑,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半永久性的小屋子了。 这是王翦这名将军的军帐。 门口,王翦挥退了亲兵,随后跟李缘一起走了进去。 “王将军,这事不会让你受到责罚的,还会让你成为大秦百姓心中的英雄!甚至是大秦第一将军的!” 李缘正不断怂恿着。 王翦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回过身来盯着他:“你知道在战时违抗军令是什么后果吗?” “不知道。”李缘回得理直气壮:“但杀头不过碗大个疤,你怕什么?” tm的! 合着不是你被杀头? “王将军,格局要打开!”李缘开始了诱惑:“我家乡有句话,叫‘当一件事原则上不行时,不代表它真的不行,而是主要看原则在不在’。” “我又不是让你违抗,你可以当做没接到军令嘛!” “再说了,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这么干?” “因为你想让我死。”王翦面无表情。 李缘:“……” 沉默了一下,他摸了摸王翦身上那副由皮甲和少部分金属组成的铠甲。 这是将领才能穿的。 “王将军,冬天行军的时候,很冷吧?”李缘忽然说起了仿佛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有铠甲,有冬装,但士卒们没有吧?” “而且据我所知,秦军在行军途中的军粮是墩饼,一个有好几个斤重,士卒们会把这个饼放在胸前,因为可以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同时在冬天,也能稍微保暖一点,吃的时候也容易一些。” “并且除了咸阳附近几万军队和各地郡兵这大概十几万人的常备军以外,征召士卒时,官府只会配备武器和最外层的一件皮甲,皮甲之内,有些士卒若是家境不好,甚至会穿着单衣对吧?” 王翦皱着眉头没说话,因为这是事实。 可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这个时代,秦国能保证士卒们的铠甲和武器、军粮,以及打了胜仗之后的奖励,就已经是七国中最强大的了。 如果去到东方六国,别说铠甲和保证军粮的充足供应,打胜仗你还想要奖励?还想着跟秦国一样有晋升? 不可能的! 给你几个铜钱打发一下就行了。 甚至可能都没有铜钱,军官会直接贪了你的。 王翦沉默着,李缘却笑着看向了他:“如果我告诉你,西域有可以解决士卒在冬天的御寒、可以让秦国百姓在冬天不会冻死一个人,你信不信?” “如果有一种东西,能在瞬间炸开城门,但制造这种东西,需要一种在西域才有的原料,你去不去?” 李缘说的是棉花,以及硫磺。 在不确定中原的硫磺矿有多少、在哪里时,他暂时只能把主意打到西域那里。 而且这么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为他从后世带来东西打掩护。 如果后人翻开史书,发现李缘这个人好像凭空出现、凭空拿出中原大地上没有的东西,那历史可能会被后人误解成一个不可名状的景象。 就如同后世许多网友明知道错误却喜闻乐见的‘王莽穿越者’话题一样。 到时候,他将会比王莽更像个穿越者。 可如果让王翦去一趟西域,再让史官写这一段时做模糊处理,那不管后人怎么猜想,都可以有个与正史相关的解释,因为所有谜团的答案都可以在这一时间的西域里。 并且在为了大秦发展计划考虑的同时,这还可以为日后的走出去埋下种子。 不管是转移矛盾、还是开疆拓土,到时候只要拿出这一次的西行,大秦立刻就有了一个宣泄方向。 而听到李缘的话,王翦很明显不信。 正当他以为李缘疯了时,李缘掏出了一块金令。 金令上,一个小篆体的‘王’字、在帐中烛火的照印下熠熠生辉。 “王将军,我受王上信任而来。” 王翦有些纠结。 他相信李缘不会骗自己,毕竟他一句话就可以让王上定下出征匈奴的人选。 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让王上给我们下令?” “因为有些事的黑锅,不能由王上来背,甚至不能由杨端和这个主将来背。”李缘说:“对了,黑锅就是骂名的意思。” 王翦无语了。 你都说了骂名了,合着我就能背? 要不是看在他推荐了自己的份上,否则就靠着这短短几分钟,他都有理由怀疑这小子对自己有意见。 但李缘其实也没办法。 华夏人不管做任何事几乎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如果未来政哥要打下西域,大可以在这一次的王翦之行里做文章,而不至于还要专门派个使臣去搞事。 要打了,直接由王翦挂帅出征。 敌人:我无罪啊! 王翦回一句:我当年在你们这受到了一个贵族的欺压,今天是来报仇的! 可这比后来某个皇帝为找动兵借口,派个他国王后的老情人去当使臣正义多了…… 王翦犹豫了一下,再次确认道:“不是违抗军令?” “不是。” “王上知道?” “不仅王上知道,我也会跟杨端和将军说一声。” “那我答应了!”王翦点了点头,其实自从对方拿出王令的那一刻,他就不得不答应了。 李缘欣慰的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手工画出来的地图。 “来,王将军,我告诉你要怎么碰、不对,怎么办!” 第60章 蒙冥 军帐里。 王翦听完了整个计划,看向李缘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不是人,这是个魔鬼! “别这么看着我,执行完计划后,你大可以说是被我怂恿的。”李缘以为他是怕了。 “不,李客卿,我好奇的是另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现在连六国都还没有打完,你就开始考虑西域了?”王翦迟疑了一下:“还现在就让我去走一趟西域,你就不怕用不上?” “不会的。”李缘很是肯定。 历史上的嬴政把六国打完了,还是在想着打南越之地,如果不是骑兵力量不够,恐怕蒙恬就不是把胡人打得不敢南下牧马,而是直接灭族了。 那还是历史上那个农业大秦。 如果换成工业大秦,嬴政要不把东亚打下来,把兵锋直指全球,他都不配叫嬴政。 “我为什么这么肯定,你现在不需要知道。”李缘说:“我还有着许多计划呢,到时候还有得是需要王将军你帮忙的。” “如果王上不用你的计谋呢?” “那也没关系。”李缘说:“我都被王上封为客卿了,还给了我这么大的权力和信任,总不能当条咸鱼吧?” “虽然说一个人没有理想,那就跟无忧无虑没什么区别。” “但得有良心啊!” “王上如此对我,我不能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 虽然说他的这番话只是出于他一个后人对秦朝和始皇的感情,但这在王翦耳中,却是极其具有战国时代特色的信义。 君以诚待我,我以国士回之! 这种信念,让王翦大为敬佩,直接拱手道:“李客卿如此,在下深感敬佩!” “请客卿回去禀报王上,末将一定会完成任务!” “好说!好说!”李缘拍了拍比自己还高的王翦的肩膀,以至于有些违和:“那王将军你就先忙着,也可以仔细思考一下计划的细节,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出去。” “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 “没我送你出不去营门。” “……” 李缘有些脸红,默默的跟在王翦身后。 营门口,李缘坐上了自己的专属马车。 等离开了军营的警戒范围、走到咸阳通往函谷关的主路上时,李缘直接控制周围空间隐身悬浮在了马车上,并暗自决定今晚就回一趟后世,找点东西给马车改造一下减震。 还没到咸阳城,前方出现了一前一后两个车队。 李缘多看了几眼,看到上面有一些密封的木箱,还打上了秦王室专属的印记,就猜到了这应该是前往燕赵两国的使者。 他并不在意这种事,但车队内却有人在意他。 “里面可是李客卿?” 第二个车队停在了路边,中间的马车上走下一个青年,直接朝着李缘的车队而来。 看到被士卒拦下的青年,李缘瞬移回到了马车内。 掀开帘子,他看向对方:“你是?” “在下蒙冥!”青年拱手一礼:“有事想请教李客卿,不知可否赐教?” 蒙冥? 由蒙武举荐的那个出使赵国的人? 李缘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下了马车,他走到了蒙冥身前,看着这个面相跟蒙武毫无相似之处、却依旧帅气的年轻人。 “你是蒙武的亲戚?” “在下与蒙伯父是远亲,父母早亡后,由蒙伯父抚养长大。”蒙冥毫不避讳自己的事情,随即看向他:“出征匈奴一事,应当是李客卿的主意吧?” “是。”李缘点了点头,有些赞叹。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受宠,也怀疑过是自己劝的,但蒙冥却好像是完全肯定了一样。 “李客卿眼光长远,不知有何依据?” “依据?” “正是。”蒙冥语气平静:“能让我秦国即便付出代价也要联手燕赵一起北上征伐,一个匈奴还没这个分量,除非李客卿的目的别有所图,又或者……” 他神情略显凝重:“李客卿觉得,匈奴会威胁整个中原?” “!!!” 李缘心里顿时闪过无数头草泥马…… 自己压根就不认识他,之前也没听说过他,那就证明对方只是靠着咸阳城里那些对自己的传言、以及对天下局势的分析而做出的判断。 可这判断未免也太准确了吧! 这是哪来的妖孽?! “你这是什么猜测?”李缘还想着否认一下,但蒙冥直视着他几秒,突然笑了:“在下知道了,多谢李客卿解惑。” “……” 我解惑什么了? 蒙冥似乎得到了某个答案,转移了话题:“在下觉得,李客卿还是三思一下。” “你觉得有错?” “在下不敢。”蒙冥笑眯眯的:“只是,在下有句话,还希望李客卿多加思量,哪怕在下说的是废话。” “什么话?” “大秦不能当昭王之后的楚国。” “告辞!”蒙冥一拱手,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车队远去,李缘目光深思。 周昭王,周朝第四位君主。 当时周围的异族势力不断增长,其中位于荆楚一带的楚蛮就是其中之一。 他一生三次南征,在南下途中,他召集了当时还是个小国的楚国一起作战。 (ps:昭王南征伐楚的对象是“楚蛮”,不是诸侯楚国。只是由于东汉学者王逸的错误理解,这事后来才有了误会,然而历史学家早就已经推翻了‘伐楚国’的结论) 前两次南征,昭王战果卓着、收获颇丰。 然而第三次,意外发生了。 周昭王死在了第三次南征的回程。 本来这也没什么,各诸侯王大不了各回各家、昭王的儿子周穆王直接登基就行了。 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有野史说是因为财宝、也有说是自然原因,总之因为周王室对昭王身陨一事的缄默,以至于这件事被蒙上了一层阴谋。 而这个阴谋的黑锅,落到了楚国头上。 你想啊,你楚国是最靠近楚蛮的,你国内有些人跟楚蛮还沾亲带故,即便你建国是建立在异族尸骨之上,可谁能保证你跟楚蛮真的没半点关系呢? 现在昭王要打楚蛮,你楚国动手也是可以理解的是吧? 更别说昭王前两次南征得利无数,你楚国为了财宝动心而和楚蛮勾结也是能理解的吧? 类似的话让楚国极其不爽! 你骂我没文化可以,毕竟我确实没文化; 但你给我安个背主弑君的名头? 我去你丫的! 昭王死于南征的阴谋论后续虽然没有引发什么军事行动,但自这之后,楚国就与中原各国离心离德。 昭王究竟如何死的,后世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现在或许能找到答案,但那与楚国已经没啥关系了,因为这个黑锅早就扣在了他头上。 所以蒙冥说那话的意思,是希望这次北伐匈奴不要给秦国带来什么坏名声? 可征伐异族,这能有什么坏名声? 李缘仔细思考着,却最终一无所获。 也许是蒙冥多想了,也许是自己这个后世人因为某种思维误区没想到。 于是他干脆不想了。 就算出了什么问题,大不了自己从后世搬东西来干。 解决不了问题,我可以解决有问题的人嘛! 一个拥有整个后世做后盾的人,难不成还能在战国被一帮古人欺负了? 他小声哼着歌走上了马车,打开了快乐水和辣条,丝毫没把蒙冥的话放在心上。 不管是历史见识还是科技程度,优势都在我! 第61章 嬴政:只有我利好 “优势在我” 出自二十世纪华夏某位运输大队长、微操大师,后被网友解读为一种魔咒。 李缘原本是把这个当成乐子来看的。 但今天,他感觉自己也中了。 一个小时前,他还认为这时代没有人或事能让自己为难。 然而刚回到咸阳宫就打脸了。 “这种被你称为‘电灯’的东西,能大规模买到吗?”嬴政拿着之前李缘送给他的那个便携式太阳能台灯,眼神满是渴望。 李缘不忍心欺骗他:“能。” “那你帮寡人买来。”嬴政说:“寡人想要把王宫和咸阳城里六条主街点亮,要什么你直接去少府拿,或者别的衙门也行。” 李缘欲言又止。 他好像明白政哥之前为什么要给他王令了,合着是让他能更好的‘打工’? 从理论上来讲,他是能做到的。 大不了把发电的东西、诸如太阳能电池板也给买来,毕竟后世的华夏已经大规模普及太阳能和风能组合的独立式路灯杆了。 为难的是,以个人身份去买,还是最少要数百盏的灯,他怕被某些官方力量查水表。 即便要用于王宫中的那些小灯泡价格没多贵、也没什么风险,可装电什么的也是个麻烦事,他又不是电工专业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政哥对自己如此厚待,除了王位,几乎能给的荣耀都给了,现在他第一次开口提出这种要求,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只是有些难度而已,相比于政哥给他的,这点难度不是不能克服。 “政哥你希望多久之后?” “今晚。” “……” 这可真是个急性子! 我就不该问你这种时间上的问题! “不可能的。” 李缘仔细算了下时间,按照时间后世时空与现在这个大秦时空1:28的时间流速来看,就算后世有工厂储备了那么多的灯,银行转账也要一天之后才能到啊。 再算上自己手中的钱不够、需要继续变卖一些金银换钱的时间,放后世都要最少三天,而在大秦时空来看,没个三个月也做不到。 “最少三个月。” 嬴政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了。 自从李缘给了他许多后世东西,还不到半个月,他个人几乎就忍受不了以往那些‘高贵’的王族用品了。 有了台灯,再精美的烛台也吸引不了他。 有了盐、料酒、酱油、铁锅这些东西,以往的王宫美食显得跟泔水一样难吃。 特别是有了香皂、洗发露和卫生纸之后,他更是感觉自己这才有个人样、以前那是什么鬼日子。 更别说昨夜他去王后那时,香皂意外的出现在了他们夫妻俩的某个环节,让他点亮了某个新的知识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只是电用完了、而今天又是个阴天没法充电,他在大殿内就感觉哪都不对劲。 可一听到居然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做到,嬴政顿时就不乐意了。 “那如果只是把王宫先点亮呢?”他不死心的问道。 李缘想了想:“那十天之内就可以。” 嬴政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大殿:“如果只是这座大殿、再加上王后和太子他们那一座呢?” “那估计今晚就可以。”李缘说。 大不了他先到批发市场,买一些自带电池的充电式电灯过来,先满足政哥的愿望再说。 “好!就今晚!”嬴政赶忙点头。 李缘看了看周围,宦者令和一些宫人早就被赶到了大殿外,于是他再次拿出了三个样式不同的便携式灯光,一个台灯、一个手电筒、还有一个星空灯。 “这个先给政哥你吧,不过这个星空灯需要晚上的时候才好看。” “对了,卫生纸和香皂那些东西你用完了吗?” “没有。” 嬴政犹豫了一下:“但寡人将一些给了王后和扶苏,王后又分了几个给寡人的其他夫人,单王宫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吕不韦和李斯那些大臣,可能什么时候也会来找寡人要。” “你也会给?”李缘接话道。 “当然。” 李缘笑了,这就是嬴政啊! 在臣子符合他心意时,拥有着极高的容忍度,赏赐也毫不吝啬。 可如果他不喜欢你了,对你的容忍度没了。 那恭喜你。 你可以在‘万里长城’‘秦驰道、直道’‘阿房宫’‘始皇陵’等等着名景点中选一个去参与亲身建造…… “那我晚上顺便给你带来。” “还有。” 嬴政抿着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你多带点水晶球这种玩意来,其他的也行,必须是看上去华美无比,实际上毫无价值和作用的。” “你这是……”李缘挠了挠头:“坑人坑上瘾了?” 上午朝议商量出使人选时,李缘也在场。 让蒙冥他们带过去给赵王和燕王的礼物,就是他口中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在嬴政眼里,送过的几十件礼物中,真正有价值的只有那大约三四个金银器,别的珊瑚、美玉对他来说价值极低,水晶球这种东西更是毫无卵用。 可他还想要? 这是打算再把楚、魏、齐、韩四王也给坑一遍? 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嬴政显得有些不快。 “怎么能说是坑人呢?” “那些东西确实华美无比,六国那帮贵族绝对会出高价来购买,寡人只不过是投其所好而已!” “国与国之间的事,怎么能说是欺骗呢?” “他们得了欢喜,寡人得了名声,这不是件双方都利好的事吗?” 是啊,你得了名声、还得了财富、兴许还能得到六国某些二五仔贵族的友谊,能让秦国更深的渗透、甚至在攻伐时得到助力! 都利好? 对你倒确实是‘都好’,他们应该只能高兴一场。 这一刻的他,像极一个道貌岸然的资本家。 李缘憋着笑点了点头:“好,我绝对给你带一些‘好玩意’来!” 华而不实的东西? 后世那么多闲得无聊的人,造这玩意造了不知道多少。 “我主要也不是为了坑他们。” 想到以后还要他帮助计划的实施,嬴政简短的解释了一下。 “寡人准备用这些买通六国的一些人,然后放出一些假消息,将六国的财富归拢的同时,将你之前说的那个、叫什么矿产?矿产资源!借他们的手探明。” “寡人已经示意吕不韦组建了一个商号,明面上是负责售卖那些东西,实际上是打探矿产储量。” “以及,引动人心!” 第62章 原则 “秦国发现一座矿山可以三代无忧,六国那腐朽的贵族官员们绝对不会做到这样,那么六国百姓与官员之间的对立将不可避免。” “历史上连寡人都没收服民心,那帮腐朽至极的家伙更不可能。” “当你的科学院不问来路只收购那些矿产时,六国官员们自己就会为了那些资源打起来,因为他们只会看重你的钱。” “官与民对立、国与国对立,相比于六国腐朽至极,在百姓眼里,大秦将会众望所归。” “这只是其中一环。” “之后三年不能对燕赵动手,但寡人也不会给他们增长实力的机会,寡人打算……” 听着嬴政侃侃而谈,李缘心里的震惊情绪愈发强烈。 后世有人瞧不起古人,优越感十足。 可实际上古人和后人相差的,只是见识而已。 将古代那些青史留名的人放到后世,等熟悉了后世的规则,他们的成就一样会比绝大部分普通人高。 如同此刻的嬴政。 李缘在建立科学院、学宫时传出去的那些消息,本质上只是为了现在民间铺垫出一个舆论,好为以后出现的更多晋升途径先打好一定的民众基础。 但这只是他庞大的大秦发展计划中的一小步,他后续的计划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包括嬴政。 嬴政却自己举一反三,不仅考虑到了收集财富的要求,还通过之前李缘传的‘矿山可以三代无忧’的事联想到了更多。 把消息传出去,六国会怎么想? 当秦国在大肆收购矿产时,六国会不会为了阻拦秦国或者自己得到矿产而动手? 这个时空的嬴政提前两千多年悟出了‘资源为王’的道理。 李缘甚至都不敢想,当三年后六国发现国内已经对秦国几乎透明、燕赵两国经济崩盘,而秦国此时又准备重开战争,六国王室不知道会是何种表情。 当六国民众知道秦国人生活得有多好,自己的国家却烂得一批,那当秦国开启灭国战争时,历史上的‘天下苦秦久矣’,恐怕会变成‘秦王抵达他忠诚某某城池’。 “停停停!” 李缘打断了嬴政的讲述:“政哥,我只负责帮你解决那些会威胁大秦的因素,这种怎么统一天下的计划,你就不必对我说了,怎么治国这种事上,我估计李由都比我强。” 嬴政皱着眉头,对他表露出的这种态度似乎有些不喜。 他是奋进的人,可李缘…… 怎么感觉有点废物的气息? 不过他最终选择了尊重。 “那你就回后世吧,晚上帮我把灯拿来。” “政哥,你变了。” “什么?” “这是你第一次赶我走。”李缘故作心痛:“以前你都是恨不得问我好多问题的,现在居然为了灯而赶我走?” 嬴政看了看他,无法回应这种开玩笑式的吐槽。 他直接用行动回应了,自己投入到了对一旁那摆满了三个桌案的竹简的处理中。 李缘说了句拜拜,转身朝着宫外走去。 咸阳城城东。 一座被十几个甲士保护起来的小型的宅邸里。 李缘的车队停在了这里,让士卒停在外面后,他自己走了进去并关上了门。 门口,领头的校尉没有问任何缘由,只是默默安排好了守卫。 他被派来护卫李客卿时就得到过吩咐,只要听命,别的一律不管。 宅邸书房内。 李缘走到了一个书架前,将书架往一旁移动了一下后,一个伪装起来的洞出现在了地面上。 这是嫪毐还没进宫之前的住处。 不知道是因为怀旧还是什么原因,嫪毐一直保留着,并且在这里挖了一个地窖,里面藏了大量的金子。 他走进去拿了一些金银器,放到了随身空间后,直接在书房里就打开了时空虫洞。 …… 后世时空。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李缘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玛德,怎么忘了后世还是晚上啊! 这个点批发市场也没人啊! 对于华夏人来说,如果有得选,没几个人会选择违反道德。 但他现在好像没得选了。 看了看时间,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政哥那急性子绝对是等不了那么久的。 “算了,只要不违反原则就行。” 他说服自己移动了一下原则的位置。 网络小说中,总是写着主角得到机遇就能一飞冲天。 可实际上,在社会稳定的华夏,一个普通人就算得到了机缘,除非你能短时间内让高层看见,否则想一飞冲天都需要很长时间。 李缘就是个得到了时空碎片这种天大机遇的人。 然而现在,他想变卖些金银玉器都很难。 十几分钟后。 东南亚某国工厂。 看着手机翻译软件上的结果,对比了一下地图位置,李缘点了点头。 没错,是这里。 于是他走进了一个仓库,将里面的几十箱充电式电灯全部收入了随身空间,只留下了一叠大额的鹰酱货币。 这是他从某外国富豪那‘借’来的。 华夏进入了手机支付时代,现金的使用太少了,而且银行里的管制太过严格,一旦从自己国内借,不仅过不了心里那关,他也怕被盯上。 而且有些时候,底线是不能破的,尤其是在他有了肆无忌惮的本事后。 他的底线就是自己家,绝不能动。 更主要的是,世界上其实只有两个地方: 一个和平的华夏,还有动荡的外国。 只是有些国家动荡的程度很小,只有黑社会和财阀是动荡的源头。 有些国家动荡得很大,街头都能打枪战。 除非大秦那边的情况稳定了,可以让他在后世去接触高层了,不然他不愿意打破自己在家里的安稳生活。 收起了灯,留下了钱,他瞬移离开了这里。 接下来,他又按照网上搜到的结果,光顾了好几个工厂,买到了许多东西。 “应该够了。” 看了看时间,他瞬移回了自己在省城的租房。 将那些金银器放下之后,他再次打开了时空虫洞。 第63章 秦王的真诚 “用力!” “对准点啊,连个缝都对不准吗?” “哎!你去帮他推一下,你们两个一前一后!” 咸阳宫大殿内,李缘正指挥着十几个侍者装着那些电灯。 由于都是便携式的,他只需要将那些灯装在大殿中需要的地方就行,但也不是直接装,而是先将灯装在一些小木板或者木块上,再将这些木板搭到需要的地方。 这座咸阳宫政哥估计还得再住十几年,他不希望为了一些灯而将大殿内那些雕花木柱破坏了,毕竟也只是一些没多大价值的充电灯泡而已。 明天找几个木匠将木板雕花一下,能配得上周围环境就行。 在他这个后世‘贫民’看来,这大殿的东西可珍贵着呢。 不远处,嬴政手中拿着一个灯摆弄着。 这已经是他见到的第三种灯了,上面的按钮按一下是高亮、一下低亮、再一下关闭。 和之前李缘给他的手电筒相比,少了一个爆闪的功能。 “政哥!” 他抬头看去,李缘已经装完了灯,拉着他走到了王座旁。 “把烛火都熄灭掉!把灯打开!” 随着李缘的命令,十几个侍者分散开来,将大殿里二十多个烛台的烛火全部熄灭了,只留下了十几盏灯光。 瞬间,整个大殿在嬴政眼中仿佛都变成了一座新的。 他赶忙走下王座,在大殿内不断看着,以往那些在白天看过的画面、在这夜晚的灯光下居然显得别有滋味。 大殿门口,嬴政从门口朝着大殿内望去。 看到被三盏灯围起来的王座,他长舒了一口气。 总有一天,整个大秦都会被灯光照亮的! “李缘,后世的晚上,是不是不用点灯都能看得见?” 听到嬴政的问话,李缘一时没回答,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大殿内那十几个帮自己装灯的侍者。 “不用担心他们,他们是王室培养的死士,而且都是哑巴。” “……” 原来真的有这种小说中才有的‘狠人’。 “差不多吧。” 李缘挥了挥手,两人身边出现了一团笼罩着的云雾,随后云雾变化,将他有一次晚上和朋友在省城中心商业广场的记忆显化了出来。 数百米的高楼,庞大车流的街道,一望无际的路灯,还有几乎点缀了整个视野的高楼霓虹灯。 街上人声鼎沸,每个人脸上表情不尽相同,却都有着一种只有和平年代才有的淡然。 街边的广播里不断传出一些叫喊声,店铺上的显示屏播放着商品广告。 红绿灯路口,庞大的车流和人流顺着红绿灯的指引分化。 一侧,一块三维显示屏正放着一家手机厂商的广告。 嬴政还是第一次见到后世的景象。 他感觉,即便是仙境,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一分多钟后,画面消失,云雾也消失了,两人依旧站在大殿里。 不远处,十几个死士默默的站在一些灯光阴暗处,一如之前。 嬴政转身,打开殿门。 得益于咸阳宫较高的地势,这里能看到一半多的咸阳城。 “后世的咸阳城,和刚才那里相比,如何?” “我没去过。”李缘有些惭愧:“我是南方人,家里是现在楚国湘水那一带的,只有小时候我爸妈带我去过帝都和南方的另一个大城,除此之外我只去过家乡城市和省城。” “但是,后世的咸阳作为一个和我家乡省城同等级的城市,绝对不差的!” 嬴政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啊?” “刚才那座城。”嬴政想了下:“你是想表达什么吗?还是想劝我什么?” “……” “政哥,你不要拿你们这时代的思维来猜测我。”李缘想通了嬴政为什么会那么说,不由得有些蛋疼:“你是秦王,还是这个乱世中的秦王,但在我眼里,你不是秦王,而是我的朋友。” “你给了我你能给的所有荣誉,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反正我觉得应该以真诚来回报你。” “如果我想问你要什么,想跟你说什么,我早就直接说了,毕竟我连你是暴君的话说都说过了。刚才只是我想到了你没见过后世的场面,于是我就给你看了,仅此而已,没有的。” 朋友…… 因为你没见过,所以就给你看了…… 这些话让嬴政一阵恍惚。 曾经有很多人对他真心实意过,母亲、吕不韦、成蟜…… 上一次听到这种类似的话,还是自己刚和母亲回到秦国时,那个弟弟来接自己的时候。 “你就是我哥?” “太好了!我终于有伴了!” “王兄,来,王宫很大的,我教你怎么走。” “王兄,此次出征,我一定会帮你……” 如今物是人非。 吕不韦离开朝堂,母亲和弟弟也都背叛了自己。 那这个后人呢? 他忽然扭头看向了李缘:“你曾说我是千古一帝,却又说我在你眼里没任何身份?” “这不奇怪啊!” 李缘说:“后世的一切都跟现在大有区别,就比如对人的观感上。你在我眼里是千古一帝,但这‘千古一帝’跟暴君、秦王、古人、祖先这些等等身份一样只是个标签。” “如果论到我们的朋友关系,这些标签都可以去掉。” “朋友之间要真诚点,没那么多弯弯绕。” 标签又是什么? 嬴政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些,等哪天他愿意带自己去后世时,他应该会想办法让自己理解的。 “你带来的那些东西,你去教一下锦陇吧。” “电池板、发电机和充电宝蓄电池那些?” “寡人不知道,反正就是你说要维持电灯的东西,你教锦陇怎么用,他会处理好的。” “那你去哪?” “去找王后。” 李缘沉默了,突然感觉受到了伤害。 “对了,王后在历史上如何?” “毫无存在感。”李缘平淡的说着:“你一生压根就没立王后,就连扶苏都只有少数几个片段,她就更是……” 李缘摇了摇头,嬴政知道了答案。 “大殿内的灯可以熄了。”留下了一句话后,他朝着后宫走去。 暗自叹息了一声,李缘让那些侍者将电灯关闭,仅仅只点亮了六盏烛火,不至于让大殿内漆黑一片。 按照李缘这几天对嬴政的了解,他现在估计在想着如何弥补那个王后? 但这弥补,是出于自己的真心、还是仅仅只是看在扶苏这个‘太子’的份上,那就不好说了。 正当李缘打算出宫时,嬴政离去的方向走过来几个宫人。 “李客卿。” “什么事?”他认得这个侍者,似乎是锦陇身边的亲信,当然也可以算是嬴政的亲信。 “王上赏赐了李客卿三十宫人。” 李缘有点懵。 自己由于秘密太多,当初少府令送来的宫人也是王宫时不时才派去打扫一下卫生,怎么政哥现在又…… “是女婢。” “……” 李缘沉默了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第64章 楚墨,高羽 咸阳城,李府。 李缘带着那三十个女婢在护卫的保护下回到了这里。 原本他是想拒绝的。 只是在看到那些女婢的容貌后,他忽然觉得接受政哥的赏赐也没什么。 “你叫什么?” 他看向了领头的那个女婢,这个拥有跟她地位一样属于第一的颜值的女孩。 “奴婢红喻。” “以后你接着管她们,还有。”他指了指主院旁边的一个小院:“那个小院,除了王上以外,你不能让任何人进去知道吗?如果有人想硬闯,你可以直接叫外面的甲士进来杀人。” 虽然他接受了这些女婢,但一些秘密仍旧不能暴露。 红喻连连点头,偷偷看了李缘一眼。 她现在很慌。 虽然还不知道李客卿的具体性格,但这刚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教她在什么情况下杀人,这…… 李缘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 “你先带她们去选个院子住下。” 红喻带着人走了,却依旧留下了两个女婢跟在他身后。 李缘心里有些纠结。 自己一个后世人,居然会被这种考验难倒?这让其他人怎么看?这对得起自己经受的后世教育吗? 他陷入了沉思。 于是他决定今晚就找红喻深入了解一下,寻找答案。 我都成大秦客卿、科学院院长、学宫祭酒、工部令了,难道还不能享受享受? 他是个普通人。 不是圣人。 况且就算是孔夫子,不也留下了一些‘世修降表’的后代吗? 这说明圣人自己也没有逃避这种享受。 嗯,这个理由足够说服自己。 …… 楚国,西部。 一片群山之中,有着一个几乎隐于世俗的村落。 村子最深处,一个最大的屋子内,几个人正因为一封信面红耳赤。 “这肯定是秦国的阴谋!墨林已经被秦国收买了!” “他直接让自己的族人来送的信,人家也没说他们受到威胁了,你这是偏见!” “不用动力的车,能上天揽月的机关,你信?”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我说我是你阿翁呢?” “我****……” 争论几乎演变成了打斗。 最前方,一个老者对这一切仿佛都毫不上心,哪怕他们已经打了起来。 他摩挲着手中的绢帛,眉头紧皱。 一旁,另一个中年男子也一脸凝重的思考着。 他们是墨者,整个村子都是,而这几个人就是村里的领头者,老者更是有一个特殊的称号——巨子。 当然,只是他们楚墨这一派的,还只是一部分人喊出来的。 自墨子死后,墨家虽然还维持了一段时间名义上的统一,但实质上已经分裂了。 到了战国时期,三派几乎已经是各玩各的,而且都认为只有自家才是代表墨家核心,包括各家内部一些人认为的‘巨子’。 秦墨汇集了大部分‘科学家’; 楚墨汇集了大部分‘战斗人员’; 齐墨则是汇集了大部分‘演说家’; 三派谁都不服对方,特别是当战国末期国与国之间的紧张局势蔓延到百家当中后,这种对立更是愈演愈烈。 在秦墨眼中,墨家属于百家的一员,不管是行侠仗义还是推广墨家思想、又或者是技术研究,都不应该掺杂国别。 但在楚墨眼里,秦墨已经在秦国成为战国最强之后的帮凶。 齐墨眼中,只有他们才是传承了墨家思想的真正墨者。 另外两派一个彻底忘记了墨家的思想重心沉迷于机械,一个整天打打杀杀丝毫不顾自己行为是否越线。 而这个村子里的墨者,算是楚墨当中极少数跟秦墨有一定渊源、也还保留着‘科学家’色彩的人。 老者是前两天才来这里访友的,却不巧今晚正好接到了在秦国为官的墨林给身旁这个好友的信。 中年男子名叫高羽,是这一村墨者的领头人。 “高羽,你觉得这是墨林的意思,还是秦国和那个李客卿的意思?”老者看着他说道。 从地位上来讲,他能影响到这一村人的未来,毕竟不管是名声还是一部分给他安的‘楚墨巨子’之名,他都是最高的。 但实际上,对这一村的墨者而言,高羽的话更重要。 高羽没有立即回答。 他心里其实也猜到了一些事情。 墨林虽然是秦墨当中官职最高者,但并不是秦墨的巨子,而且按照信中所言,那个李客卿只把话对他说过,却似乎对秦墨整体并不怎么上心。 要么这事对那个李缘并不重要,要么就是李缘并不了解秦墨。 而且从咸阳到这,这封信只用了不到两天,只靠着墨林的能力,是绝对做不到的。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墨林那个来送信的族人,是直接被秦军按照战时通讯的紧急程度送到秦国边境的,甚至可能还有楚国内的一些人大开方便之门。 但如此一来,这封信就带上了浓烈的‘秦国色彩’。 “高羽!”老者将它从沉思中唤醒:“你打算如何?” “我想去看看。” 老者心里咯噔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 对方不可能仅凭借一封信就带着整个村子的墨者去投奔秦国,却也不可能为了楚墨的信义而彻底走上对抗秦国的道路。 高羽看着老者,这个楚墨中的“巨子”。 据他所知,这个‘巨子’只是因为他在楚墨内名声比较大、比较好,而被一部分人喊出来的,他的父亲并没有跟他说过楚墨推举过巨子。 “墨家已经分裂上百年了,现在墨林找到了希望,我想去看看。”高羽看着老者,语气平静。 而桌子旁,之前争吵的几个汉子也停了下来,看着两人。 如果老者不同意,甚至想着以巨子之令强迫村子里的人,高羽会直接把他囚禁起来。 他虽是楚墨,却只是身份。 在他心里,墨家的教义比身份更重要,而楚墨现在的行为,并不符合。 老者看了看他们,随即笑了笑:“那你就去看看吧,回来也好告诉我结果,若墨家真有大好未来,我会考虑说动整个楚墨。” 高羽表面上笑着答应下来,心里却鄙夷不已。 你个糟老头子,我信你个鬼! 楚墨其他人认不认你这个巨子还不一定呢,指不定楚墨里好多人跟自己一样不认、却碍于你的名声没有公然反对那些传言而已。 说动楚墨? 你怕是要说动楚墨把墨林逐出墨家吧? 高羽决定明天就出发去秦国。 但在将老者送到休息的屋子里去后,他看向了自己的弟弟:“派人盯着他,如果他要在村里说一些秦墨或者秦国的坏话,直接囚禁!” “我明天出发,大概五天回来,这期间不允许村里任何人出去!” 如果墨林说的是真的,那这不仅会迎来墨家的新生,也将会迎来顽固之徒的最后一搏。 第65章 酒色竟使我堕落至此? 李缘从睡梦中睁开眼。 一伸手,却摸到了身旁的一片柔软,于是他瞬间就清明了。 红喻原本醒来了的,但在李缘上手后,也重新闭上了眼,只是那颤抖的睫毛直接出卖了她。 半个多小时后。 李缘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门。 看着门口两个低头等候着的女婢,直接挥了挥手:“你们进去照顾她吧。” 两个女婢对视了几眼,眼底有着一丝意外;她们和红喻同属女婢,是在干活中听红喻的,又不是真就把她当主人照顾了。 可谁叫人家比自己好看呢? 两人默默一礼走了进去,却看到红喻还坐在床上,双臂抱膝的盘坐在内侧。 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床单上那一抹鲜红格外刺眼。 “红喻姐,你……”一个侍女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眼神复杂的看着那抹红。 她其实想说:不是有帕子吗?这床单可贵了…… 红喻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摆在不远侧那张桌子旁的一大箱东西:“那里面是李客卿赏我的,丽儿,你拿去给姐妹们分了。” 站在床边的另外那位侍女犹豫了下:“可红喻姐,这是客卿给你的,我们还是……” 您以后估计能成为女主人之一了,我们哪敢要啊? 但红喻接下来却红着脸来了一句:“就是给你们的,李客卿说,我已经算是妾了,所以以后……” 两个侍女都惊呆了! 按照规矩,自己这种女婢就算幸运得宠了,也应该一步步来啊,连通房这种其他等级都没有,直接到妾? 说到这,红喻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 昨夜和今早,她发现了李客卿的诸多神异之处,许多都足够颠覆这个时代的认知。 “告诉姐妹们,今后关于李客卿的一切事情,都不许外传!” “即便是王宫!” …… “我本来是个前途大好的新青年,怎么一来秦朝就变成这样了?” 主院旁的单独小院里,李缘看着手表上那快十二点的时间,不由得有些脸红。 堕落了啊! 连朝议都没去! 政哥也真是的,怎么不来人喊我呢? “我可是怀着逆天改命的心来大秦的,怎么能沉醉于温柔乡?” “酒色竟使我堕落至此?” “今日起,戒酒!” 一个小时后。 李缘把红喻抱在了自己怀里。 “那些盐、味精、辣椒什么的,都可以传出去,毕竟我是要拿那个来赚钱的。” “同时你要记住,在我请客人来吃饭前,我会告诉你这个人和我的关系。关系好的,咱们正常来,按照我们刚才吃饭的圆桌方式一起吃,各个调味料和饮料什么也给足。” “关系一般的,那就分餐制,调味料什么的就稍微给点,意思一下就行。” 红喻一边听着,一边红着脸偷偷看着门口。 站在那里的两个小姐妹也是红着脸,三人时不时目光对视的时候,都感觉这个李客卿简直……特立独行。 哪有人睡到中午,起来吃完饭后还这么抱着的…… 院子外,一个女婢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屋内场景后瞬间低下了头:“主人,将作监来了。” 李缘当即就放开了红喻,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他还没堕落到连正事都能忘记的程度。 门口,墨林被护卫拦在一旁。 这些出自王宫的侍卫严格无比,没有李缘提前吩咐,哪怕认识墨林也不让他进去。 李缘有些好笑,走过去递给了他一个果冻。 “这是……” “吃的,撕开就能吃。” 于是墨林成为了继嬴政之后第二个吃到果冻的秦朝人。 “我找你有事,就不带你进家门了哈,等晚上回来再请你吃个饭。”李缘说了句,墨林赶忙将果冻嚼了嚼咽下去:“谢李大人!” 他也知道了李缘的性格,很随和,不喜欢多余的礼节,但他还是问了句:“敢问您找下官何事?” “你们秦墨的话事人,是相里氏的吧?”李缘也只是在史书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是的。” “能带我去见他吗?” 墨林犹豫了。 以他为首的人进入秦国做官,其实就已经是秦墨支持秦国的表现,剩下那部分人都属于无意出仕的人。 “李大人可是找巨子有事?” “给你们一场富贵。”李缘随口说着:“我的工部现在还只是一个架子,我想让墨家直接进入工部。” 墨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李大人,您是指,工部由墨家子弟充任?” “差不多吧。”李缘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如果你们墨家人数不够,我也只好去其他衙门找人了。” “够够够!” 墨林连忙点头:“秦墨子弟有上千人,绝对够李大人所用!” 迟疑了一下,他也不顾秦墨的规矩了,直接说:“下官这就带您去!” 李缘点了点头,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说动墨家。 别以为墨家人就不想当官了,不然墨家以前跑楚国后来又来秦国干什么? 不就是想找个容得下自己的国家吗? 而且他们的那些技术,不管是支持他们研究还是应用,不找个国家负担,光靠他们自己? 那墨家早就穷死了。 但墨家与别的百家不同,墨家不仅是技术宅、还是‘战国无产阶级’,还tm认死理。 就拿墨林来说。 他家在咸阳城的贫民区里,身为将作监却没有多少余财,连马车都没有,所以下值了他都是走回去的。 他的钱呢? 要么给其他的墨者大家一起买东西研究,要么就是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了。 这样一个有庞大善心的人,按理来说在这个时代会很吃香。 可你看看墨家那思想都是些什么…… 人人平等相爱的兼爱,反对战争的非攻,不分贵贱的尚贤,反对用于维护等级统治的礼乐秩序的非乐……等等。 而且墨家的单体武力几乎是诸子百家中最强的,这样一帮人还真的身体力行的去帮助周围的平民,试图传播墨家思想。 再加上墨家由于巨子的存在,不仅拥有统一调度能力,还是百家中执行力最强的。 强大的个人武力、极强的凝聚力和调度力、再加上善于笼络人心、以及世间大爱的思想内核…… 额…… 你真的是在传播思想? 于是到如今,除了思想跟他们有一定共同点的农家还算朋友外,别的百家都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去,哪怕是同在秦国的法家。 秦墨的道与术里,秦国也只用了墨家的术,却对道丝毫不感兴趣。 开玩笑,这种道哪个封建君主敢用? 所以哪怕是墨林这个墨家官职最高之人,也只是一个将作监。 也就此时的秦国海纳百川,不仅能容得下墨家,还能容得下跟儒家几乎快吵翻了的农家。 要知道农家也是一个奇葩程度不比墨家低的学派。 而这样的学派,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把双刃剑,李缘既然想着把这帮“科学家”拉到麾下来,自然也只能让他们局限在“科学家”的范围内。 毕竟他们又不是真的“同志”。 李缘拉着墨林上了马车便陷入了沉默。 他在回想着自己看过的历史小说中,那些穿越到秦汉时期的主角们,是怎么对待墨家这样一群人的。 身旁,墨林也皱着眉头。 他在纠结要不要将自己叫了楚墨一些人来秦的事说出来。 第66章 巨子:我要机关术 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 李缘在秦朝见到了一个活生生的证明。 咸阳城城东。 看着面前这个破烂的街区,李缘看向墨林:“你确定没带错路?” “没有。”墨林点了点头:“我秦墨巨子确实是住在这,只是一般无巨子之命,我们不会来找他。” 这个坊是李缘见过咸阳城和雍城两座城后、最破烂的一个坊,没有之一。 李缘有些难以置信的跟着墨林走着,并且示意护卫队长只需要带几个人跟着就行。 自李缘的车队停在这里后,街道上的人们就顿时躲到了路边。 跟着墨林走进内部,李缘看到了许多穿着破烂的人,有些人甚至衣服上的补丁都快掉了,但每一个人的精气神都挺好。 仅从穿着上,小孩比大人穿的好,女人比男人穿的好。 在见到李缘这个陌生人时,男人们都有意无意的走到了女人和小孩子身前,虽然没有对他露出敌意,但却很明显戒备着。 “墨叔叔!”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看见了墨林,笑着飞奔了过来。 李缘看了一眼,发现这个小女孩算是这里穿的最好的一个小孩子了,衣服没有补丁,还挺合身,衣领处还绣了几朵花。 在这个年代,这就是一种过得不错的证明。 她头发上还绑着一根由好几根草编织起来的发圈,还插了一朵花。 墨林笑着搂了下女孩,看向李缘:“这是巨子的女儿,屏儿。” 李缘点了点头,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棒棒糖。 他清晰的看出了女孩眼中的渴望,但对方却并没有接。 “李大人还是见到巨子之后再给吧。”墨林提醒了一句,这让他心中微动。 而当在一间屋子外真的见到沉迷于魔方的那个中年男人后,李缘心里的一种想法被确认了。 这个巨子,隐居咸阳不说,这个坊几乎还成了墨家的聚集地。 而且巨子没出面,哪怕自己是墨林带来的,周围的人也有一定的警惕性,小女孩都对自己有戒心。 这样的墨家,当初的秦国是怎么敢接的? 看到两人到来,相里邕放下魔方,拱手一礼:“草民见过李大人。” “不敢当啊。” 李缘看了看那个已经被他拼完四个面的魔方,心中啧啧称奇,一旁还有几个木制魔方,似乎被仿制出来的,每一个面都被雕刻了一些不同的图案。 真不愧是墨家巨子,这才几天,你就玩得这么6了。 他再次将棒棒糖递给了小女孩,这一次在相里邕的点头下,小女孩接了。 给她撕开了棒棒糖,李缘看向这个巨子:“说正事吧,我想让墨家全体出仕。” 他正计划着说出下面的话,却看到相里邕直接点头:“可以。” “……” 不仅墨林懵了,李缘也被整不会了。 “当真?” “当真!” “有条件吗?”他不相信墨家巨子这么好心。 “有。” “什么?” “我墨家想要回机关术。” “……” 李缘有些牙疼:“我不是跟墨林说过了吗,你们墨家……” “那个传人不在了。” 相里邕有些悲哀:“楚墨路走歪了,失去了墨者本心,齐墨只想着得到认可,却忘了墨家最初的教义,若李客卿说的那个传人还在,则必定在我秦墨当中。” “所以。”李缘说:“你怎么知道那个传人不在了?” 相里邕看向了那几个仿制的木头魔方。 “我昨日去见过一些人,以仿制这个东西出了问题为由,请其余墨者相助。我跟他们说,李大人的魔方不仅能转,还能自动复原,李大人已经靠着这点打算将我墨家驱逐出秦国,毕竟他自己就有超过我们的造物术。” 李缘:“……” 我tm什么时候说过了? “对于如今分裂的墨家来说,如果秦国再将我们驱离,墨家的消亡就彻底注定了,这是每一个墨者都无法容忍的。” 相里邕摇了摇头:“他们所有人都面露悲戚,却终究没人站出来。” 你心这么坏墨子知道吗? 李缘咂吧了下嘴,点了点头:“行吧,我可以把机关术再给你们墨家。” “但得是你们帮我把工部彻底建立起来后。” “可以。”相里邕点了点头,只要能恢复墨家的荣誉,做官就做官吧:“我明天就可以带人来,您需要我们干什么?” “先给我搭个架子,包括人手什么的,你们有需要就跟我说。然后去科学院,我会让他们告诉你们一种叫水泥的东西,你们一边研究,一边给我试着把……” …… 秦国东南。 郢城郡。 道路旁,看着远方那座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城市,高羽和身后的两个墨者同时沉默了。 那里曾经是楚国故都郢都,现在却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而在不远处,秦人新建起了一座新城,也叫郢城。 这个名字在三人心中,似乎是秦人的一种炫耀。 身旁,一队负责保护他们的秦军士卒默默的看着他们,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许多人眼神中都有些不屑。 区区几个楚人而已。 在这个时代(昭襄王之后)的秦国人心中,他们的骄傲是发自内心的。 领头的校尉站在最前方,心中很是不爽。 谁叫抓阄时他运气不好呢? 而且自他接到这几个墨者到如今,这一个时辰多下来,这几个人已经停下来过好几次了…… “诸位,咱们走吧。”他开口打断了几人的怀念。 高羽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两人骑马跟上了他们。 半个时辰后,路过一个小村庄外时,看到一个正在山边摘野菜的小孩,几个墨者再次停了下来。 校尉咬了咬牙,默默跟了上去。 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墨者从自己的行囊里掏出了几个干饼,他就知道,这几个人又“善心大发”了。 他听说过墨家这一群古怪的人,但当这次真的接到护送这几个人去咸阳的任务后,他才彻底认识了这群人。 就如同前方的场面。 “小娃子,你怎地一个人在挖野菜?”高羽走到距离小孩大概二十米的地方,这样不至于引起小孩的敌视。 这个小孩大概七八岁,这个年纪能认识多少野菜? 而且即便这是在村外,可也属于主路附近,哪家的大人会放心这样一个孩子单独出来? 小男孩没回答,犹豫着看向他们身后。 能被一队秦军骑兵护送,而且还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他就算不认识也知道是大人物。 高羽拿着几个饼,当着他的面撕下了一个饼的一点自己吃下,才将剩下的递出:“这些给你,你今天不用找野菜了。” 小男孩咽了咽口水。 他不想要,可是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又难以忍受。 犹豫了十几秒,他怯生生的走上来,手中依旧拿着他刚挖的一些野菜。 高羽认得出那些,其中只有一样属于野菜,别的都只是杂草。 但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能吃饱饭就已经是一种奢望。 小男孩对着高羽露出了一个笑容,从他手中只拿过了两个饼,其余的没拿。 “这些也给你。” “不用的,我家只有我和娘。”小男孩老实说着。 “你阿翁呢?” 小男孩低下了头,没说话。 身后,校尉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三人的行为会拖慢进度,但他们停下的理由,却让他实在不忍心过多催促。 看着其中一人又回到马上的行囊里拿出了水囊,他顿时明白。 又得耽误一阵了。 第67章 楚墨(上) 村口,小男孩扭头看了看这三个光脚大叔,随即又低头走着。 高羽环顾四周,发现村民们虽然有着对陌生人的戒备,却并没有什么敌意,而且村子里老人和小孩、妇女占了大多数。 前方。 一间屋子外,一个面色有些蜡黄的妇女走过来抱着小孩,有些紧张的看着三人。 “你们是……” “我们是路过的。”由于对方的紧张,高羽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我们之前在村外看到他在挖野菜,但很多都不认识,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妇女看了看小男孩,后者举起了手,露出了那一堆杂草和一根野菜、还有那两个饼:“娘,这是我挖到的,这三个大叔还给了我两个饼。” 妇女有些心酸的笑了笑。 自从公公战死、丈夫又病死后,这个家就彻底落在了她头上。 后世的单亲家庭女性尚且艰难,又何况这个时代? 高羽转身,看向了一个走来的老者,还有他身后十几个男人,其中大部分还只属于少年,只有两个属于跟自己同龄的壮年。 “外乡人?” “是。”高羽点了点头:“老人家是村长?” “对咯。”老人笑着对那个妇人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可以回家里去了。 “你们来这是?” “我们是墨家子弟。”高羽看了看周围:“能带我看下你们村子的水井和农田吗?我们墨家子弟既然来了你们这,顺便也能帮你们干一些活。” 村长想了想,点了点头。 随即带着那两个壮年男子、领着高羽三人村子后山的方向而去。 路上,高羽问起了那个小孩。 村长叹息了一声:“树子啊?他爷爷战死了,当年白起打来的时候。他爹本来身体就不好,前些年也死了,就剩她们娘俩咯。” “其实我们村子里,当初战死了三十几个,要不是这些年娃娃们长大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饭哩。” 高羽没说话。 战争年代死人,这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令他疑惑的是,之前他们三人进来时,村里应该有人看到了在村口和路边等待的秦军,却为什么没一个人对自己三人有什么敌意? 他们是被秦军护送的人,对秦国的仇恨也应该会波及到他们啊,毕竟理智的人总归是少数的。 他问出了这个问题,却得到了村长和另外那两人的沉默。 不一会,其中一个汉子才瓮声瓮气道:“那是以前了。” “打完仗之后,我们就是秦国人了,对于那个再也没回来、甚至连反攻消息都没听过的楚王,我们为啥要怀念?” “至于你们和秦军。”他看了高羽一眼:“去年朝廷征召,我也当过秦军,毕竟能吃上饭。” 对秦国的仇恨,最终屈服于能吃饭的现实。 高羽身后,一个年轻墨者想说什么,却在欲言又止后又有些愤恨的闭上了嘴。 墨家只是传播思想,不能非要让人们从平和生活中走向仇恨。 当众人走到水井旁边时,村长看了看他们。 “其实我也知道你们这种……叫百家之人是吧?” “你们都有些本领,既然你说想帮助我们,那你看看这个水渠能帮着修吗?” “本来在村子里的水池就可以打水的,但四天前不知道为什么水渠烂了,之后我们就得走上这一里多路了,好多家里都只剩孩子和妇人了,打一次水回去非常不便。” 这里是一座小山包的山脚下,地势比村子里稍微高了一点,却也很有限。 而这一小段用石子堆砌裸露的水渠,似乎是被地面的一次隆起给顶坏的,以至于后面埋在地里的管子也给弄坏了。 高羽看了看,如果要修,不仅要重新平整掉这一段裸露的土地,还要把水管那一段挖开,重新填埋好新的管子。 这只是流程,还不算上砍树、移土、回填的时间。 但这拦不住高羽。 “你去跟那个校尉说,我们要在这帮他们修好这个,若是他们愿意帮忙就来,若是不愿意就在外头等着。” 让另一个年长的墨者去传讯后,他带着年轻墨者走到了那口水井旁。 水井上还搭了一个小木棚,也有些摇摇欲坠了。 “我们可以用滑轮给他们重造一个轻便的。”年轻墨者看了看水井上的架子,觉得这个提水的钓具估计也老得差不多了,有些地方都开裂了。 高羽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用墨家技术和滑轮给他们重造一个高一点的、大一点的,这样他们有人来打水时也省力一些,再加上他不打算原样复原水渠,他想直接用一些低矮支架固定出一根裸露于地面的管道。 这样只要那些支架不坏,管道坏了村民也只要砍根竹子重新换下管道就行。 这就是这个时代纯粹的墨家子弟,可以为了一个路过的村子而停留,尽心尽力的帮助他人。 他们不仅可以是科学家,还可以是在后人看来的最初‘无产阶级’。 而这种墨家,又怎么可能在封建社会得到君主的喜爱?更别提还是在战国时期这种贵族和平民差距犹如天堑的年代…… 李缘如此重视工匠,嬴政也没有表现得对墨家有多热情。 因为李缘是个后人,而他是秦王。 他可以坐视李缘的行动,却不能亲自下场对墨家有多好的态度。 说干就干。 在征得村长同意后,高羽直接充当了领导者。 众人再次回到了村里,村长去叫村里其他人,哪怕是女人,也能干一些事。 村口方向,校尉带着十个人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口中骂骂咧咧的。 这三个墨者真是多管闲事,好端端的来修什么水渠? 可这个地方毕竟才刚归属秦国没几十年,如果自己这帮人真就在村口等着,干看着这几个楚国人来帮着秦人村落修水渠,要是让上司知道了,恐怕自己得挨骂。 倒不是秦军有多爱民。 而是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保护这些接到将作监信件而入秦的墨者,据说是那个风头正盛的李客卿的命令。 这种情况下,他们几乎没有权力拒绝这些墨者想留在村里帮忙的想法,否则自己被这些百姓戳脊梁骨是轻,影响秦国在这片地域的统治才是大事。 但又要怕万一他们在村里搞事,而自己这帮人却在村口干等着。 于是他们不得不来。 对于他的愤怒,高羽丝毫没在意。 而是直接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下属分配事务。 有人去砍树、有人去挖土修整土地,至于技术含量最高的水井吊具,则是高羽自己动手。 他并没有想别的,他只是单纯的想帮下这个村子。 所以分配人手上,他也是按着公心来的;村子里多是老弱,所以他让两个跟来的墨者兄弟和他们一起去先休整一下井口旁的土地,让战力较强的秦军士卒去砍柴,以防可能的意外。 但就如同墨家有分歧一样。 他带的那两个墨者兄弟,却在做事过程中也诞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 . . ps:感谢【丿唯一灬孤独】给的打赏,第一个打赏的读者诶,真是让我发自内心的感动!开心得我晚饭都恨不得多吃三碗~~~ 在此: 一拜谢!二拜谢!!三拜谢!!! 现实中遇到我高低得给你鞠个躬~ 但关于打赏这事…… 作者有话说,在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楚墨(下) 野地旁,十几个人影正拿着工具在这里忙碌着。 但严格而论,只有两个墨者和村里两个壮年汉子算劳动力,剩下十几个少年也只是拿着工具在除草、或者稍微挖开一点土确定一下管道位置。 少年嘛,正是活力满满的时候。 一个少年拿着手中的棍子看向有半身高的野草,眼神一凝。 咻~ 一道横扫过后,十几株杂草被拦腰打断。 不远处,年轻墨者看着这一幕,嘴角抽了抽。 他曾经也是个追风少年。 但凡绝世剑在手,村中野草皆无头。 只是相比于记忆中的青涩,这一幕让他感怀的点在于,这些孩子没有丝毫烦恼,哪怕他们家中就有长辈曾死在秦军手中,也对之前进村的秦军毫无恶意。 “你们真的不恨秦国吗?”他看向了前方的两个汉子。 他们抬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 “说恨有什么意义呢?”还是之前来看水井时说过话的那个汉子,他摇了摇头:“那都是老早的事了,现在这里是秦国的,而我们也还过得下去。” 过得下去…… 就这个要求? 年轻墨者似乎有些无法理解:“那就这么忘了吗?” 两个汉子再次看了他一眼,宛如看一个傻子。 不忘了还能咋滴? 造反吗? 身旁,年长墨者瞪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屁话?好好干事!” 年轻墨者老实弯下腰扒开了土,将一块顶住管道的石头搬开,嘴上嘟囔着:“秦国年年发起战争,让多少村子都出现过这种只剩妇孺的情况?难不成打完了就当没发生?” “你想怎么滴?”年长墨者一边瞄着管道的大概方向,一边说:“秦国已经做得够好了,以往楚国和韩国齐国打得时候,谁打赢了可不会对当地人有什么好待遇,这个村子至少还在。” “现在看来,那些秦军士卒没有欺压这些人,他们也好好过着日子,这比什么都强!” 还有一些话他其实没说出口。 那就是相比于秦国,楚国更糟糕。 这个地方至多也就有官吏和士卒欺压。 可楚国不仅有官吏和士卒,还有那些连王号也不怎么听的贵族,还有山林中无数的盗匪,鬼知道哪天平静的生活就会迎来末日。 似乎不止楚国,六国中除了齐国稍微好点以外,别的都是一个烂样。 即便稍微好点的齐国,跟严苛的秦国一比,一样是个烂货。 但他的话并没有得到年轻墨者的认同。 他是个坚定的‘楚墨份子’,也是个在楚国衰弱时期成长起来的人,他的认知里只知道,暴秦是造成这个村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 “那死去的人呢?” “死去的人,比生者还重要吗?”年长墨者反问了一句。 年轻墨者沉默了一下。 “就算是讲生者,秦国也在发动战争,而我们却还来秦国找秦墨那帮叛徒,这不是墨家所为。” “住口!”年长墨者突然喝骂:“谁叫你说叛徒的?楚墨也好,秦墨也罢,不都是墨家吗?只是走的路不同,难道他们就成了叛徒?” “因为他们在帮着秦国!” 气氛凝固了一下。 年长墨者看了他许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楚墨中大部分都是这种思想,只看到了秦国年年的战争,却没有看到战争过后的景象。 打下了这里,秦国紧接着就开始认真治理,你还想要怎样? 能让百姓对秦国不反感、还能够以加入秦军为家里获得一些收入,这对于这片被征服的地域百姓来说,不是最好的事吗? 难不成要秦国再给为楚军战死的家庭发一笔钱吗? 他突然意识到,这才是墨家分裂的根源。 楚墨楚墨,早就分裂成了“楚”和“墨”。 他们走出了学派的立场。 却走进了国别之争里。 如此看来,那帮只沉迷于研究的秦墨同僚,似乎比他们守住了更多的本心? 年长墨者这一刻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前方,两个汉子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是他们觉得,这两人的高谈阔论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当然,假如现在已经有了这句话的话。 “如果两位不认可我们的想法。”其中一个汉子说:“你们可以去前头一个镇子上看看,那里有东西应该能让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愿意待在这里成为秦国人。” 两个墨者都点了点头。 他们的分歧依旧存在,只是暂时压下了。 村里。 高羽正在村长家制作着水井吊具,他是个严谨的人,一旦投入某件事情就会认真完成,即便他此刻身处一个陌生环境。 一旁的凳子上,村长默默的看着他。 “楚国,还好吗?” 高羽愣了一下:“您是指什么方面?” “以前还是楚国人时,我们的税可都是交给君上老爷的,到了秦国后,才晓得是要给王上的。” 高羽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着手上的事。 村长自嘲的笑了笑:“看来,那些君上老爷,跟着楚王还过得蛮好嘞。” “秦国打碎了我们一次生活,但现在的生活,除了少了一些人,却还比以前安宁了一些,老头子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恨他们。” “看到你们是楚国来的,还想着看看故人。” “嘿!” “没想到不是故人。” …… 咸阳宫。 蒙武在锦陇的带领下走了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柱子上、地板上的一些花雕木板,还有木板上那些白色的东西。 “蒙爱卿何事?” 看到他那暗戳戳的视线,嬴政心里悄然生出了一丝优越感。 蒙武压下了心里的疑惑说:“王上,臣觉得韩国对我大秦派出细作之事,不可饶恕啊!” 嬴政皱起了眉。 他早前已经安排好了的,等过段时间就再夺韩国几座城池。 但随着昌平君被免职,杨端和被调去准备攻打匈奴,这事就暂时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现在蒙武再次提起…… “蒙爱卿可是愿意出征韩国?” “不是出征。”蒙武微微一笑:“是出使。” “王上,我秦国即将北征,不适合两线作战。但韩国羞辱于我秦国之仇又不可不报,所以出使责罚是最好的方法。” “出使来责罚?”嬴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方式。 战国是一个谁拳头大谁有理的时代。 如这种情况,往往都是秦军先动起来,朝着韩国边境而去,准备要打了再派个使者去说,所谓师出有名。 当然,一般对方都会提前发现而开始备战。 所以真正的国战里,这种战前出使只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一种表演而已。 “正是。”蒙武眼神中闪烁着精光,这可是他回去后深思良久才想出来的策略。 “臣会以三国北征为由,劝韩王……” 第69章 战国最强 清晨,高羽等人再次骑上了马。 他们昨夜已经做好了管道支架和水井吊具,也教会了村里人怎么用。 接下来用竹子制作管道的事,村长说之前的管道还能用,拆下来就行。 而他们由于需要赶去咸阳,他也不好意思让那帮秦军士卒等太久,不然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耐心消磨光后直接把他们绑起来? 但在出发时,高羽依旧说了句:“我们再去前方的镇子上看下。” 校尉:“!!!” 忍住! 不能动手! 反正也只是顺路看下而已! 深呼吸好几下,校尉才压下了自己的悲愤。 自己在战场上可以连砍好几个楚人连眼都不眨一下。 结果这次护送任务被这几个家伙当劳役使唤,还特么丢了主动权要跟他们走? 要不是有上司的命令…… 高羽说完就率先朝着前方走去,时不时还会看身后的年轻墨者一眼。 昨天他们的纷争他已经知道了。 原本他就察觉到了楚墨这个群体中有了这种变化,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带领的村子里居然也已经有了这种趋势。 这让他心里对墨林他们产生出更大的期望。 毕竟眼下来看,秦墨似乎才是最接近原本墨家的那一群人。 近半个时辰后,一座不大的镇子出现在众人前方。 说是镇子,可实际上应该只是个大型村落,只是人口多了点,以及…… 镇子中心那栋一看就知道不属于‘民间’的豪宅。 镇子外,高羽等人下了马。 校尉带着十几名秦军士卒跟着高羽走了进去,余下的在镇子外看着马匹。 周围的人群稍微散开了道路,让他们得以直接走到那栋豪宅前。 这应该是以前楚国某位贵族封君的房子,归属秦国后,除了里面值钱的东西被搬空外,房屋本身却留存了下来。 门口,有几个孩童在这里玩耍着,看到他们后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为什么会有孩子在这?” 校尉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能有?” 高羽噎了一下,指着那房子:“那房子就不怕被人占了?” “谁会占?”校尉有些不理解他的脑回路:“周围的人?大家自己都有房子,来占这个干吗?” “那就这么空在这?”高羽感到难以理解:“你们这里的郡县官员就不动心?” 如果这是在楚国,楚军打下来的那一刻,这房子就自动归属了那支楚军所属的封君。 “当然不是。” 校尉大概理解了他在疑惑什么,直接带着他走到房子面前,推开了大门。 以往接待贵客才能开的正门,被校尉轻而易举的推开,露出了里面那虽然残破却依旧能看得出以往富贵的景象。 地上杂草丛生却看得到青石的院子,脱落了一些墙灰却墙瓦分明的院墙,还有那门窗掉了一半、里面空无一物的屋内。 “就这房子,离边境不到五十里,你会要?” 这可是战国时代,边境变化频繁,指不定哪天这里就被放弃了。 万一你花钱整修了,结果第二天楚国打过来了…… 到时候,你秦国人的房子,我楚国军队(贵族)可未必认。 可高羽还是不能理解,因为就算这房子当初被劫掠过一次,可有些痕迹很明显能看出是新出的,比如那半边丢失的窗户。 他指着那窗户:“那个是被人拆下来的吧?” “哦,应该是。”校尉有些不确定:“可能是周围有谁家窗户烂了,直接来这拆了一个回去。” 这让高羽脑袋上的问号越来越多:“你们就不管?” “为什么要管?”校尉反问了一句:“这房子本来就没人要啊,除了有时候路过的客商会在这歇个脚以外,这还有别的用处吗?” “那你们呢?你们秦军打仗不是有赏赐吗?这房子应该被秦王赏赐给某个将领啊!” 校尉宛如看白痴的看着他:“将军们要房子也是在大城里,在这个破地方要个房子干嘛?” 边境小镇,别说对于将领官员,对于商人来说都属于一个破地方。 除非这个破地方在某个交通要道上。 但这里,很明显不是。 高羽没说话了,他明白了这个房子尴尬处境。 位于边境,贵族和官员们看不上。 又因为这曾经是某个贵族的房子,在这个社会等级严格的时代,平民中的富户也没有谁会想着买下来当自己家,万一被人有心指责就麻烦大了。 而由于处于镇子中心,秦军看不上这毫无军事价值的鸡肋玩意,而士卒们又得不到。 这时,院子里再次走进来两个汉子,看样子是周围的民众。 两人看了看他们,有些拘谨的越过他们,走进了前方的屋子里。 不一会,一扇门被两人连着门框一起搬了出来。 高羽看得一愣一愣的。 随着他俩搬着木门走出去,视线跟随着他们的高羽也走了出来,径直看着他们当着街上许多人的面将门带进了一个茶摊。 茶摊旁还摆着一扇刚拆下来的破门。 但这一幕,周围没有任何人感到意外。 他皱着眉头坐在了地上,他感觉自己好像隐约找到了秦国的特殊之处。 前方,一个没了手掌的老者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校尉眼神一凝。 有些人身上是有气势的,这个老者身上那种战场上才有的杀伐之气,极重! “小娃子,楚国来的吧?” 老者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故人。 “老人家也是?”高羽问了句,老者看了看他身后神情戒备的秦军校尉:“曾经是。” “那您……” “你是在想着这房子吧?”老者笑了,笑容有些苦涩。 “您知道?” “知道。”老者拍了拍自己右手前方的空荡处:“给楚国丢了一只手后知道的。” 当年他也是一名楚军,甚至一度为了‘保家卫国’而拼死作战,直到丢了手后不想被当成送死的炮灰而落魄回到家乡。 后来,秦军打来了。 他本想最后为楚国尽一份力,却最终在这栋屋子前停下了脚步。 秦军士卒将这个楚国封君给抢了,周围的民居却没受到多大影响。 他知道,那是因为贵族钱更多,而老百姓让鬼来吃鬼都会说味道太苦了,更没多少油水。 但就那一瞬间的犹豫,他就被自己孩子拉了回去。 孩子只是想让他活着。 可活着活着,他发现在秦国活着,似乎比在楚国活着要好上许多。 没有贵族隔三差五的下来收税,也没有哪个封君子弟会在街上打人、官府却视而不见,更没有县令以劳役为名让他们去给某个老爷修宅子。 除了少部分当年被白起干掉的人的家眷还忘不掉仇恨外,其他人都安稳的活着。 老者坐在了高羽身边,对他说着自己的事,也说着他这些年在秦国的见闻。 只是家长里短,却让高羽猛然间抓住了重点。 对百姓来说,生活中的家长里短,不就是最好的生活吗? “我曾以为,秦国的强大就是你身后那些人。”老者丝毫没在意身后秦军士卒的白眼:“后来老头子才晓得,你身后那些人,其实也只是被征召的他们。” 他指向了远处那几个玩乐的孩童。 “楚国那些老爷们,给他们打仗有个啥?” “你再去问问你身后那些人,他们打仗得到了啥。” 老者有些失落。 因为他直到老年、直到这片土地被秦国攻下来后才知道这一点。 “那些贵族老爷,挡不住秦国的。” 第70章 墨家与引子 咸阳城城郊。 原本属于王室的庄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半军营的工地。 上千士卒的守卫下,更多的劳役正在一些匠人的带领下劳作着,准备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半军事化的科研基地。 院长办公室里。 李缘正拿着标记了矿产的后世地图、和另一幅此时的大秦舆图相对比,试图将一些矿产地点给确定下来。 然而令他抓瞎的事情来了—— 这个时代人工记录下来的粗略大秦舆图,和后世通过卫星制作出的标准地图相比,差距太大了…… 大到他在这里研究了快一个上午了,只确定出了不到十个地点。 然而看着标准地图上那近百个主要矿物地点,他有点想哭…… 此时的秦国是郡县制,按理来说他只要找到城市地点,比如某一个郡和相对应的后世城市就行。 但问题在于,后世许多城市,都是因为工业和资源的发展才有的,如今的战国时代,那些地方可能还是老虎的地盘。 再加上此时秦国一个郡可能就上百公里半径的范围情况下,这确定地点的难度远超过他大学学高数的难度。 “这世界欺我太甚!” 李缘愤愤的拍了一掌桌案,却反而拍得自己手生疼。 要是和网络小说里有个系统啥的玩意该多好啊…… 看小说时也没说穿越过后这么难啊…… “nxp的!我就不信了!” 他发了狠,打算直接从后世买指南针和激光测距仪,然后以那些已经确定了的城市为坐标,派出大量人手沿大致方向和距离一个个区域的找。 有难度又如何? 大禹当年都敢带着部落联盟和洪水开战,他有一个拥有完整工业链的科技国度做后盾,怕个卵! “院长。” 门口,李由有些迟疑的看着怒火未消的他:“有王宫令使。” “干什么?” “王上请您去一趟。”李由都没敢说王上召见。 李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让他回去。” “唯!” 等他走后,李缘将后世标准地图收入了随身空间里,隐身后直接朝着王宫飞去。 王宫里。 嬴政正看着一份奏事,这是奉常提交上来的太子大礼的流程和准备,看得他有些不太满意。 大殿里只有他一个人,宦者令锦陇自从李缘来了大秦以后,经常性的待在门外。 李缘显露了身形,掏出了一包辣条。 “政哥,我来了。” 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嬴政直接抢了过来,熟练的撕开、从袋子里顶出了一根送进嘴里。 很明显,身为青年的他也被辣条征服了。 “政哥,我不给你了两箱吗?” “分完了。”嬴政吃完一根之后才回。 “分完了?!”李缘显得很震惊:“两箱有五六十包吧?你分给谁了?” 等咽下第二根后,嬴政才说:“李斯、司马瑜、熊林(昌文君)、蒙武、杨端和、王翦、吕不韦……” 他报出了十几个名字,听得李缘不知作何感想。 你说他随和吧,他又独断专权到九卿所有公文都要检查一遍,一旦有不符合他心意的,哪怕九卿已经批复过的公文都会直接下令更改。 可你说他严格吧,这家伙给臣子分起东西来毫不吝啬,丝毫不管自己还能剩下多少、心不心疼。 就跟历史上的他一样,这是一个极度矛盾的人。 但总的来说,还是好大于坏。 哦对了。 他分的是自己给他的,那他好像确实不用心疼…… 看到嬴政一口连炫两根,李缘再次拿出了一包,自己也吃了起来。 “我待会回去再给你拿三箱,但是政哥,你别分得太快了,至少等十天之后再大方起来。” “为什么?” 因为后世还是晚上,他不好意思从国外‘借’太多东西,更何况这东西还是自己家的同胞生产到外国去的。 他现在又不是没钱,等到白天时候再光明正大的买,这样更能让他安心。 可当他说出这个理由并且解释了时间流速不同后,嬴政却沉默了一下:“外国人损失东西,你也心疼吗?” “不是心疼!”李缘想了一下:“是感觉这与我得到的教育观不符,这是我们后世每一个华夏人刻在骨子里的善良,如果有得选,没有哪个华夏人会选择沾上泥巴的。” “其实你们现在也一样,百姓都认可你的话,你是愿意他们叫你圣王还是叫戾王?” 嬴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十天之后再分。” “嗯,这就对……不对!”李缘差点绕晕了:“这些是我给你的,给他们的我可以另外送,你没必要这样的。” 嬴政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寡人相信你以前说的话了,你确实不适合处理政事。” “???” “我感觉你在骂我。” “没有。”嬴政摇了摇头:“以后你会懂的。” 李缘拿出了两罐凉茶,决定直接不想那问题。 只要不是拦在给大秦改命的路上的问题,他都可以选择忽视。 “对了,政哥你喊我过来啥事?” 打开凉茶,喝了一口后,嬴政说:“你对墨家是怎么想的?” “墨家啊,挺好用的科学家,只是思想不符合时代。所以我把他们塞进工部里去,但不会给他们参与政事的可能,这是我对他们的底线。” 墨家思想看上去很好,可如果真要在这个时代执行起来,那会出大乱子的。 所以李缘现在只会把他们局限在科学家的范围里,除非他们以后改变墨家思想变得符合治国了,那才有可能登上朝廷舞台。 若一直是现在这样,那就老老实实当科学家,再到学宫里给他们留下一个开选修课程的位置,让他们和其他百家一样不至于断了传承就行。 这个回答让嬴政微微点头,同时递出了一块只有巴掌大的绢帛。 “看吧。” “……” 察觉到李缘没丝毫动作、还一脸幽怨的望着自己,嬴政这才想起他看不懂小篆的事。 “这是你让边境士卒护卫那些可能来秦国的墨家之人的消息,昨日楚国来了三个人,这是他们昨天的行踪。” “所以呢?” “所以你对他们是怎么想的?”嬴政指的不是秦墨,而是这群来秦国的楚墨、或者日后可能来的齐墨。 秦墨在秦国已经适应了,不会对秦国有什么动荡。 但另外这两个未必。 “这个啊,是我对百家的一个试探。”李缘想起了历史上秦汉两朝期间死去的诸多流派。 分裂的墨家在汉朝最终失去了生存土壤。 即便是汉朝初年盛极一时的黄老学,后来不也走上末路了吗? 法家后来用儒皮法骨才勉强活了下来,更别说名家、杂家等等消失的学派。 以至于后世的学者想要研究这些,只能通过寥寥可数的几本着作去抠字眼、再结合当时一些历史环境去猜想。 现在还是战国。 作为后世人,李缘觉得那些学派就算不适合治国,也应该要留有一份能传至后世的学问。 非要死去也行,但得在我学宫留下一个印记,充当后人的研究素材。 可保留他们,不代表放纵他们。 “墨家只是一个引子,他们不是分裂了吗?我就通过墨林来筛选一下,能接受秦国的,以及不能接受秦国的。” “对其他学派也一样,等学宫和科学院的作用一出现,大秦的改变一出来,他们也会分成两派。前者,可以给一个机会。” 就如同历史上的儒家。 在武帝时期针对皇权做出了妥协和改变后,他们成了思想霸主。 “那后者呢?”嬴政看着他:“如果有人非要与大秦敌对,比如那些已经丢失了墨家本心的楚墨?” “那就杀了吧。” 嬴政皱了皱眉:“他们的反对不是出于公心,而是为了对抗秦国而反,这种思想上的叛逆,能杀绝吗?” “不适合时代与治国的思想,必死无疑。” “至于杀不杀得绝?” 对于这个问题,李缘想起了一部动漫中,那个霸气的始皇说过的话。 “三百人不行,那就三千人、三万人、三十万!” 第71章 奴隶市场 “三百人不行,那就三千人、三万人、三十万!” 听着这句话杀气腾腾的话,嬴政微微点头,极其认可。 或许在他心中,暴力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再多的怀柔和安抚还不如一支秦军兵临城下管用。 “那对其他百家,怎么试探?” “通过吕不韦就行,等学宫事项准备完毕,让他提前给其他学派发个邀请,看他们来不来。” “对了政哥。”李缘提醒道:“我的计划中不止是这一座学宫的,到后面会慢慢变成覆盖整个秦国的教育体系,这一所只是第一所,你是院长,你得多上点心。” “嗯。”嬴政点了点头,却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学宫你不是让王绾在负责吗?” “是啊,但有些问题他个副祭酒未必能解决,我让他来找你的。” “你是想偷懒吧?” “政哥,你这是诽谤!”李缘顿时就不乐意:“怎么能叫偷懒呢?我是在给他锻炼的机会啊!” “那工部和科学院呢?”嬴政幽幽的说道:“科学院你除了第一次去给了他们图纸、安排了一些计划外,此后全是李由在盯着;工部你虽然让墨家去干了,但你不仅从廷尉要了些人去盯着,还把墨林当成了你的副手,把他地位放到了他们的巨子之上,你这是想让他造他们巨子的反?” “而你,好像在沉迷于我给你那些女婢?” 李缘:“……” “要不要再多给你几个?” “不用了。” 他感到有些害臊,并暗自决定回去就忙点事,让政哥知道他这就是在诽谤! 又给嬴政留下了一些零食后,他决定去找下扶苏。 毕竟太子大典已经在筹备中了,大后天就是个吉日,到时候扶苏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为了防止他当了太子后变得严肃,他得先在他身上找点小孩子的乐趣。 “政哥,把扶苏给我。” “哦,对了,还有蒙恬,他爹把他输给我了。” 嬴政有些无语,因为蒙武在打完赌之后就把一切告诉他了。 “扶苏和蒙恬会在王宫等你。” “你找我还有事?” “对。”他点了点头:“你去一下太尉司马瑜家里。” “找他干啥?” 嬴政沉默了一下:“寡人让他长孙带你去见识一点东西。” 夭寿了! 政哥一个古人居然说要让我一个后世人见识点东西! 这让李缘顿时就乐了:“什么东西啊?青楼吗?还是教坊司?” 嬴政瞪了他一眼:“你满脑子就是些这个?” “还有大秦!”他满脸真诚。 “……” 深吸了一口气,嬴政心里刚起来的那点火顿时就消了。 “你先去。” “得嘞!”李缘嘿嘿一笑,身影顿时消失。 等李缘走后,嬴政露出了一丝笑意。 沉迷女色? 沉迷好啊! 寡人还怕你无欲无求呢,没想到也有软肋啊? “王上。” 门口,宦者令低头走了进来:“科学院副院长李由向少府申请了十万铜钱。” 嬴政眉头一皱,沉吟了一下后:“给他。” “唯!” …… 王宫外。 咸阳城主街道。 李缘并没有隐身或者飞行,而是直接穿着一身嬴政以前的便服、在护卫的带领下走着。 他本意是想体验一下咸阳城的,只是他身上那明显贵不可言的‘便服’,以及周围几十个凶神恶煞的护卫,让周围没一个人敢接近他。 “唉,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相处的。” 没办法,他只好直接走向了太尉司马瑜的府邸。 离着还有二十多米呢,他就看到司马瑜带着一堆人等在那里,这让他顿时受宠若惊。 “司马太尉,如此重礼不敢当啊!”他率先行礼道。 司马瑜回礼后笑了:“李客卿很不错。” “您谬赞了。” “老夫是说想得很不错。” “……” “好了,这是老夫的长孙,你跟他去玩吧。”司马瑜推了下身旁一个比李缘小一些的少年,随后自己走上了一旁等待的马车。 原来你丫的是本来就要出门啊…… 李缘有些尴尬,却也放下了心。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能让如此人物亲自在门口迎接的道理。 “李客卿,在下司马斌。”少年拱手一礼。 李缘也回了个礼,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他听说过这个家伙。 不是在史书上,而是在来了大秦之后。 吕不韦家教很严,所以其后人也很遵纪守法,而蒙武和王家以及杨端和他们,家中的后辈又没有与司马斌同岁的,于是出身太尉府邸的他,成了咸阳城中最大的纨绔。 他会带着家丁在街上招摇过市,有热闹看他就看,如果别人看到他而停下了热闹,他还会要求他们续上。 没热闹他也会制造热闹,比如买东西时当场拿走,让对方来太尉府邸拿钱。 如果来了,他会真给。 如果不来,那他就当对方送的。 可一旦对方报官,他就拿出之前那些例子来当证明为自己脱罪:你看我说让你来拿钱啊,是你自己不来啊! 对于太尉之家长孙的他来说,秦法里能钻的漏洞多得是。 在烟柳之地,他更是绝对的霸主,咸阳城中不知道有多少风流男子想打他,因为没一个人能抢过他。 夺人所爱?可他合法给钱啊! 店家都没说话你插什么嘴? 至于在街上调戏别人、强行插手买卖,偷鸡摸狗这种事,就更是数不胜数。 你要说他犯法吧,严格按着秦法来查好像真没有。 可气人也是真气人! “李客卿为何如此看我?”司马斌有些忐忑。 他的所有身份和骄傲在这个秦王客卿面前毫无卵用,但他却不得不接待。 “没什么,只是觉得名不副实。”李缘有些好笑,明明是咸阳城中第一纨绔,怎么在自己面前缩头了? 连区区客卿都不敢怼,你叫什么纨绔? “王上让你带我干嘛?” 司马斌有些纠结,权衡了一下后说:“李客卿您跟我走就知道了。” 带他上了马车,司马斌直接让车夫朝着咸阳城的一个集市驶去。 李缘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富二代逛街,但来到这里后才发现,他想错了。 这里的商品,是人。 华夏历史上的奴隶制,直到那位伟人再造新天后才结束。 在这之前的封建时代,不管名称改变了多少次,却总归改不了有奴隶的本质。 秦国是法律严苛。 但这只是在这个时代里相对于其他六国来说的。 就如同对司马斌这种权贵后代几乎半透明一样,秦法在其他很多方面也没什么作用,比如所谓的人权。 因为秦国依旧允许合法的奴隶。 下了马车,司马斌带着李缘直接朝着里侧而去。 当看到一家店里有许多面容姣好的女子时,李缘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带我来这干嘛?” “额,王上说,让在下来带您多买一些女婢回去。” “???” 调皮了啊政哥! 我看上去像那种人吗? 李缘感到无比愤怒,于是一怒之下率先走了进去。 别误会,他只是来看看而已。 小孩子才说全都要,大人都知道多了受不了。 店子里,除了几个站在两侧的“商品”外,还有一个似乎是卖主的人。 “哟,二位小……”本在对着李缘说话的中年卖家,在看到随后进来的司马斌后一脸惊恐的闭上了嘴。 “你这什么表情?”司马斌顿时就炸毛了:“这位是我朋友,把你手上最好的货给我拿出来!” 李缘看了他一眼,他很想说你小子别乱认朋友。 中年卖家连忙点头,迎着两人到了后堂,又亲自带出来了十几个明显颜值上佳的女子,穿着也比一般的好。 “李哥,如何?”由于有外人在,司马斌没喊客卿,低声凑到他耳边:“这些要么是有明确卖身契的,要么就是在战争中夺来的,放心,保证安全,也没人碰过。” “卖身契?”李缘有些意外。 对于战争这一条路,他并不惊讶。 战国的残酷对百姓来说,远不止吃不上饭和天天打仗,还有死法的多样性。 但此时的秦国还远不是那个腐烂的秦朝,这个时代要有说谁的百姓还能吃上口饭的,那只可能是秦国的。 “当然。”司马斌说:“有些人活不下去卖女,还有人在生娃时看到女婴就丢了的,还有……” 李缘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讲解,心情有些沉重。 “咱们走吧。” “您不要吗?”司马斌有些意外,王上不是说李客卿会沉迷女色吗? “要不你买回去?” “不敢。”司马斌立即摇头,他毕竟是武将世家出身,他怕他爹打断他的腿。 “那就走吧。” “这还有些生意的,你可以指定要哪种,等他们……” 李缘的眼神已经有些危险了,司马斌明智的闭上了嘴。 出了这家店,两人依旧在这个市场里走着,但却变成了李缘四处观望而司马斌充当了跟班。 当看到一个商人一鞭子将一个带着镣铐、身强力壮的男子身上抽出血痕时,他停顿了一下。 后世教育观让他于心不忍是一回事。 更让他沉默的是。 政哥为什么要让司马斌带自己来? 第72章 你能救多少人? 科学院。 随着夕阳的到来,庄园外围的围墙附近响起了好几声锣鼓声,在一些士卒的指引下,两千多少府所辖徭役被聚集在了四个地点。 科学院正门口。 李由看着门外聚集的数百徭役,尤其是他们那期盼的眼神,他心里五味杂陈。 “李副院?”景公公喊了一声。 原本他是想喊李由叫‘李院长’的,但由于李缘也姓李,于是李由主动让别人喊‘副院长’。 “走,去给他们发工钱吧。” “真发啊?”景公公一脸哭丧相。 “这是院长的命令。”李由低声说了句。 由于墨家子弟要么被李缘塞到科学院一些部门里去了、要么就是被指定去工部哪个工地当技术指导,于是今天早上,将作监、现工部副令之一的墨林就准备从少府借一批徭役来给科学院的围墙动工。 本来一切好好的,直到李缘的一道‘发钱令’。 所有徭役,为科学院、工部、学宫三个机构劳作时,每人一天十钱,还管两顿饭。 这让李由、墨林,甚至墨家子弟都感到无比震惊! 徭役本来就是国家义务,多此一举的发钱管饭干嘛? 更重要的是,李由在这当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院长似乎在下一步大棋,而他,却已经成为科学院的领头人,院长手中的一把刀。 景公公看着他走上前,不由得心疼无比。 光今天一天,可就发出去两万多钱了,如果再算上饭食,那可就超过三万了! 走出科学院大门,看着聚集的人群,李由站上了一个小石台。 “诸位,排好队,按照李院长的吩咐,每人来领十个工钱!” 人群寂静了两秒。 随即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李院长在哪?我们要给他磕头!” “先生,能让我们见见李院长吗?” “李院长,好人啊!” …… 听着人群里传来的赞美声,李由恍惚了一下。 难道这就是院长的追求? 用发钱来获得赞美? 可徭役不是应该的吗? 带着这些疑惑,他默默的走下了石台,看着人群在一些士卒的指引下排好队,一个个的上前来拿钱。 但令他意外的是,有个年纪跟自己父亲一样大的男人拿了钱后却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到了他面前。 “先生,您是李由副院长吗?” “是我。”李由点了点头,正想问有什么事,却看到对方对着自己躬身到底。 这是此时除跪礼外最重的礼节。 李由还没来得及回礼,就看到更多的徭役对着自己躬身一拜。 为什么呢? 李由再次陷入了头脑风暴。 …… 咸阳城,李缘谢绝了司马斌的邀请,转头朝着王宫走去。 不得不说,今天司马斌确实带李缘长“见识”了。 除了奴隶市场,还有一个烟花之地……的后堂。 但李缘见到的却不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而是正在接受“严格训练”的小女孩。 用司马斌的话来说,这些都是花魁的种子。 可这让他的心更加无法平静。 走回王宫时,李缘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自己是来给大秦改命的,但不能只给大秦这个国家改命,还得给大秦百姓改命。 偏殿里。 嬴政坐在桌案旁,一边看着竹简,一边喝着可乐。 旁边还有一包吃了一半的辣条。 看到他这悠闲模样,又想到自己经受的心理冲击,李缘感觉有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政哥。”他坐到了桌案另一侧,嬴政的对面。 “怎么不接着看了?”嬴政看了他一眼,再次将目光看向了手中的竹简。 他交给司马斌的任务里,其实还有几个地点,只是李缘最终没去了。 “不忍心。”李缘如实回答道。 嬴政放下了竹简,喝了一口可乐。 又拿起一旁的辣条炫了一根。 最后还拿起一张卫生纸擦了擦嘴。 李缘就这么看着,有无数句槽想吐。 “你到底想干嘛?” “这话应该寡人问你。”他将刚才的竹简摊开:“这是少府之前交来的,按照你给徭役制定的工钱和饭食标准,到你那三个衙门全部建造完毕,需要花掉百三十万钱。” “后世没有徭役了吧?所以你于心不忍?” “可若真按照你的想法来,徭役给钱,士卒要不要给钱?” “你只是三个衙门的建造就需要上百万钱,那更多的工程呢?大秦一旦开启战争、征召的那数十万将士呢?” “你是善心大发啊!” “可这里是你口中的古代战国时期,不是你那个繁华的后世。” “你又能救多少人?” 嬴政语气平淡。 他并没有多生气,反正李缘再怎么闹腾,他也有可以收拾掉烂摊子的能力。 只是他不希望,这个未来对秦国无比重要的人,会因为后世的一些思想习惯而让大秦多出了一些动乱。 他有能力解决问题,但不代表他喜欢出问题。 李缘沉默着。 他算是明白了,政哥是想让他看到如今大秦和后世的差别。 但…… “政哥,我知道步子太大会扯着蛋,但发工资、不对,叫给工钱这事,你还真得干下去。” “给寡人个理由。” “很简单,因为利益才是最好的驱动力。”李缘想了想,说:“就拿士卒来说。” “秦军是没有工钱的,所以士卒想获利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打胜仗。” “这可以说是秦国能在战国时代成为第一的最大优势,却也是秦朝灭亡的第一制度祸患。” “你知道历史上,你统一大秦时秦军有多少人吗?” 嬴政想了想,现在大秦算上郡兵和首都附近的警备部队,加起来也就十五万人上下,如果全力征召士卒,估计能上百万战兵。 “两百万?” “刚统一时,大约五十万,后来你征伐匈奴和南越,再加上各地郡兵,秦朝总兵力大概一百五十万左右。”李缘说:“那你再想想,那些要靠打胜仗才能获得利益的将士们,在一个天下无战事的大秦,他们该怎么办?” “你把华夏统一了,之后呢?” “士卒没有工资,而他们家里又少了个劳动力,再加上徭役繁重,百姓日子过不下去,留给他们的只有造反这一条路。” 看到嬴政沉默,李缘也在思考着一些话怎么说。 后世的子弟兵放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而也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后世的华夏人因为被保护得太好、许多都对军队没有正确的概念。 他们似乎以为军队就应该是那样。 可实际上,翻开史书,封建王朝的军队,基本上都属于打着朝廷旗号的匪徒。 兵过如匪,正是如此。 秦国只不过是把士卒的欲望转嫁到了敌人身上。 而如果再算上那比兵役更加沉重的其他徭役种类,可以说,所有封建王朝都是靠吃人维持下去的。 没人吃了,那个王朝就走到了末路。 “你应该猜到我为什么要搞学宫和科学院吧?”李缘说起了似乎和这个毫不相关的事情。 “研究后世科技,以及给百姓多一条路?”嬴政回答道。 “是,也不是。”李缘给出了一个新名词:“准确来说,是希望给百姓多一条阶级上升的道路。” “发现一座矿,研究出一个东西,进入学宫后学成毕业,这些其实都是这个目的。” “而我要给那些徭役工钱,其实也是这个目的。” “我们后世有一个名词,叫工人。” “也可以叫工人阶级。” “你可以大概理解为,做这种工程的人。他们就是靠着干工程获得工资来养活家庭的。” 嬴政思考了一下,隐约明白了。 “所以,你是想把徭役也变成一条这样的路?能够让人们获得工钱来维持生活,这样既可以保证工程延续,还能维持他们的生活不至于困苦?” “甚至于不止徭役,士卒也是这样。” “当士卒有工钱可领,即便没有战事,也能够养活一家人?” “你很聪明。”李缘点了点头。 “那钱呢?”嬴政说了个现实问题:“寡人相信你的安排,寡人甚至可以答应现在就给士卒发工资,只要你能给大秦弄来钱。” 财政,往往是政权崩溃的第一个口子。 嬴政不觉得在见识上有李缘强,所以他即便还有些不理解、也不愿意去反驳,但他知道一件事: 按李缘的想法,大秦撑不了几年就没钱了。 “政哥,是不是只要我解决了钱的问题,你就会无条件支持我?” “只要对大秦有利,只要你能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寡人永远无条件支持你。” “好!” 李缘直接起身:“帮我把吕不韦叫来。” “干什么?” “我要搞钱。” “从他那?”嬴政想歪了,不由得有些震惊。 “不是。”李缘摇了摇头:“我会将一些赚钱的行当拿出来,可这需要一个老手来帮我经营,没有人比吕不韦这个老狐狸更合适了。” 想了想,嬴政认可了这点。 那个老家伙可算是把商人这一行做到极致了! “锦陇!” 门口,宦者令赶忙走入:“王上!” “传吕不韦来见。” “唯!” 宦者令退出去后,李缘拿出了一个本子。 这是他来大秦前规划出的“大秦改命计划”。 当然,这只是第一版,他随时可能会看着局势进行更改。 既然今天已经把事情说开了,李缘决定把整个计划都先给政哥说一遍,毕竟在“给大秦改命”这一点上,两人的目标是绝对一致的。 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李缘的动作。 “报!数百徭役围堵在李缘客卿府邸前!” 殿内,两人都愣了下。 “为什么?”嬴政看向传信士卒。 “似乎是为了感谢李缘客卿。不仅有徭役,还有许多城中百姓也聚集在周围,现在整个咸阳都在谈论李缘客卿。” 嬴政挥了挥手,士卒退了出去。 “政哥,看到了吧!这就是来的第一个好处!”李缘嘿嘿一笑:“等我去跟他们说,这是你这个秦王的授意,你信不信,你在大秦的威望将如日中天!” “是啊,威望绝对会增加。” 嬴政很高兴,但下一秒就有些幽怨的看着他:“可那是之后!” “现在,寡人有麻烦了!” 第73章 你图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啊?” “你还不知道啊?就那个客卿李缘,他的科学院给徭役发钱呢!还管饭!这些人就是专程来感谢的!” “不可能吧?咱们干徭役哪有发钱的?不死就不错了!” “嘿!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没看那些人手上捧着钱眼巴巴的等着李客卿吗?” …… 李缘府邸外。 数百士卒在府邸外围成了一道人墙,将府邸与更多的人群分隔来开。 正门口,李缘护卫队伍中的一名留守校尉,看着眼前激动不已却没有丝毫越线的人群,感到极其为难。 他倒是想下令直接把人群轰散,但又怕李客卿回来打他一顿。 毕竟现在看来李客卿真是“善心大发”! 可这里属于咸阳城主干道,直接连接着王宫与咸阳城门,周围都是权贵之家,一直让他们这么堵着也不是办法。 校尉纠结之时,人群忽然有些骚动。 王宫方向,属于李缘的那架大型马车已经被人群堵上了。 马车后侧,李缘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李院长(客卿)!” 人群顿时高呼一声,随即人们整齐划一的对着他躬身行礼。 李缘郑重的回了一礼。 他是有恻隐之心,但他给徭役发钱,更多的是因为这只是他计划中的一步,一个为了在民间打下改制基础的行动。 他不是圣母,毕竟秦国的徭役救了,那六国的你现在要不要救? 要不要直接从后世鹰酱家偷一仓库军火来,直接让秦军现在就统一天下? 可这么干的结果,只可能比历史上更糟糕,因为制度、环境各方面依旧没变,战争方式却变得更加残酷了。 给徭役发钱,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但眼前的一幕,却出乎了他意料之外。 他想过民众的反应,也想过百姓会感激他,却没想到会如此激烈。 说到底,他是个后世人,没有亲身体验过战国时的疾苦。 听着周围人群不断传来的感谢之声,李缘笑着对着人群挥手,直到他渐渐听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声音。 “李客卿!您还要人手吗?” “对啊,我们干事可勤快了!” “我可以一天给您干十个时辰!” “我只要五个钱!” “我不仅只要五个钱,还可以不用管饭的!” “……” 怎么突然有种要被挂路灯杆的危险感…… “诸位!”李缘大声的喊了句,周围所有人顿时寂静了下来。 “你们也别谢本官,要谢就谢王上吧!若不是王上要体恤百姓,若不是王上给了钱财,本官也无法做到这一切!” “以后,大秦所有徭役都会逐步拥有工钱的!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王上万年!大秦万年!” 随着这最后一句大喊,周围顿时群情激愤! 即便更远的人压根就没听清李缘说了些什么,但最终所有人的喊声都汇集成那一句“大秦万年”! …… 王宫。 明明是夜晚,但咸阳宫大殿却亮如白昼。 数十盏节能灯分布在众多地方,点亮了所有人的视线。 大殿内,熊林、李斯、蒙武、司马瑜在内的十几名大秦高官都聚集在这里,每一个人对那些电灯都会投去震惊的目光。 他们都是来打探消息的,有些人可能还想着来找王上告状。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特意来看戏的可能。 最前方。 王座上的嬴政一脸平静的处理着奏事,即便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一阵“血腥风雨”。 “王上!”昌文君熊林率先开口了:“李缘在科学院的事,王上是否知晓?” “知晓,如何?” “臣要参李缘一本!”熊林顿时就炸了:“李缘居然自私以官府之名给徭役发钱,还想借此收买人心,其心可诛!” “王上,臣来之时,李缘府邸周围已经围了数千人,若是他起了什么坏心思,一场民变就在眼前啊!” 嬴政直接无视了这种话。 民变? 他要是想的话早就干了……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对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确实难以接受。 没看到连蒙武和司马瑜这两个军方的都来了吗? 更别说九卿以上,十几个大佬官员全在这了。 “那爱卿的意思,李客卿做错了?”嬴政淡然问道。 “大错特错!”熊林一脸正气禀然:“徭役自古以来便是平民应尽的义务,我大秦能在非战时少征徭役已是不曾有过的善举,李客卿却还想着发钱!若长此以往,大秦的秩序何存?难不成数百年礼法,都要给李客卿那可怜的善心让路吗?” 熊林说完,大殿里寂静了下来。 李斯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看着自己面前的桌案。 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事确实有违国家秩序,更何况还是在确立了耕战制度、并由此兴盛了百年的大秦。 蒙武和司马瑜也没说话,只是偷偷看着嬴政,似乎想等他做出决定后再表态。 他们其实不在乎给不给徭役发钱。 他们在乎的是,如果要给钱,那能不能给士卒也发点? 李由和王绾也没说话,虽然他们是李缘派系的人,但他们着实没想明白李缘这么干是为什么。 看到嬴政也沉默了,熊林似乎以为自己的话得到了王上的认可,于是更加兴致勃勃:“王上,李客卿此举,还有一大祸患!” “礼乐维持了数百年的仁爱,我大秦耕战更是支持了上百年的强盛,若放纵李客卿胡闹,则礼法不存!” “难道为大秦出力这个自古的规矩,我大秦还要感谢那帮贱民吗?” “这不符合礼法!” 李斯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礼法、耕战,这是两个如山般的话题啊! 前一个还好说,毕竟若真想打破,按一个礼乐崩坏的借口就行。 可耕战…… 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大部分底层平民其实只有两种职业:要么种地、要么打仗。 现在李缘貌似给出了一个事业:干徭役? 王座上,嬴政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右手手指缓慢的敲击着桌案,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无比清晰。 他看向李斯,后者正低头沉默,似乎丝毫没有为自己儿子的上司说话的想法。 又看向蒙武。 当看到对方正一脸期盼的盯着自己,嬴政就知道他看错人了。 正当他想以自己的权威压下这件事时,他看到了门口一脸阴沉的李缘。 顺着他的目光,其他人也发现了。 众人注视下,李缘默默的走到熊林身边,对着嬴政行了一个礼后,冷冷的盯着熊林:“你刚才,说那帮什么?” “什么说什么?”熊林有些不爽:“一帮贱民本就要服徭役,难不成还要用钱来买吗?一个奴隶才多少?李客卿若有闲钱,还不如去多买几个奴隶来的实在,不然时间一长,你的善心会让你家财尽散!” 贱民? 多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 上一次还是在后世看某部小说时,里头有个反派说了。 李缘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了杀人的冲动。 “那你tm可知道,我以前也是你口中的贱民?!”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些意外,毕竟这还是李缘第一次自爆情况。 熊林冷哼一声:“李客卿已为我大秦命官,还是不要自降身份的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了现在就忘了祖宗?”李缘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在座的其他大臣,数百年以前也是你口中的贱民,你怎么知道,你口中那瞧不起的人,会不会有谁哪天砍了你的脑袋?” 这是威胁吧? 这一定是威胁吧?! 李斯有些惊惧的看着他,似乎是真怕他有什么冲动之举。 而熊林已经气得手上发抖的指着他:“狂妄!” “李缘!你破坏礼法在先,现在又对着本官发出威胁,你究竟意欲何为?”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李缘冷声道:“不然哪天丢了官倒还好,若是哪天丢了命,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少府令阳沐、郎中令易方等人全部沉默了。 四个廷会官里,这俩已经公开撕破脸了。 而另外两个…… 司马瑜一副困得要睡觉的样子,李斯则是一脸无奈。 其他人松了口气,幸好他们没参与进去,不然一场朝廷内斗可就不可避免了。 “够了!” 嬴政说了句:“此事不必再议。” “可是王上……” “寡人不想说第二遍。”嬴政看了熊林一眼,后者有些憋屈的闭上了嘴。 嬴政看向蒙武:“蒙爱卿,可有事?” 是有事,但你没给个结论前我也不好说啊…… 于是蒙武纠结了一下,拱手道:“臣是跟随司马太尉来的。” 司马瑜:“???” 他的瞌睡顿时就醒了,沉默了一下说:“老臣,特来观赏一下李客卿的这些神物。” 他指了指最近一根柱子上的电灯。 “哦!”嬴政点了点头,又看向李斯和阳沐等其他九卿官员:“那你们呢?” “臣等也是!” “……” 嬴政闭上了眼:“都回去,李缘留下。” 众人纷纷离开。 离开时,熊林还阴沉的看了李缘一眼。 以前昌平君熊启说这人对他们有意见,他还不信,以为只是熊启那次因学宫之事不愿意放权而引起了对方不满。 现在看来,这个李客卿貌似是真的对他们有意见? 国战之前好歹还会互派个使节呢! 哪有人道理都不讲,跳过说服阶段直接一上来就威胁的? 行!走着瞧! 等众人全部离开,大殿里只剩下嬴政和李缘时,嬴政才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明明有更好的方式的。”嬴政并不是要保熊林这个他早已看不惯的人,只是李缘直接发出威胁这事让他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要这么激烈?” “依寡人所见,即便你等到大秦统一后再对这些方面改动、再与这些权贵对立也来得及,有寡人和扶苏的支持,你大可以把时间放到百年。” “为了那些徭役,你难道要与绝大部分朝臣作对当个孤臣?” “你图什么?” 第74章 答案 图什么? 李缘也不知道答案。 也许是早上突然想到了历史上嬴政征发徭役给秦朝百姓留下的苦难…… 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在后世也和他们一样是底层的普通老百姓…… 也许是见不得人间疾苦但他此时却真的有改变的能力…… 太多的也许,最终只汇集成了三个字。 “我乐意。” 嬴政心里忽然有些酸。 他还是秦王呢,可有些事情也不能做到完全如意;哪像这货,只要自己允许,他啥都敢干! 扶苏还没长大,他却提前感受到了老父亲的操心感…… 坐到了王座边的台阶上,李缘想起了之前熊林的那些话,极其不爽:“要不是看在政哥你的面子上,老子真想直接宰了他!” 嬴政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你不用考虑我的面子,我比你更想宰了他…… 但紧接着他就皱起了眉头:“老子?关他何事?” 李缘:“⊙﹏⊙” 淦! 说顺嘴了…… 他有些尴尬的捂住了脸。 在嬴政疑惑的注视下,他搓了搓脸颊,好像尴尬只是某种附着在脸上物质,搓一搓就没了。 “这是我们后世的一个口头禅。”李缘解释道:“老子这个词,已经代表了某种嚣张情况下的自称。” 这个自称用途很广泛。 比如老子弄死你,老子天下第一,老子的读者就是长得好看…… “哦对了。”他又说道:“这个一般是男的才说,女的一般会自称老娘。” 嬴政突然有些不自然。 因为他想到了李缘说过的后世有很多人崇拜他:“后世,应该没有把寡人当这种戏言的……口头禅吧?” “你想多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 “你的更多。” “……” “因为你很伟大,同时秦朝又死得早,所以很多人拿这个出来说的。”李缘想了想:“我就曾看到过一个段子。” “我是秦始皇,其实我最终长生了并没有死,只是被困在了始皇陵中最近才出来,这是我刚拿到的号码,给我打一千块,等朕唤醒大秦将士重新拿回天下,朕就封你为大将军!” “还有一种:是说可以统一地球后,把后世某个岛国直接给你当封地。” “也比如……” “不用说了!”嬴政有些气鼓鼓的,因为这些话偏偏来源于后人对他大一统功绩的崇拜,这让他有种有火都不好发作的难受感。 透过大殿门外,李缘看到了漆黑一片的咸阳城。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老家。 “政哥,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为了那些劳役这么急吗?” “这应该是你的计划吧?” “是,这是我计划中的一步,但能引起这么强烈的反应是我没想到的,但我依旧不后悔,哪怕这会让我当个孤臣。” 嬴政离开王座,跟李缘一样坐到了台阶上。 “你接着说,寡人在听。” 他敏锐的感觉到,这可能是一次他们之间交心的机会。 李缘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扭头看着他:“小时候,我爸妈生下我就出去打工了,把四个月的我放到了外婆家,即便那些年我上山下河的在村里无忧无虑,可我有时候也会很孤独。” “那个时候,每年过年时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能见到爸妈了;却也是最难过的日子,因为爸妈只会留几天又离开。” “后来他们回来了,把我带回了爷爷奶奶家,虽然读书要走几公里山路去乡里,但至少爸妈在身边了,对当时的我来说,这就够了。” “后来我有了个弟弟,我更高兴了。” “而我爸由于要起早贪黑的打工,我妈要开店,所以我弟弟几乎就是我带大的。” “但后来,我弟弟得了一场大病。” “爸妈带着他去省城治病,我就先住在叔叔家,那个时候我家已经搬到城市里去了,可不管我家住的出租房还是我叔叔家那,我都找不到家的感觉。” “我弟弟病治好以后,我家也花光了积蓄,还欠了十几万。” 李缘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两瓶酒。 打开后也不管嬴政喝不喝,放了一瓶在他面前就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一口喝下三分之一后,不怎么喝酒的李缘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一点。 于是他接着说起。 “那之后,我爸在岗位上没日没夜的干,我妈也在因生意不好而关店之后找个离家近的事做,只为了给我们更好的生活。” “我爸是医院里的临时工,那工作还是很多年前一个远房舅舅介绍的,我爸他没什么本事,脾气性格都不好。但他肯干,一干就是十几年,全年无休。” “有时候我会去给他送饭,也会在上下学路上经过医院旁边的停尸房和急诊楼,我在医院这个人间天使聚集的地方,却见到了太多的心酸。” “有一次我在去给我爸送饭时,在急诊楼里见到几个家属跪在医生面前求他们尽力,但我第二天放学回来时,却在路过医院停尸房的时候看到了他们在门口哭。还有一次,两个大叔被医生叫到病房外,询问他们对那个躺在重症室里靠着呼吸机活着的老母亲的后续打算,最后看着为母亲续命而花光钱的他们提着东西低头离开。还有……” 李缘停顿了一下,仿佛陷入了某种不好的回忆。 喝了一口酒后,他选择了略去这一段诉说。 “那些年,我们一家四口就挤在医院旁边一个几十平米的顶楼出租屋内,虽然日子过得不怎么样,但我和弟弟也算无忧,虽然我和爸妈隔阂越来越深,但家的味道也还没散。” “后来我上了大学。” “大一的时候,爸妈买了一套二手房,我家终于在漂泊快二十年后在城市里落地了。” “后来我去了省城读大学,即便我跟爸妈思想不和,但我依旧会每个月回一次湘中市的家,不为别的,因为那里是家。” “大学毕业时,我爸妈又开始急了起来。” “他们在担忧着我能不能娶老婆,担忧着我能不能买房,担忧着我的工作。” “我是个有些咸鱼的人,除了一些大目标外,别的我甚至都可以躺平。可是很不幸,这三件事偏偏就是我们后世每个人的大事。” “当我获得来大秦的能力的那晚,我彻底轻松了。” “因为我知道,我与所有人都不同了。我迟早会成为人上人,我迟早会成为小时候我曾羡慕过的那些所谓“幸福者”。” “但我也记得,我曾经、甚至现在,暂时还是一个底层。” 嬴政也拿起了酒瓶,一边小口喝着,一边默默的听着。 虽然很多名词他是第一次听,但他依旧能大概联想出来那些是什么意思,代表着什么。 “这就是我。”李缘咧嘴一笑:“一个后世普通家庭、普通孩子的成长史,我不是最幸福的,却也不是最苦的。”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政哥你可能无法理解。” “你可能会想着,不管什么方式、有房子住不会成为流民,不管是什么、有餐食吃不会饿着肚子,哪怕生活清苦、但没有战争与天灾,这不就是盛世吗?” “可是政哥,在我们后世,我刚才说的那些,就是最广大百姓可能遇到的疾苦。” “一场病痛,可以耗尽一个家庭的资产。” “一套房子,可以掏空两代人的钱包还负债。” “刚出校园,就要在庞大的社会压力下考虑未来的三五十年。” “为了生活,夫妻异地、亲子分居这些都是平常,因为故乡容不下肉身,他乡安放不了灵魂。” 李缘停顿了下来。 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我依旧会可怜你们这个时代的平民!” “要怪,就怪后世那个红色华夏把我养得太好了!”他笑了,发自内心的笑着。 “她是地球上最好的乐土,有着地球上最好的文明,有着人类里最好的国家,以至于我见到你眼中的秦国平常,都会动恻隐之心。” “这不是我的弱点!” “这是我后世的祖国母亲教给我的善良!” “她和屠龙术一样,是那个伟大的政权教给我的随时可能用到的本领!” “我在后世见到苦难亦会心生怜悯,但那时的我没办法,我也只能一边看着手机消息沉默、一边自嘲的说一句:心生怜悯的是我,无能为力的也是我。” 李缘站起身,走到嬴政正对面。 右手死死的抓着酒瓶,目光真诚而热烈的看着嬴政,这个他崇拜且愿意付出的始皇。 “但政哥,现在是在大秦!” “我有后世科技和见识领路,我有你这个千古一帝当我的后盾!” “有个教员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一个为人民着想的人应该是什么样!”李缘激动的说着:“既然迟早都要对你们这个时代的权贵开战,既然迟早都要把大秦百姓带入盛世,既然我有做到的能力,那为什么不能是今天?!” “我的能力支撑得起我的善良!” “这就是答案!” 看着李缘那激动的神情,嬴政仔细思考着,试图找到一点共鸣。 只是很可惜,战国的他终究无法与后世的李缘共情。 但他得到另一个答案: 李缘给劳役发钱,是真心为了改变大秦。 于是他笑着用手中的酒瓶碰了一下李缘的,也发自内心的笑了。 “干杯,为了大秦!” . . . ps: 我发现好像很多人对秦朝认知,有许多方面都来源于网上那些假消息? 我想过小说未必能获得所有人喜爱,你要是说我写得水、或者哪里写得思路有错误之类的,我不反驳,也能理解个人思维的不同,毕竟有这种差异很正常。 但我还真没想过,居然有人会拿着谣言来指责我写错了! 下午我看到有人在【第二十四章:最伟大的千古一帝是个暴君】里的那些数据的段评里指责我,那家伙给我批评得……什么徭役给钱、阿房宫哪来七十万人、长城没有用那么多人等等,还让我去读史料……然而没多久就又看不到了,不知道是他删了还是仅仅我这个作者看不到……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明天作者会发个番外的单章,希望那些沉迷于“网络流言”的读者们能清醒一下,别被那些网络营销号骗了还给别人数钱…… 大部分读者都属于沉默的大多数,反正我从作者后台看到的数据,虽然现在读者人不多,但大部分都只是静静看书,评论的只是少数。 如果你觉得我写的哪些事违背了史实,那请你拿出史料证据来,若真是我的疏忽,作者认错挨打。毕竟我已经因为把李斯错写成年轻人而认过错了,大不了再给你认个错,这又不是什么丢面子的事对吧? 要不然,就请你也跟其他大部分读者学一学,当个“沉默的大多数”吧。 做个安静看书的美男子\/美少女不好吗? 第75章 关于始皇和秦朝的一些解释(番外,不算更新) (本章是作为对一些信了谣言的读者的辟谣解释,全文字,阅读完大约需要20分钟。如果你本来就不信那些“徭役给钱、迟到只要罚盾牌、始皇暴君之名是被黑的、他提倡人人平等”之类的谣言,那你可以跳过本章。) 本来我不打算写这个的,因为我有朋友说:他们这么多年都被骗着而不自知,你说出真相他们不仅不会感恩你,反倒会恼羞成怒,反正隔着网络网暴你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毕竟现在网上对历史的谣言太多了,加上秦朝又是一个辉煌但短命的王朝,打着“言论自由”“一千个人有一千个想法”之类的幌子,谣言更多,我写了肯定被骂…… 但我的想法很简单。 为读者,我想塑造一个好一点的评论环境,免得那些谣言毒害一些年纪小的读者。 为我自己,我不想昧着良心写小说。 怕被指责就不说出来了?那历史就真成被人随意“打扮”的了。(而且主要是被昨天下午那个读者刺激到了,本来午觉就没睡醒,点开就看到他拿着谣言怼我脸上……本来想着忍一时,结果越想越气……你要拿着史料怼我说我写错了我不说什么,可那些都不是啊……) 而且吧,我也不太信读者知道真相后不愤怒造谣的营销号反而迁怒于我,毕竟都这个年代了,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网友的智商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其实我也没多少信心) 虽然我知道,肯定有人是属于那种:宁愿相信谣言好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和独立于世俗之外的清醒的“大聪明”。 但我想赌一次:正常人比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多。 而如果有人看完后还硬是要信着谣言,那我也不想说什么,你开心就好~ 首先,我声明一件事: 【我只是一个理性的、遵循唯物史观的历史爱好者,我所引用的史料全部来源于网上的公开资料以及史书,如果你要辩驳我,请拿出相应的史料证据。如果你是用那种道听途说的野史或者营销号的只言片语,以及你个人喜好的主观臆测来瞎说,那不好意思,我不想费这种无聊的口舌,你说的都对~】 昨天晚上我在网上仔细搜了下,结果发现好多谣言简直让我三观碎裂…… 秦朝徭役是给钱的; 始皇暴君之名是被黑的;焚书坑儒是假的; 军人下雨迟到只要罚盾牌所以陈胜吴广是主动造反的; 秦朝法律健全严格人们生活美好; 秦朝灭亡是被胡亥和赵高弄的; 秦朝是被六国贵族造反的;秦朝就是因为始皇仁慈没杀干净六国贵族才灭的; 始皇给边军下令为了民族安全宁可亡国也不可回救、所以精锐都在边境项羽他们打的都是弱鸡刑徒; 始皇尊重女性;始皇提倡人人平等; …… 深呼吸!!! 接下来,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要怼谣言了! 如果有读者在这之前也是受害者,但看完我这一章后感觉被我骂了而不想看小说了,那我也没意见,只希望你以后能擦亮眼睛。(但我发誓我真只是带着解释的心写的这个,没想骂你,相比于没看过史料误信的你,我的怒火主要是针对那些造谣的人) 首先,拿被害次数最多的湖北云梦《睡虎地秦简》有关谣言来说。 包括《睡虎地秦简》在内所有的史料,其已整理好的资料在网上都是公开的,且不管是百科还是某些诗文网这种第三方网站上,都有白话文解释,你只要搜下原文就知道很多营销号都是在瞎说! 一:秦朝徭役给钱? 不认识古文就算了,可总不能连现代简体字都不认识吧? 但凡搜下“徭役”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们也不至于说出这种鬼话! 至于说什么:“有罪以赀赎及有责(债)于公,以其令日问之,其弗能入及赏(偿),以令日居之,日居八钱;公食者,日居六钱。居官府公食者,男子参,女子驷(四)。” 这段文字确实是出自《睡虎地秦墓竹简·司空篇》,但这跟给钱没一毛钱关系! 这是《司空律》的内容! 真要是对徭役的怎么不放在《徭律》里? 这段话的意思是: “有罪应赀赎以及欠官府债务的,应依判决规定的日期加以讯问,如无力缴纳赔偿,即自规定日起使之以劳役抵偿债务,每劳作一天抵偿八钱;由官府给予饭食的,每天抵偿六钱。在官府服劳役而由官府给予饭食的,男子每餐三分之一斗,女子每餐四分之一斗。” 说白了,你欠了钱没力偿还,被罚去做劳役抵债,一天算你能还多少钱。 这是对老赖的处罚! 如果做老赖不仅不用还钱能有给钱的待遇,那他们口中的“秦朝”还真是个“天堂”! 徭役会给钱? 合着那么多历史小说、穿越小说里,主角回到古代为收买人心而进行的以工代赈、给工人发钱全是没用的?那些小说作者全都是傻子在乱写? 毕竟按谣言来看,“秦朝”就已经给工钱了嘛! 你要不回头看看? 你语文老师正提着刀朝你走来呢…… 二:军人下雨迟到只要罚盾牌所以陈胜吴广是主动造反的? 你还记不记得“军令如山”“军规严苛”“军法从事”这些从小听到大的词语? 什么时候军人贻误战机居然还能有理由逃过处罚了? 还是在秦朝这种以军功爵起家的朝代?! 至于许多营销号拿出来的这段:“御中发徵,乏弗行,赀二甲。失期三日到五日,谇;六日到旬,赀一盾;过旬,赀一甲。其得(也),及诣。水雨,除兴。兴徒以为邑中之红(功)者,令(嫴)堵卒岁。未卒堵坏,司空将红(功)及君子主堵者有罪,令其徒复垣之,勿计为(徭)。” 你要没时间去看翻译,那你也不能凭这几句话就推翻你这么多年的认知来造谣吧? 这段话出自《睡虎地秦墓竹简·徭律篇》,其意思是: “为朝廷征发徭役,如耽搁不加征发,应罚二甲。迟到三天到五天,斥责;六天到十天,罚一盾;超过十天,罚一甲。所征发人数已足,应尽速送抵服役处所。降雨不能动工,可免除本次征发。征发徒作城邑的工程,要对所筑的墙担保一年。不满一年而墙坏,主持工程的司空和负责该墙的君子有罪,令原来修墙的徒重新修筑,不得算入服徭役的时间。” 这是对建筑工程的徭役的! 陈胜吴广他们是开往边境的秦军士卒! 对他们的叫《戍律》! 上一个谣言是拿《司空律》说徭役,现在又是拿《徭律》说秦军,这造谣的逻辑还真是“一脉相承”! 如果你要说“兵役也是徭役的一种啊,你怎么知道不是对他们的”,那么那段解释的文字后半段你看了吗? 那是一个坑,恭喜你,你傻得掉进去了! 哪个铸墙的徭役会带着盾牌? 文中所指的“罚一盾”“罚一甲”,其具体意思是:支付价值相当于一套铠甲(1344钱)、一面盾牌(384钱)的罚金! (ps:关于这一点具体可去翻看“国家人文历史”在2024-05-27的文章:【除了刑徒,还有谁修了这座千年陵墓?】“国家人文历史”是人民日报社主办的杂志社,看他们比看网络流言可信多了!) 为了流量,连违背“军令如山”这种大众认知的方面都可以歪曲造谣,这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三:始皇暴君之名是被黑的? 这是最让我无语的谣言。 所有史学家和史料没一个否认始皇的功绩,却也都给了暴君之名,哪怕是那些夸始皇的话后面,也带着骂他的,这是怎么看出来他被黑的? 他们说的被黑,应该是在梦里想出来的吧…… 先看史料,营销号“骂”得最多的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里说:“续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 这好话他们知道了,可紧接着骂始皇的、说是暴君的就认为是假的? 这是什么鬼逻辑? 明代思想家李贽在《史纲评要》里说:“始皇帝,自是千古一帝也”。 这也是“千古一帝”这个名号来源! 但李贽不仅夸他了,还骂他了,而且总体上对始皇还是“贬大于夸”,而同时期的另一个人——刘邦,李贽在《藏书》中却说:“汉祖之神圣,尧以后一人也”。 他还在《续藏书》中说:“我太祖高皇帝,盖千万古之一帝也”。 可怎么网络上“千古一帝”的名号起来了,“神圣汉祖”“万古一帝高皇帝”这俩名号没起来?你们猜营销号为什么要这么搞? 他们在拿着你们对秦朝和始皇的遗憾哄你们玩、为他们赚流量变钱呢! 至于什么司马迁是故意黑的,什么后朝写前朝必须黑之类的…… 别的朝代或许有,但这些放在秦朝身上你绝对不要信! 司马迁的《史记》是他自己个人写的,与汉朝无关。 而且隔代修史是从东汉才开始的,班固修了被称为前汉书的《汉史》,这才有隔代修史的传统。 人西汉自己压根就没有给秦朝修过史,汉高祖刘邦还以始皇为目标说过“大丈夫当如此也”,汉承秦制、各方面基本都只是放松就拿来用了,他们哪来的闲心去黑秦朝和始皇? 至于说司马迁故意黑…… 汉武帝看完《史记·今上本纪(孝武本纪)》后自己都想把司马迁宰了,据说五千个字里一半都是骂他的…… 以至于后来汉武帝直接封杀这书,现在的《史记·孝武本纪》都是删减过的,《史记》完整版直到汉宣帝时期才全部流传出来,那怎么不说他黑了汉朝? 造谣的人怕是压根就不知道这一点吧? 人家说的好话就是真的,坏话就是假的黑的…… 我上一次见到这种行为,还是在娱乐圈花边新闻里看到那帮脑残粉追星时,他们说只有“自家哥哥(姐姐)”是最好的,营销号就说只有“始皇”是最好的是吧? 可这种饭圈文化的降智光环,在娱乐圈里都早过时了,明星粉丝几乎都知道“粉丝行为偶像买单”而理智了,结果在历史圈里居然还能有效果? 这“光环”可真是高亮啊! 四:焚书坑儒是假的? 这个谣言很可笑! 因为居然还能把他们认为黑始皇的司马迁拿出来当证明,这也是件奇葩事了~ 这个问题我在【第二十六章:政可忍、王不可忍!】里说过,看过的读者可以跳到下个省略号那里。 什么司马迁说了,是坑术士! 但在秦朝时期,甚至到了东汉,儒生和术士都是一个意思! 司马迁是说了“坑术士”。 但这是他在《儒林列传》里说的。 《儒林列传》原文: 及至秦之季世,焚《诗》、《书》,阬术士,六艺从此缺焉。 还有。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卷八·人部》里,对儒这一词的定义是: 儒:柔也,术士之偁(通假字:术士之称) 所以。 坑儒坑儒,坑的其实就是当时候的一些儒生,不仅仅是那些炼丹的和行骗的! …… 初中老师就会告诉你,一件事分主观和客观。(其实我不记得是初中还是高中说的了) 焚书了吗?确实焚了。 坑儒了吗?也确实坑了。(学者有争议的是到底坑了几次,有人说只有一次,有人说有两次) 所以在客观上,“焚书坑儒”是事实,用这个词来概括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出在你的主观上! 你的认知里没有焚书时还保留了一些书,也没有当时儒家惹恼始皇让他暴怒杀人的原因,只有“这件事实”。 所以才会有这个假象,好像很多时候错误全在秦始皇的“焚书坑儒”上。 有误的不是始皇和史书,是没看史书的你! 正确认识历史人物嘛,是好事。 但我觉得,与其看那些为博人眼球的营销号消息,还不如自己买些史书看自己分析呢,至少这样看下来你的分析如果出错了,也只是你个人思想的不同,不会与客观事实大相径庭! 就比如焚书坑儒这件事。 史书上明确告诉了你始皇焚书时保留了一部分,史料也告诉你坑的就是儒,可那些营销号没说让你看史书,只说了整个事都是假的! 解释始皇这件事的具体含义没错,可直接否认……这不是给始皇招黑吗? 且不说这证明他们心里本来就没有跳出那个认知陷阱,却还沾沾自喜的认为只有自己清醒,五十步笑百步……更重要的是,否认一个既定事实,这和他们自己口中那些“别有用心的儒生”有何区别? 他们口中的儒生是歪曲事实,营销号自己那是造谣啊! 造谣和歪曲事实相比,难道恶劣程度不是一个样甚至更严重吗? 五:秦朝是被六国贵族造反的? 此谣言实际上和“秦朝就是因为始皇仁慈没杀干净六国贵族才灭的”是一个本质,表面上是为秦朝说话,实际上是在贬低秦朝! 拿仁慈来形容一个政治人物,还是能扫平六国的秦始皇,在无数仙秦小说里登顶巅峰的千古一帝,这脑回路恕我都不知道如何反驳…… 因为我怕自己降智…… 至于六国造反? 六国还在时,始皇都能把他们打得灭国,六国没了,一帮阴沟里的老鼠就能反秦成功了? 你tm是不是太看不起我虎狼大秦了? 没有民众基础,那帮藏头露尾的六国垃圾贵族拿什么造反? 得民心者得天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话,好像全部被选择性忘记了。 营销号只记得一件事:灭亡的锅不能是秦朝的,不能是始皇的,我家老祖宗必须是伟光正,错误都是别人的! 对始皇滤镜这么严重? 让始皇把他们拉去修几天长城就不会这么多情了。 到时候一天干18个小时、还吃不饱饭,时不时还会有监工和将士过来你抽一鞭子、你的同村甚至亲人都眼睁睁的累死在你身边,而你那在家里的弟弟妹妹们还会受到强盗、贵族、官吏的欺压,一旦到了年龄还可能被官府也拉来做徭役…… 到时候看他们还造不造这种谣! 别抢了陈胜吴广的活就算他们有良心了好吗! 这个谣言跟下一个谣言的解释也有一定关联,请看下文。 六:秦朝法律健全严格人们生活美好? 《睡虎地秦简》这么有名,估计主要原因就是那帮家伙造谣弄出来的,不然怎么没看到几个人提过《岳麓秦简》和《里耶秦简》呢? 此谣言相关解释我在【第三十章:怎么救大秦】里提到过,看过的读者可以跳到下个省略号。 《岳麓秦简》记载,始皇为保证足够的官员,先是将一些犯过错的官员重新启用,美其名曰戴罪立功;后面发现还不够,直接将休假的、生病的、甚至已经告老还乡的全部拉起来重新上任;结果官员人数还不够,其后更是将之前一些官吏考核不合格的人也给送到六国做官去了。 《里耶秦简》上记载,一个叫迁陵县的地方,一百多个人的朝廷编制,实际上只有不到一半的人。 始皇不杀六国贵族是仁慈? 杀了他们始皇可能连三分之一的官员都凑不齐! 还有《史记》里明确记载过的一些事件: 侯生、卢生骗始皇找长生药,然后卷钱跑了,结果没抓到。 汉朝名臣张苍犯事之后跑回了家,结果当地就没人管了。 张良博浪沙刺杀秦始皇,结果搜捕十几天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项梁曾被抓进监狱,结果跑了下关系后大摇大摆的出来继续当反贼。 后来项羽他们正式举旗造反时,会稽郡守殷通第一反应居然是拉着他们一起反秦。 还有秦始皇身为皇帝,在首都咸阳的兰池出行都能遇上强盗。 额…… 这治安环境,这也能叫法律健全生活美好? 那他们应该觉得战乱的时候也很美好吧…… 七:始皇尊重女性?始皇提倡人人平等? 我就奇了怪了! 人权一词都是在最近两百年才出来,《世界人权宣言》更是在1948年才通过,华夏直到那位伟人再造新天后才彻底废除奴隶,世界上某些地方现在都还有,营销号是怎么想到给两千多年前的秦朝戴上这些“帽子”的? 始皇连王后都没有立,扶苏这个长子也可以说是准太子。 可如此重要地位的人,史书上连他母亲真实姓名都不知道,我写小说时还要给她现编一个名,而且始皇都能干出把六国王族后宫掠去当收藏品的事了…… 这是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尊重女性的? 这跟说一个天天出去洗脚被抓的单身汉对爱情忠诚有什么区别? 因为没有记载,所以造谣他尊重女性。 单身汉没有老婆,所以他对爱情忠诚吗? 至于营销号说什么丈夫打了妻子要被割耳断指的,还拿着来当证据的什么《睡虎地秦简》的话:“夫殴治之,夬(决)其耳,若折支(肢)指、肤体,问夫可(何)论?当耐。” 这话虽然是真的,但他们就是欺负你们没去看原文!于是歪曲了意思! 他们没说这段话在“夫殴治之”前面有“妻悍”两个字吧? 他们更没告诉你“当耐”这个词的意思吧? “夫殴治之”,意思是丈夫用殴打来对待她! “耐刑”,指的是剔除胡须! 所以整句翻译下来是:有一个悍妇,他的丈夫把她打得耳朵都撕裂了、手脚都断了,那该拿那个丈夫怎么办呢?要剔掉胡子…… 虽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如果与秦律其他方面一比,比如跟这句话同属于《睡虎地秦简·法律问答(部分)》中的:“或采人桑叶,臧()不盈一钱,可(何)论?赀(徭)三旬。”(意思为:有人偷摘别人的桑叶,脏物价值不到一钱,怎么办?罚徭役三十天。) 这tm是怎么理解出始皇尊重女性的? 这要叫尊重女性,那么那些真正为了女性地位而努力过的人们,应该会非常伤心吧?毕竟他们的奋斗却换来了这种谣言…… 如果此刻看书的你是个女孩子,你心里对把这种秦法“美化”为尊重女性的行为,你怎么看? 还有那可笑的提倡人人平等。 从拉人干徭役上,他倒确实实现了人人平等。 别的暴君是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他不一样,他把男人女人都当牲口用…… 此解释我在【第二十四章:最伟大的千古一帝是个暴君】里说过,看过的读者可以跳到下一个省略号。 长城军团30万人; 征百越军团50万人; 这还只是军队人数,后勤的民夫人数、以及后来始皇迁徙人口充实岭南的还不算! 修阿房宫70多万; 修秦直道30多万; 修万里长城动用超百万人; 秦驰道虽不知道动用多少人,但仅看其从蒙恬北上时期到秦二世时期都还未修完就知道,人力一定也上了百万之数! 这些还只是大工程,还不算灵渠这种相对较小的工程、或者离宫这种皇帝私人工程! 总共加起来,仅以史书可以找到的数据而论,其动用人口就已接近五百万! 而当时秦朝总人口才两千多万! 在秦时这种生产力较为原始的农耕社会,有近四分之一的人口被迫进行无偿劳动而不能从事生产…… 人人平等? 嗯,徭役之下确实人人平等! 八:秦朝灭亡是被胡亥和赵高弄的? 先不说史书上对胡亥的年龄有两种猜测,这个有争议的事情还没彻底定论呢,仅仅先说赵高。 陈胜吴广起义这是在二世登基一年内就发生的,然后天下就烽火四起了,敢问一句: 能以一己之力在一年内逼反整个天下、直接葬送一个大一统王朝…… 如此勇猛的人物,这是谁的部将? 反正我没在史书里见到过,但我在营销号的谣言里见到了! 隋炀帝那么整隋朝,不仅搞工程惹得百姓生活困苦还特么对世家开战呢,可就这样他也整了好多年才逼反天下呢,这赵高难不成tm的能力比隋炀帝还牛批? 然后胡亥。 我们就假设已经有定论,胡亥确实是20岁左右继位的。 可按照史书记载的那些事来看,胡亥的智商可能还不如说出“何不食肉糜”的司马衷…… 赵高想要夺权而指鹿为马他都不知道反抗…… 有官员报告陈胜吴广造反的消息、结果被他抓起来治罪,另一个报告说只是一群盗贼而不是反贼让他不要担心的使者、却引得他欢喜不已…… 司马衷见了估计都得问一句:你丫的这就信了?你好歹召个大臣来问下啊…… 昏聩到如此“牛批”的人,他有那个智商搞垮大秦吗? 一个能被宦官在王宫里逼死的王,他居然能弄垮始皇留下的大秦天下? 营销号当冯去疾那帮臣子跟他们一样没读书?(天下皆反时李斯等人还没死呢) 还是以为当时秦国朝廷上层那帮人是吃干饭的? 胡亥要知道那帮人给他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他可能都会被气得活过来去扇他们的耳巴子…… 这谣言真的是……我竟无语凝噎…… 九:始皇给边军下令为了民族安全宁可亡国也不可回救、所以精锐都在边境项羽他们打的都是弱鸡刑徒? 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这个谣言马上就上头了! 但我不是热血上头,而是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秦始皇都自信到“万世”了,结果你居然说他会以为大秦会出现灭亡的问题? 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他们自己编就算了,还拿出来侮辱别人的智商? 秦朝当时一共三大主力军团。 蒙恬手下的长城军团,蒙恬死后,王离接手军队。 《匈奴列传》记载:“中国扰乱,诸秦所徙谪戍边者皆复去,于是匈奴得宽。” 谣言所谓的“驻守边境”在哪? 史料明确记载了,陈胜吴广起义之后,王离就带着军队南下去打燕赵之地的叛军了! 把赵王包围在了巨鹿,然后就迎来了项羽破釜沉舟的主场…… 说来也怪。 爷爷辈王翦干掉了项燕,孙子辈里项羽干掉了王离,这两家还真是投缘~ 而谣言中本该被守护的边境呢? 被南下的匈奴夺了云中和九原。 一个被刘邦拿回来的,一个被汉武帝拿回来的。 所以这是哪来的“大义”? 第二个军团是章邯的,然后他们很多人就叫了,说这是刑徒! 合着看那些人史书只看一半? 或者就是压根不看就纯自己编? 章邯提议释放刑徒是因为陈胜的先锋将领周章已经打到秦地家门口了,秦朝已经没时间召集兵员了,再不动手人家就进咸阳城了!所以章邯才提议让刑徒先顶一下! 后来干掉了周章,那些刑徒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秦始皇本纪》中记载二世时期:“遂杀章曹阳。二世益遣长史司马欣、董翳佐章邯击盗。” 他们带出去的才是章邯后来带出关作战的军队,是当时秦国故地集结起来的老秦人士卒!而不是什么吹嘘的刑徒军! 至于这支军队的下场嘛…… 项羽:我挖了一个坑,你们来帮我试试质量~ 我之所以感到智商被侮辱的原因也就在这! 以上两支军团的下场,如果我没记错,好像初中(还是高中来着)教科书上都写明了,一个破釜沉舟,一个坑杀降卒,结果就这种事居然还能被他们拿出来造谣?! 第三个军团,就是任嚣和赵佗率领的岭南军团,这也是这个谣言的“主力”! 先看史料,《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象郡、南海,以适遣戍。”“三十四年,适治狱吏不直者,筑长城及南越地。” 这支军团的成分,是罪犯、赘婿、商人、以及犯法的官吏,这样一批“犯人”加少量秦军组成的军团,这能有多大忠心? 真回来了,他们究竟打谁还不一定呢…… 而事实证明,不仅他们没忠心,任嚣和赵佗两个首领也没有! 《南越列传》中明确记载了,陈胜吴广起义中原陷入战乱后,任嚣直接以“秦为无道,天下苦之”的理由拒绝了朝廷的征召,封关绝道,聚兵自卫! 任嚣死后,赵佗更牛,直接自称南越武帝,创立南越国! 这就是营销号所谓守护边境? 守护到不听中央号令、甚至砍了当地一些秦朝官吏自己单独建国? 就这样一支军团,居然能被冠上一个如此“大义”的称呼,还拉上秦始皇一起…… 秦始皇要知道了,估计这帮人早被拉去修长城了! 以上只是我找到的一些信众最广的谣言,更多的小谣言我这里就暂时不讲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网络上出现了一股名为“翻案”的妖风,之后就一堆人出来“清醒”了…… 说什么司马迁的《史记》是假的,那些英雄都是被吹出来的,那些暴君和黑暗人物才是牛批的…… 好像不这么说些违背主流历史观的言论就无法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和清醒一样…… 就比如关于秦始皇,网上那些谣言把我一个始皇粉都看得想骂人! 再加上这篇番外大部分是昨晚上写的,可能情绪波动大了点言辞激烈了点,还各位多担待,但这也是我的真实情绪表达啊! 更别说有多少可能跟屏幕前的你一样被恶心到的路人了! 至于那些营销号,依眼下的那些言论来看,他们除了造谣毫无卵用! “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徐福个废物连长生药都找不到”“他就想长生他有什么错”等等。 你那迷人的老祖宗缺人干徭役,你去干吗? 那个找不到长生药的废物,在始皇那骗钱骗感情,他却盛怒之下牵连了其他人这种德行你怎么不说? 还他就想长生有什么错…… 得亏他没长生好吗! 他要再多活几年,活到百姓对他的痛恨超过畏惧了,那死在咸阳宫大殿上的八成就是他…… 喜欢始皇不是坏事。 没人否认过他的功绩,司马迁没有、汉武帝没有、李贽没有、甚至伟人也没有,因为他的功劳是铭刻在华夏文明历史最顶端那一批!谁否认,谁就是坏! 但也从没有哪个史学家和先贤给他的暴君之名翻过案啊,因为秦朝尸骨摆在那,那些暴行被记载在所有的历史书中!否认这一点的人,一样是坏! 称赞他功劳的见多了,分析他暴行理由的也有,史书上都一抓一大把;可美化他的暴行、忽视秦朝环境把那些事说成是另一种功劳的……这还真是在网络时代才出来…… 也就我这种写小说的为了让读者看的舒心点才出来说这些,我是没看到哪个历史学家出来反驳过…… 人家才没这么无聊呢,就跟那个笑话一样: 你说火箭要烧柴才行,人家理你一句都算你赢了…… 奉劝搞自媒体、营销号的人一句:想自称历史爱好者想说历史,前提是你得看点历史!不然与历史背道而驰,就算你能获得一时流量,可大众总归会清醒的,到时候丢丑的是你自己! 告诉各位一件事,请一定牢记!!! 【请相信我们国家十几年义务教育所给你培养出的历史观,科学院里的历史学家给大众的历史教育,比网络上那些造谣的营销号可信多了!】 任何一个已经被定性的历史人物和事件,都是绝对无法作假吹嘘或是翻案的! 因为历史上有无数先贤大能早就研究过他们,如果有错误,那么这个错误早就被某个人拿来当做青史的留名状给证明了! 就拿始皇和秦朝来说,如果他们真的是被黑的暴君和暴秦,那么几千年来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史学家出来给他们翻案? 反驳司马迁在内在的两千多年间所有知名人物诶! 如此大的功劳和殊荣,难不成没一个历史学家想要? 反而是网络时代的一些营销号发现了这个“埋藏千年的真相”? 就营销号聪明、历史学家都是傻子? 没一个人想青史留名? 我一个扑街作者要是有这挑战机会,我tm耗尽家财我都要干一票大的,成了就青史留名、族谱重开了好吗! 哪个华夏人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可现实是,网络时代之前没有一个人出来给他们翻案,难不成是汉武帝、唐太宗、朱元璋、王阳明等等这些先贤,还不如那帮自以为是的营销号? 省省吧,他们只是为了流量骗着你们给他们数钱而已! 所以以后: 你们在网上如果见到有人说了一些和你们之前这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教育观相违背的“知识”,有90%以上的可能是假的! 比如“网络武庙十哲”的那些言论,就全是夸大其词的假话! 什么诸葛亮徒有虚名、郭嘉不死卧龙不出……你tm怎么不说郭嘉是被出来的卧龙给吓死的呢? 与其信他们,你还不如信作者我呢! 至少我还有良心和底线,会去看史书再说话,不会不懂装懂的造谣,更不会拿着你们对我的信任去搏一个所谓的“冷知识”之名…… 好了,解释的话就这么多。 都说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这个话题我估计也一样。 要是有人感觉受不了真相、觉得我多管闲事来戳破他们的幻想而不想看了,那也随便他们,爱信谣言就信吧,只要他们未来某天清醒的时候不会感到害臊就行。(到时候如果我还在写小说,你再来支持一下我的作品、哪怕架个书架也行) 在此。 不管你是愿意继续当我读者、还是就此离开,不管你是否认可史书态度还是有别的想法,仅为你能耐心看到这里: 作者君向你鞠躬~ 感谢!!! 以下话是对愿意看我书的读者说的: 以后读者在看的过程中要是有什么疑惑,大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发问,对一些点赞数高的、或是我只要看到了的都会尽量回复。(不知道是番茄系统有问题还是我设备有问题,有些评论手机上看得到电脑看不到、有些电脑看得到手机看不到……) 如果你评论的点赞数很高我却没回你,那要么就是你直接上网搜百科都能给你答案的; 要么就是我暂时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但我会给你先点个赞等我知道了再告诉你; 要么就是你问的问题着实没有意义…… 最后,我向各位保证我的小说不会太监、一定完结,且会以严谨的态度尽量让各位见到一个贴近真实历史的幻想小说世界~ 再次拜谢愿意看书的你~ {鞠躬}{鞠躬}{鞠躬} 第76章 十日之约 清晨。 刚漱完口的吕不韦拿着手中的牙刷,有些意犹未尽的咂吧了下嘴。 不得不说,这牙膏味道还挺好吃……可惜不能吞…… 从身旁的仆人手中拿过一块帕子,擦了擦嘴后,他将牙刷放进了玻璃杯,又让仆人放回房间里。 虽然这是王上赏赐给他的,并且其他九卿大臣也赏赐了,但他知道,这肯定是那个李缘给王上的。 可怎么不给我呢? 老夫还交出了相国之权呢,你丫的这玩意都不给我? 听说王宫还有个叫“电灯”的东西? 门口,吕平低着头走了进来,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和正在皱眉沉思的吕不韦相似度极高。 “你怎么了?” “爹,要不你还是重回朝堂吧?” 吕不韦:“……” 我上午回去下午就死了你信吗? “发生了何事?” 吕平纠结了:“好多以前您麾下的官员都来了,在门口要见您。” “何事?” “徭役,发钱。”吕平说了两个词。 吕不韦顿时就明白了,直接摆了摆手:“不用管,老夫不见客,你替我回绝了。” “我回了啊!”吕平有些冤枉:“可他们还是堵着不走啊!” “……” 吕不韦说得轻巧,可吕平确实有苦难言。 父亲的许多部下可以说都曾经是父亲的朋友,一些年长的甚至是看着他长大的,这让他想动粗都不行! 这还是现在早上呢,鬼知道待会一天下来会有多少人。 “爹,要不你出去露个面?或者你也去劝下李缘客卿?” 吕不韦看了看天空,心里估计今天是个艳阳天。 “爹,你说话啊!” “你出去玩吧。” 吕平一脑袋问号:“那外面那些人呢?” “不用管他们,爱等着就等着。”说完,他看向身边的老仆:“你也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老仆离开了,还拉上了一脸幽怨的吕平。 等他们走后,李缘的身影悄然出现。 “你让王上连夜召老夫回来,结果你自己却不见了?”吕不韦没好气道:“你小子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是个官员?” “没忘。”李缘掏出一个小面包:“给你的早餐。” 看了看这个包装精美的小面包,吕不韦并没有撕开:“听王上说,你要找老夫经商卖东西?” “对。” 吕不韦本就是商人出身,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中央规定,他手上掌握着秦国最大的商行,相比于这个现成的商业势力,吕不韦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他在一旁的空地上拿出了一个箱子,里面装满许多后世的小东西。 “你先考虑下,这些东西怎么定价。” “首先,这些都是科学院可以在短时间内造出大秦版本的,我要你把我带来的和大秦造的区分开来。” “科学院造的,属于平民产品,只要不亏就行。” “我从后世带来的这些,你可以随意定价,只要你有手段,你卖出天价都可以。” “你拿一成利润,王宫拿六成。” 吕不韦眉头一挑:“你拿三成?” “一成。” “那另外的?” “如果你觉得可以靠一己之力压服其余所有的贵族,给你也可以。” 吕不韦笑着摇了摇头,他还没这么自大。 翻开箱子,他看到了许多王上赏赐给他的东西,比如镜子、牙刷、玻璃杯、酒精、煤油灯、一部分农产品种子…… 直到看到一个酒瓶,他有些迟疑:“你确定?” 在秦国耕战体制下,酿酒可不是什么好招啊,更何况据吕不韦所知,这种酒的浓度极高,那要的粮食恐怕…… “你先在六国卖,至于秦国内部嘛。”李缘想到了人性的贪婪:“那些贵族不会反对的,尤其是在粮食足够以后。” “粮食足够?靠你这些种子?” “相信我,它们能做到。” “数量不够吧?” “你这只是用来打名声的。”李缘说:“如果不是因为统一天下的时间还有几年,怕被六国钻了空子,否则我现在搬来一吨都行。主要的培育工作我不可能给你一个私人,那是政哥要负责的事。” 名声? 仔细想了想,吕不韦就明白了自己的作用。 当个吸引注意力的靶子,顺便给百姓宣传…… 于是他又走到箱子前,拿出了一个圆柱形物体:“这个是什么?” 李缘罕见的迟疑了许久,之后才说:“口红,给女子用的东西,但我不确定这在这个时代能不能卖得出。” 站起了身,确定了这些都能卖钱后,吕不韦才问道:“你很缺钱?” 李缘没说话,现在咸阳城里满城风雨,这老头怕不是想着找存在感。 果然,吕不韦开口就说:“要不要老夫给你?” “你的钱不够我要干的事。”他指了指那些箱子:“这些东西才是能满足我需求的,而且这也只是你这里的,我的重心还是在科学院。” “我放了足够的东西在我家,你派人去拿吧。” “今天就开始?”吕不韦都愣了,李缘歪了歪头:“不然呢?你还想休假?” “……” 气抖冷! 老夫交出相国之位也就罢了,连清闲都没几天,又要回来给你干事? 看到他那有些憋屈的表情,李缘嘴角一咧:“这是为了大秦更好的明天,而且放心吧,等你干成这件事,你也彻底退休了,你吕家的前途会与国同休的。” “什么意……” 话没问完,李缘就消失不见了。 吕不韦叹了口气,认命的走到那些箱子前,开始仔细思量着价格。 如何坑人? 这事我擅长啊! …… 王宫,朝议。 嬴政看着面前乌泱泱跪地的一大帮官员,眉头紧皱。 “你们这是在逼迫寡人?”嬴政心里极其火大。 就算你们对李缘的事有意见,可这种在朝议上集体下跪请命,这就不是对李缘的事了,你们这特么是对着寡人啊! 廷会官里只有昌文君,可九卿当中,五个都参与了进来。 就治粟内史和少府令、郎中令、卫尉四人没有,可除了治粟内史外,另外三个也是一脸纠结。 很显然,他们仨是因为无条件服从自己而没有吭声,但并不代表认同。 “请王上法办李缘!”典客闻咨神情激动。 继他之后,所有跪着的官员都请命了。 嬴政阴沉着脸,他倒不是怕这些官员逼宫,他怕的是万一这些人都铁了心要阻止却强硬不过自己、结果一个个都挂印而去,哪怕只有一半那也是个大乐子。 六国嘴都得笑歪。 但观念冲突又不是那么好改的。 他们现在还只是对自己来说,要是对李缘去说把他惹恼了,他毫不怀疑那个有些咸鱼气息的李缘绝对有杀他们的能力。 沉思时,最前方的廷会官李斯站了出来。 “王上,臣也觉得此事不妥。”他先是这么说了一句,紧接着话锋一转:“昨夜您临时召吕不韦和李缘,吕不韦又派人跟在下说什么十日之约,敢问是何意思?” 所有官员都愣了一下,昌文君熊林挠了挠头。 深夜征召? 这个他是知道的。 可十日之约? 都是廷会官,为什么吕不韦就跟你说? 我只是跟他有些不对付,可你是他手下的叛徒啊! 他还没想明白,王座之上的嬴政想明白了。 有个屁的十日之约,昨夜他喊吕不韦来王宫时,李缘已经回后世了。 而吕不韦一回去倒头就睡了,他找你干嘛? 但这确实是个好借口。 “确实有个十日之约。”嬴政点了点头,沉吟着,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 实际上,他是在想着找个什么借口。 不然自己现在说了,可李缘的事十天后又看不到效果,那岂不是尴尬了?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 于是他心里有底了。 “李客卿跟寡人和吕不韦说,十日之后,大秦将不会再有金钱上的压力,民众也一定会支持,甚至各位也会改变态度。” “不可能!”闻咨连连摇头:“臣绝不会同意这种荒谬至极的意见,不管十日之后还是百日之后、哪怕数年之后!” “臣为的不是和李客卿争什么,而是为了维护大秦的法度!” “那你要是改变了怎么办?”李由突然站了出来。 “那臣以死向李客卿赔罪!” “好!有种!” 李由突然大叫:“诸位同僚都听见了,以后不管多久,他都不能改变意见,不然直接死!” 百官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搭话。 熊林本来也想跟一注的。 但突然想到李缘那神秘到毫无踪迹的出身,不由得有些心里打鼓。 最前方,李斯回头瞪了李由一眼,却看到后者一脸的无所谓。 “好了!”嬴政下了最终定论:“既然精明的吕不韦都会同意李客卿的十日之约,寡人也有兴趣,那诸位爱卿就跟寡人一起见识一下吧,十日之后李客卿能给出什么回答。” “至于这十日当中,当前这一批徭役也就几千人,花不了几个钱。” 看到还是有些人跪在地上,嬴政冷哼了一声:“怎么?诸位连寡人的王命都不听了?” 闻咨立刻站了起来,重新走回了自己位置上。 他只是反对事,不是反对人,更不想因此获得王上的反感。 至于十日之约? 难不成十天之后,大秦百姓就会来支持他吗?其他官员就会站到他那边去? 呵呵,异想天开! 在闻咨起身后,其余官员也都回了各自座位上。 太尉司马瑜看向了蒙武他们,轻轻摇了摇头。 李由在位置上东张西望的,似乎想找到什么。 第77章 印刷术 “你这是什么歪门方法!” “不是歪方法,这是绝对可以实现的!只要肯花时间,肯定能做到!” “你这是在亵渎先人!” “先人若知道会感谢我的!” “……” 科学院。 李缘坐在院长办公室的“会客大厅”里,听着面前两个木匠的争论,只觉得怀疑人生。 昨天这两人在负责装配一把实验型连弩时,其中一个人异想天开:如果在箭矢形状上下功夫,能不能有更大的效果? 于是他说干就干,自己拿着一些木头打算先雕刻出一些箭矢试下。 他刚用刻刀在一根木头上印出一些花纹,就因为一旁的同僚抱怨他干这种毫无意义的事而回了几句嘴,却不小心将木头掉到了一张图纸上。 当他捡起来时,看着图纸上被印出来的一些木头花纹,他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木头掉上去,纸上就会出现一些花纹? 紧接着,他又试着刻画了一些别的形状,用木头往纸上摁去。 由于花纹会随着时间淡去,他又觉得这很不好研究,于是他在木头花纹上沾上了一些泥水…… 哦豁! 泥水纹路在纸上一片一片被复刻了出来,彻底惊讶到了他。 花纹能印这么快,那如果换成字呢? 这只是一根木头,如果换成更多的呢? 能不能把那些先贤的书,一个字一个字的雕刻在木头上,然后复印在李院长的白纸上?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 他现在都还记得,李院长找他们来时给曾他们许下了“爵位、官职”,自己这个功劳,算不算? 于是今天,李缘正想来加快一下这些工匠的进度,他就带着这个想法和觉得他异想天开的同僚来找李缘了。 请求李缘给他足够的纸张,让他们实验一下看能不能将那个想法实现。 而看着他脚边带来的十几个印有不同纹路的方块,李缘彻底沉默。 有如此人才,自己还愁个什么? 特么谁说古人不行的? 自己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研究场地,这就已经鼓捣出印刷术了?! “好了,不用争了!”李缘打断了他们,看向了这个异想天开的木匠:“你叫什么名字?” “院长,小的叫张五。”木匠回道。 点了点头,李缘很想直接把他定位某个分院的院长,可一想到这个特殊时候,他又暂时压下了想法。 “你今后不用去造连弩了,你就想下这个吧。” “我给你足够的纸张,你要是需要人手帮忙,我也可以给你,我甚至可以给你一本书,你照着那些字去印刻。” 沉默了一下,他笑了笑:“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把木块换成木板,在木板上雕刻字,兴许能有别的效果。” “多谢李院长!”张五立刻拜谢道。 身旁的同伴辛田也行了一礼,心里有些酸。 若真是异想天开也就算了,可听院长的话,这方法居然还真有前途? 兄弟,你这还不如杀了我…… “院长。”张五有些不好意思,指了下身旁的朋友:“不用别的人手,我和他就能成!” 兄弟,好人啊! 辛田看着李院长点了点头,心里对张五的一丝嫉妒瞬间就没了。 李缘转身走入了身后的内室,从随身空间里翻出一叠a4纸张后走了出来,交到了张五手上。 “景公公!” 门口,景公公低头走了进来。 “去带他们拿一套书。” “唯!” 李缘又看向张五:“你只管用你的想法去试,一旦有成品了立刻让人来告诉我。” 张五对着他长揖到底,眼神中满是感激。 两人离开后,李缘想了想,印刷术已经有了,那造纸术还远吗? 毕竟自己当初可是把图纸和原料全部给出去的,万一那边也有某个匠人突发奇想,真的成功了呢? 欢喜了一下,他又因为十天后的事而叹气起来。 想在十天之内让所有人闭嘴,除了要民意基础外,还得有足够强大的队友。 政哥已经是一个最大的大腿了,但受限于秦国的财力和这个时代的思想,面对想把徭役改为用钱请百姓干、这种近乎于改制的事,政哥也会感到压力山大。 “财力不是问题,可思想……”李缘坐在门框上,望着远方出神。 他仔细思考着,历史上有哪些思想大变革的时刻,那些人又是以什么手段完成的。 …… 书房外。 一个蒙面人正低头半跪着,在他身前,吕不韦看着手中的半张纸以及上面的字,时而眉头皱着,时而摇摇头。 “回禀王上,老夫领命。” 蒙面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 中午,昌平君府邸。 熊林正想着来找这个族弟问点事情,却一进门就发现对方在玩着那个七阶魔方。 “拼成功了吗?” 熊启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还没有,拼完两面了。” “……” 熊林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曾说,这是那个李缘对你的宣战吗?” “所以我接了。”熊启淡然道。 熊林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抢过了魔方,扔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对于他的举动,熊启半点气愤也没有,只是吩咐了一下管家上茶。 “何事?” “佐戈是你的人吧?”熊林盯着他,将手中的一份竹简递出。 (佐戈:少府官职,负责督造天下弩箭、戈射武器等) 上面是一份佐戈希望将学宫内一些铁匠打造的兵器进行管辖的请求,同时弹劾了李缘违规打造兵器。 “你是不是待得无聊腐朽了?”熊林看着这个族弟,自从他当上廷会官之后,他看这个家伙简直哪看哪不顺眼。 “学宫是王上认可他造的,你这种借口除了能增加王上对你的恶感外,还能干什么?” 熊启将竹简放到了一旁。 “给他找点麻烦。” “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本君只是想为大家出一份力。”熊启露出了一丝阴狠的笑容:“比如,先制造一个能攻讦他的借口!” 第78章 民意? 昌平君府邸。 昌文君熊林黑着脸走了出来,扭头愤恨的看了一眼内部。 “朽木不可雕也!” 他原本希望熊启安分点,本来身上还担着的刺杀之事还没个结果,被大王免职在家了你就安静点。 不然李缘一旦要求严查,那你不完犊子了吗? 可他居然还想搞事? 熊林深呼吸了好几下,心里已经决定跟这个族弟隔开点距离。 不能让这人影响到的自己仕途! 正准备上马车离开时,他突然发现街道上的人有点多,而且似乎……都在看着自己? 这条街周围住的都是些高官,按理来说除了一些对这种地方好奇的平民会来以外,一般民众是不会来这溜达的,可现在…… 看着入目所及的上百号人,熊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看向了一个护卫门客,后者也有些疑惑:“君上进去之后就陆续有人来了,就好像……” “故意来找君上的?” 两人面面相觑,但熊林可不认为自己和这帮贱民有什么交情。 “不用管,走吧。” 他直接上了马车,随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脑海里,他还是在思考着熊启的事,这货不像这么冲动的人啊? 刺杀之事不可能是他,大王应该也是看出来了的,所以免职在家也算一种保护了。 可如此针对李缘,难不成就因为当初那学宫多开了一条做官的路?科学宫现在还在建造中啊,真要开了学宫估计还要一两个月? 还是因为他看不惯李缘爬自己头上?想着找回点面子? 他气量这么小吗? 没等他想明白,马车外传来了一个门客的声音:“君上,不对劲!” 他掀开车帘,顺着门客所指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即便走出了那条权贵云集的大街,也依旧有人在对着自己的车队指指点点。 他顿时感觉自己应该摊上事了…… 刚过两条街,一个赶来报信的门客紧急找到了他:“咸阳城中出现了许多您的消息,说您在故意煽动官员阻拦李客卿的……发钱请平民干事。” 就这? 熊林看了看远处那些平民,不由得嗤笑一声。 那个李缘怕是疯了吧?真以为这帮泥腿子能给他多大帮助? “去,让咸阳令将散布谣言的人抓起来。”熊林随口吩咐了一句,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回到王宫外的御史衙门后,他发现事情貌似超出了掌控。 “所有人?” “是的,包括您和闻咨在内,凡是今早反对过的官员,都被人说了出去。”一个手下报告道:“现在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而所有官员中,您为首恶!” 熊林面色阴沉的坐了下来。 虽然他并不在乎那帮平民的想法,可谁愿意一出门就被人指着? 这事唯一的用处,貌似就是恶心自己? 与此同时,吕府。 一个中年男子在一处小院的石台上坐着,手中玩着一个魔方;而他对面,吕平看着即将拼完魔方的男人,眼睛瞪得老大。 他也试过,可最多拼出两个面。 小院门口,一个家丁走了进来:“隗先生,所有消息都已传达到。” 隗林点了点头,暂时没理。 直到他将魔方彻底拼完后放到了吕平面前,他才看着那个家丁:“闭门谢客吧。” “唯!” 家丁走了。 隗林则是看向了对面的吕平:“平弟,你可知为何要如此?” 吕平很是光棍的摇了摇头。 隗林虽然和他是同辈人,但年纪比他大了近一轮,只是在两家的辈分关系上才这么叫自己。 而且真论才华,他自认为比不过对方。 “真要我说。”吕平将魔方再次打乱,递还给了他:“我爹可能是想偷懒,不然怎么下了令自己却跑出了城,却让我们来执行?” 隗林笑着摇了摇头。 “此事不在乎有多大用处。”他没去动魔方,而是给他解释了起来。 “以兄之浅见,令尊应该是站在李客卿那边的,并且准备替李客卿将百官的意见压下去。可这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在行动后,让大家信服的理由。” “这也不是理由啊。”吕平摇了摇头。 他不认为平民的意见能左右到熊林那帮人。 隗林也沉思了下来:“这就非我所能知道了,或许令尊有别的计划?比如现在出城就是?” …… 科学院。 李缘拿着一个指南针、一张手工画出来的简易地图,正对着面前的一个士卒讲解着。 两人中间,还有着一个塑料袋包着的小袋粉末,以及一块黄色石头。 “还有什么不懂的?”李缘问道。 士兵沉默了一下:“如果不在这个县,我等又该如何?” “没有这个可能!”李缘加重了语气:“北徵县就这么大,方向也给你们了,当地县令也会配合你们,你们只需要去找当地人问清楚就行。” 他这是想找到后世一个县城里的硫磺矿,而在此时,那个县城地域属于河西之地的北徵县。 他在矿产地图上看到了地点,也在昨夜依靠空间能力去当地看了一眼那里离洛河与黄河之间的大概位置,画出了大致区域。 就算两千年间山川地势有改变,两条河也有改道,但总不可能差个上百公里到另一个县去吧? 李缘觉得运气应该不会有这么差。 让这个士卒离开后,李缘看向了另一个等候的士卒:“你过来。” “你拿着这个,去陇西郡,找这种石头……” “你去蜀郡……” “……” 一旁,李由看着那一批批的王宫精锐士卒被院长当探子使唤,一言不发。 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头,院长怎么得到的? 而且他怎么知道那些地方有矿的? 如果是去过,那为什么只能给出大概地点? 他陷入了沉思。 而当将数十个大概地点全部安排完之后,李缘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面前被自己分为了许多队伍的士卒们,他神情凝重:“诸位,你们都知道我与熊廷会他们之间的争端。” “但本院长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你们也是平民不是吗?” “家里若有兄弟,你们的兄弟服役时若能得工钱也是一种好事,但他们却用一个‘法度’来阻拦。” “法度,多么广泛的词啊!可谁说法度不可改呢?” “若真不可改,当年的商君又如何说?如今的大秦又如何说?” “本院长没什么别的本事,只是想着多造点东西,多给大秦、给你们出点力,因为我曾经也是你们的一员。” “现在,我需要这些矿产,我需要造出更好的东西来堵住他们的嘴!” “本院长在此,求诸位相助!” 他对着这些士卒长揖到底。 所有士卒同时一礼,最前方的一名校尉在此时灵机一动,高喊道:“为了大秦!” “为了大秦!” 第79章 总归都是要有人流血的 等送走了探矿的士卒后,李缘总算安下了一些心。 只要找资源这件最难的事搞定了,那接下来一切都可以走上快车道。 他深深的看了刚才出声的那名校尉一眼,将他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这小子,是个人才! 他转头朝着另一个分院走去。 李由赶忙跟上,似乎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了院长,治粟内史黄平之前来了,去了农业分院那,我们要不要去……?” 治粟内史? 那个当初看到图纸就能算出大概数据的九卿? “不用管。”李缘摇了摇头:“那曲辕犁和水车本就是给他们用的,他若真发现有什么不合理或者需要改动的地方,他们也比我们两个半吊子专业。” 李由点了点头,决定以后给黄平开个永久通行权。 他沉默了一下:“院长,你之前对他们说的话,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对付熊林他们吧?毕竟……” 看到李缘突然转头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盯着他,李由咽了下口水。 “说啊,毕竟什么?” “毕竟您干的事自古没有,平民的意见熊林他们不会看重的。” “李由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李缘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有些时候,记在心里就行。如果是你爹李斯,他就不会这么直白对我说出来。” 李由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原本心里想问的一些问题,也决定闭口不谈。 两人在沉默中继续走去,却看到李由的一个随从走了过来。 “拜见两位院长。” “何事?”李由问道。 “早上朝议的事,在咸阳城中流传出来了。半个时辰前,昌文君熊林下值的时候,被一个以前的门客给打了。” 李缘、李由:“……” 李由觉得对方胆子很大,居然敢在咸阳城里对廷会官动手? 但李缘却觉得…… 这场面怎么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煽动舆论、然后再制造出一个事件当发泄口的套路吗? “那个人被抓了之后,是不是说了一些跟我给百姓发钱相关的话?”李缘问道:“比如说,他也是平民的一份子?” 随从点了点头:“是有过这话。” 李缘心里顿时就乐了,隐约明白了是谁在帮自己。 “好了,你下去吧。”李由对着随从挥了挥手。 等他走后,却看到李缘已经转身朝着办公室走去:“先不去化学院看了,李由你去金属院看下他们有什么需要的。” “唯!” …… 昌文君府邸,熊林龇牙咧嘴的摸着头上肿起来的包,鼻子下还有点血迹。 回家路上,以前一个离开自己的门客又从六国来找自己了,还说找到了李缘的一些消息。 自己是出于信任才见的。 可鬼知道他靠近了之后二话不说一拳就抡了过来…… 要不是其他人眼疾手快制服了他,说不定自己头上就不止这么点伤了,可能鼻青脸肿甚至有性命之忧也未必。 但这件事因为发生在御史衙门门前,发生的时候就直接被许多人看到了,现在估计传得满城风雨了吧? 门口,管家走了进来:“君上,那个人自尽了。” 熊林面色一僵,紧接着更为愤怒。 打了我两拳,直接就死了? “问下咸阳令张固,令玄那个贼子是怎么当着他狱卒的面自尽的!”熊林感觉是不是自己提不动刀了,不然怎么一个个都在惹自己生气? “张先生下值时被一个好友叫走了,等他回来时,令玄已经趁着狱卒不备自尽了。” 熊林闭上了眼,烦躁得想杀人。 “是谁?” …… 王宫。 李缘看着一个来报信的甲士离开大殿,显露了身形。 “政哥,咸阳城里的事你干的?” 嬴政看了他一眼:“别乱说。” “……” 你太淡定了,淡定到我不敢信…… “寡人只不过是把你的十日之约跟吕不韦说了,并且暗示了一下。” 李缘愣了下,政哥好像变幽默了? 这跟‘不是我打的你,是我的手打的你有何区别’? “那个人,是死士?” “算是吧。”嬴政想了想说:“他本就是吕不韦的人,只不过是表面上投入昌文君门下,三年前,其家中长者病重,吕不韦赠金予其回家,还让家中族人替其寻访医家之人,虽然最终无救,但此等恩情已不可谓不重。” “前日,他重新回到咸阳,因吕不韦辞相之事,他并没有回昌文君那,而是直接去找了吕不韦。” “这次吕不韦需要人出手,他便请命了。” 你曾给我爹治病,我把命卖给你。 这种事让李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可你不是看不惯昌文君他们吗?怎么不让那个人顺手宰了?” 嬴政摇了摇头:“他不能死在这种情况下。” 这是什么政治因素吗? 没等李缘想明白,嬴政就看向了他:“听说你一整天都泡在科学院里?早上朝议时,李由那些话是你让他说的?” “是。” 嬴政沉默了一下。 “你不是有些躲着人吗?” “在确定忠心的情况下,适当的显露出一些本事,这反而是好事。”李缘说:“主要是我看到九卿分成两派后,我突然意识了一件事。” “政哥你相信我是特例,但对于你这个秦王来说,你们的人际关系也是需要考虑的,而我不可能把所有贵族都贬下去,那样政哥你也不会答应,也贬不完。” “那只能选择另一个方法了。” “拉拢一派、打压一派、杀掉一派。” “眼下来说,李斯与我是队友,但他似乎有些惜命,相比之下,他儿子勇猛多了。” 那叫勇猛吗? 那叫莽…… 心里诽谤了几句,嬴政又说道:“后天,太子大礼,之后寡人就会封你为太子太傅。” “你得选个固定时间进宫来教他,教他什么你自己决定。” 我决定…… 我要是教他怎么造反呢? 李缘有些恶趣味的笑了笑,随即说道:“好,那就每天上午抽两个小时。” 他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小块白色凝固物。 “给。” “这是……” “我之前在科学院,教工匠做出来的大秦版香皂!”李缘有些骄傲,因为这是他亲自指导的。 如果忽略掉他提前看了下载的视频教程的话…… 嬴政接过了小盒子,拿起了那块由猪油、草木灰混合制成的香皂,放到手上擦了擦。 这算是大秦第一个……本土产品? 他决定今晚就用这个试下。 收了香皂,嬴政说:“吕不韦已经为你造好了势,应该能给你提供点帮助?” “聊胜于无吧。”李缘笑了笑:“其实我想解决熊林他们的方法主要也不是民意,民意是怕给大秦改制时被不理解而干的,至于那些贵族,其实我觉得他们都是纸老虎。” “在利益和权力、以及死亡的三重逼迫下,他们会聪明起来的。” 嬴政看了他一眼:“可他们心底的想法其实并不会改变。” “是啊。”李缘毫无形象的躺倒了地上:“以后大秦要改的还有很多,那这种事可能也会有很多,一想到每一次都要搞这种叫……政治交换?还是博弈?” “管他叫什么,总之就是这种事让我感到很麻烦。” “所以。”嬴政想了想:“你让吕不韦在商行里留出了两成收益,十天之后,是想在大秦能造的方面,直接用你后世的东西去制造利益,去分化他们中的一部分。” “对,其实只要六天后就够了,而且主要目标是六国,蒙冥他们这一次就能达到。” 李缘扭头看向他:“人性都是贪婪的,政哥你之前已经把一些东西赏赐给了九卿,那其他更多的贵族呢?他们想不想要?在足够的利益面前,我改不了他们的思想,但可以让他们暂时闭嘴。” 嬴政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那权力又是什么?” “这个就得靠政哥你来帮忙了,毕竟你才是我在大秦最大的底气。”李缘笑了:“比如那四个九卿官,不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没站出来吗?” 嬴政看着躺成‘大’字型的他,抿了抿嘴。 这小子倒是把寡人也考虑进去了…… “死亡呢?” 这一次,李缘沉默了许久都没回答。 他有些奇怪的看去。 李缘闭上了眼睛:“我仔细想了一下人类的历史,在每一次大变革的过程中,不管方法是什么,总归都是要有人流血的。” 第80章 郭开:有我 赵国、国都。 王宫里。 赵王偃看着郭开拿来的水晶球,眼神迷离。 在他面前,郭开带着淡然的笑意,一副高人模样。 一旁,还摆放着其他更多的东西。 金、银、玉石、全身镜、白纸、打火机、玻璃小剑、高脚杯、啤酒、精盐…… 在他们眼中,他们不懂这些东西是否能造出来、是否用完了就没用了,他们眼下只发现了一件事:此物只应天上有。 “郭爱卿,可造如此神物之人,为何没出现在我赵国啊!”赵偃眼神放光,上一次如此激动,还是在遇到守孝时的王后时。 “大王,这不是已经有了吗?”郭开淡然说着。 “秦国现在有求于我赵国,将此等神物都送来了,这足以说明大王之威严啊!” 赵偃没理他,手上摸着一块玉石雕刻成的女子像,轻轻摩挲着。 “真是宝物啊!可这动兵一事……”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定。 秦国已经给出了面子,而大将军庞煖又已经病重,估计活不了几天了,到时候我赵国岂不是又要挨打? 可这个决定,不能由他这个大王来说。 不然你秦国让我出兵就出兵,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大王,这出兵反倒是对我赵国有利好啊!” “草原作战,主要靠骑兵。” “那秦国现有骑兵也就两万多,就算他们征召全国骑士,最多也就四万人,而我赵国可出十余万骑兵,这岂不是小儿与武士之差?” “当年那个老秦王举国之力支持白起都只有那么点,现在那个刚亲政的秦王、难不成就能在这几个月之内拿出十万骑兵来不成?” “而一旦三国出兵,我赵国必为主力,到时候大可以宣扬我赵国之威更甚于秦,这可是一件能记在整个诸夏历史上的事啊!” 此时的七国天下虽然战乱不止,可你要说到‘诸夏’这个整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秦赵是有仇,但如果是打胡人这事……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更别提现在秦国和郭开都给出了足够的理由。 是啊! 论骑兵,我赵国才是老大啊! 赵偃表面上纠结着,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郭开不愧是寡人的心腹,懂我啊! “可这钱粮一事……” “大王,那秦使说了,这种奇物秦国之后会对天下进行售卖,首先供给我赵国与燕国,甚至若是需要制造技术,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到时候,若是我们把这个卖到魏韩齐等地,还怕没钱吗?” “至于粮食。”郭开笑道:“且不说国中本就有足够支撑得起十万骑兵的钱粮,就算没有,那草原上不是有吗?” “直接务食于敌,岂不是更好?” “大王,不用为了这些小事而困扰啊!” 这当然是小事。 接下来三年不和秦国打仗、这些奇物在国内的贩卖这才是大事! 赵偃点了点头:“爱卿所言甚是!” “明日寡人朝议,寡人召见那秦使。” “大王英明!” …… 府邸内。 上一秒还乐着的郭开,在下马车的那一刻就神情严肃了起来。 当见到在屋内等候着的蒙冥时,他略带疲惫的点了点头:“我已经说动大王了,秦使做好明日说动诸公卿的准备吧。” 蒙冥心里顿时骂了好几句,你是真的贪啊! 你和赵王都决定了,赵国还有谁敢反对? 哦,倒是有两个,一个还在弥留之际的庞煖,一个在北地的李牧。 可眼下他们都没威胁啊! 蒙冥心里骂着人,表面上却笑着摇了摇头:“郭先生既有大才,何不帮人帮到底呢?” “我此行不仅带了足够的酒水和纸张,还有另一物。” 蒙冥对着门口的仆从吩咐了几句。 不久后,仆从带着三瓶白酒和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请先生品尝一下?”蒙冥指了指那三瓶品牌、度数都不同的酒。 他知道这种酒极其稀少,而且也极其耗费粮食,这才把它留到了最后。 当想起大王跟自己说的:‘如果他们真的把粮食用于造酒,那将是秦国的一大幸事’时,蒙冥心里默默的替六国默哀了三秒。 但也真的只有三秒,之后他也高兴了。 而他之所以跟郭开他们说,六国可以去秦国要这些商品,也是出于秦国与六国的不同。 要商品,当然可以。 但六国贵族大部分已经只剩下享乐了,有识之士少得可怜。 可在秦国想要这些,你得先让秦王满意。 秦王是个工作狂,你觉得什么能让他满意? 你六国享乐时,我秦国在内卷。 看着郭开打开三瓶酒分别抿一小口后,蒙冥微微一笑:“如何?” “人间不曾有!”郭开神情激动。 “可我秦国有。如果先生派人去秦国要到了这种酒,想必日后不仅赵王,整个赵国所有公卿都会感激于您。” 郭开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你的意思是,这种酒,秦国可以直接由我来卖?” “只要先生愿意帮我大秦!此酒在赵国内,将只有先生能卖!” 郭开心动了。 这样一条财路,若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岂不是源源不断? 这时,他看到了那个箱子,即便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却还是问了一句:“这是何物?” “一点粗俗的金银罢了,聊表一番心意。” 郭开承认,这心意极其符合他的心意。 “秦使请回吧,明日朝议大可不必担忧,有我。” 蒙冥心里总算放下了心:“郭先生,想必大王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自当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 只是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大王是不是同一个人…… …… 楚国,兰陵。 深夜的屋内亮着两盏烛火,一个胡子花白、时不时还会轻微咳嗽两下的老人,正在一张白纸上写着什么。 他叫荀况。 一个在当世学界极具争议的人。 今天上午,那个在秦国的学生李斯遣人送来了一些白纸与一封信,让这个本就病重的老人激动得差点直接去世。 李斯在信上详细的讲述了秦国那位李客卿的事,并且送来了其中他认为最具重要性的白纸。 一天下来,荀子还是对此物爱不释手。 可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于是他想趁着今夜还算精神,写一封给李斯的信。 忽然间,他听到了门外传来的一些动静,他顿时有点小慌。 下一秒,一个青年有些无奈的推开了门。 “夫子,我就知道您会这样。” 荀子笑着摇了摇头,埋头写着:“此物对传承大有用!” 张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对传承有用,您现在身体是什么样您不知道吗? “我来写吧?” 荀子微微摇头,不肯让他代笔。 张苍也只能无奈叹口气,只是再次点亮了一盏烛火,同时接过了研墨的工作。 直到写完后,荀子整个人都有些气喘,张苍赶忙上前扶着。 “把信,交给李斯。” 第81章 未来在秦国 “把信,交给李斯。” 张苍点了点头,收起了信。 荀子拿起了一旁剩下的十几张纸,也往他那边推了推:“这些,发出去。” “发出去?” “给楚王、齐王、学宫。”荀子的目光有些不舍:“秦国重法与吏治、轻视仁德士君子,现李缘似有心意,不可不助。” “吾已时日无多,你聪慧,日后可去秦国寻李斯。” “夫子!” 荀子没有理会悲伤不已的学生,而是看着纸张叹了口气:“若李缘早出仕几年,若吾可成纸书,死而无憾!” 张苍沉默了下,突然起身对着荀子躬身长拜:“苍定会让夫子平生所着成于纸书!” 荀子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 咸阳城东南方。 通往武关的道路上,二十多道人影出现在了大路上。 看到前方那若隐若现的咸阳城,校尉总算松了口气,终于到了。 都要到咸阳了,这帮墨家子弟总不可能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半个小时后,一条小河边。 高羽看着这条从咸阳城中流出来的小河,又看着前方那座有渭河支流穿城而过的天下第一大城,不由得有些敬佩。 秦国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其最开始的国都外围只有部分是城墙,其余地方直接以河流当做分隔。 但现在,秦国成为了天下第一大城,这座最开始连城墙都没有国都,也成为了此刻这般雄伟的模样。 趁着马匹喝水的间隙,高羽隐约听到了不远处几个休息的农人的谈话。 李客卿、徭役、科学院、矿山…… 高羽来了兴趣,朝着几人走去。 身后,校尉看着他走过去的背影,心里有句脏话差点就爆出来了。 高羽在一旁听了一会,最后直接加入了进去:“按照你们这么说,现在咸阳城的徭役这几天都领到钱了?” “当然!”一个农夫眼神中充斥着羡慕的目光:“要是之前这一批轮到我了该多好啊!” 高羽沉默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百姓争相干徭役的。 又听到对方说学宫建成后要招收学子,直接面向整个秦国所有人,高羽心里忽然有根弦被触动了。 “科学院据说在着一本书?” “对,我听说是两个李院长一起,只是什么书不知道,据说要散到每个县,让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呢!” “这啥书啊?有必要吗?” “我还听说李院长的工部造出了一些农具呢,可以让粮食产量增加。” “什么农具这么厉害?” “……” 高羽默默的转身离开,走回了马匹旁。 身后,年轻墨者有些不敢置信:“秦国这个李客卿,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不晓得。”年长墨者有些感慨:“但这些若不是谣传,那位李客卿绝非常人,他有救世之功啊!” “可能吗?” 年长墨者没说话,而是看向了高羽。 “我们为什么来秦国?” 是啊! 我们不就是因为接到墨林说李缘要提拔工匠和墨家而来的吗? 他都能提拔工匠了,这些事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两个墨者都不说话了。 高羽看向了他们:“现在看来,墨家的未来在秦国,天下的也是。” …… 科学院。 李由正在办公室里,不断的将一些字放大写在右侧的白纸上。 左侧纸张上则是李缘说出来的一些医学、草药知识,并由另一个医官按照秦小篆写下来的。 比如“偏热症状:寒热来往,胸闷肋痛,胃脘胀满,口苦,恶心呕吐,舌苔薄黄,脉弦。使用:柴胡、黄芩、川朴、半夏、枳实”。 李由不敢问为什么院长知道这些,也不敢问院长手上那本书里那些图案和字是什么,更不敢问院长为什么带来这个医官时,对方一脸哭丧相的表情。 他只知道,多做,少说。 而当听到需要有人将字抄录下来准备印到未来的书本上时,李由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能名留青史的机会。 于是身为副院长的他自己主动来打下手了,并且保证哪怕不回家都会完成任务。 忽然,一旁房间里院长说话的声音停下了。 “好了,今天就先写下这些,你先去吃饭吧,记住,别跑哈!” “下官不敢!” 李由好像知道医官为什么哭丧着脸了。 不一会,李缘走到了这里,看到李由那一首漂亮的字,不由得啧啧称奇。 不会在这个时空,统一文字这主要工作,会被李由抢了吧? “李由啊,好好干。” “等这本医术能普及时,你爹见到你可能都得给你敬茶,到时候我让你李家重开一本族谱。” 李由的手抖了两下,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院长别说笑了。” “我没说笑。”李缘觉得他思想太保守了,自己可以咸鱼,但作为未来科学院院长的人选、李斯之子,他怎么能咸鱼呢? “你的才华不比你爹小的,廷会官你其实也能当。” 正说着呢,一个铁匠带着欣喜跑了进来:“院长!院长!” “您让我们做的高炉,我们做出来了!” 李缘停顿了一下:“哦。” 我都把图纸给你们了,还有足够你们挥霍试错的资源,你们要是连个小高炉都造不出那可就不配叫少府工匠了。 “带我去看看。” 金属分院。 李缘看着面前这个近十米高的“小高炉”,又看了看自己给他们的图纸,故作高深的沉默着。 图纸确实是他找的,但你要说这高炉质量究竟符不符合,他还真看不出来。 “你们试过了?” “对,这铁质量确实超过了我们以往制作的铁器。” (ps:战国末期已经有了铁器冶炼,只是没成为主流) 铁匠兴冲冲的指着一旁几个长方形铁块:“那一块是我们之前打造的,旁边的是我们按照院长您给出的高炉炼出来的,我们将两者在……” 李缘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脑海里却在回想着之后应该找什么图纸来,才能最大程度上的加速冶炼工艺。 失蜡法铸造?但这个此时其实已经有了,只不过成本极其高昂。 要不先做些东西出来?比如锅炉? 李缘还在沉思着,门口跑来了一名护卫他的士卒。 “院长,王上令使来了。” “有知道什么事吗?” 士卒看了眼一旁的铁匠:“与学宫和昌平君有关。” 李缘的心情当即就不好了。 第82章 太妙了 “我出门了,你在家好好照顾着娃子。” 男人对着女人说了句,随即朝着学宫走去。 虽然学宫还只是一个工地,围墙都刚刚搭起来,但他却充满着干劲。 李祭酒说的那些话,至今都还回荡在他耳边,而在这几天的过程中,虽然李祭酒只是来看过几次,但一直留守的另一个祭酒人也很好。 不仅给了工钱,管饭,还一旦有什么需要都会尽力解决。 他活了三十多年了,哪见过这么体贴的官?据说还是祭酒堪比上卿?那更不得了啊! 更别说自己一个民间闲杂铁匠,居然能被朝廷征召打造以后会给那些先生们研究的东西,这荣耀让他感到无比自豪! 到了学宫,经过了身份检查,他去到了一个小院子里,这里有一个他们自己造的土窑。 用那个祭酒的话来说,是要打造好每一个时期、每一个阶段不同的矛,另外更先进的有科学院负责,到时候先生们就研究这个? 具体他也不懂,他只知道要对得起祭酒给的工钱。 只要钱给到位了,一切都好说。 “哟,老张头还没来呢?”朱锤看向了一个同伴问道。 同伴摇摇头:“不知道,他又不怎么跟我们说话。” 沉默寡言的人很可靠,却也很难认识。 至少他们俩这几天下来,老张头对他们没半点公事之外的私情。 门口,王绾走了进来。 这是他自从接手学宫之后的习惯,每天开始前自己要先到每个院子里都看下,不管是打造东西还是铸墙的人,他都会询问相关事宜,能帮就帮。 他知道,跟着李客卿有大未来。 “王祭酒!” “都说了我是副祭酒,祭酒是李客卿。”王绾有些无奈,他都说过好几次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个副职,但这么叫总归有点不太好。 万一李客卿以为我要取而代之呢? “嘿嘿,一样,一样的!”朱锤搓着手笑着。 看了看,发现他们三人组还差一个,王绾眉头一皱:“老张头没来?” 两人摇了摇头。 王绾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大不了按照李客卿给出的制度,扣他迟到的钱嘛。 可一个时辰后。 他感到不对劲了,因为这已经不能算迟到了。 而且按照李客卿给出的待遇,这个时代的平民不应该会有这种消极态度。 直到一个衙役找到了他这。 “王祭酒,学宫临时征召的老张头死了。” …… 新安坊,一条街巷内。 咸阳令张固看着面前的命案,感觉整个头都大了。 老张头的尸体旁,有一支断掉的戈,而那戈上有两个图案。 由于秦法规定了匠人责任,学宫所属的所有东西,民间召集的工匠会在制作时刻上一个学宫图案,还有一个代表小组的图案。 张固不知道那个小组图案是谁,但那学宫图案…… 他看向最先发现的那个邻居:“你确定你看到昨夜有人来这和他发生过争吵?” “对,我好像还听到了几句话。” “什么话?” “我早就觉得他们的方法有问题、不能让李祭酒为难,我支持你们。”邻居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就这三句。” 什么方法? 你们是谁? 什么事会让李祭酒为难? 这些问题,张固一想就觉得头都大了。 有胆子跟李客卿作对的有几个人?这种事是我一个小小的咸阳令能参与的? 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封锁消息,一边告诉学宫方面,一边亲自朝着王宫而去。 于是当李缘来到王宫时,就看到张固和廷尉颜逅低着头站在下面,政哥坐在王座上,一脸怒容。 “先到殿外去!”看到李缘来了,嬴政对着两人冷声道。 两人低头一礼,带着一脸委屈样走出了大殿。 “政哥,怎么回事?” “学宫有个匠人死了,张固和颜逅查了一个下午,结果只查到了那个匠人同组的另一个人身上,但同时又有许多人证明那个人不是‘凶手’。” 李缘沉默了一下:“那说和昌平君有关的是……?” 嬴政冷笑了一下:“昨天,佐戈齐存请求将学宫造物归于少府监管,而他是嫪毐反叛之后昌平君举荐的人。” “……” 就这? 如此明显的陷害? “政哥,我感觉不对劲啊!”李缘说:“昌平君如果是反派,那也绝对是个有智商的反派,怎么可能蠢到这个地步?” “你认为很多事聪明就够了?” 这话倒是把李缘给问住了,他超过嬴政的只有后世的见识,可这种政治之事上…… “所以真是他?” 嬴政没回,只是目光看向了门外。 一个王宫士卒快步越过台阶走入大殿:“报!吕不韦一门客拿着大王赐予的入宫令牌求见。” “宣!” 看着士卒离去,李缘自觉的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上。 他感觉这事一定有阴谋,而且政哥和吕不韦可能都知道一点,唯独自己不知道。 不然一个吕不韦的门客此时来见政哥干什么?政哥还如此轻易的同意了?什么时候秦王这么好见了? 沉思间,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躬身长拜:“在下隗林,拜见大王” 隗林? 李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突然之间又来了人才?还是从已经辞相的吕不韦府上来的? 恍惚间,嬴政已经让隗林入座了。 李缘赶忙对着嬴政眨了眨眼。 嬴政挑了下眉。 李缘点了点头。 嬴政神情一肃,也点了点头。 双方在瞬间完成了一次微表情交流。 “吕不韦有何事?”他对着隗林道。 隗林看了一眼李缘,似乎在说这还有个外人。 “对李客卿无需隐瞒。” 隗林对着李缘点了点头,随即说:“昌平君昨夜派出三位门客,准备制造事端嫁祸于李客卿的学宫。” “其中一人叫任宇,是我家先生的门客覃格的同乡,任宇在昨天就得到了消息,托人将此事告诉了覃格。” “覃格昨夜外出,将好友任宇在回昌平君府邸前拦下带回了吕府,同时带回了另外一支仿造的学宫长剑,现人证物证俱在,请大王发落。” 李缘:“⊙﹏⊙” 嬴政:“⊙▽⊙” 隗林说完,李缘很明显看到嬴政似乎有些……高兴? 这还能说什么呢? 人证物证俱在,若是嬴政想,昌平君今天就死定了。 恰好他早就想杀了。 可李缘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历史上那个将秦国二十万大军坑了还能安然逃回楚国当末代楚王的熊启,就这么死在一出如此拙劣的戏里? 上首,嬴政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有着明显的喜色。 太妙了。 居然还能有这把柄? 停顿了一下,他对着隗林说了句:“安置在吕府即可。” “唯!” . . . ps:今晚事情太忙了,只有一更,抱歉~ 第83章 亲切的侄儿 隗林走后,大殿里再次剩下了嬴政和李缘。 嬴政这才看向了他:“这也是个大才?” “应该是,他跟王绾一样,是秦朝建立时的左右丞相之一。” 这话让嬴政有些皱眉。 王绾还好,还算年轻,可这个隗林如今已经人到中年,难不成自己统一后还要用他为丞相? 李斯年岁也差不多,怎么有种…… “寡人统一时,重臣里有几个年轻人?” 李缘笑了笑:“你猜我为什么会说你的秦朝缺官?” “……” 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他曾跟自己说过的那些事,嬴政不由得看向他:“尽快把学宫给寡人办好!” “王绾已经在负责了呀!” “你亲自负责,加快速度!” 李缘:“……” “你催我也没用。”李缘说:“学宫建筑没建好,课本也还没写好,不过你倒是可以让吕不韦给其他学派发邀请了,看他们来不来。” 其他学派。 一说到这个话题,嬴政就想起了一个人:“荀子如今在楚国兰陵,你能不能把他带来?李斯前几日向寡人多要了一些纸,说荀子病重要送给他。” 虽然荀子如今的风评并不怎么好,但他的地位确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能把他带到秦国来,甚至直接在秦国治好他把他留下,这对学宫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荀子?病重?”李缘呆了一下,直接摇头:“这种病重的老人,除非我带到后世三甲医院去,否则就算把后世医生带来都救不了。” 这就没办法了。 嬴政只能默默为那位老人哀悼了三秒。 “对了政哥。”李缘问道:“你为什么不把昌平君干了?你不是早想宰了他吗?” 嬴政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后,他才说:“寡人跟你说过,你不适合朝堂之事。” “……” “所以?” …… “你是不是疯了?!” 昌平君府邸,昌文君熊林一进来就大发雷霆,他是真没想到,这个族弟居然愚蠢到了如此地步! 但对面,无故被骂的熊启则一脸懵逼。 “我干什么了?” “你昨天让佐戈弹劾,今天就杀了一个学宫的人!”熊林感觉此刻楚系势力已经被所有人当成了笑柄:“你是怕吕不韦没办法彻底整垮我们吗?你怎么不直接把死字刻在脸上?” 熊启更懵了。 “杀人?我只是让门客留下了仿制的学宫物件用以陷害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熊林质问道:“那学宫那个叫老张头的铁匠,谁杀的?” 熊启先是一愣,随即对着门口大喊:“把熊肃叫来!” 熊肃,两人的远房侄亲,半年前才从楚国投奔于他们,这事熊林也是知道的。 可问题是…… “此事与他何干?” “肃儿谋划的。”熊启隐约感觉到自己被坑了,于是将一切都交代了出来:“嫪毐之事后,我成为了代丞相,本想着把肃儿也带入朝堂,但还没安排好,就被扣上了一个刺杀的污名。” “之后我气不过,本想着请求大王处罚吕不韦,可肃儿跟我说:吕不韦刚交出权,此时正是安稳之时,大王也不好擅动,把我免职在家就已经是一种保护了,让我另寻时机。” “我仔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但后来肃儿说:对付不了吕不韦,可以先对付下李缘,哪怕只是打压一下名声。” 看到熊林脸色又变得难看,熊启赶忙叫道:“我也知道他受大王看重,但只是打压一下名声为何不可?” “接着说!”熊林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握拳了! 熊启感到无比憋屈。 “第一个就是仿制学宫造物,好污蔑学宫那些民间匠人违反规定,那不管王上再如何看重,违律之事都会让佐戈那份弹劾摆在明面上。” “这事很简单。” “却也就是因为简单,所以我才觉得这一个小小的诬陷不会引起什么太严重的后果!大王肯定不会处罚他,至多以为我不甘心而已!” “我不是傻子,不想送死!” 熊启有些不敢置信的对着熊林道:“可你现在告诉我,那个匠人死了?” 熊林一边喘息粗重,一边坐到了一旁的坐垫上。 “你就让熊肃负责了?” “如此小的事情,难不成让我亲自负责吗?” “那几个动手的武士呢?”熊林盯着他,开始怀疑他脑袋里的成分:“你不会把门客的调度权力,也给了熊肃吧?” “不可能!”熊启脸色也阴沉了:“那三个门客,是他提议时我自己选给他的。” “自己选的?” 熊林都给气笑了:“你自己选的人,现在出问题你推给熊肃?” 这话把熊启也问不会了。 是啊! 明明是自己选的人,为什么会出这种事呢? “上午出事了,现在那三人呢?”熊林又问道。 熊启停顿了一下:“肃儿说,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是本君干的,但不能有实质上的证据,所以那三个门客暂时不能回来,要先另外安排一个地方等几天。” 熊林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一切看上去都没问题。 可唯独人死了…… 这时,昌平君的管家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君上,熊肃早上说要去看下那三位武士,跟门房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 “但那三位武士中,有两位受伤的回来了,躲在自己的房里。” “!!” 熊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熊启,而后者则整个人失魂落魄。 …… 吕府。 隗林看着沉思的吕平,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在下本来也不知道,只是当覃格告诉我时,我瞬间就想通了。” “不管昌平君选的是哪三个武士,只要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在其他臣子那有关系,那就都躲不过这个下场。” “因为在秦王与吕先生面前,楚系之人在熊启被免职在家后完全不算什么,那些人也不是傻子,就算是为了找一条后路,肯定也会生出和任宇一样多说一声的想法,因为他们是在对付李客卿这个受大王之命建造学宫的人。” “只要有这种想法,我想大王那边就会有人把这事传出来。” “就算三个人都是忠心于熊启,那也无妨。” “大王若真是想对他动手,那绝不会只有一个暗子。” “当昌平君决定对李客卿动手时,他就已经走入了大王给他的死地里。” “至于现在,吕先生他自己出城留我们在城中,想必他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情况,他去躲开其他人的注意了。” “再说了。”隗林笑了笑:“在明面上,这件事可是和刺杀之事一样,都是熊启干的。” 吕平点了点头,懂了这一切。 “所以另外那两个人回去,也是有问题的?毕竟秦格已经带着任宇来了,这随时是一个可以发难的借口?” “当然。”隗林点了点头:“我敢肯定,昌平君给他们最开始的命令,绝对不是让他们回府邸。” “而我们,只好闭门谢客不管接下来的风雨。” “这是吕先生与大王的默契。” …… “你们怎么回来了?” 看着面前两个受伤的门客,一向给门客印象是待人甚厚的熊启彻底绷不住了:“熊肃不是让你们去本君在城西的一间屋子躲着吗?” 一个武士愣了下,捂着胸前的伤口道:“君上,没有啊!” 熊启:“???” “不是说让我们悄悄回来吗?一旦您有需要,我们就要出来以伤指证是任宇带头、并且在事后试图回去杀人,而我等阻拦不住啊!” “熊肃不是说,这实际上是一出戏,为了向大王表明:君上只是气愤李客卿、但绝没有刺杀或者与其作对的想法的吗?” 熊启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一旁,熊林察觉出了不对劲:“你是说你们昨夜只是打伤了那个匠人?” “只是打伤,绝对没有杀人!” “你们回来时,任宇还带着人对付你们,但你们并没有意外?” “是的,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什么狗屁计划! 你们知道的计划跟熊肃对熊启说的压根不是同一个! 但还有一个人…… “任宇呢?” “熊肃不是说,君上察觉到任宇是吕不韦派来的细作吗?吕不韦一定会趁着这次机会嫁祸君上,君上就可以借此表明自己的忠心?” 任宇是不是不知道,但那熊肃…… 熊林想通了,问题出在那个亲切的侄儿身上! 他先是拿着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危害只是恶心人的计划博取了熊启的信任,然后转头就拿了另一个计划忽悠三人去动手。 说不定在对这三人说的过程中,熊肃对这两人说的、与任宇说的话也不相同。 于是最终结果是: 在熊启看来,这只是一次无伤大雅的指责。 在这两个武士看来,这是一次证明之举,为了让大王看到君上的行动: 我是气愤他,但也只是想着这么恶心一下,绝不可能过线;而我非但没有刺杀他人,还把吕不韦陷害我的事给揪了出来,你们看我是冤枉的啊! 但在任宇那里,熊肃则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任宇不得已喊了其他人,在回来的路上把自己带走好脱离这场漩涡。 没多久,熊启也想明白了这一切。 然后他就傻了。 自己对那个侄儿这么好,他居然反叛我? 可熊林还是有个问题想不通:“那个匠人到底谁杀的?” 两个武士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啊!不是任宇会带着吕不韦陷害君上的命令回去杀吗?我们等了君上快一天,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等着出来指证他,我们在房间里躲了一天连伤口都还在呢!” 熊林心累了,直接摆了摆手让两人离去。 接着看向了气得面色通红的熊启:“真是亲切的好侄子啊!” “他也是你侄子!” 熊启已经暴怒了,面目狰狞道:“熊肃!我要把他抓起来!我要把他杀了!我要把他……把他亲人都给杀了!” 熊林冷静了下来。 让熊肃背叛,吕不韦到底付出了多少筹码? 只是对于熊启的话,他嗤笑了一下:“你现在派人回楚国,多半会发现他爹娘已经离开了,或是在他来秦国前就死了。” “至于你说亲人?” “他在秦国能算得上亲人的,不就我们两个吗?你想自杀不成?” 他是真的对这个族弟无语了。 虽然他也是受害者,但问题不是这么算的啊! 你被免职在家你就好生生待着不行吗?怎么非得出去闹腾呢? 至于熊肃现在躲哪去了…… 吕不韦出城不知道去哪了,他儿子在家说着闭门谢客,转头就让一个门客去面见了大王…… 这tm还用问? 熊启也知道自己理亏,可一时找不到发泄口,于是只能对准那个凶手:“吕不韦!你欺人太甚!” 熊林没说话,他心里也有着对吕不韦的极端恨意。 但同时他也有些疑惑,吕不韦为什么要发了疯一样对付熊启? 第84章 一切与万世大秦作对的人,都得死! 王宫。 “臣,熊肃,拜见大王!见过李客卿!” 看到这个只比自己与政哥稍大一些的人,李缘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突然想到,由于自己的出现,昌平君没有彻底成为丞相,所以此时的秦国朝堂局势,已经跟历史上的全然不同。 也许诸如隗林、王绾这些本就留名的大才能够照样崛起外,另一些原本受困于局势的大才也可能找到某个机会而崛起。 历史上的昌平君熊启,在吕不韦之事后成为了臣子第一,再加上王叔之尊,熊肃当然不会想着出卖。 可现在…… 有个极受看重的客卿,还有三个草创的衙门,这就出现了一个拥有许多机会的新势力; 吕不韦这个权臣能够安然交权落地,这就让大家看到秦王的胸怀; 相比之下,熊启此时深陷泥潭,昌文君熊林身边也未必能有什么位置,再加上“吕不韦要对付楚系势力”这个现象…… 所以既然如此! 叔叔,你已经深陷泥潭,何不再帮侄儿一把? 这种奸雄般的思维,让李缘感到了一种来自同龄人的深深恶意,还是一个古时的同龄人! “李缘。” 嬴政喊了他一声,随即说道:“以后他跟在你身边,你不适合参与朝堂之事,若有需要,你可以请教于他。” 李缘打了个冷颤。 如此狠人,政哥你就放心扔我身边了? “我不是有你吗政哥?” 嬴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熊肃。”他看向了这个心狠手辣的人:“工部日后会有很多麻烦,而李客卿又不可能一直照看,一些小事上,李客卿出手动静也太大,你要好好帮忙。” “现在工部有一个副令,但那个副令是墨家之人,日常之事也不会管得太多。你也去当一个副令,若能达成李客卿的期望,那廷会官也不是不可能。” “谢大王!” 熊肃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心里激动无比! 自己这种连叔叔(虽然是远得不知多少的族叔)都可以出卖的人,大王却依旧愿意接受自己,还把自己安排在李客卿身边,自己这是有重臣之资啊! 自己出卖那个叔叔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个机会吗? 嬴政又好声勉励了他几句,随即就让他先到宫殿外等着。 随后他走下王座,走到了李缘身边,也和他一样盘腿坐了下来:“想问什么就问吧。” 这…… 我的问题太多,不知道从哪问起…… “昌平君刺杀我那事,是政哥你干的?” “是。” 嬴政说:“自从得知他们会叛秦后,寡人心里就不打算留下他们,因为寡人不可能容忍两个心不在秦国的叛徒!” “可你又说没办法解决,这让寡人极其不甘。” “于是那次,寡人派出了早就策反的门客,想以此先把他的官职给拿掉,这才刺杀于你。” “你就不怕我死了?”李缘有些懵逼,嬴政摇了摇头:“不可能。” “那三个门客的弓箭上动了手脚,箭头是泡过水的石涅而制,那三人射箭时也会故意偏走,再加上当天护卫你的那一批士卒中,弓箭手和护卫扶苏的甲士也提前收到了消息,哪怕是真的刺杀也不可能碰到你们。” 李缘张大了嘴,突然想通了当时迷惑的几件事。 当时那三个刺客中,有一个直接被王绾当场认了出来。 认出来之后,又直接被士卒带到了王宫附近的监狱,莫非就是为了阻止昌平君他们可能的询问动作? 而当时自己又对王绾说了,对那些民间匠人和猎户们说的话不用封口,这个难不成也在嬴政的考虑之中? 李缘心里惊得一批,直接问了出来。 “封口令不是。”嬴政摇了摇头:“就算你不准他们说,当天晚上这件事也会传出去。” “……” 那还好……个屁啊! “政哥,当时我是跟你说了他们的事,然后就抱着扶苏离开王宫了,去了一趟科学院之后就去学宫了,你在这期间就……给他们下好套了?” “这有何不可?” 嬴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虽有后世的见识,但在这种朝廷斗争中,你的见识未必有用。” “就和你曾说过,你们后世对他们反叛后给扶苏造成的影响有猜测一样,很多事情不需要直接的证据,只需要有一个借口就行。” “熊启那两个贼子,若不是实在想不到办法了,别说两年半。” “寡人两天都不愿意再给他们!” 一想到李缘说过的那些历史,嬴政心里就堵得慌。 他甚至能想象到他们两个背叛后,自己和秦国将会面临多大的麻烦! 看着他仿佛又陷入了愤怒,李缘拿出了一罐凉茶,直接给他打开了。 “你接着说,我在听。” 接过凉茶,嬴政喝了一口。 “熊启毕竟有功在身,还是王叔之尊,当时寡人也只能把他免职在家。” “随后寡人直接不设立丞相,本是想着分权才设立的廷会官,却没想到恰好符合了你说的明朝内阁,这更是让寡人觉得天意在此!” “于是昌文君熊林成了廷会官,虽不确定会不会让他们之间产生嫌隙,但至少也能让楚系之人没那么团结,人都有私心,寡人不信熊林就没有。” “至于熊启。” 这下李缘恍然大悟:“你策反了熊肃,撺掇他不断的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 作死? 这个词让嬴政有些陌生,但应该也是指送死一类? “差不多吧。”嬴政一口喝完了半罐,放下了凉茶:“之后就是熊肃的投诚了,他骗取了熊启的信任后,制造出了这样一个机会,而寡人本是想让吕不韦出手分担你的压力,比如那个令玄,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确实是意外之喜。 这下昌平君的把柄直接被攥牢了,吕不韦的黑锅也背牢了。 李缘仔细捋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这些天居然错过了这么多的大戏。 “那之前你策反的那三个门客,你……杀了?” 嬴政摇了摇头:“他们去蜀郡了,去那边当了一个小吏。” 看到李缘那一脸的不信,嬴政再次说道:“确实没杀,因为不至于。昌平君他们死定了,这三个门客到时候如果活着,能给寡人带来更大的用处!” 好吧,一听这话就又是和所谓的‘朝堂之事’有关。 “那熊启这次死定了啊,你怎么不动手?” “因为寡人在等。” “等什么?” “民意。” 李缘默默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民意的重要性还是自己告诉政哥的,不然他依旧是历史上那个冷酷的始皇,结果现在他就直接用上了? “这对你其实也有好处。”嬴政笑了下。 李缘眨巴了下眼,没说话。 “如果熊启倒了,如果有许多官员因此遭到牵连,即便十天之后你的十日之约没有完成,又有几个官员敢站出来指责你?” “还有个熊林。” “他蹦跶不了几日了。”嬴政淡然说道:“凭他们的关系,再加上令玄一事、尤其是你之前在民间引起的风浪,他现在自己自身难保。” 该说不说,嬴政这对敌人的心是真的狠! 可一次干掉他们两个…… 这可不是件小事啊! “政哥你就不怕有动荡?” “有寡人在,动荡又如何?大秦,垮不了!” 看到他还想问什么,嬴政笑着摇了摇头:“你无需考虑那么多。” “你愿意来大秦帮寡人,寡人深感安心与激动,既然相信你可以给大秦改命,那么一切阻拦这个目标的人,都是大秦的敌人!” “虽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沉迷女人、以及给出方向与图纸后就把事交出去当个废物。” 李缘:“……” “但寡人依旧对你深信不疑!” “你安心做你的事即可,其他的,寡人给你扫平!” “一切与万世大秦作对的人,都得死!” 第85章 赌您善良 王宫外,看着熊肃那满脸堆笑的神情,李缘着实无法把他和那个出卖叔叔当成进身之阶的人联系在一起。 “熊肃啊。” “李客卿叫肃弟就好。” “……” 你比我大吧好像? 李缘笑了笑:“算了,你上我马车吧,咱们聊聊天。” “唯!” 熊肃似乎已经把自己放到下属的位置上了,乖巧得很。 上了车后,李缘对着车夫说了句去学宫,随即就将目光看向了面前低头看着桌案的熊肃。 想了想,他从袖口里装模做样的摸了摸,拿出一盒口香糖,拿了一片放到嘴里。 整个过程中,熊肃目光一直低头看着桌案,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李缘笑了,也掏出了一片给他:“放到嘴里,嚼着就行,但不能吞。” “多谢李令公。”熊肃接过。 “跟我说说那件事呗?”李缘靠在了马车车厢上:“你是怎么跟那个叫任宇的人说的?” “直接说就行。”熊肃说:“只是我多加了一句:是昌平君决意动手,与我无关。所以在昌平君和大王与李令公之间,他会做出这种选择下官丝毫不奇怪。” 这点李缘能理解,不过整件事下来…… “所以那个匠人是谁杀的?” 熊肃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了他一眼:“李令公莫非是打算为匠人报仇?” “你先告诉我。” 我得先看是谁杀的呀! 万一是政哥派死士去的呢? 熊肃犹豫了一下:“下官不知。” “你别骗我!” “下官真的不知道!”熊肃苦笑了一下:“或许是吕不韦,也或许是大王,下官只知道一件事,那个匠人很可能是自愿的。” “什么玩意?!”李缘差点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您所做的事情,对天下庶民来说,是无量大功,受益的绝不止是铁匠、猎户这两种人。”熊肃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说:“如果杀他的人跟他说,死他一个可以将您的对手除掉、让您能更好的为天下庶民向大王求来好处,您说,他会不会干?” 战国有礼乐崩坏,可也有信义无双。 平民虽然受困于生活,却也有着这个时代的特色。 信陵君在侯生的带领下去见了朱亥几次,结果窃符救赵时,朱亥就可以为此笑着把命卖给信陵君。 李缘不认为自己是圣人。 但他做的那些事,在这个时代的平民眼中,他离圣人只差了一个死亡的步骤。 于是当熊肃说完,李缘就知道了答案。 老张头会干吗? 他想很大可能是会的。 看到上官沉默,熊肃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 自己这种人有几个人敢用? 秦王是雄才大略,丝毫不担心自己;但这个上司若是心生疑虑,自己恐怕也讨不着好。 而现在看来,李客卿是个好人。 好人好啊! 你要是跟我一样的人我还不放心呢! “李令公可还有什么疑惑?”熊肃觉得自己需要表现一下;李缘想了想:“那个留下的武器中,为什么要有同组的图案?” “那应该是给您的礼物。” “给我?礼物?”李缘觉得自己头上一定有三个问号。 “当然,若下官所料不错,动手的人留下那个,就是为了给咸阳令和廷尉他们看的。”熊肃分析道:“不管是谁动的手,在下都不相信他们能查到证据,就算查到了一些,恐怕也不敢说。所以那个同组的图案,就是他们结案的唯一证据。” “这样一来,即便会被大王以为是没什么心气的庸官,但至少能保住官位、以及不会受罚,尤其是不会太过卷入到这次的事情中。” “而那个被怀疑为凶手的匠人被咸阳令他们带走后,此事一定会传开,因为这明摆着是冤案。” 这些,李缘都相信。 之前咸阳令张固和廷尉颜逅那被骂却一声不吭的样子就证明了。 “那这和给我的礼物有什么关系?” 熊肃点了点头,正准备说。 这时。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看来不用下官解释了。”熊肃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车队前方。 一个妇女抱着孩子跪在车队前,周围还有许多围观人群,其中许多人是被学宫召集的民间匠人拉着一起来的。 除了他们,还有更多的咸阳城百姓前来围观。 经过一天的发酵,这场明显的冤案彻底点燃了人们心中的某种情绪。 妇人身后,许多学宫召集起来的匠人躬身长拜。 “请祭酒为我等做主!” 马车内。 透过拉开一点的窗帘,李缘看到了前方的景象,心里五味杂陈。 桌案对面,熊肃笑了一下。 “这就是礼物,下官或者动手的那位,都会赌您善良。” …… 云芷宫。 嬴政看着面前穿着太子服饰、故作严肃的扶苏,愣愣出神。 似乎当年,先王还在时,自己被确认为太子的那天,也和如今的扶苏一样谨慎小心吧? 那时若不是有仲……前相国的支持,恐怕自己还无法那么快确认地位。 身旁,已经贵为王后的熊栀抱着他的手:“孩子喊你呢!” 嬴政回过神,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扶苏:“还合身吗?” “嗯!”扶苏重重点头。 母后已经跟他说过了,明天自己将会穿着这身衣服,成为整个国家的继承人。 嬴政发自内心的笑了。 继承人有了,大秦的结局,绝对改了吧? “父王!”扶苏摇了摇他的手:“孩儿听说,李客卿出事了?” “他没有出事。”嬴政说:“他在做着一件伟大的事,现在有父王支持他,你不需要担心,但以后,就得你来支持他了。” “嗯!孩儿一定会支持的!” 嬴政笑了笑,没怎么放在心上。 让扶苏脱下礼服穿回便服后,他便让扶苏自己去玩了。 李缘给扶苏的玩具,有些看得他都想玩,干脆眼不见为净。 挥退了宫人,宫室里就只剩下嬴政与熊栀了。 “寡人准备将昌平君两人革职查办。” 熊栀整个人都呆了一下。 沉默一会后,她才低着头:“小童愿遵王命。” 她能怎么办呢? 大王已经封扶苏为太子了,现在又拿掉那两个楚人王叔,即便她有心想问,又要以什么身份质问呢? 看着她的口不由心,嬴政把她揽入怀里:“不要多想。” “寡人要处理他们,与扶苏和你无关,扶苏的夫子会是李缘,没有谁可以威胁到扶苏的地位。” 嬴政毫不怀疑,以后如果有谁要威胁扶苏地位,第一个动手的不是他,而是李缘。 听到他的保证,熊栀眼中才重新绽放出了光彩。 “父王,母……” 门口,扶苏看着相拥的两人,手中的积木顿时索然无味。 第86章 民意之下 学宫门口。 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周围士卒奉命分成许多小队分散,用手中的火把给这些百姓照路。 李缘坐在一根刚打磨了一半的木头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地上的蚂蚁。 身后,王绾一脸尴尬的站着。 不为别的,这事发生在他所负责的学宫内,这就足以让他感到羞愧。 “王绾。” “下官在。” “别这么紧张。”李缘拍了拍一旁的木头:“这事和你关系不大,坐吧。” 接着又看向了熊肃:“你也坐吧。” 王绾心惊胆战的坐下了,熊肃则是一脸淡定。 “昌平君啊,他要动手你也拦不住。” 虽然知道熊启是被两个老狐狸外加一个好侄儿联手坑了,但在下属面前不能这么说。 刚才他对着百姓保证,一定会让咸阳衙门给这次冤案一个公道的结果,还让人先送了点钱给那个妇人,一定程度上充当精神安慰费。 他也不知道这有没有效,但至少是先安抚下去了。 “你明天上午要再派人去跟那些匠人说一下,虽然他们大概率不会再惹事,但你要去给他们一个安心。”李缘吩咐着:“明天是太子大礼,先在咸阳宫,再去雍城,无论如何不能出事。” “唯!”王绾赶忙答应。 李缘看向了熊肃:“你明天跟我参加完太子大礼,然后先去科学院,工部衙门还在翻新,而且大部分工部之人如今都是墨家的,我把他们先安排在科学院里了。” “唯!” 又向王绾询问了一下学宫的一些事,李缘就让他回家了。 至于熊肃,这货暂时不能公开露面,那就先让他呆到吕不韦那去,也好再把吕不韦的帽子戴牢一点。 等两人走后,李缘直接在学宫内一间房里开启了隐身,随后朝着城北飞去。 …… 一处街巷里。 十几个汉子坐在家门口前,进行着华夏人传承久远的一项行动——指点江山。 虽然他们什么官职都没有,只是靠着给一些铺子搬货为生,但百姓间的唠嗑除了邻里家长外,不就是那‘天下兴亡’吗? “学宫那人死得可惜了哟!”一个穿着单衣的汉子叹了口气:“昌平君要针对李客卿,结果拿一个普通匠人出气!” 这个汉子是前几天刚搬过来的,但靠着随和的性格,他已经跟周围邻居打成了一片。 听到他的话,再加上学宫之事一整天的发酵,周围的人也义愤填膺了起来。 “就是,李客卿干的哪件事不是好事?那些大人物们为什么要对付他?” “还能是啥,李客卿没跟他们站一起呗!”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没站一起,多么贴切的词啊! 可有些事,他们知道又能怎样呢? 这个时代的朝廷基本上是贵族的游戏场,他们这些庶民除了能嚷嚷两句也干不了什么。 “学宫这事,是昌平君干的吧?”一人看向了那个单衣汉子,后者点了点头:“对!就他反对得最起劲!” 他们已经知道有许多大人物都反对李客卿,但具体有谁,许多人都不清楚,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两个人: 昌平君熊启、昌文君熊林。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要陷害李客卿?” “不知道呀,之前刺杀的事我还不信,我现在信了。” “听说他有个兄长,当廷会官那个?”有人把话题扯到了熊林身上:“昌文君熊林!就昨天因反对李客卿给徭役们发钱被壮士令玄打了的那个!” “这俩兄弟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可惜令玄壮士死了。”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但那个单衣汉子看着其他人笑了:“你们懂个啥,人家是为了不让李客卿为难呢!” “你们想想啊,如果他要是活着,万一让熊林那厮借此攻讦李客卿咋办?” 这个理由让众人一阵点头:“真乃壮士啊!” “别说了,越说我对那俩兄弟越气!” “怎么那些大人物没一个帮李客卿的呢?” “怎么没有?吕不韦就帮了,只可惜他已不是相国了,现在被熊林占了个廷会官的便宜!” “哎,你们说!”那个单衣汉子突然两眼放光:“要是大王把那俩兄弟杀了咋样?” 众人突然间寂静了下来。 兄弟,这话可不兴说啊! 可不知道是由于太过愤怒还是如何,一个人直接道:“那杀得好啊!” “李斯是李客卿举荐上去的,司马瑜又没有反对李客卿,要是把熊林那厮弄下去,廷会不就能全力支持李客卿了吗?” “可……会杀吗?” 这人又挠了挠头:“他俩可是王叔啊!当初昌平君刺杀李客卿王上都只是把他免职在家。” “当时他有功劳嘛!不能这么杀了。”之前提议杀了的单衣汉子直言:“可现在不同了,昌平君干出了这么多事,大王已经保了他一次命了,那个昌文君也不是个好东西,现在不杀,难道还留着?” “对啊!就应该杀了!” …… 屋檐上。 听完了他们谈话的李缘望着月光出神。 百姓重要性这个话题,他只跟政哥说过…… 本意是为了让政哥多体恤一下百姓,却没想到政哥最先点亮了另一个技能。 不愧是千古一帝; 不愧是他看上的政哥; 更不愧是一个合格的、王! 政哥都无师自通的学会这招了,再加上他的能力,这秦国今后还担心什么? 自己还有必要那么努力的想办法说服其他官员吗? 政哥一点头,谁tm敢反对老子? “算了,我还是专心搞科技和经济吧。”李缘这下是真的躺平了。 除了埋在最心底的制度计划外,别的他都可以告诉嬴政他们了,然后由他们自己想办法执行。 下方,众人渐渐散去。 没戏听的李缘也回到了学宫,随后在护卫的带领下朝着自己的府邸而去。 府邸内。 红喻正拿着一块毛巾擦拭着水杯。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她立刻放下毛巾,带着笑意朝着门外走去。 王宫里。 穿着睡袍的嬴政关掉了床头的电灯,随后拉下了床帘。 吕府。 吕平、隗林两人正和熊肃一起坐在亭台下,对月小酌。 只是隗林很鸡贼的把自己和吕平的杯子里装的啤酒,而给熊肃杯子里装的白酒,自己还装出一副宛如喝白酒不胜酒力的样子…… 李斯家。 李由正虚心听着自己老爹的教诲,以防止自己哪天走错了什么路。 只是在心里,他时不时就会想起之前院长对他说的重开族谱…… 城外军营里。 杨端和与王翦在校场骑着马切磋,试图找出这骑兵装备可能的不足之处,好在出发前加以改进。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只有昌平君府邸内,熊启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在书房前的台阶上。 当听到族兄熊林走前说的那句:你棺木想要什么形式的? 他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第87章 太子扶苏 天还没亮。 但整个咸阳城却已经彻底醒了过来。 李斯和李由走出家门,共同上了李斯的马车。 原本李斯的马车很普通,但当了廷会官后,嬴政给了他一辆第一档的大型马车,仅次于秦王、王后、以及太子座驾和李缘的座驾。 而李由由于是被李缘那种请人上马车的习惯给影响了,直接上了自家老爹的。 等李斯反应过来时,李由已经坐好了。 廷会官出行的场面绝对是有排面的,三百全副武装的甲士会提前上百米就开始警戒开道,若不是因为李斯并没有招揽什么门客,否则除了秦王派的护卫以外,他还有自己的护卫。 “爹,明天你要升官了吧?”李由开口道。 李斯虽然是廷会官,但同时还有个长史的职位,相比于同时兼任御史大夫、太尉的另外两位廷会官,他算是最轻松的一个。 “何以见得?” “太子选定,朝廷肯定会有变动,爹你除廷会官外,本职只是一个长史,肯定不会再这样的。”李由轻松的说道:“另外三个廷会官本职可都是大官,大王肯定不会冷落你太久的。” “不过,阿翁。”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最想要什么官?” 李斯看着他没说话,他感觉不对劲。 这小子不像是这种会问出这问题的性格,自己以前也教过他要稳重,那在今天问这个…… 想了想,李斯冷笑一声:“你是来给你们院长打听消息的?” “我要是说了你就会告诉他,如果他在大王面前说一下,那就把我也拉到他船上去?” “你什么时候学会替人来算计你爹了?” 李由脸色变化了一下,因为他真是这么想的! 但既然说开了,他也无所谓了。 “爹,你早就在船上了。” 李斯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难道看不清这一点吗? 他只是不敢用这一点去赌嬴政的心…… 王宫。 不仅大大小小的官员起了个大早,嬴政、熊栀、扶苏三人也早早的起了。 还有一个自觉得是外人却被嬴政硬拉过来的李缘。 立储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在嬴政知晓了秦国未来的现在,嬴政几乎是把这当做眼前第一大事来办的。 整个流程繁琐无比,不仅需要在这王宫中举行完仪式,最后还需要去雍城、秦国真正的宗庙去祭告祖宗。 李缘看着面容严肃的扶苏,有些担心六岁的他能否撑过这一天。 这时,嬴政走到了他身边,碰了碰他的肩膀。 “拿点东西给扶苏。”嬴政低声说道:“后世应该有能提起精神的吧?长时间肚子不饿的?给他点。” 这很好。 很体贴…… 虽然他并不觉得后世那些科技造物会比一根老人参管用…… 李缘从兜里装模做样的摸出了一瓶运动饮料,一块压缩饼干,一块巧克力。 “这些可以在短时间内应急。” 然后又掏出了一个面包以及一瓶水:“这个现在给他当早餐吗?” “给!” 当过太子的嬴政很清楚这一天下来需要干什么,即便他已经将奉常提交的大礼流程简化过了,可剩下的依旧要耗完一整个白天。 但有时候,礼法这两个字摆在面前,他即便看不惯也无法强行更改。 当太阳从天际初升,阳光照耀在雍宫大殿前的台阶上时,太子大礼正式开始。 嬴政和扶苏,在奉常的带领下走进了大殿,看向了里面秦国历代君主的牌位。(ps:秦国真正的宗庙在雍城,咸阳宫里的只能算个牌位。)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太子大礼过程中,奉常就是最高指挥官。 李缘站在最前方的廷会官队列里,看着宗正诉诵着祭文,只觉得有些怪异。 商朝第一次立太子时开始,这个向祖宗祭告的规矩就成为了封太子的既定程序,毕竟要得到祖宗认可才能名正言顺。 但这个程序早随着礼乐崩坏而彻底流于表面。 只要君王有足够的权威,他想立谁为太子就是太子,至于祖宗同不同意? 奉常和宗正表示,你只管立就行,他们会给出好几套不同的作弊方案来“表示祖宗同意”…… 台阶下,除了文武百官,以及身披黑甲、手持长戟的王宫甲士外,还有三晋派来的使者以及他国此时在秦的质子。 仪式正常举行着,中午时分,嬴政将代表太子身份的宝玺宝册授予扶苏后,两人转身对着群臣郑重一拜。 群臣对拜还礼。 随后嬴政拉着扶苏一路前行,经过群臣队列时,群臣躬身长拜:“臣等拜见大王,见过太子殿下!” 至此,在王宫的流程已走完,也代表着大秦继承人已定。 接下来,众人要前往雍城去秦国真正的宗庙祭告,而这个过程中,太子扶苏会接受军民的见礼,这也是一种对百姓的宣告。 咸阳城主街上,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城外前进,两旁围绕着许多围观百姓,每一个都激动无比。 只是依旧有少部分人例外。 高羽站在人群后方,看着那仅仅排在秦王、王后、太子三人之后的李缘车驾,他心里彻底放下了心。 但还没出城,一个官员在十几个甲士的护卫下朝着他们走来。 高羽认出来了,那十几个人就是当初护送他们来的。 “在下工部主事武炘,见过诸位!” 工部? 不就是被秦墨大力支持的那个吗? 回了一礼后,武炘说道:“在下奉副令官之命前来迎接各位,请各位随我去科学院。” 高羽点了点头。 之前他们一直在城中打听消息,也理解了科学院的存在。 但他还是问了句:“工部副令是谁?” “墨林。” 墨林? 不是说墨家全体出仕了吗? 那你们秦墨的钜子呢? 高羽的问题没得到对方的回复,很显然武炘也不好说。 不仅不知道为什么墨林的官职会在钜子之上,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工部副令这种官职,还是有两个。 不过据说科学院也有副院长,想必是李客卿的喜好也未必。 高羽心里正在盘算着一些事情。 虽然同属墨家,但自己之前毕竟属于楚墨,在秦墨里也就墨林一个熟人,自己总不能让村里的人在秦国受冷眼吧? 待会得展现点本事出来! 可到了科学院门口,经过甲士搜身放进去后,看着那被划分整齐的院子,他直接愣住了。 冷兵器分院? 化学分院? 还有那个叫什么……地质分院? 名字古怪就算了,可他看到一个匠人拿着一把连弩跟同伴争论射程不够,也有一些甲士拿着一些士卒生产的东西在适应找出不足,更有许多匠人口中说着一些他从未听过的名词,比如香皂、香水、煤油灯、镜子、瓷、纺织机…… 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一听上去就很牛皮。 高羽沉默了。 这还要我们来干什么? 第88章 太子太傅 雍城。 秦国宗庙外。 李缘下了马车,按照规矩走到了廷会官队列里。 司马瑜微微一笑,让开了半个身子,李斯停顿了一下后也照做,两人都示意他站到首位去。 于是李缘对着他们笑着点了点头,看向不知为何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过话的昌文君。 后者看了司马瑜和李斯一眼,似乎有些气愤,但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无奈的也让开了身子。 司马瑜笑出了声,直接走到了第二位。 熊林脸色更难看了。 幸好李斯很识趣,没跟他争,给了他点安慰。 在宗庙里的流程与在王宫雍宫的差不多,同样是祭祖,只是流程复杂一些,更加严肃与正式一些。 当所有流程都结束后,都快晚上了。 但这时候整个流程其实还有一步,百官还得去一趟王宫,参加宴会。 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怎么想的,但以李缘这个后世人的角度来看,这是真的麻烦…… 去王宫赴宴的路上,李缘刚上马车,一名负责保护他的校尉就报告道:“客卿,韩国使者韩非想要求见您。” “谁?”李缘突然抖了一下:“韩非?” “是。” “快请!” 韩非啊,那个被政哥看过文章后就向韩国要人的法家大才,这也算是他见到的第一个诸子百家的大才了? 不一会,一个看上去颇具威严的中年大叔走了过来。 “见……见过李客卿,在下……不胜荣幸!” 李缘呆了一下,要不是知道韩非有点口吃,我还以为你在骂人呢…… “韩非先生,不必多礼。”李缘走下马车,扶了一下。 这个动作让韩非受宠若惊。 因为从身份上说,对方是秦王客卿、秦国最顶尖的人物之一,而自己只是一个落魄的韩王室成员,虽然有点名声,但也不多。 “多谢李客……客卿!” “来来来,先上我马车,咱们细说!”李缘拉着他就往马车上走。 周围的护卫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个被拉上去的了,可韩非不习惯啊! 自己何德何能能受到对方如此礼遇? 怕不是有诈…… 于是上了马车,韩非显得极其拘谨。 李缘先是给他倒了一杯可乐,随后拿出了一个本子:“能签个名吗?” 韩非看着那个有着古典竹花封面的笔记本,眼神顿时就移不开了。 “这……就是那……那白纸?已经成……成书了?” 李缘笑了笑:“你先签个名,我就告诉你这白纸的事。” “签名?” “就是写下你的名字。”李缘又拿出了一支毛笔:“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你放心,上了我的车,一切好说。” 只要一想到史书上对他的那些记载,李缘就大概想清楚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肯定是在韩国国内无法得到韩王的信任,然后他将思想付诸学问中,恰好这时候秦国要册封太子了,不知道是韩王因为本来就看不惯他还是李缘的名声也传过去了,总之,韩非被打发来秦国了。 这个时候嬴政还没有看过韩非的文章,自然也不知道他的本事。 (ps:始皇十一年——前236年,因李斯出使韩国时带回了韩非的作品,这才被嬴政看到,韩非实际入秦时间为前233年) 但李缘相信,只要嬴政看过了《孤愤》《五蠹》这些,那韩非这次八成就回不去韩国了。 韩非接过了李缘的笔,在本子上写下的自己的名字,但仍旧没停,又写下了几个字,似乎是在体验这种书写感。 李缘默默的看着,表面没说什么,心底乐开了花。 这个本子他决定收藏起来,哦对了,荀子也还没死,找个时间让荀子也写几个字,那岂不美哉? 韩非终究是个有分寸的,只是写了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几篇文章的名字后就还给了李缘,这才开口道:“您知道我……我的来意?” “猜得到嘛!” 要么是来秦国见见自己、白纸这些新鲜事物,要么就是和历史上一样,试图来秦国影响秦王,只不过历史上他是被迫来的,现在怕是主动来的。 当马车进入雍城王宫,停在了蕲年宫外时,李缘看了韩非一眼:“宴会结束后还请先生稍等一会,我会带你见秦王。” “唯!”韩非只能点头答应。 下了马车,蕲年宫主殿里,数十盏电灯已经被挂了起来。 秦国臣子还好,毕竟在咸阳宫里也都见到过,但三晋使者和其余第一次见到电灯的人,却瞬间就被镇住了。 于是当李缘走进来时,他这个“发明者”也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 李缘面不改色,走到了最前方的廷会官位置上坐下。 君臣见礼后,随着嬴政一声令下,大量宫人开始走进来上菜、服侍。 看到那些明显是炒菜的菜品,李缘就知道,政哥装起来了。 不仅有炒菜,每人还有一杯啤酒和一小杯白酒。 稍微算了下,李缘觉得政哥估计是把自己给他的那些东西拿了一大半出来了,就为了今夜给扶苏撑场面。 尝了下那些菜品,李缘微微点头。 他只是跟宦者令提过一嘴炒菜的步骤,但并没有演示过,毕竟他的厨艺也只停留在能炒熟的地步,万一人家以为自己搞的才是标准的就贻笑大方了。 但今夜这些菜,却是真的做到了和后世家常菜差不多的味道。 可想而知,王宫那些大厨究竟在这些天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食材。 “寡人要宣布一件事情。” 上首,嬴政看着下方臣子说道:“寡人决定让李缘成为太子太傅,但太子身边还需要许多有才之士,诸位爱卿可有推荐?” 百官面面相觑。 太子老师如此重要的位置,这就定了? 可偏偏他们谁都不能说什么,因为你要是反对,那太子周围有才之士,恐怕就与你无关了。 虽然到底选谁,依旧是秦王一句话的事,但好歹给了点希望。 昌文君熊林心中一动,刚想说什么,嬴政却直接堵住了他的嘴:“王叔就先不用开口了,明日寡人自会询问。” 百官看了看他,许多人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这时,廷尉颜逅拱手道:“大王,有才之士何其多也?然今夜应当为太子殿下贺,此事还是留待明日再议吧?” “嗯,此言有理。”嬴政直接点头:“那就明日再议。” 不是,这就完了? 李缘感觉嬴政在放饵,就跟钓鱼佬打窝一样。 所不同的是钓鱼佬绝大部分会空军,而嬴政这个饵,百官巴不得自己能吃下去。 宴会进行了一会,等几个重臣上前来给扶苏敬完酒后,嬴政就带着王后熊栀和扶苏先离开了。 之前都是太子大礼过程中的形式。 现在才是百官真正的宴会。 三人一走,大殿里先是寂静了一会,随后大部分人都把目光看向昌文君熊林和李缘。 一个刚受封的太子太傅,大王恩宠无比。 一个明显被大王冷落了的王叔。 李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正只要政哥支持自己就行,到时候权势自会有。 可有人不这么认为。 九卿队列里,嫪毐之事后靠着昌文君举荐才起来的卫尉曾君端起了酒杯,走向了李缘。 第89章 韩非 大殿里,曾君带着笑意走到了李缘面前。 虽然他是卫尉,但也是昌文君熊林举荐而来的,如果是关乎秦王,那他绝对会站在大王那边,可除此之外嘛…… “李客卿真是前途无量啊,身为廷会官,却还兼有三个九卿官职,如今又成为了太子太傅,日后少不得要叨扰,下官先敬您一杯!” 李缘也起身,端起了酒杯。 敬酒的传统其实自古有之,只是和后世那令人有些反感的酒桌文化不同,此时的敬酒是非常尊重对方的。 不仅双方要起立以示对对方的尊重,而且还有三杯为限,你要是喝不了,还可以请人代喝;远远没有和后世一样的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喝完酒,李缘默默地等着他的下文。 但曾君好像很识时务,仍旧笑眯眯的说:“李客卿如此贵人,不知能否在殿下面前为我说几句好话?” 来求官的?还是来靠拢的? “不行。”李缘直接说了句。 这下把曾君给整不会了,就算拒绝,你也得委婉点吧?这不是表面功夫吗? 这是哪来的愣头青…… 曾君还想说什么,李缘指了指昌文君熊林:“你要是再说,可能就跟他一样,会被大王厌弃的,你不会以为我们现在说的话不会传过去吧?” 众人看看周围的一些侍女宫人,虽然谁都知道这件事,可你这么直白的说…… 熊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却是硬生生忍住了没说什么。 一些楚系势力的官员面露怒容,只是没人带头,并没有谁敢站出来说什么。 李斯感觉再这么下去要糟。 “两位都是朝廷重臣,何必如此?”李斯表面上说着公道话:“现在太子已定,诸位该为了大王和太子尽心,如此争端就不用再有了。” 大王和太子? 大王看重李缘,太子更直接成了他的学生,你这么说还不如直接过去扇熊林两巴掌…… 李缘看了李斯一眼,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大殿门口,宦者令锦陇走了进来。 “李客卿,大王召见。” 说完,他看向靠近门口的一个坐席:“韩国使者,请一同前来。” 韩非脸色纠结了一下,随即认命般的起身。 李缘对着李斯和司马瑜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外面走去。 大殿外,李缘走上前直接对着锦陇问道:“大王有说过对熊林他们的处理吗?” 韩非眼皮一跳。 这tm是我能听的? “大王已经派人以调查凶杀案的名义包围了熊启的府邸,并且将一些官员进行了免职调查。”锦陇如实说道:“但对于昌文君,大王并没有说什么。” 这下李缘就明白了,政哥还在憋着大招。 不一会,蕲年宫后方的偏殿外。 锦陇先把韩非拦在了这里,带着李缘走了进去。 偏殿的一个宫室里,嬴政在这里也摆了一桌酒宴,但这个酒宴却只有四个座位。 “坐吧。”嬴政指了指一侧的位置。 另一侧是王后熊栀与太子扶苏。 说实话,这个座次其实是不太符合如今的礼数的,只是嬴政不知道是被李缘带坏了、还是有别的考虑,今晚也这么安排了。 李缘先是对着王后熊栀与太子扶苏行了一礼,随后才入座。 “夫人,你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李缘吧?”嬴政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这小子在我面前可没这么懂礼数。” 熊栀微微一笑:“今天见过好几次了。” 这是在取笑我吧? 正当李缘纠结着怎么称呼政哥时,嬴政收起了笑容:“你对那个韩国使臣韩非,很重视?” 他一直都知道李缘身边的情况,毕竟护卫都是他派过去的,可李缘如此对待一个韩国使者,这让他都有些惊讶。 李缘看了下王后一眼,嬴政微微一笑:“今天是家宴,除了未来的事,不用瞒着谁。” 那我就明白了。 “韩非,他可是大人物。”李缘斟酌了一下词语:“如果有人叫荀况叫荀子,那叫韩非就会叫韩非子。” 嬴政脸色变了变,这岂不是代表在后世之人眼中,韩非某种程度上跟荀况是一个地位的? “而且他是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我敢保证,政哥你看过他的作品之后,你可能会强行把他留在秦国。”李缘笑了:“他倡导君主专制主义,如果未来两千年都是大秦,那所有秦王都会把他的思想当成理论依据。” 熊栀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听得出李缘对那个韩非的重视。 可嬴政却是彻底听出了李缘的意思。 那这岂能放跑他? “锦陇!宣韩非来见!” “唯!” 不一会,韩非在忐忑中走了进来。 “外臣拜见秦王,见过秦王后,见过秦太子殿下!” 出乎李缘意外,韩非这次并没有口吃。 嬴政抬手示意,心里已经跟猫抓一样了,迫不及待的道:“先生的着作可带了?否能让寡人一观?” “带……带了!” 韩非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激动,难道自己的目的这就要达成了? “就在外臣的马……马车里,外臣去……拿来?” “锦陇,你亲自带他去!” 看着两人飞奔出去,嬴政看向李缘:“韩非这是……?” “他呀,有口吃。”李缘说:“不过他辩才很好,思想也很厉害,只是在韩国那个情况,啧啧……” 他没明说,但嬴政却已经了然了。 申不害的改革是有一定效果,只可惜韩国上下后来走歪了。 于是如今深陷泥潭不说,还因为国弱只剩下两郡多一点的地方,别说秦国,魏国若想,他都可以灭了韩国。 “若他的思想符合大秦,寡人会把他留在秦国的。” 嬴政这话一说,李缘丝毫不觉得意外。 秦国君王可不像魏国的一样,会给别人输送人才。 秦王一直都是只要你有才我就敢用。 但他担心的也是这个。 “政哥,你得找个借口留下他才行。” “区区韩国,还要寡人给个借口?”嬴政感觉这是个天大的笑话,之前他们派郑国来秦国搞事我还没揍他们呢,现在要个人还要我给借口? 他心里顿时闪过让蒙武取消出使计划、直接带兵打过去的想法。 李缘就知道按政哥与秦国的脾气会这样。 虽然韩国也不敢说什么,但这次韩非是来出使的,直接把人家使臣扣下来这事…… 终归说出去不太好听。 第90章 李客卿觉得国师之尊如何? 华夏自古讲究师出有名,一旦这个名丢了,那大义也就丢了一半。 历史上吕不韦死后,因当地郡守的疏忽,吕不韦尸体被六国之人偷走,谓之“窃葬”。 这可是给秦国带来了舆论上的大不利。 你秦国连自家有大功的相国都给逼死了,那你不在乎,我们就给他下葬了。 六国之人浑然不遵秦国法令,当时嬴政都气得要直接带兵去三川郡揍人了,但被蒙武和王绾给劝阻了。 后来,为了解决吕不韦被窃葬之事的影响,嬴政先是颁布紧急通知,对六国之人窃葬行为不予追究,又派特使赶赴洛阳北邙山,以公侯大礼祭奠吕不韦、以王室名义为他修建陵墓。 可这时六国之人又借着此事在秦国内大加宣扬,不断散布种种流言。 “秦王是吕不韦亲子”的流言就是最开始从这个时候出来的! 实际上这只是个流言。 秦王室不是傻子。 嬴政和赵姬回秦国时,当时嬴政的祖父秦孝文王还在守孝期间,秦昭襄王的余威还在呢,若这个孙子真的血脉存疑,秦王室难不成会想不到田氏代齐的例子? 更别说当时嬴政还有个弟弟,若他真的血脉存疑,后来还能被嬴子楚立为继承人? 不可能的。 当时六国之人只是借着吕不韦之事的由头,以谣言扰乱秦国而已。 李缘可不希望这次又出什么幺蛾子。 “政哥,你得找个借口才能留下他,郑国的事就是个好例子嘛!” “你大可以把这事件说出来,然后要求韩国给个说法,或者直接派出使臣去韩国问责。顺便,你才能把他扣下来。” 这个思路,怎么跟蒙武要出使的计划恰好对上了呢? 嬴政仔细思考了下,包括不久后的出征草原。 许久之后。 他才下了决定,把蒙武的出使计划稍微提前。 反正那也只是一步棋而已。 “对了,他是李斯的同窗,都是荀况的弟子。”李缘想到了历史上韩非的死亡,以及后来人们因此延伸出的一些猜测,比如说:嬴政其实也默认了李斯的行动。 “学宫需要一个学派中的代表,而即便统一后,法家也会是主旋律之一,韩非正好能起到这个作用。” “等政哥你了解完他之后,如果没别的安排,可以在此事上做文章。” 至于如何才能让韩非入学宫之事达到利益最大化,李缘相信嬴政他们的手段。 对这个提议,嬴政点了点头。 对面,熊栀听着两人的谈话,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浓。 怎么感觉…… 自家夫君与这个李客卿之间,比和自己之间还默契? 还有一些莫名的词汇,她以前压根都没听说过,但大王却依旧能理解并且同样说出一些来? 到底谁才是枕边人? 不一会,锦陇走了过来:“大王,韩非已在殿外等候。” 嬴政看向熊栀和扶苏:“寡人先去。” 李缘看着政哥离开,开始疑惑喊自己来干什么? “李客卿。”熊栀带着笑意开口道:“以后扶苏还得多劳烦你费心了。” “不敢说劳烦。” “不知除扶苏的束修礼外,李客卿想要什么?” “大王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恩典了。” 李缘真心觉得嬴政对自己已经够意思了,但熊栀却仿佛没听到一样,沉吟一下说道:“李客卿对官职可有什么想法?” 我已经是廷会官了,这已经是臣子巅峰了,还能要啥? 可紧接着,熊栀的话吓到他了。 “李客卿觉得国师之尊如何?” “……” 李缘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在嬴政面前,可没有什么后宫干政的说法,那熊栀之所以这么说…… 熊栀看着他沉默,看向了不远处一个宫人。 后者躬身一礼,让其他宫人退了出去,只留下自己站在门口。 “李客卿,大王很看重你。”熊栀看了扶苏一眼:“如今你又成为了太子太傅,有些纷扰之事,在扶苏还未成长起来之前,还得麻烦于你。” 纷扰……麻烦…… 一想到这种可能跟政治有关的事情,他就感到脑袋疼。 就算后世人有见识,哪怕是看过古代电视剧的人,真放到古代朝廷里,绝大部分人都玩不转。 李缘也不觉得自己能跟这些大秦朝臣打擂台。 所以,政哥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不行吗? 怎么突然间问了个国师的问题? “李客卿?” “若政哥有需要,我都行。”李缘不想去思考那些:“只要是对大秦有好处的,你就是让我去刺杀赵王都行。” 是真行。 只不过嬴政不会这么干,他估计会更希望自己报仇。 熊栀沉默了下,他这反应跟大王说的一模一样,以至于她原本备上的一些说辞都没用上。 这人怎么这么……随意? “李客卿,那个积木我拼成功了!”扶苏打破了宫室内的沉默:“你说过如果成功要给我一个更大的。” 熊栀对着门口的宫人点了点头,后者再次将其他侍者喊了进来。 看着扶苏和李客卿之间那毫无阻碍的谈笑,熊栀渐渐放下了心。 有李缘支持,就算那两个王叔倒了,也没事。 许久后,嬴政带着喜色快步走了进来。 “大才!寡人遇到大才了!” 看着他这激动的样子,李缘就知道韩非之才打动了嬴政的心,而接下来,他就得接受李斯这个同门的针对了。 按了下扶苏的肩膀,示意扶苏接着玩自己桌案上的玻璃弹珠,李缘抬头:“所以,政哥你决定用他吗?” 嬴政喜色依旧,只是沉默了下后摇了摇头:“他眼下不适合为官。” “寡人会先把他留在秦国,等他与韩国彻底割裂后,学宫应该也快开学了,到时候寡人让他去当法家的讲师。” “那李斯呢?”李缘问了句。 “一样。”嬴政看着他:“你怀疑他们会起争执?” 那可不是争执,那是争命啊! “他们肯定会起。”李缘说了句:“当然,也不排除你的安排会让他们同心协力也未必。” 嬴政陷入了沉思。 …… 偏殿外,韩非面带喜色的走了出来。 太好了,秦王赏识我,我思想肯定能有用武之地,甚至通过游说保全韩国也不是不可能! 他虽然被韩王不喜,但心依旧是心系韩国的。 他没注意到,前方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师兄,别来无恙!” 韩非扭头,看到的是和蔼可亲的师弟。 第91章 这叫侮辱?那请政哥尽情的侮辱我…… 看着韩非的欣喜表情,李斯心里五味杂陈。 两人虽是同窗,可韩非年纪比他大不说,才学、出身也比他好,若不是还有个口吃的毛病,那简直就是全方位超越。【注1】 在之前,李斯心里一直有一种淡淡的自卑和莫名的斗志:我一定要超过他! 只是在来到秦国后、尤其是最近一个月,他这种想法已经渐渐淡了。 我都已经是第一大国的廷会官了,他还在韩国苦苦向韩王进谏呢,所以你才华高又怎样呢? 不管什么时候,没有用武之地的才华、就跟冬天尿在裤子里一样——暖暖的只有自己知道。 可如今…… 韩非来秦国了。 更别说,还是那个李缘莫名其妙的把他带入大王视线的! “师弟,最……最近可……可好?”韩非发自真心的走上前一礼,李斯也回了一礼,淡然笑道:“自是很好的,只是有些牵挂老师。” “我……之前让人送……送了一些药材给老师。”韩非说了句,随即摇了摇头。 很显然,作为唯物主义者的他,已经不太认为荀子还能有多少救了。 李斯沉默了一下,改了下话题:“师兄打算留秦?那日后我们这同窗又是同僚、也许能传为一段佳话,师兄之才远胜于我,若进了廷会,还望师兄照顾师弟一二。” 这是好话吗? 表面上看似是的,可韩非却听出了一种不对劲的味道。 “师弟,我无意与……与你争,况且秦王也……也不会让我为官。”韩非不想两人之间的情谊有什么变化:“只要秦王能……认可我的思想,兄便……便无憾了。” 李斯很想说一句“我不信”。 当世最强的秦王看重你请你做官,这有几个人会拒绝? 可不管是出于现实思考还是政治考量,他此刻都不能对韩非有太多敌意。 “既如此,师兄待会去我那小酌如何?” “好!” 两人共同离开。 角落里,一个宫人看到这一幕也悄悄离开。 一分多钟后,偏殿里,听着侍者的汇报,嬴政挥退侍者看向李缘:“李斯为什么对韩非有敌意?” “如果是原本的,我知道。”由于有熊栀在场,他没有明说:“但现在嘛,李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要我猜,可能是由于两人思想重合度太高,而韩非又比他强。但也不确定咯,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未必。” 熊栀眼前一亮:“李客卿此言,足见文采!” “过奖了!” 嬴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屁的文采,那绝对是后世教育教给他的。 由于是家宴,嬴政也放下了许多时候要保持的王者威严,更别提还有李缘这个压根就不知“礼数”的后世人在,于是这场家宴在熊栀看来有些与礼数格格不入。 尤其是李缘那借着‘障眼法’的名义给扶苏变出来的许多小东西,更是直接让她怀疑人生。 当宴会进行到尾端时,宦者令躬身走了进来:“大王,前殿宴会大部分朝臣已经离开,昌文君谢绝了所有宾客,独自一人回了雍城的院子;太尉叫上了杨端和与王翦将军同行;李由与王绾等人一起……” 听着宦者令的报告,李缘刚开始还想着从这里面分析出点什么;只是听着听着他发现,想法是一回事,自己的智商是另一回事。 他是真没有玩政治的脑子。 嬴政挥了挥手,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李缘,你过来。” 喝完了玻璃杯中的可乐,李缘对着王后熊栀一礼,随后又搓了搓小扶苏的脸,在后者一脸懵逼的注视下跟着嬴政离开。 偏殿有一扇门直通蕲年宫的后花园。 嬴政的这个后花园可不是跟某些人的御花园一样、小得可怜,而是一个光直径就接近百米、假山、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的庞大区域。 走进御花园,嬴政制止了想要跟进来的宦者令,与李缘一同朝着里面走去。 借着月光,以及提前点亮的一些灯笼,花园里的能见度也还算不错。 “政哥,要喝饮料吗?” 嬴政看了他一眼:“寡人发现,你嘴巴似乎没怎么停过?” “嗨,不吃白不吃嘛!”李缘拿出了消食片和口香糖,递了一份给他。 两人依旧走着,直到走进了一个露天石台旁。 看到嬴政想直接跪坐,李缘拿出了一床毛毯:“来,把这个当垫子。” 嬴政没说话,默默的跟着他一起坐在了上面。 “你想当国师吗?” 国师…… 李缘挠了挠头:“想是想,名头说出去都好听啊,可政哥你为什么要我当?” 为什么? 嬴政觉得,如果他对政治有足够的敏感性他自己就能知道。 一方面,等自己把昌文君熊林解决后,整个朝堂的官员都会受到影响,毕竟楚系势力可比当初嫪毐那个暴发户的势力广泛多了。 可扶苏又因为出身的原因不得不对楚系势力进行稳定,毕竟这也算是他的基本盘之一。 到那个时候,就算吕不韦和李斯等人没有什么动作,光官员自己的慌张就会让朝堂不稳。 自家两个老大没了,旁边还有个前相国随时可能对他们动刀,太子又年幼,这换谁谁不慌? 他不在乎动荡,但他替扶苏在乎。 而这个时候,如果李缘出面对他们进行安抚,那朝堂绝对能平稳过渡。 说出了这些理由,嬴政又打算说说另一方面——让李缘当国师的好处,毕竟他心里对大秦的计划需要李缘有足够显赫的地位。 之前种种对民意的推动,其实也是其中的一步棋。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李缘有足够的影响力来帮助自己对大秦的变革,而这某种程度上属于利用了,他不希望对方因此事心里怀有芥蒂。 可看到他靠在石台上、翘着腿、还喝着凉茶望着天,嬴政心里的分享欲突然间就没了。 “算了,跟你解释太多也没用。” “你只需要知道,你得成为扶苏和朝堂势力之间的一个代表,以及成为扶苏的羽翼。” “寡人对你有绝对的信心和支持,而这些都需要你成为国师。” “你不要觉得寡人在利用你、或是侮辱你就行。” 这让李缘笑了,给钱、给地位、给势力,这也能叫侮辱? 那请尽情的侮辱我…… “可是政哥,你就不怕我造反吗?” 李缘忽然想起了明太祖朱元璋,如果自己是去帮他,怕不是官越大死得越快…… 所以该说不说,在历史上所有有足够功绩的帝王中,嬴政在对待别人的容忍程度上其实是能排进前三的。 当然,那些故意惹恼他、比如儒家一些博士这种找死的人不算。 听到这话,嬴政一时都愣了一下。 随后,他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你一个两天才去一次学宫的人,连每天上值都不愿意干,寡人担心你造反干什么?” “寡人甚至有理由怀疑,你让蒙武把寡人给你王令的事情传出去,就是为了让别人不要阻拦你那几个副手做事,免得让他们用一些事打扰到你。” “对吧?后世大学生?” 李缘:“……” 如果不是因为李缘在需要他做事的时候确实劳心劳力,否则嬴政都要怀疑后世的生产力是否已经真的发达到能养得起这种‘废物’了…… “政哥,我承认我有点咸鱼,但那都是因为很多事要么你们比我干得更好、要么还没到我这个后世人出手给你们指引的时候。” “嗯,寡人信。” 嬴政点头,语气平静。 李缘欲言又止,随后干脆放弃了解释:“成吧,只要能用得到我,你给我啥我都接着。” “但政哥,我有个要求。” “说。” “再给我个助手。” 嬴政:“!!!” . . . 【注1】: 原文: “两人虽是同窗……那简直就是全方位超越。” 史书上只记载了韩非的出生时间(前280年),并没有记载李斯的具体出生时间,加上两人同窗的历史中也只记载了李斯自认才学不如韩非,所以关于“韩非年纪比李斯大”、“韩非是师兄”这两点,只是作者个人推测,各位在小说中看个乐子就行。 第92章 后代 李缘现在手下有几个人? 王绾——学宫副祭酒,主持学宫建造以及前期准备事宜。 李由——科学院副院长,实质上的科学院领头人。 墨林和墨家——工部主体。 熊肃——工部副令,算是嬴政和李缘派去给墨家上限制的。 现在多加个国师职位,他居然又要助手? “你要助手干什么?” “负责我和官员之间打交道的事,我只对你和扶苏负责就行,别的事我出面可以、但处理事情就算了,我怕被你们那些官员玩死。”李缘很有自知之明。 普通人进入朝堂? 这跟老太太打着灯笼进厕所有何区别? 仔细想了想,嬴政也默认了他的话,但总不能什么事都要寡人给你安排好吧? “你自己去找。” “我倒是想啊,可找不到啊!”李缘叹了口气。 秦汉相交时期的名臣有的是,比如萧何、比如尉缭,但此时是政哥刚亲政的第一年,他们要么和萧何一样不知道在哪,要么和尉缭一样还没来秦国。 秦国内部的人才也有,比如章邯。 可直到如今他都没有在秦国朝廷哪个衙门里发现这个人。 “跟寡人说说大秦吧,尤其是寡人的后代。”嬴政看向他。 “……” 李缘先没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政哥,你现在心情如何?” “这跟寡人的心情有什么关系?” “你要让我跟你说别的,哪怕是大秦亡国过程中的事、或者汉朝的事我就直接说了。”李缘靠在石台上:“可你想知道你的后代这事不同,我怕你气死。” 得…… 这话一出来,嬴政心里已经有不好的感觉了。 “还有什么,能比大秦亡国还要凄惨的?” 李缘:“……” “你说要听的哈!”他沉默了一下:“历史上,你的第十八子胡亥继位,先是干掉了你选定的继承人扶苏,然后又将所有兄弟姐妹全部诛杀,其中包括……” 他静静地说着。 而一旁的嬴政也总算理解了为什么他会怕自己气死。 当最终听到末代秦王子婴投降、最后身死、大秦彻底结束后。 他闭上了眼,久久无语。 原来真的有比大秦亡国还要凄惨的…… 看着他沉默不语,李缘思考了下自己带的东西,最后还是拿出了一罐凉茶。 “喏,降降火。” 嬴政没接,许久之后才睁开眼道:“杀子婴的,和烧寡人国都的,是一个人吧?” “对。” “谁?” “现在倒是可以告诉你了,毕竟秦朝的事已经说开了。”李缘依旧强调了一下:“但是政哥,你不能意气用事。” 嬴政看了过来,眼神有些不屑。 “楚国、项家,项燕之孙,项羽。” “我曾和你说过后世有个叫霸王的项家人,就是他;我也曾和你说过,大秦统一后有人在地方官包庇下当反贼十几年,也是他们家。” 接着,李缘又把秦国伐楚的事情说了出来。 包括昌平君他们反叛、包括李信折损大军、包括他去求王翦出山,最终发兵六十万攻灭楚国。 李缘还将历史上秦灭六国的顺序说了出来,并最终说道: “我以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确定你在知道大秦结局后,会不会因此动什么想法。” “我来大秦是给你们改命的,不是看着你们堕入深渊的,万一政哥你气上心头做了什么超出秦国此刻承受能力的决定,我难不成还真要扶持扶苏造你的反吗?” “历史上你因为看到一块刻字的陨石,将陨石周围所有居民都杀了,再加上下逐客书、砍湘山树这些事,在没了解你性格之前,我对你的印象都来源于史书,我真不敢保证能否让你在上头时冷静下来。” “现在无所谓了。” “因为最多一年后,大秦军队武器换代、秦国各方面实力都可以正面平推六国,那到时候只要官员数量足够,你就是同时对六国开战秦国都支撑得起。” 李缘本以为嬴政会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说,或者解释他不是那种人。 但他却出乎意料的沉默了。 也许嬴政不认可李缘的想法,却也究竟说不准自己当时会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他说道:“所以,其他的事也能说了?” “除了我们那个国家的,在这之前的所有朝代都可以告诉你。” 李缘想了想:“如果你不怕麻烦,我可以从后世找个字体翻译表来,然后直接把二十四史给你。因为除汉朝是用小篆写的外,后面的史书大部分都是用隶体或者楷体写的,加上一些文字演化,不用对照表,你会看得很困难。” “为什么其他的都可以,唯独你们后世的不行?” 嬴政心里的兴趣顿时少了一大半,他最感兴趣的就是能培养出李缘这种普通人的后世,至于其他朝代? 两千多年间居然有二十四史,还不算上李缘可能没说的一些混乱时期,朝代更替这么频繁,说明那些朝代的皇帝也不怎么样。 嬴政此时是骄傲的,可能在他心里,后世皇帝能跟他比的充其量就两三个。 别的? 那顶多算个添头。 对于后世的为什么不能说这个问题,李缘沉默了下。 “政哥,你对平民和奴隶他们怎么看?” “大秦基础。” “没了?” 嬴政沉思了一下:“还有你说不能逼急了他们。” 李缘叹了一口气:“那对后世我无可奉告。” 后世许多人都没意识到一件事:自工业革命之后,人类文明的总实力是往前几千年所有文明封建时代实力的总和。而互联网掀起信息革命后,人类在短短五十年内取得的科技成果是过去五千年的十倍! 在如此大的变化下,相伴随的是剧烈的思想变革和社会阶级变动。 别说工业革命之前是如何,即便是在信息时代,许多年轻人和父辈的思想之间,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一个后世年轻人和两千两百多年前的嬴政,这之间又相差了多大? 更别说思想这个问题之上,还有制度和阶级上的巨大分歧! 如果社会思想和一些制度难题不解决,光攀科技树? 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叫“三哥”。 后世华夏建国时,旁边的三哥不论是经济基础、国际环境、人口红利等等各方面都比华夏要强。 可后来,华夏成了世界第二,三哥却几乎只是一个披着现代国家皮肤的封建土邦联盟。 因为华夏有位伟人,带着文明彻底推翻了三座大山。 而三哥家那所谓的圣雄,只是西方口中的“好人”,却并不是三哥的英雄。 在情感上,李缘很敬佩嬴政。 但他并不认为此时的嬴政在知道了他心中最深的计划后,还能安然的支持他;不告诉他后世的一些事也是如此,他怕以嬴政的聪明,指不定哪天就从自己某个行动里猜出来了。 此时的他,身上的秦王性格远远超过了被李缘影响的部分。 他敬佩嬴政不假,但他更希望这个文明变好。 所以除非他对大秦社会的改造完成得差不多了,能够达到君主立宪的前提了,或者嬴政思想变得和自己相差不大了,不然告诉他都可能有风险。 “政哥,你问点别的吧。”李缘停顿了一下:“其他朝代,其他历史人物,我现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嬴政没说话,只是有些不爽的盯着他。 一分多钟后,李缘实在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政哥,你盯着我也没用啊!要不我给你说说汉朝的事?” “寡人想听后世的。” “……” 正当李缘无语之际,花园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长舒了一口气。 “今晚之事不要外传。”嬴政也听到了,吩咐了一句。 “还有,寡人想听后世的。” 李缘:“……” 第93章 史官 雍城东门。 在许多官员和百姓那疑惑的注视下,秦王嬴政的座驾和李缘的座驾一起开出了雍城,随行的还有数千宫廷甲士。 按照规矩,此时的嬴政应该还会在雍城待一天,到明天才会回咸阳。 看在太子和王后都还没有离开、大王也只带了李缘一个人以外,百官都没有说什么,即便他们知道说了也没用。 但在民间,李缘的名声却再一次传播开来。 大王这次就算是出城游玩,那为什么不带王后和太子?反而带上了他? 如果不是游玩,是去别的地方处理政事,那为什么别的廷会官都不带只带他? 怕不是有女干情…… 在雍城人心里,这件事足以被他们谈论许久。 宽阔的王驾内,李缘和嬴政正看着一本书。 车帘外传来一名宦官的声音,是汇报城中情况的。 等宦官离开车驾后,李缘看向嬴政:“你什么时候封我为国师?” “怎么?你也等不及了?” “不是。”李缘想了想:“我只是不想取代龙阳君的位置。” 嬴政眉头一皱,这又怎么又跟龙阳君扯上关系了? 与后人想象的不同,龙阳君在此时出名的不仅是他那比女子还美的相貌,还有自己本身的才华,他绝不是一个花瓶。 而李缘此刻在秦国国内的名声算是嬴政和扶苏之后的第三了,估计比熊栀还高。 这要是有点污言秽语,那史官可就找到大乐子了。 解释了一下“龙阳之好”的事,嬴政不屑一笑:“哼,真有才者,从不惧流言!” “你若真有心,那就把大秦变好,若你在治国上的才华能远超这种流言,那这种话于你何用?后世对龙阳君最大的印象是龙阳之好,那只能证明龙阳君才学不够,只是他相貌的陪衬!”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对了,后世好像也有类似的话! 只要你实力足够,你的一些缺点会有人主动给你找理由解释,甚至为你掩盖也未必,又或者在你那强大的发光点之下被主动忽略。 比如: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接着给寡人说这个吕雉。”嬴政点了点那本《前汉书》和《史记》,示意李缘给他念着。 昨夜刚说能给他史书,嬴政就要走了汉朝的。 然而很尴尬的是,李缘从后世带来的所有史书都是简体字版本的,其中就算有一些繁体字,也与此时的战国文字相差较大,根本无法让嬴政顺畅的阅读。 然后他就盯上了李缘。 我在后世刚读完书,本以为是来大秦潇洒的,结果还要给你念史书? 这tm还有没有人权? 李缘苦口婆心的对嬴政解释了下汉朝的大致历史,让他先选择某一个人的,自己先给他说一遍自己知道的,再直接翻到史书上特定部分,这样不仅李缘工作量小点,嬴政也能满足求知欲。 本来好好的,可当听到吕后的事时,嬴政当即就震惊了。 “此女子难不成能与我大秦芈太后相比不成?” 这是嬴政听到时的第一句话。 至于能不能比,李缘觉得要分很多方面来看,具体如何他也不敢下定论,不然他说能比,可等说完后万一嬴政却觉得这是种侮辱怎么办? 李缘将《史记》先放到了一遍,打开了《汉书》。 《史记·吕太后本纪》他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该轮到《汉书》了。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车队也最终停在了雍城和咸阳之间的一个驿站外。 王架里,李缘依旧给他读着《汉书·高后纪》的记载,他没有读翻译,因为那翻译是给普通人看的,对于嬴政这种人来说,他不需要翻译也能知道大致意思。 “赞曰:孝惠、高后之时……高后女主制政,不出房闼,而天下晏然……衣食滋殖。” 李缘长舒一口气,喝了一口凉茶后,这才看向皱着眉头的政哥。 “政哥,到地方了。” 他们今天是来给科学院选一个研究地方的,咸阳城外的庄园终究太小,距离咸阳城也太近,一些大型实验和建造不适合在那里。 嬴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翻开到了《史记·吕太后本纪》和《汉书·高后纪》的最后,看着两篇文章末尾的那几段。 “为什么这个班固没有骂她?” 对比那两篇文章,很明显就能发现班固写时很大程度上参考了司马迁的,却删减掉了司马迁骂吕后的。 同样是写史,这就是司马迁和其他史官最大的不同。 司马迁虽然也有个人喜好,可他就算再厌恶你、或者再喜欢你,你干过的事情他一样会明明白白的给你写出来,该夸就夸、该骂就骂,只是字数上会有差别。 这也是为什么司马迁在各朝都获得了学者们最大程度的认可的原因。 他虽然打不过权力,但并没有认输。 而他之后的就未必了。 比如汉武帝直接对《孝武本纪》进行“修正”。 也比如班固在这篇《高后纪》里,没有写吕后做“人彘”的事,也没有同司马迁一样在最后的总结里骂她。 李缘解释了这个理由,然后嬴政就恼火了。 “若因畏惧皇权而不公正,这算什么史官?这班固若是在寡人治下,这样的史官只配去喂牲口!” 这话让李缘不怎么好评价。 在后人眼里,班固和司马迁都属于先贤,就算有高低也不是他这个普通人能指点的。 但在嬴政眼里,他瞧不起这种史官。 此时的史官还是极其有格调的,比如齐国崔柕杀了齐后庄公,史官直接明确记载在了史书上;崔柕把这个史官杀了,结果他弟弟依旧这么写,还把他杀自己哥哥的事也给写了;于是崔柕又把他杀了,结果那史官另一个弟弟还是这么写的…… 其他国家的史官听到齐国这事,拿着自己写的竹简想去完成齐国史官的任务、去给崔柕再记上一笔,听说齐国已经如实记录了之后才回去。 相比之下,嬴政确实有瞧不起班固的底气。 看着他气愤的样子,李缘站起身:“消消气,至少吕后于国总体还算好的。” “你什么意思?”嬴政眉头紧皱:“难不成后世还有于国坏的?” 那可不是! 有个老妖婆tm的对列强十一国宣战…… 说最牛的话,挨最毒的打。 李缘只是点了点头,并没直说,不然政哥又得生气了。 两人走下马车,在驿站官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此时的驿站还不叫驿站,秦国这个叫邮亭。 与后世许多制度都是秦朝建立的一样,虽然早在商朝时期就有了邮驿行为,但真正确立通信的各项基础制度,这是秦朝干出来的。 战国时期,许多干线道路上都设置了馆、遽(ju四声)用以通传信息,由君主颁发“符节”做信物;到了秦朝,始皇不仅将原本从头到尾都是专使通信的方式改为了由许多邮亭接力通信、大大提高了通信速度,还制定出了历史最早的“邮政法”——《行书律》。 李缘抬头远眺,这里不算大,总共也就一个院子、七间屋子,二十多个差役。 但这里的位置却极好。 前方是主干道,后方(南方)是一片小平地,大约一公里多之后是一座小山,还有一条河在山与邮亭之间流过。 “这个地方确实不错啊!”李缘说:“如果火药研制成功,那座山还可以当靶场。” “那就这吧。”嬴政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何时开始?” “给几天时间,我已经把图纸和配方给工部和科学院了,我看他们、尤其是墨家,能不能把水泥搞出来,哪怕初代版的也行。” 嬴政思考了下这个新名词:“这很重要吗?” “算个重要的吧。”李缘想了想:“用它建造房子,如果不偷工减料的话,可以保证七十年以上。” 这么一说,嬴政心里就火热起来了。 自己一定能统一天下然后征服地球,到时候建造新都城,寡人要全部用这个! …… 燕国,国都。 秦国使者刚刚离开,燕国朝堂上就吵了起来。 “凭什么秦王想打匈奴,就要我们出兵?” “正是!我燕国要面对东胡,难不成要放弃自己的敌人去帮助秦国不成?” “可秦使说赵国已经答应,若我燕国拒绝,你们难道愿意去面对赵国不成?” “打就打!谁怕谁?” “……” 王座上,燕王喜脸颊抽了抽。 还打就打谁怕谁,赵国要真打过来,他自己都没信心能干赢。 看着面前朝臣们的争吵,燕王喜感觉一阵头大。 “够了!” 百官顿时停止了争吵,同时看向他。 “寡人决定,答应出兵!”燕王喜觉得不能与其自己被打,还不如出去打别人呢。 “宣秦使上殿!” 不一会,秦国使者傅誊走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抱着一个小木盒。 “秦使这是……” “这是在下个人对燕王答应我秦国的谢礼。”傅誊微微一笑,他就没想过对方会拒绝的可能。 当燕王喜把木盒打开时,里面是一个有着祥云底座的沙漏,和之前给燕王的那些礼物相比,这个看上去更漂亮。 燕王喜的眼睛仿佛冒出了星星状,直接连客套话都不说了:“秦国所言条件,寡人一律答应!” 第94章 你可是我最亲的师兄啊! 朝议结束后。 燕王喜并没有去处理政务,而是在偏殿看着秦使送来的那些东西,怔怔出神。 身后,太子姬丹带着一丝犹豫走了进来。(燕太子丹:姬姓) “父王!唤儿臣有何吩咐?” “你在觉得孤懦弱吧?”他头也不回道。 “儿臣不敢。” “不敢?”燕王喜自嘲一笑:“这倒是。” 他从礼物中拿出了一个玻璃杯,闭着左眼,将杯子放在右眼前贴近看着。 “你右边,有个杯子。” 姬丹扭头一看,是个装满了水的长筒形水杯。 他有疑惑,走过去端了起来。 “放在眼前看。” 燕王喜自己也换了只眼,又朝向门口的方向,这样光线好一些。 姬丹拿在眼前打量,没觉得有多特别,除了这琉璃确实纯净无比外,他倒是突然觉得有点口渴。 燕王喜看了会,发现这个和秦王差不多大的孩子还是一脸懵,不由得有些叹了口气。 秦王嬴政他不了解,但自己这个太子…… 性格浮躁不说,还目光短视。 “你仔细看你端着杯子的手掌,是不是变大了一点?” 姬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可仔细一看,却发现居然真的有些形变,虽然细微,却依旧能看得出变化! “父王!这……” “这很奇怪是吧?”燕王喜也有些疑惑,拿着手中的杯子打量:“为什么呢?” 燕王喜此刻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疑惑。 比当年燕国趁着赵国虚弱偷袭却还被反杀时的疑惑更加强烈…… 姬丹琢磨了一下,抬头道:“或许秦使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燕王喜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把自己换做是使者或者秦王,不论知不知道,真要问起来都是不知道。 但他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透过这杯子装水能一定程度放大,那掌握这个杯子方法的秦国,是不是也掌握了些别的东西? 当他对着姬丹说出来后,后者迟疑了一下:“所以父王是打算趁着这次机会,看看秦军的情况?” “有这个想法。” 他看向了姬丹,说出了自己找他来的真实目的:“你跟秦王有旧?” “只是有过相交而已。” 姬丹很明显不愿意多说,但这对燕王喜来说就足够了:“你跟着秦使去一次秦国,以和秦王叙旧的名义,看下秦国的变化。” …… 雍城。 刚回到自己府邸准备和红喻睡觉的李缘,就接到了李斯和韩非的联袂求见。 正堂,李缘看到了一脸焦急的两人。 “什么事能把我们的李廷会急成这样?” “李客卿莫要取笑!”李斯拿出了几张a4纸,直接递李缘:“夫子给我寄了一封信,可在下师弟张苍说,夫子已将到弥留之际,李客卿神异无比,不知能否相救?” 几张纸,只有一张是荀子写给李斯的,另外几张都是张苍写的。 接过到手中,李缘看着那工整的字迹,第一反应是: 国师府的助手有人了…… 他让李斯和韩非坐到了凳子上,看着他们变扭的坐姿,不由得笑了。 这凳子只是他这里有,他也跟王宫方面提起过,但却并未传出去,所以他们也是刚才来这里才发现的。 但在李斯和韩非眼里,这笑容成了他默认有这能力的表现。 于是李斯起身一礼:“请李客卿相助,在下日后愿在朝堂之上倾力相助!此外若有事,斯必定倾尽全力!” 韩非心中震撼师弟的付出,却也当即说道:“非不才,却……却也愿意全力……相助!” 你们这感情这么好吗? 敢拿你们的事业相助来求我一次出手? 李缘被感动了:“二位的情深义重,让我敬佩无比,可……我真没办法救啊!” “你们要不去求下大王?如果秦国出面去接他,让他来秦国治病兴许能好呢?” 两人面露绝望之色。 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把病重的荀子从楚国兰陵接来秦国咸阳? 这怕是直接接到地府了…… 安慰了几句,又套出了荀子的位置后,李缘送走了他们。 转身就自己走进了书房,然后瞬间闪到了雍城之外,确认了一下大致方位后,他直接以空间置换的方式闪到了五百公里外。 如果他去过某个地方,留下了那里的时空坐标,那他倒是可以瞬间到达那里。 可没去过的地方,那就得一点点的找了,不过他倒是可以通过另一个视角查看自己周围有多少生命,李缘觉得那更像是灵魂的视角。 兰陵。 府衙内。 荀子已经入睡了。 李缘在虚空中闪现,环顾一眼后再次离开。 但没两秒,他又闪回来了,目光看向了一张桌子上的白纸。 “嘿,可让我一顿好找啊!”李缘这个老人的身份。 他不认识荀子,但没关系,他直接以灵魂视角看哪个灵魂很淡接近死亡,然后过去看看他所处的环境就行,这是他找的第九个老人,运气还算好。 这间房有些简陋,除了床外只有三个桌案、两个放书的小架子,就连烛台都只有四个。 李缘拿出了手机,调到了夜景模式。 拍完后,他仔细看了看荀子的身体状况,不由得叹了口气。 骨瘦如柴,脉搏比较慢,身上一股药味,还有一种不知为何能感觉到的死气;这种感觉他只在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见到过。 “你要是能多活一年该多好啊!”他喃喃自语着,呆呆的看着这位在华夏历史上站到顶尖层面的先贤,心里生出一股惆怅。 …… 雍城,某处宅邸。 李斯看着手中的信件,面容悲戚。 历史上荀子更看重谁不知道,但在这个时空,荀子将人生中最后一封信写给了李斯。 不仅在信中交代了纸张对学术的重要性,还请求他一定要为天下做一件好事,完成他未尽的心愿。 这让李斯心里感到惶恐的同时,也有了一丝被重视的满足感。 门口,敲门声响起。 “师弟?” “师兄请进。” 韩非走了进来,看着李斯手中的信纸,微微皱了皱眉。 他很了解这个师弟,虽有大才,却功利心极重,以往他就觉得师弟这一点可能会让他走上歧路,而现在,老师又给他加上了一个‘恩师所托’的责任。 他更不确定师弟会干出什么了。 “生死非人力所……所能抵挡,师弟不必过于伤……伤心。”韩非劝慰了一句,李斯点了点头:“师兄可有事?” “我……我看那李缘对我们有……有所隐藏。”韩非犹豫了一下:“夫子在楚国,本就很……很难搭救,他就算直言也无……无妨,却依旧隐藏。这种人要么身……身具大事,要么心术不正,师弟何……何必许下重诺?” 虽然李缘最终没有答应,可在官场上,有些话说不得。 而李斯之前那番表态,对秦国朝廷来说几乎等同于直接和李缘站在一起。 将信纸放在桌案上,李斯站了起来。 “师兄之才,斯佩服,但师兄有所不知,这李缘可得罪不得。” “这……这不是你现在就站……站队的理由。” 如果不是李斯知道韩非是真心为自己好、外加他也不是秦国朝堂之人,不然他都以为韩非是在故意探听自己的消息了。 “师兄想知道也无不可,只是……”李斯缓缓走向韩非:“上了我的船,师兄可就下不去了。” “什么……什么船?”韩非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用紧张。”李斯笑了笑:“你可是我最亲的师兄啊!” 屋内,谈话声依旧。 但在这座府邸大门口,李斯的一个仆人走到韩非的护卫身旁:“进来吧,你家公子跟我家先生今晚要讨论明天的朝政,我带你们去偏房住下。” 第95章 属于大秦的技术 科学院外。 李由带着科学院十几个分院的临时领导者等候在这里,一旁还有一帮属于工部的墨家之人。 今天是从雍城回咸阳的日子。 但在出发前,院长突然让他来科学院准备一下,说是大王要来查看情况。 他准备了半天,只为迎接接下来的考验。 他知道,只要大王认可了,那自己的仕途也就彻底稳了。 工部队列里,为首的是工部副令墨林。 原本只是将作监的他成为副令应该算升官,可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工部内若全都是墨家之人还好,那都听钜子的就行,但还有一些官员和其他衙门而来的人,人家不认钜子,只认你这个官。 虽然他和钜子都知道,自墨家忍不住机关术的诱惑加入工部后,秦国一定会对他们有些行动,可墨林着实没想到,这行动的主角居然会是自己…… 不行! 我得试着跟李客卿说下。 可没过多久,当以秦王嬴政为首的庞大车队出现在远方时,墨林突然间就没了底气。 在数十个蒙面甲士的开道下,王驾停在了不远处。 除了秦王嬴政,还有李缘和太尉司马瑜为首的一些秦军将领,至于其余更多的官员,则是和太子扶苏等人一起等在了远处的主干道上。 王驾上,李缘掀开车帘,让嬴政先走下了马车。 李由和墨林同时迎了上来:“拜见大王!” 嬴政伸手虚扶,环顾一下四周后转头看向李缘:“不是楚墨有人来了吗?为何不见他们?” “大王,他们在里面。”回答的是李由:“他们受墨副令之邀来后,看到了一些研究项目,之后没有大王和院长的命令,他们无法离开科学院。” 这是把他们软禁了? 嬴政看向了李缘,后者一脸无辜:“这只是应该的保密行为。” 没说什么,嬴政提步朝着里面走去。 机械分院。 一个简陋的锅炉正烧着水,锅盖上连接着几个木头做成的齿轮和传动杆,另一端是一个木盘,而木盘正随着锅炉烧开顶出来的水汽而转动。 嬴政走进来,先是让这里的几个匠人免礼,随后看向了这个有些怪异的东西。 “这是……” “蒸汽机模型。” 李缘走上前来,用手指甲轻轻碰了一下转动的木盘:“这只能算个试验品,甚至都没有完全符合我给他们的图纸,但这依旧让我很惊讶,因为这是这些工匠自己想出来的传动系统、自己组装的第一个机器。” 古人从不笨,只是缺少了见识。 而当李缘今早听到科学院有人造出了这个东西后,他彻底放下了对大秦工匠能否攀科技树的担忧。 只要给出几张图纸再说几个原理,他们说不定能搓出高精度机床也未必。 嬴政看着那个转动的木盘,想到了马车的轮子。 “能装在马车上吗?” “以后可以,现在的话,暂时还不行。”李缘指向了一个工匠:“他是这台机器的领头人,我准备让他当机械分院下发动机分院的主事。” 看了眼那个战战兢兢的工匠,嬴政微笑着点了点头:“寡人也会有赏赐的。” “科学院所有人,只要能有所成,李缘当初给你们许下了什么,寡人都可以给!” “多谢大王!” 离开机械分院后,众人又走到了琉璃分院里。 在这里,工匠摆出了一些还含有杂质的玻璃制品,这让习惯了李缘给的后世造物的嬴政眉头直皱。 “这是科学院制作的。”李缘说了一句。 嬴政眼神里顿时闪过一丝喜色,他听出意思了,这是大秦自己造的! 他拿起了一个杯子。 没有和后世一样的握柄,还有些杂质,也并不是彻底规则的圆柱形,但这些在他眼里都可以忽略! 这真正的价值在于大秦掌握了这个技术! “这些给寡人带到宫里去!”嬴政的脸上带着笑意。 身后,司马瑜等人没吭声,默默的看着。 他们每人都有一两个嬴政赏赐的玻璃杯(后世制造),所以对这些样式不怎么好看的,他们并不上心,更不愿意去仔细思考为什么大王会这么喜爱。 有时候,得当个糊涂人。 玻璃分院旁边,是陶瓷分院。 虽然两个挨着,但陶瓷分院的面积可比玻璃分院大上许多,因为在大秦,绝大部分百姓对陶瓷的需求可比玻璃杯高多了。 小院里,看着面前那些各式各色的陶瓷器,嬴政先是让所有人都离开了院子,随后才看向李缘:“这些东西,就是瓷器?” “算是第一代的青瓷吧。”李缘点了点头:“更好的瓷器,现在还没造出来,但即便就现在这些用馒头窑烧出来的青瓷,也比大部分百姓自己做出来的陶瓦罐好用。” “那个是什么?” 嬴政指向了一旁一座小山,上面盖了一间细长的屋子。 “那个叫龙窑。”李缘说:“华夏历史上,就是由于龙窑的大规模使用,瓷器才彻底冲出贵族用品的束缚,从而发展为平民用品。” 听到这个,嬴政想起了他给出的那些后世碗。 那些碗可比这些瓷器好看多了。 “你所在的后世呢?不是用龙窑?” “后世是科技的时代。”李缘笑着摇了摇头:“政哥,发展得慢慢来,现阶段只能用这两种方式大规模制造,先让百姓用上这些瓷器再说。” 嬴政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些大小不一的瓷器:“给寡人也带上。” 火药分院。 这是整个科学院里安保最严格、最神秘的一个分院。 门口,司马瑜等人和那些术士都被拦下了。 “不是不让你们进,等我和大王先进去再说。”李缘没说理由,但司马瑜和蒙武看了看没说话的嬴政,都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进去,走到了一个用作试验场的宽阔平地上。 李缘从门口一个架子上拿起了一个纸包,跑到了距离嬴政三十多米之外的试验场中间。 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沾了火油的小绳子后,李缘跑了回来。 刚跑到嬴政身边时,纸包在一瞬间的火光之后砰然炸开,硝烟中,包裹的纸张也顿时变成无数碎屑飞舞着。 这一幕让嬴政感到无比美妙! 那些是纸屑,若是换成石块呢? 这只是一个,若是换成更多、更大的呢? “这种东西造了多少了?”他激动的问道。 李缘指了指那个架子上还剩下的四个:“有我的指引,技术上他们其实已经摸索完成了,这五个是那些人徒手搓出来的,想大规模制造现在差的是原料。” “秦国就有一些矿,虽然不大,但满足统一之前的需求还是可以的。” “而且现在真要用于战争,还需要解决一些小问题。” 这个答案让嬴政放下了心。 毕竟李缘已经派人去找矿了,自己只需要等着结果就行。 想到外面等着的那帮将军,嬴政看着他笑道:“若是让他们看到了这个,却又知道短时间无法用上,寡人倒想看看他们会怎么说你。” “他们会求我快点。” 嬴政不置可否,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哎,政哥,还没看完呢!” “寡人知道。”嬴政头也没回:“寡人先去传令,让那些有矿的郡县官员加快速度!” 李缘欲言又止。 算了……随他催吧…… 第96章 六国来使 院子里,蒙武和司马瑜凑在霹雳车前,眼神惊叹不已。 另一边,王翦等其他将领正拿着科学院打造的铁剑、降低成本后制造的新皮甲等武器比划着,口中啧啧称奇。 而在他们眼中发明这一切的李缘,则在一旁给嬴政小声的说着历史上王翦灭国的事。 至于这些武器? 他只是拿出了一些图纸和技术,造的事压根没管过,有问题他也不知道。 而且人类在原始时代打架扔石头,现在战国还是在扔石头,后世的枪支实际上也是某种扔石头,李缘真不觉得这些刀剑和投石机有什么好看的,要换成飞机坦克还差不多。 “大梁城确实坚固。” 听到水淹大梁城的事,嬴政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 咸阳城是大,防御力量也强,但由于秦国建都城时的习惯,咸阳城中有河、有小山,一些地方的城墙甚至就是沿河而建,所以并不算多么宽厚。 以前秦国刚被封为诸侯时,都城甚至都只有少量城墙,其余地方就全由河流、小山等自然地形充当防御工事。 要是说到坚固程度,嬴政觉得水淹大梁城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那只是以前。”李缘说了句:“等有足够的炸药后,在他们城门口堆些炸药包,大梁城啥也不算!” 砰! 前方传来一道金铁交击声,两人抬眼望去,发现王翦拿着铁剑朝着一副铁甲上砍了一刀。 看到众将的兴趣,嬴政却有些疑惑:“难道后世两千年间,你所说的冷兵器时代都只有这些武器吗?” 不怪他疑惑,就拿霹雳车来说,那其实只是一种究极版的抛石车而已。 而抛石车这种东西,此刻其实已经有了。 除了铁剑是彻底换了一种技术外,其余的这些冷兵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只能算改进。 “没有啊,除了现在已经造出来的连弩和这些刀剑,还有火药。”李缘说到这沉默了一下,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跟嬴政解释。 火药在明朝之前就已经一定程度应用于军队作战了,可最终拿着火药打到华夏来的却是外国人。 别说嬴政这个秦始皇,估计永乐帝要知道后世那些事情,他都得气活过来。 “总之,除了这些冷兵器,所有的热武器都得用到火药。”李缘说了句。 嬴政点了点头,看着蒙武抓着一个匠人对那投石车问着一些问题。 匠人说了几句,随后直接看向了这个方向。 准确来说是对着李缘。 蒙武也看了过来,纠结了一下后放过了匠人,却也没走过来。 “寡人发现,你的科学院如今做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平民用的?”嬴政问道。 “对啊!” “为什么?” “原因很多吧,为了让大秦百姓感受到科学院的作用,也为了让经济活动起来,也有为了打下民间的科研思想什么的。”李缘停顿了一下:“最重要的是,这代表着大秦已经全方位领先了六国,包括百姓的生活质量。” “你不是说要赚钱吗?” “平民的钱有什么好赚的?”李缘放低了声音:“不管现在还是以后,那些精品的东西,收割的永远都是有钱人,放现在就是贵族。” “政哥,这一点其实你也得记着,未来哪天你要是缺钱了,可千万别把主意打到大部分穷苦百姓身上,他们没什么油水的,鬼吃了都会说苦。” “要割,就得割贵族!”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财富的再分配。” …… 三川郡、荥阳城。 荥阳城今天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以一位魏国公子为代表的大量魏国贵族,带着一些金银财宝和护卫来到了这里。 但这一幕让城中的不管官吏还是百姓都没什么意外。 因为这已经是最近几天来的第五批了。 自从咸阳城中流传出白纸的消息后,六国最开始都是持怀疑态度的;只是当蒙冥出使赵国、荀子将白纸送给齐国和楚国王室后,这消息就被坐实了。 而魏国紧邻赵国,早在得知蒙冥出使时,魏王就派人去了赵国,防备着秦国是打算出兵打谁好联络赵国一起自保。 出兵的消息是打探到了,但和魏国毫无关系。 有点关系的,是蒙冥带来的那些秦国造物。 魏王当即就派出一位公子入秦查探消息,可能是为了拿到一些样品,不管仿制还是卖钱都有可能,也或许是为了技术,想着据为己有。 马车内,公子尚看着车窗外的荥阳城,心里闪过一丝羡慕。 到如今这个战国末期,秦国几乎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天下了,而魏国却早已荣光不在,如今看到这个十几年前才被秦国夺走的荥阳城已经恢复了和平与繁荣,他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一道细小的敲击声传来,他扭头看向门口。 一个门客走了进来,对着他摇了摇头:“公子,秦军已有准备,我们的车队全部被监视着,不适合有异动。” 公子尚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就算了,直接去咸阳吧。” 他本来想着先在这里打听点消息,尤其是关于科学院和那些神秘造物的,却没想到秦国对这次的事这么上心。 可既然秦国能允许他们大张旗鼓的进来,却又要这么防备呢?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透过车帘出神的看着车外。 忽然,他发现了一个正在修整的屋子。 “停下!” 他立即下车,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朝着那个屋子而去。 这是一栋临街的房子,数十个木匠正不断拆着一些门板,似乎想把这里改造成一个店铺。 可让公子尚疑惑的是,这里不是市场啊! 他看了一个门客一眼,后者直接朝着一个看上去是管事的人走去。 房子周围,其余的居民有些会疑惑这一行人,时不时朝着他们看一眼,却没有一个人对这个正在改建成铺子的房子有什么意外。 不一会,那个门客回来了,眼神怪异。 “公子,这里是秦国前相国吕不韦的商行,他们打算在这里开一家铺面,专门售卖秦国科学院制造的一些东西。在下还打听到,这里只会售卖一些给平民的,那些真正精美之物,要在洛阳城才有。” “据说那个李缘的科学院,一旦有什么东西都可能在这里买到,包括赵国送来的那些东西。” “那个管事说,几日后在咸阳会有一场盛会,我等想知道的所有问题,那里都有答案。” 公子尚沉默了。 前相国吕不韦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那个什么鬼科学院造的东西还会卖给平民? 那些传言中的东西居然真的有?还都是出自那个李缘的科学院? 他感觉脑袋里一堆问号。 但他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马上传信回去给父王,若有可能,魏国也绝对要想办法得到一些,不然若秦国拿此事宣扬,于我不利。另外,告诉丞相、大将军、司空等派来的人,本公子发现了一个机会……” 房间外。 管事看着对方回到车队、又有人朝着来时的路而去,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吕先生说得果然没错!” “但凡有获利可能,不论国情如何,总有人会想办法只为自己发财!” 第97章 王翦的觉悟 政哥走了。 李缘看着王驾离开,自己转身再次走进了科学院。 或许那些科学院造的东西与后世造物相比很简陋,但在身为秦王的嬴政眼中,那才是真正属于大秦的未来。 刚进科学院,就看到王翦这个死皮赖脸要留在科学院的将军凑了上来。 “李院长,那个炸药包能不能再让我玩、不是炸一个?” 看着一副害羞加猪哥样的王翦,李缘抽了抽嘴角:“王翦啊,你不用去军营吗?” “杨将军在军营值守,其他人待会也会过去,我晚去一会不要紧。”王翦理直气壮:“再说了,大王都同意我留下了,你就再给我一个呗!” 自从见过火药的演示后,所有将军都预感到了一场即将来临的军事变革。 而王翦,就是他们当中“上进心”最强的一个。 “还剩下两个,你只能炸一个。”李缘看向了火药分院的领头人:“你带王将军去吧。” “为什么要留一个?” “因为那个待会我想玩。” 王翦:“……” 打发走他后,李缘跟着李由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农业分院。 墨家钜子相里邕和数十个墨家子弟正围绕在一个巨大的水车前。 与其他人不同,相里邕对这个东西似乎兴趣并不怎么高。 看到一旁几个楚墨的人被科学院的一个小官叫了出去,相里邕迟疑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外面,李缘终于看到了这几个楚墨之人。 “李副院,今天可以放我们出去了吧?”高羽一出来就对着李由没好气的说道。 由于已经决定带着村民们留在秦国了,所以他对那所谓的“保密”还是能理解的,他也只是想发下牢骚而已。 “此事决定权不在我。”李由后退了一步,伸手指向了李缘:“这是我大秦王上客卿、太子太傅、工部令、学宫祭酒、科学院院长、廷会官李缘!” 李缘:“(>_<)” 高羽:“←_←” “李由,帮个忙。”李缘面带微笑。 “院长请尽管吩咐!” “把嘴闭上。” “……” 李缘这才看向高羽:“你们能来我很高兴,这至少证明楚墨这帮人里还是有些懂事的。” “有些人走歪了路。”高羽没说太多。 “那你们的决定是?” “在下会回去将整个村子的人都带来,有两百多人,其中能帮到科学院的青壮约有半数。” 这就好啊! 等你们来了的消息一传出去,我看其他的墨家之人会怎么想,到时候就到你们求我的时候了! 正想说几句打鸡血的话,李缘看到了皱眉而来的相里邕。 “李院长,在下有事请教。” “钜子请说。” “院长之前说,要我墨家之人先适应科学院的技术才能给我们机关术,需要适应到什么程度?” 这是李缘最开始对他们的说辞,实际上只是想让他们先扭转一下观念。 先科学、还是先机关术? 他倒是可以直接把一本《天工开物》给他们,或者说一些科学原理就能打发墨家,可这样一群人,如果不把他们引导上科学家的路子,岂不是浪费了吗? 等他们适应了科学思维,那再给出“机关术”,他们也会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更全面的科学。 前世的华夏古代为什么明明拥有《天工开物》为代表的“科技”,可最后搞出工业革命的却是那根搅屎棍? 不是智商上的差别,而是思维和环境的差别。 环境上李缘可以解决。 但思维这东西,就得交给劳苦大众自己来扭转了。 “水泥造出来了吗?”李缘问道。 相里邕点了点头:“按你说的配方,我们造是造出来了,但现在只有少部分材料,没办法进行你说的那些实验验证。” 等了许久,李缘都没听到他说的第二句话。 “所以,你们就没想到别的?” 相里邕愣了下,我在向你问机关术,你怎么提到这个了? 可他终究是个聪明人,瞬间就眉头紧锁:“您是说,这些技术就是我们需要适应的?” “对。”李缘决定再给他画一张饼:“我的造物术和你们墨家的机关术虽然方向不太一样,可原理都是相通的,而你们墨家现在的技术和你们祖先相差太大了,若你们没有适应一些东西,我给你们你们都看不懂。” 相里邕沉默了。 我感觉你在哄骗我,但我没有证据…… 不仅没证据,事到如今,他们其实也没有了反抗的本事和欲望。 打发走了他们,李缘又去了每一个分院,查看了各个技术上的进度。 除了之前政哥带走过一些成品的琉璃分院和陶瓷分院,科学院下面其实还有金属分院、热兵器分院、农种分院、建筑分院等等。 凡是能在后世找到图纸的所有方面,李缘都先搭了一个架子起来。 即便里面可能没有几个人。 当确认了一下他们的进度后,李缘在心里记下了下次回后世需要着重找的一些东西,随后朝着火药分院而去。 试验场。 王翦看着面前剩下的那个炸药包,眼神火热。 只是有两个术士死死的拦在他面前,无论如何也不准他再动这个了。 于是当李缘来到这时,两个术士顿时就跟看见亲爹一样抱着炸药包就跑了过来。 “院长,王将军硬是想要这个,而且还……” 一个术士指了下不远处的十几根木板。 李缘转头看去,发现一些木板上已经嵌入了许多石子,最中间的一块较薄的木板甚至已经开裂了。 “李院长啊!这个炸药包能不能再改进一下?”王翦跑了过来,拉着李缘就朝着那些木板走去:“我之前炸了一个,在炸药包周围放了许多小石子,这家伙!不得了啊!” 之后王翦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 六国的士兵要遭罪了…… 按捺住了激动的王翦,李缘对着那两个术士挥了挥手,拿过了炸药包。 “王将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大秦将战无不胜!”王翦昂首挺胸道。 “不,这意味你将成为一个在六国之人心中比白起还残酷的人。” 王翦愣了下,看了看那个炸药包,又望了望那些木板。 此时没有什么公约,古代战争中创伤后遗症最残忍的就是“金汁”,而这一般都是用在城墙防御战当中。 可这种炸药包,如果再配上霹雳车,那…… 迟疑了一下,王翦眼神坚定:“为了大秦,万死无悔!” 第98章 喜好女色李客卿 咸阳城。 由于嬴政从雍城回咸阳,整座城市该有的礼仪也早就备好。 咸阳西渭桥。 数百名蒙面的黑甲士卒在街道两旁列队,手中所持戈矛在太阳照耀下熠熠生辉,还有数量更多的士卒在两旁维持观礼的百姓秩序。 随着嬴政与熊栀两人的座驾率先驶过,扶苏的太子车驾越过西渭桥进入咸阳城时,顿时引来了许多百姓的欢呼! 对他们来说,他们不知道这个太子是否聪慧,他们只知道,秦国有继承人了。 李缘出现在街角的一栋民居顶端,隐身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就是此时的秦国,一个在纷扰的战国乱世能集结全国之力统一天下的帝国,绝不仅仅只是靠着兵强马壮,他还获得了绝大多数秦国百姓的支持。 虽然这种支持只是由于军功爵的诱惑;虽然秦朝统一后又失去了支持;虽然…… 无数个虽然,也阻挡不了眼下这一幕的盛景。 看着那座正承载着百官而过的西渭桥,李缘不得不感慨秦国的强大。 这座桥是秦人此时在渭河上修建的三座大桥之一(西、中、东),大约是秦武王晚期或昭襄王早期开始动工的,耗时十几年才建成。 后世研究发现,三桥中的中渭桥“宽6丈、长380米、68间、750柱、122梁”,而这座建造于秦武王时期的桥梁、在始皇期间经过加固后,直接挺到了汉末董卓时才被烧毁。 中渭桥如此,那和它同质量的西渭桥呢? 再算上直接撑到了后世的秦直道,李缘真的不得不佩服秦人的工程质量。 后世许多商人要是拉到秦国来,一个个全得死…… 看完了这场盛大的入城仪式,李缘本想直接回府邸和女婢们温存一下,却猛然听到了两个人的交谈。 “你说,大王什么时候才会对熊启他们动手啊?” “估摸着快了吧!” 李缘瞬间跟在他们后方,仔细听着。 “也不知道会怎么对付,毕竟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管的人不少啊!” “那可不是,之前杀嫪毐好像他俩功劳还挺大的哩,可惜不是什么好人,不然凭着王叔之尊,日子过的得有多快活哟!” “希望大王杀掉他俩之后,可千万不要再选一个会阻拦李客卿的官了。” “是极是极!” “……” 之后的李缘没听了,因为这两人已经从政事谈到了熊启吃饭会用什么样式的罐子。 他们不知道是,熊启这种贵族用的是盅和鼎。 又在城中找了好几个地方,李缘发现似乎很多人都知道“大王准备对熊林和熊启俩兄弟动手了”这个消息。 李缘默默回到科学院,吩咐了车夫一声去王宫,便开始沉思起政哥为什么要这么干。 若是之前,他可能直接躺平。 但现在,想到政哥要让自己当国师、以及他当初解释的那几句理由,他感觉自己应该能试着考虑分析政治了。 …… 王宫。 扶苏在一脸迷茫中进入了向华宫。 从今天起,他虽然也能随时去找母后,但却不能再跟母后一起住了。 这对于幼小且聪慧的他来说是一种离别。 虽然这离别走不到一刻钟就能释怀。 “今后每天上午,李缘会抽时间来教你的。”嬴政看着扶苏,神情郑重:“无论他教你什么,你一定要深深记住!” 有后世人教,寡人的大秦一定不止二世! 这一刻,他将自己对大秦未来的信心,彻底放在了扶苏和李缘身上。 扶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这么严肃,却也点了点头:“儿臣定好生学习,绝不负父王和夫子所托!一切为了大秦!” 嬴政微微意外,看了熊栀一眼;后者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了头。 于是嬴政懂了,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大王,李客卿求见。” “宣。” 率先挥退了宫人后,嬴政拉着熊栀和扶苏坐下。 李缘带着笑容走了进来:“拜见大王、王后、殿下!” “免礼吧。”嬴政有些好笑:“你什么时候也会有这种虚礼了?” 真要说礼节,其实李缘说的话是不符合的,而且这货只说了句话,连拜都没有,这也太敷衍了。 熊栀笑着点了点头,藏着心里的疑惑没问出口。 “怕被御史弹劾。”李缘嘀咕了一句,随后对着门口一挥手。 两个侍从抱着一个木箱走了进来,放下后又退了出去。 李缘从里面翻出了一些后世的小蛋糕:“来,吃点下午茶。” 扶苏咽了咽口水,看向了嬴政。 熊栀眉头一皱。 嬴政抽了抽嘴角,点了点头。 “马上就到正餐了,少吃点。” 他这是对扶苏说的,他可不希望扶苏染上李缘那种随时都想吃小零食的毛病。 看到熊栀在这里,李缘本想问的事也暂时憋住了,毕竟他知道王后就是楚人。 可当廷尉颜逅来了后,他发现自己对政治的理解还是不够…… “大王,昌平君熊启已经收押。” 李缘看向熊栀,后者脸色平常。 “其他人有什么异动?”嬴政问了一句,颜逅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动静,昌文君熊林也是如此,其回到咸阳后就去了御史衙门。” “寡人知道了,关着熊启就行。” “唯!” 等颜逅走后,李缘还没开始问,嬴政就开口了:“你可以回去了。” “有个客人会来找你,你去接待吧。” 联想到政哥曾跟自己说过的,李缘问了句:“是楚系势力的官员?” “对。” “我需要干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干,接受他的示好就行。”嬴政说:“等他过后,应该会有其他人也来找你,就算不找你也会找李由、王绾他们,你记得让他们也接受,但有一点。” “不要乱给承诺。” “好。”李缘咂吧了下嘴,起身告辞。 等他走后,熊栀皱着眉头看向嬴政:“让李客卿接吗?” “当然。” “那就不怕他……”熊栀没接着说,但嬴政已然明白他的意思,直接摇了摇头:“你信不信,如果不是寡人让他接受,这家伙连给他的势力都不会要!” 熊栀点了点头,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大王才放心让他来吧。 …… 嬴政还真猜对了。 别说势力,现在这送上门的礼物,李缘都有点不想要。 面前,卫尉曾君一脸讪笑。 “李客卿,这礼物您可还满意?” 看着面前的十个歌女,李缘很想说不满意。 先让十人退出了房间,他扶着额头:“不是,我先问两个问题,你不是熊林的人吗?怎么第一个来的人是你?” “李客卿,您可不能诽谤啊!”曾君顿时就急了:“我一直都是大王的人啊!” “那你前天晚上还在酒宴上出头?” “我那不是来给您敬酒吗?没说过坏话吧?反倒是您直接回绝了我呀!” 好像……有点道理? 李缘仔细想了想,发现事实好像还真是这样? 而且卫尉掌管宫门卫屯兵,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负责王宫安全的,那他忠心嬴政也还说得过去。 可…… “你的礼物为什么会是……那个?” 曾君愣了下:“不是说您喜好女色吗?” “谁跟你说的?!” “大王。” “……” 第99章 王权 早上。 还躺在床上的李缘听说有人来访,起床气差点就爆发了。 “昨晚不是见了十几个吗?现在才七点,又来?” 可一想到这是政哥说的,他叹了口气:“先上茶招待,我马上来。” 算了。 只是政哥交代的任务罢了。 带着这个想法,在红喻和两个婢女的服侍下,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袍再次见到了几个楚系官员。 一问理由,得,也是来投诚的。 “礼物放下吧,心意我也收下了,你们可以走了。”等他们说完恭维的话,李缘直接摆了摆手。 自昨夜卫尉曾君之后,他们是第十几个了? 楚系势力人这么多? 刚送走他们。 门房来报,李由、王绾、熊肃三人一起来了。 当看到熊肃没做任何伪装直接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后,李缘都愣了一下。 按照外人眼中的情况,熊肃此时应该在吕不韦那,也应该是吕不韦的人,现在就这么直接来到自己这? 不怕熊林他们发了疯当街来杀你?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熊肃微微一笑:“结束了。” ……半个时辰前…… 朝议。 一名御史走出队列,直接扔出了一个炸弹。 “大王,臣要弹劾御史大夫熊林,其在之前熊启对李缘客卿的刺杀和诬陷中提供了帮助!” 大殿内先是寂静了一秒,随后又寂静了一秒。 昌文君熊林的脸色很是精彩。 四分对那位御史的恨意,三分对上首嬴政的不敢置信,二分对现实的无奈和悔恨,再加上一分的迷茫。 “臣附议!” 昨夜去过李缘那的卫尉曾君也站了出来,紧跟其后的是另一些楚系官员。 他们之后,李斯举荐的一些官员也站出来了。 一些有军功在身、和军队事务沾边的文官也站了出来,明显是出自太尉司马瑜的授意。 大殿内一百多名官员武将。 除了一部分静默的官员,其余人都站在了熊林的对立面。 上方,嬴政面无表情。 事到如今,他也不在乎需不需要隐藏目的了,他就是要把这两个王叔干掉。 历史上叛秦,现在没有就留着他们? 嬴政自问做不到。 他一直坚信一点:不是绝对的忠诚,那就是绝对不忠诚。 明知道这俩货有反骨,自己又能解决他们,那难不成还留着过年吗? 这都已经有李斯、王绾、隗林三个丞相之才出来了,还有没来的尉缭、没出现的章邯之类的人才,把这俩人干掉腾出位置给他们不好吗? 百官最前方。 熊林失魂落魄的,没做任何解释。 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一定会有官员拿出相应的证据和说辞来堵自己。 不管是不是真的,嬴政都会认为它是真的。 就在几天前,他还带着麾下官员和一些人对着嬴政施压,请求制止李缘那违背礼法的行为。 如今,他却成为了所有人抛弃的对象。 一些熊林的死忠这时候站了出来,为熊林说着话。 可无论他们说什么,总会被更多的人堵住言论,更有甚至,直接被曾经的同僚爆出了一些犯法之事,当场被拿下。 熊林有些自嘲的一笑。 对着那名已经被两个官员指着骂而脸色通红的铁杆下属,挥了挥手:“别说了,你说不过的。” 紧接着,他看向嬴政:“为什么?” 昨天的流言那么明显,今天又这么直接。 为什么呢? 几天前,熊肃将熊启给送入了死地,他以为自己只需要接受吕不韦的针对,就算势力会有损伤,可只要大王还信任自己就一切都有可能。 没想到,真正要对楚系动手的是他? 他这时想起了一件事:熊启被免职的当晚,一些主要下属被一双无形的黑手撺掇来自己府邸。 这明显的针对过后,紧接着就传来了要册封王后和太子的消息。 明明当时自己也怀疑过是大王啊,可就因为这个消息,自己就把目标转向了吕不韦。 因为谁都知道,王后是楚国人,难不成大王会刚册封王后转头就对自己这两个王后的娘家王叔动手? 结果还真tm动手…… 如果说那双黑手就是嬴政,那这就可以理解了。 嬴政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但没打算回应。 可这时,李斯站了出来。 “熊林,本官来告诉你吧!” 他拿出了一份绢帛,上面写着一些话和统计了一些数字,当宦者令从他手中接过放到嬴政面前时,他才看向了熊林。 “这是本官在咸阳城中调查到的平民意见。” 这话一出,百官脸色古怪无比。 什么时候那帮平民的话能影响到廷会官的生死了? 熊林一脸惊愕。 明明是大王想对自己动手,你借口还能不能再敷衍一点? 嬴政则是在惊讶过后,嘴角划出了一丝弧度。 不愧是李斯,这都能给寡人带来惊喜! 而迎着所有人那异样的眼神,李斯做出一副悲痛状:“大王,大秦为何能强盛?除了君王的英明、百官的用心外,主要的不就是靠着老秦人的支持吗?” “可现在……” “由于熊启之前对李缘客卿的嫉妒之心和其所做的事情,民间对熊启已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熊林此前一直依附于熊启,更是在熊启代丞相之职被免后升任成廷会官,这当中若非没有勾连,臣是不信的!” “另外,大王,不止我大秦平民,就连韩国使者韩非,昨夜在与臣畅谈时也说:让熊林此等人居高位,是对秦国法度的严重挑衅!” “对此话,臣深感认同!” 李斯深深一拜:“请大王看在老秦人之心与大秦威严的份上,严查熊林!”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把所有人都说懵了。 下一秒,李由和王绾对视了一眼,同时起身拜道:“请大王严查!” 两人之后,之前出面过的官员也同时拜道。 看着下方大部分官员的请求,嬴政差点就笑出了声。 李斯,你可真是好样的! 座位上,熊林黑着脸,狠狠地瞪了李斯一眼。 那些贱民的想法,怕不是你挑起的吧?而且韩非是你师兄吧?你tm能不能再说点瞎话? 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出面请求大王暂时罢免自己。 体面的退场,至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不是熊启,他能忍得住。 …… 听着三人的讲述,李缘感觉政哥这做的也太直白了吧?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熊肃笑了笑:“李客卿,到了如今,直接的手段比阴谋更有效。” “熊启被吕不韦坐实了罪名,楚系就垮台了一半。本来熊林可以收拢人心,但当您被大王任命为太子太傅、而他被冷落后,他就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因为秦国内没有谁可以抵挡住大王和吕先生的联手。” “其他官员,若是不想跟熊林一起死,那就只能改投,而您昨夜又接受曾君等人的投诚,这就给了他们一个安心。” “据在下猜测,曾君在太子典礼那晚对您的出头,很可能也是为此事而做。” “为熊林出头与您对峙过的曾君您都可以接受,那其他人还担心什么?” “在生命与仕途面前,谁又会为已经到了末路的熊林陪葬?反正死的只是两个人而已,又不是他们。” “吕先生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压力。” “之后的结尾,大王不需要阴谋,王权足矣。” 是啊,王权足矣。 李缘深以为然。 此时的秦国,已经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政哥的政令了,哪怕是消极对待都不行。 既然秦国局势稳了,他也该为之后的事做准备了。 让李由盯紧科学院的各个项目,有缺资源、缺人的情况直接找政哥。 让王绾去加紧学宫建造和在秦国国内的宣传,有需要帮助的直接找政哥。 让熊肃看好墨家那群人以及其他学派可能来的使者,让他们局限在工程人员和技术人员的范畴,有需要找…… 李缘呆了一下,好像所有问题最后有事都得让政哥来解决? “李客卿?”熊肃看着他突然沉默了,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就刚才我说的那些。”李缘说:“你们不要想着什么事情都要我和大王来解决,毕竟以后这三个衙门是要交到你们手上的,我已经给出方向了,具体操作就得你们来,不然要你们有何用?” 三人:“……” 好像具体事项一直都是我们在负责吧? “好了,你们走吧,我还有事。”李缘给他们拿了几瓶可乐之类的饮料以作奖赏。 由于王宫和吕府的存在,李缘拿出来的那些后世吃食已经在秦国权贵阶层中传扬开了,其中有人讽刺、有人夸赞,却都只是针对他的这种行为。 至于好不好吃上,有嬴政和吕不韦还有蒙武这些体验者的担保,没有谁质疑过这个问题。 三人起身告辞。 而李缘则是直接去了王宫。 等嬴政下达了几个命令后,李缘才在宦者令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政哥,恭喜啊!最后两个碍眼的解决了。” 嬴政看了他一眼,没理他,接着处理桌案上的竹简。 当然,也没避着他。 这个家伙,别说不认识秦国的文字,就算认识,怕是自己给他看他都会怀疑自己要抓他做苦力。 这人没救了。 “政哥,你对曾君说我喜欢女色?”李缘坐到了王座旁的台阶上:“你这是在毁我名声啊!” 你好色之名还需要毁? 嬴政看了他一眼,说到了别的事:“你之后会变成国师,现在那座府邸其实小了点,要不要给你换一座,另外再添加一些女婢之类的人手?” “还小啊?”李缘现在都感觉住不完:“政哥你看着给就行,我多多益善。” 这个回答让嬴政沉默了,直勾勾的盯着他。 “怎么了?” “你刚才说寡人毁你名声?”嬴政嗤笑了一声:“结果现在又说、多多益善?这是越多越好的意思吧?” “……” 李缘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正当他憋红着脸想要解释时,嬴政却不谈这个了。 “十日之约,其实可以取消了。” “到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反对你了,就算还有,寡人也可以把他们免职,能找出足够的官员。” 李缘心里感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感动,不过他还是说道:“不能取消。” “为什么?” “因为总有一些人不是为了利益,只是纯粹因思想而反对。”李缘说:“典客闻咨,他就不是楚系的人吧?可他当初依旧反对我,这可和熊林他们没关系。” “在我们后世,对这种以思想为出发点接受不了的人,我们叫保守派。” “政哥你固然可以把他们免职,但这对你在官员之中的威信有损害,我干不出这种事。反正十日之约还没到,等博览会之后,我会让他们主动闭嘴的。” “况且博览会最主要的意义也不是在于这个,而是让百姓准备接纳甚至欢迎大秦之后的变化,让科学院的东西打开市场。” 博览会? 看到他疑惑的表情,李缘大致解释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并着重强调这是民生方面的一种利好之举。 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的信息流通程度,如果不让他们亲眼见证一些事物,万一有人在民间放谣言,那可就真是造谣两张嘴辟谣跑断腿了。 听到这些话,嬴政思考了一下,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错,这才有个国师的样子。” 李缘翻了下白眼。 “对了,我下午要回去,博览会之前回来,这中间的事,包括一旦有矿产被确定了具体地点,六国来使的宣传什么的,还得政哥你多上心。” “寡人知道。” “政哥你有什么需要的吗?”李缘说:“我这次回去大概五个多小时吧,大秦时间六天左右,除了买物资和找资料外,应该还有点时间能帮你买些别的。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嬴政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 “你现在给的已经可以了,多给大秦带点好东西。” “那我给你再买点灯吧。” 这倒是。 现在王宫只有咸阳宫、王后宫殿和太子宫殿的有灯,李缘能主动提起这个,这让嬴政有些高兴。 “你这是在为寡人考虑?” “当然,你可是我的政哥啊。”李缘看向他:“你这话问得,好像有点责怪的意思?” “寡人以为,你心里只有平民呢。” “……” 不是吧政哥,这也在意? “百姓是我对大秦的期望,你是我对历史的期望,这两者没有先后之分。” 嬴政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等李缘离开去见扶苏和蒙恬后,嬴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明明可以随时回去的,却到自己解决了昌文君他们才准备回去? 这是怕出了什么事情需要他动手吗? 原来他看上去有些废物,心思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嬴政原本对他不带自己去后世的一点不爽也消失了。 高兴之下,他看向门口:“锦陇。” “大王!” “给寡人把橙汁拿来。” 酒会影响判断力,还是喝点别的吧。 . . . ps:今晚一更~ 第100章 你老了 李缘离开了王宫,去了科学院。 临走前教会了蒙恬和扶苏后世的几种棋,于是两人带着棋来到了嬴政面前,把这个秦王下得眉头直皱。 “大王,该你了。”蒙恬脆生生的道。 嬴政看着五子棋上那即将死到临头的白子,很是光棍的认输。 “这五子棋肯定有真正的玩法。”嬴政说:“若没有什么限制,只要会下棋的人,先手赢的可能太大了。” 一旁,扶苏一脸崇拜的看着蒙恬。 下赢自己就算了,居然还下赢了父王? 他好像浑然忘记了之前嬴政先手时蒙恬输得老惨了…… “那围棋和跳棋呢?”蒙恬并不怀疑嬴政话的真实性,而是直接指着另外两个棋盘问道。 嬴政沉默了一下:“这两个应该没问题,就是这么玩的。” 于是他们又下了几把。 当最后一局围棋以嬴政的大胜而告终时,合伙一起想还输了的两人中,蒙恬一脸沉思,扶苏则有些不服气,似乎想再开一局。 门口,廷尉颜逅在宦者令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你们自己去玩吧。”嬴政让扶苏两人离开,自己看向颜逅:“如何?” “大王,一切都可以了,随时可以。” “那就动手,该杀就杀!” …… 傍晚时分,一道王令从咸阳宫中发出。 昌平君熊启,因刺杀李缘、杀害学宫工匠以扰乱朝廷秩序的理由,直接处死。 昌文君熊林,因与熊启的关系过近,在熊启作案过程中有帮凶嫌疑,在御史弹劾、百官请求下,为避嫌而被免职在家,实则软禁。 连带着两人的几个死忠亲信,也被免职的免职、处死的处死。 这道王令没有激起任何波澜,一切都极其平稳。 但除了官员的胆战心惊,另一股风却在民间悄然刮了起来。 “大王为什么不把熊林也杀了?” “是啊!难道大王还在顾及亲情?” “这都什么时候了!大王怎么这般仁慈?还顾忌亲情?” “熊启刺杀李客卿该死,熊林那厮也不该活啊!” “唉,咱们摊上了一个仁慈的大王啊……” “……” 由于已经是晚上了,这种舆论只是在咸阳城中一部分地方传播,还没有蔓延到咸阳城之外。 可见微知着,都是平民,咸阳城里的人这么想,难不成咸阳之外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知道此事的所有官员一边为大王的狠辣而沉默,一边又为百姓的反应而心惊。 这帮平民难道就不想想,为什么大王无缘无故要干掉两个王叔吗? 还有那个李缘。 莫名其妙成为客卿,又在短时间内崛起,平民似乎也看不见? 哦对了。 他们只知道李缘的行动对他们好,而别人挡道了…… 这帮目光短浅的贱……平民! 有这种想法的官员不止一个,但所有人在今夜都不敢再说什么。 只是,总有人例外。 小院里。 听着门房在外面打探来的百姓间消息,李斯微张着嘴,双眼无神。 他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 以前没人在乎过那些平民的意见,因为他们只要耕地和战斗就行,就算有些人会干点别的小营生,可如何治国那都是贵族的事,他们压根不需要考虑。 可现在,大王利用在百官眼中人微言轻的百姓之言为借口,以王权强行干掉了两个王叔、一个杀掉一个软禁。 结果百姓居然还觉得杀得不够? 还觉得大王太过仁慈? 百姓之言能决定贵族生死? 这让李斯觉得荒唐的同时也有点庆幸。 幸好自己昨天听说了那些流言后赌了一把这是大王的操作,直接站到了百姓意见的那边…… 幸亏赌对了! 于是下值回来的李由,就看到自家老爹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爹,你怎么了?” 李斯看了他一眼:“你以后,可一定不能站到这帮平民的对立面去,不然就算大王想保你都不好保。” 李由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外面。 “爹,你要不出去打听下?” “什么?” “在人们眼中,我这副院的名声比你这廷会官要好。” 李斯:“……” 城北,某坊。 一位御史家。 这位中年御史默默坐在书案前,看着一份写好的奏事。 这是指责大王不顾亲情和功臣、在奸臣的蛊惑下对王叔免职、杀害的斥责。 他不属于楚系势力,也不属于任何一位廷会官手下,他只是觉得大王这样做不好。 有些人很正直。 正直到只知道所谓的道义而不愿逢迎。 这种人在危难之时显得极其可敬,却也在太平之时显得有些可悲。 这个御史就是。 早上朝议时,他属于静默的人;但回家后他觉得,终究不应该再静默下去。 大王现在就敢为了李缘杀王叔,以后李缘要是多说几句话大王是不是连廷会官都要杀? 至于平民口中说的那些? 他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不了的。 一帮市井小民懂什么朝堂之事? 正当他想着如何才能说动大王亲贤臣、远小人时,来客了。 “颜廷尉。” 看到来人,中年御史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因为一般的事情,压根用不上一个九卿亲自上门,一旦真的到了这个地步…… 在秦国,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被御史找上,你有三成可能会死; 被廷尉找上,你有六成可能会死; 被王宫甲士直接上门,那不好意思,你可以准备后事了。 中年御史心怀忐忑的将颜逅迎进了门,给足了礼数。 “不知颜廷尉……” “哎,黄御史,不先拿个东西来给我看看吗?” “什……什么?”中年御史感觉心都停跳了一下。 颜逅眯着眼,略带杀气:“你应该写好了某些东西,准备上呈大王吧?要不要,先给我看看?” 黄御史脸色沉了下来。 “看来本官猜对了。”颜逅微微一笑。 这让黄御史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你特么来骗? “黄御史,你在朝中一直颇具清名,不管是熊启时还是熊林,你在他们手下都只是公事公办,未曾有丝毫靠近,这一点,大王和本官都很是敬佩。” “颜逅!”黄御史直接打断了他:“你到底要如何?去廷尉大牢还是……” 还是直接死? 颜逅摇了摇头:“大王从不杀功臣和清官,熊启之事另有原因。而你虽然迂腐,却并未犯过律,真要来拿你,王宫甲士就在外面,你早就死了。” “本官只是希望,你改写一下奏事。” “你老了,离开吧。” 老了? 我才四十多岁,太尉司马瑜比我还大上一轮,他都没走你让我走? 可黄御史也知道,今晚自己要么承认自己老了,要么就得死了。 “大王受奸臣蒙蔽,为臣者,当不惜此命!” 颜逅看着他,沉默良久。 …… 王宫。 听着侍者的汇报,漆黑房间里,嬴政看着星空灯默然无语。 他突然想起了李缘曾说过的,人类历史上每一次大变革,都会死人。 那个御史是个清官,也在一些中立臣子中颇具名声,所以他才让颜逅上门,希望能改变他的态度,进而也救下一部分可能为人没问题、但思想转不过弯的官员。 可…… 保守派,真的不分清官与贪官。 第101章 没有李缘的日子 学宫大门口。 王绾看着已经颇具模样的学宫围墙和大门,面带笑容的点了点头。 虽然还只是一层围墙,内部许多建筑还没有造好,但这也是个开始嘛! 可看着大门上方那空荡荡的,他又皱起了眉头。 这应该找谁写? 李客卿就算了,他当初在科学院上见他给那些匠人们图纸时远远的见过一次,那些图纸上的字符他只能隐约看出是某种字,除此之外啥都看不懂。(简体字) 想了想,他朝着王宫而去。 刚到咸阳宫外,他就听说熊肃也来了,而且还被锦陇直接带了进去。 “拜见大王!” “嗯,先座。”嬴政随口一说,接着看向熊肃:“相里邕的想法是什么?” “相里邕希望我秦国出面,给他们摆一次公开论道,直接解决墨家的问题,也让百家看到秦国的另一面。” 嬴政冷笑了一笑:“倒是条路子,可惜寡人不在乎这点名声!” 听着他们的谈话,王绾算是听明白了。 随着白纸等东西的传开,六国之人已经有一些来秦国了,其中也包括一些百家之人,比如齐墨和楚墨的一些人。 除了高羽这种人以外,其他人看到秦墨整体出仕,本就分裂的墨家另外两派就差没上门打人了。 其实也有些暴脾气的人想过上门,可秦墨大部分人都在各个工地上,而工地上都有秦国士卒…… 结果就是他们刚上去找秦墨的麻烦,然后就被关进了大牢。 打不了你,我骂死你! 于是最近两天,秦墨被另外两家之人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 这让秦墨钜子相里邕忍不了了。 他向熊肃请求,希望秦国出面,让他们和另外两家来一场公平对决。 而秦墨的底气,就是他们最近从科学院和工部学来的新技术,他们不会泄密,只会拿一些自己做的成品出来当武器“说服”另外两家。 至于辩论和墨家思想上,相里邕同样不惧。 墨家又不是只有器械活,说到底他们是百家的一员,器械只是附带的。 这样一个看似对秦国有利的计划,熊肃其实并不怎么上心,若不是看秦墨之人都快气炸了影响士气,他压根都不会来烦嬴政。 而嬴政跟他一样。 名声? 真正有心的人,看到秦国百姓的生活情况就知道秦国有多好。 铁了心要反对的人,就算打服他们也只是面服心不服。 “不过大王,咱们确实可以让墨家之人先打一场,在下有三策可用!”熊肃不在乎此事对墨家有多大利好,他只在乎这样给秦国能带来多大利益。 由于了解他的为人,嬴政眉头一皱。 “不能损害墨家形象。” “那有两策!”熊肃眉头一挑。 “不能枉杀无辜。” “那还有一策!”熊肃眉头一皱。 “不能让六国之人死得太多。” “大王,你这是难为我啊!”熊肃直接叫苦。 嬴政:“……” 王绾听着这一切仿佛有无数句槽想吐。 你特么什么人啊? 人相里邕就是想要个清白,顺便还可以给秦国制造一个对百家的公平舞台的形象,你丫的出手就是三个杀人害命的计策? 若不是秦墨整体出仕了,你是不是还有几个杀秦墨的计策? “大王,臣觉得此事可以交由在下负责。”王绾开口道:“学宫虽然声名在外,但众人终究不太了解,倒不如借着这次墨家的纷争,先为学宫传一次名?” 嬴政立刻看向他:“尽管直言!” 王绾总不能也跟熊肃一样,一肚子坏水吧? “大王可还记得,李祭酒曾说过的学宫科目?” “是语文、算数、法律、辩论那些?”嬴政想起来了。 “对!”王绾说:“所有学派,几乎都可以在学宫里找到自己那一派擅长的方向,那墨家呢?李祭酒说过他们是最合适的工匠,在下认为,不如把他们放入物理学院,反正墨家思想我大秦也不会用,给他们个留存就行。” “之后,墨家的这场物理比斗,岂不是赢定了?” 嬴政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理解了。 一个学派最重视的是什么? 思想。 可问题在于,墨家如果要谈论思想对不对,那纯粹就成了一笔早就出现的墨家内部乱账,他们自己都说服不了谁。 如果要比实际,那也分两个层面,国家和民间。 国家层面没有谁用它。 至于民间层面…… 齐墨在齐国都算不上什么大派,楚墨虽然有一定影响力却也是在楚国,而现在是在秦国。 在秦国,跟相比之下最贴近墨家教义的秦墨比民间反响? 这跟去自由女神像底下宣传红色有什么区别? 更别说物理这一行,秦墨本就是李缘规划出的未来科学家。 合着裁判、场地、观众全是秦墨的,就齐墨和楚墨两个选手是外人…… “大王,此策可以啊!”熊肃赶忙支持:“不仅如此,我们可以借此将其余学派也拉进去开一场大会,在学宫建成之前就可以传播大名声啊!” “若大王不弃,臣有两策可以相助……” “不用了。” 嬴政看向王绾:“此事就交给你来办,你待会就去找相里邕,需要人手就去找阳……” 他忽然停了下来。 本想着让他需要人手就去找少府令和咸阳令的,可他忽然想起,阳沐这少府令当得是不是有点不合格? 麾下的佐戈官员替熊启上奏,明显被当枪使,他都压根不知道也制止不了? 他有才能,但和同等级官员相比,貌似……略显平庸。 “找阳沐和张固。” “唯!” …… 等两人离开后,嬴政一边处理着今天的事务,一边在脑海里思索该用谁来代替阳沐。 恰好李斯本职的长史也应该提一下了,不过他更适合当廷尉。 廷尉颜逅做得也还行,直接撤了有点伤他心,要不要把他平调到别的衙门去? 还是设立个什么部门让他去当领头人? 要是当初李缘再告诉寡人一点后世朝廷的机构就好了…… 可突然。 嬴政却猛然一惊。 自己什么时候发展到需要别人来随时提意见的地步了? 门口,宦者令余光看到大王拿着一份竹简停在半空中,不由得有些奇怪。 “锦陇。” “大王!”他低头走近。 “李缘之前去科学院干什么了?” “李客卿融掉了许多金银器,并且从少府那拿走了一些药材,一些医官原本不愿意,但被阳少府强行压下了。” 金银器? 药材? 拿到后世去卖吗? 嬴政想了想:“去寡人的内帑里拿一些金和药材,送到李缘府邸去。” “唯!” 第102章 此处无声胜有声 湖湘省,湘中市。 看着李缘大清早把自己叫醒、然后摆出来的一箱子老药材,李天明第一次生出把自家儿子抓进去的想法。 “说吧。” “说什么?”李缘莫名其妙。 “那个墓在哪。” 李缘:“……” “我没盗墓。” “那你抢谁了?” “也没抢劫!”李缘无语:“这药材不是我的,是我一朋友的,托我的手卖掉而已。” 嗯,确实不是他的,是那些医官的。 李天明盯着他许久。 最后终于是对儿子的信任压过了大义灭亲的想法,叹了口气:“下午来拿钱。” 他是医院职工,再加上妻子那边有个亲戚是医院领导,这些药卖是绝对能卖得掉的。 “我中午就要。” 李天明瞪了他一眼:“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李缘有些不好意思,可这没办法啊,后世时空流速和大秦不一样,他在后世顶多只有五个半小时的时间。 “我那个朋友等不了太久,所以这钱越快越好。” 看着他不似作伪的样子,李天明点了点头:“我只能告诉你尽量,别的不敢保证,毕竟你五舅他们也需要点时间。” 李缘知道这个五舅,是他所了解的他家拥有的人脉关系里地位第二高的——一个医院的退休领导。 如果仅说认识,那他家认识的人很多。 可要称得上人脉关系就不仅仅要认识了,人家得会帮你才行。 他认识马芸,可人家卵都不会卵他。 至于家里关系第一的那位,李缘估计不会有上门相求的机会,因为人家是体制内的。 若他只有空间上的超能力,那与国家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早就找上门去了。 可再加上时间…… 尤其是已经开了另一条平行的大秦时空的现在…… 如果知道有另一个战国时期的地球,而自家又有人能打开这个时空通道…… 哦豁! 到时就是一出异界殖民大戏,而政哥则顶多会领到一个和李缘一样的特殊身份证,除此之外,可能还会给他一笔大钱,以及某个小城的一套房子。 又或者在那边当个傀儡王和精神象征,等统治基础达到后还是得过来。 别的? 比如统一天下当始皇? 不可能的…… 或许他会有与国家合作的一天,但绝不是现在。 李缘拿了两个小面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了上网查找资料的大业。 而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不得不感慨华夏环境对知识的大度。 各行各业的基础工业图纸,华夏网络上都找得到,仅从理论上而言,是可以让秦国建立起一个上世纪初级的工业链的。 至于那些初级之上的、找不到的。 这就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弄到的了,得用时空碎片去外国某个工厂里“借阅一下”。 找齐了一些,看到时间临近九点,他走出家门。 瞬移回到省城后,他直接去到了郊区的一个农家乐,以五千的价格租下了他们的院子一个星期。 随后直接去往一些工厂,下了几个庞大的订单。 “现在就送过去?” 经开区,一家公司的负责人看着面前这个小年轻,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来找茬的。 我刚上班以为是桩大生意,结果遇到个骗子? “对。” “不可能的,我们的货已经有定量的,而且你……”负责人犹豫了一下:“你不要全套路灯杆,只要灯泡和电池板这种组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客户。” “我们只是大学生,搞个自己小组的科研项目,买路灯杆干嘛?”李缘装作无奈的样子:“你就直接说,卖不卖吧?” “不是不能卖,只是这……” 看到负责人皱着眉头沉默,李缘就知道,原则上是能卖的。 “我加百分之十。” 负责人眉头舒展了,但依旧沉思着。 “百分之二十!” “合作愉快!”负责人露出了笑脸。 李缘脸上笑嘻嘻、心里***! 又不是向你要一些已经被客户订购的成品东西,零部件而已,而且还不到五万块钱,对于你这个能在湖湘省排进前十的企业来说不是小意思吗?这你还要坑我点钱? 真应该把他们拉到秦国去体验一下秦法对商人的残酷! 当走完几个工厂,准备去批发市场大规模采购其他物品时,看着银行卡里只剩下两千多的余额,他再一次感觉钱不够用。 要不,去国外批发市场? 那他就不会有钱的担忧了,直接用融掉的金银块充当货币,再稍微移动一下自己的底线就行。 再加上每家换一点,人家顶多以为遭了一个有底线的贼。 可这是在自己家,不能这么干。 正当他站在路边想办法时,自己手机上突然多出了几条转账信息。 还有几条老爸发来的消息。 “药材给你五舅和几个同事了,他们肯定会给个公道的价格,我就给他们去卖没管了。” “微信和支付宝上给你了点钱,只能给这么多,再多限额了,我还取了十万的现金放在家里,你要是有需要也可以来拿,要是不够我再去银行取。” “我不知道你小子要干什么,但家里还是有点闲钱能暂时帮到你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可以到养老院来看我,但绝不能我到监狱里去看你。” 看着这些消息,李缘直接坐到了路边绿化带旁,怔怔的看着车流出神。 也许因为他并不是一个父亲,所以他无法理解这一点。 明明自己和老爸的关系算不上什么交心父子,有时候还会因为一些话题闹得很僵,但在自己没说出任何消息的情况下,自己老爸是怎么敢用家里的钱来给前途不明的自己‘挥霍’的? 李缘表示还是自己阅历少了。 “行吧,等大秦各方面都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大秦享福,大不了多给你找几个女婢。” 抱着这种开玩笑式的想法,李缘浑身都轻快了。 …… 湘中市。 李天明看着电脑上的无烟火药配方页面,沉默不语。 一看浏览器记录: 初级发电机图纸…… 合金冶炼工艺…… 工业机床…… 燧发枪…… 大炮…… …… 整个翻下来,近百条记录没一个是华夏合法公民能用得上的…… 这让他眼皮顿时跳了跳。 一旁,李缘床铺上的被子平整的掀开了一角,枕头也是平的。 据他所知那小子对床的底线只是‘不脏乱’就行,可没到这种平整的地步。 “哎,他人呢?快中午了还不回来吃饭?” 卧室外传来了老婆的声音。 李天明随口说了句不知道。 将浏览器最小化,又走到床前将被子弄乱,将枕头胡乱揉了一下扔在床上,他这才出门。 只是暗自决定下午回一趟老家,去看下是不是祖坟出了什么问题…… 第103章 新衙门 秦国北方。 一处村镇里。 随着几声吆喝,一个脸上有条刀疤的青年男子走出了家门。 村内,村长身边站着一个魁梧健壮的大汉。 看到他,刀疤青年顿时微微一笑。 他知道,又有仗打了。 果不其然,这次的征召令来了,只是只要骑兵,而且集合方向不是往东边,是往北边。 青年顿时想到,这应该不是对赵国,而是对北方的胡人。 回到家,他看到了一个容颜清丽、却面露担忧之色的妇人。 “又要打了?” “嗯。” 妇人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嘴,将担忧写在了脸上。 青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说了句:等我立功回来,我就带你去城里过好日子。 这种场景出现在秦国内许多地方。 与以往的征召不同,这次由于只要骑兵,所以动员人数只有十万会骑马的人,即便再加上秦国现在有的两万多骑兵,整个秦国出动的兵力也不过十二万上下。 而对于这次的征召行动,秦国没做丝毫掩饰。 明摆着就是告诉胡人: 小心点,我来打你了。 …… 咸阳城外大营。 看着已经完全装备骑兵三件套用来实验的一千骑兵,王翦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狂喜! “李缘果然是大才!这骑兵三件套完美至极,今后骑兵将不再是我大秦的短处,即便是赵国,也一定会崩溃在我大秦的铁蹄之下!” 王翦不仅只是说说。 这次征召不需要有任何掩饰,也是他向杨端和提议的。 有秦赵燕三国之力,秦国还能装备这骑兵三件套,打现在那个弱鸡匈奴,这要是还掩饰他自己都感觉有些懦弱了。 因为东胡和月氏要知道三国的动作,他们除非脑子犯浑才会来跟三国作对,他们会直接跟着三国一起冲上去彻底吃掉匈奴。 反正中原人喜欢耕地,草原对他们来说没用。 一旁。 桓齮看着校场上的骑兵部队,眼神无比羡慕。 可转头看到哈哈大笑的王翦,恨不得直接给他一拳。 狂妄! 太狂妄了! 仗着李客卿提议、大王首肯、杨端和将军放权你就如此嚣张? 这嚣张……换我我也可以啊! “桓齮!” 后方,杨端和突然对着他喊了一声,随即招了招手。 主帅营内。 “桓齮,六天之后,是大秦第一届博览会,你要率兵去配合城防司和工部、科学院的行动。” 听完杨端和的介绍,桓齮心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给李缘那两个衙门当护卫? 他心里五味杂陈,王翦能带着部队去北方,我就得留在咸阳发霉? “你在想什么?”杨端和双目一瞪:“别不愿意,不然之后蒙武去韩国可就不带你了!” “韩国?” 桓齮心里顿时活络了起来。 只要能打仗,打谁都行啊! “对,他要出使,你率军护卫。” 桓齮:“……” …… 咸阳城。 民间对大王仁慈的话题还没结束,六天后在咸阳将会举办“大秦第一届博览会”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但同时,六国之人来秦不服李客卿的流言,也流传甚广: 六国贵族都和熊启他们一样,看不惯李客卿的行为。 他们是来看博览会和李客卿笑话的。 秦墨就是因为支持李客卿,被墨家另外两派攻讦了。 六国之人表面上是来出使,实际上是来为熊启他们出头、反对李客卿的。 …… 无数的流言不仅让咸阳城的百姓们懵了,也让六国贵族和秦国贵族们懵了。 秦王这是想干啥? 王宫。 嬴政召来了李斯。 “你可听到了城中的消息了?” “臣听说了。”李斯丝毫不慌,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打好了腹稿。 “你觉得寡人意欲何为?” 李斯沉默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臣不敢直言,只是略有猜测。” “说。” “大王是想以此来激化矛盾,让百姓对六天后的博览会支持的同时,也让百姓看到六国贵族的真面目,毕竟熊启和熊林会反对,他们也一样会反对。” “其后,还可以借此事给秦墨帮忙,让他们在之后学宫里和另外两派的论道中获得更大优势。” “最后,是对于六国之人而言,他们来秦国本就只是因为对科学院那些东西的兴趣和好奇,如能借此机会,让他们看到这些东西对百姓的作用,也可以为科学院和李客卿扩大买家,从另一方面传播名声,为之后的扩张做准备。” 听着李斯的回答,嬴政微微一笑。 “你果然很聪明。” 李斯心里有些窃喜。 “李缘果然没说错,你真的有相国之才。” 李斯心里顿时就想骂人了…… 怎么又是这个家伙? 嬴政沉默了一下:“其实还有一点。” “李缘对平民很重视,寡人想看下,当真正激起平民怒火时,他们会爆发出什么力量。这次的博览会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正好适合。” 想到李缘的那些行为,以及他对平民的态度,李斯也觉得这个行动很是应该。 但就这个理由,应该还不至于把自己叫过来故意说一次吧? “你如今是廷会官,长史的本职已经不够了。” 李斯的心悄然激动了起来! 升官! “你来当廷尉如何?” 好! 李斯心里已经答应了,但却强行压住了喜悦,面上露出了一丝为难:“那颜廷尉呢?” “寡人另有任用。” “既如此,臣谢过大王!” 嬴政微微点头,想到李缘以后可能遇到的困难,他又说了一句:“以后爱卿要多多相助李缘。” 李斯:“……” 升官的喜悦上顿时多出了一朵乌云。 怎么又有他? 李斯走后,颜逅奉命而来。 而嬴政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心里一咯噔:“爱卿,廷尉之职寡人给李斯了。” 看到颜逅只是眼神微动,随即就躬身一拜,毫无任何怨言,嬴政心里闪过一丝满意。 许多东西,寡人给你的,你才能要,没给你的,你也不能强留! “寡人打算设立一个新衙门,只对寡人负责,暗中监察百官的一切。” 颜逅顿时就惊了,监察百官一切? 对百官不是有御史衙门了吗? 这如果不是多此一举,那…… 颜逅刚想问,嬴政就接着说:“这个衙门明面上是对朝廷其他衙门进行纠察,不能让百官有厌烦心理,只能保持在合适的范围。但暗中,需要对一些贪官、心怀不轨之人进行监视。” “这次熊启能越过阳沐直接让少府麾下的佐戈出面,就是一种证明。” “寡人不希望以后这种事情等发生了才知道。” “爱卿,可否担此重任?” 第104章 噩梦 监察百官? 防止佐戈那样的事情出现? 这两个理由非常好,好到颜逅感觉后背发凉…… 此时可不像后来的明清时期,臣子在皇权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此时讲究的是君臣之间的双向选择。 哪怕是在几百年后的汉末三国时期,谋士觉得谁不行转投另一个主公的情况都还在。 而且此前的秦国,是没有什么特务机构的。 历史上第一个跟特务机构沾边的监察组织,是汉武帝时期的绣衣使者。(ps:历史上没有黑冰台) 以前在秦国如果秦王盯上你了,那直接就是王宫甲士上门抓人,这相当于直接把刀架你脖子上准备砍头了。 这倒还好受点,毕竟死得痛快。 现在这架势…… 悬把刀在脖子上? 这要是让百官知道了,你身为秦王如此对待我们? 老子不干了…… 想到那可能的后果,颜逅很想说:微臣做不到啊…… 可余光看着嬴政微笑着看着自己,他咽了咽口水,嘴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认吧,自己以后在同僚那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不认吧,自己以后的仕途估计也完了…… “敢问大王,此衙门需要监察百官到什么程度?”颜逅硬着头皮开口道。 看着他的样子,嬴政心里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他很快便抛之脑后,毕竟这只是他的一个想法,他不可能只有这一个方案。 “相当于一个职权更大的御史衙门。”嬴政略微沉默:“百官的个人生活勿要去管,官员之间的勾连才是需要盯着的地方,如若不然哪天有臣子再越过职责去命令其他衙门的人,难道还要寡人亲自出面不成?” 颜逅微微松了口气。 那还好…… “臣愿领王命!” “既如此,你这衙门就叫玄衣卫,成员着玄衣,称之为玄衣使,你为第一任玄衣令。” …… 颜逅离开了,他去和李斯交接一下廷尉衙门的公文。 他并不是不忠心嬴政,只是有些思想对于这个时代的官员来说,真的无法接受。 这一点嬴政自己也明白。 “哼!就是因为有这种情况,寡人前些年才那么被动!”嬴政想起了自己被吕不韦压制的那些日子,心里的想法更加强烈。 “大王。”锦陇出现在门口:“阳少府来了。” “宣!” 不一会,阳沐带着一个少年出现在了大殿里。 “拜见大王!” 嬴政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一岁的青年,眉头紧皱。 这小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啊,为何能被李缘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专门对阳沐提起? “入座吧。” 看着那青年不卑不亢的样子,嬴政微微眯了眯眼:“你叫章邯?” 即便早在之前已经看过他的资料了,但嬴政依旧很是认真的听着他的自我介绍。 直到章邯说完后,他才淡然问道:“寡人想让你为官,可愿意?” “愿意!”章邯拱手拜道。 “不管何职?” “唯!” “即便你会成为孤臣?” 章邯沉默了一下:“在下前途为大王所赐,即便是孤臣,那也是荣幸!” 嬴政心里无比满意。 不问缘由、绝对忠诚,这才是监察机构的第一人选啊! “既如此,寡人有任务要给你……” 听着嬴政给章邯下达的任务,一旁的阳沐低着头,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这种事,是我一个少府令能听的? 是不是说完章邯,下一刻就会有卫士把我带出去? 阳沐我啊…… 仕途怕是要走到头咯…… …… 廷尉衙门,颜逅看着李斯低头查阅着简牍资料,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羡慕。 他承认李斯有才。 可有才的人多了去了,却没一个跟李斯一样运气如此之好的。 有了廷尉这个本职、再加廷会官这比九卿还高的职位,熊林又被免职了,李斯如今在朝臣中的地位可以说仅次于太尉司马瑜。 哦对了。 还有那个完全不讲理的李客卿。 相比于李缘,李斯反而更能让他们接受了。 等李斯看完了简牍,颜逅才开口道:“李廷会,在下以后若有叨扰之处,还望李廷会见谅!” 叨扰? 大王应该不会对你置之不理,那你接下来官职,得是什么官才对我这个廷会官有叨扰? 虽然心里开始了不断推测,但李斯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和气的样子。 等彻底交接完公文后,看着颜逅的马车离开,李斯心事重重的走入了廷尉衙门。 另一边。 颜逅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了等候在这里的阳沐和一个青年。 当阳沐说明来意后,颜逅的神情显得无比古怪。 “你是说,这是吕不韦之子吕平的好友?托你来我这找份事?” “对。”阳沐的脸丝毫不红。 颜逅欲言又止,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廷尉之职刚被拿下,结果你转头就找上门来,还把这人带了个吕不韦的名号? 沉默了一下,他笑了笑:“阳少府,你确定,这人真是吕不韦府上的?” 实际上他想问的是: 万一这人闯出祸来,你或者你背后的人,真的确定吕不韦背得起这么大的锅吗? 阳沐笑了笑:“吕家之后会彻底变成李客卿手底下的一个商行。” 哦,还有李缘一起背啊…… 那没事了。 颜逅这就无所谓了,直接答应了下来,并且想拉着阳沐和这青年一起商讨下玄衣衙门的组建事宜。 只是阳沐连连摆手,将章邯送到颜逅这交代清楚后就连忙告辞。 正堂里,看着这个名为章邯的人,颜逅笑了笑:“你是想当个使者?还是主事?又或者……” “玄衣副令。”章邯拱手道。 颜逅都愣了一下。 副令? 这不是李客卿那三个衙门创造出来的官职吗? “你的意思是……”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章邯点了点头。 颜逅恍然大悟,随即皱眉道:“我是怕李客卿有意见啊。” 章邯沉默了。 先前在咸阳宫,他也曾有过这种疑惑,可大王却直接摇了摇头,那语气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意见?寡人倒希望他有意见!” “可寡人敢保证,别说副令这种官职,你就是直接对外说是他插手你们玄衣衙门,这种犯忌讳的事他压根都不会解释一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王如此肯定,但他愿意相信那个素未谋面的李客卿。 “在下想,李客卿会默认、甚至帮助我们的。” 反正只是个玄衣卫而已,李客卿想必也不会在意那一点脏水。 至于真正的机构…… 章邯想到大王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升起一股斗志! 我! 章邯! 一定会成为整个大秦官员的噩梦! 第105章 论战 新的一天。 当咸阳城的居民们打开门窗时,就看到从王宫正门通往城南的主街道、水玄街上已经多出了一些高脚的桌案,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 不懂的不仅平民,王宫正门外、与主街呈t字形围绕王宫南面城墙的风武街上,这里也摆放着许多桌案。 只是风武街上的,光装饰看上去就比水玄街的要豪华一些。 下了朝,准备各自去衙门的官员们看着那些咸阳城守城士卒们守卫的桌案,都默默的摇了摇头。 李缘还真是厉害。 人都好几天没消息了,却还能通过李由这个科学院副院长整出些幺蛾子。 博览会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 但他们却完全看不懂,为什么要如此大张旗鼓。 那帮平民能出几个钱? 哪个平民会买那些玻璃杯之类的玩意? 最终那些东西不还是给我们这些贵族享受的吗? 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别的人压根就没对这场博览会有多大期望,如此大张旗鼓纯粹在浪费资源。 相里邕就是这少数几人之一。 奉常府衙门侧面。 几栋豪宅正被相里邕带着一些工部人员进行着改建,这里即将是工部在咸阳城内的办公地点。 当听到一些工部的同僚也在议论着博览会没什么用处时,相里邕感觉这帮贵族和官员真的没救了。 大王都已经示范过一次平民的作用了,你们是真的认不清他们有多大力量啊! 真不怕哪天再来一个‘令玄’,冲出来暴打你们一顿? 至于说钱…… 平民是没什么钱,但会给徭役发钱的李客卿怎么可能是奔着赚钱去的? 让相里邕稍感安慰的是,自己的墨家子弟中即便相当一部分人仍旧不理解,却也没有说出什么恶言。 一边指挥着墨家子弟进行着那所谓的‘技术工作’,另一边,相里邕想的是几天后如何能让另外两家心服口服。 如果能借着这次机会彻底解决墨家的分裂问题,那秦墨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巧合的是,另一个人此时也在想着怎么替墨家解决问题。 “你确定这是在解决墨家的问题?而不是解决墨家?” 学宫门口,听着熊肃的话,王绾感觉这家伙疯了。 “有区别吗?”熊肃反问了一句。 “解决了另外两派,只留下了秦墨,那墨家不一样没问题了?” 好像有点道理…… 个屁啊! “你忘了大王已经将此事交予我了吗?”王绾摇了摇头:“我不会同意你的意见的。” “确定?” “在下非常确定!” “好吧,看来是我多想了。”熊肃低落转身:“看来想以此解决百家的问题还需要我另做考虑,只可惜工部各项任务都被拖慢了,若是能早点完工,李令公想必也会很开心的。” 听着这些话,王绾冷笑了一声。 还想诱惑我? 他转头就走进了学宫,坐到了办公室的桌案旁,开始对一些书籍进行分类。 按照李缘的要求,所有的古籍都必须要在学宫有相应的备份,充当各个学科所有人都能自由查阅的‘公共图书’。 在王绾看来,这一点是极好的。 因为仅凭借这个,学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已经做到了前无古人的高度。 还没一刻钟,一个手下走了进来。 “王副祭酒,楚墨又有几个人来学宫外挑战秦墨子弟了,被在下让士卒轰了出去。” “嗯。”王绾有些疑惑:“还有事?” “他们还叫了一些人,不是楚墨的,还围观在门口,在下……”手下犹豫了一下:“在下不方便让卫士动粗。” 王绾脑袋上冒出了三个问号。 什么人啊? 有这么大面子? 来我学宫闹事咱们身为主人家居然还不方便轰走? 他当即就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门口,看到外面的人,他头上的问号成了感叹号。 齐国稷下学宫里十几个有名的学者,一些在整个天下都负有盛名的侠客,甚至还有一些曾在太子大礼时见过的六国贵族,其中就包括韩国使者韩非。 这……好像是不方便轰走…… 王绾走上前,对着一位老者拱手:“学宫王绾,敢问诸位来此何事?” 那个老者看了他一眼:“叫李缘出来答话。” “李祭酒暂时不在学宫。” “那就让墨家在秦国的那些人出来吧,总不能所处学宫,却连论战都不敢吧?” 这话让王绾眉头直皱。 楚墨叫着你们一起来助威,这个时候让秦墨之人出来论战,你安的什么心? 不论是学宫不管身份招收学子,还是秦墨所拥有的奇技淫巧,又或者是学宫此前招匠人劳作时传出的那些消息,哪一点不是在和已有观念作对? 这时候叫秦墨之人出来,岂不是叫他们承担你们所有人的火力吗? 王绾脑海中快速思考着对策。 但之前几个被轰走的楚墨之人站出来了。 “叫秦墨相里邕出来,我们想要个答案。” “就是!他们自称保留着墨家教义,可却整体出仕,这可真是无耻至极!” “别仗着秦国士卒保护就躲着,他们有本事出仕,那有本事开门啊!” “……” 其他人大多看戏,楚墨之人却是彻底的暴脾气,当场就骂上了。 正当王绾想着冒着自己名声不要让士卒强行轰人时,远处街道来了一支秦军士卒,将人群硬生生挤开了。 一名校尉直接走到王绾面前:“王副祭酒,熊副令让我们前来送木材和石料,请问放到哪?” 看着校尉身后那一车车的东西,王绾愣了一下后:“直接搬到学宫里去即可。” “唯!” 看着被士卒围住、正在卸货的学宫大门口,人群中有些人皱起了眉。 但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也不可能强行冲击阻拦秦国官府的行为。 他们是来挑事的,不是来送死的。 而趁着这个机会,王绾则直接去了工部。 其实学宫根本没有这么多建筑材料,这很明显是熊肃为了给学宫解围先运过来的。 工部。 办公室里,熊肃已经沏好了一壶茶端坐在桌案旁。 看到王绾走进来,他笑着对桌案对面的坐垫一指:“请。” 王绾脸色嘴角抽了抽,怎么感觉自己中计了? “你知道我要来?” “当然。”熊肃点了点头:“我大秦兵锋无人可挡,但有一点,却是在李客卿创立学宫后才有统一天下的希望,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王绾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猜齐国稷下学宫,看到一个随时可能超越他们的学宫,会有何动作?” “打压?还是试探?又或者攻讦?” 这让王绾沉默了,因为他不知道,却也觉得都有可能。 “所以?” “所以我不相信另外那两派墨家之人会放着这个机会不用。”熊肃给他倒了一杯茶:“我如果是楚墨的人,我就会以此大闹一场,不为别的,只为让稷下学宫也参与进来。” “到时候就算他们输了墨家的论战,那也只是输了这一场。” “因为他们大可以在之后两个学宫的论战中,再发起第二场、第三场。”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 “难道稷下学宫那帮人就这么甘愿?”王绾感觉他们不至于这么傻。 “这就要说到那帮人的自负了。”熊肃笑了笑:“你知道六国怎么称呼秦国的吗?” 王绾脸颊抽了抽,这是能回答的? 但他此时也理解了。 稷下学宫那帮人估计压根就没把秦国学宫的人放在眼里,所以他们无所谓什么时候,也无所谓引发论战的是谁。 因为在他们眼里,秦国还想造学宫? 这就是‘韩国想崛起——天方夜谭’。 第106章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咸阳宫。 听着士卒的汇报,嬴政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 六国一些人居然在楚墨的怂恿下来学宫挑事,这表面上是看不起秦墨整体出仕的行为,实际上是压根就没把秦国放在眼里。 学宫? 你秦国也能造学宫? 一想到那帮人在心底对秦国可能的嘲笑,嬴政感觉快压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 要不是因为李缘说要造学宫,要不是想着给大秦培养点官员,要不是想着不变成历史上那样的结果,我特么会忍你们到现在? 是你们飘了还是我大秦握不动刀了? 他心里有股冲动,直接让熊肃来主导这件事算了,直接让六国之人死个血流成河…… 可一想到李缘对自己的那句“政哥”,以及六国之人来秦主要目的是为了科学院,他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把闹事之人记在名册上,送到寡人这来!” 嬴政开了一个叫记仇的小本本。 “报!”又一名士兵忽然跑来:“李缘客卿出府了,往科学院而去。” 他回来了! 不知为何,嬴政原本紧张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不是怕困难,而是有些事他无法确定做了的后果;但如果是李缘让他去做,他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因为他知道李缘肯定会有后续的解决方法。 这种有人指路的感觉,让他很安心。 不过,直接去科学院? 他府里的人应该会告诉他学宫出事了,他居然都不去? …… 马车上,李缘有些疲惫的躺在地毯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废物的气息。 连续好几个小时的精神紧绷,甚至要想着怎么能更快一分钟,加上在外国“借阅”东西时还需要小心踪迹,或许也有催动时空碎片需要耗费精神力的原因…… 总之,他现在感觉精神乏累无比。 比大学时第一次熬完通宵后还要难受…… 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博览会要用的东西买全了。 “李客卿!”马车外传来了一名护卫将领的声音:“学宫外的那些六国之人听说您出府的消息,一部分人去了您的府邸外,一部分人追到了这科学院来了。” “不用管。”李缘毫不在意。 满脑子都是尽早去科学院下达完命令然后回去找红喻要安慰。 当他差点睡着时,科学院到了。 刚走进科学院,他就看到李由那幽怨至极的模样。 “院长,您可算来了。” “怎么了?”李缘回想了一下走前府邸内的人跟自己说的情况,科学院没出什么事啊。 看到他一副不理解的样子,李由憋得慌。 他这几天承受了很大压力,本想着在院长面前邀下功,合着人家压根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先将各分院负责人叫来,去我办公室。”他对着一个侍卫吩咐了句,随即朝着办公室走去:“建造计划如何?” “按照您的吩咐,各分院的建造计划一切正常。”李由犹豫着:“只是,陶瓷分院、机械分院、书籍制作分院的有些东西……真的要连带着它们的技术一起公开吗?” 还有句话他没说:就不怕六国之人学去? 李缘笑了笑。 “李由啊,记住一句话。”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但我也告诉你一个结论:如今我在大秦引发的这些行动,包括我要公开的那些,六国学不来!” …… 不久前。 咸阳城内。 韩非看着远去的一些稷下学宫学者,感觉他们接下来要遭。 不管他们是为了学宫、还是以奇技淫巧做基础而成的科学院、还是为了给熊启这种人打抱不平,这一切都得有个前提条件。 人家得接受你们的问责,或者得面对你们。 而据他对那个李缘的了解,对方要么不理,要么直接下令让卫士打他们一顿…… 看了看天色,估计快下值了,他打算去找李斯。 至少这事不能闹大。 可没等他找到,李斯却首先找到了他,并且开口就是:“师兄,去我家坐坐如何?” “师弟,李客卿恐怕……不会对那些人有……有好脸色!” “我知道。”李斯无所谓的笑了笑:“不过师兄你只是看热闹的,怎么也开始担心起他们了?” “我是在……在担心师弟你。”韩非皱着眉头:“你身为廷会官,若……若科学院发生意……意外,你逃不了。” 李斯愣了下。 你在担心我? 他前几日让韩非留宿时,就已经悄咪咪的韩非下了一个套,今天他正是打算接着来给韩非下套的,结果现在…… 师兄,你可真是让我感动啊! “师兄,去我家细说吧。”李斯牵着他往前走着,心里暗自决定以后等韩非入坑以后去安慰一下他。 对于师弟的盛情邀请,韩非并没有推辞。 二人刚回到李斯家,科学院便传来了消息,李缘客卿直接让士卒以‘围攻大秦廷会官’的理由将一些顽固的六国之人扣押。 韩非眉头紧皱,李斯脸黑得一批。 李缘是扣押爽了,可之后的活就落在他这廷尉身上了…… 但紧接着,李缘又对外传出消息,明天就把他们放出来。 李斯脸色好看了点。 “师兄,不必管此事。”李斯正打算和师兄说一说等他被迫、不是,主动留在秦国后该如何跟自己一起师兄弟做大做强。 门口,李由带着笑意走了进来。 “见过韩叔!”李由行了一礼,随即就走过两人,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韩非看了看李斯,后者脸色一变。 “逆子!你看不见为父吗?” 李由这才转头,咧嘴一笑:“见过阿翁。”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本由a4纸裁定而成的书。 书的封面上画了几个在花草树木中围坐的人影,还有《尚书》的字号,更主要的是,左下方有着一行小字: 抄录者:科学院李由。 看着这本虽是手工制作但极为精美的书,李斯和韩非都愣住了。 数十张a4纸被三个泛着光彩的小钉子钉在一起,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小段对《尚书》的介绍。 第二页,是对大秦建造科学院的理由的介绍。 第三页,是对这本书制造过程的介绍,其中除了李由还有着几个工匠的名字。 书的介绍李斯清楚。 第二页那看似是介绍科学院、实则隐晦宣传大秦政策的介绍他也觉得很好。 可那第三页…… 怎么看怎么刺眼…… 这要是自己在上头该多好啊! 紧接着翻开之后的内容,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因为那字全是自己儿子的字。 “这……这是贤侄你写的?”韩非瞪大着眼。 李由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正是,科学院所有印刷术的字,都是以本官的字为模板!” 轻轻翻动着书,李斯心里五味杂陈。 有欣喜、有激动。 哦,还有羡慕…… “爹。”李由凑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咱们,能不能商量下族谱的事?” 韩非愣住了。 眼神闪过一丝疑惑。 李斯也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李由。 三人对视一眼,李斯深吸了一口气,将书递到了韩非怀里。 “师兄,请先回避一下。” …… 王宫。 嬴政看着面前的《初级医学手册》、《尚书》、《诗经》三本书,整个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但紧接着,他看向前来的甲士:“李缘呢?” “大王,李客卿回府邸了。” 嬴政感觉自己听错了,再次问了一遍,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你刚回来,去科学院就算了,寡人还能理解为你在意那些技术。 可你去完科学院就回去了? 李缘回去干什么的他能不知道吗? 憋了许久后,嬴政爆出了一句:“真乃朽木也!” 后世大学生怎会如此不思进取? 即便再愤怒这个答案,他也只是在心里鄙视一下这种行为,嘴角还是有些笑意。 他如此放松,岂不是证明了明日博览会的无忧? “去把太医令丞叫来!” 太医令丞,是少府六丞之一,主医药。 也是之前李缘去少府拿药材时差点被气得来自己面前告状的那群人。 嬴政翻看了下那些书,每一本书翻开后的第二页都是对大秦科学院的介绍,明面上是介绍,可他不管怎么看都感觉那是在夸大秦的政策。 ‘大秦为天下生民计,特开创科学院,不论身份贵贱,有才便可为华夏造福……’ ‘科学院必将团结在以秦王为中心的大秦朝廷之下,在秦王的坚强领导下为华夏族的前路而奋斗……’ ‘只有集全民智慧,才能创造出一个最美好的明天,科学院奉行此理念,只为……’ 看着那几段文字,嬴政一边觉得怪异,又一边觉得无比舒爽。 这些书籍会青史留名,那这当中的秦王——自己,岂不是现在就已经青史留名了? 文治武功,自己这算不算达成了一半? 想了想,嬴政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 于是当李缘看着大殿没别人显露身形时,就看到嬴政傻呵呵的对着那三本书直乐。 他忽然感觉心里有个什么印象碎了…… “政哥。”李缘轻声喊了句。 嬴政笑容僵了下,瞬间变脸:“你怎么来了?” “我……”李缘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办完事就来了啊。” 办完事…… 嬴政犹豫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有些担心:“要不要让医官来看下?” 李缘:“???” “李缘,你跟寡人一般年岁,你可不能走在寡人前面。而且美色终究不能跟大业相比,你身为大丈夫,当……” 一箩筐话瞬间塞入了李缘的耳朵。 “等等!”他赶忙叫到:“政哥,我刚是回了一趟后世,你在说什么啊?” 嬴政:“……” 后世人尴尬会选择逃避。 事实证明,战国时的人也会。 “事情办完了?”嬴政面色如常,重新恢复了秦王的样子。 “对,至少明天博览会没问题了。”李缘有些怪异的看了他好几眼,不得不佩服政哥的心理素质。 “这些书,应该不是后世的吧?” 这些书不仅是此时的秦国文字,而且这a4纸明显也是一张张叠在一起通过那三个小钉子连接的,貌似还有一些胶,但却依旧能看得出手工制作的痕迹。 “不算a4纸和订书机,其他的印刷、封页、装订都是科学院造的。”李缘双手撑着下巴,坐在了王座前的台阶上:“李由在这些天造出了一些样品,就是为了拿到博览会上先给六国一点震撼的。” 说到六国之人…… “你把那些齐国人关起来了?” “昂!”李缘没放在心上:“放心,等明天他们放出来,你觉得还有谁敢我面前叫嚷?” 看了看手中的书,嬴政认可了他的话。 没有哪个学者能抵挡住将自己的思想着成这种书流传后世的诱惑,而此刻已经有些样品了,再得罪李缘? 你就不怕到后面就你一个人没“书”吗? “此物倒确实是一件利器。”不仅是这种方面,嬴政想到了更多能用到它的场景。 李缘反倒是没怎么对这个在意。 相比于那些平民产品,这些贵族产品市场本来就没多大,就算大秦没这技术,他直接从后世买也能满足。 更别说是齐国的…… 齐国,很……迷惑…… “大王,太医令丞来了。”锦陇低头走进,对李缘的出现丝毫不见怪。 当锦陇出去带人时,李缘也在瞬间隐身。 太医令丞是一个连胡子都花白的老人,精神头却还算好,尤其是几天前李缘去他们那拿药时,要不是阳沐后来挡下了他,李缘都怕这老头会撸起袖子打人。 “拜见大王!” 嬴政直接让锦陇递出了那本《初级医学手册》:“先看看。” 看到这纸书,白胡老头先是震惊于书的精美,随后又震惊于书籍前言中对秦国和科学院的夸赞,还顺带夸了嬴政几句。 这让嬴政瞬间就不爽了:“寡人是让你来看书的!” 他喜欢别人夸他,可也得分时候啊! 白胡老头讪讪笑了笑,随即仔细查看起里面的一些内容。 看着看着,他的神情从惊奇变为了凝重。 一刻钟后,他神情严肃的看向嬴政:“敢问大王,此书是何人所作?” “书上有。” 翻了一下,当看到封页左下角那“作者:科学院院长李缘”几个字,白胡老头沉默了。 心中郁气横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白胡老头大叫:“大王,这肯定是李缘抄袭的……” 看到嬴政脸色不好看,老头也住了嘴。 这个时代,抄袭是一件可以说侮辱人的指控。 可让他相信几天前那个会因为好奇、就将百年老人参掰下一根须来喂狗的人能写出这种医书,他感觉这也是一种侮辱 ——对自己的侮辱。 “寡人想知道,这书中的各个药材是否难寻?”嬴政说:“还有,若是寡人将此书分发给各个郡县,能否派出足够人手去各地坐诊?” 听到这个话,白胡老头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 “药材大多不难寻,至于人手,大王,医官是足够,可若派往各郡县,若城中公卿有事该如何?” 说是公卿,实际上他想指的就是王族。 只是有些话,不能直白的说。 嬴政冷哼了一声:“城中公卿享受着远比大秦子民好的生活,还有你这令丞和留守的医官,足矣!” 白胡老头还想说什么,但嬴政却直接摆了摆手:“拿着此书走吧,但切记,无寡人和李缘之令,此书不得带出王宫。” 白胡老头无奈叹息了一声。 等他离去后,嬴政看着显露身形的李缘:“你真不怕被六国学去?” “学?” 李缘笑了。 “我还希望他们学呢。” “他们要真学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 . . ps:今晚一更~ 第107章 不同 “我们后世的那本医书上面是有插图的,而且还有许多对药草性质的介绍。” 李缘对着嬴政解释道。 他说的是在后世被称为三大神书之一的那本医书,只是在大秦出版的这本,由于时间和精力的关系,他删减掉了很多。 “大秦复刻的这本书上,只写了药名,没有插图、也就是药草形状,一些基础信息也和我们后世的不相同。这种情况下,除非六国和秦国一样,派出医官去各地坐诊亲自把控,否则把书带回去也只是六国贵族的福利。” “政哥,秦国的统一是许多必然因素组成的。” 他说到了大秦和六国的区别:“秦国郡县分明,少府有足够的医官,秦国贵族都不敢触怒王权,更重要的,是你愿意支持我真的这么干。” “这种情况下六国带回去了又怎样?” “你觉得六国贵族是会自己学,还是好心的派出医官去各地坐诊治疗百姓?” 李缘清楚的知道一点,古时的平民在贵族面前是没有人权的。 不管哪个朝代,不管哪个‘爱民如子’的皇帝,他对百姓的态度和对贵族的态度都截然不同。 州牧州牧,那个“牧”就足以说明一切。 放在战国时期,要贵族牺牲自己的利益、派出自己的人手、付出自己的精力去给平民推广医学? 贵族:我******!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秦国在这种事上的思想也和六国差不多,只是秦国上层会比六国多“漏下去”一些利益。 眼下除了相信他的嬴政外,其他人哪怕李由和王绾这种默默做事的手下,对他的思想都只会是不反对而已。 所以许多事情,秦国能干,六国不行。 当李缘解释清楚这个点后,嬴政沉默了许久。 “你的意思是,以后还有很多方面,大秦都会把精力放到如何给平民谋、福利上?” “对。”李缘说:“这是大秦万世的根基。” 看到政哥依旧沉默,他迟疑了一下。 “如果政哥你只是想要一个跟其他王朝一样两百多年的大秦,那你可以不这么干。可如果你想要打破三百年王朝周期律、或者万世大秦,那就得把利益出发点坚定站在最广大人群的那一边。” “华夏的历史,其实某个方面看也是一本文明前路的试错史,历代王朝和君王试过了所有方法。” “我不知道这条我们后世开创的路最终能否万世。” “但我知道以前的那些路,都不行。” 以前的路,都不行…… 三百年王朝周期律? “这是什么?” 李缘简短的说了一下华夏历史上那几个大一统王朝。 后世对大一统王朝有许多指标,但最根本的一点可以看成:是否达到了秦朝的疆域。 这是秦朝和始皇嬴政给后世所有帝王定下的标准:没打下这个疆域,你不配叫大一统王朝。 所以在后世的历史学界,许多人是不认可宋朝为大一统王朝的。 因为它即便在其他方面达到了标准,可这最根本的领土方面却…… 而在历史上所有大一统王朝中,没有一个超过三百年的——西汉和东汉真要严格而论,算是两个有血脉联系的王朝了。(其实这点尚有争议,这里只是作者一家之言) 最后,李缘还稍微说了一下农民与土地、地主与官僚、财政与税收的关系,听得嬴政的心情愈发沉重。 原来王朝随着发展,会有这么多的问题? 到最后,他长叹一口气:“按着你的想法去办吧,寡人相信你。” 李缘笑了。 因为这才是他敢于给大秦改命的原因——有一个相信且支持他的始皇。 他支持到会把他的孩子、这个帝国的继承人交给自己,所以李缘绝不会有商鞅的下场。 所以他对给大秦改命,很有信心。 …… 李斯府邸。 韩非看着手中的书,心神投入。 至于一旁小院内传来的惨呼声,韩非表示我什么都没听见。 相比于传来的杂音,他更好奇的是书中字里行间的那些“符号”,虽然不懂,但多了这些符号做停顿,似乎读起来更顺畅了。 翻到书的最后,有两页专门对这些符号做了一定解释,看的韩非啧啧称奇。 当翻到书的最末页时,看到一行小字的介绍: 标点符号发明者:佚名 韩非愣了愣。 这货谁啊? 一侧小院里,李由仗着年轻体力好,趁着李斯不注意抢过了他手中的木条。 “爹!爹你消消气,是院长让我这么干的!”李由赶忙解释道。 这话让李斯原本消下去的火顿时就又升腾了起来:“他让你重开你就重开?” 李由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些不敢接话。 喘了一会气,李斯直接毫无形象的坐到了门外的台阶上:“滚过来!” 李由默默的走了过去,顺便将那根木条扔远了一点。 “那书,真是你抄录的?” “当然,现在所有印刷的字都是我写的模板。”李由顿时就骄傲了。 但下一秒,他有些泄气。 “可院长说,我最多只能附名《尚书》这一本书,其余的字只能当范例。” 这一点李斯倒是毫无意见。 能附名一本《尚书》已经是李缘对自己这儿子的关照了。 再多附名几本? 别说李缘愿不愿意,他李斯都不觉得自家能承受得起这名声…… “科学院还有几本书?”李斯问道。 李由想了想:“已经制作出书的有十几本,但眼下只有《尚书》是我附名的,其余的书籍还在制作中,院长说我那些字只能先当个标准,正式大规模出书时的字,需要另外请人。” “请谁?”李斯的心忽然激动了起来。 这名头,谁不想要? “院长没说。”李由摇了摇头:“不过,爹,院长让我告诉你,最好不要跟那些人去争这个,你可以去争抢一下编写教材的事。” “教材?学宫那些?” “对。”李由说:“这个才是更能让你获利的方法。” 李斯沉思了一下,随即想到了学宫的特殊性。 对啊! 那些教材如果是自己附名的,这不比其他书来得好? 《尚书》这种,自己儿子已经附名了,自己再去写一本,不合适;可那些教材不同,那可是能让之后所有学子都铭记在心的! “不错。”李斯点了点头:“明日的博览会,你有何任务?” “不告诉你。” 看到他又要动手,李由赶忙说:“是院长让我保密的,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院长说,重点会是在水玄街。” 水玄街? 虽然是咸阳城主街道,可看那些士卒抬过去的那些桌案来看,那里的东西并不怎么珍贵啊! 李斯站起身,皱眉踱步。 为何是水玄街? 而不是横亘在王宫南面更为高贵的风武街? 第108章 大秦第一届博览会(上)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咸阳城内,整座城市几乎在短时间内被唤醒。 坐北朝南的王宫南门,水玄街和风武街在这里交汇,而今天,两条街上多出了数千士卒和官员,准备招待着整座城的人们。 所不同的是,大部分平民都去往了更长的主街道水玄街,王宫南面的风武街则聚集了大量贵族。 水玄街,南段。 一对夫妇带着自家两个孩子走出自家所在的坊,趁着人还少走到了一个庞大的展台前。 入眼的,是数十卷他们从未见过的布、无数看上去比陶瓦罐更好的瓷器、还有许多纯粹用竹子和木头花草编制而成的小玩意。 男人的目光看向了布。 那些布若是能买一些给孩子多做几身衣裳该多好。 女人则看向了瓷器。 这可比家里的陶瓦罐好用多了,看上去还坚固一些。 两个孩子则看向了风车、拨浪鼓等小物件,眼神里充斥着渴望。 展台在街道正中,两侧每隔十米就有一个士卒守着,还有几个身穿官服的小官在展台外看着周围的人群。 “你们很喜欢那些?”两个青年走到了这家人身边。 男人默默的走到了两人那一侧,将妻子和儿女护在身后,因为他察觉到这两人身份绝对不凡。 “别激动啊,我们也是来看这博览会的。” 听到这回答,男人稍微放松了一下。 加上这是在大街上,还有士卒看着,总不能出什么事吧? “当然喜欢。”男人再次看向了那些布:“我家还有几个人钱,兴许能买些布做几件衣裳。” “可以买的,而且还可以以物易物。”搭话的那个青年看上去很是随和,比他身后那个严肃的青年好说话多了。 “真的能买?”男人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当然可以。”青年指了指那些官员:“如果你去问他们,就可以得到很多答案,不仅这些布,碗、家具、小玩具、甚至织布的机器等等,凡是这次博览会上出现的东西,除少数几个禁止出国外,其他大部分都买得到。” 男人有些不敢相信,跟妻子说了几句后,自己壮着胆子走上前询问了一个官员,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不仅是这一家人,还有许多同样好奇的人也开始问那些官员。 而那些官员也按照事先吩咐的,将允许买卖、可以以物易物、以及每一家能买多少之类的答案说了出去。 这种新奇的方式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爹!娘!那边在发糖!”男人回来时,一对儿女已经看着北面的一个展台,激动的喊着。 男人对着两个青年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妻子和儿女朝着那里走去。 不一会,他们一人领到了一个白色的奶糖。 父母将奶糖给了两个孩子。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两个青年则走到了路边,周围十几个壮汉悄然将他们围着。 “政哥,你见过人们这么开心的时候吗?”李缘看着严肃的嬴政,有些想揉下他的脸,好让他不这么严肃。 “没见过。”嬴政心里是开心的,但依旧端着:“不过你的这种方法,似乎并不长久。” “只是最近这半个月而已。”李缘不在意:“这半个月相当于传播的时间,最多也就咸阳城内有些有余财的人会来买,这点东西我大不了从后世买就行,而半个月后,我相信科学院已经将技术吃透了。” “而且整个博览会其实不在于卖出多少东西,在于让人们接受科学院以及之后带来的改变。” “就算这水玄街上的东西都卖亏本了,那些六国贵族会在风武街上让我赚回来的。” 不管任何时代,有钱的终归是少数。 哪怕是如今天下第一大城咸阳城里,居住成本也是极其高昂。 有余财买点碗的人很多,但有余财给家人买布做全套衣服的却很少,因为布的价值比碗高多了。 所以就这半个月,他光靠在后世买都足以支撑下来。 而且真要推广到大秦各地,那这个时间将会更长,甚至许多人未必会因为他李缘的名声而接受许多新的事物、比如新作物种子。 “寡人还以为,风武街上才是重点。” “那是科技的重点,不是民生的。” 李缘说:“一种技术,只有当他的成品能惠及大众时,他才是一个实用的。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说,他们不懂什么叫印刷术,也不懂科学院对一个国家的前景好处,也买不起玻璃制品。他们只希望看到,自己的生活变好。” 他指了指远处。 一户人家的男主人直接拿出了一个钱,给孩子买了一套玩具套装,又带着妻子走向碗具展台。 “这,才是大部分普通人希望的。” 与此同时。 布品展台前,一个衣着较为华丽的男子看着面前的两种布,不由得有些疑惑。 “为什么这布,好像有两种?” 一旁被问到的科学院小官微微一笑:“这一种叫精品布,是科学院内直属于李院长的墨家子弟做的,更好,也更贵。不过我们这里的展台只是个小展台,更大的在风武街上。” “至于那另外占多数的布,那叫平价布,价钱更低,但想必客官看不上。” 街道旁。 李缘指着这个场面:“政哥,这就是区分开来的意义。” “平价布将会是以苎麻、棉花等大秦自己能造的原料和科技为基础,这只会卖成本价,为的是给平民多一些好处,至于我从后世带来的合成纤维的布,那是给贵族的。” “这还有一个作用。” “平价布是大秦以自己的科技抬高了百姓的幸福下限,这会让大秦的百姓更好。而精品布在引导大秦科技发展的上限的同时,也可以算是冲垮六国市场的利刃。” “在后世,我们管这叫商品冲击。” 水玄街中段。 一些楚墨之人看着那些由秦墨子弟按照后世标准打造出来的崭新农具,原本想找茬的心也在悄然间熄灭。 虽然只是展览品,可周围围观的人群向他们表示着:秦墨比他们更得人心。 随着时间推移,前来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 李缘怕出意外,带着嬴政离开了水玄街,去往了风武街。 但在路上,他们看到了围在现场打造农具的墨家子弟周围的农人,每个人都神情专注。 东西太贵买不了,但若能自己学会打造也是好事。 还有一个展台上,几个少府匠人正在当众演示如何操作纺织机,周围围着一大群围观群众。 他们听说朝廷会在许多地方都开一些纺织机,未来会对平民开放。 经过一个售卖店铺时,两人看着店铺门口大排长龙的人群,久久无语。 “走吧。” 李缘拉着嬴政离开,靠近后低声道:“政哥,我保证,用不了一年,大秦每一个地方的人们都可以买到。” 嬴政默默点了点头。 风武街。 这里的展台和水玄街的差不多,但由于街道长度原因,摆放出来的量很少。 量少、精品,这就是风武街的特色。 除了那些在水玄街上已有的,还有少量能以太阳能充电的小电器、玻璃、塑料制品、纸张、镜子、香水(大秦版和精品版)等等在古人看来神异无比的东西。 而这条明明与水玄街相连、中间没有任何阻拦的街道,却鲜少见到平民出现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贵族。 人的阶级性,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风武街东面,有一个特殊的展台。 这里摆放着十几本科学院已经制作出来的书。 一些学者在士卒的引导下排队,分批次观看,且不准带走。 当李缘和嬴政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是昨天还嚣张无比今天却要么激动、要么沉默的这帮人。 “政哥,你猜这帮老学究现在在想什么?” 嬴政沉默了一下。 “怎么做的?能不能买?或者直接把技术买回去?” “不。”李缘呵呵笑着:“他们肯定在想着: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秦国。” 第109章 大秦第一届博览会(中) 当一个文明失去了最后一个优势全面落后会如何? 有的会奋起直追。 比如后世曾打过一个盹之后的华夏,一代人吃了几代人的苦在几十年内走到世界第二。 也有的会玻璃心破碎无法接受。 比如后世那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邻居,他们只是短暂的领先了华夏一段时间,后来被华夏超越时就玻璃心破裂了。 而放在现在的七国天下里,六国之人此时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因为他们本来就只剩下在文化上的优势了。 哦,对了。 还有堕落上的。 结果今天他们忽然发现,一直瞧不起的秦人,居然在文化方面有超过他们的可能性,还领先于他们一步造出了更好的文化载体——纸书? 于是他们一个个都绷不住了。 书籍的问世,让大秦在这方面的劣势急剧缩小,甚至有直接反超他们的可能。 轮到一个老者了,他颤颤巍巍的走上前。 一个时辰前他才被从牢里放出来,听说了纸书的消息就赶来了。 之前还没上手摸到时,他就已经感到激动莫名,而当真的触碰到那本《尚书》时,老者感觉心都停跳了一会。 封面是由画师精心画出来的,纸张洁白无比,一整页下来字体横竖之间间隔几乎等同,再加上中间那些用于分段的标点符号所带来的便利性…… 一瞬间可及的无数优点,让老者感觉自己之前所钟爱的竹简跟简直厕筹一样难以接受…… 《尚书》的最后一本书,后面许多书页是空白的。 老者有些疑惑的看向一名官员。 “这本书是由科学院副院长李由附名抄录的范本,但李副院不可能抄录每一本书,所以不仅《尚书》,其余所有书都会有留白,为了给其他抄录者当做记录或者介绍之用。” “自然,这些空白页也可以增加,全看附名者的想法。” 官员语气平静,这番话是李客卿告诉他的,他今天已经复述过许多遍了。 而听到他这话,老者顿时就明白了这背后所蕴含的意思。 如果由自己注解、附名某本书,那是不是代表自己的思想可以和这本附名的书一起永久流传下去? 《尚书》已经被附名了,可还没注解啊! 就算被李由注解了,可还有那么多古籍呢! (此时还没到秦末,先秦时期只要有的古籍基本全都在的) 问题只在于,自己这个六国之人,会不会不被秦国接纳?秦国会不会允许把这个权力公开?对方说的话算不算数? 老者问出了问题,在小官那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秦王亲自授权给科学院和学宫,不论哪国人,只要能获得学宫学者和科学院认可的人,都可附名出书。 而且学宫里现在已经定下的夫子还没几个呢,如果有人既是学宫夫子、又想出书,这岂不是可以“合理合法”的作弊? 但如果要来秦国学宫当夫子…… 老者沉默了。 自己昨天还骂过他们呢…… 你秦国就拿这个考验我? 我经不起这种考验…… 他虽然迂腐了一点,可对知识的热忱之心却是绝对的,属于那种思想保守的好人。 而现在,他决定暂时封闭下自己保守的思想。 没办法,秦国给出的前路太亮了…… 远处。 躲在两个便装王宫甲士身后悄悄看着这一切嬴政转过了头:“此规矩就如此简单?” “当然!” 嬴政看着他没说话,他不相信李缘会给出个如此大的漏洞。 而李缘被看的不好意思了,只好笑了笑:“后面大秦得创建一个图书馆,其中可以由王室制定一些书籍当做大秦学子的必修书籍,至于这个书选谁的,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吗?” 嬴政嘴角抽了抽:“所以放开这出书的条件有何用?” “能吸引他们。” “可若没入选,甚至在之前就没人看呢?” “那也没事,反正我们是赚的。”李缘理直气壮:“我们给了平台,还给了他们名声,给了他们机会,这就算对得起他们了。” “就算有人因为思想原因不喜欢某本书,那也是思想分歧问题,怪不到我们身上。” 平台…… 机会…… 思想…… 仔细想了想这些话,嬴政感觉李缘这招确实挺好。 把别人吸引来秦国,还给个机会;表面看着公平,实际上是否能流传万世的决择权还是在他这个秦王。 如果再加上自己所拥有的在平民中的那些手段…… 嬴政觉得就算有人出书,这书能不能火都得自己说了算。 “不仅如此。” 李缘又说话了,让嬴政眼皮跳了一下。 “你看科学院里现在、或者以后大部分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 现在是墨者、工匠、术士,以后可能还会有农夫的孩子、士兵的后代这种平民百姓? 而他们会认可那些六国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吗? 想到这个答案,嬴政心里恍然大悟。 “所以即便出书,除非他们是公心而论的真正大家,不然在内容上的注解,以及思想表达上,他们这方面都得隐晦的或者直接向秦国靠拢?不然不用寡人下令,科学院那一关就过不去?” “对咯,如果不是不合适,我甚至想整出个绿卡。”李缘点了点头。 行政上的事情他无法跟此时的大才们去比,但在见识上,后世那个生产力发达的社会里,各行各业上的弯弯绕多得是。 占着先手的优势,李缘保证把六国坑得让他们自己挖坑自己埋还得说谢谢…… 两人朝着风武街另一侧走去。 路上,他们看到了在一处展台前因打架被士卒抓起来的两人。 起因是一个插在太阳能充电宝上的usb风扇条,让他们感到无法理解,双方试图争辩,其中一个秦国贵族子弟骄傲的说了句:这是我秦国造的! 另一个赵国中年贵族不屑道:不过是奇技淫巧的邪术! 秦国贵族:这是夺天地之力! 赵国中年:不过是邪术! 秦国贵族:此等神异之物正是我秦国得天心的表现! 赵国中年:不过是邪术! 秦国贵族:你tm再说一句试试? 赵国中年:不过是邪…… “砰!” 一个拳头打断了他的话,年轻气盛的青年直接贴上去放倒对方,然后直接就是一顿揍,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而在这周围,几个秦军士卒以近乎散步的速度朝着两人走去。 明明最近一个士卒距他们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他却走了十秒才走出去不到三米。 十秒后,赵国中年仗着技巧上的熟练成功反杀。 正准备将这个秦国小子压在地上暴打时,周围的秦军士卒“终于”赶来了。 “住手!” “博览会上打架,都给我关起来!” 赵国中年人:“……” 合着刚才这小子偷袭打的我时候你们看不到? 我要反杀了你们就来了? 看着这一幕,李缘嘴角抽了抽。 这个时代可是极其讲究“身份”的,本国人和外国人打架,如何判断那是事后才考虑的,秦军士卒可干不出打着包容名义偏袒外国人的事情,那会被老秦人戳脊梁骨的。 “政哥,我大秦民风一直如此彪悍吗?” “若无勇武之气,何谈男儿?”嬴政丝毫不见怪,扭头看向身旁同样便装的锦陇:“记得查下那是谁家的小子,先出手还能差点被打,简直丢大秦男儿的脸!让他回去多练,不然不要出门!” “……” 李缘算是明白了。 秦国不是民风彪悍。 他们是一直都这样…… 第110章 大秦第一届博览会(下) 一处展台前。 排了好一会队的韩非,终于轮到了上前的机会。 打开一个名叫《标点符号集》的小册子,入目所及的是对标点符号的运用表达,其中的符号远不止昨天他在李斯家看到的那本书中所写的那些。 身旁还有一个小册子,名叫《秦国新版数字集》。 几分钟后,听到一旁官员提示自己快点时,韩非才恋恋不舍的放下这两本册子。 但在即将起身时,他看到了两本小册子最后一页里写的一段话: 【此书册由科学院院长李缘编纂,副院长李由校对,但二人深知天下有大才之理,若谁能完善此法,甚至举一反三、推陈出新,秦国科学院将以其名制作新版书册。 另外,为天下人计,此书册属于公开内容,只盼天下人能更方便的学习。 ——秦国科学院】 韩非抿着嘴,心里涌起一股敬佩。 这个时代,许多书都是在贵族手中私藏,哪怕秦国也不例外。 而这两种几乎算是变革的新符号,秦国却直接公开给了天下所有人,仅凭这一点,韩非就知道秦国与六国的差距不仅有国力,还有气度。 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藏私也藏不住多久。 但秦国此次博览会上显露出的新东西,也不仅只有这两种新符号啊,别的秦国一样敢公开。 韩非不懂有个词叫大国风范,但他知道这是秦国有足够底气的表现。 于是他对韩国的未来更加担忧了。 这处展台后面,是几张桌案。 每一张桌案上都有个叫算盘的东西,旁边还用纸张写着用法。 本来只是想着试一下的韩非,这一试,心就凉了半截。 如此利器,秦国都敢公开? 那秦国还有什么是没公开的? 而且整个博览会下来,大部分东西几乎都是民用的,即便有一些他觉得可以让军队也用上,但秦国依旧把那做成了民用;那军用呢? 接着深思下去,韩非的心就愈发冷了。 这天下,难道真要归于秦国不成? “哎!你发什么呆啊,走啊!” 一道叫喊声传来,韩非抬头一看,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站在自己身边。 自己占着位置的发呆行为已经引起了别人的不满。 默默离开后,看着许多贵族在体验过一些东西后就赶忙找着秦国官府买,韩非叹了口气,低头离开。 而不远处,看着他这副丧气样,嬴政很想直接把他叫来,说一句: 爱卿不用担忧韩国,因为你已经回不去了。 “韩非,历史上为秦国做出多大贡献?” 听到这个发问,李缘脸颊抽搐了一下,怎么政哥问的问题都这么……刁钻? “他的思想,为之后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提供了理论依据。” 嬴政愣了一下。 我问的是对大秦的贡献,你提后世干嘛? 但他终究聪明,皱着眉头:“他是不是很惨?” “昂。”李缘说:“历史上韩非入秦后,你对他大加赞赏,但也因为韩非的意见和李斯相左,两人又是同门师兄弟,李斯又自认才学不如他,你又对他无比喜爱,于是……” 沉默了一下,他才接着说道。 “韩非向你上书,批评了李斯先灭韩国的建议,同时举报了另一个叫姚贾的大臣。” “之后李斯就给你上书,说大意是说秦国要统一,韩国必须灭了,而韩非来秦国未必就没有想从你身上给韩国谋利的心思,未免他回去,干脆杀了算了。” “史书上没说你当时怎么想的,只说了你认为李斯说得对,便抓捕了韩非。” “在廷尉大牢里,韩非本想为自己辩驳,但被拒绝了,被逼自杀。” “等你反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说的只是史书上的记载,至于其余的诸如‘嬴政其实是默认李斯动手’‘其实是嬴政想杀暗中指使李斯’之类的后人猜测,他一概没说。 毕竟那是历史上的结局,而现在这个延伸出的新时空里,一切都有变数。 可等他说完,嬴政却忽然紧张了起来! “不好!” “在雍城太子大礼时,寡人就想着让他留在秦国,于是寡人就让他同门师弟李斯负责此事了!” 李缘:“……” 这能怎么说? 历史的怪圈? 你可真选了个“好人”…… “政哥,不用急。” 嬴政扭头看向他。 “因为你急也没用,韩非估计已经死定了。” 嬴政:“……” “不是政哥,你当时不是答应我说的派人去韩国出使以郑国之事为借口吗?你又找李斯干嘛?” “那是对韩国的借口!” 嬴政似乎有些气愤:“对韩非,寡人自然希望他能真心实意的为大秦出力,所以寡人才让李斯同时想办法让韩非不得不留在秦国!” 只是留在秦国? 李斯估计会让韩非永远留在这…… 而且巧合的是,李斯在博览会之前正好当上了廷尉…… 李缘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这下搞得…… 但愿李斯的计划还没开始。 …… 水玄街。 一处展台前。 原本只是来观察情况的李由被一位在科学院领过钱的劳役给认了出来,而李由制止了护卫的阻拦,自己面带笑容走到了人群前。 “李副院,您这种贵人怎么亲自来了?” “是啊,您不应该去风武街吗?我之前去看了一眼,那东西可金贵着嘞,那才是您这种身份该买的!” “李副院,要不我们凑钱给您买个物件吧?当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 李由赶忙摆手:“诸位谬赞了,本官只是代替大王和院长来看看这里的情况,如今看到诸位对这场博览会甚是满意,这就足够让在下欣慰了。” 远处。 李斯默默的看着跟平民有说有笑的儿子,第一次对自己生出了一丝怀疑。 自己的廷会官现在几乎算是臣子巅峰了,可自己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副院长;而自己曾经也只是个平民和小官,但在人们眼中,平民们似乎更喜欢自己的孩子。 民与官? 这难道就是水玄街上的重点? 沉思之时,一个小官悄悄走了过来。 “李廷尉,在下的人从韩国回来了。” 李斯看向他:“消息传到了?” “传到了,在下现在就去告诉那位?” “去吧。” “唯!” 等小官走后,李斯嘴角一歪。 “对不住了,师兄。” “是大王让我想办法把你留在秦国的,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第111章 好兄弟 咸阳某处宅邸。 一名少年听着眼前侍卫的报告,略显稚嫩的脸上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虽然只是一介质子,可我在韩时也曾听闻叔公韩非不断向爷爷进谏的事,如今叔公只是被我父王派来出使,怎么可能背叛韩国呢?” 侍卫没说什么,他只是如实报告消息而已。 但一旁,少年的一个中年长辈却眉头一皱:“公子,不无可能啊!” “韩非虽然是您的叔公、大王的王叔,可当年先王在世时,韩非多次进谏先王都不听,如今大王新继位就把韩非派来出使了,万一他心有不甘……”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 “更何况,其同门师弟李斯如今已贵为秦国廷会官,这可是堪比实权相国啊!” “我也听说韩非太子大礼那天就被那个李缘引荐给了秦王,秦王对其甚是喜爱,对其思想大加赞扬,如此一来……” “一边是不听自己的还把自己扔出来的韩国,一边是有师弟提携和思想无比契合的秦国,公子,换做是你是韩非,你会如何选呢?” 我怎么选? 这特么还用选? 故国诚可贵,亲族价更高; 若为思想故,两者皆可抛…… 可少年依旧有些不太敢信,他发了狠:“不行,我要去问问叔公!” “公子不可啊!”中年人赶紧阻拦道:“若韩非已执意要留秦,那他不但不会承认,还会责备公子打探他消息,说不定反咬一口啊!” “消息中不是说韩非最近几天都在李斯府上吗?还说去时第一晚就跟李斯商讨秦国政事,若不是决意留秦,就算是师兄弟,李斯身为廷会官也不可能把秦国政事给韩非说啊!” “这可是他自己的护卫所说,这足以证明其心!公子此去必定无功啊!” 这下让少年沉默了下来。 难道自己就这么看着吗? “公子莫慌,我等不如将消息传回国内,让大王决断如何?这还能体现一下公子对母国的关注之情,说不定大王最后还会将如何对待韩非的任务交给你呢!” “对!韩非如此做派,本公子必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一刻钟后。 咸阳东城门,几个骑士迅疾出城,带着信件飞速朝着韩国而去。 …… 王宫。 听着李斯的回答,嬴政和李缘两人都沉默了。 “所以,韩王已经知道了韩非当初留宿你那、并且你跟他连夜商讨秦国政事的事?”李缘看着李斯问道。 “早已知道。” “你还派人去收买了韩国的一个御史,让他诬陷韩非在韩国内知法犯法?” “不是诬陷,那位御史说确有一位与韩非交好的宗室子弟犯法,只是韩非并不知情,他只不过伪造了一些相关联的事。”李斯回答道。 李缘突然无语了,这不就是诬陷吗? “你还收买了韩国质子的那个长辈,让他认为韩非铁了心要留秦,让质子写信回去举报?” “只是阐明事实而已。” 神特么阐明事实! 这是事实吗? 接下来不用问,李缘都知道韩非会面临什么。 韩王本来就不喜欢韩非,这下得知韩非在秦国有一步登天的可能、还拥有李斯这个师弟的现实基础,他会怎么去猜测韩非? 一个王者是会对其他人猜疑的,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王叔。 尤其是如今术治走歪了的韩国…… 韩王这要是能对韩非放心,那李缘只能说他心可真大。 尤其是在得知韩非在国内“知法犯法”、在秦国的质子又送来信件加以佐证的情况下,韩非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为了能施展才华,抛弃母国。 在这个时代,让一个学者身败名裂,可不仅仅只是社死这么简单,这是等同于杀人的! 如果韩非知道自己被师弟害出了这样的形象,这俩师兄弟的情谊就到头了。 王座上,嬴政漠然无语。 他着实没想到,这对看上去“和睦无比”的师兄弟,居然会给他上演这么一场戏。 这一刻,他的思维发散到更远的地方。 历史上李斯害了韩非,如今李斯又害了韩非? 这难道是历史的必然? 而如果这个必然会发生,那大秦的未来呢? 李缘的行动、寡人的支持、大秦的变革…… 嬴政陷入了对未来的思想风暴。 李缘则坐在下首,有些不解的看向李斯:“留住他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要选择这种会坏他名声的?” “这是效果最好的。” “你确定没有嫉妒?” “确定!”李斯义正言辞:“我对大王和秦国一片忠心,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可能会毁掉一个大才名声的事?更何况还是我最喜欢的师兄?” 李缘:“……” 要不是我是从后世来的,还真让你给骗了…… “李斯啊,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李斯没说话。 “大王从来都没说过,要让韩非做官啊!” 李斯:“!!!” 他连忙看向嬴政,才发现后者也在此时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嬴政:他们刚刚聊了什么?李斯为什么这么看着寡人? 李斯:完了,我猜岔了,还把师兄给害了…… 他之前说的话是真的,此时的他确实没有对韩非的嫉妒。 韩非才学再怎么高,有口吃和韩国宗室的身份在,大王都不会对他太过重用,加上自己现在已经是廷会官,而且老师荀子在病重时还交了个重任给自己,这让李斯的自信心不至于把韩非当成对手。 但对于官场来说,他人只有两种身份:要么是绊脚石、要么是垫脚石。 万一韩非真的起来了呢? 反正大王要把他留在秦国,我也只是奉命行事,“顺手”让他声名狼藉也没事啊! 另外他了解韩非,师兄思想是很适合秦国,但师兄同时也放不下韩国,日后必定会与自己起冲突。 他心里对秦国统一天下的预测里,已经是要先灭韩国的。 而他并不想因此和师兄成为政敌。 那提前让师兄与韩国割裂,以后说不定能让他失去对韩国的爱护之心呢? 如果以后师兄能和自己站在一起,那自己两人在大王那的分量岂不是会增加许多? 两种原因的共同发力,让李斯最终决定以这种方式“送”师兄一把。 大殿里寂静了一下,嬴政虽然没想到李斯的行动,但毕竟是自己给他下的令,他不至于让下属背锅,于是权当此事没发生过。 “爱卿回去吧。” “若韩非问起,就说是寡人之意,寡人很欣赏他,但为免让他日后为韩国说话,所以才让韩国放弃他的。” 说得很感动。 但李斯一句话都不敢当真…… “大王,臣会据实相告,想必师兄一定能理解臣的心思的。” 嬴政不置可否。 当李斯告退后,李缘离开坐垫,走到了王座的台阶前坐下。 “政哥,其实如果你想挽救韩非的名声,你能把那信件追回来是不是?”他想了想:“只要你派出军令使,以军令的加急速度去追,绝对能在函谷关前把人截下的对吧?” 嬴政皱着眉头,看着他许久。 “你不该说出来的。” “……” “政哥,咱俩什么关系?是好兄弟啊,我只是说说而已,又不会害你!” 嬴政深吸一口气。 “李斯对韩非应该也说过这种话。” “……” . . . ps: 《天行》动漫有改编,不能当成历史哈~ 历史上,韩非是韩厘王之子, 韩恒惠王(前239年去世)——韩然的兄弟, 韩废王——韩安的王叔,(就是动漫中那个胖胖) 本文中这个韩国质子的叔公, 以政哥亲政时间(前238年)来看的话,其在韩国王族里的辈分是很高的~ 第112章 邯:我有敌了…… 我叫章邯。 章是章邯的章,邯是章邯的邯。 我出身于一个小的官宦家庭,由于父亲两袖清风又早死,我无奈来咸阳城投奔了在少府当主事的一个远房叔叔。 叔叔对我很好,他说要给我谋个差事。 但有一天,没等叔叔给我谋差事,他突然面带羡慕的跟我说,大王要见我。 我带着忐忑的心去见了大王,紧接着就被赋予重任:受命在玄衣卫内组建一个秘密情报机构,只对大王负责。 我心中激动无比,这是天大的重任啊! 我不知道大王是想着考察我、还是想着先用我顶上这个职位以后会换人,我只知道,这机会来之不易! 我被安排到了颜逅的玄衣卫里,成了副令。 颜逅也隐约知道我的身份,对我的请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放任我的所有行动,更是带着我一手参与到了玄衣卫的组建当中。 经过这几天的成长和历练,再加上我自己的钻研,我已经有足够的自信,自己一定能担得起这个情报组织了! 我的情报能力肯定是秦国无敌! 当年甘罗12岁可以当上卿; 如今的李缘21岁就可以成为客卿、身兼三个九卿官职、廷会官; 那下一个成名的为何不可能是我这个20岁的章邯? 但今天突然发现,秦国之内,我有敌了…… “不要认为长得太过出众的人就不适合干情报了,只要他们愿意,其实有些时候他们会比长相普通的人更加有用。” “比如六国如果有官员有龙阳之好,那派个长相出众的人去岂不是更能套近乎?” 章邯:“……” 突然菊花一紧…… “还有,对于敌国官员的收买,不要仅仅局限于金钱。” “欲望,才是人心的第一方向。” “比方说,有个城池守城官清廉无比,难道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他清廉,那也可以说是官员中的贫苦吧?那他家人呢?他妻子或者孩子也能跟他一样保持本心吗?” “许多官员最开始的堕落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家人。” “如果你让他看到,别的官员能买到胭脂、口红、玩具回去给自己孩子,而他却因为没钱、在我秦国商会内没关系而买不到。” “一次两次还好,若多几次,他能受得了吗?” “他受得了,他孩子呢?” “即便他们都受得了,那如果把事情都说出去,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呢?他们会说什么?” “有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我个人不认同这句话,但这并不妨碍它成为某种现实。” “大部分站在污水里的人,会嘲笑那些站在清水里的人。” “这种人秦国官府里不能要,但你在六国收的人可以要啊!”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彼之奸臣、我之好友!” “当然,这个道理你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放到对秦国本地官吏的监察中,比如……” 王座上。 听着李缘对章邯说的那些话,嬴政才突然发现,这个看似废物的人,其实懂得还真的多。 虽然实际行动是另一回事,可单论见识上,来自后世的他真的超越了所有人。 放在现在,哪个普通人会关注这种东西? 听他说“对本国官吏的暗中监察可以收买其下人、甚至主动引诱其小妾之类的亲人”时,嬴政忽然沉默了。 如果…… 就是说假如哈…… 要是当初吕不韦派嫪毐入宫的最初目的也和这个类似呢? 可最终结果是嫪毐在得势后甚至有些不把吕不韦这个“恩人”放在眼里。 嬴政有心想提醒一下,却听到李缘的后续。 “你是不是在担心万一我们的人被策反了怎么办?” “正是!”章邯连连点头:“万一那家主人对其很好,以至于我们的人变心,岂不是反倒不美?” 暗子变心,那所造成的后果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一点,不管是章邯还是李缘,不管是历史上还是后世,都有过许多例子。 甚至有过一个背叛者导致己方在那一城市整个情报系统崩溃的事。 “那就让他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前交证明,或者以玄衣卫衙门建家属区的方式,把他们的家人保护起来,又或者直接以奖罚手段进行激励,任务成功则有奖,背叛则满门诛灭。” “廷尉里那么多手段,我不相信你就没这个解决方法。” “你只是一时没想到把他们用在自己人身上。” 章邯:“……” 话是这么说,可你真是个狠人啊…… 李缘看了他一眼:“你要知道,你要负责的是一个只对大王负责的情报组织,但这个组织职责绝不仅仅限于情报收集,血,你是必须要沾的。” “现在有颜逅给你打掩护,等以后你自己真正执掌时,你手上也一定会沾上自己人的血,不管什么原因。” “因为这是冷血机构掌控者的宿命。” 战国的信义和此时人们的荣誉感,其实才是让章邯有心理芥蒂的原因;不然要是换到明朝,换成那个鼎盛时期的锦衣卫…… 那现在的章邯过去看一天估计都得三观碎裂…… 而他的这番话,让章邯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接着,李缘又说起了一些情报相关的事。 如何制定密码、如何进行暗语交流、如何进行鸽子饲养、如何防备敌人的鸽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个暗子如何进行手势交流…… 凡是他在后世的书中、电影等渠道里获得的相关知识,他都大致说了一遍。 他相信章邯的学识,对方不可能直接生搬硬套,肯定会依据现实情况进行适应。 当说完一切后,李缘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杯将里面的雪碧一饮而尽,只留下大殿里神情凝重的两人。 章邯:这家伙真是个狠人+奇人+怪人+大才! 嬴政:这小子特么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还有问题吗?” 李缘对着章邯问了句。 章邯摇了摇头,你都把事情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嬴政又勉励了他几句,随即就让章邯离开了。 转头就看向李缘:“这个章邯,是你要找的那个吗?” 当初他从阳沐口中听说李缘提起这个人时,就在少府各官员子弟家中寻找,最终在一个主事的家中找到了这个来投奔的远房亲戚。 “需不需要再重新找下?” “不用了。”李缘说:“如果没有我,政哥你对秦国朝廷只会有官员职位的变动,选官方式直到秦朝灭亡都没人改过。除非军队里还有个章邯能凭借战功获得进入少府当官的机会,还能赶在这个有亲戚当官的少府章邯前面爬上高位,否则假冒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真要按这个思路,这人现在怎么着也是个中层了,而且史书上也肯定会记一笔他出身秦军,可现在军队的中高层将校中有叫章邯的吗?” 嬴政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就是他。” “他有过什么壮举?” “他救了大秦一次。” 李缘斟酌了一下词语:“胡亥登基不到一年,天下就都造反了,有一支反军的先锋直接打到了函谷关,都快打到咸阳城了。” “是章邯向胡亥提议释放骊山刑徒把那个先锋打掉的,之后他又带着关中集结起来的老秦人部队反杀了当时最大的反军,某种程度上来说给大秦续命了两年。” 沉默了一下,他才把之后章邯被逼投降、几十万秦军被坑杀、王离率军南下结果被破釜沉舟的事说了,一直说到他曾给政哥提起过的秦王子婴投降。 想到这,他干脆把李斯和众臣的结局也一并说了出来。 至此。 历史上的整个二世大秦的所有事,彻底说完。 听完这些,嬴政久久无语。 其实当听到自己那个第十八子胡亥将李斯、蒙恬、冯去疾等一众大臣全杀光时,他心里就生出了一股无名之火! 天下都有人造反了,李斯、冯去疾等一众大臣联合上书,结果你谁的话不听? 还特么把他们下狱? 你怎么不把赵高下狱呢? 可无论他心里怎么气,那都是历史上他的第十八子,而如今他只有三个孩子…… 大不了以后不生孩子了…… 憋屈了许久,嬴政才长叹了一声。 “可笑,可叹,可悲啊!” 听着他的有感而发,李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如果说蜀汉是他心中历史上最浪漫、最悲情的,那秦朝就是他心中最遗憾的。 明明大一统了天下,却只给后人留下了无数的标准和遐想,而它自己却随着始皇的死去而崩解。 从玄学角度来说。 可能是老天看嬴政太强了,于是把他开创的王朝给收了。 如果从后人历史书的角度来说。 那就如同一部动漫里一位剑客说的那样:秦朝真就只因为嬴政一个人而存在,他死了,秦朝就完了。 嬴政从一旁拿过那瓶剩下一小半左右的两升雪碧,直接对瓶吹了。 喝完,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看上去像是出了一口闷气。 但李缘觉得纯粹是他刚才一次喝太多了被二氧化碳给撑的…… “你刚才说欲望才是人心的第一方向。” 他似乎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的秦王,看着李缘道:“那你的欲望是什么?难道是女人?” “不是。” “那是什么?” “政哥,我这种人在后世有很多,没有欲望、不想成亲、不贪繁华、生活过得去就行,我们管这叫躺平。” 嬴政沉默了几秒。 “就是废物是吧?” “……” “政哥,再次重申,我不是废物。”李缘说:“我这习惯是在压力大的后世养成的,在大秦是因为你们能人太多了,我给个方向就行,指手画脚反而显得很差劲。” 嬴政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瓶子。 这点他也认同,这货好好当个能给方向的吉祥物就成了。 “对章邯,如何?” “什么意思?” “虽然历史上章邯拯救过一次大秦,可这毕竟是现在。”嬴政说:“章邯如果反叛了呢?历史上有王朝建立过类似的衙门吧?那些皇帝是如何干的?” 怎么保证自己特务机构的忠心? 李缘想了想,发现除了类似“东厂和锦衣卫互相制衡”这种事以外,明朝皇帝具体怎么控制锦衣卫的他居然不知道…… “政哥,等我回去给你查下,毕竟我只是知道一些历史大事件,这个还真不知道。” 但他笑了笑:“不过放心。” “我在他的灵魂上留下了一个时空坐标,如果他反叛了,除非他能离开这片时空,否则太阳系之内,谁都救不了他。” 后世的见识告诉他,不要对人性失去信心,却也不要对它报以太高的期望。 章邯要是反叛了? 他大不了亲自走一趟杀个人就行,没多大的麻烦。 但他的话却引起了嬴政一阵沉思。 “你哪都可以去?” “对。” “那好,带寡人上天看看!” “……” 第113章 失去过一次地球上的大海,不能再失去星辰大海 (本章是为了给后续政哥的心态改变而埋下的一个伏笔,如果有读者觉得放在古代环境下有些超纲、出戏,可以直接跳到下一章,不影响整体情节阅读) ……………… 咸阳宫后殿。 嬴政站在台阶上,望着天空中那唯一的一朵云发呆。 李缘说要提前去太空中一趟,好先在月亮上设个坐标,不然怕两个人……氧气去不了? 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愿意相信他。 可在他走之前…… “政哥,天上的一切可能都跟你想象的不同,万一有什么超出你认知的事,你可不要太惊讶。” “这种话你带寡人去看扶苏自杀时已经说过了,寡人没这么脆弱。” “那你猜那朵云有多大?” “大概,比王宫还大?” “不,它会比整个咸阳城还大!” 于是自那之后,嬴政就开始望着那朵云发呆。 他不懂什么叫物质形态,但他理解一点:那云就算再轻肯定也是某种东西。 可一个比咸阳城还大的东西,就算是纸那么轻,又怎么会飘在天上? 忽然间,李缘回到了他身边,一脸的心有余悸。 “怎么了?天上有怪物?” “没有。”李缘坐在地上,喘着气。 他只是在后世刚得到时空碎片时、为了熟悉能力而短暂的去过一次太空,之后确认了自己的能力后就没去过了。 肉眼可见的太空是可不是网上那些经过处理的有色彩的图片,那是一种深邃和漆黑叠加的感觉。 而人又是群居动物,毫无防备的面对那种环境,人的心理上很难适应。 许多人在地球上都会有幽闭恐惧症、深海恐惧症,更别说比这两种情况更加恐怖的太空。 这次为了让政哥满足一下心愿,他才豁出去了。 “走了?” “嗯。”嬴政停顿了一下:“需要寡人如何做吗?” “不用。” 话音刚落,两人在地上的影子瞬间消失——李缘开启了隐身,随即腾空而起。 由于在去原本历史看扶苏自杀时曾有过短暂的凌空,嬴政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只是目光开始盯着下方的王宫。 原本庞大的王宫很快变成了一张纸大小,最后甚至变成一粒粟米般,整个咸阳城也渐渐成为了“蚂蚁窝”。 嬴政朝着东方抬头看去。 他知道远方就是他一直想攻灭的六国,只是此时那些都隐藏在地平线的那边。 “政哥,你没有恐高症吧?” 听到这问话,嬴政想了想:“是指怕高?” “对。” “有。”嬴政平淡的说了句,看不出丝毫怕的意思。 “可怕没用,寡人终究是要上天看的,你只是提前带寡人适应一下罢了,难不成以后都不克服这点吗?” 李缘:“……” 这话…… 怎么听上去那么狂呢? 前方,那朵云渐渐在两人眼中放大。 嬴政让李缘靠近,随即想伸手触摸,却发现云离自己还有十几米就被某种屏障移开了。 “政哥,不能摸。” “为什么?” “这个高度温度有点低,我要是不封闭咱们这片空间,现在头上估计已经有冰渣子了。” 看到政哥不解的神情,李缘解释一下每高一千米温度下降六度的事,而现在这朵云的高度大约在五公里左右,这里温度估计已经零下了。 对这个解释,嬴政不懂,却也没反驳。 “那接着往上。” 李缘照做,越过了空气稀薄的平流层,直到看到上方变得一片漆黑。 “政哥,再往上就没云了,等于出大气层进太空了。” 大气层? 太空? “有什么区别吗?”嬴政不解。 “你做好准备。” 下一秒。 两人所处的环境瞬间变化。 脚下不再是地球,而是一片黑暗;前方是一个挂在漆黑幕布上的巨大蓝色星球,蓝色当中有着一片绿色和土黄色交织的陆地;身后方向上有着一个火球,即便很远,可散发的光亮也让背对着的嬴政都感到视线有些影响。 而重力在此刻失去了作用,以至于即便没有参照物,他们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飘了起来。 这里是距地面大约二十万公里的地方,具体李缘也不确定。 这一幕他见过了; 但对嬴政来说,这是震撼他人生的一幕。 在李缘的帮助下,他勉强停在了面对着地球的姿势上。 在脑海中已经把世界地图记下来的他,很快便找到了秦国所在的地方,目光直视着那里,眼神火热。 “原来寡人的秦国,还这么小!” 李缘有些懵逼。 正常人此时不应该惊叹太空或者感觉微重力环境很好玩吗? 你到了太空第一反应居然还是渴望土地? 对地球看了许久,嬴政才将视线看向了侧面的一个星体,有些不确定的道:“那就是月亮吧?” “对。”李缘点了点头,神色复杂。 月球,可以说和太阳一样,寄托了华夏人对宇宙最多的期望;即便她在体量上根本无法与太阳相比。 “怎么都是球?” 李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难道跟他说天体物理? 他自己都只是一知半解呢。 “我只能说,宇宙中达到一定重量的东西,都是个球。” 有些懵逼的点了点头后,嬴政目光才越过地球、看向了更深邃的宇宙空间中。 由于身后太阳光的原因,此时他眼中只能看到一部分星光。 但这也足以吸引他的心神,并让他为之震撼。 “那些,也都是和地球一样?” “不,那些是跟我们的太阳一样的恒星,一样巨大的火球。”李缘说:“不过在他们周围,也有和地球一样的行星,但能不能住人就不知道了。” 嬴政的心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你是说那些星星跟地球一样大?” “能种菜吗?” 李缘:“……” 种菜……可真是华夏人心中对土地最深的执念…… “我不知道,反正月球上的不行。” “你们后世能去其他星星上了?” “只能去月球上。” “太阳上呢?” “去不了,会死。” “为什么寡人感觉……踩不到地了?” “因为太空是微重力环境,所在的高度出了大气层就是这样,其实还有个逃逸速度,只不过我特意用力让我们停在了原地,所以你体会不到。” “地球周围,还有星星吗?” “有,太阳系有八大行星,我们地球按照距离排在第三……” 两人就在这太空中聊着。 中途李缘还回到咸阳宫短暂的换了一次气,随后就带着政哥直接到了月球上。 当看到荒凉一片的大地、还有面前那个巨大的坑时,嬴政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政哥,怎么了?” “这月球,被谁刨过了?” “……” “没人刨过。”李缘说:“是很多年前,地球遭遇过一次大规模陨石撞击,是月球挡在了地球前面承受大部分伤害,所以她才是这样。” “这不是她的伤疤,这是她对地球生命的爱的证明。” 这让嬴政更加难受了。 他不懂太阳系的演化历史,只知道在传说中,月亮上有常羲女神和嫦娥。 但现在看到这环境…… 他不觉得那两位女神有这么没品味,会选这么个地方…… “政哥,你看。”李缘指向了那个挂在星空里看上去只有拳头大的地球:“七国的天下,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在那里。” 嬴政抬头看去,地球被太阳照出了一半的景色,另一半依旧漆黑。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无比渺小。 “月亮距离地球多远?” “大概38万公里,公里就是千米。”李缘想了想:“从咸阳到齐国临淄,单程大概一千千米吧,两地之间走三百多次。” 3百多次…… 这是一个让嬴政感到绝望的数字,上一个数字是二世而亡里的“二”…… “寡人想落到地上。” “暂时不行,我要是不维持着这片空间,咱俩会死的。”李缘想了想:“等下次我回后世时去山姆大叔那“借”两套宇航服,到时候咱们才可以真正暴露在太空里。” 借…… 嬴政想了想他偷偷摸摸去别人那拿的样子,皱了皱眉:“算了。” “对你有危险的事别干。” 李缘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不然你被后世驱逐了,寡人的大秦怎么办?” 李缘:“……” 真是……白感动了…… 对于这颗荒凉的星球,嬴政只是看了一会就没了兴趣,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宇宙。 似乎是知道宇宙的一些解释对自己太过遥远,嬴政什么也没问。 十几分钟后,他叹了一口气。 “回地球吧。” 身影闪动,两人再次回到了咸阳城上空的那朵云附近。 而两人也再次感觉到了重力。 “知道寡人为什么想来天上吗?” “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李缘抬手摸了摸星空,仿佛这样就能摸到那个家:“你对星海感兴趣,反而更容易让我达成对大秦的改造目标,还是你自己主动变化的,我求之不得呢。” 知道了自己的渺小后,以嬴政的性格,肯定会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科技发展上,由此带来的全社会发展,反而能比他自己推动大秦发展还快。 至于什么由此偏科、光顾着发展顶端忘记了发展民生之类的问题,他相信政哥。 历史上的嬴政会忽视,他身边的政哥不会。 “而且。” 李缘沉默了一下。 “我们曾失去过一次地球上的大海,不能再失去星辰大海了!” 王朝衰落是一件正常的事。 现实差距摆在那,哪怕是把大明和大唐放到1840年估计也打不赢。 但看到差距后不想着奋勇直追、反而固步自封,这才是让华夏后来失去大海的最根本理由。 李缘陷入了对后世某个王朝的画圈圈诅咒。 身旁。 嬴政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他现在忽然理解了一点。 并不是时代和思想不同的人之间无法顺畅沟通。 身份不同的人之间也没办法。 “算了。” 他放弃了解释:“你这么想也挺好。” 第114章 倘若那天…… 清晨,典客闻咨走出家门准备去上朝。 博览会结束一天了,可压根就没听到任何消息,也不见有任何动作,这让他瞬间就来劲了。 肯定失败了吧! 要不是昨天没有朝议,甚至大王下午和晚上都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搞得他想上奏都没办法,不然他肯定要去参李缘一本。 但今天,我倒是要看看那个李缘还有何话说! 真以为博得平民欢心就能治理好大秦了? 放屁! 发钱能有个啥用? 开一次博览会除了能显摆你的造物术以外,还能有啥用? 带着这种斗气般的心情,他整个人都红光满面。 但刚到宫门口,他就看到了一个许久都没有见过的人——前相国、吕不韦。 他站在最前方,直接和司马瑜、李斯两人并列。 身后,原本这个时候会低声聊几句天的百官,此时没一个人吭声。 这场景显得无比诡异。 闻咨感觉有些不对劲,默默走到了九卿队伍中。 而这时,吕不韦却恰好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宛如看一个傻子。 感觉要糟…… 快到上朝时,李缘才姗姗来迟。 看到吕不韦来了,他嘿嘿一笑:“稀奇啊,你不待在家里抱孙子,居然有兴趣来上朝?” 百官:“……” 吕不韦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是大王要我出面来给你助威,你以为我乐意来? “你来得太晚了。” “不是还没开始吗?” 话音刚落,锦陇出现在了前方大殿门口。 李缘对着吕不韦挑了挑眉,后者有心想骂,却又感觉失了身份。 等进入大殿各自入座后,李缘看着座次在自己身边的吕不韦,感觉政哥的人情味挺浓! 朝中谁都知道,自己是最受宠的。 可政哥却把吕不韦安排在了自己身边。 很明显,他对吕不韦的功劳和情感绝对是认可的。 君臣见礼完毕后,吕不韦就率先走了出来,群臣没一个人敢跟他争的。 “大王,前日博览会的所有售卖如下。” “水玄街上,总共卖出一百零五万钱,其中大约三十万铜钱,其余为以物易物的折价;售卖最多的是瓷碗、农具、以及糖果,其次是布匹、玩具,再之后则是以养蚕、纺织之类的可以单人使用的技术,再之后才是蜡烛、煤油灯等其余物件……” 说完了水玄街,还有一条风武街。 但说到这时,吕不韦却停顿了一下,因为这数据他最开始自己都不敢信。 “风武街上。” “总共卖出两千三百多万钱,其中大部分为六国之人,三成是现钱,其余都是以金银器物代替,首要物品为李客卿所造的精品之物,其中包括太阳能系列;之后才为科学院所造的基础物品,比如镜子、玻璃、香水之类。另外……” 吕不韦有些犹豫。 “许多六国王室之人,还曾向臣打听纸张、玻璃等物的技术,并说要在洛阳更大规模的购买其他物品,博览会上的量太少了,他们带的钱也不够。” 大殿里寂静无比。 所有人都被这组数字震撼到了。 即便有些贵族是想着买回去到国内再二次卖、即便只有少部分是现钱、即便这次是因为许多人第一次见到这种稀罕物、即便是因为…… 有无数多个因素,才共同组成了这一场博览会的成果。 可问题是…… 这只是一次博览会啊! 人家还说量太少了、钱不够! 这只是一小部分能赶来秦国的贵族啊! 这只是科学院设立半个月搞出来的东西啊! 有无数个巧合,却也有无数个还没发生的可能。 于是当想通这一点,许多官员对李缘的态度彻底就变了。 给徭役发钱? 你只管发,毕竟那能有几个钱? 就是这东西…… 你不能只给吕不韦卖吧! 要知道此时可没有什么官员不准从商的规矩,所有大商人几乎都是贵族的手下,要是能揽那么一两件东西的售卖,岂不是…… 再加上当初反对得最厉害的熊林已经被软禁在家了,楚系官员都去向李缘拜码头了。 而且不知为何,以前一些既耿直又招人痛恨的官员,最近都因为许多理由纷纷告病在家、之后连消息都不知道了…… 指不定已经在家里发霉多久了…… 眼下又有了足够的利益给他们当遮羞布和封口费,这谁还会反对? 王座上。 看着许多官员那变化的神情,嬴政心里闪过一丝不屑。 这就让你们丢了原则了? 十几天之前敢为了反对李缘而联合顶撞寡人的骨气呢? “大王!臣怀疑吕不韦造假!” 一道喊声让嬴政略微提起了点兴趣,总算还是有个硬茬的。 闻咨走出队列,还没来得及说话,吕不韦就面带凶光的看着他:“老夫家财比你祖上三代加起来都多,造什么假?!” 闻咨:“……” 你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带上我家人了…… “六国贵族就算有想买的人,怎么可能在几天之内来了这么多?”闻咨不死心,再不出来反驳几句,恐怕连自己手下的官都要反水了。 更重要的是,当初打赌可是他呀…… “吕先生固然颇有家资,可也是经过多年积累,前日一天博览会,难不成有七国所有的王族都来捧场了吗?否则就靠着那么一点前来的人,怎么可能卖出这么多?” 吕不韦没说话,只是在心里给他打上了一个‘傻得可怜’的标签。 官员队伍里,少府令阳沐开口了。 “这一点,想必在下可以解释给闻典客听。” “齐国学者荀况是李斯李廷尉的夫子,早前其在楚国病重,接到李廷尉送过去的白纸后,荀况大加赞扬,并且亲自派人送给了楚王和齐王,为李客卿宣传了一下,并扬言:此物对天下有大用!” 闻咨都懵了。 这什么时候的消息? 我昨天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哦,对了,我昨天光想着参李缘一本来着…… 可那也不对啊! 之前那么多天,我的下属和那些朋友怎么一个都没卵我? 他扭头朝着后方队伍中看去,却看到几个心腹下属深深低头。 下属:不是我不想,是大王给我们打了招呼啊。 闻咨的心被深深刺痛了。 一旁,宗正赢缪也扭过了头,拒绝和他对视。 赢缪:吕不韦跟我说了点事,我想赚钱。 闻咨的心彻底碎了。 上方,嬴政看着他呆愣的表情,心里微微有一丝不好意思。 真的只有一丝。 闻咨不古板,也不算激进,他之前纯粹就是觉得李缘的行动不符合礼法。 但他也是个聪明人,如果有机会,他一样能成为可拉拢的人。 阳沐之后,又有几个跟他交好的官员出来,要么说出一些自己知道的六国贵族消息,要么就直接说自己买了多少钱东西。 听着那些明明没有反对、却还是暗地里反驳自己的声音,闻咨顿时知道。 大势不可违了。 当吕不韦做完所有汇报、并且说他的商行需要一些主事负责去六国售卖时,所有官员都仔细听了起来。 “大王,现在只有蒙武推荐了一位大才,余下之位皆空。” 蒙家已经上船了? 听到这个消息,一些官员坐不住了,纷纷打定主意下朝后自己去找吕不韦或者李缘举荐一下自家子弟。 座位上,闻咨显得很是难受。 加进去,那肯定就不能反对李缘了,毕竟人家的东西能赚来这么多钱。 可自己当初是打了赌不同意的…… 这让他懊悔莫及! 当初不应该反对的啊! 不然自己此刻也能搭着赚一笔啊! 给徭役发钱就发钱嘛!又能发几个钱? 和这商行一比,那都是小意思啊! 他面带幽怨的看向李缘,你特么早说科学院的东西那么暴利啊!那我支持你还来不及呢,反对干啥啊! 他也恨自己当初为啥要反对! 倘若那天,把该说的话好好说…… 于是接下来,闻咨坐在自己座位上,一言不发。 吕不韦说完后,嬴政当场定下了几个重臣的举荐名额,又说了句‘其余爱卿大可找吕不韦和李缘商议’,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 之后是正常的商谈政事。 只是最后。 “阳沐调离少府令职位,组建税务部,负责秦国境内所有货物售卖的监管。” 嬴政看向了闻咨:“闻爱卿,家中可有贤才?” 闻咨呆了呆,随即感动无比! 大王还没放弃我啊! 第115章 姓秦 半个时辰后。 这场朝议在修改秦法“无偿征发徭役”变为“以工钱招募工人”的事当中进入了尾声。 至于百官。 大部分和李斯、吕不韦一样选择了支持,少部分和闻咨一样选择了沉默。 反对的人嘛…… 要么和熊林一样被免职、软禁在家。 要么就“告病”在家。 虽然此事后续还有很多诸如军队战时征发的和平时征发的怎么区分、地方县级衙门征发该给多少、该如何落实到位等等一大堆问题需要解决。 但至少,这在秦国已经变成了一件写进法律的大事。 座位上,李缘精神恍惚了一下。 水泥已经出来了,以蒸汽机为代表的机械化也在大秦开始发芽,如今徭役也成为了过去式,想必大秦再也不会因繁重的劳动而让人民苦不堪言了吧? 他看向吕不韦。 后世的他知道,国家层面对百姓没有了压迫,可中间却多出了另一种人…… 看来,变革永不能停止。 之后政哥对百官的安排几乎已经和李缘无关了,于是他开始思考之后要干的事。 开矿、接着找资源、科技升级、市场开拓、财富下沉、学宫开放、民间发展等等…… 至于对六国? 当经济、贸易、舆论上大秦都取得压倒性胜利时,到时候只要大秦有足够的官员,拿着火器秦军一开过去,六国就得彻底完蛋。 朝议结束后,嬴政按照惯例留下了李缘。 哦,这次还有个吕不韦。 偏殿里,吕不韦一坐下就对着李缘说:“还请李客卿回答老夫几个问题。” “请说。” “科学院那些东西,一直这么卖吗?” “怎么了?” “一次两次还可以,多次这么卖,不行。”吕不韦并没有被冲昏头脑,相反,他此刻清醒无比。 即便不知道什么经济原理,但他明确感觉到,若是经常这么允许以物易物,秦国经济会崩。 “我说吕不韦啊,格局要大一点。”李缘拿出了几个小面包,扔给了他和政哥几个,打算先填填肚子:“对秦国内,以物易物暂时是不能取消的,因为大部分百姓手里此时压根没几个钱。” 至于为什么没钱…… 这就要说到秦国耕战体系的坏处上了,三人默契的跳过了这个。 “所以眼下来说,除非我们能做到让钱流动起来,不然以物易物就是对许多贫苦百姓来说最好的方式,这也是我之所以那么大力推动金钱流通的原因,因为以物易物这种发展方式是不能长久的!” “这点我也知道。”吕不韦眉头一皱:“秦国内大部分百姓眼下没钱,所以买也买不了多少,老夫不担心这点。我指的是六国之人。” “这就更简单了。”李缘说:“我们发货币!” 嬴政和吕不韦同时停下了手中动作看了过来。 此时几乎没有货币主权这个概念,七国天下,任何国家的货币此时几乎都可以用。 “先这么来几次,等勾起六国所有贵族的注意和兴趣后,直接要求以秦国货币结算。” 吕不韦没说话,他在思考着这么干之后的后果。 而嬴政却没想那么多。 他只需要知道,李缘这么干是为了秦国好就行。 去过太空的他已经对六国之事不怎么放在心上了,此刻他想的是如何打下七大洲、何时能去南极大陆、何时能跟后世一样登上月球…… 当然,是指靠秦国自己的力量。 “这好像是把六国的贸易和我秦国货币绑在一起?”吕不韦猜出了一部分。 李缘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将后世对经济和货币的认知说了一些,并尤其强调了货币主权的重要性。 他不是什么经济专业人士,但此时也不需要那么专业的人士。 因为有了他提点的吕不韦,足以在经济上把六国虐得体无完肤。 “但是这一切都要有一个度。”他看向了明显脸色有些潮红的政哥,不用想他都能猜到政哥大概在想什么:“现在能印发钱,是因为秦国经济在增长,秦国可以收割六国。” “但等到秦国统一天下、甚至都不用到那个时候,等到市场达到一个程度后,就必须限制、甚至停止印发货币,否则会引发通货膨胀。” 他本想解释一下,但吕不韦却瞬间眉头一皱:“是不是买东西更贵、但钱却不值钱?” “对!你想到了?” 吕不韦停顿了一下:“你说了膨胀,那是不是还有一个词叫缩紧?是指和它相反的意思?” 李缘都惊呆了…… 你tm这么屌的吗? 看到他的表情,吕不韦说:“咸阳城里,已经有一些东西价格升高了一点。” 但紧接着,他又说道:“按照你说的那些……经济理论?” “是不是因为前日的博览会,将咸阳市场上本就较少的货币给收走了部分,才会有这个情况?那是不是我们要尽快将钱……流通起来?重新回到市场上?” 李缘呆呆的点头。 你都能想到这一步了,那还问我干什么? 他觉得此刻把吕不韦丢到后世去,他都能靠着已有的知识成为某种经济“专家”。 于是接下来,李缘彻底成了听众。 听着吕不韦和嬴政这两个秦国顶尖人物开始商讨如何将钱尽快流通起来,以及以后遇到相关情况该如何。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 以大规模基础建设来催动经济 加快李缘所属的三个衙门的工程建造 开始缓慢放开秦法中对一些行业的限制 对一些物品进行官府收购行为、以保证平民利益 以朝廷名义制定物价的合理区间、并随时投入钱财在大局上引导 …… 数十条在历史上要到之后某个朝代才有的政策、或者是干脆到后世经济社会才会出现的规则,在这两个人的商讨中渐渐出炉。 即便许多还只是一个想法和大概框架。 但李缘相信,只要给他们时间,这些都会变成真正可以落到实处的法律条文。 听着听着,李缘感觉自己没必要再到这待下去了。 等他们制定完法律后,自己再看一眼,只要没有明显违反经济规则、或者有明显漏洞的地方,那就可以直接让他们执行了。 跟嬴政说了一声后,李缘走向了太子宫。 在嬴政和吕不韦面前,除了能在见识上给他们方向外,别的他感觉自己找不到任何自尊,完全就是王者跟青铜的差距。 所以相比于咸阳宫,还是小扶苏和蒙恬更能给他成就感。 但他也知道。 估计等他俩长大,自己又会体验到这种感觉。 所以,自己选择在大秦也躺平貌似是正确的? …… 等李缘走后,嬴政还在思考吕不韦刚才提出的“要防止有人做空市场”的提议。 “大王,货币,任何定制?” 嬴政想起了李缘曾说过的李斯主持的秦半两。 虽然已经知道了李斯的才华,但历史上的秦半两毕竟随着秦朝的崩解而渐渐消失于历史长河,他觉得历史上肯定有更完美的货币。 “你去问李缘吧,让他给出一种货币。”嬴政说。 反正只要是大秦出来的,一律以大秦命名。 什么后世王朝的货币? 在寡人治下,一律得姓“秦”! 第116章 社稷与孝顺 向华宫。 这座处于王宫东面最大的宫殿,此刻已经成为了属于扶苏的太子宫。 不过李缘身为后世人,更喜欢称呼‘东宫’。 此刻,扶苏坐在桌案上,抄录着一本《尚书》;不是真的抄录,主要是为了开始练习写字和书法。 一边抄录,一边听着李缘这个夫子给他说的一些道理。 “孝顺,这是咱们华夏一直以来的美德,这一点我就不多解释了。我要说的是,在国家层面上,这只能是一种美德。” 扶苏和身旁在给他研墨的蒙恬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云里雾里。 “扶苏,等你继位以后就算要修改法律,你也得记住这一点:你可以提倡孝顺,也可以在法律里给它设定一个下限,但不能以法律手段去规定如何孝顺。” “因为如果孝顺可以成为一种进身之阶,那么这孝顺就变味了。” 李缘指的是历史上,举孝廉制度到后期彻底变成形式的事,以及后世一些网络上,随着“网红”一词的兴起,一些作秀行为也延伸到了孝顺这一方面。 诚然,举孝廉是华夏历史上选官制度发展的其中一步,在初期确实提供一定作用。 可这终究是有许多局限性,让它最后退出了历史舞台。 此时的战国时期,人们对孝顺的认知很深,深到如果再发展一段时间,真的能在制度上提供出举孝廉出仕的土壤。 李缘不觉得此时的大秦需要,所以他得从根本上改变这种思想。 如果有人能通过孝顺之名就进入朝堂,在他看来,这是对朝廷法度和百姓的一种不负责任。 因为名声不等于能力。 再说了,历史上的扶苏可真是“太孝了”…… 他相信他的政哥不会再变成历史上那个暴君,可他仍旧想把这种思想灌输给扶苏:社稷比孝顺重要。 “扶苏,为君者,绝不能把孝顺放在第一位。”李缘想起了历史上的某位天可汗:“如果有人能力极强,大半个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但他的父亲却要把家产给另一个能力不强的孩子。这个时候,从天下角度来说、对百姓来说,这一家人里,可以不孝顺。” “如果你父王弄得大秦天怒人怨,百姓恨不得推翻他,但你又极得人心,这时候,你是愿意担着不孝顺的名头拯救大秦和百姓,还是愿意担着孝顺的名头看着大秦死亡?” “要真有那种情况,你也可以不孝顺。” 蒙恬都惊呆了! 在这个父子间不能有违逆之举的时代,他感觉这就是在撺掇造反…… 扶苏却愣了两下。 这话…… 父王好像也说过? “夫子,可孝义不是应该的吗?”蒙恬开口问道。 “当然应该,他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几个品质之一;但总有东西比他更重要,比如天下。”李缘又指了指他:“假如你爹蒙武要造反,你愿意孝顺听他的吗?” 蒙恬:“……” 这话能说吗? 我家没招惹你吧? “怎么样?”李缘反问了一句:“孝顺在这个时候应该吗?” 看到两人双双沉默,李缘没再说这个话题。 毕竟他只是想埋下一个思想种子,不是让他们真的不孝。 没过多久,扶苏率先从思考中走出,接着临摹那本《尚书》,但看着那些字,他又诞生了另一个疑惑。 “夫子,为何这字不是你的?” 夫子可是科学院院长诶,科学院要制作书籍,为什么不用他的而用副院长的? 一旁的蒙恬也略带好奇的看了过来。 李缘能说什么? 当然是他不会写啊! 他在大秦地位已经这么高了,结果万一人家一看字跟鸡抓出来似的,那他还要不要面子? “因为李由的字比我好。”他说了句实话:“你们可能不知道,李由的爹李斯,那一手字漂亮得曾经得到过你父王的称赞。” 历史上嬴政能让李斯去整合文字,可绝不仅仅是因为官位的原因,李斯的书法也占了相当一部分因素。 但这个借口很明显不够。 “可我们不是您的学生吗?您好像也没给我们写过字?”蒙恬开口问道。 他绝不是因为刚才李缘的话、以及父亲打赌把自己输给李缘当学生而生气的! 绝对没有! 他只是纯粹的好奇李缘这个夫子的书法! 李缘沉默了一下,正想着理由呢,一个侍者走了进来。 “殿下!吕先生求见。” “快请!”扶苏立刻正襟危坐,蒙恬也走到了一旁另一个垫子上。 对于他们来说,吕不韦的身份值得他们认真对待,哪怕他已不是相国。 李缘悄悄松了口气。 不一会,吕不韦走了进来,先是跟扶苏见礼后,这才看向毫无坐像的李缘:“李客卿很有雅兴啊!” “还行。”李缘眉头一挑:“你是来找我的?” “正是。”吕不韦说:“许多官员想要加入老夫的商行,一起分成售卖你的科学院产品,如何?” “什么如何?我早就说了,我们不可能吃独食的。” “老夫问的是怎么分,或者你有没有专门想交好的人?”吕不韦觉得这小子政治敏感性是真的不行,他要没后世人的身份,早被老夫玩死了。 “我没意见,你只管去干就行。”李缘笑了笑:“只要你确定你的想法能获得政哥同意。” 吕不韦看了他几眼,确定他是真不想插手后摇了摇头。 大王说得真心没错,这货恨不得时刻躺着…… 又交谈了几件事,确定了经济方向后,吕不韦就离开了。 他毕竟已经没有官职只有建议权了,如果不是这次商行的事情,他甚至连和嬴政谈论经济的机会都不会有。 对于他而言,也只能拿着商行来对六国进行经济收割这点小事来打发时间了。 看着扶苏和蒙恬两人神色轻松了下来,李缘怕又被他们问自己的字,直接指了指扶苏桌案上《尚书》打开的那一页:“等你写完这页,带你们出去学别的。” “学什么?”扶苏问道。 “学怎么打仗!” …… 听到吕不韦传来的消息,嬴政挥手让侍者离开,随即看向了少府令阳沐:“你直接去找吕不韦吧,如何制定商人税收上,他也能给出意见。” 当然能给,吕不韦本就是商人出身,整个商路上有多少门道他清楚得很,只要他愿意去收割商人,其他商人想躲都躲不掉。 正准备召颜逅和章邯来时,一个宫人悄悄走了过来,低声汇报着太子宫的事。 听着听着,嬴政神情怪异。 那小子不会真的要撺掇扶苏造我的反吧? 可听到最后,他却笑着摇了摇头。 他连当官都不怎么乐意,怎么会愿意干造反那么麻烦的事? 不过听着那些话,嬴政心里其实是很认可的。 如果让他来选,在社稷面前,孝顺确实可以丢掉。 毕竟他自己就还把赵姬这个母后圈禁着呢,以至于现在隔三差五就有一两个自以为聪明的御史会写奏事来批评、或者请求他解除对赵姬的圈禁。 “哼!这就是只顾着孝义的表现!” 嬴政不觉得自己对赵姬的处理有多么绝情,那些御史怎么不想想她干了些什么? 这么一想,好像李缘这么教扶苏也没错? 第117章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科学院。 火药分院里。 李缘带着扶苏和蒙恬来到了这里,打算让他们开始认知火药这种新时代的东西。 但…… “王翦啊,你身为将军怎么这么闲?” 他的话音刚落下,身旁的李由就拉了拉他的衣袖:“院长,王翦将军连着来了好几天了,每天都会过来催一下炸药包的制造进度。” 李缘扶额叹息。 王翦看了他一眼,对着他身后的扶苏行了一礼,随即说道:“我来看看不行吗?” “你军营事务不用管了?” “用,但每天来一次也用不着多久,杨端和将军也同意了。” 没人知道,火药对他们这些秦军将领来说有多么震撼,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而他与其说是自己为了兴趣来的,不如说是带着其他将军的注意力一起来的,每天从这里回去后,他都会跟其他人商讨许久。 能不能把炸药包的外壳用金属? 能不能用投石机扔出去? 能不能小型化单人用? 能不能…… 虽然火药还没有正式列装秦军,可他们这些将领已经开始考虑未来的事了。 “行吧,正好你也在这,我就懒得去军营找人了。” “找人?”王翦挠了挠头:“李客卿找我何事?” “教人。” 李缘清楚自己的军事水准,虽然是个军迷,但真要拉上此时的古代战场,他可能还不如一个伍长有用。 所以不管是开拓扶苏的视野、还是培养蒙恬的新式作战思维,他都只能负责战略和见识上,在战术和实操上,他得找些专业人士。 恰好,王翦今天在这。 不仅有王翦,还有几个跟他一起来的校尉,也算是齐全了。 李缘还从正在紧张准备论战的墨家中拉了几个人过来。 墨家虽然是个思想学派,但这学派的思想几乎涉及到了任何方面,自然也包括战争。 墨家对于组织能力的理论中,就有如何“以弱胜强”甚至“组织女人上战场”的相关理论。 就如同他们认为不管天王老子还是贩夫走卒都要平等相爱一样,在战争上,墨子会将不管男人女人还是老人小孩都当成战力单位计算进去、并加以合适的分配和应用。 这是一种近乎于冷酷的“实用性眼光”。 李缘不是让墨家来讲他们思想的,他只是觉得墨家的组织能力有一定的可取之处。 本着“多一种本领也好”的思想,他才把他们也拉了过来。 李缘先是将火药分院的负责人——一个中年人拉到了一边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后者赶忙离开,李缘则再次走回了扶苏身边。 “扶苏,来,咱们先看下火药的演示。” 说到这个,王翦顿时就来劲了:“李客卿,让我来给殿下演示吧?” 李缘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你那是想演示吗? 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在李缘的教导下,扶苏一手拿着一个打火机,一手拿着一根三米长的引线,点燃火轻轻一碰。 引线点燃后,扶苏立刻朝着后方跑去。 十几米外,李缘看着那根还在燃烧的引线,虽然心中有些无语,但他还是没说啥。 保证太子安全嘛,能理解…… 几十秒后,引线终于燃完了。 “砰!” 爆炸声在瞬间响起,炸药包在一闪而过的火光中成了漫天碎屑,连带着炸药包周围的几块木板也彻底粉碎。 扶苏看得两眼放光! 一旁,蒙恬看着那满地木屑、又看了看另一个方向上,那里有几块一样因被炸了过几次早就快烂了的木板,心中有些古怪。 炸就炸嘛,为何要以这种方式来……凸显威力? “蒙恬啊,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干?”看到蒙恬的视线转动,李缘就知道他看出来端倪了。 “是,还请夫子解惑。” “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不是给你这种专业人士看的,而是给现在的扶苏、这种门外人看的。”李缘说:“等到火药大规模列装秦军以后,士兵的专业性将会大大加强,到时候就不是征召一些壮丁训练一段时间就可以成军的了。” “你,还有王翦,你们要记住一点。”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他们不懂炸药的杀伤范围,不会懂如何能更好的炸掉城门,更不会懂投石机能投出多大的炸药包。” “他们只会用眼睛看到炸药包的威力,而那,就是他们对武器的印象。” “这个时候,如何更好的提振大秦百姓的自信心,就是你们该考虑的一门学问了。” 在后世,这叫“军事宣传”。 而李缘一直都觉得,后世华夏军队世界第二,但军宣嘛…… 也是世界第二,但是倒数的…… 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电视上高射炮在夜间齐射的样子时,那漫天的火光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后来他才知道,炮弹在夜晚打出去是看不见的……他看到发光的那些叫曳光弹…… 他也曾为电视剧里那爆炸场景而感到惊愕。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在爆炸点周围加了汽油的结果……真正的炮弹爆炸大多只有一瞬间的火光…… 还有鹰酱大片里,航母甲板上满是飞机、航母战斗群舰艇密集的场面,曾一度让他感到羡慕。 后来他才知道……假的!都tm都是假的! 甲板上停满飞机? 战争中真要这么干了海军司令会毙了舰长的…… 而航母战斗群战斗时往往只有一艘驱逐舰和一艘潜艇在航母周围,别的都在几十上百公里之外…… 这些场面都经过了加工,但这并不妨碍他小时候诞生出对军事的向往,以至于那些谜题的答案都是在成为军迷后才知道的。 后世社会下长大的他固然会因此而激动,更别说此刻的大秦百姓。 他相信,这种‘有操作’的军演场面一定会给所有人带来震撼。 听完他的话,蒙恬懵懵懂懂。 王翦则是陷入了沉思。 但他的沉思很快便被赶来的火药分院负责人给打破了。 看到对方和身后手下拿着的那些上方圆锥形、下方圆柱形的炮弹,还有一个有些怪异的……霹雳车? 王翦只能这么认为,因为那霹雳车只有两个轮子和一根巨大的……管? “院长,炮弹拿来了,现在装炸药试吗?” “试吧。”李缘点了点头。 而听到那确实是一种新的炸药,王翦当即就恼火了:“呔!你这家伙,怎么前几日不见你拿出来?” 中年人缩了缩头。 我哪敢啊…… 就你那热乎劲,我怕是拿出来就得被你炸着玩了。 李缘把王翦拉到了一边,示意他消消气。 王翦:“那不成!我好歹也是大秦将军,难不成就这么被戏弄?” 李缘:“待会让你打几炮。” 王翦:“这还差不多。” 李缘:“……” 你这么不要脸杨端和他们知道吗? 趁着中年人他们装药的时候,李缘将这东西给众人说了下。 由于受限于材料的缘故,这个只有半人高的大炮,不管是炮架还是炮弹,充其量都只能算一个模型。 不过他相信,王翦一定能看出此物的应用前景,毕竟他们已经在考虑把炮弹放到霹雳车上了。 几分钟后。 铁炮被放平,对准了试验场前方。 中年人点燃了发射药露出来的引线,随即捂住耳朵。 随着这个铁制小炮内的一声爆炸,炮弹瞬间从炮口飞出,直接飞到了五十多米外的那几块用作围墙的大木板底部。 “轰!” 更加剧烈的爆炸发生,木板底部的地面被炸出来一个坑,木板本身也遭到了严重损毁,下半部分几乎成了碎屑状。 若不是上方的木板有钉子与围墙后方的架子相连,说不定就这一下,整块木板都得倒。 但即便如此,这一块围墙也基本报废了。 李缘将手从扶苏耳朵旁移开,看向微张着嘴的王翦:“王将军,要不要去仔细查看下?” 王翦回过神,飞速朝着前方跑去。 其余几个校尉和蒙恬也立刻跟了上去。 扶苏想跟,但追不上他们,便气鼓鼓的走回了李缘身边。 大坑旁。 王翦看着这个最深不过二十厘米左右的坑,有些无神的坐到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之前和同僚们商量的那些事,都不是这些火药的真正用法。 投石机? 有这玩意,投石机还有个屁用。 蒙恬也站在身旁,脑海里却闪过父亲跟自己说过的话。 “秦军会有大变革,你要跟在李客卿身边,走在这场变革的前面。” 变革…… 难道就是指这种武器? 当几人带着沉思走回来时,李缘还凑在那门小炮周围。 受限于时间和材料关系,这门炮的实战价值几乎为零,但好歹有个开端了嘛! 而且刚才炮弹出膛后,只是前半段保持了正姿态飞行,后一段弹体就已经歪了。 相比于这个需要改进的大炮,李缘觉得要不先拿没良心炮给秦军装上再说? 那玩意可比大炮简单多了…… 看到蒙恬沉思着走回扶苏身边,李缘直接从旁边的一名太子卫士腰间抽出了长剑。 “扶苏、蒙恬,你们要永远记住。” 李缘拿着剑朝着前方抬手平举:“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试验场里寂静无声。 看着面容冷静的李缘、一旁有着翻天覆地般威能的大炮,两人将这一幕深深记在了心底。 若干年后,当蒙恬奉扶苏之命打下欧洲时。 面对欧洲反抗军最后一个首领“为何要进攻我们”的质问,蒙恬只说了一句: 因为你们的真理,守不住你们的尊严。 …… 试验场里,李缘毫无藏私的将所有火药分院已经制造出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包括试验型手雷、专门用来炸城门的巨型炸药包、装了许多生锈的青铜小块的炸药包…… 凡是已经有的,不管是否还在实验中,李缘都让人演示了一遍。 在这过程中,他也让王翦将秦军此时的一些编制、作战风格说了出来,然后让他给两人说下如果装备这些武器,秦军作战会有怎样的改变。 到最后,他让墨林也参与了进来。 但对方开口就是一个问题: “如果敌人用平民守城,又该如何?” 李缘看向了王翦,示意他来回答。 但王翦却出奇的沉默了。 “王将军,直接说。”李缘提醒了一句。 因为这种情况在战争中很常见,但答案也很标准、很残忍。 “当平民拿上武器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再是平民。” 墨林指着那门大炮:“这种武器也用?” 王翦嗤笑了一声:“当然!说不定这种武器能让很多人胆气尽丧呢?还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下轮到墨林沉默了。 “别讨论这个,我是让你们来给他俩上课的!”李缘打断了他们:“你们只需要说,要争论你们自己找时间。” 墨林你好好以墨家想法说说如何在战争中组织民众就行,王翦你就把这种武器对秦军的改变可能说出来就行。 至于争论? 时间和现实自会给出答案。 这堂课直接上到了中午时分,李缘也觉得此行差不多了。 但正准备带着扶苏离开时,王宫令使来了。 “锦陇?” 李缘瞬间就感觉事情有点大。 “拜见殿下!”锦陇先是给扶苏拜礼,随后才带着笑意对着李缘行了一礼:“李客卿!” 他可丝毫不敢小看这个客卿。 毕竟哪有客卿能凭借几句话就让大王决定重臣去留的? “你来是?” “在下奉命而来。”锦陇看向扶苏,低头道:“请殿下代替大王给科学院众人授予相应爵位和赏赐,在下已带来了相应的官印。” 身后,王翦看了他一眼,随即默默低下了头什么话都没说。 其余的军方校尉看到他没动作,也选择了沉默。 但周围,包括火药分院的十几个研究员和墨林等人,全都在震惊过后神情欣喜无比! 院长没有骗他们! 大王真的给他们爵位和官位了! 李缘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就笑了。 他没有催过政哥,因为嬴政知道他给这些匠人们许下的承诺,既然选择了默认,那就代表嬴政其实也是同意了的。 既然政哥上心了,那他就不用操心了。 事实也真的如此,政哥没让他失望。 在博览会之后真的给这些匠人们授予了爵位和官位,或许是因为此事已经有了民间基础? 至于让太子扶苏来执行嘛。 应该是对他的一种培养,也可能是想着能降低一下影响力?毕竟如果秦王亲自来那动静也太大了。 又或者是想着表达一个信号?新时代的受益群体要归于太子麾下? 李缘想了想,最终摇头失笑。 自己何必管这个呢? 有政哥盯着,自己不用瞎操心。 第118章 官制改革 让你回到古代最想过什么生活? 曾经看到这问题时,当时还只有17岁的李缘仔细想了想,然后脑袋里的想法让他自己都感到恶心…… 但当他真的拥有这个为所欲为的实力时,他发现一时间自己还是无法打破心里的底线。 “对,就是这么穿的!” 府邸内,李缘看着红喻和三个侍女腿上的黑丝,满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 既然是秦时,怎么能没黑丝呢? 当初有个叫惊鲵的,可是给了他这个小色批极大的兴趣…… 面前,红喻四人脸红无比。 都说李客卿精通造物术,一场博览会让天下公卿百姓皆为震撼,可这造物术……是不是有点偏了…… “不要感觉不好意思。”虽然他们都已经“坦荡相见”过了,但李缘知道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这才是让红喻她们放不开的理由。 后世总有人以为古代大家闺秀生活很好。 可实际上,整个古代史当中,除了少部分时期和极少部分有能耐的女子外,大部分女子的处境都很糟糕。 “还有这个,你们也穿下。”李缘拿出了几件唐代样式的女性衣服。 盛唐,那是古代史的巅峰,也是相对来说女子地位的巅峰。 红喻等人接过,进了内间换起了衣服。 “如何?” 看到她们走出来,李缘问着她们的感受:“按着本心说,我要的就是你们的真实体验感。” “很是贴身、美观。”红喻迟疑了一下:“只是……” 她看了看这低胸装,神情羞涩。 在府邸内穿没什么,可要是穿到外面去,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这些。” 李缘又拿出了许多其他的服装,其中甚至有两套后世的裙子。 “都给我试着穿一天,看下感受如何。” 他要给大秦带来的是全方位的改革,而绝不是跟后世某些女子出门都得带面巾蒙面的外国一样的“伪现代国家”。 而解放女子的路极其漫长,他打算先以自己府邸中的女婢们试探一下这个秦国社会。 当然,那是长远目的。 短时目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趣”…… “主人,王宫令使来了。” 门外传来一个女婢的报告声,李缘看向红喻:“我先去王宫,你找府内的人一起试下这些衣服。” …… 王宫。 嬴政看着面前几张纸上自己打的草稿,心里微微有些忐忑。 若是没有李缘,他只能义无反顾的进行某些行动,哪怕他不知道是否正确,因为前面没人给他指路。 但现在他有李缘…… 他时常会想,这个行动是不是正确的? 由于李缘的出现,大秦现在多出了好几个部门,一些职权的划分也需要重新厘定,这让嬴政动了官制改革的心思。 从自己到李缘所在的后世,两千多年,自己想出来的这官制会好到哪个程度? 能不能直接跟后世相比? “政哥。”李缘从殿外走进来,下一秒就闪到了嬴政的王座边,直接坐在台阶上。 “你为何非喜欢坐地上?”嬴政眉头一皱。 “这样能离你近点啊!” 李缘看了看几米外的另外的桌案:“我要是坐那么远,那就生分了不是,也不可能坐你王座上嘛!” 嬴政没说什么,只是心底略微闪过一丝满意。 只要出发点是因为寡人,那一切好说。 “你来看看,这是寡人制定的新的官制,与后世相比如何?” 接过递来的纸张,李缘还没看就笑了:“政哥,不要什么都想着跟后世比,我们后世和之前两千年所有朝代都不同的。” 和之前两千年比,那是真正的“神之国度”。 “你先看完!”嬴政重申道。 很明显,他心底还是有着一丝倔强的,希望自己的想法能和后世比肩。 李缘笑着摇了摇头,看起了那几张纸。 历史上秦朝是三公九卿制,但实际上早在秦国时期,三公九卿就已经有个大概了,只是在秦朝建立后才随着大一统的历史背景而显得有些出名。 但这次的官制表…… 【吏部、礼部、税部、刑部、工部、矿部、商部、科学院、学宫、军械部……】 【廷会官为五人,其中一人要为军部部长……军部只对秦王负责,统辖军事……】 李缘翻到下一张。 当看到【各部年末提交下年计划,由廷会与国师商议,最后交由寡人下发……】的字样时,李缘第一反应是政哥是不是想偷懒了…… 可依照政哥那工作狂的态度,他估计干不出明朝某些皇帝的事,相反,这能让他更细致的掌控帝国的每一个方向。 “如何?” 看到他看完了,嬴政表面漠然、心里其实已经紧张了起来。 “非常好!”李缘点了点头。 虽不算完美,但此刻的大秦各方面也没到需要完美的程度。 各项制度的发展是要结合现实来看的,而以眼下的秦国现实来看,这个官制是绝对够用、甚至有些超前的。 因为很多部门可能刚立起来也没多少工作,只有个架子。 比如那个矿部,李缘觉得那很像是后世的国土资源。 但真要算起来,此刻秦国内还只找到了寥寥可数的几个矿,找不到足够的人手不说,连点具体规章制度都没有…… 政哥这是直接考虑到未来秦国的改革,所以把许多事情先细分出来再慢慢充实。 得到了认可,嬴政放心了。 李缘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几张a4纸。 “政哥,这是秦后面几个大一统的官制表,我本以为我会很久之后才用到它,但既然你现在想改了,我就先给你了。” 他看向嬴政:“虽然我认为你这个已经够好了,仅次于我们后世,但你当个参考也行。” 说着,他开始念了起来。 从三省六部、枢密院、直到最后的内阁、都督府、军机处。 嬴政默默的听着,听完每一种后,他都会让李缘先停下,自己仔细思考下这种方法如果放在大秦会如何。 但最后,他发现自己想的那些才是眼下对大秦最好的。 “看来寡人还是最厉害的!” 听着这话,李缘感觉他的傲娇又发作了。 你是秦王诶,你根据大秦实际情况制定出来的,当然比那些另外朝代的要好。 “那寡人就召集李斯他们商讨细则了?” “嗯,只是有一点,政哥你得做好一定准备。” “什么?” “官员群体。” 历史上,官员群体的组成、与选官方式是一起联动的。 秦汉及其之前是贵族,汉朝开始,由于察举制的出现,群体中多出了一部分以前的平民,但也不多。 从唐朝开始,科举才彻底将底层往上的通道固定了下来,虽然这个通道有很大难度…… 但总体而言,贵族、世家、士大夫、地主,他们都是随着历史发展而在官僚群体里不断更替或者留存的。 可现在是战国末期。 学宫可做官还只是存在于文书上,还没有在现实里真的给底层打通上升通道,此刻的官员主体依旧是贵族。 随着秦国的发展,平民会开始冲击这个由贵族组成的官僚群体。 改革是嬴政和李缘定下的,不可退却;但贵族组成的官僚们,会愿意让平民进来吗? 李缘都不用说得很透,嬴政就理解了他的担心。 “历史上,有过这样的事?” “有。”李缘想了想:“有些历史学家认为,华夏在明朝出现资本主义萌芽,如果能继续发展,兴许华夏会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富强道路,但那萌芽最终受限于当时时代没有发展起来。” “于是到后来,我们试过许多条路,经历了许多次革命才最终选择走了一条合适的。” “而我们体量大,试错的影响也还能局限在一定范围。” “外国的更严重。” “甚至有贵族国王在这场阶级变革中被送上断头台,之后甚至引发过外国的灭国级战争,哪怕最后引发出了一个以无产阶级为主体的思想,可争端并没有停止,只是换了另一种形式存在。” “归根结底,说好听点这叫文明制度的发展之路;说不好听点,就是政治利益的分配人群不同。” 这个问题他不得不说。 因为历史告诉了他当政治阶层的行为不代表最广大群体利益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战国的贵族和平民已经割裂严重了,李缘可不希望到最后诞生出一个新的“资产”群体。 说到这个地步,嬴政想起了他创的科学院、学宫。 思考良久后点了点头:“那你待会也留下,一起参会商议。” 李缘扭头看去,一脸疑惑:“政哥,我是让你考虑啊!” “所以寡人让你一起商议。” “你的考虑结果就是交给我?” 嬴政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是科学院院长、学宫祭酒!” 愣了一下,李缘想明白了。 第119章 再长大些 李缘的目的是让嬴政考虑其他阶层和群体的利益,免得发展到后面大秦的阶级革命也要以战争来进行。 但他却一时忘记了,此时带领其他群体的,正是自己。 工部(工人)令是他、科学院(匠人)院长是他、学宫(平民官员)祭酒是他,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新群体的代言人。 想通了这一点,他忽然又想起了政哥让自己当国师的事情。 再联想到政哥这个几乎算是提前将未来大秦可能变革的方面都照顾到的官制,他开始怀疑起政哥是不是早就考虑到了。 “让我当国师,也跟这个有关吧?” “正是!” 嬴政点了点头:“你来到大秦指引方向,那怎么指引?难道全由寡人亲自出面吗?” “所以!” 李缘恍然大悟般的接口道:“我必须要有一个足够高的地位,来引导秦国的脚步。” “如果我依旧只是廷会官,那不管身上再多几个官职、客卿之类的名头,我终究只是个臣子。” “但如果我是国师,那一切都不同了。” “我可以凭借自己的地位来指引方向,而政哥你。” “在我需要时,你可以以秦王之尊下场给我助力。就算什么事我搞砸了,你这个在我之上的秦王依旧可以为我兜底!” “看来你不算太笨。”嬴政点了点头。 李缘轻声哦~了一下。 李由的父亲是李斯,虽然他未来会是科学院院长,但从出身阶级上,李由可以说是顶级官二代,压根不是平民。 虽然眼下看来他风评很好,可你说让他从思想上站到平民那边去…… 李缘都不敢保证。 而王绾也是一样,虽然是学宫副祭酒,可他也是御史出身。 熊肃更不用说了。 所以说到底,居然只有自己是个正统的泥腿子? “其实,还有一点。”嬴政忽然说道。 “啥?” “自己猜。” “……” “正如你刚才所言,你是可以指引秦国的国师,那未来身为国师,怎么能连这种问题都想不明白?”嬴政露出了一丝笑意,但这笑在李缘眼里更像是想故意看他不解的坏笑。 李缘白了他一眼,压根就没打算猜。 不过这让他更佩服嬴政了。 虽然他的出发点可能并不是为了平民,可从结果来说,能在之前就想到了让自己当国师的作用,这是一步超前的好棋。 历史上的嬴政也是如此,他为了功绩而大一统,却在现实层面给后世留下无尽的好处。 如果他当初把精力放对了,那大秦将有多好李缘都不敢想。 看到他直接不猜了,嬴政顿感没趣。 他好不容易想着开个玩笑,却一时忘记了这就是个废(划掉)……躺平的家伙…… “锦陇!召两位廷会官、所有九卿官员来见!” “唯!” 下达完命令后,嬴政依旧看着那几张官制表,思索着哪里是否还需要再完善一下。 看着嬴政的侧脸,李缘忽然间有些出神。 历史上的嬴政有暴君之名;但在这条时空,这个政哥意气风发、大权独揽,甚至还直接支持自己改革大秦,还在民间有了“仁慈至极”的名声。 有自己的帮忙,未来再配上他的功绩。 一个完成领土、思想两方面大一统的帝王,一个将大秦带上万世之路、让所有百姓安居乐业的秦皇,一个能打下整个地球、带着老秦人触摸星空的始皇…… 如此政哥,够不够在千年后的史书中和三皇同座次? 他陷入了对这个问题的深思。 但对面,看着李缘一直望着自己,还眼神怪异,嬴政也有点怪了…… “你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着寡人?”嬴政眉头一皱,想起他曾说过的龙阳君,脸色一变:“你不会也有龙阳之好吧?” 李缘:“……” “不是,政哥,你想岔了!”李缘赶忙解释:“我在想你以后会留个什么名声。” 嬴政松了一口气。 “名声?那有何用?”他轻笑一声:“若功绩足够,后世自会记得寡人,功则功、过则过,寡人只要专注前一个就行。” 专注“功”吗…… 李缘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秦国北方,某村子外。 一支由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停在了这里。 车队中,一个为首的中年人看了看一卷名册,点了点头。 随即,他带着几个随从搬着一个箱子走进了村,在和村长沟通过后,众人来到了一个庭院前。 “钱林就是这户,林子出征了,家里就他婆娘在。”村长指了指这个庭院。 屋内,一个清秀妇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略带疑惑的走了出来。 看到村长站在那,妇人就安下了心。 此时的秦国是六国中最安全的一个,民众不用担心盗匪,更不用担心是否会有流民。 “雾妹子,这是……”村长停顿了一下:“这是官府来的人。” 中年人带着笑意走上前,自我介绍道:“我是吕先生的商行之人,奉官府的命来的。” “因为你丈夫钱林被征召的关系,你家获得了几件李客卿的科学院制造的新品,同时以后商行在城里开店了,你丈夫可以靠着征召记录去多买一些东西。” 中年人让身后的随从将箱子打开:“这个是瓷碗,这个是蜡烛,这个是新农具,这个是……” 看着那些东西,妇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周围,聚集而来的村民也在震惊过后显得无比羡慕。 他们听说过李客卿,也听说过科学院,也听说咸阳城在前几日有一场博览会;但他们一直都认为,那些暂时还和他们这些百姓无关。 可谁想到,就因为家里有人被征召去打仗了,官府现在居然还会发一些这个? 虽然每一样都不多,只有两个,可这依旧是一种远超从前的殊荣。 当说完了那些东西的用法后,中年人又说:“等你男人打完仗回来,官府应该还会有现钱奖励,到时候如果你们要来买,商行不仅会给你们多卖,还会可以给你们免一些钱。” 随后他转向周围的村民:“大家伙也不要丧气,毕竟大王和李客卿可都照顾着我们嘞,以后机会不还有得是嘛!” “另外大家有余钱的过几天也可以去城里自己买不是吗?或者去看个乐子也行啊!” 对着村民说完后,中年人才带着随从去往村里另外几户人家。 直到他们完成这次的任务离开时,整个村子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参军,不用等到战后,战前就有东西拿,还是科学院的东西! 村外,中年人回到了车队,车队继续出发。 在他身旁,一个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家族后辈有些不解:“张叔,为啥朝廷不多给点东西、每个只发两个?” “而且吕先生说什么免钱、多卖,大不了直接给呗!这样事有点麻烦啊!”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 “再麻烦也不能直接给,甚至咱们这次都不能给她们太多!” “为啥?” “等你再长大些,你就知道了。” 第120章 炮兵部队 科学院外,一个临时围起来的工地里。 几百秦军士卒被下了封口令之后来到了这,见到了之前一直只闻其名的李缘。 以及几个大大的……桶? “他们可信吗?”李缘低声凑到王翦身边,后者点了点头:“绝对可信!他们都是良家子,以及杨端和将军从我们各将领手下抽出来的,部分人甚至以前参加过王宫……某些选拔的,虽然最终没选上,可绝对算是精锐!” 王宫什么? 是嬴政身边那些自己都只见过几次的盔甲都蒙面的甲士? 那李缘心里就有数了。 在后世部队里,凡是参加过特种兵选拔的,即便最后没上去也能算精兵了。 再说了,能参与过王室近卫的选拔,那“政治审查”这方面,当初秦王室就已经做过了。 “话说,你让杨将军找他们来……” 王翦想起了前天看到的那门“炮”,不由得心中激动。 “你想对了,我要给你们组建一支炮兵部队。” 说着,他带着王翦先走到了一个桶旁边,对着火药分院主事栾安道:“开始装药吧。” 整个科学院在经过一场授爵后,也把官位定了下来。 这个之前的火药分院负责人栾安、因为对火药研究最深,成为了火药分院的主事,爵位‘官大夫’。 在所有分院主事中,也只有三个第六级的‘官大夫’,其他的都只是第五级的‘大夫’爵。 趁着他们装药的时刻,李缘对着王翦说:“这只是第一种炮,暂时只有五个,等以后其他的技术进步了,炮才会越来越多。” “无妨!无妨!”王翦毫不在意。 只要是炮就行! 只要有炮就行! 后方,几百名士兵呈一个半圆形站开,王翦让第一排坐着、第二排蹲下、第三排站着,以便让每一个士兵都能看到这个过程。 半圆正中心,栾安装好发射药后,让手下人搬来了一个大约三十斤重的炸药包。 “院长,要不,您来点火?”栾安带着笑意问道。 李缘还没说话,王翦往前一步:“我来!” 拿过了打火机,王翦直接朝着引线一点,后退了几步后就满怀欣喜的看着前方。 下一秒,一声剧烈的爆炸在这个铁桶内炸响,炸药包也随着一阵硝烟的迸发而‘轰’了出去。 两百米外,一声更剧烈的爆炸轰然炸响! 李缘微微点了点头,觉得还算可以。 王翦心神一震,有了这玩意,以后打野战、攻城,先扔几个出去,炸不死敌人也能吓死敌人。 后方的几百名士兵则是同时面露震惊之色,他们才是第一次见到火药的威力! “还不错!”李缘看向王翦:“虽然以后会有其他的炮出来,但既然是要当炮兵,他们就必须每一种都会,这个也得学。” “然后这个人。”他指向了火药分院里最年轻的一个人,但大约也有三十岁了。 “他是我给炮兵们安排的参谋。” 炮兵可是个技术性兵种,光靠秦军士卒来,那形成战斗力得到什么时候去…… 再说了,测距、瞄准,以及一些基本的维护,没有科学院的人带着学,这些‘古代士兵’得摸索许久。 对于他的安排,王翦一律应下。 “那个……你这炮,试验过后能不能给我几门?”王翦有些不好意思。 李缘看了他几眼,摇了摇头:“我做不了主。” “我只负责给你们提供装备,这炮、甚至这些炮兵怎么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王翦也没想过他能做主,这只不过是一个试探,一种对装备的试探。 得到答案的他顿时乐了! “哈哈哈哈哈哈!李客卿,末将先走一步!” 他打算先去咸阳城找太尉说说话,要是能直接进王宫去说话那就更好了! 看着他一边乐着一边慢悠悠走着的模样,李缘沉默了一下。 “你是不是忘了,六国之人超一半还留在咸阳,桓齮也暂时留在了咸阳城防司?” 王翦脚步停顿了一下。 随即改走为跑,火急火燎的朝着外头冲去。 军队高层将领不是不懂政治,他们只是不能参与政治而已。 科学院本就是个造新东西的地方,杨端和把桓齮手下的一部分精兵也给调来了,他能想不到接下来是个什么情况吗? 或许他不知道有个什么东西,但只要是好东西、给自己部队划过去一份总是好的…… 这让李缘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原来自古以来,所有将领对装备的热爱都特么一个样…… 后世的各兵种将领、各部队将领们为了争军费、争装备那可是什么方法都敢使,现在秦国军队貌似也要开启这种争端了? …… 咸阳城西。 一处归属王室的庄园,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庞大的作坊。 这是科学院下面的一个陶瓷工厂。 对于社会发展来说,首先得有足够的商品才能撑得起经济的改革,这也是李缘一直以来对科学院的重视都比对学宫和工部多的原因。 李由跟在他身边,一边带着他参观一边讲解着。 “除吕先生的商行以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商行这几日也经常找过来,试图分一杯羹。” 李缘笑了笑:“有点贪了啊!” 如果只是为了分利润,那他大可以放开这个限制,毕竟其他贵族也有自己的商业渠道。 可在李缘的计划中,吕不韦的商行和未来王室组建的商行一起,会承担国企的角色;眼下这个改革初期,这种惠及民生的东西如果放得太开了,那对百姓就不是件好事了。 至于为什么要有两个国企,这也算是一种竞争吧。 如果未来有可能,自己旗下也得有一个‘国企’,三家成分不尽相同的一起竞争、一起承担国企责任。 在此之外、之后的商业,才可能交给其他人。 “告诉他们,现阶段能让他们分润已经算是一种好处了,还没到他们自己下场的时候,谁要是不听你的,让他直接来找我!” “唯!”李由点头。 “院长,吕不韦将早前从科学院拿走的一些商品,分发给骑兵将士们了。”李由停顿了一下:“在下想,这会不会有些……” 他没再说话。 “你是怕这样增加成本?又或者怕这样违反了规矩?”李缘看了他一眼:“李由啊,不要算小账!也不要担心那些多余的,天塌下来有我跟吕不韦顶着。” “先不说以后大秦百姓会越来越富,这些东西会越来越不值钱,光说现在,吕不韦这个行动对科学院来说就是利大于弊!” 第一次听到这消息时,李缘不由得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他本来只是想着博览会的名声传出去后,秦国百姓也会借此知道相关的信息;但吕不韦直接拿了一批东西,送给了北方那些骑兵将士的家人,加速了这整个过程。 这一下子,北方所有人已经知道了…… 并且由于周围有实物在那,直接杜绝了一些可能别有用心之人的谣言;顺带提升了一下军人的荣誉感;还宣传了一波秦王和李缘的名声…… 论治国上的实操,这帮古人比自己这个小年轻牛批多了! 可一解释这个,他自己反倒是先气起来了。 “你说你要是没那么大权利欲该多好呢!”李缘不由得愤恨起来。 因为若能留着吕不韦,有吕不韦+李斯这对王炸、再加上之后会来秦国的尉缭这个军事人才,有他们仨的帮助,不管是政务还是军队上,政哥都会轻松得多! 政哥正在准备着官制改革,恐怕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了吧? 第121章 李·喷·子·斯 与李缘想的不同,嬴政此刻惬意的很。 咸阳宫后殿。 一处庭院里,嬴政和熊栀坐在两条科学院打造出来的躺椅上,一边喝着凉茶,一边看着远方的夕阳。 身后不远处,几个乐师正给他们演奏着一曲宫廷乐曲。 这对于自律的嬴政来说,已是难得的休闲时光了。 身旁,熊栀轻抿了一口杯中的凉茶,有些怪异的看了看自家夫君。 这还是他们夫妻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时光。 由此可见,以前的嬴政究竟有多么严肃…… “大王,太子来了!”不远处,锦陇出现在小院门口。 锦陇身后,扶苏冒出了小脑袋看了看里面,原本脸上带着的微笑顿时就凝固了。 他立刻上前,对着两人行了一礼后没等两人开口就跑到熊栀怀里,直接自己捧着瓶子喝了几大口。 由于李缘的出现,嬴政已经对这行为没感到多么意外了。 他对扶苏的容忍度本就很高。 况且真要论礼数,他早该把李缘砍了…… “蒙恬回去了?”嬴政看着他问道。 身为太子,可不仅仅只要上午跟随李缘学习一阵就行了,扶苏的课业是很重的。 以往这个时候,除非蒙恬回去了,扶苏才有时间来跟他们玩耍。 “不是!”扶苏赶紧说道:“蒙恬去找他阿翁了,好像去前殿了!” 嬴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 咸阳宫前殿,三十多个朝廷主要官员都在这里,再加上蒙武等几个军方将领,说这里就是一场小型的朝议也不为过。 但此刻,众臣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古怪。 一切都因为之前嬴政找他们商谈官制改革的事情。 由于要动官制,需要讨论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即便不是近期就会新设官制,但事先准备却要尽早开始。 很多时候,当官往往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这次突然间多出来这么多坑,原本是件好事…… 可当知道许多官职都会受到未来国师——李缘的管辖后,事情就不对劲了。 朝臣里大部分都只是因为太子和科学院商品的关系而倒向李缘的,真要说理解他的思想…… 没有一个…… 哪怕是李斯这个由于儿子的关系已经实质上跟李缘在一条船上的,也不敢说自己以后一定就能与他完美配合。 但嬴政对李缘当国师的态度又极其坚决,因为这事关大秦的未来。 于是大部分官员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 想当、但又怕自己当不久还得挨批…… 李缘之前就能干出给徭役发钱的事,熊启和熊林的倒台几乎也与这事有关,鬼知道他下一个动作会不会让自己步了他俩的后尘? 于是李斯手中的纸上,此刻只有十几个名字。 还要么是自己推荐的,要么是治粟内史和阳沐这些受过恩惠、或者铁杆王党推荐的人选。 这对于新官制来说,杯水车薪。 李斯看了看其余的官员,尤其是之前反对过李缘的典客闻咨:“闻典客,本官记得之前大王问你可有贤才推举时,你推荐了好几个吧?怎么现在一声不吭?” 闻咨憋了两下,有些不知道怎么回。 当然是不敢啊! 我已经被打过一次脸了,万一再被打几次,我的脸往哪放? 李斯又看向宗正赢缪:“怎么,赢宗正为了避嫌,难道连王族才俊都不愿意推荐了?” 后者眉头一皱,转移了目光。 他又问了几个人,结果没一个人回答他的话,让整个大殿内的气氛更加沉默。 “哼!一群畏首畏尾的家伙!” 李斯突然爆发了,对着他们怒喷:“你们说好听点是怕自己的人干不好,说不好听点,是怕自己被当了国师的李缘给拉下去吧?” 所有官员都感觉脸色不好看了。 官场说话,话不能说得太过。 但李斯此刻完全不顾这些。 “之前的徭役之事,还有博览会和科学院的事,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前后是两副面孔?” “现在听说李缘要当国师了,你们意识到以后几乎都要听着他的话去干了,甚至有人想着他会不会是下一个商君?” “让你们举荐人才,你们谁都不说话,是想表示不跟他靠得太近?还是怕以后学宫之事冲击了自己的地位?甚至是怕他又造出某个新学宫?” “哦,对了!”李斯喘着粗气:“科学院授爵之事,恐怕也有一部分因素吧?” “你们不敢明着反对,毕竟大王支持李缘。” “于是就想着用这种方式反抗?” 一些官员脸色通红,愤愤的看着李斯,却只是无能狂怒。 看到他们这样,李斯顿时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一边厚着脸皮希望李缘带你们赚点钱,一边又怕彻底站他那边会有风险?你们是自以为同意将徭役改为工人就有功劳了?你们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就算你们不同意,大王真要支持,你们又算什么?” “本官今天就把话放在这!” 李斯站了起来,恶狠狠盯着这帮人:“今天一言不发,那以后就都别开口了!” “表面亲近、内里抗拒,一边贪婪、一边自保,尔等真是败坏我秦国官风!”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臣!” 所有人仿佛都被这番言论惊到了…… 许多人脸色愤怒无比,可看了看大殿周围的侍者宫人,一些人即便拳头紧握却也不敢上去真打一顿李斯。 闻咨、赢缪、曾君等人统统沉默,一脸不甘,却最终都没说什么。 而上方,李斯怼完了文官,他又看向了司马瑜和蒙武。 两人心里顿时一跳。 “司马太尉、蒙将军,你们就这么干看着?”李斯黑着脸:“科学院的东西,你们军方用了不少吧?甚至据本官所知,你们现在天天盼着科学院里能出多少东西?” “可大王把我们叫过来之后,你们居然一言不发!” “你们在担心什么?” “怕国师以后不用你们?还是怕自己地位受到威胁?” “一个军职最高的太尉,一个儿子给李缘当学生的裨将军,居然也会在此时沉默,竟不如我一个毫无军功的文官,真是好得很啊!” 这话说得两人脸色难看。 尤其是蒙武…… 他心里感觉无比委屈! 正当他想要说什么时,大殿外,听了许久墙角的蒙恬对着身旁的内侍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第122章 李斯:舍我其谁?! 大殿内。 寂静的气氛被蒙恬的脚步声给打断。 蒙武正想呵斥什么,却被蒙恬抢先开口道:“爹,各位先生,大王让我传话:若无法选出合格的官吏,那就请先回去好好考虑。” 这话让所有官员都沉默了。 因为这话不是真的让他们回去考虑等明天再说,这意思就是:今天搞不完,你就别玩了…… 至于回去好好考虑? 估计是考虑怎么体面的离开朝堂吧…… 李斯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其他官员心里一阵冷笑。 “是啊,大王所言不差,各位还不如回去?” 他又看向司马瑜和蒙武:“二位将军,看戏可看够了?既然不愿意为国师说话,那也可以回去了!” 仔细分析大王的行动李斯就知道,今后的李缘绝不是自己这群人能想象的。 大王叫来了他们这些主要官员,直接扔出来改革的官制以及李缘要当国师的消息,然后就离开了。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而在改革的官制和国师二事中,阻力最大的就是有些人可能会觉得大秦有国师不合礼制,毕竟以前从未有过;当年商鞅还那么牛呢,可结果呢? 对于李缘的这个国师,民间李斯想都不用想,以李缘的名声平民估计会拍手庆贺。 至于朝堂里…… 大王压根就没给他们出言的机会。 由此可见,大王对李缘的支持到了什么程度! 既如此,自己只需要顺着大王的意思走,支持李缘就行。 这才是他敢于在这里对着其他犹豫的官员怒怼的底气! 有大王和国师支持我,今后又摆明是一个新朝堂,最先表明坚定态度的我,肯定会是第一臣子! 蒙恬就这么站在外侧,看着里面三十多位公卿大臣在沉默许久后,一个个都开了口。 于是李斯一边冷笑着一边记下他们推举的人选。 这个名单终究只是他们这些臣子记着的,最终选谁、能不能选,依旧是嬴政说了算,只是嬴政一般会看在各个职位、以及推举之人的面子上酌情考虑。 而每一个大臣在说完自己推举的人之后,都会遭到李斯一个莫名的冷眼。 这让许多官员心里羞愤却不敢说什么。 …… 咸阳宫后殿。 看到李斯来了,嬴政没等他开口,直接指着一旁的一个桌案:“坐下吧,下一局。” 看到凉亭里扶苏和熊栀之间的五子棋棋盘,李斯只是看了一眼就隐约明白了。 肯定是熊栀看在扶苏的面子上跟他玩着五子棋,可大王融不进去,又或者觉得太简单了,于是在一旁感到无奈。 那是属于一种想指点、又不能指点、可却看到两个弱鸡在下的心烦感…… “唯!” 李斯拱手一拜,随即又对着王后和太子一拜。 熊栀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自家夫君心中的重臣;但扶苏沉浸在棋盘里,压根没怎么注意到,因为他感觉自己要输了,母后已经下出了一个‘三三’阵型…… 锦陇拿出了一盒围棋,替嬴政和李斯摆在了桌案上。 “百官的意见,如何?”嬴政拿了黑子:“可有人对你不满?” 听着嬴政的这个话,李斯心里狂喜! 新官制里,会有五个廷会官。 但其中一个会是军部部长,这很明显只是在军队相关事务才会出言的。 另外一个是李缘这个国师,可按照他的猜想,这就是王室打进来的一颗钉子,因为李缘压根就没处理过任何政务。 这个位置,除非朝臣局势让大王不满、或者王族有什么想要的,否则也只会跟军部部长一样,身为廷会官却完全不管具体政事。 所以真正处理政务的廷会官只有三个。 而这三个里的老大…… 李斯:舍我其谁?! “倒也没什么大意见。” 只是没大意见,不是没有意见。 他压抑着激动入了座,随即递上了手中的纸张:“大王,这是诸位大臣们所举荐的一些人选。” 嬴政摆了摆手,让锦陇先拿着,示意李斯先下完了这盘棋。 他其实不怎么在意那些官位上的人是谁,反正也不可能跟自己对着干,干得好就留,干不好就滚。 尤其是有了学宫,等过几年,有足够的官吏人选后,自己想换就换。 天底下想当官的人,这还难找吗? 但突然间! 嬴政执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李缘说过,历史上的大秦重臣被自己那个叫胡亥的儿子杀了一大半…… 等学宫开始发力,王权得到空前增长,自己不会昏庸,可保不准自己的后代啊! 万一哪一代秦王跟那个混蛋胡亥一样,那岂不是对大秦的一场灾难? 在他心里,让大秦延续和万世才是第一目标。 而历史上那个教训…… 对面,李斯看着大王突然间陷入沉思,心里开始分析起可能是什么事。 但还没等他分析出个结果,嬴政就开口了。 “爱卿,你觉得该如何让寡人的后代一直保证是明君?” 李斯:“……” 大王啊,这我真不知道啊! 而且这真的是我该知道的问题吗? 历史上的秦国,由于地理环境和国力的原因,秦国往往连自身安全问题都还没考虑完全、大部分时间里都城连城墙都不建就为了随时打仗和搬迁。 昏君? 这在秦国历史上还真是个稀有名词…… 而自孝公之后,大秦绝对是明君辈出,直到出现了嬴政这个集大成者。 大王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 一侧,熊栀也面带惊愕的看了过来。 “寡人不是对扶苏有意见,寡人只是想……”嬴政:“如何能让寡人的后代一直都是明君,如有可能,寡人现在就想保证这一点。” 李斯懂了。 可沉默良久,他也只是说了句:“臣愚钝、实在不知。” 嬴政看了他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有些想法但不敢说? 叹了一口气,他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棋盘上。 算了,找时间问李缘吧。 十几分钟后,这盘围棋以嬴政险胜而告终。 李斯抹了抹额头的不存在的虚汗,只感觉心累无比。 不是因为如何获胜…… “爱卿先回去吧。”嬴政看了看夜色,让锦陇亲自送他出宫。 看到扶苏和熊栀又下起了跳棋,嬴政带着那些提名的官员名单走向了一侧的偏殿。 但刚坐下还没看完第一个名单,李缘悄然出现。 “政哥,你现在有时间吗?” “怎么?” “陪我去个地方。” 嬴政有些意外,随即走到门口对着一个宦官吩咐了几句后就关上了门。 第123章 生死抉择 楚国,兰陵。 李缘带着嬴政出现在了一间房屋里,以隐身的方式悬停在了半空中。 面前的床上,荀子手中拿着一纸信件看着,即便时不时会因咳嗽而面露痛苦之色,也死死的抓着不愿意放开。 “此人是?荀况?”看到老人手中的白纸和字迹,嬴政立刻就想到了。 “对。”李缘有些惆怅的叹息了一声。 自发现荀况后,只要在大秦这边的日子,他每天都会暗中来看下荀况,为的就是想在荀子死时能以后人的身份见证、甚至给他磕个头,毕竟这人在李缘心里和嬴政一样,有让他心甘情愿磕头的资格。 本来荀子愈发病重,眼看着就要死了,李缘甚至从后世连香和纸钱都买好了。 可昨天,李斯的信到了。 李斯在信中详细跟老师说了一下博览会的事,其中提到了已经有成型的纸书,还是自家孩子李由附名的。 荀子当即就笑了,一边笑着一边流出了眼泪。 有纸书了! 却不是自己的…… 一封信仿佛让他看到了无比光明的未来,可现实残躯又让他看不到那一天。 垂死病中惊坐起后,是无尽的悲凉…… 于是这两天,李缘总是能看到他拿着李斯的那封信看着,时不时陷入发呆。 他应该在想象着自己的书出来后的样子吧? 或者是某个全由纸书组成的场景? 这几天,他的病愈发严重,身体疼痛不说,有时甚至会咳血。 李缘也曾暗中给他吃过捣碎后的止痛片,却也只能让他病症没那么严重。 他不知道荀子是什么病,也没办法把他带到后世去救人;可让他看着这么一个先贤撑着最后一口气在世上痛苦着,他感到了由衷的难受。 当说完荀子的情况后,嬴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在想,要不要把这个给他看看。”李缘拿出了一本《尚书》:“如果他能见到,恐怕会很开心吧?” 嬴政看了看荀子那苍白的模样,叹息道:“他现在就是靠着那一口气撑着,看完了,恐怕也就……” 李缘点了点头。 “是啊,他估计会带着满足离开。” “可我是想着送他一程,不是想着送走他!这种亲自挤掉一个人生命的感觉,就算是他病重,我也很难下手……” “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送走他、可能他自己若能选也会这样做。” “可我的情感接受不了。” 这就跟后世那个是否应该允许病重老人安乐死的话题一样,一边是理智、一边是情感;只是李缘以往看着那些话题只当个新闻看,这次却自己成为了当事一方。 嬴政这时看了他一眼,懂了他为什么喊自己过来。 “所以,你是希望寡人来替你做这个决定?” “给我个信心也行。” 嬴政没说话,他在考虑把荀子接到秦国去的可能性。 但紧接着他就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荀子虽然此时在世上风评两极分化,可他终究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学者,还是楚国的兰陵令。 此时病重,想必很多学生、好友都在这座城市只为了最后送他一程吧? 接走是可以。 但之后怎么解释? 况且李缘都说过后世估计治不了荀子,他不认为秦国那些医官比后世医院还厉害。 病床上,荀子又咳嗽了两声。 咳嗽完后,捂着嘴的手里出现了一点血迹。 他默默的在床边的一块帕子上擦了擦,想当做无事发生。 门口,张苍和另一个弟子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张苍将汤药放在桌案上,自己扶起了荀子。 另一个弟子又点燃了几盏烛火,走到桌案前拿起汤药准备喂给他。 荀子微微摇了摇头。 两个弟子顿时面露悲戚,他们知道的老师的意思,可身为弟子又怎么能同意这种事呢? “李斯师兄若在此,恐怕他不希望您这样吧?” 年岁比张苍还小的弟子说了句,随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荀子笑了笑:“我已无意于生死,何必再多吃一口?” 虚空中。 嬴政叹了一口气:“把书给他看吧。” 李缘呆呆扭头,嬴政眼神变得坚定:“如果寡人是他,寡人绝不愿意这样活下去!” “况且。” 他不确定的道:“说不定你给他看过之后,他精气神能好一些呢?” 李缘又看向荀子,沉默无语。 …… 半个时辰后。 张苍和师弟终究只给荀子喂了两口汤药。 他们都知道,这估计只是个心理安慰。 张苍让荀子好好躺倒,给他盖上了被子,又将李斯的信放在床边,以便让荀子伸手就能摸到。 在确认荀子躺好后,他们走到门外的外间,让师弟自己去休息后,他展开一个小的竹席,直接在里间门口和衣而睡。 房间里。 李缘和嬴政显露身形。 看了看房间的具体位置,李缘直接将这片空间和外面的隔开了,让声音和光线都传不出去。 随后,李缘拿出了一个充电式灯泡,挂在了天花板的一根木头上。 看着荀子许久,他才慢慢的走到床前。 轻轻推了推。 还在迷糊中还没睡过去的荀子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两个从未见过的青年。 前方的青年身穿黑色锦衣,眼神担忧的看着自己;后方那个青年身穿诸侯王的服饰,对自己也流露出一丝哀伤。 这是来接我的吗? 荀子心里突然想起了张苍说过的话。 等自己的纸书出来后,一定要烧给我啊! “荀况先生?”李缘喊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后说道:“我是李缘。” 李缘? 好耳熟…… 这! 荀子顿时瞪大了眼睛! 而这一下,他的余光看到了天花板上那个莫名的光源。 那个…… 好像李斯说过的电灯? 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李缘扶着他靠在了床头,笑了笑:“我就是秦国的那个客卿,这位,就是我们的秦王嬴政。” 荀子看了看他们,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你们……为何会来此?” 周围的环境让他知道自己还没死,可这现实又说不通。 “我是特意来见您的,至于为什么会来……”李缘沉默了一下:“您只需要知道是科技的力量就行。” 他本来想说巫术的,可又觉得不合适。 “我知道您一直想看看纸书。” 他拿出了那本《尚书》,递给了双手开始微颤的荀子:“这就是李斯跟您说过的,我从科学院带来的。” 荀子颤抖着接过,放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摩挲着。 这质感…… 精美程度…… 他默默的翻着页,每一页都看得极其仔细,仿佛要把每一个字都记住一样。 李缘又拿出了标点符号和数字的两本,摆放在床边。 既然要给他看,那就给个全的。 背后。 嬴政看着这一幕,心底涌起了一股对长生的渴望! 第124章 荀子逝世 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李缘第一次对这句话有感触时,是在后世看到那位农业科学家离世的新闻时;当时他真的感觉一座泰山塌了。 但如今,他再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咳咳……” 荀子又咳嗽了两声,以至于咳出了两滴血落在了那本《尚书》上。 他显得有些惊慌,试图用干枯的手指擦掉,但李缘制止了。 “不用!没关系的!” “老夫无用咯。”荀子眉头微皱,带着歉意笑了笑。 李缘摇了摇头:“如果您说自己没用,那如今的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学者敢说自己有用了。” 从学者思想的现实效果来看,兴许有一个…… 韩非。 荀子估计也会这么认为,但韩非自己不会这么说的。 听着他的话,荀子即便已经走到人生尽头,却也听出了他对自己的崇敬。 由于感觉自己时间不多了,他恋恋不舍的放下了《尚书》,拿起了另外那两本。 看到那些标点符号、数字,他满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后生,你远超于我。”荀子毫不吝啬的夸奖着,因为他光看了开篇的几句解释,就知道这两本集合对于文学和应用来说几乎是一种创造性的跨越。 这让李缘感到无比羞愧。 他拿出了两片止痛药,以及一瓶水。 “荀先生,吃两片我的药吧,能让你舒服点。” 看了看那两片没见过的药以及那个透明的瓶子,荀况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点了点头。 可在李缘的服侍下吃完药后,他突然笑了笑:“原来是你啊!” 李缘动作停顿了一下。 “老夫懂些药理,这几日,每晚张苍给我吃药时,味道都与辰时、不同,吃完后,老夫居然会觉得,痛小了一点,原来是你啊。” “老夫一具残躯,让小友费心了。” 李缘沉默着没说话。 身后,嬴政微微眯了眯眼,上前一步。 “荀先生,只要你愿意,寡人可以接你去秦国,倾尽秦国之力和李缘的药物让你安心多活一阵,不难。” 李缘皱着眉头。 如果能接我早就接过去了,而且刚才政哥你都说让我…… 荀子则是看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不便。” “即便能看到你自己的纸书?” 荀子停顿了一秒,依旧说道:“不便。” 这让嬴政沉默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李缘果然没看错你。” 李缘:“???” 怎么突然又扯上我了? 合着你们刚才是在加密聊天吗? 看着手中的书,荀子第一次感觉时间走得太快。 但同时,他也感觉此时刚刚好。 恰好自己还活着…… 恰好李缘出现在秦国…… 恰好弟子李斯也去了秦国…… 想到这,他目光落到书页上,想象着自己的那些句子落到此书中会是什么样。 良久,他放下了书本。 又看向李缘。 “你,究竟是何人?” 如果是别人,看到李缘这种能突然出现的人,指不定就当成神仙鬼巫之类的东西了。 可荀子不同,其思想放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有些反对封建迷信,所以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李缘是个‘人’。 李缘思考了一下,想到他的地位,觉得他有资格成为第三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我是从两千年后而来的人。” 只此一句。 荀子便联想到了许多事情。 为何他有纸书…… 为何他精通造物术…… 为何秦王会给他一个客卿莫大的礼遇…… 甚至这突然出现的能力,以及张苍到现在都没进来的情况,荀子也觉得可以理解了。 他甚至都没去问他这能力怎么做到的。 如果时间足够,他恐怕会有许多想问的。 但张了张嘴,他却只问了一句:“我的弟子们,在后世可有贤名?” 李缘沉默着点了点头。 “有。” “李斯后来成为了天下第一丞相,不仅为秦国,也为整个诸夏立下了大功。” “而韩非也会成为一代大学者,思想卓着,后来他也去找师弟李斯了。” 是去找他了,但怎么去的、去了之后怎么样就…… 李缘略过了他俩。 “门外的那个张苍,他也会成为一代名臣。” “您的这三位弟子,无一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才!” 荀子由衷的笑了。 弟子的成功,就是他的成功;弟子能获得成就,他比自己获得成就还高兴。 就如同他曾说过的那句‘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一样,他是真心希望弟子能获得更好的成就。 纸书看到了,弟子中有成名的也知道了。 他突然间感觉浑身轻松了一些。 即便肺部还有疼痛,即便四肢还感觉有些无力,但他依旧感觉死而无憾。 “多谢!” 荀子对着李缘说了句,随即看向嬴政。 他知道,未来是秦国的天下。 但他对秦国的观感很复杂。 一方面,他认为秦国政治清明、民风淳朴,单从民生来讲,秦国是天下最好的。 可他同时也认为,秦国太重视“法”,而忽视了仁德教育。 若长此下去,他认为秦国的安定持续不了多久。 于是对着嬴政道:“如今天下战乱,秦国可乘势而上,若天下安定之际,还望秦王能听老朽一言!” “荀先生请说,寡人必定铭记!” “刑称罪则治,不称罪则乱。” 嬴政仔细一想,随即严肃一礼:“谨受教!” 荀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听,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这一刻,他至少做到了自己的那份努力。 突然,他眼神清明了许多。 胸中的痛感也减轻了很多,四肢传来了仿佛最后一股力量。 看到他突然面色红润,李缘的心猛一沉。 荀子将三本书叠在一起递还给他:“不宜留下。” 李缘默默接过,退到嬴政身边收回了屋顶上的灯。 下一秒,空间阻隔被打开,李缘控制着那扇木门处的空间小幅一震。 随即,两人消失不见。 门外。 张苍被一阵莫名的震动惊醒,他以为是老师在喊自己,顿时飞速朝着屋内冲去。 当摸黑着点燃几盏烛火后,他看到了坐在床头微笑看着自己的老师。 这一幕让他心中无比恐惧! 下一秒,他直接双膝跪地朝着老师膝行而去。 “莫哭。”荀子伸出苍老干枯的手擦了擦这位弟子的眼角:“我有你们这些弟子,此生无憾!” “还有,你去秦国找你那两位师兄后,一定要告诉李斯和韩非。” “师兄弟之间,当和睦相处。” 刚才李缘说的那几句话固然让他很欣慰,可他又怎么听不出来对方话语间隐藏了些东西? 他不愿去多想。 只是仅仅那瞬间的猜测,就足以让他感到一阵悲伤。 张苍已泣不成声,不断的用衣袖擦着。 荀子还想说什么,却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自己对人世所有的留恋和对弟子所有的期盼都放到了他肩膀上。 黄帝历2459年——秦王政九年五月,荀子逝世。 第125章 成就超过生命,即可谓之长生! 今夜的兰陵突然间活跃了起来。 宵禁令在此刻成为了一纸空文,因为就连许多兰陵地方官员都紧急从被窝里爬起来,朝着那座小屋而去。 张苍和几个同窗悲伤的整理着荀子的遗物,却越整理感觉悲伤越大。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这种气氛显得愈发浓重。 虚空中,李缘郑重的将那三本书收起,准备等荀子下葬时送给他。 紧接着,他带着嬴政重新回到了咸阳宫。 偏殿的宫室里。 一切都和半个时辰前一样,只是两根木柱上的电灯泡有一个没电了。 李缘从空间里换了一个上去,随即坐到了最靠近嬴政桌案的一根柱子旁,靠在上面,双眼无神。 他又见到一座泰山塌了。 某种程度上,他几乎算是亲手送走了他。 嬴政没去看公文,而是走到他身边:“屋内会让人心情不好的,出去坐吧,下一盘棋。” 李缘又拍了拍屁股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但只是走到一个凉亭里坐下,没选择下棋。 他和嬴政下过,然后被打自闭了…… 政哥不管是围棋、象棋还是跳棋都统统虐打他,五子棋除非他先手才可能赢,一旦后手就根本没赢过…… 真要下棋他心情会更糟糕的。 嬴政也坐了过来,望着天边那隐在云层之后的月亮。 “你之前是想把他拉来秦国?” 嬴政本在思考着怎么问出自己的问题,听到这个,他点了点头:“对。” “为什么?” “因为你的性格。”嬴政说:“你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如果荀子他自己说要来秦国,以你的性格即便这件事过后会有天大的麻烦,你也会着手去解决而不会拒绝荀子。” “就如同当初寡人不愿意相信大秦结局时,你没有强求寡人相信,而是直接带寡人亲眼去看扶苏自杀时一样。” “你很善良。” “但在有心人眼中,你的这种善良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 李缘感觉一阵头疼。 “你知道那你还利用?” “因为寡人觉得,他来秦国的好处很大,而且寡人早就知道了结果。”嬴政停顿了一下:“你对他那么尊敬,连给他看书这种你本已决定的事,都需要拉着寡人来给你个信心才能彻底说服你自己,如此人物,即便将死也依旧是大贤!” “他必定不会看不出寡人的意图,也必定不会因为想要纸书就给我等造成麻烦。” 李缘直接长叹一声,躺到了地上。 两个人杰在三言两语间就完成了一场以他为中心的对弈,他们双方都知道对方所想,也都知道此事的结果,只有他在当时连话都没听明白…… 这秦国的日子,太苦了…… 嬴政没理会他的自我贬低,沉思一会后忽然看向了他。 “有长生之法吗?” 李缘“啪”的一声就起来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政哥。 但他随即也能理解,一个拥有绝对雄心的帝王在想到自己老年可能也会那么痛苦,估计都会追求长生吧。 “理论上有,现实没有。” 李缘说:“按现实来看,人最多活个130左右;按民间传说来看,活得最久的是彭祖;按神话来看,你我皆可长生。” 嬴政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你是大一统的始皇,能跟三皇五帝在文明历史第一梯队的;而我能在后世茫茫人海中得到来大秦的能力,这在我们后世叫主角。我们若不能长生,那算什么?” 这番话并没有得到嬴政的认同。 “寡人不是让你说功绩,寡人要的是长生!” 他看了看李缘,想到了他后世人的身份,以及那神出鬼没的能力,试探道:“你现在能长生了?” “不能。” 他在大秦虽然拥有近乎于神的能力,可每次回到后世时,他都能感觉得到自己正常的寿命衰减。 很奇怪,却也很真实。 但一回到这片时间流速加快的大秦时空,他的寿命衰减也减速了。 他猜想,自己的寿命很可能是以出生的那片后世时空来算的,同样是个八九十岁左右,兴许能比普通人多一点,但依旧会死。 这不算长生。 可若按照1:28的大秦时间来算就…… 他将这个结果解释给了政哥听,迎来了嬴政长久的沉默+羡慕+嫉妒+无语+狂怒+不甘+…… “你就不怕寡人会抢夺你的……那个什么碎片?” “怕。”李缘又躺了下去:“但那个碎片是跟灵魂连接的,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把它拿到现实世界出来,如果大秦的科技能发展到剥离灵魂,那我不得不说一句牛批。” “若真有那一天,政哥,让我复制一份大秦科技给我后世的家乡,我可以自愿把时空碎片给你。” “因为到那时,你掌握着它比我掌握着、对两个时空的人类都更有用。” 尤其是后世时空! 一个地球居然有两百多个国家,不知道他会怎么干…… 嬴政双手握了握拳,极度不甘心。 “后世超越两千年的科技,难不成连延长寿命都做不到?!” 这个问题问得好,李缘曾经也有过疑惑。 能在微观层面用原子和分子制造出核武器、在宏观层面仅通过理论就推算出宇宙黑洞存在的伟大文明,居然还彻底消灭不了婴儿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蚊子,简直是人类文明的耻辱…… 但现实却是: “不是两千年,人类的科技自从工业革命以来,其实只发展了三百年左右。” 这是理由吗? 嬴政感觉这货是成心在捣乱…… 一想到他曾说的自己只剩28年可活,他就感到时间不够用…… “政哥,你知道你历史上都干了些什么吗?”李缘忽然说起看似毫不相干的事:“历史上你当了皇帝后是个工作狂,一天要批阅上百斤竹简,累得跟我们后世牛马有得一拼……” “而且你还吃过丹药,那些丹药几乎都有毒,而你吃了好几年……” “再加上你后期由于对六国之人的容忍度耗尽,脾气暴躁,经常发火对身体也有很大损害……” 这话他听明白了。 历史上自己这么造,都能活到那个岁数,那如果改好呢? “你估计寡人能活多久?” 李缘微微一笑:“你从未死去,活在每一个后人心中。” 嬴政:“……” “寡人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李缘看着他,严肃道:“后世记得三皇五帝,也记得大一统的秦始皇,记得每一个功绩流传于人们心中的先贤!” “华夏人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我们尊敬祖先大过尊敬神灵,既然肉体无法长久,那就让精神永存!” “成就超过生命,即可谓之长生!” 第126章 劝学之语 李斯家。 即便今天大王没有派人来说要召开朝议,但李由还是起了个大早。 他跟自己老爹一样,只要有个机会,那就会拼了命的往上爬。 而李缘正好给了。 刚走出自己的小院准备去锻炼一下,路过正堂时,他看到了自家那站在院子里望着东边发呆的老爹。 他只能看到个背影,但由于父子间的熟悉,他依旧能感觉出父亲的忧伤。 默默走过去,他低声道:“爹,怎么了?” 李斯往另一边扭了扭头,在确定自己眼睛没有异常后,才重新转回来:“昨晚,我只睡了半夜,之后如何也睡不着了。” 李由思考了下,老爹睡不着?如果是正常的,那父亲根本不用如此惆怅;既然特殊,那就证明有什么事会让他在那种情况下想起,不然何至于此? 而最近的情况…… 除了廷会官职位的一些事以及和大王的事自己不清楚外,父亲的其他事情自己几乎都知晓,那能让父亲在夜半睡不着后就惆怅到现在…… 他叹了一口气,随即对着东方长揖到底。 “爹,想必您如今的情况,足以告慰夫子了。”李由只是安慰了一句,随即转头离开。 身后,李斯恍惚了一下。 我如今的情况,貌似和我没多大关系啊…… 好像全是那个李缘带来的? 这孩子…… 还不如不安慰我…… 李由赶往了科学院。 由于李缘这个正院长只有在给他们图纸和工匠们出成果时才来,所以科学院里的大部分事务,都是落在他这个副院长身上的。 尤其是印刷术出来后,他还要按照院长的吩咐先把一些字给写出来,这就让他更忙了。 刚到科学院门口,他看到了一个不怎么想见的同僚。 “见过李副院!” 熊肃见谁都是一副微笑的样子,但李由可真不敢信他的微笑。 行了个礼,李由直接问道:“不知熊副令来此何事?” “想来参观一下印刷术。” 我信你个鬼…… 虽然知道他说的肯定是假话,但由于他和自己一样,都属于院长的心腹,李由也给他开了个通行认证。 走到印刷术所在的分院后,熊肃直接问道:“听说如今的字都是你写的,能否让我观看下那些……是叫模板吧?” “成!”李由带着他走向了其中一个房间:“我这模板除了《尚书》以外,都只能在科学院内看得见,之后其他的书要给其他人来写的,给你看也不算违规。” “可据我所知,院长并没有给印刷术下封锁之令啊,谈何违规?”熊肃问了一句。 如果纸张没泄露出去的话,那印刷术泄露出去也没用。 李由说:“我定的规矩,除了那两个发明的工匠以外,其余的人都只能负责整个过程的一部分。” 熊肃沉默了一下,有些佩服这保密态度。 走进房间,熊肃看到了一个书桌,几条凳子,还有一些木块。 仅仅只是看了一下那些物件,他就推测出了大致的流程。 李由先写一些字在纸上,然后将那些字拓印到一个木块上,这个木块以后就当成标准木块,如果有要印书的,就直接以这个木块去印第二版。 不然每印一本书都要写的话,李由得累死去。 但他也知道,按照李由定的规矩,后面那个拓印环节,自己估计是看不到的。 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听说后续可以由他人来附名?” “只要院长同意,现在就可以。”想到他也属于院长麾下,李由说:“不过我估计你现在写了,院长也不会说什么。” “我没兴趣。”熊肃说。 没兴趣你问什么? 没等李由疑惑,他发现熊肃今天可能有什么大病。 因为他问的都是一些外人不清楚、但他们这种院长麾下的人员都知道的问题,就好像……纯粹来消磨时间? 不到一刻钟,熊肃告辞了。 李由将他送了出去,一头雾水。 …… 咸阳城内,工部衙门新址。 当熊肃的马车停在这里时,几个下人从他车上搬下来了两个箱子。 “都小心点,万一弄坏了科学院可饶不了我们!”熊肃跟在后头说了句,一脸担忧。 …… 学宫里。 看着各个建筑一点点的成型,王绾的心也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按照工期,再有一月,这座学宫就有一部分能够建好、供人使用了,而五天后,将会以墨家三派之间的一场论战而率先打出学宫的名声。 但直到如今,他也不知道秦墨那些人为什么丝毫不紧张。 不是说你们接受了另外两派的约战、五天后先来一场论战吗?我都命令匠人们先给你们打造好物理学院了,结果你们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想着去问下熊肃,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压根就没告诉相里邕他们。 可秦墨总归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至于成个聋子啊! “报!李祭酒来了!” 听到这声通传,王绾暂时放下了思考,迅速朝着门口走去。 门口。 李缘正愣愣的看着大门处那块“大秦学宫”的牌匾,看到王绾来了后直接一指:“这是谁写的?” “大王写的。” “就这四个字?” 王绾点了点头。 他当初也有些疑惑,因为如果让他来写,就算不写个“天下第一学宫”这么狂的,怎么也得写个“大秦第一学宫”“秦国寰宇学宫”之类的名字。 但大王就只给了四个字,美其名曰:大道至简。 听到这个理论,李缘笑了,他大概明白政哥的思路了。 他压根就不在乎这种所谓的‘虚名’,只要能培养出人才,那这所‘大秦学宫’自会有它应有的地位。 不然,再高的名字也只是个笑话。 这是一种自信到极点的态度,也是一种对李缘信任到极点的行为。 他走进了学宫,看了看各个学院的工程进度,随即跟着王绾来到了祭酒办公室。 虽然是他的,但这里几乎都是王绾在用。 “听说你在考虑放一些劝学的话在学宫里?” “是的,还在找。”王绾点了点头,那些话不能单独从某一本书或者某一个人那找,不然会出大问题,而且找到的话还得符合学宫的环境,他打算每一个分院里都放一句。 但他有些疑惑,这事自己貌似没给祭酒说过啊! 许是祭酒从谁那听来的吧。 “话嘛,我这有。” 李缘想起了后世那么多名言警句,心想总算轮到我装一次了! 王绾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命人迅速拿来了纸笔,准备亲自抄录。 在他心里,他对祭酒的文学水平抱有怀疑…… 但李缘开口第一句就让他呆了一下。 第127章 迷信比科学更有用 学宫门口。 王绾送走了李缘,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他却还呆在原地没回过神。 李祭酒不仅造物术惊为天人、学识也如此令人惊叹啊!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如果说这些适合摆在每一个分学院内的话,那祭酒所说的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四句,就足以摆在学宫入门处受万千学子敬仰! 此刻,他心里推翻了之前对祭酒的所有偏见,比如只有造物术厉害、太过善良、不怎么懂礼数等等。 他觉得祭酒足以和孔圣并肩! “以后该称祭酒为‘李子’了!”王绾带着诚挚的心说道。 他走回了办公室,看着那张写满了祭酒名言的纸,他决定一定要好好保存起来! 这得当成传家宝! 虽然和李由、熊肃一样都属于李缘的心腹,但他也是有点私心的。 学宫门口。 街道上的一个男子看了看学宫,随即离开了这条街道。 工部。 熊肃听着下人的报告,点了点头:“干得不错,你下去吧。” 水玄街上一处宅邸里。 一名中年男子听着手下的汇报,只感觉七窍生烟! “你是说,秦国科学院里的印刷术,是秦墨那帮家伙用祖师的机关术造的?” 手下有些迟疑:“只是有这个传言而已。” 有这个传言? 中年男子都被气笑了。 这传言是从手下在秦国工部的一个朋友那传出来的,而工部不正好就是秦墨出仕最多的地方吗? 他们还向秦国献上了机关术? 直接造出了印刷术? 那已经有印刷术了,还有没有别的? 我就说秦国怎么突然搞出个科学院和博览会,原来全特么是用我们墨家的东西? 秦墨那帮贱人! 中年男子正打算集结人手去找秦墨的人要个说法,可一想到他们现在在秦国朝廷的保护下,而自己聚众去找人可能反而被会被秦军打一顿,他又迟疑了起来。 “老大!”又一个手下跑了进来。 “工部刚才从科学院运来了一些东西,是工部副令熊肃亲自护送的,我听里头的一个兄弟说,是印刷术的物件!” “当真?” “是真的!”手下言之凿凿:“在下来时还看到那个李缘去了一趟学宫呢,几天后的论战不正好是在他们的学宫内吗?这当中会不会……” 会不会? 会不会有关系? 肯定特么的有关系! 秦墨那帮人指不定在想什么招对付我们呢! 中年男子此时满是怒火,秦墨那帮人背弃墨家教义就算了,还把自家祖师的东西给了秦国,如今三派论战,他们居然又想从科学院拿什么东西来对付我们? 我们再怎么争那也应该是是自家的事啊,怎么能让秦国朝廷插手呢? “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干等着!”他下定了某种决心。 …… 王宫东门。 章邯被内侍带着走入了一个小型宫殿,这里将会是他这个秘密组织以后在王宫内的办公地点。 大殿内,他见到了等候在这里的大王和李客卿。 见礼过后,还没等他问有什么吩咐,大门就突然间关上了。 这将章邯顿时吓了一跳!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进来时,大门口那里没有人! 下一瞬间,昏暗的大殿内亮起数个灯泡,提升了能见度,却让章邯的心落到了谷底。 他看向大王,却看到原本站在大王身边的李客卿忽然不见了,却又忽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一个桌案旁,微笑着看着他。 神?鬼?巫? 章邯心里闪过诸多猜测,勉强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还不错。”李缘点了点头,随即闪回了王座边。 王座上,嬴政也点了点头:“爱卿不用紧张,是寡人让李客卿这么做的。” “李客卿有神鬼莫测之能,寡人打算封他为国师,需要你先把这个消息暗中传出去,顺便也好看看你的反应。” 章邯心中后怕无比。 要是刚才自己若是流露出一点恐惧,自己之后不仅仕途、恐怕生命都将有危险。 “寡人从颜逅那听说了,你干得很不错,对内部官员从他们的下人着手,甚至在之前的博览会上将一些暗子打入了六国之人身边……” 听着嬴政对章邯最近工作的简述,李缘觉得,这应该是一种敲打?好告诉章邯你的动态寡人也知道? 又或者是一种肯定?比如你的用心寡人都看在眼里? 唉,当个秦王还要考虑这么多事,真是麻烦。 还是自己舒服。 “李缘。” 听到政哥喊自己,他赶忙从对之后几天悠闲生活的幻想中回过神:“在呢,干啥?” “把东西给他吧。” 李缘掏出了一块……金牌。 这是嬴政打造的免死金牌,刚跟李缘说时曾得到了他深深的无语。 他承认政哥能想到以这种方式收买人心的思维很厉害,但这玩意吧……除了有个名头以外毫无卵用…… 大权在握的君王若真想杀你,有的是方法杀。 但还别说,这一套现在对下属来说还真管用! 李缘闪到了章邯面前,将金牌交给了他。 “这是大王给的免死金牌,以后有大王和我这个国师的双重作保,只要你不犯叛国之罪,皆可免死!” 章邯略带激动的接过了金牌,直接对着嬴政跪地磕了一个大礼! 他知道,自己能有这个估计也是因为自己这个职位的特殊性,不然也没听说吕不韦有这个啊! 但这依旧让他感动莫名,这种信任,足以让他为此效死! “好了,你回去吧,颜逅会安排人来进驻这里的。”嬴政说了句。 章邯起身,对着李缘也躬身一礼,随即才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李缘回到王座边,有些无奈:“政哥,何必呢?” “这样能让他更加用心。”嬴政说:“寡人知道,你说的这个叫……迷信?迷信行为,或许是对科学发展不好,可你也要知道,如今的天下,对大部分人来说,迷信比科学更有用!” “寡人跟他说大义、说天下太平,都不如让你显露一次能力有用。” “再说了,那块金牌,寡人是认真的。” 李缘给他说了后世某个皇帝的行为,嬴政听完后一阵不屑。 他真心不认为发了再杀这行为有多好。 既然寡人敢发,那就敢认! 李缘看了看他:“政哥,有个说法叫文字游戏。” “这金牌是可以免死,但只是不死而已,可以囚禁啊!可以打断手脚啊!可以不杀你等你死后再杀你儿子啊!” 嬴政都愣了下。 他之前真没想过这么玩…… “寡人不会这么干!”他感觉自己被小瞧了:“如此做派,非王者所为!” 李缘叹了口气。 也许最开始,明朝那位也是这么想的…… “好吧,我就当你是认真的。” 什么叫当我是认真的? 嬴政正想反驳几句,却听到李缘说:“那你之后怎么称呼章邯他们?现在的玄衣卫在明,他在暗处,总不能一直以秘密组织来称呼吧?” 如果玄衣卫能和后世锦衣卫一样光明正大执行监视任务,那就没这个烦心事了。 但现在战国时期,真要摆在明面上,臣子不会干的。 嬴政停顿了一下:“你觉得该叫什么?” 第128章 工部的贼 “你觉得该叫什么?” 听到政哥又把问题交给了自己,李缘想了想:“锦衣卫?黑冰台?影密卫?这三个你觉得哪个好听?” “好听?” 嬴政瞪了他一眼:“寡人不需要好听这种浮于表面的东西!这三个哪个最有意义?” 意义? 这倒是把李缘难住了。 锦衣卫是历史上知名程度最高的;黑冰台虽是虚构,但却是后世所有对秦朝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的;影密卫嘛,这属于李缘这种年轻人的一个情怀。 他将这三个名称解释了一下,迎来了嬴政的一个问号。 “锦衣卫是明朝衙门,黑冰台是你说的小说之书虚构,这寡人都能理解;可你说的动漫是指……”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后人对秦朝时期的一种怀念。”李缘说:“虽然那故事情节你听了可能会想打人。” 都不用看别的,光看到一个剑客带着一个小孩能正面干掉数百精锐秦军,嬴政估计都想抽出剑来杀人…… 他决定等发电机那些东西多带点过来、能彻底满足王宫电灯需求后,直接用手机放给他看。 而听到这话,嬴政也直白道:“那就不用说了。” “就叫黑冰台吧。” 锦衣卫是明朝的,即便那是最负盛名的一个特务机构,嬴政也不愿意用别朝的。 那相比之下,黑冰台就合适多了。 李缘也点了点头,他觉得以后玄衣卫基本就相当于纪委的作用了,而黑冰台就是国安。 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被前者找上兴许还能活,被后者找上就等于死了。 至于御史衙门…… 估计政哥有别的想法吧。 …… 工部。 随着太阳落山,这处新址也迎来了下值的时候。 与以往的徭役不同,现在的这些工人李缘规定了一天最多五个时辰的工作,只可酌情缩减,一旦要添加时长,需要经过他的批准。 在工部麾下的这些墨家子弟也一样。 但熊肃还没下值。 对于他来说,只要事情没干完就不存在下值,一天五个时辰?没干完得007…… 此时,他却站在窗边透过一丝缝隙看着外面。 一处院子内,几个墨家子弟正收起了他们制作的几个模型,那是针对咸阳城内房屋和排水结构的模型。 “明天去找个坊实地试验一下,咱们几个在工部的事完成咯!”一个汉子收起了模型,希望明天的实地试验能取得一个好成果。 身旁,一个同僚笑了:“可别想了,工部正缺人手呢,熊副令能看着咱们休息?” “就是!”另一个同僚说:“听说以后开矿、修路的那些什么……技术人员?对,就这个词!我听说以后咱们很多人得成为这种人到处跑呢!” “那我也没事。”最开始说话的汉子乐呵呵的:“现在的日子多好啊,哪怕到处跑,咱也是一种享受不是?” 对于他们这群纯正的墨家子弟来说,确实是。 因为那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可以在秦国各地宣扬思想的机会,哪怕百姓对他们不太感冒,可这依旧阻挡不了他们火热的心。 离开之际,一个墨家子弟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 “听说熊副令把印刷术的东西带回来了?” “好像是吧?就在贰号仓库里头,据说是要给我们跟另外两派论战用的,熊副令特意从科学院借来帮我们的。” 由于科学院和工部是两个部门,被充实进去的墨家子弟其实也被隔开了,尤其是在李由还有心隐藏的情况下,加上那搞出印刷术的两个核心工匠也不是墨家的。 他们只知道科学院有人搞出来了这个,但具体怎么搞出来的,他们这些在工部的人确实不知道。 “可我怎么没看到钜子来呢?”最开始问的那个人又说了。 其他人纷纷摇头,他们只知道相里邕在科学院那边。 而且他们本身就觉得,另外两派已经走歪了路,自己这边赢定了,他们不需要考虑太多,等着钜子的命令就行。 走出工部大门口,几个人正打算走回去,却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诶,孙树呢?” “他如厕去了。”跟孙树较熟的一个人说道:“他让咱们先走,他会跟上来的。” …… 工部内一间茅房外。 孙树环顾了下周围环境,大摇大摆的朝着仓库的方向走去。 反正他本来就是在这里做事的人,遇上人了就说去找好友一起下值,压根不带心虚的。 不得不说,能被墨家看重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做贼都做得有水平。 而幸运的是,都快走到仓库门口了,路过的人也没一个问他的,因为在工部内,除了墨家之人外还有一些民间召集来的工人,双方许多都不怎么认识。 仓库外,孙树装作等人一样停留在门口。 直到暗中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确认没人盯着自己后,他才将注意力看向仓库内部。 但一看,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仓库里直接摆了几个大箱子,却毫无任何人守卫。 这不应该! 所以这里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放在这…… 孙树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又对着仓库内随意喊了几个同僚的名字,装作来找人但没找到的样子跨进了仓库大门。 看到里面真的只有这几个箱子后,他直接转身就走。 绝逼是假的,不用看了。 等孙树走后,熊肃从屋内走出,冷眼看着孙树离开的背影。 “怪不得楚墨会选择你,还有点心性。” “不过这样才好玩嘛!” 熊肃笑了,那笑容比当初卖了自家远房叔叔的那天还要开心。 …… “你说工部内没有印刷术?” 一间屋子里,听着孙树的回答,一个中年男子感觉他在骗自己。 “对,仓库里若真是印刷术,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孙树说:“而我一直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与我共事的人都没注意到我,其他人更不可能。” “可我的人亲眼看到熊肃从科学院带着几个箱子进去的!”中年男子有些狂躁。 “如果不是印刷术的物件,难不成熊肃就只是去科学院里浪费了一下时间吗?” 这一点也让孙树也想不通。 可他更不愿意相信对方会蠢到不做任何防备措施。 “那就是他肯定把东西藏在工部里其他地方了,我明天再找找看。” 中年男子看着他,提醒了一句:“还希望尽点心,毕竟你可是收我们东西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这点不用你来提醒!”孙树冷着脸说了句,随即转身离开。 中年男子看着他离开,心里也打起了鼓。 难道是我得到的消息有误? 可熊肃确实去了科学院带回来了东西,而自己的人也亲眼看到了他护送东西进了工部。 还是说,孙树那个家伙收了我的东西又打算不认账? 一边是自己的手下,一边是一个被自己收买的家伙…… 第129章 侠以武乱禁 咸阳城内一处客栈。 几个稷下学宫的学者正在这里谈论着之后的墨家论战。 那些六国王公贵族留下可能是想着看戏、或者看能不能第一时间等到科学院的新品、又或者是能不能率先知道吕不韦那个商行的动静,好在之后多买些东西。 但他们这些学者,纯粹就是被书和学宫吸引而留下的。 至少,得看完墨家论战再走。 这场论战,表面上是墨家三派的内斗,但实际上,是秦国学宫的立名之战。 对他们来说,如果秦墨赢了,那他们估计还真得考虑一下秦国学宫。 门口,一阵敲门声响起,随即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夫子,各位先生,在下听说秦国科学院要将印刷术送往工部,以让各学派之人好附名出书;我还听说墨家已经准备出书了。” 屋内,几个中老年人互相看了看。 出书不去学宫,去工部? 按照秦人对工部的定义,那地方不是招募工人做事情的吗? 其中一个老者有些疑惑:“你从哪听来的?” “在下去学宫附近找一些人打听纸书情况,听他们说的,其中有些人就是他们说的……工人!”年轻人挠了挠头。 老者看了看其他人,有些不确定道:“你们听到了消息了吗?” 其他人纷纷摇头。 老者沉默了一下:“许是有秦国官员的私下猜测吧,或是有人等不及了想以此来试探他们,不必在意。” 秦国虽然蛮横无理,但如果真要给他们安排出书,绝对会派官员来告诉他们。 至今不见有人来,他们还是能耐得住性子的。 可他们等得住,有人等不住了。 “王绾要收集各学派之书?墨家已经给了?” 中年男子听着手下的汇报,只感觉秦国欺人太甚! 我墨家三派自己都没分个胜负出来呢,你现在就把秦墨给定义为墨家? 那你还让我们论战干嘛? “该不会是个谣传吧?”他惊疑不定。 可这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让他不敢不信。 “秦墨那边有什么动静?” “没有,一切如常,相里邕还是在科学院。”手下回道。 中年男子更加担忧了。 有什么事情能比墨家论战还重要? 相里邕在科学院忙什么? …… “我没说过这话。” 熊肃家,王绾看着一脸淡定的熊肃,差点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我也没说过你说过这话啊!” 熊肃一脸无辜。 王绾一脸震惊,如此不要脸之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当我聋了还是傻了?” “那些只不过是谣传而已。” “可这谣传,大部分六国之人都可能会信!” “那又如何?”熊肃摊了摊手:“你没承认过,我也没有,他们信了就信呗。” 王绾都被气笑了:“这种摆弄谣言的事,你从谁那学的?” 熊肃看他一眼。 “大王那。” 王绾一时不好说什么。 “再说了,现在民间还有李客卿要当国师的事呢。”熊肃心里知道这估计不是谣言:“还有官制要变动的事,还有哪里出现了什么矿的事,谣言多了去了,我只不过是传出去了几个跟他们有关联的。” “谣言止于智者。” “就算科学院要把印刷术转移其他衙门,也应该是在你的学宫发挥作用,而不是我的工部。如此拙劣的谎言,你觉得那些信了的人,究竟是被谣言骗了,还是本就对我工部或者印刷术怀有异心?” 王绾沉默了许久。 之前熊肃跟他说过,如今他能这么顺利展开行动,肯定也是得到了大王的授意。 可当初熊肃只说了要对付另外两派连带着坑六国一把,没说要用如此方式啊! “你这是在败坏我秦国朝廷的名声!” 他不知道什么叫政府公信力,他只是觉得熊肃身为工部副令不应该这么做。 “名声?” 熊肃突然笑了,明明年纪比王绾还小,却硬是表现出了一副年长者的样子。 “等秦墨赢了这场论战、等学宫成为天下学子的圣地、等秦国平民的生活随着国力增长而变好,名声如何,这不是我们说了算吗?” “在绝对的现实面前,名声顶个屁用!” 王绾看着他,只感觉哪里不对。 他知道这是事实,但……事实如此,就应该是对的吗? “好了!”熊肃一脸风轻云淡:“你默默等着就行。” “我只不过是挖了一个坑,会有多少人跳进去,纯粹看他们自己有多蠢。” “如果他们足够聪明,我说不定会白忙一场。” …… 工部内。 李缘和嬴政隐身等在一处院子里。 自从上次带政哥去楚国看了下荀子后,政哥仿佛把自己也当成了一个乐子,开始让自己带他隐身到处走,美其名曰:考察民情。 但考察民情,来工部看阴谋诡计干什么? “可熊肃怎么确定楚墨之人会动手呢?”听着整个计划,李缘问了句。 嬴政摇了摇头:“你太不理解人心了。” “猜疑链一旦开始,就必然要有一方利益受损来结束。” “楚墨之人本就对秦国有意见,再加上他们不服王法,冲动的可能性最大。” “而他们又该相信谁?” “虽然有楚国的一些贵族暗地支持他们,可他们终究是贵族,用你的话来说,属于和平民割裂的人群。” “那些被他们买通秦墨子弟?叛徒的忠心,不论何时都需要打个问号。” “他们若想确定事情真伪,那就肯定会自己找时机探寻一番,科学院太严,他们一定会来工部。” 两人坐在屋顶上,就这么一边看着月光一边聊着。 嬴政对李缘说人心复杂。 李缘说自己知道。 嬴政就会嗤笑一声说你知道个屁。 “你们后世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让你现在成了这样。”嬴政笑了笑,他心底其实有些羡慕:“你对大秦的理解来源于史书,而对人心的理解,你这年纪又经历了多少?” “那如今大秦时代的人心呢?你更是一无所知。” “这个时代当街杀人可能会受到称赞,这个时代将歌姬送人可能会得到他人好感,这个时代各家各国为了各自利益而争论、征战不休,这些你都没体验过吧?” “可寡人体验过。”嬴政想起了那个曾将自己和母亲丢在赵国的父王。 李缘没说话,他知道政哥在这方面超过了自己太多。 在大秦,除了科技和见识的领路以外,其他方面嬴政就宛如一个大哥哥,在带着他一步步熟悉这个时代,熟悉他的这个大秦。 政哥给了自己绝对的信任,给了自己绝对的期望;所以他也愿意在这种时候相信政哥而不去反驳。 半个时辰后,大概十一点左右。 工部外围,两个黑影出现在街角。 趁着暂时没有巡逻士卒,两人直接朝着工部冲去。 一个人靠在墙下,另一个冲刺一段借着同伴的抬举直接搭上了三米多高的围墙。 骑到围墙上后,他从腰间放下一根绳子,将同伴也接引了上来。 屋顶上,嬴政和李缘也看到了这一幕。 “韩非有句话寡人非常认同。”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乱禁。” “楚墨仗着他们那所谓的侠义,干了多少违法之事?哪怕来了秦国,他们也只是迫于大秦士卒的刀剑而暂时压抑了本心,一旦超过某个界限,就如同你看到的这样。” “律法?只要有足够的诱惑,践踏律法之人,还少吗?” 李缘沉默了。 后世也有过类似的话,但那是对资本家说的。 熊肃下的这个套着实不算高明,其中甚至有很多漏洞,但凡楚墨之人不这么冲动,这个计划都等同于白费。 可侠以武乱禁…… 这话原来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啊…… 第130章 城市化 看到底下那两个楚墨之人敏捷的身手,李缘觉得可能古代是真有些功夫的。 两人一前一后相互警戒,脚步跑动起来除非地上有石子、否则几乎没有声音,一身黑色的衣服还蒙面,就连手好像也涂黑了,明显的“专业人士”。 可能在楚国‘行侠仗义’惯了,他们来到秦国居然也敢闯中央衙门,这让李缘感到有些佩服。 他们入了工部后直接朝着仓库的方向而去,那熟练程度一度让李缘以为他们也是工部招的工人。 仓库内。 当两人看到那些箱子后,他们一个人上前,另一个人则是趴在围墙上环顾周围。 打开箱子后,那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竟然是石头!” 他走回围墙下,准备和同伴一起离开。 但仓库外,十几个人影忽然间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这两天蹲守可累死我嘞,熊副令要不请咱们去望月楼喝最少三顿酒,我就跟他绝交!”为首的汉子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他还在骂着,其余十几个人顿时一拥而上,将闯进来的两个墨家之人制服。 或许他们是有功夫。 但在场的人哪一个没有? 他们连抽出剑来自杀都做不到,就直接被五花大绑、还被人用布把嘴给堵上了。 屋顶上。 李缘神情古怪,望月楼,那可是咸阳城里最高档的青楼…… 看着那两个人被抓走,嬴政摇了摇头:“回宫吧,楚墨已经被熊肃抓到机会了,没什么好看的。” 闯官府衙门? 在楚国他们或许能成,就算被抓了也可以找贵族花钱跑路,但在秦国,这就是取死之道…… 下一秒,周围场景变换,两人出现在了咸阳宫的大殿内。 看到他走向王座,李缘都有些无语:“政哥,你还不去睡吗?” 嬴政看了他一眼:“寡人还不困。” 说着,他从王座边抽出几张草稿纸,又开始思考着什么。 你可真是精力旺盛…… 李缘走过去看了看。 他认出了‘律法’两个字,顿时就想到了这是什么。 有关于官制改革后大秦律法的问题,比如哪些事应该放开、又该在哪些方面进行限制。 修改法律,无论在何时都是一项极其庞大的工程。 “政哥,这些问题不是有李斯他们这些臣子想吗?” “寡人也得想。”嬴政用铅笔在一条关于木柴的律法上打了个叉:“权利从来不止是拿到手就行,还得正确的使用它。” “诸位大臣固然可以制定这些,但寡人也得以秦王的角度来做这件事。” 他用笔指了指被自己打上叉的那一竖行字。 “比如若放开木柴砍伐,诸位大臣不会同意,但寡人知道,此条放开也没事。” “因为我带你看陶瓷时的煤炭?”李缘想到了这事。 “对,此物可以大规模取代木柴,这条禁令用不了多久将毫无用处。” 其实古代也有能源危机的,这个危机就是木柴。 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在第一位。 后世的唐宋时期,甚至有过官府以木柴来给官员发工资的情况,民间也有百姓因为烧不起柴而死的情节。 在此时,虽然“柴荒”没这么严重,但也早就成为了一个全国性的问题。 周文王就曾告诫孩子“山林非时不升斤斧”(不到季节,不要去砍伐林木),孟子也曾对着齐国都城郊区被砍成荒山的牛山而大发感慨。 李缘不知道此时的咸阳城具体人口,但城区和郊区加起来最少都有十万,如此多的人口,木柴早就成为了一种商品。 周朝时就针对行道树、(帝王陵墓)纪念林、经济林等树木保护而设置了相应的官职,而秦朝作为战国法度最先进的一个国家,此时更是将保护林业写进了法律条文里。 郊区和农村的人们还能从山林中捡拾柴火,城市内的人们,就只能从樵夫手中买了。 而随着李缘的到来,嬴政看到了煤炭的巨大前景。 同时他也感觉到,随着未来大秦的改变,人们绝对会往城市里跑。 到时候,保护林业虽然依旧要留存,但其中对于城市周围的木柴限制则可以直接取消。 听了政哥说的这些,李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政哥只是看到了自己如今对大秦的改变,就直接预料到了未来人口的“城市化”,啊这…… “政哥,这叫城市化。”李缘说:“由于社会发展和生产力方式的改变,人口会向城市集中。你既然想到了这个,那你可以召集相关官员考虑城市内的法律了,因为这方面的法律才是大秦律法如今的薄弱环节。” 嬴政思考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说,未来所有的……生产力,主要都会集中在城市里?所以要专门制定出一些针对城市里的法律?比如坊市的建造、东西买卖的集市、道路的修建、城门与宵禁的时间、民众房屋的……” 听着嬴政的长篇大论,李缘只能默默点头。 你这么聪明显得我很废物…… 当嬴政还想问时,李缘赶紧打断了他:“政哥,今晚先休息吧,已经十二点了。” “而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寿命吗?别这么累。” 嬴政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韩王倒是不累,但寡人是大秦的王。” 李缘叹了口气:“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啊!” “此话不错!是后来哪个人说的?”嬴政眼睛一亮。 “你为什么不认为是我说的呢?” “寡人不觉得你能在瞬间想到如此工整的句子。” “……” 李缘略带忧伤的摆了摆手:“外国人的,后来被我们自己翻译出来这个意思的。” 说完,他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政哥,记得早点休息。” 跟他们这种人物在一起太累了。 还是府中的女婢们舒服。 …… 熊肃看着面前被五花大绑的两个人,问了句:“为什么?” 两个楚墨游侠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为什么?”熊肃又问了一句:“我想了一刻钟也没想明白,你们是怎么敢闯我秦国衙门的?” 游侠:“……” 你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提前埋伏我们? “要杀便杀,何故羞辱我们!”一个游侠冷哼道。 “你们当然会被杀。”熊肃说:“但不是今天,而且也不妨碍我真的疑惑这个问题;你们是不是在楚国横行太久了?把我秦国官衙也当成那样?” “你们怕是只去过一些楚国地方官府吧,楚国大贵族们和楚王王宫你们肯定没去过,因为你们进去就是个死。” “要不是我让工部附近的两队巡城士卒去休息了,你们连我工部都进不去知道吗?” “谁给你们的勇气?” 这话说得两个游侠满面通红,因为他们真的没去过哪些地方…… “你抓了我们又能如何?我们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一个游侠铁骨铮铮道。 熊肃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们。” 游侠:“???” “但我不需要向你们问什么。”熊肃起身朝着卧房走去:“把他们带下去,关起来,然后把消息传出去就行。” 第131章 不怕对手强大…… 水玄街北面的一座大宅院内,一名老者从睡梦中醒来。 他本打算先进行一下身体锻炼,毕竟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可今天却被自己的弟子打扰了。 “夫子,楚墨那边好像出事了。” “不要慌。”老者显得很淡定:“有事慢慢说。” “他们昨夜派了两个人想去秦国的工部里头找什么东西,结果被抓了。” 老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这帮没脑子的家伙!闯秦国衙门干什么?” 那个弟子缩了缩头:“那个熊肃不是去科学院拿回了印刷术的东西吗?他们怕秦墨用科学院的什么东西来对付我们,他们又得到消息说工部内有点问题,所以才打算派人去看下。” “得到消息?什么消息?怎么得到的?” 弟子摇了摇头。 “论战不是在学宫吗?关熊肃什么事?难道就因为那里有秦墨的人?” 弟子迟疑了下,接着摇了摇头。 老者深呼吸了一下,只感觉胸口疼。 虽然他本来也看不惯楚墨那帮家伙,但这次在面对整体出仕的秦墨面前,他还是把他们当成了队友的,可没想这个队友如此……冲动! 仔细想了想,他好像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相里邕还在城外的科学院,秦墨又毫无别的动作,这让他们有些摸不准,希望能打探到点消息;恰好工部那边有印刷术的消息,而秦墨在咸阳城里的人又都是归工部统辖,所以他们就想着进去看下…… 可这也说不通啊! 印刷术跟论战没多少关系吧? 墨家论战里机械活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啊!他们怎么这么重视? 就算工部还没完全建好,那也是秦国的一个中央衙门,楚墨哪来的胆子去摸底的? 在楚国也不见他们有这么大胆啊…… 要么就是他们有足够的把握知道工部内的情况,要么就是他们脑子进水了…… 面前的弟子沉默一下,忽然说道:“对了,他们好像在秦墨里头也有人,应该是买通几个细作。” 老者突然就明白了。 楚墨估计知道了些科学院的隐秘的消息,那消息跟印刷术有关,而他们又从在秦墨的细作那知道了工部内的详细情况,所以才有把握去闯…… 可…… “这帮废物!”老者顿时大怒道。 他是瞧不起秦国,但瞧不起归瞧不起,他深知秦国国力的恐怖。 这要是放在东方六国,哪怕是在齐国对自己这一派这么干,估计都有可能成功。 可秦墨那帮人认死理到背弃祖宗教义全体出仕了,他们是怎么敢信的? 就算那细作真的背叛了秦墨,可秦国这么多年都把六国压着打,楚墨刚来几天难不成还能在人家都城里悄咪咪的做事不让人知道? “老夫真是看错了这帮家伙!他们的想法没问题,他们是脑子有问题!” 老者当着弟子的面痛骂了好一会。 可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走,去见见那个熊肃,既然他们让你来告诉我这消息,那证明他们肯定人还活着,我们去问下。” “夫子,让他们自己去问不行吗?” “不行。”老者摇了摇头:“若是熊肃以此发难,直接将脏水也泼到我们身上,并以此让秦王取消论战,那我们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至少,我们得去表明那是楚墨之人自己的行动,论战绝不能取消!” 一是因为这确实涉及到墨家三派的理念之争,二是因为这场论战也算是此时在咸阳城的六国贵族想着试探一下秦国的行动。 如果秦国只是和以前一样军力强、文化弱那倒还好,他们还能有些优越感;可他们居然整出了白纸这种东西,还有一个神秘无比的科学院,那就不行了。 不怕对手强大,怕的是不了解对手。 而老者此刻还有另一个感受:不怕对手强大,只怕队友太蠢…… …… 熊肃今天也起了个大早。 他知道会有客人来找自己,但并没打算给他们多少面子,直接去了工部衙门。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第一个来的人居然不是自己预想中的人。 “相里邕?你不去科学院来我这?” “我来向熊副令要个说法。”相里邕明显强压着火气。 在他身后,不仅有另一个工部副令墨林,还有着三个墨家子弟。 其中一个他认识,孙树。 但孙树此刻明显被打了一顿,还被另外两个弟子围在中间防止逃跑。 “哦?钜子想问什么?” “熊副令是不是早就知道孙树跟楚墨勾结了?” “是又如何?” 看到他大方承认,相里邕双手握拳,差点压不住洪荒之力:“那你为何不告诉我或者墨林?反而要看着他跟楚墨勾结?难道就因为这样能让楚墨有个把柄在你手上?” 熊肃笑了,是对他们的嘲笑。 “若想要把柄,本官有的是办法,不提前揪出孙树,是为了你墨家好啊!” 看着我的人堕落,还利用了他,结果现在你说是为我们好? “你先别否认!”熊肃示意他先消消气:“这样,你们在这等着,待会有些人会来找我,你们要不要听听他们会说什么?而且你现在可以让你这两个弟子去咸阳城里转转,去听下平民们在谈论什么?” 相里邕很想打他一顿。 可若是真在这动手,那自己这钜子估计也到头了。 “好,我倒要看看熊副令会找什么借口!” …… 工部门口。 一个小官看着一群人朝着工部而来,直接让卫兵放行。 “诸位是来找熊副令的吧?怎么才来啊,我都站了快半个时辰了。”小官抱怨了一句。 这让为首的老者和中年男子都有些无语。 老者冷哼了一声走了进去,只要自己不违反秦国律法,那熊肃也奈何不了自己。 办公室里,熊肃正拿着一条刚由几个木匠打造出来的凳子摆弄着,这可是要送进王宫的,自己可不能让它有什么缺陷。 于是当齐墨和楚墨一行人走进来时,就看到熊肃坐在凳子上,一边拍着扶手一边点头。 “哟!稀客啊!”熊肃笑呵呵的,也不打算跟他们拐弯抹角:“这不是昨夜那两个盗贼的好友吗?怎么?来要人的?” 只是定义为盗贼? 老者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看来熊肃不会拿此事对论战大做文章了。 但身旁的中年男子忍不了了:“可在下听说熊副令把我那两个好友押在自己府中,敢问是何缘故?” 老者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熊肃啧啧了两声:“现在可还早呢,你就直接打听到这消息了?是你在我秦国衙门里有人,还是你一直就关注着那两个盗贼?” “熊副令说笑了。”老者接过了话头:“老夫只是希望熊副令能让秦墨这几天专心准备论战,不要因为工程的事耽误了,不然老夫怕秦墨之人输得不服。” …… 里间。 相里邕听着对方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搭在孙树身上的手不自觉的用力,让孙树一阵痛苦,却因为被堵上了嘴没办法出声。 当听到对方说“那两个好友只是误入工部,希望熊副令不要动用私刑”时,他都感觉有些不要脸了。 但熊肃居然好声好气的答应了下来,还说一会就将他们移交给廷尉,一定秉公处理。 等送走了人,相里邕沉着脸走出来。 “你真打算当盗贼追究?” “是啊。”熊肃一脸的理所当然:“你以为只是他们自己来的?其实那些留在咸阳的六国之人都盯着呢,现在只能秉公处理。” 相里邕眉头一皱,总感觉事情不对劲。 熊肃知道他在想什么,乐了。 “等你那两个出去打探的弟子回来,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敢这么做了。” “现在的秦国,已经不是原来的秦国了。” 第132章 重要的不是墨家 一架马车内,一个青年看着手中刚买回来的玻璃杯,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这和当初秦国使者送给自己家的的,怎么看上去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虽然说那个有精品之名,可这差别也太大了…… 突然间,马车停了一下。 “怎么了?” “殿下,前方好像有人在……打架?”马车外的车夫语气有些惊疑,因为这在秦国都城里显得极其稀少。 太子丹掀开侧面的车帘,朝着前方看去。 …… 街边,十几个汉子正倚在路边,他们在等着待会商行招工的机会,好希望能赚到几个钱为家里添置些物件。 但随着前来碰这机会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都感觉自己只是来陪跑的了。 人群外,一个路过的秦墨弟子看到这一幕。 环顾周围,居然没发现维持治安的士卒,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里位于水玄街南面,周围几个坊虽都是平民,可毕竟也是咸阳主干道。 而面前是吕不韦的商行的铺子,即便只是这一个铺子准备招工,可人群一旦上百,周围的巡城士卒也应该有人注意到了来这里守着啊。 虽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静静的走到队伍最前面,以防止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自己能帮点忙。 人群中,几双眼睛发现了他,不由得眼前一亮。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不一会,当另外一些人途经外面的街道时,人群里有人动了。 一个人好像突然发现了这个墨家子弟,有些讶异的看着他:“嘿,你是墨家的吧?” “正是。”秦墨青年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你们是被李客卿专门请去科学院和工部的,据说科学院里很多东西都出自你们的手中!” “就他们造的啊!” “对,李客卿发明的,但打造出来就是匠人们的事了,他们墨家很多人就是!” “那可真是厉害,我博览会那天给我家娃子买了几个糖,嘿!那糖我都觉得好吃!” 听着周围人的夸奖,这个秦墨青年突然陷入了羞愧当中。 因为所有东西都是李客卿给出图纸和成分,原料和工具科学院都有,他们只需要试着制作就行,这事交给其他匠人也可以,他不觉得自己这些墨家子弟有什么特殊。 “不,不是这样的!” 他觉得自己不能占了李客卿的功劳。 …… 人群外围,两个楚墨之人正经过这里。 其中一人忽然拉住了同伴,两人扭头看去,几个男子正聊着天。 “墨家可真好啊,全体出仕帮着李客卿,不像之前熊启那俩货,就想着跟李客卿作对。” “就是!不过我听说墨家分裂了?” “对头,帮咱们的是我们秦国自己的墨家,叫秦墨,另外两个是六国的,与我们不对付。”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家伙。” 两个楚墨人:“???” 不是…… 怎么就不是好家伙了? 合着就因为没在你们秦国? 正当两人感到一阵无语时,又是两句话传了过来。 “瞧,那就有个秦墨子弟呢,科学院那些好些东西可都是他们造出来的,” “以后我也要让孩子去科学院,造出来的东西多好啊!” “就是,还多亏墨家那帮人呢!” 两个楚墨人顺着目光看去,看到了最前方那个脸色微红的秦墨青年。 秦墨青年:我羞愧啊。 楚墨人看来:你脸红个毛啊! 在楚国行侠仗义养出来的脾气让他们顿时就忍不了,直接朝着那个青年而去。 不就是仗着李缘和秦国朝廷吗? 威风个什么劲? 走到近前。 “不,不是这样的!” 秦墨青年刚摆手打算解释下,两个楚墨人就走了过来:“你小子在这嚣张什么?那些东西是你们干出来的吗?卖了祖宗的机关术获得官身,还在这以为是自己的功劳?” 周围瞬间就寂静了。 秦墨青年一头雾水,不是我们干出来的是谁干出来的? 而且……机关术? 那玩意李客卿不是还没给我们吗? 他还只是疑惑,可周围人群顿时就炸了。 “你们谁啊?怎么说话的?” “就是,那些不都是李客卿用造物术发明的吗?和墨家机关术有啥关系?” “他们秦墨还帮着李客卿呢,你们是谁啊?” “……” 突如其来的指责把两个楚墨之人都给问懵了。 秦墨上交机关术获得官身这事,是他们自己从秦墨内部的细作那得到的消息,还没公开呢。 至于秦墨那些人,违背墨家教义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不是啊,这是我们和他们的恩怨,跟诸位无关……” “你们是楚墨的!” 一道喊声打断了其中一人的解释。 紧接着所有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我说怎么有人骂墨家呢,原来是游侠啊!” “还说人家呢,自己在楚国杀人放火,还不允许他们帮我们?” “这可真是,自己满身粪,还问别人怎么这么干净。” “……” 听着耳边的话,两个楚墨之人感觉十分冤枉! 天地良心,你们是不了解秦墨这帮人的底细啊! 而且这是我们自己内部的派系之争,怎么就跟满身粪扯上关系了? 其中一人忍不了了,走到秦墨青年身边揪着他的衣领:“你,告诉他们你们卖了机关术的事!” 秦墨青年:“……” 我们有机关术吗?我们自己怎么不知道? 但被人揪着衣领,这是在对我宣战啊! “你还想打人是不是?”没等他自己动手,周围的汉子就围了上来,将两个楚墨人拦在他身前怒目而视。 两个楚墨人心里又惊又怒! 真要打起来了,他俩倒是能跑得掉,可这不是白挨打了吗? 我们只是过来想说这个人几句,让他不要借着秦墨的名头在外面显摆,怎么突然就被扣上了几顶帽子? 正当两人不知该怎么办时,外头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还请各位不要争论,这两位也是无心之举,他们只是想找这位兄弟问点我们墨家自己的事,没有贬低李客卿与秦国的意思。”他对着周围人拱手道:“这是我们墨家自己的思想之争,打扰诸位生活了,实在不该。” “至于机关术等事,这就只是我们墨家自己的不传之秘了,就算有争论也是我们与李客卿的,还望各位不要多想。” 语气挺好,可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舒服呢? “你说机关术是你们墨家的?可那些东西是李客卿造的啊,你们冒领功劳算怎么回事?” 人群中传来一道质问。 中年男子也有些麻瓜了,看向身旁那两个楚墨人。 该你们说话了,你们哪得来的消息? 两个楚墨人看向秦墨青年,后者一脸气愤和不解:“我们没有机关术!那是李客卿造的!” “你还狡辩!”一个楚墨人顿时炸了:“你们用机关术做进身之阶,还有理由在这蛊惑他们吗?” “什么蛊惑啊?”人群里有个人顿时就不干了:“李客卿造的东西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是我们墨家的东西!” “你放屁!” 人群的争论渐渐演变成了推搡、直到最后的全武行。 两个楚墨人揪着秦墨青年打,却被周围的秦国百姓拉偏架,反而挨了好几下。 那个归属齐墨的中年男子本来想着劝架,看到这一幕则直接打算退到一旁看戏,却在退出去的途中被不知从哪来的一块石头砸了个头破血流。 “谁敢打我!” 他带着愤怒转身,结果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大拳头…… …… 马车内。 看到人群打起来了,燕太子丹收回目光。 “走吧,回馆驿拿上礼物,我们去见秦王。” “殿下,您不是说要等看完墨家的论战再去见秦王吗?” “不用看了。” 太子丹嘴角抽了抽:“楚墨冲动张狂、齐墨高傲自大,他们两家也就剩下墨家的名头了,现在还被秦国彻底撕下了伪装,这能赢才是怪事!” “那群人里很明显有几个人不对劲,有人在故意挑事让他们犯错!” “可那几个人居然都没看出来!就算事后看出来了,这里的事都发生完了,秦国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太子丹来到秦国后没参与任何事,但对这场论战,他还是希望那些六国贵族和齐墨、楚墨能成功的。 至少能在这个关头让风头正盛的秦国输一场不是? 可眼前这一幕直接把他气坏了! “本殿下不知道楚墨之人为何会那么肯定的去找人麻烦,可依刚才的场面,找他们的人简直是眼瞎,居然想着借他们来试探秦国!” “如此愚昧之人还想成事?他们怎么不直接刺杀秦王呢?” 太子丹红着眼大骂道。 但骂了好一会,他渐渐平静了下来。 楚墨之人是很冲动,但总不至于蠢到来到秦国后还如同在楚国一样,一定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放下那一点顾虑显露出本性。 而齐墨之人高傲,看不上另外两派,这次要不是因为秦墨实在让他们气不过,他们也不至于和楚墨短暂站到一起;即便站到一起了,也是离心离德,刚才那个人看到楚墨要被打了自己跑了就是证据…… 现在,这两派在秦国居然同时被找出了弱点。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这两派之后在秦国民众心中是个什么印象,这等于论战还没开始就在观众那里输了。 这让太子丹佩服幕后之人的算计的同时,也有些惊讶秦国对民众的掌控力。 秦国贵族怎么会把注意力放到这些黔首庶民身上?为什么现在会开始关注他们的态度了? 难道就因为熊启他们被干掉了? 他突然间愣了下,随即浑身冷汗直冒! 对啊,上一个代丞相、御史大夫、王叔都能因为平民不满被干掉,那其他官员谁还敢不重视平民?难道就不怕秦王再把你干掉? 可这样一来,如果利益不一致还好,贵族与平民的思想不同让他们很难合作。 但秦国现在有个李缘啊! 他的科学院,不就是让工匠和墨家这种学派一起合作的吗? 学宫,不就是让平民有和贵族一起共事的机会吗? 工部,以‘工人’一词来看,他这也是在逼着贵族承认平民的权利! 打掉反对的人,逼迫贵族承认平民,让平民有和贵族共事的机会,又能利用平民力量,关键是他能获得秦王的绝对支持…… 如此的秦国,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这一刻,太子丹突然感觉六国没希望了。 他不知道自己对李缘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但仅以自己现在观察到的情况,如果把自己放在李缘的位置上,此时的平民所能爆发出的力量,不用白不用啊! 这次墨家那两派,不就是栽在了平民那里吗? 这次只是在论战上,那下一次会不会有别的较量上也能用到这种力量? 太子丹没发现,思考间,他的手甚至已经开始了微微颤抖。 还没想明白事情的真相,他就因为猜想而感到了恐惧。 …… 工部。 熊肃对着相里邕解释了一遍‘民心’。 如果太子丹在这,他就会发现他的猜想、和熊肃的所说几乎是一样的。 “所以啊,钜子。”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怎么针对他们,我只不过是传了几个假消息,他们就自己走入了死地。” “如果楚墨没有对机关术的贪婪、没有那些冲动的行侠仗义,如果齐墨能和他们齐心协力,哪怕互相通个消息,他们也能知道那些消息是假的,再不济也会多出一丝怀疑而制止楚墨的冲动。” “最根本的是,他们心里其实瞧不起我秦国。” “所以他们才会试图把科学院那么多人的努力用你们的机关术代替,所以才会把你们秦墨的整体出仕当成一种耻辱,所以才会因为我几个小小的谎言就落到了如今人人喊打的境地。” “害他们在秦国名誉扫地的,不是我。” “是他们自己的傲慢与贪婪。” 他说完后,相里邕久久沉默。 最后问了句:“你就不怕六国把你引动人心这招给学走了?” “学?他们也得有这个本事学啊!” 熊肃笑了,很是张狂。 “秦国打仗能分田地、有爵位,六国呢?秦国法度严明、道不拾遗,可六国腐朽到什么程度?秦国如今没有徭役,以工人之善举代替;秦国有科学院和工部,投入巨量之物去制造平民用品;秦国有学宫、不论身份只要通过考核皆可入学;这些六国有吗?” “秦国百姓皆知秦王仁慈爱民、李客卿心系苍生之名,可六国之王和公卿贵族是什么名头你心里难道不知道?” “如此六国,他们有本事学我秦国吗?” “真学了,你觉得他们是学会还学死?” 熊肃的话让相里邕哑口无言。 历史上的大秦能统一绝不仅是因为秦军兵锋强劲,而是在许多方面都确立了绝对优势。 在李缘出现以前,秦国就已经是天下七国中百姓生活最好的了,如今更是远超六国之人。 如今秦国百姓会因为那些传言就心系朝廷之人,完全是因为他们相信秦国朝廷、秦王、以及李缘。 可如果放到六国…… 相里邕知道他们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尤其是在与秦国相对比的情况下。 他甚至能猜得到到当秦国的变化随着那些商品流入六国之后、六国百姓会想什么。 “为什么那个蛮秦的生活会这么好,反而我们要苦苦挣扎?” “为什么虎狼之秦会有仁慈之举,而我们的大王和贵族们却在天天享乐?” “为什么……” 众多的疑惑,会随着秦国商品与信息一起出现在六国大地。 到时候,名誉扫地的就不仅仅是如今的那两派了,而是整个六国的大部分贵族。 至于那小部分真正的有识之士? 相里邕不觉得秦国会给他们成长的时间和空间。 思考间,一名秦墨弟子回来了。 “钜子,现在外面都在传楚墨之人在针对我们,为此不惜给我们和科学院泼脏水,说李客卿的科学院就是偷了墨家机关术的,另外两派是想要科学院的制造方法才向我们发起论战的。” “在下来时,咸阳城里已经有三个地方有楚墨和齐墨的人因闹事而被平民打了,现在都被咸阳衙门抓走了。” 听到这个,熊肃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依眼下的情况,之后的论战只要你们不是被他们说得哑口无言,百姓都会站在你们这一边。” “你说,你该不该谢谢我?” “可我们有把握赢他们!不需要以这种方式!”相里邕试图为自己找回一点自信。 熊肃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有些怜悯的看着他。 “这重要吗?” “你不是也认为他们两派丢掉了墨家的初心吗?那你们墨家的结果,真的重要吗?” 相里邕愣了一下。 熊肃接着说道:“而且,你认为平民关注的,是你们秦国人的身份、科学院的身份,还是你们那墨家的教义?” “先不说你们的教义在秦国有几个平民会感兴趣,仅说你,墨家钜子相里邕,你要不要和墨林一起出去走下?” “看看秦国平民究竟是认你这个钜子,还是认他这个工部副令?” 一旁,墨林看了相里邕一眼,低下了头。 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李客卿会让他当工部副令了。 . . . ps:今天一章…… 第133章 刘季:我要寄了 咸阳城衙门,一些楚墨和齐墨的人被士卒推了出来。 而衙门外,早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这就是那两派墨家的叛徒?” “对,他们叫嚣着李客卿是抢了他们的机关术,说科学院的东西都是他们造的。” “科学院里的工匠也有墨家的啊,怎么他们没说呢?” “因为这帮人无耻呗!” …… 听着周围传来的声音,齐墨领头的老者和楚墨领头的中年男子羞愧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冤枉啊,他们只是被那个熊肃给摆了一道啊! 楚墨:我们被假消息给骗了! 齐墨:我们被猪队友给拖累了! 但这都是他们认为的,在大部分平民眼里,他只知道这两派是在攻讦李缘和科学院的工匠。 在所有人那看猴子一样的眼神中,他们迅速的离开了,各自回到在咸阳城的住处。 但几个楚墨之人却被齐墨给拉到了自己的住处里。 他们长记性了,不能再各自为战,不然什么时候又被摆一道那可就丢脸了。 于是老者将这几个他瞧不起的莽夫请来,想着两家一起讨论下接下来的应对。 “如果秦墨将你们在楚国的游侠习气当做攻讦点如何?” 中年男子皱着眉头。 他不认为他们的那些习气有什么不好。 侠客的事,能叫杀人吗? 那叫“行侠仗义”! 老者:“你倒是说句话啊!” 中年男子不爽了:“还能说什么?你信不信都不用他们开口,那帮平民就会把我们痛骂一顿?” “我看我们干脆回去了,反正那些东西在洛阳和荥阳也可以买,免得被人家当众骂了不说,还要多受几天秦国平民的嫌弃。” 老者听了这番话,只觉得一阵胸闷,很想直接一拳抡他脑袋上…… 你们的心气呢?这就被打散了? 昨晚连秦国中央衙门都敢闯的胆子呢? 就算赢面不大,可打一场再输了跟直接投降也是两回事啊! 哪有直接投降的道理? 那还是爷们吗? 在老者那恨铁不成钢的说教下,中年男子终于打起了一点精神,跟他讨论起来。 与此同时。 科学院的一个院子里,相里邕对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墨林摇了摇头。 “你也应该明白,墨家只能作为我们交流的地方,秦国只是看上了我们的器械活本事,以及用我们的思想当个参考,他们不会允许我们影响朝堂的。” “我这个钜子在论战之后就不会有多大用了,你这个工部副令才是我们之后的领头人。” 之前在工部,相里邕已经通过熊肃的态度知道了秦国的决心。 哪怕是那个李缘,自始至终也没打算过让墨家在朝堂发挥影响。 墨家只能存在于科学院和学宫的那个什么选修里。 墨林低着头,沉默良久后对着相里邕躬身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墨家已经入局,不愿意也不可能再回到以前的日子,那他就得为墨家子弟和墨家以后的路而去考虑了。 …… 魏国,大梁城。 一处府邸里,一场宴会正举行着。 席间歌女舞动,桌案旁笑声不断,但其中有一个人却并没有投入到这欢乐的气氛中。 最上首,身为主人家的张耳注意到了他。 于是等众人声音小了后,他直接问道:“刘季,为何不乐啊?” 刘邦回过神,看到众人都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些心神不宁,让诸位担心了,我自罚一杯!” 说完,他举着酒杯对着其他人一礼,随后一饮而尽。 但其他人都有些不以为意,只当是他的错觉。 这可是魏国的大梁城,即便魏国已不再是霸主,但大梁城可谓是天下第一雄城,张耳本身也是魏国的县令官员,身处张耳府邸的刘季怎么可能有危险? 这要是出事了,那可是打魏王的脸。 即便是张耳也是这么认为的,安慰了他几句后就不再管他。 对眼前的歌舞,刘邦无心观赏。 他真的有种淡淡的危险之感,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这让他感到稀奇、疑惑,却并没有慌张。 门口,一个下人走了进来,在张耳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张耳指了指刘邦,示意去跟他说。 下人走到刘邦身前:“门外有个来客,说是您的好友林杰,急着要见您。” 林杰? 听到这个名字,刘邦起身向众人告罪了一声,随即迅速朝着府外而去。 这是他刚来大梁城第一年就认识的一个朋友,在各家茶楼酒肆间为他们提供消息,每次哪里有了好茶、好去处,找他就能知道。 刘邦很是认可他,觉得这人值得深交,也没把自己心中的危险感觉想到他身上。 府邸门口,一个中年男子正急得来回踱步,看到刘邦出来,他赶紧上前:“贤弟啊,可否借愚兄一点钱财?” 借钱不是不可以,但刘邦看着他一边脸上的那个红印子有些发懵:“你的脸……” “不小心磕到了而已。”林杰似乎想隐瞒什么,避过了这个话题:“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孩子前几日被人骗了,他们找上我要我拿钱还债,可愚兄凑遍了家财也还差一些,可否……” 刘邦当即就炸了:“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脸上这巴掌印我看不出?” 这个时代,赌场、黑社会、高利贷都已经有了,刘邦可以理解对方找上门要债的情节,但他不能容忍自己面前这朋友的行为。 你都被打了,不报官、不让我替你报仇,只想着用钱平事? 你也太老实了吧,老实人会吃亏啊! 刘邦让门口的下人看着他,自己跑进了府邸内,向张耳要了几个护卫,自己又从房间里提着剑走了出来。 他还是有点心机的,有张耳给的护卫以及自己的身手,除非是遇上大批士卒,否则大梁城没人可以留下他。 就算是对方人多,自己也能跑到街上躲得掉。 “走!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向你要钱!”他自信心起来了,拉着林杰就走。 在路上,林杰很是不好意思的说只要借他点钱就行,他能摆平。 可这种态度让刘邦更加不爽。 你这是不拿我当朋友啊! 到了林杰家中,刘邦就看到了那已经被踹坏了一半的院门。 “这就是你说的只要给钱就行?”刘邦看着林杰:“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这帮无赖!” 他怒气冲冲的带着人冲进去,打算跟对方来一场男人间的对决。 走进院门,他看到了守在院子里的几个人。 对方只有五个人,己方有七个人,还都是打过架的好手;嗯,优势在我! “就是你们来找我朋友的……” 他话还没说完,他的余光就发现一旁房间里又走出来十几个人。 一转头,院子围墙上也多出了十几个人,还手持一些从未见过的小型……弓弩? 门口,林杰脸上的慌张早已消失不见,反而带着两个壮汉走了进来,在他们身后,有人直接用一块大木板将门口给堵上了。 刘邦突然间想起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危险感。 完了…… 第134章 要不砍了他吧…… 咸阳宫。 太子丹在锦陇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花园。 嬴政已经坐在了一处亭台下,偏头望着天空中那轮在白天出现的月亮,听到脚步声后才转头看向他们。 “邯郸一别,久违了。” 他看着姬丹笑了笑,而后者先是愣了下,随即恭恭敬敬的行完礼后才开口道:“一别十几年,秦王风采更甚当年!” 嬴政并没有显露得多开心。 这种夸奖的话他听过太多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嬴政心里顿时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他本想着看对方还能不能和以前一样,那样自己也能多出一个朋友;现在看来,他有想交朋友的心,对方已经没这个胆了。 既然这样,那寡人也就不多想了。 “确实是更甚当年。”嬴政喝了一口凉茶,示意他入座,随即想起了在赵国的日子:“至少如果再回到那个时候,寡人可以把那几家的人都打趴下。” 他在赵国的日子真就是靠着一副狠劲活下来的,尤其是在长平之战那期间,他几乎每晚都做好了拉一两个赵国人一起死的想法。 而一旁,太子丹则是有些沉默,因为他当初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秦国好歹还有个第一大国的身份和底气在那,嬴政至少还可以在回来后报仇,燕国则是啥也没有。 好几次想趁着赵国元气大伤偷袭,结果没成功不说,还都被赵国以老弱残兵反推…… 他的情况虽然比嬴政好一点,但毕竟只是个弱鸡燕国的质子,而嬴政又是被父亲丢在赵国的,差不多的境地让他们有些惺惺相惜之情。 “你早就来了咸阳,这几日经常流连在咸阳城许多地方,觉得寡人的大秦如何?” 太子丹沉默了下,给出了个真心回答:“自是天下第一国也。” 嬴政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 指了指他身前的凉茶和可乐:“这些饮品,尝尝吧。” 监视的人报告,太子丹在咸阳的这几天买了很多科学院的东西,似乎是准备拆解、学习,却对这些吃食之类的丝毫不看。 也算有点脑子。 太子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心里升起一股喜爱之情,但随即就被压下。 不能将钱财用在这种东西上…… 紧接着,他将目光看向了手中的玻璃杯。 这个才是当初秦国使者送给自己父王的那种,是直接归属那个科学院院长李缘的精品? “敢问秦王,这种科学院的精品琉璃,可否就是当初秦使送予燕国的那种?” “正是。”嬴政点了点头,心里猜测起他的用意。 这明显就看得出,他还这么问…… “怎么?你想买很多?超过了商行的限制?” 太子丹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在下想多买一些,并且想有要别的形状,可商行的人说这种精品暂时不能……定制?” “你想要什么样式的?”嬴政升起了一股兴趣,太子丹想了想:“圆形,平的,在下想多带一些回去给我几个……” 后面的话嬴政没听清,他现在满脑子都是: 要不砍了他吧? 李缘给他看过后世的望远镜,还告诉了他琉璃可以折射光线的一些原理;如今听到太子丹这么说,他立刻就想到这货应该是发现了琉璃的特殊。 你现在发现了特殊,明天就可以发现折射光线; 明天发现了折射光线,后天你是不是就能造出望远镜? 可我大秦制作的琉璃都还不能去除杂质适用于望远镜,你这想法有威胁啊,看来留你不得了! 嬴政心里思考着能不能把他留在秦国,却忽然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声音。 “政哥,他翻不起浪的,你还需要燕国一起打匈奴呢。” 想到这,嬴政微微点头。 “科学院既然没这个东西,那想必也有他们的理由。”嬴政面带笑意的说了句:“寡人不会干涉科学院的,你寻到王宫也没用。” 接下来,二人就只是说着一些在邯郸的旧事以及互相询问些近况,只是二者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嬴政说以后一定要找赵国报仇,太子丹沉默不语。 嬴政说自己孩子已经是太子,太子丹沉默不语。 嬴政说当了王政务繁多,太子丹沉默不语。 嬴政询问他回国后是否开心,太子丹想到燕国那苦寒的地域、平庸的群臣、还有压在自己头上的父王、年年都要跟东胡打仗的现实等等,又是沉默不语…… 这一幕看得藏在虚空里的李缘哈哈大笑。 政哥绝对不是这种会把天聊死的人,现在他这完全是故意的…… 一刻多钟之后,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太子丹在锦陇的带领下离去,李缘这才显露身形。 “政哥,你这杀人诛心的本事着实有一套!”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他这样可不像是敢刺杀寡人的样子。”嬴政看向他:“他真的敢派刺客杀寡人?” 在太子丹来王宫之前,李缘和嬴政正好在一起。 李缘给他说荆轲刺秦,他这才会在言语上试探下对方。 可这试探的结果…… “昂!”李缘点了点头:“你别看他现在这么唯唯诺诺,他虽然没有脑子、可真的有胆子。” 历史上对荆轲刺秦的事,除了对荆轲勇气的赞赏以外,太子丹这种行为也在后世遭到了大部分人的鄙视。 因为这真的算不上好想法…… 本来燕国兴许还能活一段时间,结果他硬是给燕国上了个灭亡加速器…… 至于史书中记载的太子丹在质秦期间被嬴政厌恶的事,李缘也说了,遭到了嬴政直接的否认。 “寡人不可能对他一个燕国质子有多大的厌恶,更别说本来就有交情在此;除非他犯浑在质秦期间惹怒寡人,但他不应该有那么蠢。” 那李缘就明白了。 估计是太子丹当时真的心急出了个昏招…… 嬴政这时有些奇怪的看向他:“你当时怎么猜到寡人想留下他?” “就如同你了解我一样,我现在也算了解你了。”李缘大大方方的道:“你拥有绝对的雄心,看到有好处的东西就想要,就如同你看到韩非就想留下他一样。” 历史上老年的他怎么想的李缘不知道,但现在的青年嬴政,绝对是一个将国家放在个人情感之上而冷酷到极点的人。 对于有威胁的,嬴政第一想法就是干掉它,比如集结三国军力打掉现在还只是个弱鸡的匈奴…… 而如果是人,除非这个人对国家有益,那嬴政可以容忍他们,就如同统一天下后对那些瞧不起他的博士们依旧宽容一样。 只是对他个人有益的话,比如赵高、熊启这些,他在知道威胁的那一刻就会给他们判死刑。 反正他是秦王,人才很多不愁找不到替代者。 也是由于这种了解,哪怕太子丹和嬴政有私交,可只要表露出了一丝对秦国的威胁,嬴政就想宰了他。 听到他的这番解释,嬴政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感动? 倒也还称不上,但至少算是舒心吧。 “你可知道,如此明目张胆的猜测寡人心意,可是一种大忌讳?”嬴政心里很高兴,毕竟有一个不惧自己王者身份可交心的朋友,但表面上却冷着脸。 李缘看了他一眼,直接看穿了:“别装了政哥,严肃用错地方了,想笑就笑。” 嬴政:“……” 突然不想笑了,要不还是砍了他吧…… 第135章 向孔子学习 刘邦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成了将军率军出征,结果因为轻敌冒进被敌人围了,在即将被杀的那一刻,他被吓醒了。 当发现自己身处一架马车内,还被捆住了手脚时,他才记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被敌人包围。 自己宁死不屈。 带着几个兄弟拼死奋战。 然后就被数量更多的敌人给敲晕了……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混战中自己脖子被打了一下的瞬间。 他看向车厢一旁坐着的林杰,一脸愤怒。 看你是个老实人我才跟你交朋友,我带着人来为你出气,结果到头来是你给我下的埋伏? “为何要害我?” 林杰发现他醒了,递出一个水囊:“贤弟,你可别乱说,为兄这是在给你一条登天之路。你知道吗?秦王要见你。” 刘邦呆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了。 我看上去很傻吗?用如此拙劣的谎言来骗我! “要杀便杀!何故如此欺我?”刘邦咬着牙:“我带来的人呢?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丢在我那小院里而已,等他们睡醒了他们自己会回去的。” “那你这是要把我带去哪?” “说了秦王要见你。” “我&*%#¥……” 听着刘邦的破口大骂,林杰只是淡淡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而刘邦骂了一会,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自己在大梁没得罪过什么人,不可能有人费了大力气来绑,而现在很明显出城了,真有仇的人会直接杀了自己,不可能把自己绑出城带到其他地方…… “你为什么要背叛魏国?”刘邦从侧面问了一个问题。 “贤弟,你可不要乱说。”林杰正气禀然:“在下本就是秦国人,只是年少时奉王命来魏国潜伏而已,如今我已是秦国玄衣卫的一员,为大秦做事天经地义,何谈背叛?” 刘邦的心突然激动了起来…… 他承认背叛魏国了! 而且有实力派出人在十几年甚至更久以前就埋伏在魏国的,最有可能的确实是那个一心想要东出的秦国! 所以……真的是秦王要见我? 他咽了咽口水,看向林杰:“你可有证据?” “证据?”林杰呵呵一笑:“马上你就见得到了。” 刘邦一脸疑惑。 但半个时辰后,他就不疑惑了。 当他们到达一处废弃村落里时,刘邦在这里看到了上百精壮的汉子,每一个身上仿佛都散发着他曾在魏武卒身上才见过杀气! 那是独属于百战精兵的气息! 被众人盯着时,他心里甚至涌起一股恐惧感。 普天之下,能在魏国大梁城附近聚集起这么一股力量的,怕是只有那个虎狼之秦了。 刘邦被解开了绳索,带到了一个房间休息。 押送他的人甚至只是把门虚掩着,都没上锁。 刘邦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因为反正跑不了。 村落外,林杰走到一个人影面前:“为何宁可动用我也要绑这个家伙?” 他很是不解,如果秦王想用一个人,只要说句话,谁会拒绝如此机会? 人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夜半时分。 刘邦突然被一阵刀剑声惊醒! 他迅速向床边摸去,却恍然发觉自己的长剑被收走了,于是赶快下床躲到了门后,悄悄透过门缝朝外看去。 “蛮秦贼子!竟敢来我大梁城放肆!” “去屋里带上人,撤!” 可门刚被打开,刘邦就刚看见一个人被火光照进来的影子,下一秒便看到一把长剑把他钻了个透心凉。 随即,几个穿着魏国军卒铠甲的人走了进来。 “你是谁?” 几人很是戒备,直接用沾血的武器指着他。 “误会!误会!我是被他们绑来的!”刘邦赶忙大叫道。 几个军卒明显有些不信,押着他朝着外面走去。 门外的小院子里,已经躺下了十几个带血的人,空气中传来的鲜血味让刘邦一阵皱眉。 即将踏出这个院子时,刘邦突然挣扎着看向身后屋子的方向:“林杰小儿!我都被你坑害到这了,你还想要怎样?” “要杀我就动手,别用这些来侮辱我!” “你胡乱叫什么呢?”一个军卒把剑架到他脖子上,极其不爽。 刘邦猛然主动把脖子往剑上一凑,但长剑却在瞬间被那个军卒移开了。 “你想死?”军卒怒骂道。 “哈哈哈哈!”刘邦笑得更欢了:“我的好日子要来了!哈哈哈哈……” 远处。 躲藏着的林杰一脸无奈的看向身旁的同僚:“输了,回去请你喝酒。” “这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同僚笑了笑:“我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但我知道,这样的他才对得起我们的付出。” …… 小沛。 某村镇外。 一队行商模样的人来到了这里,确认了一下环境后,领头者点了点头。 “记住这个地点,之后轮流派人来盯守,等待咸阳的命令,看接下来是杀还是护送。” …… 咸阳,学宫。 学宫中间,有一个长度近百米的操场。 李缘看着这个周围铺设木板、中间被移植草坪的操场,不得不佩服大秦人的建造能力。 就这手工搓出来的操场,比他中学那个连草坪都没有‘土操场’好多了。 “王绾啊,做得不错!” 他拍了拍王绾的肩膀:“等学宫正式投入使用后,到时候你就是真正的祭酒了,好好干,我看好你。” 恍然间,他也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领导模样。 王绾笑着点了点头。 但其实他想说:你不在的时候,我现在跟祭酒也没差别…… 他看向熊肃,这货在官员群体里名声有点差,但这次靠着摆了齐墨和楚墨一道也算挽回了点名声。 “祭酒,相里邕认了。”熊肃说。 “他们不得不认。”李缘说:“拒绝不了科学院的诱惑,也拒绝不了出仕为官的好处,更承担不了带着科学院秘密离开的可能,他们除了自己适应秦国的改变没第二条可走。” “那后天论战,您要不要……”熊肃问道。 李缘摇了摇头:“我就不来了,你们把胜利拿回来就行。” 他知道这场论战的意义,但那都是王绾他们这些不知道未来的人看起来的。 对于他和嬴政来说,即便输了又如何? 有老秦人的支持,就算没有六国之人,只要有时间一样能培养出足够的官吏。 而且天底下不得志的人多了去了,六国贵族再怎么贬低秦国学宫也总会有人来的。 只要平民知道了大秦的好,六国贵族再不认可学宫又有什么意义?历史上他们能活着是因为始皇不能杀,但现在…… 统一天下的时候你看大秦子弹比不比你脑袋硬吧。 “格局拉大点,告诉相里邕他们,不要有太多包袱,若是说服不了对方,那打服不就行了?” “向孔子学习嘛!” 王绾和熊肃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王绾挠了挠头:“祭酒,孔子没说过这个啊!” “怎么没有?他怎么说服少正卯的?” 王绾:“……” 那是说服吗…… . . . ps:孔子诛少正卯,自从《荀子·宥坐》记录以来,对于其真实性两千多年来一直都有争论。 但作者个人倾向于真的发生过此事,所以小说情节里也是持肯定态度,个人想法哈~(手动狗头) 第136章 价值与身份 “只听一声巨响,一只石猴从石头中蹦了出来……” 太子宫。 李缘正给扶苏说着故事,周围的侍者宫人虽然低着头,却每一个都听得聚精会神。 一侧,还有本来身为大王伴读、此刻却成为扶苏同窗的蒙恬。 虽然是太子太傅,可李缘的教导方式却显得有些独特。 他已经在科学院准备将后世许多书制作出来了,只是那些终究只是书本,在有些事上,他觉得故事比单纯的道理要更好。 “石猴乘坐着自己做的木筏漂洋过海……” “他终于寻到了那灵台方寸山……” “那是一处高人隐居之地,那高人叫菩提老祖……” 他缓慢的说着。 当说完菩提老祖收孙悟空为弟子后,李缘停了下来。 “扶苏,这段故事你听出了什么?” 扶苏从精彩的故事中回过神,仔细思考着夫子给自己说这故事的意义。 一旁,蒙恬也在思考着。 “要不惧艰险,好好学本事!”扶苏回答道。 李缘摇了摇头。 “这是外层的精神,但不是本质。” “这段故事的本质是:顶端的努力都是天生的!” “诞生石猴的那块石头是女娲娘娘补天留下来的,所以他虽然是个没有名字的石猴,可他从出身上来讲本身就是天地间根正苗红独一无二的,没这个身份,菩提老祖这高人能看上他?” “可他有这个身份,所以哪怕没有菩提老祖,也会有别的高人收他。” “这才是他能成功的第一原因。” 扶苏一脸呆愣。 蒙恬听上去觉得有道理,可怎么想都感觉哪里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门外。 听了许久的嬴政则是有些无语。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这货有点……他自己说的躺平气息了…… “就拿我们的关系来说,我就好比是菩提老祖。”李缘说:“而你,就是那只石猴。”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大王的长子、秦国的太子,你觉得我能收你为弟子?街上那么多小孩子,你看我收他们了吗?” “还有蒙恬,你也是一样。”他又看向了蒙恬。 “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被我收为弟子吗?” 蒙恬想了想,说道。 “因为我爹是蒙武,是大秦的裨将军,是我家的身份我能有这个资格,毕竟其他朝臣的孩子您就没收?” “对咯!”李缘点了点头,真是孺子可教也。 门外,嬴政微微皱起了眉。 现在的战国贵族就是贵族,平民就是平民,他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在李缘出现后才对平民改观了心思。 可李缘曾说后世没有皇帝,但他如今却说出了这么一个故事…… 有冲突…… 他走了进去。 “按如此说法,那菩提老祖其实看重的不是他,而是女娲娘娘的人情?” 殿内众人都起身拜见,李缘也拱了拱手,装了个样子。 “我不知道。”李缘说:“可以有很多种猜测,哪一种听上去都有道理,但就算是利用之类的心思,也得是在石猴有值得利用的价值、以及他能入了眼的情况下。” 很多人看历史书或者故事时、总会以为被当成棋子的人物很可怜。 但实际上他们想太多了…… 被当成棋子好歹有利用价值,大部分人如果放到某个历史知名环境里去,不是棋子,只是下棋之前被抹布擦掉的灰尘——毫无价值还碍眼。 李缘觉得自己如果是个土生土长的大秦人,他就属于灰尘的一员。 嬴政微微点头,看向扶苏:“李缘说的……” “有一定道理。” 他终究没敢绝对认同。 接下来,李缘随便给扶苏说了几首诗词,便让扶苏和蒙恬两个半大孩子佩服得不行,周围的宫人也觉得李客卿才华无双。 只有嬴政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他装…… 等到上午这两个时辰教扶苏的时间一过,嬴政就带着李缘离开了。 走去咸阳宫的路上,嬴政让其他人远离了他们。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嬴政说:“写这词的人,应该是一位亡国之君吧?” “对。”李缘点了点头。 “他继位到亡国有多久?” “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十几二十年吧?” “哼!”嬴政突然有些不屑:“十几二十年时间,难道就学会了写诗词风月?这文采是好,怕是拿故国换的吧?” 李缘不好接。 因为他没怎么关注过李煜的政治生命,他对李煜的印象还都是来自那些诗词、以及某些比如“大小周后”之类的小道消息…… “有关于寡人的诗词吗?” “当然有!”李缘点了点头:“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嬴政等了一会:“就这两句?” “不是,这首诗后面还有很多,只是我记不起来了。”李缘讪讪一笑,李白写的原诗实在有点长,他现在就记得这四句。 这话让嬴政轻笑一声,但也没有在意。 “寡人还以为,后世会在诗歌中骂寡人呢。” “骂你的也有。”李缘说:“但更多的是夸你的,毕竟你的功劳远比过要大,而且那是另一个你,不是你。” 嬴政不置可否,沉默着带他走回了咸阳宫。 坐到王座上后,他递给李缘一张纸:“这是给各郡县制定的招工标准,寡人考虑到了科学院那些商品的影响力,将一些东西也加了进去,你看看,科学院的东西够不够?” 李缘接过纸张,他已经在试着学习大秦的文字了,虽然进度很慢,但对于科学院已经造出来的那些东西的字,他还是能认得出个大概的。 看了一会,他直接将纸张还给了嬴政。 “都可以。” 嬴政心中了然,说道:“等学宫之事后,寡人会先将新官制的一些衙门组建起来,到时候趁着六国之人还没离开封你为国师,你可以准备大典了。” “这个事好像不需要我操心吧?我要准备什么?” 嬴政看着他微微一笑。 “身为大秦国师,你难道不该给点东西意思一下?” 李缘愣了一下,这是……打秋风? 第137章 不仅是纸,不仅是争 秦国北方,一片山林中。 一队士卒在一名猎户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山坳里,在最底下见到了一个山洞。 “就是这!”猎户指着这个山洞道。 他擦了擦身上被露水打湿的衣服,虽然身体有点冷,但他的心是火热的! 秦国所有人都知道李客卿说的‘发现一座矿山可以三代无忧’,身为猎户的他,也是有一颗上进心的! 自从几天前这队士卒来到县城、召集了猎户、采药人给他们看过两种石头和粉末后,这名猎户这几天就彻底放弃了打猎。 打猎只能获得一时之温饱,而矿山才是暴富捷径! 似乎是上天眷顾,他真的找到了。 三名士卒手持武器,将随身携带的用布包裹着的自制火把取下,用火石点燃后走进了里面。 不一会,他们从里面带了两块石头出来。 在经过外面的同僚确认之后、他们一致认为这就是李缘让他们找的两种石头之一,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决定带回县城去跟实物比对下。 领头的士卒看向那名猎户,眼神中有着一丝羡慕:“你小子以后可能都不用打猎了。” 猎户流露出狂喜之色! 看到他的模样,这些士卒仿佛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有时候,选择与运气似乎比努力更重要。 回到县城后,经过和院长让他们带来的两块石头的比对,领头的什长甚至还各自捏了一点碎屑放在嘴里试了下味道,他们终于确定了就是同一种。 “好啊,总算找到一种了!”领头的什长松一口气。 他可是从在咸阳的朋友那听说,已经有些队伍早就找到矿石了,现在估计已经回去了吧? 自己这里之前毫无动静,他心里都有点急,丢不起这个人啊! 他让一名士卒去跟县令他们报信,自己则是交代好那个猎户暂时保密,免得为他引来无妄之灾。 民风淳朴是不假,可作为能入选王宫士卒的人,什长清楚的知道什么事都得防着点。 可没过多久,去县令那的士卒回来了。 不仅带回来了县令,还带来了几十个差役和上百民夫。 “刘县令,你这是……” “快!那个猎户在哪?赶紧带我去那个山坳!”刘梯一脸焦急道。 不焦急不行啊,他之前听说这事时还没放在心上,以为又是和之前几次一样有人认错了而让士卒们空跑一趟。 可这次居然是真的? 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因为那个山坳的地点在自己所辖县和另一个县的边界附近,周围有两个村子分属于两个县的管辖。 秦国虽然法度较全,但也还没发展到在县域之间将两座山都分清楚的地步,周围有座高山倒是两县之间的分界点,可你说巧不巧,那个山坳就在那山旁边…… 两个村子分了,中间那几片山林没分;有分界线,但那个点恰好在分界线边上…… 这要是走漏了消息让另一个县令知道了,那自己岂不是亏死? 他不懂李客卿要这个石头干什么,但他知道,紧跟上面的步伐绝对没有错! 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却在无意间为这个县的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 “快点啊,带我去啊!”刘梯再次催促道。 什长看向那个猎户,又指派了士卒跟他们一起去,自己则是派人一边去郡城报信、一边去咸阳报信。 …… 太子宫。 扶苏再一次穿上了那繁杂无比的礼服。 他是要去今天的学宫论战观礼的,而且只有蒙恬陪着他。 “父王为何不去?” “寡人没兴趣看这种事。”嬴政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王后熊栀亲自为他整理着衣服。 “那李夫子呢?”扶苏说:“我还想听石猴拜师之后的事呢!” “他呀,有事去了。”嬴政笑了笑。 李缘前天被他调笑了两句,结果就真的回到后世买东西去了。 ‘寡人是开玩笑的。’ ‘我当真了,而且大部分事情现在都进入平稳阶段,我去给你买点东西也不算什么。’ 嬴政并不在乎李缘真的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东西,但这种情感与相处方式,让他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况且就算他没回后世,他估计也会呆在府邸内跟那些女婢厮混,压根不会去学宫。 他跟那些女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寡人在一起的时间都多…… “报!” 一个甲士从外走进来:“科学院副院长李由求见。” “宣。” 嬴政看向准备坐下的熊栀,示意她不用拘礼。 除了李缘,嬴政此刻最信任的文臣恐怕就是李斯一家了。 门口,李由带着一张纸面带喜色的走了进来,在对着王后和太子一礼后,李由看向嬴政:“大王,纸造出来了!” 嬴政猛然起身,快速走到他身前,接过了那张有些泛黄的纸张。【注1】 与李缘给出的后世纸张相比,这张纸真的算不上好;泛黄、太薄、撕起来也更为容易,但这依旧让嬴政喜不自禁。 因为这是大秦自己做出来的——属于大秦的纸。 李缘跟他说过科技自主的重要性。 他不太理解这个词,但当初在科学院看到那些大秦版本的东西、以及今天看到这张纸时,他心里的激动告诉他——自主真的很重要! “还有吗?” “还有两张。” “为何只有三张?”嬴政眉头一皱。 “因为最开始李院长让工匠们造纸时,给出了许多种方法、工序,而适合造纸的工匠当时不太够,所以一般是按照当初院长说的……成功率来排,两人实验一个方法。”李由说:“您手中这张纸,是一个工匠在李院长给出的配方上自己私底下改了一些造出来的,当初他也怕失败,所以才只有三张。” 那就可以理解了。 嬴政将纸张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仔细看着,最后甚至用李缘给的铅笔试着写了下。 能用! “此物材料可有什么不便?” “材料倒没什么。”李由停顿了一下:“就是这制作过程,废弃物很多。” 他每次见到那些废弃污水时,一度感觉这纸造得成本是不是有点大? 但在嬴政眼中,这是个问题,却不是大问题。 到时候让李缘想办法就行。 “传令!给那个工匠赏钱10万、爵位升一级,其余布匹、粮食、科学院商品等赏赐,李爱卿你自己去办。” “唯!” 一旁,熊栀也好奇的走了过来;嬴政将纸张移到她那边,与她一起打量着,眼神里充斥着喜色。 想到李缘曾跟他说过的后世教育人人可读书的景象,嬴政虽然知道大秦距离那一步还很远,但已经走上了追赶的道路! “有了此物,今后人人都能持书,人人皆可成龙!” 一旁,李由看着扶苏也走了过去、大王一家三口都围着那张纸看,迟疑了一下后打断了这气氛。 “大王,李院长曾说纸张出来后第一件事不是制书。” “那是什么?” “要做报纸。”李由说:“就是将一些大事写在纸上,然后发出去公开让所有人可以看到。” 报纸…… 把事情发出去公开让所有人都看到…… 嬴政思考了一下,隐约感觉到了一个重点。 这不是和李缘跟自己说了平民的重要性后、自己派人在民间引导平民言论一个性质吗? 只不过这个是形于纸张,更为高端和……高贵? 既然李缘这么说了,那想必报纸必要性肯定在制书之上。 反正现在的那些后世纸张都是他负责买的,他都没为纸张发愁,证明这事他有足够的把握。 “别的呢?” “没了。”李由讪讪的笑了笑:“当初院长只说了这个,说此物可以用于对六国的言论之战,别的他说让臣来找您,说我们一定想得到,要我们自己想。”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心里之前对李缘的那一丝感动突然就消失了。 他还真是能躺着就一点事都不想干…… “大王,臣这几天倒是有些想法。”李由试探着说道。 他可不是有些想法,而是在听说纸张有这方面作用后,一直就在心里记着并且思考可能的前景。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恰好,李由就有准备。 “这次学宫论战,不就是一件极好的宣传之事吗?既然报纸是我们发,那怎么写、怎么说,这里面……” …… 学宫操场。 今天的学宫里布置了很多围栏、将一些还未建成的地方给围了起来,还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士卒站岗。 最大的操场上,已经有一个半米高的台子搭建了起来。 台子周围,只有大约一百二十度左右的范围搭建了简易的阶梯型看台、准备了坐垫,其余地方全都是草地。 这让一些进来观礼的六国贵族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一些士卒的引导下,所有六国贵族都被安排到了看台内的一些位置上,与秦国官员们混坐,只有最前方留出了一些位置。 他们也能明白,那应该是给几个重臣留的。 六国贵族对场景布置的疑惑很快就被解答了,因为他们看到了鱼贯而入的大秦平民。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楚国封君脸色难看的对着身旁一个秦国官员问道。 后者也有些不解,但忽然想到李缘的为人,他就猜到这肯定是为了平民。 这个时候,国家大义比个人恩怨更重要。 于是他冷哼一声:“我秦国重视每一个人,如此论战盛事,难道不允许平民来观礼吗?你当这是你那不管平民死活的楚国不成?” 楚国封君:“???” “这帮贱民连字都不认识,放他们进来干什么?” “我秦国自有国情在此。” “……” 当三派墨家弟子也入场后,虽然也都对这一幕感到惊讶,但相里邕和墨林出于信任,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一名年轻的楚墨游侠出于疑惑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他们也会来看?” 他真的只是出于疑惑。 可这话直接引来了一个秦墨弟子的嘲笑:“怎么?难道你们怕输了丢脸不让别人看?还是你们自恃高人一等?“兼爱”被你们吃了吗?平民来看都不行?你们难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围的平民里也传来了几道声音。 “就是啊,我们来看怎么了?” “李客卿和大王都没说什么,你们在这拒绝我们?” “什么玩意……” 突然间被一箩筐的话攻击,这个游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怒了。 我特么就疑惑一下,怎么突然就被怼了? 难道你们以前内部辩论时是在大街上让人看着吗? 他想动手,却被身旁的同僚死死拉住。 “各位别信他们这副模样,以前他们秦墨也不会让你们看的!”一名齐墨弟子对着自己这个方向的平民们大声道。 前方的平民们沉默了一下,随即有个人有些不确定:“是……是吗?” “当然是!”眼见有戏,齐墨弟子更加来劲了:“以前你们见到过他们的争论吗?” “没有吧?” “因为我们的以前的争论都只传于我们自己内部,只是这次例外,他们以前也不会……” “那我不管,反正现在是你们不让我看。”一个汉子打断了他的话。 齐墨弟子:“……” 真有戏……马戏团有我的戏…… 远处,墨林见到这一幕,嗤笑了一声,随即走过去贴脸开大。 “以前大家都是忙于生计,哪有时间来看我们的争论?现在他们是抱着对我们的期望而来的,你却要质疑他们是否有来观看的资格,祖师当初是这么教我们的吗?” 齐墨弟子恨不得吐血三升! 我什么时候质疑他们是否能来了? 我们只是有些疑惑这场论战的方法,然后就有人攻讦我们看不起人,我这不是在解释吗? 但这时他也隐约明白了。 tm的群众里有坏人! 于是他们沉默着走到了各自的区域内,准备着待会正式开始。 而值得一提的是,秦墨和另外两派的区域正好在看台的两边,秦墨这边的平民一脸的好奇,而另外两派那边,却由于刚才他们一些话的传开,诸多平民一脸鄙视的看着他们。 不一会,以李斯为首的秦国重臣也来了。 但李斯却并没有急着让论战开始,而是一直看着操场入口。 不久,一道大喊声传来。 “太子殿下到!” 操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看台上一些秦国臣子一脸凝重,少数几个六国贵族之人则是眼神闪动,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他们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 . . 【注1】: 原文: “嬴政猛然起身……有些泛黄的纸张。” 宣纸和竹子造纸时间很长,文中纸张是架空的“平行宇宙蔡侯纸”。 另外,今晚一更…… 第138章 亲民 操场入口。 六岁多的扶苏带着护卫走来,身边还有个一脸紧张的蒙恬。 接受了众人的见礼后,扶苏并没有朝着高台走去,而是眼珠一转,直接朝着附近的平民人群中走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此刻宛如一个普通孩童一般的坐在了人群中间。 “大叔,你觉得墨家怎么样?” 被扶苏问到的那个汉子浑身抖了抖,有些慌张和激动,这可是太子殿下啊! “咱……咱们秦国的墨家,很……很好!”汉子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扶苏停顿了一下。 这该怎么回? 父王也没告诉我啊…… 他只能微微点头,又看向另一个人:“你觉得博览会的商品,如何?” “你觉得如今税赋,是否过重?” “官吏如何?” “……” 扶苏按照父王的吩咐,在平民间问出了许多问题。 被问到的人一脸激动,心中对这个年幼太子的好感无限增长…… 而他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正面、积极的,只是在谈到税赋问题时,哪怕是幼小的他也能察觉出有人似乎并没有说实话。 人群中,此刻一派君臣和睦的景象。 这一幕让许多人不解,却也让少数几个聪明人若有所思。 李缘那么重视平民,而大王不仅让他当了太子的老师,还让太子如今也这么做…… 看台上。 所有人全部起身站着,扶苏没来,没人会坐下。 但李斯等了一小会,叹了口气。 作为在场官职最高之人,他即便看出了大王想让太子按照李缘思路走下去、此刻表现出亲民姿态的想法,此时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太子在底下跟平民一起,自己哪还有脸在看台上? 如果只有秦国臣子,那大不了自己带着百官也跟平民站到底下去就是了,但此时还有诸多六国贵族,那就不能如此干了。 他得去把扶苏请过来。 至于身后一些六国贵族那凶狠的眼神,他也看到了。 只是他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 现在确实是杀扶苏这个大秦太子的好机会,可要是真以为这个时候的扶苏好杀,那就大错特错了。 看上去扶苏走进人群,身后还只有蒙恬和十几个士卒。 可整个学宫内怕是早有更多的王宫甲士穿着平民服饰躲在人群中,学宫外的街道上,应该也有着数量比平时多出好几倍的士卒站岗。 这些士卒应该还不是城防司的那些,估计是从城外军营调来的百战精兵,甚至可能是全是伍长、什长级别的。 大王既然敢让扶苏以这种姿态出现,就根本不怕有人能刺杀他。 李斯走过来劝了几句,扶苏也很是听话的跟着他离开。 父王说了,李斯会过来的,到时候他就要跟着这个廷会官离开。 虽然扶苏只在人群中待了很短的时间,但这亲民的一幕却在操场上所有平民中传来,并且朝着更大的范围传播。 看台上,扶苏坐到了主位上。 左边是李斯,右边是蒙恬。 在司马瑜没来、杨端和在整备军队、蒙武又已经出使韩国的情况下,蒙恬此时是代表自己蒙家坐在这的。 虽然按地位还有其他家族能和蒙家比,可谁让蒙恬和大王、太子的关系好呢? 朝廷和政治也是讲人情的——许多事情公事公办可以,但在公事公办的范围内,比得可就是私人感情了。 当李斯在扶苏授意下宣布论战开始后,众人都将视线汇聚到了半米高、直径近十米的圆形舞台上。 墨林上台后先是对着观礼台上的扶苏一礼,随后又对着周围三个方向的平民们行了一礼。 这一幕引得许多平民立刻拍手叫好! 从未有过读书人在这种时刻还顾及他们这些泥腿子,这让众人心里对秦墨的好感度再次上升。 另一侧,楚墨和齐墨之人一脸无语。 舞台上,墨林并没有先说什么,而是看向另外两派的方向:“首先,我想问一个问题。” “非攻,究竟是什么意思?” …… 王宫。 嬴政又找到了一个下棋的人,李由。 在李由汇报完关于报纸的事情后,嬴政就发觉他跟他爹李斯很像。 李由建议报纸由科学院来发行,理由是: 科学院里大部分都是匠人们和墨家子弟之类的平民,只有平民们自己才知道他们最关注什么,就算大王要引导言论,也能让科学院从最容易让平民接受的方面去写、去发行报纸,同时还能表达出一种公正的态度,毕竟科学院院长是即将被封为国师的李缘,可以与大秦王室相隔开…… 许多理由听上去都有道理,让嬴政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可真要说那些理由,难道工部不行吗? 李由只不过是有点自己的小心思而已。 但嬴政不在乎,只要能办好,他才不管你是谁,反正在他手上不管是李由还是熊肃都翻不了天。 偏殿门口,一名甲士跑了进来。 “报!” “大王,墨林以墨家非攻反对的是不义战争为理由向两派发起攻击,并以我秦国攻占的土地上平民安居乐业为例,同时将六国互相攻伐之事当成……” “齐墨指责我大秦占领之地引得平民逃窜,并指责秦墨整体入仕为官……” “墨林先是回了句:有本事你们也来……” 听着甲士的回报,嬴政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不过是一些争论而已。 要是科学院有人争论该如何上天他倒是有兴趣,这个就算了;顶多关注一下平民们对哪些话感兴趣,好在以后需要时考虑到。 甲士汇报完一段情况后离开。 李由也在思考良久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好好下,别跟你爹一样。”嬴政看了他一眼,淡定的说着:“你爹心思太重,跟寡人下棋有好几次他明明可以下得更好却没下,寡人觉得他是故意的。” 这话他也跟李缘吐槽过。 本就是消遣活动而已,可有资格跟他心平气和的下棋的人里,李缘下不赢他,李斯和其他臣子心思又太重,即便有时候他们也会赢几局,却多数时候都是输给自己的。 他还说照如此下去,没一个臣子敢用真水平跟自己下。 但李缘却说这是自古的规矩。 他还说了历史上某位汉朝棋圣的惊天之举,让嬴政极其无语。 在李缘说了那位皇帝的事迹和史书资料后,他承认那位皇帝在治国上有点本事,那砸人之举兴许也有点政治意思,但说到底这棋品是真不行…… “下棋就下棋,寡人气量不至于小到输了就生气的地步。”他看了看李由:“你回去告诉你爹,让他也记着。” “唯!”李由讪讪的笑了笑。 他感到有些尴尬。 自己老爹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他是真下不赢…… 第139章 民心与贵族无关 “你们说着兼爱大同,却对平民紧闭双眼。” “如果你们愿意多把心思放在大众身上,我不相信你们如今会是这种风评!” “……” “你们说着行侠仗义,却在楚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远在韩国的韩公子韩非曾经说过:侠以武犯禁。” “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侠士,败坏了我们墨家的名声!” “……” “你们自以为用思想能说服别人,可却一直龟缩在齐国,长时间游走于贵族之间,对天下平民的关爱,甚至不如你们口中天天发动战争的秦国。” “你们被傲慢和偏见蒙蔽了双眼,这是何等的可笑!” “……” “祖师留给我们的传承里,对这种机械与物理之术只是小道,真正宝贵的是我们对天下的大爱之心!” “可你们,却打着我秦墨整体出仕的借口,贪图科学院李缘用造物术做出的东西,还以我墨家机关术的幌子?” “恶心!我秦墨都不敢这么说!” “……” 学宫操场上,此时几乎已经成为秦墨之人的主场。 每当秦墨说起一个话题时,周围的平民先不管听不听得懂,先来一次叫好再说。 等另外两派上台,周围鸦雀无声。 一些性格直爽的人甚至扭过头和周围人低声交谈着。 两派的场地里,齐墨的老者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只是不断打量着周围的平民。 每一个方面的讨论,秦墨之人最后都会把话题扯到天下大部分平民身上。 而周围的平民们也对此极为欢迎。 原本他以为是有人在人群里带节奏,好配合秦墨的行为。 但他现在发现了,很多平民是真的认同了秦墨。 有些话他知道。 可他不敢说,也发现不能说。 就拿思想的传播这方面,他们齐墨一派确实是想着通过改变贵族和齐王的方式,对齐国平民则几乎等于无视。 平民连个字都不认识,而齐国的学术流派又很多,人家凭什么来听你对他们说着你墨家的长篇大论? 但在秦国,秦墨则走出了另一条路。 他们没有试图对平民进行什么说教,他们只是默默的服从秦王和李缘的安排,在科学院和工部做着事,只是下值之后依旧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随手帮助着平民。 可就这样,他们的名声随着科学院那些东西的传播,也被大部分平民所熟知。 人们没在乎墨家思想是什么。 人们在乎的是这群人和李缘一样是在为他们好。 出仕只是手段,平民的喜爱才是成果。 贵族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平民。 老者发现了秦墨的这个思路,但这一点他不能反对。 一旦反对了,他就是否认了墨家自己的理念。 非攻的话题也一样。 他是站在六国的立场上认为秦国发动的是不义之战,可六国自己内部也会打架啊。 难道就因为秦国强大了、秦国发动的次数多了,就否认秦国所有战争的正义性? 那六国伐秦、秦国自己反击的时候呢? 他同样不能反对,因为没有足够公平的立场。 于是他自从发觉周围秦国平民的态度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终究是个墨家之人,他只是在思想执行的方向上与秦墨不同,但他依旧能看得清民心的重要性。 只是以前,民心和大部分泥腿子平民没什么关系。 可现在有个李缘啊,他把这个摆在了明面上,也让秦国率先走在了这条路上。 而六国,别说有没有秦国的条件,就算有,也失去了先机。 六国缺了个李缘,于是缺了个科学院。 缺了个科学院,于是缺了大量技术。 缺了技术,于是缺了平民之心。 缺了这个,他就知道,等于缺了天下。 整个队伍里,不止他一个人发现这一点。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局势愈发失控。 秦墨之人气势高涨,他们不仅正面压倒了另外两派,还在秦国朝廷和许多六国贵族面前好好露了一把脸,更主要的是,他们第一次得到了平民一致且坚定的支持。 而另外两派里,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他们中真正的墨家子弟在思考着: 为什么看上去秦墨的路反而更正确?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真如秦墨所说是自己有傲慢和偏见? 而少数心思不纯的人,即便面露不忿,却无法以符合墨家思想的话去反驳。 看台上。 所有官员都在思考着一件事:为什么现在论着论着,好像平民才是主角了? 秦国的官员们想到了李缘。 六国贵族们则是在思考无果过后,大部分人都一脸不屑。 只是少部分人面露沉思,真的在思考秦国如今这么做的优势。 最前方,扶苏虽然故作严肃和沉思状,可清澈的眼神中依旧能看出一丝茫然。 他根本没听懂这些人在讨论什么。 “殿下?”李斯低声道:“是否需要说些什么?” 扶苏愣了下,父王没说什么呀! 但他立刻想到,李斯这么问表明这个时候自己最好是要说的,于是点了点头:“还请先生教我!” “殿下,待会您……” …… 王宫。 嬴政正看着手中对矿产资源的开发规定思考着哪里还有不足。 这时锦陇悄悄的走了过来。 当听到论战以秦墨的大胜而告终时,他没有丝毫意外;但当听到扶苏以自己太子身份保证秦国朝廷会以“让人民生活更好”为最终目标时,嬴政却愣了许久。 但随即,他却满是欣慰的笑了。 他没告诉过李缘的是,他心里一直对历史上大秦的灭亡有一个心结。 可现在,他彻底放下了。 李斯能在这种情况下教扶苏说出这样的话,而李由又是李缘麾下的人,李缘又是扶苏的老师。 李家,今后彻底站在了太子一边。 而扶苏今天的这个保证,将会为他获取绝对的民心支持! 有文官之首的李家、武官之首的蒙家、国师李缘的支持,有大秦民心做保底——哪怕自己此刻突然暴毙,只要扶苏不干出跟历史上胡亥那个混蛋一样杀光重臣的屁事,大秦,只会在扶苏手上越变越好! “哈哈哈哈!” 嬴政大笑着,心底最后一块阴霾也彻底消散。 身边,锦陇犹豫了一下说:“大王,卫士回报,在太子殿下说完后,六国贵族许多人都面露嘲笑,甚至我大秦有些官员也皱起了眉头似是不认同。” “不认同?”嬴政依旧笑着,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们当然不会认同,毕竟“高贵的贵族”怎么能跟泥腿子平民在一起呢? “不认同又如何?” “有寡人在,他们不认同也得执行!” “把那些官员记下来。” “另外,传章邯!” 第140章 民主与种子 客栈里。 魏国公子尚自从观看完学宫论战回来后,整个人都陷入了疑惑当中。 为什么之前那个在他眼中只是异想天开的学派墨家,会在如今的秦国获得这么多人支持? 而且他也没见秦国朝堂有用墨家思想啊,他们只是把墨家当工具人而已。 难道墨家就甘愿在这当个“工匠”算了? 他走到房间的窗户边上,看着街道上的秦国平民们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秦国那些官员们可能是被秦王和李缘强行改变的,可另一个问题又来了——秦王室就是最大的贵族,秦王为什么会听李缘的? 难道有东西在秦王眼里比所谓贵族与平民之别更重要? “公子!”门外传来一道喊声。 “刚才秦国朝廷派人来通报,后天秦王将册封李缘为大秦国师。在下还打听到,秦王要在同一天进行官制变动。” 公子尚沉吟了一下,只是命令将回国日期再推迟几日。 秦国要有国师的消息虽然让他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来还真在情理之中,不说早就有风声传出,以秦王对李缘的重视,这封号很奇怪吗? 应该不止他,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只是官制变动…… “能打探到具体消息吗?” 或许对秦国的疑惑,能从他们的这次的官员表中获得点答案。 “在下已经派人去问了,眼下还没消息。” “向李缘府邸发出拜帖。” “发不了。”门外的人停顿了一下:“李缘府邸经常闭门谢客,这几天也是,就连李缘的一些下属都见不到他。” 公子尚抽了抽嘴角。 这李缘难不成还真跟一些秦国民间一些神奇传言一样——是上天派下来的仙人不成?他要修仙? 可看到一旁那个只要晒晒日光就可以亮两个时辰的灯,他沉默了。 这玩意超出了他的理解。 也许……可能……真的……是天上之物? 忽然,他看到街上的人群似乎有些激动,一些平民忽然朝着王宫的方向跑去。 他立刻下楼,乔装打扮一番后带着几个护卫混入了人群里。 王宫南门。 风武街与水玄街的交叉口旁,许多平民都围在这里,当他们看到宫门口那个几个坐在桌案前的小官时,很多人都不敢置信。 没几个人敢上前。 但哪怕围观对平民来说也仿佛是一种乐趣。 人群外围,距离宫门还有上百米时,公子尚就走不动了。 即便几个护卫拼了命的带着他往前挤,可越往里人反而越多,反倒把公子尚挤得眉头直皱。 但他终究是个有“超能力”的贵族。 他直接掏出了一些铜钱,用钱开道。 当走到最前方时,他也从周围人的谈论中听出了事情的原因: 后天秦王对李缘的国师册封大礼,需要一些‘平民代表’上台见证,那些官员正是奉秦王之命前来收集人选的。 民众可以自愿参选。 公子尚更加疑惑了。 秦王这是疯了? 一侧的人群忽然骚动了起来。 正当不远处的士卒准备过来维持秩序时,人群居然自己散出了一条小道,几个年轻人护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 周围的人群中渐渐响起一些交谈声,让公子尚得以明白他的身份。 居住在城西的一个姓邝的民间医者,从来只以药材的成本价看病,能不用药材就不用,能让人自己找到的药材他绝不让人花钱,且诊金全靠病人自己看着给。 如此行为,让他在整个咸阳城的穷苦百姓里有着盛名,由于医术的精湛,其甚至接到过许多秦国官员贵族的邀请。 对贵族给庞大钱财当诊金他会选择拒绝,只请求对方帮忙买一些珍惜药材。 公子尚很是感慨。 但当听到有人说‘前相国吕不韦曾经数次资助他’时,他表情就有些不对劲了。 吕不韦若想帮忙,以他的地位和实力,这个人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绝不可能只限于咸阳城,还主要是在平民间。 他恶意猜测着两人间怕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老人在几个后辈的搀扶下缓缓走到那几个官员面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后,都不用报经历,几个小官就一脸敬佩的连连点头,认同了他的资格。 因为他们只是小官,没有和大贵人他们一样的家财,他们也曾经受到过这位老人的帮助。 等老人离开后,几个官员再次开始了等待。 别看围观的人挺多,但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是淳朴的、有自知之明的。 大王是说可以自愿参选,可如果你没什么本事、没什么贤名,别说名字报上去后会不会选中你,你看你还有脸回去吗? 公子尚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看头准备回去时,第二个人出现了。 看到是一个匠人,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认得这个工匠。 是之前熊启派人刺杀学宫工匠时被冤枉为凶手的那个,他夫人还带着孩子和许多人当街跪求李缘替他们申冤,最终在熊启死后重获清白。 停留咸阳的六国贵族们为了研究李缘,把这事也给记下了。 而在秦国改了徭役的法律后,这个工匠就和当初那些被学宫临时招揽的人一起,成为了学宫的正式工人了。 正因为知晓了这件事,公子尚现在满头雾水。 一个跟吕不韦有神秘关系的医者,一个受过李缘几乎救命之恩的工匠,如果他俩最终都被选中了…… 这当中要是没鬼打死他都不信。 这也能叫民主? 这跟周围这帮平民有什么关系? 这帮平民在乐呵什么? …… 王宫里。 嬴政正拿着一个给扶苏的铠甲勇士玩偶打量着,同时听着甲士对宫门处情况的汇报。 一侧,李缘正穿着一身现代衣服,静静地看着扶苏和蒙恬拼着积木。 这是一个要有数百个积木块组成的华夏航母模型。 让李缘这个后世军迷不看说明书来拼估计都要个大半天,而对扶苏和蒙恬来说,这难度就更大了,因为他们只有那个封面盒子上的图片可以参考。 王宫甲士汇报完离去了,嬴政将掌中的雪獒铠甲放下,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李缘也随即跟上。 “你带电灯和望远镜之类的东西就行了,给扶苏的玩具完全可以不用带。”嬴政直接说道。 这话让李缘想起了后世许多父母。 你好好读书就行,别的不用管…… “政哥,我可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放在无用的地方。” 嬴政沉默了一下,有些无语:“那你三个衙门不去待在府邸里在干嘛?” 李缘:“……” “我是指回后世的时候!”李缘感觉政哥对自己有偏见…… “我给你们带来的都是眼下用得到的,或者对将来有用处的。” 想到他之前来时说的民主和报纸,嬴政迷惑了:“你既然要找一些会认同你的人来当国师大礼时的见证,那为什么还要打着让民众自己参选的理由?” “如此民主,有何意义?” “当然有意义!” 李缘想起了后世某个山姆大叔的舆论宣传。 民主民主,为民做主。 不是为‘民’做主,而是‘为’民做主。 他无法在此时让大秦做到那个程度,但一些公式却可以套在眼下的时局中。 “第一,这样可以让一些民间而来的人冲击官员体系,为朝堂带来更底层的声音,对政哥你来说,不至于要靠着官僚当耳朵和眼睛,你可以让他们带着民情走来。” “第二,如果六国百姓知道了大秦的民主,你觉得会如何?” 嬴政想了想,那估计以前秦国攻占土地上有人逃亡六国的情况,会变成六国有人往秦国逃? “一种吸引手段?” “对咯!”李缘想到了后世那个互联网社会。 明明外国的腐烂都摆在眼前了,可还有很多人信了鬼话认为外国空气香甜…… 后世华夏普及了那么久的教育都这样,更别论此时。 尤其是还有更多手段一起出击的情况下,就算这个时候的人杰再聪明,他也不相信有人能抵挡得住他的这套后世舆论连招。 如果真有这种天纵之才…… 李缘会过去“请”他来秦国。 什么?不来? 我堂堂大秦国师来请你特么不来? 取死之道! 而在报纸的诸多作用中,也有舆论上的。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秦国如果率先开了这个先河,那可不是先发优势,而是垄断优势。 等报纸开了之后,可以写一些王族的趣事。 但区别就来了! 写秦国王族的,可以写一些生活趣事,比如: 《秦王一天的工作有多累?》 《秦王与王后的恩爱》 《太子对改善百姓民生的小小想法》 《某官员因为严重违纪而被处罚》 等等。 写六国的,那就多了去了。 比如: 《魏国在边境向韩国发动战争》 《赵国王后的往事》 《楚王宫里夜半的声音》 《三家分晋中不得不说的故事》 《齐后庄公与崔杼之间的爱恨情仇》 等等…… 对秦国,怎么伟光正怎么来; 对六国,怎么阴阳怪气怎么来。 李缘说了这些,嬴政顿时就想到了这当中暗藏的祸心。 尤其是这还不能说错,因为报纸不仅说了六国王族的,还说了秦国王族的,“一视同仁”嘛! 他突然又想起了李缘从后世带来的那些新闻纸。 “既然决定用你从后世带来的新闻纸,你又为何要让李由将科学院制成的纸张也做报纸?也有这方面的作用?” 那些新闻纸他试过,也看过后世的报纸,方便程度远在科学院自己制作的纸张之上。 既然如此,那怎么不直接用后世的? 李缘沉默了一下说道:“政哥,这只是我一个的想法哈,你看下能不能用。” “新闻纸是针对大秦国内发行的,科学院的纸张是针对六国发行的。” “而且对六国的部分里,要掺杂一部分新闻纸混在行商当中散到六国民间,让六国之人知道秦国和六国的区别。” “并且由于新闻纸和大秦纸的质量差异,六国贵族肯定会从民间收集那些报纸,然而之后……” “寡人懂了!”嬴政抢答道。 李缘脸颊抽了抽,我话都没说完呢,你就懂了? “不管是他们从百姓手中买还是抢、又或者因为看到了我们在说坏话而封杀,都会增加秦国的正义性。”嬴政笑了:“或许,还可以从别的上考虑,比如发行时间、运送路线,让吕不韦的商行明面上发,寡人可以暗中再……” 听着他又开始了长篇大论,而且说得比自己想的还多,李缘扭头就走。 跟政哥在一起简直毫无自信心,还是扶苏和蒙恬可爱。 但他没走几步就被嬴政拉住了。 “你能保证新闻纸的数量吗?” “没问题。”李缘想起了后世那濒临死亡的报纸行业:“报纸在我们后世已经过时了,这个行业都快死了,新闻纸我买得越多,人家反而越高兴,因为一些厂子能活。” 这下嬴政放心了。 他已经想到了好几个可以写在报纸上攻击六国的故事。 还是秦王亲身经历哦! 我要不把赵国给黑出翔来都对不起我那些年遭的罪! 六国不允许商人进入,寡人就派人暗中去! 贵族阻拦,寡人就让人去六国民间散布流言! 民间不识字? 没关系,寡人派行商一边发报纸一边给他们念念…… 想着想着,嬴政心情顺畅无比。 他上一次如此高兴,还是在得知嫪毐准备造反自己即将亲政的时候。 可…… “给扶苏的玩具又有何用?”嬴政突然问道。 “让扶苏好玩一点,而且埋下希望的种子。” “你们很聪明,所以许多事情我只需要给出个想法、或者在你们心中留下一个种子就行。”李缘指了指身后大殿内埋头苦思的两个小屁孩:“就比如我给他们的那个积木,这就是一个种子。” “等以后,不管工匠们说要造多么复杂的东西,对身为外行的他们来说,这件事过程中交给他们的麻烦再难、还能比他们孩童时遇见的这个更难吗?” “等以后,大秦面临一些方向选择时,只要他们还能记得今天,记得小小的几块积木就能组成一个可以下水的庞然大物,那他们会不会对科学上多一些认同?” “又比如那个雪獒铠甲。” “以后扶苏会不会想,雪獒是什么?然后当他听说青藏高原上有动物叫雪豹、藏獒时,会不会产生看一看的想法?或是觉得我曾经去过?” 说着说着,李缘看着殿内沉默了。 后世的华夏,在发展过程中,面临过的这种选择可太多了。 比如当年的大飞机、芯片…… 很遗憾的是,在那些选择前,我们都因为许多原因选错了。 于是到后来我们觉悟时,我们要带着心酸和苦累奋起直追。 那种心酸,等大秦稳定了他会亲手给祖国“补上”。 但他不希望大秦也遇上。 一点风险都不能留! 他宁可大秦耗费巨大财力在科技和方向上走弯路、摸着石头过河,也不希望漏掉了哪一条。 他只是简短的说了下。 嬴政却敏锐的感觉到他语气中流露出的坚决! 那一种犯过错后才有的。 那李缘的后世那一朝,华夏族肯定也曾经惨烈过吧? 于是他立刻就认同这个想法。 嬴政也回头看了看殿内。 扶苏正在蒙恬的带领下将航母的螺旋桨准备安装到球鼻艏的位置。 装错了。 但比没装好。 . . . ps:以后标题如果有(二合一)字样,那当天就一更哈~ 第141章 现在也是你的大秦了 对于秦国平民来说,今天是个大日子。 一直以来为他们好的李缘客卿,在今天要被大王册封为国师了,从某种程度上,这可比太子册封与秦王加冕还要稀有。 历史上有权臣、有极受重视的客卿,却从未有过国师。 秦国与秦王开了这个先河。 李缘也是。 大清早,太阳还没出来,整个咸阳城都活了过来。 国师册封之礼虽然在王宫内,但结束后国师会和大王一家一起、出现在王宫南门外的风武街和水玄街交汇口。 于是哪怕只是大清早,许多人们早就开始往王宫南门汇集。 如果不是有王宫士卒早就在两条街上开辟维持着一条小道,恐怕连一些要去王宫参加典礼的官员都要被堵在外面。 许多官员看着这一幕,内心闪过一丝羡慕的同时,也生出了无尽的感慨。 很多人都恨李缘;但没有人不希望成为李缘。 这场景,自古未有。 但今天却活生生出现在了大秦。 王宫内。 咸阳宫大殿前已经坐满了人,比之前太子大礼时还要多。 因为这次除了大秦官员贵族、六国之人,还有许多受邀而来的平民代表,其中包括医者、工匠、墨家子弟、农人、铁匠、猎户等等几乎所有的行业与身份。 有些是自己报名然后经过允许的,还有些是王宫派人去请来的。 大殿内,嬴政掀开袖口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这个防水的电子表是李缘给他的众多礼物之一。 其实李缘给了他几十个,但嬴政自己只留下了一个,也给了王后和太子每人一个,其余的,他全部准备当成赏赐之物。 当时间到了后,嬴政的目光看向远处的一座宫门。 李缘穿着一身有少许深蓝色条纹的黑色礼服,出现在了殿前广场的人群目光中。 当数百人视线看过来的时候,他感到了少许紧张。 官员的没什么,六国的更没什么。 是那些平民代表们那炙热的目光,让他感觉有些难以承受。 这是来自大秦千万生民的期望! 深吸了一口气,他顺着地上的黑色长毯走向前方。 他前方,章邯神情严肃的拿着李缘的手机录着。 还有几个侍者跟在他身后,其中就包括另一个拿着相机拍照的人。 他们都是李缘在之前抓来的苦力,而且都属于玄衣卫衙门、黑冰台之人,至于忠心程度,政哥在选人时已经认可过了。 在李缘走上黑色长毯的一瞬间,前方的人群中站出来十几个人。 最前方是在咸阳城平民间负有盛名的医者邝尹。 他捧着科学院的那本医书走了出来,拦在了李缘身前。 他行医一生,此刻第二次感觉到了激动,第一次是他独自治好一个病人的那天。 他打起所有精神,捧着医书朗声道: “李缘!” “你写出的此等医书,可治天下百姓!” “老夫邝尹,代天下医者告诫:今后不可因国师之尊,便忘记初心;愿你之仁心如同此医书一样,永世不灭!” 李缘心里有些惭愧。 后世人编的医书,在大秦也仅是他口述、从王宫中抓了一个太医苦力写的,现在居然成了自己的。 他躬身一礼,郑重道:“必不负天下医者期望!” 他接过医书,暂时递交给了身后的一个侍者。 老者也还了一礼,随即退到了一旁。 李缘接着上前,十几步后,是李由捧着他自己附名的那本《尚书》站在那。 看到李缘走来,李由先是悄咪咪的说了句‘院长,得罪了’。 之后才准备开口。 要不是李缘的五感都因为得到时空碎片而加强了,否则他都听不清这几个字…… “李缘!” “你发明的造纸术之白纸,可载天下学问!” “我代表天下文人告诫:今后不可因有白纸之功,便荒废文人之心,世间尚有人无书可读,愿你不负学宫所言,真能开万世太平!” 李缘心里更惭愧了,默默的给蔡伦上了三炷香…… 但表面上,他严肃的接过了《尚书》。 “必为学宫之言尽余生之力!” 再前方,是手持一个玻璃球的墨林,代表着工人。 之后是手持官帽的王绾,代表官吏。 之后是…… 十几个代表,拦在李缘的身前,让他下了十几个保证后才走到了大殿的台阶前。 嬴政坐在王座上,身旁两个座位上是王后和太子,大殿内部是李斯和司马瑜,一个文臣一个武将。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李缘这个国师缓缓走来。 ‘政哥,如果只是为了享受,我现在就可以享受了。’ ‘国师之位太重了,这是一个比严肃的秦王之尊更能让百姓感觉亲近的职位,再加上以后大秦的重点要放在平民身上,所以让平民参与进来才是最好的。’ 想到李缘说的这些,嬴政沉默不语。 或许李缘还有些话没彻底告诉他。 那就是怕以后国师的权力太大,所以想着用这种方式给他自己上一层枷锁? 深吸一口气,嬴政抛开脑海中的复杂思绪,看向走进殿内的李缘,站起了身。 王座两旁,王后熊栀和太子扶苏也站了起来。 李缘走到近前,长揖到底。 “臣,李缘,拜见大王!拜见王后!拜见太子殿下!” 大殿门口,许多官员随之进入。 亲眼看着嬴政扶起李缘,从太子扶苏手上拿起一块国师金令,递给李缘。 李缘接过,躬身一拜。 随后朝着大殿外走去,在台阶前面向殿前广场。 等候许久的锦陇朗声道:“拜见国师!” “拜见国师!” …… 王宫南门,宫墙上。 走完在王宫里的流程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众人来到了这里。 嬴政率先走到边缘,望向下方的人群。 随后是李缘,熊栀和扶苏三人。 再之后才是李斯、司马瑜等几位重臣。 “拜见大王、王后、太子殿下,拜见国师!”人群中传来一阵见礼声。 嬴政右手平抬,道了句‘免礼’。 等人群都看向自己这个方向时,他扭头看了看李缘。 后者只是默默的看着。 没有高兴,没有激动,有的只是凝重。 以往见到国庆大殿时,看着那座城楼上的身影,李缘总会心潮澎湃。 如果是我在那,天下没有人敢跟我说不! 可当他如今以国师之尊站在这里时,他却感到了一股沉甸甸的责任。 我能带好他们吗? 我能不负政哥对我的期望吗? 这权力但凡使错了一点,对平民来说也是灭顶之灾啊! 这还只是在大秦……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下方的人群挥了挥手。 扶苏也有样学样的挥了挥手,引得人群中再次掀起一阵欢呼。 人群中。 一个小女孩被自己的父亲抱在怀里,遥遥的望着宫墙上那几个人影。 “阿翁,大王!” “还有国师呢!”男人满是感激的说着,要不是李缘推动修改了徭役的法律,他下个月就得在新一批徭役名单里。 “国师是哪个?” “大王身边那个!” “那个长得不怎么好看的男的吗?” 男人不说话了。 因为站在嬴政身边和他相比,李缘长得确实不算好看。 身旁,一个玄衣卫密探微微一笑,默默将这段话记了下来,打算当成个乐子分享给同僚。 …… 国师大礼结束后,咸阳城中所有售卖科学院商品的铺子,同时打出了九折优惠的招牌。 一些店铺开始给路边小孩子发出许多奶糖和小零食。 王宫内,嬴政和李缘也在面对百官宣布着新官制的变动。 当然,由于没有足够专业的人才,许多诸如矿部之类的部门,部长之位暂时是空缺的。 其余已经有的官职中,所有九卿都担任了一个部长之职。 廷会官中,司马瑜兼任军部部长,李斯兼任吏部和刑部两部部长,另外税部部长阳沐,也在同时拥有了廷会官之职。 但如此任命下来,所有人看向李斯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了。 五个廷会官职位,如今只有四个。 司马瑜几乎不会管政事,李缘压根就没管过,而阳沐之前是少府令只听大王的,现在哪怕调去了税部也是听大王的,那廷会里…… 李斯这是无丞相之名,有丞相之实啊! 而且他还直接掌控着吏部和刑部,其儿子李由也是科学院副院长,李缘日后卸任院长是一定的,那这就又是一个部门主官…… 除了国师李缘外,李斯就是第一权臣。 这让百官羡慕加嫉妒! 但看到国师李缘,所有人突然间又想到李斯家的崛起,好像就是李缘带来的? 许多人心里的小心思都活泛起来了。 当官员们离开咸阳宫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嬴政在研究着李缘带来的华夏地形图,李缘则是拿出了一篇《千字文》给扶苏念着。 等一个谒者完全写下来后,李缘让扶苏试着写,自己则是看着殿门口发呆。 等回过神来时,嬴政正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你在想什么?” “想以后该干什么。”李缘说道。 以后可不能跟之前一样无事就待在府邸里跟女婢玩耍了,身为国师,他可以管辖任何一个部门,除非他的命令和秦王的命令相抵触。 那这可操作的就多了,可以干的事情也多了。 理论上他倒是可以接着躺,但真这么干他良心会感觉对不住政哥给他的信任。 他开始思考后世在新闻上见过的那些官员们,他们在上任后都会怎么做。 先要加深对“大秦国师”这个岗位的认知,完成对岗位职责的细分和理解,明确该岗位的职责要求与职业特;要理论与实际相结合,既要用理论高屋建瓴地指导实践,又要一切从实际出发,用实际工作修正理论模型。 同时,在接下来日常工作的开展中,要更加注重大秦青年人才的培养;建立一个长效培养机制,基于大秦当前改革期的实际发展情况,设置干部培养路线,将青年人才培养成一专多能的全面型人才。 还要加强大秦文化建设,积极发挥白纸等一系列科技产物的作用,让大秦官民同心、合心、齐心、上下一心,将平民百姓对官吏的恐惧,转变成尊敬爱戴;进一步发扬大秦社会的民风,共克时艰的“赳赳老秦精神”,树立来之则战,战则必胜的大秦信心…… 一边回想着这些,一边口中不断说着。 他口若悬河。 扶苏一脸懵逼。 嬴政则皱眉沉思。 仿佛真的要从这一段文字里理解出什么一样。 可理解理解着,他发现不对劲了。 “这不就是要对自己、对下属、对职责的理解吗?”嬴政问:“为什么一句话就能阐述的问题,会有这么多的……解释?反而却没有具体的计划?这未免太无趣、太表面、太浮夸了!” 李缘沉默了一下。 具体的政务他也不知道啊,他只是在新闻上见过这些…… 看来后世有些东西在大秦行不通,至少在实用主义为上的政哥这里行不通。 “别想这些了,你先过来。” 嬴政拉着他走到地形图前,指着李缘在后世的家乡江南一带:“楚国的地形,有详细的吗?” “有,得回去找。”李缘点了点头。 只要把后世每一个省的地形图都买来就行了。 看到嬴政陷入对楚国的沉思,李缘问了句:“你对楚国,很在意?” “不是在意。”嬴政眉头微皱:“寡人在想,统一天下后,如此复杂的这个……丘陵地形,该如何移民,又该如何治理。” “你虽说科技有改天换地之能,可一时怕是达不到吧?那寡人只能想办法利用地形了。” 李缘顿时无语了。 “政哥,你连楚国都没打下来呢。” “这已经不是问题了。” 李缘被噎了一下,确实啊,对此刻的大秦来说,只要考虑怎么治理就行了。 “那你叫我来干嘛?” “给寡人说说历史上对江南开发的事。”嬴政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笑意:“这下你没理由再躺着了吧?毕竟你可是大秦国师了,这不仅是寡人的大秦,现在也是你的大秦了。” …… 晚上。 还未彻底散去的人们依旧围在水玄街附近,因为他们听说国师晚上有一场礼物会给平民们。 今夜没有宵禁,城门也通宵打开。 于是许多居住在城郊的人,现在也还逗留在城内。 不仅平民们,水玄街上。 许多在维持秩序、或是守护着一些箱子的士卒们,内心也有些期待。 他们都知道国师和军方走得很近,自然也对李缘有种亲近感。 某一时刻。 一道光亮从王宫中冲天而起,随后在夜空中炸成巨大的彩光,又分成许多小的圆形烟花,在天空中嗤啦作响。 看到这一幕,水玄街上守在许多花炮前的工匠,也拿出打火机按照事先吩咐点燃了引线。 数十个地点同时冲起巨量的火光,在水玄街上空绽放出满天焰火。 人们从刚开始的惊吓中回过神,呆呆的看着天上不断绽放又熄灭的花火,仿佛在看着不曾想过的未来。 城南,一处街边。 乔装的吕不韦看着空中的烟花,脸上露出了一丝对后世的渴望,恨不得大秦马上就统一天下然后让李缘把自己带过去。 咸阳宫大殿门口。 嬴政一家三口也在望着天空。 扶苏身前摆着一个圆柱形的火树银花,手中拿着打火机,视线却直直看着夜空。 熊栀看了一眼身边人,轻轻靠在了他身边;嬴政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把她揽入怀中。 身旁,李缘突然有些心酸。 我应该在宫外,不应该在这里…… 他看向夜空中的焰火。 这些是他从后世买来的。 但总有一天,大秦百姓会人人都能买到大秦自己的烟花,然后在夜晚点燃。 就如同后世的华夏,人们能在过年那天赶走年兽一样。 在爆竹声中,迎接新生。 迎接接下来的,大秦最好的时代…… 第142章 李斯:就决定是你了! 清晨。 李斯精神奕奕的走出家门,上了马车朝着王宫而去。 在李缘成为国师之后,他的身份几乎就不属于他们这种臣子了,他李斯此刻才是大秦第一臣子! 当‘第一臣子’的第一天,他可是满怀壮志! 大秦一定会在大王的领导和自己的努力下变得越来越好! 由于廷会的特殊性,所有廷会官都会在王宫外围的一间大殿里办公,包括李斯的吏部和刑部公文也会因此送到这来。 李斯来到这里,作为第一个来的廷会官,他正准备安排下今天的事务,一个王宫甲士跑了过来。 “报!李廷会,这是国师府的命令,国师请廷会尽早考虑执行。” 甲士递交上来一张纸。 李斯接过一看,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女子代写的。 ‘由于未来商业活动会增长,要多开几个集市和街道允许进行自由贸易,并一定程度上放开商业限制’ ‘矿部已发现十六座矿山,请开始考虑当地郡县的招工标准和矿部的官员结构,以及所需人手的培养’ ‘科学院研究出的武器,制作方已从工部移交给军械部,请调整工部作坊以及为军械部提供初期支持’ ‘制定大秦边境城市的税收和放开标准,尤其以科学院产品为最,要考虑到货币,毕竟大秦以后会制定自己的货币,此方面可询问吕不韦’ ‘科学院需要十二个场地进行新品制作、需要新招工两千人,请调整好现有工人及新招计划……’ 看着纸张上名为‘建议’的命令,李斯默默的看向那个甲士。 “国师还说了什么?” “没有。” 李斯当即就闭上了眼,只感觉无奈。 这些命令都只给了一个方向和范围,别的细则一概没有…… 他这国师当得真是…… 太闲了! …… “李由啊,您不会觉得我是在为难你爹吧?” 火药分院里,李缘一边拿着一根巨大的铁管玩着,一边问了句。 “国师不会这么做。”李由说:“在下想,国师应该是希望我爹他们能自己去发现平民的需要,然后由他们推动这件事,而不是由国师您来一步步教导他们。” “奉命而做,和为了平民而做,是两种态度。” 李缘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他还以为自己这想法很高明呢,没想到在李由眼里这么明显? 原本因为当国师而升起的一点优越感顿时就没了。 我还是好好的当个引路人吧…… “不错不错!”李缘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这根原始炮管放到了一个木质底座上比划着。 但仔细看了看结构,他还是摇了摇头。 看来还得去后世找具体的图纸,不然光靠大秦工匠想,真正合格的大炮不知道还要多久。 “报纸办得如何了?” “在下已经大规模开始制作纸张了,只要原料足够,下月开始,每天可以作出上千张纸,只是这个月的报纸……”李由犹豫了,想到李缘说要用新闻纸把学宫之事、国师大礼等等事情写在这月即将发行的第一张上,他就感觉一阵浪费。 那些新闻纸可好着呢,这一次发行就用了上万张,他都感觉心疼…… 看到李由那样子,李缘就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于是默默摇头。 李由很聪明,也很有上进心。 但可能是由于仕途太快的原因,有些事情上他思路暂时还没转过来,比如觉得一些事可以省。 这不能说不好。 只是在李缘这,大秦所需的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只不过是多回去买几次的事而已。 只要能达到加速大秦成长的目的,什么都不需要省。 况且之后大秦会越来越富,朝廷花销增大也是一件必然的事情,作为科学院未来主官的李由也必须适应这一点。 李缘在科学院内见了所有分院负责人,给他们安排好了接下来的研究工作后,就将事情交给了李由去督促。 自己则带着人朝着城外大营而去。 这一次,在大营外的巡骑依旧早早的发现了他。 但这次却没有和上次一样有骑兵从里面出来给他带路了,于是他被拦下了。 “我不能进?” 看到拦在自己车队前的几个骑士,李缘感觉有点荒唐。 “对不起国师,军中有令:除有各军主将将令之人以及军令使外,只有大王亲临准入。”领头的骑士有些不好意思:“至于国师您,在下并没有接到相关军令,所以不敢放行。” “还请国师稍等,在下派人回营中通报!” 李缘:“……” 那我这国师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忽然间,他想起了一个东西。 “这个呢?”李缘拿出了王令。 骑士脸色一变,因为他听说过李缘有这个的消息,而这个等同于大王亲临。 行了一个军礼,他们让开了道路:“请!” 马车上,李缘看着手中的这个小牌子,有些好笑。 国师之位,在军队面前居然还不如一块王令管用…… 等到了军营门口后,李缘看到了前来迎接的杨端和。 “末将拜见国师!” 李缘赶忙扶起了他:“将军何必如此多礼。” 走进营门,李缘目光在一些士卒身上流转。 一些士卒似乎脱去了皮甲这种防护衣物,而是拿着一些弓弩在进行着训练,其余武器仅有一把长剑。 没有别的士卒与他们一起训练给他们当护卫,仿佛就只有他们独自成为一个战阵。 “还请国师不要怪他们。” “啊?”看着杨端和指了指营门外接着去巡查的骑士,李缘才发现他是在为士卒说话。 “他们是昨日才从边境调回来轮换的士卒,末将今早还没来得及给他们下令,所以他们才会……”杨端和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没想到李缘会在当国师第一天就来军营,但这说到底是他的疏忽。 “没事!这不是正好证明了秦军的纪律吗?” 李缘摆了摆手,指了指那些拿着弓弩的士兵:“他们是在单独训练的弓箭手吗?” “是的。”杨端和有些感慨的说道:“你发明的炸药包和那个……飞雷炮?” 其实他听王翦说,李缘最开始说的似乎是没良心炮。 但这得到了王翦的强烈反对,最后才改叫了这个。 “那些东西让我们看到未来的战争中,单纯的战阵已经不够用了,一炮下去就可以干掉一个。” “而我们又听蒙武说过,您提起过以后秦军会拿着可以单独携带的床弩?还能连发?”杨端和虽然想象不出,但他相信李缘能造得出:“我们不知道科学院什么时候可以造出来,但我们现在就要准备改变。” “比如多出的炮兵部队,我打算组成一支单独的军队,如有需要,各将领可以来本将这申请,本将会酌情调配。” “炸药包也一样,此物没有我和蒙武的将令,任何人不许擅动。这次蒙武出使韩国,他都只秘密带了三个。” 李缘愣了一下,出使韩国还需要带炸药包? 这不是去刺杀韩王的吧…… 但随即,他就有些感慨这些将军之间的坦诚。 自己跟蒙武说过的那些话,对方居然会选择直接跟这些人说出来。 如果蒙武不说出来,他大可以用这个先机为自家谋取许多利益,就算蒙恬还小,提拔一些自家的亲信岂不是轻而易举? 可他居然直接说出来,让杨端和他们也一起参与进这场军队变革里。 看来大秦这些将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都是好样的。 不对…… 貌似有一个不是…… “杨将军,你知道樊於期吗?” 杨端和沉默了一下:“国师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他是我麾下的一个人,如再有一两次战功,其估计也可以成为一军主将了。” 还不是将军啊…… 李缘点了点头,说了句:“我听说此人心性不够,杨将军若要重用他时,还得先考量一下他再决定。” 杨端和点了点头,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敢问国师,来军营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缘沉默了一下。 “如果,以后秦军不用征召的方式,而是直接以类似工人发工资的方法训练一定常备军,再加上那些新式武器,你觉得秦军会如何?” 杨端和呆了一下,随即立即让周围人散开。 “你要动军功爵了?” “不,只是有这个想法,特意来请教下你的意见。”李缘说:“取消徭役,招工人,想必这事许多士卒也会有想法吧?” 杨端和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所以,秦军改是一定要改的,但怎么改,该从哪个方向先改,我来问你来了。” …… 晚上,下值时分。 回家的路上,李斯掀开车帘,看着街道上的人群。 他今天一天在王宫、坊市、衙门三处到处跑,累了一天,总算是找出了点头绪。 此刻街道上虽然看上去还和以前一样,但笑脸明显多了一些,尤其是在吕不韦商行麾下或者朝廷衙门内做事的工人,这是一个不曾有过的群体。 如果大秦能变得更好,那本官累点也无妨。 带着这种心情,李斯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街边,一处屋子正在装修,仿佛又要在这里开一间售卖商品的店铺。 这让李斯又不自觉的想起了工作的事…… 比如: 真的要多开一些集市和坊市以及放开商业限制吗? 从现实来看,在李缘出现、吕不韦的商行承接了科学院的商品售卖后,之前的限制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没用了。 但长此以往肯定不行,不能只允许这一家吧? 他陷入了思考。 可忽然间,他脸色一变。 “停下!” 李斯赶忙跳下马车,环顾了一下周围后看向那个正在装修的屋子。 如果没记错…… 这里好像是大王之前赏赐给我的…… 哪个不怕死的敢动我的东西? 他冷着脸走了过去,找到了这里的一个管事后就疑惑了。 “你怎么在这?” 这是科学院的一个官员,属于李由跟他提起过的一个心腹。 “是李副院让我来的。” “科学院要新出一个东西,李副院觉得需要一个机会来看下平民们的反应,所以让在下把这里弄成直属于科学院的一个……” 后面的话李斯没在意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孩子要不得了…… 见过往自家拿东西的官,他还是第一次见从自家拿东西往外补贴朝廷的…… 还特么是自己的儿子…… 他黑着脸转身离去。 自己孩子这么干,肯定会在大王那留下一个好印象,大王的性格也不至于让自家吃亏,肯定会补回给他们。 他不反对这点。 但这宅子是你爹我的! 用我的东西做付出,结果名声归了他? 如此精明的儿子,让李斯一时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夸…… 想到李缘曾经给他怂恿的‘重开族谱’,按现在这趋势来看,自己孩子或许真能重开? 可……这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当爹的有点废? 李斯感觉自从李缘出现后,自家就真的是一边发达一边受累…… 黑着脸回到了家,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李斯就看到了一个人——怒气冲冲的韩非。 “师兄,你怎么……” “师弟!”韩非一脸悲愤:“我待你如手足亲人,为何要害我!” 李斯:“……” 师兄你不是有口吃吗? 怎么这句话这么利索? 想起韩非对自己的关心,自己却害得他在母国声名狼藉,他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真只有一点。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解决方法,做出一副痛心状。 “师兄,师弟我怎么可能害你啊!师弟也是迫不得已啊!” 韩非死死咬着牙:“派人去韩国诋毁和诬陷我,这也能叫迫不得已?” 其实前天他就收到了韩王的斥责信,看得他一脸懵逼。 我什么时候为了自己的思想而背叛韩国了? 为了能让秦国用我,我来大秦第一天就自己上门去找李缘?不是他把我拉上马车的吗? 我还找到师弟李斯让他举荐?不是李斯主动请我的吗? 一头雾水的他本想找在秦国为质子的韩王室晚辈求救,结果对方见都不见。 一打听才知道,人家早就知道自己背叛的事了,后来还奉韩王命在咸阳求证后、直接去信告诉韩王自己真的背叛了…… 但他终究是个聪明人。 从那些谣言中,他马上就分析出是自己师弟害的自己。 可他想不通,自己俩人不是同窗的师兄弟吗? 师弟还亲口说过自己是最亲的师兄,结果你反手就捅我一刀? 李斯犹豫了一下。 他感觉找到了师兄的一个秘密:他激动时不会口吃…… “真是迫不得已!”他面露无奈之色:“没办法,国师让我干的。” 韩非:“……” “国……国师?李缘?” “对啊!”李斯毫不脸红:“你刚来大秦时,国师就让我无论如何要把你留在秦国,最好是韩国都不想要你,因为你的思想太适合我大秦了!” 虽然是他动的手,但毕竟只是奉命行事,而能让自己听命的眼下不就两个人吗? 大王是不能担这种名头的,所以…… 就决定是你了,李缘。 …… 城外大营。 跟杨端和商量了一天受了不少教的李缘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紧了紧衣领,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太忙了,以至于抵抗力下降了。 回去得让红喻她们给我补补。 身旁,杨端和让亲兵封闭了校场,看向了他。 “国师,是何物要如此隐秘?” 之前谈完事情,李缘就说要给他几个神秘之物,在关键战斗中兴许能发挥上大用场。 这让杨端和心痒难耐。 李缘嘿嘿一笑。 “杨将军,你知道鸟儿是怎么看地上的吗?” 第143章 仙人?他有几万兵马? 鸟儿怎么看? 人怎么可能知道鸟的眼睛…… 可紧接着,杨端和就想到了李缘这么问的意思,不由得有些不敢置信。 “国师,你不会想说……你能跟鸟儿一样飞起来吧?” 我早就飞起来过了…… 李缘转身走向校场外停着的自己马车,掀开帘子,装模作样的从马车上拿、实际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了一个超大型的孔明灯。 “杨将军,你看。” 李缘又拿出打火机,将孔明灯放好之后让他帮忙扶一下,自己点燃了火。 大约半分钟后,灯罩慢慢鼓起来了。 在杨端和那震惊的目光中,李缘让他缓缓松手,孔明灯在热力的作用下渐渐上天。 李缘默默低头双手握在胸前许了个愿。 杨端和则是看着那渐远的孔明灯目露呆滞…… 这要是能搭个人上去…… “杨将军,你说,要是这玩意能放大到搭个人上天,会如何?” 这话让杨端和猛的转头:“国师,科学院造出来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李缘想了想:“你们是下个月也就是六月出发是吧?那应该能赶上,就算不能赶上你们出发,最晚也能在你们找到匈奴彻底开战之前送到你们手上。” “还有这个。” 他宛如变魔术一般变出了一张纸,当着杨端和的面折成了一个纸飞机。 哈了一口气。 随即往前一扔。 看着那张白纸飞过好几米的距离才落在地上,李缘才看向他:“把纸换成布,或者木头,让人搭在上面呢?” 他指着上面那个渐渐远去的孔明灯:“这个放着玩的叫孔明灯,如果放大到能载人,就叫热气球了。” “那个飞起来的纸,如果能搭人,那就叫滑翔翼了。” 他已经将初级热气球和滑翔翼、滑翔伞的图纸全部给了科学院,还有一些后世拿来的材料,想着等如果科学院无法在大秦找到合适材料的话,就直接用那些后世材料做几个。 不过他估计用不上,毕竟他相信大秦工匠的智慧。 他倒是可以直接把无人机拿几个过来,但那和他卖出去太阳能物件不同。 太阳能物件顶多算个商品,别人用坏了只能来他这买,他本来就是用那些东西去收割贵族财富的。 但无人机这玩意,军队用了会上瘾的,然而大秦现在造不出啊! 这种科技断代的事情,他是不愿意干的。 他会是大秦的领路人,不能是保姆;后世的许多教训都告诉他,一个真正强大的国家,其各方面应该建立在自己本身的科技实力上,而不是由某一个人或者势力托举着。 况且电这玩意还没解决呢,现在的电靠着他带过来的发电机和发电板,都只能供应王宫里那些灯。 路灯都还没出王宫呢,就给秦军搞无人机? 步子太大会扯着蛋的…… 杨端和算了下时间,随即有些激动的揽上了李缘:“国师真乃大才也!” 被一个身披铁甲的大男人搂着,李缘顿时感到一阵不适。 挣扎了好几下他都没挣脱,还是杨端和反应过来后,才讪笑着放开了他。 “你不是说你们在考虑如何改变秦军吗?那把这些也加上吧。”李缘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管这个叫,制空权!” 身旁。 听到他说的‘制空权’,杨端和莫名就想到了一个场景。 己方准备攻城前,就有人坐着热气球直接飞到天上先将敌人城市的布防情况看了个精光,然后自己调整兵力直接照着敌人薄弱处猛攻,兴许能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攻下城池? 又或者行军途中,己方斥候直接以滑翔翼在之前就侦查好路线,让敌人的伏兵失去作用、或是己方能避开敌人的斥候? 反正敌人又不知道自己这东西能在天上飞多久! 既然有制空权…… “国师,是不是还有制水权?用以代指水军的?” “嗯,有。”李缘说:“不过不能叫制水权,而应该叫制海权,毕竟水军以后的战场应该在大海上,不过这个现在还太早了,等大秦准备灭国战争、或者统一天下后我自会让水军也获得新武器的。” “现在主要是你们。” “看到你们准备单独训练弓弩和火炮,我才想起应该现在就给你们看看这个,虽然实物还没出来,但你可以先挑选士兵了。” 还有一点是,这是个迷信的时代。 像杨端和这种大秦将军可能不会信什么仙人鬼神之说,但底下的普通士兵可未必。 李缘小时候就曾听大人说过:你要是不听话老天爷就会打个雷劈下来…… 那还是在后世呢。 在这个时代,可能在一些古板者眼中,飞上天都是一种冒昧。 所以若要挑选士兵,这可是一件大事。 而此时的匈奴部落,在迷信这方面比华夏族更甚! 华夏是敬神,尊崇祖先,以至于神灵都分成了始祖神(以祖宗为神灵本体)和自然神(以山川草木为本体);但如果二者起了冲突,那华夏人会选择站始祖神,自然神可以不敬…… 但匈奴不同,他们几乎是反过来的;他们对天神的敬仰大过了对祖先的敬仰。 如果把热气球上画个什么图案,再从上头扔几个炸药包下来…… 李缘说了下这个,让杨端和两眼放光! “是不是除了战斗当中,这两者还能起到恐吓和威胁作用?” “对,这也是战争的一种方式。” 李缘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当初蒙武都能仅凭借看几眼骑兵三件套就把骑兵未来发展方向想个大概,杨端和肯定也有这个举一反三的能力。 于是接下来: “如果你说的滑翔翼做大点,能不能承担一定的运送之职?” “嗯。” “那热气球如果做大点,能不能多搭载一些士兵进行突袭?” “嗯。” “你说能用木头做,是不是还可以……” “……” 杨端和负责提问,李缘负责嗯嗯嗯。 当问完所有后,杨端和心里对战争的方式居然产生了一丝迷茫。 这以后,战争会是什么样? 李缘又从马车上拿下来几个孔明灯,至于白纸则是军营里有。 “杨将军,这个我就留在这了,你可以自己放着玩。”说完,他朝着上了马车朝着营门口而去。 看着李缘的车队离开,杨端和心里第一次对他有了些许忌惮。 他分明记得,白天在营门口迎接李缘时,对方下马车时他的视线余光里、马车门口是没有这些东西的,直接让他看到了最里侧。 虽然看不全面,可按照马车结构来看,就算里面有看不到的地方,按照孔明灯的大小,也不太可能藏在车门处。 所以……他怎么拿出来的? 杨端和默默转身,看向这个孔明灯。 他突然想起了大王赏赐给他的那些据说由李缘亲自制造的精品之物,其中那些只需要白天让太阳照射一会就能用的东西,还有民间那些离谱至极的仙人之言…… 杨端和抬头看了看夜空。 “仙人?”他呢喃了一句,随即摇头失笑。 仙人又如何? 只要是大秦国师,我管他是谁。 而如果是大秦的敌人,他是仙人又怎样? 仙人? 他有几万兵马? 第144章 公输闾 科学院。 军械部的临时驻地内。 一大早,杨端和与王翦就联袂来访。 “热气球呢?” 一个主事指了指一片空地上那个巨大的布口袋。 “就这个?”王翦瞪大了眼睛,主事赶忙说道:“没有,还没制造完,这只是一个半成品,只能鼓起来但飞不起来!” 他可是听说过了,这帮将军们对科学院的东西盯得可紧呢。 盔甲和连弩什么刚出来就被拉走了不说,炸药包还没做好之前就被他们天天来催了,如今这热气球和滑翔翼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他们知道了。 杨端和走了过去,看了看那个布口袋。 他发现这很明显是临时赶制出来的,是由几块科学院的精品布缝制在一起做成的。 这时,李由来了。 “二位将军,你们这是……” “我们来看看。”王翦有些心急:“另外,你这还有孔……孔明灯吗?” 李由看了他几眼。 有是有,但给你恐怕就要不回了吧? “我大概知道你们来的目的了。”李由点了点头:“跟我来吧,给你们看个东西。” 两人对视了一眼,跟着李由而去。 在科学院后方的一个空地上,他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东西。 “其实昨夜,就已经有匠人制作出了这第一个滑翔翼。” 两人顿时就走上前,摸着那三角翼眼神放光,王翦甚至走到底下摇了摇塔架,似乎想自己飞一次。 “然后他现在在医科分院里。” 两人瞬间收回了手。 “什么意思?这还用不了?”王翦问道。李由摇了摇头:“能用,只是他还不会用,直接摔断了腿。” “那院长……不是,国师呢?”王翦急了:“哪有制作出来了他却不教的道理?” 李由沉默了一下。 “院长,闭关了。” 其实他知道国师只是躲在府邸里不见客而已,但他更愿意宣称为闭关,因为这样说出去好听点。 王翦无奈了,他不可能找上国师府去把李缘揪出来,但眼看着滑翔翼出来了却不能用…… “做出这个工匠在医科分院是吧?”王翦看向李由,得到他的回答后转身离开。 …… 王宫。 即将离开大秦回后世找资料的李缘被嬴政强拉着下了一盘棋。 输得老惨了。 “你就不怕军队里有人也摔断了腿?”嬴政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应该不会。”李缘收拾着棋盘:“如果真会发生,那只能证明是他们的问题。” “怎么说?” “他们……有些太急了。”李缘纠结了一下:“虽然说一些牺牲是必要,但其实他们可以有更好的方法,比如等到我重新见客时再让我去教他们。” “可能是我的出现,以至于让他们有些适应不了、或者适应过头了,总之,事情本可以更好的。” “我们后世有句话叫:战争是靠人来决定的。” “杨端和他们是名将,但以后新武器还多得是呢,如果他们现在就会因为这种事而闹出伤亡,那……” 嬴政理解了。 接下来的秦军会发生巨变,容不得差错。 这是一场对杨端和他们的考验。 归根结底,他是怕对方适应不了今后的军队。 “再说了,兴许他们能自己找到使用的方法呢?”李缘想起了自己昨夜得到消息时,去看过的那个工匠。 对方见到他时,虽然看上去确实有些欣喜,可更多的是一种不信任、或者说审视。 原本他还以为对方对自己有意见,但当知道对方叫公输闾时,他心里就知道自己多想了。 对方怕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才会对自己有些怀疑。 “这不能当成证明吧?”嬴政眉头一皱,看到李缘拿了黑棋也没说什么:“到如今,姓公输的人已经很多了,这不能代表才华。” “可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 虽然自己在大秦是个小垃圾,但毕竟国师身份摆在这,一个普通匠人不能对自己有那种态度。 他甚至怀疑,公输闾在制造出滑翔翼的那一刻,他其实就知道了使用方法。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表现出来。 两人接着下棋,言语间又谈论了许多人和事,但往往都是嬴政问出个问题,然后李缘说一些后世的见解和事情不能怎么干,至于该如何发展,他只会说一句“政哥你们自己想”。 “那你这国师当得不是太闲了吗?”嬴政眉头一皱。 “哪有?”李缘立刻觉得冤了:“我这不是要把时间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吗?比如回去找图纸和资料!” 嬴政总觉得有些不对。 但想了想,他也只是说了句:“多带点发电机和电池板,寡人的王宫都还没全部亮起来呢。” “好好好,一定让你的王宫亮起来!” 当下完这一盘棋时,这间宫室的屏风外,锦陇的身影出现。 “大王!李廷会与司马太尉求见!” 嬴政看了看李缘。 后者立刻消失,留下嬴政自己在收拾着棋盘。 “宣!” 不一会,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但出乎嬴政意外的是,两人似乎吵架了。 “大王!李廷会不讲人情啊!”司马瑜一来就说道:“老臣只是想为将士们求得一些军饷,李廷会死活不同意!” “你那是一点军饷吗?”李斯直接回怼:“二十五万军卒、十万骑兵,光现在大秦就三十五万将士了,马匹喂养、军械分发这些我还能理解,可饭食都要包含肉类、还要保证士卒家人基础生活,还有个什么……伤残退休金?” “你要是能同时担任财部部长和税部部长,再给我保证能出这么多钱,我现在就同意!” 李斯感觉一阵头疼。 这货真是仗着是军部部长就完全不管民生之事啊,现在大秦每方面都要用钱,你丫的突然给我来这么一招? 司马瑜冷哼了一声。 “这可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昨天国师和杨将军一起讨论出来的!” 李斯:“……” 我tm究竟是摊上个什么鬼国师! 上首,嬴政顿时就乐了。 他立刻就想到是什么情况了。 李缘去找杨端和讨论军队改革,然后被杨端和指出了军队想要的,并把事情传到了司马瑜那。 李缘和杨端和可能没想着这么快一起进行,两人可能只是商讨出了一个方向。 但司马瑜这个老家伙,应该是今天早上听说李缘不见客,于是就赶紧提交了这个到廷会,想着把这些先试着通过一下,还扯着李缘的国师大旗。 能通过最好,通不过也不碍事,至少能给军队里的将士们提振一下信心。 不然徭役都没了,工人都有工钱了,总不能士卒还苦哈哈的吧? 司马瑜是为了军队军心考虑。 李斯是因为掌管朝廷而考虑。 只有李缘在中间背了个锅。 …… 科学院。 医科学院。 说是医科学院,但这里实际上只有十几个医官。 而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按照李缘制作出的那本医书,为大秦百姓核对药草、治疗方案,以及制作要分发至各郡县医官手上的指导手册。 一个房间里,一个匠人半躺在一块木板上,手边是一个巴掌大的木质小型滑翔翼,以及一个竹蜻蜓。 他正试图把竹蜻蜓装在滑翔翼前面。 第145章 有人自东方来 当王翦找到公输闾时,后者正靠在墙边挣扎着带着断腿起身。 好不容易站起来了,王翦又走过来好心把他放倒了。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让其他人帮你。” 公输闾:“……” 看了看他身上的盔甲,估摸着打不赢,于是他默默低下了头。 “那个滑翔翼,是你造出来的?” “将军有何事?” “你知道怎么飞对不对?”王翦很是肯定的问道。 一个能按照国师给出的图纸在当天就造出一个新物件的工匠,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开这个玩笑,毕竟摔断腿只是幸运,搞不好丢命都正常。 公输闾沉默了下,点了点头。 “告诉我!”王翦决定找一些罪犯去试。 但公输闾摇了摇头:“不对。” “什么不对?” “三角翼的……材料不对!”他拿起了一旁的那个小型三角翼:“按照国师给的图纸,我肯定没造错,但等我从屋顶上飞下来之后,没多远木头就快要断了,我这才赶紧落到地上。” “那么大的三角翼,木头撑不住!我想着可能要用铁造,但铁又太重了!” “而且……” 似乎是王翦亲自找来让他得到信任,他话渐渐变多了。 他再次将那个竹蜻蜓装到了三角翼前面。 这一次,他在三角翼里面多加了一根弯着的小木片,让竹蜻蜓能够真正放在上面,只是不太牢固。 随即,他转动竹蜻蜓的叶子,将三角翼往前一扔。 啪叽。 三角翼和竹蜻蜓仅仅飞出不到两米就打着弯掉落在地。 王翦没看出什么,但公输闾觉得很奇怪。 “将军刚才看到了吗?” 王翦没说什么。 他只看到这个东西飞不了多远就掉了。 “前一段距离,它飞得很好!是后面快散架了,它才飞歪了的!然后才快速掉到了地上!” “国师的三角翼,应该不仅仅只有我们推一把这个用法的!” “这样飞不了多远或者没风就飞不起来!” “可如果前面有个东西,它可以飞得更远!” 王翦忽然想起了在军营时杨端和当着他的面折的纸飞机。 当时他们就感觉,这东西有很大前景。 如今听到这个工匠也这么说,他心里立刻知道,这玩意有大前途!国师肯定藏了些什么! “你想干什么?” 公输闾犹豫了一下。 “我听说有个蒸汽机……” …… 三角翼旁。 李由还呆在这里,默默的看着这架科学院第一个三角翼。 身旁,听完他复述的杨端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既然跟你说过,你为什么不支持他?”杨端和问道。 李由摇了摇头。 “除了国师,没人能支持他。” 那个匠人的想法好吗? 很好。 好到李由昨夜听他说时浑身激动,因为他可以预见到,一旦设想成功,天空也将成为秦国的。 可冷静下来一想,他发现以现在他对科学院各个分院以及技术的了解,这想法根本没可能。 或许国师有办法吧。 杨端和不说话了。 因为他对科学院的各个技术并不了解,但他知道,这个工匠绝对是个难得的人才。 “相比于滑翔翼,可能有另一个东西你们会感兴趣。” 李由说着,把杨端和带到了火药分院。 “是新的炸药包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李由笑了笑:“说起来,这也跟那个工匠有关。” 他看向了前来迎接的主事栾安:“把你们昨晚弄出来的那个飞行炸药包拿出来。” “唯!” “飞行炸药包?”杨端和有些疑惑。 但当他看到一支被改造出了两个翅膀、前头绑了一个小型炸药包的床弩箭时,他顿时就明白了。 栾安带着几个人搬来了一架床弩。 剪出了大致的引线后,栾安点燃引线,随后弩箭呼啸而出! 一百多米外,弩箭在距离充当靶子的木板还有十几米时就凌空爆炸! “杨将军,这东西……”李由正想说话,却看到杨端和已经凑到了那架床弩前,自己装上了一支弩箭玩了起来。 杨端和并没有射箭,而是将箭头部分装上去的那两个小翅膀取了下来,仔细看了许久。 随后又拿那个圆柱形的炸药包看了看,最后看向栾安:“制作几个石子炸药试下。” 石子炸药,是往炸药包外层塞了一些碎石子做成的。 军方甚至还试着往里面装过一些生锈的金属。 只可惜,这些炸药包至今还没有六国之人能享受到。 …… 咸阳城东边,通往函谷关的大道上。 一支车队正缓慢朝着东方而去。 公子尚坐在马车里,出神的望着窗外的人群。 今天是他离开咸阳城的日子,因为他发现留在这已经没什么用了。 仔细算来,自己在秦国除了知道了他们有多厉害以外,就只是花了许多钱买了很多东西? 那自己这趟除了受到打击以外什么作用都没有啊! “公子!” 马车外传来护卫的声音:“燕太子丹求见。” 公子尚有些疑惑这人找自己干什么,但还是走下马车前去迎接。 双方见礼后,燕太子丹居然邀请他一起同乘。 公子尚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可刚上马车,燕太子丹就低声来了一句:“在下想请公子一起图谋大事!” 大事…… 我一个普通魏国公子,还不是太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在下……” “请公子先别拒绝,听我一言如何?”太子丹赶忙说道:“秦国要挟赵国与我燕国一起出兵北上,许诺三年不对两国用兵,那这三年,魏国该如何自处?” 公子尚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人微言轻,也无法阻止这场三国联合的战事。 “倘若秦国对魏国发兵,公子觉得,赵国会来救吗?” “我想应当不会吧?”太子丹说道:“若在下是赵王,秦国已答应三年不对赵国开战,那只要秦国不是想着灭亡魏国,哪怕让魏国割地,在下都会默认。” “可如此一来,三年间,秦国会让魏国割多少地?” “魏国如今还有多少地可以割让?” 公子尚沉默不语。 换做他是秦王,他可能也会按照这个思路去做,把魏国打成韩国那样只有两郡多地方的情况都不是不可能。 他很想说其他五国不会坐视这种事情,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燕太子何意?” …… 前方的路边,一个从东方而来的中年男子正远远的看着这里。 看着魏国公子上了燕太子的马车,直到他们最终消失在东边的天际线时还未下来,他微微笑了笑。 “这下,我可以去见秦王了。” 说完,他脚步轻快的朝着咸阳城而去。 . . . ps:我都想真的去大秦当国师了,当牛马简直太难了……今晚一更…… 第146章 尉缭 “听说朝廷要新开几条集市?” “不是听说,我昨天都看到李廷会亲自去看了,肯定要开!” “你家又没几个余钱,你也想从商?” “想!” “你在做梦!俺们还不如去卖力气呢!听说科学院和工部又要多修好几个地方……” 街道上。 尉缭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沉思而行。【注1】 秦国自从李缘出现后发生的剧变,让在魏国的他感到极为好奇,以至于让他动了投靠的心思。 为此,他在路上就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自信绝对能打动秦王的心。 如果是历史上的秦国,他现在已经可以去求见秦王了。 但当到了咸阳城知道具体后,他就开始改变策略了。 之前的说辞不行,必须得换一套。 不知不觉间,他沉思着往王宫的方向走着,渐渐走到了人少处,直到被士卒拦了下来。 “请离开!”士卒冷声道。 国师府? 尉缭看了看他身上的盔甲,心中一动。 如此精良的铠甲,绝对是秦国顶尖士卒,按理来说应该在王宫,可秦王却将这些人派来保护李缘? 尉缭拱手一礼,转身离开,只是在心里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说辞和计划。 …… 王宫。 嬴政正和熊栀、扶苏一起吃着正餐(下午四点那顿),门口,一名蒙面的王宫士卒悄无声息的走来,对着锦陇拱了拱手。 锦陇立刻转身走了进去。 他知道,能让这些人来的事情,绝对是大事! 屋内,嬴政沉默了一下,直接让锦陇把人带进来。 他并不介意扶苏和熊栀在这,既然已经对她们放开防备,遮遮掩掩的就没必要了。 “大王!黑冰台消息,咸阳城中出现了一个叫尉缭的人!” 嬴政伸筷子的手都停顿了一下。 尉缭…… 这可真是一个让他思念已久的名字。 此刻的秦国,其实已经拥有了统一的军事实力,单一灭掉任何一个、甚至两个国家都不是问题,可如果六国联合,那就胜负难料了。 虽然六国已经没有信陵君这样一个能彻底整合军力的人,但事关天下统一,容不得任何差错。 所以摆在嬴政面前的三大军事问题是: 如何能以最小的代价灭掉六国? 虽然离间六国之人已经有李斯在负责了,但他毕竟是个文臣,在战争过程中,如何能保证用最好的方法配合秦国具体军事行动? 秦国猛将如云、士卒强劲,可这都是属于将,由谁来当秦国的帅、负责大方向上军事战略的制定? 所以当李缘跟他说了尉缭会是他的太尉后,嬴政就知道,这人能解决这些问题。 虽然嬴政已经决定放慢统一的步伐,但最迟等到学宫培养出第一批人才,但凡能满足两个郡的需要,他就会先把韩国灭了。 人才,迫在眉睫。 “尉缭在哪?” “暂时在一家客栈,已有玄衣卫盯着,黑冰台也在暗中将客栈控制,其入了咸阳城后在民间游荡许久,最后似乎是无意走到了国师府邸,这才被黑冰台的人发现并调查。” …… 客栈里。 尉缭感觉自己倒了大霉。 “不对,那个店家的神情不对!”尉缭在房间里仔细思考着。 自己刚来这里时,一切都很正常,但等自己准备出门时,店家看自己的眼神却让他感觉无比不适。 咸阳城里不可能有黑店,那就只可能…… 尉缭咽了咽口水。 我才刚来呢,就被官府盯上了? 突然间,楼下传来一阵动静。 他凑到门边,悄悄打开一点门缝。 “林杰,你们带我来这干吗?” “你好好待着就行。” 尉缭沉默了一下,打开门走了出去。 当走到楼下时,店家又看了过来,友善的笑了笑。 尉缭没理,自顾自的走到一张桌子旁。 不一会,刘邦也走了过来。 “嘿,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尉缭:“……” 林杰:“!!!” 不远处,林杰等人怒目而视,林杰更是直接吼道:“刘邦!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打你?” “你还真不敢!” 刘邦心里本来就有些气,直接怼道:“如果我在秦王面前说你打我,你猜会怎样?” 尉缭闭上眼,感觉自己运气太“好”了。 自己估计是闯到秦国某个秘密官署的据点来了…… 怼完了林杰等人,刘邦自来熟的看向尉缭:“在下刘邦,楚国人士,在魏国大梁被秦王抓来的,敢问你是……?” “尉缭。”他沉默一下:“我不小心进来的。” 刘邦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这不小心,可以为你谋取一场富贵!” “怎么说?” “因为我认可你,等我在秦国有名了,我会帮你的!”刘邦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对于他这近乎自大的话语,尉缭沉默了一下后才拱手一礼:“若真有那一天,在下拜谢!” “安心!”刘邦正想着跟他打好点交情,但店门口却出现了一个王宫宦官,直接朝着两人走来。 “尉缭先生,大王有请!” 刘邦顿时瞪大了眼睛。 秦王相请,你跟我说你不小心进来的? 尉缭起身离去,但最后还是对着刘邦说了句:“我也会认可你的。” 刘邦:“……” …… 王宫大殿。 嬴政听着一名暗子对刘邦的汇报,微微眯了眯眼,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借着虎皮的情况。 “他想过逃跑吗?” “未曾。”暗子低头回道:“他有时候还会询问大王的喜好,入了咸阳听说国师之事后,他还曾说过一句:秦王如此大胆,是臣子之福、却非国家之利。” 嬴政笑了笑。 外人看来,这倒确实是个真理。 而他既然能看得出这点,却做出逢人就显摆的事…… “他这是有些信不过寡人啊!”嬴政感觉这人有点意思。 “明日朝议,让他上殿。” “唯!” 等暗子退下后,嬴政又对着锦陇吩咐了几句明日给刘邦的特殊安排。 随后,他安静坐在王座上,看着科学院准备新制作的一本学宫教材,不是制成版本,而是手抄的第一本。 这是一本所谓的语文教材,李缘编的。 看到那些名篇名句,嬴政将一些不太理解的地方圈了出来,他知道那肯定是秦之后历史上的一些事情,这些句子得改。 但这时他就有些无奈了。 李缘估计也知道那些不行,但他没那个水平改,而他又知道寡人会看,于是就交给寡人来? 嬴政决定再给吕不韦加加担子。 “大王!尉缭来了。” “宣!” 大殿门口,尉缭低着头走了进来。 在等到嬴政免礼赐座后,他才看向了这个掌握天下第一大权的人。 与此同时,嬴政也在观察着他。 “尉缭先生,你先去了国师府,后来又找到了玄衣卫衙门的一个客栈,可是有何见教?” 尉缭很想说我不是故意的…… 但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况且他本就是来秦国一试的。 “在下来时,看到燕太子丹请魏国公子尚同乘。”尉缭说:“在下游历燕国时,曾了解过燕太子,此人看似有谋略,实则目光短视。” “秦国本就是天下第一国,如今有国师之后,更是变化非凡。” “依在下看,燕太子丹相请魏国公子,恐怕是要于秦国不利。” “在下有一策,可让三晋内战。” 说完,尉缭静静地等着。 他相信秦王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但嬴政沉默了一下。 “我大秦裨将军蒙武已出使韩国,你可知,此去为何?” 此话一出,尉缭眉头一皱。 看到他眼神变化,嬴政低下头去接着看手中的书:“看来先生猜到了。” 尉缭确实猜到了。 但他并不慌张。 我敢来见秦王,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准备。 “敢问秦王,准备如何用吕不韦?” 嬴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尉缭仿佛没有注意到嬴政的情绪,也不在乎吕不韦是一个被秦王驱逐出朝堂的人,自顾自的说道:“依在下之见,秦国准备放开对商人的限制、重立秦法。” “后者,想必秦王肯定有准备了,但前者,眼下秦国只有一个人能够最大程度帮助秦王。” “而吕不韦又已经被解下相国之职,朝堂也只有廷会官,但以李斯和吕不韦的关系,二者不可能共存。” “所以在下想,秦王应该是准备让吕不韦以另一种方式为秦国效力,最可能是只听从秦王和国师的命令,眼下与其说是让吕不韦的商行售卖科学院的东西,还不如说是征用。” “既如此,想必吕家以后会成为另一个直属于秦王或者国师的衙门?只是在下还想不出秦王最后会如何处置吕不韦。” 如何处置? 把他扔到另一个世界去不就行了? 虽然心里有些惊讶尉缭居然能猜出李缘跟他说过的一些事,但若只是如此,尉缭还不够。 “先生,寡人更想听听你对兵战如何看。” 这可问到我的长处了! 尉缭本以为要先用一些本事让秦王认可自己,才能表达出自己的能力,但没想到秦王会这么配合,直接就让他表演上了。 “在下认为,如今秦国将士齐备,只缺一指挥者……” “秦国律法严苛,在战争过程中,自然也需要提前准备统一后的安定,不若从军法入手……” “秦军虽强,但过往战例无不表明,只是士气与刀剑之利,若要全面超越六国,需从细节上开始……” 半个多小时,尉缭一直在诉说着自己对于秦军的看法。 连带着该如何改变,他也说了一些。 随着时间推移,嬴政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司马瑜,可以退休安心养病了。 等尉缭说完后,嬴政没说虚的,直接来了一句:“先生,可愿在秦国任职?” 尉缭停顿了一下,苦笑道:“想必大王早就想用在下了吧?” “何以见得?” “在下只是无意间走到国师府,就被衙门的人盯上了,而我自问入秦之后没有任何引人注意之处,因此能受到这种待遇,绝不是因为路过国师府。”尉缭思考着:“再加之,刚才大王见我时,仿佛对我的才能很是了解一样,因此我想,可能是大王早就知道我了?” 他想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 “我只是一介魏国平民,能在入秦后受到大王如此待遇,莫非……” “是跟国师有关?” 嬴政笑了,他知道这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这是个如此大胆的聪明人。 “为何不能是寡人自己知道你的?” “若是大王之意,恐怕我就会跟那个刘邦一样被大王抓过来了。”尉缭犹豫了一下:“相比之下,平民们对国师的那仙人之言,好像更为合理。在下本不信,但现在却不敢否认了。” 不敢否认,也没说承认。 尉缭觉得仙人之言实在是太过荒唐,可又无法解释李缘在秦国的所为和秦王对他的重视。 至于对嬴政直接抓人的作风,尉缭也直言不讳。 历史上的他在入秦后先是遇到了蒙恬,然后被蒙恬请回了自己家中,又被推荐给了秦王嬴政;然而面见嬴政后,哪怕政哥对他礼遇有加,会相面的他也认为秦王“不可与久游”,对嬴政的性格有意见,还准备逃离秦国。 嬴政气得想杀了他,但在李斯的苦求之下才没动手,还听了李斯的建议直接重用了尉缭。 于是听到尉缭的话,哪怕嬴政心里有点不爽,他也没发作,而是默默点头。 只要对秦国有利的人,我都可以忍! “确实是国师提起你的。”嬴政说道:“还请先生稍待几日,寡人会任命你为太尉,到时候先生自可去找国师解惑。” “唯!” . . . 【注1】 原文: “尉缭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沉思而行。” 已知的是尉缭的‘尉’是以官职为姓的,但来源方式却有两种:一是其父亲、祖父都曾是魏国国尉,所以其本身就姓尉叫尉缭。二说是其来到秦国被秦王任命为国尉之后才改叫尉缭。 作者个人认为第一种比较可信,所以文中采取第一种说法,应该是他祖上有在魏国担任过国尉本身就姓尉。 第二种,感觉不太合理……个人意见哈~ 第147章 刘邦的自信 清晨。 刘邦被林杰从床上一巴掌打醒了。 “你要干什么?” “等会就见大王了,让你清醒一下。”林杰眯着眼,似乎想再呼一巴掌。 刘邦赶忙躲开,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由得有些愤怒:“这个时候秦王要见我?” “我家大王可不像六国之王一样沉迷荣华富贵,大王就是这个点起床开始处理政务的!”林杰一脸骄傲:“你应该感到荣幸,你是大王今天第一个要见的客人。” 话虽然这么说,但刘邦依旧有些不信。 自己何德何能啊? 但当他被林杰带到王宫内,等在咸阳宫大殿外的时候,他才发觉这是真的。 秦王居然要在朝议的时候见自己? “老刘家的祖宗啊,感谢你们!”刘邦望着天色嘀咕道。 身旁的林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应该感谢我,感谢大王!” 当一个宦官走出大殿,带刘邦进去后,林杰才对着身旁的一个手下微微躬身:“章副令,还有何吩咐?” …… 大殿里。 刘邦刚走进来就受到了秦国君臣的注目礼。 等他拜见完后,嬴政让其免礼,随即看向其他人:“这位就是国师让寡人找的人才。” 李缘要找的? 百官心中对刘邦的评价上升了一个台阶,毕竟李缘看人的眼光可从没错过。 只是李斯看向刘邦的目光中似乎有一种……怜悯? “刘邦,你可与国师有旧?” 面对嬴政的问题,刘邦很想说有,毕竟这可是一次能跟李缘扯上关系的机会。 “不曾有过,在下来秦国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李缘已成国师。”刘邦最终决定实话实说,在这帮人面前,撒谎没有意义。 嬴政看了眼李斯,后者起身走了出来。 “既如此,可否让本官试一试你的能力?” “李廷会请问,在下尽力。”看到对方的位置,刘邦顿时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国师能派人去魏国将只是平民的你请来,那你认为,你有何本事?” 刘邦眉头一皱,心里都要骂娘了。 我怎么知道那个李缘怎么盯上我的? 面对如此多的秦国官员,年轻的刘邦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本事可以拿出来说道。 既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在下只有满腹热血,以及往高处走的决心,其余的,在下说了也无用。” 大殿里传来一些冷笑声。 热血和决心? 这两者若是有用,那还要天赋与家世干什么? 李斯想了想:“我秦国正在考虑修改秦法,其中就有对商人的放开,如果是你来负责,你打算如何做?” 我怎么做? 这问题是个坑。 我连情况都不了解,不管回答符不符合你的心意、现实情况,只要你想都可以找到反驳我的地方。 于是刘邦很光棍:“我不知道。” 李斯嗤笑了一下:“这就是你的回答?” 这反问让刘邦发了狠! 来都来了! 大不了搏一场! 反正真要丢丑了也不仅只是我一个人丢面子,还有那个叫李缘的嘛! “据在下所知,李廷会曾经也只是相国府一个郎官。”他直视着李斯:“如果当初大王没有让李廷会先成为廷尉、廷会官,而是直接成为丞相,恐怕李廷会一时之间也无法适应吧?” “我才刚来秦国,还处于被人监视的情况下,如今我给不出回答也属正常。” “给我一个月,我还你一个上佳之策!” 狂妄! 这是百官心里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一个刚从大梁来的平民之辈,居然敢说在一个月之内给出一个上佳之策? 你这是把我们这些臣子当傻子…… 王座上的嬴政顿时乐了。 有趣。 居然有人敢当众跟李斯说这种话? 百官都被这番话惊得不轻,唯独李斯心里其实是相信的。 李缘既然敢如此麻烦的去大梁绑一个人回来,那这人不管年不年轻都不可小觑。 李缘自己不也是个年轻人吗? 当初的甘罗连年轻人都不算…… “既如此,你需要什么?”李斯说:“还是说你打算一个人行动?” “我只要查阅之权。”刘邦说道。 李斯点了点头:“这点我就可以给你。” 看着刘邦不卑不亢的和李斯交谈,嬴政心里挺满意,这小子还算可以。 虽然这并不是那个汉朝开国皇帝,但比自己还小的年纪,能在大殿上做到如此地步,光从心性来说就绝对算人才。 等刘邦带着一个足月之期的诺言离开后,嬴政却对着李斯来了句:“国师还在魏国时与他有旧,你可要多照顾一下国师的面子,不要让他太难堪。” 李斯赶忙道:“唯!” 朝议正常进行着,但许多官员心里却因为嬴政的那句话产生了心思。 国师还在魏国时? 难道李缘是魏国人? 没有谁知道李缘的过往,所有官员都以为这是大王故意抹去的,但如今透露出的这个信息…… 朝议结束后,嬴政留下了李斯,同时把章邯也叫了进来。 “寡人说国师的那句话,传到六国去,连同以前的一些人一起。”嬴政看着章邯:“比如张仪、孙膑、范雎等等,细节和真相不重要,用流言把魏国名声打下来。” 李缘曾跟他提起过一个叫杀人诛心的词语,也跟他说过魏国是‘战国人才基地’的趣事。 于是他决定先拿魏国练练手。 “唯!”章邯拱手退到了一旁。 李斯低头站在原地,心里早已掀起了惊天巨浪。 章邯明面上只是玄衣卫的副令,但如今在大王这很明显比正令颜逅更加受重任,大王又不可能在玄衣卫中故意不给颜逅面子…… 他又想起了玄衣卫的性质。 如果玄衣卫只是明面上的,而章邯借着玄衣卫的掩护另有重任,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至于什么重任,李斯不敢去想。 上首,嬴政看着李斯面无表情的样子,示意章邯退下。 只要李斯能想明白,那许多事情不用明说他都会主动给章邯和颜逅打配合。 “爱卿,科学院要新建一些工厂的奏事,是你驳回的?” 嬴政看向他,他也是昨晚才看到李斯把自己儿子李由的提议给打回去的公文,不由得有些奇怪。 “是的,臣觉得不妥。”李斯说道:“臣不是反对科学院,只是科学院那些所谓的新工厂的地点,不能在咸阳。” “为何?” “太脏了。”李斯神情严肃了起来。 第148章 工厂选址与轮椅 “太脏了。”李斯神情严肃了起来。 “大王,一些工厂可以转移到别的郡县,没必要全挤在咸阳!” “造纸厂和陶瓷厂还算好,炼铁厂和军械部未来的制造工厂,那才是真正的大祸害!” “不仅这些,所有工厂几乎都……” 由于儿子李由的关系,他对科学院的技术虽然不太了解,但对所需的材料和制造过程产生的污染很清楚。 李斯觉得,有些事得从现在就开始制止。 不能为了咸阳的发展,将环境搞得一塌糊涂,他不希望自己哪天在家里都能看到城外升起来的烟柱。 这话让嬴政思维开始了发散。 这个问题既然现在李斯都意识到了,那恐怕在李缘所在的后世王朝里,这也是一个大问题吧? 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理的,但现在能降低影响,嬴政就觉得必须要干。 “此言有理。”他的话给了李斯信心。 “那爱卿认为,该建造在哪些地方?” “哪里最苦,在哪里。” 嬴政眉头一皱:“爱卿的意思是……?” “那些工厂不是要招工吗?”李斯说:“按照臣对国师的猜测,国师肯定不仅会想着把徭役改成工人就算了,恐怕还有更多想法。如此一来,将工厂建造在那些平民生活不好的地方,不仅可以给他们一条活路,日后若国师还有动作,他们想必会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容易接受。” 经济原因加政治原因吗? 嬴政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锦陇道:“把舆图拿来。” “大王,不需要舆图。”李斯笑道:“大秦各郡县的税收都在臣心里装着,臣已经考虑过了一些地方,只等大王应准!” 嬴政也笑了。 有这么一个廷会官,寡人之福,大秦之福! …… 出了王宫,刘邦并没有急着去查看官府资料,而是直接朝着城南而去。 那里平民和贫民最多。 身边,林杰看着这个小伙子眉头紧皱,心中轻笑。 我还真以为你很有把握呢,一出王宫就皱眉头了? 就这,你还在朝堂上大发狂言? “林杰,你先去买几套好一点的衣裳,你给钱。”刘邦说了句。 “凭什么我给?” “你们是大王安排来保护我的,我身上也没钱,不得你们给吗?”刘邦自有道理:“再说了,你们到时候可以去找李廷会或者大王,我相信他们会补给你们的。” 林杰和几个同僚没说话,默认了这个提议。 随即他离开队伍,刘邦则是继续朝着城南而去。 对于如何制定更好的商人之法,刘邦心里也没个头绪,但他知道,一切都得先了解情况再做决定。 他没想着去问任何官员,他只是在问清楚此刻秦国的新官制之后,直接去往民间。 一个好的政策该是什么样? 其实只有一点,那就是贴合百姓的实际需求。 按照之前秦王和国师的行动来看,相比于贵族,他们反倒是更在意平民。 那就简单了。 直接看平民的需求是什么,找出这个答案后,再按照官府对秦国的数据,逆推出一个过程。 自己不需要说服官员,自己只需要说服秦王就行。 而按照秦王国师李缘那些爱护平民的举动来看,只要自己的出发点是为了平民,那么即便有些小错误也无妨,自己的策略依旧是秦王眼中相对来说最好的。 况且人家肯定不会用自己一个人整出来的,顶多当个参考,后续更繁琐和细致的条文光靠自己一个人是搞不定的。 更主要的是,他和其他大部分官员不同。 刘邦属于泥腿子。 他相信,自己会比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官员们更加能体会平民的情况。 …… 吕府。 听着下人的汇报,吕不韦对着身旁的儿子说:“这小子还算可以,值得交好。” 吕不韦本就在为嬴政提供商人之事的情报,因此他很清楚秦国此刻该怎么做,而刘邦这直接从平民中找灵感的行为,一定程度上恰好契合了吕不韦的动作。 就算是误打误撞的运气,可他能在这种关键事情上有这运气,这也算是一种本事。 至于什么国师找来的话,他是不信的。 估计这是历史上某个人物,李缘告诉了政儿,然后政儿派人在大梁直接绑过来的。 吕平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件事。 “爹,隗林被大王任命为那个什么财部部长,不会是看重和我们家的关系吧?” 吕不韦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才看出来啊? 咱家早就被大王和国师给盯上抓苦力了…… “你也想去?” 看到儿子沉默,吕不韦笑了笑:“你的未来不在朝堂。” “那在哪?” “自己家。”吕不韦想了想:“以后,可能我们家要成为一个独立的朝廷部门,只会受到大王和国师的管辖,你只要能掌控好商行就行。” “那爹你呢?” “等货币发行、攻灭六国后,老夫就该让贤了,眼下,做好这几件小事就……” “主人!”门口,管家快速跑了进来:“大王派人送来了一些科学院的手抄书,并说是国师编写的新书。” 吕不韦嘴角抽了抽。 得,又来活了…… …… 科学院。 李由一脸麻木的朝着医科分院走去。 “说吧,公输闾又出什么事了?”他看着身旁的医科分院主事问道。 “他造了一个凳子。”主事犹豫了一下:“一个……有些特殊的凳子?” 李由心里不以为意,凳子自从国师传出来之后,会点木工活都能造,有什么稀奇的? 可看到公输闾坐的那个凳子底下有四个轮子时,李由就沉默了。 院子里,公输闾正坐在自制轮椅上,用一根拐杖拄着地支撑着自己和轮椅前进。 看到李由来了,公输闾满心激动:“李副院!这东西能卖!” 国师制定的科学院规矩中写明了,凡是匠人自己主动发明出来的东西,不仅能获得大量赏赐,等科学院投产贩卖之后,只要不犯叛国之罪,匠人和其家族将永远能分得此物的一成利润。 公输闾不缺钱,他看重的是这东西的便利性! 要不是自己摔断了腿,还真没想到残疾人是如此不便。 这东西最主要的不是钱,而是名! 第149章 时代的繁华,天才的悲哀 “刘邦在干什么?” 上午吃完饭,准备去太子宫的嬴政突然间问道。 身后,锦陇立刻走上前来。 “他前日去了安平坊,昨日去了集市,今日早间又出城了,另外傍晚还会跟工人们同行一阵,全是在打探消息。” 嬴政微微一笑,这小子倒是选了条好路。 所以许多时候啊,答案有多完美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司\/贵人怎么看。 锦陇看着嬴政心情似乎还不错,接着说到了另一件事。 “另外,最近中大夫严本和太子舍人殷程等人好几次想去拜访国师,但因为国师不见客都被士卒拦在门外,他们似乎有些怨言。” 这让嬴政有些不屑的笑了笑。 太子舍人殷程是与严本交好的一个人举荐的,而现在李缘又当了国师,他们敢有怨言吗? 这就是个借口,估计是看着国师三天两头的消失没尽到太子太傅的责任,然后起了些什么心思。 或许他们确实是出于公心,但这注定徒劳无功。 就算太傅不是李缘,也会是李斯、尉缭这些人,那些连个史书都没上的人没资格教扶苏。 哦对了,有些上了史书的也没资格,比如李缘说起过的那些儒家博士们,他们顶多来写写书,别的啥都别想。 太子宫门口,听说公子嬴碌和公主嬴荣来了,嬴政悄悄的走了进去。 太子宫大殿里。 扶苏看着三岁的妹妹和两岁的弟弟拿着那些玩具玩着,脸上笑了笑,随后自己又低头研究起几张纸。 纸上是李缘在科学院的新编的书中的一些诗,扶苏正试着将那些字学会。 另一侧,王后熊栀正和另外两位夫人有说有笑。 大殿里一派和睦景象。 殿外,嬴政微微有些出神。 李缘跟他说,历史上的他不仅没立过王后,还对女人毫不在意,后宫更是个摆设。 自立王后的同时,他将另外两个女人的等级也提到了夫人,本意是不希望自己再成为历史上那个冷漠的王。 但眼前这一幕,居然让他感到了点温情? “兄长!给!”公主嬴荣拿着一个八音盒走到扶苏身边,伸出小手递给了他。 扶苏以为她是不会打开,替她按下了开关。 “给!”嬴荣没要,再次往扶苏怀里一推。 “妹妹是看着你在练字,希望你也玩一会。”不远处,熊栀笑道。 扶苏咧嘴一笑,暂时放下了纸笔,跑到一旁跟弟弟妹妹玩了起来。 门口,嬴政带着笑意走了进去。 制止了所有人的行礼后,他坐到了熊栀身旁,静静的看着扶苏和弟弟妹妹的玩乐。 他有些羡慕。 自己小时候,若是也有个玩伴该多好啊。 嬴政陷入了对亲情的享受。 科学院。 回到大秦的李缘却有些怀疑人生。 看着眼前这个由公输闾制作、滑翔翼前装了三个小型螺旋桨的小玩意,李缘久久无语。 这该怎么说? 大秦现在连蒸汽机都只是做出实验版本,内燃机更是连个影都没有,把图纸给工匠他们都造不出。 可这货居然弄出了螺旋桨飞机的原型? “公输闾,他和鲁班有关系?” “他就是公输班的后人。” 李缘又一次无语了,难不成天赋这玩意还能遗传? 可公输班的后人也不止他一个啊,怎么之前没听过他们的消息? “把他叫来。” 不久后,坐在轮椅上的公输闾来了。 李缘走上前,摸了摸这个前面有两个小轮子、后面两个可以手动推行的大轮子的轮椅,后世人的骄傲再一次受到了打击。 这是真的天才。 我只是个钻了天道漏洞的npc。 “跟我说说你做这个的想法。”等公输闾见礼后,李缘没跟他寒暄,直接让他说滑翔翼。 然后他再次被打击到了。 “在下做出滑翔翼后,发现是靠风来举着的,然后又想起竹蜻蜓也是靠风飞上去的,在下就想着能不能用竹蜻蜓造出一阵风把滑翔翼举着上天?” “先祖曾告诉过我们,任何事情都有最根本的东西。” “在下想,这两者的根本或许能够利用。” 李缘啧啧称奇,不仅是对当初发现事物本质的鲁班,还有眼前的公输闾。 只可惜…… “公输闾,军械部部长之位现在还空着,你来当如何?” 公输闾的手微微一抖。 “国师,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李缘点了点头:“你的才华在军械部能发挥出更大作用。” “在下遵命!”公输闾激动点头。 等他离开后,李缘又听着李由汇报了一下最近几天的情况。 当听到各个分院还没有把自己上次给的图纸彻底吃透时,李缘居然松了口气? “好了,你接着在科学院盯着。” “国师你呢?” “我要回府了。” 李由懂了,国师又要去府邸里厮混了。 等离开科学院,回府邸的马车上,李缘才长叹了一口气。 他在为公输闾叹气。 公输闾显露了本事,可却被时代限制了。 以后随着被发掘的人才越来越多,这种事情也会越来越多。 回到府邸门口。 “报!大王请国师入宫!” …… 王宫。 刚从太子宫回来的嬴政心情还不错。 可看到李缘浑身散发着吊儿郎当的气息,他脸色立刻就不好了。 “是不是寡人要不喊你来,你又会回府邸不出来?” “我回去休息啊!” 嬴政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半晌后,他冷哼一句:“面皮真厚!” 李缘:“……” “不是,政哥,我真是去休息的。”李缘说:“我在后世找足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期间所有大机械的图纸,估计这之后一年我都不用太劳累只要去买东西就行了。” 第一次工业革命? 看到嬴政那疑惑的表情,李缘就给他解释了下两次工业革命和信息革命的事。 其实历史上真正搞出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只有英国,其余国家都是后来才学习起来的,这也是李缘无比鄙视后世某辫子朝的原因。 都不用和西方国家比,哪怕和小日子比,曾经小日子比辫子朝还惨呢,可最后结果是小日子追上去了辫子还在原地踏步…… “所以政哥,我之所以用机关术引诱墨家他们去研究原理,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我希望就算没有我们的命令,人们也可以自己去研究科学,而不是被限制在某个范围里。” 嬴政点了点头。 正想把李斯要修改工厂地址的事给他说,却看到李缘拿出了几杯饮料。 “可乐?还是什么?”嬴政问道。 “奶茶。”李缘笑道:“我们后世的一种消遣品,这两杯咱们喝,别的给扶苏和蒙恬留着,那些比较健康。” 插入吸管,嬴政接过了这杯。 “难道寡人手中的不健康?” “有添加剂和色素,咱俩是大人,喝了没事,他俩得注意点。” 嬴政眉头一皱,但想到他不会害自己,也随他去了。 接下来,两人一个坐在王座上,一个坐在旁边的台阶上,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聊着这几天大秦的事。 嬴政说李由接过了报纸,打算给自己揽点权,他准了。 李缘并不意外。 有李斯那样的爹,只要李由有能力,他揽点权也没事。 嬴政又说吕不韦已经开始派人在六国宣传商品,准备跟六国打经济战了。 李缘点了点头,他相信吕不韦绝对能赢。 接着又提到了矿部、学宫进度、工部新招工人、工厂选址等等。 李缘大部分都只是默认他们的决定,因为他不认为自己的决定会比这些人更好,他只是充当一个查漏补缺的角色而已。 但当提到军械部和公输闾时,李缘却难得沉默了一下。 “怎么了?”嬴政问了句。 “以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多的。”李缘说:“哪个时代都有没有被发现的人才,公输闾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如果李缘和嬴政不考虑大秦科技自主的事,而是直接从后世带来许多半成品技术,然后直接公开一些科技原理,给公输闾时间,他说不定真能造出架飞机。 可问题也在这。 大秦的科技自主路线决定了他们不能那么干,那公输闾的被埋没,相当于是李缘有能力救却不能救。 通过公输闾,他还想到了更多的事。 “于时代来说,有刘邦、有萧何、有王翦、有蒙恬、有公输闾、有我,可以在你的领导下为华夏族发挥出最大的作用,秦国会更好,天下会更好,百姓会更好,这是何其的幸运?” “面对外族时,我们有足够多的将领可以护国,让敌人灭族之前可以在王翦和蒙恬、李信等人中选一个当刽子手,总好过由我们选择是战是和。” “朝廷政事中,我们不用再考虑该不该留下一些贪官之类的问题,因为有足够多的人才在等着当官,与民生无用的官大不了见一个打掉一个。” “百姓生活中,他们可以放心的找自己的前路,而不用担心朝廷是否有什么变故或者不公,因为有李斯、萧何这些人杰掌控着方向。” “科技发展上,有公输闾这些天才在,有我的帮助,科技根本没有瓶颈,大秦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最好的那条路前进。” 李缘长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对华夏族的前途来说的。” “对他们个人来说,这着实有些悲哀。” “除非改变大秦科技自主的想法,否则公输闾就算再天才,他也只能缓慢的拉着大秦科技前进,这是科技进步速度的上限,不是他的。” “对于刘邦他们来说,他们原本可以创造出一个新的王朝、成为皇帝和重臣,但如今却要在大秦朝廷里跟秦国臣子内卷,才有可能博一个出人头地。” “对于王翦和蒙恬他们来说,天下统一后,大秦的扩张速度是要建立在人口发展上的,然而这需要时间,可他们最怕的也是时间。” “华夏族会变得比原本历史更好,只是改变了一小部分人。” “时代的繁华,天才的悲哀。” 其实哪怕在后世,这句话也一定程度上贴近现实。 李缘自己勉强就算个例子。 由于从小性格的原因,李缘在地理上小有天赋,中学时代,他地理考试次次满分。 那是试卷的极限,不是他的。 如果他能一直走下去,或许他能成为一个地质工作者,相比于后来普通人的牛马之路,他前途能更好、更能为国家做出点贡献,而不是仅仅在人口普查上当个数字。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除了地理和历史好以外,也就语文和政治能及格了,别的都烂得一塌糊涂。 对于严重偏科、家境普通的他来说,他的中学只看成绩,考试也只看总分,当时的他甚至都无法找到一条能发挥自己这个长处的路,因为高考限制了他。 走高考,他能达到的层次和他的地理水平完全不符。 换句话说,他的地理天赋被时代埋没了。 听完了这些,嬴政看着他问道:“所以,你其实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是。”李缘点了点头:“从情感上来说,我感到有些悲哀。” “那从理智和现实呢?” “无所谓。” 嬴政眉头一皱:“哪怕是对你自己而言?” “对,即便是对我自己。” 李缘没说假话。 后世教育确实埋没了他这种本有可能更好却严重偏科的人、在地域和教育资源上也没有做到绝对公平。 但所有事情本就是要看“相对”的。 迄今为止,高考是人类文明所有选拔制度中相对来说最好、最公平的路——因为它给了文明中绝大部分普通人改变命运的机会。 一个稍微有地理天赋的李缘被埋没了,但更多的普通人能过得比原本更好。 而且人类社会发展到后世那个科技程度,已经不是可以由一个天才拉动整个时代了,这时候拼的是文明底蕴和基础,是人口中诞生天才的几率,是一个文明的整体人口素质。 少几个稍有天赋的人无伤大雅,真正的天才也不会是如他一般严重偏科。 埋没了李缘这种少部分人,却给文明整体做出了更大的贡献——已无愧于它的职责。 他心里只有对自己遗憾,没有对它的怨恨。 两人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几秒后,一声轻笑传来。 李缘呆呆的扭头,看着政哥故作严肃,几秒后又憋不住直接当着他的面笑出了声。 我在说我的遗憾故事,你特么在笑? 十几秒后,嬴政似乎是笑够了,很是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错!” “哪里不错?” “哪里都很不错!”嬴政说:“你虽是来自后世,有卓越的见识;可在寡人眼里,你的心性一直都是个大问题,比如除了跟公事相关外,你宁可待在府邸玩乐也不愿意去衙门当值,这才让寡人很多次认为你……躺平。” 他话语中停顿了一下。 李缘觉得他原本应该想说出另外两个字的。 “寡人曾经很担心你适应不了战国,但现在看来,寡人的担心多余了。”嬴政说:“你连你自己的人生问题都可以冷静的说一声只是遗憾,寡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寡人的大秦再重要,也比不过你自己的人生。 嬴政在这一刻才彻底放下了对他的成见——虽然以他的性格还是无法认同躺平这个行为。 “政哥,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很对。”嬴政点了点头:“甚至对寡人来说,这也适用。” “你?你有什么可悲哀的?” “寡人原本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带着大秦奋斗,可现在却被你直接公开了前路,这让寡人很没有成就感。”嬴政吸了一大口奶茶:“寡人除了是秦王,以后能当始皇,有你这个后人帮忙能让大秦统一地球外,寡人还能干什么?” “你那叫躺平,那寡人这叫……”他想了一下:“躺赢?” 躺赢不好吗? 李缘都迷惑了:“这tm叫悲哀?” “大秦的未来是好了,可这不一样埋没了寡人的才华吗?”嬴政淡淡的说,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之情。 李缘看了看他,呼吸急促。 随即又叹了口气。 算了,论身手打不赢…… 第150章 大秦新闻报 国师府。 李缘靠在躺椅上,看着正在调香的红喻,手极其不老实。 几个歌女在十几个乐者的伴奏中起舞,身侧,一个穿着大秦宫装一个穿着后世旗袍的婢女正在给他按摩。 这生活,不比后世当牛马要好? 用上了后世美妆之物的大秦王宫婢女,不比后世视频里的一些人造美女好看? 身旁经受过“全能”技艺训练的红喻,难道不比洗脚城里的……不对,这个他不知道…… 还多亏了李由他们为自己找的借口,能让他借着“闭关”之名在府邸内堕落。 反正事情都安排下去了,接下来等着开花结果就行,这点只能等时间,他帮不上忙。 院子门口,一个女婢走了进来。 “主人,科学院李副院来了。” “让他进来。” 他收回了作乱的手,示意女婢们搬来一张折叠桌,摆在自己面前,又示意多拿来了一些吃食。 不一会,李由走了进来。 只是拱手一礼后就走上前递出了一张报纸,因为他知道国师不在乎这些所谓的礼节。 “国师,这是在下按照您的吩咐制出的报纸初版。” 李缘接过了报纸看了起来,随口问了句:“制作过程中有什么困难吗?” “别的困难到没有。”李由说:“就是我们自己制作的纸,写上字之后不知道能保存多久,可能比不上国师您之前给出的白纸,更别说这次的新闻纸。” “没关系,我已经把最新的配方给他们了,用不了三个月,我相信他们能做出真正具有实用性的纸张的。”李缘不怎么在意这点。 他已经从后世把所有配料和配方都给带来了,三个月,足够工匠在已有基础上将那些技术“大秦化”。 况且为了不搞出意外,a4纸他和政哥只将其小范围流通,现在也就秦国中央朝廷在用,他回去买一次能供应好久。 他看向手中的报纸。 大秦新闻报——由秦国科学院制作、大秦国师李缘监察,力求对事件的真实、客观报道,对天下一视同仁;暂时一月发行一期,以后视情况而变。 这第一张报纸是李由手写的初版,上面的记述了太子大礼、学宫论战、国师之礼三件大事,还有一些秦国发布的关乎民生的国策,以及一些关于六国的小道消息。 “这个版面设计,可以不用拘泥于我定的,你们可以试着自己改动,如何方便如何来。” “字体嘛,虽然发往六国的要分开印,但其中必须掺杂一部分我秦国文字的。” “原因你应该想得到,识字的人当中,一定会有人想着对比……” “边框不用留这么大……” 李缘对李由说着,后者则是在他看向哪里时给他念出那里的新闻。 第一页,必须是太子大礼,这是**正确。 这个新闻除了如实记述过程外,李由还去找了自家老爹,父子俩绞尽脑汁写出了一篇赞美的文章。 那文章让李缘这个学渣脑仁疼,直接让李由跳过。 之后的新闻就有趣了。 学宫论战的原因,是因为墨家另外两派想对秦墨整体出仕要个结果,同时也被六国贵族推了一把,当成试探秦国的一把刀。 但在报纸中…… 【楚国熊琪等人刚来咸阳就与楚墨之人会面,第二天楚墨就联合齐墨在咸阳城对秦墨发起论战要求,我们不禁要问一句:这当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李由犹豫了一下:“国师,咱们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 “李由啊,不要用你的思维去想平民。”李缘笑了:“楚墨游侠是什么德行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而楚国贵族在咸阳接触楚墨之人也是事实,只是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这么公开他们这种暗地里的接触,事实如此,我们并没有说谎。” “我们只不过是把这两件事做了一个猜测。” “于是平民就会想,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和杀人放火的游侠,究竟是什么关系?” “只要有这个疑惑,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李由点了点头,继续给他念着。 对于学宫论战,整个报道下来绝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是一些事件的顺序做了模糊处理,于是齐墨、楚墨还有六国贵族都被打上了一个阴谋标签。 【秦墨是在国师的感召之下才整体出仕的,但两派却以此为攻讦借口,这当中真的没有隐情吗?】 【退一步来说,就算秦墨有错,难道另外两派就没有私心吗?】 对于论战内容,秦墨一些关乎民生的话记下来了。 至于另外两派的? 不好意思,底下有行小字: 【受篇幅所限,详细内容请查阅‘大秦新闻报’在咸阳发行的‘咸阳细报’。】 我们没说假话,只是篇幅不够才没写你们的! 你要不信来咸阳看,绝对保真! 但有多少人会真的来咸阳查看细报追究真相? 就算六国真有聪明人派人来买,那也可以。 但等你买回去做解释,下一份报纸也来了,你要不要针对新的报纸新闻再来咸阳买一份? 而到了国师大礼的事时,李缘似乎成了配角。 事件记述的重点在于秦王安排了平民来见证、让国师在平民代表前保证、以及大秦国师在平民间的印象,尤其是还有李缘推动秦国修改徭役之法的事情做证据。 是记载了国师大礼。 但这记载,让平民没怎么感觉李缘的尊贵,只有秦国此刻多么贴近民生。 表面上全是公道。 字眼里全是偏心。 “只要让六国百姓对秦国有向往就行,对秦国印象改观就行,不反对秦国将来的统治就行,能抹黑六国贵族就行。” 这些话让李由沉默了,他爹告诉他在大事上要做实事,可国师却净整这些虚的,关键他还不能说错…… 至于之后记载的秦国国策,比如徭役取消以工人代替、柴火限制将缓慢放开、鼓励商业将在某地试点……等等,这些并没有什么小动作。 因为这些光摆在那就是一种对平民的吸引。 最后对六国的新闻就有乐子了: 【赵国王宫的秘密】——是赵王强娶?还是王后心机? 【邯郸趣闻】——赵国贵族子弟的奢靡生活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边关将士抵御胡人南下时,国内其他贵族公卿居然在享乐? 【老兵未死,只是被迫凋零】——赵王是如何将自家将军逼走的? 等等…… 十几条新闻。 由于是真的受篇幅限制,这些都只是一个对下一期报纸内容的预告,但光这些预告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原本李缘只想着在这第一期预告、第二期详细描写的事上写六条,给六国分别安排一个。 但被嬴政否决了。 他提议先给六国单独安排一次“专访”,而这第一次,他要让赵国“独享荣誉”。 想到他的经历,李缘也能理解,还给他贡献一些诗词典故当点缀。 检查完了,李缘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由啊,干得不错!” …… 王宫。 看到手中的报纸,嬴政很想说些什么,但一时居然找不到词。 夸吧,要昧着良心。 骂吧,可也是为了大秦。 从未见识过后世舆论扭曲的嬴政第一次感觉自己纯洁得像个孩子…… 许久后,他决定不想了。 “这报纸,需要多久能发行?” “估摸着一个月。” “怎么这么长?” “这已经够短了!”李缘看了他一眼:“你手上这个只是手抄的初版,雕刻都还没完呢,之后还要让商队携带,去往六国,这些都要时间。” “一个月后,六国之人还会信吗?” 李缘咧嘴一笑:“会的。” 在这个时代,贵族间的消息流通还算好,可平民间的,那可真是惨不忍睹。 而除了靠近秦国边境的一些百姓外,其他六国百姓那里,大可以说这报纸是国师大礼之后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就印发出来的。 给百姓一个时间概念,这样对于日后的许多行动有好处。 还没等他说是什么行动,嬴政就微微一笑,自己想到了。 “我们可以跟他们说,是六国公卿在阻拦秦国的消息,不愿意让他们看到秦国的真实情况,这样有助于我们散布许多对秦国有利的话,让百姓心生向往不说,还可以降低他们对六国的好感,让他们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就算有六国贵族阻挠以至于有人不信,至少也会动摇他们对大秦的怀疑和抗拒之心。” 李缘点了点头。 即便做不到这个,对于现在娱乐匮乏的平民来说,能有这种“大事”可看,本身就是一种乐趣了。 嬴政深吸一口气,看着手中的报纸,感觉这比刀剑更为锋利。 如果再算上他在秦国已经学会使用的民间舆论,那这种引动人心的方式就更为可怕了,因为这利用了一个以往不曾有统治者考虑过、但却是文明大多数的群体——平民(自耕农)。 直到华夏再造新天之前,以往统治者看重的“民心”群体都不是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而是贵族、世家、士大夫、地主…… “第一个发现这种平民之心的人,是谁?” 李缘想起了那个伟大的红色人影。 “我的太祖。” 嬴政心里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听着最伟大的皇帝称赞最高尚的伟人,李缘感到了一股时空错乱感。 “他当然了不起,三千年未有之危局和五千年文化底蕴,才开出那朵璀璨至极的花!”李缘说起这段话时,脸上不自觉的笑了出来:“你是最伟大的皇帝,而他不是皇帝,却能直接以伟大来着称!” 这话讲得……嬴政想了下,好像他提起自己时都未有过这种情况? “你很敬佩他?” “当然!他可是我心中华夏文明里最敬佩的三个历史人物之一。” “三个?” “对,他和汉末的一位丞相都是。” “还有一个呢?”嬴政眉头一皱。 “还有一个是你呀!” 嬴政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将目光看向了报纸,心底无比舒坦。 后人的称赞,是对前人最大的褒奖! “政哥。” “怎么了?” “想笑就笑吧。” 嬴政憋了下,拿着手中的报纸往他头上一丢:“滚!” “好嘞!” 应了一声,李缘就拿着报纸消失不见。 等他走后,嬴政才轻笑了一声。 …… 咸阳城外大营。 新一天的训练中,在训练完的士卒、或者休息间隙的时候,一些话不知何时开始在士卒间传开。 “听说我们也要跟工人一样有工钱了?” “对,据说还要修改法律,以后想当正卒都要经过严格筛选,说是武器要换了,以后打仗不用这些了。” “你咋知道的?” “那些拿着飞雷炮的弟兄们说的,他们就是第一批换装的嘞!” “难道以后拿着那桶子打仗?” “你还别说,据说那桶子能打出去一个类似石头的东西,威力比石头大多了!” “俺不关心石头不石头,就这以后发钱的事,不会跟以前的奖励有冲突吧?” “那不可能……” 许多“流言”在士卒间传递着,但大营内的将领们却没有一个出来制止。 杨端和的军帐里,他看着面前的这些将领,诉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一个月后,军械部就能造出更多的新武器,不是之前那些铁盔甲和戈矛,而是如同飞雷炮一样你们以前从未见过的武器。” “这还只是个开始。” “以后,甚至连你们熟知的霹雳车、长枪都不会再用,其他方面的变动也会缓慢开始。” “我也不是逼你们,只是现实如此。” “要么跟上并做出改变,要么被时代淘汰。” 看着所有人都不说话,杨端和缓和了一下语气。 “如果你们想带着一支从未有过的军队打下六国、甚至以后打到更远的地方,那你们就应该接受。” “不然,你们只能赋闲在家,躺在以往的战功上看着同僚建功立业。” 其实他真正想表达的是,即便你们选择不接受,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后果,你们可以靠着以往战功安稳生活。 但对于有上进心的将领来说,赋闲在家,这谁能接受? 这个话题的沉重,让所有将领都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一个将军有些委屈的开口了:“杨将军,我可以接受,也绝对支持,就是我听说……会有一些单人使用的武器?分的时候……能不能先给我?” 其他将领愣了一下,随即就气了! “不是凭什么给你啊?” “你多大脸啊,要分也得我先啊!” “去年的新马你就多拿了,你还想多吃?” “……” 看着他们陷入了争吵,杨端和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对于军队改制的事情,自他从大王那听到消息后,他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 他不确定其他人能否接受,也不确定国师之后会把秦军带向何处,更不确定自己这些人会不会被落下…… 太多的未知摆在面前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服从,不然就真的会被抛弃了。 ‘时代浪潮下,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是大王召见他时说的话,此刻他深以为然。 第151章 寡人的钱! 玄衣卫衙门。 颜逅看着一份从蜀郡而来的报告,脸色阴沉无比。 自从玄衣卫建立以来,明面上只有咸阳和洛阳之类的大城有办公衙门,毕竟是监督官员的。 可实际上,颜逅早已派了许多人去了更多的城市,只是没有公开。 他这也是在为章邯的行事做铺垫。 但没想到,今天还真的给他送来了一个“惊喜”! 蜀郡某县城,县令按照朝廷最新下发的招工律法准备招人修缮一处城墙。 按照秦国朝廷针对不同地区经济和物价所制定的工钱,当地工钱应该是五钱一天,当地郡在往此县下发命令时,同时还会将消息往民间散播,以防止有官吏克扣工人工资。【注1】 这工钱没什么,县令照发了。 但这个县令在给工人伙食中动了手脚。 当地县衙实际在工人食宿上付出的成本,只是县令写在公文上的八成,至于虚报出来的这两成…… 颜逅都不用等后续报告,以他对官场的经验就知道这当中都有些什么。 “真是不知死活!” 国师爱民,这是公开的消息,而徭役改为工人,可以说是国师眼下的第一大政绩,毕竟科学院那些东西还没有彻底让秦国大部分人都享受到。 如此时刻上动手脚? 颜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官员。 说他聪明吧,他蠢到在这事上贪心;可说他蠢吧,他又没动工钱,只是在食宿上小小的贪了一下。 而且根据玄衣卫的报告,这个县令其他方面样子做得很足。 对工人笑脸相迎,对平民以礼相待,有时还会去工地上慰问一下,过往风评也很好。 如果不是玄衣卫里有人在工人探子和官员探子的情报对比中发现了端倪,否则这县令还真就是一个“好官”。 “来人,传章副令来!” 不一会,章邯来了。 颜逅让他关上了门,随即将情报递给了他。 等看完,章邯一脸愤怒的一拳打在了面前的桌案上:“这等官员,简直可恨!” 看着章邯那气愤的神情,颜逅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装得真厉害! 我派出去的那些人里头,几乎都有你手下那个秘密部门的人(颜逅只知道章邯在奉命行事,但不知道名称),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你恐怕也已经知道了吧? 说不定,现在这消息都已经到了大王和国师的面前呢。 “本官意,命令当地郡另派官员,在此之前,可由玄衣卫出面将县令革职,由县丞暂代。”颜逅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章邯。 后者皱眉沉思了两下,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不行?” “如此一来,以后百姓有冤屈,估计会直接去玄衣卫衙门,而将县衙无视,此对朝廷不利!”章邯说:“玄衣卫对秦国内部应该只能充当眼,真要直接动刀,也不应该只是对一个县令。” 颜逅笑着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就是在考验章邯对政事的了解。 想要当一把合格的刀,要的不仅是锋利,还有眼光。 “那你觉得如何?” “由玄衣卫暗中鼓动别人上报,然后盯紧郡县官员,看是否秉公处理,如没有,玄衣卫直接向御史衙门报告,然后随着派出去的官员一起动手。” 还行。 颜逅微微点头,没让他失望。 “还不够。”颜逅说:“应该在让人上报郡级时,同时就向咸阳报告,如果郡一级官员选择包庇,这时候玄衣卫就该出手直接捉拿他们,这样等咸阳派出官员到当地时,也可以有人暂代,不至于官府停摆。至于你说的和派去官员一起行动,万一派出去的人也出问题了,玄衣卫该如何自处?” “玄衣卫不能只当眼睛,它本就应该是一把刀。” “当然,这只是本官的看法。” 在此时的秦国,郡就相当于后世的省了。 如果这个层面的官员出现了问题,在颜逅看来,那当地郡就应该要有大整顿了,玄衣卫也不能再只当个看客。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 至于暗地里章邯会不会有别的动作,颜逅就不想管了。 他不反对大王让章邯组建特殊机构的行为,还可以给他打掩护,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去管这种衙门,所以他可以配合章邯,但不想去过问别的。 他知道大王知道,大王也知道他知道。 这是君臣间的默契。 章邯仔细想了想他的话,拱手一礼:“受教了!” 颜逅点了点头,将此事交给了章邯处理,而自己只是将此事上报。 廷会。 看到玄衣卫交上来的公文,李斯迟疑了许久。 这事看上去是一件小事,但问题就在于它是被玄衣卫报上来的。 官员本来就对玄衣卫这个监察机构有点意见,只是一直被压着,加上玄衣卫看上去也没多过分,大部分人还能忍耐。 这事要是一爆出去…… 还没等李斯和阳沐商量个结果出来,他们就接到了大王的命令: 派官员去当地严查,主犯县令解职,妻子儿女贬为奴隶,三族其余族人流放陇西,其余牵连官员按罪大小依律处罚。 阳沐当即就要签发命令和挑选人员,但被李斯拦下来。 你是真的听话啊,直接就干了…… 看着这道王令,李斯知道这可能还是大王在国师的影响下改变了些性格才做出的决定。 要是按照之前大王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脾气,这县令估计不仅要砍头,三族全部都得贬为奴隶。 但他不认可这么干。 于是咸阳宫大殿里,这对君臣第一次发生了冲突。 “你竟然在为他求情?”嬴政一脸的不可思议。 “大王,臣不是求情,只是确实不妥!”李斯说:“此事降职、罚钱,甚至让其无偿当一段时间工人都可,但革职贬奴流放、此刑罚太过严重!” 嬴政都给气笑了! “寡人只特别处罚县令已是开恩了,你当寡人不知道此事绝对还有别的官员参与吗?” “他们贪了的钱其家人也会享受到,寡人此处罚有何不可?既享受了贪钱的利益,就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而且工人之事关乎未来整个秦国的变革,更是国师亲自推动的,此等贪官不杀何待?” 李斯沉默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贪官可恨。 即便他自己没贪过,但他心底依旧是恨贪官的。 他也能理解大王这是想要杀鸡儆猴,以免让某些官员坏了这项政策,而影响到国师的名声,可这“杀”得太严重了。 他知道人心。 这个县令大体上还是“好的”,可如果他都要被这么罚…… 以后要么有人会找准时机贪一把大的、因为大小都是个死,要么有人会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因为贪官不在乎方式。 清官不会有这些问题,但真正的清官又能有多少? “大王,按照此次工程的规模,涉及钱财不过几千钱,何必要如此重罚?”李斯耐心解释着:“不若将其革职或者降职,另外将此事通报全国以作典型,等其俸禄填补了亏空、等其偿还罪孽的行为获得百姓原谅后,再重新启用?” “即便只是几千钱,可这也是寡人的钱啊!”嬴政拍案而起。 “花寡人的钱,为他得了个好名声和利益,不重罚了他,难道寡人还要谢谢他吗?” 李斯一时哑口无言…… 大王的思想是从王者的角度出发的,他的看法是从官员人性的角度出发的,两者可以说都没有错,但就是起了冲突。 “大王!还望三思啊!” “寡人已经九思过了。” 李斯:“……” “噗嗤——” 门口传来一阵笑声,李缘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进来:“大王此话,可载入史册!” 看到他来了,嬴政冷哼了一声,重新坐了下去。 李斯则是对着他行了一礼。 谁能想到,当初一介客卿,如今已是国师……看来自己当初想骑他头上去的梦彻底没希望了…… “李廷会不用多礼。”李缘扶起了他,自己从一旁拖了个凳子过来。 由于李缘的影响,王宫中已经是凳子和坐垫并行了,这股风还在不断往外面传去。 “国师如何看?”李斯带着一丝期望。 “我也觉得此刑罚不好。” 嬴政眉头一皱,李斯眉开眼笑。 “你先别急着乐!” 李缘摆了摆手:“我说这话可不是因为大王刑罚是否严重。” “我比你们更恨贪官,但对于这种只贪小钱、却依旧能做好本职工作、还能在平民那里作秀的‘小贪官’,解职贬为奴隶的处罚方式,有点浪费。” “难不成留着过年?”嬴政插嘴道。 “真得留着过年。” 嬴政:“!!!” “给寡人个理由!” “大王,学宫最少得一年以后才能培养出第一批合格的官吏呢。”李缘说:“所以至少在最近这一年内,有些时候还真得考虑一下传统贵族官员。” “大王您的顾虑我和李廷会都知道,李廷会的想法我们也知道,大王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 “但这事还真不能太重了。” 嬴政在担心什么? 他在担心会重演历史上大秦统一天下后的事。 大秦统一后,其实最开始嬴政是花了心思想办法稳住六国百姓的。 比如六国百姓担心秦国会夺走他们的土地,但嬴政下令“黔首自实田”,承认土地私有。 可为什么最后还是搞得天怒人怨? 除了六国贵族外,相当大的原因是因为官吏和当地豪强。 本来就缺官,官员还因为嬴政的强迫返工心生怨气,其中还有很多六国贵族,还有地主豪强借着各种手段在‘土地私有’的法律下兼并农民土地…… 于是嬴政的心是好的,可执行过程烂的一塌糊涂,最终结果也是政策彻底没落实到位…… 现在开始招工人了。 嬴政知道这是正确的,所以他坚定支持着;但这对秦国除他和吕不韦以外的其他人来说,依旧是一桩自古未有的政策。 他在担心有人毁了这政策。 于是想杀鸡儆猴、露头一个打一个。 李缘想得到这些,所以他说道:“大王,他是个贪官,但这只是我们知道、他的同僚知道。” “在工人、平民眼里,他仍旧是个好县令不是吗?” “那是装出来的!”嬴政提醒道。 “如果他能装一辈子,百姓依旧会认可他。”李缘说:“所以如果对他执行这种处罚,固然可以起震慑作用,但这属实是一种浪费,因为这种人有更适合他的地方。” “何处?” “科学院刻字的工匠很少,我相信工匠会很乐意有一个识字官员来教他们的,兴许还不仅能教字;蜀郡也会有工厂,到时候就算不能当厂长、也能当个干苦力;秦国以后会建更多的学宫和部门、哪怕当个门房也行;还有以后报纸的发行,各地需要一些走家串巷的……” 李缘一连说了十几个方案。 “秦国不缺人才,不缺大才。” “缺的是愿意去基层干苦力的人才。” “就如同去偏远地区当官一样,有几个官员真的是为了付出而去的吗?不,对大部分官员而言,为那里做贡献只是第二因素,第一因素,是因为去那里付出几年得到的回报更大。” “换句话说,几年的辛苦,可以为他们自己提供更好的进身之阶。” “我不否认他们确实为当地做出了贡献,但也不能无视大部分官员的这种心理。” “这个县令不算特别坏,甚至还有点得民心,那给他个机会又如何妨?” 李斯满是期望的看向嬴政,他真心觉得国师的建议很好。 哪怕当个技术工人,也比直接杀了好啊! 至于之后给官员带来的影响,李斯自信有能力解决。 “大王,国师之言甚好。”李斯说道:“这叫人尽其用啊!” “不,这叫‘物’尽其才。”李缘反驳道。 看到他一脸平静的说着,还在物字上加了重音,李斯突然就相信他之前说的话了。 他真的比自己和大王还要痛恨贪官。 嬴政也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等李斯签发完命令准备告退后,他却将对方留了下来,随后看向李缘:“若以后有其他官员贪腐如何?” 看到政哥的目光,李缘顿时就懂了。 他是想借这次机会彻底解决掉这个问题。 可贪腐…… 这是一个千年大难题啊…… 看到李斯也在看着自己,李缘沉默了下:“奖罚一起、先礼后兵。” . . . 【注1】 原文: “按照秦国朝廷针对不同地区……防止有官吏克扣工人工资。” 我没在史料中找到关于秦朝百姓间物价的记载,所以此种物价、钱财标准均是虚构。 政哥倒是追捕嫪毐时发过百万钱的悬赏,但政哥是秦王,面对的也都是贵族,与百姓生活不相干。 汉朝的物价记载倒是有,但因为秦末战乱的原因、华夏经济在秦汉相间时期是彻底崩溃的,汉朝经济完全是他自己一点点搞起来的,再加上没有秦朝的物价记载对比,所以几乎没有参考性。 第152章 先礼后兵 “奖罚一起、先礼后兵。” 古代腐败具体如何李缘不太确定,但从后世新闻上看到的信息告诉李缘,贪腐大概率只有两种原因: 一种是自甘堕落。 比如贪钱、贪权、贪色。 一种是被迫堕落。 比如亲人堕落拉下水、周围官员排挤、内心脆弱受不了别人的眼光、甚至为了后代铺路…… 虽然真正的清官可以当孤臣、大义灭亲,虽然这些都有个人想法的因素,但总体来说,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这些都可以勉强归类为“被迫”。 前者李缘不想救,也没办法救,后世政体那么完善,不一样年年都有人落马吗? 但只要能救下第二者,李缘觉得大秦的反腐算是达到第一阶段了。 嬴政和李斯都沉默了一下,随即李斯问道:“如何为礼?” “现在官员的工钱,能保证他们一家在当地城市买房、并且体面的生活吗?”李缘问了句。 “能!” “不能!” 两个回答同时响起,前者来自嬴政,后者来自李斯。 “为何不能?”嬴政只是皱眉,并没有反驳李斯,因为他知道这事上李斯比自己更专业。 李斯犹豫了一下:“如果官府不养小吏,不进行额外的花销,可以;但这不用我说,大王和国师应该都知道不可能。” “至于小吏……” 这个李缘不用听他说都知道。 小吏可和正经官员不是一码事,这玩意属于地方官府招聘的,虽也可以称上一声‘国家工作人员’,但实际待遇嘛…… 历史上刘邦是泗水亭长,可当时候许多人依旧瞧不起他,这就可见一斑了…… 李斯看了看嬴政,犹豫了一下后说:“在下在楚国当文书小吏时,除我家夫人会努力持家外,要么靠上官和官府有时发些钱,但次数和数目很少;要么就是我掌管文书时,将文书顺序稍加排列……” 李缘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高情商:稍加排列。 低情商:你要不给钱就靠后点…… 似乎也是知道自己当初的行为有些不检点,李斯赶忙解释道:“臣从不贪心,即便不给钱,只要是公事,臣绝不会不管,一样履行职责!” 不管是一回事,时间是另一回事。 李缘和嬴政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话是这么说,但在古代环境下,官员在上司那印象如何,露脸顺序也占了一部分原因;不过考虑到李斯毕竟只是个小吏,这也得不了多少钱,所以也能理解。 相比于这个吃人的社会,李斯真的是一个清官。 有些地方官员甚至会招一些黑社会来当小吏,因为许多事情上用他们更好,万一出事了还能顶包…… 李斯能在六国那个腐朽的官场里还保持着底线,这让李缘在心里竖个大拇指。 而嬴政也从这番话里理解了李斯要说的。 楚国的小吏是那样,秦国的小吏呢? “好了,那我就说了?”李缘看了看他们。 两人点了点头。 “第一点,给官吏加点工钱,至少要能保证他们可以在当地城市体面的生活;至于官吏等级间如何制定标准之类的,你们自己考虑,我不是太清。” “第二,年底的时候,可以按照政绩考核,给官员发放一定的奖金。但这个考核标准、不能一昧以政绩而论,还要以民心和当地的基础民力为参考,不然会的官员会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有这两点,足以让他们体面的活下去,不至于不贪就没人样了。 而听到这个,李斯和嬴政都没第一时间说话。 李缘只是给个建议,但他俩得考虑这建议到底能不能行。 许久后,李斯对着嬴政点了点头。 这代表他认为有达成的条件。 嬴政看向李缘:“礼就这两点?” “还希望有几点?”李缘说:“只要能保证他们能体面的生活下去,这就够了,别的再多也只是填到贪欲里。” 他想起了历史上的‘养廉银’。 那东西有用吗? 有用。 但只是对本身就是清官的人有用…… “那兵是什么?”嬴政又问道:“刚才是奖励,那如果有人还是人贪呢?” 李缘微微一笑:“那就罚。” “如何量刑?”李斯问道。 李缘沉默了一下,随后说了句有些不明就里的话。 “从生物构造和使用方便程度来说,人类比牛马更好用。” 李斯眉头一皱,嬴政则是眼前一亮! “贪了的、诬陷同僚的,只要确定有这些跟贪腐相关的罪名,不管数额多小,其本人直接解职拉去干别的。” “大秦现在可正是缺人的时候呢,能多一个免费劳动力,这对朝廷还是件好事,少发一个人的钱,大不了拉去挖煤也行。” “如果数额特别巨大或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可以将范围扩大到包括但不限于全家贬奴、后代禁止为官永世还债直到填补亏空、官员户籍地和同部门同僚一定年限禁止升迁、举报者可豁免等等,这方面李廷会应该比我更懂。” “设立专门的审计衙门,只听命于大王,所有官员必须每年汇报自身财产情况,并且审计人员随时进行调查。一旦查出贪官,赃款一半收归国库,一半归审计衙门、其中必须有大半归查出那个贪官的审计人员。审计衙门的一旦有贪污、诬陷等犯罪情况,处罚比上一条加倍。” 嬴政:*^o^* 深得寡人之心! 李斯:-_-|| 累了,毁灭吧…… 合着这国师比大王还狠? “这……是不是太过严重了?”李斯原本觉得自己对法律的态度已经够严了,现在却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善”了…… 李缘还没说话,嬴政就先答了。 “如果能保证自己一家体面、还去贪心,这等官员不杀,寡人都觉得对不起大秦列祖列宗!” 李斯低下了头。 大王你都拿列祖列宗说事了,臣还能说什么呢? 而李缘其实觉得自己还是心软了的。 如果不是因为大秦之后需要人力,否则按照他的脾气,那些官员下场会更惨。 一旁,嬴政已经命令李斯借这次的事件制定对官员的新工钱标准和处罚标准了,很明显要来一回大的。 等李斯愁眉苦脸的离开后,嬴政才看向李缘。 “你们那一朝,不是按照你刚说的方式吧?” “昂!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在说那些话时,很明显有过犹豫和考虑,李斯或许会认为你是在思考,但寡人想,那应该是历史上某朝用过的,你在考虑如何修改适应大秦?” 李缘点了点头,倒确实是这样。 “为何不用你们那一朝的?” “因为大秦学不会。” 这句话迎来了嬴政深深的沉默。 . . . ps: 文中李斯当小吏的过往仅仅作者个人猜测,因为史料中只有汉朝小吏的工作内容,秦朝或者先秦时期的小吏制度、职责如何,反正我是没找到…… 第153章 装大了…… 大秦学不会。 这话让嬴政再一次理解到了大秦和李缘那一朝差距有多大。 居然连学的可能都没有…… “你教不行吗?” “这不是我教不教的事,有些事需要科技基础和社会结构都达到一定程度了才行,在此之前乱来不仅没效果,反而会更差。” 嬴政沉默的坐到了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缘看了看他,也在一旁抽了条椅子过来,跟嬴政一起坐着。 只是一个看着地面,一个看着大殿外的天空。 许久后,嬴政才开口道:“你觉得,吕不韦的商行需要多久才能为大秦带来钱财?” “应该快了吧,只要科学院产能跟得上,最多半年左右。”李缘看向了他:“政哥,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大秦太费钱了?” “对。” 嬴政有些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眼下国内官员工钱还可算小事,但之后的各方面发展呢?工厂建造呢?军队工钱呢?照你这用法,秦国之前九年的花销,可能还不如你之后一年花得多!” 李缘没心没肺的笑了,有点不好意思。 “首先,我会给你赚得更多的;其次,这是必须的,发展初期不花钱,这不可能。” 这个道理不管何时都不会变。 后世改革开放初期是什么景象? 当时军队都得勒紧裤腰带,为民生让路。 当年的会议上,那位身为领导人,却只能对珠江省的领导人说一句:中央给政策,给不出钱…… 发展初期,怎么可能不困难? 即便当年都做到那个程度了,可整个过程下来又埋了多少雷? 李缘只能保证大秦不踩那些坑,但你要是说省钱…… 他又跟嬴政说起了明朝和清朝几任皇帝对贪官的态度,好让嬴政在之后有更多参考;因为他之前的建议只是个想法,李斯他们制定出的标准如果能有嬴政用后人经验做对比,完善度会更高。 朱元璋对贪官狠,但等他死后呢? 建文帝一朝官员们开始“报复性贪污”…… 永乐帝上台后倒是想学自家老爹,可时局不同,他再想扭转情况也只能是做到尽力。 而清朝,虽然李缘很看不惯,但雍正的行为倒还真是有点意思。 听到雍正有作为、但最后康乾盛世的名头里却没有他,嬴政笑出了声,笑容很是讽刺。 “这就是那一朝的文人?” 李缘沉默了一下,没作回答。 “你曾说寡人历史上对那些博士有诸多宽容,寡人现在想起来居然感到有些不值。”嬴政冷哼一声:“瞧不起秦人、却又不想为秦人效力,那当初他们怎么跟齐王一起投降了?” “或许是因为秦军把刀架他们脖子上了。”李缘笑了:“不过这一次,有书籍在,他们会求着秦国的。” 嬴政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按照学宫和书籍的作用,他们最后会巴结着寡人用他们,到时候你有没有兴趣自开一派?” “开什么?” “你在学宫留下的那些文章词句已经传出去了,学宫已经招揽到了一些先生,已经给你冠上了‘李子’之名,如此优势,不想当开派祖师吗?” 李缘:“……” 李子之名…… 还开派祖师,水果派吗…… 又跟政哥聊了会天,告诉他一些历史上贪官的事例后,李缘选择了离开。 他本来在府邸里吃“进口糖”享受着,结果被章邯一个消息劝来了皇宫,女婢们还等着自己呢。 国师府。 刚回来的李缘就看到了一个上门的客人。 “尉缭,拜见国师!” 看到眼前对自己行礼的中年人,李缘伸手扶起了他。 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发现这人身材壮实,颇有武将之风,但人却显得有些随和。 当然,只是外表而已。 他的思想可一点都不“随和”。 历史上对尉缭的记载其实很少,其中甚至不仅有对其名字的猜测,还有对其年龄的猜测。 因为尉缭在当上太尉、给始皇整顿好了军事问题后就没有记载了,再加上曾经魏惠王时期也有个叫尉缭的人的记载,但那和嬴政时期相隔近百年,所以对尉缭的年龄一直是个迷。 不过李缘眼下见到真人了,亲自解决了历史谜团。 这是个中年人。 那他后来在史书上没多少记载的原因,很可能是完成他对秦国的使命后就去世了。 李缘让侍女上了茶,随后看向他:“找我何事?” 尉缭沉默了一下,说道:“大王已决定不日后任命在下为太尉,特来请国师指教。” “我?指教你?” 李缘觉得他在故意讽刺自己。 他是军迷不假,可正因为他是军迷,他才知道真正的战争绝不是自己这种兴趣爱好者可以达标的。 而且这还是古代战争,还是尉缭这种牛人,自己何德何能啊…… 但尉缭却以为他在谦虚。 “曾听说国师有言: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尉缭感慨道:“在下敬佩万分,此句直指国战本质,真可谓兵家圣言!” 李缘很认同。 一个文明的传承内核是要有足够优秀的文化,那如何顺利的传承? 这个保证需要军队的强大! “在下正考虑写一本兵书,而国师能说出如此圣言,甚至还能制造出许多新器具,足见国师在兵事一道的造诣!在下想来求教一二,还望国师能够应允!” 李缘欲言又止。 怎么办……这下装逼装大了…… 第154章 指教不如指教 大堂里陷入了寂静。 尉缭满是期待的看着李缘,他是真心认为李缘牛批。 但李缘自己知道,他只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那些话和兵法他确实知道,但只知其形而不知其意;你让他单说高大上的兵法结果是可以,可要说到专业的军事理论,他不太敢跟尉缭对线。 可牛都吹出去了…… “你想请教什么?”李缘谨慎的先问了句,而尉缭当即说道:“在下听说日后会给士卒也发工钱?” “对。” “敢问国师,如此一来,士卒战力如何保持?军法如何执行?若遇到艰难战况,如何保证军心?” 不得不说,尉缭当真不负他的青史之名。 这个问题,在后世是绝大部分国家军队面临的困境,只是大部分人都意识不到这一点。 因为很多人身处华夏,而华夏又是将世界第一的山姆大叔当成军事对手,所以他们似乎以为全世界的军队都应该是这两个国家的样子。 可实际嘛…… 除了上三强是人类天顶星之外,也就少数几个国家还能保持军队战斗力,别的都不咋地。 “你搞错了一点。”李缘悄悄松了口气,这个问题他还是能答出来的。 “给士卒发工钱,只是保证他们在无战事的时候家人不至于陷入困境,不代表要取消杀敌的奖励。”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无非就是怕金钱腐蚀军心?” “但这没必要担忧,因为给所有士卒都发大量金钱是不现实的,大概三四年内,大秦只会维持如今这包括骑兵、正卒、郡县守卫加起来大概三十万人左右的士卒。” “这些人会按照意愿是否成为精锐的职业士卒,只有职业士卒才会有足以供养家庭的工资,不然给所有士卒都发工资,大秦哪来那么多钱?” “但职业士卒不是大秦军队的全部。” “等军队到了一个相对平稳的阶段后,大秦新增的兵力将会以短期、比如三年时限为标准进行募兵,但这一部分士卒工资不需要太多,你也可以理解为另一种温和形式的、百姓求之不得的兵役。” 这段话说得有些拗口。 但尉缭还是理解了意思,他意识到了一件事:秦军规模短时间内不会增长。 这他并不反对,只要没战事。 可给日后占主力的职业士卒发足够养家的钱…… “那如何保证战力呢?” 他不知道有个词叫“咸鱼”,但他也知道总有人的上进只是被生活逼迫出来的,如果没有逼迫,有些人完全就会是个闲散懒汉。 让你中个一千万你会选择躺平还是接着苦逼当牛马? 人如此,一支军队有时候也如此。 他不希望未来秦军一旦太平日子过久了,也会出现某些‘懒汉’行为。 李缘沉默了下,起身:“走,带你去科学院看看。” …… 火药分院。 三分钟前尉缭看完了一门飞雷炮的演示,至此还没说过一句话。 李缘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手中一个在陶瓷分院帮忙下制作出的‘初代手雷’,大概一瓶500毫升矿泉水大小,白瓷外壳,上面还有一小段露在外面的引线。 这不是李缘命令制作的,而是秦军给科学院下的要求,被火药分院一个工匠想到的。 虽然手中这个手榴弹问题很大,但李缘却并没有多急,即便他手中有图纸也暂时没给。 手榴弹这玩意,只要有足够的试验,凭借科学院的这些工匠,绝对能制造出合格的成品——至少会等同于抗战后期的产品。 而且主要是…… “国师,材料跟不上了。” 身后,负责科学院具体事务的李由已经有些麻爪了。 现在许多分院都是,技术成熟了,产品成熟了,原料却供应不上了…… “你去找你爹,我去找大王。” 李缘说:“工厂选址、资源开采,这些我也没办法加快速度啊,我和大王顶多给你们放开手脚,但别的……” 招聘工人、挖矿、运输、制造……都需要时间。 前方。 尉缭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走到李缘面前躬身一拜。 李缘有点懵,李由则是默默后退了几步。 “在下大概明白国师的想法了,国师是想以那些……职业士兵为基础,让他们熟练使用这种火药武器,如此既可以保证秦军人少时的战斗力,还可以保证秦军若要扩军时有足够的底层精锐。” “但工钱一事,如何能与杀敌奖励不冲突?” “另外您曾说,除少部分职业士兵外,秦军还会招募一定的三年期限士卒,可火药威力如此巨大,又如何确保那些士卒在获得相应武器后,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大王让在下当太尉制定秦军未来的方向和整顿军务,但眼下看来,国师对于秦军发展似乎别有想法?” “另外听说……” 听着这一连串的问题,李缘深吸一口气。 这不怪尉缭不懂,只能怪自己要将秦军拉入了一个新的时代,而尉缭是古人,对前路却没有明确的认知。 这倒也对。 发展如果不开上帝视角,哪一次发展不是靠着前人们一次次试出来的? 如今秦军被他直接带上正确的路,但尉缭他们不知道啊。 身后,李由听了一会,随即告辞离开。 他属于文官,日后估计都不会有上战场的机会,但日后却一定会属于重臣。 这种身份,可不能跟尉缭走得太近…… 或许大王不在乎。 但他得在乎。 等尉缭问出了一大堆问题后,李缘拉着他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来,一个个问。” 除了满足尉缭的求教外,李缘还想把自己以后对秦军的改革想法都告诉他,让他给自己查漏补缺。 原本他是想把这些全告诉杨端和与王翦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想的。 但如今有个军事理论方面的大才在这,不用白不用。 相比之下,跟尉缭讨论军事理论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李缘’是讨论不赢你,跟你讨论的其实不是‘李缘’,而是历史上两千多年以来所有杰出军事家…… …… 魏国。 大梁城王宫。 刚从秦国回来的公子尚,在内侍的带领下见到了自己的父王。 等见礼过后,魏王增(魏景愍王)立刻就快步走下王座,走到了公子尚身后的那些箱子前。 “这是……” “陶瓷,可以当做容器。” “这个叫,太阳灯?据说是只要晒太阳就可以发光的,能用多久尚未可知。” “父王,这种琉璃可不仅仅只有盛物这一个作用,它还……” 当公子尚将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给父王介绍了一遍后,看着高兴的父王,公子尚面色纠结了一下。 “父王,儿臣恳请父王联合诸国禁止秦国货物!” 魏王增拿着一瓶牛栏山的手顿时就停在了半空。 他此刻很想把自己这儿子脑袋砸开…… . . . ps:今晚一更…… 第155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联合诸国禁止秦国货物? 这是什么**建议? 魏王增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深吸一口气后暂时放下了酒瓶。 他怕自己忍不住……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公子尚点了点头:“父王,请听儿臣一言如何?” “说!” 公子尚沉默了一下,将当日燕太子丹对他说的那番话转述了一遍。 直接迎来了魏王增的滔天怒火! “不想等死,难道就找死吗?!” “那姬丹是燕国太子,他当然可以坦然劝你,因为秦国要喊着他们一起北上!可你是魏国人!你信不信寡人要真这么干了,最高兴的是秦国那些将军?!” “亏你还自幼有聪慧之名,寡人当年就应该把你……” 魏王增对着自己这儿子一顿输出。 而公子尚低头不语,静静的听着,直到父王稍微骂累了语速慢了一些后,他才开口道:“父王,儿臣知道此事的风险,这只是个表面借口。” “诸国肯定不会同意,但如果随后跟他们说:只是一起让秦国交出点技术呢?” “此事想必也可以拉上赵燕,因为这不在秦国给出的约定范围内。” 魏王增愣了下,这是要先提一个不可能的条件,再说出真实的? 倒确实不在秦国给赵燕的约定内,可…… “他们不会干的。” 公子尚沉默了下,说:“父王,您知道咸阳的景象吗?” “一场博览会,让无数秦国黔首欢喜不已,而秦国官府也在那个李缘的带领下开始转变对黔首的态度,儿臣第一次看到了那些黔首和官员和睦相处的可能,即便只是被李缘短暂拉拢在一起的。” “另外,仅凭借科学院可以制作书籍这一点,这一次就已经有些六国之人留在秦国了,估计之后他们还会叫去更多的人。” “若真让秦国如此发展下去,以后就不是我们瞧不起秦国了,而是他们瞧不起我们。” 魏王增脸色凝重。 这道理六国之王谁想不明白? 不对…… 赵国那个“情种”可能想不明白…… “那你刚才为何不早说?” 公子尚:“……” 我倒是想啊,可你一听完就骂上了,也没给我说的机会啊…… 魏王增似乎意识到了这点,沉默后依旧摇了摇头。 从箱子里翻找出一个太阳能灯。 “这个叫太阳能灯的东西,好用吗?” “好用。”公子尚点了点头:“但这终究只是死物,如何能比六国生存还重要?” “那只是你的想法!”魏王增叹了口气:“因为你是我的孩子,你是魏国王室的公子;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你之前所言的未来皆只是可能,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远没有当下的享受重要。” “这一点,寡人改不了,你也改不了!” 如果真的能改,那这么多年来六国合力的现实,也不会仅仅只有他那个死去的叔叔能达成了。 可纵观历史,自秦国崛起之后的时间里,除了他那个叔叔还在的时候以外,六国对秦的联合往往都是以失败告终。 不是韩国叛变了,就是齐国掉头了…… 又或者是燕国要回家了,楚国突然想起和秦国的感情了等等…… 公子尚对父王的态度无语了。 “难道我等六国就真要眼睁睁看着秦国增长实力最终灭亡我们吗?” 魏王增缓慢走回王座,手中按下了点灯的开关。 第二下,低光度。 第三下,关闭。 “如果这发亮的是魏武卒,那可以。” “若是齐国或楚国,也可以。” “如今的魏国,不行。” 公子尚张了张嘴,随即满是心痛的低下了头。 同一时间。 燕国。 燕太子丹也得到了一个伤心的答案。 燕王:“不可能、做不到、别妄想。” “为何?!”年轻的太子丹感觉无法理解:“这不是对秦开战,可以以商人对秦国进行逼迫,只是让他们公开点方法不至于让我们落后而已!” “若不如此,等秦国在那个李缘的带领下再等几年,六国亡定了啊!” 燕王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自己这儿子是不是在秦国受什么刺激了。 他很清楚与秦国作对的下场。 表面上看只是希望秦国能公开点技术让他们也能造,可万一秦国不愿意呢?万一秦国就是想用此方法来耗他们呢? 一旦他们提出了,引得秦国不喜拒绝还好,万一引得那个跟自己孩子同样年轻的秦王感觉受到了侮辱、不打匈奴了反而打他们怎么办? 这个想法虽然可耻,但却是一直以来饱受秦国欺负的六国内大部分贵族的真实想法。 哦对了,齐国和燕国例外。 齐国这货没怎么挨过秦国打。 而自己燕国本就交好秦国、眼下还和秦国一起打配合,我闲着没事去惹他干嘛? 一旦秦国决定动兵了,六国会瞬间调转枪头,把锅全甩给最开始提出这个意见的国家。 燕王理解这一点,因此他不想赌。 但是自己太子的想法和热情又不能过分磨灭…… “你若是能让他国先提议,寡人才会答应,否则免谈。” …… 秦国王宫。 看着李由提交上来的科学院缺人、缺材料的报告,嬴政久久无语。 他从未想过,自己身为秦王,居然有感到人手不够的一天的。 工厂选址、机械制造、数千工人、制造商品、采矿运输…… 一个工厂的环节就需要考虑良多,而现在,科学院所有已成熟的技术都需要扩建工厂来专门承担制造,算上铁矿、煤矿这些资源类工厂,整个发展下来最少二十个打底…… 嬴政看向李缘,后者正叼着一根棒棒糖。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倒是想啊!”李缘暂时拿出了棒棒糖:“可是政哥,对大秦你们比我更了解,这些事情我来干进度会更慢。” “我把路给打开了,带你们走了上去,可这走的速度,本身就受到很多因素的制约。” 嬴政晃了晃手中的纸:“矿部有这么多人手吗?” “我估计没有。” “没人手,你让寡人怎么办事?” 李缘沉默了一下。 “两种方法,第一,在民间找,总有些匠人有这方面的知识,可以培养。” “第二,你派宦官去暂时顶一下。” 宦官…… 这小子难道因为赵高的事对宦官没意见? 看到他那眼神,李缘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既然都是外行,你还能找出足够的官员人手吗?” 嬴政犹豫了一下。 真要找是可以的,但问题是:让官员去负责工厂或者去矿部,估计大部分人会以为是一种发配…… “而且,工厂可是个吃人的地方。” . . . ps:这几天回家了,而老家在修房子,没什么时间写,这几天都暂时一更。 第156章 宦官干政是个伪命题 “工厂可是个吃人的地方。” 李缘说了句这个,随即不自觉的想起了后世那些道貌岸然的‘路灯挂件’。 资本的每一分钱都沾着血。 只要有利益,他们什么都敢干。 如果不是后来有一片红色在地球上绽放,恐怕地球会变成某部小说里说的“空气都要付费”。 可后来,那个帝国倒下了,只剩下了寥寥可数的几个布尔什维克。 随着时代的发展,资本又开始想着吃人了。 于是哪怕在物质发达的年份里,很多年轻人都开始想“他”了。 他在世时,那些“福报们”哪敢如此放肆? 他晃了晃脑袋:“政哥你说,那些东西能带来的利益大吗?” 嬴政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那你说,那些利益够不够让他们把工人当廉价徭役使?” “有寡人在,没有人敢这样!” “你能保证以后大秦每一个工厂吗?你能随时监控着每一天吗?你能看到每一个工人吗?” 嬴政憋了一下。 他知道这答案是否定的。 历史上自己威压全国,不一样有地方官敢包庇反贼吗? 他没读过《资本论》,但他知道人性。 “这跟你说的让宦官去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李缘说:“相比较于臣子,那些宦官你是不是更加相信些?” “对官员来说,你可以表现出对宦官的亲近,因为他们会贪污,而宦官本身就是依附王权存在,你可以拿这个来做表面敲打。” “而如果那些宦官最终贪心了,你大不了砍掉就行。” “对百姓来说,你连亲信宦官都可以砍掉来平复民怨站到他们那边,那他们对官员还有什么可惧怕的?闹上天了还有你这个大王给他们做主嘛!” “站在大部分百姓那边,足够让你立于不败之地。” 嬴政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可问题是…… “寡人在秦国本就一言可定生死,为何要多此一举?” “我知道你牛批!”李缘白了他一眼:“可这是给官员和百姓看的!这用后世名词来说,叫政治作秀!靠着这一点,西方那些国家连小丑都可以当上总统呢!” 虽然李缘觉得这玩意很可笑,但不得不说的是,对于大部分不懂政治的人以及这个时代的平民来说,这是一种收民心的极好方法。 嬴政理解了这一点,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在他的想法里,身为王者,何须如此做作? 王道、霸道皆可,这是什么道? 戏子道吗? “政哥,这对大秦改革有好处,对大秦统一天下也有好处,对你来说也可以起到更好的民心支撑。” 嬴政憋了一下,按下了自己的个人情绪:“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寡人会先派宦官去盯着,同时在民间找相关人才。” 再次含上了棒棒糖,李缘感觉心情无比舒畅。 小样,还治不了你? 对于嬴政这种充满雄心的帝王来说,只要打上一个“对秦国有好处”的名号,你就是让他把宫中的宦官全拉出去当棋子最后都砍了他眼都不会眨一下。 紧接着,嬴政问出了另一个问题:“历史上有宦官干政的事吧?” “对啊,还不少。” “你就敢保证大秦不会变成那样?” 李缘看了看他:“政哥,宦官是依附于皇权的,属于家奴性质,这种性质的人能干政乱权,其实都是由于皇帝的错误造成的。” 嬴政沉默了一下,想起了他曾说自己历史上信任赵高的事,感觉他在隐晦的骂自己。 “所以?” “所以,解决宦官干政很简单,皇帝只需要下一道命令:宦官不允许干涉朝堂,就可以把这口子堵死。”李缘停顿了一下:“可这实际上没用。” 唐朝时期,李世民就曾经明确规定过内侍省不设三品官。 可后来摊上个李隆基…… 明朝时期,朱元璋压根没看上宦官,朱棣则是从中挑选出了才能之士,这些也都能理解。 可后来明宣宗开始让宦官们读书…… 简短了说完了这两件事,李缘叹了口气:“所以政哥,其实在各个王朝里,只要皇帝不出错误,宦官干政根本不可能;而皇帝一旦出了错误,宦官干政也只是王朝的错误之一。” “我让你用宦官去工厂看着,其实也有让你给大秦后世之君打个样的心思。” “一旦宦官犯法,直接杀。” “与其让后世某位能力不确定的皇帝开了宦官的口子,还不如由你来给他们做个示范,宦官应该怎么用,得有什么能力才能用。” 嬴政沉默了下,懂了他的意思。 “但你就这么确定,寡人派去的宦官会在工厂内做违法之事?” “不确定。”李缘摇了摇头:“不过这没关系。” “如果违法了,那就达成目的了,杀就行;如果没违法,岂不是表明是一个可塑之才?” 筛选人才?不太像…… 当棋子?也不是太准确…… 嬴政想了想,不得不认可这方法确实可以,至少能解决眼下没有足够信任的人手问题的同时、还能在以后把他们当棋子发挥死前的余热。 可看着李缘那叼着棒棒糖翘着腿的模样…… “寡人现在越来越怀疑你了。” “???” “你既然能想得到这些,却在许多时候只给出建议把事情交给寡人来想,你是想偷懒吧?” “不是!那些事情我真不会啊!” “那这些事你怎么懂?” “因为我们后世的教科书上教了这些,每一个朝代的功过得失,书本上会直接写明了告诉我们,所以我才能跟你侃侃而谈,所以我才只能告诉你大方向而不会细节。” 华夏有足够长的历史,可以让后人知晓前路的得失; 华夏人有足够的魄力,可以将经验公开给所有人; 嬴政长叹一口气。 但那都是后世的。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大秦和后世的差距。 不过马上,他心里升起了无尽的斗志!寡人的大秦总有一天也会有那种底气的! 他抽出了一张纸递给李缘:“这是章邯提交的,一些六国之人在离开秦国之前都或多或少的有过接触,他觉得对方很可能在密谋于秦国不利的事。” 李缘没接。 “毫无卵用的挣扎而已。他们敢开战吗?既然不敢开战,玩别的小动作我可不怕他们。” “如果他们抵制大秦的商品呢?”嬴政问道。 他能想到这方面李缘并不惊讶,古人缺的从来都不是智慧。 但他也丝毫不担心。 他想起了三国时期的一件趣事…… 第157章 曹丕、韩非:***! 抵制商品这事,其实古代华夏早就有人干过了。 可结果卵用都没有。 三国时期,蜀汉经济在丞相的治理下恢复、并且朝着越来越好的情况发展,其中主要的出口产品就是蜀锦。 蜀锦确实很好,不仅魏吴两国的喜欢买,甚至鲜卑之类的异域人也喜欢。 东吴和蜀汉几乎算盟友,东吴没什么意见。 可对魏国不同,武侯可是天天想着‘光复汉室’的,魏国人买蜀锦,这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这让当时的魏文帝曹丕极其不爽。 他是一个喜欢“关注民生”的人,曾经专门下诏劝人们不要买东吴的大米、荔枝、龙眼,还斥责蜀锦质量差,劝大家不要资敌,最好都买魏国自己的东西。 可尴尬的是,他的下诏没点屁用…… 一是许多世家大族阳奉阴违,表面说着好好好、背地里接着买买买。 二是彻底打出了蜀锦的名声,让蜀锦成为了所有魏国百姓眼中的“高档品”,间接增加了蜀锦的销量。 曹丕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并给敌国丞相送出了一个助攻。 不知道当时曹丕是怎么想的,但诸葛亮听说后,当时一定会哈哈大笑。 那可能也是他自接手蜀汉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吧…… 李缘说完了这段,紧接着说:“抵制外国商品是个好主意,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相比于这种公道大义,还是享受和个人利益更重要。三国时期魏国许多世家大族和权贵是这样,六国的贵族,也会是这样。” 嬴政沉默了一下,默认了他的说法。 “那这么说,商品之事,不会有任何阻碍了?” “有还是有的,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也终究会有一些为了大义而不要利益的傻子,他们会不择手段来阻止。”李缘笑了笑:“对于这部分人,我们得欢迎他们跳出来。” “正好解决掉是吧?”嬴政也笑了。 这一刻,他反而期望有人能跳出来抵制了,既能从他们那赚到钱,又能趁机把六国里一些顽固分子给干掉。 只是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跳出来,也许一个都没有。 “吕不韦或者李斯找你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 “寡人下令准备铸造新钱,用以你曾说的货币主权之用。” 李缘摇了摇头:“他们估计不会找我。” 历史上秦朝统一了货币,只是效果不大;但那是因为时间太晚,没给李斯留下多少时间的关系,所以才导致秦半两有许多缺陷。 如今,有了得到后世经济知识加成的吕不韦,有了意气风发还有足够时间钻研的李斯,他们制定出的钱币,绝对不会输给汉五铢。 (五铢钱:华夏古代历史上流通时间最长、效果最好的钱币) 这话让嬴政点了点头,却还是说了句:“你盯着点。” “嗷~” 嬴政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奇怪他这答应方式。 正当李缘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时,嬴政问了句:“如果三年内灭韩,你认为如何?” 这一瞬间,李缘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玩意啊? 这才哪一年啊? 看到他的眼神,嬴政瞬间就知道他误解自己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 与此同时,韩国国都。 韩王安正在接见秦国使者——蒙武。 按照道理来说,需要一国裨将军这个等级的人出使的事都是大事,但韩王安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明白最近韩国有什么大事…… 于是哪怕是接近晚上了,他还是想着先见见再说。 要死也得痛快点,他不想这么熬着…… 等见礼完毕后,韩王安按照礼节问了下秦王的近况,并请蒙武代替自己问好后,直接开口问道:“秦使来韩,有何要事?” 蒙武微微一笑:“只是想联络一下秦韩之间的情谊,并向大王来要一个答案。” “向寡人要答案?” “敢问韩王,是杀掉一人好?还是灭掉一国好?在下所指之人,是为郑国。” 韩王安心中一跳,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他虽然今年才登上王位,可他早就知道了这个计划,当时他也和父王他们一样沾沾自喜,因为秦国真的在按照郑国的方法修渠,这不是成功了吗? 可眼下看来,秦国貌似早就知道了? 既然早就知道却还是在修,岂不是证明秦国认为修了这条水渠的好处远比花费的要大? 那如此一来,秦王这次派人来出使,主意并不是因郑国之事问责…… 他瞬间开始了思维风暴,并且迅速想清了这个结果。 “秦使说笑了,郑国于秦有利,韩国也一直恭敬侍秦,谈何选择?”韩王安笑道。 蒙武摇了摇头。 “若只是一个郑国,我秦国倒还不至于在这关键时刻问责,只是烦请韩王再解释一下,韩非是如何?” “韩王应该已经知晓韩非在秦出使期间所为了吧?前有郑国,后有韩非,韩王莫非当我秦国可欺不成?!” 说到最后,蒙武神情已经表现出了一种强压着的愤怒。 大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韩王心里原本对韩非仅剩的一丝感情也消失不见,原本还只是想着斥责,现在却只想杀人。 这货去秦国投奔自己的师弟不算,居然还给故国惹出了这种麻烦? 他甚至把自己换到了秦王的角度上想了想: 前头有个细作来我秦国要修渠,我想着有好处忍了;但现在郑国渠眼看快修完了,突然又来了一个我喜爱的大才,还是被韩国主动派来出使的……哪有这么巧的? 这要不怀疑就有鬼了! 可韩王当初真没想这么多! 他当初只是看着韩非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着要如何改变韩国、心烦了才把他派去秦国的!这怎么知道他去了秦国就不回来了? “还请秦使知晓,寡人当初只是无心之举,韩非所为与韩国无关!”韩王安阴沉着脸:“寡人早已对韩非不喜,在得知他不愿意回韩后还斥责过他,其行为绝不是寡人授意!” “今后秦国如何处置韩非,寡人绝无意见,还请秦使不要误解!” 蒙武脸上还有着愤怒之情,但却已经有些动摇。 “此话当真?” “寡人从不说假话!” “既如此,只好等我回国后转告我王,再行商量。” “如此甚好!” 韩王安松了一口气。 蒙武也因为任务完成一个了而松了一口气,只是在心里给韩非默哀了三秒。 第158章 使者是用‘实力\’说话的 解决完韩非的事,韩王安心里一阵庆幸。 至于韩非,随他吧…… 蒙武:“那我们可以聊下一件事情了。” 韩王安:“!!!” “还有何事?!”韩王安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难受,秦国派他出使莫不是故意来找麻烦的? “关于韩国生存之事。” 韩王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秦国难不成既要往北攻伐匈奴,还要攻韩不成? “秦使此话何意?” “韩王可知三国共同出兵之事?”蒙武笑了笑:“接下来三年,韩国该如何自处?” 我韩国怎么办需要告诉你? 韩王安大概明白蒙武想说什么了,可这让他心里升出了一丝愤怒。 “秦国三年不对燕赵动兵,按照赵国与燕国的情况想必他们也不会起战事,所以三国间大体会相安无事。可魏楚齐三国就难说了。”蒙武自顾自的说着:“韩王何不试想下?如果您是三国之王,您会安稳度过这三年吗?” “为何不可?”韩王安沉声道。 “韩国此时能动之兵,不足十万。”蒙武想了下:“本将估算过,魏齐两国三天内可动之兵均超过十五万,楚国就更不用说了,韩王若是愿意将自己的安危寄托给他国,那请自便。” “真相”还真的是这样。 只是蒙武混淆了一下概念。 韩王室若是拼着国家不要了倾国出动,那兵力绝不止十万。 而魏齐两国那十五万,却是将他们全国兵力包括各地驻军和贵族私兵也给算进来的。 可这“真相”,重要吗? 韩王安有心想怼,但却没什么底气。 那两国不好好发展自己,跑来打韩国干什么? 除非有什么值得他们动兵的理由,或者……有人怂恿。 这与其说是一种劝诫,还不如说是一种警告。 自古以来优秀的使者从来都不会把话明着说,只要目的达成了,什么话都敢说。 韩王安评估了一下自己强硬拒绝和委婉拒绝的后果,紧接着摇了摇头。 会完蛋…… “那秦国想干什么?”韩王安带着微笑问道。 “很简单,我们想保证绝对的安全。”蒙武说道:“三国出征,一旦他们任意一国出事,北部战事都可能会发生不可知的变化,秦国不希望出现这种事。” “我大秦愿在之后三年支持韩国。” 说得真特么好听! 不就是希望在战争期间,让我韩国吸引魏齐注意力,别让他们去找赵燕的麻烦吗?战争结束之后,让我韩国当出头鸟、你秦国好安心积累粮草? 坐垫上,蒙武看着陷入沉默的韩王,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国家实力,才是出使者的底气。 背靠秦国这个天下第一大国在这,蒙武才有胆子对韩王说出这些话、逼迫韩国在接下来三年站队秦国。 我是三年不打赵国和燕国,你韩国可不在里头。 你知道我在利用你,可那又怎样呢? 你敢不答应吗? 许久后,韩王安有些颓废:“秦使请说吧,秦国愿如何相助?” 蒙武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句让韩王安无比震惊的话。 “包括盾甲、戈矛、瓷器等等,除一些我大秦禁止出口之物以外,余者皆无不可。” “只是有少许限制条件而已。” …… 咸阳城。 一处客栈里。 韩非坐在窗边,看着大街上的人潮涌动。 秦国朝廷今天新发了一个法令,将宵禁时间往后延迟了一个时辰。 不知道为什么,韩非隐约感觉这肯定是那个李缘在搞什么动作,秦国似乎要越变越好了,可自己的国家却…… 他又喝了一口酒。 只是之前住在李斯那里时,喝惯了李斯府邸内秦王赏赐的酒,如今喝这些却显得有些不得劲了。 可他不愿意再去找李斯,哪怕李斯是奉国师之命。 秦国国师要对付他,天底下能救他就只有秦王一人,可尴尬的问题也在这。 李缘要留下他是想让他为秦国效力,秦王又赏识自己,自己拿什么去请求秦王出手? 跟秦王说:我想要回韩国解除误会,希望您阻拦下国师? 嬴政估计会‘客客气气’的把他请出王宫…… 故国认为自己是背叛者,秦国国师又想把自己留下,秦王内心估计也是默认的,自己又失去了韩国使者的身份,连回国都做不到…… 服从国师要留秦,向秦王求助不说人家会不会答应、就算答应了也顶多回故国告个别然后还是得留秦…… 那这求助求个球啊? “师兄独自小酌,岂不孤单?”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韩非从悲伤中回过神,紧了紧手中的酒壶,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没有回答。 李斯带着一瓶茅台坐到了韩非侧面的位置上,又让店家拿来了两个玻璃杯。 即便秦国的商业活动相比六国来说不算太活跃,但对这座属于咸阳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客栈来说,科学院的玻璃杯他们还是能买得起的。 不仅能买得起大秦平价版本的,还能买得起精品版本。 因为这家店背后的人是王后熊栀的族人。 “师兄,国师的酒可比你手中的更易醉。”李斯倒了两杯,将一杯推到了韩非面前:“既然想喝醉,我手中的更适合你,这可是大王赏赐给我的。” 韩非看了一眼,心里想喝,但还是移开了目光。 李斯轻笑了一声,也不再催他,自己喝了一小口。 自己这师兄自从知道被坑了后就住在了这里,天天买醉,到今天,他的钱估计也快花光了。 “当年我在楚国刚当上小吏,我家夫人打了一壶酒回来,说我应该庆祝一下。”李斯想起了往事:“当初我来秦国时,我夫人同样打了一壶酒,为我饯行。” “国师的酒很好喝,但却还是比不上我夫人的。” 韩非扭头看了他一眼:“令……令夫人似乎不……不在咸阳?” “在来的路上。”李斯感慨着:“我早前就让我夫人和其他孩子们一起过来了,应该快到了。” 快到了? 李斯当上廷会官已经近月了,如果他当时就派人去接不可能现在还没到,所以……李斯是在当了廷会官一段时间、肯定了某些事情后才派人去接的? 这个猜测让韩非眉头一皱,他认为不应该这样。 “何……何必如此……顾虑?”韩非说道:“你已是秦廷第一重……重臣,自当全心……全意才是。” “是啊!该全心全意!”李斯苦笑一声,拿出了一张纸:“这是国师府今天刚下的命令。” 韩非看了过去。 可还没看完,仅仅最上方几条概括就让他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李缘疯了?” . . . ps:昨天实在是没时间才断更了的,抱歉~{拱手作揖}~明天恢复两更~ 第159章 君与民 【制定工人劳作之法,要考虑到各郡县人口,不能让官员为了政绩而不顾基本情况,谁敢压榨当地民力,本国师让他绝后、家族遗臭万年……】 【尽量保证工人来自穷苦百姓,不能有权贵子弟借着关系成为工人却还腐败堕落、扛着大秦旗帜吃大秦血;如果有,你们廷会要是解决不了的话,我会让他们成为“宫人”……】 【考虑人口大多集中在城市,许多村镇人员若想成为工人需考虑到家和工厂的距离……】 【由于纺织厂性质关系,可以考虑让女子也成为工人……】 【……】 总共十几条,写满了一页白纸。 虽然都是些笼统性的要求,但韩非依旧能看的出字里行间对平民的关切之意。 别的都还好,但那女子成为工人一事…… “李缘他疯了?” “他疯没疯我不知道,毕竟此命令只是发给我和阳沐这几个廷会官看的,具体要我们考虑。”李斯叹了一口气:“但如果再找不到人手,我就要疯了。” “师兄,师弟我如今已经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你就忍心在这里买醉堕落都不愿意一展才华?” 韩非沉默了一下,他当然不忍心。 可仅仅是李缘把自己坑成这样却还让自己去给他干事,心理上都有些难以接受。 但一直这么也不是个事,而且自己也快住不下去了…… “你……你什么意思?”韩非看向李斯,后者沉默了一下:“师兄来当刑部副部长。” “你就不怕我……我与你冲……冲突?” 韩非这话其实问得很委婉了。 而李斯沉默了一下,说:“师兄之才我心里知道,若你的意见比我更好,我可以低头。” 韩非眉头一皱,这可不像他的性格…… “师兄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要这样?”李斯指了指街道上的人:“大秦的未来,除了国师和大王,没有谁知道;师弟我想要权,但我没信心在之后的时间里保证能符合他们的心意,因为那是一个从未有过、不敢想象的时代,所以……” 这番话让韩非久久无语,自己这师弟一样志气极高,究竟是遇到什么事才能让他有这种担忧? 而且自己若和李斯联手,难不成真要师兄弟一起做大做强? 不怕哪天秦王把我俩一起砍了? “师兄所虑之事无非是否禁忌。”李斯说:“但依我对大王的了解,只要我们能对秦国有用,大王就可以容忍我们。” “那……那国师呢?”韩非一想起李缘就来气。 李斯沉默了一下,想到那个名义上归属国师但实际上完全由自己儿子掌管的科学院,这货哪像个会管事的? “只要我们不跟平民作对,他估计都不会管我们。” …… 王宫。 嬴政正站在一幅巨型画布面前看着。 这是一幅长度五米、宽度三米的超大型画布,上面还以刺绣的方式绣出了一些图案——世界地图上七大陆和一些主要岛屿的轮廓。 虽然已经将世界地图彻底记在脑海里了,但看着这幅由工匠和绣娘一起打造的巨型地图,嬴政还是感觉到了一阵热血! 这天下,一定会是寡人的! 门口。 十几个工匠和绣娘低头站在那,所有人都强忍着悲伤。 对上位者来说,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当他们看到那幅莫名材质的舆图、那从未见过的天下时,他们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锦陇。” “在。” “带他们去国师府。” 这话让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置信,靠近王座方向的几个人用余光偷偷注意着里侧,却只能看到大王已经坐到了那地图上。 “科学院不是要开工厂吗?不是需要一些……技术人员和监管人员?那就把他们带过去,大秦还需要他们。” 嬴政对这些人的生死毫不在意,只是随口吩咐着。 但这话对这些人来说却是天籁之音! 门口十几个工匠和绣娘同时面向嬴政跪地:“谢大王!” 看着这一幕的锦陇心下无比感慨;这要是放在以前,这些人死定了,就算大王不杀,他都会下令杀了他们。 可大王如今却连他们都能放过,真不负仁慈之名啊! 锦陇走出大殿,准备嘱咐另一个宦官带他们去国师府,大殿内又只剩下了嬴政一人。 他其实没想仁慈之名那么多,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为这种小事杀人不值得。 寡人现在的目标是整个地球,还怕十几个工匠和绣娘说出去什么事? 画布上,嬴政伸出手触摸着那只雄鸡,又看了看雄鸡内那只占一小部分的秦国范围,眯了眯眼。 锦陇从门外走进,看到画布上光线有些昏暗,便从一旁柱子上取下一个灯,提着走到了嬴政不远处。 “锦陇啊,你说,寡人能把这世界打下来吗?” “肯定能!”锦陇微微一笑:“如此天下,我大秦若不占,岂不是天理不容?” “若大秦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想该多好啊!” 锦陇有些不明就里,这话不好接啊! “大秦所有人都会服从大王的!平民们也可以获得更多的土地,官员们也有了可以更加上进的……”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理由。 但嬴政都只是摇头。 若是在李缘出现以前,他兴许也会这么想,但如今,有了玄衣卫和黑冰台,他已经了解了一些以前不曾看到过的属于平民的想法。 他坐到了‘印度洋’上,看着那片欧亚大陆出神。 “这是寡人期望的,寡人心里甚至想好了这些大陆和大洋的名字,但……”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 咸阳城郊,一处村子里。 一个男人带着今天刚买的十几根蜡烛和一盒火柴回来了,家中妻子笑着在门口接他,看到他手中的东西后脸色就变了。 “你又买东西?!” “买来用的嘛!” “赚点钱就留着呀!你这是又把工钱花完了?” “没事!赚钱就是买东西给你和娃子用的!” “你呀你……” 女人在身边一阵唠叨,却还是接过了那些东西好好收了起来。 自始至终,男人都是那句: 给你们用的。 走到里间,看了看两个熟睡的儿女,男人咧着嘴笑了,轻声走了出去。 外面,女人打来了一盆水,男人却没接,而是先放下后拉着女人走到了外侧:“我几天后想出去。” “去哪?” “听说北边有个郡发现了矿,那要建好几座工厂,我去那做些工啊!” “那不成!”女人有些不乐意:“去别的郡当工人,谁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工钱几何?事情是什么?咸阳又不是没有工厂!” “在家门口当工人不好吗?非要离开我和娃子?” “那里工钱高一些嘛!”男人有些苦恼:“而且我打听过了,朝廷好像不允许咸阳周围建太多工厂,这里人又多,万一我没当上嘞?咱们今年的税如果能用钱抵,娃子们不就能吃饱一点嘛!” “那你还买那么多东西?!” “那是用的嘛!” “你去外地就能保证当上工人了?”女人责备了一声。 男人被噎了一下,默默的靠在了门上,看着夜空出神。 身旁,女人沉默了一下。 “要是得你出去才能赚到钱,那我们娘仨还不如不用那些东西。” 第160章 聪明人 赵国都城。 一阵哭声在一座庞大的宅邸内响起。 随着从中跑出许多报信的人,一个消息也在邯郸城中飞速传播——赵国大将军庞煖离世。 当消息传递到王宫时,赵王偃心里一阵忧虑。 庞煖这老头很倔,认死理。 但话又说回来了,他确实是个能打仗的大将军。 四年前,燕国趁着自己刚处理掉廉颇、赵军换帅之际派剧辛率军入侵,这老头带着人直接反推燕国、还把剧辛给杀了。 再加上这老头辈分极高,从武灵王时期到如今,几乎算是四朝元老。 这让赵偃心里一直不怎么喜欢他。 一个喜欢跟自己作对、但辈分比自己爷爷还高的老臣,反正赵偃喜欢不起来…… 可如今真听到这老头死了,他反而有些慌了。 这下赵国由谁来担任大将军? 秦国虽然说了三年不打赵国,可万一秦国反悔呢?万一齐国或者魏国来了呢?三年后呢? 要不,把北地的李牧调回来? 可李牧这次要率军出征匈奴不说,就算打完了仗,北部各郡的军事都是李牧一手组建的,李牧走了,草原一旦有事,那北地怎么办? 匈奴死了后,东胡要是搞事呢? 这些问题让他一阵烦闷。 “大王,郭上卿求见。” “快进来!” 话音刚落,郭开就出现在大殿门口。 很显然,这种通报对郭开来说只是个形式,因为赵偃一定会见他。 “大王!” “你知道庞煖之事吗?” “臣知道。” “如何?” 郭开笑了笑,直接说道:“李牧。” 赵偃也觉得李牧是最合适的,但:“那北地怎么办?” “不怎么办。”郭开摇了摇头:“大王如果还想要一个掌握实权的大将军,那可以考虑如何解决。” 两人寂静了一下,赵偃眉头一皱:“你是说,寡人只给他一个虚职?” 他感觉这有点不太厚道…… “大将军可不是虚职。”郭开说:“若李牧回到国都,大将军自然可以掌军务。但一个处于北地的大将军,很明显没办法处理全国军务,所以大王何不为李牧解决些困难?” 郭开是个聪明人。 但却是一个私心超过大义的聪明人。 李牧不是本就在北地吗? 打完匈奴后,大可以用“防止草原再次做大”“监视东胡”之类的理由让他待在那里。 接下来三年秦国不动手,那赵国就没有战事。 没在国都、没有战事、将领又不是全听他的,如此一个大将军之职,给他就给他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至于三年后…… 先不说战事会不会有,他会不会回国都,就算回来了,他要是只打仗也就算了,但要是碍事了。 君不见当年廉颇之事乎?! 在这种思想下,郭开提出的这个意见正中赵偃的心窝,引得他连连叫好。 “就如此办!李牧肯定不会跟庞煖一样处处跟寡人作对的!” 郭开不以为意,当初您要娶倡姬的时候他正好在国都,人家当时反对得比庞煖还早呢…… “大王,眼下要紧之事是对庞煖的处理。” “其历经四朝,就算大王再不喜,他的功劳和面子都足以要大王慎重对待!” …… 王宫、后宫。 一间富丽堂皇的大殿里,一个年轻女子正在侍女的服侍下从床上起来。 她就是在赵国极具争议性的倡姬。 “夫人,郭童求见。” 倡姬愣了下,随即笑了。 郭童是郭开的侄女,是负责来王宫内给自己传递消息的,而在这个时候…… “郭开怕是盯上了相国之位。” 庞煖死了,李牧还在北地也不是大将军,如今朝中没有一个人能阻拦大王,只要自己在大王面前给郭开说两句好话,那郭开的相国之位就跑不掉了。 “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侍女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还有几十个小盒子的礼物。 “这是何物?” “这是郭上卿给您的礼物。”郭童躬身一礼。 郭上卿? 倡姬看着她笑了笑,提这个词,可真是有意思。 “似乎是秦国之物?” “是的,这个是秦国国师李缘制作的精品香水、口红等女子之物,据说跟给秦国王后的是同一种,郭上卿费了很大功夫才从秦国各样买到了十盒。” 看着那些分门别类的小盒子,但每样都只有六盒,倡姬脸色冷了下来。 “各样十盒?只给我6盒?” “还请夫人见谅,郭上卿怕会有其他困难,所以暂时留下了四盒以备用。” “其他困难?!”倡姬冷笑一声:“在赵国,只要大王决定的事情,还有谁敢反对?他说的其他困难,是怕王后和太子反对吧?” 郭童没说话,只是再次低了低头。 倡姬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大王如今最是宠爱我,王后那个女人早就只剩下了个名头了!要不是她儿子还是太子,她有什么资格跟我斗? 现在郭开这个家伙要求取相国之位,居然还要考虑到那个女人? 这后宫,终究不是我做主啊! “你回去告诉郭开,那些暂且先别给出去!”她压抑着怒火:“三天内,本宫会让他交出来的!” 郭童有些犹豫。 “就这么说!”倡姬忍不住了,直接吼了一句。 “唯!” 郭童离开后,看着那些装满了精美之物的盒子,倡姬越想越气! 她在宫外没什么人手,也没办法派去秦国买,派去了估计也见不到秦国国师。 大王如果有,那一定会赏赐给她,可她不希望用这种方式! 郭开为了贿赂她而送的,这更有成就感。 可就连郭开都没有全力支持自己! “王后!” 倡姬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 郭府。 “送到了?她反应如何?” “有些生气。” 听着侄女说的情况,郭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其实他根本没想着给王后送。 他只是想着以那种方式让她有些存在感,毕竟她的身份能帮自己达成很多事,而她更需要自己的帮助! 而且这女人比王后更容易拿捏。 王后已经有太子,而太子周围那一帮人都不怎么待见自己,相比于这个已经成势的王后,这个在朝堂毫无根基的倡姬更适合当自己的盟友,更何况还是不怎么聪明的…… “她终究改不了倡女的身份!”郭开看向侄女:“明日你再去一趟,将那些秦国的精品布料也给她些,依旧如今天那般说,你要强作镇定,让她以为是我在催她。” 满足了她那可笑的虚荣心,等相国之位到手,这朝堂之事可就是我做主了! 他看向侄女,眼神柔和:“那些东西不要全给出去了,给你自己也留点。” 自己的弟弟死去后,他可是一直把这侄女当亲女儿看待。 “去休息吧。” 郭童柔柔点头,对着他一礼后转身离去。 等郭童走后,郭开看向门口的下人:“把那个人带来。” 不一会,一个年轻男子在下人的带领下走来。 “秦国可千万不能失信啊!” 年轻男子笑着拱手道:“先生放心,在下此任务是由秦王下达、由国师负责的,先生一旦成功,秦王和国师都会感谢您的。” “嗯。”郭开沉吟了一下:“替我问下国师,那女子所用之物,可否也和白酒一样,在赵国内由我售卖。” “在下一定转达!” 这一刻,两个人的心情都很美妙。 第161章 没救了…… 郭府外。 年轻男子被管家客气的带了出来,驾着马车朝着驿馆驶去。 路上好几次遇到了巡城的士卒,但都被管家露了个脸就放过了。 宵禁? 对郭开这个层次的人来说,不存在宵禁。 送到馆驿后,管家驾车离开,年轻男子则瞬间变脸,和蔼可亲的笑容变成了冷笑。 馆驿内。 男子走到了一个房间外,敲了敲门。 “回来了?”门被打开了,一个老者走了出来。 “郭开已经行动了。” 听到这话,老者心里略微难过了一秒,但还是叹了口气:“天意如此啊!” 如今的大王娶了个娼女还不够,身边最亲近的人居然还是一个会接受秦国贿赂的小人,这赵国……没救了…… 那看来我搭上秦国的路子是正确的! 看到老者脸上的神情,男子笑了笑:“赵老先生何必忧虑,是大秦的钱财给少了?还是国师的那些东西不够有意思了?” 老者看了他一眼,转身关上了门:“你大可以放心,老夫不会反悔的。” 男子嘿嘿一笑,转身离开。 王宫。 刚进行完一场‘人与自然’的赵王偃,满是舒爽的躺在床上。 身边,娼姬的身体上还有着一些用口红写出来的字。 这是娼姬给赵偃上演的新玩法。 “大王可还满意?”娼姬媚眼如丝,赵偃看了他一眼,本想微微一硬表示尊敬,但实在是有心无‘力’。 “很润!” “那大王可否……” “让郭开当相国吗?”赵王偃直接点头:“寡人本就想让他当,谁知道他还找到你这了。” 娼姬愣了下,我还没说出口呢。 但随即就不再纠结了,毕竟王宫里的事赵偃不可能不知道。 “大王,不是这件事。” 赵偃很喜好女色,也有点‘痴情’,但绝不是傻子。 他伸手捏了捏娼姬的大兔子,制止了她的话。 “如今,不行。” 仅仅四个字,让娼姬心里原本平静下来的怒火再次燃起! 那名声怎么就这么重要呢?! 一怒之下,她再次翻身上座。 “哎!”赵偃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这……” …… 咸阳城的夜和大梁的有些不同。 在大梁城时,刘邦看到过权贵当街冲撞、巡城士卒却视而不见。 但在咸阳,刘邦看不见。 因为他晚上出不去…… “我说你这人真是没趣!”刘邦对着林杰一阵抱怨:“你直接带着我出去不好吗?非要我去向李廷会要到令牌才肯听令?我上一次见到你这种人,还是在魏国那些快入土的官员身上!” “怪不得你会被派出去当细作呢,你这性子要是做官铁定被整!” “不要这么认死理,你看我可是……” 听着耳边传来的一箩筐声音,林杰紧了紧拳头,很想打人。 他上一次听到如此唠叨的话,还是在回家看老母的时候…… 街道前方空无一人,刘邦也不再说话了,而是缓慢的在街道上走着,时不时看着周边的房子。 走到一个路口时,他还站在路口中间往几条路都看了看,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离开时,林杰听到他说了一句:有点窄,要加宽。 走着走着,林杰发现到了一个地方。 望月楼。 “你来这干嘛?”林杰赶忙拦住了他。 “进去查看民情。” “你管来这叫看民情?”林杰感觉这人好生无耻! 关键是自己和其余几个弟兄怎么办? 保护刘邦保护到青楼里去? 那最后账算谁的? 刘邦拿下了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不懂平民为什么想来这吧?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女子吗?你知道她们当中有多少人是被迫的吗?你知道她们最想什么吗?” “其实我很佩服国师,因为他看到了许多以往不曾有人看到的东西。” “比如你只看到了这是个什么地方,但你没看到这里和平民也有关系,那些被迫卖女的人,难道就不是平民了吗?” “她们来到了这里,就不算平民了吗?” 林杰和其余几个负责保护刘邦的人对视了几眼,都没说话。 但心里同时升起了对刘邦的一丝敬佩。 刘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以后可以扶你们一把,但前提是你们能跟我一样看到那些东西,而不是困在以前的想法里。” 说完,刘邦朝着前方走去。 “哦对了!”他忽然又转头:“我没带钱,你们记得付!” 林杰等人:“……” 敬佩忽然间没了。 …… 王宫。 嬴政看着手中交上来的对刘邦的汇报,面容平静的同时,心底有着一丝无语。 原来考察民情还可以去那种地方…… 想到李缘给他念过的史书中对汉高祖的记载,嬴政感觉有些违和。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长方形的东西,上面还有一根短小的天线。 按下了开关,里面传来细小的电流声。 “李缘,到寡人这来。” 说完,嬴政就收起了对讲机等着。 但等了快一分钟,李缘还没来。 正当他皱眉想再次呼叫时,李缘出现了。 衣服凌乱…… 嬴政当即就知道为什么了。 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发现才九点多,嬴政觉得他没救了…… “政哥,有啥事不能白天说吗?”李缘揉了揉胸,似乎还在回味当中。 “你要不去望月楼吧?”嬴政冷着脸说了句:“正好刘邦在也那,你去和他做个伴?” “不。” 嬴政脸色好了点,这人总算还有点廉耻。 “我不喜欢多人一起,女的倒可以。” 嬴政:“……” “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嬴政将那张汇报的纸甩到了李缘怀里:“刘邦好歹是打着去考察民情的幌子,你身为国师好歹找个借口!” 我都是国师了,还要找借口? 李缘小声嘀咕了几句。 看了看手中的纸,虽然看不懂,但他听出了政哥的意思。 “刘邦这考察得……挺有风趣!” “你真信?”嬴政问了句:“寡人记得你说过的那些史书记载中,要不是张良,恐怕他进了咸阳就堕落了,你就不怕他……” 原来政哥是担心这个啊! “当然不怕!”李缘不担心了:“在和李斯有约定的情况下,他不会堕落的。” “虽然刘邦给后人的印象里有个痞子形象,他也干过许多不地道的事,但他的实力和才能是毋庸置疑的。” “他可以和刘太公讲产业,评论利益;也可以和张良讨论是否该用郦食其那分地拉拢盟友的策略,高屋建瓴;也可以听蒯彻说的各为其主,宽宏大量。” “你是什么样,他在你面前也可以是什么样。” “这种人是真正的人杰,因为他可以跟任何人都谈得来,也可以做出任何事都不让人感到惊讶。” 第162章 因为我是大秦的国师! 真正的人杰…… 这个评价有点高啊! 嬴政想了下,感觉李缘似乎有些……赞美刘邦? “你很瞧得起他?” “当然,汉祖之名,足以流芳百世。”李缘说:“我的太祖、你、还有汉末那位武侯是我心里的前三,那他就可以跟唐太宗争夺第四。” “竟有如此高?” 李缘扭头看着他,嬴政眉头一皱。 “你这是什么眼神?” “政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家的后代吗?” “记得,寡人儿女都被胡亥那个混账杀完了,只留下了一个身世不明的子婴。”嬴政一说到这个就来气! 胡亥要和赵高一样真出现在他面前,他要不亲手虐死那货都不甘心! 可问题是他现在只有三个孩子…… “对。”李缘笑了笑:“其实按照秦末的时局来说,第一个入咸阳的刘邦其实有一种方式可以更好的收拢民心,那就是把子婴在内的秦王室都给杀了、把你从坟墓里拿出来挫骨扬灰。” “要知道,秦末时你们秦王室的名声比老鼠还臭。” “可他没有。” “不仅没有,他还有过让子婴当宰相的打算,还让人给你守墓,规制甚至超过了他少年时的偶像信陵君,封禅时还祭祀你那唯一活下来的儿子胡亥,让你赢家香火不绝。”【注1】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邦算是政哥你的第一迷弟,如果不是他的汉朝几乎全盘接收你开创的各种制度,恐怕政哥你的功绩真就是随着秦朝死去而在历史上昙花一现。” 听着这番话,嬴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刘邦,值得李缘如此尊敬。 自己不应该质疑。 “大丈夫当如是也!”李缘啧啧了两声:“这迷弟当得……” 他笑着摇了摇头。 嬴政看了他一眼,陷入了沉思。 换做他是历史上刘邦的位置,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会那么干,那对如此一个刘邦,自己该怎么对待? “你是不是在想着该怎么回报他?” 看到李缘把脸凑了过来,嬴政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下。 他还是不习惯跟一个男性如此亲密…… “是又如何?” “哎哟!我的政哥诶!”李缘当即就麻了:“你能不能不要如此好心?” 嬴政有身为帝王的多疑,也有对臣子的喜怒无常;但他在对待有功之臣时,他可以把这些都埋在心底。 对看上眼的臣子他绝对是有功就赏,从不打折扣! 在听到刘邦对嬴家的所作所为,李缘知道他心里肯定会想着如何回报一下,或是如何对他好一点。 毕竟刘邦本就是个大才,而且已经来了秦国,反正是要给大秦打工的。 即便这个刘邦和历史上那个高祖无关。 “刘邦人是好!但他现在是你的臣子诶!”李缘说道:“我相信他有能力,但你也不能在他没做出事业之前就乱赏吧?” “你现在这样就叫……有滤镜!” 嬴政没听懂滤镜的意思,但他还是有些不喜。 “寡人没想着现在就给他赏赐,寡人只是想着,若他做出事来了,该如何更好的提拔他!” “换言之,寡人在考虑如何用他。” 一想到历史上自己的大秦短命、是刘邦的汉朝替自己巩固了政治遗产,嬴政心里就对他生气不起来。 如今虽然汉朝没了,但若就此让刘邦沉寂,嬴政也觉得不应该。 “刘邦其实可以充当平民阶层传话筒的作用。” 李缘想了想,主要是在想该如何用词。 “秦律可以说是比较完善了,但怎么说呢……有些地方,完善得太过了!” “这也是历史上大秦灭亡的诸多原因之一,秦法严苛。” “如果让刘邦帮你从平民中收集意见,秦法会更好。” 听着这话,嬴政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好听点叫完善得太过了,不好听点就是不应该…… “那你倒说说,哪些太过了?” “秦律中说,如果有人行凶,周围百步内的人必须去制止,不然就要罚二甲?”(一套铠甲价值为1344钱,二甲的价值足以让当时一个普通家庭倾家荡产) “制止他人作恶,这不应该吗?” 好高的道德标准…… 李缘沉默了一下,说道:“假如,那个凶手是楚墨游侠身手高强,而周围的人手无寸铁,这个情况也要上去吗?” 嬴政张了张嘴,他很想说应该,但却说不出口。 可这让他更难受了。 因为秦律当中真的有这一条! 于是他当即起身:“寡人现在就去让李斯改了!” “你等等!” 李缘拉住了火急火燎的他。 “你现在改这一条有什么用?秦律的严苛又不止是这一条,你就算真要改,也应该是让人去民间调查过整体情况后再改啊!” 其实秦律中严苛、不合理的地方远不止这一条。 比如有小孩年纪小放马,马被别人惊吓到吃了他人的庄稼,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处罚和赔偿。 那庄稼受损的那个人呢? 就因为他是小孩子我的庄稼就不用赔了? 李缘最开始看到的时候都不太敢信,tm的怎么‘谁小谁有道理’这屁话原来秦朝就有了? 也比如替官府放羊,如果母羊不生孩子,那放羊啬夫和佐都要罚一盾的钱。(一面盾牌为384钱) 但羊不生孩子有多种因素影响,万一羊生病了呢? 万一羊死了呢?万一没种羊呢? 如果这些都还可以用道德层面或者职位职责有缺陷来解释的话,那另一条就着实令人无语了: 邻居犯法,你不举报要连坐…… 不是! 他犯法关我什么事? 邻居真要偷偷犯法我也不知道啊! 秦律是很完善,完善到让李缘这个后世咸鱼都有些受不了…… 以至于后来刘邦入关中时只是跟百姓搞了个约法三章,然后就赳赳老秦喜迎沛公,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看着嬴政有些脸红,李缘明智的没再说这事了。 现在的嬴政,在李缘的影响下能听得进去平民的意见,能一定程度上考虑平民的生活,仅凭这一点,现在的他就超过了历史上所有的封建帝王。 但如果想要大秦统一后的长治久安,那光这一点还不够。 “我说刘邦能起到个传话筒作用也正是因此,他可以说是来自平民阶级,尤其是在如今这个他没有当上亭长的时候。” “他可以带着平民当中最真实的意见来到你面前,这是其余所有臣子哪怕李斯他们都不具备的。” “他现在不就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吗?” “他跟李斯说能给出一个上佳的方法,然后转头就往平民当中去钻,以后其实可以让他一直这么干下去。” 说完这番话,李缘在心底对刘邦说了句对不起。 因为以历史结果来看,刘邦的才能其实远不止如此,把他放到朝堂、军队上都可以有一番作为。 但问题尴尬之处在于:嬴政活着。 朝堂里,李斯、王绾、冯去疾等人不会被杀,大秦朝堂人才济济,少他一个并不是多么可惜。 而在军队里也是如此,蒙恬、李信以及以王翦后代王离他们为代表的大秦各大将门的孩子都会成长起来,再加上大秦周围一帮弱鸡,以后军队将领估计都会嫌敌人太少,多加一个刘邦着实没必要…… 而以刘邦那随和到可以跟任何人交朋友的本事,在平民间找一个传声代表,恐怕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说完了这些,嬴政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后悔吗?” “啥?” “亲手把你心里那个可以跟唐太宗一起排到第四的汉高祖打落云端,你会后悔吗?” 李缘:“……” “不会。” “因为我是大秦的国师!” . . . 【注1】: 原文: “不仅没有,他甚至……让你赢家香火不绝。” 为防止有人认为我在给“汉朝黑秦朝”这件事洗白,特标注史书出处,当然,如果你实在认为史书就是假的不可信,那我也没意见。 让子婴当宰相: 沛公左司马曹无伤闻项王怒,欲攻沛公,使人言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史记·高祖本纪》 下令给始皇守墓、规制第一: 十二月,高祖曰:“秦始皇帝、楚隐王陈涉、魏安厘王、齐缗王、赵悼襄王皆绝无後,予守冢各十家,秦皇帝二十家,魏公子无忌五家。”——《史记·高祖本纪》 祭祀胡亥: 皆以岁时祠宫中。其河巫祠河於临晋,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各有时。——《史记·封禅书》 第163章 答案在他们那 杨端和府邸。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四箱、近百份竹简,李缘一时都不太敢信。 “这里只是你记下来收养了孤儿的将校尉名单?” “对。” “他们那里还有其他袍泽的名单?” “对。” “拿到所有名单之后,他们那里都有孤儿?” “对。” 李缘和身后的王绾同时沉默了。 今天早上,王绾来跟他说学宫大部分建筑都已建成、只剩下一些细节上的装饰了,可以开始招生了。 虽然李缘决定只是将一部分名额给军队,但好歹得做个样子出来,于是他找到了杨端和这里。 可当他听到大秦有如此之多的孤儿时,他着实被震惊了。 这些还都是失去了双亲的亲人,要知道许多孩子可能会跟着母亲、家族其他人一起生活,实在没办法的才会被其余将校尉收养。 仅仅只是这些,仅仅只是收养了孩子的校尉名单,就在杨端和这里占了近百份竹简…… 在他对面,杨端和却突然笑出了声。 “国师,你的想法其实当初我和蒙武、王翦都猜得到,你肯定不会把学宫所有学子的名额都给我们。”杨端和说:“但那又有何妨?只要你能给出这一条路,让大秦将士不至于在统一天下后就失去心气,哪怕只有几十个孩子,本将也感谢你!” “我们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我们早就想到了。” “你可能只想招收一部分孤儿,可依你的性格,当我把这些名字和情况告诉你,这时你比我们还要为难。” “你现在在想着如何报答我们?但又不能让将士的孤儿占了全部?” 李缘停顿了一下,默默点头。 他想着利用军方势力,而这些将军们也甘愿被利用。 他们知道大秦会统一天下,也知道如今的大秦军队制度会在天下统一后不合适,他们奢求的只是一条未来的路。 这个要求很大,因为这关乎制度上的改变; 这个要求也很小,因为这只是人之常情。 “国师,何必如此作态?”看到他沉默,杨端和合上了箱子,带着两人走了出去。 “这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也?相比于六国那些无人抚养、随时可能饿死的孩子来说,这些孤儿们已经很好了。” “有袍泽会愿意照顾他们,大王也知道,所以一些后勤之事上,哪怕没有战事,历代先君都会多拨给我们,这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不成还会因为你不招就过不下去了?” “国师你怕是以前过得太好了。” 我还真是以前过得太好了…… 李缘仔细想了想,虽然自己在大秦民间有绝对的声望,但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的去到过大秦百姓里。 来到大秦后,他是直接找到的秦王嬴政,此后接触的也都是大秦顶级权贵阶层。 即便他给出了许多对百姓有好处的意见,但那都是他直接按着历史书给的,执行的也是大秦的朝臣们。 他之前是来自美好后世的人,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国师; 似乎他接触到最底层的人,就是在科学院里发图纸时的那些工匠…… 深吸一口气,李缘看向杨端和:“你肯定有想法了吧?” 杨端和点了点头:“我们已经选好了一批最聪明的孩子,他们都有一定的识字基础,也有武艺底子在身,末将这就去让他们到学宫报到。” “多谢!”李缘拱手一拜。 杨端和家门外,看着对方骑马离开,李缘站在门口目送着。 许久后,他看向王绾:“换身衣服,跟我走。” “国师,去哪?” “去找刘邦。” …… 城郊。 一个农村里。 刘邦跟着一个农人来到了这里。 农人刚走进村里,就放下扁担将箩筐里的东西拿出来,挨个分给了村子里的人。 “二婶,这是你家的;三哥,喏,我昨天找了好久才找到……” “小娃子们,别闹!都排好队,不然奶糖不给你们吃了!” 看着村民们和谐的场景,刘邦有些发呆。 自己老家村里,也曾经有过这个模样。 可后来,随着自家那个县里来了一位贵族老爷,把税多收了三成后,这场面就一去不复返了。 直到后来自己离开家时,自家老爹还在为听说下一年那个贵族还要多收税而烦恼。 如果那里在秦国治下,恐怕那贵族老爷根本没有在当地作威作福的可能吧? 虽然秦国也有贵族,但在秦国的高压统治下,那些贵族相比于六国还是收敛许多,仅此一点,刘邦就认为秦国比六国好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 身后,林杰走上来问道。 刘邦看了他一眼,虽是个还不满二十的少年人,但这一刻却装出了一副老成的样子。 “你见过六国的村里景象吗?” “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在魏国待了好多年?” “哦,不好意思。” “……” “那这就更是你的不对了。”刘邦忽然说道:“六国如果有李缘的那些东西,你还指望有平民能如此廉价的买到?” 林杰‘嘶’了一下:“你不是楚国人吗?怎么现在这么瞧得起秦国了?” “我不是瞧得起秦国。”刘邦摇了摇头:“我是瞧得起有国师的秦国。” “据我所知,如果不是国师把以昌平君为首的一些官员给干掉了,恐怕这些东西也会是秦国贵族掠夺财富的武器。” 停顿了一下,刘邦又说了句:“哦对了,秦王也很聪明,因为他有魄力支持国师。” 林杰想了想,发现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而身旁,刘邦已经走上前,与村里人攀谈起来。 林杰悄悄听了一下,发现刘邦都是在问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去买?’‘你们觉着这些东西该怎么更好的卖?’‘这些东西好还是粮食好?’等等问题。 听得林杰一头雾水。 问别的或许可以理解,可问东西怎么卖才能更好…… 这帮人又没多少学问,他们也不知道咸阳城对商人的规矩,更不知道那些东西每月会制造多少,问他们有何用? 等刘邦问完许多问题回来后,林杰直接问出了疑惑。 刘邦乐了,很是开心:“因为答案就在他们那啊!” 第164章 军事学院 “因为答案就在他们那啊!” 说完,他转身离开,朝着咸阳城往北的主干道而去,准备去攀谈一些路人。 “还记得我昨晚跟你们说过的吗?” “记得。”林杰点了点头:“昨夜你让我们花了上千钱。” 刘邦:“……” “不要在意这个!李廷会都不会在意的!” “我是说在望月楼门口跟你们说的话!”刘邦仿佛成了一个忧国忧民的君子:“这些平民是不知道什么政策、商品数额之类的,但他们才是国师最看重的人啊!” “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最想要什么样的方式。” “即便他们说的很多都不实际,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在朝廷规矩和平民要求当中找一个合理的方法,这不就是官员需要干的吗?” “在下不才,本就是一介平民,哪怕日后为官,这就是我的为官之道!” 这番话再次引起了林杰等人的一阵敬佩。 当然,前提是刘邦不会和昨夜一样紧接着就干出什么有损形象的事…… 咸阳城北门外的主路上。 李缘和王绾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坐在路边,周围是十几个乔装打扮的护卫。 看到那一行人走来,李缘抬眼望去。 那个面容俊朗的少年恰好也在此时看向了这个方向。 一个大秦国师,一个被绑来秦国的少年,这一刻都认出了彼此。 …… 北徵县。 一座山峰山脚下。 一大群人抬着许多伐木工具来到了这里。 在当地县令的带领下,数百人开始将山脚下的一片平地修整,一些人开始进山砍伐树木。 这里将会在未来建起一个硫磺开采点。 山脚下,几名工匠看着带路的人,眉头越皱越紧。 按照已有的情报,这个硫磺矿只是大约两个山头有,怎么看都不像是跟国师说的‘大矿’有关。 可整个北徵县就又只有这一个地方报告了硫磺的消息。 “到了,就是这。” 领路的衙役将他们带到了山北面的一个简易亭子下,地面上还有着一个一米宽、两米深的洞。 “你们说的那个……硫磺!就在这发现的,山周围还打了十几个洞,就这个洞这里的最多。” 几个工匠对视了一眼,一个人借着绳子下到了洞底部。 不一会,他抬头看向其他人:“是国师说的硫磺,该造开采的东西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县令耳中时,正在山的另一面拿着一个锄头做样子的县令当即就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北徵县的未来,好了!哈哈哈!” 周围的人看着县令这副样子,不由得面面相觑。 虽然说,有个矿平民的日子更好点,但也不至于失态到…… 县令笑了一会,放下了锄头,看向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去府库第三个柜子下方第二个抽屉里,把我前几日制定的‘工人准则’张榜,通告全县!” 那是他在得知自己这个县很可能有矿后就一直在谋划的事。 国师喜欢给平民谋利益,大王也支持,那自己也只需要这么干就行了。 只要跟紧中央的步伐,那前途大大的有! 于是自那之后开始,他就一直关注着咸阳城里的情况,国师的每一个动静、科学院或者工部的每一个消息他都会反复研究,最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咸阳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可以通行全国的工人之法。 那如果自己先制定出一个可以在北徵县适用、在这个硫磺矿上适用的呢? 当大王听说有一个县令会提前考虑到这方面的事、当廷会发现自己也有前瞻性的眼光、当国师发现自己也和他一样看重平民,那自己的前途…… 于是自那之后,他仔细研究起了北徵县县衙的库存,本县的人口,一时能招的工人,以及这周围适合开工厂的地形,甚至他还以县令之权提前将县城往这里的道路给修缮了一下。 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当咸阳的目光看来时、自己能有足够的本事入他们的眼。 如今,他要赌一把未来! 与此同时。 蜀郡某县内。 也有一名县令走到了一处河堤上。 看到县令的出现,河堤上的工人和衙役们都笑着打着招呼,一派官民和谐的景象。 暗地里,几个玄衣卫探子看着这幅场景,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 王宫。 李缘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 他又一次被打击到了,这次是被那个比他还小的刘邦。 看到他这样子,嬴政倒是乐了。 “你这是怎么了?” “政哥,刘邦真tm是个人才。” “你这不是说过了吗?” 李缘坐到了王座旁的台阶上:“可他人才的程度简直超乎我的想象。” “你知道吗?他居然跟我说,他觉得应该把整个水玄街和风武街全部放开,允许街边开设店铺;并且多设立几个交易集市,在这集市里,对售卖的商品要减税。” 嬴政也呆了一下。 在集市里减税……似乎可行。 开放咸阳城两条主街道……估计不行,因为社会商品还不够。 “政哥,咱俩今年同岁,他比我们还小三岁呢。”李缘都有些怀疑史书上那个刘邦到底是不是现在这个了。 这货年轻时有这么聪明吗? 看到他不解的样子,嬴政笑了笑:“你有没有想过?历史上的他,可能是因为没有这些机会才无法展露才华的?而如今有你,有变化的大秦,所以这才是原本的他?” “就跟熊肃一样?” “对。” 李缘点了点头,虽然看上去确实有些违和感,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看到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嬴政拿出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没想着给他看,自顾自的说着。 “这是寡人对建一所军事学宫的想法。” 李缘猛的转头,呆呆的看着他。 原来不仅杨端和他们早就考虑到了,政哥也一直在考虑啊? “你在学宫设立了那么多的科目,但不可能所有孩子都愿意学。” “寡人想,是否能培养出专门的将士,或是其余的秦军士卒,比如你说的炮兵,如果能在军事学院里就学会,是否会更好?” “就算不如此,也可以将一些人下放到各个郡县去当县尉,历史上的大秦不是地方官府出问题了吗?通过这种方式,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加强中央的管控吧?” “你觉得如何?” 第165章 太子:这能忍?魏王:我忍了…… 如何? 非常好! 前者可以说是军事人才,后者更类似于警察。 “只要大秦财政负担得起。”李缘说了句。 嬴政笑了下:“这几年不是本就要花大钱吗?那多花一个又何妨?寡人是问你这想法如何。” “很好。”李缘点头:“后世有军事院校专门为军队培养人才,也有专门的警察学院为地方培养治安人员;我之前没干是因为怕步子扯得太大了,一怕没人,二怕没那个精力,三是这个年代让那些将门把家传绝学拿出来阻力太大。” 这些问题嘛……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交给寡人来想办法,虽然有些困难,但总归要干的。” 那可不是有些困难,是相当困难。 不过一想到这能对大秦有好处,而且困难也不是来源于最广大的平民,嬴政觉得咬咬牙也得克服这困难。 未来的大秦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朝廷重心也会放在民生上,战事估计会很少。 无他,有李缘在,六国贵族再怎么蹦跶都死定了。 到时候大秦那么多将门世家,在改变了军功爵的大秦里,他们也必须改变。 嬴政干不出卸磨杀驴的事,所以他也想为那些将军们另外找一些安稳的路——给他们一座军事学宫,让他们在里面将自己的才学留给后人,想必也是一种方式。 他甚至连军事学宫的负责人都想好了:即将卸任太尉的司马瑜。 但突然,嬴政愣了下。 历史上自己因为缺官把一些退休的拉起来,怎么现在好像…… 他有些怀疑人生。 李缘这时问道:“政哥,你不会当初听到学宫之事就想到这个了吧?” “当然。”嬴政暂时压下了疑惑,打算之后问下司马瑜再决定。 “你是知道怎么走更好,但对大秦的了解,寡人比你更深。”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而且寡人不可能总是让你拉着大秦前进吧?” “这是寡人和所有老秦人的大秦,如果都要你来教我们怎么办,那寡人觉得大秦会对不起你。” “我是大秦国师啊!” “这是寡人封给你的,但对于你来说,大秦本与你无关。”嬴政说:“寡人不希望一直是你在付出,至少老秦人也得自己努力,寡人也是。” 李缘咧嘴一笑,觉得此时的政哥很有意思。 他应该想感谢自己、怕自己拉着大秦前进太累,但以他秦王之尊说不出口,于是才用这种话术。 自己在想着让大秦变好,而他就在自己身后查漏补缺。 他们俩一起在用各自的方式为大秦努力着。 遇上这样一个帝王…… 嘿! 来大秦选对了! “哦!我懂了。”他笑着点了点头。 嬴政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转移了目光:“懂了就走吧,去教扶苏。” 李缘嘿嘿笑着,没急着走。 嬴政眉头一皱,有些不善的盯着他。 “为何还不走?”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什么……”嬴政停顿了一下,隐约知道他在笑什么了,于是他脸色就不好看了。 此子太过了解寡人了! 绝不能……不对,不能杀…… 李缘还在乐着,嬴政的眼神却有些危险。 “再笑,寡人就让李斯分一些事情给你干!” 李缘:“……” …… 魏国大梁。 一则消息在大梁城中忽然传播开来。 “你听说了吗?” “你是说我们魏国支持了秦国强盛的那个?” “……不是,你信了?” “我不相信,可……”这个男人沉默了一下:“那些好像是真的。” 这个回答让同伴也沉默了。 与此同时。 魏国太子宫里。 太子魏假听着门客的汇报,整个人都是呆的。 “魏国若用了商鞅,秦国就无法崛起。” “魏国若用了张仪,秦国无法东出。” “还有范雎、吴起、孙膑等人。” “民间有言:魏国容不下的人,他国容得下,历代魏王用大量人才,堆积起了如今秦国的强盛。” 魏假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可怕的谣言不是彻底的虚假,而是掺杂了真实的虚假。 那些话是真的吗? 表面上看确实是真的。 商鞅真是被魏王放跑的,张仪也确实是从魏国离开的,另外那些人从结果上来看也确实是被迫离开。 可问题是,他们每一个的情况都不尽相同啊! 就说张仪。 他在学成之后,直接就去找了在赵国的苏秦,受到苏秦的折辱后就去投奔了秦国,压根没来找魏王啊! 再说商鞅。 当年公叔痤举荐商鞅时,商鞅34岁,但这个年纪了之前却在魏王那毫无名气。 把国政突然交给这么一个人? 是你公叔痤之前隐藏了人才,还是你病重了拿我在开玩笑? 魏假试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当年的惠王,恐怕自己也不敢信。 哎不对! 就算不信,我也真的可以听公叔痤的杀了他呀! 反正就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这么说……放跑商鞅还真是惠王的错? 魏假又想到了范雎。 他的离开完全就是因为须贾。 还有孙膑,是因为庞涓。 那些可都跟魏王无关啊!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放任臣子如此斗争、尤其是赶跑的人才还去了敌国,这本身就是魏王的失职。 仔细一想,太子假越来越开始怀疑自己所在的魏国…… “殿下!” 看着他陷入呆滞,门客赶紧喊醒了他:“那些只不过是流言!殿下不可轻信啊!” 太子假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不能信,更何况自己是太子。 可问题在于,自己能醒悟过来,魏国其他人会怎么看? 秦国现在很在乎那帮平民,结果现在魏国的平民又知道是魏国造成了秦国的强大,而魏国又没有和秦国一样对他们有多好…… 哦豁…… 太子假不知道秦王和那个国师怎么想的,但他知道要这么下去,魏王室在魏国平民那里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惊慌之下,他赶忙求见了父王,而后者却一脸平静。 “父王?” “寡人已经知道了。” 太子假顿时义愤填膺:“父王!这肯定是秦国干的!秦国如此羞辱我王室历代先君,这不能忍啊!” 上首。 魏王沉默了一下。 “我忍了。” 魏假:“……” 第166章 一个王室公子如何? “我忍了。” 听到父王如此直白的话语,魏假一时无言以对。 是啊,不忍着,难不成向秦国要说法? 先别说自己没证据,就算有证据找上门了,秦国也不会认吧? 就算认了,那还能怎样?开战吗? 别开玩笑了,秦国接下来三年不打赵国,那秦国就只剩下韩魏楚三个好打了,这好歹还有三个目标呢,这时候魏国上门……上门找打吗? “看来你想到了。”魏王点了点头。 “难道我们就这么认了吗?”魏假不甘心。 “你想怎样?” “洗清流言!” “怎么洗?”魏王反问了一句:“去跟那帮平民说,当年是一些奸臣害走的他们,与历代魏王无关?还是说当年没有发现他们?而且这些消息不知道已经传了多广了,你能解释给几个人听?你又怎么去解释?那帮平民是会听那些有趣的消息、还是听你这个太子去给他们解释朝廷之事?” 一连串的问题把魏假问懵了。 此刻他才发现,魏国真的没办法在民间制止这个消息。 上方,魏王依旧一脸平静。 一开始他就看清了这个计谋的阴险之处。 魏王室如果沉默,那暗地里的人就会想办法让那些流言坐实。 如果出来解释,首先得派人去跟平民说清楚当年那些人的事,而在这个过程中,暗地里的人大有机会。 为什么奸臣陷害时魏王不阻止? 什么?你事后才知道的?可事后也没见你反悔去请回来呀! 还有,为什么那些人在魏国时没什么大成就,一去了秦国或者其他国家就起飞了? 不管怎样,都有方法把这个原因拉到魏王身上。 沉默以对→魏王废物。 解释缘由→奸臣陷害良臣→魏王废物。 魏国不知道→他国却发现了人才→魏王废物。 这一刻,魏王深深体会到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压根就没想去辟谣。 他从一旁拿出了一瓶可乐,让太子从一旁拿来了两个玻璃杯。 事已至此,先喝点可乐吧。 魏假没心情喝,向父王告辞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这种人家把大便扔你头上你还只能默默承受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只是在他离开这座大殿一段距离后,大殿里猛然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蛮秦欺人太甚!” 另一边。 魏假还没走出王宫,前方走来了一个人影。 “拜见太子大兄!”公子尚行礼道。 魏假回了一礼,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可是进宫来看父王的?” 公子尚沉默了一下:“我怕兄长惹父王生气,特意前来。” 怕父王生气? 转念一想,是怕自己的想法冲撞了父王吧? 魏假心里有些感动:“不必担忧。” 停顿了一下:“父王没有同意任何意见。” 兄弟俩默然无语,同时朝宫外走去。 宫门处。 公子尚拉住了魏假:“兄长,陪我看个地方吧?” 魏假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换了便装,在数十个护卫的保护下走向了大梁城的平民区,也可以说是贫民区。 …… “我还真没想到,原来秦国的强盛还有我们魏国的功劳!” 一处街边,几个挑夫正在休息,其中有人忽然说起最近听到的传闻。 其他人沉默了一下,随即都笑了起来。 那些公卿大臣们的事,其实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听个乐子。 “哎!我听说,当年张仪最开始想留在魏国的,是魏王不用才去的秦国?” “不对啊,张仪不是去赵国找了一个朋友吗?被朋友劝着去秦国的?” “哪听来的!人家最开始当了官的,是魏王官给小了才去的秦国!” “真的假的?可我听说……” 其实他们都只是从别人那听说了这些消息,至于真不真实,这些挑夫也不知道。 以至于现在光对张仪一个人,他们就“听说”了好几种答案。 到最后,一个最为年长的人下了个看上去有道理的定论。 “张仪啊,人家最开始是在魏国当官的,但后来他上表了自己的才华后,咱们的大王看不上,他才去赵国找朋友的!然后在朋友的劝说下去了秦国,得到了秦王的重用!后来咱们的大王反悔了,又以重利把他迎回来了!” “可他不是后来又去了一次秦国吗?” “那是咱们的大王还不用!于是人家又走了!后来张仪可能是想着回到故土,所以才最终老死在咱们魏国的相国之位上!要不然凭咱们当年那个大王好几次看不上人家的表现,他才不会回来呢!” “哦!是这么回事!” 一群挑夫得到了关于张仪过往的“答案”。 紧接着,他们又谈起了孙膑。 路对面不远处。 站在路边的魏假脸颊不断抽动,死死握拳。 张仪最开始在魏国当过官?是魏王不用? 怎么我身为魏国太子我都没听说过这事? 还有在赵国那个朋友劝说下去的秦国……他不是被苏秦折辱后气愤离去的吗? 听着那些基于事实的‘魔改版过往’,魏假彻底打消了澄清谣言的想法。 这还只是一群挑夫呢,大梁城里还有多少人在谈论? 此刻的流言版本怕是不下十个了吧? 身旁,公子尚拉着魏假离开,回到了大梁城的一条主路上。 这样周围负责保护的护卫可以多来一些,对他们更为安全。 “兄长,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 公子尚说道:“这次只是对我王室过去的流言,只是对那些与他国有关之人的流言,那下一次呢?” “别忘了当年的信陵君是如何……” “闭嘴!”魏假立刻制止了他。 信陵君的末路怎么来的没人比他们这些王室子弟更清楚,这是我们能说的? 公子尚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如果下一次,秦国以此种方式,对父王某项王令进行曲解又如何?对某位将军或者兄长你进行攻讦又如何?” “平民之口的威力,我在秦国已经见识过了。” “现在秦国准备这个当武器进攻我们,而魏国却没有任何应对之法,这不应该。” 魏假看着这个弟弟,皱了皱眉:“你想如何?” “平民不是喜欢有趣的吗?那我们何不用一个更有趣的消息让平民去谈论?” “什么更有趣的?” 公子尚停了下来,转身直视着他:“一个王室公子如何?” 第167章 学得会吗? 下午时分。 一阵刀剑之声在大梁王宫附近响起,在让许多人震惊的同时,也让魏王感到不可思议。 王宫内。 看着跪地的太子,魏王感到了一阵发自心底的愤怒。 “你们是不是认为,寡人软弱到已经护不住魏国了?你们是不是认为自己很有侠义之气?你们是不是想得太好了?”魏王一阵咆哮。 自己的第三子魏尚,带着一封“据说”是写有当年张仪和孙膑他们之事真相的帛书,准备在宫门口张榜公开,结果却被一群神秘武士给刺杀了。 公子尚重伤,帛书被损毁,武士不知所踪。 听到太子这个说辞时,魏王增顿时就知道这是一出戏。 那些过往他俩知道的都是自己告诉他们的,魏尚哪来的“真相”? 而且一些极其隐秘的事情甚至只有自己和其他诸侯王知道,就算要说出真相,也只能是自己说,一个王室公子,哪来的权威? 越想越气,魏王对着太子魏假就是一顿痛骂。 或许,他气的是自己吧。 下方,魏假一直没说话,默默的承受着父王的怒火。 直到最后,魏王叹了一口气,颓废的坐回了王座上。 “去照顾你弟弟。” “唯!” 魏假离开了。 他心里知道,父王若真想制止,大可以直接将自己的那些小动作给废掉,而不是只是口头上骂自己一顿。 对上位者而言,口头上说都是虚的! 对下属没有实际行动的支持或反对,本身就代表了默认。 魏假回头看了大殿一眼。 不知道以后,父王会不会对自己生出什么猜测,或是因此发现了儿子的另一种用法…… 他也对弟弟魏尚的想法有些不认同,但这样至少能挽救一下魏王室的名声。 在利益面前,亲情可以牺牲掉。 自己的性格是这样,父王只会比自己更无情,毕竟当年祖父对信陵君就…… 魏假也叹了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在大殿内。 面对宦者令递上来的情报,魏王脸上的气愤和颓废瞬间消失不见。 “暗地告诉相国等所有官员,不要阻止老三。” ……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大梁城城门关闭之前,公子尚遇袭之事开始在城内传播。 虽然传开的范围还不大,知道的人也还算少。 但知晓此事的人纷纷产生了一个疑惑: 为什么会有人不想让他公开? 所有人沉默了一下,都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案。 一处馆驿内。 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眉头紧皱。 没想到消息才刚传开不到一天,魏王这就做出了应对,还宁愿付出了一位公子的名声? 这魏王,有智慧!好魄力啊! 门口,一个下属走了进来:“报!魏尚被魏王以养伤之名留在王宫里,但他的一些门客依旧留在府邸,并且不断有人离开去往平民区。” 只是魏尚门客? 怕是不见得…… 说不定那些是魏王派出的人,肯定是去传扬魏尚遇袭之事的! 男子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个消息传出去,自己等人之前造的势就要打个问号了。 而那魏王有如此胆识和魄力,说不定还有后续计划!指不定会让他反而把魏国平民的态度给改过来! 自己才刚来大梁负责此事,难道就要陷入困境求援了吗? 男子烦躁的挥退了手下,让他们继续去盯着。 不行!不能求援! 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获得这个机会的! 虽然在其他官员眼里玄衣卫只是个另类的御史衙门,可他们还有暗中的黑冰台身份! 这可是直接受王命和国师命行动的! 自己在大梁城的第一次行动就要求援?我丢不起这人。 他走到桌案下方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 这是玄衣卫副令、黑冰台实际掌控人章邯给他们说的一些间谍内容,每一个出发来六国的主事当初都自己手抄了一份。 当看到其中那句“如有必要,可以以一些人命为代价推波助澜”时,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狠色! “如此魏王,值得我慎重对待!” 于是。 第二天。 当魏王带着愧疚准备去看魏尚时,却猛然听到了又一些消息。 “不让公子尚公开,是因为魏王不敢啊!谁知道当年那些魏王干过些什么事?” “反正也没谁知道公子尚拿的究竟是什么,也没公开不是?” “指不定这是在掩盖什么呢!不然怎么以前没见过,这次就冒出来了?” “那真相无法解开的原因,恐怕可以彻底推给刺客了,毕竟公子都受伤了,丢失真相也是合理的嘛!” “是啊,尚公子还在王宫,谁知道尚公子如今是什么情况?指不定已经……” 听着王宫外的探子汇报的内容,魏王表面上平静,心里早就骂起了人! 掩盖什么? tm的这么多年来该被知道的早就被公卿大臣们知道了,剩下那些不能说的连自己儿子都不知道,你们那帮平民在那瞎想什么? 还公子尚如何…… 我脑子有病才会因为你们这帮平民的态度去牺牲一个儿子? 站在原地许久,魏王终于调整好了心态。 “让太子停止一切行动,不必再管此事。” “让大梁令抓人,散布流言者,直接处死。” 说完,他走进了这座宫殿内。 偏殿的宫室里,公子尚拖着病体起身,对着父王行了一礼。 为了逼真,他是直接让太子的门客真正动手的,说不定那宫门口的地面上现在还留着他的血呢。 “父王,不可啊!”魏尚直接说道:“暗中之人已经散步了更多的流言,若不立刻制止,恐怕魏国平民们会对我王室彻底失去信任啊!” “杀人则更是下策!儿臣若是幕后之人,直接说父王心虚岂不是极好?” 魏尚猜测了一下之后的情景: 一个能把国内人才逼走的王,一个能放任奸臣逼走良臣的王室,一个面对流言不想着澄清只想着掩盖的国家,这还有什么值得的? 魏国在面对平民上本就落后秦国了,再这样下去,魏国怕不是会出现逃亡秦国的? 一直都只有从秦国逃出的人,若是真有逃入秦国的,魏国将彻底成为笑柄! 必须学习秦国对平民的方式,将平民也利用起来! “何必如此在乎那帮黔首?”魏王冷哼一声:“寡人原本以为你的事可以让他们醒悟,但看来黔首终究改不了本性,能被如此流言左右者,何必在乎他们?” 我们不在乎,难道让秦国人在乎吗? 魏尚一想到在咸阳打听到的那些事就背后发凉。 昌平君因为被平民痛恨结果被秦王以借口杀害,秦国平民居然还拍手叫好! 平民之口能决定重臣生死,秦国变了! 平民在秦王和那个国师心中的地位,居然超过了那帮公卿大臣! 万一哪天秦魏边境上,有个秦国平民“不小心”走入魏国地界出了什么事…… 秦王岂不是可以直接就派秦军打过来? 魏尚试图让父王理解这一点。 但魏王摇了摇头。 “你知道怎么对他们好吗?” “你能跟秦国国师一样让所有平民支持你吗?” “如果不能,你怎么学?” 第168章 民女白芷 怎么学? 听到父王这个问题,魏尚才恍然发觉,自己只是在想办法解决这次流言,却没什么办法解决那最根本的——对平民的态度。 根本问题没有解决的情况下,即便解决了这次流言,秦国还可以找到其他机会再次进行污蔑。 看到自己这个孩子陷入了呆滞,魏王心里有些不忍。 他的心至少是好的,只是现实…… “你是不是认为,只有你从秦国看到了他们的动作?”魏王有些无奈:“其实寡人也看到了,可寡人没办法让魏国跟秦国一样。” 秦王在秦国可以一言九鼎,他不行。 秦国有个李缘带去了无数技术、钱财,魏国没有。 最主要的是,秦国有这个国力可以支撑得起那些对平民的动作,魏国依旧没有。 正是因为这个根本原因没办法解决,魏王哪怕看到了秦国的那些动作,也根本提不起学习的欲望。 没看到秦王为了支持李缘,把自己的两个王叔都给干掉了吗? 真学了,恐怕魏国内的一些贵族会支持太子或者哪个宗室造他的反…… 对魏尚说出了这些话后,也不管他听没听明白,魏王就转身离开。 可刚走出大殿,一个甲士就跑到他面前来。 “报!” “城中出现十五起凶杀案,死者皆为昨日曾有过流言谈论之人,衙役去到时,周围另有人散布‘凶手是大王’的言论,大梁令正在宫外求见。” 魏王:“???” 我刚下完杀人的命令还不到一刻钟,尼玛城中就死人了? 他都不用多想,这肯定是秦国人干的! 馆驿内。 听到其他人的回报,青年男子当即起身:“所有人立刻静默,等待和记录事情发展即可,无命令不许暴露!” 他看向魏国王宫方向,心里猜测着魏王接下来会怎么办。 …… 咸阳。 科学院新地址。 这里处在咸阳和雍城之间,周围还有一个驻扎了两千人的军营。 虽然只大体上圈起了一些围墙,里面真正建成的建筑还只有一个小院,但对于科学院众人来说,这里才是以后承载他们加官进爵的希望的地方。 随着新一天的到来,从周围招来的一些工人开始在一些匠人的带领下继续建造着这个庞大的区域。 小院子内,李缘看着面前摆放着的三枚样式不同的货币,陷入了沉默。 这三枚只是样品,工匠造出来给他过目的,恰好今天他来了这里就直接看了。 但此时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眼下这些圆形方孔的金属货币,虽然看上去很好,在历史上的反响也很好,但对于即将走入工业革命的大秦来说,可能用不了几年…… 因为过几年,当许多金属冶炼技术随着大发展而扩散到全国各地后,民间一些手艺人兴许也能造出这些货币来。 虽然可以通过添加不同的稀有金属和控制比例来增加难度,可造假的暴利摆在那,只要金属冶炼技术无法封锁,这种金属货币被伪造是必然的事情。 “防伪问题啊……”李缘感到一阵头疼。 “先停下吧。” 他决定回后世一趟。 因为他隐约记得曾看过一个新闻,后世有人才自己组装过一些制造假币(硬币)的机器,产量还挺不错。 他决定从后世搬一些机器来。 如果这种情况下,大秦民间居然还能有人能大规模制造出和后世硬币一样的货币,那李缘觉得自己就该亲自上门“问候”了。 有如此手艺,不来纸币厂当牛马可惜了。 又视察了一下外围的建筑工地,李缘得到了数千工人的感谢之语。 在大秦平民心里,他的地位仅次于秦王了。 临走时,他看到了远处的一些小孩子。 应该是附近一些村民来当工人了,这些小孩子跑过来玩的吧? 毕竟周围还有士卒巡逻,只要不过分靠近扰乱秩序,安全问题都不用担心…… 这一幕让他笑了笑,但这时一个小女孩似乎是发现了他,朝着李缘的方向走了过来。 让护卫不要阻拦后,他笑着看着小女孩走近。 “国师,这个给你!” 大概八九岁的小女孩举着一个由野草编制的头环怯生生的说道。 李缘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开始起,自己在这些平民心中居然也有和后世华夏军人一样的待遇了? 要知道如果换一个秦朝本地贵族当国师的话,这个小女孩是绝对不敢这么干的。 他半蹲了下来,让小女孩把花环戴到了自己头上。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娘叫我二丫。”小女孩说了句。 似乎是发现李缘很和蔼,其余的那些小孩子也跑了过来,但没有和这个二丫一样跟他搭话。 “二丫?你认识我?” “嗯!博览会时我娘买了画画的东西,我爹也见过您,我娘就画了一幅您的画在家里。” 李缘惊讶了。 他当初是从后世拿了一些画画的工具来卖,可也只是画纸、铅笔、橡皮这些东西,甚至由于他对画画也不怎么了解,所以他当初也只是简短的教了一下一个宫廷画师,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宫廷画师有没有教别人。 而据二丫所说,她娘没见过自己,仅仅只是凭着她爹的口述就能把自己画个大概? 李缘当即就决定改个行程,让二丫带自己去见见这个牛批女子。 他上了一趟马车,给这些小孩子分发了一些糖果,随即就自己骑马抱着二丫朝着他家走去,还让一些护卫骑士分别带上了同村的小孩子。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在李缘决定去小女孩家时,负责保护他的校尉让一个骑兵率先回了咸阳。 半个多小时后,村子外。 让卫队停在村口,只带了十几个士卒,李缘牵着小女孩朝着村内走去。 一间小庭院内,一个面容柔美、气质温婉女子正拿着一些木头鼓捣着,周围还有一些零部件。 “娘!” 听到女儿的声音,女人先是一愣,随即带着笑意起身。 目光掠过半人高的庭院栅栏,女人看到了正笑着对自己挥手的女儿、以及一旁有些惊愕的国师。 飞速走上前,女子立刻行礼道:“民女见过国师!” 李缘还在看着庭院内的那些木头部件。 如果他没认错,那些似乎是纺织机的零件? “娘,国师给了我几颗糖,你也吃一颗。”二丫的声音让李缘回过神。 “那些,是你打造的?” “让国师见笑了。”女子有些不好意思:“那日博览会,我观看了纺织机,回来后就试着自己制作。” “听说你还画了我的画像?” 女子脸色一变。 李缘却笑了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听二丫说了这件事,想来看看你有没有把我画丑了。” “民女不敢。”女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走入他们的屋内,李缘发现虽然家具不多,但环境却挺干净,灶台上还摆放着一些瓷碗、盐巴,他甚至还看到了好几盒火柴。 抬头一看,他们居然把自己的画像挂在了正对门口的墙壁上。 “这画工可以。” “国师过奖了。” “我可没过奖。”李缘语气平静:“我刚入王宫时,大王就让宫廷画师给我画过一幅画,你的画工比起他们也丝毫不差。” 女子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低下了头。 庭院外,村子里的同村人已经从回来的小孩那听说了消息,都围在栅栏外边。 李缘示意护卫放开人群,让人们进来。 进来的人很少,只有几个年纪大的老人。 跟他们寒暄了几句后,李缘重新看向这个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迟疑了一下:“白芷。” “姓白啊!” 女子低下头,神情有些紧张。 这时,一个走进来的老人忽然道:“国师,老朽有一言,不知国师可否……!” “张老!” 白芷赶忙叫道,脸色惊慌。 “国师今天来此,正是天意啊,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老者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李缘就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白芷拦在老人面前,对自己不断摇头,一副要哭了神情。 他大概知道老人想说什么。 一个平民家的女子,有堪比宫廷画师的技术,还有可以仿制纺织机的才能,这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再加上她姓白,那位人屠在历史上也是在始皇当皇帝后才被平反的,此时对于他的后人来说,自己是一个可以改变他们家族命运的人。【注1】 但他考虑的是,自己今天来这,会不会是他们商量好的? 他不介意现在就劝说政哥为那位平反,可阴谋总是让人不喜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老者直接说道:“国师,今日我等都不知道您要来,但您来了,我们斗胆想请求您一件事,可否?不然平时我们也无法见到您。” “我知道是什么事。”李缘点了点头,看向有些意外的白芷:“你家族里的兄弟姐妹,都在咸阳附近吗?” 白芷摇了摇头,眼里泪花闪动:“只有一个妹妹在,兄长早些年离开咸阳,不知所踪。” 应该是不愿意过多引人注意吧。 但李缘相信,军方里一定有人知道。 他看了看这个家。 对于平民来说,这算个小富之家了。 可对于一位曾经的秦国大将军的后代来说,这…… 李缘摇了摇头,决定把这些事交给政哥去思考,自己就不死脑细胞了。 “本国师先回去了。”他笑着揉了揉二丫的手,拍掉了她裤子上的灰尘。 “二丫不应该住在这种地方的。” 说完,他走出房门。 身后,白芷愣了一下。 她听懂了态度,于是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直接对着李缘的背影跪地。 . . . 【注1】: 原文: “再加上她姓白……家族命运的人。” 史料中只有给白起后人封赏的记载,但并没有记载是什么时候、当时好像也没有平反的概念,所以书中这个为情节需要。 第169章 有时候,结果比过程重要 咸阳城。 李缘的车队缓缓进入。 按理来说,国师出行应该要有士卒提前一条街就维持秩序的,但李缘是个另类,他根本不担心安全。 所以,他只在马车周围摆了十几个骑士,并且提前百步让步卒告诉平民们让开道路,卫队其余人全部都在马车后面。 于是这就导致李缘这个国师车队的周围,聚集了无数平民观看。 一旦李缘掀开侧面的帘子,总会有平民带着笑容对他挥手,或是直接对他行礼。 他本是想着在没有安全担忧的情况下尽量亲民一点,可现在…… “怎么有种被当猴子看的感觉?” 放下帘子,李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会有些民众在知道自己车队即将要到时,会赶紧回家喊家人一起出来看吧? 王宫附近,风武街上。 由于一侧就是宫墙,人群最终止步在这里,直到李缘的马车驶入宫门后才渐渐散去。 人群里,一个中年男子正看着周围带着笑容散去的平民。 “今天可算见着国师了!” “是极!要不是国师府不接受礼品,不然我还真想拿点山货给国师表达一下心意!” “国师不会要的,他肯定会说:你的山货自己拿去卖多给家人买点东西。或者国师直接用钱买了你的。” “……” 听着这些平民的谈论,闻咨久久无语。 王宫内。 听到李缘去了太子宫,嬴政也不在意,继续看着眼前的一份报告。 北徵县县令在当地公布了一些对工人的条例,他觉得很合适宜。 李斯他们还没有制定出一个完整、系列的对工人的律法,因为各地经济情况、矿产情况、发展情况都各不相同。 就算最后真的要发,可能除了待遇、劳作时间这些以外,其余方面都只会制定出一个范围,让各郡县官员自己考量当地情况。 嬴政也能理解李斯大概在想什么。 既然总归要由各地官员考虑一部分,那就没必要赶时间了,尽量想出一个最完美的律法,以免以后朝令夕改或者有什么没考虑到的情况。 而在这之前,就先让各地官员自己试着干,正好还能试探一下他们的才华、品行、对平民的态度。 虽然这过程中肯定有一些平民会因为遇上当地的贪官而受到伤害,但对于整个秦国来说,无伤大雅。 于个人来说这很残酷。 但对国家大局来说,还处于可以容忍的范围。 “大王。”锦陇走了进来,汇报了今天告病在家的闻咨其实徘徊在人群中的事。 嬴政笑了笑,示意不必管他。 闻咨在官制改革后担任了‘外事部’部长,职责范围跟之前的典客衙门类似、掌管邦国属国的外交事宜。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廷会将大部分重心都放到国内发展的现在,闻咨的存在感相比之前低了许多。 虽然也是部长,可部长跟部长也是有区别的。 嬴政本来想着打完了匈奴,就让闻咨准备西域的事,正好也把这些表面服从、但心里未必认可李缘的人打发出去。 可现在,这货似乎有些“回心转意”? “现在才回过头,不是太晚了吗?”嬴政摇了摇头,将对北徵县县令的报告发往廷会,让李斯知道自己对这个县令的行为挺认可。 县令怎么想的,他不需要知道。 他只需要知道这行为能对大秦有利就行。 门口,一阵喧闹声传来。 “国师!你那是在骗人!” “蒙恬,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哪骗你们了?你看看扶苏多可爱,人家就没这么说。” “那是因为……因为……因为他还小不懂!” 嬴政脸色古怪。 能把那个淡定的蒙恬气得话都结巴,李缘果然有点手段…… 门口,李缘抱着扶苏走了进来,左手边还跟着一个气鼓鼓的蒙恬。 “拜见父王(大王)!” 两个小孩行礼,李缘则是直接走到一旁的一个凳子上。 嬴政在王座旁摆了一个小凳子,似乎是习惯了李缘的存在。 “你把他们怎么了?” 看到蒙恬即使坐到了底下还有些恶狠狠的盯着他,嬴政有些好奇。 “没什么,教他们玩了下魔方。” 看到扶苏正在快速打乱的魔方,嬴政有些意外:“你能复原了?你不是说你也不能复原吗?” “是啊,但我教了他们另一种方法。” “什么?” 李缘看向了扶苏:“给你父王演示下。” 扶苏听话的走到王座前的桌案上,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小的金属剑——是李缘从后世带来的玩具小剑,插入魔方缝隙里,然后用力一翘。 一声轻响过后,三阶魔方被拆散了。 扶苏放下小剑,将魔方块按照颜色拼在一起,慢慢组装了起来。 最后剩下边角的一个,扶苏按不进去,于是递给嬴政:“父王,按进去就复原了。” 嬴政:“……” 这么复原的啊…… 嬴政黑着脸接过,将那个小块按了进去。 “大王,国师这是……取巧!不算复原!”蒙恬顿时说道。 “不要在乎方式,你要在乎结果。” 蒙恬被噎了一下,想反驳但不知道怎么回,于是便求助的看向嬴政。 李缘和扶苏也看向了他。 嬴政沉默了一下,说道:“下次别这么教。” 李缘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之后嬴政随意考了他们几个问题,勉励了他们几句后,就让他们去一旁的偏殿玩了。 然后他就转头盯着李缘,试图把他看得不好意思。 “政哥,别这么看我,我是想教他们的。”李缘说道:“我希望他们能养成一个思维,那就是有些时候,结果比过程重要。” “又有什么历史教训吗?” “历史上的秦朝和汉朝就是。” “这又跟秦有什么关系?”嬴政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李缘想到了历史上秦朝建立时对分封和郡县的对立之论。 从后人的角度来看,始皇和李斯很有骨气,直接以郡县制强硬规定了全国的行政区划,从历史功绩来看,这个标准制定得无比正确! 可单从秦朝这一个朝代来看,这某种程度上也是秦灭亡的多种因素之一。 历史上王绾可没有和后世网络上说的一样迂腐,其原话是:诸侯初破,燕、齐、荆地远,不为置王,毋以填之。请立诸子,唯上幸许。(诸侯刚被消灭,那些地方太远了,不在那里立王的话,没人来安定地方了) 捧着历史书和历史功绩来看,李缘觉得这个建议真不怎么样;别的不说,秦国都是郡县制,统一天下成秦朝反而要封帝子为王,这听上去都感觉不太好。 但如果考虑到秦朝环境、放在秦朝缺官的事实条件下,这个建议对“延续秦朝”其实有是正面意义的。 因为当时秦朝政府真的没那么多人手和精力。 更别说还有一些六国的死忠分子时刻想着复国。 汉初时,刘邦也曾面过和嬴政一样的问题。 但嬴政选择了强硬到底的执行郡县制,而刘邦选择了暂时向现实妥协。 可他没有真的妥协,后来他把那些异姓王都给干掉了。 虽然汉朝后来也对诸侯王的问题头疼过,但这个问题带来的伤害,远没有秦朝那么大。 说完了这个,李缘强调了一句:“我不支持分封,但有时候,结果比过程重要。” “汉初是有诸侯王,但最终结果是一道推恩令让王爵形同虚设;刘邦是向现实妥协了,但汉朝最终解决了这个问题,并没有让它影响到自己的生命。” “我不知道历史上假如你的那些孩子分封为王后能不能成大器,但至少有个可能不是吗?” 嬴政沉思着,紧接着苦笑了一下。 如果没有李缘,哪怕真的缺官,他也不会同意王绾他们的意见。 身为王者,自当引领整个帝国,怎么能将存续希望和压力让子女去承担? “你是不是想告诉扶苏他们,以后也会遇到类似的问题?” “是一定会遇到。”李缘说:“按照人口发展速度,政哥你在位时实际形成统治力的地方最多一个亚洲,对世界上其他地方可能也就只能打下来后搞个军事基地宣誓主权,但实际占领依旧做不到。” “而到时,世界上其他地方怎么办?扶苏的那些弟弟妹妹们怎么办?他们难道……” “寡人不想再生孩子了。”嬴政打断道。 李缘:“……” 狗*的胡亥! 你看你给政哥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那他现在那两个弟弟妹妹呢?”李缘说:“让他们在扶苏的羽翼之下过完一生?还是给他们一个大洲让他们自己也当个王爵?你觉得等他们三姊妹长大后,他们会怎么想?” 嬴政脑海里想起了世界地图。 一想到不大点的地球居然有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他就感觉有些心痛。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如果不加干涉仅仅驻军宣誓主权,那么这种统治是不彻底的;而在等待人口填充那些地方的过程中,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说完,李缘就静静看着他。 许久后。 嬴政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你说得对。” “想占领整个地球,靠寡人这一代是做不到的,可能还要扶苏那一代接力而行!” 李缘没说话,只是有些遗憾。 有些事情不是科技发达就能做到的。 生育风险摆在那,人口增长率摆在那,医学人才缺口摆在那,社会生产力摆在那,劳动力成本摆在那…… 这些因素直接限制了秦人占领地球的时间。 嬴政能想到这一点、并且接受将子女放外洲去封王,李缘并不惊讶;因为不管怎么说,肉都会是烂在锅里。 对于这样一个充满雄心的帝王来说,向往占领地球是极其正常的。 就好比后世,打工人那么苦逼,可即便没钱也那么想去新疆、内蒙那些地方旅游,你以为是闲得胃疼吗? 不,因为牛马向往草原也很正常…… 又问了一些汉朝历史上对诸侯王的事情,尤其是听说了推恩令后,嬴政心里更放心了。 不过区区诸侯王而已。 “对了,你去白家了?”嬴政忽然问道。 “你知道她们?” “当然。”嬴政沉默了一下:“其实先王还在时,就曾经暗中授意一些将领照顾一下白家人,后来吕不韦也依旧照做,寡人如今也没取消。” “不然你以为,她一个白家女子怎么可能在村里尽人皆知还住在咸阳附近?” 李缘不知道怎么回。 先是蒙武等将领对军功爵的理解、又是历代秦王和将领们一起对孤儿的抚养,现在又是对白家人的照顾…… 历史上究竟有多少事情是史书没写过、但这些人杰却真正干出来的? 想到这,他又给某个一把火烧了整座城的莽夫画了几个圈圈…… “你觉得呢?”嬴政问道:“寡人现在就给白起恢复名誉吗?” “我觉得可以。”李缘伸了个懒腰:“当然,仅限于我这个对政治不怎么了解的人。” 嬴政点了点头。 “我先回后世了,得回去搞点东西来。” 他说了下关于货币的事,又跟嬴政讨论了一些大秦接下来发展的事情,但最终他们只发现了一个关键: 要等待时间。 矿找到了,人手也有,工具也可以造,法律制定也在进度当中,各项政策也在落实……等等。 但都需要时间来开花结果。 “这没办法,只能等。”李缘从座位上起身:“只要监管到位、各方面都走在正确的路上,等一些时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寡人知道了。”嬴政笑了笑:“相比于历史上的大秦结局,如今只不过是一些时间而已,寡人等得起。” “那我先走了。” 刚打算离开,他又停了下来。 “对了,政哥,我听说民间有我是仙人的传闻?” “怎么了?” “还说我时不时的闭关?这是要神化我?”李缘感觉有些不太好。 有些时候,个人崇拜利大于弊。 但也得分“个人”和“方向”。 把他往仙人方向发展的个人崇拜,不太好…… 可嬴政似乎没想那么多。 “不然呢?” “你在外人眼里,一天天的三个部门不去、廷会衙门也不去,就待在府邸里。” “李由他们不给你找个闭关的名头,难不成直接说你在府邸里……” 嬴政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摇了摇头。 “他们也是为名声着想。” 李缘:“……” 第170章 魏国、尉缭 王宫大殿里。 嬴政坐在王座上一边看着尉缭提交上来的对秦军的改革计划,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计划是否可行。 在刚才结束的朝议上,他已经批准了司马瑜的辞呈,改由尉缭当军部部长,并且兼任廷会官。 而这也标志着,秦国的改革正式延伸到了军队里。 下方,另外两个廷会官李斯和阳沐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看尉缭一眼。 因为他们觉得后者胆子很大。 “臣以为,国师的想法虽好,但并不适用于眼下的秦军。”看到嬴政看完了自己的计划放下了纸,尉缭当即说道。 “国师曾言,正卒要精简、脱产,这点臣是认可的。” “虽然科学院武器臣没看多少,但臣可以肯定,未来随着武器的发展,只需要很少的士卒就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利。” “方向没错,但如今的时间不行!” 嬴政看向了他:“还没到全面进行的时候?” “大王英明!”尉缭点了点头:“臣估算过,要让秦国郡县都有工厂、要钱币流通至大部分平民手中,这个时间最少要一年。” “然而最近一年内,秦国就要进行北伐匈奴的战争,还要防着六国,所以仅凭借十万骑兵和十几万步卒、是绝对无法守住秦国所有国境线的。” “这一年内,我们依旧要维持庞大的郡兵部队。” “而国师对正卒的待遇极高,不仅有工钱,还保留了杀敌授爵分田、只是量少了一点。可即便少了一点,对平民来说依旧很好。” “如果给正卒这些待遇,那郡兵部队呢?” 尉缭没再说了,但他的意思其他三人都明白。 嬴政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所以,现如今只能进行装备、制度、后勤上的改变,在兵卒待遇上,工钱要么全发,要么以另一种形式进行,比如发放一些科学院新商品。” “臣以为,给各地郡兵和边防士卒发放一些商品,给正卒发放少量金钱,在此基础上可仍旧保留但调低之前杀敌授田的旧制,以让士卒在最近一年内能安稳渡过。” “一年后,可全面执行国师的方案,即以少量精锐部队为主,郡兵步入所谓的预备役、边境保留边防士卒,并且以工钱保证职业正卒的家庭供养,在工厂招人、学宫收学子、各级衙门选人上倾向于兵卒家庭。” “奖罚制度,请容臣再仔细思量。” 嬴政点了点头。 整个改革计划,涵盖了军法、战略、兵种、战术等各方面,以他的见识来看,是绝对合理的。 况且尉缭在给他看之前,还已经跟司马瑜商量过了,对于最近这一年的秦军来说,这足够了。 至于一年后的…… 李缘没说明白,嬴政估计是他要么也不知道,要么就是不好说。 很可能是历史上各朝兵制都有各自的优缺点,而他所在的那一朝的,嬴政不用问都知道那货肯定会来一句:大秦学不会…… “你说的这个。”嬴政抽出了其中一张纸:“以兵戈铁甲为盾,不如以军心民心为盾。是什么意思?” “大王,这是国师说给臣的。”尉缭沉默了一下:“国师曾说,那些士卒在军队里是士卒,可离开军队,他们也是平民。国师似乎以后想在军民关系上下功夫,臣不知道国师究竟想干什么,但现在给士卒说这个事情,还是可行的。” 军民关系…… 嬴政仔细想了想,李缘既然敢在军队这方面有计划,那就代表这于国有利。 而他既然还没干,肯定是有什么条件还没达到。 “既如此,你放心去干吧。”嬴政直接放权给他:“你已是廷会官,一应支出可直接与李斯商量。” “寡人希望一年内,秦军不会有动乱,一年后,秦军即便改变了也要有不下于之前的战力。” “臣必不辱命!” 点了点头,嬴政忽然晃了晃手中的纸:“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能说出如此之语,寡人果然没看错你。” 尉缭脸色一红。 “这不是臣说的,是国师说的,国师才是兵家至圣!” 嬴政嘴角抽了抽,兵家至圣,就他? 那话怕不是从历史上某个军事家那里抄来的…… “大王,臣还有一事。” “说。” “臣希望能扩大对武器的制造,支出大概在……” “等等!” 尉缭还没说完,李斯就黑着脸先打断了:“我要没记错,之前司马部长已经有过安排了吧?为何现在还要扩大支出?” 不怪他上心,实在是他现在压力太大了…… 他本就要统合各方面事务,而现在各方面都要用钱,军队那些武器制造价格,他早就通过儿子李由知道了,今后一年都没什么战事投入,那这么着急扩大干嘛? 尉缭没有反驳,只是说了一句:“李廷会可以回去问下,科学院最近研发出了个什么东西。” 李斯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 …… 魏国大梁。 民间对魏王室的‘流失人才’的消息已经传了好几天了。 而随着魏王的静默,这个消息虽然在魏国其他地方、甚至其他国家还在传播,但在大梁已经没几个人谈论了。 理由其实也很简单。 贵族忙着享乐、平民忙着求生。 一处馆驿内,看着眼下的情况,黑冰台魏国分部负责人刘章脸上满是愁容。 本以为魏王认输可以随便自己污蔑了,没想到沉默也是一种应对态度,“冷处理”的解决方式,简直高效…… 沉默了几天,大家都忘记了这件事,这接下来还怎么搞事? “报!咸阳来的消息!” 一个手下拿着一个小布袋走了进来。 刘章接过布袋,打开了里面的一张小纸条。 “尉缭?军部部长?” 看了看消息时间,发出的时间是三天之前,但尉缭当上军部部长却是在昨天。 刘章顿时就理解了咸阳的意思,这应该是提前发出的情报,要他们准备新一轮的动作。 “可现在人们不谈论了啊!” 他苦恼的收起了纸条,走到窗边看向下方的小院子。 小院子内,店家的两个小孩子正在打闹,喧闹声让他都感到有些好笑。 一个小男孩捡了一根笔直的木棍,正在跟姐姐炫耀。 而身为姐姐的小女孩丝毫不感兴趣。 “别闹了,这只是一根木棍而已。” “那只是你以为,在我手中,我现在就是一个剑客!” “别做梦了,剑客不会尿床。” “我……” 小孩子间的闹腾让刘章笑出了声。 可随即,他猛然一窒。 小男孩都知道姐姐的看法和自己的看法是两回事,那我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平民那边? 平民不在乎那些事了,可只要魏王或者其他贵族官员有疑心或者有别的看法,那一样能达到攻讦的目的啊! 于是。 第二天。 魏国朝议结束后,魏王本想召集一些臣子商量下秦国人要在魏国行商的事,却突然接到了另一个消息。 “大王,谒者冯合求见,说有事关秦国朝廷的秘事。” 魏王增想了想:“让他进来。” “若邓相国和李大夫他们来了,一并进来就是。” “唯!” 不一会,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臣冯合,拜见大王!” “入座吧。”魏王增有些好奇,这个人他听说过,但也仅仅只是限于听说,他能得到什么消息、让他要花大代价求见自己? “大王,臣在秦国有一好友,昨夜臣接到他的一封信,言及秦国朝堂有部长级官员变动。” 魏王增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据寡人所知,秦国有十几个部长。” 冯合点了点头:“可大王,如果是负责秦军的军部部长呢?如果这个部长是魏国人呢?” 魏王增愣了一下,紧接着怀疑这家伙在内涵自己…… “什么意思?” “大王,秦王有意让一个叫尉缭的魏国人担任军部部长,如果消息没错的话,前日,这个尉缭应该已经上任了。” “而臣今早出门时,已经听到民间再次有人谈起之前的流言,并且用尉缭加以佐证了。” 魏王增:“……” 魏国让秦国强大的事过不去了是吧? 这尉缭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看到魏王脸色难看,冯合硬着头皮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此前的流言有古怪。” “据我那好友所说,秦王对尉缭的安排此前他没听到过任何风声,一得到消息就写信告诉我了;此刻流言又起、还是以前日上任的尉缭为证据,如果仅靠秦国细作在近两日传播,此消息怎会传得如此之快?” “大王,肯定是我魏国内有……” “不用说了!”魏王增黑着脸,心里有点想杀人。 冯合的意思无非就是,前日才上任的秦国军部部长,今日大梁城中就出现了消息,这当中肯定有魏国人勾结秦国啊! “大王,臣不敢苟同。” 大殿外,魏国相国邓古走了进来。 先是对着魏王行礼,随后才看向冯合:“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秦王提前派细作来到大梁城,算好时间再散布流言。” “受教!”冯合拱手拜道。 魏王增也点了点头,安慰道:“冯爱卿之意,寡人感受到了,只要是为了魏国,一切猜想皆可。” “大王圣明!” 说完了这件事,冯合很识趣的告退。 而等他告退后,魏王增才看向相国邓古:“邓相国当真认为是秦王提前派细作来的?” 邓古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 “臣只是有此一想,无法确定。” 自从冯合说出那些话后,邓古就知道,魏王对臣子起疑心了。 身为王,对任何有威胁的事物都会有一份警戒心;当年的魏王对信陵君是如此,如今的魏王也是如此。 “大王是想查是否有人勾结秦国吗?”邓古拱手道:“老臣愿配合大王!” 与其让大王自己胡来,还不如自己也参与进去。 这样不说能更严格的查处,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还可以方便自己背上骂名。 “好!邓相国不愧是我大魏忠臣!” 魏王增笑了:“相国觉得该如何查?从谁查起?” 邓古眼神一眯。 “冯合!” 第171章 改变的忠 王宫外。 看了眼那高大的宫墙,冯合心里闪过一丝不忍。 但随即,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和好友的遭遇,他又将那丝不忍放下、转而成了满腔的恨意。 他出身于一个平民之家,后来读书时认识了一个同窗。 二人志向相投,三观相符,很快变成知己。 他们会时不时为曾经魏国强盛之景而赞叹,但更多的时候,是看着魏国不断走下坡路的无奈。 有心改变,可他们毫无门路,根本无法走到魏王面前。 有一次,他们看不惯一个贵族强压平民,上前与其争论,却反而被贵族仆从打伤,官府却置之不理。 他们试图从家乡找到大梁来,却发现大梁官府的门,跟大梁城墙一样高大,根本不容许他们走上去。 “冯兄,这魏国已经烂透了,我们必须要改变这一切!” “可我等俱是白身,如何改变?” “大不了从小吏做起,一步步走到最高!只有比那些腐朽之辈更高,才能压住他们,才能让人们吃饱饭不受欺压!” “好!” 后来,他们真的这么去干了。 可热情,往往会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这么多年下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谒者,而好友也只是大梁衙门的一个文书记事。 一次次的上奏,石沉大海。 一次次的登门,权贵都视而不见。 魏国还是那个魏国,在下坡路上走到了如今的谷底。 可以纵容权贵犯法,可以让一心为公的信陵君抑郁而终,可以让他们两个爱国之人心灰意冷。 前段时间,好友突然消失不见。 他试着寻找却丝毫没有音讯,直到昨夜有人拿着好友的信物来找他,他才知道好友去了秦国。 本意只是想去看看秦国最近的变化,但好友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秦国走在了他们想要的路上! 秦王和秦国国师,直接以强权开始改变秦国对底层平民的态度,不仅是口头上的呼喊,主要是真的给钱! 好友决意留在秦国,并且劝说他一定程度上帮助下秦国人,毕竟现在看来魏国似乎没救了,他最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冯合犹豫了一小会,同意了与秦国人一定程度上合作。 他也知道自己这行为一定程度上是在叛国。 可这么多年来,自己以前爱国时,魏国又是怎样对我们的? 我们只是想要一个美好的世界,魏国给不了我们,秦国能给我们,这又有何错? 这个腐朽的国家,就应该死在“为民做主”的大秦铁骑之下!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冯合看到了墙边位置稍微变动了一下的一个花盆,顿时知道有客人来了。 客厅内,刘章赶紧起身。 “敢问是否……” 冯合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坐到了位置上。 刘章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严肃着行了一礼:“我代表大秦,感谢冯兄!今后若有需要秦国帮助之处,在下愿倾尽全力相助!” 冯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你们的恩情,我只是为了少时的梦想。” “冯兄此举,当为大善!” …… 另一座小型宅邸内。 一名中年官员看着到访的刘章,神情惊讶:“冯合?他也收你们钱了?” “他没收。” “那就是你们带走了他的家人?” “秦国不会对相助我们的人干这种事!”刘章脸色有些难看。 中年官员笑了笑,不再聊这个话题。 他相信对方能理解自己。 毕竟当初秦国人可是趁着自己孩子病重时、一边送上钱财一边隐约露出威胁之意,这才把他变成秦国眼线的。 发发牢骚而已,很正常。 “今后,如有机会,你稍微提拔下冯合,但不要过多亲近,他跟你不是一路人。” “真是有趣!” 中年官员露出一丝讥讽:“都跟你们在一起了,却跟我不是一路人?” “你是半推半就,他可是真的为了心中所愿。” “谁半推半就?当初若不是你们趁人之危和逼迫,我岂会与你们为伍?” “所以你治好孩子后,就拿着钱财多收了十几个婢女?” “……” 中年官员面露愤怒之色。 刘章则一脸平静。 贪财就贪财嘛!你找那么多借口干啥? “今后一段时间,魏王可能会派人调查你们,到时候……”刘章没说话,明摆着希望他搞一些小动作。 中年官员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等刘章离开后,冷哼了一声:“秦国小卒,懂个屁的为官之道!” “我要是不多收女婢、多给钱财,哪能有如今的地位?” 鄙视了几句,中年官员转身朝着后宅走去。 …… “听说了吗?秦国那事?” “知道,不就是我们魏国又给秦国做贡献了吗?” “你这话说得……” “你就说对不对吧!” “对……” “就是嘛!不仅做贡献了,我还听说秦国那个国师可能也是我们魏国的,人家对平民那么好,结果我们魏国却容不下他,啧啧。” “可笑、可叹、可悲啊!” 街道边,两个过路行人的交谈声传入刘章耳中。 刘章微笑了一下,随即脚步轻快的朝着馆驿而去。 看到敌国百姓对敌国的失望,这可是谍战工作者最喜欢看到的场景! 这时他才突然发现,国师那种思想有多么伟大。 他没有对六国派一兵一卒,只是传了一些消息,就能让六国百姓对自己的国家失望,让一些心怀正义但却出生在无能之国的君子发自内心的改变。 冯合的那个好友,是秦国埋在魏国多年的一个棋子,前段时间被上级调回秦国。 可即便如此,这要是放在以前,要说服冯合这种人跟他们合作,绝对是需要使用一些手段的。 但现在,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暴露出那个棋子的身份,只需要将秦国平民的现实摆出来,冯合这种人自己就转变态度了。 在他们心里,这不是叛徒行为,这是弃暗投明。 冯合这种爱国之人尚且如此,那更多的为了生活挣扎、对时政什么不关心的平民呢? 当秦国的所有动作传遍六国,六国平民再想下他们自己的苦难…… 刘章现在无比想看到秦军打过来时、魏国平民会怎么做。 是会和以前一样逃走?还是默认?又或者欢喜? 第172章 无可奉告 秦国科学院。 一个巨大的气球在一片空地上出现。 这是一个由麻布和绢帛组成的“手工版热气球”,下方还连接着一个由细小铁架搭起来的木制篮子,中间有一个铁制的火炉。 几个匠人们正往火炉内添加着一些蜂窝煤。 还有一个匠人拿着一根标注了长度的绳子搭在篮子边缘,看哪一个刻度会在什么时候离地。 百步之外,一根铁柱插在地面上,一个匠人站在铁柱后面用纸笔记录着热气球的顶和铁柱刻度的数据。 热气球五十步之外。 李由满是骄傲的对着李斯汇报着。 “国师曾说过任何事都要想办法自主,所以我给所有人都定下了一些研究规矩。” “比如在制造热气球时,我要求人们每一个部件都要有同组所有人认可、另外喊两个小组检查和同步记录,每一次试验都要有所有数据!” “哪种材质气球最好,什么材料的燃烧动力最好,媒的形状、火炉的样式、每一次试验的起飞时间和力量等等,每一个都有记录在册,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就是我们耗费许多材料后试验出的最终版本!” “爹,你知道……” “叫我什么?”李斯瞪了他一眼。 李由憋了一下:“李廷会!” “嗯。”李斯点了点头:“说吧。” 李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某些冲动。 “李廷会,你知道这气球有多么来之不易吗?在这之前,我们烧了十几个气球,摔伤了三个匠人,这才最终试出了现在的东西。” “它能飞多高?”李斯问了句。 “不知道。” “???” “我们最高只飞到了三十多步的空中,再高的话暂时还没试,我本打算让国师来检查后再进行飞天试验,但国师……” 李斯点了点头,国师又“闭关”了…… “此热气球,耗材几何?”李斯可没忘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他倒要来看看是什么东西敢让尉缭有“伸手要钱”的底气。 但就这热气球,不至于让尉缭专门在大王面前说扩大军队支出吧? 听到这个提问,李由沉吟了一下。 “大约五万钱。” 李斯心里一跳,但还勉强能接受。 “这是制造这个的成本,之前试验花费了八十万钱,之后的改进可能也要些,然后军队说要造二十个,所以……” “多少?”李斯猛然扭头:“八十万钱?二十个?” “现在试验花了八十多万钱?之后还要改进?你们用什么造的?难不成是用绢帛和金丝不成?” “把你们科学院的账目拿来,本官要亲自检查!” 李由撇了撇嘴,示意一个小官去拿,自己则站在原地,有恃无恐。 他一直都是公正律己、兢兢业业,就算闹到大王那去他也不怕,还怕检查? 不一会,当小官拿着造热气球的账本来了之后,李斯面带寒霜的接过,翻看了不到一分钟,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了。 账目没问题,但那材料…… “你们真用了绢帛?” “李廷会,部分地方用绢帛覆盖是我们实验出来的最好结果。”李由平静的说道:“用国师的话来说,这个叫:最科学的方案!” “那个这个……钢?钢丝?这是什么东西?”李斯手都快抖了:“你当我不知道铁器成本吗?这钢耗费怎么需要……” “李廷会!”李由脸色一正:“这是我们科学院按照国师的图纸研究出来的最新金属,也属于实验阶段,但它是眼下最适合用于固定框架的。” “至于成本问题,这属于科学院机密,没有大王和国师的准许,请恕在下不能给你看。我只能保证,从臣自己到打铁的匠人,没有一个人有小动作。” 李由这话说得很正直,李斯心底其实也是信的。 可这情况着实有点…… 一个热气球就要花这么多钱,那军方其他武器呢? 一个科学院就要花这么多钱,那其他部门呢? 还有之后接下来秦国各方面都需要砸钱的方面呢? 李斯突然间感觉这不是个长久之计。 如果每一个部门都这么大肆耗费,大秦再富裕也不够他们消耗的。 而可以预见的是,科学院未来一定是砸钱的大户,而科学院又是自己儿子当家…… 这要是哪天有人参自家一本…… 这时,李由说话了。 “李廷会,在下这有本下个月需要的材料单,需要送交财部和廷会,要不你……” 李由本想让自家老爹带到廷会去直接给批了,但看到自己老爹那快要杀人的眼神,李由移开了目光,有点心虚。 将账目递给了身旁的小官,李斯将目光看向了那个热气球。 随着气球的鼓大,下方的篮子缓缓离地。 一个匠人拿开了记录的绳子。 另一个飞快将篮子内搭载的两个人身上绑着的绳子牵了出来,套在了一个粗大的铁链上。 铁链另一端,是一个大约二十米的高台,上面还有两个特制加大了阻力的动滑轮组成的减速装置。 这是匠人们在没有降落伞的情况下自己想办法弄出来的安全措施。 热气球升空的过程中,高台上的人会将铁链同步收紧在滑轮上。 而一旦气球出问题了,匠人在摔下来的过程中会带动铁链,但由于两个滑轮的存在,摔下来会有一个减速;加上滑轮上的铁链在下放时、如果无人解开一个铁栓就最多只能放出十九米;高台下方还有十几床厚厚的褥子;这些能让匠人存活下来的几率更大。 察觉到了老爹的目光,李由笑了笑:“那个是公输闾想出来的。” “那家伙自从在国师那得到了他的想法暂时无法实现的结果后,整个人都变了,什么事情都想研究一下,似乎是想凭他自己的力量加快所有分院的研究进度一样。” 李由有些好笑,但这笑容有些苦涩、怜悯。 “他应该是想着科学院能更快发展吧,但国师跟我说过:时代进步的速度是跟不上天才想法的。” 李斯眯了眯眼,没说什么。 世界上无奈的事和人多了去了,只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叫公输闾的匠人而已。 热气球升到了十米的高空,篮子下还有一根粗大的麻绳绑在一个巨大的石头上,以起到固定的作用不让热气球被风吹走。 “这东西,王翦他们打算怎么用?”李斯不由得问道。 李由摇了摇头:“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那个钢和钢丝,产量如何?”李斯想到了许多应用场景。 “科学机密,无可奉告。” “科学院申请了三个钢铁厂,你执意要求第一钢铁厂必须在咸阳,是不是因为那里的……科技含量最高?” “发展机密,无可奉告。” 李斯一瞪眼:“你是不是长本事了?” “无可奉告。” “李斯:“……” 李由嘿嘿一笑:“爹,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只是我身为科学院副院长,真不能说太多!” “我跟你说了,国师就得找我麻烦了。” 李斯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心底其实有些高兴。 儿子的成功,比他自己成功能更让他高兴。 眼下看来,别说自己的未来会如何,自己孩子靠着李缘那绝对是一帆风顺。 看到热气球在空中待了几分钟就被熄火放下来了,李斯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对着身旁的小官吩咐了几句,李由也跟了上去。 “爹,科学院还有几个好东西是能给你看的,要不去看下?” “耗费很多吗?” “额……有点多,尤其是板甲、开花炮这俩玩意,更是要……” “那不看了。”李斯说:“本官怕被气死。” 李由:“……” 第173章 你了不起!你清高! “本官怕被气死。” 李由:“……” 一种深深的无语萦绕在他心头。 自从被院长教导过几次后,李由现在也想开了。 不就是点钱财吗? 国师都跟他说了,搞科研不可能不砸钱的,改革也不可能不砸钱的,发展更是需要砸钱。 而自己只管负责科学院研究就行,钱财啥的,让老爹去操心吧。 我又不是廷会官或者财部部长,不关我事。 在他身旁,身为廷会官的李斯也在考虑相关的问题。 制止了李由送到门口的行为,他一边沉思,一边独自朝外走去。 不能这么毫无节制了…… 得要各部门每年提交一份预算,写明下一年需要干些什么事,大概要花多少钱。 现在国库还算丰盈,还能支撑得起。 可万一钱都被各部门拿走了,这时却突然发生点战争天灾、国库却没钱怎么办? 科学院要研究? 可以啊! 但你得有个主次吧? 不能每一个项目都无限制砸钱啊!哪来那么多钱给你们砸? 军队也一样。 不能任由那帮武夫胡乱要钱,不然鬼知道他们会要求造多少装备? 李斯虽然不是军队将领,但他深知那帮武夫的“欲望”可是无穷无尽的,包括但不限于打仗、装备、兵马多寡等等…… 至于这些事会带来什么影响,李斯丝毫不担心。 只要是为了大秦好,大王和国师都会支持自己,大王会给自己权力支持,至于国师…… 把骂名扔他头上就是了。 这可不是他李斯不知恩图报,而是在这种政治上的抗压能力上,国师比他强多了。 尉缭他们敢跟自己对骂,他们敢对国师这么干吗? 新武器要不要了? 工资想不想发了? 仗还想不想打了? 他甚至猜想了一下,可能大王之所以要任命李缘为国师,本身也有这么一种意思在里面——难题和黑锅、责任都可以让他来背。 至于大王为什么相信李缘有这资格,这就是不是他所知道的了。 真要知道国师和大王会告诉自己的,不该知道的就别打听。 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李斯当即就拿起纸笔开始写起计划书来,但没写几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犹豫。 眼下大秦虽然官制改了,可在人手和用度上却还欠缺了许多。 所以表面上看是分了许多部门,但实际上许多人是身兼数职的,再加上所有花钱的命令都出自大王和国师的授意,支出却没有一个确切的划分,有的是服务王室的少府出钱、有的是财部出钱,有的是吕不韦和国师府在出钱…… 斟酌再三,李斯还是决定动笔。 只是在用词上想了许久。 【臣建议区分出王室用度,以便于大王管理宗族和朝廷财部……】 …… 蜀地,桓东县。 一支百人的甲士队伍缓缓入城,迎来了周围许多平民惊讶的目光。 因为这支队伍不仅整齐有序、盔甲分明,其中还有一位明显就是大官的人。 队伍里,黄御史……哦不对,是临时御史黄利正皱着眉头看着周围。 他因为在咸阳城受到大王不喜,直接被赶出了咸阳送往蜀地某县为官,但在中途却接到了咸阳的新命令,前来负责调查桓东县县令违法之事,这才又被临时授了一个御史之职。 黄利虽然固执、古板,但他不算蠢。 大王的意思嘛,大概是之前觉得自己这帮人留着可恨碍眼、但杀了又有些可惜,干脆眼不见为净丢到蜀地去。 或许是希望自己去体会一下‘民间疾苦’?好不要让自己以后还反对国师? 而现在让自己来这里,也是大王给的一次机会。 估计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你要再想不明白、或者还是这么固执,你以后就不可能有跟中央朝廷有关的机会了。】 那之后的仕途,就彻底等同于被发配了。 他感谢大王能给这次机会,但内心却还是没彻底认可国师的那些“荒唐之举”。 “黄御史,县令已经在县衙等着我们了。” 身旁,一个穿着轻甲的中年男人说了句。 黄利看了他一眼,他只知道这个人来自那个玄衣卫衙门,可一个跟御史衙门差不多的玄衣卫,他们干的事似乎不止御史的活…… “张主事?敢问一句,本官和你一同前来,为何你已经知道县令在县衙等着了?” 张主事沉默了一下:“无可奉告。” 黄利冷哼一声,心里又对李缘的怨气加重了些许。 这肯定是李缘的主意! 这个衙门指不定在暗中对臣子干什么事呢! 如此不遵循君臣之礼的衙门,也就他干得出! 县衙门口。 县令和县尉、县丞三人,带着几十个官员小吏等候在这里。 当看到这一队甲士时,其他人或许心下有些担忧,但县令却丝毫不例外、反而心里轻松了许多。 当半个时辰前那十几个拿着玄衣卫令牌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心里的某个猜测被证实,那一刻他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下官拜见黄御史!” 众人见礼过后,黄利对着张主事使了个眼神,随即让其他官员都呆在庭院里,自己只带着县令三人走进了里侧的议事大堂。 “三位,本官已让人去调查所有账目,在此之前,你们有可以向本官陈述的机会。” 黄利只是随意扫了县尉和县丞一眼,随即就略过有些惊慌的两人,直接看向淡定的县令。 “黄御史,不知廷会为何要如此重视我桓东县啊?”县丞笑着问了一句:“这个问题,应该是不算忌讳的吧?” 黄利点了点头,理论上确实可以。 但…… “本官在问你,你却答非所问?” “这……”县丞有些语塞。 你让我陈述,可我想问个问题再说,你也麻烦先告诉我一下啊! 这御史怎么如此不通人情? 犹豫了一下,他尴尬一笑:“不是下官不想说,实在是有些好奇,至于陈述,下官相信黄御史一定会秉公处理。” 一旁,县令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当黄利看过来时,县令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可说的,黄御史调查便好。” 黄利眉头一皱,怎么这两个油盐不进?还是他们已经销毁证据了? 他又看向县尉,后者只是讪讪的笑着,也没说话。 不一会,张主事走了进来,在黄利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黄利眼神一冷。 “糜县令留下,另外两位先出去吧。” 等房间里只剩下三人后,黄利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坐垫,县令糜伍淡然走了过去。 “其实本御史有些奇怪,大王为何会对你的事如此重视。”黄利看了一眼张主事,随即又看向糜伍:“老夫想了很多理由,有一点是最说得通的。” “你运气不好。” 糜伍点了点头:“确实不好。” 真要说起来,他以前哪一年贪墨的数不是比这次多? 只是这次是在跟工人有关的事上动了手脚,所以哪怕只有几千钱,也最终被抓了典型。 他不相信别的地方就没官员敢干了。 除了运气不好,还能说什么呢? 但有时候,运气不好,说不定也是一桩幸事。 糜伍正在云游天外,黄利却走到了他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按照账目缺失,整个工程下来,你所得也只有八千多钱,为何要如此?” 这也是黄利极其不理解的地方。 一个县令,想要这点钱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要选在本县第一个用工人进行的工程上?为什么要又只贪这么一点? “为什么非要伸手?又不是过不下去!当个清官不好吗?”黄利问道。 “当个清官好啊!” 糜伍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但沉默几秒后,苦涩一笑:“可我以前是清官时,我走不动啊!” “一派胡言!”黄利怒目而视:“清官受人爱戴,理应是官吏本职之风!本官从未听说过只有贪官才能走动的话!” “你当然没听说过!” 糜伍很是不屑的笑了笑:“咸阳的官,和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官,能一样吗?” “你们可是在大王身边,哪怕是个小吏,一旦遇到不公之事,舍了性命不要去宫门口跪着都行!说不定还能拼着自己的命把上司拉下马呢?” “可我们这不行啊!” “我当文书记事时,需要伺候好几个上司,不然一个不小心官身就得丢了!后来我当了县丞,本想着干点实事,可实事,靠我一个人做不动啊!” 糜伍近乎咬牙切齿。 “每一件大事都需要底下的人去执行、要县令等其他官员配合,可他们怎么会配合一个连花酒不曾跟他们一起喝过的我?!” 这话把黄利问懵了。 虽然境遇不同,可这个道理他还是能理解的。 在咸阳城时,由于不合群,他本就不怎么受同僚待见,若不是一些事情上自己是真的秉公处理,恐怕早有人想把自己干掉了。 咸阳如此,此处小县呢? “你了不起!你清高!”糜伍笑着指着他:“你黄御史带着你在咸阳的眼光来看在下,在下自然是污浊不堪!” 他话锋一转:“可你若是我,你能比我好到哪去?” 第174章 我不是个好官,但好官也绝不是你这样 “这是怎么了?这些甲士哪来的?” “咸阳来的,听说县令他们犯事了,大王派了一个大官来抓他们。” 县衙外,聚集起来的民众渐渐听到了一些风声,加上一些甲士做的解释,他们知道里面此时正在进行着一场‘审判’。 但与那些随行而来的甲士们所想的愤愤不平不同,这些平民却表现出了另一副模样。 “糜县令会贪我们的钱?不太可能吧?” “许是有人弄错了。” “县令每天早晚都会来看看我们,这不像克扣工钱的啊?” “会不会是有人……” 有人在为糜伍说话,有人在猜测着阴谋论,还有人默默祈祷咸阳来的大官能查清事实。 但没有一个平民指责糜伍真的犯法。 县衙内。 听到手下汇报的张主事心里虽有些惊讶,却也并没有因此改变什么态度。 “糜县令似乎在桓东县平民那里很有声望。”张主事说道:“现在县衙外面的平民里,没有一个人指责你的,为你开脱的反而不少;只是不知道,当在下真的把你贪墨的那些证据摆出去时,平民们会怎么看?” “哼!平民不懂政事,这能代表什么?” 糜伍还没说话,之前被他说得沉默的黄利反而县说了:“只要伸手了,不论任何缘由,都不能成为开脱罪行的理由!” 糜伍没管黄利,而是看了张主事一眼。 想到了那个有些特殊的玄衣卫衙门,他心里微微有些激动。 “我无所谓。”他语气平缓:“平民如何想,同僚如何想,都改变不了我的意见,因为我是县令。” “一县之长!难不成就可以胡作非为吗?”黄利怼了一句。 糜伍盯着他,沉默一会后突然笑了。 “真是个腐朽的家伙。” “你这是在藐视本御史?!” “哎!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你……!”黄利脸色通红的指着他。 “黄御史自认清官?” “当然!老夫从不贪墨!” “那是因为你不缺钱。” 糜伍冷哼一声:“再者,你这清官,怎么被大王丢到我们这来了?” “本官是来调查你的!”黄利怒道:“再说了,大王只是被奸臣蒙蔽了!” “奸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 糜伍突然间大笑,看了看两人后伸手往外一指:“你说的奸臣,是指国师?你要不出去对那帮平民说一句,看看你会是个什么下场?你别还没处理我,反倒先是被平民给打死了!哈哈哈哈!” 这笑声让黄利脸色无比难看。 因为他知道,这说得极有可能是事实。 于是他环顾四周,似乎想找到什么动手的家伙。 一侧,张主事走到近前,准备好了拉架。 但在黄利还没动手时,糜伍停下了笑说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当官吗?” 黄利怒目瞪着他,张主事平静的看着他,糜伍则陷入了某种回忆。 他出身在邻县,父亲曾因战功受爵成为千夫长,因此家境还算良好。 后来父亲战死,爵位由哥哥继承。 而他这个幼弟,则在读书上显露出了不凡之才。 可再不凡,到了年纪的他也必须要与哥哥分家,独立成为一户,要么种田、要么打仗。 这是秦国大部分男儿的宿命。 可哥哥不忍心见到弟弟那读书握笔的手去挥舞锄头,于是哥哥在弟弟达到分家年龄的第一年,耗尽家财让弟弟成为了当地的一个文书吏。 “兄长以为我能过上好日子,我当时也这么认为的。”糜伍笑了笑。 然而在一次文书处理过程中,他发现账目有假。 一段河道的修整明明只征发三百徭役、消耗了大约一万钱的土石等工具,但县衙抄录的竹简上却记录了一万五千钱。 那段河道就在自己家附近,因此他清楚的知道没那么多,他想去问个结果。 “你只管记就是,何必多问?” 上司的回答让他无比惊愕。 当看到周围的同僚也不意外、反而告诉他为何要这么做时,他第一次感觉当官当得并没有多么开心。 “后来你也分到钱了?”张主事问道。 糜伍点了点头:“五十钱。” “你怎么花的?” “全给我兄长了,我娘也在那。” 张主事没说话了。 黄利倒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后来,次数多了,糜伍对这种事也从心里不舒服变成了淡然。 可淡然,不代表接受。 一次回大哥家时,兄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将他叫到了后院的地窖处。 “小弟,娘在我这不会缺什么用度,愚兄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能照顾好娘和妻子,哪天我战死了她们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因此,你不必因为我们有什么负担。” 糜伍深吸了一口气。 “我也曾想过不拿。” “可同僚说,你不拿,我们怎么拿?我们不拿,县丞和县令他们怎么拿?他们不拿,我们大家怎么干事?” 张主事、黄利:“……” 张主事出身军伍,虽然军队内也有些弯弯绕,但或许是他还没到接触的层次、或许是他没遇到过,因此对这句话感到有些惊愕。 但黄利其实一定程度上能理解。 官员之间,大多都是抱团的。 糜伍笑了一下,有些嘲讽:“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竟会如此荒唐!” 从那之后,他学会了迎合上级,学会了对一些不公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从未主动去干过什么坏事。 得来的钱依旧会寄给大哥,并对大哥说一句‘且宽心就是’。 然后转身回到县衙里接着当那个同流合污的小吏。 后来,他一步步走高,来到了桓东县当了县丞。 “糜县丞,这是修补城东路的耗费,您看……” 当手下将一份文书摆在他面前时,他久久沉默。 以前是看着同僚写、被上司命令写,如今却要自己首肯下命令写了吗? “这2000钱,如何分的?” “县令500钱,您和县尉有300钱,余下的是我等……” 他想过否决。 可他知道自己上头还有个人。 于是他默认了。 那些年,他试图从平民那里找到些认同感,可最终他发现那只是一种妄想。 官府能管得到的地方,由于秦律所在,没多少人犯事。 管不到的地方,他去了反而会让大家心生疑惑和恐惧,想为大家做点事,最终的功劳依旧会算在整个官府头上。 可他知道官府里和自己一样的人压根就没几个。 三年前,县令走了。 他成为了新的县令。 在那之后交上来的钱里,他将自己的那一份散给所有人,以收买人心让他们好好干事,甚至对一些约定俗成的事直接说明,允许他们继续,但不允许再加重。 有些人认为自己很好,至少没挡他们的路。 有些人认为自己很装,都成县令了还如此做派又有何用? 但糜伍认为,自己恪守了本心就行。 “所以,那八千多钱,其实你自己一分没拿?”黄利皱眉道。 “我拿那个干嘛?” “所以这钱都是县丞和县衙其他人拿的?你是默认?” “对,还是我操控的。” “这就奇了怪了。”黄利有些不善的看着他:“你没拿,却还自己去操控这事,结果还让人发现了。” 糜伍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愿意就行的。 致力于给平民公平的朝廷,可能它自己内部就有些不公平。 在咸阳朝廷里,李斯一道批红就可能决定一个县令的人生,而嬴政和李缘可能只需要一个表情或者眼神,就能决定咸阳部长级官员的去留。 而在地方县衙里,县令是权力很大,但权力再大也是需要人来支撑的。 如果和所有官员作对,县令也只有被架空一条路。 这些道理,从未改变过。 有人给平民打标签引起公愤,但只要沉寂几年后还能照样升官。 有人兢兢业业几十年,然而最终比不过有背景的空降人。 而他糜伍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如履薄冰的活着。 交谈完了这些,黄利和张主事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大王给黄利的任务是来调查此事,一旦确认罪行后就依法处理,但眼下看来,这处理下来整个县衙估计得停摆。 这都还是小事,黄利有信心能稳住局面。 重要的是,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县令了。 按照大王的信中所言,这县令要被降为小吏,调到最近一个工厂去给工人教导知识。 但现在看来,貌似有些“屈才”了…… “你之前问我,如果向平民公开我犯法之事会如何?”糜伍看向张主事。 “我说了,我无所谓,因为我真的算不上一个好官。” “好官会和贪官勾结?好官会默认他人的搜刮?” “但我自认也不算个差的。” 他看向黄利。 “我不是个好官,但好官也绝对不是你这样。” “口口声声说着清官、公平、大义,却对国师和平民瞧不上眼。” “你这种自我感动的‘清官’,怪不得被丢出来了呢。” 张主事看了眼面色通红的黄利,摇了摇头。 这事闹得…… 前来调查贪官的清官反而被贪官给教育了…… . . . ps:作者有话说,在作者有话说 第175章 两面官 好官的定义该是什么样? 张主事心里也无法确定,但对于糜伍的话,前半句他不知道对不对,后半句他却是极其认可的。 如果不是因为黄利身负王命,必须要配合,否则他瞧不上这个‘古板佬’。 身侧,黄利似乎是想反驳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愤然拂袖离去。 “我好歹还认了自己的错呢,你瞧瞧他!”糜伍指着黄利的背影嗤笑一声,对着张主事道:“都被大王扔出咸阳了,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呢。” 黄利脚步一顿,随即加快速度离开。 张主事也打算离开,他要去调查下其他官员。 但在离开前,他突然停了一下。 “糜县令。” “你之所以选在这个徭役刚转为工人的时刻贪一下,真的是因为阻止不了吗?” 看着呆坐着的糜伍,张主事心里有着深深的怀疑。 一个看着县衙里阴谋诡计爬上来的县令,就算他恪守着自己的原则,可毕竟经验摆在那,怎么会连这种‘小事’都干不好? 玄衣卫在桓东县的人手只有十几个,县令的行动,怎么就这么容易被探子发现了? “是阻止不了,还是不想阻止?” “又或者,是故意的?” 糜伍沉默了一下,将目光看向别处,不作回答。 张主事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县衙外。 看到聚集起来的平民,黄利神色一顿,收起了愤怒。 他是觉得平民不懂政事,但官员间的恩怨,他也觉得不应该显露在平民面前。 既然是受王命而来,那他就得在平民面前表现出一副公正态度,不能因为被糜伍骂了就生气。 他不在乎形象,但他得为大王在乎。 “为何聚众?” 一旁,一个甲士走了过来,低声报告着。 自从他们让所有官员都呆在县衙里审问后,许多闻讯赶来的平民都聚集在这里,只希望等待出一个结果。 平民知道了糜伍勾结官员、欺上瞒下、甚至是贪墨之事,一个个都不可思议。 甲士们从平民口中知道了糜伍每天早晚都会去工地查看工人情况、甚至有时为了山川河道安全还会亲自走遍全县、还有亲自指导农耕、有时还会教孩子们识字的等等事例,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如此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却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 黄利心下有些惊愕,因为面前这些平民那担忧的神情是做不得假的。 可如此说来,岂不是证明他糜伍是个“好人”? 前方,一个老者在两个幼童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 “先生,老朽能否问下,糜县令他……所犯何事啊?” 看到这老人那担忧的神情,黄利沉吟了一下:“老人家很关心他?” “老朽全家都记着他的好嘞!”老者神色悲悯:“我两个娃娃前些年战死,就剩个幺儿和几个孙子了,糜县令他亲自登门,给老朽一家送来农具,还说有困难可以去县衙找他,他会尽量帮我们。” 黄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还是他知道的那个会默许他人贪墨的县令吗? 你这说的确定是里头那个糜伍? 看到他沉默,前方的平民中又走出来一个妇人。 “先生,糜县令经常到我们那询问菜价几何,还不准其他人克扣或者压低菜钱,他是个好县令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是啊是啊!”又有人说道:“他是不是好县令,我们能不知道吗?” “哪的官员没点小事啊,不用抓着不放吧?” “……” 听着平民的话,黄利眉头一皱。 不准其他人克扣或者强买东西,那是因为糜伍给那些小吏规定了哪些钱能拿哪些钱不能拿,他又不是真的清官,他甚至都允许那些人在一些已经成形的方面继续…… 忽然,黄利神情一顿。 对这帮平民来说,那些弯弯绕关他们何事? 他们本来就不懂啊! 所以对他们来说,糜伍真的是一个“好县令”? 一边和同僚“同流合污”,一边爱民? 黄利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 邻县,某村。 一队玄衣卫在县里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一户人家外。 一个瘸了一条腿的汉子站在门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 “你是糜筠?” “是我。” 糜筠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等眼前的官府之人说什么,便带着他们走向后院。 一个地窖旁,他示意对方移开压在上面的大石头。 “我弟弟自当官这些年来的钱,都在这里。” 他抿了抿嘴,神情有些低落:“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因为他还是当初那个小孩子,就算长大了、别人看着变了,我却知道他还是他。” “这些钱,我没动过。” …… 王宫一片空地上。 蒙恬正拿着一柄木剑,手把手的教着扶苏剑术。 只是由于年纪原因,扶苏学得很艰难。 其实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远没有代差,可论起辈分来,扶苏吃了大亏…… 不远处,嬴政正看着蒙武带回来的秦韩两国签订的盟约,秦国和韩国文字各一份,每一份上面都已经有了韩王的印玺。 加上原本就有他的印,这就是两国的盟约。 这个世界上第一份以纸为媒介的盟约。 “爱卿此次出使,劳累了。”嬴政沉默了一下:“韩王可有不喜?” 蒙武摇了摇头。 他敢不喜吗? “对韩非有些不喜,对我大秦……”蒙武笑了笑:“他不敢。” 嬴政点了点头。 对韩非不喜? 不喜得好啊! “锦陇,去把对韩非的任命书给他,顺便告诉他。” “韩王不要他了。” 蒙武有些恍惚,貌似他过年时逗一些小孩子时也这么说过…… 前方,蒙恬让扶苏拿着小木剑耍着剑招,自己则跟随一位甲士练起杀敌的招式。 “大王,国师呢?” 蒙武忽然问道。 那小子说是说收了蒙恬,可也没见他教过多少次啊? 而且不仅对蒙恬是这样,对扶苏这个太子也是。 需要教经典文学时,直接喊个学者。 需要教军伍之事时,直接抓个将军当壮丁。 而他自己亲自教的时候,又没几个人知道他教了些什么。 自己这次出使回来都大半天了,更是直接连国师面都没见到…… 嬴政犹豫了一下,感觉说“闭关”的理由可能会引得蒙武暴躁得直接找上国师府。 “大王。” 一个宦官恰好走了过来。 “国师出府了,带着护卫朝着科学院而去。” 嬴政点了点头,看向蒙武:“你也去科学院吧,正好去看看你们的新装备。” 第176章 别让大秦失望 科学院。 看着面前由国师组装起来的大机器,三个铸币师傅的心情极度复杂。 以往只听说过国师拥有神乎其技的造物术,可现在看来,那些泛着光泽的金属、棱角分明的铁盒子,简直是仙人所造! 而李由在惊叹的同时,也有些愧疚。 原来国师呆在府邸里不是享乐,而是在亲手打造科学院造不出来的东西。 国师为大秦如此尽心,亏我以前还那么诽谤他…… 他们的心情如何,李缘不知道。 但与他们所想的不同,李缘此刻的心情并没多好。 因为这并不是现代完整的硬币制造机器,只是一些金属模具和组件,用于制造螺旋式压床和辗轮式滚床的。 这是西方在工业革命之前就成熟的金属货币制造机器的技术。 至于那些冲压机、压铸机、模具等东西,他没去买。 主要不是这些商品难,而是要供应这些商品的电。 想要用那些现代机器,他得先来搞一套完整的、能持续运行一段时间的发电设施,不然买了冲压机回来也只是个摆件。 他已经在后世买了,甚至有些东西直接在外国用金子“等价置换”,现在就在他的随身空间里。 然而有些事,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短时间学会的,比如那些后世机器的使用…… 除了用电的现代机器,其实还有工业革命时期的“肘动式压床”更适合大秦。 但这个需要蒸汽机。 而李缘给了科学院图纸,工匠们也在理解和制造,可哪怕实验型的已经造出来了,距离成型可用的成品蒸汽机,却还要一段时间。 看了看打印出来的图纸,又看了看这个组装起来的机器,李缘估摸着……应该没错吧? 那图纸是他从博物馆里拍的照片后打印出来的,组件则是他自己从五金市场里买来的。 身为文科生,短时间内学不会后世仪器,但这些工业革命之前就有的东西还是能试着组装的。 不过…… “把相里邕和公输闾他们喊来。” “唯!” 图纸没错,组装的难度也还能接受,实在不行让相里邕他们研究一下,这又不是什么高精度仪器。 而且也只是暂时先拿这个来顶一段时间,如果最终发现不行或者不够,那大不了就当给相里邕他们练手了,直接让科学院全力攻克蒸汽机和肘动式压床吧。 “国师。”李由吩咐完一个小官后走了过来,低声道:“墨家和公输家,怕是很难用心合作。” 李缘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那段墨家和公输家之间的“往事”。 “他们在科学院里打过架吗?” “没有。”李由纠结着:“但公输闾去指点过很多分院,却从没去找过的墨家的人,两方都有些看不惯对方。” 看不惯…… 恐怕李由还是说得委婉了。 “在科学院里不能有这种情况。”李缘神情严肃:“告诉他们,拿着祖先的事争论没用,有本事让他们在科学院的研究进度上争个高低!” “公输家应该不止公输闾一个人吧?墨家那么多人,他一个人不觉得独木难支吗?” “正好,他公输闾在军械部有片天地摆在那,不利用起来把墨家打下去吗?” “与其记恨祖辈之事,还不如亲自报仇。” 李由点了点头,只是心里觉得国师这想法有些难度。 不一会,相里邕带着两个墨家子弟走了过来。 自从学宫论战之后,墨家就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定位,虽然他们依旧对自己奉行着墨家思想,可却再也没有了‘引领科学院’‘用思想进入朝堂’之类的想法。 真这么干了,秦墨如今的‘繁华’估计会被国师亲手摧毁…… 李缘平静接受了他们的见礼,让他们暂时先等待一边。 当公输闾坐着轮椅被一个同僚推进来后,相里邕三人的眼神顿时就有些不善。 公输闾也看到了他们,轻哼一声后直接无视。 “拜见国师。” “嗯。”李缘点了点头,目光在他坐着的轮椅上停留了许久。 “这个由几个齿轮组成的……轴承?还是转子?”李缘看着后方两个大轮子中间延伸出来的结构,有些摸不着头脑。 后世轮椅也没这玩意啊。 “国师,这是在下前几日的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在下想能不能装两个延伸出来的水平锯刀,这样轮椅前进时就可以顺便把周围的杂草给割掉,如果可行,那以后能不能把这想法也用在农事收割上?毕竟把轮椅放大,也不是不可以用于农田中,再者,军中战车车轮两侧,是否也可以考虑……” 公输闾说着自己的想法。 相里邕三人虽然看他不爽,但也陷入了对这些想法的沉思。 李由则是默默的考虑着如果要试验这些想法,自己需要先帮他们准备好什么东西。 只有李缘,表面上沉默,内心却在连连卧槽…… 前者不就是收割机的原理吗? 公输闾到底是什么人才? 怕不是他的那位先祖转世重生了吧…… 听完了他的话,李缘只是勉励了他几句,没给出任何保证。 公输闾沉默一下,明白了什么。 “那国师,叫我来何事?”他看着李缘。 李缘走到了那两个巨大的机器前:“这是制造货币的机器,是我在……闭关过程中发明的。它能在人工的操控下完成金属货币的锻造,但我怕可能会有些问题,所以让你们双方配合这些铸币师傅来帮我做之后的试验。” “螺旋式压床,和辗轮式滚床,这是图纸。” “你们公输家和墨家一边负责一个。” 话音刚落,公输闾和相里邕同时看了对方一眼,又都默不作声的移开。 李缘没管他们的小动作,只是嘱咐了他们一些注意事项和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就直接给他们图纸去检查了。 “国师,可还有何吩咐?”相里邕问了句。 “没了,我就这一个任务。”李缘转身就走,但忽然,他回过头看着双方:“还记得我曾说过的,科学思维吗?” 双方都点了点头。 “相里邕,你们墨家的其实缺的就是这个。” “公输闾,你们公输家其实有这个,但一直都没形成体系。就比如你,你只是靠着自己那绝顶的天赋在莽而已。” “你们的恩怨我不想管,只是谁若能最先补足自己的短板,恐怕就能远远超过另一家。” “别让我失望,别让大王失望。” “别让大秦失望!” 第177章 李牧:赵国危矣!六国危矣! 李缘留下皱眉沉思的双方,走向了制造热气球的地方。 他刚才的话是真的出于真心。 科学思维,这是科学发展之路上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 就比如那两个造币机器,论技术含量其实并不算太高,西方在工业革命之前都能弄出来,没理由本就超越他们的东方文明不行。 古代华夏本来就在绝大多数方面都站在世界之巅,只是少部分方面有所欠缺而已。 李缘要把这‘少部分方面’给补上。 离开了那个院子,他看向李由:“铸币的准备工作,你清楚吗?” “清楚,在下几日前就找吕不韦请教过了。” “等公输闾他们确认完后,新的铸币厂需要多久才能进行初步投产?” 李由想了一下:“大约一月,而且产量会比较少。” 李缘刚想问为什么,但随即自己想到了。 资源开采时间。 他很烦躁,却知道这是无奈之举。 大秦如今有的先进科技太多了,多到此刻组织能力最强的大秦帝国甚至都无法聚集起足够的资源来发展这些科技。 “时间啊!” 李缘揉了揉眉心,只感觉这国师当得一阵心累。 “国师,货币一事也不是太着急吧?”李由看着他的表情,劝慰道:“既然您发明的机器能够造出比现有货币更好的,那短时间也无人能仿制,这不就可以了吗?” 他从腰间拿出了两块类似农具铲子一样的小片,具有明显的长方形或梯形铲身和短柄,上方还有一个孔,便于穿绳携带。 这是战国时期的“布币”。 “若发行新货币,只要材料和工艺上能超越现有货币,不就可以达到作用了吗?六国也没您的机器啊!” “你还随身带钱?” 李缘看着他拿出的两块秦国货币有些惊讶。 李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下进入科学院之前,经常需要去集市买家用之物,有时跟家父一起出门时,钱也是我背着的,所以保有习惯。” 李缘点了点头,可以理解。 把钱币带在身上听上去很牛批,实际上对现在的人来说是一桩苦差事,因为‘布币’可不是真的‘布’,而是金属。 现如今的布币还是人们轻量化后的产物,一个只有大约5~10克左右;若是春秋时期或者战国初期的那些布币,一个就30克起步。 腰缠万贯,你以为只是绑一根绳子? 不,那是在锻炼你的下盘能力和耐力…… “报!” 前方,一个甲士跑了过来。 “蒙武将军求见。” 李缘想了想:“带他一起过来。” “李由,望远镜和子母炸弹造出来吗?” “额……做是做出来了。”李由有些犹豫:“就是,望远镜的清晰度暂时还比不上您做的。那子母炸弹,钢珠和铁皮倒是没问题了,可引信由于只能靠人工临时剪出来,所以有时爆炸时间会有偏差。” “无妨,带几个过来。”李缘对这方面并没多大要求。 让工匠偶尔手搓一两个能比肩后世工业产品的精品没问题,但对于一些新造的东西,人家自己都还没熟练,能用就行了。 虽然“九族羁绊”很好用,但李缘觉得这事还没急到需要用这个的程度…… 热气球+望远镜+子母炸弹。 是时候让蒙武体验一下新的作战方式了。 …… 赵国北地。 某座军营内。 一个中年武将拿着一个装满水的玻璃杯放在眼前打量着,时不时的改变距离,又或者自己走动。 “怪哉,这琉璃当真神异!” 他是李牧。 此刻的赵国北地军队主将,庞煖死后新任的赵国大将军。 几日前,赵王赏赐了他许多从秦国买来的东西,他将大部分都放在军营中当做公用之物,只留下了少许几个——其中就包括了玻璃杯。 “将军!” 帐篷外走进来一个校尉,手中拿着一个木质圆筒,圆筒两端是两个初步打磨出来的玻璃碎片。 只可惜的是,由于是从玻璃杯上取下的碎片的缘故,一些划痕、以及打磨时留下的一些痕迹,导致玻璃透明度有所下降,以至于用这东西看物并不是能看的特别清楚。 但李牧也不需要看清。 他只是想验证自己心中的一个猜想。 他接过圆筒,走到帐边朝着远方看去。 许久后,他放下望远镜,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赵国危矣!六国危矣!” 身后,负责军械营造的校尉眉头一皱:“将军为何如此说?” 李牧将圆筒递给他,自己走到了桌案边,再次拿起玻璃杯,倒出了一点水后,又接着观察起来。 早在当初赵王拿到秦国使者送来的礼物时,李牧就被赵王赏赐了一个玻璃杯。 当时他就发现了玻璃的神异之处,只可惜当时只有一个,他不好多做什么。 可当几日前赵王再次赏赐后,他立刻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军中工匠,让他们试图将此利用起来。 但结果…… “你知道这琉璃……秦国人说的玻璃,为何能稍微放大事物吗?”李牧问道。 校尉摇了摇头:“不知。” “那如何造的呢?或者说,如何定形的?” 校尉没说话。 “本将只是无意间发现,可秦国人呢?”李牧直接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他们都能拿这东西来造杯子了,你猜猜,他们对此还藏了多少?” “那个李缘从科学院里放出来那么多所谓的神物,可他居然敢大张旗鼓的卖给六国。” “那你说,他有什么底气?” 李牧笑着摇了摇头,放下玻璃杯后走出了营帐。 “你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校尉看向李牧,后者带着他走向军中工匠的方向,神情忧虑的说着:“据细作回报,秦国正在北方征召骑士,在进行出征前的训练。” “你觉得,秦军将领像是会让骑士去草原送死的人吗?” 他的意思很隐晦。 要知道,专业的骑兵和临时训练出来的骑士可不是一个等级。 按照赵国对秦国的了解,秦军中专业的骑兵最多只有三万上下,而想要以三万骑兵为骨干训练出一支可以远征草原的十万人级别骑兵,还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李牧一想都感觉不可能。 可秦国依旧这么干了。 距离他们征召起十万骑士,到出征之日当中不足两月,秦国居然就敢派他们远征草原,还是以‘灭亡匈奴’为目标…… 李牧曾经无数次试想过,若自己是秦军主将,这该怎么办? 他的答案是:登天之难! 身后,校尉也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脸色难看起来。 秦军将领是傻子吗? 很明显不可能。 那再联想到刚才将军所说的秦国藏了许多东西的事…… 校尉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第178章 热气球与子母炸弹 傍晚时分。 咸阳城郊,许多劳累了一天的人正和好友、或者工友一起说说笑笑的往家走着。 自从咸阳城附近开了十几个需要招工的工厂后,每天都有一大堆人在那等着,看工厂是否会有新一批的招工计划。 即便有些工厂还很小,几乎只能算个小作坊。 可所有人知道,随着时间发展,这会是一个‘铁饭碗’。 科学院和咸阳城中间。 第一陶瓷厂。 这是科学院的陶瓷分院提供技术支持,以科学院主办、咸阳令衙门和吕不韦商行协办的陶瓷工厂,负责生产陶器和瓷器。 在如今的所有工厂当中,由于陶瓷的使用范围和技术含量较低,这是产量最大、产品最受欢迎的。 大门口,随着一道钟声响起,下工时间到了。 大量的工人在记录完自己今天的工作内容和进度后,三两成群的走向大门。 目及的远方,另外几个工厂也渐渐走出了人影。 这些都是咸阳城附近、或者是从外地赶来咸阳谋生的人,虽然秦国律法还没有大规模变动,但附近听到消息的人中还是有许多人愿意赶来当工人。 百姓中总是会有聪明人的。 而且大部分人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赚点钱。 自古以来,平民们的终日劳累,不就是为了能吃饱饭、以及那几两银钱吗? “听说以后这厂子要搬迁?” 陶瓷厂门口,几个工人突然间提起了这个话题。 “对,好像是廷会说工厂要远离咸阳城,除非这厂子不会有什么……环境污染?好像是这么说的。” “那我们以后还能干吗?” “只是搬迁,又不是不要我们了,我们和厂子约定的工期不是两个月吗?还没到呢。” “对,国师和大王肯定不会提前赶我们走的!” “……” 话题就此结束。 似乎只要提到大王和国师,哪怕说起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人们也有勇气相信。 人群在主干道附近渐渐分流,有人去往咸阳城内,有人去往周围村镇。 但忽然间,随着一阵惊呼声响起,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科学院的方向。 一个巨大的球形物体渐渐从科学院内升起,下方燃着一朵细微的火光。 …… “蒙将军,你表情怎么不对劲?” “我没……没有!” “你手如此用力的抓着木栏干什么?” “锻……锻炼。” “真的吗?”李缘眼神古怪:“那你脸红干什么?” 蒙武憋了两下。 “精神焕发!” 身后,两个负责控制火炉燃烧的匠人一边观察着炉火,一边把人生中所有悲伤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 当热气球飞到大约三百多米的地方时,李缘让匠人停止了升空。 随后,其中一人拿着旗子对着下方挥舞了两下。 下方。 李由指挥着一些士卒上马,数十匹马身后拉着十几辆搭载了巨石的推车,这些推车连接在一起,通过几根绳子拉着天上的热气球。 这是他们用于固定热气球的方法。 虽然按照理论来说,热气球哪怕飘走了,只要控制炉火就可以安全降落;但李由可不敢赌能飘到哪去,哪怕国师觉得他们上去很安全不需要这个,可李由完全不同意。 因此这个方式,是他和国师据理力争后的结果。 随着位置的移动,天空中的热气球也在缓慢变动着位置。 “解开一辆推车!” “再解开一辆!” “再解!” 车队旁边,负责研制热气球的匠人们趁着这个机会正在收集着实验数据。 最终,当推车只剩下四辆时,最前方的推车才被热气球的升力拉得有些轻微离地。 “要是能试下最高高度就好了。” “是啊,可惜副院他不……” 两个匠人忽然闭上了嘴。 一侧,李由面带凶光的看了这两人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科学院里有些人似乎魔怔了,对研究的热情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敬畏。 前有公输闾当晚造出滑翔翼后摔断了腿,后来甚至有化学分院的工匠自己造了点不知名粉末亲口尝了尝,最终腹泻了两天整个人都拉虚脱了。 现在这两个匠人,更是异想天开。 你们没看到国师和蒙武将军都在上面吗?这特么怎么试验最高高度? 李由抬头看向天空,当看到两面旗子开始挥舞时,他立刻下令开始了另一步实验。 许多士卒开始将一些木板插在地面上,直到插满这片直径近百米的空地,随后所有人撤离。 热气球上,李缘拿起了一个和子母炸弹差不多重量的石块,从边缘扔了下去。 身旁,蒙武强作镇定的看着这一幕。 “国师,让……让我来点火吧?” 李缘看了他一眼:“点火可以,别结巴。” 蒙武:“……” 一旁,一个匠人已经根据刚才石块下落的时间、在一颗子母炸弹的尾部剪出了相应的引线,李缘拿出了一个打火机,示意蒙武可以开始表演了。 蒙武走动了两步,整个热气球的木篮子随即摇晃了两下。 下一秒,蒙武迅疾抓住了木栏,脸色难看。 李缘翻了下白眼,自己拿起了炸弹,走到边缘后点燃了引线,让炸弹自由掉落。 蒙武好像瞬间就克服了恐惧一样,迅疾转头看向下方。 子母炸弹在距离地面十米左右轰然爆炸,数十颗钢珠和铁钉、与破碎的铁皮外壳一起朝着周围飞溅,瞬间将数十块木板要么打断、要么打出了许多孔洞。 空地外的围栏旁,李由等人缓缓从一米高的围栏后起身。 爆炸落点并没有空地中心,而是在偏向南方,距离空地边缘只有不到五十米左右。 当看到最外围受损的木板距离围栏只有不到十米时,李由沉默了一下。 科学院的封锁,还需要加强! 虽然国师说有些东西的原理哪怕泄露出去也没关系,但这热气球绝对不行! 不然哪天敌人拿着热气球到飞到秦国城市上空,哪怕只是往底下丢石头都够城里的人喝一壶的! 随着热气球上挥舞出了三面旗子,士卒们开始将那些木板移开。 那些被爆炸毁坏的除外。 热气球开始缓缓降落,木篮里,蒙武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爆炸区域内的木板,眼神里涌动着光彩。 “国师,这子母炸弹可否用于野战?” “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蒙武一时连恐高都忘记了,整个人激动不已。 他是经历过当年由信陵君领导的那次合纵伐秦的,当时如果有这种武器,那还何须使那么多计策? 信陵君?合纵伐秦? 十万秦军就能直接把他们彻底干掉! 第179章 来自王的信任 热气球彻底落地。 蒙武迅速的冲出了木篮,跑到了那片爆炸区域查看。 李由默默的让士卒把另外几颗子母炸弹搬到那边,以便让蒙武自己动手在平地上炸着玩。 “国师,如何?” “还行,能用。”李缘想了下:“我带来的那些材料,用过吗?” “当然,国师您的那些造物,简直惊为天人!” “别拍马屁!直接说!”李缘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怎么变了? “很好!”李由有些委屈,他真没想拍马屁,他只是真心流露:“各项数据都比我们自制的要好,但我们只做了一个,其他的就都由我们自己找材料做了。” “为什么不用我的呢?”李缘心里有个猜测。 李由看了他一眼,眼神莫名的有些坚定:“国师您曾说过大秦要技术自主。” “图纸已经是您给的了,如果那些布料和火炉还要您亲自打造,那岂不是显得我们科学院这些人很无能?” “您打造那些东西也很不容易吧?毕竟您闭关一次就要好几天。” 李缘:“……” “您给了我们前途,如果我们什么都要依靠您,那科学院将永远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衙门。” “我是科学院副院长,我必须为科学院的未来负责!” 这番话说出来,周围一些匠人也看了看李缘,眼神都很坚定。 李缘点了点头。 和他猜测的一样,李由果然有些志向。 历史上的他为大秦战死,如今的他哪怕只有二十出头,却也有着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不仅仅是这些,更主要的是他真的有相匹配的聪明才智,而不仅仅只是靠着父亲李斯的名气。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科学院院长。 看了看还沉浸在子母炸弹中的蒙武,李缘没忍心打扰他,只是吩咐了等蒙武想找他时再让人把他带去院长办公室找他,随即就带着李由率先离开。 路上,李由将一些匠人对研究魔怔了的事说了下。 本意是想得到国师的意见,或者希望国师出面阻止一下。 但李缘却哈哈大笑:“这样就好!” “国师,他们这样很危险啊!” “搞研究,怎么可能不危险呢?”李缘说:“如果不是我给了他们图纸,让他们只需要造东西和进行成品的试验,否则让他们自己去造一个新东西的话,那恐怕就不是危险了,而是会死人。” “科学的进度,往往就是靠着这些人推动的。” “科学精神的伟大,恰好就在于有他们这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早前有说过科学思维,如今国师又说出了科学精神…… 李由陷入了思考。 他不是工匠,但许多事都得代入工匠的思想才合适,因此他对这些问题也很上心。 沉默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院长办公室。 李缘挥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了李由。 “科学院之后有计划安排吗?” “有,其中包括……” “停!”李缘赶忙叫停:“我只是来问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解决的地方,具体安排就不用说了。” 李由沉默了。 自家老爹是权力最大的廷会官,貌似除了大王和国师以外,没有谁的问题是自己解决不了的。 想了想,他摇了摇头。 李缘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就没事了,你去忙吧,我要休息会;待会蒙武来了,让他到旁边的房间休息下,等我睡醒再说。” “唯!” 李由退出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至于国师为何要在这里休息,还每次都要求自己只能敲门、哪怕里面没回应也只能是隔段时间再来敲一次,这些问题,李由不想知道。 他很懂分寸。 国师或许真的跟那‘仙人’的传闻有些关系,有些事不是他能知道的。 …… 王宫。 嬴政站在大殿侧面,看着科学院的方向,手中还拿着一个李缘送给他他却一直很少拿出来的望远镜。 “热气球啊!”他有些感慨。 大秦终于有一项可以让天下人都看到的划时代科技了。 这不仅有科技上的意义,还让他可以开始谋划另一件事,一件有关于历代统治都要做的事——统治的合法性。 这对于大秦统一天下,可是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的。 而他则在合法性之外,还想着考虑神圣性。 他转身朝着大殿内走去,对热气球之事没做任何表态。 而当看到自己桌案上的一份文件被打开了之后,嬴政让锦陇带人离开大殿,自己坐在位置上等着。 不一会,李缘出现在王座前的台阶上。 “寡人在那给你放了条凳子。” “坐习惯了。” 嬴政:“……” 深吸一口气,他迅速调整好了心态。 “那热气球,能投入使用了?” “可以了。”李缘停顿了一下:“但是,如果要用于战场上,伤亡也是有可能的,比如飘到敌人头上去了而燃料又没了,比如忽然之间刮大风将气球吹翻了,比如……” 他想了想,随即说:“反正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此事无妨。” 嬴政一边低头看着廷会交上来的文件,一边回复他:“寡人相信大秦的将军和士卒,哪怕出意外,他们会在最后一刻将炸药引爆的,热气球不会留给敌人。” 李缘愕然转头。 “怎么?很惊讶?”嬴政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寡人虽不知道你们后世军队有多好,但大秦的将士,一定会做到这个程度,因为能被选上热气球的,都一定是大秦最忠心的勇士。” 这一刻,嬴政淡然的语气反而给了这句话最高的可信度。 王相信的自己将士,这对于将领和士卒来说都是一种幸事,至少他们不会跟后世某些军队的将士一样享受到来自高层的“微操”。 …… 赵国北地军营。 一个工匠面带难色的将手工版望远镜递还给李牧。 “将军,实在做不到了,我们只能打磨到这个地步,加上从琉璃杯中取一小片琉璃弄不好就会全部碎裂,这实在是……” 李牧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为难他。 转身离开这里后,他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仿制失败…… 这无异于肯定了他心里对秦国的猜测。 “将军,不必如此担忧,我等大不了多派斥候即可。” 身旁,跟来的校尉安慰了一句。 李牧摇了摇头,没再说别的。 再多的安慰,也抵不过现实的差距。 第180章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 廷会衙门。 李斯正和阳沐一起,带着十几个部长级官员开着会。 但这会议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 “李廷会。”财部部长隗林看着眼前的文件,语气犹豫:“真要改这么多吗?” 李斯点了点头:“必须要改了。” 所有人默不作声。 这是一部由李斯提交出来的《新秦法》。 虽然还只有一些总纲,细节还需要各部门分别制定细则,但仅仅只是这如今的这些总纲,就足以让除李斯、韩非、阳沐三人之外的所有人感到惊讶。 比如在平民走动的方面。 原本的秦国,除了朝廷征召以外,大部分底层平民流动性其实并不怎么高,甚至连县城都很少去。 最多也就去附近的镇子上,大部分人天黑前就会选择回去。 然而现在,李斯制定的新法当中,除边境县外,内地县市可以允许平民在本县和与本县接壤的邻县内自由走动。 “李廷会,这……”咸阳令张固迟疑了下:“虽然大部分平民都不怎么会出门,但这是否太过激进了?” 李斯摇了摇头。 “第一,这是国师的命令,我们必须要服从。” “第二,这是在考虑了科学院提交上来的科技报告后的最优范围。” “以如今咸阳城周围的工厂为例,诸公没看到它们吸引了周围好几个县的平民吗?未来工厂虽说会开遍全国,但也不是每一个县都有合适资源可以发展的,不是每一个县都可以抽调出足够人手的,不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县级合作,发展速度会很慢、或者说很不均匀。” 众人看了看,仿佛有些槽想吐,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国师的命令? 除了你和阳沐以外,我们啥也不知道啊…… 至于考虑科学院提交的报告? 敢问这报告在哪? 在你家吗…… 身侧,阳沐宛如个雕塑一般坐着没动,就算有人看向他他也当做没看到。 “好了。”李斯说话了:“还有何异议?” “在下有异议。”外事部部长闻咨拿起了自己身前的文件:“李廷会在新法中说要放开一些限制,比如取消连坐,敢问这是您的意见还是国师或者大王的意见?” “我的。” “那李廷会可想过,若是大王或者国师不同意呢?” “想过。”李斯说:“但没这个可能。” “为什么?” 李斯没回。 难道要说这是自己通过对大王和国师的理解而推测出来的吗? 这事他可以干、可以猜,但不能说。 而他实际上也猜对了,嬴政和李缘确实想过要开始改变秦法,只是嬴政怕短时间内事情太多而没有下令,李斯却在无意间主动做了。 “本官知道你在想什么。”李斯又看了看其他人:“也知道诸位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这改动了我秦国上百年来执行的商君之法。” “可诸位,当年的商鞅制定秦法时是什么时候?如今又是什么时候?” “别的不说,仅国师的科学院就足以改变整个秦国,那秦法为何还非得延续百年前的商君之法?” “秦国难道就不能有继商君之后的新改变吗?” 李斯深吸一口气,开始对他们说着为何要改变秦法的理由。 不仅是对平民的限制的改变,还有对商业的,还有对矿产资源的,甚至小到地方县城城门的关闭时间都要求做些适应性改变。 可以说,除了对军队的法律李斯没写之外,其他的一律都有变动。 一侧的空地上。 被嬴政强迫来隐身偷窥廷会工作的李缘连连点头。 这李斯不愧有千古丞相之才! 就那平民流动性,别说秦朝,哪怕是在后世,其实也相差不大。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除了爸妈南下去珠江省打工期间带自己去过几次外,自爸妈回来带着他之后,他近十年都没出过所在的地级市,还是到上大学时才去到省城。 而他身旁,嬴政虽然也觉得李斯的话很好,却在同时关注着其他十几个官员的表情。 那些方案李斯早在之前就问过他,这些改动与其说是李斯制定的,还不如说是李斯在自己和李缘给出的范围内做出的答案选择。 反对李斯? 那不是在反对李斯,这是在反对寡人…… “政哥,我们就这么偷窥?” “什么叫偷窥?寡人只不过是来看看有哪些官员依旧有问题罢了。” “问题?”李缘想了想:“是指不愿意接受新的改革?” 嬴政点了点头,示意他看向闻咨。 后者在李斯一顿说教后,成为了第一个改口支持的。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嬴政笑了笑:“寡人原以为他会不表态呢,没想到居然是第一个支持李斯的。” 李缘默默的看着。 几分钟后,当李斯说完了所有话让众人表决时。 闻咨和韩非一起举手,其后是阳沐,再其后才是隗林等其他部长。 “闻咨吃错药了?”李缘问了一句。 这人虽然说不是什么坏人,可他古板啊! 在很多事情上,古板的人比心坏的人更令人讨厌,因为心坏的人是别有目的,但古板者真就是从思想上不认可你,但你还不能说他坏。 “你曾经说他是保守派。”嬴政说:“可你要知道,但凡是官员,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派系之分,寡人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未对这帮臣子有过什么担心。” “当了官,他们会以利益为重,哪怕是你口中的贵族。” 闻咨在确认嬴政和李缘决意推动改革后,自己就找理由说服自己,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政哥,你怎么确定他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改变的?如果他是真的看到大秦变好了而改变的呢?” “不可能的,人心短时间内是不会变的。” 嬴政忽然道:“后世的官,这方面也是一样的吧?” 李缘纠结了一下:“大概吧……”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都有。”李缘轻轻皱眉:“只是我相信有些人哪怕做官了也不会被利益打动,历朝历代都有过这样的人。” “秦朝有吗?” “秦国有,秦朝没有。” 这下换嬴政沉默了。 当看到李斯他们开始商讨如何考察民情制定细分法律时,嬴政才说道:“回去吧。” 下一秒,两人出现在王座旁。 嬴政带着他走入一旁的一个宫室,从里面的一个书架上拿出了李缘送给他的那套《汉书》。 “接着给寡人说。” 得,又得忙。 李缘接过书,翻到了书签那一页。 上一次给政哥说完了《元帝纪》,按照惯例,他会把元帝时期相关人物的传记念完,然后再开始说下一个皇帝的。 沉默了一下,他直接翻到了《元后传》。 依照对政哥脾气的了解,他首先问了一句:“政哥,心情如何?” 嬴政当即就心情不好了。 李缘凡是这么问了,就代表接下来那段历史很可能会让自己感到心情波动。 “你说就是。”嬴政深吸了几口气。 “那我就说了哈!” “这之后的历史有些特殊,算上这《元后传》和之后的几个帝王的纪,你可以大致理解为元帝之后的西汉就全是这个元后的时代。” 全是元后的时代…… 这个话让嬴政顿时浮想联翩。 难道又是女子当政? 又是和吕后时期一样? 可就算是如此,为何会是在西汉后期? 难不成西汉的灭亡跟这元后…… “孝元皇后,王莽姑也……” 随着李缘的声音,一个家族的起势也开始渐渐展现在嬴政面前。 从一个女子成为皇后,然后全家崛起。 到后来家族日渐庞大,权势滔天。 哀帝时期曾短暂的表面上衰落,但实际上毫无作用,等哀帝死后又重回巅峰。 当听到王莽窜汉、而王政君掷玺怒骂时,李缘注意到了政哥的咀嚼肌动了动,神情也有些阴郁,很明显在咬着牙。 念完了《元后传》,李缘看政哥没什么反应,又接着念起了之后的成帝、哀帝、平帝三纪。 整个过程中,嬴政除了在哀帝那时期说了句‘还算有点脑子’以外,一直都是沉默的。 半个时辰后,李缘念完了《平帝纪》。 “政哥,之后就是王莽的新朝了,再之后就进入东汉的创业时代了。” 嬴政闭上了眼睛,随后摇了摇头:“下次再念。” 听到他说话似乎有点咬着牙,李缘突然间笑出了声:“你在为汉末那几个皇帝感到可惜?” “还有可恨!”嬴政冷哼一声:“西汉初年,那吕家之事、刘彻刚继位时被窦太后压制的那些事情,难不成那几个皇帝没看过记录?居然还能让王家发展到如此地步,简直可笑!” 可笑吗? 或许在嬴政这种帝王看来是的。 明明本朝就有过外戚夺权的例子,结果还这样。 可李缘摇了摇头说:“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学不到任何教训。” 嬴政无法反驳,只说了一句:“寡人的秦朝一定不会!” 李缘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你固然可以,但你要是说你的秦朝肯定不会就有点…… 紧接着,嬴政又说道:“那个王政君,明明是她自己把家族带到那个地步的,后期算是她在给王家当后盾维持着王家的权势,她敢说她自己难道想不清王家的危局吗?寡人看不见得吧?可如此行为,她最后还在悲哀西汉的灭亡,简直是……” 他憋了两下:“自作自受!不知所谓!甚至是****……” 一连说了好几个骂人的词语,甚至有些脏话,嬴政才感觉出完了一口气。 一旁,李缘就这么静静的听着。 曾经他第一次看到历史书上那些故事时,也会因为那些可歌可泣的事而感动,会因为一些愚蠢决定而感到惋惜,会因为一些奸臣或者错事感到愤怒。 而嬴政作为一个拥有绝对雄心的帝王,听到后世王朝居然有如此之事,他要不生气就怪了。 忽然,他想到了自己的王后熊栀。 熊栀在秦国的族人已经只剩下几个远亲了,关系较近比较有地位的、比如曾经的熊启他们,如今也毫无威胁了。 嬴政松了口气,看来寡人的秦朝暂时不会有这种事了。 可也要防着以后。 给扶苏娶妻,一定得慎重才行。 他想着想着思绪飘远,甚至连以后假如扶苏生了孩子、对自己王孙的娶妻标准都开始考虑了…… 看着他陷入思考,李缘默默的将汉书放回了侧面的书架上。 等走回嬴政身边,后者已经回过神:“你已经很久没给扶苏上课了。” “明天就去。” 李缘伸了个懒腰,有些想念府邸里的温柔乡了。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科学院了。” ……一刻钟前…… 科学院。 在办公室里为一本新书提供初次模板的李由停下了笔。 虽然有些累,可一想到自己的字会是今后大秦所有印刷书本的官方字体,他就止不住的乐呵。 与这相比,累点算什么? 要不是家里还有个老爹压着,他现在就敢自称一声“李公”! “副院!副院!不好了!” 门外,一个小官的喊声传来,让李由一阵皱眉。 他起身推开门:“如此急躁,成何体统?!” “蒙武将军摔伤了,现在在……” 没等他说完,李由赶忙朝着外面跑去,跨过门槛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试验场上。 蒙武倒吸着冷气坐在一个凳子上,一旁,两个医官正给他上着草药。 他的大腿部一片淤青,衣服上沾满了灰尘,额头上也有一处红肿。 李由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抓过一个匠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让蒙将军受伤了?” “不要怪他们!”蒙武回了他一句,看向前方那十几匹还在被骑士安抚的马匹:“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注意!” 先前他试验了下子母炸弹的威力,结果让他很满意。 然后他想起了大炮,想着用这个试试成效。 后来灵感上头,他又想着移动打炮。 于是他盯上了马…… 他让工匠临时组装出了一台简易版的战车,把炮搬到了战车上。 结果还没等搬子母炸弹打呢,第一发打普通炮弹的过程中,拉动战车的马被吓到了,直接把他从战车上甩了下来…… 听着这个过程,李由一时居然找不到该用什么词来夸他。 你说他勇敢吧,他恐高…… 你说他胆小吧,他居然敢自己亲身上马试验…… 看着医官给蒙武处理好了伤势,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李由才驱散了人群。 “蒙将军,你是想致仕了吗?” 蒙武:“……” 有些不善的瞪了李由一眼:“我之后会小心的。” “没有之后了。”李由拉着他就走:“国师喊你,你先跟我去办公室吧。” 其实李由压根没接到国师的命令,他只是想把蒙武先拉开而已。 等两人离开后,火药分院的几个匠人看着试验场里的大炮和炸弹,还有那台组装起来的简易战车,互相对视了一眼。 “我有个想法。”有个匠人忽然道。 “哎!我也是!”同伴附和。 “那……?” “开整!” 几个匠人决定完成蒙武未完成的试验。 于是当李缘回到科学院走出办公室,来看望在李由办公室里休息的蒙武时,之前那个给李由报信的小官又来了。 “副院!副院!又不好了!” 李由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第181章 迁徙 试验场上。 看着被大炮后坐力震散的战车,还有那几匹受惊的马,李由实在是感觉头大。 那几个匠人已经被医官带走了。 走得时候啊,安心得很…… “国师,不能再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了。”李由看着地上那些子母炸弹的碎片,恨不得给每个匠人脑袋上都来一棍子。 证明了想法可行后,他们被担架抬走时都是笑着的。 李缘也有些惊愕,没想到被点燃了研究热情的人,居然会如此疯狂…… “制定出安全规划吧。”他沉默了一下:“以后所有实验,都必须向分院主事报备,设计火药或者有极高危险性的实验,必须要由你签字才能允许;并且在科学院里制定出一些守则和规矩,让所有匠人遵守,科学思维什么的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得是人……” 说出了一些后世的管理经验,李缘忽然愣了一下。 似乎他也曾以为,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就好了,没必要多加束缚。 可如今,自己似乎也开始给这些人上“枷锁”了? 不对! 我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身旁,一瘸一拐的蒙武正对着几个士卒询问着刚才那些匠人的实验结果,当得知将大炮装在战车上确实可行后,他当即就高兴坏了。 “国师!” 蒙武走了过来:“可不可以把战车做大一点?把马匹也保护在里面?然后把战车外面装上特制的板甲,行动时让战马拖动,野战时直接拿出炮轰击就行!” “如此一来,我大秦将可以在炮兵的基础上,再多建立一支拥有骑兵运动能力、炮兵杀伤力的新军队!” 李缘嘴角抽了抽。 蒙武这思想不得了啊…… 这算是战国版“马力坦克”? 但不得不说,这构思听上去是可行的,技术上科学院大概率能造得出,只是…… “蒙将军,别想了。”李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有那功夫,我们还不如多造几门飞雷炮呢。” 蒙武不由得有些无奈。 但他也知道自己在造东西上只是个外行,于是便不再说话。 李缘想了想,直接召集了眼下在这科学院主院里的所有分院主事开了个会,强调了安全问题,为李由之后制定出安全制度站台。 有些事,李由说话可能不管用,但自己出面就不同了。 开完了会,李缘安抚了一下各个分院主事要求资源的请求,毕竟他也不能做到让大秦加快矿产开采速度什么的,建工厂也要时间啊。 “他们天天都这样吗?”等其他人走后,李缘看向李由。 “差不多。”李由也没办法:“您给的图纸让许多匠人多出了很多想法,但在下已经尽最大努力调配矿石了,可很多事情上……” 李缘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难为了他了。 …… 草原。 某匈奴部落主帐。 一场会议在紧张的气氛中结束。 十几个部落首领面色阴沉的离开了大帐,因为这会议并没有商讨出什么结果。 秦国要联合赵国与燕国一起攻打匈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草原。 这可着实把这些人吓得不轻。 天见可怜啊! 他们匈奴在月氏与东胡的打压下本就担惊受怕,以前想着去抢中原国家,结果秦国打不进、顶多只能算骚扰一下,去了赵国更是直接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子。 结果现在,中原最强大的秦国,居然要带着另外两个国家来打自己? 你去打月氏和东胡我还能理解,月氏是西域霸主,东胡号称“控线之士二十万”。 可我匈奴算个什么玩意?值得你秦国如此大动干戈? 刚才,作为会议发起者的部落首领面目狰狞的质问了其他人,是不是有哪个不开眼的自己跑到秦国去犯事了。 可问来问去,他们发现自家人最近对秦国安分得很。 帐篷内。 部落首领攥着一把刀在手中,目光死死的看着一幅羊皮上的简略舆图。 说是舆图,实际上只是一些连匈奴人自己都很难看得出的线条而已,只是大致分出了匈奴和周围势力的方位。 他目光看着南方的那条线之后。 那里是中原。 那里最强大的国家叫秦国。 可现在,他们要成为敌人了。 “为什么呢?”他喃喃自语了一下。 打是绝对打不赢的。 秦国连什么防备都没做,任由这消息传出来…… 除非秦国是想拉着另外那两国来一场“国际过家家”,不然如此举动摆明了就是人家有绝对的实力、绝对的信心能跟他们自己说的一样彻底剿灭匈奴。 可匈奴最近几年都没怎么招惹过秦国啊! 帐篷门口,一个青年走了进来。 “他们都走了?” “是的,我甚至听到有人要现在就回去带着部落一起迁徙。”青年回道。 首领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 迁徙…… 好像是只有这么条路…… 可这消息既然传到自己这了,那月氏和东胡那边呢? 想到一旦那三国可能会拉上这两个一起来,首领就感觉一阵胸闷。 “我们派去秦国的人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青年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好像想说什么?”首领看出了儿子的犹豫。 “我们可能永远等不到消息了。”青年鼓起勇气:“秦国既然没给出任何理由就动兵,怎么可能会接待我们的使者?所以我们的人进入秦国就没有消息,还不如说是进去后就……” 他没再说了。 但父子俩都知道这意思。 “秦国欺人太甚!”首领拿着手中的刀猛然砍到了面前的桌案上。 实力,永远是评判对错的第一标准。 老鼠偷人类粮食;可恶的老鼠! 人类偷蜜蜂蜂蜜;勤劳的小蜜蜂! 物种间是这样,文明间也是这样。 山姆大叔拿着一罐洗衣粉就敢打阿萨姆,理由是怀疑“他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北棒天天跳脚山姆大叔却只能干瞪眼,因为他真的有…… 不仅有,那货身后还有个身强体壮的兔子大哥,这兔子大哥还随时可能叫来另一头北极熊一起干山姆…… 所以有时候,你明明知道自己没错,但对方不讲道理,你完全没办法。 首领站起身,在帐篷内来回踱步。 “我们也得迁徙。” “往哪?” “哪都行!”首领低沉道:“往北,哪怕在雪地里冻死些牲畜,好歹也有人能活下来,可留在这里等待秦国人打来就完了,更何况还有那个赵国的……” 父子俩都沉默了。 秦国的强大是他们从中原那些国家那对比而来的,毕竟连赵国都打不赢他们。 可他们此时并没有遇到过秦军的主力,换句话说没亲身体验过。 赵国不同。 赵国的强是他们用血体验过的…… 第182章 草原的屠杀 第二天。 整个部落就和另外相邻的两个部落一起,缓缓朝着北方而去。 他们也都联系了一些其余交好的部落,让他们快速跟上来,一起北上。 而在同时,月氏国东部。 一支月氏骑兵也从这里跨过了月氏和匈奴的势力边境。 由于月氏此时表面上已经成为了国家,所以此时领兵的除了一位将军外,还有一位王子。(ps:只是表面上,实际上月氏王对国内各大部落的统治力并不算强) “三王子,我们已经出来了。”领头的将领对着王子说道。 三王子不屑的笑了笑。 出了和匈奴之间的大致分界线而已,这没什么作用。 哪怕没有秦国要出兵的消息,他们平时也经常去匈奴打秋风,还时不时的带一些人头回来。 正跟领兵将领谈笑着,前方,一个骑兵快速跑了过来。 “报!匈奴各部落有迁徙举动,前方一部匈奴正往北移动!” 三王子脸色顿时变得惊喜起来! 中原国家要灭了匈奴,这对月氏来说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 匈奴没了之后,草原就可以彻底成为他们的了。 但问题是,草原的东边还有个东胡。 中原人喜好农耕,草原对他们没用,他们总是要走的,可东胡跟自己一样能看得上草原啊! 于是月氏王自得到消息后就让他来盯着匈奴的举动,以便等到中原国家发兵时,月氏也可以发兵来帮一把,卖中原人一个人情。 不求别的,只求灭了匈奴之后中原国家能不偏向东胡。 要是能站到自己这一边就更好了! 但三王子觉得,何必如此麻烦? 匈奴人? 那个前几年他出去游玩时杀了一个小部落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弱鸡? 中原人为何大动干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能在这次战争中立下功劳,那等父王死去之后,自己未尝不能争一争那王座! 可他也知道,自己只是来监视的,等战争真的开始这大功可能轮不到自己。 但天赐良机啊! 自己来监视匈奴,居然正巧遇上了他们要迁徙? 屁的迁徙! 不就是想跑吗? 如果自己能阻止匈奴逃跑,甚至能直接把匈奴打残,这功劳岂不是更大? “提忽将军!快!跟本王子冲上去杀了他们!”三王子顿时激动了,他仿佛看到了王座在朝着自己挥手。 将领也顿时想通了,随即下令全军加速。 一个时辰后,他们看到了一个小型部落。 “怎么才这么点人?”三王子顿感无趣。 这小部落也就两千多人,自己带着的军队都有三千多,这打得毫无激情。 “提忽将军,这种小事就不用你来指挥了,让我玩玩吧?” “三王子注意安全就好。”将军很给面子。 不仅让他带着两千人去冲,还从自己的亲卫里调了几个人保护。 至于安全,他也确实不担心。 自己的士兵已经将这个小部落周围警戒的人都给干掉了,这个部落却毫无发觉,由此可见,这个小部落的战斗力差到什么地步。 估计是某个匈奴大部落丢在外围用于警戒的。 一座土丘上。 三王子看着下方那个小型匈奴部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是瞧不起匈奴,但也知道战斗的凶险。 自己可是王子,自己要争功就要带头冲锋,敌人再少也是有一些勇武之士的,战斗时可不能大意。 计算着时间,他估摸着自己分出去的五百人已经赶到这个部落前方了,于是神情一肃。 缓缓拔出刀,往前一指。 身后的军阵里冲出五支队伍,每支队伍都有两百人左右,这些人将会直接从外围包抄这个部落或者进行抛射攻击。 等这些队伍冲出去一段距离后,他在狞笑一声,带着剩下的几百人直接朝着前方冲去。 匈奴部落里。 一阵阵号角声响起,所有人顿时都知道有敌人打来了。 在部落首领的指挥下,整个迁徙队伍快速停下,将一些木板和帐篷之类的辎重扔到前方后,一些成年男子紧张的握紧了武器。 这本就是个小部落,能战之士也就六百多人,一些人拿着的箭甚至是骨头做的。 而前方,敌人人数是他们的好几倍。 这是一场灭亡之战。 等敌人靠近后,双方同时射出了箭矢。 一团巨大的箭雨和一团小的箭雨在空中碰撞,随即掉落了部分,又接着朝着前方飞去。 月氏骑兵里,仅仅只有一百多支箭飞到了这里,还因为五支队伍的缘故分成了五份,最终只有五个倒霉蛋因为躲避不及而被箭打中。 其中两人中了骨箭、或者是打在了马匹上,自己毫发无伤,另外三个被木箭头射中,擦破了点皮。 反观匈奴部落内,近千支箭落下后,原本就松松垮垮的防御队形顿时崩溃。 一百多人当场死亡,三百多人因躲避不及而受伤。 看着剩下的人,首领惨笑一声。 “啊!” 他大叫一声,举着刀快速朝着前方那一支冲来的月氏骑兵冲去。 在他身后,剩下一些匈奴男人也纷纷发起决死冲锋。 但更多的则是跟着部落里的老弱妇孺一起四散而逃。 最前方,三王子微微弯腰、往右侧身。 在即将冲到匈奴首领面前时,稍微控制马匹往左拐了一点点。 双方擦肩而过。 三王子的刀上带上了几块碎肉。 身后,匈奴首领的尸体在战马践踏下流出了更多的血。 当这支骑兵冲入匈奴部落里后,周围的分出去的五支队伍也停止了环绕,从五个不同方向冲入了这个原本人就不多的小部落里进行着杀戮。 当人都快杀完了时,之前那支被三王子派出去预防有人逃脱的骑兵才缓缓而来。 他们等了个寂寞。 …… “阿史部落被灭了。” 清晨。 一座帐篷里。 部落首领看着自己面前的长子,轻声说着:“月氏人派了骑兵进行劫掠,恰好遇到了他们,顺手就……” 他停止了说话,因为他看到自己这长子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 那是自己这孩子母亲的部族。 虽然他有不止一个女人,但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按照中原人的说法,自己这长子的外祖母家被灭了。 “我要去杀了他们。”青年咬着牙说道。 “孩子,不要冲动。”首领劝说着:“我们现在很危险,部落迁徙还没有……” “我要去杀了他们!”青年再次重复。 首领表情有些不好看了,因为这算是顶撞自己了。 “头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183章 追逐战 “头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 头曼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语气尽量平缓:“现在,是我们报仇的最好时机!” 他自小就有一股远超同龄人的凶狠之气,然而这一刻的他却无比冷静。 中原三个国家要打匈奴,周围的东胡和月氏,现在已经有一个出手了,那另一个估计也会出手吧? 那局势就直接变成了三方势力围剿匈奴了。 如此一来,匈奴之后就算向北迁徙,又能活下来多少? 就算真有血脉留下了,还能回来吗? “难道我们以后要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告诉自己的孩子,我们在离开家乡之前还被人砍了族人的头、我们却连回去报仇都做不到?”头曼质问道。 以前是因为全面开战打不赢月氏。 可这一次既然回不来了、又或者回来的希望很小,那现在还忍什么? 对方这一次只来了三千人,集结两个部落之力绝对可以吃掉他们! 还可以在接下来未知的迁徙之前,给所有族人鼓舞一下士气! 这番话让部落首领陷入了沉默。 貌似……有点道理……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够狠! 虽然在游牧部落里不狠也活不下去,但自己这长子还是深得他看重的,说不定未来他不仅可以接过自己的位置,还能统一匈奴呢? 但首领也知道,自己部落在所有匈奴部落当中实力并不是最强,这恐怕只是个幻想…… “好!” 首领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凶光:“把呼于部落一起叫上,够五千勇士,由你带着去!” 他手搭在头曼的肩上,渐渐握紧:“记着!把那些早就该死的月氏人脑袋带回来!” 头曼重重点头。 当天中午,他们说服了同行的呼于部落,两者一起出了五千人,由头曼带着朝着阿史部落被灭的方向而去。 …… 一个刚被屠戮的匈奴部落里。 三千多人的月氏骑兵,此刻只剩下了两千多人。 他们自两天前发现了匈奴要跑的迹象后,除了派人回去报信、和派人南下去中原秦国通知外,这两天一直都在监视着这些匈奴人。 遇到大部落就跑,小部落就杀。 加上这支月氏骑兵的装备比匈奴部落好,短短两天下来,他们已经灭了三个小部落,冲散了两个部落,斩杀匈奴人近万。 但现在,骑兵当中,提忽将军却和三王子产生了分歧。 “三王子,我们不能再留下去了,王只是让我们来监视的。”提忽将军劝道。 “提忽将军,我是三王子。” 提忽:“我们已经杀了好几个匈奴部落,三王子您已经赚够了功劳,现在要以安全为重!” “我是三王子。” “匈奴人已经知道我们的消息了,若是他们发了狠,说不定已经有人来追杀我们了。” “我是三王子。” 提忽:“……” 深吸了一口气,提忽差点没忍住动手。 “提忽将军,我们杀了这么久,匈奴人要反应过来也应该到时间了,但我们不还是好好的吗?”三王子笑了笑:“我知道你在为我安全担忧,但我月氏勇士,从不惧危险!” 你是不怕,但你若真要出个什么事,我可就要遭罪了…… “三王子,我们只剩下两千多人,不能再追杀了!” “那就不追杀了。”三王子忽然改口了。 “我们就在外围转转,杀匈奴人的信使。” 提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毕竟是三王子,虽然自己可以强行命令将士不听他的,但要是真跟他闹僵了也不好。 可当晚,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他们追着十几个匈奴骑兵来到了一个小部落的营地,三王子立刻就打算下令冲锋。 “三王子!你不是说只杀信使吗?” “是啊!”三王子指着那十几个被故意放跑回部落里的匈奴人:“那些信使就在那,本王子正要去杀他们。” “可你之前说是想看他们的位置才故意放跑,你答应过我的!” 三王子想了一下:“那我待会冲进去,只杀那十几个人。” 你特么…… 提忽忍了两下,看向自己的副将:“三王子累了,带他去后面……” “你敢!”三王子顿时一吼。 可周围的副将压根没管他,直接围了上来强行扣着他,而周围几十个三王子带出来的亲卫也在这时毫无动作。 “三王子,大王出来时吩咐过,遇到危险情况,必须听提忽将军的。”一个亲信解释道。 他们和月氏王都知道三王子的性格,这是个一旦上头了压根就不会管别的疯子。 今天这一幕,他们其实早就想到了。 在被人往骑兵队列里拖去时,三王子还在骂骂咧咧的。 提忽看了看前方那个匈奴小部落,虽然看上去只有几千人,可自己的部队人也不多了。 他们本身就不是出来作战的,只是监视而已。 “回去。” 他掉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脑海里已经在想着回到月氏王城后该去投靠大王子还是二王子。 “不好!将军!匈奴人冲出来了!” 副将的喊声让提忽猛然一惊。 他回过头,却看到远处的匈奴部落里冲出来一片举着火把的人影,大约三千人,全是骑士。 不远处,被拖走一段距离的三王子手脚已经被绑了起来,此时却哈哈大笑。 “哈哈!匈奴人冲出来了!他们来找死了!” 提忽仔细看了远处几眼,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对劲。 “立刻走!” 那个部落看上去人也就三千多人,结果那十几个骑士刚回去,短时间立刻就冲出来近三千人? 合着这部落里全是精壮男子?行动还如此迅速? 哪个部落是这样的? 当月氏骑兵开始后撤时,三王子顿时就笑不出了。 “提忽!你个懦夫!” 三王子被绑在马上顿时破口大骂:“那帮懦弱的匈奴人已经冲出来了,你居然要跑?!你不配为月氏勇士!” 提忽看了他一眼:“把他嘴堵上!” 这种打仗上头连危险都分不清的家伙,几乎与王位无缘了。 夜空下,两支骑兵开始了一场追逐战。 第184章 这个民族就算了…… 追逐战进行了没多久。 由于双方马匹体力的缘故,匈奴骑兵渐渐追了上来。 迎接他们的是月氏人的弓箭。 在付出了十几个人倒下的代价后,匈奴人依旧在缓慢靠近着。 “将军!马不行了,跑不掉的!” 提忽正想着留下一些人断后,但此时的前方却忽然出现了一些亮光。 不,不止前方! 提忽转头,左右两侧,居然也有一些亮光在朝着自己而来。 他顿时知道,被包围了。 “掉头!准备冲杀!”提忽发了狠。 在马力不行的情况下,抛射作战是没用的,再加上敌人已经围住了自己,敌人还比自己多。 只能击溃了身后最近的那支匈奴骑兵才能冲出去! 他将控制三王子的那个副将拉到自己身边,同时看向了三王子的亲卫头领:“待会我带人冲杀,你们护送着三王子冲出去,一定要把他带回王城!” 这一刻,他的忠心让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不远处,刚捆上不久的绳索也被解开,三王子摘下口中的麻布,有些感激的看着提忽:“提忽将军,本王子不是懦夫!” “可你是王子!”提忽强调:“我可以战死,你不行!如果最终你回不去王城,也希望你不要堕落了月氏王的威名!” 三王子看着他,死死咬着牙。 最终却也只是默默带着亲信走入了骑兵队列内部。 远处,追上来的匈奴骑兵也放慢了速度,似乎是想跟他们来一场正面对决。 双方的箭术都差不多,但月氏装备比他们好,匈奴人也不想做无谓的举动,还不如直接正面交战来的爽快。 提忽驾着马朝着队伍最后方走去,所有月氏骑兵也都调转了马头。 路上,提忽看向另外一个副将和其余的一些亲信:“你们也都分散开来,带着人冲杀,一定要为三王子创造冲出去的条件!” 于是他们迅速分散,最中间只留下了提忽一个人。 他将自己的肩甲解下扔到地上,又用剑顶着自己的头盔:“勇士们!今天,懦弱的敌人向我们发起了可笑的挑战!本将军和你们一起,杀光他们!” “杀光!” “杀光!” 月氏人的喊声回荡在这片地域。 远处,匈奴骑兵最前方。 头曼听着耳边的声音,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猖狂吧! 你们越猖狂,等我们击败你们之后,我的人士气才会更高! 头曼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只说了一句话:“为以前数十年间死去的族人!复仇!” “复仇!” 听着身后的喊声,头曼感觉自己的心情无比舒畅! 连着设了两天埋伏,终于捉到了这一伙敌人,自己这次一定可以大胜而归! 看着前方敌人也停了下来,双方都在静静的等待着命令。 但此时头曼忽然发现,他居然没在月氏人前方发现值得重视的目标…… “不对劲……” 头曼有点懵。 月氏人前面有好几个领头的,可看上去都不像什么重要人物…… 对方的领头人不会跑了吧? 头曼赶紧吩咐手下,让周围包围而来的四队人立刻搜查,自己则眼神阴郁的拔出了刀。 还不等他下令,前方的月氏人已经开始了冲锋。 头曼也大叫一声,驾着马开始了提速。 两支骑兵迅速接近,随即高速冲撞到了一起。 刀剑声中,不断地有人落地,还有战马的嘶鸣和人的惨叫。 但其中有片战场是个例外。 三王子收起了自己内心的疯狂,跟在一个副将身后冲杀,周围是负责保护自己的士卒和亲信。 当双方人马第一次脱离接触后,三王子立刻趴在马上,任由马匹往前跑着。 周围,还有一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也在奔逃着。 巧合的是,不远处还有一匹马,马背上,一个死去的匈奴人也趴在上面。 亲信看了几眼,随后混入月氏人大部队,只是尽量靠后。 当再次发起冲锋时,月氏人队伍里顿时跑出上百个人影,组成了十几支队伍朝着后方不断奔逃,亲信混在队伍里,朝着三王子马匹的方向冲去。 其余的,都是他们为了让三王子跑出去而使用的“诱饵”。 双方骑兵再次冲击到了一起,但这一次,月氏人格外凶残。 而当头曼知道有人跑出去后,直觉告诉他那些跑出去的人里一定有大鱼! 他试着派人追击时,却受到了月氏人更为疯狂的阻拦。 头曼这下确定了。 “让周围的四队人不用过来,全力追杀!” …… 咸阳宫。 一场夜宴正在举行着。 参会的只有嬴政和王后、两个夫人以及他们的子嗣,还有李缘。 说实话,李缘觉得这应该算家宴,而自己个外人着实不好呆在这。 但政哥要求自己必须来,这能有啥办法? 于是他只能拉着扶苏坐在自己身边,时不时的逗一下他。 而且大秦的宫廷舞曲,太过庄严、肃穆,他觉得只适合在庄重的场合,放在这种家庭夜宴里真有点欣赏不来…… 等夜宴进行完后,熊栀带着扶苏和其他人走了,大殿里只留下了嬴政和李缘。 “在月氏的细作传消息来了,月氏王已经派兵了。”嬴政说道:“寡人想知道,历史上这月氏人是否是个威胁。” 李缘想了想,摇了摇头:“对我们来说不算威胁。” 历史上的月氏在匈奴崛起后,被冒顿接连暴打,连月氏王的头都被拿去做酒器了,整个国家更是直接分裂。 小月氏留在当地后来被匈奴同化,大月氏西迁到更西边去了。 后来汉武帝打匈奴前曾想拉着他们一起,毕竟你月氏祖上当年被打得那么惨,难道你后人就不想复仇吗? 结果那帮人很没骨气的真的不想了…… 听到这个,嬴政顿时放下了手中的酒盅,语气极其不屑:“如此民族,不灭天理难容!” 对于华夏文明来说,被欺辱了不报仇是可不能的。 哪怕当时打不赢你,我也要记小本本上传下去让子孙替我报仇。 甚至这种思想超越了朝代的限制,直接融入了整个文明的精神内核里。 汉朝时,楼兰杀了汉使,于是自此后开始直到唐朝,不管中原王朝得失过多少次西域、西域有多少国家,他们都记得要打楼兰…… 哪怕后来楼兰在公元630年都没了,几十年后出生的诗人王昌龄依旧会写诗说:不破楼兰终不还…… 结果现在嬴政居然听说,月氏被匈奴都打成那惨样,他们居然还能忍? 嬴政表示着实长见识了…… “政哥,你什么时候给月氏派的使者啊?” “寡人没派使者,只是把秦国要联合赵燕出兵的消息传到了那边而已。”看到他脸上有些惊讶,嬴政笑了:“因为寡人相信,月氏王是个聪明人。”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现在的那个月氏王。” 这个民族就算了,废物一个。 第185章 寡人现在很气 什么叫聪明人? 以前读书时李缘觉得,那些学霸就是聪明人。 后来进了大学见多了人,他觉得要懂人情世故才能叫聪明人。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只有嬴政这些青史留名的人才能算真正的聪明人。 “自从当初寡人没让杨端和他们封锁消息,而是直接将北伐之事宣扬出去,就代表战争已经开始了。” 嬴政本来想问他些别的事,但看到李缘对政治一副懵懂的样子,他还是提点了两句。 他相信李缘不会乱掺和,自己也一定能‘保护’好他,可有些事,李缘身为国师还是得理解一些。 “很多时候,外面公开的消息,都是别人想让你听见、或者别人想听的。” “比如当年我大秦在魏国散布信陵君的流言,你以为魏王把信陵君军权拿掉,真的只是因为流言吗?他难道真的看不出那是有人在害信陵君?” 嬴政说着曾经的阴谋。 虽然和李缘差不多的年龄,可一个老谋深算,一个清澈无比…… “韩非在《说难》里曾言: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嬴政说道:“此话,放在匈奴一事上也有一定道理。” “我大秦既然敢如此大张旗鼓,必是有足够把握才会这么干。” “这不仅是对匈奴的宣战,还是给月氏和东胡的示意。” “怎么选,就看他们自己了。” 至于选什么…… 你们是要跟着我大秦一起灭了匈奴,还是想着站在匈奴那边? 虽然都是游牧民族,可游牧民族也有一大特性:不狠,活不下去。 农耕文明可以开垦荒地,游牧民族难不成能开一片绿洲或者一条河流吗? 水草丰茂的地方都是有数的,别人多占了你就少了。 月氏虽然有点国家骨架,可实质上还是游牧部落组成的松散联合体,匈奴那些草场,他们想不想要? 至于东胡,他们每天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打匈奴…… “可政哥,如果他们没有对匈奴出手呢?” “你是想说,他们会看在同为游牧民族的份上,以唇亡齿寒之理帮助匈奴吧?”嬴政淡然说道:“那也无妨,不是还有你吗?” “???” “你直接给王翦他们亚洲地图,让他们追杀就行。” “大秦要杀的人,必须死!追杀千里若不够,那就追杀万里!” 李缘:“……” 看到他呆呆的看着自己,嬴政笑了笑:“放心好了,寡人觉得,月氏和东胡应该不至于蠢到放跑匈奴的地步。” “任何一个能做到大势力掌权者的人,其人聪慧程度或许有差别,但在眼界上,他们绝对不低。” “他们若真放跑了匈奴,先不说要考虑未来天天被他们欺压的匈奴会不会成长起来反抢他们,他们更应该担心:我们打掉匈奴之后会不会顺手打他、而让另一方获利。” “毕竟除了你和吕不韦以外,在其他人看来,寡人这出兵匈奴的举动就只是发泄愤怒。” “那他们怎么知道,寡人若是没灭了匈奴,会不会把愤怒发泄到他们身上?” “在集结秦、赵、燕三国之力的寡人面前,他们敢赌吗?” “或许匈奴死了是会让他们感到唇亡齿寒,以后可能会担忧遭到寡人的打压。” “可如果匈奴没死,他们马上就可能迎来灭顶之灾。” “两者相比,匈奴灭了他们还能得到一些利益。” “如果你是月氏王,你怎么选?” 李缘咽了咽口水。 这还用想? 而且除了嬴政所说的以外,或许还有一点足以支撑他们站在大秦这边,那就是“农耕文明要草原没用”的思想…… 想到这,他看向嬴政,后者恰好也看了过来:“李缘,那草原荒漠,我大秦现在能要吧?” “只要有人,能!”李缘点头。 历史上凡是大一统朝代,其实都是有足够实力打下草原的,只是对他们来说打下草原没用,用不了,也守不住…… 可李缘知道,那里有着许多矿产资源。 而且谁会嫌土地少呢? 他直接拿出了后世的矿产地图,给政哥画出了如今代指的草原的大致范围。 “就算没有这些矿产,在大秦生产力和人口足够的条件下,土地自然是越多越好!”李缘很是严肃的说道:“政哥,不论何时,不论大秦到达了什么地步,不论是地球还是星空,大秦都不能失去对未知领土的探索,这是我们后世写明在历史教科书上的训诫!” 嬴政眉头一挑:“你这是在……指教寡人?” “不敢。”李缘的严肃立马就消失了,转而坐到了一旁的地上:“只是有感而发,你就说那土地你要不要吧?” “要!” 说完,他将目光看向了地图上那些矿产地点。 虽然他不认识简体字,可那些图标数量明显代表了资源丰富程度,而其中在现在属于秦国的那些地区内,那些图标让嬴政心里一阵眼红。 资源很多…… 可开采不过来…… “这图寡人要了。”嬴政收起了图,折叠起来放在王座上,自己站起身,从一旁拿起了另一张白纸。 “跟寡人去外面走走。” 宫殿外,整座王宫已经被电灯照亮,彻底淘汰了烛火和火炉。 由于太阳能设备和一部分发电设备的存在,哪怕是在白天,王宫的许多宫殿里也是亮着灯的。 即便已经看过了很多次,可走出大殿的嬴政依旧对这一幕感到痴迷。 未来,大秦每一座城市、每一户人家的屋里,都会有这些亮光的! 李缘就跟在他身后,默默的朝着宫墙走去。 路上,李缘会时不时的走到某个灯下面查看,看是否有宫人装错了或者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但他随即就知道这是徒劳。 在美观、灯光分配、以及装饰物摆放这些方面,宫内的宦官做得比他好多了。 他摇了摇头,默默的跟上了政哥。 王宫南门的宫墙上。 嬴政挥退了驻守在这里的甲士,站在宫墙旁,将手中的那张纸打开,撕成粉碎。 “寡人现在很气。” 第186章 你信吗? “寡人现在很气。” 李缘回想了下,貌似最近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政哥生气的。 “这是玄衣卫在桓东县的报告,其中有黑冰台暗子的记号,证明这报告已经经过了黑冰台之人的仔细查阅。”嬴政深吸了一口气:“而报告结果里,那个叫糜伍的县令,居然是个平民眼中彻底的好人!” 到最后,嬴政已经是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到底在气愤谁。 桓东县的事情,玄衣卫已经彻底调查清楚了。 糜伍在这次贪污当中,将县衙里几十官员所收的钱款数额明确记下,并且直接指认出了证据。 但在黄利他们到达那里之前,他给当地招工的工人制定的规范又让嬴政都感觉不错。 不仅每天只要求十个小时的上工,还将两顿饭都给管了,并且对一些需要爬墙之类的有危险的工位,他还要求必须有同伴照看,宁愿多付一个工人的钱。 据玄衣卫调查,他因为将贪来的钱分给下面的人,因此也不怎么跟别人出去交友,朝廷俸禄要么寄给兄长,要么就去给一些县里生活贫困的人。 同僚眼中的伪君子。 小吏和平民眼中的好人。 而结合他以前的过往,那这就是一个“孤勇者”的模版。 一个自小出身清贫的才子,在父兄耗尽家财送进官吏队伍后,将自己对黑暗面的反感埋在心底,坚守对平民一丝底线的同时投身黑暗,直到成为县令,然后在这刚开始进行工人招募的时间点主动暴雷。 当听到说有县城外离家远的人想来当工人、他居然还允许一些驿站腾出空房让工人暂歇一两天时,李缘感觉是不是听错了。 “这真的是你们大秦的官?” 嬴政脸色顿时就怒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我是真没想到他敢把驿站拿出来啊!结果就为了能让那些平民过好点?”李缘感觉很不可思议,在此时这个驿站系统还不算完整的时代,这要是遇上个政敌可够那县令喝一壶的。 “据玄衣卫的调查,他跟县丞等同僚说,只有工期繁忙的时候才这样,而一旦有变他自己独立担责。”嬴政说了句,随即有些低落。 “寡人觉得使用驿站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之事,寡人没打算在这上面处罚他。” “可如此一个所谓的好官,为什么会是这次贪墨的主谋?” 你说他不识抬举吧,他只把县衙里那些官员的贪污给记下了,应该发给底下数量更多的小吏的钱款他却丝毫没记,玄衣卫只知道个大概总数。 可你说他识相吧,他却直接这么把同僚都给卖了…… 而且他既然能对当地工人情况进行因地制宜的处理,如此才华和眼光,却丝毫不想上报。 嬴政怀疑,糜伍可能是怕上面有人贪功、或者是他的报告压根到不了自己面前,于是借这次事情赌自己和李缘会察觉到他的贪腐和能力。 一个明明算好的大秦官员,居然要靠如此手段才能“上位”? 这种现实让嬴政无比厌恶。 “那对讲机,和你曾提起过的无线电,能尽快弄出来吗?”他看向李缘。 “如果是我回去买,一月足以铺设全国所有县衙;如果只是让科学院做出来,一年内估计也可以。”但李缘摇了摇头:“可那是我拿着图纸和书本手把手教工匠做,他们无法若理解什么叫电、无法理解那些科学原理,依旧没用。” “没有科学思想的支撑,科技最终也只会成为另一个‘八股’,被后人当成不可质疑的‘先贤典籍’。” “不然大秦工匠那么多,你以为我为什么唯独对墨家和公输家抱有较大的期望?” “那是因为他们两家是如今最有可能发掘出科学思想这玩意的。” 嬴政有些憋屈。 如果没有李缘的出现,没有让他知道怎样会变得更好,他兴许还不会有这么多的想法。 县令贪墨? 不上报还好,上报了大不了罚为劳役、全家贬奴就行,律法摆在那,直接办就行。 可现在,明知道了一个美好的答案,明知道这种行为不好,却受限于现实无法立刻根除,这对于嬴政来说简直难受。 他不会为了出气把那县令一家给办了,也不会因为个人情感就至国家大局不顾而强行严令全国官员不准再贪腐,令了估计也没用。 但就这么看着也太…… “寡人现在明白你曾说过的话了!”嬴政咬牙切齿:“知道一些事情后,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李缘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嬴政气的是身为秦王却无法改变秦国现状的自己; 又或许,他气的是这个李缘口中‘吃人’的战国时代。 属于心里的美好标准和现实发生冲突了,一时间才感到无比纠结和气愤,但总归是能想通缓过来的。 而且贪墨这事,一直都是一场从未停息的战争。 只是有些朝代的有些时候,皇帝占了上风,也有些时候皇帝彻底输了。 “政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李缘说。 后世在1992年敦煌考古中发掘出了一个汉代的驿站遗址——悬泉置遗址,其中出土过很多资料,为后人理解汉代的官方制度、尤其是武帝后经略西域的方针提供了部分证据。 其中出土的竹简里记录了一则很“有趣”的故事。 悬泉置驿站在送渠犁军司令史承成明到遮要时,病死了一匹马,驿站的人把马卖了,卖出了400钱。(悬泉置竹简原文写作:卖贾四百) 由于是公家马匹,这些过程需要上报敦煌郡太守府。 但他们提交的报告中这个数额,被敦煌郡太守府质疑卖得太便宜了,换句话说就是你们这账目怕不是有问题…… 然后悬泉置又给太守府发了一封解释的信函: 马被卖到了临乐村的孙安家里,卖了1400钱;只是当时啬夫在写报告时,把千字漏了、写成了四百钱,我们会派人把材料上交以证清白的。(意思是应该为:“卖贾千四百”,少写了个字) 当时的敦煌太守府信不信不知道,反正后世考古专家们是不信这解释的…… 李缘说完,自己都笑了。 “政哥,你信吗?” “不信。”嬴政说得很是直白:“若不是太守府核对了账目,那恐怕就只有那四百钱了;没发现之前是四百,发现了就是一千四。” “所以啊!”李缘摇了摇头:“贪墨这事,不管哪个朝代,存在是永远存在的,因为人性止不住。” “但斗争,也是永远存在的。” “你应该想怎么压住、怎么治理、怎么处罚。” “但根除……” 李缘摇了摇头。 或许曾经那位明太祖也这么想过,也是这么干的,可等他死后…… 嬴政深吸了几口气,只感觉心里一阵烦闷。 第187章 不愧是嬴政 荒野上。 头曼抹了一把脸颊上已经干了的血迹,眼神凶狠的看向远处快速靠近的族人。 此时在他身边,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千匈奴人,还有三百左右的俘虏。 其余的人都永远留在了这里。 昨夜的战斗中,他们如愿以偿的在正面厮杀中击溃了欺压他们许久的月氏骑兵,取得了足以鼓舞人心的大捷! 可让头曼不甘心的是,刚开战时逃走的那一百多月氏人,却没追回来多少。 他知道那大部分都是诱饵。 但能在劣势情况下让月氏用那么多人做诱饵掩护,那逃走的月氏人地位又有多高? 一想到可能放跑了真正的月氏大人物,头曼就感觉气得想杀人! 说做就做。 他直接起身,走到一旁被围起来的俘虏群当中,拖出来一个月氏人照着脖子直接砍下去…… 当没了头颅的尸体喷出鲜血溅到他脸上时,鲜血的气味让他感觉一阵舒爽。 无视了俘虏群体中的骚动,头曼走向那些回来的族人。 走到近前他才发现,他们似乎带回来了一个人。 “他是谁?” 头曼看了下这个脸上被抽了好几鞭子的俘虏,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个月氏将军,是这次月氏军队的副将。” “副将?” 头曼看向他,你不把主将带回来带个这玩意有啥用? “他说他们的主将留在这里断后,他是负责保护月氏王子离开的。”手下看到了头曼眼中的凶光,赶紧回答道。 头曼脑袋里顿时嗡嗡的。 他已经让人把这里所有死去月氏人的脑袋都割下来了,一些有地位的月氏人头颅还被筑成了京观;并且每一个脑袋都拿给一些月氏俘虏看过,就是为了怕失去证明功劳的机会。 可现在你跟我说,主将在这? 但是却没在俘虏和战死的人里? 混战中可能有人跑掉他是能理解的,可己方人数比他们多,跑也跑不掉几个人啊! 不会这么巧吧…… “月氏王子?他人呢?”头曼迅速问道。 “我们已经分散去追了,那家伙身边只有十几个人,绝对跑不掉!” 头曼顿时看向那剩下的两百个俘虏,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有伤的。 “所有人出发,往月氏的方向分散搜索,一定要把那个王子给抓回来!” “那这些俘虏呢?” “杀了。” 头曼走向自己的马匹,头也不回。 “再铸一座!” 南方。 二十多公里外。 六个人影带着十几匹马一路飞奔。 其中,已经被血迹和灰尘沾满看不出原貌的提忽正在其中。 “快,不要停,换马继续跑,我们去中原人那!”他对着五个同部落、同家族出来的亲信打气道。 其实早在送三王子离开时他就做好逃跑的准备了。 反正他的“英勇表现”所有人都看到了,三王子也是他带人断后的,就算有人跑回去,包括月氏王在内的其他人也只会知道自己有多么照顾三王子,自己的部落也不会受到责罚。 要是那些掩护的人全死了,月氏王也只会以为自己和这支骑兵一起战死了。 至于自己在之后的战斗中趁乱逃跑是否会泄密? 除了这五个跟自己一起冲出来的亲信外,留在原地的人是不可能泄密的,因为他相信匈奴人会给自己‘处理’好他们。 “将军,中原人会接受我们吗?”一个亲信问了句。 “会的。”提忽心里其实也不太确定,但此刻却必须报以肯定的态度:“其他中原国家会不会不知道,但秦国一定会!” 他看着南方,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对生存的渴望。 …… 学宫。 距离这座大秦学宫正式开学只剩下了六天,而今天,一些先生和第一批学生则是先入住了学宫宿舍。 由于大秦此刻的教育资源、以及根本没有多少有基础教育的适龄人的原因,此时的学宫只开了小学和中学,年龄为十二岁为限。 小学是用来打基础、教导年纪较小的孩子的。 而中学才是真正读经史子集、可以在百家当中选择一些进行选修的阶段。 发展得一步步来,教育也得一步步来,现在的大秦还没有弄后世大学体系的条件。 当然,这两个阶段有一个没有写在明面上的目的: 引导学子思想。 在中学之上,还有一个为期一年的‘政事班’,这算是给需要进入官员队伍的人开设的。 “王绾,这个政事班现在有多少人了?”李缘问道。 “三百五十二人。”王绾回道:“其中八十六人是由玄衣卫在一些县衙里选出来的可塑之才,剩下的都是一些有才且对我秦国拥有好感的人。” 三百五十二人,应该能支撑得起韩国那两个郡的官员骨架了。 政哥估计等这一批官员等了许久了。 目的嘛,是等着让他们对韩国平民的治理成效让其他五国平民看见,让大秦的变化能完整的延伸到新并入的土地,降低平民反秦情绪。 李缘点了点头:“小学有多少人?” “五百人,如今已到了三百人。 其中一百二十人为杨端和将军送来的将士遗孤,其余为各郡县奉大王之命选出来的人才。 剩下两百人的名额中,一百人名额要给主动报名的平民子弟进行考试后抉出,另一百人……” 王绾犹豫了一下:“是内定的。” 李缘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这很正常。 政哥能把五百人的名额中只留出一百人的内定名额,这已经够厉害了,估计在私底下承受了很大压力、甚至暗中杀了一些人也未必。 而且这还是在嬴政能大权独揽的秦国,要是换做后来一些世家大族鼎盛的朝代,这五百人估计都是内定…… “接着说。” “中学暂时有三百人,已到两百人。其中五十人为各郡县选出,一百人为将士遗孤,五十人为内定,剩下一百则要等之后几天留给平民子弟自己争夺。” “怎么保证各郡县选出来的人才不会有弄虚作假?” 王绾沉默了一下。 “大王早在当初让各郡送来适龄人才时就给各郡官员下过王命,但凡有弄虚作假、以庸才顶替天才者,一旦发现,所有牵连官员全部处斩;加上来咸阳后这些人还需要经过学宫考核,所以留下来的各郡之人皆没有庸才。” 李缘想了想,笑出了声。 不愧是嬴政。 第188章 家父李斯 不愧是嬴政。 虽然方法粗暴,但这样也挺好。 至少能最大程度上杜绝滥竽充数的可能。 “先生方面呢?” “只能说眼下够用。”王绾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除了在博览会之后被学宫招揽的、以及通过文信侯信笺而来的以外,主动来秦的六国之人,很少。” “哼,够用就行了!” 李缘冷笑了一声:“现在不想来是吧?等以后他们要是跪在学宫门口求人的时候,我看他们丢不丢得起脸!” 吕不韦喊来的,可以说是靠着他的人情而来。 博览会之后被招揽的,可以说是为了名利而来。 可在此时的文人中,终究有一些人会犹豫,或者觉得名节大过一切、从而不愿意去他们心中的蛮秦。 对这种看不到百姓现实只顾着所谓‘清高’的家伙,李缘在心里给他们打上了一个标签: 迂腐之辈! 几人继续走着。 而由于李缘穿的便服,他便装成了王绾手底下的小官,跟着王绾走在学宫里。 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一些标语。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业精于勤,荒于嬉。 …… “国师之文采,在下深感敬佩!”王绾惊叹着:“尤其是学宫大门那四句,可真是……” “等等!” 李缘制止了他,指着前方那块石头:“刻句我可以理解,底下那个‘李子’是怎么回事?” “这是学宫先生们自发为您上的尊称。” 王绾一脸笑容的说:“还多亏了国师,在下能感觉到,一些六国的先生原本只是为了我们那着书之权来的,来学宫教书只不过是被迫,但当您的这些话说出后,他们的态度都有所改变。” 李缘:“……” 他很想说要不换个称呼,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无奈之下,只好勉强笑了笑。 接着走在学宫里,李缘直接无视了那些刻有许多劝学之语的石块,让王绾带着自己先去学生宿舍区域看下。 …… 学生宿舍区也划分了小学和中学,但两者之间其实只隔了一个大操场。 操场一角。 三十几个中学孩子正在互相说笑着。 他们虽然此刻看似是玩在一起,但很明显分了两堆。 一堆只有九个,其余的都在另一边。 “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一个孩子有些抱怨:“他让我去郡里参加选拔前,曾说如果选不上就要关我一个月在房里只准读书。结果我被郡守选上了之后,还是被我爹关在房里读书,说要我多读读,以免到了学宫不会,直到前几天才允许我出门。” “到了这里,结果学宫还没开学。” 他的话得到了周围一些同学的附和与认可,因为他们的经历都相差不多。 但他们这个话题并没有带上一旁那九个同学。 因为他们家里都属于小有背景的官吏家族,一些甚至属于贵族,顶多算落魄点。 可那九个孩子,就真的是属于寒门的孩子,其中有两个更是纯粹的农人家庭,是靠着天赋与过人的手艺被选中的。 早在郡里送他们来咸阳的路上,这些人之间就有些看不惯。 而到了学宫发现平民阶层比他们这些贵族阶层多之后,双方之间更是爆发过小冲突。 一些家里稍有些背景的孩子傲气很足。 可这里是大秦第一所学宫,这里的都是通过各种手段从全秦国选拔出来的优秀青年,能来到这里的,哪一个不是有点背景或是天才? 这些贵族子弟虽然瞧不起对方的出身,但却也认可对方的才能。 这才能保持如今这种面和心不和的态度。 这里,其实已经是一个缩小版的官场。 跟你们在一起,是因为我们出身同郡,有同学之情;但我们的身份与阶层,也注定了我们短时间无法交心。 忽然间,操场中间传来一阵喧闹声,引起了整个操场所有人的注意。 同样是中学生,同样是一方人多一方人少,但这里的情势却很是古怪。 五个人把十几个人围在了中间。 “你们还想动手不成?”中间的一个贵族子弟模样的人有些气愤的叫道。 但周围,五个身材比他们壮硕的男孩比他还愤怒。 “如果你不道歉,我真的会动手!” “就是!什么叫‘我们只会打架不应该在学宫’?国师和大王喊我们来的,就你不许?” “道歉!不然打一架!” 听着这声音,中间几个贵族子弟气得脸色通红。 他们真没想闹这么大,也没想着公开嘲讽,只不过几人之间低声说了几句。 可谁能想到,他们低声说话的时候,有一个人正好从他们身后不远处经过,还正好听到了。 鬼知道他耳朵怎么那么好…… 而且对方还不依不饶,这才让他们被堵在了这。 至于他们身后那些人,也都和他们一样属于咸阳本地的孩子,由于一些小团体之间有人互相认识,因此才在一起玩。 而那些人虽然也认为这几个人的话讲得不对;但出于立场,他们还是一边皱眉一边站在他们身后。 至少不能让他们被打不是? 周围,围观而来的人也听出了缘由。 于是人群中不管中学还是小学的孩子瞬间分成了三类。 第一类是贵族子弟在内的有背景之人,默不作声。 第二类是没什么背景的平民子弟,他们面露不忿之色。 第三类…… 人群中走出了几十个男孩,互相对视一眼后隐隐将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他们都是将士遗孤。 看到局势有些失控,一些明事理的孩子心里有些焦急。 远处那几个大人也不知道过来劝劝…… “几位别吵了!” 中间即将动手的时候,一个身着青色服饰的男孩走了出来:“我们以后都要一起在学宫学习,还都是如今第一批到学宫的,何必如此呢?” “要不就此罢手吧?你们别强求了。”他对着那个为首的高大男孩说了句。 随后又看向中间那些人:“你们得保证,以后绝对不能再说那种话,不然此话要是传到两位祭酒那、甚至是大王那,我们其他人可不会出面!” 中间的几个贵族子弟很明显有些憋屈。 对面,那五个高大男孩也有些不爽。 凭什么你一两句话就让我们算了? 没等他们回怼,另一道声音传出:“此话不对!” 所有人看向一个走出来的灰衣男孩:“那些话不仅只是让我们心中不快,更是对所有学宫同窗的侮辱,毕竟我们大家身份都不同,祭酒都没说有高下之分,他们更不行!因此,必须道歉!” 青衣男孩有些皱眉:“何必如此逼人呢?” “这不是逼人,这是明事理!”灰衣男孩面容严肃。 青衣男孩见说服不了他,直接看向那五个高大男孩。 “希望各位给我个面子如何?” 但灰衣男孩抢先回道:“凭什么?” 青衣男孩有些愤怒了,脸色很不好看:“我爹可是中大夫严本,你爹是谁?官居何职?” “家父李斯。”灰衣男孩道。 “……” 气氛突然间寂静了。 第189章 青史王绾 气氛突然间寂静了。 别说这些十几岁的中学生,哪怕是一些小学生,能被送进来这里的都属于聪慧之人,他们也都听说过李斯的大名。 在太子只有几岁、国师没孩子的情况下,李斯的儿子可以说是大秦最大的二代。 至于冒充一事,在场人没想过。 你家族里有几个脑袋敢让你在这里冒充李廷会的儿子? 青衣男孩也很明显被噎住了。 他着实没想到对方来头这么大,脸色更加难看了。 来学宫前父亲就告诉过他一些事情,教过他一些道理,所以他出来说和本就是带私心的,而现在…… 沉默了一两秒,他拱手一礼:“在下依兄台所言。” 李安反倒是摇了摇头:“你只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才低头,我也没想着让你低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学宫摆面子没用。” “此事按道理来说,他们确实应该道歉!” 面对这句话,再也没有人出来反驳了。 而在那些将士遗孤们凶狠的目光和其他许多平民子弟的注视,中间那几个贵族子弟低下了头,为刚才自己的行为道了歉。 对面的高大男孩看了眼李安。 虽然他很想打面前这几个人一顿,但他也知道不能做得太过,于是便点了点头。 几个贵族子弟狼狈的离开了,其他人也渐渐散去。 高大男孩带着四个朋友走到李安面前,拱手道:“多谢!” “无妨。”李安这时反而显得有些局促:“我只是看不惯有人欺负人,下次若有人再欺负你们,可以来找我。” 说完,李安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转身就走。 原地,一个同伴看了下为首的高大男孩:“他好像……有些不想跟我们说话?” 高大男孩笑了笑。 “没什么,不说话也挺好。” …… “那是李斯的孩子?” 李缘指着那个离开的人影。 王绾点了点头:“是的,李廷会的第五子,李安。” “这么早?” 按照道理来说,李斯的孩子是直接内定了的,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跟这些其他郡县送来的人才一起现在就入学宫住宿舍。 只要李斯想,他儿子办走读都可以…… 其他一些咸阳中小权贵子弟可以说是来结交人脉、提前找人的,可李斯这个等级应该有更高的规则玩法。 “李廷会说,大王看得起李家让他孩子入学宫,那就应该一视同仁,既是同窗,那他孩子也应该和这些外郡子弟一样,他作为廷会官,更应该以身作则支持学宫。” 李缘细品了一下,别的意思没听出来,只听出了一个意思: 大王,我家是大大的忠臣! 李缘笑着摇了摇头,李斯怎么想的不知道,他只知道严本的儿子算是踢到铁板了…… 而随着事情的传开,学宫里的气氛也渐渐变了股味道。 哪怕大部分权贵子弟心里还是对平民子弟瞧不上眼,可大多都没有闹事。 其实这才是符合正常情况。 真正有教养的富家子弟或者二代子弟,不会蠢到将自己的心理公之于众或者在公共场合出丑,他们真正的阴暗面平常人甚至都没资格看到…… 权贵二代的平均能力和心性,其实远超大部分平民孩子。 阶级摆在那,资源也摆在那,除了少部分天才以外,大部分平民孩子都跟他们不是一个等级的。 就好比后世一个笑话: 你家三代努力的目标,只是我出生后的基本条件。 李缘心里有些不爽这种情况,不管是现在还是穿越前;可他也知道没办法改,而且尴尬的是,他现在就是秦国第二大贵族…… 走到了小学宿舍楼前,李缘看了看面前这些雕花木柱,有些意外。 因为这雕花虽然也很漂亮,但与他在王宫看到的那些很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这些是谁雕的?” “几个中学生,他们……” “谁?”李缘当即就惊讶了,王绾点了点头:“是几个学生,他们是科学院里一些工匠的孩子中选出来的,不仅手艺过关,而且也极为聪慧,还有一定的……文学水平;按照规矩特招之后,在下就让他们负责雕刻这些了,让他们赚到一份钱的同时,还能让所有人看到这些匠人学子的本事。” 李缘看了他一眼:“匠人学子?” 王绾沉默了一下。 虽然李缘设立了里头全是匠人的科学院,并且还在平民当中取得了很好的名声,但对于权贵阶层来说,这个态度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所以,在下想,能否从下一代开始改变?” 王绾说:“学宫内,如果学子间可以认同,那等他们步入朝堂之后,国师您也不用承受那么大的压力了,几十年之后,国师您的所愿就会真正实现。” 原来还有这一层…… 说实话,李缘自己都没想到,但王绾却在建造学宫时就开始这么干了。 这种事上,青史留名的王绾,果然不是自己可以相比的…… “你有心了。”李缘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自己也不用想太多,更不要有太多压力,有我和大王在,其他官员的反对其实没什么用处。” “不过我还是谢谢你,当初我没看错人。” 王绾长揖到底:“承蒙国师看重,王绾才有今日,今后,必效死命!” …… 秦国北部,某村子。 商队轻车熟路的停在了村外。 一个管事带着两个抬着箱子的仆从走入村子,引来了村里其他人羡慕的眼神。 “又是给钱林他婆娘送东西的。” “大王可真好啊,这是第三次来了吧?” “对,只可惜我当不了骑兵。” “……” 在村民们的喧闹声中,管事笑着走向了已经等待在院子门口的妇人。 “叨扰了!”管事指了指身后的箱子:“这是最后一份给骑兵家人的礼物,在此之后若还想要,便需要去城里买了。” 这话让周围一些人的眼红之情褪去了一些。 秦国是民风淳朴不假,可再淳朴的民风,有时候也抵挡不了‘某些人’之常情。 “不过在下此来还有一事。”管事拿出了一支中性笔和一张信纸:“你可以给你丈夫写一封信,在下为你代写,此信会在两天内转交完成,大约五天后,你就可以收到你丈夫的回信了。” 周围,村民们眼中的羡慕顿时变成了惊愕。 在识字率低下的古代、还是在知识没有大规模传播的战国时期,让一个读书人给自己这些农人写信…… 这一刻,所有人都对秦军军人这一身份有了某种莫名的情绪。 第190章 你已经不是平民了 朝议。 此时刚结束完对蜀地矿山开采问题的讨论。 最终嬴政的定论是:允许各县官府在匠人条件、工人条件、税收条件达标的情况下,向上级朝廷衙门申请资源开采和建厂,咸阳随时抽查,一旦有违律、或官员暗中操作之事,一律严办。 至于这个严办标准是如何,没说。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大王绝不会让那些人好过就是了。 面对这个结果,众臣中无论持何种意见的人,此时都选择了服从。 能推翻秦王定论的人,他们估计只有国师了。 然而看了看坐在最前方发呆的李缘,众人都感觉这货应该没睡醒,压根不可能反对。 “大王,刘邦已在殿外。” “宣。” 接下来,是刘邦带着自己的答案前来给李斯做汇报了。 到这,李缘突然就精神了,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一旁,最靠近他的李斯皱了皱眉。 国师无故扇巴掌干嘛? “草民刘邦,拜见秦王!” “赐座。”嬴政端坐上首,目光看向李斯,有些好奇他俩最终谁能说服谁。 而入座之后,刘邦将手中那几张纸摆在了桌上,看向李斯:“李廷会,这是在下的意见。” 一名宦官上前,将几张纸递给了李斯。 李斯拿起纸张,第一眼就是:允许平民在村镇、各坊的固定范围内进行小商品自由贩卖,官府只需要监督价格是否合理、以及是否有禁止货物。 他微微皱眉。 第二条:开放包括水玄街和风武街在内的、共计九条咸阳城主干道的商人活动。 李斯眼皮跳了跳。 第三条:取消或者重新制定秦法中对商人和钱财的限制,比如允许平民用钱财交税。 李斯拳头硬了。 第四条:规整对商税的征收,等商税增长后,逐步改变税收来源。 李斯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有着杀气。 周围,所有人看着李斯那不断变化的神情,只觉得心痒难耐。 刘邦究竟写了些什么? 李斯看完了第一张纸的一面,这一面都是一些大体的描述。 另一面和其余的几张纸才是一些具体的法律细则,即便这些细则在李斯看来还有许多需要完善、甚至用词用错了的地方,可他依旧能看出刘邦的用心。 但这结果,他不太认可。 “这就是你的回答?”李斯看完了,冷笑一声。 身旁,李缘伸出手。 李斯愣了一下,随即将手中的纸递给了他。 李缘随即起身走到王座旁,和嬴政一起看了起来。 “李廷会对哪里有不解?”刘邦问道。 “哪里都有!” “那请容在下解释。”刘邦做好了准备。 “关于第一条,敢问李廷会,若是城外有村民捡到了某块玉石,想卖出,该如何?又或者是某个村民手艺很好,想自制些东西进行售卖,又该如何?” 李斯心里一跳。 放眼望去,其他人也都脸上有些异常。 刘邦所说的问题,其实是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的现实所延伸出来的小问题之一。【注1】 那就是除了樵夫、纤夫以及猎户铁匠这些人数需求较少或者专业性较高的职业以外,秦国大部分人几乎都只有耕和战两个选择。 而在那些被限制的商人行业里,曾经在战国时期迎来发展的小摊贩,在秦国遭到了严重削弱。 除了那些能在秦法中撑下来的大商行外,你几乎买不到别处的东西。 打个比方,要是心情好想买点肉吃,你要么去大商行,要么忍着,要么等自己家里的动物死亡。 你可以去找单独的屠户,但先不说你找不找得到,那价格会高得让你心惊。 因为肉和酒,在秦国可是一件‘不值得’的事。 在秦国,酒肉等‘奢侈品’的赋税和价格,远超过它本身价值的十倍以上;目的就是为了让卖这些的人减少,让其他人不会因此享乐。 吃食之类的都如此,更谈论其他谋利的? 所以如果真的有刘邦说的那两件事发生,那么当事人只有一个选择。 去大商行卖了。 至于价值是否合理,不好意思,你不卖给大商行你就自己留着吧。 李斯瞄了一眼上首的嬴政,看到后者没什么表情变化才微微点头。 “此条本官理解了,你接着说。” 刘邦停顿了一下,鼓起勇气接着说道:“至于第二条,敢问李廷会,您知道城南的平民,如果要买齐平民之家的家具,需要多久吗?” 看到李斯没回答,刘邦直接说:“三天。” “虽然并不是每一个平民都有钱去买,大部分都宁可自己制作;可这三天的时间,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此时的咸阳城,繁华程度或许比不过临淄,但总体也能跟魏国大梁争夺第二,人口更是超过25万。【注2】 而在这样的大城市中,却只有特定的集市才能允许买卖商品。 于是刘邦哪怕没有明说,李斯也明白了。 但九条主要道路全部…… “你接着说。”他决定再听听。 刘邦接着说起第三条,但他却是讲了一个故事。 “有户人家中,男人想去工厂当工人赚些钱,为家里添置些家具,但因为地里走不开而没办法;然而当年他收成不好,不够交税,家里又正好剩了些钱,却因为交不上田税而最终被处罚。” “那么,李廷会,这是谁的错?” 这下不止李斯,所有官员脸色都有些变了。 谁的错? 听上去谁都没错。 可怎么不管怎么听,都有些不对劲呢? 座位上,李缘看完了刘邦的那份报告,心里落下了一个大石头。 刘邦虽然年轻,但这脑子是真的灵活,他找到了一条大部分秦国朝臣都没有看到的发展之路。 中间,刘邦看到了众人的表情,对着李斯一拱手:“在下的所有建议,都是取自平民。” “诚然,在下的想法还有很多没有顾及到的地方。” “但相比眼下执行的一些律法,在下的想法更为靠近平民所思所想,或许没有李廷会的好,但却比您的要真实。” 他没有再解释那些,不然恐怕就要惹人生气了。 可他也不想藏着掖着,而是想趁着今天在秦王和国师心里搏一把大的。 “李廷会和诸位公卿固然手段卓越,但一些想法,脱离了平民。” “比如李廷会允许相邻县的平民走动之举,在下很认可;但您似乎没想到,他们不会走动。” “因为相比于钱财,当下的生活更重要。” “他们连生活和交税都很艰难,又如何想着多赚钱财?” “许多人连保证生活都很难,又怎么会去牺牲时间当工人?” “还是说大秦只有农闲时间才有工人?” 三个问题把所有人都问住了。 “在下很敬佩您。”刘邦再次说道:“但您这些年,终究是个官,如今更是秦国第一……第二大官。” “你已经不是平民了。” 话音落下,大殿内寂静无声。 李斯微张着嘴,恍若呆滞。 李缘叹了口气,神情复杂。 嬴政则面无表情,心里其实充满了感慨。 幸好找了个泥腿子刘邦来,不然大秦恐怕要走很多弯路。 . . . 【注1】: 原文:刘邦所说……小问题之一。 文中一切以《商君书》内容为参考,但作者没真的去过秦国,文中时期(秦国还没发动灭国战争之前)也没相关的记载,所以文中对此情节的秦法和现实内容理解皆为情节需要。 【注2】: 原文:此时的咸阳城……更是超过25万。 咸阳有两个概念,一个秦国国都咸阳,一个是始皇统一后扩建的包括宫殿、原咸阳城、以及咸阳周围一大片区域所在的秦朝咸阳地区。秦国咸阳人口为25万左右,始皇统一天下后的秦朝咸阳人口我没找到答案,但应该最少50万往上…… 第191章 早已不当平民好多年 朝议在嬴政对刘邦的夸奖、以及百官的沉默中结束。 至于刘邦和李斯之间谁赢了? 这个问题…… “爱卿,你觉得如何?” 看着被自己留下来的李斯,嬴政笑着问道。 李斯沉默了一会,虽然心里有些不爽,可他还是不得不叹了口气:“大王,他说得对。” 自己再怎么想得好,可自己毕竟是个廷会官,早已不当平民好多年…… 在意见的真实性上面,刘邦确实比自己要好。 “臣觉得,可以让他到臣手下来,这样廷会能好的制定大秦律法。” “国师已经把他要走了。”嬴政淡定说了句:“他有另外的部门,但寡人会让刘邦在本职以外配合你,你需要他办事时尽可以吩咐他。” 其实李缘并没有要走刘邦,这些只不过是嬴政的借口。 “唯!”李斯没问为什么。 嬴政一份报告递给他:“这是近期的一些民众意见,寡人让人从民间收集来的,似乎跟刘邦的意见有些类似。” 李斯接过,看了起来。 至于怎么收集的,他同样没问。 报告里,一些言论让李斯久久沉默。 “要是每月都有几次博览会就好,咱们天天可以买” “我听说文信侯的店只会开在城市里,那额们镇子上呢?能开一家不?” “我也想当工人,只可惜我是女子” “……” 数十段民间对话的抄录,让他仿佛看到了一种平民最深处的渴望。 其中许多消息,他都在刘邦的报告或者国师给的一些建议上看到过类似的话。 可问题是,他俩一个足不出户,一个就在平民间游玩,结果他们的收集到的消息居然比自己这个、手下掌握着大秦朝廷衙门的首席廷会官还真实? 我大秦朝廷对平民意见的收集能力,居然还不如一个会打着‘民情’旗号逛窑子的刘邦? “爱卿是不是在疑惑,你也曾去过平民间,但你却为何没有听到过这些话?” 李斯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他也带着人去过集市找意见,可这结果…… 岂不是显得我很废物? 嬴政笑了一下,看向门口:“让李由进来。” “唯!” 不一会,李由拿着一张由后世新闻纸当材料、用大秦油墨和印刷术制造出的报纸走了进来。 “拜见大王!” “把报纸拿来。”嬴政笑着指了指李斯:“你爹有些疑惑,寡人相信你可以给他解答。” 接过报纸,首先入目的是一幅画。 高台上,坐着一些观看的人影,周围是围观的平民,中间则是两个人在辩论。 这是关于学宫论战的画。 虽然最开始的手写版他已经看过了、这次只是更加正式以及多出了几幅画,但嬴政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代表大秦正式开启……舆论战?舆论战的第二版本! “爹,你是当廷会官迷眼了。” 李由的话让嬴政动了动耳朵。 “逆子,你在说什么?”李斯一瞪眼:“你爹我当廷会官还没三个月呢,什么叫迷眼了?” “那你怎么没跟刘邦一样往平民里钻?” 李由反问了一句:“别说什么你去集市问过意见了,你问的都是那些商人,而且能在集市里大肆买东西的,他们占了我大秦人数的多少?恐怕不到一成吧?” “那些力夫们你交谈过吗?城外那些买不起东西的人呢?” 嬴政抬眼望了过来,只见李斯沉默了一会后,低下头沉思。 “爹,不是你不尽心。”李由停顿了一下:“只是以前你从没注意到过,而刘邦本就是来源于他们,听说他在家乡时还是个……” 他住嘴了。 再说下去,感觉对比之下反而显得自家老爹有点无能。 但这只是阶层不同所导致的眼光不同而已,并不代表能力高低。 李斯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对着嬴政一拱手:“大王,臣惭愧。” “爱卿不必自谦。”嬴政这话是真心的,若不是李缘的出现,他恐怕比李斯也好不到哪去,可能会更差,因为他的出身更高。 “这是报纸,爱卿看看?” 嬴政看了李由一眼:“这报纸的发行,还是李由自己接到科学院去的,爱卿一家都是我大秦的忠臣啊!” 这父子俩都有些贪权。 不过也没事,只要他们真的能为大秦好、有足够的能力,贪权也无妨。 而且尤其是昨天学宫里的事情,更是让嬴政在心里给李斯点了个赞。 吸引火力、整顿学风,这两件事李斯那儿子全干了。 而且若扶苏去了学宫、或者有什么事需要在学宫处理,李斯的孩子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助手。 要是说李斯没在他孩子去学宫之前给他说过什么指示,嬴政都不信…… 父子俩对视一眼。 李斯微笑了一下:“既食君禄,岂能不尽心?” 李由默不作声,只是心里美滋滋的。 看完了报纸,李斯心里无比欣慰。 这种舆论方式以后一定会成为大秦对六国的一大利器,而自己儿子…… 是时候为自己家谋一份安全保障了。 “大王,臣想求大王能赏赐给李由一座宅邸。”李斯拱手道。 李由有些错愕。 嬴政则是想了想后有些好笑。 …… 太子宫。 “凌霄殿外,大圣以一己之力对抗诸多天兵天将,早就惊动了玉帝;玉帝立刻让人传旨,去请西方极乐世界如来佛祖……” “佛祖听闻此话,笑着说:你个猴子成精也敢夺玉帝尊位?玉帝可是经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才修成的尊位……” “这时有天兵来报,说那大圣从山下伸出头来似乎要挣扎出来,佛祖大笑说无妨,待我……” 故事直到大圣在五行山下吃铁丸、喝铜汁结束。 李缘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随后看向蒙恬和扶苏。 前者皱眉苦思。 后者呆呆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听入迷了或者完全没听懂。 李缘说的西游记内容,之前都是按照电视剧版本来的,因为这时的大圣真就如同后世民间对它崇拜的意义一样,有着不畏艰苦、拜师学艺、荣归故里、不忘族人等等一系列优点。 但自从开始大闹天宫之后,他就在说的过程中“斟酌”用词了。 总得来说,偏向阴谋论。 扶苏作为大秦未来的接班人,蒙恬也是秦军未来大将,李缘可不会把他们带入对某个教派的崇拜当中。 他得让他们现在就养成对一个故事多面思考的能力。 不怕你想出太多结果。 怕的是你只思考一个结果。 第192章 无题 “你们听出了什么?”他看着两人问道。 扶苏由于年纪还小,只感觉小小的大脑还无法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 但蒙恬沉思一会后抬头:“国师,为什么玉帝要求援?” “既然玉帝是历经那么多劫难才修炼成的至尊位,那实力定然超群,为何他不出手对付孙大圣?反而要派人喊那所谓的……佛祖?这是另一个势力了吧?” “还有吗?”李缘接着问道。 “有!” 蒙恬点了点头:“既然天庭有能统御天下的威势,众天将也能将大圣挡在凌霄殿外,那就代表大圣并没有远超天将合力的本事,可既然如此,大圣之前又是如何去了天庭里那么多地方的?” “咸阳城尚且有巡城士卒,一旦发生战斗,城防司和城外军营、甚至王宫军营都可能会增兵。” “难道天庭的将士都……” 蒙恬停顿了一下:“都在睡觉?” 李缘沉默了,认可了蒙恬的‘攻击力’…… 至于他的问题答案,估计是在放水吧。 “这些问题,等我讲完整个故事,你应该就能自己猜答案了。”李缘说:“但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当某件事情的预估难度与实际难度不同时,这件事一定是有问题的。” “要么是你自身有问题,要么就是……” 扶苏顿时举手:“此间有诈!” 李缘:“……”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叫诈吗? “寡人有问题。”门口,嬴政走了进来:“孙大圣被如此对待,他那神通广大的师傅菩提老祖,怎么不出现了?天庭统御四方,怎么没查到那猴子在菩提老祖那学的本事?” 蒙恬和扶苏起身见礼后,李缘笑道:“要不政哥你猜猜?” “你故事没讲完。”嬴政漠然道。 “如果只按现在的这些呢?你觉得会是什么样?” 嬴政沉默了下:“天庭和西方极乐势力博弈,孙大圣只是棋子;或许菩提老祖暗中给了他关照,但你故事没讲完,寡人也不敢保证。” 李缘默默给嬴政竖了个大拇指。 这已经很接近后世最主流的阴谋论猜测了。 见他没说话,嬴政检查了一下扶苏今天的写字作业,勉励了几句。 随即就让两人接着去拼那个巨型积木玩具了。 他们还没拼完…… “寡人严重怀疑,你拿那个大积木给他们,主要就是为了浪费他们时间让你偷懒的。”等他俩走后,嬴政有些不善的看着他。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否认三连。 但这果决的态度让嬴政更加怀疑了…… “寡人打算把刘邦安排进玄衣卫。”他挥退了宫人:“就按照你曾说过的用法,让他维持平民与朝廷的联系,同时可以让黑冰台辅助,说不定以后有什么大事能用到他呢?” “可以,反正你别放跑了就行。” 嬴政又给他说了下之前在大殿里的事,尤其是李斯父子之间的对话。 李缘却觉得可以理解。 “这很正常,若不是我来了,若不是有刘邦,恐怕你们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那些平民。” “这点寡人也知道。” 嬴政认可道:“但寡人想,是不是可以用此事做些什么?毕竟我大秦是这样,六国之王和朝廷只会比我大秦更糟。” 能利用吗? 当然可以。 后世国家间因为政治**不同,山姆大叔在对华夏进行舆论战时,老是拿一些所谓的‘好事’来宣传,而国内还有一大帮‘意林’在那帮着宣传。 可实际上,如果外国比华夏好的数值是5的话,那华夏就比外国好了50甚至更多。 只是这一切在人多而引起的巨大社会压力下,被很多人忽视了。 而且主要是华夏的宣传部门……简直…… “对了政哥!” 李缘忽然严肃了起来:“以后等社会发展了,民间可能有些人也会用这种舆论形式来达成某些目的,或者有些人‘声音’大,可能会让朝廷发生误会。” “所以在一些事情上,你必须以黑冰台收集到的最广大群体的意见为准,并且顶住压力坚持下去。有些事上甚至连玄衣卫的消息都要防着点,毕竟他们是摆在明面上的,有些人可能会故意放出误导性消息来迷惑他们。” 嬴政想了想,随即眼神中流露一种杀气。 “你是指,商人和那些不服的权贵?甚至是寡人统一后的六国之人?” “不知道,不一定,也不好说。” 他摇了摇头:“人群的声音大小不同,这是社会发展太快的必然。” 这一点,李缘在穿越前就理解了。 后世有一种声音:取消调休。 李缘还在读大学时,网上就有人这么说了。 可每次李缘回击这种言论时,都会有一些人来讽刺自己在‘为专家说话’‘舔资本家’,引得他极其无语。 看上去,网络上对调休一片骂声。 可华夏政府依旧没有取消,那是因为从现实来说、对于最多的人来讲,这利大于弊;并且不知道是不是有黑手在暗中引导的原因,许多人搞错了应该打击的目标。 李缘的大学在省城,家乡在一百多公里外的湘中市。 每一次回家,他要先从学校搭一小时公交地铁到高铁站,再搭四十五分钟高铁回湘中市,再从高铁站搭半小时公交车回家,如果再算上等车的时间,他单程回家需要两个半到三个小时之间。 而湖湘省十三个地级市,他所在湘中市还算个离省城近的。 他还是个有大量休息时间的学生。 他还算个就住在城区的。 那住在其余城市的人呢?那些在外拼搏的人呢?住在乡下地区的人呢? 他们回家一次又要多久? 如果没有调休出来的那几天时间,能有几个人在双休日回家? 大学最后半年,他找了实习工作,完成了从学生到社会该溜子的转变。 可他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 社会节奏那么快、压力那么大,敢问有多少人是在家门口工作的?有多少人能拿出时间回家?有多少公司是给了打工人双休的? 不调休,李缘在实习那半年几乎没时间回家。 他这还只是以‘回家’为目的。 那如果再算上需要旅游或者参与朋友结婚等人情事件的人呢? 每次调休前后,他是会为上班时间的变化感到苦恼;可如果和“换几天时间回家”相比,那李缘宁愿它存在。 人们应该反对的是那“打着放假名义的变相加班”,而不是调休这个制度。 因为前者是罪恶的根源。 后者只是在现实与人情之间的没办法的解决方法…… 可至少它是个方法。 而想解决那根源也很简单——遵守《劳动法》就行。 所以网上即便声音那么大,可调休依然存在,就是因为现实社会里大部分人都不属于那些对他们来说“调休弊大于利”的人群。 只是放在网络上,这些最广大人的声音似乎被某些力量给压住了。 但让李缘感到庆幸的是,华夏政府没有一味照顾这些网络声音。 说起这些后世的事情,让李缘陷入了惆怅。 本不应该是那样的。 身旁,嬴政却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你们后世,每五天休息两天?” “法律规定而已,但对于很多打工人来说,往往是一个月30天才能选择休息四天。” 嬴政本来想说自己大秦现在每五天休息一天,可看到他低落的神情,他选择了闭嘴。 (ps:没有史料记载秦朝有休沐制度,有记载的最早休沐制度是汉朝的,就是文中引用的五日一休。) “可……” 嬴政又奇怪了:“为何你们政府写进法律里的事,民众却享受不到?” 李缘沉默着。 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许,这才是“他”在逝去后越来越被人们怀念的原因。 第193章 别做梦了 下值。 回到家。 李斯还在回味着今天和其他人讨论的内容,想着要不要喊刘邦来参考下。 只要能更好的完成这件事,他不介意把刘邦也拉在功劳簿上,毕竟主功是自己的,而且自己仕途也足够了。 可刚入家门,他就看到了一脸幽怨的夫人。(正妻) 周围,除大儿子李由外的四个儿子和三个女儿都默默的站在那,看向自己老爹的眼神中有些幸灾乐祸。 “夫人,你这是……”李斯一脸呆愣。 “夫君可是要将由儿赶出去?” 李斯:“……” “夫君在秦国许久,却刚将我和孩子们接来不到十天,就要将由儿赶出去,下一步难道是妾身吗?” 李斯很想说不是的,他要李由单独开府是因为那家伙长大了,有这资格了,再加上自己打算给他说门亲事。 雏鸟总要单飞的不是吗? 更何况那小子现在可不算雏鸟了,科学院里出来的书和文件全都是他的字,说不定以后全秦国衙门的行政字体都…… 可这小子究竟在自己夫人面前告了什么状? “夫人,我没这个意思。” “夫君是想要再娶第四房小妾吗?” “我没有……” “既如此,妾身让位便是。” “我……” 李斯感觉无比心累。 忽然间,他看到了不远处门后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下一秒又缩回去了。 李斯深吸了好几口气。 他知道夫人不是真的生气,毕竟他们夫妻俩感情一直很好,按照夫人的脾气,要是真生气了压根不会跟自己说一句话。 给夫人说了几句好话后,他询问了下其他几个孩子的学习,勉励了他们几句,随后就朝着李由的院子走去。 院子里。 李由挥退了所有仆人,坐在庭院的一处石台边。 这大宅是大王得知母亲他们要来后特意赏赐给自家的,这院子自己可还没住几天呢,他还不想搬。 看到老爹背着手走来,李由心里忽然一跳。 他们家里一直很和谐,这也造成了夫妻间、父子间都很了解,他知道自家老爹现在不应该是这副态度…… 稍微走近点之后,李斯从背后抽出一根树枝猛然间甩过来。 李由在瞬间躲开。 “你还敢躲!” “爹!是大王让我这么干的!” “你上次说国师,这次说大王,你下次要说谁?!”李斯看到他跑开了,阴沉着脸站在原地。 “这次真是大王让我提醒你的!” “提醒我?”李斯眼神凶狠,李由缩了缩头。 确实只是提醒一下,让娘跟老爹开个玩笑纯粹是他自己的想法。 自家老爹已经权利极大了,以后说不定会有多少人想着送些女婢给他,李由可不希望老爹工作操劳之后回家还要操劳…… 他也觉得自己弟弟妹妹够多了。 “爹,大王中午时分把我叫去说了一些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李斯走到了石台前,自己坐下。 “大王说:” “老爹你心思太重,不仅是对官和权,更是对他。” “他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小气,既然敢同意国师让我当科学院副院,他就想到了我李家未来的繁荣。” …… “你李家是寡人的臣子,寡人是你们的王。” 大殿里,嬴政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青年,语重心长的说道:“臣子如果能为王尽心尽力,一个王又有何理由对臣子不信任呢?” “先用尽臣子之力,再忌惮有功之臣?” “如此昏君行为,不会发生在寡人身上!” “寡人可以让大秦多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国师,难道还不能容忍一个权贵李家?” “你爹哪里都好,就是在对寡人时,他想得太多。” …… 院子里。 李斯默默思考着这番话,却怎么思考都听不出什么坏的意思,似乎纯粹就是一种包含善意的劝诫。 可他真的敢赌吗? 这也不能怪他犹豫,而是历史上李斯的性格就是这样,他真的很小心谨慎。 位极人臣时,他给请假回家的儿子摆酒,百官却纷纷前来祝贺,门客车马数以千计;他却说自己的地位是“上不知其驽下,遂擢至此”。 而当始皇看到他车马众多而不以为意,此事被宫中侍从告诉他后,他立刻就减少了随从。 或许他真的很贪权,但他也真的很小心。 “爹,现在咱们还要分家吗?”李由带着笑容看向他。 李斯叹了口气:“不能分了。” “不能?意思你还是想?”李由感觉莫名其妙。 李斯看了自家这傻儿子一眼,摇了摇头。 秦王好相处吗? 李斯以前的想法是:只要他认可你,大部分时候还是好相处的,只是小心点就行。 但最近,尤其是国师出现之后,大王似乎变了许多。 变得好了许多,却也让他有些猜不透了。 其实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以前对嬴政的想法,与后世史书中对嬴政的记载大致相同。 尉缭见秦王时曾说过一段话,也是唯一一段对嬴政面貌的描写: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於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 后来王翦在出征楚国时,为了让嬴政放心,更是不断求取财物田地等等赏赐,只是为了让嬴政放心。 他甚至直接说出了:“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乡臣,臣亦及时以请园池为子孙业耳。”“夫秦王怚而不信人。”之类的话。 虽然最终他们都善终了,可这行为却依旧能看出面对那个始皇时需要小心翼翼的事实。 “你应该没有心上人吧?”李斯忽然问道。 “怎么说这个?” “你将来得娶个宗室女,有心上人的话,早早告别。” “爹!” 李由当即就惊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李斯摇了摇头:“不是胡话,大王再怎么放心我们李家,可哪怕出于笼络之心,我们家也一定要这么干的。” “你还是不相信大王?” “不是不相信!”李斯目光直视他:“身为王,有些事大王自己可以不在意,但得为太子和后世之君在意!” 李由沉默了,也懂了。 这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夹杂着政治意义的话,这感情可就变质了。 自己身为科学院副院长,大秦权势可以排进前十的顶级大官,居然要娶一个宗室女,虽然是种荣誉,可这荣誉似乎有些沉甸甸的。 “爹,如果我有你的官职和地位,是不是就没这事了?” 李斯:“……” “你是说你现在这个年纪?” “对。” “你还没卧在榻上呢。” “啊?” “别做梦了。” 李由:“……” . . . ps:以下不算本章正文字数,属聊天性质,可跳过。 其实这章节里对始皇的描述那些情节我早就想写了,从七月份时有流量后很多读者疑惑主角为什么不直接把史书给始皇时开始,奈何一直没进展到相应的情节,强行插进去会觉得很突兀。 而能看到这里的读者,至少不是那些“追星族”,所以我才敢在这个章节里解释下。 我们今天只有对历史人物功过的了解,对他们的个人性格只能从那些史料中的只言片语去猜测。 现实社会中都有亲戚反目、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网上那些什么好朋友反目的事还少吗? 那我就奇怪了:怎么他们有些人对始皇的滤镜就那么严重? 在没有了解他性格的前提下,一去就把史书给他,你怎么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历史上尉缭和王翦他们对始皇的评价就是本章中说的那样,因为正文阅读体验缘故我没放翻译,但如果有读者贴出了翻译大家就知道那评价是什么样了…… 这样一个始皇,不取得他完全的信任、不对他有足够深的了解,你确定你一个普通人跟一个注定能成为千古一帝的秦王真的好相处吗? 但我看好多评论里,一些人对始皇的“了解”简直可怕……好像他们跟“某周文强”一样是始皇肚子里的蛔虫……好像始皇是完美的圣人一样…… 难不成他们能比尉缭和王翦这些与他共事过的人还了解始皇? 从记载来看,一个因为郑国之事被人劝了就要驱逐在秦的所有六国之人的始皇,你敢赌他看完史书之后不会先发兵把楚国项家或者刘邦他们先干掉吗? 秦败亡的根本原因是在大秦自身,不解决秦的问题,顶多能给大秦续命一段时间,不然大秦还是得死——而这都需要始皇和主角两个人的互信。 而从始皇性格上来说,主角去到秦朝后,对于主角来说,始皇就是一个陌生人,怎么知道他性格和思想如何? 就拿始皇杀没杀过功臣来说,这要看一点——历史上他对吕不韦的态度。 这一点靠着史料中那只言片语的文字没办法肯定下来,现在史学界就分为两种态度,有人认为始皇只是想叱责他,有人认为始皇是在逼迫他…… 我是因为是秦粉和始皇粉,所以我选择相信第一种思想,在文中也是这么写的;但这并不能代表我认为始皇性格就极好、很通人情了,能靠着实力坐稳那个位置的人你跟我谈仁慈和人情? 我书中的始皇确实很好,那都是在“始皇被主角影响”之后的,加上我想把始皇写成一个我心中真正完美的千古一帝。 可这不是历史事实啊! 这特么是我写的小说啊! 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在以前的情节里解释的原因。 哪怕有人说主角是易小川我都不想理(易小川名声都臭成什么样了,我是脑子里进了多少水才会写个易小川出来?),我只是不想跟他们那些带着滤镜看历史人物的“粉丝”们去解释,跟追星族说话怎么说都显得我很智障…… 第194章 军中 “别做梦了。” “廷会官,说到底也只是臣。” 李斯说着,似乎是在对孩子说,也似乎是在对自己说:“秦国的官,以前最大的是相国,现在看着是廷会官,可实际是国师。” “这官,当多大才叫大啊?” “你以为,权势增长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 “国师要么在科学院,要么天天在家闭关,你以为他为了什么?” “爹,你知道?” 李由有些惊讶,他身为国师的直系下属都不知道。 “不知道。”李斯摇了摇头:“但我知道大王应该不会看着国师在府邸里享乐堕落而不理国事,所以国师的那些闭关一定是于国有利,换句话说,国师也是在干着臣子的事。” …… 秦国北方。 靠近秦国边境县的一处军营里。 一天的骑兵训练结束后,士兵们三三两两的回到了各自的军帐内。 除了极少数独身没有亲人在世的士兵外,其他人许多都拿出了一些书信,乐呵的看着。 即便是一些还没有书信的人,他们也是笑着的,因为他们知道只是自己亲人的信还没到而已。 这次征召,秦王派了许多文书记事在军营,专门给将士们写信,并且由商会或者驿站转交至亲人手中,士兵们还能接到亲人的回信。 仅此一点,就让所有人生出了一种感觉:这次征召的体验感,远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除了保密制度和训练愈发严苛了以外。 但他们也能理解,毕竟那由国师发明出的三件套,绝对是战争利器。 一处军帐内。 因为骑术精湛和武力超群而被擢升为伍长的钱林,忽然听到了手下一个同僚的声音。 “要我说,这次哪怕没有杀敌奖励也值了。” “我家不仅有大王发的那些家伙事,我爹还去城里帮着给乡亲们买了些回去,现在我家在村里人缘好得很嘞!” 钱林微微笑了笑。 他也接到了自家妻子的来信。 家里跟同僚们一样,都因为那些商品和军人购买折扣之类的变得越来越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在家、妻子不好一个人去城里买,不然他们家还没打仗就可以说先赚了,包括人情。 钱林从没有像此时一样如此感激大王和国师,也第一次对自己秦军士兵的身份生出了优越感。 忽然间,一阵有节奏的锣鼓声传来。 钱林和同僚们对视一眼,随即起身朝外走去。 这不是战斗集合命令,而是专门针对伍长和什长之类的军官的召集令,代表上官有事找你。 走出帐篷,钱林才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因为他不仅没去什长或者屯长的军帐,反而直接和他们一起去了百将的军帐。(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五十人设屯长,百人设百将,五百人设五百主) “咸阳来了命令,对匈奴战争结束后要进行军改。”看到人都来齐了,百将直接说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在众人有些惊愕的时候,百将接着说道:“一部分规矩现在可以透露。” “原本的爵位、田地之类的杀敌奖励不变,出征之后,如有战斗发生每人另有五十钱一天的补贴,若杀掉部落首领级敌人,最低千钱以上。” “另外,据说战争回来后要组建专门的骑兵,以后打仗除非动员全国的战争,否则不会再行征召之事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能传到我们这不可能是毫无根据的流言。” “各位好好想想自己以后吧。” 话音落下,众人瞠目结舌。 以后可能不征人了?会组建专门的骑兵?那以后这杀敌奖励,岂不是赚不到了? 虽然以往秦军要想通过军功赚到奖励也很难,但至少有希望不是? 而现在国师和大王又给了科学院商品和购买折扣等好处,这军人身份还没捂热乎,居然就可能是最后一次? “高百将,您是什么想法?”一个屯长问道。 百将笑了笑:“我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当骑兵也当不了别的,那些什么工人我也没那技术,我也不像你们有些人还年轻,学也学不会咯。” 众人脸色各异。 稍微年老的在想了想之后也觉得自己只能当骑兵,年轻些的可能还觉得自己回去后兴许能有更大的成就,毕竟家乡县里头在找矿准备开工厂的事他们早有耳闻。 但总体,愿意留下当专门骑兵的最多。 等众人离开后,百将又和五百主等人去了领头校尉或者一些将领的军帐。 “如何?” 一处军帐外,一名将领看着手下的人问道。 “大部分应该都是想留下的。”一名五百主犹豫道:“可是将军,如果打完仗后让一些人离开以后不再征召,那现在那三件套岂不是……” 将领笑了笑:“我们也曾有过疑惑,但咸阳让我们不用担心此事。” “难道是科学院研究出了更厉害的武器?” “兴许是吧,我们不用想这么多。”将领说:“十日后,王翦将军会来我们这准备出征前的事宜,到时候连信都不能写了,你们让士兵们做好准备。” …… 某处荒原上。 几个匈奴部落组成的庞大队伍正在往北迁徙的路上。 队伍最前方,头曼手中把玩着一个骨头酒器。 这是那个月氏王子的。 只是可惜的是,并没有抓到那个月氏将军。 虽然自己的功劳让他赚到了足够的威望,以至于带着人在最前方当先锋为部落探路——这是匈奴真正勇士才能得到的荣誉,但他并没有多高兴。 两个重要敌人,放跑了一个就是失败,没什么可解释的。 头曼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没感觉到多少热量。 只是突然,远方一阵烟尘扬起。 一支数量庞大的骑兵从东北方快速包抄而来。 “小心!” 头曼立刻让人回去报信,自己则带着余下十几个人准备游走监视。 可不久后,似乎是发现了他们,那支庞大的骑兵停下来了。 头曼看出来了,这是东胡那些部落的人。 先是月氏,后是东胡…… 头曼的心沉到了谷底。 东胡骑兵前方,一个小兵忽然不带任何武器朝着匈奴这边而来。 匈奴人中有人想放箭,但被头曼阻止了。 他自己也驾马朝着前方走去。 二者停在互相距离只有十米左右的地方。 “你们是匈奴部落?”东胡人问道。 头曼眯了眯眼,想杀人的眼神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那就请你们回去吧。” 头曼直接拔出了刀。 “我身后有一万勇士,还有两万以上的族人正在路上。”东胡人笑了:“你要是觉得自己能杀光我们,你可以试试。” “你们要拦路,我难道还不能杀你吗?”头曼冷声质问。 “我们不想动手。”东胡人说道:“我们首领让我告诉你们:我们不愿意当中原人手中的刀,但我们也不想触怒他们引来祸事,所以只要你们回去,我们就不会动手。” 头曼脸色通红,很想宰了他。 但深呼吸了几下,他还是转身离去。 匈奴已经风雨飘摇,不能在此时多生事端。 可风雨飘摇里,又能撑多久? 第195章 勇敢者、大毅力者 国师府。 李缘正看着面前几个穿着白裙手持长剑的舞女,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个装饰不错。” 得到他的首肯后,随着周围乐者的伴奏,舞女开始跳着一段剑舞。 白裙飘飞,长剑嗡鸣。 耳边音乐时而轻柔,时而荡气回肠。 尤其是时不时从裙间露出一两秒风景的大白腿,更是让李缘直呼过瘾。 “国师,少府来人了。” 躺椅上,看得正起劲的李缘不由得皱了皱眉。 由于他‘精挑细选’,此时在这院子里的都是些女子,于是他直接让红喻出去问下缘由。 不一会,红喻回来了:“国师,少府让您接收一些钱财。” “什么钱财?” “您忘了之前嫪毐的那些宅院和店铺吗?大王赐给您后是少府在帮您打理,他们是来汇报近期利益的。” 李缘顿时就想起来了。 貌似自己还是大秦除政哥和吕不韦以外的第三富豪来着……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护卫是王宫派来的,打理也是少府在帮着,自己又忙于享、工作,忽略了也情有可原。 “留下一些祭祀用的金器和药材,如果有的话。” “另外你算一下,府中现在需要开销,留出足够数额后,其他的全部让少府送到财部……不对,先送到王宫,让大王定夺。” “唯。” 等红喻离开后,李缘让一个婢女走到自己身后给自己按摩。 来到了秦朝后他才发现,其实古人一点都不封建。 仅说这按摩的手艺,就比他大学时曾被朋友带去的按摩店要强;当然,他指的是正规的,不正规的他没钱去…… 还有灯笼,古人会把灯笼做成包括鸟、小狗、蝴蝶、蜻蜓等各种他们认为美好或者可以做出来的模样,再到里面放上一些小的烛火,美观程度堪比后世的星空灯。 难怪一些小说里大小姐们会为一些灯笼打起来…… 正当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昏昏欲睡时,一个婢女从小院外走进来:“国师,门外有一叫刘邦的人求见。” 李缘从躺椅上起来,让众人停止演奏前去休息,自己则朝着前厅走去。 前方的会客厅内,刘邦并没有安分的坐着,而是凑到了一个太阳能台灯面前,将之拿在手上把玩着。 “你小子可真是不见外啊!” 刘邦扭头,看到李缘后将台灯放下,拱手一礼。 “对他人在下自然不敢如此,但对国师却可以。”他嘿嘿笑着,显得像个地痞流氓。 不对,他现在好像本就是个流氓…… “怎么说?”李缘示意他坐下。 “尉缭。”刘邦试了试身下这个凳子,感觉挺好,随即说起了一个人:“在下和他有些渊源,而他和在下都是秦王相请的人,但在下却是被绑来的。” “在下思索再三,加上民间对国师的仙人传言,大胆猜测了一个结论。” 刘邦沉吟了一下:“我们二人都是被国师向大王举荐的,但区别在于,国师可能知道我在哪,却不知道尉缭在哪?” 李缘这一刻表面微笑,内心里已经有些心虚。 刘邦这时刻不应该还只是一个小痞子吗? 怎么特么的也这么聪明? “为什么这么想?”李缘没正面回答,刘邦则是苦笑了一下:“因为在下并不觉得,一介平民的我有什么本事能被秦王专门从魏国绑来,除非真有仙人。” 说到这,他看了眼李缘。 “你真相信我是仙人?” 刘邦沉默了一下:“信。” 李缘:“……” 完了……自己不会把刘邦整成一个神棍吧? 李缘沉吟了一下:“那你今天来找我是干什么?” “大王已经让我去玄衣卫内任职了,在下想来请教一下国师,有何……赐教?”刘邦说这句话时,语气小心翼翼的。 李缘瞬间就听懂了。 这货应该把自己放在国师直系下属的位置了,就如同李由他们。 “我没什么赐教。”李缘说:“你只需要用心完成大王交给你的事就行,别让大王失望,毕竟玄衣卫衙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听到这话,刘邦仿佛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他神情严肃:“既如此,在下想请国师帮我一个忙。” …… 街道上。 由于正好是吃正餐的时分,人流量比较少。 李缘和刘邦穿着便衣走在街上,李缘还稍微化了妆,不然他都不敢出门,怕被人认出来。 “国师,我知道自己需要干什么。”刘邦一边带着他朝前走着,一边解释:“大王需要我站在平民那一边,加上国师您和大王以后一定会有许多偏向平民的命令,我的作用会愈发重要。” “我深感荣幸,却也深感不安。” “被委以重任后都会有这种感觉的。”李缘点了点头,他刚当国师那天也很不安,后来就躺平了。 该干嘛干嘛。 刘邦带着他走到了一处店铺前。 李缘看出来了,这是科学院准备开设的一家报纸售卖店铺,貌似还是李由从他爹手上拿过来的。 “国师,你看那。” 刘邦指着不远处的街口,那里有一堆精壮的汉子在那说说笑笑,时不时张望一下店铺。 “这些是咸阳城内的力夫,许多人忙完当天的活计后就会来这种的地方等着,只为能最快速的等到需要招工的消息。” 李缘点了点头,他能理解。 对普通人来说,居首都大不易;这是从古至今一直都存在的道理。 普通人必须整日忙碌才能让自己停留在这座大秦第一城里。 “这怎么了?”李缘问道。 “他们等不到的。”刘邦说:“这家店铺虽然是科学院的,但李副院不可能天天盯着,此处店铺的管事,是李副院派来的一个官员。” “而这店铺在册的工人,其实都跟那官员和他手下的人有些关系。” “就算有要新招工人的时候,也轮不到那些没门路的力夫。” 说完,刘邦偷偷看了一眼李缘。 对于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同龄人,他心里是有着敬佩的,但也不敢保证自己这么说会不会惹他生气。 毕竟唯一一次知道国师发怒的,还是在那个被关在府里不知道死没死的昌文君熊林说平民是贱民的时候。 看到李缘没说话,刘邦接着说道。 “实际上,咸阳周围所有的工厂,如今都有了这种趋势,可能再过几个月,想当工人都要花钱了。” 李缘默默朝着那些力夫走去。 刘邦说得正确吗? 他知道答案。 后世有一个名词叫:裙带主义。 在此之上,可以延伸出裙带官僚主义、裙带资本主义等等…… 但历史真的是个怪圈。 华夏几千年来可以说走过了所有能走的路,后世的所有经济模式、政治模式,在华夏文明的历史上其实都可以找到相似的原型。 可人类却到后世了还是无法解决那些问题。 此时的战国,虽然春秋时期的大量贵族在战国互相兼并的浪潮下落魄,但社会现实是:贵族和平民之间依旧有着近乎撕裂的隔阂。 对于那些还有官身、还有点手段的贵族来说,只要有机会,他们肯定会优先接济一下‘穷亲戚’。 贵族的穷亲戚,也是贵族啊! 所以只要以平民身份当工人有利可图、对未来有好处,许多落魄贵族可不在乎以什么身份获得,这是人性使然。 就比如后世某一时期、在还没有严查之前的许多‘贫困户’。 有些人真的贫困吗? 李缘走到力夫们面前,拱手道:“诸位,不知小子可否在这里也等一会?” 最前方的一个男人看了看他,笑了笑:“后生,你哪家的?怎地也来这了?” “就是啊,你这……”另一个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是个读书人吧?怎么不去学宫那?当个记事也好过跟我们这帮人一起干力气啊!” 李缘笑了笑,说自己是从外地来咸阳的,想谋几天差事。 “那你来错了。” 最先说话的男人乐呵的笑着,说出的话却让李缘有些不是滋味:“好多工人、伙计之类的事都是早就被选好了的,我们这样本就只是来这碰碰运气,真要能选上我们,那才是祖上显灵啦!” “是啊后生,你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去找份属于你的好活计吧!”有人眼神中带着羡慕:“现在国师和大王看重我们,你这一看就是当先生的样,肯定有机会的。”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李缘勉强笑了笑,跟他们寒暄了几句后就转身离开。 刘邦依旧站在原地,等他走近后才说:“国师,我来时曾问过李副院,他说报纸需要一些人走街串巷的卖?” “可能是吧。”李缘摇摇头:“这种具体事情,李由会干得很好的。” “我听说,有人已经准备召集力夫,试图占据某几个坊市的报纸吆喝生意。”刘邦说。 李缘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有些人还真是聪明,但凡有利可图,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李由同意了?” “我没听李副院提起过。”刘邦想了想:“可能是同意了,也可能是完全不想理那些人。” 李缘点了点头,看向他。 “你说要我帮忙,是指解决……类似的问题?” “您和大王不是让我站在平民那边吗?”刘邦说:“这就是我看到的,也是我想解决的。因为如果我出生在秦国,我也是那些等在角落里只为一个渺小希望的人之一。” 秦国是战国最好的。 可在李缘给平民们演示了国家重视他们应该会是什么样子后,一些差距感就出来了。 现在那些力夫明知道希望很小,却还是默默等在外面期盼着一个机会。 如果以后,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他们会不会…… 李缘沉默了一下,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刘邦。” “在。” “你做得很不错,希望以后你一直是这样。” “在下必效死命!” 街道上。 看着李缘在一些便衣护卫的保护下渐渐远去,刘邦回头看了一眼那家准备卖报纸的店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围,同样身着便衣的林杰也走了上来。 “国师答应你了吗?” “答应了。”刘邦说。 虽然国师并没有给他答案,可他知道,只要国师对平民的态度没变,那国师就一定会把这问题记在心里。 “你小子胆子是真大呀!”林杰感慨说道。 刘邦这行为,几乎算是得罪了咸阳城大部分贵族官员。 “我才刚入玄衣卫,怎么也得先做点事对得起这身衣服啊!”刘邦语气理直气壮。 他不能因为自己现在当官了就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平民的过往,那不仅是一种背叛,也代表自己会失去利用价值。 能入了秦王和国师的眼,这可是他老刘家天大的福分! 而他是个有志气的,如今也有这么个机会。 想要大机缘,怎么可能不冒大风险? 一旦成功,说不定自己就是下一个李斯! 看着他这大义凛然的模样,林杰心里有些异样。 依他的了解,这话肯定还有反转。 “那你干完这点事之后呢?” 刘邦沉默了一下。 “上次去望月楼是你们出的钱,我不喜欢欠你们人情,拿到俸禄了我就还你们一次。” 林杰:“……” 对味了! 虽然这小子现在做事时是正经的,可归根结底,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刘邦嘛! …… 李缘没回国师府,而是去了王宫。 由于嬴政正在召见几个官员商讨事情,李缘也不想进去打扰,于是就坐在咸阳宫一处偏殿里望着天边发呆。 大秦的改革开始走上了正轨,科学院吃透的那些技术已经能支撑开工厂了,接下来只等时间推动资源开采、工厂建立等相关产业事情,各种成品就能源源不断的投入。 可随着改革一起走上正轨的,似乎还有一些聪明的家伙。 如果只是一些小商人倒没什么,可有些事情,很明显就不是小商人敢干的。 李缘本想从后世那位老人的改革中寻找点经验,但仔细想想后却发现自己和他面临的环境不同。 他也不是没想过先让他们得点利益的想法。 可在人性面前,在此时贵族本就比平民富裕面前,在双方的割裂面前,真这么干了,平民怕是永无翻身可能。 这一刻,他才体会到当个改革家有多么困难。 “那些先辈们,真厉害!” 他不自觉的说了句。 “厉害的从来都不是哪一个先辈,而是勇敢者、大毅力者!” 门口,嬴政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看到李缘从发呆中回过神,他走了进来。 “怎么?这就发愁了?” 嬴政嘴角带起一丝弧度:“这可不像当初那个敢教训寡人的李缘啊!” 这话……好耳熟…… 李缘默默捂着脸,看向另一边。 第196章 所谓改革 偏殿里。 嬴政坐在一条椅子上,看着一旁捂脸的李缘:“其实寡人早就知道会有如今的局面。” 李缘看了过来。 “你曾说过,遇到阻力要拉拢一批、打压一批、杀掉一批。” “你以为只是当初寡人杀掉一个熊启就可以了?” 嬴政说起熊启时毫无感情,仿佛只是提起一个不小心捏死的蚂蚁。 “寡人虽然不知道你们后世的改革情况,但寡人想,你们遇到改革时,一定是有过流血的吧?” “你们当初同一个时代的人尚且如此。” “你如今在战国的改革,流血理应该更加激烈才是。” “可这段时间时间以来,除了熊启和他那些心腹死了、以及几十个官员被贬以外,整个大秦毫无风波,你觉得这对吗?” 李缘一时无话可说。 因为按照历史书中的结果来看,嬴政说的才更应该符合现实。 如今的大秦,他现在干的事情蒙武他们都能猜出部分,其他的贵族和官员难道猜不到? 可自始至终却只有熊启那对不长眼的兄弟算是敌人…… “你恍然间从平民成为了国师,你来到大秦后寡人直接无条件支持了你,所以其他人在你面前自然会有所收敛。” “可这不代表,他们就跟你是一条心了。” “我也没这么天真。”李缘知道这一点:“只是,他们现在一直都在好好办事,也没有跟当初熊启他们一样跳出来。” “非要跳出来吗?”嬴政反问了一句。 李缘恍了下神:“你是说,他们表面服从,暗地里会办坏事?” “不尽然,也可能会和现在一样,趁着办事的时候为他们自己赚取利益。”嬴政说:“相比于暗地里办坏事,把自己放在改革过程中的得利位置更加高明。” 嬴政那云淡风轻的语气让李缘的心顿时就平静了下来。 看政哥这样,他肯定有准备了。 那有啥可急的? 看到他忽然放松了下来,嬴政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两人已经很了解对方了,他这态度分明就是又躺了…… “你想着无所谓了?”嬴政眼神不善:“寡人可是想着教你点政事道理。” “我谢谢您嘞。” 李缘掏出了两罐雪碧,递了一罐给他:“但政哥,这种政治上事情,还是你这秦王来吧。” 他不敢保证未来大秦的后世之君会不会有再立一个国师的可能,如果有,到时候万一两者之间要是出点什么隔阂…… 身为大秦第一代国师——虽然现在看来是唯一的,他得为整个大秦的未来负责。 毕竟要想再找一个跟嬴政一样敢如此信任自己的帝王,这几率可太小了。 看着他又拿出了一包辣条,嬴政突然感觉他这没心没肺的日子还挺好。 而李缘也很渴望嬴政的能力、魄力以及胆识,只是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人。 双方都无比信任对方,却也都在羡慕着对方。 嬴政拿过了辣条,自己顶着出了一根吃着。 “你觉得。”吃完一根的间隙,他开口问道:“寡人死后,后代君王面对这种问题,有别的解决方法吗?” 别的解决方法…… 李缘想了想历史上各王朝那些所谓的‘改革’,以及在改革中落败的那些人,最终摇了摇头。 “没办法。” 那些改革中落败的人,轻则被贬,重则丧命。 相比之下,此时的嬴政已经算温和的了。 因为按照道理,在这种几乎算是时代变革的改革初期,是一定要把反对派彻底打倒才行的。 嬴政只会送他们去矿山里挖矿,已经是因为大秦人少的仁慈之举。 你换朱元璋来试试。 那些老古板们的家族里但凡能剩下一个还当官的人都算他输…… “其实历史上所有王朝每一次的改革,几乎都可以算是在为王朝续命,让王朝不断延迟灭亡时间。” 李缘沉默了一下,接着说:“从这个角度讲,大秦现在的改革,也是这样的。” “因为所有政权的灭亡,其实都可以勉强用一句话概括。” “利益分配不均。” “土地兼并,是土地上的利益不均;财政失衡,是收入上的不均;皇权旁落,是政治利益和权力上的不均。” 后世曾经有过一句话: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先富带后富。 李缘不知道那算不算社会现实,毕竟他只做了一份实习工作拿到毕业证后就来大秦了。 “就比如我曾跟你说起过的明朝。” “它在后期利益分配的所有方面几乎都已经崩溃了,仅拿财政一项来说,百姓没钱,皇帝没钱,但大臣们和商人地主有钱。” “我曾跟你说过汉朝崩溃原因出自他自己,其实某种程度也可以用利益分配不均来概括,朝廷内部政治利益和权力的不均,地方上土地不均。” “中央和地方的权利失衡了,皇帝和外戚、宦官之间的权利失衡了。” “而所有朝代末期最终结果都是百姓揭竿而起,就是因为百姓没有成为得益者。” “发展大秦,也可以说是进行一场财富的再分配行动。” “只有让平民百姓口袋里有钱,生活变好了,他们才能稳定下来。” “如果财富最终全落在贵族手里,那政哥,我们的改革只是养肥了他们,大秦恐怕一样逃不出三百年定律。” 嬴政一边嚼着辣条,一边默默听着。 最后,他点了点头。 “你去闭关吧。” 李缘看着他,这似乎还是政哥第一次叫自己去闭关。 于是他盯着嬴政,似乎想以目光让嬴政说出打算,但很快就泄气了。 “需要我干什么吗?” “等你出面的机会。”嬴政说。 李缘点了点头,随即瞬间消失。 原地,嬴政直到吃完了辣条和雪碧才伸了个懒腰起身。 走出门,几个宦官等待在这里。 “锦陇,熊林怎么样了?”他开口问道。 之前和李缘说话时,他才忽然想起这个被自己关在府里的王叔,不知道死没死。 锦陇低着头:“依旧待在府内,只是据说有些疯症了。” “只是有些疯了?”嬴政皱眉。 锦陇心中一跳。 “确实是有些,半月前他还打死了一个仆役,之后他的夫人遣散了所有家奴,只留下了熊林的十几个亲人。” “按照大王的吩咐,除供应吃食和衣物外隔绝任何消息,因此那些家奴在出了府邸后就被……” 嬴政扭头看来,让锦陇后背发凉,赶忙说道:“大王,他们没死!” “在下把他们送到了七所,三日前送到科学院李副院的报纸工厂去了。” 嬴政微微点头。 七所,是王宫内一个用于从小培养聋哑仆役的地方。 大秦如今正是缺人,熊林府邸内仆役上百,要是全杀了就要多出百多份工钱了,留着多好啊! “不错。”嬴政提步朝前走去:“告诉章邯,熊林对寡人已经没用了。” “唯!” …… 夜里。 咸阳某座府邸内。 一声惨叫从一座院子内传出,引得院子外的仆人纷纷颤抖不已。 “爹!别打了!” “你居然还有力气叫!” 严本手中的木条仿佛抽得更有劲了。 屋内,严鹭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迅疾跑动,他看出来了,老爹是真动手啊! “你爹我天天在朝廷里战战兢兢,你倒好!在学宫里惹出事来!”看到儿子将一个桌案举起来护在身前,严本暂时停下了动作,怒喝道。 “不是你让我在学宫里结交人的吗?”严鹭委屈道。 “我让你跟李廷会的孩子作对了吗?”严本咬牙切齿,这愤怒更多的是针对李斯。 你说你一个廷会官,怎么那么不守规矩呢? 你儿子去学宫里除了王绾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你这是让你儿子去装*的? 严鹭愤愤不平,鬼知道自己那么倒霉啊? 父子俩的争执在严鹭因力竭脱落了手中的桌案差点砸到脚时结束,严本赶忙走过来查看,发现没事后叹了口气。 “去学宫,不要惹事了。” “我没想着惹事!”严鹭很是不服,他只是想借那次调停之事增加点影响力,鬼知道半路杀出一个李安…… “爹,李廷会找你麻烦了吗?” “那倒没有。”严本摇了摇头。 今天上午,李斯确实特意找他了,只是并没有找麻烦,而是直接点破了他的心思,让他不要多想一些歪门邪道,好好干事才是正路。 严本当时就想骂人了…… 歪门邪道? 你李斯把儿子那么早就送到学宫去就是正路了? 可他知道两者差距太大,他没那个底气说。 “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回学宫吧。”严本说了句,随即走出了门。 让仆人拿来一些药膏后,严本心事重重的走到了宅院前厅。 一个族弟已经等在这里了。 “你今夜怎么……”严本有些疑惑的问道。 “兄长,你确定我们能拿到那新玩意报纸的一部分生意?” “自然。” “可我好不容易招揽的人手,一个时辰前跑了好几个。” 严本头上冒出了三个问号:“你不是说那些人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吗?你没跟他们说报纸以后会受到欢迎?” “说了!”族弟焦急道:“可不知什么时候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报纸分发会由科学院自己来,不会找人啊!” 我当什么大事呢…… “这也无妨。”严本无所谓的道:“你只管召集人手,到时候我去找李副院,把你们推荐给科学院就行;有现成的人手,难道不比他自己找人来的方便?” 这就是明显的‘贵族思维’。 我给了你人手,大家还都是贵族,你还能省些力气,何乐而不为呢? 族弟还是有些犹豫。 “兄长,听说你得罪李廷会了?” “你从哪……”严本刚想问什么,却忽然想到了真相,该不会是有这个流言,所以才导致那些人跑了吧? “兄长,现在没人会再投我们了。”族弟有些失落。 严本没说话。 有时候流言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你解释了也没用,人们就喜欢听一些带劲的。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平民们会谈论些什么:中大夫严本的儿子在学校显摆,被李廷会的儿子在学宫当面打脸…… 事实?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带劲就行! “兄长?”族弟的喊声让他回过神,他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你先去休息吧,大不了就不做了。” 等族弟走后,严本走到庭院内,看着夜空,只感觉心累。 玄衣卫衙门内。 章邯看着面前的一份名单,将严本的名字也圈了起来。 “派人去告诉咸阳令,明天我们可能要抓人,希望他行个方便。” “唯!” …… 荒原上。 匈奴部落内,一处篝火旁。 头曼看着面前十几个部落长辈的沉默,不由得愤怒起身。 “诸位叔伯沉默再久,难道他们就会让我们过去吗?匈奴男儿,怎能坐视死亡而不努力?” “头曼!注意你的身份!” 头曼之父瞪了他一眼,却没想到头曼反而拔出了腰间的刀。 “我的身份,是匈奴勇士!不是只会坐着等死的懦夫!”头曼毫不客气的看着这些人:“中原人要打我们,月氏人也要杀我们,现在前方又有人拦路,我们就这么坐着能有什么用?” “坐得再久,难道能把敌人坐死不成?” 头曼之父正要动手打人,却被一旁的另一个部落首领拦了下来。 对方看向头曼:“你想说什么?” 他已经听说了头曼的事,他很认可这个勇猛的勇士,也愿意听听他的意见。 头曼环顾一圈:“要么杀出去,要么杀回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懵。 “杀出去?”那个部落首领重复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不躲,直接正面杀穿前面的人?” “对!” “杀回去呢?回到原来的地方?还是杀到月氏还是中原?” “秦国。” 所有对视了一眼,在心里把头曼打上了疯子的标签。 但头曼很明显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没疯!”头曼语气凶狠:“如果终归是个死,你们是愿意死在篝火旁,还是愿意死在护送族人逃出去的路上?” “又或者是死在中原的秦国那,告诉那个疯了的秦王,匈奴的勇士是什么样?” 篝火旁一阵寂静。 十几个部落首领不管地位高低,都在此刻重新认识了这个头曼。 这是一个疯到极致的人! 第197章 头曼:既然你们不要体面,我帮你们体面! 诞生在草原上的部族,不管叫什么名字,其骨子都有着一股狠劲。 因为在草原不狠,你活不下来。 每一个部落首领在各部落内或许能力不是最高,但一定是最狠的。 可听到头曼的话,周围十几个原本自以为自己很厉害的部落首领第一次感觉这人“太狠了”。 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头曼这是既横又愣还不要命…… 你这不是在想着如何找生路,你这是在想着如何死得壮烈啊! “头曼,你听说过中原那场大战吗?” 一个部落首领说道:“据说赵国曾经跟秦国打了一架,结果赵国被秦国人杀了几十万战士。” “连强悍的赵国人都败在秦国人手上,你……” 他就差没直接说‘你是个傻子’了…… 头曼看了看其他人:“你们也这么想的?” 所有人没说话,但都选择了默认。 再说了,他们都是部落首领,能听头曼说话已经是给他面子了,还没到非要给他解释的时候。 看到这一幕,头曼哈哈大笑,极其张狂! “没想到我胡人竟然要沦丧至此!二十多年前听到的一个消息,让你们到现在都没有举刀的勇气!”【注1】 “狂妄!” 头曼之父顿时上前,一个巴掌将头曼扇得身形不稳。 “头曼!你还不是首领呢!这里轮不到你来指点!滚!” 篝火旁传来一声冷哼。 在场人都不是傻子,这巴掌只不过是一种掩护,想保护头曼而已。 可谁叫这部落实力强呢? 于是其他人哪怕看这对父子俩不顺眼也只能憋着。 头曼自然也理解。 但父亲的这句话却让他的心微微触动了一下。 默不作声,他收起刀,低头离开。 头曼之父坐回篝火旁,说了几句孩子不听话的道歉之语,还亲自给其他人切了一些肉,以作赔礼。 匈奴人,也是讲一些人情世故的。 远离大帐后,头曼默默走在部落里。 为什么那帮人只想着如何跑? 就算要跑,难道就这么不讲任何方法吗? 父亲他们已经老了…… 思索间,头曼走到了部落外围,这里是一些负责警戒的人游走的范围。 “头曼!” 一道喊声传来,一名年纪比头曼大上一些的男人骑马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骑士。 他们是另一个大部落的人,之前曾跟随头曼一起去截杀月氏人。 “你怎么在这里?”来人很是疑惑,以头曼的威望和地位,他应该在和其他部落首领一起讨论才是。 “我被那帮懦夫赶出来了。”头曼说完,坐到了地上。 来人眉头一皱,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十几个骑士顿时散开,将周围警戒起来。 “跟我说说。”对方下马走来,坐到头曼身边:“如果你不怕因泄露消息被打的话。” 头曼看了他一眼,将之前的一切都如实说出。 最终,他愤愤不平。 “我胡人本就饱受两边的压力,一直都是弱势,现在中原人也要杀我们,这已经是灭族的危机了,他们只想着跑!” “不打几场架!怎么可能跑得出去?又能跑哪去?” 身旁的好友沉默了一下。 “你想救族人?” “对。” “你觉得他们不配?” “对。” “那你在犹豫什么?” 头曼呆了一下,扭头看着他。 好家伙,我以为你很老实,结果你开口就是这? 一个时辰后。 大帐旁的篝火熄灭了。 十几个部落首领决定明天先去找前方的那些拦路者商量商量,如果不成,那就做出要回转的态势,然后集结兵力从西北方杀出去。 以一部分人断后的方式拼死阻挡,让其他族人逃出去。 想必他们也不会为了怕中原人转移愤怒而现在就跟自己死磕吧? 再说了,匈奴又不止他们这些人,后面还有更多的匈奴部落,你放跑‘一小部分’有什么关系? “既如此,明天由我去。”一个部落首领自告奋勇,看向了和自己交好的头曼之父:“如果我回不来,我的部落就并入你们,希望你能照顾一下。” 头曼之父连连点头:“放心,我一定……” 他突然停下了。 远处传来一阵嘶鸣声,紧接着,一些惨叫声传来。 十几人顿时掏出腰间的刀,不远处每个人的护卫也走了过来,总共两百多人互相警戒着。 不一会,当周围数百个骑士围拢过来后,所有人都惊讶了。 “头曼!你干了什么?”一个部落首领大声质问道。 因为头曼手上提着的一个脑袋,是他留在这个部落外的护卫头领。 他来这个部落参加会议,自然也是有些防备的,除了十几个人跟着他一起进来外,部落外还有几十个人随时等着。 但现在…… 所有首领仔细一看,发现头曼身边几十个骑士的马匹身上都有着人头,而且他们都认识。 头曼之父走了出来,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儿子要干什么。 这种事在中原或许会让世人震惊,可在胡人部落里…… 很正常…… 真的…… 走到头曼身前,首领看了看其他那些骑士。 当初头曼要去追击月氏人时,还是他将这些部落勇士亲手交给头曼的。 “你们真要这么做?” 头曼眯了眯眼,越过自己父亲,看向其他那些部落首领。 “我胡人部落,没有懦夫!” “现在!愿意带着各自部落男丁冲击前方敌人的,可以免死!” “既然你们不要体面,我帮你们体面!” 许多人沉默了一下,其中将近一半的部落首领在考虑后选择了认命。 他们都属于中小部落,和头曼所在的大部落压根不是一个等级,与其被头曼杀了然后让整个部落去送死,还不如自己带着部落男丁冲一次保全女子和孩子。 但另外两个同样是大部落的首领,态度却显得很是耐人寻味。 “头曼,你能说说你的打算吗?” 之前最开始问他的首领站了出来,他和头曼之父交好,两个部落的关系也一直很好,甚至是一起开始迁徙的。 他的部落里一些人,当初还跟着头曼一起杀过月氏呢。 “很简单。” 头曼咧嘴一笑:“前面只有一万人,而我们这里能集结起最少三万战士!” . . . 【注1】: 原文:没想到我胡人……举刀的勇气! 匈奴是我们对他们的称呼,他们自称为‘胡人’,意为天之骄子;而我们对东胡的称呼也是来源于此,因为东胡诸部落地处匈奴人的东边,于是在我们才把他们叫为‘东胡’。 第198章 只准平民当工?不准官员帮亲? 清晨。 严本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没来得及清醒,一阵敲门声就在门外响起。 “爹,六叔来了。” 听到儿子的声音,严本眉头一皱。 严鹭口中的六叔正是昨晚来见过他的族弟,替他在外打理一些小生意。 这么一大早来找自己…… 严本迅速穿好衣服,跟着儿子朝着前厅走去。 “兄长!出事了!” 一见到严本,对方就焦急道。 “不要慌!”严本喝道:“慢慢说,天还能塌了不成?” “我召集的人全被抓了!”族弟苦着脸:“那些人可都是我一些朋友的亲戚,趁着他们还不知道,兄长你得赶紧把他们弄出来啊,不然族弟我可就惨了!” 被抓了? 严本感觉他在骗自己。 那些人都是一帮落魄到靠一些亲戚接济的人、如果不是自己这个族弟可以给他们个机会,恐怕他们还得靠给别人写写字之类的活计为生。 而且现在报纸之事还没定下来呢,他们怎么会被抓? 没等严本思考出个结果,门口方向传来一阵喧嚣。 紧接着,十几个身着玄衣卫官服之人闯了进来。 “你们是何人?”严本脸色难看的上前。 为首的玄衣卫拿出一块令牌:“在下玄衣卫第九旗第五小队队正,奉命抓人。” “抓人?”严本都被气笑了:“据本官所知,玄衣卫只有弹劾与监察之权,如要抓人需要大王和国师之命!而且从未听说过,除要被灭族官员以外,会直接闯入他人家中抓人的!” “你们是在藐视本官吗?” 不怪他愤怒,实在是这放在如今这个时代太打官员脸了。 可对方却微微一笑,目光看向他身后那个有些恐惧的族弟:“这严鏖,是你的亲戚吧?” “是又如何?” “那就对了。”队正脸色一冷,身后有人掏出了一张盖有国师府印章的纸:“奉国师之命,抓捕严鏖!” “这是附带有国师之言的抓捕令!” 话音刚落,身后有两个人立刻上前准备抓捕。 严本正准备阻拦,却听到那队正说:“如有拒捕者,玄衣卫有权就地格杀!” 此话一出,严本顿时气的满脸通红。 国师都敢让人冲上门抓人了,那玄衣卫杀个人,恐怕也不是不可能吧? “本官要看看抓捕令!” 队正冷哼一声:“国师有言在先,为让你们受罚得心服口服,允许看。” 严本接过那张纸。 可随着看下去,他心里更加愤怒了。 【大秦各处工厂,乃是为发展计、为大秦之万世之计……然部分官员以权谋私,并未严格按照招工需求进行招募,而是直接内定人选……扰乱竞争公平、不予他人机会,此罪行已背离官员道德、君子之风,更是等同于无视本国师开工厂之本意……涉案之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全部抓捕!】 与其说这是一纸抓捕令,还不如说这是一道特意羞辱他们的文书。 这所谓的犯法之事并没有摆在明面上,却被国师直接不讲理的以强权直接揭开。 照顾一下兄弟亲朋,这不是应该的吗? 而且我让族弟去找人准备分发报纸,这不是帮科学院的忙吗? 就因为我族弟找的那些人都有些关系?这就要被抓? “兄长!” 被两个玄衣卫架住,严鏖满脸惊慌。 “你先随他们去。”严本脸色阴沉的将抓捕令交还:“本官会让你出来的!” 严鏖脸色变换,最终凝重点头。 等这群玄衣卫走后,一旁看完了全程的严鹭皱眉走了上来:“爹,当初玄衣卫设立时可没说会有这种举动。” 严本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玄衣卫别想了。” “那是大王首肯的。” “只是国师……简直欺人太甚!” 他真是被气到了。 于是他迅速走出家门,由于距离上朝还有点时间,他准备先去找几个同僚问问情况。 可还在路上,他就遇到了有同样处境的一些官员。 “你们的人也被抓了?” “你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大王不是要让风武街和水玄街全部装满那个什么路灯吗?本官让一朋友负责,结果就因为我那朋友找了一些同族好友,就……” “真是可恶!” “不对啊!”一个听了一会的官员突然插嘴说了句:“十日前西城水渠的修缮,是由我一在咸阳衙门当差的同乡负责的,他也叫了一些同乡友人来当了几天工人,可他就住在我隔壁,他没被抓啊!” 众人看了过去,后者点头:“他真没有被抓!” 这下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国师抓人究竟是什么依据? “我听说外事部闻咨部长也有亲族是这样的,我等去王宫要经过闻部长家,要不……” “走!” 众人赶忙结队前去。 可到了闻咨门口,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我家主人昨晚生病了。”门房拱手说道:“已向李廷会告假,除大王与国师之命外,我家主人不见任何人。” 众人一阵沉默。 昨晚生病…… 今早就告假了…… 还能再装得拙劣点吗? 众人气愤离去。 王宫门口。 趁着李斯等几个重臣还没来,一些官员开始交流起情报。 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但凡是让有关系的人充任所有手下办事的,不问缘由一律被抓;可另一些哪怕同样拉扯了同族好友、却也真正遵从国师之命真的从平民间找了人的,被放过了。 “这算什么?只准平民当工?不准官员帮亲?” 一个官员顿时就发了句牢骚。 下一秒,周围几个官员直接远离了他,在他身边留下了一片半径近两米的空白区域…… “只是你们吃相太难看而已!” 一些没受到打击的官员顿时就站了出来:“国师喜爱平民这是公开的,可你们摸着良心讲,你们找的那些人,真的是平民吗?还是打着平民旗号的你们祖上某个亲戚?” 不远处的空地上。 隐身的李缘和嬴政看着渐渐陷入争吵的官员,一个无奈,一个冷笑。 “李缘,看到了吧?” “他们是在好好为你做事,可许多都是打着做事名义为自己谋好处的!” “寡人不知道你们后世的情况如何,但如今这些人的嘴脸……” 嬴政眼神发冷。 他此刻无比希望学宫能加快培养速度,最好一年就能把这些官员都换掉。 “寡人恨不得宰了他们!” 第199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大殿上。 朝议的流程原本还算正常。 只是当进行到让一些官员当众提出问题一起解决的时候,气氛就不对劲了。 原本这个环节是秦国君王给那些有上朝资格、但官位相对来说较低的官员一个出言机会的,只是今天所有官员同时看向了百官最前方那张空的国师椅,以及站在最前方的一个人影。 明面上的玄衣卫负责人、颜逅。 “大王!”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颜逅主动跳出来了:“玄衣卫已按照国师之命将部分违律之人抓捕,但还有一些人尚在搜捕当中,只因一部分人与朝堂诸公有关。” “爱卿大可直言!” 颜逅转过头,环顾一圈,看得许多人心惊胆战。 最终却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大王,这是臣从国师那要来的名单,上面记录了许多人包庇亲族违律的证据。” 这一刻,一些大臣心里闪过一丝明悟。 借助此事,玄衣卫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在人前显露了这种恐怖的职权。 下一次呢? 从直接上门抓人变成直接杀人吗? 可看到大王接过那张纸查看起来,还时不时目光从大臣当中扫过,所有人默不作声。 清白者无所谓,涉事者内心惶恐,心中有鬼者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鬼知道大王会不会在名单上加上几个名字…… “此名单,真让寡人意外!” 嬴政微眯着眼,目露杀气,却并没有指出是谁。 “此事,寡人已有决定。”他看向颜逅:“爱卿进行后续事情即可。” “唯!” 其实该抓的人早就抓完了。 颜逅只是交上去了一张玄衣卫最近的支出用度申请书。 而嬴政接下来仿佛将这件事忘到脑后一样,向李斯询问起政事进展。 当李缘知道朝堂之事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咸阳宫的大书房里。 嬴政站在一面书架前,翻看着一本《道德经》,一旁摆着一个他用来呼叫李缘的对讲机。 “是不是觉得寡人对他们太温和了?” 察觉到有人来,嬴政抬头看去的同时问了句:“明明他们破坏了大秦招工政策的规矩,却只能抓了他们的一些族人、甚至是手下?” 李缘摇了摇头。 他不觉得嬴政对那些人能有多仁慈,只是迫于无奈而已。 嬴政笑了,为他相信自己而感到开心。 “寡人倒是很想把他们杀个痛快,或者直接强令他们不准那么干。” “但政治问题,除非实在没有解决办法,否则都必须以稳为第一追求。” “寡人不会动他们,但他们也别想救那些已经被抓的人,以后谁敢伸手一样会被砍,可他们又不会自己亲自下场去捞这种钱。” “如此做,是为了让那大部分落魄贵族与现有官员贵族离心离德、甚至直接分隔开来。” “不然要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改革中继续加深联系,未来想要拔除那些官员中的祸患,会让整个大秦伤筋动骨的。” “你知道‘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吗?” 李缘点了点头:“当然,后世每个人都知道。” 嬴政将手中那卷竹简放回书架上:“若是你没来,寡人该活得有多痛快啊。” 这话…… 不对劲…… “政哥,历史上大秦二世而亡了。” “所以你来了不是吗?”嬴政收起对讲机,朝外走去:“历史给了大秦一次改命的机会,让你来了;却也给了寡人一次赎罪的机会,让寡人多了许多顾虑和思想。” 李缘微微摇头,他并不觉得这算什么赎罪。 哪怕是历史上的他,即便有着大秦二世而亡的暴君之名,但大一统的始皇之功绩仍旧远超过错。 有李缘在,他只会做得更好。 至于如今的不开心……这个李缘没办法。 政哥清楚一切,也知道怎么做是对的,只是短时间政哥无法改变对这种事的心态而已。 “今天是学宫考核的第一天吧?” “对啊。” “带寡人去看看。” …… 学宫大门口。 人群在一些士卒组成的警戒线之外不断地朝内张望。 由于学宫在平民间引起的巨大名声,作为第一轮考核,考核点自然不会只有这一个,只是大部分人依旧喜欢来学宫这里而已。 而且大部分平民都只是抱着让孩子碰一碰运气,加上平民家中又没有足够的资源来让孩子学习,所以许多人其实连第一轮都过不了。 李缘带着嬴政来到了学宫操场旁的一处屋顶,看着操场上被分出来的几十个小型格子间。 里面各有一位先生负责考核,而第一轮考核有两样。 第一,会写自己的名字、不管你是叫张三李四王五都行,只要会写。 第二,在两幅画像中辨认出哪一幅是国师的。 一幅为穿着便装的李缘画像,样貌有八分还原,坐在一条椅子上假寐。 一幅为场景图,中间的主角只有五分像李缘,却是站在一处石台上看着下方两个孩童哭泣,神情不屑。 “王绾此人,思想独特。” 嬴政说:“当初寡人问过他为何要以如此方式,他说如今你的名声在大秦人尽皆知,如果连第二幅画中人物的异样都分辨不出来,那此等人以后有可能被流言毒害,入学宫对大秦反而是坏事,他们接着当个平民就好。” “想入大秦学宫的孩子多得是,如今又暂时只有一所学宫,那只能以最小的代价收到最好的孩子。” “此时的大秦,只需要天才。” “至于其他人或是没发掘的天才……” 嬴政没接着说。 但很显然,他和王绾都是一个态度——管不上了。 这让李缘再一次感受到了时代和个人之间的差距。 大秦变革的时代,只有少部分人能站在潮头,大部分普通人哪怕有机会摆在面前,可能也没能力抓住。 学宫内的一个格子间里。 一名中年先生看着眼前这孩子的字,连连咂舌。 “你这字是我今天看到最好的一个。” “多谢先生夸奖。”略显稚嫩的脸上有些激动。 而接下来,面对第二个问题,这孩子回答得很是果断。 “我见过国师,第一幅才是他!” 中年先生嘴角抽了下。 这算什么? 看过答案? 按照规矩,这孩子已经过关了。 可中年先生叹了口气:“你可以对外宣称第一轮过了,我会将你的事上报,最终结果将决定明天第二轮你的去留。” “为什么?”这小孩顿时就急了:“凭什么我要被上报才行?第二轮不应该也是靠考验吗?” 中年先生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关注后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你是谁家的小女娃?这装扮若换做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可我一友人家的女儿恰好也和你一般性子,第一次装扮时甚至连他爹都认不出来。” 女扮男装的小女孩顿时就呆了,随即顿时有些委屈:“可我通过了考验!” “所以我并没有拒绝你。”中年先生说:“我只是让你回去等学宫的消息,看我之上的先生是什么态度。” “能不能不要上报?”小女孩试图卖萌。 中年先生默默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小女孩顿时一脸沮丧,低头离开。 她已经能想象到家里人知道此事后会说她什么了。 即将走出小格子时,她突然回头:“我的装扮哪里有问题?” 中年先生看了看她的手:“你应该用过国师制作出的精品香水吧?” 小女孩懊悔不已! 她家里所有女子的衣物在清洗过后都会喷涂些香水,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身上香香的呢? 她出门时从一个族弟那拿了男装,可只是外衣。 怎么把香味这事给忘了! 一阵懊悔之下,她沮丧的走出了小格子的帘子。 帘外,等候的其他人看着她,一脸的同情。 …… 李缘刚打算把政哥送回咸阳宫,却看到了学宫一侧王绾和几个先生的愁眉苦脸。 “一起去听一下。”嬴政说道。 李缘默默让两人移动到了他们上方,然后听到了一出女扮男装、才华过人、最终被识破引得学宫诸位大先生争论不定的大戏。 “别说学宫学子日后可能会进入朝堂为官,仅说学宫所在,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入学宫的?” “那自古还未曾有过国师呢?我大秦不一样开了先例?” “这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国师之大爱天下可见,未曾就不会让女子入学宫!” “……” 这些争端让王绾一阵头疼。 以他对国师的了解,国师很可能会真的同意;但现实又告诉他,这似乎有些‘另类’。 他将目光看向了一侧默默坐着的韩非。 对方和李斯都在学宫的中学法家学院里挂了个名,也算高层了。 “韩先生,您觉得如何?”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韩非,后者沉默了一下:“国师,一定会……会同意的。” “可是韩非先生,自古……” “自古。”韩非抬手打断了他:“自古有……有国师的意见,重……重要吗?” 半空中。 李缘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原本是想着慢慢来的,比如让府中侍女在穿衣上先带一些头,慢慢流传出去,扭转人们对这个时代女子的印象。 只是如今…… 一旁,嬴政若有所思。 “寡人好像知道是谁了。” “谁?” “王龁的后人,应该算是重孙一辈,只是王龁早些年去世了。”嬴政说:“他有个重孙女,据说很聪慧,就是有些……男儿气,她甚至偷偷研习过家中长辈收藏的兵书。” 李缘眼神渐渐放光! 如此一个狂野女孩,简直是‘女战士’的最好人选! 此时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读不了书的,平民中男人都大字不识一个,更何况在古人看来‘毫无回报’的女子? 但每个时代都有例外。 在权贵和富商之家,女子也是能读书的,或者说每一个有能力供起女子读书的家庭都会供,只是目的与让男孩读书不同。 女子不仅读书的教材和方式与男子不同,并且父辈让她们读书,其主要目的是为了以后她嫁人时才华更高。 换句话说,在古代,绝大部分能读书的女子并不是因为地位有多高,而是有‘价值’。 在古代,没有男女平等一说。 哪怕是从历史书上看行为最接近男女平等的东汉汉和帝皇后邓绥——她开创了第一所男女同校的学堂,其意义也带着政治意味,而不是出于所谓的人权。 “如果你想让女子也读书,此时是最好的时候。” 嬴政的话忽然让他回过神来:“趁你威名恰在。” “威名?” “嗯,你不是刚让玄衣卫抓了许多人吗?自己又闭关了,摆明了不想给任何人面子。如此威名,这个时候不用,更待何时?” 李缘:“……” 他压根就没给章邯下过令。 而且闭关,这不是政哥你让我去的吗? “寡人没说笑。”嬴政说:“趁着现在王龁在军中还有影响力,以你国师之尊和他人支持,这个时候真的很好,哪怕只是先开一个口子。” 先开一个口子…… 李缘点了点头:“那我先把你送回宫,之后就让王绾把她收下。” “你接着闭关就行。”嬴政笑了笑:“此事寡人来办。” …… 荒漠某处。 一处大帐内充满着血腥的气味,帐篷外还有十几个被捆绑起来的人,脖子间在被放着血。 帐篷内,年轻的头曼坐在最前方,神色沉稳。 “虽然打败了那一万敌人,可毕竟放跑了一部分,我们自己也伤亡了六千多人,你们不可大意!” 头曼看着自己手下的十几个心腹说道。 正是靠着这些心腹和之前并肩作战过的人的帮助,他才能在短时间内调动十几个部落的力量,集结起兵力直接打垮拦在他们前面的一万东胡骑兵。 可他也知道,这只是一时的胜利,东胡的整体实力依旧是匈奴的数倍之多。 又吩咐了一些事情后,他让十几个手下都出去了,随后看向一侧支持了自己的那位另一大部落首领。 “叔父,我胡人不能再这么散乱下去了,侄儿这也是无奈之举。” 这带着歉意的话并没让对方放下忧愁。 “头曼,你真打算带人留在这,试图统一胡人各部落?” “虽然我知道你有着想吸引他人注意力好让其他族人安全离开的想法,但你这样集结起胡人所有战力、万一失败,秦国人或者月氏人只需要派五千骑兵就能追上族人将他们杀光。” “你是不是再考虑下?这方法风险太大了!” 头曼笑着摇了摇头:“风险越大,收获越大!” “而且,我们其实没有选择了。” 第200章 新郑事 学宫考核第二天。 昨天参加第一轮考核的上万孩子,只有几百人通过了那第一轮。 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可看到如此低的通过率,又想到李缘所说“人人皆可读书识字”的后世,嬴政心里对大秦强盛的欲望变得愈发强烈。 “臣恭喜大王!”王绾忽然贺喜道。 嬴政抬头看他一眼:“何喜?” “大王之前已让各郡县送来一批公认的天才孩子,而此次能在主动报名的孩子中又选出数百人,这难道不是件可喜的事吗?” “毕竟此时能来参加考核的,只是咸阳及附近部分地区的人,只这部分地区的平民家庭中就能有如此多的可塑之才,足见我大秦之繁荣。” “若是放在六国,恐怕除了齐国临淄以外,其他五国都没可能做到。” 王绾说的是事实。 却也只是一部分的事实。 这一次的人只是部分地区? 可要知道,这已经是在大秦最发达的首都咸阳地区了,其他更庞大的区域内这个数字只会更低。 而且这只是第一轮,之后还有两轮。 这第一轮就只剩下不到千人,恐怕到最后能通过所有三轮考核进入学宫的,怕是只有百人左右。 以及谁说绝对是平民之家的? 大部分人恐怕还是有些地位或者家财的,比如小官员、商人,或者一些平民之中的富裕之家,无法代表秦国最广大平民的现实情况。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那不也还有个齐国可以相比吗? 六国早就被嬴政视为随手可灭的玩意,一听到自己的大秦居然会在这方面跟那废物齐王执掌的国度并立,嬴政就感觉一阵不爽。 只是王绾毕竟是好心,嬴政也只是轻微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办公室门口,一名中年文士拱手道:“大王!副祭酒!时辰到了。” “那便开始吧。”王绾说了句,随后对着嬴政一拱手:“大王,臣去考场看看……” “寡人跟你一起去。”嬴政起身道。 “大王!考场是在操场上,而且除臣和几个分院院长外并无人知道大王驾临的消息,这是不是有些……”王绾有些犹豫。 但嬴政丝毫不在意,他便服都穿来了,就是为了去看看那些孩子。 而且在他眼里,安全也能叫问题? 虽然据李缘说,历史上的自己自从被荆轲吓了一跳后,当了皇帝后对自己的安全极其上心。 可现在不说身边的甲士,只要是便装状态下,他衣袍里就会穿件李缘从后世买来的防刺服,还有根据说可以放电的小型电击器。 他拿一些王宫甲士做过试验,在自己本身就习武的基础下,短时间内十个空手的甲士都拿不下自己。 拿刀就不行了,冷兵器时代一寸长一寸强…… “无妨,走吧。” …… 操场上,三百多张桌案分布开来,每个孩子都看着面前的题目皱眉沉思着。 他们每人胸前挂了一个小木牌,只写了名字和区分中小学。 一些士卒和先生游走其间,以防止有人作弊;但实际上,这个时候应该也没几个人会选择作弊。 这个时代的风气还是挺淳朴的,更何况是在秦国。 操场外的一处小空地上,嬴政看着远处那些孩子,有些奇怪:“为何是中学孩子和小学孩子一起考?” “回大王,这是臣为防止有作弊情况而设立的。将中学生与小学生的座次打乱,并且分成两批考,可以最大程度上做到公正。” “哪怕是监考的先生和士卒,都是在考试前抓阄来确定区域,在此之前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而且试卷分发,是臣从刑部和科学院、城防司三个部门借调来的人员,在考试前同样是通过抓阄来确定分发哪一片区域,并且中学卷子和小学卷子分开发。” 嬴政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此规矩延续下去,以后大秦每一座学宫、甚至是每一场考试都需要如此!” “唯!” …… 操场上一张桌案旁。 王钰看着面前的白纸试卷,有些惊疑不定。 分发试卷前,按照监考先生的所说,中学考核试卷有三套,每一套考题不同。 这有很大运气成分——如果有人恰好遇到自己知道或者不知道的题,只是王珏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可看着面前这张试卷上的题,她感觉自己貌似被针对了…… 前几道题还好,是一些耳熟能详——至少在她看来耳熟能详的先贤之语,写出意思即可。 可后面几道题: 武安君何时受封的? 大秦军制是如何? 上一次咸阳守军出动是何时? …… 这真的是学宫应该有的考题? 王珏又回想起今早出门时,父亲给自己说的话:“既然学宫准你参与第二轮,那你就必须要进去,通过所有考验进入学宫才行!” 这题…… 怎么有种送分的感觉? 她悄悄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大家要么奋笔疾书要么皱眉苦思,完全看不出别的情况。 她略带激动的写下了那些答案,最终检查了好几遍后,将卷子翻过来盖住,自己则默默等在座位上。 如果第三轮考题也是这种,那这学宫她进定了! 当交卷声响起后,等一名先生将试卷收走,她默默离开。 出了学宫后,她回头看向身后,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自家的马车旁,与一起同来参考的族弟已经等在这了。 “二姐。” “小弟,你的考题是什么?” 少年愣了一下,考前监考先生不是说最好不要对题目吗? “二姐,我们回家说吧。” “上马车说,回家我爹肯定要阻止。” 少年犹豫了一下,想起之前被这二姐强行借衣服的事,选择了从心。 王珏听完题目,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族弟的一切正常,唯独自己的貌似有些特殊…… 回到家,自己父亲已经等在了院子内。 “有把握吗?” “有!”王珏很是肯定道。 看着自己女儿那坚决的神情,男人欲言又止。 昨天发现女儿跑出去参加学宫考验后,他本想将女儿禁足的,只是在一个宫内的宦官到家来一趟后,他想禁女儿足都不行了。 虽不知道大王什么想法,可这终究意味着自家即将陷入一场旋涡中。 老爹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自家现在青黄不接,家族里处境最好的大哥也只是一个偏将。 看到老爹的沉默,王珏撇了撇嘴。 “有什么好担忧的?” “就算最后学宫不要我也是丢我的脸啊,而且爹,再坏能怎样呢?难不成杀了我?” “就算杀,杀头不过碗大个疤,女儿我无所谓。” 男人默默回房。 再聊下去,他怕被自己女儿气死。 得亏她还不知道大王派人来过的事,要不然那还得了? 由于是上午第一批考完的,王家在当天晚上时分就接到了学宫传来的消息。 成功通过。 明天用于给小学孩子的第三轮考验,后天则是对中学孩子的。 这个结果让王珏心中既有喜悦也有一些忐忑。 最后一关了,要是倒下该有多可惜啊? 于是第二天,她第一次泡在了父亲的书房内,翻看着那些以前觉得有些枯燥的经史子集。 看着看着,父亲过来了。 “你在看什么?” “看书。” “你指的书,是你爷爷留下的兵书?” 王珏看了看一旁被自己无意丢下的那些书籍,沉默良久。 “爹,你说以后,大王会不会办一所专门给将士的学宫?” “如果有,到时候我读的这些不就有用了?” …… 秦韩边境。 太阳还没升起,一支庞大的车队就等候在韩国军队的关口前,等待着半小时后过境。 这是一支负责运送秦国科学院产品去韩国售卖的商队,虽然是吕不韦的私人商行,但执行保护任务的却是秦国军方的士卒。 半个时辰后,车队开始过关。 然而刚进入韩国境内,许多韩国平民就带着一丝好奇看了过来。 秦国科学院和秦国的商品早就传到他们这了,不仅物美价廉,而且每一样都极受秦国平民欢迎。 许多人想,或许自己也能买得起和买得到。 不仅平民是这么想的,韩国的贵族也是这么想的。 车队还没到新郑,新郑内属于吕不韦商行的店铺外就围了一堆人,都是替自家主人来买东西的。 可一问价格,许多人都懵逼了。 “不对啊!我家主人说这太阳能台灯不是一千钱一盏吗?为何要一千五?” 面对这个问题,店铺掌柜微微笑了笑:“那是在我大秦的价格,可东西运送来新郑,不仅要多出许多运送、护卫的支出,在进入韩国后还需要交一些钱,所以总的来说,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听上去……貌似有些道理…… 可这价格直接翻了一半就…… 许多人无法做主,直接回去汇报去了。 听到消息后,许多要么听说过、要么就真的去秦国买过的贵族都无所谓的选择了接受。 一是东西确实很好,二是钱也不多。 对于贵族和有钱人来说,只要东西值得自己也买得起,一千五百钱和十五钱没什么区别。 只是韩王一脸懵。 当初蒙武出使韩国时,秦韩两国立下的盟约里,韩国对秦国商品是完全不征税啊! 韩王知道这会损失一大笔钱,但秦国人说每年会给自己在韩国售卖所得的一成,还会免费赠送他一些商品。 原来说的一成,是指价格翻了一半之后的一成啊? “不必管。” 面对前来报告情况的御史,韩王摆了摆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反正秦国人的商品不愁卖,自己能拿到钱就行。 第二天,随着商队到达,秦国科学院的东西在新郑城开始了第一天的售卖。 所有精品系列的物品在到达店铺被分类了一下后,直接被韩国各家贵族官员的人买走,还留在店铺内的只剩下了那些平价物品。 店铺三楼,一名中年男子看着下方的人群,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是商行在韩国的主事,而这家店铺这卖得这么好,其他店铺的也只会一样。 卖得越好,他不仅分到的钱越多,前途也会越来越光明。 “刘主事!” 门外传来一声呼喊,一个店铺的伙计走了进来:“刘主事,掌柜的发现有些人前几天就来买过一些精品之物,现在又在人群中排队,一些人一出手就是购买大量物品!” 刘主事顿时就明白了。 这是一些贵族起了心思,想着自己卖。 “告诉掌柜的,只要不超过一人十份,可以卖给他们,但被认出来多次购买的人不行。” “可是……” “去吧。” 伙计无非就是想提醒自己,这样会让商行利益受损。 毕竟贵族可以用家里的大量仆人顶着限额买。 刘主事也知道这一点。 “想从秦国身上赚钱?谁给你们的勇气?” 第一天,店铺正常售卖。 第二天,事情就开始在新郑城中发酵了。 许多平民都知道了韩国贵族想着从秦国人那买平价物品再加价卖出去的消息。 碍于韩国的国情,即便这事情已经甚嚣尘上,大部分韩国平民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看着秦国人的店铺里时不时就赶出一两个贵族的奴仆。 他们第一次在韩国的土地上,为秦国人驱赶韩国人而高兴。 直到第三天。 一个刚被赶出来的贵族仆人在秦国人的店门口被十几个冲出来的民众打了一顿。 秦国店铺周围,几队韩国士兵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当那十几个人冲上去又散开后,那个仆人已经满头鲜血的倒在了地上。 十几个人快速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砰!” 韩国某上卿家中,一位贵公子将手中的精品瓷器茶杯摔碎,满脸愤怒。 “这帮贱民是不想活了吗?敢打本公子的人!” 他不在乎那条人命,他在乎自己的面子。 等下次游玩,其他韩国贵族子弟都会调笑自己,手下被平民当众给杀了。 与此同时。 韩国某处贫民坊内,一间屋子里。 “先生,您看接下来我等该如何?” 一个脸上有条刀疤的男子满脸谄笑的对着一人问道。 “你们分散在城内各处地方,以你们自己的安全为重!”对面的秦国人一脸凝重:“相比于让敌人倒下,我秦国更不希望朋友受伤!” “你们的人好好躲躲,顺便散布出去一些消息,当然,一切是在你们安全的情况下!” 刀疤男子心里感动了一秒,随后就没了。 相比于跟秦国人讲感情,他还是觉得钱更为重要。 又过了两天。 新郑内的秦国物品已经被卖得差不多了,然而一个消息却悄然在平民间流传。 “哪怕是平价东西,在秦国卖得也比我们这便宜些。” “秦国人不是卖时就说了要多花钱吗?” “可多花了一倍啊!在秦国卖五钱的东西,我们这要卖十钱!那我们为啥要在这买?咱们去边境上的那些秦国县里买不成吗?只是多走两天路带几个饼子的事!” “是啊!而且我听说秦国人本来没打算卖这么贵的,是咱们的大王提出要分许多钱的原由,不然五钱的东西在我们这只要卖七钱!” “……” 一股暗流在新郑的平民间传播,并迅速朝着韩国其他地方席卷而去。 第201章 民心可依 荥阳城。 一大早,东城门外就聚集了一些从韩国来的平民。 虽然六国都认为秦人野蛮,可对于这些后来才攻占下的土地上的秦人来说,他们跟六国之人还是有些来往的。 可如同今天这般,许多人带着大包小包甚至是赶着驴车成群结队的来秦的事,荥阳城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城墙上,荥阳城守军也看到了这一幕,可他们从上峰那得到的命令却是不要多加约束。 “奇怪了,难道不怕他们是间谍吗?” “谁知道呢?可能郡守他们已经有某些消息了吧?” …… 荥阳城某坊,一户人家外。 一个刚从韩国而来的中年人提着两个大包来到了这里,这是他一位远房族兄的住处。 等两人会面后,面对中年人的来意,族兄显得很是为难。 “不是我不想帮你,要是这事万一被官府发现……而且荥阳城这的铺子比较小,只有平价物品,没有精品的,那得去洛阳城。” “族兄,买不到精品也没事,那只是我想赚一手的想法。”中年人说:“平价的就是我们能买来用的了,这才是大头。” 抛去想赚钱的想法,如果只是用度,大部分平民都只会考虑平价物品。 至于要到洛阳城才有的精品? 那跟我们这帮平民有啥关系? 能买得起精品的人在新郑就买了,压根不会为了少一些钱而越境来秦国。 “说来也怪,我入关时秦国士卒都没咋问,确认我只带了钱之后就给了我来荥阳的证明,你们秦国啥时候入关这么轻松了?” “真的假的?我咋不知道?” “真的嘞,估计再过几天,会有更多人来秦国买的,如果那些东西真的比在韩国便宜许多的话。” “怪不得昨天我看到城西来了一队军卒,估计是官府早就想到……” “……” 荥阳城府衙、某个院子里。 原本属于一个小衙门的院子,此刻被一群手持特殊令牌的人给占据,没有得到许可,甚至连郡守级官员都不能进来。 “主事,边境回报,入秦的韩国之人已超过两千。” “增援士卒已到各边境县,各县安然无事。” “荥阳城内情况稳定,暂无突发情况。” “新郑传信,第一步行动已结束,正在推动第二步行动的流言,希望我们予以配合……” …… “寡人可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开往学宫的王驾内,嬴政对着李缘说着他对六国的行动。 昨天,学宫第三轮考验结果已经公布,通过的孩子只有一百多人;而今天,嬴政要去学宫参与学宫学子第一次集会。 本来李缘只是希望在学宫开学前让所有孩子们都互相认识下,不至于太过生疏的,但嬴政听说后却自己要来。 你个大王不应该在开学典礼时再出现吗? 学生间的集会,领导在场本就不适了,你个大王去了那主角该是谁? 李缘本想劝政哥不要去给孩子们心里‘添堵’,但嬴政却笑着说,他去了会更好。 这个时代,能以秦王之尊去学生集会上露脸,这会让学生们对嬴政更加忠心,也更有利于嬴政在民间塑造形象。 一想到连这种学生集会都要考虑一些政治原因,李缘就感到一阵头大。 也幸亏政哥知道自己性格而让自己当了个清闲国师,甚至很多时候主动把事情揽过去,不然以他的地位,他要遇到的事情估计会和嬴政一样麻烦。 “你觉得,报纸要多久才能见效?” 嬴政忽然看着他问道。 李缘想了想:“大约一个月?总之是能传遍六国的时候吧?” 嬴政笑着摇了摇头:“寡人敢保证,如果没有别的行动相配合,仅仅只是用报纸辅以流言,那最少要两个月才能见效。” “平民就算知道了那些消息又如何呢?就如同你曾经说的,大部分平民只要有口饭吃就不会造反,那他们会因为寡人发的报纸而有多大行动?” “只会有对六国贵族的怨恨罢了,实际行动在还能活下去的时候绝不会有。” 这一刻,嬴政似乎比李缘还了解平民。 但这只是因为他拥有更高的政治智慧,在被李缘点拨了之后直接就在民心利用上超过了李缘而已。 “所以你让秦国边境县市放开了入关限制?” “对。”嬴政点了点头:“若只是怨恨,那这民心得要何时才能收到寡人手中?可如果寡人直接让他们真的看到差距呢?” “最好的差距,不就是同样的商品在秦国和六国的价格吗?” “贵族不会在乎这个,因为他们不缺钱;可对平民来说,今天他们能因为那些事来秦国,未来等秦军打过去时,他们会阻拦吗?” “这就是你曾提起过的,民心可依吧?” 李缘笑着点头。 这一刻,他在嬴政身上看到了一个极其高大伟岸的身影。 一个拥有雄心壮志、极高的政治智慧、能看清平民生活为他们打压贵族的千古一帝。 虽然这些都是嬴政出于‘让大秦万世’的目标而做的。 但这依旧阻挡不了他的高大。 嬴政又跟他提起对六国的更多的动作,比如收买官员、侦查地形和民情以便未来能最快速的掌握当地情况、或者在六国寻找一些重要矿产等等…… 而谈到最后。 “寡人发现有些缺人。” 嬴政有些苦恼:“大秦现在本就在发展科技,还要执行各方面的改革动作,对六国只能以攻心之举,可现在就连这攻心之举,寡人都感觉人手有些不够用了。” “所以寡人放慢了其他所有动作,对六国只剩下情报收集和报纸。” 李缘有些怪异的看着他。 既然你人手不够用,那你还制定那么多计划干嘛? 嬴政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无奈:“寡人提前做一些行动不成吗?” “寡人不希望以后再遇到问题时,还要临时来召集群臣思索,那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历史上寡人的大秦不就是这样吗?有统一的实力,却没做好统一的准备。” “可你这也太早了吧?”李缘嘴角抽了抽。 嬴政没回,或许是他现在也觉得太早了,毕竟想干时发现人手不够的事很尴尬。 学宫门口,王绾带着十几个学院先生等在这里。 “拜见大王!” 下了马车的嬴政抬手平举,随后看向王绾:“学子们呢?” 第202章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学子们呢?” 王绾愣了下,我都带着身后十几个学院的院长和先生来了,结果大王第一句话是学子们呢? “在操场等候。” “那你们在这等什么?”嬴政说:“身为学宫先生,你们心中第一看重的应该是对学子的教诲,其次才是寡人,如今诸位在门口等寡人而置学子们不顾,岂不是看错了重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了一下。 王绾和诸位先生同时躬身一拜:“大王圣明!” 马车旁,李缘看着这一幕都呆了。 原本他还觉得政哥那么说是不是有些不顾秦王尊严,结果他才反应过来政哥这是以退为进啊! 在这个时代的文人面前,你品德高尚才值得尊敬。 而政哥身为秦王却如此说,把学子看得比自身还重,在这些文人眼里,这特么不是高尚是什么? 恰好这时,嬴政也微微转头看向他。 李缘看懂了他的眼神: 小子,学着点! “人心太复杂……” 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的李缘微微摇头。 这时,众人才向他这个国师见礼。 李缘对着他们还了一礼,随后站到了嬴政身边。 众人朝着操场走去。 路上,王绾顺便介绍了一下身后先生们的职位,都是学宫中各个分院的院长,有些还兼任了某些学宫课程的授课老师。 只是嬴政对他人都只是点了点头,但在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嬴政都愣了下。 因为这男子年纪看上去跟自己和李缘差不多大。 二十一二岁,就能成为学宫授课先生? 他不相信王绾会在这种大事上糊涂,所以这人…… “大王!” 男子注意到了嬴政的目光,拱手见礼。 “如此年轻,竟可让王绾认可你为学宫授课先生,足见你之才华。”嬴政脚步稍慢,笑容温和。 有才的人,不论在哪都会受到别人的尊重。 除非这个人完全不懂人情世故。 这时,儒家学院院长走了出来,满面笑容:“大王,此人是我弟子,淳于越。”【注1】 李缘顿时就多看了几眼。 这人可是秦朝名人。 没想到,他居然还特么是个文学上的天才? “你也是儒家学院的?”李缘问道。 “是,承蒙恩师照顾,儒家学院副院长,授课《诗经》。”淳于越恭敬回道。 一个学派内分了很多不同的课程,中学生可以在选修上自己选择某个学派内的哪一门课程。 而《诗经》这部大着作居然能让淳于越来,虽然肯定有一些他老师的私心在里面,可如果淳于越没有足够的本事,这私心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操场上。 数百名中小学生分成不同的年级坐在这里。 看到大王和李缘还有王绾三人前来,所有人同时起身,躬身行礼。 嬴政走上操场前方的高台,打开了架在前方的一个喇叭。 这东西李缘已经教过他怎么用了。 正当李缘以为嬴政会说些什么忠君爱国的话时,却没想到嬴政开口就是一句: “学宫入口处,那块写有国师‘为天地立心’的石板,你们都看到了吧?” 李缘:“……” 他仿佛感觉到了身旁诸位先生那充满敬意的目光。 “寡人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真正做到那些!只要你们能做到学宫里每一块石板上写的那些道理,哪怕你们学成之后不入府衙为官,寡人也不会怪罪你们。” “你们以前的身份各不相同,有人是官员的孩子,有人是铁匠和木匠的孩子,有人是小吏的孩子,还有商人和农人的孩子,但入了学宫,你们只有一个身份:大秦最好的学子!” 下方,听着政哥说着“你们是大秦的未来”之类的话,又看了看身旁激动不已的人群、其中包括许多六国来者,李缘感觉政哥这口才似乎极具煽动力。 嬴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些鼓励的话,便让诸多学子面色潮红。 他们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秦王和国师呢。 说完后,嬴政直接让王绾安排学子们自行活动,毕竟本就是学子们的集会。 但下来后,他面带笑意的看着李缘:“走,寡人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周围,除王绾外其他人都一头雾水。 当嬴政和李缘进了祭酒专用的办公室后并且锁上门后,他们更是神情古怪。 …… 一间教室里。 诸多学生还在讨论着之前大王的那番话。 哪怕是一些平民孩子、在今天可以吃到一些以前不曾见过的美味佳肴,但他们也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大王和国师身上。 “为何国师不跟我们说话?” “国师是仙人,今天刚从闭关里出来,说不定身体不适呢?” “大王说我们是大秦的未来,我以为那些先生们会觉得不妥的,我爹就曾说许多人虽然有学问,但是说起来话恨不得一拳打他脸上。” “你傻呀?他们敢反驳大王吗?” “……” 教室里大约二十多个孩子,只是其中有两人呆在一边,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王珏看了一眼那些已经开始猜测国师修炼是用金子还是无根之水的人,只觉得他们幼稚无比。 她是以考核第三的成绩进入学宫的,但却也被迫公开了女孩子的身份。 这下不得了。 小学生一脸惊讶和羡慕,但中学生里,一部分人却对她很不待见。 “一百多男儿,居然让一介女娃压在头上,岂不是耻辱?” 昨天有人说的这话传了出来。 然后当天晚上就被打了。 王珏可不是势单力孤,她一进学宫就跟许多将士遗孤建立了联系,其中有十几个将士遗孤还是她们家的一些长辈抚养起来的呢,小时候一起打过架的那种。 于是这在学宫里造成了很奇特的景象。 有人是不待见她女子的身份,但却顶多不跟她玩,没人敢当众说她。 “二姐,李安来找你了。” 身旁的族弟指了指门口那个身影,面带微笑的说道。 王珏看了族弟一眼,让后者顿时止住了笑容。 “走,跟我一起出去。” “二姐,我就不去了吧?” “嗯?” “好……” 教室后方的空地上,隐身的李缘一脸无语。 “政哥,你说的好戏,指的就是李安动心了?” . . . 【注1】: 原文: 这时,儒家学院……淳于越。” 这人大家都听说过吧?传得最广的说他是扶苏的老师…… 但历史上从没有任何史书、史料证明他和他扶苏有关系,关于他的记载只有他在始皇举办的酒宴上‘建议始皇分封’、‘说博士周青臣等人谄媚始皇’这两件事,他本人其实与扶苏毫无关系的。 第203章 另一个朝堂 “寡人有这么无聊吗?” 李缘看了看嬴政那欣喜的表情,很想说是…… “这可是一出由他们两个演的好戏。”嬴政指了指王珏和门口的李安。 “看李安那表情,不就是想跟王珏好吗?” “你确定?”嬴政有些玩味的笑道:“待会你可别被打击到。” “我能被这两个十五岁的小屁孩打击到?” …… “找我何事?” 门口,王珏大摇大摆的站在李安面前。 一个是廷会官之子,一个是有将门背景的天才少女,这一幕让许多人为之侧目。 “王姑娘……” “叫什么?” 李安停顿了一下:“王同学。” “嗯,说吧。”王珏点了点头。 “……” 这一刻,李安似乎体会到了长兄跟他说父亲有些刻板时的感觉…… “王祭酒说三日后的开学典礼上需要选出一些学子代表,这些人需要有不同的身份,并且说可以随时面见李祭酒,你是否有想法?” 虽然李安不知道两位正副祭酒为何会做出这种决定,但很显然,这是一个对所有学子来说都不容错过的机会。 王珏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法。” 李安沉默了下:“那些被将士们抚养长大的同学,需要一些代表。” 虽然有军方当他们的后盾,可学宫复杂的环境注定了军方不能多加干预。 所以李安觉得,国师这条大腿,他们最好抱着。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王珏说:“我可以支持他们,但我不会自己代替他们,他们不应该被别人代替。” 王珏身后,其族弟看了李安一眼,附和道:“我二姐的态度,想必也是阿青他们的态度。” 阿青,李安也认识。 是那群入学宫的将士遗孤中最年长的一个,他们的领头人,也是当初因听到几个权贵子弟说一些无理的话后和他们发生冲突的一员。 为此,他李安还在严鹭面前显露了身份。 听到他们都这么说,李安感觉自己失算了。 “李同学,你想说什么?”王珏仿佛不懂他的来意。 李安沉默了下:“我想成为学子代表。” “所以呢?” “我希望你们可以支持我。” 王珏身后的族弟笑了:“李兄,你可是李廷会之子,你若要当学子代表,谁会不给你面子?” 李安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王珏。 后者先是思索了一会,随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怕你的身份,反而会成为你的拖累?或者,是祭酒他们可能会不同意?” 李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句:“如果学宫和廷会里,都由李家说了算,那我李家恐怕也离死不远了。” “那你为何还要当学子代表?” “因为我不甘心。” 此话一出,王珏和其族弟都沉默了。 你爹可以说是大秦第一廷会官了,你还不甘心? …… 李缘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了一个笑话: 我要是不努力创业,我爹就会逼我回去继承亿万家产…… “是不是觉得李安志向很远大?” 看着王珏让族弟离开、自己则跟随李安走到一边去商谈具体事宜,嬴政忽然问道。 “是挺远大的。”李缘点了点头,但对此不以为意。 真正能看到他本事认可他的人,哪怕李安没有这学子代表的身份、等毕业后再靠着李斯的关系为官,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偏见。 而不认可的人,哪怕李安做出再多再大的成就,他们也会说一句:你还不是靠你爹,不然能有今天? “那你可看错了,至少现在看错了。”嬴政说。 李缘还没问为什么,嬴政就说起了一件仿佛毫不相干的事:“尉缭已经开始进行军队内的改革了,现在还只是钱财和军饷上,未来会慢慢扩大到所有方面。” 尉缭属于廷会官,但由于是军部部长的缘故,他只能负责军事相关,其他方面需要廷会其他人的全力配合。 而廷会是李斯做主,所以…… “又是政治原因?”李缘有些不可思议。 嬴政笑着点了点头。 在对军队改革这件事上,李斯和尉缭是站在一起代表廷会的,而李斯又因为身份原因除公事外不适合与军队方面走得太近。 那如果是学宫内,李安这个下一代照顾了这些将士遗孤呢? 李斯无法与军队走得太近,军队也无法在学宫之事上有什么帮助。 政治和朝堂,许多时候是讲人情的。 如果李安能借此帮这群将士遗孤们一把,那在军队改革的过程中,一旦有什么意外或者冲突,李斯和军方也不至于闹得不好看。 而在学宫的将士遗孤里,李安去接触其他人或许会显得很突兀,但接触王珏就显得很自然了。 而王珏似乎也明白李安的想法。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家里人的意思,她直接拒绝了当这个桥梁。 但李安很明显不准备放弃这条路,于是说出了自己不甘心的话。 看着前方那两个嘀咕的人影,嬴政笑着:“你以为真的是李安见色起意吗?” “以李安的家庭,他能找到比王珏更美丽的女子,何必找这样一个性格不算温婉的将门之女?” 别看王珏家现在没落了,没了顶梁柱。 可毕竟是将门世家,说不定就起来了呢? 万一以后他们家族起来了、成了和蒙家一样的顶尖将门,李斯这时回头一看: 自己是大秦第一权臣、自己家族是文臣之首,而自己儿子又和武将大佬结亲……哦豁…… 李缘点了点头,以李斯的性格还真不至于让儿子这么干。 “或许,李安此举还有一重意义。”嬴政又说道。 “那就是替李斯试探一下寡人对李家的态度,如果寡人不反对,那李斯恐怕会有更激进的为官态度,或者会彻底放心李家的安全。” “如果寡人对此不喜,他大可以让李安退掉学子代表这一身份,并以‘此为孩童之事’而做解释。” 嬴政停顿了一下:“寡人其实不在乎李斯权势有多大,只要他忠心就成。” “可无奈,他心思太重了。” 他又笑了笑:“不过这也恰好证明了他的忠心不是吗?” 李缘很认可这一点。 不过一想到学宫的学子已经开始考虑政治了,他有些不确定这究竟是好是坏。 “这有什么。” 嬴政很是平静:“这里本就是另一个朝堂。” 第204章 扎心了 “这里本就是另一个朝堂。” “一群天才和顶尖背景的人聚在一起,你就别指望不沾染政治;哪怕是你们后世,一些顶尖学宫里,恐怕也逃不开这种事吧?” 李缘无言以对,因为嬴政说的是事实。 前方。 李安和王珏似乎是谈妥了什么,两人的神情都放松了下来。 “多谢王同学!”李安拱手道。 王珏皱了皱眉:“不用这么严肃,毕竟这对我也有利。” “不,你帮了我大忙!”李安说:“如果我不能成功拼一把,那我永远都会活在我爹和我大哥的阴影之下,我大哥已经是科学院副院长了,以后呢?我不希望未来别人提起我家时,只记得我爹和我大哥,而把我们剩下几个孩子说成纨绔子弟。” 王珏神情动容,如此志向和觉悟,这小子不孬! “那我就只能祝你成功了。” “去饭堂吃饭吗?” 确实到该吃饭的时间了,可王珏瞥了他一眼:“为什么问我?” “权做感谢而已,毕竟出了学宫我也不好喊你出来感谢,还不如在学宫里把你和阿青他们一起叫上。”李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也就只能请你们吃几次饭堂了,毕竟我也没别的本事。” 王珏笑了笑,对着远处的族弟招了招手,准备喊人。 一旁,隐身的李缘纠结了一下:“李安这回是真的了吧?” “假的。”嬴政平淡的说道:“如果他真想感谢王珏,大可以另外找时间,何必非要在刚谈完事情的时候?还是请一起去饭堂吃饭?” 忽然,嬴政扭头看向他:“你还是独身没有伴侣吧?” “对啊。” “怪不得。” “???” 嬴政说:“如果你有伴侣,你就应该知道李安那举动明显就是想着加深下和王珏的联系;在王珏察觉不对劲后,他就又拉上了另外的人,以示真诚。” “不过这些都可忽视,只要目的达到就行了。” 李缘感觉一阵心累:“可是政哥,难道李安就不能真的有志气吗?” “前日,尉缭跟我说一些地方郡县守城军对军饷一事有些不满,要么是士卒服役期限缩短可能会缺人、要么是觉得补贴太少、要么是觉得战事太少等等。” “昨日,李安请假回了一趟家。” “今日,他就来找王珏了。” “你说呢?”嬴政笑了:“若真有志气,何必恰好在今日来找?” “……” 李缘好像明白之前政哥为什么会说让自己别被打击到的事了;原来在这种事上,普通人和李安这些孩子们都有区别…… 一旁,嬴政还沉浸在欣慰中。 “虽说肯定有李斯的授意,但李安也得有本事才能完成他爹的任务,王珏更是能以一介女子之身从容应对这种事。” “有此等臣子,寡人何虑?大秦必兴!” 嬴政意气风发。 若历史上的大秦…… 下一秒,他脸色忽然就僵住了。 “政哥,你怎么了?” 看他脸色突然变得阴沉,李缘问了句。 “你能不能把原本的历史上那个胡亥、在他死前给寡人带过来?” “……” …… 蜀郡,桓东县。 几匹快马从郡城而来,在全县平民紧张的注视下停在了县衙前。 县衙内,黄利和张主事两人坐在大堂里等着,隔着一面屏风后,糜伍仿佛没事人一样的淡定坐在那。 门口,一个甲士将一名信使带了进来。 “黄御史!此廷会信函为大王之命!” 黄利先是对着咸阳方向拱手一礼,随后才郑重的接过了那个巴掌大的竹筒。 确认完好后,他才让手下带信使前去休息。 打开信件,看到大王的处理回复,黄利久久无语。 “黄御史这是怎么了?”张主事走过来打趣道:“莫非是觉得自己处理了一个贪官,感到良心不安了?” 这话原本是糜伍用来讽刺黄利的。 认为他看不懂时局、只是好运摊上了一个仁慈的大王才被派来处理自己,实际上糜伍认为黄利压根不配处理自己。 黄利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信纸交给了他。 【蜀郡即将自行开建工厂,所需工人、技术人员皆有识字需求,而咸阳派发人员不足,着糜伍去郡城统筹工人下值后的学习工作,何时让识字工人达到各工厂所要求的识字标准何时复起。】 下方则是一些具体的工厂数量、工厂类型,以及为何需要一定识字人员的解释,看上去更像是给蜀郡官员的指导文件。 张主事笑了笑:“这处罚,估计糜伍很乐意接受。” “我居然有些轻松。”黄利有些感慨:“最初来时,我是很不喜他的,可在了解他的事后,我觉得他又不是那么罪大恶极,还可以原谅。” “你不是一个人。” 张主事说:“我也觉得糜伍可以原谅,哪怕他在平民面前是装出来的,可如果他能装一辈子,那在平民那他不就是个好官吗?” “想必大王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给了他一个机会。” 如果只是处理结果,那仅仅开头那一句话就可以了。 但后面又附上了那些,意义可就不同了。 糜伍要是完成任务之后,很可能直接在工厂系统里高升,毕竟他不仅有能力,还在工厂基层有过经历,简直是完美的升职人选。 “两位所言,让在下颇为好奇。”糜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张主事将信纸给他。 糜伍接过,先是愣了许久,随后悄无声息流下了眼泪。 他前些时日虽然表现得毫不在意,可内心终究是忐忑不安的。 谁知道大王会怎么想? 所幸,结果很好。 他猛然跪地,面向咸阳的方向长拜。 一天后。 糜伍在与前来送行的兄长告别后,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走出县衙。 但刚出门,他愣住了。 许多平民聚集在县衙前,手中提着一些自家带的东西。 “糜县令!你何时回来啊?” “我这有几个炊饼,糜县令您带着路上吃吧!” “等您完成任务后大王一定会重新启用您的,您可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啊!” “……” 县衙内一栋房子的二楼。 看着远处的情景,张主事看向黄利:“他毕竟是以贪官之名离开的,平民却如此送行,你不阻拦吗?” 黄利纠结许久,最终叹气摇头。 “官府之举,不能与平民对着干。” “他是以贪官之身受到处罚,可他也确实是平民眼中的好官啊!” “我若阻拦民心,岂不是与贪官无异?” 张主事突然笑出了声。 “黄御史,你懂事了,终于不再是咸阳朝堂上的那块臭石头了。” 黄利:“……” 他握了握拳头:“汝要尝尝我这臭石头之拳是否坚硬乎?” 第205章 忘记历史意味着背叛! 新郑城。 随着又一支秦国车队的到来,一些贵族立刻闻风而动。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那些以往“贵”不可言的东西都显得跟路边的石头一样,只有那秦国科学院的东西才算个人用的。 如果你问他们那些买不起的人算什么? “那帮贱民也叫人?” 秦国店铺前,一个仆役对着身旁的好友说着这话,声音洪亮、神情不屑。 他的话引来了许多人注目,尤其是周围许多前来看热闹的平民。 许多人脸色难看,少部分人有些愤怒,但却没人站出来。 这一幕让这个仆役更加不屑,随即又大声的说了几句讽刺的话,却依旧没引起围观人群的动作。 当了贵族的奴仆,他便认为自己不是平民了。 “别说了。” 身旁,一个中年文士摇了摇头:“看来那帮人是不会动手了。” 他们都是被派来故意惹事的,目的就是想揪出上次动手打人的家伙。 这些天,韩国平民们仿佛觉醒了什么思想一样,以前浑浑噩噩的人们,居然会开始谈论起韩国权贵阶层的腐朽。 这还得了? 你们麻木的活着就行了,你们要是清醒了,我们还过不过了? 于是新郑衙门开始抓一些散布谣言的人,一些王公贵族也开始明里暗里对一些平民中的刺头动手。 只是不知道是平民们变聪明了还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新郑城的言论在最近几天渐渐消失。 店铺门口,决定取消行动后,周围房子背后走出来许多手持棍棒的下人家丁,恶狠狠的盯着周围人数比他们多、但很明显有些怯懦的平民们。 当店铺开门后,等候在外面的众多仆役立刻按照背后主人的地位高低依次进去。 秩序之稳定、队列之标准,甚至超过不远处巡逻的新郑守城士卒。 店铺内,一名仆役买完了主人需要的东西,却被店铺内的人递来了一张折叠好的纸。 “这是我秦国发行的新闻报纸,这是第一期。” “由于你家主人购买的精品商品总额已经达到万钱以上,因此每一期都可以来此免费领取一份。” 仆役看了看上面那些字,发现自己不认识。 对于此时天下的人才来说,别国文字可以不认识,但秦国和齐国的文字却是必须要认识的,因为这两个大国一个是天下第一强国、一个是文风最盛之国。 至于这些仆役等人,他们识一些字,但也仅限于韩国本国的,而且数量还不多。 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但仆役还是老实的带了回去。 韩国,张家府邸。 作为曾经五代韩王之相的张家,即便上一个当相国的家主张平已经死去,但张家依旧是韩国除韩王外最大的世家。 就连如今的韩国相国,也是上一任相国张平提拔起来的。 (ps:以上两段为情节需要,张良之父张平此时——前238年已死,其死后史书上也并没有记载韩国继任相国是谁) 张府内,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正拿着一柄未开锋的青铜剑挥舞着,稚嫩的脸上全是汗水。 他叫张良,张家最小的孩子。 此时的他正在进行他每天的第一项必修——练习剑术。 战国时期的君子,可不是后来一些王朝那所谓动口不动手的‘君子’。 这个时代你要是舞不起剑、拉不开弓,那你可当不起君子之称,如有必要,你还得能有杀人的本事。 动口不动手? 君子:不存在的,我动口你要是不听那我就动手了…… “良弟!” 小院门口,一个年纪比他大些的男孩喊了一声。 张良停下了动作,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大兄叫你。” 大兄,是他们的长兄张梧,在父亲张平死后,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成为张家的家主。 张良放下了剑,换了一身衣服后快速赶往前厅。 等他到时,他的几个哥哥已经等在这了。 “良弟,快坐。”张梧对这个幼弟很是疼爱,其他几个兄长和叔伯也都是一副和善或慈爱的眼神。 或许是因为,张良此时还很小。 “今日叫诸位来,是因为此物。”张梧将身旁的报纸摊开,又示意他们看各自面前桌案上的报纸。 这是他刚派人去秦国店铺里买来的。 在看完报纸后,张梧的第一反应就是:此物可做攻心之用! 报纸上的那些秦国新闻,有些他知道是真的,但有些却让他很不耻,因为那些事都是断章取义的‘片面之言’。 至于那些所谓的由国师所掌管的科学院发行、与秦王无关的公正性言论,他一个字都不信。 那国师跟秦王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你跟我说他有公正性? 可他不信,不代表其他人不信。 尤其是看到那些有关赵国的新闻,还是以秦王视角写出来的‘保真之事’,他的心更是拔凉拔凉的。 许久后,除张良外其他人都看完了。 张良才刚认识完韩国的文字,秦国的文字许多还不认识,因此有些话看不懂。 “兄长,秦国此举,就不怕引起天下人攻讦吗?”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看向张梧:“博览会和那场学宫论战的情况,我们都知道,秦国却如此……简直无耻!” 张梧叹了口气:“你是知道。” “可其他人呢?那些平民呢?没去过秦国的人呢?” 韩国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民,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眼睛见到的或者听说的,至于什么韩国安危、秦国报纸上说的是否是真的,他们没办法确认。 也许,也不愿意知道。 特别是在这个秦国商品开始冲击韩国的时候。 在众人沉默之时,最末尾的张良已经从一位兄长那将整张报纸上的内容都了解了一遍,然后他小脸就皱了起来。 此时的他还不懂什么大道理,他只是有一个问题。 “如果以后,这报纸上写得是我们韩国的事呢?” 张梧看了看这个族弟,欲言又止。 他也不知道答案。 这报纸上的消息很明显就是在诋毁赵国,而最可恶的就是,那些事都是真的。 廉颇真的是被赶走的; 赵武灵王也真的晚年凄惨; 现任赵王也确实娶了一个娼女; 赵国权贵子弟也确实…… 最可怕的流言不是纯粹的虚假,而是九分真一分假。 可哪个国家没点肮脏事? 秦国难道就没有吗? 如今秦国能拿赵国的事来诋毁他们,万一以后用此对韩国出手…… 张梧也庆幸秦国这报纸首次针对的是赵国。 希望赵国能给五国做一个抵抗的榜样…… 与此同时。 赵国都城。 张梧希望的榜样此时自己都没决定好。 一场打斗在赵国王宫里进行着,数十个文武大臣直接在朝堂上开展了全武行。 而起因,也是因为那已经在赵国西部几座城市开卖的报纸。 作为秦国的大敌,赵国境内的秦国报纸比韩国还要早发行,而在昨天在赵国西部几座城市开卖之后,这个消息当晚就传到了赵国王宫。 今天早朝商谈完正常事务后,对秦国报纸的意见就摆在了众人面前。 于是这场打斗直接打到了现在…… “把他们拉开。” 王座上,赵王一脸平静的对身旁的宦者令说道。 议论开始后,这已经是第三次打架了。 往往都是说服不了就动手,然后被赵王强行拉开,接着辩论,然后又说服不了,继续开打…… 数十个王宫甲士走了进来,以蛮力将这些大臣拉开。 “刚才是谁往我脸上踢了一脚?”被拉开后的郭开扶正了下自己的帽子,怒火冲天。 打就打呗,可混战当中被人踹了一脚还找不到人,这就很气了。 “郭爱卿,入座休息会吧。”赵王微微皱眉。 郭开是他最信任的大臣,也是主张对秦国报纸不做任何表态的‘沉默派’代表。 而他的对手就多了。 有建议阻止报纸传播的抵抗派。 有建议派人去商谈或者抗议秦国此举的外交派。 还有一小部分认为秦国这是在宣战要打一架的主战派。 除了最后一派人数极少外,另外三派谁都说服不了谁。 “大王!秦国此举,简直是视我赵国尊严为无物!”一个朝服都被撕烂的抵抗派大臣率先看向赵王:“必须彻底阻止这报纸传播!不然我赵国军心民心会因此动摇啊!” “一张纸就能动摇了?” 一个郭开提拔起来的沉默派大臣嗤笑道:“我赵国的强大,在大王、在将士、在诸位大臣!你?只不过是一区区御史,竟然在这大谈军心民心之事!只是一份报纸,又待怎样?” “你以前打着公心攻讦同僚时,怎么不见你说动摇?” 一位外交派大臣站出来:“二位不要伤了和气,此事不可不重视却也不需太过重视……” “滚!” 抵抗派和沉默派两人同时吼道。 “大王!”赵国御史大夫站了出来:“郭开等人所言:只一份报纸不需大张旗鼓,实属愚夫之见!” “你才是愚夫!你全家都是愚夫!” 郭开跳了出来:“秦赵两国正准备出征匈奴,我赵军斥候都派出去草原了,大将军李牧更是已经在整军以待、只等秦军信使一到就北上伐胡,此等时候秦赵再生摩擦,岂不是放胡人一马吗?” “汝难道是胡人派来的细作不成?” “北伐是北伐,报纸另当它论!”御史大夫说道:“如果放任报纸在赵国传开,赵国平民们会怎么看大王和我们?” “哦!对了!” 御史大夫忽然故作惊叹:“好像当年派去请廉颇时的那个宫人,是你的同乡是吧?” 郭开心里一惊,但面上却一阵不屑。 “你之前不是说,秦国报纸所言是假的吗?怎么现在拿廉颇之事来攻讦我了?” 御史大夫正要说什么,郭开抢先一步道:“大王!今朝已不是往日。” “如今秦赵正一起作战,此时若生龃龉则胡人喜,难道大王要让那群异族之人看我中原华夏的笑话吗?” “更何况,如今秦国将许多商品的制造方法售卖给我赵国,各项商品也是优先供给我赵国,此为秦国示好啊!虽是北伐所需,可在秦国示好之时若我赵国反而对秦商品加以限制,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此话一出,诸多沉默派也出来附和。 这一幕气得其他人脸色通红。 “住嘴!” 御史大夫手已经握拳了:“忘恩负义?你说出如此之语才是真正的忘却赵国恩情!负了赵臣之义!” “你还记得上党的那几十万冤魂吗?” 朝堂为止一静。 赵王也看了过来。 “秦赵早已是世仇,秦国只不过是一时需要我赵国才短暂示好,竟然就被你拿出来当做感动的理由?” “你为秦国说话之时,可曾想过我赵国死在秦国手上的那些将士们?” “郭开!” “忘记历史意味着背叛!” “谁给你的资格替他们原谅秦国的?” 御史大夫看向赵王,脚步悄悄往郭开那边移动了几步。 “大王!报纸之事,当与北伐、两国过往等事完全隔开!这是一场新的战争啊!大王若是不对此重视,我赵国恐将再次迎来一场长平之败!” “大言不惭!” 郭开正想回复。 然而御史大夫一个拳头就抡了过来,直接打断。 两人扭打在一起后,麾下各自派系的官员也冲了上来,整个朝堂再次乱成一团。 赵王扶额叹息,只觉得心力交瘁。 …… 咸阳。 国师府。 这座在重新修缮、打通了周围好几个府邸后连成的建筑,是整座咸阳城除王宫以外最大的府邸。 但国师府却并没有多么高高在上。 门口虽然有士卒守卫,可他们并没有驱赶那些因为好奇而来的观看的人,哪怕是正门口,有时也会有一些民众带着激动的神情停留一小会,对着国师府躬身一拜后再去王宫门口拜一拜,将他们对国师和大王的敬意表现出来。 不知道何时起,这似乎成为了从外地来咸阳的大秦平民的一个‘旅游活动’。 王宫宫城上。 看着底下又来了十几个从国师府方向而来的平民,嬴政憋了许久,终于问道:“这是不是不太好?” “哪不好了?” 李缘摇了摇头:“人们发自内心的动作,难道不比你听到的那些阿谀奉承来得好吗?” “寡人还从未听说过,大王和国师的住处被人当成……” 嬴政思考了一下:“风景?” “这很正常。”李缘说:“我们后世,但凡有人出名,他\/她的家里就会被许多人当做景点,丝毫不管是否会对别人造成困扰。” “相比之下,如今的平民们还是很淳朴的,他们只是来拜一拜表达感谢而已。” “而且你没觉得,如此一来更显得你这大王亲民了吗?” “亲民,这在后世是许多人装都装出来的人设,是所有古代帝王都没有做到过的事;如今你却直接就达到了,仅此一点,你已经超越了我那个朝代之前华夏史上的任何一个领导者。” 这番话让嬴政连连点头。 随即对着跟在远处的锦陇招了招手。 后者立刻带人上前,将两幅画展开在两人面前。 “既然你觉得此事无妨,寡人想把自己和你的画像挂在这宫城之上,不然平民们空对城墙而拜未免有些无趣。” 李缘呆呆扭头,看着那两幅巨大的画像。 这一刻,他心里的某种欲望莫名的被政哥满足了…… 第206章 华夏的祖传技艺 李缘做了一个梦。 王座上,嬴政的面容略显苍老,下方是已经长大准备继位的太子扶苏,他这个国师则站在一旁观礼。 他正有些疑惑这好像不是继位的场景,扶苏忽然抽出腰间的长剑。 “请父皇退位!” 下一秒,李缘就被吓醒了…… 睁开眼才发现,红喻正拿着一根一端有绒毛的小棍子在他鼻子上轻抚,这是他在夜间用于情趣当中的物品。 “主人,今天是出征之日,您要去观礼的!”红喻收起了小棍子说道。 李缘惊魂未定的起身。 刚才那个梦……吓死我了…… 缓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一把将红喻搂入怀里以作安慰。 直到他身体有反应了,他才起身下床,洗漱准备出发。 而在国师府门口。 一对母女正等待在这里。 看到大门打开,两人才缓缓上前。 “白芷?” 李缘让士卒放开她们走到近前,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对自己来了个跪地大礼。 这个时代不兴跪礼,跪只会发生在他们认为超越了生死的事情上。 “别别别!怎么个事?” “我白家香火将重续,其他族人暂时未在咸阳,民女代表白家上下特来拜谢国师!” 李缘扶起了她们,这才知道随着今天这个将士出征的日子,嬴政要直接给白起公开平反,赦免白家所有人。 说实话,李缘觉得这不算个好举动。 因为这么大张旗鼓的平反,等同于打昭襄王的脸…… 历史上的嬴政也只是让白起家族延续、传承香火,或者说没有追究他那些罪名;李缘本来跟政哥说的,也只是取消掉对白起以及其族人的惩罚而已。 但政哥似乎自己有打算? 李缘邀请了白芷母女俩一起同行,并在出城后距离其家最近的主干道附近将她们放下,并派卫兵护送,自己则继续朝着城外的军营而去。 今天军营与以往出征时有些不同。 大部分士卒依旧在进行着日常的训练,只有一些骑兵将士在准备着出发。 这次的出征,杨端和与王翦只会带走五千骑兵与一些装备,之后王翦会前往最北面的边境县刺探军情以及准备开赴草原的相关军务,杨端和则在后面集结骑兵大部队。 入了军营,李缘很是自觉的下了马车,自己骑马前进。 到了校场,这里已经被布置出了一个高台。 要是放在春秋时期,这种出征是需要以大礼祭天、占卜吉凶的,甚至两军交战前还有战书互送,最后再约定地点排开阵势公平打一场,凸出一个“礼”。 直到后来出了个孙子,宣扬起了“兵法”…… 礼? 你得打赢了才能讲礼! 后来到了战国时期,各国间兼并战争愈演愈烈,以至于现在的出征,仪式相比于春秋时期已经极其简化了。 有那功夫搞繁琐礼仪,腾出时间来在行军上不好吗? 高台之下,嬴政正和杨端和王翦两人一起商议着一些事情。 等李缘靠近后,他才发现三人谈论的是自己。 “科学院那热气球你上去过没?” “上去过,国师没带你?” “他没喊我啊!大王!末将可是出征主将,怎么能不熟悉装备呢?您要不让国师他……” 杨端和的话戛然而止。 三人扭头,看到了一脸无语的李缘:“杨将军,你这太心急了吧?” “国师勿怪!”杨端和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马上就要出征了,在下却没上过天,着实有些心痒,末将又听科学院的人说,国师才是此物的发明者,所以末将才……” “放心吧,科学院那几个人员已经对热气球很熟练了。” 李缘走到嬴政身边,从身后的护卫手上拿出了……三个盒子。 “杨将军,这是给你的。” “此为何物?” “本国师的锦囊。” 嬴政眉头一皱,他好像记得李缘给扶苏讲故事时经常会说一些具有‘锦囊妙计’的故事,这小子不会是在装*吧? “我不懂战事,但我懂一些大局。”李缘的话让嬴政放下了怀疑。 “这三个锦囊,按照上面标的数字依次打开,第一个在出了大秦边境后打开,第二个在找到敌人后打开,第三个在你认为仗打完了准备回城时打开。” 李缘不担心战事结果。 在秦、赵、燕三国兵力面前,在东胡和月氏的默契阻拦下,匈奴绝无活路。 但他怕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或者什么蝴蝶效应,又或者是此界真有天道这玩意、看大秦强盛改命了想要给匈奴作弊,又或者出了什么猛人…… 没办法,小说看多了总有些忧愁。 所以他打算把一些可能方面也堵死。 嬴政似乎是理解他的心意,看向杨端和:“国师之言,请将军务必牢记!” “请大王和国师放心,末将必定遵命!” 不一会,当军营里所有骑兵集结完毕后,李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高台上,盟誓、赐符、战旗等环节正常进行着,只是在最后即将结束时,嬴政忽然走到了最前方。 “或许很多人会疑惑,寡人为何要出兵匈奴。” 李缘愣了一下,出征环节貌似没这个啊…… 周围,蒙武等其他将领也有些意外的看着嬴政。 “其一!是因为我大秦即将步入一个新的大世!大秦需要一个敌人,来当做步入大世的祭礼!” “寡人最初是想将赵国或者楚国作为这个敌人的。” “但每每念及过往、每次翻看史书,寡人都会重温,他们与我秦人同为华夏之情;秦与赵或楚的仇怨,都属于我华夏内战,将华夏一国当做祭礼,寡人狠不下这个心!” “所以寡人只能将目标对准异族!” “其二!” 嬴政的表情忽然变得极其愤怒:“尔等可知,我大秦北疆子民过得是什么日子?” “月氏与我大秦交好,燕国北部的胡人也从未进犯过我大秦,寡人实在不忍将怒火对准无辜之人,但那匈奴不同!” “匈奴论总体实力不如我大秦,甚至在草原上天天被月氏打,可他们每次缺粮时,都会选择南下劫掠!” “他们抢完了就走,也不和我秦军交战,只是一些粮食,对我大秦全国或许不算什么,可对边疆的那些人而言,那是他们一年的辛苦!是他们下一年的救命粮!” 看着这个神情激动的秦王,李缘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唐朝的那个秦王…… 毕竟两者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可谓是两极分化。 只是当目光看到远处一个史官在奋笔疾书、还有人拿着一张新闻纸在速记时,李缘忽然就懂了政哥今天为什么会这么说…… “自登王位以来,寡人无数次想出兵北上!” “可碍于时局不稳、出兵代价太大一直忍耐着,毕竟寡人是大秦的王,不能为了一地之痛而让大秦数十万将士远征草原。” “但现在,时代变了!” “国师给大秦带来了科学院,让我大秦能以十万骑兵驰骋疆场!科学院有无数的商品,可以让赵国和燕国与我大秦一起出兵!” “大秦能用较少的实力出征,此为上天给的机会!” “不灭匈奴,如何对得起秦军战衣?如何对得起边境之民?如何对得起大秦所有人的期望?” “寡人在这里,等待着诸位凯旋!” 说完,嬴政抽出自己的佩剑,对着北方一指! “出征!为了大秦!” “为了大秦!” “……” 听着一声声呼喊,以及周围人发自内心的激动。 李缘想,这或许就是大秦之所以能攻灭六国的原因。 它不仅是兵器上领先了六国,更是制度上、领导人上、军队士气等等各方面全面超越了六国。 嬴政说完,嗓子都略微嘶哑。 刚才的那些话不仅会被记在史书上,还会被各级将校传达给所有秦军士兵,会传播到整个天下。 他默默走下台,看着杨端和他们带着骑兵离开大营。 相比于以往的出征,那队伍里近百辆四轮马车所带的军械,才是这场战争的关键。 身旁,李缘走了过来,挥退了所有人。 “政哥,那番话讲得太好了!”他发自真心的称赞。 嬴政看了他一眼:“那你说说,寡人那番话里,有几个政治目的。” “???” 这还能有考题的? 李缘回想了一下,试探道:“两个?” “哪两个?” “宣扬同为华夏的大义,为以后大秦统治天下争取民心。然后调动士气,让将士们明白这次出征的意义。” 嬴政点了点头:“不错,有些长进了。” “所以其实还有?” “对,寡人在话里也警告了月氏和东胡,不要对我大秦有什么心思,不然匈奴的下场就是他们的结局。” “可你在话里说他们是无辜之人,还说你不忍。” “寡人是不忍,又没说不会干。”嬴政淡定道:“而且他们现在是无辜之人,以后可未必。” 李缘:“……” 文字游戏这时候就开始了? 他想到了后世那‘不率先动用核武器’的宣言…… 两人朝着军营外走去,嬴政也没提坐马车,全当散步了。 “政哥,你打算如何给白起平反?” “恢复白起的所有荣誉,并且让他的直系族人继承爵位,永祀香火。”嬴政看了他一眼:“你好像不建议寡人这么做?” “倒也不是不建议……” 李缘有些纠结,因为白起其实当得起嬴政这个态度。 当初白起死后,大秦民间有许多人自发的祭祀他,要知道当时昭襄王和范雎还活着呢,大秦百姓却还是如此爱戴白起。 哪怕是在战国四大名将里,白起其实也高过另外三个。 战国四大名将是《千字文》后才有的俗称。 在现在这个时代——王翦还没成长起来、廉颇也因赵国国力缘故不如白起盛名、李牧还没建立起足够的功勋,此时的白起就是天下最亮眼的将星!没有之一! 即便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但天下人一论到兵家之人,吴起孙武之后,就是白起。 “只是,你就不怕这样对昭襄王的面子有些……”停顿了一下,李缘接着说道:“万一别人或者后人说你不顾先祖颜面,把你这当成污点呢?” 这话迎来了嬴政的一声嗤笑。 “面子?” “君王的面子,可不是这么维持的!” “古来君王皆说要善于纳谏,可却对自己为王的威严重视无比,不允许别人反驳,这岂不是违心之举?” 嬴政语气平静,但话却说得无比霸气:“寡人不在乎如此做会不会违背王者尊严或是让先祖难堪,在乎威严不是错事,可有错不改才是真正的大错。” “为白起平反的好处有多少你也清楚,只要能为大秦好,寡人才不管其他的,哪怕后世人说寡人不顾先祖颜面也无妨。” “君王何其多也?但大部分都是平庸之辈,少数杰出者也是毁誉参半,所以身后名又有何用?” “只要功绩有成,所谓的虚名自有后人为寡人定夺!” “昭王若是不喜,让他自己从陵墓里爬出来跟寡人说!” 李缘:“……” 这话说得,着实霸气! 而仔细一想,貌似华夏人说出这种话一点也不稀奇。 需要时: 祖宗之法不可变、此为传承! 不需要或者碍事了时: 什么古板思想?一边玩去,这叫变法! 而嬴政对白起之事的态度很明显奉行了这一原则。 曾祖父昭襄王固然值得尊敬。 但若和凝聚大秦军心民心、还有能增加自己的威望这二者一比,那曾祖父你还是在陵墓里呆着吧,孙儿自有处理…… 李缘甚至相信,若昭襄王真的从陵墓里爬出来,嬴政会直接一剑把他刺回去。 “你给杨端和三个锦囊,干什么?”嬴政问道。 “没什么,只是多加个保险。” 他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还将后世网友们津津乐道的‘王莽穿越者’故事也说了出来。 其实王莽只是想着复古,穿越者只不过是戏言。 但你还别说! 那戏言听起来真特么带劲! 穿越者大战位面之子,多么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啊! “所以,你是怕……”嬴政指了指天上:“怕天道看你要给大秦改命,所以跟你作对?” “虽然中二了点,但道理不孬。” 李缘说:“准确来说,我只是想万无一失。” “我在杨端和王翦以及他们手下十几个副将身上都留下了记号,等开战后我每天去查看一次,真要有什么他们都无法顾及到的异常情况我就亲自出手。” “匈奴我杀定了,此界就算有天道也拦不住!” 他刚佩服完嬴政,转头自己也成为‘胆大之徒’。 这话也得到了嬴政微笑加点头的双重肯定。 很对胃口! 一个战国的秦王,一个两千多年后来的后人,在此刻将祖先、天道全都不放在眼里。 第207章 李牧:累了…… 赵国都城。 随着一支秦国车队的入城,街道旁所有赵国百姓都默默的看着他们。 车队还没来,秦国新闻报的一些消息就已经传遍了邯郸。 而对这报纸,赵王终究选择当了一个沉默派。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有大臣铤而走险派人刺杀秦国车队或者打砸秦国店铺,赵王还在郭开的劝导下派兵护送和守卫他们,并且由自荐的郭开负责。 赵王觉得郭开很贴心,什么事都能替他考虑。 秦国人也觉得郭开很厚道,收钱办事利索无比绝不含糊。 只有一些赵国忠臣对郭开恨得牙痒痒…… 他就差脑门上顶着“秦人细作”几个字了,怎么大王就那么信任他呢? 秦国店铺外,许多权贵阶层派来的探子正盯在周围,有人是想买最新的精品之物,但还有些人是想看有哪些人会去买报纸。 那些商品是好用,可报纸,买这玩意你居心何在? 但当开卖后,直接就有人无视他们的警告目光去买报纸了。 众人认出来了,那是郭开府邸的。 “此贼可恨!”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在不远处的街道上痛心疾首。 然而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去买报纸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什么? 当看到一些小商人和平民也开始排着队买时,他气得脸色通红! “你!站住!” 他直接拉过一个手中拿着钱准备前去排队的中年人,后者本打算发火,但在看到老者身上的名贵衣袍后陪笑了一下:“这位老人家,何事?” “你为何要去买那秦国的报纸?” 中年人看着他那气愤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虚…… “看……新闻。” “那新闻有何好看的?”老者气不打一处来:“那是秦国在诋毁我赵国!” “可我听说,那些事都是真的,只是以前被大王和朝臣们掩盖住了。”中年人看着老者:“老先生,你可知先武灵王之死?” “老夫当然……” 老者本想说知道,可突然止住了嘴。 因为这事不能公开说啊! 但问题也在这,秦国人不仅公开说了……还写在了报纸上…… “老先生,你可能也听过一些传闻吧?”中年人低声说:“比如当初大将军廉颇之事,还有大王娶了那个女的。” “我虽然也看不惯秦国,可以秦国的本事和他们那国师的品行,这些写在报纸上的东西应该大部分都是真的吧?只是我们大王好面子,不能公开承认?” “老人家,何不一起去买份报纸细细观看?” “老夫看你*@¥#……” 老者顿时怒不可遏,张嘴就骂。 中年人脸都绿了:“你这人好不讲理!拦下我来问个缘由,我说了你又不高兴!那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老者自知理亏,黑着脸转身离开。 走了一段距离后,扭头看到秦国店铺前不仅排起了长队,还有人带着报纸飞速离开,似乎是要带回去给亲友看。 老者神色落寞,他已经看明白了。 在他眼里,这是秦国对赵国的污蔑和诋毁。 但在其他大多数人眼中,这只不过是一条能知道诸多王室隐秘和国政大事的信息渠道,而且还是一种自古不曾有的新方式。 平民们本就听过一些传言,如今又有秦国国师以秦国面子为担保的报纸做证实,平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只是看一份报纸而已,又不是要他们背叛赵国。 “若长此以往,大王之于平民,近路人矣!” 老者仿佛看到了以后本国衙门说什么平民都要怀疑、而秦国报纸上一说他们就信的场面…… 而事实仿佛也如同他猜测的这样。 在报纸在赵国开始售卖之后,报纸以让赵国所有朝臣目瞪口呆的速度传播,短短几天内几乎覆盖了赵国所有城镇,一些临近城市的村子里也有报纸的踪影。 一些赵国大臣顿时意识到不对劲…… 就算这报纸再引人注意,可传播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肯定是秦国人搞得鬼! 赵国北部。 一座边关城市门口,一支赵国行商队伍在这被拦了下来。 “军爷,我们是来做买卖的,已经跟太守府……” “我们知道!”守城士卒很是粗暴的围住了他们:“大将军有令,凡是售卖秦国报纸的,税钱以三倍论!打开货物,让我们检查你是否有报纸!” 行商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三倍税钱,这还有个毛的利润…… “那个……我这报纸只是带给亲友的!” “大将军说了,一个人最多能带两份报纸,多出来的罚款十倍、并且没收报纸!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确定你是给你亲友带的?” 行商欲言又止。 最后只能哭丧着脸看着士卒从他的货物里翻出了上百份报纸。 “这报纸你还要吗?” “要的话……” “三倍税钱,指的是你的总共货物。” “那我不要了……” 士卒将其放行,然后将没收而来的报纸全部送往大将军处。 一座军营里,李牧正看着一封从国都而来的回信。 他曾快马给赵王说明了报纸的利害,并且希望赵王做出应对措施,哪怕只对报纸加点税钱都得好过没有态度。 可看着信纸上的回复,李牧心里憋屈至极。 【报纸一事寡人已另有安排,大将军不必多虑,专心作战即可,寡人不希望在秦国和胡人面前丢了赵国的面子。】 另有安排…… 难道是指听信那个只会谄媚的小人郭开? 不希望丢面子…… 军事上没打赢,现在连报纸也让人家随便传,如此赵国,在秦国面前还有个屁的面子? 李牧很想派军士回国都宰了那个郭开…… “大将军!又没收了一批报纸!” 门外传来声音,李牧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情绪:“照旧。” 他指的照旧,是指将报纸当成做饭时的引火之物——这是他发现纸张的一大用处。 “报!大王信使到了!” 一名亲兵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递给了他。 李牧确认信件完好后挥退了亲兵,打开了信纸,顿时就紧张起来。 之前的回信只有短短一句话,可这次,还没打开折叠的信纸他就能看到纸上面写满了字。 李牧心中激动,难道是大王想通了? 打开信纸: 【听闻大将军已命令数郡提高对报纸税收,寡人以为不妥,此为让胡人笑话之举……值此时机,秦赵应以北伐之事为重……今日国中有流言,说秦国此举与开战无意,寡人一向不喜此等糊涂之言,望大将军明智……接下来三年是我赵国发展良机,切不可因一纸文章而废坦途走泥泞……】 越看,李牧的情绪愈发激动! 不是高兴的,是被气的…… “砰!” 他重重一拳打在桌案上,气喘如牛。 “如此短视!枉为……” 他似乎想骂什么,但憋了一下后硬生生改了口:“枉为……明君!” 说完,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第208章 给出一个种子足矣 当赵国的情报传到秦国来时,嬴政和李缘正在学宫内散步着。 昨天开学典礼,今天是正式开学,他们二人就穿着便装、易了容前来暗访,整个学宫只有王绾知道消息。 秦王和国师的暗访,这可比四不两直威胁大多了…… 一名侍卫递来了赵国的情报,嬴政面无表情的看完,随后递给了李缘。 “啧啧,这李牧有点本事啊!” “能成为四大名将之一,怎么可能没本事?”嬴政似乎早有预料:“按照史书记载,李牧在赵国危机之时还能帮赵国顶住王翦的进攻,此人当真是将才!” “我说的不是军事上,而是政治上。” 报纸除了明面上的商行售卖外,最主要的传播手段是秦国派去的行商、细作深入了赵国各地,以及以成本价送给一些赵国商人让他们去售卖,不管卖价几何利益全是他们的。 如此三管齐下才能在短时间内让报纸传遍赵国。 可如今,李牧将利益这方面直接以官府税收翻三倍来截断,这就让商人对贩卖报纸没啥兴趣了。 毕竟对他们而言,售卖报纸本来也就是能在行商路上多赚笔外快、扩大点自己的影响力而已。 但现在这外快有了风险,他们自然不愿意继续。 嬴政微微点头。 先不说李牧此举能坚持多久、赵国是否有其他人也有如此想法,仅从现在的行动来看,只有李牧在赵国北方那几个郡这么干了。 “只可惜……他是赵国人。”李缘摇了摇头。 理论上是可以收服李牧,毕竟他此刻还没跟秦国结下死仇,北地的赵国骑兵也都是近些年培养出来的;但以现实来看,这难度极大,当中的险阻和因果关系太多了…… “无所谓,能来便来,不能来就干掉吧。”嬴政看得很开:“寡人的大秦不缺一个将领。” 相比于一个将才李牧,他更看重这座学宫。 历史上的大秦都能干掉六国,如今还担心这个? 嬴政只希望能更快速的建立起一套完整的官员培养体系,好让大秦有接管天下的实力。 小学部的一栋楼外。 透过玻璃窗户,两人看着教室内的一位年轻先生给下方二十多个孩童讲着课。 “为何此人如此年轻?”嬴政眉头微皱。 “这是科学课,许多年纪大的先生哪怕有些事情他们自己试过了,也暂时接受不了。”李缘一提到这个就感觉老顽固这种人实在可气! 一些人甚至亲自按照书上写的步骤进行过实验了,可依旧无法接受‘科学’。 依他的脾气要是面对那帮家伙,估计要么杀了他们要么自己被气死。 也幸好是王绾在具体管着他们…… 嬴政立刻就懂了,如果不是李缘以历史改变了他的一些观念,现在的许多事他也接受不了。 教室内。 年轻先生将一个后世的玻璃箱拿到了讲台上,又拿出了打火机和一捆干草。 “刚才我们讲到,火是需要接触这虚无……不对,是空气,要接触空气才能烧起来的。”这个先生明显也对一些新名词不太熟悉,但还是尽职尽责的教课。 “接下来,我就给各位演示下。” 说罢,他将干草点燃,放入了玻璃箱中。 然后放下打火机,一边将玻璃盖子盖上,一边又拿起了一张纸,在玻璃箱内的干草快燃尽时将纸通过稍微抬起的盖子的缝隙塞了进去。 纸张瞬间被点燃。 但却只燃了一半,然后就在一阵烟雾中熄灭了火光。 下方,二十多个小学生目不转睛的看着。 大约两分钟后,先生将盖子打开,等烟雾彻底飘散过后,露出了玻璃箱中的灰烬,半张没有燃烧的纸以及一些没烧到的干草。 “看,当盖上盖子隔绝了箱子里与外面后,火自己就熄灭了。” 下方顿时响起一阵阵喧闹声。 一半多的孩子相信这一幕,然后看着课本上的那些内容陷入了沉思。 另一小半则是有些怀疑。 有孩子说一定是盖子里有水或者别的把火灭了。 有孩子说是那些烟雾把火给填灭了。 还有说先生的纸张剩下那一半可能提前浸过水…… 但无一例外,他们全都在现实里找原因,没有一个人将话题扯到神鬼天地上去。 让孩子们安静下来后,教书先生又拿一些先贤之语做例子,告诉孩子们一切东西皆有法则与规律,只要找到就可以掌控它。 “这教科书不是你编的吗?” 嬴政视力很好,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靠窗的一个孩子课本上的那些先贤之语。 “是啊。” “你还懂如此多的……战国典籍知识?”嬴政不怀疑他的学识宽度,但很怀疑他的文学水平。 “这还不简单?” 李缘轻松道:“我只是把一些重要思想和实验写了出来,然后就交给王绾让他找人编纂和充实典籍内容以作印证了,最后我检查一下就行。” 嬴政沉默了几秒。 “你可真会给自己偷懒。” 李缘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丝毫不脸红。 我都成国师了,如果什么事都还要亲力亲为,那我这国师不是白当了? “你不是说让墨家和公输家他们自己找科学思维吗?可你现在又这么直白写在教科书上?”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李缘说:“科学思维,可不会局限于我给出的这些话语里,他们得需要自己真的去找到一些物理规则或者性质。” “我只是给出了一个种子。” “科学是一个不断推理、论证、推翻、重新定义的过程。” “如果他们将我的话奉为瑰宝而不自己去发掘新的,那不叫科学思维,只是另一个‘八股文思想’而已。” 李缘闭嘴了。 前方,课堂里的教书先生发现了站在窗边的两人,让孩子们互相讨论后,自己走了出来。 然后两人看着他走到近前,长揖到底:“在下卢志,拜见大王!见过国师!” 嬴政和李缘对视了一眼,李缘很确定宫廷画师们的易容技术,也敢肯定对方刚才没有在教室里的喧闹声中听见自己的话。 他笑了笑:“先生认错人了吧?我们只是受王祭酒之命来学宫当讲课先生的,只是现在王祭酒在忙,让我们先自己看看而已。” 卢志对着李缘笑了笑:“在下曾听说国师异于常人,原本还不确定,但现在在下确定了。” “我们真是来教书的。” “大王,您和国师是否需要去课堂里听听孩子们的讨论?” “嘿!我跟你说话你是不是听不见?” 李缘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嬴政扯了扯他的衣袖:“别说了,他都摆明看出来了。” “先生真是慧眼!” 他面带笑意的看着卢志:“寡人可否听个理由?” 卢志看了看他俩,随即一笑。 “在下不才,对细微之处记得很清楚。而二位的身形与身长差距,与王宫城门上的画像,几近相同。” 李缘嘴角抽了抽,这是碰上顶级刑侦人才了啊…… 第209章 人心太凉…… “你是说,你仅靠着身形和站姿,就认出了我们?” “是的。” “你就不怕认错了?” “不怕,在下从没认错过。” 看到他那笃定的神情,李缘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在大秦也办一个“最强大脑”的比赛。 宫廷画师技术很好他是知道的,但画师技术再好也和真人的身形有差别,这卢志居然能将两者对比成功还确定了目标。 行走的摄像头? 嬴政拍了拍他,示意他别再纠结这个,随后看向卢志:“你接着上课,寡人和国师只是路过这。” “唯!” 卢志拱手一礼,走回教室内接着上课。 门口,两人又看了一会,发现卢志只是照常讲课而没有额外举动后,两人离开了这里。 “如此强大的刑侦技术人才,要不给他调个部门或者换门课程?” 虽然秦朝没有摄像头,但他还是觉得卢志这种能力用来当一个普通的学宫先生太屈才了。 嬴政看了他一眼:“你真信?” “这还能有假?” “未必是假的,或许他真有这能力。”嬴政说:“但他这很明显有赌的成分。” “如果他真的万分笃定,那为何不先将你我带到偏僻处再行礼?而是要就在教室外让其他孩子看着的地方?” 李缘想了想,试探着说:“当证人?” “正是。”嬴政说:“这样一来,如果他赌输了,大不了受罚,他只需要找一个崇拜我们以至于看错了的借口,毕竟有一群孩童给他当证人。” “可他现在赌对了,那在你我心中的印象岂不是就非凡了?” 回想了一下刚才卢志那年轻老实的面容,李缘不禁感叹人心实在太凉…… 这都敢赌。 “寡人其实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有识人至此的本事。”嬴政看他一脸怀疑样,不由得笑道:“只是对任何人和事,都不能无条件信任。”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李缘感慨了一句。 “哎!此话在理!”嬴政当即表示了认可。 但转而就看着他:“你呀,怪不得你说不想跟朝臣打交道,你这样被那些臣子卖了估计都得说谢谢。” 李缘:“……” “政哥,这我就要解释一下了。” “能在你这大秦中央朝廷里为官的人,别说我,后世一万个人里能跟他们打擂台的估计不到十个,其他人跟我一样都得说谢谢。” “而且咱俩真是秘密而来的,卢志又是个顶级刑侦人才,我这……” 李缘说不下去了,似乎不管有再多的借口,只要嬴政说的假设是真的,那他刚才对卢志的相信都显得有些呆愣。 “走吧。”嬴政很贴心的转移了话题:“去高中部看看,兴许能发现些不一样的。” …… 中学部的一间教室里。 一名授课先生讲完了今天的课程,然后自己对那本教科书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是按照学宫要求给学生教课,可对于一些内容,他自己至今都想不明白。 下方,三十多个孩子自觉的自习,有些靠得近的低声讨论,也会以不打扰他人为前提。 教室靠近右侧的窗户旁,王珏原本也在自习的,只是她想到了那些所谓的选修课程,于是抬头看向前方的先生。 “彭先生,您教选修吗?” 先生抬头,摇了摇头:“我不教选修,只教你们这一门……物理。” “那您对我们的选修,有推荐的吗?” 虽然王珏已经提交了选修课程,但她只选修了一门法家和名家的课程。 她的话一出来,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于是彭姓先生陷入了沉思。 他是不教选修,可他是物理先生,对同样涉足物理墨家和公输家有天然的亲近感。 而在两者当中,他又因为颇有家资,所以对墨家有些不待见。 于是…… “我希望你们以实用为主,不要涉及到学派之争。”他满脸严肃:“你们别看现在学宫里所有学派都有一座分院,可以让你们自己选,但这些分院里的许多人现在都还没认清自己,未来必有祸事。” 众多孩子面面相觑。 先生您这么说那些同僚真的好吗? “先生,莫非觉得设立分院不是件好事?”王珏仿佛完全不怕什么,直接问道。 彭姓先生犹豫了一下,随即看着他们说:“学宫现在设立分院,无非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但最终,大王和国师绝对不会用某一个分院的思想,不管是儒家墨家还是法家,都不可能。” “所以你们现在学可以,但记住,绝对不要参与进那些学派争端里面,你们只去听课,回去后自己想,不要答应那些分院先生任何事情。” “那法家呢?”或许是因为是班级里最小的,王珏语不惊人死不休:“难道我大秦连法家也不会用?” 彭姓先生点了点头:“万事皆有可能。” 这近乎于默认的态度让许多孩子面色凝重,他们可都是自小在秦国的法家社会里成长起来的,如此可能会改变国体的事,让他们不敢轻信。 “先生如何如此确定?” “因为我大秦有一个明显违反商君思想的国师。”彭姓先生说。 “商君曾言:” “民贫则力富,力富则淫,淫则有虱。故民富而不用,则使民以食出,各必有力,则农不偷。农不偷,六虱无萌。故国富而贫治,重强。”(大体意思是:人们有钱了就不好使唤了,所以让他们重新贫穷,国家就强大了) “可你们看现在国师的态度,工人之事、士卒饷银之事等等,无不体现出国师对平民的照顾。” “虽然现在没有人说过国师的坏话,可学宫内许多先生都认为国师会把大秦带入末路。” 教室里鸦雀无声,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其余孩子都陷入了思考。 而这少数几个孩子里,就有王珏:“其实先生还说错了一点,那就是本姑娘入学宫之事。” “若没有国师首肯,王副祭酒肯定不敢答应;若没有国师的帮助,现在咸阳城中肯定对本姑娘和学宫讨论许久。” “所以你很认可国师?”彭姓先生问道。 王珏摇了摇头:“不认可其他事,但我也不反对,毕竟我可是受了国师的大恩。” “有恩不报,还不认同恩人?” 教室内传出一道声音,王珏回头一看,没做回答,却暗暗记下了那个人的样貌。 等下学后再找他算账。 彭姓先生则是皱了皱眉,他可不相信这姑娘会是知恩不报之人。 外面传来三道重重的鼓声。 上午的课业结束了。 师生互相还礼,最后由先生率先离开,其他孩子们才走向宿舍。 走廊上,李缘和嬴政等所有人离开后才显露了身形。 李缘看向嬴政:“实用,但不涉及学派争端,这怎么感觉……” “不对劲?”嬴政笑了笑:“不对劲就对了,此人属于难得中立派,他不偏向任何学派,只讲究实用;只是若仔细分析,岂不是就是希望他们偏向公输家吗?” “因为公输家也跟墨家一样涉及物理,但却没有在学宫有分院?” “不错,有长进。” 两人慢慢朝着学宫外走去,路上,嬴政主动提起了那个先生的话:“此人可以加以培养。” “因为他看出我们以后的举动了?” “不,是他精准的在商君思想中找到了对应的地方。”嬴政说:“你曾说要让平民有活路,可商君却想着以贫民来支持国家富强,他可没看过历史书,却能反应过来这点,这很难得。” 商君的思想在古代其实没错,因为一直以来所有古代王朝几乎都是这么干的。 汉朝时,汉武帝的财政管家桑弘羊几乎就是以相似的方式支撑起了汉朝的国家财政,以至于武帝后期,民间都快崩了,但汉朝政府和汉武帝却依旧还能撑住…… 而汉昭帝时的“盐铁会议”之后,其政策的改变,也间接促成了汉宣帝时代的休养生息。 很明显,嬴政也想到了这一点。 “如今我大秦本就是盐铁官营,到后期你说的生产力发达了,需要改吗?你给的那个精盐之法……”他沉默了一下:“开战后会流入市场,初期可能是很惊艳,但等以后技术知识传播得多了,估计很难保密。” “铁可以,盐不行。”李缘态度坚决:“保不住也没办法,但这一点是绝不能改的。” “为何?” “盐跟健康有关,此等事不能交于私人之手。”李缘沉默了一下:“人心不能赌。” 同一时间。 秦国北地某边城。 随着战争气氛的临近,这里的驻扎兵力也渐渐增多,每天都有斥候不断地深入草原,又不断地有斥候回来。 秦国对塞外的敌人情报并没有对六国那般多,当要北伐匈奴的消息传来时,这里的士卒和少部分民众除了高兴外,也有着疑惑。 那帮打不过就跑的家伙该怎么打? 赵国倒是有胡人的许多情报,难道是要靠赵国提供情报支持? “你想这么多干什么?” 城墙上,一名校尉很是无所谓的看着身边的袍泽:“等杨端和将军他们到了,我们听命就是。” “可我前几天深入上百里,已经一个胡人都看不见了!”袍泽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如果找不到敌人,那个战斗……补贴?战斗补贴咱们拿不到啊!我可还等着拿钱回去给家里添些东西呢!” 校尉不接话了,因为他还是独身一人,这话题没法聊…… 听着袍泽说着拿到钱后要买些什么、科学院又出了给小孩子用的什么东西,校尉很想堵住他的嘴。 抬眼望去,北方原野一望无际,只是多了几个小黑点…… 黑点? 仔细看了看,确认不是秦军士卒后,校尉顿时拉着袍泽朝着城墙下方而去,骑着马朝着那些人迎去。 双方迎面相遇时,几个蓬头垢面的人影立刻下马。 其中一人直接用雅言大喊道:“我是月氏将军,前来投奔秦国的!我有匈奴部落和月氏交战的情况,我要见你们的将军!” 校尉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困惑。 怎么在秦军即将出发的时候,就有月氏人带着匈奴的战况来投诚? 这莫非也是大王和国师的安排? …… 月氏王城。 月氏王听着一名将军的回报,脸色难看得像死了儿子。 “逃回来的人很是肯定,三王子真的死了!” “当初提忽将军带人断后,想让三王子趁乱突围,可第二天,匈奴部落的人打败了提忽将军所带的勇士,转而开始追杀逃走的人。” “他们抓住了许多当做诱饵的人,从一些叛徒的口中得知了三王子的真正去向,然后就……” 将军停下了话头。 月氏王闭目深吸气,他知道了三王子的下场。 草原部落的人抓到了敌人的王子会怎么办,这问题他王座上几个头骨酒器的主人可以作证。 原本只是想着去给秦国人套个近乎,好让匈奴死后他们不帮助其他人而让自己独占草原,没想到近乎套没套到不知道,反倒先死了一个儿子……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及时止损。 第二:不甘心沉没成本接着套近乎,赌一把更大的。 月氏王看向一旁七个被秦国商人带来的样式不同的玻璃杯,选择了第二种。 搏一搏,说不定自己不仅能独占草原,还能彻底收拢月氏所有部落,成为一个和秦国一样的国家! “去,把三王子之事传出去。” 将军有些懵:“包括三王子的……” 月氏王点了点头。 只有最大的侮辱,才能激起月氏族人的怒火。 那个之前一直被己方压着打一声都不敢吭还要赔笑的匈奴,现在居然敢还手,还杀了己方的王子。 这哪个月氏人能忍? “另外,召集所有大臣,祭拜战死的勇士。”月氏王打算来一次提振士气的活动。 那些所谓的大臣只不过是个名头,他们都是月氏各大部落的首领。 于是第三天。 一场吸引王城周围所有月氏人的祭拜活动在郊区的一座小山上举行,所有月氏人同仇敌忾,准备让匈奴见识一下月氏人的怒火。 当然,他们也没忘了那些勇士们。 尤其是主动掩护王子离开还自己带着人断后战死的提忽将军——这是勇士中的勇士! …… 秦国北部边城。 刚到这的王翦看着面前对自己赔笑着的月氏人,一脸疑惑。 “你真的是月氏的将军?” “那是以前。” 提忽微微弯着腰,一副下人模样:“现在我只是秦人的奴仆,愿意为将军做向导,覆灭匈奴!” 第210章 燕王与东胡 咸阳城外的一条主干道上。 一支车队在这里停了下来,紧接着拿出了许多精巧的木质工具,其中甚至还有一辆改装过的、可以拉伸出三层货柜的马车,短时间内就组装成了一个占地接近两百平方米的椭圆形建筑。 刘邦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原本因为被授予玄衣卫官职而激动的心顿时就停跳了…… 原来,秦国科学院的‘制造实力’如此强大! 他心里闪过一丝庆幸,自己来秦国来对了,如此秦国,六国绝对挡不住! “我说,你确定摆这真的有用?”林杰走了过来,有些担心。 这是廷会做的一个试验。 由于咸阳城内的一些规划改动短时间内无法完成,为缓解咸阳城内十几家商铺的压力,在咸阳城周围再次设立一些固定摊位。 不需要多,少数几个、且只需要平价物品足矣。 因为哪怕是咸阳城这座大秦首都周围农村的平民,也挤不出几个钱天天买。 这些摊位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实地检验一下刘邦的想法。 对此,刘邦很有信心。 “我是谁?被大王和国师看重的人才!我怎么可能出错呢?” 林杰无语了一下:“你指的是之前连续三天都会在望月楼的人才?” “那是我自己的俸禄!”刘邦一瞪眼:“而且我可请你们了,说得你们没去一样!” 要不是为了任务,我还真…… 也挺想去的…… 林杰看向了远处没说话,毕竟不用自己花钱的东西不管怎么说都是挺香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经过了这处地方。 前来买东西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让刘邦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他选定这个地方,可不仅仅因为这里是主干道之一,这里还临近不远处通往另一个方向的主干道的路口,而且还是附近十几个村子的中心点,这人流量不大才怪呢! 走进了一个木质板房,刘邦准备暗中看下人们的反应。 但一些言论让他感觉很不对劲。 “这也不像缺货的样子啊!” “是啊,东西都卖到城外来了,估计是流言吧。” “你别说,这铺子开得还挺合适,都不用去城里了。” “是啊!六国之人再怎么买也只能在边境县里,这可是大秦咸阳!” “……” 缺货? 六国之人买? 刘邦面色不变的走了出去,心里却警惕了起来。 他从不怀疑大秦的行动力,这是他早在六国时就听说了的,到了大秦后更是亲眼见到了那能吊打六国的行动力。 咸阳地区内几十个工厂从早干到晚的支撑起了这些商品,虽然总体上是供不应求,但那是相对整个大秦来说、甚至一些地方还没有店铺的情况下,在已经有店铺的地方,货源都是充足的。 可现在居然有了缺货的流言,还似乎和六国之人在边境县买东西有关? 他快速走到铺子后方,找到了林杰:“立刻去国师府!可能要坏事!” 他觉得以自己目前的小身板还搞不定这种大事,于是他很光棍的选择告到了国师府。 至于为什么不去王宫…… 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国师比较好说话吧。 大王虽然也很看重他,却总是有些严肃。 晚上时分。 国师府内明面上还在闭关的李缘就接到了黑冰台的消息。 是黑冰台,而不是玄衣卫。 他现在也算有点长进了,现在六国之人来大秦边境县买东西的事,如果不是大秦内部有高官通传,以民间的消息传播速度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在咸阳出现。 更何况,咸阳城的各个店铺可从来没缺过货。 当看到黑冰台消息里十几个有嫌疑的官员名单时,李缘隐约觉得这应该不是最终的幕后黑手。 “最高也只是中卿官职的人?这哄鬼呢?” (ps:上卿、中卿、下卿为官位等级,和正处、正科类似,非具体官职) 李缘也没怪黑冰台消息不详细,毕竟章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明面上建立起一个玄衣卫、暗中再秘密组织起一个黑冰台已经够牛了,不能再要求太多。 “真是有趣。”李缘笑了:“第一个引动民心的敌人,居然是大秦自己人?” 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不断上涨。 他放下情报,走向国师府内自己用于闭关——实际上只是掩人耳目的院子,随后隐身在咸阳城各处查探。 一处茶摊上。 几个男人有些低落的走到了一张桌子旁,这些高脚的桌椅从国师府和王宫传出后很快便受到人们的喜爱,毕竟是“国师发明的”,而且制作也很简单。 “不是说咸阳在找工人吗?我们费了老大劲来咸阳,结果两天了还没结果。” “你急个啥,这不是还有好多人吗?又不止我们。” “我听说各郡县都要开了,我们为啥还留在这不回乡?” “你傻呀!县里的跟这的,能一样吗?” 隐身的李缘一时有些恍惚。 似乎后世,年轻人喜欢往大城市跑,就是因为大城市有更多的“公平”与“机会”。 没想到如今大秦人也是这么想的。 “我还打算买些物件回去呢,县里可还没店铺卖,边境倒是先开了。” “那也跟我们没关系,大王和国师不会落下我们的。” 几个男人走入茶摊,向摊主要了一壶凉水。 他们很省。 摊主也没置之不理,上了水壶和陶碗,他也很理解,毕竟来这的都是穷苦人家。 李缘又去了好几个地方,发现了一件之前忽视的事情。 在大秦,如今这个由政哥和自己所领导的大秦朝廷在大众心里的公信力,压根不是一些流言能撼动的,大部分人只是听个乐子。 于是他放心了,回家苦思冥想了好几个揪出内鬼、反制敌人的招数后去了咸阳宫。 “政哥,咸阳城里的事,我有办法了。” 李缘走进来就直接说道。 可嬴政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接着处理手中的公务。 “你怎么……” “那是寡人在守旧派里的暗子推动的。”嬴政的话把李缘干沉默了:“民心一事还是你告诉寡人的,你不指点吕不韦干涉的情况下,天底下没人可以在这方面对寡人有威胁。” “那帮看不懂局势的守旧派留着也是个祸害,寡人早就想干掉他们了。” “此事不用你担心,你可以接着研究歌舞。” 李缘:“……” 他看出来了,对政哥来说,如今的大秦一切尽在掌握。 而研究歌舞…… 估计是之前黑冰台的人来府邸里送消息时,恰好看到了那些正在排练的艺人。 “政哥,那些舞蹈你肯定会很喜欢的,这可是来自后世娱乐至死的网络时代。” “与寡人无关。” 嬴政毫不在意的说了句,又从一旁一堆文件纸里精准的抽出了一张。 “这是最近对燕国太子的情报。”嬴政似乎没想着他能看懂,只是一个习惯而已,给出报告后就自顾自的说着。 “他联络魏国公子尚不成后,又把主意打到了其他国家身上。” “想联络赵国,但派去的使臣情报被大秦探子得知,直接交给郭开了,郭开派出手下的门客伪装成山贼将那使臣干掉了。” “去往齐国的人倒是见到了齐王,只是齐王没答应。” “现在他又派人去楚国了,似乎想联系楚国那些家族一起抵制我大秦商品,寡人也觉得此事成功可能不大。” “另外,我大秦的商队在燕国内屡遭一些细微刁难,不至于利益受损,但烦是真烦。” “韩国呢?”李缘问道。 “他没派人去韩国。” 两人对视一眼,都懂了意思。 今日份辱韩,达成! “这个太子闲不住啊!”李缘觉得,若不是情况没到时候,估计他真可能再干一次‘刺秦’之事。 “燕国没有实力,他只是太子又没有权力,干再多事也无济于事。”嬴政说:“只是你觉得,燕王是什么态度?” 太子干那些事,燕王肯定是知道的。 但燕王一面答应交好秦国一起出兵,一边让太子如此跳脚,这就很迷惑了。 “我不知道。”李缘很直白:“史书你也看过了,燕国真就属于又菜又爱玩的形象,他干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嬴政想了想,那个燕王真的会想干出什么事吗? …… 燕国王宫。 一名信使趁着夜色进入了王宫,甚至在一个宦官的带领下,这一行人躲开了宫内的大部分侍者宫人。 一座宫殿内。 燕王正独自坐在这里,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柄剑,前方十米外摆着另一个桌案。 不一会,当门外传来敲门声后,宦者令带着两个宦官和一个胡人面貌的人走了进来。 “外臣拜见燕王!” 听到对方那几乎与燕国人无二的口音,燕王都微微愣了一下,这确定是个东胡人? “你好像很懂规矩?” “外臣出生的部落里曾经有过一个贵国人,他看我仰慕中原,特意收了我做弟子,教了我许多中原的规矩。” 燕王眯了眯眼:“敢于去塞外,想必那位先生很有学识?” “当然。”东胡使者面带笑容:“他是我见过学问最深最多的人,让我见识到了中原国度的精彩,只是很可惜。” “很可惜什么?” “他后来被我杀了。” 站在两人中间的宦者令藏在袖口里的手紧绷了起来,一柄小刀已经出窍。 燕王冷笑一声:“寡人好心给你们壮大的机会,你们东胡看来是不想要,竟然派你这么一个杀师的罪人前来,你既然懂规矩,可知在燕国你会有什么下场?” “无非就是一死。”使者显得无所谓。 “但是燕王既然肯见我,恐怕也不会杀我。” 燕王挥了挥手,示意宦者令三人放松,不要动武。 “说吧。” “在下部落和周围五个部落都答应燕王,并且我们可以联系其余东胡部落。”使者说道:“只是在燕王说的之外,我等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说看,寡人未必会答应你们。” “我们想要一些武器支援。” 燕王沉默了。 思考许久后,他点了点头:“寡人同意了。” “燕王圣明!”使者长揖到底,礼节做得无可挑剔。 谈妥之后,使者被宦者令带离宫殿。 离开时,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这宫殿相比于七雄其他国家的王宫来说兴许不算什么,可在他这个东胡人眼里,这是一座精美至极的建筑,是足以让东胡发动战争也要打下来的宝物。 只可惜……打不赢…… 至于刚才对燕王说的,他可没保证是真的。 他出生的部落在一次南下劫掠当中被燕军重创,后来直接被另一个东胡部落吞并。 而渐渐长大的他在了解东胡的历史后,也多出了一丝疑惑。 为什么曾经那个强大到燕国都需要派出人来做人质拉拢的东胡,会落到如今被燕国打得不断往北走的境地? 燕国据说还是中原国家中的弱国。 一个弱国都如此,那么强国呢? 于是他发奋图强,靠着凶狠与机遇成为了部落当中的大人物,最终更是极其幸运的遇到了一个逃到塞外来的燕国人。 不得不说,那个燕国人有些骨气。 在得知他想要知道中原的情况、尤其是燕国的情况后,明明是因罪而逃出来的,最开始却也不愿意告诉他这个异族人。 利诱不成后,他最终还是以草原上残酷至极的刑罚撬开了对方的嘴。 他知道中原的情况和语言并不是因为有多爱慕中原,而是想着光复东胡的荣光! 但有时候,意外往往比明天先来。 还没等他彻底成为部落的统治者,中原人就集结了三个国家要打旁边的匈奴部族。 那个弱鸡部族自己都能打下来,中原人要打干什么? 他虽然疑惑,可在面对中原三个国家的力量时还是选择了蛰伏。 没想到燕王找上门来了。 以在匈奴灭亡后支持他们与月氏争夺草原为筹码,要求东胡出兵配合他们一起打匈奴。 不是,你是有多恨匈奴啊? 你们三个国家还不够,还要拉上我们? 但不管如何,这个饵——哪怕只是燕王单独给出来的饵,他们也乐意吃下。 反正只是打匈奴这个弱小敌人而已。 至于燕王如何想的? 他们不需要知道,他只要知道自己确实能得利就行。 …… 宫殿内, 燕王看向一侧屏风后走出来的面容凝重的太子,笑了笑:“怎么?想不通寡人为何要如此?” “父王此举,想必东胡会很感激。”太子丹答非所问。 燕王冷笑了一下:“感激?等知道真相后,他们就未必了。” 第211章 觉醒了! 燕国在战国时期的历史很有趣。 前三分之一在被其他国家揍。 中间三分之一雄起了一秒,然后接着挨揍,但这时他也可以去揍东胡了。 后面三分之一是沉浸在往日的荣光里、时不时做着大梦试图恢复,结果继续挨揍……最后只能无奈之下打东胡出气。 燕王每每想起自家祖上的荣誉和高贵,就对如今的现实很是不忿。 秦国要拉他一起出兵,这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重回巅峰的机会! 打赵国是不行的,这点他已经确认过了。 当初赵国最虚弱的时候都打不了,现在更加不行。 既然同为华夏国家不行,那如果是针对异族人呢?还是那个自家燕国铁定能打过的东胡? 他还没说完全,太子丹已经目瞪口呆。 我一直以为你只会唯唯诺诺呢,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壮志? “可是父王!东胡也属于游牧部族呀!”太子丹说道:“不论父王想如何对东胡动手,一旦燕国与东胡开战,秦人和赵人未必会支持我们,到那时我燕国岂不是又要陷入战乱?” 太子丹倒不是怕打不赢,而是觉得没必要。 等灭了匈奴后,让东胡跟月氏在草原上打生打死不好吗?何必要去找东胡再打架? 燕王看着他:“你还记得舆图吗?” “记得。” “那你试想一下,等匈奴那个胡人部族死后,偌大的草原上如果东胡部族和月氏人不打起来,而是平分,岂不等同于助长了他们的实力?” “所以我们就要以燕国自己为筹码,将东胡拖入战火中吗?”太子丹说得很不客气。 父王您怎么这么有大义和志气了? 燕王气得差点没提剑砍过去…… 可想到毕竟是自己的长子和太子、还是迄今为止所有孩子中最好的一个,他硬生生忍了下来……不能杀,杀了就没继承人了…… “寡人早前得到消息,东胡北部的几个大部落,已经联合派兵封堵了匈奴部族北迁的路线。” “如果你是匈奴部族,你是会留在原地,还是选择全力冲出去?” 太子丹想了想,应该是后者吧。 “看来你有答案了。”燕王看着北方,仿佛能透过遥远距离看到北方的某片战场。 “东胡只是为了不让我中原之国以为他们在帮助匈奴,如此大好时机,寡人若不借着赵国和秦国的势好好敲打东胡,岂不是昏庸之举?” “寡人想要的不多,只是再多一些土地而已。” 太子丹隐约明白了。 灭了匈奴后,空出来大片地域将会牵扯东胡和月氏的精力,不管他们之间是争夺还是平分,到时候燕国与东胡边境上敌人势力都会减弱。 这个时候,东胡是愿意去和月氏争夺更适合他们的草原地区,还是愿意在燕国边上为了那些并不怎么适合他们的地方与燕国打架? “如此换地行为,东胡凭什么会心甘情愿的答应?”太子丹感觉这是在赌。 “因为燕国比东胡强!” 燕王这一刻显露出了身为战国七雄之王的魄力:“燕国强大,所以可以把东胡往北驱赶,可以在与赵齐交战不胜后去他们那夺取军功,自然也可以再夺下他们一片土地!” “寡人是想着借秦国和赵国的势,但你别忘了,自身的强大才是根本!” “若燕国还是和当年一样需要贵胄之子为质,寡人怎么可能打他们的主意?” “因为燕国有不惧和东胡一战、并且战胜的信心,寡人才敢对他们提要求!到时候他们若不答应,寡人就携灭匈奴之威亲自去取!” “谋划只是表象,实力才是根本!” “太子!你明白了吗?” 太子丹看着父王的眼神,凭借父子俩之间的熟悉,他知道父王指的是自己其他的一些事。 没那个实力,自己再怎么想着针对秦国也没用。 于是在不甘心和愤怒之下,哪怕是面对燕王的质问,他也选择沉默以对。 …… 清晨。 某处荒原上,一处刚落幕的战场上,数万将士正在打扫着战场。 这是头曼攻下的第七个准备北迁的数个匈奴部落集合体。 “头曼!”一个跟他一起起事的朋友骑马飞奔过来:“人都安排好了,各自分到了几个不同的氏里。” “好,将俘虏的战士打乱,不能让他们跟他们的亲人同属一个氏!”头曼说:“对了,东边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我们打完那一仗后,他们后续的援军就停止了前进,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还能是什么?”头曼很是不屑:“在考虑值不值!” 身旁,同伴欲言又止。 “你我是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就不怕他们真的全力来打我们吗?” “哈哈哈!”头曼大笑:“你知道为何中原国家战力比我们强大吗?” “不是因为武器!不是因为他们那引以为傲的文化!而是因为他们的王可以调动全国的力量!他们有一个统一的朝廷!” 说起这个,头曼眼神里满是愤怒,愤怒老天的不公。 “可反观我等游牧部族,都是一个个部落组成,互相之间吞并、攻击,谁也不服谁!” “哪怕是建国的月氏,他们那月氏王在秦王的眼里估计就是个笑话!” “这样的部族,中原人自然是说灭就灭!” 东胡和月氏派兵来围堵他们,虽然有利益因素在里面,可绝对也有恐惧的情绪。 他们怕中原人把怒火倾泻在他们身上。 可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中原人就能对我们说打就打? 你月氏、东胡哪一个不是控弦之士二十万以上?真拉开架势干,靠着骑兵的迅速,就算打不赢中原人,也能有与他们平等对话的资格! 但现实……让头曼不忍直视。 “我胡人虽弱,可能上战场的勇士也有数十万,只是他们以前都分散在各个部落里,毫无一起作战的可能。” “你说,如果我能在战争中统一胡人,带着数十万战士,我们还用逃吗?!” “那帮部落之间需要谈出多少战士的人,他们敢来打我们吗?” “统一的胡人,将是这世界的霸主!” 第212章 信仰? “统一的胡人,将是这世界的霸主!” 头曼这句话霸气的话,让身旁的同伴震撼无比。 却也让周围几十个充当头曼的亲兵的胡人热血沸腾! 相比于天天被欺负、中原人还没打过来就要考虑着逃亡的过去,他们更喜欢现在这样;就算要在和中原人的战斗中战死,也好过如此屈辱的生活! “兄弟,一定要帮助我!” 头曼拍着他的肩膀,神情严肃认真:“等我统一了胡人,成为了胡人王,你就是大将军!” “中原人不是喜欢谈论什么……祖上?你难道不想自己成为你后人口中那荣誉加身的祖上吗?” 这话把这个年纪比头曼还大几岁的汉子问懵了。 华夏人讲喜欢讲祖上、族谱,是因为先祖很辉煌,甚至每一个有姓流传下来的人,其血脉祖先都曾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一些姓氏的起源甚至能追溯到炎黄蚩三祖时代! 可胡人…… 他们许多孩子连亲生爸妈都不知道是谁…… 但汉子依旧感觉到了头曼的真心,也重重点头! “为了胡人的未来,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好兄弟!” 两人马匹靠近,在马背上来了一个短暂的拥抱。 随后头曼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朝着受伤的战士那走去。 他曾听说过,中原人很讲究礼节,甚至有收买人心的说法。 如果不是受限于胡人的物资很少,不然他甚至想把那些曾见过的昂贵药品亲自交到那些战士手上。 他或许没什么文化,但他知道一点:只有先抓住军权,才能谈其他的。 原本头曼是没这么大野心的。 他本来只是想多集合几个部落的力量,可以让族人在之后能活下来更多。 但随着战斗的进行,他逐渐想通了游牧部族和中原国家的差距。 而这时他也忽然察觉到,自己现在不就正好走在一条正确的、解决自己部族缺陷的路上吗? 或许,等自己统一了匈奴,真正做到了控弦之士二十万……不对,只要能形成统一的指挥,哪怕只有十万,估计也能在草原上和中原人周旋!让自己部族不用去那未知的北方! 中原人毕竟对草原不熟悉,军力再强大,自己只要能有抵抗的实力,也可以不与他们正面交战来生存! “秦王,我还得谢谢你!”头曼轻声道,心里涌起无尽的勇气。 …… 秦国某北部边关。 王翦正在这里指挥着一些出征前的准备工作。 军队出征,不论在何时都是一件极其繁琐、复杂的事情。 一支军队真正的作战时间是很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行军、日常管理上。 历史上很多败亡的将领,或许不是因为他们没本事,而是因为他们没认清楚自己的实力。 能指挥一万人的将军有很多,可能指挥十万、二十万层级的,那就可以称之为大将了,至于五六十万的,那就大将军之才、帅才! 如果只有能指挥十万人的本事,却指挥三十万大军作战……你不输谁输? 后世许多人以为自己穿越古代能出将入相,实际大部分都是在做梦。 很多人连个像样的旅游规划都做不出来、出门了都不知道干啥,你还想指挥大军打仗? 此时的王翦虽然未成长为完全体,可处理十万骑兵的出征准备工作还是能胜任的,甚至有些轻松。 他甚至还有闲情拉着那个叫提忽的月氏人来问话。 “你们既然没什么具体的朝廷体制,为何还要用大王、将军、王子这些称呼?不叫首领吗?” 面对这个问题,提忽有些难堪。 还能为了啥,我们月氏也想要体面的进步啊! 看着他难看的脸色,王翦笑了笑。 “你认识我们秦国的文字吗?” “只认识几个。” “咦!你居然还真的认识?” 提忽:“……” 能不能不要说这么伤人的话? “确实认识,只是只有几个。”提忽陪着笑脸。 “哪几个?” “大王、大将军。” “为何是这几个?” “我当将军时,大王给我们看过一些中原国家的朝廷官职,我发现你们军队里最高的好像就是大将军,所以我……” 王翦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小子心气还挺高! “报!”门口走进来一个卫兵:“第一批辎重已抵达!” “好!” 王翦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朝着外面走去,经过提忽身边时顺手就把他提了起来,拉着朝外走去。 提忽差点摔了一跤,连忙跟上。 一处空地上,几个科学院的匠人正在指挥着士卒们搬运东西。 由于保密性的原因,这一批来的只是一些重要性不大的,真正机密的武器得跟着杨端和的后续大部队一起来。 王翦示意匠人们先组装起一个热气球。 “提忽,待会你可别脚软。”王翦看着身旁这个家伙说道。 前方,一个热气球开始组装了起来。 但看着那个巨大的气球,许多人神色怪异。 当热气球渐渐鼓起来时,提忽顿时瞪大了眼,因为这气球上刻画了一个鹰头的图案。 “这……这……这是……”提忽颤抖着手指着这个从未见过的玩意。 王翦哈哈一笑:“这是我们国师造出来的,臣服于我大秦的鹰神!” “你看那边,还有几个家伙呢,有狼神,有恶鬼,你要不去看看有没有你们月氏人崇拜的家伙?” 提忽连连摇头,一脸惊恐。 虽然他没见过鬼神,可眼前这个巨物对他的震撼,已经不亚于鬼神了。 王翦嗤笑一声,放开了他,自己走到前方细细观摩起来。 匈奴人的信仰很杂。 他们既崇拜天神、也崇拜鬼神、也崇拜祖先,同时又崇拜强者,可以说估计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们最崇拜什么。 他们对老鹰和狼也有着敬畏,甚至一些贵重之物上都有鹰的图案,可他们又把自己部族中的强者称呼为射雕者。 这种混乱的信仰局面,才让秦军诞生出了在热气球上作画的想法。 相比于他们,华夏人的信仰也很杂,但却有核心理论:有能力、有功绩的祖先压过一切;对人们有利的神才拜,没利的就一边凉快去。 地位再高的自然神,和有功绩的始祖神一比在香火上始终处于劣势。 许多人愤怒时敢指着天大骂老天爷,可没有谁敢骂财神爷的…… 华夏人的对神的信仰,很现实…… “提忽。” 王翦忽然喊道。 身后的提忽从忐忑中回过神,快速走了上来:“将军有何吩咐?” “想不想让这鹰神带你上天一次?” 提忽咽了咽口水,快速摇头,脚步都后撤了一步。 王翦冷哼一声,如此胆小的家伙,可不适合当一个合格的‘带路者’,他可是还期望这货能帮助他在打完匈奴后建功西域呢。 他一手拉过了提忽,直接用蛮力扯着他朝着热气球而去。 第213章 直觉 当人类能上天时,某些思想上的禁锢就在无形中被打破了。 热气球上。 看着越来越近的天空,王翦心里有种想飞到云层上去看看的想法。 他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某个神仙住在那,然后心情不好了就打雷下雨——印证下这个小时候听到的故事是不是真的,虽然他从来都不信。 若真有神仙,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苦命人呢? 只是可惜,热气球暂时还飞不了那么高…… 不过据说国师有办法飞上去,要不回咸阳后去国师那软磨硬泡? 他只是在走神,但身后的提忽已经两眼无神了。 一旁两个负责动力的匠人对视了一眼,心里涌起了对这个月氏人无尽的鄙视。 科学院里,不管是士卒还是匠人,就算有恐高的,也是在热气球升到一定高度后自己往下看时才恐慌。 这货倒好,被王将军强行带上来后直接就瘫软在地紧闭双眼…… 王翦走到他身边,直接将他提了起来:“睁开眼!不许闭!” 当他头部高度高过篮子边缘时,风声让提忽顿时哭出了声:“将军!您杀了我吧!” 王翦:“……” 如此胆小的家伙,怎么能当得起未来月氏人当中的带路党? “要么你睁开眼看看,要么我直接把你扔下去。”王翦凶狠道。 提忽不敢赌他会不会真的干,只能哭丧着脸眼睛睁开了一小条缝。 他看到了远方的旷野,也看到了高空中那几朵巨大的云,更看到了自己所处的数百米的高空…… 他忽然不怎么怕了,因为思维仿佛都宕机了。 “提忽,你记着,大秦不养闲人!” 王翦看着下方许多因热气球而驻足的人群,大声说着:“哪怕你是来投诚的,也得拿出你的价值来!” “等打完了匈奴,本将要带兵去西域一趟,到时候你要是听话、能表现出足够的能力,我大秦可以让你当月氏王!” 提忽心里忽然热血沸腾了。 月氏王? 这我可以啊! 可这一激灵,他原本恍惚的精神又注意到了此刻的环境,于是腿又软了…… 王翦顿时气得一巴掌打了过去! “真是烂泥一坨!” 下方。 整座边关里许多士卒和他们的亲属都看到了热气球飞天的场景。 原本骚动的人群,在一道消息的传开后迅速平静了下来,并且人们心中升起了强烈的自豪感! 能飞上天,能被匈奴当做鹰神崇拜的东西,却只是他们国师发明出来用于打仗的! 换句话说,对匈奴人来讲,自己岂不是在驱使着他们崇拜的神作战? “这就是我大秦啊!” 一个校尉看着那根连接着热气球的绳子,满是向往。 他也想上去看看。 北部近十公里外的荒原上,几个匈奴探子惊疑不定的看着前方。 他们是被头曼派来监视秦国人动静的人之一,其他人要么回去了,要么被秦国人发现给杀了,只有他们还活跃着。 但他们此刻却宁可自己死了。 “那个……是从秦人的城里飞起来的?” “对!我也看到了!” 几人互相交谈了一下,心里的恐慌越来越重。 这里距离上,能被他们看到如此地步的东西,会有多大? 秦人居然能让它飞起来…… 这与天神之力无异啊! 忽然间,他们发现秦人的边关里冲出来一支骑兵。 看到他们直直的朝着自己所在的地方而来,这几个匈奴人才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快跑!肯定是那个飞天的东西上面有人!” 领队的人立刻带着人开始了逃亡。 如此远的距离上,秦人城池上的人除非有千里眼,否则怎么可能发现自己这几个人影? 热气球上。 王翦放下了一支后方有着一个木盒的铁管,前方的管口处还冒着一阵硝烟。 这是科学院制作出来的东西,暂时只能用于打出信号提示,距离手持作战还需要一段过程要走。 王翦将发射器递给了身后的护卫,自己则拿着望远镜朝着前方看去。 他早就发现那几个匈奴人了。 “还是国师造的好一些!”王翦自言自语道。 科学院制作出的望远镜,有效果,但和国师用未知材料当外壳造出来的一比,却还是有些差距。 “好了,本将玩够了,下去吧。” 随着护卫对着下方挥舞起几面旗子,匠人也开始控制火炉上的一个开关减小火力。 王翦抬头看了看气球,幻想着如果把自己的头像刻画在上面会是什么效果…… 估计得到自己从西域建功回来之后吧? 当热气球落到地上时,提忽也恢复了正常,继续对王翦陪着笑脸。 王翦把他赶走了,自己处理其他军务。 三天后。 杨端和带着七万骑兵和大量辎重前来,而此时已经有从其他边关聚集而来的三万多骑兵。 “杨将军,末将早前已经给赵国和燕国派去信使,两日后,三国共同出兵。” 一间屋子里,王翦正在给杨端和汇报着他的安排。 三国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呈半圆形向北进发,共同围剿匈奴。 前期赵国和燕国的粮草耗费,盟约里秦国说会出一部分补偿给他们。 实际上另外两国谁都没当真。 万一秦国只给那么几百石呢? 自从张仪和楚怀王的事情之后,其他几国就知道,跟秦国立盟约,凡是没有写明具体数字和承诺的、只是口头上约定的,你别管跟你约定的是谁,哪怕是秦国相国都不可信…… 就算是秦王亲口跟你说的你也得悠着点,万一背约的利益无比巨大让秦王可以连脸都不要了呢? “据已知情报,匈奴内部似乎出了大事。” 王翦有些敬佩:“匈奴内出了一个叫头曼的家伙,聚拢了许多匈奴部落,集结起了五万多人,对外号称十万勇士,有要统一匈奴的意思。” “月氏已经往边境增兵,东胡那边最新消息不知道,之前的消息是他们不敢动了。” 杨端和顿时一阵不屑。 游牧部族不就是这样吗? 看你虚弱上来咬你一口,但你要是强大了,甚至只要有能跟他们同归于尽的实力了,他们就开始畏畏缩缩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 杨端和全盘认可了王翦制定的行军路线和其他准备,有些担心的说了句:“我不担心赵国,我担心燕国。” “燕国虽弱,可打个匈奴还是能做到的。”王翦安慰道。 杨端和没说什么。 只是这么多年打仗的直觉告诉他,燕国有些不稳当。 第214章 有趣 一声号角声在赵国北部边关响起。 李牧穿着铠甲站在城头,看着大量的骑兵聚集、出城、又消失在北方荒原。 太阳照射下,他肩头的护肩反射出了一丝光芒,加上他身后的亲兵,不怒自威的仪态,倒真有一国大将军之威仪。 “其实,本将原本是不愿意打这一仗的。” 他的话让身旁的副将动作都迟钝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给他挂着另一边的护肩。 受限于生产力的原因,这个时代的铠甲可和后世的金属铠甲不是一个意思。 哪怕是最强盛时期的秦军,大部分士卒和基层伍长、什长等穿的也只是皮甲,只有中高级将领的铠甲上才会在重要部位有金属片防护。 如果是在春秋时期,那这个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三千越甲可吞吴? 要是越国真的有三千副金属铠甲,别说吞吴,它带着楚国一起吞了估计都不是问题,顺便还能扇秦国和晋国俩巴掌…… “可大将军,你从未因此事进谏过啊!” “因为这机会确实难得。”李牧深吸一口气,仿佛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草原部族分裂还好,一旦统一形成合力,必将成为中原的大患!如今能灭掉一个匈奴,还能保证我赵国三年没有战事,如此良机,百年难遇啊!” 挂好了护肩,李牧抽出佩剑,活动了一下身子。 确定没问题后,带着副将和亲兵等人朝着城墙下走去。 他们也该出发了。 路上,李牧显得轻车熟路,分几路出发的十几万赵军骑兵也有条不紊,按照预定的路线进行着扫荡。 整个赵国北地数郡,留守兵力只有三万骑兵和大量步卒,其中许多还是从秦赵或者燕赵边境上调来的。 在这个时机,秦国和燕国再不要脸也不可能对赵国动手。 与秦军需要靠着向导和俘虏带路不同,赵国对草原明显熟练得多。 短短两天之内,赵军的整体战线就已经推进了上百公里,扫平一些还没来得及撤离的匈奴部落。 在中原时或许赵军士卒会讲究礼节。 但在草原,他们立刻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凶人。 因为每一个赵军骑兵都知道,在以前赵国没强大时,那些异族人是怎么对待中原人的! 他们只是“原样奉还”而已! 一个原本拥有三千多人的匈奴部落里,此刻已经被红色沾满。 李牧站在一片被血侵染的土地上,默默看着前方的亲兵当着几个匈奴部落高层的面、一个个的将他们的族人杀死。 相比于他曾经在赵国见过的那些惨剧,此画面只是寻常。 “大将军!” 一名信使风尘仆仆的跑了过来:“与秦人斥候联络上了,这是秦军将领给您的信!” 李牧立刻接过信袋。 里面除了有一封信,还有几张巨大的画纸,上面画出了许多草原上的地理区域,其中一张还标明了秦军的大致位置。 李牧看向舆图下方,随后在脑海里想象出了他所知的草原舆图,以及赵军各部的行军路线和大致区域。 一一对照后,李牧倒吸一口冷气。 秦人画的这个舆图,未知区域先不说,已知的区域与现实完全一致、甚至比他们赵军自己的情报还要细致准确! 他们怎么会对草原如此清楚?难道不应该靠着俘虏前进吗? 他赶忙打开那封信件。 信里先是杨端和对李牧的友好问候,随后重提了一下三国军队的行军路线和汇合地点,又说了送来的舆图绝对准确,希望他们能相信。 这些李牧都不觉得有什么,就是有些可惜秦人没说舆图怎么来的。 但最后,看到杨端和让他注意一下燕军的动向,李牧才感觉有些意外。 燕军他之前也联系上了,人家一样在按照既定路线行军。 就是路上他们因为粮食原因,除了灭匈奴部落以外,还“不小心”打错了几个东胡部落,美其名曰‘都是胡人没分清’…… 但没看到东胡那帮人自己都没说什么吗? 而且就算他们说什么了,那又怎样? 燕国自己都可以打得他们哭爹喊娘,更别提是现在这个时候,谁敢挑事就不怕三国顺手灭了他们吗? “联络燕军主将,让他们务必以三国盟约目标为重!” 出于秦人那舆图带来的神秘性加成,他还是决定叮嘱一下燕国人。 他又将目光看向了其中那些纸上的舆图,抽出一张,自己拿出了一支赵国仿制的秦国铅笔在上面画了起来。 秦人的东西是好用,但李牧不希望赵军产生依赖,所以许多秦国物品他都下令仿制过。 这铅笔构造简单,就是那中间的黑色细棍、以及那团能擦去字迹的东西,军中工匠实在是仿造不出来…… 李牧在图中画出了赵军各部的大致范围和路线,准备送一份给秦军一份给燕军。 这个时候,三国自当通力合作才是。 …… 秦军主帐。 杨端和一个人坐在毯子上,看着面前一幅后世的蒙古地区地形图一阵发呆。 虽然知道国师不是常人,可如此细致的地图依旧让他大为震撼。 幸好这地图还没详细到将一些小山都标记出来、只是标记出了一些起伏的小山脉走向,不然杨端和怀疑国师甚至能拿出更加详细的。 而且…… 他从怀里拿出了国师说的第一个盒子,里面除了有这张图外,还有一封只有几句话的信。 看到上面那些字,他心里不自觉的泛起了一股寒意。 【头曼、单于、冒顿、挛鞮氏……凡是有过这些字眼或相近消息的匈奴部落,不能放过一个!部落内不能有一个完整的东西留存!哪怕地皮都得给本国师翻一遍再把蚯蚓找出来竖着切……】 国师这怕不是疯了吧…… 这个时节的草原上,哪有几条蚯蚓…… “报!” 帐篷外传来一道声音,杨端和立刻收起信件允许人进来。 “右军第二路发现敌军主力踪迹,人数最少五万以上!” 杨端和猛然转头,目光看向地图上。 右军第二路,现有人数九千多人,距离自己虽有接近两百里,但依旧属于秦军整体战线当中,并不是最边缘。 匈奴那个头曼最近应该聚集起十万战士了,五万人出动,绝对算是主力了。 确认过后,他又有些懵。 现在秦军位置距离情报中匈奴北迁被东胡人拦下来的地方、还有数百里的距离。 匈奴人吃了什么东西胆子这么大? 竟然敢主动南下来找我秦军? 国师疯了,匈奴人也疯了? “有趣!” 第215章 声东击西 草原某处。 头曼正带着一支上万人的骑兵缓慢的游荡着。 在他脑海里,一幅草原南部的大致地图中,自己正带着勇士们准备包抄一支秦军的边缘部队。 中原人大军压境,他选择了讲智慧的硬刚——不过他更喜欢称呼为‘狼群战法’。 “首领,左大将率领的那五万人,可能不是秦军的对手。” 身旁,一个出发前被头曼任命为右大将的族人开口道:“秦军各部之间间隔不算太远,恐怕他们还没发起进攻,秦军其他各部就会知道左大将准备攻打哪一支秦军,这……” 出发前,头曼已经正式确认了首领地位。 即便还有些匈奴部族不认可,但对于头曼已经统治的过半数匈奴部族来说,他这个首领之名实至名归。 能复仇月氏、能灭杀上万东胡骑兵,让东胡不敢再随意对他们进行杀戮,如此战果,对匈奴民族来说就是英雄! 而确认了首领地位后,中原军队进入草原的消息也恰好传来。 于是头曼直接带着大约十二万部族勇士南下,其中一部分五万人由左大将率领,直接找上秦军吸引注意力,他带着其他人在外围寻找秦军其他部队,伺机攻击。 这计谋在中原人眼中很简单,但在匈奴里,头曼已经属于‘明主’了。 面对右大将的话,头曼没否认。 但左大将本身也不是去和秦军决战的。 “赢不赢是第二重要的,最主要的是能杀掉他们多少人!” “我们那五万人,不需要和秦军死磕,只需要做出一副找他们决战的样子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这里,才是战场!” “不要在乎是否丢脸,只有将秦军士卒真正杀掉一些,才叫胜利!” 头曼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草原。 若是以往,这个时候他们部族里的一些部落应该已经在为一些草场而打起来了,而旁边的东胡和月氏也会时不时来打秋风。 如今,一切都变了。 外部环境变得艰难,但部族内却没有了争端,大有统一之象。 如果中原人能给他时间的话…… “首领,那为何要找秦军?”右大将有些心悸,那秦军可是连赵国都打不赢的恐怖军队啊! “你有信心打赢赵国骑兵吗?”头曼问了句。 右大将:“……” 他没说什么,又好像说了些什么…… “那燕国呢?”右大将跳过了刚才的话题:“燕军骑兵似乎只有六万多,人数是最少的,听说其中只有三万多人是燕军的真正骑兵,其余的都是新近才招募起来的。” “可他们常年和东胡交战,骑兵战力超过我们。” 头曼冷静的分析道:“只有秦国,他们骑兵大部分都是新近招募,而且以前从未和我们在草原上交战过,明面上又是最强的中原国家。” “不仅胜利的把握最大,还更能提升勇士们的信心!” 虽然带起了十几万勇士、麾下几乎统合了匈奴过半部落,可头曼知道这依旧是一盘散沙。 现在自己部族毕竟还处于被敌人围困的境地,如果不用一场胜利来鼓舞他们的士气,那么不仅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心会散,原本被震慑住了的东胡也会立刻扑上来。 秦国那十万人大部分都只是新近训练的,能有多少战斗力? 秦国还是中原最强大的国家,这不是一个绝佳的目标吗? 赵国没打赢的人,我们打赢了,那这场秦国发起的对自己的围剿,还有何可虑? 头曼给右大将解释的过程中,远处出现了几个身影。 当斥候来到两人面前时,右大将已经完全理解了头曼的心思。 “首领!前方有秦军的痕迹,人数应该在五千上下。” 五千上下? 能打! “首领,传信让其他人立刻过来吗?”右大将跃跃欲试。 “不!” 头曼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你带人留守,我带三千人去进攻,等我进攻失败后,你带人冲出把我救走,我们就往北撤。” “首领是要引诱这支秦军?打埋伏?”右大将惊讶道。 “当然!”头曼趁机说道:“我胡人勇士各个精贵无比,我可不希望单独拼杀让他们多死几个人,我们要以最大的优势进攻,降低我们勇士的伤亡!” 在周围人一阵敬佩的时候,头曼心里却另有打算。 他以前从未和秦军正面作战过,对自己的‘狼群战法’他也没底,正好趁着这一支秦军试试战斗力。 就算有差错,好歹也有时间更改。 但他相信不会有什么差错! 秦人那一帮短暂招募起来人能懂什么骑术?我胡人才是草原上的王! …… 钱林又升官了。 自从军营里流传出打完这一仗后就不行征召只培养职业骑兵的风声后,他就更加卖力的训练起来,更是向自己的上级表达了以后要留下的请求。 于是在出发前的一次军营内比武中,他成功的胜过了原本的什长,自己单独出来成为什长另带了一个队伍。 在他看来,不管国师要干什么,可既然把徭役取消成为工人后有好处,那军队里的改动也会有好处的。 他无条件的相信大王和国师。 看着前方的草原,被派出来当斥候的钱林和身后的人不断地环顾四周,只希望能找到敌人。 战斗补贴可高嘞!而且杀死一个敌人中的官还有更高的奖励! 以前打了胜仗有爵位和土地就算了,现在那银钱补贴在科学院商品大受欢迎的情况下,简直是在他们的心里挠痒痒。 “什长!” 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叫喊,钱林转头看去,远处出现了一大片烟尘。 “你立刻回报!” 钱林指着一个手下,随后立刻带人后撤。 斥候小队的回报并不是全队回报的,而是会一直跟在敌人周围,敌人一旦有变动了就再派人回报。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作战过程当中,斥候的伤亡率极高的原因之一。 但在钱林眼中,这是莫大的机遇! “这哪是敌人?这是我家的灯具、农具,我夫人的蜡烛、口红……” 第216章 第一次的‘真理作战\’ 一处草原上。 一场秦军和匈奴骑兵之间的厮杀刚刚结束,结果让双方都很意外。 头曼看了看身后的三千勇士,一轮冲杀下来,伤亡居然直接数百接近一千! 身后的勇士还没溃散,这足以让他自傲! 可这是他的亲兵啊……是匈奴十几万勇士里最勇猛的一批…… 前方。 秦军主将的想法似乎和他一样,都想以一场硬碰硬的战斗来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 明明有六千左右的秦军,但却只动用了四千人出来跟他们迎战,其他两千人在远处看着…… 而敌人四千人当中,伤亡人数估计只有己方的一半。 四千对三千,只是一轮冲杀,不应该有如此战损! 头曼看着前方一些停下来的无人马匹,其中有一些秦军骑兵的,上面那些东西让他很是陌生,他却一眼就看出了作用。 真是好东西啊…… 前方,秦军三千多人再次开始了冲锋。 骑兵的作战方式有很多种,但现在他们都只能选择硬碰硬的冲锋作战,因为这是一场勇气之战! 胡人不能退! 头曼再次举起了刀,朝着前方一指! 双方再次冲杀到了一起,但这一次没有互相交错而过,秦军直接缠住了匈奴骑兵,原地厮杀。 一公里多之外,闵行冷眼看着下方的战斗,丝毫没有下令增援的意思。 秦军比匈奴强!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高兴的结果。 但闵行很敏锐的观察到,这是靠了己方那骑兵三件套的加成,如果单论骑术,匈奴人比己方强! “将军?我们何时参战?” 身旁,副将已经激动无比。 闵行想了想:“先让他们脱离出来。” 他指着战场上:“敌人渐渐不支,用不了多久肯定会溃败,本将的目已经达到了,那就没必要徒增伤亡,可他们溃败后又难得全部抓住。” “让他们脱离出来,将飞雷炮运上来,准备炮轰!” “对了!” 闵行突然神情严肃:“告诉炮兵那几个家伙,炮弹给本将省着点用!这草原上没补充,就那么几十发炮弹可不能全打光了!” “将军,大不了我们再向王将军要嘛!”副将不以为意:“我们是因为出来作战带得少,王将军那不是还有吗?” “那也得他肯给啊!” 闵行顿时就气了,那个王翦,跟特么个铁公鸡一样! 自己的带人出来作战,他就给了五门炮,八十发炮弹,还说炮兵需要用马车运载不适合骑兵带太多…… 那你丫的自己也带着骑兵却带那么多炮干嘛? 闵行在心里不断的咒骂起了王翦…… 下方,两军脱离了接触。 而此时头曼才发现,又一场战斗下来,自己所带的勇士只剩下了一千多人。 “首领!秦军武器比我们强!”身旁,一个亲兵露出了手上那已经被砍出好几道口子的残刀。 头曼的心沉到了谷底。 “撤!” 他打算跑路了。 也幸好,自己跟右大将约定的时间很短,只是想和秦军接触一下。 不然要是再延长一些时间,估计右大将来时就只能给自己收尸了。 看到匈奴人要跑,秦军顿时追了上去。 闵行看了看,匈奴往东边跑,自己则处于战场东南方,于是迅速带兵朝着东北方加速赶去。 由于马力保存较好,他们跑到了这支匈奴残兵的前面。 但当看到前方那一支人数近万的匈奴援军后,闵行的心顿时就活络了起来。 一个普通的匈奴将领不可能带这么多人。 而且就算这三千骑兵全死在这了,只要是试探出秦军的战力,那也死得值了。 可现在敌人却如此反常…… “原地停下。”闵行看着那支匈奴援军,对身后急速赶来的那一千多匈奴残军不管不顾。 “架炮,五门全部对准前方。” “袁副将。” “末将在!”身旁的副将应道。 “我只给你五百人,挡住我们身后那支残军!” “得令!” 副将离开后,闵行将炮兵队长和同行的一个制炮匠人喊了过来。 “敌人里可能有大官,待会你们专门留出一门炮,找那些大官打!” …… 头曼停了下来。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这个场面让他想起了当初追杀那支月氏骑兵的时候。 “首领!待会我们为你冲阵,你从侧面跑出去吧!” 身旁的亲兵决定以死为他做掩护。 头曼看着周围一望无际、起伏极小的草原,这还算个埋骨的好地方! 忽然间! 前方那些停在原地的秦军内传出几声巨响! 头曼惊疑不定的看去,却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小点似乎飞了起来,随后落在来支援的右大将部队当中。 然后,他看到了一些被短暂凌空的……人? 他正疑惑着,几声雷鸣般的响声接连传来。 …… 爆炸在匈奴骑兵当中炸响。 每一次爆炸,都会让周围十几个骑兵凌空而起,让周围更多的骑兵和战马倒地。 被炸断的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战马,还有更多在痛苦喊叫的族人和倒在地上挣扎嘶鸣的马匹,让所有匈奴人都震惊了! 五发炮弹,让匈奴的攻势都为之一滞。 紧接着,又是五个黑点从秦军内飞出。 许多匈奴骑兵惊恐的大叫着四散而逃,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同伴的惨状却是看在眼里的。 可这一次的炮弹并没有在落地后才爆炸,而是在距离地面数米甚至十几米的高空凌空爆炸。 瞬间,大量的生锈铁屑和石子溅射而出! 惨叫声在更大的范围内响起,这一次没有死亡的,全是受伤的…… “好啊!不愧是国师说的真理啊!” 闵行顿时大叫道。 这炮兵队长有点本事,五发炮弹的爆炸时机刚刚好,杀伤力最大的同时,炮弹的落点也各不相同,能给敌人造成更大的恐慌! 最前方,几百秦军士兵已经拿出了弓弩,准备等匈奴人进入射程后就放箭。 但随着第三轮炮击的出现,匈奴援军的冲击彻底停了下来。 第四轮,匈奴人当中出现了一些骚动。 第五轮,少部分匈奴人开始了后退。 大炮旁。 周围人接着开炮,炮兵队长却拿着望远镜在观察着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拿着鞭子不断抽着其他人的匈奴人,衣着明显华贵一些。 …… “你们还配当匈奴勇士吗?!” 右大将惊怒大叫。 可他也只是对着其他人大叫着,自己依旧不敢往前。 秦军的东西太恐怖了! 看到又是几个黑点飞出,右大将灵机一动。 “分成两部,绕过秦军,接回首领就撤!” 刚说完,他忽然发现天空中有个东西的落点好像就是自己周围…… 第217章 王翦:敌人不仅不害怕,还敢向我发起冲击?! 一个刚被攻下来的匈奴部落里。 王翦正坐在原属于部落首领的帐篷外,看着一幅舆图,随后默默的在上面用铅笔画出了几条线。 由于草原的庞大,哪怕有赵国和燕国的友军,秦军要负责的战线依旧长达上百公里。 王翦制定的行军战略中,是以一些万人左右的部队为主,中间穿插着一些数百人的小部队,组成一个犁地的耙子一样扫过去。 而秦军大概分成了两部分,杨端和负责东部的秦军,王翦负责西部的秦军。 由于西边是月氏的活动范围,所以王翦麾下的边缘部队是贴着月氏人的边境线在走的。 越往北,匈奴活动范围越小,军力也越密集。 “奇怪了,这帮匈奴怎么敢来主动求战的?” 杨端和将军那边出现了大约五万的匈奴骑兵,这给王翦带来的不是危机感,而是满脑子疑惑。 匈奴人真吃错药了? “将军!闵将军急报!”一名传信兵飞速跑来。 闵将军是其手下负责一路秦军的将领,之前还听说清晨时分打下了一个匈奴部落、收获颇丰,可以解决王翦麾下所有秦军接下来半月的粮草。 可千万别是那些缴获的东西出了问题啊! 王翦立即拿出铅笔准备在图上标记一些信息,但信使回报的消息让他有些懵圈。 “闵将军击溃匈奴首领头曼和右大将所部,正在追杀中!” 头曼? 那个被国师说的必杀的那些名字之一? “详细情况!” “闵将军留下半数人马清点和运送战场收获,自己带领剩余人马继续向北搜索,于两个时辰前遭遇大约三千人敌军,大胜!准备追杀残军时,敌人支援赶到,由于敌军人数众多,闵将军动用了随行所带的飞雷炮将敌军大部击溃,少部分俘虏或斩杀!从俘虏口中得知,其为匈奴首领头曼和右大将所部!现闵将军正率部往东追杀,请求将军增援!” 看了看舆图上,闵将军所部恰好在王翦所部的西边,自己在他东边…… 送上门? “传命!” …… 头曼从未感到如此憋屈过。 哪怕当初自己看上的女人被老爹抢走时都不曾过…… 看了看身后的八千多残兵,他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自己带去试探的三千勇士只逃出来两百多亲兵,前来救援自己的右大将带领的九千多人,被秦军用那种诡异武器杀了一千多,余者尽皆胆寒! 这时打仗打得就是士气,他们已经没多大希望打赢那支秦军了。 若不是自己成功的跑出来了,再对阵下去,恐怕所有人都将失去战心。 而右大将…… 他回头看了看一匹马上横趴着的右大将,对方脸上满是鲜血,身上也被秦军的那种武器打出了许多伤口。 头曼回头,强忍悲伤继续朝前跑着。 他特意分出了五万多人去吸引秦军注意力,好集中其余兵力在外围消灭秦军偏军,这计谋应该没错啊! 可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这还只是自己随便选的一支秦军,绝对不是他们的主力。 可这更让他羞愤! 只有三千多的秦军偏师的骑兵,却追着己方八千多胡人精锐骑兵杀……这脸丢到天神那了! “首领!” 前方跑来一个斥候,后者指着东北方神情惊恐:“那个方向大概二十里外有秦军!人数一千上下!” “一千人!” 头曼神情愤怒:“区区一千人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我们八千勇士,杀过去不就行了吗?” “他们有那种远距离打我们的诡异武器!” “快!往另一边走!” 头曼指着东南方说道。 不跑不行啊! 虽然他有敢冲锋的勇气,可身后的人没有了,真遇到了,那一千秦军估计要追着己方八千多人砍,那岂不是更加尴尬? “首领,后面的秦军追上来一些了!” 又一道呼喊响起,头曼回头一看,只看到了夕阳下的一些烟尘。 不行! 秦军有那种装在马蹄上的东西,长途奔袭我们肯定得死! 难道要像当初那支月氏骑兵一样,牺牲大部分人掩护自己逃出去? 他陷入了纠结当中。 后方,一些加速追上来的秦军已经拿起了弓弩。 原本这时匈奴骑兵们可以转身射箭阻拦的,但由于装备和士气原因,后方数百名拥有反击条件的匈奴骑兵当中,竟只有十几支弓箭飞了出来。 秦军骑兵轻松躲过后,继续等待着距离靠近。 反击的人没几个,但反击没用的事却被许多匈奴人看到了,于是更加加重了恐惧感。 由于马匹原因,时不时会有一些匈奴骑兵掉队。 于是这场草原追袭战中,双方的路线上躺下了一具具尸体。 再加上双方是由西往东,于是在队伍后方的匈奴人眼中,出现一副让他们深感恐惧的画面: 天幕上残阳如血,即将落山的太阳之下,是气势汹汹的秦军骑兵,而他们马匹脚下的地上则是一些同族的尸体…… 崩溃有时往往只发生在一瞬间。 队伍后方,有上百匈奴骑兵因心神恐惧而乱了节奏,导致马匹速度放慢,恐惧之下又胡乱的拍打着马匹,却越来越慢。 当他们回过神来时,后方的刀光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阵骚动。 头曼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但这时,正前方的远处天空中,几个黑点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看不清具体,却隐约看得出是巨大的老鹰和狼熊等生物、一些宛如祭祀口中的鬼怪、还有三只眼睛的怪人…… “快!我胡人的天神们出现在那了!加速前进!天神们会庇护我们的!” 此时此刻,头曼已经不在乎那是不是陷阱了,因为已经有人崩溃了。 在他的宣扬下,远处的那些‘天神’让匈奴人再次鼓起了一些勇气。 …… 草原上。 近万秦军骑兵整齐排列。 在他们之后,是三十门安装好的飞雷炮,数十个弹药箱码在一旁。 王翦骑着战马站在最前方。 看到远处斥候的迅速撤回,他回头看了看热气球上的旗语,紧接着陷入了沉默。 敌人看到这玩意不仅不害怕,还胆敢向我发起冲击?! 第218章 中原有礼,但国师不讲礼…… 地平线上,匈奴骑兵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们安全了,而是因为他们发现无路可走了…… 当看到前方那整齐排列的秦军时,包括头曼在内的所有匈奴人都绝望了。 秦军最前方,几十个匈奴人被捆起来跪在地上。 头曼明白,那些都是在队伍最前方的斥候,他们都被秦军悄无声息的抓住了。 怪不得自己之前没得到任何消息…… 天空中,秦军军阵后的那十几个被绳子连接起来飘在天上的巨物,让他一阵失神。 这要真是我们匈奴的天神多好啊! “首领!我们往南边走吧!”身旁,一名跟他一起从之前的战斗中逃出来的亲兵决然道:“这次由我们所有人来为你冲阵,你往南边先走,想办法回到部落里再带勇士出来!” 再一次逃走吗? 头曼看了看渐渐暗下去的天色,摇了摇头。 一天之内两次让自己麾下的战士给自己断后,他做不到。 而且这个时代,夜间的作战对许多士兵来说是极难的……夜盲症可不仅是中原人才有。 可中原人已经连着拿出好几种从未见过的东西,头曼不敢赌他们有没有办法克服了夜间作战的困难。 “首领!部落里还有几万勇士,还有数十万精壮!胡人没有输!” 亲兵的话让头曼哈哈大笑,笑容很惨然…… 宛如赤壁失败后连笑三次的某位。 “你看秦军的列阵,整齐无比!”头曼指着前方,抽出了自己的刀:“这证明他们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北边有追兵,你以为南边就没有吗?” 而且部族里那几万人,是他留给部族的最后力量。 他们不仅要防备着东胡,还是万一自己等人回不去后部族的唯一武力支柱,是部族北迁的最后希望。 而这最坏的结果,今天就发生了。 “如今,只有拼死一战了!” 头曼回头,看着身后的人,面容坚定。 “前方的秦军没有那种会飞出来的武器!只有和我们一样的血肉之躯!你们是愿意等着被他们合围,还是愿意现在冲过他们的军阵回家?” “回家!”前排的匈奴人顿时高喊。 当所有人声浪连在一起的时候,头曼拿着刀看向前方的秦军。 今天可能是最后一天了吧…… 三百米外。 王翦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头曼。 想起情报中的头曼似乎是个年轻人,王翦的心陡然激动了起来。 “这可是国师指定的人啊!” 王翦立刻回头看向其他人:“那个领头的匈奴人是国师指定要抓的人,待会冲上去先抓他!赏千金、封爵都有可能!”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激动了起来! 那不是敌人! 那是我光明的前程! 旷野里。 气氛凝重了起来。 匈奴队列后方,头曼分出了两千人暂时阻拦追兵,开辟出了第二战场。 头曼深呼吸了几下,听着身后传来的那些杀喊声,心变得无比平静。 自己杀了父亲和许多部落首领,又囚禁了一些支持他的人,强行整合起了胡人部族的大部分力量。 如果能再给他两个月,他有信心整合起所有胡人! 到时候,一旦能带领出二十万勇士,他就有底气和秦人硬刚!哪怕谈判、哪怕称臣也好过现在啊! 深吸一口气,他驾马前行。 身后,其他匈奴人紧紧跟上,随后同时加速。 秦军阵列里有些骚动,但很快便平复下来。 紧接着,一些匈奴人似曾相识的巨响传来…… 三十多个东西忽然从秦军军阵后飞出,直直的朝着他们飞来。 这一刻,所有匈奴人都呆了。 随后而来的是强烈的恐惧! 完了…… 爆炸声接连响起,匈奴人的前排队列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和身后更多匈奴人的惊呼声一起出现。 一些匈奴人顿时放慢了速度,却被身后的族人撞上,紧接着双方一起倒地。 “不要停!冲!” 头曼大喊着,带着亲兵接着往前冲去。 这时候不冲上去跟他们近战,难不成在这等着挨打吗? 炸弹不断飞来,但还是有数千匈奴人越过了爆炸区域接着冲锋。 距离秦军还有百米时。 许多匈奴人都笑了,终于能痛快杀一场了! 这时,秦军军阵一些地方的骑兵忽然散开。 他们身后,是一些拿着绳索甩圈的力士,绳索另一端,是一个刚点燃引信的炸药包。 这是秦军在飞雷炮不够的情况下自己研发出来的近战方法。 由力士用绳索将炸药包甩出去,不需要多远,只要能超过爆炸半径就行。 看到那一幕,匈奴人的笑凝固了。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力士猛然松手,将在空中甩出了大圈的炸药包在惯性的作用下扔了出去。 近百米外,炸药包在匈奴骑兵的队列内部落地。 一些匈奴人当即被吓得和同伴撞在一起,随后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下,炸药包轰然爆炸! 飞雷炮轰出了第一道弹幕,力士甩出了第二道弹幕。 头曼很幸运,他两次都没死。 但冲过硝烟后,迎面他就看到了数十个眼睛几乎发红的秦军士兵…… 他正准备拿刀往前冲,但秦军士兵用数十根绳索往他身上一扔,直接困住了他。 双方终于进行了短兵相接。 可头曼身旁十几个亲兵直接被数量更多的秦军骑兵在眨眼间杀掉。 头曼还没把脑袋上的绳子挣脱,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衣服用蛮力将他拽下了马。 当双手被捆绑后,他头上的绳子才被秦军主动解开。 但这时,他已经被逮到了一辆运输辎重的四轮马车上,被一些秦军推到了最前方。 “中原有礼!降者不杀!” 头曼身旁,一名将军模样的人大喊道。 随即,所有秦军同时大喝。 正在炸弹的洗礼中惊慌失措的匈奴人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随着正在与秦军近身格杀的一些匈奴人、在同伴的尸体间丢下兵器举手投降,越来越多的匈奴人也都停在了原地。 秦军的炮火也停了下来。 草原上,几千匈奴人默默举手呆在原地,身旁是一些同伴的尸体,还有数量更多几乎上千的受伤族人的痛呼! 运送辎重的四轮车旁,王翦让副将带人去处理投降的敌人,自己走到了还处于呆滞的头曼面前。 “提忽!过来!” 王翦对着已经被秦军吓破胆的提忽喊道。 他需要个翻译。 “匈奴首领头曼?你这也不行啊!” 提忽忠实翻译了王翦的挑衅之语。 但头曼毫无回应。 正当王翦想打他两拳时,他说话了。 “真的投降者不杀?” 王翦点了点头。 “我中原确实有这礼节。” 是真的有。 但我大秦国师可不讲这礼…… 第219章 时代变了 听到王翦的回答,头曼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他可以从容的面对被他杀死的那些部落首领,也可以为了清洗反对派屠杀一整个部落,但那都是建立在胡人这个部族能生存下来的情况下。 一旦秦军对被他带出来的胡人勇士进行屠杀,那失去了这一批力量的胡人部族,可就彻底任秦军宰割了。 至少现在胡人还有东山再起的力量——人。 王翦看着他的表情,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不由得默哀了几秒。 别的匈奴青年兴许可以放过,毕竟大秦还需要人去从事危险行业,把他们当消耗品就用就行了。 可头曼所属的部落和他亲自带的这一批亲兵,这是绝对不能留的! 于是头曼就这么被绑在四轮车上,默默的看着秦军将数千胡人战士分批看守起来,眼神悲戚。 可下一秒,他心中顿感不妙! “你不是说不杀投降的吗?为什么把你们的那些武器对准了他们!”头曼看着一个方向的秦军动作,大叫道。 那里,他仅剩的几百亲兵和以右大将为首的一些手下被单独隔离,外围则是明显做好了进攻准备的秦军士卒,还有一些那种能抛射出爆炸东西的武器对准了他们。 一侧正在处理事务的王翦看了看那里,随意道:“不要慌。” “他们的死去可以换来其他人的生命,你应该感到庆幸。” “你们不讲武德!”头曼愤怒道。 “武德?”王翦指了指不远处的大炮:“那就是我们大秦的武德!” “你枉为战士!” “我本来就不是战士,我是个将军!”王翦平静道。 哪怕有提忽在中间翻译了一道,可这话还是让头曼都噎了一下。 我特么说是这意思吗? “你们不是自称中原第一强国大秦吗?有本事!让我们与你们正面厮杀一场!靠着那些诡异武器和冒充我们的天神才打赢,你们算什么大秦?” “切,大炮能打赢谁还跟你们厮杀?” 王翦轻蔑一笑:“头曼,时代变了!” 他指着天上那些还没降落的‘天神们’:“你看,你们的天神都臣服于我大秦,你还有什么不服的?” 头曼咬着牙:“既然不杀投降者,为什么不能都放过!” 王翦走到他跟前,嘿嘿一笑:“因为我们不能放过你啊!你可是首领,他们是你的亲兵,还有跟你一样的匈奴领导者,让你们活着,我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领导者杀掉、亲兵杀掉…… 头曼立刻冷汗直冒。 他们这是要奴役胡人部族啊! 王翦一挥手,一个士卒走上前将一块麻布塞到了头曼嘴里,随后又调整了一下四轮车的方向,好让头曼能不用侧头就看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场景。 王翦感觉自己真是贴心极了! 前方,力士再次拿起捆绑起来的炸药包开始甩圈。 包围圈里面,一些匈奴人正打算逃跑,却被周围的秦军士兵用弓弩当场射死。 一个炸药包在许多人的注视下朝着这些人扔去,随后在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中,数十个人影在硝烟里倒地。 头曼看着目眦欲裂,头上青筋暴起。 周围其他的匈奴人产生了一些骚动,可在几个翻译转述了秦军坚决不杀俘虏、只是那些人跟头曼关系亲近不得不杀之后,骚动才慢慢平息下来。 许多人即便恐慌,也没有再反抗的实力,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安稳的借口。 王翦明白这一点,于是接下来,他真就一个人都没杀。 头曼原本还在为那些亲兵和手下伤心,却也有些庆幸中原人讲礼仪。 也好吧,只死自己和少部分人,能让胡人活下来。 希望胡人之后还能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狠人,能带着胡人重新崛起! 只可惜,自己还没孩子…… 西侧,两百多公里外。 一支不到千人的秦军偏师忽然如临大敌。 远处,一大片尘土出现在他们眼里,相应的是人数明显超过数万的骑兵。 “那些,是月氏人?” 领头的校尉认出了他们,随即安排十几个骑兵率先离开一段距离,不管对方想来干什么都先回去报信一次。 虽然大王曾说过月氏和大秦交好,但他以往却从来没听说过这言论,他不敢质疑大王,却也不敢在战场上轻信月氏人。 不一会,对方在距离他们几百米外停了下来,并派出了几个人前来。 校尉自己也带着人上前。 靠近后校尉才发现,对方当中有一个人明显地位尊崇,身上的袍子看着都可贵了。 对方说了句话,身旁另一个似乎是翻译的人转述出了雅言: “你们是秦国人?” 校尉点了点头,出于礼节对着对方拱了拱手。 对方笑了,随即说道:“我是月氏呼延部落的首领、月氏大将军,率兵前来帮助秦国进攻胡人。” “之前我月氏三王子被胡人杀害,大王十分愤怒,又听说贵国大王说起过我们,两国本就交好,我们大王决定起兵相助!” “现在大王已派出大王子亲自领军去攻杀胡人部落,又派出本大将军率兵三万来帮助秦军,胡人可是派出了十多万人前来应战,本将可以听从秦军的命令。” 校尉听着这番话,沉默无语。 他做不了主,但也听明白了意思:对方这是上赶着帮忙来了。 他说要派人回去报信。 月氏人答应了,并且很客气的说就远远跟着他们这支小部队一起前进,没有得到秦军主将同意前,绝不自作主张。 校尉转身回去。 路上,他沉思了一路。 月氏会为了给一个王子报仇、以及秦王说的那些双方交好的话而如此帮助秦国? 校尉不知道王翦他们信不信,反正他是不信的。 他生长于北地,也曾听长辈说起过大秦以前的奋战历史。 据他所知,草原部族就没一个好相处的。 月氏与大秦没有摩擦,与其说是两方交好,还不如说是月氏和大秦接壤的地方很少,而边境线上也不适合他们,双方利益没有冲突。 要边境线上有一片优良的草场,他才不信月氏人能忍得住。 但现在,我大秦居然能在不开口的情况下,让月氏人出动数万骑兵来当打手? 想起父辈曾提起过的那些“历史”,他有些感慨。 “时代真是变了!” 第220章 我们走丢了一名士兵 咸阳城。 嬴政第一次体会到了能收到实时消息的快感。 以前秦国和六国打仗,前线早上的战况,最快也要当天深夜才能收到,有时甚至需要第二天。 但这次北伐匈奴,嬴政有了李缘。 “你该去打探战况了。”咸阳宫,嬴政看着李缘说道。 后者一脸的生无可恋:“政哥,战况没那么频繁,你这一天早中晚三次让我这么跑来跑去,无效加班啊这是!” “你曾说过的西域美女,王翦如果有带回来的,寡人让你先挑。” “……” “每天教扶苏的时间你可以自己定,不必非要在上午,不打扰你睡觉,你甚至可以带他回国师府教。” “……” 李缘默默起身。 “我不是为了美女和睡懒觉,我是为了去看看王翦的水平是否符合历史名声。” 说完,他随之消失。 等他走后,嬴政笑出了声。 王翦水平还是他跟自己提的,这只是个借口而已。 不过…… 正是这种态度让他体会到,有一个完全不顾自己身份的真心朋友有多好。 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跟自己伸手要一些不符合国师身份的东西,也可以在自己提出要求后尽心尽力做一些他本没必要做的事。 就是这货的性格太‘躺平’了…… 让一向勤快的嬴政有时是真恨不得把他强塞到廷会里去帮李斯做事…… 嬴政翻看着今天的公务。 大秦各方面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一切只等时间来开花结果,除了许多地方还缺人以外…… 一些技术人才大秦自己培养也需要时间,但一些危险性高的消耗品、不对,叫职业! 他拿过了一旁的草稿本和笔,开始算起来大秦第一批需要从匈奴带多少奴隶回来。 这好心情直到李缘带回前线战况后结束。 王翦打赢仗没什么。 杨端和正在想办法一口气吃掉那几万敌人也没什么。 可月氏出兵直奔匈奴部族的驻地? 按照草原上的习俗,那些匈奴人会被杀掉一些,另外一些并入月氏…… 敢抢寡人的东西? 李缘本以为政哥会赶紧派人去前线或者月氏国提醒,却没想到他直接陷入了沉思。 许久后。 “你说,如果寡人在战后以此事让王翦去月氏国问罪,这岂不是一个绝佳的去西域的理由?” 李缘:“……” 怎么说呢…… 现在的嬴政是对民众看重了,但同时野心也重起来了。 匈奴都还没打完,他居然开始想着打西域了…… “政哥,你有没有跟杨端和他们讲过对匈奴俘虏的处理?” “有。” “那就没事了,相信杨端和王翦他们的脑子,他们可不是不懂大局的莽夫。”李缘说:“相比之下,燕国的消息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是赵国吧?”嬴政迟疑了一下。 也就赵军还有点实力了,燕国实在是有点…… 但当李缘说出燕国人已经借着打匈奴的名义灭了几十个东胡部落后,嬴政脸色当即就变了。 “燕王喜倒是胆子大!竟敢把主意打到寡人身上了!” …… 杨端和的军帐内。 他已经接到了月氏国大军前来相助的消息。 说实话,他很想让对方回去,这里不需要他们帮助…… 只是碍于政治原因,他也只能派出信使让月氏国报仇即可、但得给他们留下一些匈奴青壮,如若不然,他不敢保证秦军走前会不会给东胡什么承诺。 至于王翦抓住了头曼的事,他只能羡慕对方的好运。 头曼的计谋在草原上或许很好,但在他们两人眼中很是拙劣。 要是头曼把作为诱饵的部队放到王翦那边,然后来自己这边,杨端和一样有信心能干掉他。 但现实是,自己这边的那支匈奴骑兵,跟条泥鳅一样。 不断在附近徘徊,却总是不跟他们交战,每次自己派兵合围时,对方又会拼着损失一部分兵力突围。 几天下来,对方已经被秦军打得只剩下三万多人,而且知道秦军强悍后一见面就跑,可依旧在附近不断袭扰着。 杨端和也不得不佩服这支骑兵首领的能力。 明明他们都体验过秦军的强大了,却依旧能忍着害怕在秦军附近晃悠,忠实的执行着他们那已经失联的首领头曼的命令。 “报!燕军信使到!” 门外的报告声让他的心咯噔一跳。 开战前他就感觉燕国人有些不太稳当,现在终于要显露目的了? 不一会,军帐内来了十几个秦军将领。 杨端和坐在最前方,看着燕军使者走进来。 “见过杨将军,在下奉我家大王和大将军之命前来……” 听完对方的话后,整个大帐里鸦雀无声。 杨端和面无表情,周围的其他秦军将领则是一脸不爽。 “你是说,你们发现了东胡一些部落暗地里支持匈奴的证据?”杨端和平静道。 使者点了点头。 “南方一些东胡部落,还看着你们燕国国内空虚,似乎要蠢蠢欲动?” 使者咽了下口水,有些不敢直视杨端和。 “你们还发现,当初你们一些贵胄质东胡时,在东胡部落里留下了一些后代,你们要清理掉他们?” 使者不说话了。 很显然,他也觉得这借口有些拙劣…… 杨端和还没开口,一名秦军将领忍不住了:“贵国大王可真是厉害啊,百年前的事都能重新翻出来,怎么?是那些后代中有人成东胡部落首领回来认亲了?” 异族人来燕国认亲……这讽刺有点严重。 杨端和抬手制止了他们,说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请转告燕王,具体战事,得等我秦军打完匈奴再说。” “必定带到!”使者躬身一拜。 等使者离开后,一些将领顿时就抱怨了:“杨将军,燕国分明是想借着我秦国和赵国的势,在东胡那得到点什么!” 杨端和点了点头,无所谓的道:“只要不拖我等的后腿,他们想打就打了吧。” …… 草原东部。 燕军大帐内,主将燕宁看着面前由秦国人送来的舆图,心中对秦国的强大再次有了体验。 燕国和东胡打了这么多年仗,结果对一些地方的地形还不如秦国人了解。 希望秦国人的自信,和他们的这种情报能力一样强大! “报!” 帐篷外走进来一名校尉:“将军,斥候在北面又发现一个东胡部落。” “好!”燕宁有些喜意。 “按照第二个说辞,派出斥候去联络,我们想在他们那买一些牛羊;等斥候回来后全军开动,就说我们走丢了一名士兵,希望他们放我们进去搜查!” “如若不然,我们会怀疑他们已经暗中勾结匈奴!” 第221章 欺负你是给你面子! 一个东胡部落外。 燕军已经组成好了进攻阵型,似乎只等一声将令下达,他们就冲进去将所有东胡人屠杀。 他们已经这么干过不止一次了。 “为何要打我们?” 这个东胡部落首领一脸愤怒。 你们斥候来时我们还好酒好菜的招待了他们,结果转头你们就包围了我们,还说你们走丢了一名士兵要搜查? 我们部落就这么一万多人,青壮可能就几千人,就算你们有士兵走丢,我们又哪敢私藏? 这动兵的借口也太拙劣了! 听到他的疑问,燕宁突然想起了曾经楚国伐随国时,两国君王的那番话。 于是他灵机一动:“你蛮夷也。” 部落首领:“……” 蛮夷?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你们中原比我们有文化? 燕宁说完,直接转身回去。 他身为燕国大将军,能出来给他说两句话,已经是对他们这些将死之人最好的体谅了。 身后,部落首领愤怒之下握紧了刀,似乎想砍过去。 但下一秒。 两支弓箭一支射中喉咙、一支射中胸膛。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上万燕军骑兵如入无人之境般冲入了这个东胡部落,将对方不论是老弱妇孺还是青壮一律杀死。 灭了这个部落后,燕军继续朝前推进。 只在这个部落现场留下了一封‘诚意满满’的道歉信,还有一个按照东胡规矩做成的简略的祭天仪式。 真的很简略。 就是用十几块石头堆起来、上面放了一些可能连燕军士兵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鬼画符’。 燕军对东胡的敷衍,可见一斑。 第二天。 上百公里外,东胡第一大部落、科沁部落里,部落首领——现任科沁正满面凝重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一些客人的到来。 对于他而言,自己不仅是部落的首领,还是整个东胡的首领。 如果没有中原三国征伐匈奴之事,恐怕自己会在最近发起对其余一些大部落的进攻,迫使他们臣服、让东胡和月氏一样建立一个国家,而自己就会成为第一任东胡王! 于是为了整个部族的未来大局,他不仅提前让北部一些部落出兵拦截匈奴人北迁,还准备在适当时机亲自出兵交好中原人。 可那燕国简直欺人太甚! “大科沁,其他人来了。”门口,一个亲兵走进来报告道。 这是他们部落内部对每一位首领的称呼,意为掌控者。 首领科沁立刻走出大帐。 不远处,另外有几个人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那是附近的几个大部落首领,也是东胡范围内中部区域权势最高的人,更可以说是东胡实质上的领导人。 只是他们都没科沁强大。 一阵寒暄过后,科沁带着这几个人走进了帐篷,随即让亲兵离开大帐一段范围,制造出一片‘安全区’。 “我想你们都知道燕国人的无耻了。”科沁豪不废话,直接开口道。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点了点头。 以前,他们从未想过无耻这个词会出现在他们这些人口中、还是针对那些中原国家…… “走丢一个士兵,斥候的马匹死了怀疑是有人下毒,夜里看不清不小心杀错了,还有士兵迷路认错了……” 科沁说着他这些天来搜集到的燕国人动手时的借口,一个个都让他感到无比恶心! 如果只是单一发生某件事还好,这么多个借口反复发生,这是在把他们当傻子。 “我们不能这么沉默下去。” 科沁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其他几个首领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人开口道:“可他们是和秦国人一起来的,秦赵燕三国接近三十万大军,我们……” 东胡部族如果全力行动,也能集结起如此多的兵力。 但体制原因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做到。 至少此时不行。 科沁微微眯了眯眼,他心里想统一东胡部族的想法愈发强烈。 匈奴那个头曼的行动他知道,或许这也是自己的一次机会? 他还在沉思时,另外一个部落首领也认同了刚才说话之人的意见,并且还提出了月氏人的因素。 万一和中原人闹翻,让他们偏向月氏人了,那岂不是完犊子了? “你们真是懦夫!” 一个暴脾气的首领张口就骂:“燕国人已经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你们还以为他们会偏向我们?” “跪地求不来尊重,只有拳头才是最好的话!” 他的态度也有附和者。 于是科沁看着两边人数相等的求和派与主战派,不由得一阵头大。 要不你们几个人先打一架? “好了!”科沁制止了他们的争吵:“我们不怕打仗,怕的是打毫无收获的仗!” 他看向了那几个主战派首领:“之前我们在北边的一些部落,已经被匈奴人杀了一些勇士了,现在他们内心恐怕都不想听本科沁的话了。” “如果我们和燕国开战,就算打赢,能获得什么?” 所有人无话可说。 估计是能获得燕国更加疯狂的报复吧…… 科沁最终表态,派自己的一个亲信去和燕军谈谈,看能否以和平手段解决。 实际上推动他选择和平手段的更大原因,是因为他在南边掌控的一个部落里,已经有人跟燕王见过面,得到过一些承诺了。 这种情况,怎么能跟燕国人闹翻呢? …… 燕军大帐。 燕宁看着一份来自秦国的战报,手中烤好的羊腿拿了许久,硬是一口都没咬下去过。 “大将军,怎么不吃?” 燕宁呆呆抬头,随即将羊腿递给了问话的亲信。 自己则拿着战报转身走入了自己的军帐里。 他需要静静。 匈奴主力部队去找秦国人了? 而且没打几仗,秦国人就直接把匈奴首领抓住了? 所以接下来,自己等人只需要一路往北清扫一些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匈奴小部落就可以了? “这还是打仗吗?” 看着秦国人的信上写的作战过程,燕宁一脸落魄的坐了下来。 虽然不懂他们到底使用了什么武器,但他不觉得秦国人会如此作假,毕竟他们有个科学院在那摆着,你就是说秦王上天了他都信。 至于秦国人为何将分享给他们的战报写得如此详细,恐怕除了炫耀外,更多的是示威吧…… 但燕宁表示秦国人真的无需如此。 因为燕国一直都怕秦国…… “大将军!” 帐篷外,一个卫兵的声音让他皱了皱眉。 “东胡科沁部落派人前来!” 东胡最大部落来人了? 燕宁顿时就打起了精神。 不久后,当科沁部落使者走入大帐时,看到的是端坐首位的燕宁,还有周围十几个眼神凶狠的燕军士卒。 “听说你是当代科沁的儿子?” 使者点了点头:“在下是大科沁的第三子。” “这么巧?” 使者有些懵,哪里巧了? “前些时日,月氏王派去匈奴打探消息结果被匈奴人杀的那个儿子,也是他的第三子。” 使者突然感觉空气中都有些冷意。 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马上恢复了过来,对着燕宁笑道:“不一样的。月氏三王子是遇到了野蛮的牲畜,而我来的是中原文明之国的军中。” 燕宁笑了笑,没对这夸奖有什么反应。 “说吧,你爹让你来干什么的?” “大科沁问燕王好,也让在下代为转达对燕大将军的敬意。”使者说:“我东胡一向与匈奴不和,甚至还曾在匈奴北迁时派兵阻拦……” 燕宁咧嘴笑了笑。 对方这姿态倒是摆得很低,不仅和他们一样说着匈奴,还用上了‘东胡’自称。 可当听到对方要燕军以后不要再进攻东胡部落时,燕宁顿时做出不屑状。 “我们只是认错了。” 使者沉默了一下,突然直白道:“贵国究竟想要什么?” 气氛沉默了一下。 燕宁站了起来,也不跟他废话:“以往北的大山为中心,西五百里、东五百里,东胡让出来千里之地。”(大兴安岭) “这不可能!” 使者脸色难看的说道。 往西和东五百里没什么,毕竟燕国和东胡的交界范围大概也就这个距离,可直接让东胡往北后撤千里,这几乎是直接把东胡南部范围给吞了大部分,甚至快顶到自家部落所在的中部地区了! 你家国境线在我家门口? 这不欺负人吗? 听到他的拒绝,燕宁哈哈大笑! “你当自己是谁?秦国使者吗?” “当年东胡强大时,经常南下劫掠,让我燕国民不聊生!直到我燕国大将秦开,将你们逐出千里之地,这才让燕国北疆平静下来,那些年的仇,你以为我燕国忘记了?” 使者气得脸色通红!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燕国将我们逐出那片土地赶到这来了,还不够? 但燕宁咄咄逼人。 “当初我燕国需要以贵胄之子为质才能获得后方太平,那是我们弱小;当初秦开只是将你们驱逐千里而没有赶尽杀绝,那是他仁慈!” “可如今时局大改,本将也不是秦开!” “秦赵和我燕国联盟,普天之下,还有谁敢、谁能帮你们?没人帮没人管的东胡,就只有挨打的份!” “我燕国可以打你们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只要你们不认,就可以一直打下去!你们不给的,我们自己来拿!就是最终灭了你们整个东胡,也不是不可能!” “汝若真的明事理、知大局,那就应该清楚,你们没有跟我们叫板的实力!我燕国让本大将军亲自带兵来走一趟杀人、还有那些借口,这不是撕你们的脸,是长你们的脸!” “不然,三国大军灭了匈奴后直接转道来灭你们,你们的脸还往哪放!” “百年前可以驱逐你们千里,今朝就可以全灭你部族!” 燕宁一边慷慨激昂的说着,一边走到了对方面前。 看着对方那惊恐中带着愤怒和不敢置信的神情,燕宁心中无比畅快! 原来仗势欺人的感觉是如此之爽! 怪不得秦国使者出使时,一个个趾高气昂的…… 燕宁等他稍微平静下之后,才接着说道:“你不是来谈判的。” “你是来听我王的一道王令的!” 说完,他坐回了位置上,对着使者挥了挥手:“回去吧,让你爹好好考虑清楚。” “我相信他有足够的脑子和实力。” 话音刚落,周围十几个校尉同时向着东胡使者靠近一步,大喝道:“请回!” 使者浑身抖了一下,你们这可不像是‘请’的样子…… 但愤愤的看了看周围的人,他还是只能不情愿的抚胸一礼后离开。 若真把燕国人惹怒了,恐怕自己真要成为下一个月氏三王子。 至于这次出使的结果…… “砰!” 科沁部落里,听到自己儿子的回报,首领科沁重重一掌拍在了面前的小桌案上。 燕国人真是欺人太甚! 如此欺辱我部族,居然还说是给我们面子? 科沁来回踱步,呼吸粗重,似乎恨不得现在就发兵去和燕国人打一架。 一边是自己在部族里的威信,一边是中原的燕国…… 他思考许久,看向沉默的儿子。 “我派人护送,你再去秦国人和赵国人那走一趟。”科沁:“把我的收藏带上一部分给他们,你只有一个任务,问出他们是否有对我东胡动兵的想法。” 如果没有,那就证明燕国只是自作主张,哪怕结果再坏、部族也不至于亡族灭种。 如果有…… 那就完了。 可没等他派儿子出发,一个被他派去匈奴势力范围内的探子回来了。 被他派去的探子很多、死亡率也很高,但至少能让他知道点战争消息,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只是当听到秦军几乎是轻易击溃匈奴首领时,科沁先是不敢置信,随后立刻打消了让儿子继续出使的想法。 秦国和赵国人的态度,已经不重要了。 狼在吃东西时,是不会在意一旁的兔子的;就算吃饱了,随口咬死兔子也无妨。 在拥有那种诡异武器的秦军面前,东胡和匈奴没什么两样。 只是一想到南方那些部族…… 他深吸一口气。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借力达成自己的目的! 燕国人的逼迫我暂且忍耐下。 匈奴那个叫头曼的小年轻可以借着战争聚拢大部分匈奴部落,难道优势比他要大上不知道多少的自己不行吗? 统一东胡!就在今朝! . . . ps:由于历史上对东胡内部的记载很少,只有诸如‘部落联盟’以及‘冒顿时期有东胡王’之类的记载,所以文中对东胡部族内部的所有叙述皆为杜撰。 第222章 盔甲再旧,但这是我的国给我的 草原某地。 一支赵国军队正在这里短暂休息。 最中间,李牧也在看着秦国人分享的战报,但与呆滞的燕国人不同,李牧则是一脸凝重。 燕国或许没啥感觉,顶多给秦国鼓个掌…… 但赵国不同,秦赵之间可是有仇的。 别看这场战争双方一起出动、还可以在之后三年获得和平,但三年之后,指不定双方会第一个开打。 如今秦国表现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还是在赵国的优势——骑兵方面…… 李牧为赵国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 看完战报,他又拿起了一封信。 这是秦军主将杨端和给他的,邀请他今天下午在前方某地一叙。 他同意了,距离约定地点还有不到五十里的距离,如今正在等斥候的回报。 虽然他相信秦国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己方动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将军!斥候回来了。” 在他看着杨端和那封信件时,一名副将走了过来:“前方百里内,只有一支秦军,大约五千人。” 李牧的心更加沉重了。 在进入草原后,他将部队分成了好几股主力、许多小部队在主力周围游弋的方式,进行拉网式搜索,争取赵军战线上不放过任何一个匈奴部落。 分完兵后,他这个大将军自己所在的部队就只剩下一万五千多人。 这次只是临时来见下秦军主将,原本的主力部队是不能动的,所以他也只带了五千多人前来。 秦军是预测到了我赵军的兵力分布和本将的想法? 还是和那些神秘舆图一样,用某种手段知道的? 这要是秦赵交战,光在情报上赵国就输了,而战争当中情报要是失败了,那都不用等开打,你直接认输得了…… 心事重重的李牧收起了战报,等待到达休息时间后,接着带队出发。 等他们到时,秦军早就到了。 几百米外,五千多秦军整齐排列,而在最前方搭了一个四面透风的……帐篷? 李牧看着那个四个角撑起来的玩意,感觉秦军主将真的会玩。 他让赵军也和秦军一样,在距离那帐篷差不多远的距离上停下,自己则下了马朝着前方而去。 帐篷下,杨端和从坐垫上起身,站到一旁。 “李牧?” 靠近后,看到杨端和脸上的笑意,李牧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抱拳点了点头:“赵将李牧,见过杨将军。” 杨端和同样回礼,随即邀请李牧坐下。 中间的桌案上,已经有着一些吃食,还有一个小盒子。 等坐下后,杨端和笑了笑:“我秦国国师不讲虚礼,待客往往喜欢同案而食,在下也有些沾染这种习气了。” “战场不拘小节,此事应当。”李牧表示理解。 杨端和打开了一瓶罐装的红牛,倒满了两个白酒杯,随后对李牧示意。 这是他在打开国师的第二个盒子后拿到的,里面除了有国师给的一封信外,还有这三个在他看来毫无必要的东西。 我办事可以,但国师还顺便给了这个……是怕我口渴吗? 李牧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赞叹的点头:“这恐怕又是贵国国师创造的吧?” “自是。”杨端和点了点头:“此物原本只供应王宫和军队,但在此次出征前,文信侯的商行也拿到部分,准备当做精品之物。” 精品? 就这玩意? 李牧还没来得及问,杨端和就哈哈大笑两声:“国师曾言,在士卒训练或者劳累后再饮用可有助于恢复,只是李将军可不要抱有太高期望,因为本将看来此物或许有效,但作用很小。” 作用很小,那你们还敢当成精品来卖? 可他也知道,一旦吕不韦把李缘说的话和‘曾经只供秦王宫和秦军’的事说出去,六国贵族估计很乐意为此买单。 那吕不韦可真不愧是大商人……真尼玛会赚钱…… 李牧心里诽谤了几句,随即看向给自己切了几块肉干的杨端和:“杨将军约本将来此,恐怕不是为了叙旧吧?” 他在心里同时说道:我跟你也没什么旧可叙。 杨端和自己拿起一块肉干咬了一口,示意没毒,随后说:“李牧,雁门郡之人。” “祖父李昙曾为我秦国御史大夫,父亲李玑曾为我秦国太傅,后回到赵国代地定居,生子云、牧、齐。” 李牧接过了肉干:“这又如何?” 确实不如何。 别看战国之间打得热闹,但你如果真要按照家族历史去看,你会发现好多之间都是亲戚在互相打架…… 不是“你我都是炎黄子孙”之类的笼统亲戚,是真可以追溯到同一个人身上的血脉联系。 李牧祖上是赵国人,但家族发达却是在秦国。 如果不是李牧的父亲最终回到了赵国定居,那李牧的人生将完全不同。 “你伯父李崇,曾是我秦国陇西郡郡守。”杨端和说:“他逝去后,他的长子、也是你的堂兄李柯,继承了他的爵位,如今也是郡丞了,你见过他吗?” “幼时见过。”李牧如实说:“幼时父亲和伯父还在时,有一年伯父带家人回赵国祭拜祖父,我还和他打过架。” 他神情有些奇怪,秦国人不会是想…… 杨端和笑了笑:“你知道吗?国师曾经说过,李牧是六国军队里秦军唯一的大敌,若不是看在你伯父一家的面子上,你这个赵国大将军,早就死了。” 其实国师没说过,只是在信中让杨端和如此说、以表达对李牧的重视。 李牧摇了摇头:“这可不像一个国师该做的事情。” “国师嘛,他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的。” “那你呢?想杀我吗?” “我想啊!”杨端和连连点头:“现在杀了你,以后我秦国灭亡赵国时岂不是更轻松?说不定随便派一个将军都能打下赵国了!” 李牧默默的看着他。 你如此抬爱我,我很高兴;但你对赵国的贬低,我不喜欢。 杨端和叹了口气:“可惜不仅国师不让,大王也不让。” 秦王? 他不杀我干嘛? “对了!”杨端和问道:“你家族里没人参加过长平之战吧?” 李牧眼神有些危险。 长平之战的结果,让赵国至今都没有恢复完全。 尤其是长平之后紧接着秦军就围攻邯郸,这么几场战役打下来,整个赵国几乎家家戴孝。 他家族里是没人参加过,可那是因为自己父亲只有三个儿子,自己家暂时人少的缘故。 他没有亲人死在秦国人手上,但不代表他就能对秦国有什么好感了。 手下的士兵,雁门郡的子民,他们的伤痛不可不顾! “如此大将军,倒真值得士卒用命跟随。”看到他的神态,杨端和很是欣赏。 只是随即,他啧啧两声,话锋一转。 “李将军从雁门郡郡守、代地军务将军,升职为赵国大将军,这转变过程中却连赵王之面都见不到,只是一道王令和些许赏赐就打发了,直接在代地成为大将军后就率军来草原了,这赵国大将军当得,可真是……” 他语气中满是对赵国和赵王的嘲讽。 这让李牧无言以对。 自己赵国内是什么情况他能不知道吗? 虽然知道眼下赵国只有自己一个大将,庞煖死后大将军之职肯定会落到自己身上,可当知道是郭开给赵王说的这话后,他心里就一阵反感。 郭开那可是个十足的小人啊! 什么时候小人会为国考虑了? 于是自当了大将军以后,他心里其实一直藏着一丝忧虑,深怕郭开有什么于国不利的阴谋。 “杨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李牧放下肉干,严肃道。 杨端和看了看他身上的盔甲。 “李将军这盔甲,有些旧了。” 虽然保养得极好,但依旧能看得出是旧的,而且一些地方甚至有些缺口。 作为大将军,李牧亲自上阵冲杀的机会不多,就算有也会有亲兵在一旁保护,可盔甲毕竟是将军的脸面。 李牧点了点头:“这是家父给我打造的,我自己换过一些铁甲片,也修补过内衬,还能用。” “有没有兴趣换一副?”杨端和说:“我秦国科学院有最新的,本将试过,那铠甲比以往所有的都要好。” 李牧轻笑一声。 “盔甲再旧,但这是我的国给我的。” “祖父哪怕曾是秦国御史大夫,却最终也回到赵国,家父也曾在秦国,最终也回到故土;李牧不才,受大王看重为大将,又怎可背祖灭宗去往秦国?” 杨端和沉默一下。 “你如此忠心赵国,可赵国真的会理解、厚待你吗?” “如果赵王真的有识人之明,你祖父和你父亲为何会去秦国?而不在赵国为官?” 他再次给李牧倒了一杯红牛。 “你看过我秦国的报纸吗?” “看过,用来烧火挺好的。” 杨端和:“……” 他默默收回了红牛。 侧过身,对着身后的秦军方向一挥手。 一名秦军骑兵立刻抱着一个东西朝着赵军队列而去。 “还记得本将在战报中提过的骑兵之物吗?” “本将给你们赵国几个,以作诚意。” 你秦国有如此好心? 李牧思考了一下,突然笑了。 “将此物给我赵国,是想看到我赵国对草原起心思吧?” “匈奴没了之后,月氏和东胡会因为草原之事产生争端,但最有可能平分匈奴之地,可如此一来,三国北征只是给他人做嫁衣。” “加上三年的和平之约,赵国如要扩张,要么对魏开战,要么寄心于草原,前者会有风险,只有后者才最符合赵国利益。” “况且就算赵国不动,你秦国也没有任何担忧。” “你们那种诡异武器、还有所谓的天神们,你们依旧没给任何人,哪怕我赵国有了此物,你们依旧可以轻易击溃我们。” “为何早不给晚不给,跟本将见面后就给了?” “说不定,今日我们之间的会面,也会很快摆在我王的案前。” 李牧语气嘲讽:“至于劝本将去秦国,能成则好,若不成,也能离间一下君臣关系;你们要的不是一个李牧,你们要的是更好的灭亡赵国?” 杨端和点了点头:“对。” 李牧:“……”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就这么痛快的承认了? “哼!堂堂秦国,竟然如此做派,难道这就是秦国所谓的东出之志?” “秦国志向,岂是这些庸俗之论可以概括的?” 杨端和面不改色:“只要天下生民能安居乐业,秦国的天下会是人们心中的圣地,解决一些阻碍而已,人们只会拍手称快。” “而且李将军,你怎么知道三年后,你会不会改变意见呢?” “不可能!”李牧斩钉截铁道。 杨端和笑了笑:“你个人和秦国之间没有仇怨,你只是有赵国的身份才至此。可如果哪天,你的这些身份不会成为阻碍、比如你的士兵都向往秦国了,那你这决心,还有用吗?” 李牧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要说别国,或许还可能。 赵国人对秦国向往? 不骂你秦国就不错了! 杨端和站起身:“国师曾言:万事一切皆有可能。” “李将军,后会有期!” 说完,他转身离开:“这些东西都送你了。” 李牧看了看那瓶红牛,只觉得心中无比憋闷。 就如同这饮品一样,如今的秦国一切都让人陌生;但让他这种公心为重的人感到无奈的是,秦国的许多行为看上去都是对国家和百姓有利的。 好消息:天下出了一个他们认为最好的国家。 坏消息:是敌国…… 前方,杨端和骑上马,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李牧,带兵离开。 国师给他的第二个盒子里交代了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对李牧的,这人一是有价值,二是理论上他真的有服从秦国的可能,只要剥离他和赵国的身份羁绊就行。 这事他办完了,之后的行动自有邯郸某位‘朋友’接手…… “走!去匈奴部族那,跟月氏人聊聊!” 这是国师给他的第二件事。 因为同属草原部族的原因,匈奴死后空出来的大片草场,月氏和东胡可能会因此起争端、并且可能会收留或吞并少部分匈奴人——这是草原部族壮大的一种方式,历史上的匈奴就曾吞并了月氏和东胡的许多部落。 而这就是国师让他办的第二件事:凡是确定收留了匈奴人的部落,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不管收留了几个,一律灭掉。 杨端和觉得,国师这实在是太小心了…… 第223章 胡人的路,该听我的了! 燕国某边关城市。 一道王令到达了这里,当守城校尉看到后,他第一反应是大王要自己死…… “北上去探查东胡部落情况?” 本国的骑兵在草原打匈奴,结果同时“顺便”灭了好多东胡部落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对此燕国并没人说什么闲话。 不就是‘杀错’了一些部落吗?小事~ 只是不反对、不代表不上心,边境所有军民都在防备着东胡的袭扰,毕竟草原部落的残忍可是不能轻视的。 结果这个时候,让自己深入东胡境内打探情况? 校尉想到自己的家人,于是几乎是带着必死之志接过了王令。 “宗校尉不要如此,在下相信大王绝不会让自己的将士白白送死的。”信使实在看不过去了,开口劝了两句。 校尉牵强的附和了两句,心里其实不以为意。 难不成东胡还能拱手让出大片土地不成? …… 匈奴部族驻地。 一个中年首领看着前方伏地磕头着的逃兵,久久沉默。 他是当初头曼父亲的好友,也是头曼在杀父后统一匈奴时、处于从心态度选择支持的——他以背叛好友而获得了如今的地位。 在头曼率军离开后,已经聚拢在一起的这数十万匈奴人中就他地位最高。 当然,只是表面上。 留守的几万战士和一些负责主要事务的人,都属于头曼的铁杆支持者,他只不过是由于资历原因被头曼放到了明面上而已。 但如今,随着南方战况不利的消息传来,匈奴部族内的局势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你们真的没找到首领?”中年男人问道。 “没有,我们在得到秦人打败首领的消息后就想去救援、或者救出首领,但找了好几天都没消息,直到遇到了秦人的一支骑兵,我们败了。”逃回来的士兵强压着恐惧说道。 只是一场遭遇战,双方人数都接近万人,可还没短兵相接呢,秦人那些会飞出来爆炸的武器就直接打没了他们的勇气。 然后一个照面下来,己方溃败,秦人追杀。 他自己回想起来都感觉有些羞耻,可如果重新跟秦人作战他又没这个勇气。 中年人看了看一旁几个脸色难看的人,皱着眉头沉思。 头曼率领的那支部队被秦国人打败并俘虏,其余的一些部队也纷纷被秦国人击败、少许残兵正在想方设法的逃命,唯一一支还有战力的就是左大将率领的部队,可又只剩下两万多万,所有人还都被秦国人打的胆气尽丧。 整个部族原本被头曼强行凝聚起来的气势,瞬间散了。 “左大将呢?” 一侧,一个执掌留守的几万战士的人站了起来,看向这个逃兵。 后者浑身轻颤:“最后一次得到左大将的消息,是他们正在准备逃出秦人的又一次围剿,他们之前已经逃出过许多次了,这一次肯定也能跑回来的!” 这话让一些人获得了一些信心。 只要左大将率领的人能回来,那他们就还有力量,等首领回来后,他们就能重整旗鼓! 几人互相看了看,最后都看向了最前方的中年人。 威胁的眼神让后者心中不爽,却也只能微微点头。 “一切等首领和左大将回来再说,最近要继续……” “不好了!” 帐篷外传来一道声音,随后走进来另一人,也属于头曼的留下的心腹之一,但他此刻却是一脸惊慌。 “斥候在西边两天路程之外发现了数万月氏骑兵,他们明显是来进攻我们的!明早估计就来了!” 这消息让所有人都一阵恐慌。 己方刚吃了败仗,月氏人就也加入了进来?那旁边早就跟自己有仇的东胡人呢? 这一刻,留守的头曼心腹也不在乎前方的那个中年人了,纷纷直接离开这里去商量对策去了。 中年人神情平静,扶起了那个逃兵,让他去好好休息。 又挥退了几个手下,等帐篷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他才走到门口看向远处。 部族里已经传出了一些喧闹声,似乎是那些人在准备集结兵力抵抗。 “拿什么抵抗?”中年人喃喃自语。 东胡和月氏任意一方要动真格的,眼下的匈奴都不是对手,更别说还有中原那近三十万战力超过所有草原部族的骑兵…… 他可是知道,对方压根就没带多少粮食,全靠着扫荡匈奴部落拿战利品吃饭。 这种战争模式下,压根就没多少匈奴部落还能让他们杀,想要维持住这种攻势,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这里,以最激烈的手段打完这场战争。 可如此一来,三方的猛烈进攻下,匈奴必死无疑啊! “头曼,你失败了。”中年人思考许久,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胡人的路,该听我的了!” …… “头曼,说说你的感想。” 一处草原上,杨端和骑在马上,看着身旁被绑在马上的头曼笑道。 两人前方是一处正在进行的战场。 杨端和特意将最后一场围剿那匈奴左大将部队的战斗,留到了头曼被送来之后。 他要让这个魄力非凡的匈奴人亲眼看着自己的部队败亡。 头曼死死咬着牙,眼眶里泪光闪动,但依旧没流出来,只是神情愤怒的看着前方,没求饶,也没说什么狠话。 前方,仅剩下的不到两万匈奴骑兵被分割在数个战场。 每个战场周围,都有数量是他们两倍的秦军骑兵,还有那些诡异的大炮,他们的头顶上还都有一两个热气球,上面还时不时会掉下来几个同样会爆炸的玩意。 “声东击西?头曼,你的这一招早在很多年前,我们中原大地上发生过了。” 杨端和静静地说着:“相比于我们,你们的战斗方式和你们的文化一样,简直低劣!” 头曼被绑在背后的手握成了拳头,心中的怒火愈发高涨。 “你看!”杨端和指着一个战场上。 一个包围圈里,三千多匈奴骑兵正惊慌的躲避着不断飞来的那些武器。 可再怎么躲,那些东西飞到他们头上后炸开,依旧会带来近百的伤亡,而其中又会有一些重伤的人因跌下马被同伴的马匹踩死。 但某一时刻,周围的秦军忽然停止了轰击。 随后秦军队列中传出了一道胡人之语:“所有人听着!中原有礼,降者不杀!只要你们杀掉各自小队的头领拿着人头来就能活!不然都得死!” 第224章 燕王:我行了! “为什么?!” 听到前方传来的话,一直闭嘴的头曼终于忍不住了,声嘶力竭的想要冲撞身旁的杨端和。 但被两个看管他的士卒一人拉住马、一人拉住捆绑的绳子。 胡人没那么多规矩和制度,以往出兵就是各部落出一些人,组成联军,各部落都有各自的领导者,一起听从最强的那个人。 但在头曼统一后,他简单的规划了一下。 万人、五千人、千人,千人之下分成许多小队。 而确保这个简单制度的基础,就是头曼用自己部落里的勇士、或者是那些支持他的心腹之人的勇士来充当小队的头领。 再加上头曼打乱了许多归顺部落的人,所以哪怕兵力超过十万,头曼依旧能以这些心向他的勇士为骨架控制整个军队。 这才是他为什么如此激动的原因! 那些每个小队的首领,可都是属于他部落的人、这些才是他统一胡人的自己人啊! 杨端和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中原人没你聪明是吗?” “你这方式,在你们胡人内部还算可以,但在我们秦军内部,这就不是什么高明之数了,不杀了他们,难道还留着他们联合起来祸事吗?” 虽然是敌人,但杨端和其实有些佩服头曼。 这个年轻人在匈奴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能有如今的地位,足见他的手段和智慧。 父亲等人想要进行一场未知的北迁,看上去是个好主意,可实际上若真这么干,估计都等不到秦军来,匈奴就会被月氏人和东胡给弄死。 因为匈奴根本无法形成合力,以少数几个部落的方式组成的团体,根本无法抵抗本就比他们强大的那两方。 于是头曼直接杀父,自己成为匈奴首领。 匈奴一盘散沙,他就借着战争统一。 哪怕短时间内无法让各部落彻底归心,他也没安于现状,而是想出了以小队为基础的方式。 若是放在中原,这小子绝对会是个人物。 前方的数个战场上,对匈奴人的劝降之语都收到了成效。 有人果断的选择了反水,用自己小队头领的脑袋为自己求了活路。 还有人誓死不从,宁可战死。 然后被周围更多想活命的族人连带着头领一起砍死…… 不到一刻钟,战场安静了。 杨端和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感觉身体有些激动。 按照正常流程,接下来就是卸下匈奴人的武装和马匹,分批看管他们然后准备带回大秦,送入矿山或者某些会危及到老秦人生命的地方,西边王翦就是这么干的。 但杨端和却打算带着这些人一起北上,于是只是暂时收押了他们,随即下令部队迅速北上。 不迅速也不行了,随着战争的进行,路上已经没多少匈奴部落可供他们杀了。 再加上月氏和东胡的下场,再不加快速度哪怕务食于敌他们都有断粮的风险…… 除非攻到头曼麾下的匈奴部族驻地那。 “你想利用他们?” 身旁,头曼开口了。 他似乎已经认命,脸上还有着一些泪水,低头被两个秦军士兵如同牵马一样牵着走。 “如果只是为了不让我的人闹事,你可以和上次那个人一样,把那些人单独抓出来杀掉,但你却下令让他们自己动手,让他们当着其他人的面手上沾着同族的血,一定是想利用吧?” 听到翻译的转述,杨端和心中对头曼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说对了一半。” “我是要利用他们,但只是希望他们有敢于向曾经的头领挥刀的勇气,因为只有这样的人,之后才能成为合格的打手。” “至于沾血?” 杨端和嗤笑了一声:“你都能沾上自己父亲的血了,我要他们沾血有什么用?沾同族的血有用是对有德行的人来说的,你们现在有德行吗?” 头曼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 …… 东胡势力范围南部。 走了近一天的校尉终于看到了第一个东胡部落……的遗址。 看着地面上留下的那些印记,他立刻就分析出了这个部落迁徙的时间:不到一天! 怎么回事? 难道大王有未卜先知的法术知道了、或是通过什么方式逼迫了东胡离开? 校尉让手下立刻分散,沿着周围不同方向去找,看是否有别的迹象,自己则准备带人沿着这个部落离开的痕迹追踪,看是不是特例。 但忽然间,他发现一处遗漏的残破栅栏上似乎有字。 走进去一看,是一些东胡人的字,而他幸运的认识其中几个。 “恨……秦军强大……燕……无耻……抢夺……?” 校尉楞了下,立刻通过已知的事情脑补出了“合理过程”。 北伐匈奴的过程中,强大的秦军或是通过逼迫、或是战争,让东胡吃了亏;东胡退出了南边的部分土地以求和平;但燕国可能与秦军做了什么交易,让这块地到了自己手里;于是东胡人一边碍于秦军不敢不退、一边又不忿燕国得利,所以才在退走时留下了这些话。 校尉心里有些古怪。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燕国,岂不是占了秦国的便宜? …… 燕王宫。 燕王正拿着一盒从秦国店铺买来的跳棋,与太子丹对弈着。 “太子啊,时局就如同棋盘,你要学会走一步看十步;你要多加练习,不能如此简单的棋都不会。” 由于暗地里练过的缘故,燕王将第一次接触这个的太子丹虐得体无完肤,但每一步下之前还要教教他。 宛如一个正在教导孩子如何成长的老父亲——如果忽略掉他是练成后才来下的事实的话。 太子丹表面上附和,心里其实很不认同。 这棋盘是从秦国人那买来的。 原本这没什么。 可如果再联想到燕国此刻对东胡的行动、也是建立在借秦国人军威的前提下,太子丹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偏偏自己的父王还因此沾沾自喜,毫无对自身实力的认知…… “太子,你知道以后世人会如何谈论燕国吗?” 燕王似乎想到了什么,满面潮红! “人们会说,我燕国不仅奉行大义和秦军共战异族,还能顺手逼迫东胡让出千里之地!” “有此功绩,寡人百年之后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太子丹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和自己父王想的一样顺利…… 第225章 只要是为了国家,舍了命又何妨?! 草原上,一支斥候小队正一人双马的快速朝着前方奔袭。 什长钱林焦急的看着前方,不断催动马匹。 他是奉命先行去往匈奴驻地打探情况的,大部队还在后方;而依他们已知的情报,月氏的数万骑兵也在朝着匈奴驻地而去。 虽然秦军已经派人去联系他们了,但难保月氏人不会起什么歪心思。 要知道头曼可是聚拢了大部分匈奴部落,人口初步估计数十万起步、或许上百万也未必。 哪怕其驻地内还有许多青壮,可碍于物资和武器的原因,他们压根挡不住那几万成建制的月氏骑兵。 面对如此大的一笔财富,谁也不确定月氏人能不能忍住。 然而当钱林愈发接近匈奴驻地、甚至已经到达外围一些部落附近时,他却连一个匈奴斥候都没看到。 就算打了败仗,可留守的人不可能连基本的防御都不做。 更何况这么多人不可能全聚集在一起,他们只是聚在一个大概范围内,不然连各部落的羊和马都放不下,如此一来,整个匈奴部落的警戒范围应该更大才是…… 这些疑惑在他看到第一个匈奴部落内后得到了答案。 几千人聚集在那个部落里,最前方的几十个人甚至没带武器,还和其他人隔了极远的距离。 钱林让手下停下,自己驾马前行。 …… “首领,我们真要向这么一支秦军斥候小队投降吗?” 一个匈奴人实在忍不住的低声问道。 身旁,通过政变成为新首领的弩余点了点头:“他们是不是斥候不重要,他们代表秦军而来,这才重要。” 昨夜,随着头曼失踪、月氏人打来的消息传开,整个匈奴部族里人心惶惶。 留守的头曼心腹在一阵激烈的商讨后谁都说服不了谁。 打吧,打不赢。 跑吧,跑不掉。 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个原本明面上的傀儡,靠着以前当首领时的手下、以及那些原本就对头曼心怀不满的人的支持,于凌晨时分再次发动了一场政变。 头曼留下的十几个心腹手下,半数被杀,其余人被囚禁。 数百无法确定是否还心向头曼的战士,也被囚禁起来。 如今的匈奴部族,可以说毫无生气。 因为事到如今,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死亡,要么投降于某一方。 就算是对月氏人,主动并入月氏、也好过被月氏杀掉数万人再强行吞并。 弩余说服了其余一些支持他的人,希望匈奴向那个主动发起进攻的秦军投降。 “向月氏或者东胡投降,我们胡人根本没有未来可言;但对中原人不同,他们要草原没什么用,而我们现在也实力大降,肯定会把我们当附属部落,有需要时让我们出力作战、无需要时让我们上工牛羊,这不是更好吗?” “别因此感到屈辱,我们那么多年被东胡和月氏欺压、杀戮都过来了,中原人至少讲礼,他们比另外两方好多了。” “如果我们表现很好,他们说不定还会支持我们和另外两方争夺草原,借他们的力成长,等到未来时机到了就可以反叛出来,这才是胡人最好的路!” 这一番说辞说服了匈奴里绝大部分人。 于是弩余带着人直接等在这里,准备向最先来到这里的秦军投降。 当钱林走近后,弩余直接带着人来了一个跪地大礼,并由一个会雅言的匈奴人转述:“匈奴新首领弩余率匈奴各部,见过上国军使!” “我等已决定投降,还望军使能代为转达我部诚心!” 匈奴? 你们不是自称胡人吗? 钱林虽然没经历过什么政治教育,但这种明显的示弱行为他却是看出来了;只是这并没得到他的夸赞,反而让他更为警惕。 如此一个能屈能伸、忍辱负重的首领,太过危险! “你是匈奴新首领?” “正是。”弩余抬头道:“昨夜我诛杀了一些头曼留下的心腹,将其他余孽囚禁,现等待上国将军发落!我代表匈奴全体部族,表示归顺!” 钱林无法做主,只能立刻让手下回去禀报。 但这时弩余忽然急了:“军使!我匈奴将亡啊!月氏人今早就已经到了我们西边,让我们全部归顺,否则就要杀掉我们三分之一的人口。我跟他们说已经归顺上国要等上国来做主,他们这才暂且容忍,让我们在日落前重新给出答复或是让上国去跟他们谈,如今时间快到了啊!” 日落前…… 钱林算了下时间,最多两个时辰。 这个时间顶多能多叫来几支斥候小队,面对数万月氏骑兵,他们要真动手也只能是送菜。 他陷入了纠结。 “你们做好防御的准备,我们去跟他们说!”他对着弩余说了句,随即不管他在身后喊叫,对着远处的手下挥了挥手,就朝着西边而去。 原地。 原本焦急的弩余在他们走后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传出去,秦军斥候已经到了,我们有救了。” 身后,一个匈奴人犹豫了两下:“只说斥候吗?” 如果只说斥候,不说秦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很可能引得月氏人铤而走险。 大不了到时候战利品分秦军一半。 整个匈奴部族剩下的一半,也足够让月氏人再次强大起来。 但弩余却笑了:“如果不这么说,月氏人怎么有胆子?” 他听说中原有种人,可以仅凭言语就改变两个国家之间的局势、战和。 弩余以前很佩服那种人。 但现在。 ‘我也是如此的智者啊!’ 他在心里这么说道。 …… 离开那个部落,沿着匈奴部族的驻地边界一路前行,钱林思绪纷乱。 上级让他们来打探匈奴情况,如果自己坐视月氏吞并匈奴,自己等人估计要被直接砍头。 而且他也不想丢掉‘第一个接受匈奴首领投降’的荣耀,这可是一份大好的名声! 可月氏骑兵靠着自己等人又绝对拦不住…… 他将事情告诉了手下的袍泽,结果只赢来了‘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了’的结果,反正消息已经有人回去汇报了,自己这些人死了也算尽到斥候职责了。 钱林不太想要这个,他还等着回去接人去城里过好日子呢。 “要不,我们跟他们谈谈?” 一个袍泽说道:“我们刚刚用大炮和热气球打败了匈奴,他们总不能不害怕吧?” “不行!若只是谈,他们未必会同意。”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点人,大部队应该要明天才到,月氏人要是非要抢了匈奴人,我们……” 听着袍泽们的谈论,钱林有些无奈。 若他满腹经纶,他会引经据典、好言相劝、通过言语交锋让敌人不动。 可他只是一个家里因战功有些薄钱的大秦人,如果不是父兄的接连战死让他能养着一匹战马来当骑兵,他可能连这次出征都赶不上。 他这种人,整个大秦多的是。 几个大秦普通人,怎么阻拦数万骑兵? 钱林想起了家里的那个人,想起了大王对自己等人的厚爱,想起了国师那爱民的性格…… 他忽然神情坚定。 “我有办法了!” “什么?”身旁的袍泽问道。 “我们拼一把!”钱林发了狠:“我们只是一支普通的斥候小队,那就让他们见识到,大秦一支普通小队的强大!让他们考虑下违背大秦命令的后果!” “只是这样一来……” 他看向周围的人,他们可都是跟着自己一起出来的,自己如今却要把他们带入一条极可能死去的路。 众人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都陷入了一阵沉思。 忽然,有人提到了国师的‘战斗补贴’。 “如果战死,好像是有千钱以上的……抚恤?家中亲人还能每年获得一些科学院的新品,一旦朝廷有工人名额或者别的好处,也能优先是吧?” “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干了!” “有大王和国师照顾着亲人,怕个鸟?” “就是,只要是为了大秦,我们这些人舍了命又何妨?!” “是极!是极!” “……” 钱林笑了,带着这些袍泽加速朝西边赶去。 只是在心里,他对家中的人升起了的浓浓的愧疚。 与此同时。 南方近百公里之外。 数万秦军骑兵正在快速北上,但他们去的方向却不是匈奴部族驻地,而是月氏骑兵的西边。 另一片地域内。 接到杨端和传信的李牧在思考过后,也下令赵军骑兵加速前进。 这个时候,秦赵之间的仇是次要的,和草原部族之间的纷争才是主要的。 …… 日落。 月氏人已经组成好几个进攻队列,准备从不同方向包围前方的匈奴部族,逼迫他们的首领投降。 临时营地内。 一处大帐前,一个穿着崭新铠甲的月氏人看了看身后的夕阳,不屑的笑了笑。 我就说嘛! 那些自视甚高的中原人怎么可能接受匈奴人的投降? “去告诉其他几位将军,准备进攻!杀几万匈奴人他们就知道怕了。”大王子转身朝着帐篷内走去,他要去打开那瓶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秦国酒。 但他才刚刚坐下把酒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打开,前去传信的副将就走了进来。 “大王子,秦国人来了。” 大王子猛然一惊:“来了多少人?在哪个位置?还没进攻吧?” 副将沉默了一下:“只有几个人,看上去是一支斥候小队,领头的是秦军的一个什长。” 大王子顿时气愤不已! 刚想顺手砸了手上的东西,却猛然收住了手,于是举着一小瓶酒在空中愣了两下后又放了下来。 “秦国人太狂妄了!几个人就敢来找本王子!” 他沉思了一下:“立刻朝着周围探查,看有没有秦国人的埋伏。” “那对匈奴人的进攻……” “先把那几个秦军带进来,本王子要听听他们说什么!”大王子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要是一个秦国将军来,那他没意见,毕竟秦国比月氏强大得不止一点。 可就几个普通斥候也敢大摇大摆的来找他,这是把他当什么? 当笑话? 他当初带兵杀匈奴部族为乐时都没这么侮辱过匈奴人! 不一会。 钱林等人骑马进入了月氏营地,在大帐前下马,跟着副将走了进去。 里面,大王子高坐首位,两旁是几个全副武装的将军,正凶神恶煞的盯着钱林一行人。 可他们没一个害怕的。 论煞气,秦军将领可比这些月氏人牛多了。 而且一看大王子身上那崭新的盔甲,钱林就知道这人只是一个样子货。 战场上敢穿新盔甲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超强武力的百人敌,一种是很容易就死的傻子…… 直觉告诉钱林,这大王子属于第二种。 走到近前,钱林等人出于礼节行了一个秦军军礼。 但一旁带他们走进来的副将不乐意了:“此乃我月氏大王子!你们只是普通秦军战士,为何不行大礼?” 听着翻译的话,钱林冷笑一声。 “大国军卒,不拜小国王子!” “况且我中原军中只行军礼即可,没有尔等游牧之人的自大之礼。” 此时还未受到中原文化影响的游牧民族里,上层人对下层人动不动就杀,完全是当奴隶看待。 让他们对月氏人行大礼? 这事要传出去他钱林祖宗十八代都得被钉在耻辱柱上…… 这回复让其他将军愤怒,却让大王子心生满意。 草原瞧不起懦夫,看得起勇士。 “几位来找本王子,有何事?”大王子直接了当,他还等着用匈奴人彻底奠定自己的继承人之位呢。 “匈奴是我大秦的敌人,为此我大秦联合赵国燕国出兵草原、千里进攻,月氏此时不应该来这里!” 钱林看了看其他人:“匈奴首领已经向我投降,我接受了,也就是我大秦接受了。” “你们做好和大秦交战了准备了吗?” 这下连大王子都有点忍不住了,握拳盯着他,随时可能动手。 “我月氏是来帮你们的!” “那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你欺人太甚!”大王子愤怒起身,周围的月氏将军也都抽出了刀,帐篷外更是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 钱林身后,几个袍泽也拿着兵器和他们对峙。 钱林看了看桌案上的那瓶酒,笑了笑:“大王子可能还不知道吧?我秦国人的酒不是这么喝的。” 大王子眉头一皱,这人打什么主意? 钱林解下了武器,以示真诚,空手笑着往前:“不要伤了和气,我来给大王子演示一下如何?” 一旁的一个月氏将军顿时想要上前阻拦。 但瞬间! 靠着刚才拉近的那两步,钱林跨步上前,没等大王子拔出刀就冲到了他面前! 扶着大王子的肩膀转身躲到他身后,同时顺手抽出了他腰间的刀! “勿动!” 钱林将刀架在大王子脖子上:“动则身死!动则月氏亡国!” 第226章 高过车轮者…… “动则身死!动则月氏亡国!”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其他月氏将军顿时一惊。 而与之相对的,是钱林手下的其他几个秦军斥候,他们迅速跑到了前方,将大王子和钱林护在中间。 帐篷外,一名月氏将军带着十几人迅速冲了进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 钱林看向一旁的翻译。 “不要伤害大王子!你们要是伤害他会让两国交战的!” “交战?”钱林轻轻将刀往内侧一动,让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刺痛的大王子更加恐慌,连连说着好话。 “闭嘴!”钱林大喝一声。 紧接着看向其他人。 “就你们,也配跟我大秦交战?” “你们说不定还打不赢匈奴那十几万人呢,他们至少有个狠人带他们敢于向我们挥刀,可他们被我秦军当牲畜一样给杀败了,你们拿什么跟我们打?”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个手下,后者立刻用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将大王子双手双脚都捆了起来。 这个过程中,钱林手中的刀就没离开过大王子的脖子,而他们面前的月氏人则一阵纠结。 “不要犹豫嘛!” 钱林反而笑了:“我听说月氏王有好几个儿子,之前死了一个三王子不一样没事吗?再死一个王子应该也没事,月氏王位又不是没人继承了。” “你说对吧?” 他看向大王子。 后者在翻译转述了之后,心里一阵愤怒,表面上却哭丧着脸。 你说得轻巧! 他可是最有希望的、势力最大的继承人,这要是死了,岂不是让其他人占了大便宜? 而其他月氏人也怒目而视。 大王子死了王位是还有人继承,但他们肯定通通要给大王子陪葬…… “秦国人!不要伤害大王子,说出你们的条件!” 之前带他们进来的副将判断了一下距离,发现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全部干掉这几个秦军过程中护住大王子,便说起了好话。 实在是这几个人胆子太大了! 不是说中原人讲礼吗? 你们管这威胁、刺杀的行为叫礼? 但凡钱林刚才没有空手、但凡他们人数多一点而不是只有这么几个,他们都不可能成功;可偏偏就这么几个人、偏偏钱林就敢空手靠近大王子然后拔刀,这就很尴尬了…… 钱林微微一笑:“很简单,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然后等后天跟我去见我们的将军。” 其实秦军大部队明天就会到,他撒了一个谎。 副将脸色纠结。 他们这明摆着想等待援军来,大王子又希望靠着迫降匈奴来彻底让大王确定自己继承人的位置…… “答应他们!”大王子突然说道:“秦国人的将军或许不会因为两国战事杀我,可这帮疯子说不定的!答应他们,这是本王子的命令!” 这一刻,钱林等人在大王子眼中就是几个不懂政治的莽夫。 他的政治价值有多大自己都想得到,但万一这几个疯子想不到真‘失手’把自己杀了呢? 秦军的人都是疯子吗? 几个斥候就敢这么干! 在大王子的再三逼迫下,副将终于下令退去了所有人手,只留下自己和翻译站在帐篷门口。 钱林让几个手下分散在帐篷四周和边缘,自己则用一根绳子将大王子的双手和自己的左手绑到了一起。 “去,照顾好我们的马匹!”钱林开始吆五喝六:“另外,把你们的酒肉给我们拿上来!” 这个时代,哪怕是秦军,普通军卒大部分时候都是吃不到肉食的。 只有在大战前、或者立下大功后,才会被将领赏赐一些肉食,还是要和全队的袍泽一起分着吃,到各自碗里的可以说只是肉汤。 但眼下这个时候,自己等人可是大爷! 当月氏人将酒肉送上来后,钱林让副将离开帐篷,然后把每一样吃食都让大王子先吃了几口。 等半个时辰后大王子没事后,他才让手下分批进食,且只准喝水。 酒,他们一口没动,而是全推到了大王子面前。 在敌人的大本营还敢喝酒?怕是想死了…… 匈奴驻地。 看到月氏人的营地内久久没有消息,从夕阳时分等到深夜的弩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那几个秦军斥候真让月氏人不敢动了? 那自己还有何重要性? 月氏人这帮废物! 他坐在原本属于头曼的帐篷前,看着西边月氏人的方向。 身后的远处传来一些叫喊声,那是被囚禁起来的头曼势力余孽。 曾经头曼可以趁着其他人不备而成为首领,他也可以在头曼失势后成为新的首领,一旦他有了颓势,也随时可能有人起来把他推翻。 这就是草原部族里的现实——一切以拳头说话。 “没有规矩。”弩余自嘲的笑了笑,只觉得未来一片迷茫。 月氏人不动了,自己也不可能等到他们与秦军发生冲突然后在两方之间回旋,那他就得考虑以后真的归顺秦国后的事。 在没有规矩的匈奴部族里,秦国人最先想干什么? …… 夜幕下,一支秦军骑兵正朝着北面赶路。 骑兵部队的前方,两支斥候小队刚刚合力将几个月氏人斥候给杀了。 “右军一队原地警戒,一定不能让月氏骑兵发现我们的踪迹!” 闵行下了一道命令,随后继续朝前赶去。 因为是晚上,哪怕月光明亮,秦军行动速度也没有白天那么快。 但至少行军还是可以的。 “将军!照这速度,两个时辰内能到!”前方,一名校尉跑到了他面前汇报道。 闵行点了点头。 其实离军令上给的时间还有三个时辰内,但他给手下将士们的却是两个时辰——这是他经过对部队行军速度的计算得出来的结果,两个时辰内能到,士兵们还能稍微休息下。 而在几个小时前。 夕阳时分。 几十公里外的另一处地域内,杨端和在那幅国师给的草原舆图上比划着。 上面,一个半包围已经在月氏人西侧渐渐成型。 而在月氏人和匈奴部族中间不远处,一支赵国军队正快速朝着那里赶去。 如果李牧没骗自己,那他们应该也能准时到达。 “传令!热气球分出一半,和炮兵部队一起出发!” “命令王翦率军拦截西侧的月氏大将军所部,必要时刻,允许他动手!” “给赵军传信,请他们务必按时到达,本将邀请李牧在匈奴首领大帐商量分配之事!” “给燕军传信,让他们别再找东胡麻烦了,立刻给本将滚过来!” “……” 一道道命令从这里发出,整个草原的局势随着夜幕降临而在这夜间开始了变化。 杨端和仔细复盘了一下,最后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 他是满意了,但却让其他人彻夜难眠。 所不同的是,几方的军队反应各不相同。 秦军虽然诧异,但由于是军令也都立马执行。 赵军内部有些怨言,但在李牧的军令到达后也都不吭声了。 燕军则是在迟疑了好一会后才开始行动,因为秦军信使到达时,燕军主将燕宁已经睡下了。 接到杨端和的传信后,他骂骂咧咧的部署了燕军的行动。 于是燕军当中,骂骂咧咧的人远不止他一个…… 秦军令行禁止,李牧率领的赵军的军令如山,燕军虽然相比之下有些散漫但还是能够执行。 三方军队的执行力和军纪在这一刻直接凸显。 当天空泛白时,每一支军队都到达了预定区域;随着时间一到,一场庞大的战役悄然间开始。 月氏人大营。 钱林等人也以轮流休息的方式迎来了新一天的朝阳。 “是今天到吧?” “对!这帮月氏人还以为是明天呢!咱们别露馅了,依旧紧张点!” “好嘞!” 听到几个袍泽的交谈,顶着黑眼圈的钱林微微一笑。 帐篷外,几个盯梢了一夜的月氏士兵也在向副将汇报着情况,副将得到秦国人一夜都紧张着没睡好的情报后心情大好! 看来不用等到明天,今夜就可以趁着他们疲惫把大王子救出来了! 救出来之后,直接去匈奴里抢一波就走,也不用想着迫降匈奴了,赶紧跑才是正道。 可当昨夜负责警戒的将领前来汇报后,他的好心情顿时就没了。 派往周围的数十支斥候小队没一个回来的…… 匈奴人?还是中原人? 副将来不及多想,盯紧匈奴人的探子就报告匈奴驻地内有动作。 …… 弩余看着一脸杀气的赵国骑兵,只觉得后背发凉。 不应该是秦国人来吗?怎么是赵国人? 秦国人或许能接受他们投降,可赵国人可能就是一刀砍过来…… “几位上国……” “抓起来!”一个赵国将军直接一挥手,赵军骑兵就用武器指着他们强行抓了他们,随后把他们绑在原地,留下部分人看守后朝着西边而去。 整个匈奴驻地随着赵国骑兵的到来而恐慌不已。 但看到赵国人只是抓了少部分、并没有对其他人动手时,其他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其中,头曼原本归属的部落则是重中之重。 李牧看着前方的这个部落,有些不解杨端和为什么执意要强调他们,这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匈奴大部落、只是出了一个狠人而已。 “将军,已经将情况散布整个匈奴驻地,我军也已经拦在月氏人面前。” 一个副将走了过来:“几个秦军斥候昨天抓住月氏大王子,逼迫月氏人一夜不敢动手,看到我们来了之后才跑了出来。” “哦?”李牧惊讶了,想见见他们。 “他们不来。”副将摇了摇头:“他们只是带着月氏大王子跑到了我们的军阵前方,并且要求我们也不能对月氏人开战,要等着他们的将军来才行。” 这种想法…… 真的只是几个斥候? 李牧对那几人有了些兴趣,但也仅此而已。 他其实也不想和月氏人开战。 赵军能来阻拦月氏人已经够给秦国人面子了,要不是这次联合作战是以秦军为主,他们连这个都不会答应,直接三国各打各的,照样能打掉匈奴。 再为了秦国人的话和月氏人开战?李牧表示自己没这么好心…… 到了中午时分,一支秦军来了。 由杨端和这个主将率领。 “你们其他人呢?”李牧问道。杨端和咧嘴一笑:“去找月氏人了,待会我们就去看看。” 说完,他看向面前这个被包围的部落。 一挥手,让秦军和赵军一起将其围了起来,这才看向一旁早就被抓起来的弩余等人。 “将军!我们是要投降秦国的,我们……” “闭嘴!”杨端和一瞪眼:“本将答应了吗?” “我大秦国师早就有令,凡是和头曼交好之人、部落,一律格杀!” “据本将所知,你在头曼杀父准备统一时,是第一个投降的首领吧?” 弩余不说话了,因为这在整个匈奴当中都是公开的。 “我记得,你们胡人在敌对部落间征伐时,有过男人高过车轮者杀的规矩是吧?”杨端和的话让所有人心中一惊,哪怕李牧和其他赵国人也看了过来。 “那本将也学一学,把头曼的部落里凡是高过车轮的男的也杀了,矮于车轮的阉了。” “至于你……” 他看着弩余沉思着。 后者惊恐不安,生怕获得一个死的结果,于是连连跪地磕头。 这让杨端和更加瞧不起了。 “杨将军,此举不妥。”李牧这时皱着眉头。 正当驽余以为他要替自己说说好话而感激的看向他时,李牧下一句话就让他懵逼了。 “如若有女子记仇怎么办?” “唔……”杨端和想了想:“那要不把高过车轮的女子也杀了?” 李牧沉默了一下,走到一旁卸下一个车轮。 然后平放在了地上…… “凡高过车轮者,杀。” 杨端和:“⊙﹏⊙” 驽余:“o_o” 其他众将:“⊙▽⊙” 原来你是这样的李牧…… 杨端和看向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于是沉默一下后,微微点头。 李牧残忍吗? 如果杨端和不曾听说过以前胡人南下时的情况,或许他真会这么认为。 只可惜,他不仅听说过,还见过。 以前,胡人就曾经在缺粮时南下劫掠过,只是因为秦国北部边境线相对赵国来说较小,秦军战力也比赵国强大,所以胡人对秦国的劫掠伤害远比对赵国的小,双方的战场也不如赵国那般惨烈。 在他还不是将军时,他所在的秦军队伍曾北上支援过一次秦国边关的战斗。 那一次,当他见到边关城池内无数受伤的袍泽、甚至连妇女小孩都拿起武器自卫时,他的心就曾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会。 后来他知道,秦国的情况还算好的。 在赵国北部,在李牧没有给匈奴重创前,赵国的情况远比秦国要惨烈;直到赵国北部防御全由李牧接手后,赵国才彻底稳住了北疆。 所以对于李牧的意见,他其实是赞同的。 就算他不赞同,也不可能公开反驳这个他们请来的援军,更不可能为了一些异族人而反驳同为华夏族的人——哪怕秦赵有仇。 两人随即下令,三言两语间就决定了头曼所属部落上万人的死亡。 随后,两人都看向了以弩余为首的匈奴领导层。 “杨将军,怎么分?” 李牧严肃的看着他。 华夏和异族的事解决完了,接下来是秦赵的回合了。 第227章 大秦版封狼居胥 “李将军觉得应该如何?” “三成。” “那我们不如打一架算了。” 李牧:“……” 虽然我知道我的条件很苛刻,但谈判之事,不本来就是讨价还价的吗?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那杨将军觉得如何?”李牧说:“秦国当初与我赵国定立盟约时,可是说了战利品三国均分的,本将出征前,我王也是如此跟本将说的,难不成秦国想反悔不成?” “李将军说笑了。” 杨端和面不改色:“虽然是三国均分,可你我都知道,自古就没有绝对的均分,不管何事都得看功劳。” “我秦军是此次进攻的主力,直接打败了匈奴大军,赵军和燕军则只是负责清扫其他方向的匈奴部落而已。” “论功劳,我秦军才是最大功劳,理应多占。” 李牧沉默了一下:“既然秦军这么厉害,怎么当初还要拉着赵国和燕国呢?” 杨端和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 原本的作战推演中,匈奴一旦分散或者避开中原兵力,那这草原追逐战仅靠秦国是绝对打不完的。 因为他们可以到处跑! 所以秦国才会拉着两国,以三国兵力合围的方式。 可谁知道,那个头曼如此“大胆”啊! 他居然敢直接正面来找秦军作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匈奴骑兵在装备了骑兵三件套和装备了新武器的秦军面前,宛如一个挑战百战精兵的幼童。 “怎么?不说了?”李牧撇了撇嘴:“秦军只是运气好而已,若是头曼找的是我们赵军,本将一样能把他们灭掉。” 至于燕军,两人谁都没提。 虽然燕军不会败,但你要说可以跟秦赵一样大败匈奴,他们都不确定。 “况且本将还在接到杨将军信件后立刻前来支援,这已经超过了原本三国的盟约,本将担如此风险,总不能没点回报吧?” 杨端和依旧摇头。 于是接下来。 以远处秦赵两军对匈奴部落的屠杀为背景。 围绕战利品分配之事。 秦赵两国将领之间开展了一场友好交流。 双方深入交换了意见,秦军对赵军表示了肯定,赵军也对秦军表示了自己的意见,双方加深了友谊和互信,在具体事务上达成了共识,会谈是有益的…… 匈奴驻地西侧。 赵军阵列前,钱林等人“保护”着大王子一脸凝重的后退着。 前方的月氏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之间就开始逼近、似乎想要强行抢回大王子了。 可他们都还没见到主将呢。 他们身后的赵军也紧张了起来,骑兵已经举起了骑枪和刀剑,在一名将领的带领下准备进攻。 这个时候,如果让月氏人当着他们的面把这几个秦国人给伤了,他们的脸可就丢尽了…… 月氏人前方,大王子的副将带着翻译走了出来,一脸愤怒:“秦国人!你们好生无耻!居然派兵包围我们!” 钱林等人对视了一眼,一脸懵逼。 赵军将领看了看负责斥候事务的偏将,后者摇了摇头,他们才刚赶到这里没多久,根本没功夫去探查太远的地方。 “大王子!秦国人已经派兵包围了我们,末将恳请大王子去见下他们的主将商谈,不然为了大军和大王子的安全,末将只能率军将大王子抢回来了!” 副将对着前方大喊道。 秦国人似乎要准备进攻他们,而一旦开战,副将不觉得自己能赢。 于是在可能全军覆没和冒着风险抢回大王子然后退走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大王子听到这话,顿时急了:“告诉他们,我要见秦军主将,和谈!必须和谈!我们没有抢秦军战利品的想法!绝对没有!” 秦国人真是疯了! 几个斥候就敢来劫自己,秦军主将更是连人都没派来和他见过面,就一副要围了他们进攻的样子…… 秦国人怎么丝毫不讲中原的礼数? 而听到翻译的话,钱林心里涌出一阵狂喜! 只要秦军能包围月氏人,哪怕自己等人死了,那也是带着巨大的战功死去的! 这时,后方的赵军队列开始分散。 杨端和与李牧两人同时走了过来,天空中还升起了一个画着狼头图案的热气球。 钱林等人立刻拉着大王子走到了杨端和身前,并强迫大王子按照秦军的方式给杨端和敬了一个军礼。 不远处,一些月氏将领出奇的愤怒了! 但看到天上那个巨大的狼头、还有后方一些秦军拉出来的奇形怪状的东西,他们又冷静了…… 杨端和看了看强作镇定的大王子,示意钱林他们解开束缚。 钱林解开绳索站到了一旁,余光看了一眼杨端和等人脸上的淤青…… “你是月氏大王子?”杨端和咧着嘴倒吸着凉气,心里对李牧的记恨又加上了一笔。 这家伙的劲儿还真不小! “我听部下说,你要抢我们的战利品?” 听着翻译的转述,大王子欲言又止。 你都听部下的了,我解释还有用吗? “我也不为难你们。” “本将给你们准备了一些吃食,供你们回程的路上所用,你带着人赶紧滚。” 杨端和命令一个将军带着大王子离开,去接收那一批真就只能让月氏撑完回程的辎重。 “杨将军既然已经命令秦军包围了月氏人,为何不乘势做绝?”李牧开口道。 “包围他们只是手段,不能真灭。”杨端和说:“本将如果不作出这副态度,月氏人若还抱有幻想怎么办?我大秦又不可能真去把月氏灭了。” “李将军身为赵国大将,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李牧点了点头:“既然杨将军如此懂时局,为何不留着那些匈奴首领,而是要杀掉他们?” 杨端和眯了眯眼,语气莫测道:“李将军,事不要打听太细了。” 刚才的谈判结果,是秦国获得所有匈奴人口,而赵军获得匈奴财富的两成——包括牛羊和南部一些草场的所有权。 燕国获得一成。 余下归秦国。 但秦国不会要匈奴的势力范围。 李牧猜测秦国应该是想留出来让月氏和东胡抢。 但秦军对匈奴内一些部落的大清洗,着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一些部落,不仅人要找出来全杀了,还要放把火把所有东西都烧了,最后还要用那所谓的大炮轰一遍,最后再派人巡视确保没有遗漏……你这别说人了,蚂蚁都跑不了…… 据说是奉秦国国师的令? 李牧觉得,秦国国师应该不会用秦军来陪他玩过家家…… 只是他的试探被杨端和看出了,直接回绝了他的问题。 至于这战利品分配燕国同不同意? 抱歉,他们都没想过。 燕国借着他们的势敲诈东胡他们都没找着要说法呢,燕军与其说是配合来打匈奴的,还不如说是打东胡的…… 能给他们分些战利品已经够给燕国面子了。 与此同时,西侧数十公里外。 王翦正率军和月氏大将军的部队对峙。 一方想要个结果。 一方丝毫不给面子,只让他们等着。 如果不等,那双方就打。 如此不讲理的秦军,把月氏大将军都给整无语了。 “秦国谈何自称中原第一大国?” “第一大国,就证明我们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这不是正好符合吗?” 王翦淡漠的语气让月氏大将军气得差点动手。 如果不是那些天神和诡异武器…… 他肯定就! 也不敢开战…… 他还承担不起和秦军开战的责任。 于是双方的对峙,直到一名信使的到来才结束。 看到大王子让自己撤退的命令,月氏大将军纵使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却也只能率军撤退。 至少,大王子他们没事。 月氏人撤走后,王翦也率军前去和杨端和汇合。 当他到时,燕军也姗姗来迟。 但同时到达的还有东胡的消息。 “东胡人在两百多里外徘徊?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等我们走后,他们好来占了草场呗!” “让吗?” “让是要让的,但不能以这种方式……” 大帐里,三国高层将领齐聚一堂,互相讨论着。 谁都知道,匈奴死后他们顶多占了南边一些地方,其余更广大的地方中原文明仍旧看不上、也照顾不过来,终究还是要被游牧民族占了的。 但我们刚打完匈奴,你们就来抢地盘…… “报!”门口,一个秦军斥候走了进来:“月氏人离开百里后原地扎营。” 所有人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副看戏的神情。 最前方,杨端和看着李牧、王翦、燕宁三人,低声道:“我想干一仗,用那些匈奴人。” 李牧眉头一皱:“你迫降的那些匈奴骑兵?” “正是。”杨端和点了点头:“我秦国国师曾告诉我,务必要小心这两方壮大,本将之前一次包围,已经让月氏人心惊肉跳了一次,可东胡还没有。” “这简单!”燕宁突然就激动了:“我这就去打他们一次,杀他几万人头,保证让他们就算占了匈奴的草场也不敢南下!” 其他三人看了看,只是让他坐下。 至于这建议,没人搭理。 忽然,王翦对着杨端和比了个“三”的手势,后者一愣,随即道歉一声暂时离开。 李牧和燕宁对视了一眼,默默等着。 不一会,杨端和的喊声突然从外面传来:“快!把月氏大王子他们叫回来!” 下完命令,杨端和哈哈大笑着走了进来。 “诸位,我大秦国师送给了我们一份重礼!” …… 咸阳宫。 嬴政刚处理完事务,就让李缘去打探军情了。 而当知道战局已结束后,嬴政当即就给廷会下达了命令:做好如何使用最少十万以上奴隶的准备。 此时他才问起李缘那第三个盒子里写的什么。 “没什么,一份礼物和一个坑而已。”李缘随意的坐在位置上。 第三个盒子里,他给杨端和留下了祭天大礼的流程和“国师许可”。 他想造一个大秦版的“封狼居胥”——但这个荣誉和历史上的不同,它的难度比那位的低,给了后人超越的机会。 它是三国兵力一起达成的,等以后大秦进入平稳发展期了,那时的将军也不至于对此荣誉失去了超越的信心。 和平年代,也有一个可以让将领产生冲动的目标。 同时,他还让杨端和邀请李牧和燕军主将一起完成,并且给出了赵王和燕王的“认可”。 那是来自大秦科学院顶尖技术的“认可”,李牧他们绝对发现不出来。 理由也很简单。 如此荣誉,在得到赵王他们认可的情况下,李牧他们不可能拒绝。 但筑坛祭天此事,本就带着极大的政治意义。 历史上的霍去病敢这么干,是因为他很受汉武帝信任,可李牧和赵王之间就…… 李缘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嬴政当即就有些懊恼,飞快拿起了纸笔。 “寡人原以为你只会贪图享乐,早知道你有此想法,寡人早就该问了!” 李缘:“……” 看到嬴政奋笔疾书,李缘问道:“写什么?” “给赵王和燕王的信。” “内容呢?”李缘有些疑惑:“你不会是要告诉他们吧?” “是要告诉,寡人还要说些好话让他们同意此事。” 李缘:“???” 嬴政暂时没理,而是写完两封信后,赶忙让信使加急送出,这才回过头看着李缘。 “你仔细想想,寡人的信到了他们手上,会是什么时候?” “赵国两天,燕国三天半左右吧?” “正是。”嬴政笑了笑:“可祭天之礼,就在明天啊!” “而且寡人的信里,可没写李牧他们是要接到赵王命令后再参与大礼啊!” 李缘忽然就明白了。 嬴政身为秦王,一直都很自信,他主动说好话为此事做解释,赵王接到了信肯定不会驳了秦王这个面子,还会觉得秦王尊重了自己,他会给出来自赵王的官方认可。 但当李牧回来后,双方一对时间…… 你李牧居然早在秦王的信到我手上之前就干了? 而且秦王居然会因此事给寡人说好话? 你李牧是不是…… “即便他们知道李牧手中的是你造假的又如何?” 嬴政畅快的笑道:“李牧拿着你给的印信参与了杨端和的祭天大礼,这是不争的事实!” “赵王没看过史书,他怎么敢确定,李牧是不是真的被瞒了?” “如果有人……” 嬴政话没讲完,李缘就接过话头 。 “如果有人说,李牧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从理论上来说也是有可能的!” 嬴政面带笑意的点了点头。 李缘也笑了:“那就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 嬴政顿时一瞪眼! 这是什么粗俗之语?! 第228章 燕王:为什么呢? 对武将来说的最高荣誉是什么? 封赏? 那如果封无可封呢? 家财万贯? 武将们可是喜欢用拳头说话的,你钱多不如兵多。 所以以前李牧觉得,灭国之功或者助大王打败给赵国耻辱的秦国就好了。 但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只有在青史上让自己成为未来整个华夏所有武将仰望的目标,那才是一个武将最大的荣誉! “我现在有点感谢你们国师了。” 看着前方杨端和正在安排着事务的背影,李牧带着笑容说道。 身旁,王翦笑了笑:“那就跟我们回去吧?我想国师一定很欢迎你。” “那算了,你当我没说。” 王翦看了看他恢复平静的面容,深吸一口气:“你这说话方式真的很欠打。” “巧了,燕国人和匈奴人也曾这么说过本将。”李牧淡定道。 王翦握了握拳:“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 一旁,燕宁默默的看着远处的杨端和,对身边的声音当做听不见。 燕国打不赢赵国…… 嗯,这很正常。 自己能代表燕国参与这大礼,这就足够了。 不过……怎么大王出征前没跟我说呢? 燕宁想起了之前杨端和给的那道盖有燕王印玺的王令,觉得大王可能是为了东胡之事而暂时忘了吧? 毕竟自己这次出征主要目的也是为了东胡,对匈奴……有秦赵在,我燕国大可不必操心。 前方,杨端和检查完了各项布置后走了过来。 “诸位,准备好了?” 燕宁和王翦兴奋的点了点头。 李牧环顾一圈,看到了兴奋的将士们,一脸复杂前来观礼的月氏大王子和部分匈奴人,还有直视自己的杨端和…… 也点了点头。 赵王印玺和王令? 或许是吧…… …… 燕国国都。 最近几天燕国的气氛有些诡异。 一边,是捷报频传的前线战况。 燕军和秦军赵军一起,以摧枯拉朽之势清扫匈奴部落,大展威风不说,还让他们仿佛梦回当初燕国鼎盛时期,成为了与秦赵同等级的大国。 可另一边,燕国获得了东胡让出来的千里之地,又让他们感觉不真实。 “听说是我们大王借着秦赵的威势敲诈来的?” “什么话这是?!” “国与国之间的事,能叫敲诈吗?” “这叫计谋!” “计谋哦……” 这种言论让所有人忍俊不禁。 但在燕王宫里,得到消息的燕王正在对着几个大臣痛骂。 “你们不是说,获得东胡千里之地后,寡人的威势会超越历代先王吗?” “为何现在民间都在传寡人是小人?” 众臣沉默不语。 “寡人将重任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给寡人传播消息的?” 不怪燕王生气。 自燕军出征之后,他就知道东胡一定会答应,那时他就让一些臣子去民间传播他的“功绩”。 秦王能让平民爱戴,难道我不行? 秦国能拉拢平民,我只是想要平民点好话,难道都不行? 可结果…… 平民知道了燕国确实得到了东胡让出来的千里之地,但也同时知道了是他借着秦军威势对东胡趁火打劫的…… 燕国是获得了荣耀,但这获得的方式…… “寡人让你们传播消息,为什么会把战事内情也传出去?”燕王看着下方的众臣,尤其是为首的相国,一脸愤怒。 年老的相国沉默了一下,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大王!臣等已查明,是一些前去探查情况的燕军士兵,在那些东胡人遗留的地方发现了他们故意留下来的话,上面全都是……” 他停顿了一下:“全都是骂我燕国趁火打劫的。” 燕王嘴角抽了抽。 为什么呢? 为什么寡人只是想要点名声都无法做到? 难道燕国和秦国的差距这么大吗? 连军心寡人都无法做到掌控? 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东胡那帮人走了都要害寡人一把,又怎会有今天? “传令!让燕宁回军时再打掉几个东胡部落!” 下方,几位大臣很想说不妥。 但看着正在气头上的燕王,他们又都选择了闭嘴。 这时,太子丹带着一个信使出现在了门口。 “父王!” 看着行礼的太子,燕王突然感觉有些害臊,曾经自己在他面前说的教导之语和豪言壮志还回荡在耳边…… “父王,这是秦王派来送来的信,儿臣在王宫门口恰好遇到,便让其免通报直接带来了。” 燕王点了点头。 “宣。” 见了信使,随意问了两句场面话,燕王就让信使和众臣一起退下了,只留下太子丹在场。 他打算培养太子,至少眼下看来,这太子很让他满意。 打开信,燕王的脸色有四分意外三分惊喜两分得意一分傲然。 这让太子丹都深感意外…… “父王?” “无事。”燕王故作镇定:“秦王想让三国将士在狼居胥山举行一次祭天大礼,以表中原将士的战功,特写信来给寡人解释。” 燕王将信递给他。 可看完了信,太子丹直接道:“父王,此间有诈。” 秦国的作风是什么样天下都知道,什么时候秦王会这么客气了? 当初秦国在和楚国交战,秦昭襄王为了稳住赵国而和赵王举行了一次会盟——渑池之会。 可就这种会上,秦王都从未降低过身份和傲气。 虽然有那代赵王软弱的原因在里面——毕竟是秦国有求于你你却还那么唯唯诺诺,但秦国的作风可见一斑。 如今只是一次祭天大礼,秦王居然会专门写信来让燕王同意? 太子丹一万个不信…… 燕王反倒微笑着摇头:“太子,你不懂。” “身为王者,最忌讳威严受损,既是祭天之礼,燕宁若无寡人之令不会参与的。” “秦王若想让北征之军完成此礼,就必须要寡人同意,毕竟三国此时还是联盟之军。” 太子丹沉默了一会。 威严真的很重要吗? 如果利益大到可以不要威严呢? “秦王是爱护平民,但他总不可能真的连为王的威严都不要了吧?他也是个王。” 燕王笑着说。 此刻,他原本因为风评被毁而变差的心情,被秦王一封信给治愈好了。 第229章 当真可恨! 赵国国都。 一场让赵国朝臣五味杂陈的小型典礼正在王宫内发生着——郭开的相国就职典礼。 赵王很开心,自己终于给了最信任的朋友最好的东西了。 郭开也很开心,自己终于走到仕途顶点了。 倡姬也很开心,自己的政治盟友势力又大了。 郭开的党羽也很开心,老大前途好了他们才能好啊! 秦国使臣也很开心,这可是大利好啊! 虽然郭开是个小人只看利益,但比能给出的利益,天下谁能比得过大秦?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赵国的那些忠臣们…… “此贼可恨!”御史大夫看着前方那个走上台阶去接受大王册封的人影,只恨当初自己几拳没打死这货…… 在他身后,其他赵国臣子们也都愤愤不平。 只恨庞煖已逝! 若他还在,他只要往前一站,那辈分摆在那赵王都不敢不给面子…… 只恨大将军李牧不在! 若大将军在,也不至于整个朝堂里没一个有分量的大臣敢当面怼大王。 大王对郭开的信任,简直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前方。 郭开接受完册封后,赵王转身走入大殿,随后宦者令让众臣走入。 按队列次序,郭开第一。 御史大夫第二。 赵国暂时没有太尉,于是其余几个九卿官其次。 但郭开却稍微落后了点,直到和咬牙切齿的御史大夫并列。 “赵大夫,本相觉得,你对本相有误解。” 误解? 误解就是我上次应该打死你! 御史大夫没说话,只是阴沉着脸。 但郭开依旧低声说着:“秦王的信,绝对有问题!” 哟?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人居然真为国考虑了? 御史大夫有些不屑的笑了笑。 郭开脸色不忿,冷哼着走上前。 接下来的朝议,已经成为相国的郭开当着众臣的面向赵王大肆表示秦王不可信…… 为祭天大礼专门写信来好言相劝赵王? 不可能! 定然有诈! 郭开的表现不仅让百官懵了,让赵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郭开事先真没跟他说过此事。 官员队列里,一个官员眉头轻皱。 他是秦国在赵国朝堂上的眼线,但此刻也对郭开的行为很是不满。 你丫的可是收了钱的! 但忽然间,他看到郭开将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看似无意的交叉了一下。 他放心了。 这是郭开给他们约定好的信号,证明“无事”。 上方,赵王略带深意的点头。 “相国所言,寡人会多加考虑。” 但实际上,昨天看完信后他就同意了,此刻给李牧传信的信使估计都快出了赵国国境了。 等朝议结束后。 赵王留下了郭开,直接问道:“爱卿昨日也看到了秦王的信,为何今日改变了态度?” “因为臣想明白了一件事。” 郭开皱着眉头,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秦王的信中,并没有给出祭天大礼的时间,如果秦王只是想以此事来让大王同意,既然好话都说了,为何不把时间也写上?” “你的意思是……”赵王惊疑不定。 “臣怀疑,赵国内有人勾结秦国!”郭开义正言辞。 大殿内寂静无声。 就连一旁的宦者令都深深低下了头。 在赵国朝臣眼中,郭开可是个十足的小人,民间更是传闻他与秦国有勾结。 他居然质疑赵国内有人勾结秦国…… “大王何不试想一下?若有人拿着大王给出的王令,干了其他事……” 其他事? 祭天大礼上能出什么其他事? 赵王陷入了沉思。 郭开迟疑了一下:“臣也不敢确定,只是秦国作风一向蛮横,如今却为一祭天大礼而做出如此有错漏的事,实在是有些……” 君臣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对某位大将军的怀疑。 …… 草原上。 祭天大礼在秦军用大炮对北方打出了九发子母炮弹充当礼炮后结束。 子母炸弹在几百米外凌空爆炸,无数的铁屑和陶瓷片让那下方上百只羊瞬间哀嚎倒地。 接下来,这些羊将成为晚上三军将官联谊会的主食。 哦,还有前来观礼的月氏大王子等人。 将领队列最前方,李牧看着那些大炮,又看了看那些第一次见到大炮威力而面露恐惧之色的赵燕两军、月氏和匈奴人,心里的某种信心第一次动摇了。 在这种武器前,秦军真的还有对手吗? 他试图找到答案。 可到晚上的联谊会正式开始、他安排完了赵军内部的事务后,他找到了一个令人心碎的答案。 赵军和燕军士兵,已经失去面对秦军那种武器的勇气了。 那些被架在篝火上的羊,估计就是他们的下场。 “李将军!” 远处,杨端和拿着一小瓶酒对着他招手。 李牧走了过去,发现这篝火旁只有他们两人,王翦正在远处另一堆篝火旁陪着燕军主将燕宁。 军队里,也是讲政治的。 “来,这可是我秦国国师造的酒,你可一定要尝尝。”杨端和请李牧坐下,晃了晃手中只剩一半的小酒瓶。 另一半在王翦和燕宁那。 “有时候啊,我都想劈开我们国师的脑子,看他里头怎么长的,怎么能造出那么多东西……” 杨端和一边架着一只羊腿烤着,一边跟李牧说着秦国国师。 听说这联谊会也是国师的主意,目的是为了促进双方感情。 “不过我想,此战过后,秦赵的联谊会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了。” “是永远没有了。”李牧更正道。 杨端和摇了摇头:“那可未必。” 李牧没回话。 在杨端和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后,他回礼感谢,随后两人一起一饮而尽。 回味着嘴里的辛辣味,李牧长舒一口气,感觉胸中的闷气也抒发了一些。 “好酒啊!”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造的!” “此酒,就如同此祭天大礼之计一样,令人不得不饮,却还回味无穷。” 篝火旁气氛凝固了一下。 李牧看着在篝火照映下泛着光泽的琉璃杯,还有那无比醉人的酒,闭上了眼睛。 杨端和微微点头:“本将就知道,你肯定能想出来。” “可依旧无用啊!”李牧睁开眼,一抹杀意一闪而逝:“此等阳谋,独我一人看出无用!” “别这样,这又不是我想的。”看他如此气愤,杨端和很是洒脱。 反正坑的不是自己。 李牧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压下了暴动的心。 “你秦国国师,当真可恨!” “我也这么认为!”杨端和连连点头:“那么大个盒子,居然只放了一瓶酒在里面,当真可恨!” 李牧看了他一眼。 “现在你比他更可恨了。” 第230章 赵国的大将军 赵王会给出一道王令允许自己等人和秦军一起参与祭天大礼? 李牧觉得,如果是其他人为主将,或许会。 但自己……不可能。 自己接任大将军,一是庞煖离世后自己功勋最盛,二是赵国只剩下自己这一个大将,换做其他任何将领来当、军中人心可能都不稳。 当初大王娶那个倡姬时,在国都的自己是第一个反对的,大王要是能对自己有好脸色就怪了。 大王是被迫让自己当,而不是选择了自己——这从当初自己接任大将军时赵王都没让自己回国都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赵王知道有这么一场祭天大礼,肯定会派一个和他亲近的将领来当吉祥物,让他为代表参与;而不是自己这个看不顺眼的大将军。 杨端和又给他倒了一点酒,示意他接着说。 李牧抿了一小口。 “可我看出来,没用。” “再聪明的人,在人心面前也想不出逆着大势的方法。” “自我之下,所有赵军将士都认为这是一种荣誉,他们不懂我和大王之间的恩怨,也不懂大王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只知道,大王给了他们一次青史留名的机会。” 杨端和拿出来的王令上,印玺和绢帛都是他们曾见过的赵王正统模样。 仅凭借自己一句“赵王不会让我来参与这个”的话,能让将士相信吗? 如果有人将此话在赵军内部稍微曲解一下意思,比如“大将军和大王不合”,那赵军的军心动摇程度会更加剧烈。 相比之下,李牧觉得还是自己默认了这个、让将士得到这份荣誉后,自己再回国都认罚比较好。 赵军强盛可以不必有我,但我绝不能成为军心动摇的罪魁祸首! 这就是李牧的想法。 “本将甚至都不知道,你秦国国师究竟是真的聪明,还是碰运气正好对上了。” “他的这计谋,很拙劣,但也很有效。” 杨端和嘿嘿一笑:“这还重要吗?” “是啊!这不重要。”李牧感慨了一句,内心深感无力。 他再聪明,可在这种近乎阳谋的计谋前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计谋的目的不是拉拢他去秦国,而是让赵王厌恶他。 发力的人不是秦国,而是赵王。 如果他知道,秦王嬴政还特意为他写了封信给赵王说好话,恐怕他的心情会更加糟糕…… “不得不说,你秦国国师真是本领通天!” 李牧语气讽刺。 “那道王令,哪怕拿到我家大王面前去,他自己可能都要怀疑一下是不是真的发过。” “我相信燕宁手上那道燕王的王令也是如此,你秦国国师居然能造假出如此东西,倒真不愧是造物大师!” “他就不怕引起两国大王不喜吗?甚至引起六国之王警惕?” 杨端和哈哈一笑:“那又如何?” “国师能造出这两道,就能造出更多的,真要惹得国师不喜,到最后有麻烦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李牧无话可说,因为按照他的理解,赵王绝对会默默吃下这个亏。 不然万一哪天赵国境内‘王令’满天飞就搞笑了…… 赵王如此,燕王呢? 在那个神秘无比的李缘面前,恐怕六国之王都会感到无力吧? 本来秦国就强大,结果又来了个李缘…… 李牧将杯子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你知道,你秦国此等所谓的精品之酒,在赵国卖多少吗?” “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杨端和嘿嘿一笑:“反正肯定比在我秦国要贵,还不止一两番,谁叫你们造不出呢?” 李牧沉默了一会,拿着酒杯的手用力攥紧,似乎想打人。 杨端和看出来了,更是悄悄靠近了他。 “别气,再气你也造不出。” “……” “对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不远处吩咐自己的亲兵去拿了什么,随后重新走回来坐下:“待会给你看个好玩的。” 不一会。 那名亲兵拿着两个燃烧瓶走了过来。 杨端和拉着李牧走到了一片空地上,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留在外面的引线后朝着前方扔出。 玻璃瓶炸裂。 引线上的那点火星顺着溅射出去的液体瞬间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光! 李牧瞳孔微缩,瞬间看出了军事应用价值。 “此物最开始是我大秦文信侯发明的。” 身旁,杨端和把玩着剩下的那个说着:“但由于此物是以精品白酒浓缩而成,文信侯在想了一段时日后就放弃了,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做出一些送往军中,以备不时之需。” “你们那神通广大的国师呢?” “国师直接说没必要,还不如火油来得实在,而且他拿出了更好的燃烧瓶,他是叫燃烧弹。” “在哪?” “别想了,那是机密,这次没带。”顿了下,杨端和又说道:“带了也不可能给你看。” 李牧深吸一口气,感觉秦国将领都很容易让人生气。 他们不仅手上功夫厉害,嘴也厉害。 王翦是这样,这杨端和也是这样。 “那你给我看干什么?”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秦国?这些都可以向你公开。” 看了他一眼,李牧很想问一句为什么这么想拉拢我? 六国其他那些大将军呢? 你们也这么拉拢吗? “不了。”他摇了摇头:“我终究是赵国的大将军。” “这话可真是稀奇!” 杨端和眼神怪异:“在秦国崛起的家族,受我大秦恩惠而扬名的李家,其后人居然要为赵国而和秦国死战?” “李牧,你等着吧。” 他轻哼了一声:“三年内,有你赵国求我们的!” 如果李牧没有这么高的军事才华,如果李牧祖父和父亲和秦国没有渊源。 但凡有一个。 秦国都不会想着策反他,直接弄死就好了。 但他有,而且其大伯家还是秦国郡一级的官员,这就很微妙了…… “喏。” 杨端和将剩下的那个燃烧瓶递给了他:“听说你在军营经常仿制我秦国科学院的东西?这玩意也给你仿制吧。” 李牧摇了摇头,没接。 “你能给我看,证明此物要么是个鸡肋,要么你们有更好的。” “我赵国的粮食酿酒尚且不够,更没心思来仿制此物。” “别这么说。”杨端和看似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万一你能仿制成功呢?” 李牧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直接戳破了他的小心思。 “你是希望……” 第231章 沙场不等于战场 “你是希望此物在我赵国扬名、好让那些不懂战场之事的公卿为此上心,进而浪费我赵国粮食吧?” “别想了,本将不会让此事发生的。”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都仿佛凝固了一下。 杨端和无所谓的笑了笑:“不是,就是看你顺眼,加上国师和大王都曾说过你,我出于好心才给你的。” “真的吗?我不信。” 李牧推开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想打败我赵国,你们秦军就堂堂正正的来,不管你们有多少科学院的新武器,我李牧都接着!” 看着李牧微红的脸色,杨端和怀疑他是喝上头了…… 我个秦军将领见识过科学院后自己都感觉如果当敌人要直接投降更好,你小子挺狂啊!居然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 打败赵国需要秦军出动吗? 或许赵国都等不到那个时候。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国师曾说过的一句话。 …… “沙场不等于战场。” 太子宫,李缘正在给扶苏和蒙恬讲着课。 “武器未必非得作用在刀剑纷飞的沙场上,任何一个方面都可能是战场,而只要能取胜的,都可以叫武器。” “就比如那报纸,你们也可以理解为那是一种武器。” “舆论武器。” 蒙恬眉头一皱:“可是国师,我大秦并没有说假话呀!那些记载的事情是真的啊!” “你能如此想,证明报纸开对了。” “为什么?” “因为他把自己人都骗了。” 蒙恬:“……” “我怀疑国师你在说我蠢,但我没有证据。” “不用怀疑,你现在看不透报纸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您真的在说我蠢!” 这下换李缘无语了,你怎么就这么在乎这方面呢? 他随口敷衍了两句,随即就接着说:“同时,武器不仅可以作用于敌人身上,对自己人身上也可以用。” “扶苏,你还记得你王叔吗?” 扶苏的小脑瓜子想了想:“夫子您说哪个?” “就是曾经的丞……代丞相,你那个太叔公。”蒙恬提示了一下,转而看向李缘:“扶苏有十几个王叔,国师您得说清楚。” 李缘:“……” 楚系势力可真是庞大…… 得亏干掉那两个领头人了,不然以后扶苏指不定得有多少来自亲情的阻碍。 不过也不一定,以政哥的性格,如果他发现王室内部会有人给扶苏造成阻碍,估计会干出和汉武帝、明太祖他们晚年一样的事。 扶苏点了点头:“记得。” “你知道你太叔公怎么死的吗?” 蒙恬的神情顿时就呆了。 李缘说:“他挡在了大秦前路上,挡在了绝大部分大秦平民的美好生活前,但他有功,你父王不能主动杀他,这才将大秦平民当成了武器,让民意“逼迫”你父王解决他。” “你父王是被迫的,不是主动的。” “这就是武器的定义。” 扶苏理解不了这么多,但还是认真听着。 此时蒙恬还在心惊肉跳当中…… 国师你讲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他看了看周围低头站立的宫人,又环顾了一圈可能藏人的地方。 “别看了!”李缘把他头扭了回来。 “如果什么事扶苏都不知道,但你却知道了,这岂不是罪过?你应该听你爹说过吧?那你有罪吗?” 蒙恬很想说这不是一个意思。 只是最终还是默默低下了头。 算了,国师自己都不怕死,我替他担心什么…… 李缘一挥手,门口一个国师府跟来的护卫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走到近前,护卫掀开盖着的布,露出了一小碟白色的精盐。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精盐!”扶苏说了句,随后蒙恬接了话:“科学院前些时日突然发布的,是最近最火爆的商品,听说为了卖精盐的铺子,李副院还将自家的几个宅院改建了,然后被李廷会在大街上打了一顿。” 李缘:“……” 李由可真是好样的…… “是精盐。”李缘沉默了一下:“但这也是一种武器。” …… 魏国,大梁城。 随着之前一段时间精盐的出现,整个魏国的市场已经彻底被秦国人搅乱了。 理由也很简单:秦国人实行了限量。 店铺远处人群中,乔装的太子魏假看着早早就在秦国人店铺外排出长队的人群,心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重点,却始终抓不住。 秦魏两国物品价格不同,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在秦国放开入境限制后,不管是买回来倒卖还是自用,原本都只有少部分魏国平民越过边境去买东西。 其他大部分平民要么是没钱,要么就是半信半疑、觉得秦国人不会那么好心。 前者占大多数。 但随着精盐一出来,加上秦国人每次运来时都是限量卖,这种越境的情况彻底爆发了。 因为大部分精盐在刚售卖后就直接被权贵抢购一空。 在秦国,虽然因那所谓的‘产量’之故也是限量卖,但秦国境内是限制每一户每月买的数量,最主要的是:精盐在秦国境内可是被当成平价之物来卖的! 秦国人也会排队买,但却是看谁去得早,不存在买不到的问题。 可在魏国,秦国的平价之物,居然都到不了平民手上?直接被权贵给垄断了? 太子魏假是权贵,但却是一个心系魏国大局的权贵。 此等事情会给魏国造成什么影响,他早就想到了,却毫无解决办法。 据他所知,许多魏国平民甚至越境去秦国,不去秦国商铺,直接找一些秦国人家买。 而那些秦国人在看到魏国人出了售卖价两三倍的价钱后,二话不说就卖了。 大不了找个时间再去排队买嘛! 多出来的钱还可以多添置一些物件! 而对魏国人来说,哪怕是秦国价格的两三倍,却也比在魏国买不到要好啊! 这还是在魏国的。 秦国边境上不管韩国、赵国、楚国的任何一个国家,他相信都是这样的局面。 前方,随着一道锣鼓声的响起,秦国店铺内的一个侧门被打开了。 那是售卖精盐的屋子。 但不等外面的人进去,几十个来自魏国顶尖权贵之家的仆役就鱼贯而入,太子甚至看到了王宫宫门的一个侍卫。 他默默的看着那些人进去,随后带着一些盐包走出,在更多的仆役护送下离开,以及店铺周围许多望眼欲穿的平民那渴望中带着恨意的眼神。 太子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慌感…… 第232章 表面 太子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慌感…… 什么时候,这些以往被权贵视同草芥的平民,敢对那些人露出恨意的眼神了? 如果是那些不要命的墨家游侠尚且可以理解。 但周围那些人,都是一些整日为了生活奔波的普通人啊! 在他疑惑之际,身旁忽然传来一道低声的交谈声。 “又没了!” “就是!秦国人天天都可以买,我们却压根买不到,这可是盐啊!听说还是秦国特意造出来给天下之民好处才卖平价的!” “平价有个屁用!别说魏国的和秦国的价格不同,现在我们都买不到!” “照此下去,还不如去秦国呢……” “……” 后面的话太子没听清,因为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惧当中。 之前一直意识到却总是抓不住的东西也忽然明悟——民心! 如此东西,秦王本可以用来大肆敛财,却为何在秦国境内哪怕限量都要卖成平价之物? 之前的那些精品之物,平民或许不会在意,因为大部分都不是生活必需品。 可这盐不同,这玩意是个人都要啊! 如果以后还有别的生活必需品呢? 就看看现在,魏国平民因为买不到已经生出秦国比魏国好的想法了,那在秦国境内,尤其是那些最近十几年才征服的新秦土上,那里的人会怎么想? 秦王牺牲了此物可能带来的暴利,却解决了自秦国扩张以来一直都有的‘逃民’问题…… 想到了这一点,太子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离开了人群,在护卫的保护下朝着停在角落里的马车走去时,他回头看了看秦国人店铺外的人。 如今他们还只是喜欢秦国人的那些东西,可以后呢…… 魏王宫。 太子直接免通报入宫,直到魏王所在宫殿前才被拦下。 拦下他的宦官低声道:“太子殿下,大王心情不好。” 太子微微点头,在他的带领下走进了宫殿。 越过一扇屏风,他才发现这里正开着一场小规模的会议。 父王、相国邓古、自己的三弟魏尚。 简短的见礼过后,太子直接说明了来意,并且在犹豫许久后,说出了一句有些颠覆的话。 “我们应该限制一下,要么是对秦国人,要么是对……” 对谁? 其他三人心中都知道答案,可没人直白的说出口。 许久后,三弟魏尚才开口说道:“大兄,其实实际情况,不仅你看到的那样。 “民间早就出现了少部分精盐,臣弟怀疑是秦国人故意流露出去的,因为许多平民自己看过之后这才相信了精盐的事,才有了对此物的巨大热情,才有你看到的那些……恨意。” 这也是魏尚这时会出现在此的原因。 自从秦国回来后,他就投入了许多精力去观察平民这个群体,所以才能发现民间出现少部分精盐这个诡异情况。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被气了个半死…… “这帮平民当真是没有脑子吗?!” “秦国能将精盐同时供应秦国所有郡县,怎么可能会缺卖到六国来的这点?” “就算缺了,精盐都被权贵买走了,那他们人群中出现的那些东西又是怎么来的?” “而且秦国人每一次运送到大梁店铺的精盐数量,恰好只够大梁城所有权贵之家的三日所需,其他城池中的情况也大体如此,这当中怎么可能没问题?” 魏尚气喘如牛。 似乎是太子兄长的到来让他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以至于话题重提后情绪也暴动了。 他和太子一样,都属于心系魏国的权贵。 但他们心系的是魏国大局。 而秦国让他们见识到了平民就是大局的组成部分。 可如今看到平民的这副模样,他真的很希望当初去秦国的不是自己,只要看不到这个情况,他大可以跟其他权贵或者弟弟们一样骂一声‘贱民’。 但他已经睁眼看世界了…… 再闭上眼吧,他不甘心;可睁开眼又得被现实气死…… 一侧,魏王和相国邓古虽然也明白这些,但他俩养气功夫明显比魏尚好多了。 “三公子,说这些无用。” 魏王依旧端坐前方,邓古开口解释道。 “相比于如此思考,他们只看到了秦国平民能低价买,但在六国,这种秦国人的低价之物,却被权贵和商人出精品的价格买走了。” “分明是秦王给百姓的平价之物,在六国却被权贵高价抢走,这就是秦国人想达到的目的。” “难道我们就没办法了吗?”魏尚很不甘心。 “有。” 邓古淡然道:“制造出这种精盐,我们自己平价卖。” “但是三公子,除了制造方法外,你还需要解决一个问题。” “秦王是以吕不韦的商行为主、各地官府协助的方式,强行将此物定在了平民能买得起的价格内。” “如果是在我魏国,你怎么保证到平民手上的价格和秦国人的……不,都不需要和他们的一致,如能和你定的一致,那就是幸事了!” 魏尚沉默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他不是魏王,但他也知道此时的“官府流程”。 魏王表面上拨出十万钱用于制造精盐→ 但实际上,相国邓古将十万钱分配给各个衙门后,其中给大梁城衙门的两万钱→ 到大梁令下发给衙门内具体机构的公文中,这就会变成一万八千钱→ 再到下一级机构具体分派匠人,此成本可能就成了一万五千钱→ 这一万五千钱,最终到商人或者工匠手上的可能就只有一万三千钱。 至于这当中少掉的那些……不说也罢…… 这还是在能“缩减”的情况下。 如果不能缩减,那每一个环节就都会“超支”,然后最终那份要到魏王手上的报告里,原本要支出的就从十万钱变成了十二万钱。 魏王的命令,只能正确到九卿级别官员那里,再下去是什么样,没人敢保证——这在东方六国都差不多。 这还是建立在相国邓古和九卿级官员是正人君子的情况下。 他们要是再贪点,那就更加完蛋了…… 而相对应的,是秦国。 秦国虽然也有一些隐秘流程,但损耗在这个流程里的数额却远比六国官府的少——如果六国一次会损耗五万钱,那秦国就只会损耗一万钱甚至更少。 因为有个随时可能砍头的秦法在那摆着…… 秦国为什么能在境内严格执行每户每月限量? 就是因为秦国严格至极的户籍制度,还有那以往被六国攻讦无数次的严苛秦法! 由国师府旗下的科学院制造、秦王王令给予行政支持、前相国亲自掌控的商行进行具体售卖,这三者之下,秦国没有哪个权贵敢亲自试一下九族消消乐…… 但在东方六国…… 对国内有如此掌控力的六国之王,翻开所有史书加起来估计都不超过五个…… 邓古只是稍微提了下秦国的秦法,就把太子和魏尚给整抑郁了。 两人都看向了父王。 魏王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寡人要能解决这些问题,还轮得到你们俩疑惑? 魏尚再次低下了头。 他忽然想起燕太子丹曾跟他说起的那些话,那是个办法,现在只恨没有国家带头啊! “父王,我们要不要试着也组建一个科学院?”太子说:“我们也召集匠人,给他们丰厚的待遇,让他们也造,哪怕只是先仿制一下?” “太子殿下。” 邓古笑了一下:“大王早就让本相暗中组建了,只是至今,除了少部分诸如铅笔的小物件有了些许起色外,其他的都没有任何进展。” 太子眼中的光黯淡了。 难道六国只能在畏惧中这么等死吗? “报!” 一道喊声从宫殿外传来。 门口守候的宦官走了进来:“大王,有楚国信件。” …… 咸阳。 刚下值的李斯满身疲惫的走上了马车。 他刚检查完各郡提交上来的资源勘探报告,那些数据让他只想骂人! 看到工厂的好处了,各郡官员就开始大展神通了,除国师已经找出的那些资源外,一夜之间,整个秦国多出了近百个矿。 对此,李斯大部分都不信。 许多人只是为了拿政绩而已。 虚报?这不是正常操作吗? 大部分所谓的资源矿,估计只是一些劣质矿,或者只是很少的地表资源被发现、实际上压根不足以成为一个矿区。 这些可是他从自己儿子那得来的‘专业信息’。 “李廷会,韩副部在前面。” 一个护卫走到窗边低声道。 “接上。”李斯调整了一下情绪。 马车迅疾上前,很快,穿着朴素的韩非就走了上来。 “师兄下值后,哪怕是便服都如此朴素,真可谓官员典范。”李斯笑着夸赞道。 韩非环顾一圈,没有酒。 于是他兴趣寥寥:“没关系,反正路上没人认识我。” “那如果以后你成了廷会官呢?” “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路上的人都会认识我。” 李斯沉默了一下。 “师兄此心境,当真豁达!” 韩非没回了。 豁达又怎样? 还不是一个故国不要的人…… 看到他的神情,李斯心里有些好笑。 你都已经是我大秦的官了,还为当初的事低落呢? 既然反抗不了,那你就好好享受得了呗! “师兄,我夫人的弟弟开了一家酒楼,不如一起去坐坐?”李斯开口问道。 也不管韩非回不回答,直接就让马夫改了道。 想开解韩非只需要酒、好酒、要是国师造的精品酒就更好了。 如果一顿酒不够,那就再来一顿。 不一会,李斯的车队停在了一座酒楼门口。 这座酒楼建立在水玄街中部,处于水玄街和另一条主干道的路口旁,人流量极大。 而李斯车队的到来,更是让许多路人都驻足于此。 李斯和韩非下了马车,看到周围好奇的人,李斯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随后带着韩非一起进去。 这让许多人深感荣幸,胆大的甚至敢在护卫的注视下对着李斯挥了挥手。 走入大堂,一个中年男子迎了上来,恭敬行礼。 昨夜还曾一起赏月过的两人,此刻宛如不认识一样。 “本官只是和友人来此一聚,掌柜的不需要特意对待。” “遵命!三楼有雅间,李廷会请!” 李斯点了点头。 他来此也是有目的的——他是个清官,他只是来这露了个面,廷会官的他依旧廉洁。 三楼某处走廊。 李斯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一旁一个雅间里好像有李由的声音? 他看了眼韩非,后者点了点头。 这时,身后的中年男子走上来,看似无意的说道:“李廷会,里面是科学院李副院,他已经连着好几天请了科学院一些杰出匠人和官员来此,还说是什么……促进感情的团建?” “另外,那账记在整个李府头上。” 李斯:“……” 但凡是没听说过的名词,李斯一律把这原因归到了国师身上。 他眼神示意,中年男子立刻走进雅间,将李由带了出来。 “爹?” 李由都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就跑。 李斯一巴掌甩空了,气愤的跟了上去。 原地,韩非面对楼里其他人那震惊的目光,淡定的跟了上去。 小场面。 更激烈的他都见过。 酒楼最大的一个雅间门口,父子俩碰面了,一开口就是友好问候。 “爹!你真要动手?” “怎么?你还想告你娘?” “我……” 李由躲入了雅间,没来得及关门就被李斯闯了进来。 不一会。 刚走进来的韩非就看见李斯在打李由。 韩非上前拉住了他。 “师弟,这里……没有外人,不……不必如此。” 李斯真的是不顾李由面子要当众打他吗? 韩非觉得自己这师弟没这么蠢。 包括前些天在大街上李斯当众动手的事,韩非也不相信是真的。 他之所以在外人面前和自己儿子闹成这样,恐怕还是为了拉近一点和平民的距离,或者说,一定程度上在给李由造势。 李由在民间的风评本就很好,如今又为了给平民的精盐而被自家父亲打了一顿,岂不是更加让平民心生好感? 而且李家可以说是大秦第一权臣之家了,但李家父子却能在大街和酒楼里做出如此举动,这给平民多出了多少谈资? 李廷会和平民之间,似乎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韩非只是稍微一猜就能猜出这两个目的,至于更多的目的,他不愿意去想。 他和师弟不同,师弟心思重。 而他心已经死了…… 现在纯粹就是靠着未来秦国灭韩之后、他能有一份功劳去求秦王善待韩国王室的心思而活。 民心?形象? 爱咋咋地吧…… “师兄,此逆子实在可恨!”李斯还抓着李由,但只是口头上的气愤,手却压根没动。 韩非看了眼被关上的房门,也不劝了,就这么坐在一旁。 你接着演,我就不配合了。 第233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 房间里,韩非默默的看着这对父子俩。 李斯环顾了一下,发现确实没观众、韩非也不想帮忙演后,讪讪的笑了笑。 李由撇了撇嘴,默默走到了一旁担任起侍者的角色。 “别忙了,去陪你那些下属吧。”李斯制止了他。 “没关系的爹,我在那他们反而不自在。” 李由很懂职场规矩,更何况还是顶级职场中的官场。 领导不在,才是真正的团建。 他这副院不在,那些小官和匠人们才能真正的吃好喝好,所以以往他都是吃两口意思一下就走了,只负责结账就行。 只可惜每一次国师都没来,毕竟国师才是正院长。 李斯看了他一眼:“那你也先出去。” 李由:“???” “为父跟你韩伯父有话要说。” 这可就尴尬了…… 李由默默的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韩非都静静地看着,直到门被李由关上后才看向李斯:“师弟打……打算对各郡,来……来次狠的?” 李斯有些讶异的看向韩非。 后者沉默了一下:“最……最近与我有关之事,只有各郡官员的一些浮……浮夸之风,此对秦国后续无……无益,师弟想必是要……刑部出手。” “若只是普通事项,师弟不……不必瞒着侄儿,还可教……教他些道理。” “除非你想……玩次大的。” 李斯摇头轻笑:“师兄之才,斯敬佩!” 得亏你留在秦国了,不然哪怕为了秦国利益,我都得整死你…… 面对韩非,李斯说出了心里话。 “越是如此时刻,越能看清楚一个官员的品行。” 原本的秦国官场没什么大动静,也就是在制度上比同时代六国好,却也没好到超越时代。 可随着国师给出资源勘探、工厂建立、经济发展、货币改革等等一系列正在执行或者准备执行的计划和规划,整个秦国官场宛如死水中被投入一颗巨石一般——顿时风浪骤起! 有主官为了政绩,在秦法还没顾得及的方面疯狂试探; 虚报都是好的,有的为了让自己人发财,甚至让他们提前去民间散布些假消息,好让自己人获得更多机会。 有官员数据作假,有官员提前聚集人手、只等发现机会了就扑上去,还有人手眼通天将心思打到咸阳、试图从廷会内提前获得一些内部消息。 然而廷会格局注定要让他们失望。 国师不管事,尉缭只管军事相关,剩下两个,阳沐只听大王的、大王没发话就全听李斯的,而大权在握的李斯压根就瞧不上那帮家伙…… 但与此同时,还有一些清官、好官被发掘。 有官员事先猜出了未来、提前将本地的一些规矩制定好,于是当具体命令传来时整个地区一边发展一边稳如泰山。 还有官员面对自己所管地面上贫瘠的情况,没有选择虚报,而是直接交了白卷,并请求上级能多倾斜一些机会或者资源。 更有官员严格执行了咸阳的公文标准,以至于被一些心向贵族、在过程中毫无利益可得的同僚诬陷举报。 曾经咸阳起来的风,最终吹遍了整个秦国大地。 “我去找过国师。” 李斯说:“但国师却说:改革过程中,如果没有乱象,那证明改革没深入。” 听上去,这还是件好事? “国师还说:被触动利益后能为了大局无动于衷、背叛阶级、能忍住贪欲,这三种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少数。” “不管是为了以后,还是为了整治一下乱象,我都打算动手。”李斯说:“将那些别有心思的人惩罚、将心怀天下的人提拔,这不就是我的本职吗?” “恐怕以后,再没有哪个廷会官能有我李斯一样的好情况了。” 韩非认可的点了点头。 大王信任到可以容忍廷会成为他李斯的一言堂,国师只提供大致方向从不指手画脚,这是多少好官员梦寐以求的事啊! “如何做?”韩非问道。 李斯沉默了一下。 “我记得,有个县令很有大局;而他所在的郡里,有人地位极高却还不如他。” 韩非心里微微震惊。 从县令直接跳到郡一级?还是‘地位极高’的程度?这合适吗? “师兄你认为呢?” 为什么要我认为? 韩非思考了两下,明白了。 “师弟,我此时既……既然是秦国官员,自会……会尽力。” …… 魏国王宫。 看着眼前这封由魏国探子送来的信件,在场四人面面相觑。 他们刚才还在讨论着如何对付秦国,结果转头就有人给他们示范了一下…… 一个错误答案…… 吕不韦商行一支给在楚国的店铺运送货物的车队,在进入楚国境内后遭到山匪攻击,护卫人员几乎全灭、仅逃出来十几人,全部货物丢失。 太子和魏尚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一丝迷茫。 又转头看向父王和相国,发现他们也一样…… 在这个时代,有山匪很正常。 哪怕是秦国,也有些过不下去的人会选择落草为寇,区别只是在于秦国的山匪数量相对于六国来说极少,且主干道附近完全没有、只存在于偏远地区。 可不正常的是,这支山匪的战斗力。 据他们所知,来大梁城的商行车队,是有近百辆四轮马车的大车队,其中虽然大部分装的都是货物,但护送人员也有数百——这数百人可不是简单的民夫,而是以吕不韦门客为首、商行花高价从秦国无战事地区招来的精壮,一旦应秦国朝廷征召入伍就是秦军士卒的那种。 而吕不韦财大气粗的给每个护卫都配备了几乎等同于秦军的武器、除了铠甲。 在秦国境内,有各地驻军接力护送,一些货物价值大的还会有一支秦军跟随出境……也只有吕不韦有这面子了。 进入魏国后,各城也是关照有加,生怕这车队在魏国出了什么事。 来魏国的车队尚且如此,去路况和国情都更复杂的楚国车队,护卫程度总不可能比魏国低吧? 结果就这样的车队,居然只逃出来十几个人…… 山匪? 反正他们四个不信…… 第234章 有仇 反正他们四个不信…… “父王,这……”太子有些纠结。 他只是想阻止秦国、救魏国,但不是以这种激怒秦国的方式。 秦国只是说三年不打赵国和燕国,可不包括自己…… 这一点,魏王也很清楚,直接摇头:“寡人什么都没看到,你们只是在跟寡人商讨政务而已。” 相国邓古点了点头。 太子两人选择了默认。 “邓相国,对朝臣的调查一事,进行得如何?”魏王问道。 他选择将这事当着两个儿子的面说出来,就证明这两个儿子已经获得了他的认可。 太子本就很合格。 魏尚嘛,现在看来也很有眼光,并且兄弟俩关系很好。 希望他们能一直如此吧…… 邓古沉默了下,摇了摇头:“臣惭愧,什么都没查出来。” “你曾说有问题的那个冯合呢?”(冯合详情见第170、171章) “他……”邓古语塞了。 原本他也怀疑冯合此人有问题,但调查后发现,相比于冯合,反而是自己显得有问题…… 冯合为人正直,多年来从未与其他同僚或者上级有过太深的交集,性格虽然不讨喜,但也可以说是刚正不阿。 这么多年来依旧只是一个谒者,从未想过讨好或者贿赂而往上爬。 再加上邓古查出了当年与他有恩怨的几个权贵的犯法之事,发现他不仅没有背叛魏国的证据,反而魏国还亏欠了他。 就如同后世某部剧里对一个人物的评价那样:调查组查他,什么都没查出来不说,还得倒贴几十块钱…… 听完这些,魏王也没话说了。 而魏尚却想到了更多。 为何在秦国李缘那种人可以被任命为国师,我魏国却让一个忠臣蹉跎了这么多年? 他看了一眼父王,紧接着意识到这是一件大不敬的事,随即抛之脑后。 “邓相国,冯合此等忠心之人,不可让其寒心。” “臣知晓,此人应当重用!” 魏王点了点头。 等我重用了忠臣,让平民们看看,以前那些出走的人才只是没碰上我而已! 夜里。 来自楚王的一封信件被送入了魏国王宫。 然而魏王看都没看,直接让宦者令把信使送到了驿站好吃好喝的软禁起来。 与此同时。 此消息也传到了咸阳。 吕不韦接到消息时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会有人如此大胆? 对面,被信使吵醒的吕平看着老爹那惊愕的神情,直接拿过了信件。 等老爹看来时,他淡定道:“爹,您该去王宫或者国师府了。” 吕不韦这才恍然回神,接受了有人触秦国虎须的事实。 王宫。 李缘已经被嬴政叫到了这里。 当吕不韦赶来时,嬴政挥退其他人,关闭宫门。 下一秒,李缘带着两人直接瞬移。 楚国西北。 距离秦国边境不到五十公里的一处道路上。 一支楚军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 道路中间的一处洼地上,一名中年将领正带着亲兵观察着这些痕迹。 他叫项燕。 楚国项家当代家主,也是楚国军方如今的第一大将——虽然这个名头用处并不大。 因为楚国的兵力大部分都掌握在各大贵族手中,项燕只是楚王任命的第一大将而已,正常情况下,他只能指挥楚王给他的兵力和他项家自己的兵。 而当这里的事发生后,楚王紧急派他来此调查。 之所以派他而不派文臣,是因为楚王也知道此事很不对劲。 让项燕来,关键时刻兴许能直接顶上战场。 环顾四周,虽然战场在事后明显被人为破坏了一番,但项燕还是观察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是一场伏击战,双方交战人数最少在三千人以上。 如果将秦国车队的护卫人数算成一千,那埋伏的人最少有两倍。 而秦国那些护卫可不是普通的家丁,想要以两三倍左右的人数就几乎全歼他们,这种战斗能力…… 项燕想到了国中那三大贵族…… 除了他们,就只有现在的楚王和他项家能培养出如此精兵了。 楚王应该不会如此不智,自家最近又无调兵。 可这个结果,让项燕很是头疼。 他项家是因为楚王信任、加上祖上一直为楚将才有这地位的,可那三家不同,他们就是王族分支。 一旁的空地上。 隐身的三人里,嬴政和吕不韦在一阵分析过后也得出了和项燕相似的结论。 然后两人都摸不着头脑。 “距离此处最近的,是屈氏吧?”嬴政回想了一下地图。 “是他们。” 吕不韦点了点头:“他们跟现在的楚王有仇?” “不知道。”嬴政摇了摇头,紧接着话锋一转:“但寡人突然想起件有趣的事。” 他指着远处的一面军旗,那上面写着一个‘项’字。 这项家,倒是真和秦国有仇! …… 赵国边境。 当李牧看到远处那座城关时,一种回家的喜悦感和即将大祸临头的不妙感同时萦绕在心头。 他是先行回来的,需要先在边境附近规划好草场、边境北移、战利品分配等等诸多事宜,只是当看到城关底下等着的那一行人时,李牧就知道自己完不成这些事了。 “记住我路上跟你们说的那些安排。” 他看向了身旁的几个将领。 庆幸的是,他早已将那些安排说给了这些将领听,以保证自己哪怕暂时无法在北地主持这些事也能让北地不乱。 跟几个将领确认好后,一行人朝着前方而去。 城关门口。 以赵国宗正为首的人们正等待在这里,毕竟将士凯旋,怎么都得有一场欢迎仪式。 而这次的欢迎仪式…… “大将军,请将北地事务暂且交给我,大将军回国都述职。”简短的见礼和几句场面话后,宗正直接说道。 李牧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宗正可有把握?” “有些。” “可会乱了本将的安排?” “只要合理,本宗正照旧执行。” 李牧心里松了一口气。 “大将军何时出发?” “待我回家一趟,即可出发。” 宗正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请大将军小心。” “大王已知晓将军在草原和秦国将领数次会面之事,并且最近国中对大将军家族之事已有流言。” “而且。” “在国都有人为你说好话。” 李牧愣了下,这不是好事吗? “是郭开在为你说好话。” 李牧:“……” 那这还真不是好事…… 第235章 郭开:以身入局…… 相国府。 郭开正拿着一个八音盒在手中把玩着。 将按钮转动后,悦耳的旋律开始从这个盒子中传出,盒子上一个精美的人偶也随着音律转动。 前方,几个歌姬正看着八音盒上的人偶动作学着。 可不管怎么学,却都学不出那种韵味。 于是郭开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真是巧妙啊,秦国居然能造出此等物件!”郭开将盒子放下,有些感慨。 一侧,侄女郭童沉默了一下:“与其说是秦国造的,还不如说是他们那国师造的。” “童儿,听说那国师年岁和秦王一样?” “是,具体年纪虽不知,但也就二十岁上下。” “你今年19了吧?” 郭童愣了下。 自家这伯父是什么人她很清楚,他不会是想…… “你去秦国如何?” 不如何…… 郭童沉默以对,表达着自己的不认可。 她什么身份?敢想这事? 而且伯父你能想到的,秦王就想不到吗? 可这么久以来,从未听说过那李缘和秦国王室有联姻之举,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看到他沉默,郭开轻笑了下。 “童儿,明事理是好事,却也要明现实啊!” “你可知,本相为何要替李牧说话?”郭开忽然话锋一转。 郭童摇了摇头。 据她所知,国中那些说大将军在草原和秦国将领有染、李家准备回到秦国去的流言,有些就是自家伯父派人散播的。 以至于大王在大将军刚回赵国边境就让其回国都,说得好听点叫述职,说得不好听点,不就是不信任大将军要调查他吗? 刚为赵国打完胜仗的大将军,回国就要被调查? 如此之举,简直令人寒心…… 可自家伯父在做完这一切后,又在明面上为大将军说了些好话。 现在别说她不理解,所有朝臣都感觉很怪异。 哪怕原本一些想为大将军说话的人,也都因这诡异情况闭上了嘴。 “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在朝中是什么名声。”郭开眼神一凝:“李牧此人,性格太过刚直,他迟早要成为本相的政敌。” “接下来三年,秦国不会对赵用兵,李牧可以先摔一跤。” “大不了三年之后,再让他起来就是了。” 郭童本想问那如果其他国家来攻呢? 但转念一想,齐国貌似没这心思,魏国没这力量,燕国有这心思但明显是个菜鸡。 所以赵国接下来三年,真的是安全的? 郭童仅不否认。 “所以您为什么要替大将军说话?” 郭开哈哈一笑:“我已经给李牧造出了危局,再给他随意说几句好话,改变不了大王对他的怀疑。” 君王对臣子的怀疑,往往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由别人几句话就临时起意的。 赵王真的不知道郭开是个什么人吗? 不见得。 赵王只是希望借郭开来达到某些目的而已——他本就对李牧不喜,再加上李牧真的和秦国人有些关系,以及秦王那封信和李牧没经过他事先允许就参加了秦军的祭天大礼,这让赵王现在怎么看李牧都不顺眼。 郭开接着说:“不仅改变不了,相反,别人还会想,为何一个小人郭开,会在这种时候替传言中与秦国有染的大将军说话?他们不应该不和吗?” “难道那些不是传言?” 郭童欲言又止…… 合着伯父你也知道自己是小人啊? 你这是以身入局、非要给李牧泼一盆脏水啊! 但你还别说,以郭童对赵国朝堂和伯父名声的了解,自家伯父泼给李牧的这盆脏水,很难洗得掉…… 就如同柯镇恶说谁是坏人、段王爷说谁是自己儿子一样。 郭开如果说谁是自己朋党,那可信度……极高…… 如今郭开虽然没明说,但他替李牧说话的表现,却足以让众人开始仔细思量起那些‘流言’的真实性。 这个以身入局的思路让郭童沉默了。 伯父如果将这些才智用到正途上,恐怕会成为真正的国之重臣吧? “童儿,你是在埋怨伯父不为国尽忠吗?” 郭童不作回答。 “信陵君为国尽忠得如何?李牧为国尽忠得如何?” 郭童抬眼看去,郭开正用手指轻轻敲着那个八音盒,仿佛自言自语:“如此的魏国,如此的赵国,真的值得为它尽忠而死吗?” “可反观秦国。” “这秦王却能为白起平反、公然反驳自家先王的面子,能重用一个来历不明的李缘当国师,能为了李缘这个外人干掉自家两个王叔为其铺路……” “伯父是个小人,但绝不愚蠢。” “如此秦国……” 他没再说了,明显有些话不适合太过明白的说出口。 沉吟了一会,他才说道:“趁赵国还没亡,本相得为自己、为我郭家找一条后路。” “童儿,我亲族中只有你最为聪慧,哪怕你是女子之身,却也胜过万千男儿,因此这在秦国的后路,我只敢信任你。” “那秦国国师不是不走寻常路吗?不是喜欢提拔平民吗?甚至还专门为女子造了些口红之物出来?” “那你这样一个女子过去,会不会受到他的看重和认可?” “就算无法入府,有他对你的欣赏,你在秦国的路能走得更加顺畅。” “童儿,你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却受限于女子之身而不如意。” “如今秦国有个国师在那,秦国的一切都是未知。” “难道你真不想,自己立一份业吗?” 郭开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让郭童顿时心跳加快。 虽然知道伯父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让自己去秦国为郭家先铺一条后路,但面对伯父这番话,郭童无法拒绝。 是啊! 我在赵国,受限于女子之身、受限于郭开侄女的身份,又能有多大作为? 可如果去秦国,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何况伯父已经将那秦国国师看准了,人家不走寻常路,兴许真能看重我这个赵国女子呢? 伯父没有强求自己,可他说的那些可能,正是自己希望的啊…… 郭童低头一礼:“侄女愿去!” 郭开赶忙上前,亲自扶起了他,郑重的还了一礼! “郭家未来兴盛与否,全望童儿了!” 第236章 黑暗岁月 咸阳宫。 刚刚睡完午觉醒来的李缘,被嬴政用对讲机呼来了。 地面上,那幅巨大的华夏舆图里,嬴政将王剑立着,双手重叠搭在剑柄上,站在吕不韦商队出事的那个地点,俯视着几米外的楚国国都。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 “寡人想发兵十万,陈兵秦楚边境。” 十万? 李缘想了想:“只是教训一下楚国?” “兴许。”嬴政说:“寡人会以此事为由,让楚国签下新的约定,如楚国不答应,十万大军攻楚,将那出事的地方拿回来。” “既然楚国在那里保证不了秦国商队的安全,那就让大秦自己占着那!” 这行为,怎么那么耳熟呢? 李缘想了想,貌似后世山姆大叔每次想要他国低头时说出的那句‘我们的航母编队在哪’,和政哥此时表达的意思差不多? “约定?什么约定?”李缘问道。 “楚国所有城市免除对秦国商队货物的检查,允许秦国商人在各地自由行商,秦国商人一旦犯法需交由秦国自己审判,对秦国所有货物不能加征任何……” 听着嬴政淡定的说着那些,李缘心里的某根弦突然就被触动了。 干脆改叫《某某条约》算了…… “是不是还有赔款?”不等嬴政说完所有,李缘就问了句。 嬴政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李缘:“……” 因为我见过曾经的后世列强是如何对我们自己家的…… 但幸好,现在自己是列强…… “寡人会要求楚国交出所有凶手,并且给死去的商队之人补偿钱财,钱财之事就由吕不韦去干,他很乐意。” “如果楚王答应了,那寡人就当临时练兵了,如果不答应,等大秦真打下那百里之地后,他们还得支付寡人的发兵之钱。” “战争赔款。”李缘说。 嬴政思索了一下,发现这个词似乎更加贴切,于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如此,要不你率军出征吧?” 李缘:“……” 我? 去跟现在正在楚国边境上的那个项燕打? “政哥,我觉得……” “蒙武做你副将。” “我觉得可以。” 嬴政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没有蒙武,你是不是觉得寡人是让你去丢脸的?” “不,我觉得你应该是想让楚国拒绝。”李缘说:“我从未带过兵,楚王估摸着不会答应,那大秦就可以打过去了。” “后世有个名词叫军事恫吓,差不多就是形容现在这种情况的。” 自己只是个让楚王掉以轻心的诱饵而已。 实际动兵后,楚王如果不答应,那打下那百里之地之后,大秦就接着打。 楚王是觉得,被打得再来一次迁都好呢?还是觉得签了那条约付出些面子和金钱好? 打了你,让你丢了尊严。 但我连句不好意思都不说,你又能拿我咋样? 你还敢开战不成? 自始至终,国与国之间的欺压行为,一直都是那几种方式…… 现在还好,天下都知道两国同属华夏,秦国也只是对着楚王,更重要的是,在几乎是贵族联合体的楚国、大部分平民此时的国家情结几乎等于无。 可在后世,李缘见识过那种整个国家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却无可奈何的情况…… “你好像在想些什么?” 嬴政看出了他沉思中隐藏了一些情感。 李缘抿了抿嘴。 他想起了自己家曾被别人军事恫吓的那些悲愤历史。 差点统一时航母来了、那栋楼被炸了、一艘船被无故检查了、一架飞机坠海了等等…… “没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政哥,大秦有被军事恫吓过吗?” 嬴政明白他不想说,也没强求。 至于大秦被军事恫吓…… “如果你是指这种临近开战的威胁的话,那有过。” 嬴政想了想:“那还是老早之前的事了,灵公、简公时期?最终到惠公,大秦一直都处于这种军事恫吓下。” (ps:由于秦国在春秋时期已经有过一位惠公,所以此处这个战国时期的惠公历史上称之为秦后惠公) 秦灵公、简公时期,秦国正处于历史上最黑暗的岁月。 在这之前,秦厉共公、秦躁公、秦怀公连着三任君主时期,要么毫无建树政策反复无常、要么义渠反叛国内民不聊生、要么群臣逼迫君主自尽旧贵族代行王权,整个秦国内忧外患。 秦怀公死后,由于其太子秦昭子早死,掌权的旧贵族势力拥立其孙子秦灵公。 秦灵公继位后,一旁的魏国刚由魏文候任用李悝(kui、一声)变法成为战国第一强国,正需要一个对手来试试实力。 然后秦国就倒霉了…… 魏国入侵了秦国河西一座城,秦军想夺回,结果大败。 秦灵公死后,太子连由于年纪太小被旧贵族们反对,被迫逃到魏国寻求庇护;旧贵族们转而拥立灵公的叔叔、怀公的另一个儿子简公继位。 面对这副烂摊子,秦简公原本以为自己是来收拾的。 毕竟这局势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了吧? 结果他没想到,真有更坏的…… 灵公时期,魏国还只是在河西夺了一座城打败了一次秦军。 到了简公时期,魏国发兵准备攻取秦国整个河西,并且主将叫:吴起。 吴起以步步蚕食的方式吞下了整个河西地区,被魏文候任命为西河郡郡守后,为了防止秦国反扑,他训练出了历史上第一支特种兵部队——魏武卒。(西河郡:魏国对河西地区的行政区划) 秦简公至死都梦回河西。 但吴起宛如一个战神一般,硬是站在那堵住了秦国所有强大的希望,并且麾下的魏武卒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拿秦国建功立业。 “后来,简公死后,惠公曾三次发兵想夺回河西之地,结果都以失败告终。”嬴政说起这个,就感觉一阵羞愤。 因为按照史书上的记载,秦惠公最大规模的一次反攻、倾尽全国之力发兵五十万,结果被吴起五万魏武卒打得头晕目眩…… 吴起让秦国时刻都感受着灭国的危险。 但可能是上天真的眷顾了秦国。 此战过后第二年,吴起因政治失败而被迫离开魏国去往楚国。 离开时,吴起直言: 【假如主上能信任我,再给我数年时间,我必定能灭了秦国,可如今主上听了小人的话不信任我,河西再度落入秦国之手的日子怕是不远了,魏国也会因此衰落。】 说到这,嬴政有些后怕。 “假如当年吴起没有因为魏国朝堂之事离开,而是真在河西接着发展魏武卒,大秦岂不是那时就亡国了?” 这个问题,李缘选择了默认。 吴起的能力毋庸置疑,再加上当时魏国用李悝变法而有的战国第一强国的实力,灭掉秦国真的不是梦想。 于是嬴政也沉默了。 第237章 臣何其无辜? 于是嬴政也沉默了。 面对巅峰魏国的兵锋,当时没有哪个国家敢说自己能撑下来。 秦国那些年,真就是在灭国的边缘徘徊。 幸好,吴起在政治上失败了。 “你刚才应该是想到了你们后世的某些事吧?” 嬴政忽然叹了口气:“但那其实没什么可悲伤的,苦难只会让我们更加强大而已。” “别忘了,华夏自古以来从来都不缺苦难,但我们从未认输过!” “当年大秦如此,你们的后世王朝定然也是如此!” 李缘深以为然。 后世的爷爷辈人们,在短短几十年内跟上了时代;后来父辈人们接过棒子,让华夏从跟上世界水平走到了世界顶尖水平。 到了李缘那一辈人,虽然许多时候说着躺平,但他们那一辈人也并没有愧对历史责任。 年轻人,只要有能力的,都在努力。 华夏人谁不想着进步? 之所以有躺平气息,只是因为大部分年轻人要么属于普通人、好好过日子不给国家添乱就是好事了,要么就是有些野心、但能力不大卷不过更有能力的人。 所以,你躺平了也不要紧。 因为你的躺平并不是你废物,只是你属于茫茫众生的一员,你即便躺平也改变不了华夏文明整体的进步。 有能力的人去卷,我没能力,那我不卷不行吗? 野心与实力不符,那不叫奋斗,那叫无自知之明…… 想到这些,李缘安心的躺到了地图上。 “政哥,那吴起之后呢?”他问道:“魏国当时正是巅峰,你们真在短时间内把河西夺回来了?我记得我们课本上写的秦国夺回河西的战争,不是秦献公、秦孝公时期的吗?” 嬴政看着他这样,眼神动了动,手中的剑柄也抖了抖。 但他终究没说什么。 至于夺回河西,也确实。 吴起离开魏国的同年,秦后惠公去世,其子秦出公继位。 但由于年纪太小(2岁、3岁不确定),君权落入其母——小主夫人手中,而她任用宦官、群臣不悦、百姓非议。 “还记得之前说的,被掌权的臣下势力推上王位、结果继位就遇到魏国进攻的灵公吗?”嬴政问道:“他死后,太子连由于太小被逼迫离开秦国,流亡魏国。” 李缘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 嬴政笑着点了点头。 后惠公死后,距太子连被逼离开秦国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面对秦国国内的混乱局面,以及那个比他小了二十多岁的堂弟肩膀上的“担子”,太子连决定帮这个弟弟减轻负担…… 于是他返回秦国,让堂弟出公和婶婶小主夫人“永远安息”,夺回了本就属于他的君位。 而这个太子连有另一个名字——嬴师隰(xi、二声)。 也是让后来所有人熟知、结束了秦国数代乱政、将大秦从百年衰落中拉出来、大秦帝国的改革引路人——秦献公。 李缘啧啧两声,这么看来,大秦从立国直到秦始皇时期,拿的基本上也是男主剧本。 国家灭亡边缘、秦军噩梦吴起走了。 秦国几代乱政时期、出了个整顿者秦献公。 他还给大秦生了个牛逼的儿子——秦孝公。 就是大秦这剧本里的苦难着实多了些,而且剧本过了始皇时期,居然就是名为‘胡亥’的末页…… “对了!”李缘惊坐起:“政哥,拿两个史官给我!” “干什么?” “放到学宫,编写一门专门的历史课程,小学主要讲大秦历史,中学的就讲整个华夏的历史!” 嬴政想了想:“淡化国别、加深认同?” 李缘连连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但嬴政很明显不止于此,他并没有迅速答应,而是在思考一下之后说:“讲华夏历史时,是不是要提及一些他国的?那这里面的选择,是不是有种……” 既然都是要说一些过去的事,那为何不有选择的说? 这跟报纸可不一样,报纸可能只是激起一时讨论,但如果入选学宫课本的东西,可信程度明显高一些,因为人家会想:秦国都把此写入学宫教育孩子了,难不成还能有假? 李缘想了下后,点了点头,又躺下了。 这事政哥上心了就行。 他可以不用管了。 …… 赵国国都。 赵王大殿外。 群臣正在排队等候,少部分人低头交流,大部分人都是闭眼假寐。 但某一刻,一些交谈声也不见了。 郭开带着悲伤、愤怒、不甘、痛苦交织在一起的神情走来,让许多朝臣一脸懵逼。 但有一些消息灵通的朝臣却知道是什么事。 “他侄女昨夜回家时,被人袭杀了。” 一些人更懵了,不就个侄女吗? 至于在朝堂之上这样? “那是他已故弟弟唯一的孩子,他自己现在不也没孩子吗?所以……” 哦! 家族中的直系独苗被灭了是吧? 那可真是…… 老天开眼啊! 反对郭开的人们听说后睡意顿时就被乐没了。 最前方,仅站在郭开身后不到三步的御史大夫昨夜就得到了消息,此刻虽然面容紧绷,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苍天呐!大地啊!这是哪个大侠替赵国出的这口气啊! 整个朝臣队伍里再次陷入了寂静,但每一个人都期待着接下来郭开会有什么举动。 随着一个宦官在前方指引,众臣接连走入大殿。 但见礼过后,众臣看向相国郭开,郭开却强忍着悲伤什么话都没说。 哎!不对啊! 自从当了相国后,郭开不是每天都要对一些反对他的人找点事吗? 怎么现在这么沉默了? 赵王看了郭开一眼,暂时没理,而是看向其他大臣,先处理起了公务。 虽然他在朝臣眼中风评可能不一样,但他还是具备为王的基本办事能力的,许多事情都在他和臣子的讨论中被不断定下,直到…… “大王,大将军今日可到国都,对大将军的封赏,该如何?” 赵王眉头一皱,郭开也抬头看了赵王一眼。 老实说,打完胜仗回来的大将军不赏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是一场三国联合的大战役,匈奴人口虽被秦国要去了,但赵国依旧获得了大量牛羊马匹,所得到的远远超出此战付出。 就算有秦国战前对赵国的约定,作为赵军主将,李牧的功劳依旧是实打实的。 可那些传言…… 赵王陷入了沉思。 他说的传言可不是听信郭开的传言,而是他自己从民间得到的一些消息,以及赵军还在草原上时,他在军中的眼线回报给他的。 “大王!”郭开此时站了出来:“臣觉得,大将军功劳当赏。” 当赏?怎么赏?赏多少? 对郭开不满的人更加不满了,你不说这些那不是说了句废话吗? “寡人已有安排。” 赵王仿佛下了什么决定,结束了这个话题。 政事结束完了,赵王看向了郭开。 对方走出队列,当着众臣的面,长揖到底:“大王!请为臣做主啊!” “臣的侄女郭童昨夜出行时,被歹人袭杀!” “臣有时是与同僚政见不合,可臣毕竟是赵国的忠臣啊!难道就因为以前与人政见不合、如今给大将军说了几句好话,臣就要遭此苦难吗?” 郭开声泪俱下,弯着的腰依旧没起来。 百官听着,怎么听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侄女被袭杀和你给大将军说话有什么关系? 赵王也有此问:“郭相国,寡人保证一定会查出凶手,只是你所言……” “大王!臣家中护卫在与歹人攻杀时曾听到一句话:拦路者必死!”郭开一阵悲伤:“臣最近没挡谁的路啊!真要说,也就是为大将军说了几句好话,或许是挡了那些想害大将军的人、或是某国的路!” 某国…… 百官同时想到了秦国。 “就因为为大将军说几句话,臣侄女就惨遭杀害,臣侄女何其无辜?臣何其无辜?” “请大王为臣做主!” 百官队列里,一个官员脸色古怪。 好小子,要不是你侄女是通过我秦国细作的路假死离开的,我还真不知道你对赵国如此‘忠心’! 而郭开这番话,表面上是在为自家伸冤,实际上反而把李牧架到了火上。 侄女离开的事都能被他利用起来坑李牧一把,这能力…… 赵王眼神微动,一时没回答。 他昨夜曾怀疑过郭开家中的事是假的,可手下的人暂时没找到任何证据。 但如此一来,李牧岂不是…… …… 邯郸城北面,一条主干道旁。 李牧带着亲卫队正在这里稍作休息。 今夜天黑之前,他就能进入邯郸城的宅院休息了。 而让他忧心的是,哪怕到现在,邯郸城中也没有什么消息中途到来。 要知道,国都中最先给自己说好话的,可是郭开啊! 如此诡异的情况,哪怕有个什么坏消息传来,也好过毫无消息的迷茫。 “将军,你看那。” 身旁,一个亲卫指着前方低声说了一句。 道路上,几个男人正朝着邯郸城走去。 与周围其他路人不同的是,他们还拿着一张报纸轮流翻看着,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李牧对着亲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带人朝着前方走去。 不一会,几个男人有些忐忑的被带来了这里。 他们那不太标准的行礼让李牧知道他们都是普通平民,可普通平民,怎么会拿着报纸谈得如此尽兴?他们不应该只是将那些事当个谈资、但并不识字吗? 他自我介绍了一句,当即就把几个平民整激动了。 “李、李牧?大将军?” 几个男人赶忙再次行礼,这一次可不是刚才那种表面意思,而是发自内心的。 李牧扶起了他们,顺手拿过了他们手中那张报纸。 “这报纸,你们怎么得来的?” “村里有行商来卖啊!”一个男人说道:“只要一钱可以拿好几份呢!我们村长都买了几份到另外的村子里去卖了,还赚了些……” 男人说得很是激动,似乎希望赚钱的人是自己一样。 他还说,行商来村里贩卖时,当着他们的面把报纸上那些字念了一遍,甚至教了他们几个字。 又说起离开村时,村长决定今后每一期都要买报纸,不为别的,能让村里孩童多认识几个字也好。 在三国北征期间,秦国人又发了两期报纸。 除了讲一些秦国的国策让他们心生羡慕外,第二期讲的是楚国宫廷之事,第三期讲的是魏国宫廷之事,着实让他们这些平民大开眼界。 路上,他们每一次歇脚时,都可以跟其他人谈两句报纸上的事。 但李牧听着听着,心里更加烦躁了。 秦国人的报纸表面上言论公平,可读过书的他怎么看都感觉在阴阳怪气,尤其后面那些说别国的事情,明摆着就是揭他国的老底。 第一期对赵国,现在又对楚国和魏国。 他看了看手中这份第三期的报纸,当看到那个《魏王的龙阳之好》的故事时,李牧都不得不佩服这讲故事的能力…… 龙阳之好,这俗语估计要流传千古了…… 秦国毕竟是敌人,他还稍微能理解。 但自己早在出征草原前就在北地执行了一些阻拦措施,赵王还真就一个都看不上啊! 摊上这样的王,简直…… “大将军,听说秦国马上就要发第四期的了,这次报纸上要说齐国的。”男人嘿嘿一笑:“村里的行商来得会晚几天,我们正打算去邯郸买呢!” 李牧很想说这玩意你们最好别看,秦国人没安好心…… 但看到他们每个人那兴奋的表情,他实在说不出口。 无奈之下,他花了五钱买下了这张报纸,送走了他们。 等他们离开后,李牧看着这第三期报纸上的头版 【《最近民生消息》: 廷会已批准五个郡十二家工厂的建设,并允许招募三万工人;同时,秦王特批二十万钱用于新一批的平民农具申请,所有……】 李牧叹了口气,将报纸扔给了身旁的亲卫。 如果他是个平民,恐怕也会想着看报纸吧? 失落之下,他也不休息了,直接带着亲卫队上马加速朝着邯郸赶去。 …… 邯郸城外十里。 相国郭开正带着大部分官员在这里等待着。 出城十里迎接大将军凯旋,听上去是个殊荣。 但除了百官外,周围仅仅只有维持秩序和清开人群的士卒,却没有任何来自王宫的欢迎仪仗。 当李牧带着亲卫在不远处下马,自己走到郭开面前时,郭开第一句话就给他说沉默了。 “大将军,可有对秦良策?” 李牧:“……” 这是你该问的话吗? 第238章 你如此爱你的国,可你的国爱你吗? “大将军,可有对秦良策?” 郭开的这句话,着实把李牧问懵了几秒。 但看到后方的群臣里,不论是郭开的党羽还是其政敌全部都沉默着时,李牧顿时就想到可能是国都出了什么变故。 于是他缓缓摇头:“本将纵然再有良策,有小人阻拦也无用。” 这话没让郭开生气,反而让他露出了一丝笑意:“有就好!今后谁敢阻拦大将军,本相第一个不放过他!” 对此,李牧心里保持着十二分的怀疑…… 一场简单的欢迎仪式、和其他几个重臣互相见礼寒暄过后,李牧骑着马朝着前方走去。 在路上,通过一个曾在北地有过军功的官员,李牧得知了郭开家族的消息。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怀疑,不至于;可就此信任,也不至于。 而且大王对秦国的动作很慢,但对自己的动作很快嘛! 昨夜郭开家族里刚出事,大王今天就让郭开来迎接自己,还对自己表态要对付秦国…… 如果自己公心大过私心,那自己肯定会将精力放到这件堪称是变局的事上。 可反之,哪怕有郭开的态度转变,自己也会对如此简陋的欢迎仪式感到不满。 大王心底还是信不过我…… 李牧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是可以为了赵国尽忠,但如此态度,总是让人心里不喜的。 前方,郭开的马车慢了下来。 “大将军,可否与本相同乘?” 李牧点了点头:“相国有请,是本将的荣幸。” 于是车队暂时停了下来,等李牧走入了车厢后才再次朝着前方而去。 车上,李牧刚坐下,就看到郭开从桌案下拿出了两瓶饮料。 是当初杨端和在草原上第一次见他时拿出来过的,好像说有助于疲累后恢复? “大将军,此物可认得?” “认得。”李牧点了点头:“秦国精品之物,据说有恢复劳累的作用,相国果然位高权重。” “这是大王赏赐的。”郭开打开了拉环,递了一瓶给李牧:“大王在听说秦国商铺有此等物品售卖后,直接向秦国人买走了赵国境内此物的八成,打算分赏给有功之臣。” 郭开喝了一口,有些感慨:“大王如此体恤臣下,真乃赵国之福啊!” 李牧静静喝着,没说话。 大王是不是赵国之福先不说,反正你郭开绝对不是福气。 “我知道,大将军以前对本相有意见。”郭开沉吟了一下:“大将军可以不悦我郭开,我不介意,毕竟我们同朝为臣,以后还有同一个目标——秦国。” “可大将军万不可对大王不敬啊!” “本将一向对赵国忠心,郭相国此话不对。”李牧认真道。 “那大将军当初为何要反对娼姬呢?那可是大王真心所爱啊!” “真心?你确定不是见色起意?” 李牧面露不屑:“一介倡优,还是嫁为过人妻的丧偶之妇,大王将这等女子迎入王宫,本就有失君王威仪;当初秦国第一期的报纸上,是将此事当做我赵国丑事来写的,秦国的看法,就是天下对此事的看法。” “大将军,话不能这么说……” “话就是这么说的。”李牧打断了他,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相国让本将同乘,却说起此事,怕是娼姬有求于相国吧?甚至可能需要本将出手?” “让本将想想。”李牧眼神微眯。 他可不是愚昧之人,政治手段和能力他一样有,只是不屑于当那种人而已。 “大王身体康健,后宫之人大体上没有与前廷相交的机会,除非是……” 他猛然握拳,浑身散发出一股凶悍之气。 “王后之位?” 只有王后这种与国体有关的事情,后宫之人才会需要前廷朝臣的认可,文官之首是相国,如今的武将之首是自己。 可那娼姬是什么身份? 她也配? 李牧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郭开心里一抖。 他终究没上过战场,和李牧这种人同在一个车厢里,心底着实有些发怵…… 这要是暴脾气上来,估计不等护卫闯进来自己就得被他两拳打死…… “大将军,何必如此激动?” 郭开表面安抚着他,心底已经对李牧升起了无尽的杀意。 此人战功卓着不说,心智也极高,如今更是能凭借短短几句话就猜出这些,这要是让他抓到机会,那还得了? 更别说如今的赵国,可是自己要给秦国的投名状…… “大将军,如今娼姬之事,暂时未定嘛!” “暂时未定,表明真的有这个心?” 郭开一时语塞。 出城来迎接李牧时,大王临时召见了他,提起了这事。 那有没有这心…… 郭开直视着他。 李牧也毫不客气的对视。 他们都知道对方话里是什么意思,也都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这让郭开略微放心。 “大将军,可知大王要给你什么封赏?”他转移了话题,露出了笑容:“大王准备授你武安君之爵位,万金,另有良田美妾……” 听着郭开说着一连串的封赏内容,李牧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许多时候,政治只是在演戏而已。 可戏,未必如意…… …… 李府。 这是李牧在国都的宅邸,他正准备来这换身正式点的衣服、沐浴一下后进王宫。 但刚卸下战甲,府邸内就迎来了客人。 来自王宫,且是后宫内宦。 李牧沉默了许久,让人将他赶了出去。 …… 王宫。 赵王端坐在王位上,下方是整齐排列的百官。 大殿外,李牧在宦者令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臣李牧,拜见大王!” 赵王露出笑容,起身走下王位,亲自上前将李牧扶起。 “大将军率十数万骑兵远征草原,打出了赵国的威风!提起了寡人的心气!真可谓是赵国大功臣啊!” “大王言重了。” 李牧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赵王,心里有些悲伤。 不是对赵王的,是对整个赵国的。 “大将军,寡人之所以没在城外给你举行盛大的仪式,是觉得那配不上你的功劳。”赵王说:“寡人已下令,三日后为大将军办庆功宴,同时给大将军改建的府邸也即将完工,到时候寡人要全城子民一同为大将军贺!” “多谢大王!”李牧躬身一拜。 起身后,面对百官那带着喜意和羡慕的注视,李牧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大王,臣有事要说。” “爱卿只管说!”赵王显得很是大方:“功臣之请,寡人无所不应!” 不远处,郭开眯了眯眼。 在他期待的注视下,李牧终于说出了他想听的话。 “大王,臣听说,大王想改立王后?” 此言一出,群臣寂静。 郭开眼底闪过一丝喜意。 赵王暗道一声果然。 而其他许多官员的心却猛然一跳。 御史大夫赵肃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猛然转头看向郭开,手再次握成了拳头。 郭开微微后退了一步。 “大将军,何有此问?”赵王眼神不悦。 李牧心中了然。 没正面回答啊…… “末将听闻,大王有改立王后之意。”李牧看向赵王,后者脸色阴沉如水,猛然扭头看向郭开。 郭开身子微微一抖,立即告罪:“大王,臣与大将军交谈甚欢,无意乱言啊!请大王恕罪!” 赵王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在百官眼里,大王真的有这个想法,而且找过郭开商谈,但被郭开在和大将军交谈的时候无意间说出去了…… “爱卿,如今不谈此事。”赵王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但李牧躬身一拜,郑重道:“大王!王后并无过错,无故废后,非明君之举!望大王三思!” “够了!” 赵王冷喝一声:“今天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将军,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今天不说,难道要等你立了那娼姬为后再说吗? 赵王转身走回王位上,脸上的笑容也不复存在,一脸冷淡:“大将军,三日后的庆功宴,勿要迟到。” 李牧看着赵王,君臣对视了一眼。 李牧拱手:“臣遵命。” 一场短暂的朝会不欢而散。 大殿外,赵肃正想上前跟李牧说话,却被后者一个眼神制止。 李牧又转头看向大殿内。 郭开被大王留下了。 他转身朝着宫外走去,百官都站在原地,默默的让李牧先行。 “我的身份?”李牧自言自语道:“我的身份,是赵国子民,是赵国将军,是赵国大臣,岂能不语?” 自郭开在城外让自己同乘起,这场君臣对弈就已经开始了。 大王知道自己的性格,当初他娶娼姬时,正好在国都的自己一听说消息就直接上书劝谏,甚至早于当时的大将军庞煖。 所以大王知道,当自己从郭开那听说王后可能要变动时,自己一定会赶来劝阻。 而结果呢? 自己反对大王立娼姬为王后,引起大王不喜,甚至连封赏都略显‘单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毕竟是自己主动冒犯大王在先…… 如果自己选择沉默,那下一次大王如果再做出什么事情,自己又拿什么立场去劝谏? 要知道,底线一旦突破,那就不可能再保持回原来的高度了。 这不是忠臣所为。 至于等几天再说,李牧不敢赌。 立王后的礼节准备,最快一天一夜就可以在王宫里布置完毕,而大王给自己的庆功宴要在三天后。 三天内,如果大王直接立了呢? 大王……郭开…… 他们没有把心计用在对秦上,却用在自己身上。 李牧闭上眼站在原地,身体微微晃动,似乎要倒地一般。 不远处,一个武将连忙上前两步扶着他。 李牧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倒下的身体有人扶,可被赵王伤透的心,又怎么扶呢? 李牧还想到了更深的事。 大王如此作为,按往常政局来猜测,他肯定会认为是郭开这个奸臣的蛊惑。 可如今的郭开,恰好因为侄女疑似被秦国袭杀而改变了态度,又在之前自己还未回国都时给自己说过好话,以至于自己想怀疑他都没有明面上的理由…… 怎么会这么巧? 李牧回头,看向了那座代表赵国权力巅峰的大殿。 这座大殿,让他感到无比心冷。 …… 大殿内。 赵王和郭开正在对着账。 “大王,李牧既如此说了,那就有可以削弱他封赏的理由了!”郭开说道。 赵王点了点头。 他确实想立娼姬为后,可这样必定会引起朝臣的剧烈反对。 他需要一场立威来为自己的爱人铺平道路。 恰好暂时与秦国人不清不白的李牧又带着胜利的军功回来了,他又是个忠臣,这不是送上门的机会吗? “民间之事,还需爱卿多多费心。”赵王心里有些高兴。 她求了自己好久了,总算可以先给她说个好消息了,不知道今晚是否有什么奖励…… 郭开连连点头。 不仅是为了赵王的命令,也是为了自己。 …… 晚上。 李府。 李牧自下朝回来后就闭门谢客。 哪怕是在国都的一些过往下属,他也拒绝了见面。 一座小庭院里,李牧坐在一处小石台旁发呆,他已经在这待了两个多时辰了。 不远处,门房走了过来。 “大将军,有人求见。”门房犹豫了一下:“那人是翻墙进来的,他说大将军一定会见他,并言道:他来自秦国。” 秦国人? 翻墙进来的? “带他进来。” “唯!” 李牧站起身,恢复了身为大将军的气势。 不一会。 门房带着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走了过来。 李牧示意门房退下,随后突然笑了:“听说秦国有个玄衣卫衙门,很是神秘,在秦国抓了很多官员、权利极大,然而在秦国官方文书上却没有多少信息,想必这衙门定然神通广大吧?” 青年人笑道:“李将军慧眼,在下确实来自玄衣卫。” “你就不怕本将把你杀了?连带着把你秦国在赵国的玄衣卫也给干掉?” “请便。”青年毫无惧色:“反正我是一个人来的,原本也打算回秦国,转道来将军这的事,同僚压根不知。” 李牧眯了眯眼,估摸着他说的不是假话。 “你来此何事?” “将军知道城中对你的流言吗?说你在王宫反驳大王的?” 李牧没说话。 身为大将军,军中遍布旧部,他怎么可能不知? 只是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李将军,在你回来前,我等没有接到咸阳传来的任何针对你的命令,我可以用名誉和性命起誓。”青年严肃道。 没有接到,证明赵国如今对你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因为这些都是郭开干的。 至于郭开和秦国有没有关系……我小卒一个不知道…… 青年的话,让李牧心中一动。 没等他说,青年又问道:“将军一片忠心,值得在下敬佩,赵国有将军,乃天赐之幸!” “但将军的忠心,赵王看不见啊!” “你如此爱你的国,可你的国爱你吗?” 李牧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青年仿佛没看到一样。 “将军,赵国曾经的大将军廉颇,如今可还没死呢。” “你怎么就忘了呢?” 第239章 感人……吗? “你怎么就忘了呢?” 李牧脚步一顿。 自己真的忘了吗? 或许是不想记起来吧…… 看到他恍惚了一瞬,青年说了狠话:“听说赵王准备给将军武安君之封?” “赵国上一位武安君,是赵肃侯封的苏秦;秦国上一位武安君,是昭王封的白起。” “他们二位的下场,将军可还记得?” 苏秦,被刺客刺杀成重伤;临死时要齐王以‘苏秦为燕作乱於齐’为由将自己车裂于市,这样能抓到刺杀自己的贼人。 至于白起,虽然其死因有‘功高震主’‘昭王不喜’‘将相失和’等许多原因和猜测,但其事实是被迫自刎。 一个被车裂、一个被迫自刎。 武安一词,本是以武功治世、威信安邦誉名,起于西周;而正式被当成封君名号者,却只有那上面二人。 可他们…… “将军,当了下一个廉颇还不够,还要再当下一个武安君?” 青年轻笑了一下:“如果我是赵王,恐怕三天后,城中有关于将军在朝堂上无礼的流言将传遍赵国,那时我就只会给将军一个武安君的封号,其他赏赐一概没有。” “这样大家就会认为,是你的无礼让我不喜,而不是我特意不想赏你,毕竟武安君都已经封了嘛!” “而一个空有武安君之名的大将军,真的是将军想要的?” “哦不对。”青年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将军之位,恐怕也有可能被拿掉;就算没有,将军恐怕也回不到雁门郡去掌军了。” 李牧静静地听着。 等青年说完后,他沉默了一下:“说完了?” “说完了就走吧,不然本将怕忍不住把你杀了。” 青年拱手一礼:“既如此,告辞!” 随即转身离去。 李牧依旧站在原地。 直到几分钟后,门房再次走来:“大将军,那个人走了,还是翻墙走的。” 李牧笑了笑:“倒还算聪明。” 让门房退下后,他再次坐回坐垫上,这次不是发呆,而是闭目养神。 但在脑海里,李牧依旧在思考着一些事情。 只是想了许久,他发现自己如果还想当个忠臣,那就真的没办法。 与此同时。 赵王宫。 赵王偃心满意足的躺在床榻上,身边是穿着秦国商铺里昂贵丝袜的娼姬,但此刻娼姬的丝袜已经破了,身上还残留着几条断掉的红丝带。 床榻上,还有一套原本应该在夏天才穿的轻薄宫装,但此刻也已经碎了。 哦对了,这宫装不是赵国的,是秦国的样式。 今晚的赵王,又体会到了一场新的激情…… 娼姬随手清理了一下杂物,好让自己半躺到赵王偃身上。 两人一个面色潮红,一个平静如水。 一个心绪起伏,一个心如圣贤。 “大王,若那李牧宁可被取消封赏也不同意呢?”娼姬有些忧心的问了句。 这个时候的朝堂,可不是后世某些王朝一样、把臣子当工具人和高级牛马,此时如果某件事朝堂上大臣不同意,而大王要强行办的话,那就必须得倒下一方。 要么君王改变态度,或折中、或以别的办法曲线达成;要么臣子迎合,或者选择挂印而去。 对于王后这个位置,可不是只有李牧一个人反对她。 朝臣和赵王宗族里也有其他很多人反对。 但只有李牧胆子最大…… 许多时候,人们只需要有一个胆大的带头就行。 而如果大将军带头反对,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赵王一手揽着她,一手摸上了兔子:“李牧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那怎么办?” “那就只给他一个武安君的封君名号,其余赏赐一律压下。”赵王此刻清醒无比:“寡人终究是王,他是臣;他可以反对,但终究不能阻止。” 就如同当初自己要迎娼姬入宫一样。 当时不止李牧反对了,庞煖这个老家伙、甚至宗族里一大堆人都反对了,不一样没办法阻止自己吗? 想到这,他目光柔和的看向了娼姬:“放心,寡人一定会让你做王后的,就如同当初迎你入宫时那样。” 娼姬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只是这感动能持续多久,她也不确定。 …… 咸阳城西。 科学院新址内。 李缘看着这座在几个月内加急赶工出来的庞大建筑群,不由得为秦人的行动能力感到震撼。 从他这个外行来看,这里的建筑跟之前由政哥赏赐的王族庄园改来的科学院本部建筑相比都毫不逊色,而这只是从那次雍城的太子大礼后才建造起来的…… 身旁,李由也很是高兴。 “太好了国师!以后那些匠人们做实验,有得是地方了!” 鬼知道李由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之前的科学院本部由于受限于庄园大小,一些实验场地往往是要好几个分院公用,谁先申请、谁的项目重要性大谁就先用。 为此,李由在科学院里最多的事情就是调节纷争……其后才是制定各个分院的发展方向与其余政务…… “国师,我带您去院长办公室看看?” 李缘点了点头。 “李由啊,我打算把这院长职位给你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李由一边笑着,一边搓了搓手,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现在也算了解国师的性格了,只要不违反国师制定的大方向,其他小事上国师好说话到近乎随意…… 李缘看了他一眼:“以后,你跟你爹的关系,就得注意点了。” 老爹是实权廷会官,儿子又是耗钱大户的主事人…… 李由突然道:“国师,请您再当半年如何?” “怎么了?” “等明年我们的支出预算出来后,我怕到时候有些掣肘……” 李缘翻了个白眼。 要钱嘛,不寒碜。 但这把自己当挡箭牌的方式,着实有些欺负李斯了。 前方,一个独门独户、进门就是以假山当屏风、穿过后又是一片花园的院子出现。 里面虽然没什么金贵之物,但占地面积根本不像一个办公室…… “国师,您不是有时候会闭关吗?这个小院子,如何?”李由嘿嘿一笑。 走进去,看到那加高的围墙、还有围墙上的水泥和一些青铜刀片,以及一旁一个有着各式武器的小型演武场,和一个有几乎所有现成研究设备的仓库,李缘都呆了一下。 “你有心了。”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作为主要提供科学院实验场地的地方,来到这里的人肯定会比科学院本部的要杂一些,再加上之后科学院会将许多技术公开或者下放到其他郡县的机构,所以也经常会有人来到这里。 而这个小院子,几乎是采取了科学院此时能用到的最好材料打造的。 再加上以前自己闭关后时不时就会拿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以及自己闭关时不允许别人打扰的习惯…… 李由估计是想在这里给自己制造一个绝对安全、安静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需要些什么,就直接把他能弄到的所有东西都给这院子里放了一份,哪怕自己很少来科学院。 李缘甚至看到了一门飞雷炮…… 怪不得这小子在民间和匠人们那的风评那么好。 他值得。 走进房屋内部,里面的陈设比较简约,但由于房屋多、地方大,所以各种东西都不缺。 直到他看到了二楼房间内一张巨大的床…… “这床,怎么这么大?”李缘问道。 长宽估计都有三米多,而且床之外的地面还是梯形的,每一阶高度大概十几厘米,哪怕连着翻滚下去也顶多疼一阵。 李由有些不好意思,挥手让身后的科学院小官们后退了几步,随后低声道:“这是为了方便您的,您喜好女色,而且听说……” 李缘的脸色从惊愕、渐渐演变愤怒。 “谁**造我的谣?”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李由眼神闪躲:“民间流传而已。” “所以你信了?” 李由沉默了一下。 原本他是不信的,可从自家老爹那听说国师对财宝不感兴趣但对女人感兴趣后,他就动摇了…… 但李缘只是纯粹觉得这个时代的钱对他来说没啥用而已。 金银器人们大多当成祭祀之物,那些名贵药材也很少当成等价货币流通,别的他都不需要,就算有要的也可以直接向政哥要。 李缘深吸一口气,有些不爽的离开了这办公室。 那等荒谬之事,自己怎么会干呢? …… 月氏国王城。 东面。 王翦带着一万骑兵正在这里稍作停留。 他已经能远远的看到那座城市,但就这么直接冲过去,有些不太好。 他毕竟是来做客的。 月氏国由于出兵帮助了大秦作战——虽然大秦不需要,但这个礼,他们还是得认的。 于是王翦决定这次的西域之行,把月氏从碰瓷……不对,打击名单中去掉。 一处空地上,看着伪装成自己亲卫的提忽,王翦指着远处的王城:“有什么感想?” “将军,我不想留在那啊!”提忽几乎是哭丧着脸。 自从知道月氏王给‘战死’的他举行了盛大的‘祭奠’仪式、自己部落里的人还将自己当成英雄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自己要是露面了,别说月氏王,自己部落里的人都会上赶着来杀了自己。 很多时候,一个死去的英雄,比活着的要好。 “那本将留着你有何用处?” “将军,您需要翻译啊!” “我就不信你们月氏只有你一个人会说我们的话。” “我……懂西边邻国啊!” “那也不止你一个人。” “我……” 提忽忽然跪倒在地:“将军,我若回去,肯定会被部落里的人告发啊!” 王翦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更加瞧不起他了。 这种时候,应该主动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是跪地求饶! “报!” 一个斥候快速跑来:“将军,月氏王得到消息早已在王城外列队欢迎,并让周围七万月氏骑兵离开,现已带着月氏大王子和诸多重臣亲自前来迎接。” 王翦眉头一皱。 就算大王子等人见识过自己秦军的战斗力,也不至于让月氏王如此啊! 没看到大王子听说自己要往西边去路过他们国家,因为不放心甚至亲自带着七万大军一路‘护送’自己吗? 大王子能想到的事,难不成那月氏王想不到? 他还在沉思,但面前的提忽已经彻底绝望了。 月氏王这是吃了什么药? 居然如此卑微? 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更加没活路了? 王翦看了他一眼,让亲卫把他带了下去,暂时看管起来。 自己则骑马朝着前方而去。 既然没打算现在撕破脸,还是守点礼比较好。 前方,一群人快速逼近,当看到月氏王只带了一百多个人时,王翦心里的疑惑更加重了。 这家伙就不怕自己直接绑了他? 距离不到百米,月氏王停下了马,随后带着大王子和一些重臣官员步行前来。 王翦乐了,自己这待遇,怕是回去能大写特写了! 出于礼节,他也下了马,带着几个副将步行上前。 “小王见过上国将军!” 看着月氏王用中原的礼节向自己问好,王翦也心情颇好的回了一礼:“本将王翦,奉秦王和国师之命西行,路经月氏,多有打扰!” “将军不必客气。”月氏王满面笑容:“我月氏一直都和大秦交好,以前有过贸易,这次更是通力共战敌人,小王应当如此!” 这些话听得王翦也连连点头。 只是在心里,他一句话都不信。 两人寒暄时,月氏王身后的那些大臣们,目光不断地在后方那些秦军士卒身上打量着,似乎在查看着什么。 而且那个曾被挟持过的大王子,此刻也一脸微笑的站在月氏王身后。 似乎全然没有曾经被几个斥候闯入大营挟持的屈辱。 王翦暗暗记在了心里,答应了月氏王邀请自己入王城的请求。 夜晚。 王城里举办了一场酒宴,月氏王叫上了几乎是月氏国所有的大人物一同参与,以及拿出了月氏国最盛大的礼仪招待王翦。 然而同一时间,三十多公里外。 某月氏部落里。 奉命离开王城的月氏骑兵中,有一万来到了这里。 但他们并没有卸甲或者休息,而是不断的往王城方向派出斥候,领军的将领甚至下令这个部落里的男丁也要准备出战。 很显然,月氏王并没有真的放心这支秦军…… 第240章 月氏野望! 许多出国过的人总会说: 外国没什么好吃的。 但在这个世界,王翦早在两千年多年前就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看着面前由月氏王的厨子精心烹饪的食物,在国都吃过了炒菜的王翦感觉这些玩意真够不上宴会的标准。 倒不是吃不下。 只是被国师带刁了口味的大秦贵族们,有些瞧不上这种宴会了…… “王将军,来,小王给你倒酒。” 身旁,月氏王走下王位,端着一个酒壶走到王翦身旁,亲自给他倒酒。 哦,倒的还是从秦国买来的啤酒。 王翦面上笑容满面,心底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 月氏王和这帮大臣,实在是不对劲。 等互相敬完这杯酒后,月氏王并没有回王位,而是凑到王翦的桌案旁低声道:“王将军,敢问大秦对草原是何态度?” 正事来了! 王翦心中思量,什么态度?估计是没有态度吧…… 除了杨端和将匈奴部族他们带回去外,北面空出来的那大片草场大秦似乎没想法,要占住的话需要付出的精力太大了。 而在回去前,月氏那个大将军已经带领剩下的几万月氏骑兵在那游荡。 估计是为了防着东胡。 据他所知,东胡貌似得到了燕国的支持。 虽然燕国的支持在大秦眼里不算什么,可对月氏人来说不同啊! 燕国再弱也是战国七雄之一,真要放开手脚支持送给他们千里之地的东胡,那东胡人的战斗力绝对飙升。 草原上的游牧部落获得了中原国家的技术和装备支持…… 王翦都替月氏人感到心凉…… “这属于秦王和国师决定的事。”王翦笑呵呵的道:“但本将出发前,国师曾表态大秦对草原没有什么想法。” 两人交谈时,其他月氏大臣都默契的闭嘴、眼巴巴的望着两人。 月氏王略微沉默:“那大秦,对东胡可有意见?他们在大秦出征时,可是选择袖手旁观的,而且他们整体散乱,占了草原估计会有些不听话的部落会和匈奴一样袭扰大秦。但我月氏不同,小王和诸位大臣们一直都恭敬侍秦……” 一大堆话,翻译下来就一个意思: 我月氏占着草原对秦国来说可是有大大的好处!东胡不可信啊! 王翦听出来了,心里对此不以为然。 月氏现在是和大秦没冲突,但国与国之间哪有情意? 真要利益冲突了,开战那是随时的事。 “月氏人的热情,本将感受到了。”王翦大笑着,举杯对着月氏王和其他大臣示意:“若你等有意,可书信一封给我家大王和国师,陈述月氏心意。” “本将会同时写信给你们做保,以表诸位今晚对本将的款待!” 说说场面话而已,谁不会? 我是会写,但我怎么个写法、写了大王和国师会不会听,那我可没保证。 月氏王大喜! 先不说王翦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至少可以证明,大秦如今是没有偏向的、自己能争取! 至于怎么争取,月氏王心里早有了好几个方案! “来来来,王将军,今晚小王多敬你几杯,晚上就留在本王的王宫,小王准备了几份大礼!” “另外将军是要西行,小王明日提前派使节去西边替大秦通传,将军多留几天,好让小王能……” 后面的话王翦没听清,但你替我通传一事…… “不行!” 他顿时将酒杯往桌案上一放,语气严肃。 你派人通传了,估计是想顺便借大秦的威势和兵锋当西域老大吧? 但你特么通传了,我之后还怎么去他们那搞事?还怎么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找他们查资源? “通传就不用了,你给本将多备几个会中原雅言的人就行。” 月氏国内,会雅言的都是一些贵族。 带他们西行,说不定能顺便影响他们的思想,好让以后在月氏国内建立亲秦政权、甚至吞并的行动能更方便一些。 王翦在无意间触摸到了某种革命的边…… 月氏王有些懵。 我是好心啊,咋还不要呢? 但想到自己毕竟有求于大秦,他还是选择一切以王翦的想法为主。 “那小王就不添乱了。”月氏王陪笑着:“只是,小王听说,那东胡跟中原某个国家……” 他欲言又止。 如果只是公平的草原争夺,面对如今还没有统一的东胡,就算月氏的统一只是一个形式,月氏王也有把握能带领月氏打赢。 但你中原国家既然要草原没用,掺和进来就没意思了…… 王翦不屑一笑:“燕国嘛!只不过是我中原一小国!周围邻国其一个都打不过,可以说是最弱的一档了,月氏王不用担心,他们对东胡的帮助,影响不了你们的胜局!” 确实是小国,但确实历经上百年战争乱世后存活下来的…… 确实很弱,可以说仅仅能打赢韩国;但这弱是指在战国七雄当中的弱…… 确实打不赢邻国,但他的邻国赵国和齐国哪个是简单的…… 月氏王想了想,觉得王翦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骗自己。 在他的想法里,虽然秦国和那个燕国同属中原,可他们毕竟是不同的国家。 在草原上,哪怕同为月氏人,两个部落之间只要有吞并机会都恨不得弄死对方,哪有替对方隐瞒的道理? 只是,他不懂中原。 得到了王翦的回复,这场酒宴的气氛再一次上升了一个台阶。 不断的有月氏大臣前来给王翦敬酒,大王子甚至端着一个头骨酒器上前,还美其名曰是匈奴某部落首领的头骨、是荣誉的象征,让王翦直呼不行。 不是怕,只是中原人实在不习惯这种礼节…… 时间在推杯换盏间悄然流逝。 宴会结束后,王翦正打算起身离开这座在他眼中简陋无比的王宫,却被送自己出门的大王子给挽留了。 月氏王想秘密再会见王翦一次。 不代表月氏国,只代表月氏王室所在的部落。 王翦咧嘴一笑,跟了上去。 一座小殿里。 王翦不仅见到了月氏王,还有一些大箱子。 “将军,这些是我月氏在西域各国那得来的一些宝物。” “你看,这是天然琉璃,这是雪狐毛皮,这是完整的熊皮……” 月氏王热情的介绍,让王翦沉默不语。 这些,在大秦都有…… “别整这些虚的,喊本将到此,肯定有别的话吧?”王翦直白道。 整个大殿里,就自己和月氏王父子三人。 “将军慧眼。” 月氏王打开了另一个箱子,里面是许多从秦国买来的商品,从精品白酒到蜡烛,几乎涵盖了王翦出征前见到的科学院已卖商品的九成。 “这些大秦神物,将军想必不陌生吧?” “当然。” “将军,敢问上国科学院的情况如何?”月氏王一咬牙:“若将军能解惑,不仅这些宝物归将军所有,接下来的西行,只要将军开口,月氏可全力配合!不管是派兵护送还是替大秦征战,皆无不可!” 王翦目光看向那些月氏宝物,暗地里却在快速思考。 月氏王下如此血本,难不成只为了能买到这些东西? 恐怕这家伙是想从秦国买到、然后转手卖给西域其他国家吧? 虽然眼下自己还不知道西域有多大,但月氏肯定知道,加上他们就处于大秦通往西域的道路中间,一旦大秦商品在西域卖出去有名声了,那月氏可就赚大发了! 王翦眼珠一转,有了主意:“科学院是我大秦国师一手组建的,科学院的所有商品,最开始都是由国师发明的,而且那些精品之物,只有国师府才能造得出。” “若月氏有这方面的意思,恐怕得派一使臣亲自去国师府,因为没国师的命令,大秦没有任何商行或者个人敢大批卖给你们。” 月氏王眉头一皱。 怎么听上去,那大秦国师对大秦的影响力,似乎能与秦王相比?一个国家怎么能有这种两极的权利?那个秦王就这么大方? “月氏王若有意,在下可替你先行修书一封给国师府。” “当然,本将是有条件的。” 王翦的话让月氏王一喜。 一个国家或者势力的前路,不怕付出代价,怕的是连路都没有。 月氏王神情一肃:“将军请说,小王无有不应!” 半个时辰后。 王翦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王宫,带着亲卫回到了王城内由月氏王他们提供的馆驿。 月氏王曾想让他留宿王宫。 但看到他要给自己送一些女婢后,王翦连忙告辞。 这可不是办事的时候。 但他好心给月氏王提了个醒,大秦国师很喜欢这方面…… …… 王宫内。 听完了全程的大王子看着自己父王,心里憋了很多话。 “觉得本王很卑微?” 月氏王看了他一眼,率先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大王子沉默不语。 他是这么想的,但不能认啊。 “孩儿,你还不够清醒啊!”月氏王语重心长道:“如果这卑微很不值得,那些对本王心有不服的人,他们怎么也和本王一样赔着笑脸?” “你记着,比你强大一点的人,你可以试着挑战他。” “但在比你强大许多的人面前,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真诚,因为你的一切抵抗在他眼里都是没用的。” “秦军几个斥候都能闯入你的大营劫持你,那秦将带了一万人,你觉得他有没有能力掀翻这座王城?” “可他们既然选择等你通报后再靠近王城,证明他们没有、至少暂时没有坏心思。” “与其毫无作用的防着他们,还不如真诚点。” “更何况,我们本就有求于秦国。” 月氏王一副看透世俗的模样。 至于他暗中防备秦军的一些动作……他不说大王子怎么会知道?大不了之后再给那些将军下个封口令,自己形象依旧! 对他的所言,理智告诉大王子这是应该的。 但感情告诉他,这很屈辱。 好歹也是月氏国王和重臣们,在月氏国是各个部落的首领,位高权重,结果在一个只带着一万骑兵的秦国将军面前,居然要卑微成这样? “你知道秦国人口中的西域有多大吗?” 大王子想了想:“大概三个月氏国?” “不。” 月氏王咽了口口水:“最少十个!往西没有边界!” 大王子也惊了。 月氏王深吸一口气:“如此大的地方,如果秦国的商品能让我王室去售卖,月氏国的前途和我们的前途,将会比天上的太阳还亮!” “到那时,本王才是真正的月氏王!而不需要看那些心怀异心的乱臣贼子的脸色!” 说到这话,月氏王神情无比激动。 他知道秦王的威势如何,相比之下,同为王的自己…… 大王子看了看父王。 理解了父王是为了日后的月氏大业才如此,不由得默默一礼。 …… 吕不韦府邸。 吕不韦以一套家传的练体拳法结束了今天的晨练。 一旁,吕平带着一个商行管事等待着。 “爹,你要的……早餐。”吕平有些怪异的说道。 自从老爹和国师混在一起后,老爹多出了许多……异常习惯。 吕不韦接过了两个三明治、一瓶牛奶,走到一旁的四方桌和凳子旁吃了起来。 这些是大王给他的。 哪怕没了官职,可以往的情谊摆在那,文信侯府的各种赏赐依旧是臣子之最,直到最近才有李斯一家赶了上来。 “侯爷,这是最近一月商行的售卖汇报。” 管事走上前来,怀中抱着一个本子。 吕不韦喝了一口牛奶。 “卖得最好的,依旧是那些吧?” “是的,获利最大的是太阳能系列的神物,上月收益甚至超过千万。” 吕不韦点了点头。 那东西单价贵,天下贵族买得也多,加上去往六国的商路渐渐成熟,多种因素之下才有这个结果。 “除了太阳能系列的神物外,卖得最好的东西是什么?农具吧?” “额,不是。” “那是什么?” “女子用的化妆之物,尤其是精品系列的。”管事沉吟了一下:“据在下所知,如今的秦国贵妇人们如果没有买到那些精品系列的化妆之物,都不好意思出门。” 吕不韦:“……” 他的沉默不是因为对那些贵妇人感到惊叹,而是忽然想起自己家族内的那些女子们,似乎早就是人手一套了…… “另外,还有一物也卖得很好,甚至供不应求。”管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一种男子用的药物,用于……” “咳咳!” 吕不韦咳嗽了两声:“把账本给老夫看看。” 吕平恍然般的点了点头,随后有些怪异的看向了脸红的老爹和管事。 后两人同时移开了目光…… 当吕不韦检查完账本后,他带着账本去了王宫。 刚到大殿外,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教育声,于是脚步逐渐放轻…… 第241章 新货币 “小人没有忠诚可言,他们只会跟随强者。” 嬴政看着手中这封字迹娟秀的信,神情平静无比。 这是通过玄衣卫渠道来秦的郭开侄女写给李缘的信,李缘怕人家有诈,直接带着信来王宫了。 跟君子交朋友可以,跟小人敌对也行。 可跟小人交朋友…… 这真不行。 郭开的侄女,他还真不知道什么情况,史书上也没写过有她存在,但一听到跟郭开有关系,李缘瞬间就给她打上了一个‘怀疑’的标签——这就是郭开的力量,哪怕素未谋面,也能给他人足够印象…… “郭开,他只是看到秦国强大到六国无法抵挡了,这才让侄女来秦国,以示诚意而已。” “不然之前他虽然也会收大秦的钱,可他有这么坚定吗?” “至于他转变态度、对我秦国敌对之事,纯粹做样子给赵国其他人看的。” “这不过是一层伪装,可以一定程度上掩盖他之前的行为,还能在之后影响赵王偏向我秦国的行动中让别人说不出话。” “那这女的……”李缘指了指那封信。 嬴政看了他一眼:“你应该已经决定把她收下了吧?” “收是可以收,这样能让郭开放心。”李缘挠了挠头:“可……真要让她干点什么事吗?” 嬴政陷入了沉思。 显然,郭童假死来秦、郭开侄女这两个特殊身份,让他们有些犹豫。 门口,吕不韦走了进来,故意发出的脚步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臣倒是有个建议。” 吕不韦对着嬴政行了一礼,对李缘则是点了点头。 反正这也没别人,李缘的国师之位在他眼里压根没用…… “李缘曾经私底下对臣说,臣的家族以后要专门从事国家级别的生意,如今虽然有些成绩,但终究还处于起步,若以后成势了恐怕就不好动了。” “你应该想多设立几个吧?好以此让这方面形成竞争?”吕不韦看向李缘。 李缘很确认自己只给过他许诺,却从没说过要多建立几个国企。 但一想到这是吕不韦…… 算了算了,他猜到很正常。 “是,但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人手。”李缘说:“那些大臣们的贵族亲戚,我又有些信不过。” “那就让郭开那侄女来干,反正她是个‘死人’不是吗?” 李缘看向嬴政,后者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 “既如此,寡人也让王族旁亲开始经营一个商行,首先在国内铺设开来,以达到你曾说的那个……”嬴政想了想:“国内每一个地方,都要有国企?” “对,只有国家层面的执行,才能保证不会因为商业利益落下每一个地区。”李缘说。 “大王,如果要三家并起,臣觉得有一件事可以一起干了。” 吕不韦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三个新的钱币。 圆形、方孔,极为规整,虽然达不到李缘放在造币厂的后世硬币那般、但也比此刻的七国货币看上去规整多了。 正面是面值,背面则是不同的图案,边缘还有一些整齐的花边。 面值最小的一文图案里,下方是东西向的狭长秦国地图为底,上方悬挂着的日月图案。 这是秦国刚立国时的地图。 那时秦国周围异族环伺,秦人天天处于战备当中,不是北面的人打来了就是西边的人入侵了、又或者南边的谁反叛了…… 以至于当时国都连城墙都不造,因为疆域变化可以说是一月一个样,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敌人就会打过来让那成为边境,你也不知道明天是否会因为哪里成为腹地而迁都。 面值为一钱的图案,则是秦国现在的地图。 面值最大的十钱,则是历史上的秦朝大一统地图。 虽然受限于面积,这些所谓的地图都只是一个轮廓,但在发行时,秦朝衙门会将这意义通传天下——十钱的那个图案代表的是如今大部分人认知里的七国天下。 至于为什么不发更大的,主要是因为大部分穷苦老百姓用不上太多,需要用到太多的商人和贵族们,他们自有人手可以大量持有货币。 而且技术革新会很快,李缘估计等大部分百姓需要用到更大的钱时,大秦已经能吃透纸币的技术了。 “大王,这一批新货币,臣打算让官府在给北征将士的奖励中分发下去。” “此举可行。”嬴政点了点头。 看到吕不韦手中拿着的本子,他想到了那是账本,不由得心中有些感动。 虽然自己从来没看过,但他依旧会每月拿着账本来见自己一次。 而且他还能想到等以后商行做大了就不好动了,现在主动就提醒他们开另外的。 你说你当初要是有这么识相该有多好啊…… “政哥,要不要考虑一下把你的头像放上面?”李缘的插嘴打破了他的惆怅。 “不能这么干。”嬴政摇了摇头。 吕不韦接话道:“如将大王头像印到货币上,不管是硬币还是纸币,都会造成其失去货币意义。” 失去意义? 李缘转念一想,恍然大悟:“人们不会交易,会收藏!” 跟后世的第一版人民币一样,几十年后都没人会拿出去交易、而是想着当传家宝收下去。 那还是在思想解放的后世。 要是在如今这么干了,平民们甚至贵族都会想着把那玩意收藏下去…… 于是接下来,嬴政便把李斯叫来,几人一起交谈起新货币的发行事宜。 李斯来的时候,沉默得很。 对嬴政和李缘行了个礼后,迟疑了一下才对着吕不韦也行了一礼。 吕不韦眼神微动,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还了一礼。 两人才智不相上下,原本,他应该是他的贵人,他应该是他的知己。 可两人性格不同。 一个不想放权、一个又想进步,如今便成了这般局面。 嬴政看着一旁乐呵呵的等着看戏的李缘,只感觉他在这碍眼了,直接将那封信还给了他。 “你去军营找蒙武吧。” 嬴政摆了摆手:“虽然你只是明面上的统帅,但一些事你还是得知道的。” “而且!” 嬴政忽然语气严肃:“那个项家,寡人要他们所有人的人头!” 敢烧寡人的国都,**的谁都救不了你们! 第242章 项燕:太难了…… 楚王宫。 今年刚继位的楚幽王熊悍一脸愤怒。 自秦国商队出事后,他立马就往秦国派出了使臣以求不要误会。 可不仅使臣派出去毫无消息,秦王也没往楚国派来任何信使,反而是秦国南部一些郡县突然间准备召集士卒。 派项燕去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不是真的希望有这万一啊! “该死的屈氏,这是想亡楚啊!”熊悍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他在秦国军队内部已经得到了一些风声,秦国人似乎打算之后三年都休战,甚至都不打算征召士卒了,军队似乎要大变。 他还正为此高兴呢,极希望那风声是真的,那个年年都想着打人的秦国总算能消停几年了! 结果转头国内就有人打了秦国商队一下…… 现在好了。 他不用去想那风声是不是真的了,秦国人已经准备再征召士卒打一次了。 底下,令尹李园默不作声的听着。 让他耍奸计可以,但这种打仗之事,算了吧。 曾经春申君还在时,他也曾暗中和秦国人有过联系,只是此次秦国人压根没来找他,他就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了。 秦国人摆明了打算要教训楚国一顿。 而今年,自己趁着考烈王死去灭了春申君、坐上了令尹之位,但国中各大贵族几乎都不怎么给他面子,尤其是那三大贵族为最! 现在很明显是那三大贵族搞的事,自己怎么可能帮忙? “李令尹!”三十岁的楚王看向这个将自己推上王位的大功臣,显得有些无措:“如今可有对秦妙计?” 李园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却不敢说。 “在本王面前,有什么不敢说的?”熊悍问道。 对这个令尹,他心里有些别的感情。 春申君早在考烈王还在时就悄悄告诉过自己一些事情,并且告诉过自己未来要怎么办。 虽然李园在考烈王死时将春申君一起杀了,但对于熊悍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场顺水推舟而已。 春申君不能活着,哪怕他是自己的亲爹。 这舅舅李园和太后也不能活着! 只有他们都死了,自己的楚王血脉才能彻底坐实,这是春申君教他的。 只是春申君告诉他不能相信除他们父子外任何人,而他则是连这个所谓的父亲也不相信,还是直接送走比较好。 面对熊悍的问话,李园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大王,首先需要确定一点。” “是否要将此事彻底定为屈氏所为?”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熊悍说:“本王没派人过,项家世代为将、从来都安分守己,没有王令他们从来都没有干过有损国体之事,只有那三大家族才有可能!屈氏离那最近!而且其在国中势力最大!” 李园沉默了一下:“既如此,将屈氏交出即可。” “你疯了?!”熊悍身子当即一抖:“如何交?怎么交?谁敢交?本王要真这么干,楚国内战就在眼前!” 三大家族可不是真的三大家族,他们都是楚王室的分支,可以说三大亲戚。 将自己一脉的分支交出去? 貌似七国历史上还没这么屈辱的事…… “内战是就在眼前,但如果与之相比,灭国之战就在眼前呢?” 李园这一刻再次化身成了阴谋家。 三大家族不是树大根深吗? 那如果让秦国把这次的敌人只定为屈氏会怎样? 另外两家要么袖手旁观,要么会拉上整个楚国跟秦国开战。 “大王,如果跟秦国全面开战,楚国有几分胜算?”李园问道。 熊悍沉默了一会。 胜算? 这玩意有吗? 当年白起把楚国打出来的伤痛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这新王宫可还没建成几十年,难不成又要废弃一次? 看到熊悍沉默,李园接着道:“那如此一来,屈氏在国中的实力大损,岂不是有利于大王?” “一面是让屈氏独自承受秦国怒火,一面是楚国遭到灭国之危,另外那……” “不妥!” 熊悍摇了摇头:“本王无法保证秦国的想法,万一秦国人不仅想着打屈氏,还顺便要多占几块地如何?” “本王今年刚继位,难道就要割地求和不成?” 李园心里顿时就想骂人了。 你怎么这么有骨气呢? 跟秦国接壤的国家,哪个没割地求和过? 先王割地求和了好几次、都被打得迁都了,然后不一样死皮赖脸的活着吗? 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两人在这商量着,谁也说服不了谁,主要是熊悍有些拿不准三大家族的态度。 而他所忌惮的三大家族,此时正在内讧。 现任三闾大夫昭禄家中。 三大贵族十几人的讨论之间,气氛逐渐变质。 “到底要说多少次!我没接到家族里任何传信!”屈氏在国都的代表愤怒起身:“难道就因为我屈氏最近,凶手就是我们?” 一侧,昭氏现任家主、上柱国昭懿沉默了一下。 “前些时日,屈氏家主突然离开国都回到封地,是为何事?” 这段时间,三大贵族里昭、景两家的主事人都在国都,只有屈氏家主在半月多之前离开了国都回到了自己家族的封地。 这才是让另外两家怀疑的理由。 屈氏的那名大夫一时语塞,因为他也不知道。 在另外两家的注视下,几个屈氏族人只能死不认账。 直到一封信的到来…… 屈氏家主正在封地整军备战。 昭懿看着这封信,脸上横肉抖动,到最后甚至满含杀气的看向了在场的几个屈氏族人。 真特么是屈家干的! “你屈氏想跟秦国开战,居然要绑架整个楚国,屈氏真以为自己是楚王了不成?” 面对这个质问,几个屈氏族人只是面色通红,却说不出反驳之语。 他们真不知道家主是怎么想的。 但昭懿骂了几句,又和刚看完信的景氏家主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头,随后起身离开。 …… 楚国西北。 军营。 项燕一天之内接到了三封信件,每一封都让他的心情糟糕了一点。 第一封是来自秦国,在秦国的细作发现秦国人真的在准备开战,边境郡县已经开始征召士卒。 第二封是来自楚王的,同样是要他做好开战的准备,尽量少割点地…… 项燕气得差点没把信撕了! 至于第三封…… 他看着屈氏家主给自己写的信,心里无比纠结。 “大将军,楚国已有天倾之危,先王血脉恐绝……” 第243章 以公心而论…… 先王血脉恐绝? 项燕想到了一些曾经嗤之以鼻的流言…… 春申君的门客李园将自己的妹妹嫁给春申君,而其妹怀孕后,春申君眼看大王无后便想着将李园之妹献给大王,好以此达到对楚王之位的‘偷天换日’。 当初项燕还以为那只是春申君的一些政敌释放出来污蔑他的。 可现在想来…… 春申君在先王(楚考烈王)死时无辜暴毙,熊悍说是在王宫悲伤过度才随先王同去,然后紧接着李园就成为了令尹。 春申君和先王的感情,有这么好吗? 李园只不过是春申君的一个门客,就算入了熊悍的眼,可才能之士多了去了,怎么熊悍在春申君死后紧接着就让他当了令尹?没看到那三大贵族都不怎么鸟他吗? 熊悍的身世,和那流言之间有些太巧了! “若真如此,春申君,你可真是该死啊!”项燕咬牙道。 如果流言是事实,那春申君的死和李园有没有关系都是小事了,反正也是死有余辜。 主要是春申君的那心思,可恨! 项燕看着信中屈氏家主的一番言语,心中做出了决定。 秦国那些商品和动作,各国都有许多人看得出,屈氏能看出,项燕也能。 只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因为那些东西他们造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国人卖,而反对…… 说实话,他们自己都想用…… 而屈氏不知用什么手段确认了流言的真实性,于是他们想着将两件事一起干。 一边让秦国人遭到点打击、又或者是泄点愤,一边用一场秦楚战争直接换掉这个假楚王。 身为楚国大将军,项燕认可这个计划。 但对于屈氏其余的一些小心思,他决定完全不理。 如果只是换掉假楚王,屈氏只需要联合另外两家就可以做到;而屈氏却直接引发战争,无外乎是自己对那楚王之位起了什么心思。 不管是想着削弱另外两家实力,还是想着自己登位,又或者别的想法;项燕表示你们只管争,我项家不参与。 你们三家都是楚王室分支,就算你们和先王所在的楚王主脉把头都打破了,那也是你们自家的事。 项燕将信件收起,忧心忡忡的走到外面看向北方。 如果是以前,他不怕秦国。 可现在,他没底…… 那秦国科学院能源源不断的制造出那么多新商品卖往六国,那军队之物,恐怕会比民用之物更多。 他忽然又想起了熊悍给他的信,说尽量少割点地…… 这话真不吉利! …… 秭归。 屈氏家族,一处宅院里。 屈氏当代家主屈宏正坐在院子中发呆,面前是一块楚考烈王在世时亲自给他的玉。 ‘本王没有孩子,这该怎么办呢?’ ‘大王只是福源还没到罢了。’ …… ‘黄歇把他门客的妹妹献给了本王,本王终于有孩子了!’ ‘可是大王,国中有些流言……’ ‘我了解黄歇,他是个可以为国尽忠的人,你不必怀疑。’ …… ‘爱卿,本王即将命不久矣。’ ‘大王,臣已去寻访名医……’ ‘名医医不好本王的心病,黄歇他,本王可能看错了,却也来不及去查了……’ ‘但幸好啊!哪怕本王看错了他,他也看错了李园,他迟早会死在自己的门客手中。’ ‘等他死后,许多事一定会藏不住,到时候,希望爱卿替本王查明真相,若真的……’ …… 屈宏回想着考烈王跟自己说过的话,不由得有些悲哀。 考烈王在时,就察觉到了王后和太子的身份不对劲。 可那又能怎样呢? 一是没有实际证据,二是考烈王只有王后所生的那两个孩子,如果流言为真,那证明那两个都…… 而考烈王虽然碍于那么多年的感情、比如当初春申君搭救他从秦国回楚的恩情没动他们,可随后的事情发展也如考烈王预计的那样。 考烈王死的当天,黄歇就在宫中一起去和先王作伴了…… 至于暴毙而亡? 三大家族内心都是不信的。 熊悍继位后,屈宏曾想着找到证据后把他弄下来,然后从秦国迎回考烈王之侄——秦昌平君、熊启。【注1】 论关系,那熊启算是最接近楚王主脉的嫡系之人了。 至于别的庶出的…… 他们也配? 然而没有谁知道明天与意外哪个先来。 他证据还没找到,熊启那货就因为拦了那秦国国师的路而被杀了,另一个族弟昌文君熊林,先是被软禁,如今连府门都被封了,估计也已经去作陪了…… 而在半月前。 他们找到了证据。 李园不知有什么渠道,从秦国买到了一些在楚国极为稀缺的商品,熊悍派人去李园府邸中搬运。 那个领队的,恰好是屈氏一个在楚王宫中当差的嫡系子弟。 他原本只是想搞清楚熊悍和李园买了些什么东西、弄得那么神神秘秘的,但却无意间听到了李园两个死士的对话。 ‘这些东西,到底是给太后用的,还是给主人那个侄儿?’ ‘兴许是太后吧,那个侄儿是姓黄的种,现在当了楚王应该能自己弄到吧?’ ‘你说有没有可能,主人还正在秦国有关系?’ ‘这个想法不错,我们以后到秦国也有得活。’ …… 搬完那次东西后,那个屈氏子弟连忙回来报告。 至于那些东西,则是精盐、白酒等等在楚国需要等秦国人商队到后才能高价买到的商品,那次李园却足足弄到了两个院子。 原本屈宏以为,是李园花高价从秦国民间买来的。 可等袭击了秦国车队后他发现,那次的量,正好是一支秦国商队运送的量。 好家伙,不仅熊悍不是楚王的种,你李园还可能勾结了秦国人? 这让屈宏愤怒不已。 原本他已经计划好了,用一场秦楚战争让熊悍倒台,以自家在楚国的庞大势力,身上一样流淌着楚国先君们的血,这楚王为何轮不到我们来坐? 并且他拉拢了世代为将的项家,想着顺便能打击一下另外两家的实力,好让自家当上楚王后不必重蹈覆辙、受到分支掣肘。 但这终究属于削弱楚国实力、且是以分支反扑主脉的行为,他心里最开始还有些愧疚。 这下好了,最后的愧疚也没了。 要是让熊悍和李园继续坐在高位,说不定不等他做楚王,楚国就已经完蛋了。 屈宏心里完成了自我安慰的逻辑闭环: 我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我是为了楚国的未来! . . . 【注1】: 原文: “熊悍继位后……秦昌平君、熊启。” 有言论说熊启是楚考烈王在秦国做质子时的孩子,但此言论有争议,史学界大多不认同,因为史书上只有‘熊启是楚国公子’的话。 总不能那考烈王在秦国做质子时能生得出孩子,回到楚国几十年反而生不了了? 是秦国给他下毒了?还是楚国水土不好? 所以作者对楚考烈王孩子的事服从史书态度:无后而终。 第244章 昭懿:大王何故造反? “听说了吗?大将军被封武安君了。” “可也只有这个封君啊,别的赏赐听说被大王压下了。” “对,据说是大将军回国都时反对了大王什么事……” 原本正在讨论着的人群忽然变得寂静起来。 远处,已经有士卒开始清场,随后是刚从王宫方向而来的将军车队。 马车内,李牧掀开侧面的窗帘看着外面。 人们略带激动的看着他,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赏赐被大王压了而对他有什么意见。 国都的百姓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 能知道大将军反对大王某种决定,自然也有些人得到了那个决定是什么的情报。 而此时的赵国,终究还是有忠臣的。 看着人们的眼神,李牧笑了笑,放下了帘子。 听说秦国那个国师出行时,百姓甚至敢对着他挥手致意,若是在城外遇见,小孩子兴许还能上去跟国师说几句话。 李牧对这些消息有些怀疑,但今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们喜欢是什么样子。 人群中,一个男子默默的看着周围人群的表情,眼神阴郁。 给李牧的脏水还不够! 那个赵王也真是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光压他赏赐有个屁用! 男子转身离开,决定某些事还是得靠自己人才行…… …… 楚国国都。 入夜。 除了靠近王宫周围的权贵区域内有些灯火外,城市其余地方几乎都只有巡城士卒手上的火把光亮。 少许一些地方,或许有稍微富裕些的百姓人家会点上几根蜡烛。 但在某一刻。 整座城市里忽然亮起了成百上千的火把! 王宫里。 熊悍在睡梦中被一阵刀剑声惊醒! 周围的宦官宫女们惊慌失措,不断地朝着外面张望,熊悍披着一件袍子,有些茫然的朝外走去。 门口,一名冲进来报信的甲士直接和他撞了个满怀。 两人同时跌倒在地后,甲士来不及道歉,直接道:“大王!昭氏联合屈氏与景氏围攻王宫,王宫外城已被攻破,叛军正往内宫而来!” 三大家族造反? 这消息直接把熊悍给震懵了,好一会才大叫道:“快!调兵守卫!传信令尹和城防军立刻回救!” “大王,令使冲不出去,且城防军大部已加入叛军!” 熊悍呆了两下,踉跄着起身,朝着后方走去。 “来人,给本王更衣,着甲!” 王宫外围。 昭氏家主、上柱国昭懿穿着先王给他的铠甲,正指挥着士卒朝着王宫内部发起冲击。 自从接到屈氏的传信后,昭氏和景氏立刻达成意见:干掉熊悍! 于是在今夜,三大家族在国都的人同时发动,以昭懿为指挥,瞬间就占领了除王宫内宫外的所有地方。 “报!令尹府已被攻破!李园自刎而亡!” 昭懿冷笑一声,还算他懂点事。 要是被活捉,他一定会让那个家伙享受到楚国所有的酷刑! 前方,士卒正驾着梯子准备往这道宫城上爬去。 不断地有士卒掉落,也不断有王宫亲卫死伤,但昭懿完全不放在眼里。 到了某个时刻,还没失守的城墙上、王宫亲卫队伍中忽然大乱。 昭懿立刻让士卒压上,直接占领。 不一会,一名铠甲沾血的王宫亲卫将军走来,拱手一礼:“恩公在上,末将幸不辱命!” 三大贵族屹立楚国上百年,不仅势力强大,人脉更是强大。 昭氏还不是三大贵族中最强的,就可以做到在短时间攻破王宫,若是让屈氏家主亲自前来掌控局面,恐怕那熊悍刚醒就得遭殃。 “多谢将军!” 昭懿还了一礼:“我与将军恩情两清,但我仍旧希望将军能为我效力,我必定将这恩情永记在心,将军后人我昭氏也会照顾到底!” “末将愿从命!” 在这名将领的带领下,三大家族之人率军直入王宫腹地。 途中,昭懿直接下令昭氏私兵搜捕整个王宫,将与熊悍有关的人、包括太后在内全部抓来。 一处大殿前,着甲的熊悍孤身一人站在台阶上。 面对前方走来的数百人,脸上毫无惧色。 昭懿抬手制止了一些人张弓搭箭的行为,自己和景氏家主对视了一眼,随后带着三大家族几个嫡系成员上前。 有些话,注定只能流传在少部分人耳中。 走到近前,几个子弟将熊悍团团围住。 中间,昭懿和景氏家主两人就这么看着熊悍,都没有行礼。 “为臣不忠,必遭天谴。” 熊悍这话把昭懿都给气笑了,直接抽出腰间佩剑:“为臣?那我倒是要问一句:‘大王’何故造反?” 大王这两个字,昭懿加了重音。 很明显,这是讽刺。 熊悍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质问,没有求饶,只是深吸一口气:“别动我的母后,她毕竟是先王动了真情的人。” “我&*%¥” 昭懿瞬间怒目圆瞪,一剑砍在了熊悍右手肩膀处。 一声惨叫和长剑掉落之声接连响起。 看着熊悍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昭懿直接一口唾沫吐在了他脸上:“先王把你这个奸人之后当了三十年的孩子,你现在宁可一句先王都不愿意喊他一句父王!” “你说他动了真情,你呢?” 昭懿的话,让周围三大家族嫡系子弟义愤填膺。 就算是养条狗,三十年都有感情了吧? 或许是知道末日已来,面对昭懿等人的问话,熊悍知无不言。 当得知熊悍知道春申君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也提前察觉到了李园要对其动手,却最终默默坐视那一幕发生时,就连昭懿都觉得这人实在是畜生。 于是,已经失血过多神志不清的熊悍,被昭懿一剑结果了。 这场王宫动乱,在短时间内就归于平静。 与熊悍有关的所有人一律在问话后被诛杀,三大家族直接控制了整个国都。 大殿内。 昭懿和景氏家主看着空空的楚王之位,同时皱起了眉头。 将熊悍和他那个弟弟杀死之后,考烈王就连名义上的儿子都没有了,楚王主脉直接绝后。 至于上一代的旁系、或者和考烈王同代的庶出之人,他俩默契的都没有提起。 昭懿余光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心里动起了一些小心思。 巧了不是! 景氏家主也这么想的! 第245章 勇气的结局 主脉绝后了怎么办? 这是摆在眼前昭、景两家主事人面前的首要问题。 两种方法: 第一:从上一代的主事人当中,选另一个后代继承,毕竟主脉只是绝后了,又不是死光了。 比如秦武王死后,秦国就由秦惠文王的另一个儿子、秦昭王继位。 第二:当主脉真的死光了就行。 其结果就是,支脉上位。 昭懿想了想,他内心其实是想选第二种方案的。 但毕竟主脉还有人在,而且刚干掉这个假楚王,若是就此表露心思,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至于第一种方案…… 考烈王无子,其父亲楚顷襄王熊横也只有考烈王这一个嫡子,另外的都是庶子。 “立襄王庶子吧。” 身旁,景氏家主也想通了这中间的道理,出声道。 “庶子中,先王弟弟负刍年纪最大。”昭懿想了想:“就他如何?” “合该如此。” 景氏家主点了点头,但随即就犹豫了一下:“只是新王刚立,恐怕对国政还不熟悉。” 昭懿看了他一眼。 好小子,真特娘的会说话! “那就由我等暂时代理吧,由景兄担当令尹如何?” “昭兄身为上柱国,还希望多多帮忙。” “一定!” 两人在三言两语间决定了接下来的楚国国政。 第二天。 忙活了一夜的楚王宫再次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只是少了一些宫人,王宫甲士也换了一批。 大殿上。 负刍默默的坐在王座上,看着下方少了小半的朝臣们对自己躬身行礼,心里一点喜悦也提不起来。 今天凌晨,三大贵族联手对全国发布了熊悍的假楚王之事,以做对他们昨夜杀掉熊悍的解释,并且把自己推上王位。 请自己时,他们很恭敬。 虽然现在也是。 可看着昭懿他们没经过自己任何同意就直接对着那些官员进行了任命和调整,负刍知道,自己就是个傀儡。 他想当王,但不能这么当啊! 一抹恨意的种子在他心里埋下。 …… 屈氏家族里。 屈宏看着从国都来的信,轻轻一笑。 随即提笔,给他们回了一封信。 一旁,屈宏的长子屈量看着父亲写的内容,眉头渐渐皱起。 “发出去。”屈宏写完道。 接过信,屈量欲言又止。 “怎么?很难理解?” 熊悍死不死,对于屈宏来说都无所谓。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当获得大权后,他就不信另外两家的人能忍得住。 而自己屈氏的力量是最大的,但自己不在国都,导致在昨夜的行动中,屈氏的出力远比另外两家小。 “那你觉得,昭懿他们忍得住吗?”屈宏闭上眼说了句。 他心里是想着当楚王,可不管是哪种方式,主脉之人毕竟存在,他不能做的太过。 可如果是另外两家有谁先露出这意思呢? “所以我让我们的族人,去那负刍面前露露脸,混个忠臣的面子。”屈宏说:“但这个面子,只对我们有用,除了能让平民以为我屈氏是个好臣子外,我屈氏不会帮助负刍任何事。” “等哪天,负刍真的需要忠臣时,他最有可能依靠谁?若依靠我等,则名义在我。若不依靠我等,则另外两家对负刍的架空之事,我等可以袖手旁观,因为理在我。” “况且,他也未必能等到那一天。” 屈宏站起身,看向北面:“秦楚战争,就是老夫给主脉的坟墓!一个楚王,应该够平息秦国人的怒火了。” 屈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转身告退前去让人送信件。 “对了,你之后去边境项燕那。”屈宏突然道:“战争过程中,怎么对另外两家,你知道的。” “可若项燕不干怎么办?”屈量问道。 这个问题屈宏也曾想过,但最终他发现这不是个问题:“项家世代为楚将,他们的忠心不必怀疑,这证明他们不会背叛楚国,也证明他们不会干涉楚王之事。” “只要有楚王在,有这个面子就行。” “项燕不蠢。” …… “项燕不蠢。” 咸阳城外大营,蒙武正看着一幅秦楚边境地带的舆图,一边给李缘说着。 “你看,他只带了万人,却没将这万人放在边境上,而是在周围那些城池附近。” “他这是明摆着要求周围的贵族封君出兵,不然他守边境的人手不够,打封君的人手却是有的。” “这不就是威胁吗?”李缘道。 “就是威胁,但这是大义的威胁。”蒙武说:“你知道当初武安君攻破楚国都城后的情况吗?” 李缘愣了下,史书上没说啊…… 就说了白起有多牛批。 “活捉敌人,其功劳远比杀死要高。” 蒙武沉默了一下:“当初攻破郢都后,武安君本没想那么做的,只是在攻城之后,那些楚国贵族们以为武安君不会放过他们、必定杀人,于是集结起所有兵力死守楚国宗庙。” “武安君曾试过劝降、活捉,可那帮楚国人认定了他要杀人,一律选择在宗庙前死战。” “武安君最后没办法,只能成全了他们,连带着他们的宗庙一起。” 成全…… 听到人屠白起的这个从未见于史书的故事,李缘莫名联想了一副场面: 白起率军站在楚国宗庙前,好言相劝对方投降,但对方执意要选择战死,于是白起含泪下令放箭送他们上路…… 李缘忽然感觉有些荒唐和好笑。 “我懂了。” 他理解了蒙武想说的意思。 面对项燕的逼迫,边境附近的楚国各大贵族表面‘从心’的出了私兵,但实际上,项燕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他们其实自己也愿意为了楚国而与秦国作战。 这也不难理解,楚国人骨子里有种骄傲。 虽然战国七雄每一个祖上都阔过,但楚国能从当初建国时封地不过五十里、发展到纵横上千里,这其中的历史足以写一本壮阔至极的百万字小说。 再加上楚国几乎是站在以楚蛮为首的南方诸多异族的尸骨上建立起来的国家,许久以前就不服中原的周天子,几乎算自立了。 这种光辉史诗般的历史,让他们在骨子里就有种骄傲感。 哪怕他们的国家体制让他们无法彻底聚集起楚国的国力,甚至楚国内一些人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但他们依旧没有改变。 除了事实原因,这种所谓的骄傲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李缘觉得,这些贵族就是事多。 既愿意为了楚国作战,又怕自己实力受损影响到荣华富贵,还需要项燕给他们一种逼迫才行。 说得好听点叫骄傲,说得不好听点,这就是被打得少了…… 要换在秦国,除了秦国那段君王被贵族架空的黑暗岁月以外,其他时候,秦王的权利都是极大的。 秦王一纸王令下来,哪个贵族敢不用心? “这还是当地的士卒。” 蒙武又给他说起了战事:“如果后续三大贵族或者楚王给项燕增兵,那人数可以超过十万。” “所以国师,本将估计,等我们去往南方到达前线后,项燕手下能指挥的总兵力,应该有20万上下。” 李缘若有所思,虽然这二十万人当中肯定有水分,但依旧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你想怎么办?” 蒙武沉默了一下:“等杨端和将军将炮兵部队带回来后,直接南下,正面平推。” “以十万步卒加炮兵部队和那些新式弩箭等武器,此战必胜!” “在本将看来,那二十万楚军不过是土鸡瓦狗,本将视同草芥!那项燕敢与本将对阵,不过是插标卖首尔!” 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对了,关二爷在吕布死后也是这么说的…… “既如此,你还跟我说什么呢?”李缘有些尴尬:“虽然大王让我为主将,但蒙将军你也知道,你才是主导者。” 蒙武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确定国师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在诓他。 “国师,可否要在这当中行使攻心之计?” “给谁攻心?” “那二十万楚军士卒中,除了楚王、三大贵族和项家这四方的精兵以外,其他大约十四五万人,都属于楚国边境各地征召起来的士卒。”蒙武说到这就没说了。 李缘恍然大悟! 如果有攻心的需求,这十四五万人就得费一番脑筋了。 毕竟秦国现在可就是在以商品和报纸等方式对六国实行攻心之举的,说不定打完这一仗之后,楚国又有一片地要归属秦国。 到时候,面对这十几万个受过伤的家庭,就算是如今的秦国官府,恐怕也有些治理困难。 如果没有攻心要求,那蒙武就简单了: 跟白起学一下就行。 但那后果也属实有点严重,现在秦国在郢都废墟上建起来的郢郡中,有许多当年亲人死在白起手下的人,说不定现在晚上睡觉前还会咒骂几句白起呢…… “蒙将军,你觉得要吗?” “要。”蒙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没必要强求。” 换言之,能以攻心之法让他们丧失胆气最好,若不能,那就在战场上真的打得你丧失胆气。 对没有归心秦国的六国平民来说,仅靠利诱是不够的。 还需要一些别的东西。 李缘点了点头:“如果有可能、有机会,那这攻心之举就办,必要时,我会帮你的。” 你帮我…… 蒙武表示深深的怀疑。 “对了,为什么只有那十四五万的人?”李缘问道:“剩下的五六万精兵不能考虑吗?总不会他们还不知道我秦国的消息吧?他们也是人啊!” “他们不可能的。”蒙武摇了摇头。 那些人都是楚国各氏族历史上遗留下来的落魄贵族、或者旁支亲信,相对于其他由平民组成的军队,他们才是真正的楚国军队——是楚国各贵族安身立命的本钱。 曾经白起和楚国作战时,甚至有过楚国这种军队全员战死的情况。 “不愧是楚地男儿!”李缘不由得说了句。 蒙武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国师似乎……对楚国有些另眼相看?” 李缘差点就说自己就是‘楚地人’了…… “对有勇气的敌人,每一个人都会尊敬的不是吗?虽然给他们的结局是死。” 蒙武认可了这个话。 同一时间。 秦国北疆外的草原某地。 杨端和看着面前被抓起来的几十个造反的匈奴头领,也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为何要找死?” “我们只是在求活!”一个被捆起来的匈奴贵族大声道。 封狼居胥后,杨端和带着匈奴大部分人口南下,准备将他们迁到秦国北疆的草原附近让他们住下,顺便当成秦国的廉价劳动力来源。 可此时的匈奴,哪怕没有统一、没有打败月氏和东胡、没有吞并他们一些人口,其现有人口也有百万上下。 除去战争中被三方合力杀死的,被杨端和带走的匈奴人也有七十多万。 十二万秦军,将这些匈奴人分成了几个批次,分批朝着南方驱赶。 这当中有多少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杨端和没有细数。 大王为什么没有派大部队来接应,而是只送来了更加庞大的军需物资,杨端和不愿细想。 国师为何会让他在草原一些地方留下一些匈奴部落和驻军,他倒是真想过。 只可惜完全想不到什么头绪。 那些留下的匈奴人也不过十万上下,对偌大的草原来说,这点人口撒进去什么用处都没有。 他除了留下了部分驻军以外,还请求了赵国骑兵时不时的去盯一下,为此,杨端和还多付出了一些战利品给赵国边军做报酬。 占了南部一大片草原的赵国人答应得很爽快。 至于为什么…… 杨端和从留守的驻军斥候那发回来的报告中就知道了。 赵国人会严格按照自己给那些匈奴部落划定的区域巡视,一旦有越境的,哪怕只是一匹马跑了出来,那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一支赵军骑兵前来‘处罚’他们。 最后,赵军骑兵带着军功回去。 而在南迁的大部队中,哪怕分出去了一些人,可剩下的数十万匈奴人每天依旧过得艰难无比。 他们的物资本就贫瘠,还没有了放牧的时间,日常资源还是秦军按照人头分配,部落内又有一些贵族可能会多占或者欺压…… 这让一些匈奴人看不下去了。 或许他们真的是同情族人,又或者是想借此达成什么目的。 总之,这一路上时不时都有人试图造秦军的反。 然后他们就会迎来秦军大炮的无情轰炸和冰冷的铁骑长枪,以至于这一路上下来,光因造反被杀的匈奴人都好几万了。 现在距离秦国边境还有两天路程,杨端和想到时候自己应该就解放了,秦王应该已经派官员在那等着了。 但昨夜,一场规模最大的造反行动发生了。 第246章 规矩 但昨夜,一场规模最大的造反行动发生了。 十几个匈奴部落联合发起了冲击。 由于武器的缺失,许多匈奴人只是拿着木棍和石头就朝着秦军发起了攻击;除了青壮对秦军发起的攻击外,一些老弱妇孺还趁乱朝着秦军包围圈外面跑去。 或许他们中有人是真的忍受不了这场南迁、想着回去自己以往放牧的草原。 但一个战败的民族,没有让秦军怜悯的资格。 在号角声中,秦军的热气球紧急升空。 加上有一些内应给秦军提前报了信,这场战斗发生得很是短暂。 秦军直接用火炮开路、弓箭洗地、骑兵冲击收尾。 于是昨夜,那十几个参与了暴乱的大小不一的匈奴部落,只要离开了秦军给他们划定的部落休息区域的人,不管什么原因全部被屠灭。 一夜下来,又是好几万匈奴人消失。 至于有没有没参与暴动的人被误伤…… 秦军不在乎。 早在出发前,秦军就警告了匈奴所有人:只要好好听话就不用担心被杀。 能跟在那些队伍中冲击秦军队列或者想跑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思,是真心想反抗也好、想着碰运气逃离也罢,都没必要留手。 可也正是这个道理,让面前这些匈奴贵族决定舍命一搏。 “你们这帮秦人,说着让我们南迁到你们边境生活,实际上你们压根没想过让我们好过!” 为首的匈奴贵族破口大骂。 “这一路上来,我们有多少族人饿死、病死甚至累死的?还有那些被你们留下的部落,你们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让一些部落留下,他们又为什么毫无回信?你们连个答复都没有!” “什么南迁生活,什么归顺秦国有好日子,什么只要听话就不追究罪责,都是假的!” “你们就是想在路上一点点的杀死我们!” “与其被杀,还不如战死!” 杨端和看着他。 这人很有见识,也很有谋略,更有敢于付诸行动的勇气。 但很可惜,他不能容忍。 甚至不愿意多说一句废话。 “召集昨夜没有参与动乱的匈奴各部话事人,将他们押到那些人面前,当着那些人的面,千刀万剐。”杨端和淡定的说着。 这个刑罚据说还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据说当今大王把曾经的车府令赵高给折磨了好几天,还想着以这种刑罚弄死他,只是不知道最后为什么大王突然改变主意了,亲自见了赵高一面后痛快的杀了他。 当然,他只是“听说”。 他个人是不信谣、不传谣的…… 一处空地上。 一百多个匈奴人聚集在这里,有部落首领、有给秦军交了投名状的匈奴叛徒,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属于臣服秦军且在匈奴内过得相对较好的人。 而在他们面前,那些昨夜发动暴乱的人正被剥光了捆绑着跪在地面上。 “今天,请你们看一场戏。”杨端和骑着马,看着面前的这些人。 “来自中原的礼节之一:千刀万剐!” 随着他一挥手,一名亲卫拉出了一个匈奴人。 每支军队里都会有一些疯子,秦军里也一样。 几个狞笑着的士卒拿着小刀走上前,先是耳朵,再是手指…… 这个匈奴人一边惨叫着,一边痛骂着秦军。 直到有人把他的舌头给割下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杨端和语气淡漠,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曾经,中原国家弱小被异族攻入时,那场面比现在残忍多了。 如今的他们至少讲礼,至少给了大部分异族人一条活路,至少没有把杀人当成乐子。 相比于某些畜生民族,华夏真的很宽容。 “因为他们试图反抗我们,这就是最大的愚蠢!” “你们要明白,是我们给了你们生存机会,你们的生存规矩,是我们定的!” “不想遵守,那就死!” …… 咸阳城。 今天的水玄街周围聚集了大量民众。 无他,匈奴首领被押解来了。 一辆木质囚车上,头曼看着周围聚集的秦人,有些愣神。 这些人当中只有少部分人对自己是仇恨的眼神,大部分人都是好奇和鄙夷。 仇恨的眼神他可以理解,毕竟匈奴和秦国人确实打过,那些人可能是以前住在北疆的秦国人。 好奇也可以理解,或许他们没怎么见过自己这种被抓的异族首领。 可鄙夷…… “你好像并不生气?” 一旁,秦军专门配了一个翻译同行,翻译官忽然对着头曼说道。 头曼冷哼一声:“败了就是败了,本首领没什么可说的!” “哟!挺有志气!” 翻译官乐了:“希望待会你还能这么淡定。” 头曼没理。 相比于草原部族间对失败者的羞辱,秦军只是把他囚禁在囚车上已经够有礼了,还配了翻译官,每顿吃的也和周围押送自己的士卒一样。 要是当初在草原上的那几个秦军将领没有当着他的面杀人,或许他真会认为中原人礼节至上…… 还没走过一个坊的街道,道路边就忽然飞来一个石头,准确无误的砸到了头曼的脑袋上。 顿时,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不仅头曼被吓了一跳,周围的秦军士卒也被吓了一跳。 押送了一路,要是在咸阳城被人们用石头砸死了,那他们都没脸回军营了。 “不准扔石头!这是大王和国师要的俘虏,不能打死了!” 一个校尉顿时对着周围人群大喊道。 下一秒,不远处一个半大小子将手中的一块泥巴扔向了头曼。 头曼脸上被糊了一脸,甩了好几下脑袋才能把眼睛睁开。 但下一秒,更多的泥巴和小石子扑面而来。 周围,翻译官和其他士卒隔开了一点距离,只是注意着头曼不会被砸死就行,并没有阻止。 一处阁楼上。 李缘和嬴政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幕。 “寡人去一大患!”嬴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无比舒心。 自从在汉朝历史中听到匈奴对汉朝的那些欺压行为后,哪怕是秦朝的帝王,他心里也憋着一股火。 中原居然被欺负成这样,简直可气! 但现在,匈奴被打垮收编,头曼也被押送而来,历史上他那个狠到天际的儿子冒顿也不会再有出生的机会。 虽然草原还有东胡和月氏,但以这一战的威势,他们至少二十年不敢触怒秦国。 二十年后……可能都不要二十年,大秦就会发展到可以占住整个草原的地步。 到那时,月氏和东胡也只会成为大秦新一轮大发展的‘养分’。 “政哥,要不要见见他?” “见他干什么?” “后世戏言,游牧文明原本很能打仗的,但机关枪出来后他们就能歌善舞了。”李缘笑着说:“现在虽然枪还有点难度,但大炮已经把匈奴打垮了,我想看这个头曼跳下舞。” 嬴政皱了皱眉,有些不理解他的恶趣味。 但这终归是自己的国师…… 王宫。 一处空地上。 看着面前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刚被王宫亲卫扔到水池里随便洗了一下头曼目瞪口呆。 权势大到可以左右整个天下的秦王,还有那名气极大的秦国国师,居然这么小? 他好像一时忘记了,他自己也只有二十岁。 “来,给本国师跳个你们匈奴的舞看下。” 听着翻译的话,头曼原本想问一句为什么,但看到周围虎视眈眈的王宫亲卫,他默默的跳了起来。 但那舞蹈动作,李缘和嬴政都看不下去。 “停下!” 李缘大喊道:“你跳舞呢还是跳大神呢?” 头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到了这里,他知道一切语言和动作都苍白无力。 嬴政走上前几步,打量了一下这个在曾经的历史上统一匈奴,又在这片时空里杀父上位、将匈奴统一之路完成80%进度的人,随即摇了摇头。 看上去,与普通的匈奴人似乎没什么区别。 “寡人听说,你曾带领着匈奴大部分兵力主动来找秦军作战。”嬴政想起了杨端和给自己发回的战报里的信息,真心求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头曼:“……” 我脑抽了行吗? 谁知道你们秦军不仅对草原那么熟悉,武器还特么那么厉害? 要早知道,我宁可去碰赵…… 燕军都不找你们! 一侧,李缘总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好像后世某个邻居挑衅我们时,我们的那位领导人也是很疑惑的:那个邻居特么的脑抽了吧为什么要搞我们? 而两者的脑回路出奇的相似。 匈奴是不清楚秦军的战斗力,那位邻居也不清楚华夏的战斗力。 匈奴直接送了人头,而那位邻居则好一点,只差点送了个首都…… 看到头曼陷入沉默,嬴政也失去了兴趣。 对于毫无反抗之力的敌人,虐杀是少部分人才有的特殊癖好,他不是那部分人。 “要不杀了?”嬴政看了李缘一眼。 李缘沉默了一下:“何必呢?” “送去挖矿也好啊,再不济当个挑粪的也成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意见,随后同时看了头曼一眼。 头曼只感觉后背发凉,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拖下去,暂时交给城防司,他们招人可以少一份工钱。”李缘让甲士将其拖走。 嬴政挥退了其他人,随后带着李缘朝着一处大殿走去。 路上。 “眼下对草原,只能留下那些矿产地?” “不然呢?”李缘耸了耸肩:“其实那还只是十几个稍微大点的矿产地,别的更多的我倒是可以指出地点,可对大秦来说精力不够。” “国内的矿还没整明白呢,草原又只能对少部分地方维持军事占领,这种情况下怎么开采啊?” “那对月氏和东胡呢?”嬴政犹豫了一下。 其实对眼下的草原局面,李缘是建议政哥可以给月氏几个空头承诺,让他们和东胡先杀一阵的。 反正还有赵国盯着,草原暂时还轮不到秦国操心。 只是一想到河西走廊那重要的地理位置,嬴政就有股一劳永逸的冲动。 他甚至在考虑王翦回来时让他顺道把月氏打一顿,把他们和历史上一样赶到更西边去。 这样就能直接迁一些百姓去河西走廊将那永远占住了,而不是只能和原定计划一样仅仅去一些矿产地周围驻军。 “政哥,没必要现在对西域付出太大精力。” “咱们现在能拿到矿就行,月氏人他们可以暂时留着,真需要西域时,赶走他们那不是随手的事吗?” 嬴政知道这点,只是一想到寡人的矿在别人的家里,他就有些不爽。 “杨端和他回来后,你率军去楚地要多跟蒙武学学。” “学什么?” “兵法、布阵等等,都要。”嬴政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有那个时空碎片,但你的身份终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在大部分人眼中,你这个大秦国师不能是一个不懂兵事的人,这与大秦的身份不符。” “虽然是国师,可你总不能不见那些将军吧?” “你知道尉缭怎么跟寡人说的吗?” “怎……怎么说?” “不要跟韩非学。” “……” 嬴政顿了下:“国师可能真是天生圣人、或是仙人降世,他的话可称兵家圣言,但其言虽宏大正确,然用于治军则略显空荡。” 李缘呆了一下,这话还是说得好听的。 尉缭要是说得不好听点估计就是一句:我怀疑他哪抄来的…… “你从书上看来的那些兵家道理、兵家名言自然可以唬住他们一时,可在细微之处、比如对秦军的了解上,你做不了假的。”嬴政说:“尉缭能看出来,其他人呢?你以为蒙武和杨端和他们看不出?” “他们能闭嘴,可万一以后有谁闭不住嘴呢?” “国师,也是有些规矩要遵守的。” 哪怕是嬴政自己,他其实也是看过兵书、懂得一些军事知识的,这是他自从被接回秦国后受到的秦王室公子正统教育的内容之一。 只是带兵是一件极其专业的事,嬴政达不到为将的标准而已。 李缘着实没想到,自己来到了大秦还得学…… “有办法能不学吗?” “有。”嬴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让大家知道你的能力就行。” “然后从国师变成真正的仙人?”李缘白了他一眼:“拉倒吧,后世教科书上写了世俗神权要是太大会有什么后果。” 嬴政忽然感兴趣了:“什么后果?” “咱俩打架。” 第247章 后胜:想必秦国不是故意的…… “咱俩打架。” 这话让嬴政陷入了思考。 虽然自远古部落时代以来,华夏人渐渐将纯粹的天崇拜信仰添加到政治行为里、发展起了君权神授,但在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华夏也经历过神权和王权打架的事情。 (ps:君权神授行为并不是在董仲舒创立的,而是一直以来都有) 直到商朝晚期,商王将‘贞人’的权利收归己身,才彻底将神权收归在王权之内。 所以…… “不是华夏的后世王朝,那就是外国人也这么经历过?” “昂!”李缘点了点头:“华夏早期王权和神权的斗争记载极少,只不过不管华夏还是外国,从那些留下来的斗争记录来看,这都是一场残酷至极的斗争。” “权利之争,本就是残酷的。” 嬴政说:“那看来你隐藏身份,应该也有不想重新唤醒神权的意思吧?” “这玩意不好。”李缘说:“别说具体的神权了,其实不管任何一个宗教,对世俗王权来说,都有些坏处。” 这倒不是李缘对宗教有偏见,而是放在古代王权社会里,真是这样。 对佛教,三武一宗的灭佛就是最好的证据。 道教…… 额,这货在王朝末期很是活跃…… “你们那一朝呢?”嬴政又升起了对李缘所在时代的兴趣:“想必宗教更多吧?毕竟你们连通了世界,外国人的宗教也会进来,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李缘微笑不语。 华夏人本就不怎么信神,在老家祠堂拜时的真心,远远超过在外面拜神的时候。 而且不管你是道长、方丈、还是什么佛陀或者教皇,除非你真的能召唤来你们教派的某一尊神只、还必须能扛得住核弹大神,不然你搞事之前最好先考虑清楚自己能不能顶得住‘镰刀正义’。 “对了,明天就是新一期报纸发行之日吧?” 嬴政点了点头,知道又有了一个‘大秦学不会’的方面。 “政哥,明天要不要去齐王宫看戏?”李缘嘿嘿一笑,因为这一期对齐国的报纸,可与之前对赵国他们的不同。 如今的齐王是田建,齐国相国是敢于挑战郭开的后胜…… 或许之前六国贵族以为报纸只能吸引平民眼球,但这次之后,他们想必就要糟心了。 …… 对齐国的百姓来说,今天是一个大日子。 上一期的秦国报纸在最后就说了,这一期写的会是齐国的事,于是这让许多百姓在那些秦国店铺们还没开门的时候就等着了。 但有些诡异的是,店铺周围除了往常一样维持秩序的齐军士卒外,没有增派任何人手。 按理来说,前头三个国家被骂成什么样齐国也看到了,这一期就到你你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都是那该死的后胜!” 一家秦国店铺前,一个经历过君王后时代的齐国忠臣,发出了和曾经赵国忠臣相似的怒骂声。 对于这一期的报纸,齐国朝堂讨论了好几天,最终齐王建选择了听信相国后胜的说法: 齐国一直以礼事秦,秦国必不会像对待另外三国那样负了齐国的情谊! 这个经历过君王后时代的老臣当即就想喷人了! 秦国知道个屁的情谊! 哪个懂情谊的是年年都想着打别人的? 只可惜,他是忠臣、老臣;却终究不是齐王建的心腹之臣。 他已经带好了所有家丁、护卫,如果待会看到秦国人的报纸有抹黑齐王和齐国的意思——他认为把一些不该让民众知道的贵族秘辛公开就是在抹黑,那他就带着人驱散周围人群、冲进去把秦国人的报纸都给烧了! 即便会被大王责罚又怎样? 只要能唤醒大王对秦国人报纸这手段的警惕,自己死而无憾! 售卖的时间到了。 这间店铺内,一些文士成群结队的拿着报纸走出门、去往周围几个方向。 他们是每一家秦国店铺都有的人手,负责在一些人流量较大的路口给不识字的民众念诵报纸的内容。 而他们都是秦国专门派来的,每一个身上都有着秦国颁发的‘身份证’,让他国即便想对他们动粗都得束手束脚——你得考虑一下打秦国官方人员的后果。 看着前方许多人排队进入,这个老者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真是一帮愚夫! 居然连秦国人那满是坏心思的报纸都看! “老爷!买来了!” 一个仆役快速的从前方跑来,他早前靠着拳头排在了人群队列最前方,此刻带着报纸回来复命了。 周围,一些路人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身旁有十几个大汉保护的老者,默默转移了目光。 老者接过报纸,走到一旁的屋檐下看了起来。 照例的,首页是秦国最近一些国策的介绍。 老者直接翻过,他现在没心情看这种吸引平民的东西。 况且看了又能怎样呢?齐国还能学会不成? 除了首页之外,其余的都是一些对齐国曾经之事的介绍,篇幅最大的一个是: 【论田氏代齐】 看到这个标题,老者心里一喜! 如果秦国拿这件事做文章抹黑齐国,那大王肯定不会再容忍下去,一定会改变态度的! 然而接着看下去后,这个老臣的脸色从惊愕慢慢变成了震惊,最后呆滞。 【荀况曾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然民心所向者,终为天命所归……姜氏后期,民生混乱,朝堂不宁……四大家族争权夺利,唯田氏施惠于民……】 【历经百年救国,姜氏无力回天之际,田氏为民生计……在非常之时起非常之事,才建非常之功……】 文章前半篇,说的尽是些好话。 以至于让老者怀疑这报纸是齐国王室自己发的。 但后半篇…… 【今田齐已上百年,曾经乱象似有再显之意……】 【大秦前相国、文信侯吕先生就曾言:吾行商之时,最喜齐国、却也最恼齐国……国中百姓本可供大量商机,却终日劳作而赋税尽被取走……其贵族荒淫享乐、不法商人横行、吏治腐败至极……最为富裕之地却滋生出最多的黑暗……】 【笔者落此篇时,曾问我大秦国师:为何齐国百姓身处富齐却仍旧困苦?为何齐王明知国中公卿不法却视而不见?】 【国师默然,后曰:齐是齐王,非齐民。】 文章到此结束。 老者看着手中报纸,心中有好几句脏话想说,却硬是说不出口…… 齐是齐王,非齐民? 这话可以延伸出许多种猜想。 你可以说齐王是要为整个齐国着想,不能为了平民之事而得罪公卿惹得国家大乱,所以要徐徐图之。 你也可以说齐王就是最大的公卿,所以他不会站在百姓那边。 怎么说,取决于人的主观猜想。 而且前面才说了姜氏后期民生混乱,如今田氏又如此,再加上已经有过一次‘代齐’的例子,保不成有人会想:田氏代得、我代不得? 而放眼整个全篇下来,更是让老者一阵语塞。 姜氏后期,民生混乱,朝堂不宁? 这是事实。 但只是‘一部分的事实’。 姜氏后期确实四大家族争权夺利,可那四大家族中本就有田家啊! 朝堂混乱? 不就是因为他们四个互相斗吗? 四大家族争权夺利,唯田氏施惠于民。 田氏确实在姜氏后期施惠于民,但这施惠的方式,秦国人没写。 当时的田家已经是齐国四大家族,而作为执掌国政者之一,田家以公权赚私益:老百姓向国家交税时,田家故意少收;而田家借粮食给老百姓时,却故意多给。 亏的是姜氏齐王的财产,但赚来的民心是田家的。 而且后来,田氏联合另外两家灭掉了其中一家,又为了消磨那两家的实力,不惜发动齐国与他国的战争以达成目的。 这些虽然从未流于田野之中,但在各国王室和那些大贵族的记载中都是写明的。 作为曾经君王后时代的老臣之一,他清楚的这些秦国人忽略的故事。 可他不能说啊! 秦国人的报纸在平民中的权威性,哪怕他看不惯秦国也不得不认。 眼下秦国居然在报纸上为田氏说了些好话,虽然只是以‘为民’角度说的、谈及‘代齐’的政权合法性上却只用了“为民生计”“在非常之时起非常之事”这些话,但那些毕竟是好话啊! 齐王只要操作下,很容易为自己套上一层金闪闪的外衣。 他要是把那些事说出去了,恐怕齐王会先宰了他全家。 但坏处也在这里——面对秦国人给出的这些好话,齐王会认吗? 当然会认! 不仅会认,齐国所有臣子,但凡不认的,都可以被指责一句心怀异心。 可前半篇你认了,后半篇呢? 如果好话认可了,坏话就是假的——这岂不是欲盖弥彰? 秦国在齐国的细作都不用说别的,只要以此为由说:这是齐王不想承认你们这些平民的利益。就可以让前半篇好话的效果彻底作废。 “老爷,还要不要……” 一旁,一个后辈也看完了内容,便开口问道。 老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报纸,以及前方店铺门口围观的大量平民,内心纠结无比。 没等他做出决定,一名家丁就快速跑来:“老爷,王宫来人叫您呢。” …… 齐王宫。 看着面前的报纸,齐王的脸色阴晴不定。 对我田氏的好话,我很高兴;但那些坏话,我不喜欢。 只可惜,这报纸不是他的…… 一旁,一个中年人静静站着。 他就是后世所有史书共同认定的秦国在齐第一功臣——后胜。 后世史书对他的身份有些争议,但对他的“功绩”却高度一致…… “大王,臣早就说过,秦国绝不会负了我齐国之情谊。” “可他们依旧在说寡人的齐国。”齐王皱着眉头:“既然要为寡人说好话,为何又要说那些贬低之语呢?” “大王啊,想必秦国不是故意的,他们是不得不说啊!” 后胜一副惆怅之色:“请王试想,如果秦人的报纸上尽是对我齐国的好话,那他们早先几期报纸建立的公信,岂不是会受到他国质疑?” “与秦修好的,可只有大王您带领下的齐国啊,燕国虽然也交好秦国,可那区区燕国怎配我大齐相比?” “若尽写好话,那秦国之后对三晋与楚,又该如何?” 齐王建看了后胜一眼,忽然觉得这个舅舅的话有些太过‘亲秦’了…… 不过一想到他是母后的弟弟,给自己当了十一年相国,若他真倒向秦国,想必母后当年早就发现了。【注1】 “可这言论实在是……”齐王建有些气愤。 贵族荒淫享乐、不法商人横行、吏治腐败至极……就简直就差指着自己鼻子骂自己治理得不好了。 还说什么明知公卿不法却视而不见,齐王非齐民。 “难道寡人就任由此污蔑吗?” 后胜沉默了一下,想到了自己,以及自己举荐出使秦国、然后拿了秦国人的钱回来为秦国说好话的人。 你要真是明君,怎么这十一年来我们活得这么滋润…… “大王,秦国此言,想必未必是出于攻讦之意。” 齐王建放下报纸,直勾勾的盯着他。 “请听臣解释!”后胜一激灵:“大王觉得如今的秦国如何?” 齐王建沉默了。 秦国本就强大,那个李缘出现后更是在各方面都让六国震惊了一把。 所以论如何…… “齐不如也!” “秦王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会比大王更甚!”后胜叹了口气:“只可惜我齐国没有国师,不然若齐国强盛,在报纸上说他国不好的,就是大王您了。” “那秦王如何骄傲之人?即便他想为我等说好话,又怎能不自傲一把?” “此等心理,想必大王可以理解。” 齐王建手抖了两下。 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啊。 “另外。” 后胜犹豫了一下,将否认可能带来的民心尽失、以及秦国会转变态度的后果也说了,让齐王建更加憋屈了。 “大王。” 门口,宦者令低头走进:“几位大臣已经到了,正在殿外。” “宣。” 后胜默默退了几步站好。 召来几个大臣又怎样? 经过十一年的经营,眼下整个齐国朝堂上,已经没有敢跟自己对着干的人了。 就算那仅剩的几个前朝老臣也都识趣的避他锋芒。 齐王建与其说是喊了几个大臣来,还不如说是喊了几个自己的党羽来。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是田家的人,不然…… . . . 【注1】:作者说里 第248章 忠臣难道就好欺负不成?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是田家的人,不然…… 后胜的心里藏着一股怒火。 对田齐王室的怒火! 当初齐国被五国联合进攻,当时还是太子的姐夫齐襄王躲在莒城,在自家中做下人。 那年。 齐国君王被杀。 齐国被打得只剩下两座城。 没有谁知道齐国还有没有未来,更没人知道田氏一脉还能不能活下去。 可更令人没想到的是,自己姐姐居然看上了一个从外地流落来的下人。 姐姐自幼聪慧,喜爱读书,还常常教导自己一些兴许她都只是刚明白的道理,也因此,姐弟俩的感情一直很好。 面对这桩大小姐与下人之间的禁忌之恋,姐姐是瞒着父亲他们的。 而后胜出于姐弟俩的好感情也选择尊重姐姐的选择,甚至会帮着姐姐隐瞒——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相国,但绝对是一个好弟弟。 追杀齐王室的敌人离开后,莒城的人们开始寻找君王有没有流落的公子在这里。 这时他们一家才知道,这个‘下人’就是齐王室唯一的嫡系公子。 于是齐襄王在莒城继位。 姐姐成为了王后。 但这时,父亲太史敫(jiǎo)却不乐意了。 外人只知道父亲对外宣称:她没有经过媒人介绍而自己嫁人,不配做我的女儿,有辱祖宗的名声。 于是父女俩终生不再见面。 可后胜当年在莒城,却清楚的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如何。 在襄王继位后,襄王曾和父亲有过一段对话,当时他因为要替姐姐找一本书而偷偷潜入父亲书房,恰好听完了全程。 襄王找到父亲,直接问道: “齐国史官一直都刚正不阿,甚至你的先辈们不惜身死也要写崔杼弑君之事,你会一样吗?” 表面上看,这似乎是在询问太史敫是否会秉公执笔。 但如果将崔杼弑君的全过程结合起来看,这句问话兴许就还有另一种意思了。 因为史官不仅记载了崔杼弑君,也记载了崔杼为何要弑君——是齐后庄公先与他的妻子私通、还将崔杼的帽子拿来送人的。 所以齐襄王此话看上去是在问你是不是公正不阿,实际上是在问: “如果我干了什么坏事,你会记吗?” 又或者是: “你会因为我们的关系而特意把我往好了写吗?” 而面对襄王的问话,父亲毫不犹豫的回道:“如实记录。” 于是襄王便说:“那希望你当一个公正的太史吧。” 公正的太史。 和成为王后的女儿之间,想必联系可以淡漠许多吧? 这些隐晦的意思,还是许多年之后后胜才体会出来的,只是等他体会出来后,父亲早已和姐姐断绝了关系。 那次对话之后,才有了父亲对外宣称和姐姐断绝关系的事。 可每次想起父亲在姐姐住过的小院里发呆、以至于病重过世前还望着姐姐的画像的模样,后胜心里就怒火滔天。 十一年前,姐姐也走了。 临终前和自己见的最后一面,姐姐同样是流着泪看着父亲的画像,那时他便知道,一直都比自己聪慧的姐姐,早就明白了一切。 或许父女俩有重归于好的机会。 只是时间啊,永远不会为谁停留。 当襄王去世姐姐以太后身份掌权时,父亲已故去许多年了…… 每每想到父亲和姐姐因襄王那番话被迫终生不见的事,后胜心里就想着替他们报复回去。 他答应过姐姐要好好护着侄儿,他会做到。 但也仅限于护着侄儿而已。 这田氏的王室之位、这田齐的江山,我毁定了! 沉思间,几个大臣已经走了进来。 面对已经在这的后胜,除了一个老臣有些皱眉以外,其他人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拜见大王!” “免礼,诸位都说说,对秦国报纸,寡人该如何应对?”齐王建直接道。 后胜心里不以为意。 他非常理解齐王建是个什么人。 这是个善于纳谏的人,至少齐王建自认是的;而在后胜看来,这就是一个好听点的说辞。 善于纳谏,不代表你就没了自己的意见了。 可自从姐姐死后,这侄儿基本上是朝堂上哪个声音大听哪个的。 如果几种声音相持不下,那哪个与他亲近就听谁的——很显然,他最亲近的就是自己了。 后胜看向了一名官员,后者当即站了出来。 “大王,秦国这是交好之意,虽有些不实之言,但总体可喜。” 齐王建眉头一皱。 另一官员接着说道:“大王,臣也是如此看的,我齐国一向与秦交好,如今秦国在报纸上攻讦三国、却唯独对我齐国说好话,这不正是两国情谊之表现吗?” 齐王建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眉眼间也流露出一丝喜意。 后胜也挺高兴。 回去后又可以得一笔秦国人的货物了,不管是自用也好还是转手卖出去,秦国人的商品都让人爱不释手。 “大王,要提防秦国啊!” 所有人目光一转,看向这个站出来的老臣。 后胜认得他,这是自己姐姐的曾提拔起来的一个官员,如今是御史中丞,等已经在家病重的御史大夫死后,他就是接任者。 只是…… 此人太过古板,后胜想对他动手却又碍于曾经的面子而有些不好意思。 “大王,秦国报纸,本就让平民深信不疑,如今其以六国王室为谈资,这是对六国公卿的掘根之法啊!长此以往下去,百姓宁可信秦国一纸报纸,恐怕也不会信大王一道王令了!” 老臣苦口婆心的说道。 齐王建脸色一变,听上去有道理啊。 后胜心里一沉,下定了弄死了他的决心。 没办法,这人已经阻拦到了他和秦国的合作,挡了我的财路和复仇之路,他必须死! “司御史此言差矣。” 后胜面带笑意的说了一句,却在同时瞄了一眼另一个官员。 后者会意,开始在心里打起攻讦这个御史的腹稿。 “秦国若用报纸行如此之事,何必一期一国的发呢?若当初对赵国的第一期发完后,我等拒绝报纸进入又当如何?秦国人素来狡诈,又岂会如此不智?” 齐王建想了想,觉得舅舅此话更加有道理…… 随后,其余几个重臣也开始说此言论不可信。 司中丞看着眼前一片倒的朝堂,有些恍然。 十几年前,君王后执政时,我大齐朝堂或许意见不一,但都是为了齐国好。 如今,居然让如此多的奸臣身居高位了? 他看了看王座上对臣子间争吵漠然不语的大王,又看了看起了个头后就置身事外的后胜,忽然间怒火攻心。 “汝等奸人!该死!” 他忽然间的痛骂,让其他人愣了下,随即更加有理由针对他起来。 “我等只是在就事论事,你却因为意见不合就说我们是奸人,难不成你是别国派来的细作、想成心毁坏秦齐情谊不成?” “就是!我等敬司中丞年长,可这不是你糊涂的理由!” “……” 听着耳旁传来的一阵阵骂声,司中丞看向眉头紧皱却依旧没制止的齐王,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心气。 紧接着两眼一黑,直挺挺的倒下。 …… 魏国,大梁。 冯合也在看着秦国的最新报纸。 对于秦国的小心思,他看得很清楚,而且也能理解。 论综合国力,除秦国和爆种的楚国外,齐国就是其他五国中最强大的,秦国是有交好他们的必要。 只是这也让他更加对六国失望。 哦不对,他已经失望了。 那没事了。 他看向门口的一个仆役:“王宫没来人吗?” “冯令官,没人来啊。” 冯合摇了摇头。 他升官了,从之前的一介谒者,被相国邓古举荐、经过魏王同意后出任大梁令。 这已经属于实权高官。 但这有什么用呢?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而且秦国人的报纸今天都开卖了快两个时辰了,王宫却还没来召他这种重臣去议事,他也没听说过王宫有什么对秦国报纸的抵制措施。 这报纸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肯定或者诋毁他国王族了,影响力还这么大,难不成魏王还不知道利害? 这魏国,没救了…… “报!”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让冯合微微提起了点兴趣。 “西市有两方人闹事,一方亲人前来报官说家人失踪,衙役前去排查时在西市找到另一方;对方直言是他们在平和坊里杀的人,并且还拒捕打伤了十几个衙役,后被城防司巡城士卒抓住!” 冯合眯了眯眼:“带来了吗?” “正在官衙外!” “带进来。” 自从当了大梁令之后,他就着手对各个部门的行政效率进行优化,其中就包括对衙门衙役不怎么作为的事。 他虽然看好秦国能统一天下,但却也不介意在这官职上为魏国尽最后一份力。 我救不了你,那就让你死得体面点吧。 他放下报纸,看向外面被押进来的一个人。 这应该是对方的头领吧。 “我是大司空府的人,出来采买东西的!你们居然敢抓我?”被士卒捆起来的中年男子显得很是嚣张:“不就打死几个贱民吗?你们上官是谁?难不成要为了那几个贱民得罪大司空吗?” 冯合微微愣神。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当年他和好友看到贵族欺压平民的那一幕,与如今何其相似? 只是当年,坐在上首的官老爷们压根不怎么搭理他们。 今天,他却成了这里的官老爷。 看到冯合,中年男子迅速平复了一下气息,语气平缓道:“在下见过上官,不知上官是?” “本官大梁令。” 中年男子顿时眼神一变。 他不认得这个人,但却听说过这个人,前几天被大王和相国忽然看重的一个幸运儿。 他讨好的说了几句好话,言语中好几次提及了大司空。 但眼底却有着一丝不屑。 大司空掌管建筑工程、水利营造等事,虽然和大梁令权势差不多,可我家主人是世袭的贵族,你是个什么玩意? 冯合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软性威胁,也看出了他眼神里的一丝瞧不起。 可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 “你承认杀人了?”他直接问道。 中年男子憋了一下:“是,但这是事出有因,我等争执之间……” “那就没什么疑问了。” 冯合摆了摆手,示意将他带下去关起来,然后准备召见另一方的亲人,最后按律办事。 按魏国律令,杀人者,主犯死、从犯视情节轻重,同样死或者发配为徭役。 然而他还没等到衙役把另一方的亲人召来,就等到了大司空。 “魏司空有何事?” 见礼过后,冯合明知故问道。 魏利皱了皱眉,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冯令官,本司空可是从未与你为敌,但你却抓了本司空的侄儿,这是否不太妥当?” 魏利是魏国王族之人,面对这个魏王看重的人,他还是不想撕破脸的:“若冯令官能放我侄儿一次,今后朝堂之上,本司空会全力支持。” 冯合心里某根弦被触动了。 如果这在秦国,恐怕大司空根本不敢如此做吧? “本官是大梁令,只按王令和律令办事。”冯合丝毫不给面子:“大司空请回。” 魏利看了看他,确认他的决心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冯合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 然而,当他理清此事的过程,准备签发判决死刑的文书时,来自王宫的命令到了。 “冯先生,魏王请您放了那几人。” 一个宦官赔着笑说道。 冯合沉默许久:“什么理由。” “大司空是大王一位王叔的唯一后人,而大司空无子,前些年才从旁族那过继了一个侄儿,所以……”宦官笑了笑:“大王说,不希望王叔一脉无后。” 冯合握紧了拳头,原本对魏国有一丝愧疚的心彻底变冷。 “相国知道吗?” “在下来时,相国正与大王议事。” 冯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理解邓古。 但谁来理解他呢? 你们说我是忠臣,可忠臣难道就好欺负不成? “请回禀大王,臣愿听王命。” 他轻声说着。 心里的立场在这一刻彻底改变。 . . . ps: 文中有关后胜及其家族之事,齐襄王和君王后两人的相识、君王后的父亲叫太史敫、他说和君王后终生不见,此三件事是真的;【其他的、包括后胜和君王后的关系等,皆为作者因情节需要而杜撰】。 另外,司空一职虽从尧舜禹时代就有了,但历朝历代其职责范围都不相同,所以文中的大司空职责仅为西周朝制度。 第249章 这很‘始皇\’! 齐王宫。 一间偏殿的宫室里,十几个医官正围在晕倒的司中丞身边。 自司中丞晕倒后,齐王就将他暂时安置在这,并派遣王宫医官前来诊治。 由于有过扁鹊在齐国的“成名经历”,七国王室中,齐国王宫里的医学水平可能是天下最高的——在李缘出现让秦国开展系统训医学研究之前。 只是这十几个医官在天下都属于顶尖,但司中丞的情况依旧让他们眉头紧皱。 “这是卒中吧?” “我瞧着也是!” 于是众医官面面相觑。 卒中也叫中风,而“中风”一词最开始是东汉医学家张仲景提出的,此时还没有;只是不管哪个名称,这个病在现在……无解。 大半医官都有些悲戚。 他们虽然不怎么参与政事,但对朝堂之事还是了解的。 司中丞可以说是重臣中唯一一个从君王后时代遗留下来的忠臣了,他在时,朝中尚且还能保持一丝清风,如今…… “听说司中丞是被气的?” 一个医官犹豫了一下:“还是被后相国和其他重臣一起?” 想到现在齐王还和后相国他们议着事呢,于是他们互相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想去充当报信的角色。 一侧的空地上。 隐身看完了齐王宫大戏全程的李缘和嬴政双双沉默。 “政哥,你听说这个人?” 李缘发现嬴政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他犹豫了一下:“低落的神情?”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 “你觉得此后,齐国朝堂会如何?” “是后……不对,是我们的天下!” 嬴政眉头一皱,原本低落的心情都被这句话给整破坏了。 “寡人在想,历史上李斯死的时候,大秦的朝堂,会不会也是这样,能让一些明事理的忠臣看到将来的末日。” “那你不用想了。”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末日已经来了。” “……” 自陈胜吴广起义后,天下各地顿时叛军四起,而当时虽然蒙家已倒,但大秦朝廷中其他诸如李斯、冯去疾等文臣,王翦之孙王离等等的武将班底都还在。 文臣众将还在的情况下,胡亥要是能听李斯的意见停止那些大工程的营造、转而将精力放到对付叛军上,那面对一个始皇班底、文武通力合作的大秦中央朝廷,战争结果说不定还有悬念。 可历史是,李斯等人被杀了个干净…… 还看到将来的末日? 他们死时就已经末日了…… 嬴政摇了摇头:“能让忠臣落得如此下场,这齐国,该亡了。” 两人又去到了齐王所在的大殿。 看着齐王和后胜等齐国重臣讨论齐国的国事。 由于这一期报纸的威力,让他们再次讨论起如何强大齐国。 但有些搞笑的是,许多事情上,齐王都想着学习一下秦国,然后后胜就会给他一个绝望的答案:学不了…… “难不成那秦王和寡人的差距就这么大?”齐王建忍无可忍。 你要说一两件事干不成他也认了,可事事都干不成这就欺负人了,秦国和齐国的差距,还没大到这程度吧? 一旁,李缘和嬴政同时点了点头。 差距还真就挺大的…… 下方。 后胜沉默不语。 如果自己姐姐还在,以君王后的威望和手腕,那其中一些事也能做成。 但以自己和这个侄儿的能力学习秦国…… 洗洗睡吧。 这时,一名医官哭丧着脸前来,向他们汇报了关于司中丞的诊治结果。 得知司中丞中风后,所有人都感觉有些意外。 齐王是感觉不好处理,有损名声。 后胜心里是有些惆怅,又一个老臣要离开朝堂了。 那这朝堂…… 就彻底是我的天下了! 无敌真是寂寞如雪啊…… 看着齐王又开始讨论该如何安置司中丞,嬴政顿时兴趣全无。 一个如此没有主见事事都想着询问大臣的王做他的对手,这让他毫无成就感。 怪不得历史上你特么会投降…… “李缘,带寡人去魏国。” “啊?” “锦陇关闭了殿门,没有寡人之命,哪怕扶苏和王后都进不来,廷会也有李斯在看着,秦国无妨。” “可这都快吃正餐了。” “来都来了。” “也对。” 说完,李缘带着嬴政朝着西北方飞去,顺便看看路上的风景。 只是当看到一条大河时,他们停了下来。 “怎么了?” “黄河。” 看着下方那条已经变浑浊、但还没到后世那样的大河,李缘带着嬴政落到了一处河滩上。 其实黄河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有河水浑浊的记载了,只是那时候还好。 在汉武帝时期之前,以浑浊闻名的是泾水——泾水一石,其泥数斗。 但之后她就后来居上了…… 到了东汉,随着农业开发的加深、水土流失加重,她彻底浑浊到了让人们直接‘黄河’来称呼——河水重浊,号为一石水而六斗泥。 “既如此,寡人统一后就开始治理。”听完他说的,嬴政直接道。 “上古时期的人们就靠着这条河发展起来的,总不能到了寡人这后世子孙手里,它就要变得污浊不堪了,寡人丢不起这个脸。” 李缘看了他一眼,怎么这话听着有点不对劲…… “可政哥,农业种植、水土流失、人口发展,这些都需要它的出力,我们后世的治理尚且费了好大功夫还遗留了一些小问题,放在秦朝……”李缘沉默了一下:“说实话,我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成。” “能成的。” “为啥?” “你自己说过的,现在的人口。”嬴政示意他接着往前飞:“天下现在就这么点人,还要发展你说的工业和技术,还要扩张,对河流的危害顶多维持在现在这个程度,不可能再上涨了。” 顿了顿,他又说:“大不了如果有准备加深的迹象,寡人就再往外打一点土地出来,迁一点人过去。” 李缘:“……” 可以,这很‘始皇’! 当他们到达魏国王宫准备偷……观察一下魏王在干什么时,却正好看到了魏王一脸愤怒的看着手中一纸公文。 “这个冯合什么意思?把寡人当成昏君了吗?” 魏王看向面前的相国邓古:“把他抓回来!寡人要亲自问问他!” “忠臣难道就是这么当的?” 第250章 张苍:国师不可以…… “忠臣难道就是这么当的?” 这声质问硬生生把邓古给干沉默了。 冯合干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只是给魏王上了一份辞呈而已。 按理说,这个时代的官员一份辞呈很正常,毕竟能臣自有能臣的傲气;可冯合刚当上大梁令没几天就辞官,还是被魏王一道王令给气的,这就很打脸了。 邓古心里也有些怨气,不是对冯合的,是对魏王的。 本来就因为那‘人才输出国’的流言,导致魏王室在民间风评极度不好。 好不容易有个冯合可以当例子,稍微能挽救点朝廷形象。 魏王倒好。 为了一个王叔的香火,直接断了王室的名声。 侍卫前去传令了,而魏王还一脸气愤的对着邓古诉说着,他似乎是想找个人倾泻委屈。 一旁,李缘和嬴政原本吃着瓜,但吃着吃着,嬴政忽然毫无兴趣。 “走吧。” 这没什么好看的了。 你魏王既然想用忠臣打个样那你下定决心啊! 当初我秦国先君为了支持商鞅,连王室自己人都敢干,你魏国王叔香火就这么重要? 接下来,两人依次将其他四国都走了个遍。 看到楚王负刍时,他正因为朝政被三大贵族把持而在后殿里自己一个人偷偷生闷气、发誓要干掉三大贵族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 他得到了嬴政‘小子有点意思’的评价。 在燕国时,燕王正打算让太子丹率军去新占领的土地上走一趟,刷刷军功的同时给东胡送一批东西,还要求太子丹威慑一下东胡。 嬴政看着这个在中原唯唯诺诺、在异族前却意气风发的燕王,陷入了沉默。 而韩国,两人去时,正巧遇见韩王和几个重臣在下着从秦国店铺买来的棋,诸多棋都有。 而无一例外,韩王大杀四方。 看着韩王那拙劣的技术和默契演戏的韩国臣子,嬴政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至于赵王宫里,两人刚看了一眼连忙就走了…… 赵王正在进行某种不能写的禁忌活动。 邯郸的天空上,嬴政看着这座曾带给自己伤心的城市,神情有些恍然。 “李缘,寡人是不是运气很好?” “运气好咋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而且你能力大过运气呀!” “那为什么和寡人同时代的这些六国之王,都如此废物?” “……” 李缘张了张嘴,但想了想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嬴政回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没有出来那应该在干什么。 要么处理公务、要么检查各部门行文,要么召集李斯等人对大秦规章制度查漏补缺,要么教育扶苏和蒙恬。 与他一对比,其他这几个王简直…… 他也算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的自己能在十年间打掉六国了。 除了秦国的强大外,六国的废物陪衬也是个因素。 “回去吧。”他叹了口气。 两人瞬移回到了王宫内。 李缘走到一旁打开了灯,嬴政则走过去打开了门,但没让门口的锦陇进来。 随后两人在王座旁看着桌上三叠写满了政事的纸张,出奇的沉默。 “吃火锅吗?”李缘忽然问道。 嬴政摇了摇头:“寡人今天的事还没办完。” “六国都废物成那样了,你刚才还怀疑人生呢!” “那又如何?他们废物只能证明他们不行,寡人不能堕落。” 李缘笑了笑,拿出了牛肉干、桂花糕、八宝粥、纯牛奶、无穷鸡腿等零食放在王座上。 已经过了正餐的时间,嬴政估计下午不会吃了,等晚上再吃点心。 嬴政自己不在意,但李缘很在意他能活多久。 下午不吃饭,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国师府。 当李缘看到一旁一个小门开了的时候,他就知道有客人来了。 他给红喻留下了一张表,上面写了一些秦汉时期见于史书的人才的相关信息,并嘱咐一旦有人前来就先在前厅招待着。 虽然有才能的人很多,但大部分人其实都遇不到机会。 哪怕是想走大人物的后门,你首先得有资本。 对那些人来说,另一片时空里的史书就是他们最大的资本。 “谁来了?” 进入府邸,他先是对着红喻搂搂抱抱了一会才问道。 没办法,赵王那厮太不当人了,大白天的居然…… “是一个叫张苍的年轻人。” 红喻红着脸说,毕竟李缘的手现在都还不老实。 但下一秒,李缘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红喻呆了一下,有些幽怨的轻哼了一声。 随即去让人准备晚宴,国师这态度,肯定会请那人留下来吃饭的。 前厅。 张苍看着周围许多不曾见过的东西,心里感到无比惊奇。 早已见过了秦国商品,也早已听说过了国师的诸多名声,但面前这许多未知材料的家具,依旧让他觉得国师神秘无比。 “张苍?” 门口,李缘笑着走了进来。 张苍正准备起身见礼,但被李缘扶住了,直接拉到了一旁的圆桌旁坐下:“好小子,终于等到你了!” 张苍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原本他以为自己来国师府肯定会被士卒拦下,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见到国师,但没想到一报上名字和家师姓名,直接就被迎进去了。 听那个管事的女子所说,自己是国师重视之人。 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那两个师兄提起过自己,可眼下这情况,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 张苍顿了一下:“老师过世了,在下送老师灵柩回乡,并且守孝了三月,这才尊老师生前之命来秦。” “节哀。” 对于张苍只守了三个月,李缘并不感到奇怪。 守孝三年的规矩是儒家的,而在此时,儒家这规矩仅是一家之言,甚至墨家还对此诋毁过。 “既然你来了,正好,我有个职位给你,不耽误你老师给你的遗命。” 张苍表面上呆了呆,心里却顿时掀起了惊天骇浪! 老师临终前的遗命只有自己知道啊! 听国师这话,他怎么会…… “敢问国师,有何事需要在下去办?” “我国师府缺一个管事,你来做,就负责有时候对一些衙门和官员的事情交接。”李缘漫不经心道:“放心,等以后我举荐你,你肯定一进去就是部长级高官。” 张苍浑身一激灵,顿时起身道:“国师不可以!” 第251章 青史含金量 “国师不可以!” 看张苍这反应,李缘差点就想接一句歌词了。 “为什么?” “苍刚来秦国,身无尺寸之功怎能居高位?”张苍感觉国师这是在想着捧杀他,但自己和他又没仇恨啊! “没功劳?建功不就行了吗?” “苍对秦国朝堂还不熟悉,也不能……” “干着干着就熟悉了嘛!” “无德而居高位是……” “说这么多干嘛?”李缘把他重新拉到了凳子上坐下:“你是在考虑自己的身份吧?” 秦国有了座学宫,本就已经打破了原来的政治生态。 而张苍的两个师兄都身居高位,他一来就成为了国师府管事,这很难不让人联想…… 甚至有些心胸狭隘的人,可能还会把想法延伸到荀子身上,毕竟荀子此时的名声本就两极分化,万一被反对他的那批人知晓再做点文章…… 张苍没说话,以沉默做回答。 谁年少时没想过少年成名?不希望身居高位? 可如果这会给自己和周围的人带来风险,那这可就有点让人犹豫了,更何况事关两位师兄和老师。 李缘轻轻一笑。 有他的支持,张苍担心的那些其实都可以忽略不计。 他凭空变出来了两瓶红牛。 张苍余光看到了,却只是身子一抖,其余便没什么动作了。 这让李缘心下暗赞,自己真没找错人。 “你今年多大?” “回国师,在下19。” (ps:张苍此时实岁应该18,但古人是按虚岁来算的,所以19。) “19啊!”李缘点了点头:“那你知道甘罗当上卿时多大吗?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你知道大王继位时多大吗?” 张苍怎么可能不知道答案? 但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崩…… “臣怎敢与国师和大王相比?” “意思甘罗就可以比了是吧?”李缘问道:“那甘罗当初也比你小啊,你怎么不能当我府邸管事呢?” 张苍很想说自己没这么想过…… 看着国师给他打开了拉环、递给他饮料,他赶忙微微低头双手接过,却并没有立刻喝。 “国师,苍并无名声啊!”他纠结道。 他到秦国后也听说过国师的一些作风,知晓国师因为要‘闭关’而对俗世很少搭理。 国师府的管事啊,还是负责和其他一些衙门与官员对接事务的,这可以说是国师府的绝对心腹,他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只是他依旧保持着一丝冷静。 “国师,您就如此放心我?就不怕我弄坏了您的什么事或者……” 张苍犹豫了一下:“起什么坏心思?” 他这年纪轻轻的,万一禁不住诱惑干了什么错事,那受损的可是李缘自己的利益。 “没事,我相信你。” 李缘的话让张苍一阵感动,但却又听道: “再说了,你不是有两个师兄吗?他们一个廷会官、一个刑部副部长,你们三师兄弟的情谊摆在这,没有谁敢给你使绊子的。你要真有什么坏心思,他们也会拦住你的,毕竟你要真干了,他俩也得遭殃。” “……” 张苍明白了。 国师其实也是有些不放心他的,但国师很放心自己那两个师兄。 这让他能说什么呢? 他喝了一口的手中的饮料,随即起身郑重一礼:“国师之信,苍比以百年之命竭力报答!” “放心,你活得不止百年。” “?” “没什么,你坐下。”李缘再次把他拉到了面前的座位上:“在我面前有个规矩:只要你没犯错,那你可以不用行礼。” 张苍很想说这不合礼法,但想到国师的地位,忽然就闭嘴了。 礼法? 国师的话和行为就是礼法…… “待会在这吃个饭,我国师府的厨子除了王宫以外,天下没哪里比得上!” “在下听凭差遣。” “说了不用拘礼,这么严肃干嘛?” “在下遵命。” “你……” 李缘手握了握拳,但随即泄了气:“算了。” “对了,李斯和韩非都在咸阳,你怎么不先去找他们?反而先找我这来了?” 李缘又拿出了一些辣条、可乐、玻璃杯,当着张苍的面在桌子上摆了起来,准备先垫垫肚子。 一侧,张苍神色不改,沉默了一下后道:“我要替老师教育一下他们。” “啊?” 李缘感觉自己听错了,最小的师弟教育师兄? 而且当初荀子死时他和嬴政都在,荀子好像没说过要教育他们,只是说让张苍提醒一下师兄弟之间要和睦相处。 “我要教育一下他们。”张苍重复了一遍,说着他打听到的一些消息。 韩非出使秦国,却在随后爆出他背叛韩国的消息。 他不相信韩非是那种人。 那就证明,他当初一定是受到了什么事情的胁迫。 “韩师兄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李师兄已经是廷会官的情况下,如果他自己主动要参加朝政,绝不可能去李师兄的刑部中,因为这可能会让李师兄在大王那落下一个结党营私之嫌。” 张苍眼神里闪烁着睿智的光:“我听说过关于李师兄的一些传言,说他背叛了文信侯,又在文信侯辞相后快速成为长史、廷会官。” “加上韩师兄的聪慧,能让他在短时间被流言中伤、还连故国都回不去的,只可能是一个和韩师兄同等级并且极为了解他的人。” 说到这,他似乎有些愤怒。 “只有李师兄!” “苍不知道老师为何能看出他们之间会有龃龉,但在下对此等行为,极为不齿!” 李缘默默的听着,心里忽然凉了半截。 张苍这么聪明,让他当我的管事,不会哪天把我也看穿了吧? “可你李师兄为何要如此呢?他似乎没理由啊?”李缘试探着问道。 张苍忽然看向了李缘。 被他这么注视着,李缘莫名感到了一些心虚。 “怎么了?” “国师,大王是不是很看好韩师兄?” “……” “为何这么问?”李缘问了一句。 “如果我是李师兄,那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掉韩师兄,但李师兄却把韩师兄放在自己所管的部门内重用,既可以让其为国效力,也一定程度上可以控制他。”张苍说:“能让李师兄有此改变的,整个秦国只有您和大王。” “您又喜欢闭关且不理朝政,那就只可能是大王了?” 李缘咽了咽口水。 忽然感觉青史的含金量太特么足了…… 第252章 星陨 夜晚。 王宫一处凉亭下。 李缘被嬴政叫来聊天,而同时在场的还有嬴政的一大家子——是真的一大家子,除了王后熊栀和太子扶苏外,还有嬴政后宫另外的两个夫人,以及扶苏的两个弟弟妹妹。 这也是李缘第一次见到嬴政的后宫全貌。 继位九年,后宫却只有三人,放在这个时代,嬴政真的算清心寡欲了…… 一侧,扶苏正带着两个弟弟妹妹们玩着玩具。 王后熊栀和两个夫人坐在边上聊天。 只有李缘,被嬴政拉着坐在一处石头上,两人同时望着夜空。 “杨端和正在北疆进行一些收尾工作,炮兵部队被尉缭提前调回来了,你和蒙武后天就得出发。” “哦。” “李斯今天跟寡人说,你之前在科学院提出的所有工厂,如今在大秦都至少造出了一个,叫什么……全产业链?对,这个暂时大秦有了,他说应该规划下一步的了。” “哦。” 嬴政扭头看了下几乎怀疑人生的他,笑了:“怎么?被张苍打击到了?” 李缘没说话,他已经不想再问为什么嬴政明明没在他府里放眼线却能猜到这个结果了。 你们一个个都是牛人,就我是个普通人…… “不用如此。”嬴政说:“张苍能在汉初那个百废俱兴的时代担任丞相,还主持制定了货币制度和审计制度,此等人放在我大秦也是部级大官,你跟他比什么?” 李缘叹了口气。 他这国师自从最开始忙活了一些规划后,大秦的各方面就都不用他操心了,如今的他只用提供技术和一些稀缺原材料,哦还有商行的那些精品商品。 除了这些,他现在就是个地位极高的吉祥物。 “吉祥物?”嬴政沉默了一下:“就是寓意极好的摆设是吧?” 李缘:“……” “政哥,你不理解的词其实不用翻译的。” 嬴政轻笑一声:“没关系,反正这没别人。” “而且,寡人小时候听过一句话:说一些不好的预感或者猜想,你如果装作若无其事可能不会发生,可一旦说了,那就很可能发生。” “你既然跟寡人这么说了,估计你之后要忙点事了。” “不就打楚国吗?这能忙什么?”李缘说:“忙的是蒙武。” “真的吗?”嬴政忽然站起身,指着西边的夜空:“那个是什么?” 李缘扭头看去。 一颗流星在西边的夜空中出现,自西南开始,在天空中大放了一阵光芒后消失在偏北的方向。 “流星,看样子还是颗大家伙。”李缘说。 回过头来,却发现嬴政面容有些严肃。 “怎么了?” “你还记得史书上对今年的记载吗?”嬴政眯了眯眼。 李缘沉默了一下,从随身空间里翻出了一本纸质版《史记》,找到了九年那一段。 【杨端和攻衍氏。彗星见西方,又见北方,从斗以南八十日。】 此段过后,九年就没有记载什么事了,直接到了第十年吕不韦因嫪毐之事被免。 “就是这里。”嬴政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按时间来算,不就是这个时候吗?” “可这是彗星。” 李缘将彗星和流星的区别说了下。 “如果是后来的人记错了呢?”嬴政一句反问将他问懵了。 从理论上讲,有这可能。 而且按这书中记载来看,这颗彗星要在天空中出现八十天,后世天文里貌似没有哪颗彗星是可以在西边和北边这一片天区里连着出现八十天的…… “所以……”李缘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流星,而且很可能是连着八十天的日子里,西边和北边的天空都可能出现大量流星?” 嬴政点了点头,神情肃穆。 在古时,这种规模的流星雨往往会引起一些不好的联想。 “寡人觉得,可能有些人会挑事。” 第二天。 朝议。 科学院旗下,太史局局长在正常议事流程之后出来找存在感了。 原本太史局是归属九卿衙门之一的奉常管辖,但在官制改革后,掌管宗庙礼仪的奉常部虽然还保存着,但职权被压缩成了掌管王族事务,礼仪方面的活被礼部抢去了。 而太史局,这个自古就有观星机构也被分到科学院下面去了。 “大王,昨夜亥时末,西方上空出现了星陨。”太史令说:“至今早臣来王宫之时,民间已对此议论纷纷,似有恐慌之意。” 嬴政看向了科学院副院长李由,后者一脸淡定。 国师不可能不知道这事,而国师今天都没来上朝、虽然他本来也很少上朝,但这不就证明这件事根本不大吗? 真要能引起舆论哗然国师不可能不来的。 那自己急什么? “大王!臣觉得此为不祥之兆!” 一名官员站了出来,大义凛然的说道:“每一次星陨,都代表天下会有事发生,自古至今皆是如此,我大秦上一次出现星陨为两年前,出现后,先是蒙骜将军去世,随即夏太后去世。” “如今星陨再现,且星光盛大,恐怕是我秦国朝堂又将动荡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了。 你特么是指朝堂里有人要死是吗? 嬴政知道会有官员以此为由挑事,但没想到这是这种近乎自爆的方式…… 他很佩服。 “国师到!” 门口,一个宦官的声音让所有人回过神。 李缘身着朝服快速走了进来,面对百官的行礼,他直到走到王座下属于他的国师椅旁才回了一礼。 “我刚才听说,有人在说什么不祥之兆?” 众人扭头看向说话的那个官员,后者脸色一变,拱手道:“国师,在下只是……” “只是脑子进水了吧?”李缘直接骂道:“天上的星星如果能决定国中大事,那本国师来朝堂之前,怎么老天没给我来几个星星异象呢?” 百官一片惊愕。 嬴政也心下有些意外。 他是打算趁这次事件给一些还有小心思的官员敲打一下的,但李缘怎么突然跳出来了? 但想到他府邸里来了一个张苍,嬴政放下了心。 “说啊!”李缘看着那个官员:“你是觉得本国师分量不够?” “在下绝无……” “那秦国历代君王可够?”李缘抢着说道:“可为什么历代君王死之前天上一样没什么星陨?既然连君王都不够星陨规格,那朝臣就够了?哪个朝臣?你吗?” 此话一出,那个官员顿时噤若寒蝉。 第253章 一个成熟的国师 看着面前被自己几句话说得不敢回答官员,李缘心里对张苍的评价再次上升了一个台阶。 昨夜他回去后,已经在府邸内住下的张苍因为流星之事在等着他。 “国师,星陨之事,应当谨慎处之。” 看着穿着睡袍明显是刚从卧房出来的张苍,李缘觉得他可能是想先表现一下,干点什么事。 “大王自有安排的。” “那是大王的安排,但在下想,是否可以借此让平民不必对此等事存有恐惧,这样也好防止以后有奸人用天象异变之事挑动民意。” 古代的异常天象确实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如果能替政哥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李缘当然愿意,但张苍的话…… “你不信天象?” “老师告诉我,除人以外,其余万物皆有定数,天象也不例外。”张苍语气中丝毫没有对天的恐惧,只有理性至极的分析。 他的老师是荀子,一个注重礼仪却会认为人定胜天的人。 他自己又是一个对算数很感兴趣的人,而数学家往往与神学是两条路。 神又如何? 他能算到圆周率第几位? 想到这个,李缘忽然就对张苍理解了。 而听到张苍之后对此事的说法后,李缘才决定今天在朝堂上站出来。 怼了这个官员后,对方不敢说话的情况,更是让他对张苍的话深信不疑,因为这也在张苍昨夜的预料之中。 ‘对方不会回答的,不是因为他回答不出来,而是因为国师您的身份,以及您为此事大发雷霆的奇怪,会让他们担忧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您干掉的人。’ 随着李缘目光的转动,被他看到的官员没一个敢跟他对视的。 “既然没有人为他说话,那么本国师倒是想问一句。”李缘看向那个官员:“你说的不祥之兆,是什么?” “下官……下官……”官员支支吾吾了一下,一狠心:“下官糊涂了,请大王、国师及诸位同僚恕罪。” 这果决的认输让其他人侧目,也让李缘嘴角抽了抽。 ‘对方极有可能会认输,以此来让自己摆脱国师可能的针对,毕竟有其相同想法的人绝不止一个。’ ‘之后国师就可以利用科学院或者别的来说服他们了,只有先让公卿们闭嘴,才能在报纸上将此事广而告之,进而让百姓们相信。’ 张苍又预测中了…… 或许他只是认为李缘的身份也是一种可以利用的本事、且是最此刻最直接的方法。 但李缘其实也只能用这个。 论政治、论口才,李缘都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比不过刚刚来秦从未进入过朝堂的张苍。 但我特么为什么要跟你们讲政治和比口才?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你们都给我记着!” 李缘环顾一圈:“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判定为祥不祥的,星陨不行,老天爷也不行!但凡有人敢说这话,本国师一律把他当成有异心的贼子!” “星陨?那只不过是天上有石头在烧而已,谁要是敢说它是朝堂或者大秦的不祥之兆,本国师今晚就让它砸你脑袋上!” “谁要是不信,报个名,今晚挨个来找你。” 这番话一说出来,百官都懵逼了。 除了嬴政。 因为他知道李缘真有这本事。 众人不相信的神情,这在李缘的预料之中。 反正张苍只说了要说服他们就行,那干脆直接点。 “从今晚开始,连着三天,科学院会用技术进行人工星陨,且从天上操控陨石坠落到渭河当中。” 百官顿时哗然! 而李缘看向了咸阳令张固和太尉尉缭:“今后三天,咸阳地区暂时取消宵禁,并且广而告之,允许平民来渭河两岸观看,你们要注意调派士卒维持秩序和百姓安全。” 两人对视了一眼,站起身。 本该立刻答应的他们,却在身体面向李缘后转头看向嬴政。 这事太过荒谬了…… 嬴政眉头一皱:“国师之言,听不见吗?” “在下遵命!”两人立刻对李缘作揖赔礼,心中却叫苦连天。 国师胡闹,大王怎么也由着他? 周围,百官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天地异象,怎么可能是人力能达到的? 可国师的地位毕竟摆在这,也没人愿意当场出言质问。 朝议结束后。 嬴政将李缘留了下来,直接问道:“你怎么想的?” “破掉一些迷信思想。” 李缘将昨夜张苍对自己说的理由告诉了他,并说道:“你是因为我跟你说了很多、甚至带你去过宇宙,有了科学思维,可大部分民众不知道这玩意。” “他们很容易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煽动。” 嬴政皱着眉头:“可他们不懂科学,这时候就想让他们忽视对天象的恐惧,可能有些难。” 当然难,这可以说是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让他们接受一个新理论。 但李缘的主要目的,却不是这个。 “天象只是最迷信的一个,我要借此让人们对所有迷信的思想都产生动摇。” “为何?” “政哥,你知道我们后世为了破除一些封建迷信,费了多大劲吗?”李缘停顿了一下:“在我那个时代,都还有一些偏远地区的人重男轻女,生女孩子是母亲不行生不出男孩,小孩生病了去找偏方治病反而害死,哪里发生自然灾害了是老天给我们的报应等等事情。” 这不是李缘为了说服嬴政而编的,他是真看到过官方发的新闻。 然而呢? 华夏再造新天后都多少年了,却还有那样的人,哪怕官方发了新闻对所有人进行示警,却总有人会属于‘自以为是的大聪明’。 “我知道要破掉这个时代的封建迷信很难。”李缘说:“但我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一些人。” “什么人?” “那些本该活着的人。”李缘望着地面怔怔出神。 …… “国师,您认为平民之家该生女子吗?”张苍穿着睡袍,带着一丝希望看着他。 李缘点了点头:“生男生女都一样。” 在这个时代,平民的孩子大多都只能充当统治者的税赋工具过完辛苦的一生,所以生男生女还真的都一样。 他的回答让张苍长舒一口气,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苍知道,大部分百姓都不会这么想,有些百姓甚至认为,生女子毫无用处,所以……”他咽了下口水:“有些地方,会将女婴溺死。” 李缘顿时愣了一下,脑海中的某些记忆忽然就浮现起来。 他在网上曾见过关于古代这种事的消息,但来秦朝后,由于秦朝和后世的巨大差距,他看到的生活要么是顶尖贵族的、要么就是普遍贫困的。 对于这种溺死女婴的事,他暂时忽视了。 或许等李斯他们制定出新的秦法后给他过目时他会想起来,但此刻,他真的没注意这种事。 看到李缘沉默,张苍的心忽然忐忑了起来。 作为历史上第一个废除肉刑、可以说是最先注重到‘人权’一事的人,此时的张苍心里已经有了忧国忧民的思想,在暂时无法忧国的情况下,他是忧民的。 他知道许多事情干太快了不行,可对一些太过严重的事,他早就有想要改变的心。 溺死女婴之事,就是他最接受不了的,此时他却改变不了这一切。 但他面前有一个有实力去改的人。 还有一个机会。 …… “我也知道破除迷信很难。”李缘深吸一口气:“我们后世政府努力普及知识那么多年都没做到的事,我也没想过在大秦能做到。” “但至少,我这么干了,总有些女婴可以活下来吧?” “我没期望过达到完美,但有些事,总得做了才行,因为至少能有点用。” 与其说是昨夜张苍说服了他,还不如说是他自己说服了自己。 哪个后世人能拒绝帮这个忙? 嬴政静静的听着。 这个李缘有时让他觉得废物,有时又很气人,有时又很喜欢,有时又觉得很聪明,当然,还有觉得蠢的时候。 但今天,他却觉得这小子在道德层面上,简直无可指责。 后世普通人道德标准都这么高? “不错。”嬴政点了点头:“你已经快是一个成熟的国师了。” “我早就成熟了。” “成熟的人不会天天泡在国师府和女婢厮混在一起。” “……” 李缘感觉气氛都被政哥破坏了。 “那宵禁一事,你不会是想要试着取消宵禁吧?”嬴政又问道。 “当然不会,那太过了。”李缘说:“我只是想试探下社会活力、或者说民众的需求而已。” “只有夜生活才能最准确的体现出平民的生活好不好,人们口袋里的钱多不多。” “如果人们食不果腹,哪怕开了宵禁他们也会躺屋里睡觉,因为睡着了就不饿了;如果人们达到了温饱,哪怕是晚上出来看看风景和月亮,他们也会乐意的。” 后世曾经有专家说要提振夜生活,打造新的经济。 但结果嘛……很尴尬……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大家手里都没什么钱了。 没钱你还想出去玩? 看着路边摊的美食你想吃,可你摸着空荡荡的兜看着没剩几个子的余额,你敢吃吗? 李缘不想当那种“专家”,他只是想看下大秦如今经济最发达的咸阳地区,人们在生活上是否会有些朝廷没考虑到的需求。 “哪怕人们彻夜不归也是好事?”嬴政皱眉道。 “如果不干坏事,那就可以算好事。”李缘点了点头:“政哥,如今的大秦百姓们,其实过得有点压抑,我不是说赋税上的,而是生活上的。” “秦法的系统性修改一时半会完不成,大部分百姓也还是贫穷的,那在这个情况下,不觉得人们过得太压抑了吗?” 嬴政没说话,思考了一会后道:“是不是原本商君的疲民之法,和如今大秦要发展所需的民众基础,相冲突了?” “差不多。” 李缘想了会:“这种事我只能察觉到哪里有问题,该怎么找出来。可具体怎么办,这个得你们来想办法。” 又是这样! 嬴政这会就感觉他气人了。 他答案没给出几个,问题倒是给自己找出了不少…… 他也算明白了,后世教育在知识的宽广方面简直不可思议,普通人李缘都能吊打他这个秦王。 可大部分貌似都属于知道浅层、但对深层无法理解的情况。 “你打算怎么弄陨石?” “那还不简单?”李缘说:“搞座小山,或者我回后世去外国哪个船厂里借个大船锚,在大气层外扔进来就行了。” “寡人指的是,你说要丢进渭河里的。”嬴政忽然看着他:“这可以弄点事。” 李缘:“???” …… 咸阳城一处大街上。 郭童看着眼前的一处宅院,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总算找到一个符合的地点以及建筑了,接下来就是跟国师要钱装修这里然后准备开商行了。 身后,一个乔装打扮的护卫上前:“主人,这里好像有主了。” “去周围问问,不是人家常住的吧?” “唯!” 郭童不在乎这宅院的主人是谁。 但如果是别人常住的院子,那就不好了。 自从来了秦国被国师要求打造出一个商行后,她才发现相比于赵国,秦国虽然看上去对商人的规矩和限制更多,但对自己却没什么区别。 一听说她是国师府的人,衙门的人往往连她的名字都还没打听清楚,就直接给她把一些事做好了。 人情世故,在什么时候都有。 “主人,不是人家常住的。” 不一会,护卫走了回来,但神色有些犹豫:“不过这是王室一位宗亲的,在下听说,那个宗亲似乎也被大王授意建造一个商行。” 郭童面色犯了难,怎么找到对头家去了? 看来只能先搁下商行总部的选址,先行处理工厂等事务了。 可当天傍晚。 正当她准备出门去渭河边看戏时,有人找上门来了。 “赢宗正,小女子有礼了。” 郭童刚行完礼,就看到对方递过来了一张纸。 “这是地契文书。” 郭童:“……” 这场面她在赵国经历过,可如今怎么…… . . . ps: 文中(及以后)对男女相关的话题都是情节需要,作者没有任何贬低女性的意思,小说情节里也绝不会有这种倾向。 作者个人思想是支持男女平等、平权的,但我指的是几十年前那种真正的“平等”,非是网络时代后被西方带起来的某种“平等”。 所以对此事有担心或者有某种“期望”的读者,大可以把你们悬着的心放下、或者“死了”。 第254章 瞒天过海才是重点 看着宗正赢缪递来的地契,郭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座宅院是赢缪的亲侄子的,赢缪能出头她可以理解。 但你可是宗正啊! 就算官制改革后你权势弱到只能在王族后辈面前耍耍威风了,但你身份摆在这,不用这么卑微吧? “郭小友有所不知。” 赢缪的老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大王给王室子弟定了规矩,以后王室子弟的财帛用度,大部分要看在这王族商行里的贡献,只有对商行和国家贡献大的人才能有钱拿,不然饿死都有可能。” 郭童顿时愕然。 她听国师说过三家‘国企’的作用,知道这是为了给大秦百姓而建的。 如此强硬的作风,倒真属于秦王的风格…… “所以,希望我等两家商行营造完成后,双方能通力合作,毕竟文信侯的商行体量,比我们大了不止一筹。” 这个理由,倒是还算说得过去。 只是郭童一个字也不信。 之前的秦国,对商业的限制一直很严格,除了吕不韦这个后来入秦但却异军突起的掌权人物以外,原本占据秦国商业份额的就是王族的那些权贵。 王族就算再难、秦王给他们下了再重再严的任务,可王族旁支子弟毕竟人多势众,有些权贵手下本来就有商行,真逼急了只要拿现有商行整合一下就行。 虽然体量仍旧比不过文信侯的,但毕竟算有了。 而自己代表的国师府,虽然之前全盘接收了嫪毐的财产,拥有了大量土地、宅院、田亩。 可嫪毐的崛起方式属于吃软饭,旗下并没有一个覆盖全国的商行、地区性的倒有,而且那些财产都是不动产,由于国师之前一直都不重视这些钱财,所以一直都处于每月看看收益就不管了的地步。 如果不是这次要建属于国师府的商行,说不定这些财产的实际管理人还不是国师府的人、每月收益大部分还是送给秦王。 就算自己可以获得来自官府的便利、来自国师府的雄厚支持,起步阶段也属于落后的一个。 只是有一点,国师府远远超过另外两方:民众信任。 国师发明的东西,如今国师自己卖了,这还用考虑? 只有凭借这一点,国师府的商行才能后来居上与另外两家对抗;而这也是国师府商行威胁最大的地方。 所以赢缪这次主动给出地契的示弱行为…… 郭童觉得,要么是想以此表达出国师府的强势,好达到某些目的。 要么是王族内部建立商行的阻力或者纠纷很大,他需要外力介入。 要么是他对商行的未来没信心、毕竟那些东西可都是国师发明的,所以他想着借此表达出什么态度。 也许还有别的可能。 但绝不可能是为了讨好国师府。 在对大秦上,三个国企是会合作。 但在如今的起步阶段,这是要抢占市场份额的,这种事上国师府商行可是他们的对手,谁会讨好自己的对手? 后世几大运营商可以在偏远地区合作布设基站,可在和市场相关的携号转网之事上,他们都恨不得弄死对方…… 郭童沉思良久,点了点头。 “不过嬴宗正,小女子只是商行负责人,一切都需要跟国师汇报才行,所以如国师有意见……” “理解理解!”赢缪点了点头。 送走他,郭童随手将地契放在了桌子上,走出了这间宅院。 她所住的宅院就在国师府侧面,也是国师名下的。 看了看国师府的大门,没有车马卫队。 国师应该在科学院吧? …… 李缘在太空。 身旁站着对地球充满渴望的秦王…… “政哥,别看了。”李缘拉了拉他:“那中东你再看石油现在也拿不到啊!还不如看流星来得刺激。” 嬴政恋恋不舍的移开了目光。 李缘跟他说过中东的价值,以及石油在未来几百年内都是工业血液的事,作为一心想要整个地球的他来说,这石油比那些后世饮料吸引力还大。 “你扔吧。”嬴政看了看面向太阳的一侧三个巨大的物体。 一块不知道李缘从哪弄来的巨石,两个直径好几米的巨大铁坨坨——嬴政只能这么称呼它,因为那是李缘从外国某厂子里拿来的未成形的轮船主机、以及一个大型螺旋桨。 “你如此偷盗,不会被后世发现吧?” “第一,不会。第二,我不是偷盗,我留了钱的。” 留是留了,但够不够这玩意的造价……这是另一个问题。 李缘开始控制着那个轮船主机往地球内移动,以轮船主机内一个金属部件为中心,控制那里的空间带动整个主机前进。 “这是我在山姆大叔家的一个军工厂里借来的,用完了还给他们就行,然后我再把那整个厂房给烧了,这样他们顶多以为是失火。” 山姆大叔家什么产业最发达? 不是金融、不是军工,而是养狗和贪污。 前者暂且不说,仅说后者,那几乎是在法律层面都公开化了的。 为了查账,某位懂王总统曾往驻扎某亚洲战场的军队里派了会计,结果直升机在路上因“机械故障”而坠落,飞机上所有懂王亲信被团灭…… 之后懂王再也没进行过对军队的查账了。 一个厂房失火,对那些直属领导来说,这不是小意思? 李缘的解释有些词汇让嬴政听不懂,但他听出了一个意思:贪污对国家有大害! 总统,应该是那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吧? 他居然连军队查账都做不到…… 寡人绝不能让大秦落到这个程度! 这一刻,嬴政在心里对贪污的防备程度再次提高了一个等级,为后来的某种进化埋下了一个种子…… 渭河边。 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在两岸,绵延了十几里地。 这还是河流周围的长度,如果再算上那些不愿意到渭河边去挤而选择就在城外找个地方的人,那今夜可以说整个咸阳城的人都出来了。 为了对此进行秩序保障,尉缭将整个咸阳地区的军力几乎抽空了,咸阳令张固还叫来了官衙里所有的衙役,甚至是一些官员。 但这也只是将人群分成了许多小块,至于这个小块区域内的事,尉缭猜到有另一个衙门会管的。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能有一出国师演的大戏供人观看,这让本就民风淳朴的秦国民众们更是自觉遵守了纪律,生怕因此扫了大家的兴。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夜空,漫天繁星从未有像今夜一样带给他们这么大的期望。 星陨居然能人工制造? 科学院这么强大的吗? 那以后,我们是不是不用看天吃饭了? 这是许多秦国百姓心里期待的。 “陨星!” 忽然间,一些声音在人群中接连响起! 一个物体在夜空中缓慢移动的同时放出光亮,宛如流星般划过夜幕。 大概十秒后,这个流星散落成许多小型光点,分散而开的同时,亮度也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夜空。 所有人目瞪口呆。 几秒后,一些欢呼声在人群中响起,最终渐渐连成了一道巨大的人声浪潮: “大秦万岁!” 一分多钟后,这股欢呼声才渐渐停息。 但人群中依旧有着许多讨论声。 “哎!不对啊!”一个商人忽然指着天上:“昨夜的陨星时间好像比这长诶!而且比这个快!” 周围人想了想,随即主动找出了缘由。 “那又能怎样?人力和老天爷有差距很正常嘛!” “就是!国师和科学院已经很厉害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你什么人啊?不会是六国派来的奸细吧?” “……” 突如其来的质疑让商人都懵了。 我就只是疑惑一下,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连忙对周围人告罪然后带着护卫离开这里。 这帮狂热的平民……惹不起…… 而在某一时刻,夜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颗大石头,直直的朝着渭河中掉去,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激起一片水花。 “那是陨石吗?” 一处岸边,王绾和熊肃对视了一眼。 速度太快,他们都没看清掉下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不远处的一架马车上,李斯也向韩非问出了这个问题,师兄才智比自己高,我就不信你视力也比我好…… “不……不重要。” 韩非的答案让李斯很意外:“秦王和国……国师需要什么,才……才重要。” 科学院都能造出星陨这种奇观了,不管是真的人工造出来的,还是科学院预测到的,这都证明科学院有足以瞒天过海的能力。 那刚刚落的是什么,还重要吗? 瞒天过海才是重点。 韩非的话让李斯陷入了沉默。 “师兄之智,斯不如也。”李斯低头了,但在心里,他却怎么也不是滋味。 河岸边。 早已准备好的船只立刻出动,上面搭载着一些水性极好的渔民。 但此时由于渭河两岸的水土流失还不算太严重,没有多少淤泥抬高河床,河流深度近十米,加上水流湍急的缘故,哪怕是组织打捞的张固也对此没多少信心。 权当安慰吧…… …… 空中。 李缘看着前方被抓取来的一小片金属残骸,心里也有些惊讶。 一个长度二十多米重达数十吨的轮船主机结构,被加速到足够速度后在大气层内居然连十秒钟都烧不起来就被解体。 从开始燃烧到最后火光消失只有不到一分钟,偌大的主机就剩下了许多小块的残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庇护了地球生命上亿年的大气层的威力。 也难怪,航天器要有专门的隔热层;上世纪某架隔热层出问题的山姆国航天飞机,上面的人估计都快重新结婚了…… “李缘。” “啊?” 他回过头,却发现嬴政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那是一种震撼中带着敬畏、但又同时有着渴望的神情。 “后世的武器,有此等威力的吗?”嬴政指着面前那块只有半平方米的残骸。 “有,而且比这大得多。” 嬴政的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容:“这么说,以后寡人的大秦,岂不是也能掌控与天地对抗的伟力?” 李缘很想说你想多了…… 大自然的威力绝不是人类可以挑战的,至少现在的大秦和后世的人类文明都不行。 但看着政哥那貌似陷入畅想的神情,他还是没忍心打破他的幻想。 “这种星陨之事,足以载入史册了。”嬴政说起这个:“不过,你就不怕这成为一个千古谜团?” 平民或许能被糊弄,但贵族当中的精英阶层绝对没这么小白。 科学院能把人送上天空,虽然这也很神奇,但和制造星陨一比,差得太大了。 许多人可能只会认为科学院是预测到了星陨,然后骗了大家一次而已。 “人类历史上的谜团多了去了,多我这一个不会有什么。”李缘随意给政哥说了几个诸如通古斯大爆炸、女娲补天时的灾难和地球地轴偏转有关之类的猜想。 “你们后世都没找到谜团?”这让嬴政有些意外。 后世都能造出比星陨威力还大的武器了,却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没有,估计只有我找得到。” “你哪天要是找到了,跟寡人说一声。” “好。” 李缘将这块残片收了起来,留着当个纪念,随后带着嬴政朝着下方落去。 “政哥,你猜那个东西要多少才能被人们找到?” “无所谓,只要能找到就行。” “这一出戏下来,政哥你在天下百姓中的威望,估计会让六国之王感到绝望了。” “不要把寡人跟那帮废物比,就算没有此事,寡人也……” …… 清晨。 楚国西北。 一支大军在经过斥候的确认后开进了一处军营驻扎。 在得到秦国已经在备战的情况后,楚王就任命项燕为全军指挥,并且增派王城兵力以及下令让各大贵族集兵开往前线。 当然,这都是明面上。 实际上,这是三大贵族联手的决定,楚王只负责拿印玺盖章就行。 项燕的主帐内,听说这支援军的主将是屈氏家主的长子、可以说是下一任家主的屈量,项燕的心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直属楚王的军队,主将都成三大贵族的人了…… 他们在王城的动作很快啊! 不一会,屈量来了。 “大将军。” 看到屈量给自己行了一个军礼、一副随时听命的样子,项燕的心顿时警惕了起来。 什么时候三大贵族的人这么好说话了? “屈将军不必多礼。”项燕指了指一旁的位置。 屈量顺从的坐下,看了看周围的项家亲兵:“大将军,在下有些军务,想单独跟您商量。” 军务? 是政务吧…… 第255章 微不足道 军务? 是政务吧…… 项燕沉默了一会,挥手让周围的亲兵退下。 “本将给你父亲的信中写过了,我项家世代为楚将,从不参与王室内部之争,你们想推举谁为楚王,是你们自己的事。” 项燕说的是推举,而不是取代。 但他也知道,三大贵族若真想造反,其联手的力量,他项家挡不了,他这也只是为自家找一个明面上的借口而已。 只是让他家做“推翻楚王”的帮凶,他做不到。 屈量点了点头:“项家之忠心,天地可鉴!但是大将军,在下以及屈氏,绝不会为难你。” 项燕看着他没说话。 不为难我你还找我说这些干嘛? “在下想是真的想参与军务。”屈量说:“家父让我向大将军学习,等数年之后,我也需要军功才能成为家主,望大将军给我一个机会。” 项燕面上平静,但心里已经快骂人了。 夭寿啦! 楚国最大贵族的家主继承人居然向我请求一个机会? “屈家主可真是好算计。”项燕眯着眼说:“让你如此做,怕是想让另外两家以为我项家已经靠上你们了吧?毕竟本将虽比你大,却也不过十岁,远没到此地步。” “而且,说得好听点叫参与军务。” “说得不好听点,莫不是想在军务里对付另外两家?” 屈量没说话,打量着这个从未参与过政事只老实听楚王之命或者待在自家封地里的大将军。 大将军太懂政治了,可就不适合当将军了。 “大将军,我屈家不是不懂时局之人,我屈量也不是齐国田氏,绝不会做出人神共愤之事!” 屈量的保证在项燕这一个字都不可信。 但看他说得如此坚决,项燕有些看不透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了。 自己要是把这话传出去,屈家可就被架在火上烤了…… “在下是真的想参与军务。”屈量站起身,对着项燕再次行了一礼:“还请大将军,给我屈氏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项燕看了他许久。 “仅是为国效力?” “正是!” “哪怕对所有将士都这么说?” “可以。” 项燕沉默了,再拒绝下去,明面上可就是他的错了。 …… 秦国北部边境线外,某地。 一支秦军步卒队伍护送着几个官吏,来到了被命令驻扎于此地的一个匈奴部落里。 秦国将余下的几十万匈奴人均匀的分散在北部边境线上,并且征召许多青壮年进入秦国,分散给各郡县充当劳力。 秦军不仅带走了大量青壮,还带走了各部落里包括首领贵族们在内的许多有威信的人,转而让一路上给秦军交过投名状的一些‘胡奸’充当处理日常纠纷的调解员。 但荒唐的一幕出现了。 每个文明内贫富差距都是极大的,也包括匈奴。 由于秦军为防止一些匈奴贵族惹事将他们连同大量青壮一起带走,他们留下的巨量财富除了被秦军拿走充当战利品的外,余下的全部均分给了部落内的其他人。 靠着这些分下来的东西,留在原地的老弱妇孺生活反而更好了一些。 没有部落间的互相攻伐,失去上层的欺压,许多匈奴底层民众忽然发现,如今这至少能吃饱饭的日子,远比过去的要好…… 只是所有人都明白,牛羊总会吃完的。 加上秦军给他们划定了区域,以现有草场而言,他们只能保持部落内现有的牲畜,根本无法哪怕多发展一些——以他们这些老弱妇孺,也发展不起来。 如果秦国没有后续处理,如今的情况只能维持大半年左右。 到了下一个冬天,牛羊数量降到一个程度,他们要么饿死要么造反。 可秦国没发话,也没有人敢问。 部落中间的大帐内,几个匈奴调解员得到消息后快速跑了出来,迎接这支秦军队伍。 每一个区域当中都有一支秦军部队和一些官员驻扎,这个区域内数个匈奴部落里的‘胡奸’都是听他们的——对于被秦国彻底打没了心气的匈奴人来说,秦军没有隔三差五就来收割人头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看到前来的是几个自己不认识的秦人,这几个匈奴调解员一时有些意外。 “敢问几位是……” 一个匈奴人正想用蹩脚的雅言问问身份,却被领头的官员粗鲁的打断:“你们就是这个部落的调解员?” “是的,请问钱校尉怎么……” “那就没错了。”官员一挥手,身后立刻有秦军士卒冲上来把他们抓了起来。 “有人举报,你们在部落内部有欺压行为,借着调解员身份掠夺他人马匹和食物,此违背了杨将军给你们的管理之责,当斩!” 其他的匈奴人由于听不懂雅言一脸惊慌,但为首的匈奴人却一脸惊讶。 你们秦国什么时候这么高风亮节了? 没等他问什么,官员已经派人去喊这个部落里的匈奴人了,他们要换一批调解员。 “你们秦人是想彻底亡了我们!” 似乎是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这个匈奴男子直接破罐子破摔,大声骂道。 “无耻之人!无耻之国!你们要杀了我们几十万胡人,天神一定会惩罚你们的!” 这个官员顿时就不乐意了。 由于他只是个被派来的负责这个名为‘第九区’区域的小官,在他的认知里,秦国可是在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们只是将你们南迁到了这里,还给你们每个部落划定了生活区域制止你们的攻伐,还让你们许多人过上了好日子,哪怕是那些被抓到国内去的青壮,好歹也还活着啊! 又没有杀了你们,给你们这生活怎么还不知足呢? “你们只是把他们抓去当奴隶的!我们就是人质!” 匈奴男子痛斥道:“从逼迫我们南迁时开始,你们就没想着让我们好过!” “那些部落留在草原只是为了你们的利益,你们好随时可以插手草原!他们还不得不听你们的,不然随时会被其他人杀死!” “而我们这些人,被你们圈禁在这些地域里,自生自灭,用不了一年就过不下去了!到时候我们能怎么办?要么逃亡要么造反,你们就可以打着好听的旗号彻底杀了我们!” “我只恨当初没多杀几个秦人贼子,不然……” 面前,秦军士卒们和几个小吏都气愤了。 我们要想杀你们,用得着这么麻烦? 还骂我们无耻? 特么的还没受过这种侮辱! 一个小吏顿时撸起袖子打算上前打他一顿,但被领头的官员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官员看着这个匈奴男子,心里生出了一丝兴趣。 毕竟他只是几日前才被从北地某县里调来这苦寒之地当官的,他也不知道上面对匈奴的谋划是什么,如今听这人这么一说,貌似……还挺有道理? “那你说说,我们要你们那些青壮去干什么?” “肯定是被你们练习杀人了!你们这群恶鬼肯定会不得好……” 听见他又开始骂人,这个官员也是脾气好,笑着点了点头:“匈奴居然还有你这种人?不错!” 然后转头就对身后的士卒道:“把这人带回去让你们的将军发落,要么杀了要么发配国内某地当奴隶,反正不能让他留在这。” “你这个&*%……”这个匈奴男子破口大骂。 但当嘴里被塞了一块布之后,他就叫不出了,只能怒目瞪着眼前的官员。 这时,部落里的许多人也被叫来了。 人们和这支秦军隔了几十米的距离,许多人眼神里充斥着恐惧。 他们每天都能看到有被秦军奴役的‘天神’们在空中巡视,据说是代替秦军看管他们的,这给许多愚昧的匈奴底层人带来了巨大的心灵冲击: 秦军>天神。 看着这些人的神情,这个官员并没有怜悯。 虽然还不知道上头之后会怎么处理,但对于一个战败的民族来说,能活着就已经是好事了。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他们宣读了这几个调解员的罪责,并且当众杀了两个罪行最重的人。 这让其他匈奴人恐惧的同时,心里生出一丝感激。 貌似,这么给秦国人当‘狗’,也没什么不好? 接下来,官员又重新在这个部落里的人里选了几个调解员,当众告诉了他们需要尽到的两个职责: 调节部落内纠纷、禁止互相打架。 如果有其他部落挑事、向本区域内的秦国官员告状。 至于功劳,则是可以在日后秦国给你们政策或者物资支持时,你们可以率先享受到。 “如果哪天你们无法保证部落的安稳、无法给我们提供帮助,你们就不会是调解员了。”官员说着这些话。 但在一旁作为翻译的匈奴人小吏口中,却变成了: 如果无法做到,你们就失去价值了。 在这几个被选出来的匈奴人耳中,意思就是: 没价值的人,会死。 于是他们对着这个官员连连保证,一定会让部落里的同胞安稳待着,绝不闹事。 之后这个官员又在这个部落里转了一圈,记录下了一些情况后才带着人离开这里。 二十多公里外。 一处由石头搭建而成的营地。 营地外拒马桩、陷马坑、路障等等一应俱全,完全就是一个小型军事驻地。 但这里就是第九区的中心——虽然处理政务的就十几个官员再加几十个小吏,管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匈奴部落。 只是除他们外,还有一千多秦军士卒,其中包括五百骑兵、两门飞雷炮,以及一个热气球,还有相应操控这些设备的技术人员。 在近百公里外,还有一个更加庞大的军事基地,那里有着近万的秦军。 没有人知道为何上层会使用这种方式。 只是对于各方来说,这似乎都是一个喜闻乐见的结果。 对这些各区的秦国官吏来说,这是一个升官的机会,也是一个添加政治资本的地方。 对于这些秦军士卒来说,这不仅相对清闲,还是能累计军功的,每驻扎一天还能给家里多一份军饷。 对于留下的匈奴平民来说,虽然名义上秦国人奴役了他们,可除了一些男人被拉走以外,留下的人反而日子还好过了许多。 受伤的只有被拉走的青壮和贵族,哦还有被吃的牛羊…… 回到这里交接了公务后,也到了下值时间。 官员转身走入了这里的食堂——一个简易搭出来的大棚子。 对于以前只是小吏、而且没有什么背景和人脉的他来说,只要能当官,哪怕是在这种穷苦地方,也是一个改命的机会了。 食堂外,官员遇到了一个熟人。 “钱校尉,我跟你说,我今天去的那个部落……” 两人就这么低声交谈了起来,官员将之前那个匈奴人所说的也告诉了钱林。 “你说,大王和廷会他们真是这么想的吗?” 钱林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们文人管好那些部落,我们这些武夫威慑他们,我们听命就行,管那么多干啥?” …… 秦国北方某山林。 一处煤矿外,一个信使的到来让在这里负责的县丞目瞪口呆。 几日后,会有一批匈奴奴隶前来,负责矿山的初期开采工作,而现在县里招来的那些工人,则可以去干其他危险性更低的工作。 县丞看了看身后那个被木板支撑起来的矿洞,忽然间就哭了。 郡里自从知道这里有个煤矿外,这里就成为了重点发展的地方。 除了煤矿外,郡里还给了他们另外两个工厂的计划,一个陶瓷制造工厂和一个纺织厂,上级让他们尽快完成相关的招工、开采、设厂等等事项,不然年底的官员评级上他们就惨了。 可上级的一纸计划书,对基层来说就是无比庞大的负担。 在真正的执行过程中,县丞等人遇到的问题简直数不胜数,其中最大的就是人员受伤的问题: 自矿被发现到现在,矿洞已经塌了两次,死了上百人,其中还包括一个郡里派来指导的老匠人。 而在县城外负责平整土地、修缮道路的人中,被老虎叼走了几个、被野猪伤了十几个,因蛇类、蚊虫而伤亡的人更多! 大秦各地的技术人员都短缺,派给各郡的匠人、医官不可能深入到每一个县,因此许多时候,他们只能用人力去堆、用人命去填。 可这些伤亡,在整个国家大发展的洪流当中,显得微不足道…… 第256章 圣人文明 矿场上。 当县丞将会有匈奴奴隶来的消息说出去后,出乎他意料的是,人们并没有显得多高兴,反而有些忧虑。 “那我们还能干吗?” “是啊,不会有那些奴隶,就不要我们了吧?” “……” “不是的,乡亲们!” 眼看人群似乎有些躁动,县丞连忙解释道:“那些奴隶来只是干一些危险性高的事,其他大部分地方还是需要招工进行的,既然招了你们,那这个工期就绝对不会落下你们不管的!” 得到了这个保证,人们才转忧为喜。 虽然有些地方可能会死人,但这个年代,连饿死都有可能发生,能有份管饭还发工钱的活计,死上几个人又有什么问题? 就算自己死了,县里还能免了家里之后一年的赋税,还有几百钱的抚恤,也算值了。 可怜的事那么多,但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没钱、吃不上饭才是最可怜的。 几日后,近千匈奴人被押送来了。 县丞和县尉一起去接的。 看到那些衣着残破、手脚捆在一起、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的匈奴人,两人都有些疑惑。 这就是所谓的匈奴青壮? 怎么看上去比大秦最贫苦的农人们还要惨? 当看到其中还有一些断手断脚的人时,两人更是一头雾水:还有残废的? 最前方,一个负责护送这批奴隶的边军校尉走了过来,准备和他们交接一下。 交接过程中,两人才明白为什么会造成这个情况。 他们知道秦国比六国好,但是和异族一比,六国的情况都算好了。 一个匈奴部落内,超过八成的财富都属于那少部分贵族,剩下的人靠着那点牛羊只能维持饿不死的状态,想多点牛羊就能跟着部落出去征战。 然而今年。 匈奴人冬天的尾巴都还没过完,就听说中原大国要联合打他们,然后在一团糟的情况下逃跑。 遇到东胡人的阻拦后,头曼开始了在匈奴内部一统的过程。 可从现实来看,这其实是在打乱匈奴的生产节奏,让他们本就稀少的人口在战乱中又变少了一些——匈奴翻身的希望都寄托在打赢中原人这个战略目标上。 只是,他们没打赢…… “然后就这样了。”校尉指了指身后那帮‘难民’:“骑兵带着他们回来的时候,他们许多青壮在南迁的过程中已经成这样了,我们只是把他们带回来而已。” 县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但作为有过战场经历、从秦军转到地方来的县尉,却感觉有些不对劲:“我听说你们将一些匈奴贵族也给带走了,把他们的财富分给了那些匈奴平民?总不至于路上连吃食都不足吧?” “这不是为了给他们个教训嘛!” 校尉说:“我们如果不把他们的心气杀掉,这帮人在你们这闹事怎么办?就县里那几百衙役和兵力,总不能天天看着他们吧?” “路上有些家伙还想闹事呢,我们当着其他匈奴人的面打断了他们的手脚,甚至用一些刑罚手段折磨了一遍,这才有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老实样。” 县丞看了过去,一些匈奴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后顿时躲闪,一副慌张的样子。 他又看了看调令上的‘一千奴隶’、‘路上可能有损耗’等字样,沉默了一下:“现在有多少人?” “923个全的,18个废的。” “剩下五十几个人呢?” “路上死了。” 县丞和县尉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与校尉交接。 “给他们口吃的就行。” 交接完了,校尉对他们说:“你们这可能没经历过,但北疆那边每年秋冬都会被匈奴人袭扰,你们别把他们当人看,当牲畜用就行。” 校尉还想说什么,但后方的队伍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然后校尉就抽出自己的刀走过去了。 原地,县丞和县尉看着校尉带着士卒从队伍中拖出两个闹事的匈奴人,然后当着其他人的面剁掉了几根手指头,两人都有些皱眉。 如果他们是那种以欺负底层人取乐的官吏,他们或许不会感觉到什么。 可县一级的官员,大多都没什么背景,自然也不是什么大贵族,他们和平民的距离也相对较近。 看到这一幕,两人都有些意外。 “本县尉可都不舍得这么对待我家的下人。” 县尉当然不敢这么对待,顶多抽几鞭子,把下人弄残了还怎么干事? “他们是奴隶,还是匈奴的。”县丞说:“你是愿意让这些只要给口饭的异族奴隶去死,还是愿意死我们自己的工人?” 县尉沉默了一下,那还是让这些人去死吧。 平息了骚乱后,靠着一个翻译,这些匈奴人都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他们需要在这里劳作三年,三年后可以重新回到他们的部落去,去和他们那已经分到大批牛羊的家人们共度余生。 “你信吗?” 县尉问了句,县丞点了点头:“信。但问题是,他们能不能活过三年。” 不仅是这个县。 秦国北部的所有郡县,这几天都能看到有许多匈奴奴隶被投入到各个危险地方,主干道上还能看到更多的匈奴在一些秦军士卒的护送下朝着秦国其他地方而去。 而这个消息,随着秦国廷会宣布以后赋税减少一成的法令迅速传遍整个秦国。 然后整个秦国都沸腾了! 咸阳宫宫城。 南城门。 大量秦国民众聚集在这里,对着城门口上的秦王画像和国师画像行礼。 虽然一成听上去不多,可对于平民的生活来说,这少交的一成税能让他们生活好上许多,说不定某个孩子就能因此活命。 王宫大殿里。 嬴政听着刘邦对民间舆情的汇报,默不作声。 从匈奴那不仅掠夺来了大量牛羊马匹、还有第一批近二十万青壮奴隶,而整个秦国,要走最多奴隶的不是各地郡县,而是大秦中央朝廷和秦军。 这也是李斯等人给他的建议,这样能腾出更多的现金流用于各地和军队的发展。 而在未来那可以预见的高额商税、以及之后三年的平稳期内,大秦现有的赋税体系可能也要发生改变,在这个情况下,此时减免一成税收对秦国朝廷来说并没有多大关系。 只是最开始,嬴政提出这个意见是出于对‘民心’的攻略。 可这效果,着实让他意外。 如果只看民心,他现在在秦国的威望,已经超过历代所有先君了。 至于那些少部分因没抢到利益而对他有怨恨的贵族,嬴政完全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只要找到个机会,他会把那些人全家都‘送走’的。 “刘邦,你听说了对匈奴的安置之法吗?” 刘邦点了点头:“臣听说过。” 几个月的时间下来,刘邦身上的气质已经有了大幅度改变,此刻穿着官服站在嬴政面前神情严肃的他,倒还真有一副少年英才的模样。 如果排除掉他每个月发了俸禄就出去潇洒的话…… “那是寡人下令的。”嬴政看着远处的天际线,平静道:“李斯等人都曾问过寡人为何要这么做,寡人是想验证一下国师的某些想法,先在匈奴人那做个实验。” “你去一趟匈奴聚集地里,替寡人办几件事。” “……” 等刘邦离开后,他并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先回到了自己在咸阳城的家。 他的家人上月就被秦国接过来了。 一回到家,他发现家里正鸡飞狗跳。 父亲刘煓(tuān)正拿着一根棍子追着自己的弟弟刘交打。 看到三哥刘邦回来,十五岁的刘交顿时躲到了刘邦身后。 “爹,何事让你……” “你还敢说!”刘煓一棍子直接朝着刘邦打了过来,要不是刘邦躲得快,这一棍子会将他们兄弟俩都打实了。 刘邦拉着弟弟躲到了一边,却听到父亲说:“你是不是经常带他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 刘交动了动嘴唇,说了‘望月楼’三个字。 这下刘邦知道了。 在老家时,父亲就经常训斥自己不学无术,估计也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 可自己今非昔比,带弟弟玩玩怎么了? “爹,我觉得这事……” “他今天偷了你给老夫的钱自己又跑去了!” 刘邦顿时改口:“我觉得这事应该好好教育!” 直接把刘交向前一推。 去玩没什么,但偷东西这事,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需要有一个完整的童年的。 …… “你应该在马车里。” 宫殿里,看到忽然闪现的李缘,嬴政说了句。 李缘已经跟蒙武出发去楚国了,由于国师的地位,也为了让李缘有方便行事的机会,嬴政特批他可以坐着国师府那架豪华马车去前线。 原本他还以为军中会对此有些意见,但将士们反倒更加有信心了。 主将都如此轻松,说明这场战斗压根不用担心。 加上对匈奴战争的详细情况也渐渐传开,秦军将士们如今正处于看谁都是垃圾的巅峰心理状态。 对一手创立起科学院还造出那么多武器的李缘,将士们更是包容有加。 “没事,我跟蒙武说了要睡午觉,他不会打扰我的。” 李缘坐到一旁的台阶上,真的打了个哈欠。 嬴政反手递给他一张纸:“这是北地郡的消息,一批匈奴奴隶中有人因劳累而死,引发其他匈奴奴隶暴动,当地县衙镇压后,原本七百多人的奴隶只剩下了五百出头。” “还有一处铁矿开采地点,有匈奴人因为不熟练流程引发意外,一次性死了十几人。” “光北地郡一郡,从匈奴奴隶派往各县到如今,不过三天时间,死伤人数就接近千人,照此下去,这批奴隶用不了多久。” 说起这些话时,嬴政语气平静无比。 他并不是想质问或者责怪李缘什么,他只是说了这件事实,需要一个相等的倾听者。 而李缘很合格。 “这没什么。”他随手翻动着纸张,上面的那些数字只是数字而已。 “大发展时期,不死人不可能的。” “如果三年后,匈奴人被榨干了,那不还有月氏人吗?不是还有东胡人吗?或者南边,大理、夜郎等地也有的是异族人。” “到时候秦军一开过去,他们要么同化接受秦国统治、要么就步匈奴的后尘。” 嬴政点了点头,此想法很合他意。 “寡人原以为你会有些痛心的。” “那你高看我的道德底线了。” 李缘说:“后世我们进行大发展时,死了多少人、百姓承受过多少痛苦,我虽然没经历过,但也从父辈口中听说过。” “我们那个时代尚且如此,大秦的发展需要经历的苦难、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多。” “我们后世自己老百姓承受代价是没办法,可现在不同,大秦可以当一回列强,用别人的血来付出。” “如果非要死人,我不希望死自己人。” 文明的发展,其实一直如此。 曾经的下岗潮,还有90年代的打工潮,甚至延续到近些年的珠江三角洲摩托大军,每一个都是华夏普通老百姓在这场大发展中的缩影。 真正安生的日子,其实也没多久。 他甚至听一位父辈说过,哪怕在十几二十年前,一些偏远地区都还有组团打劫的。 小时候在外婆家时,他也只有过年时才能见到父母。 普通百姓家,谁又能真的过得好呢? 而放到整个人类文明的范围里,华夏的发展真可谓是“善良至极”。 后世西方那些国家口口声声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保护环境、爱护动物、降低碳排放等等…… 实际上,他们只不过是把代价在那个世界局势还没稳定的时候用别人的命付出完了。 而且他们的这些口号,更多的只是个“口号”。 相反,得益于技术的进步、华夏人自己的顽强,华夏在发展过程中对他国、地球的伤害远比那些西方国家好,华夏的代价也是自己承受着,从未把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 他只是随口说了些后世国家间的对比。 嬴政还没什么神情变化,他自己反倒说生气了。 “政哥,你知道吗?”李缘神情不屑:“华夏人以前没善良这个标签的,我们现在的善良很大一部分因素是与外国对比出来的!” “我们打了几千年,灭了那么多民族,我们一直以为自己很凶残,但后来看了眼世界才发现,我们的发展之路和他们相比,简直特么的就是圣人文明!” “哪怕是我们如今对匈奴的处置,其实相比于古代的其他民族来说,我们也可以称得上一句善良!” 第257章 秦王与老板 “我们也可以称得上一句善良!” 李缘这话并不是想为大秦此刻的行为做辩解,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中原文明的善心,可以说是所有文明中最大的。 历史上的匈奴对汉朝的入侵、金国对宋的行为、还有元清两朝刚开始时对汉人造成的那些惨痛经历,无一不显示着什么叫真正的残忍。 即便是后来在教科书上被美化过的‘民族大融合’期间,汉人的苦难一样可以证明这点。 民族大融合? 那只不过是对当时北方惨状的一种‘后来者视角’。 打败匈奴,不仅没对他们杀绝,还把他们的贵族财富分给其他平民,你上哪找一个如此好心的国家来? 哪怕是在大秦内的那些人,秦国依旧设置了一个三年期限,还给他们管饭了。 让匈奴人他们自己说,估计他们自己都会觉得这是一种极好的‘战败生活’。 要是在草原上,如果匈奴战败给东胡了,还想有这待遇? 男的高过车轮的杀了,女的当财物分给其他人。 看到李缘的表情,嬴政陷入了沉默。 他似乎很不甘、很愤怒? 这几个月,李缘已经给他讲历史讲到了汉末三国时期。 这进度不能说慢,只能说很慢。 而原因是李缘最开始只买了二十四史,可有一些相关人物的文章和其他记载却在那些名气没这么大的史书里,而嬴政又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 他希望从那些历史记载里去了解、分析汉朝每一个人物的行为,以及当时政策的一些变化和社会环境——比如汉朝除了《史记》和两本《汉书》外,李缘还给他找了《资治通鉴》、两本《汉纪》、《东观汉记》、《盐铁论》等等,以及其他一些李缘在后世能找到的野史。 对此刻的秦国平民来说,他是一个极其合格的秦王,他希望这个国家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改革中不要犯任何错误。 尤其是对历史上取代秦朝的汉朝,他更是想要研究个透彻。 但对李缘来说……这是一个有点压榨人的老板…… 往往是说完某一个皇帝的时期,嬴政就让他把其他史书上的相关内容也念一遍,如果有什么大事件和大的国策,他还会让李缘以后人的角度说说看法——哪怕《汉纪》绝大部分内容都是来源于《汉书》、哪怕《东观汉记》的内容有残缺、哪怕李缘的许多意见他都觉得太过超前而不合适…… 用嬴政的话说:单一史书可能有误,寡人要看过所有相关史书才能得出结论,不然为什么《汉书》里对那桑弘羊没有单独列传记载? 这话很有说服力。 但天地良心,李缘读书时都没这么认真过! 得益于嬴政的高标准,李缘也算真正了解了汉朝的方方面面,这可比他当初上学时努力多了。 也因为只说完了汉朝,只说到刘备在夷陵打输了的事。 嬴政对后面的历史只是粗略的知道。 他只知道有多少个大一统王朝、有几段混乱时期,以及几件李缘第一次见面时拿来激怒他的某些后世废物帝王的事——比如北上放羊的怂二帝、亲征后叫门的天子等…… 那问题来了: 李缘说过他得到时空碎片后只是熟悉了能力就来大秦了、没去别的时间点,那究竟是要多惨痛的历史,才能让他这个后人仅从史书中看去就感到气愤? “先给寡人说几件?”嬴政也不在乎顺序了,问道。 李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政哥,你听说过两脚羊吗?” …… 大梁城。 相国邓古站在魏王面前沉默不语。 对冯合的抓捕持续了几天,结果连个人影都没发现。 似乎自从那次留下信件离开后,冯合直接就从大梁城人间蒸发了。 “邓相国,寡人真的错了吗?” 邓古:“……” 把人逼走了,你现在来问错了吗? 你让我怎么说呢? 把你骂一顿吗? “大王自有考量,臣不敢多言。”他恭敬回了句。 魏王看了他一眼,心里愈发憋屈。 这个冯合,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寡人呢? “传命!” 魏王忽然喝道。 邓古惊了一下,一旁的宦者令则迅速低头听命。 “将寡人那个王叔过继的犯人,逮捕审问!让廷尉依法办事!” “不可!” 邓古连忙叫停:“大王,冯合既已不见踪影当其死去便是,何必为了一离开之人而违反大王威严?若如此,臣民会如何看大王啊!” “寡人就说,之前是在严查王室内部的情况,如今已彻底查明,必须要还臣民一个公道、不能让忠臣寒心!” 魏王看向宦者令:“让太子派人,将此事在民间散布。” 随即他看向邓古:“寡人这不是为了给冯合看,而是为了给魏国其他的臣子看,如果寡人对此没有任何反应,那才是真的失去了威严。” “寡人已经失去了一个冯合,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 邓古张了张嘴,他很想说除自己外估计没有第二个了…… 但想到魏王的性格,他叹了口气。 说了大王也不会听的。 半个时辰后。 当邓古与魏王商讨完一些政事离开王宫时,看到街道上的人群,他心里莫名有些悲哀。 魏国,怎么就落到这地步了? “相国,情况不对。” 即将上马车前,他的护卫队长、一个亲族里的侄儿皱眉走了过来。 “大王的王令发出去后,消息刚传开,大梁城内就传出了另一些消息。” “说大王朝令夕改,对同族之人痛下杀手,丝毫不顾亲情让王叔一脉绝后;可关于冯合之事,人群却很少言及。” “之前王宫甲士刚从大司马府将人抓走,一刻钟后就有人去廷尉衙门围观,说是要看大王如何杀亲族的。” 邓古深吸了一口气,只想骂人。 没拿人之前,让忠臣寒心;拿了人之后,让亲族痛心。 这事干得…… 大王怕不是提前衰老了? 至于这流言,消息传得如此之快,还这么掐头去尾的传,不用想,这肯定是秦国人干的好事!其中肯定还有朝臣里一些奸细的配合! 在他正想办法加大对其他臣子的监视、如何抓秦国奸细时。 秦魏边境上。 秦国某县。 跟着一群来秦国境内买商品的魏国商人一起入境的冯合,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久违的面孔。 自己那位去了秦国的少年好友,如今正穿着秦国官服,那和自己一般年岁的面庞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轻松。 这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冯兄,别来无恙!” 第258章 冯合:秦国梦、我的梦! “冯兄,别来无恙!” 不顾周围其他人那意外的目光,曾宇拉着冯合直接朝着县衙走去。 “两日前听说冯兄你决意来秦国时,小弟我高兴至极啊!如何?玄衣卫那帮人路上没有怠慢你吧?本来我想亲自去接你的,可碍于公务繁忙……” 好友的热情让冯合也放松了下来。 至于路上,除了在出大梁城时被秦国人安排躲在一辆装女子之物的货车里以外,别的都还算好。 也是这一路,他才知道魏国被秦国渗透到了什么地步。 魏王对自己的搜捕王令明明已经发到一些城池了,可那些城池里往往会有一两个投靠秦国人的大户或者官员出面,加上这是秦国的车队,于是直接放行。 除了大梁城和边关的城有检查外,其他地方一路畅通…… 虽然现在那些城里的秦国细作势力还没成长到可以在战时打开城门的地步,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指不定再让秦国这么发展几年下去,搞不好等秦魏一开战,除了大梁城其他城会在瞬间投降。 他不去想那个让自己伤心的母国,转而问起曾宇的近况。 然而越问,他越沉默。 曾宇在几个月前来到秦国后,恰好赶上秦国在各地开商铺,他靠着学识通过了吕不韦商行的考核,负责了邻县的一家铺子。 由于商行需要和当地官衙打交道,他认识了县令等人。 之后因才学够高,他被县令举荐到郡里,正好赶上了秦国的官制改革,于是从商行掌柜成为了县城附近的一个乡啬夫。(ps:相当于乡长) 由于有过在商行里做事的经历,他感觉到了在当前环境下对商业活动的一些不足,于是通过在商行时认识的一个郡中官员,他斗胆向郡守提了一些建议。 郡守觉得他写得很好,一边试点一边向咸阳呈递。 然后他的建议被秦国廷会采纳,他也因功劳升格为本县的主薄。 听着这经历,冯合第一感觉就是不可能…… 但好友与自己结识二十多年,他没必要骗自己吧? 而且这商铺可是秦国文信侯的,遍及秦国全国的铺子,一个掌柜在当地结识的人脉,倒还真有可能达到这一点…… 曾宇看着他那吃惊的表情,心里默默的说了句抱歉。 秦国再缺官,也不可能随意选人。 文信侯的面子再大,可毕竟已经没有官职,其下一个商铺的掌柜面子也没这么大。 他本就是秦国在魏国的暗子,只是随着玄衣卫的建立和任务转变回到秦国而已,顺便进入官场继续当暗子。 在玄衣卫的背后操作下,他才能以这种在规矩之内的最快速度晋升。 可冯合不知道啊! 于是在此刻的冯合看来: 这不是我梦寐以求的国度吗?能实现我梦想的居然不是我的母国、而是敌对的秦国? 那以后我就是秦国人!秦国梦就是我的梦! 母国魏国? 他们在愚昧中接着沉沦吧,我要在秦国实现我的价值了! 由此可见,许多时候他人那顺利到几乎只存在于理论上的履历,如果它真的出现在现实里了,不用怀疑,他背后有人…… “冯兄,小弟我最近正因为县中规划而忙碌不已,冯兄可愿入秦国官衙前来帮我?” 冯合当即一礼:“兄正有此意,举荐之情,感激之至!” “哎,举荐只是一句话的事,你能否进来还得看县令他们的考核呢。”曾宇说:“如今想在秦国入衙,要么走学宫,要么走考核。若只是小吏,本县主官考核即可,若要当官,则本县考核之后,还需去郡里才行。” “不过小弟相信,以兄之才华过这考核轻而易举!” “对了,冯兄,你可知秦国征战匈奴一事?” “自然。”冯合点了点头。 三国大胜匈奴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天下,只是七国间貌似对此没什么动静。 灭掉匈奴了? 哦。 在人们眼中,这只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 “秦国要来数十万匈奴青壮,准备派发到各郡各县进行一些工程,以解决一些工程会对工人造成伤亡的情况。”曾宇有些挠头:“现在,小弟我正是为此烦恼啊!” “县令让我在给郡里的报告中把我们的困难写得充分一些,好希望能多要到一些匈奴青壮,但郡里又对本县的发展有备案,我要一边多争取一边又要考虑本县实际……” 听着好友的解释,冯合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后变成了欣喜! 这个时候的华夏还没有养成后面某些怂朝为了面子而放弃利益、或者自诩天朝上国以文脉见长的习性,这个时代追求的是实用。 听说秦国用几十万匈奴人去做危险之事、好让工人减少伤亡,冯合的第一反应是: 秦王大义! 什么?你说这不符合君子之风? 跟异族讲什么君子之风? 没杀你就是这风了! “若需要帮助,兄可为……” 冯合还没说完,曾宇就哈哈大笑:“就等你这句话了!走走走,咱们先去县衙,下值后再给你接风!” 冯合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他从未如此感到轻松过。 …… 楚国军营。 项燕正在排兵布阵。 据情报,秦军主将李缘和副将蒙武已经出发了,用不了几天就会来到前线,边境的秦军已经封锁边境,天空已经战云密布。 而由于对秦国国师的情报只有那些秦国公开的消息,对其军事经历更是完全不知,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将军,项燕是把李缘假设成跟廉颇一个等级的对手。 至于廉颇,他有过交流,结果是自认不如。 “将军,是否太谨慎了?” 听到项燕想再向楚王要兵,一个项家子弟终于忍不住了。 现在楚军已经集结了十万人,其余还有几万部队也会在两天内抵达,到时候楚军人数将直逼二十万。 而据情报,秦国只是在边境上征召几万士卒,算上原本边军,顶天了十万。 二十万打十万,结果大将军还觉得不稳当? 项燕看了其他人一眼,发现他们也都带着一丝怀疑看着自己,不由得摇了摇头。 “秦军对匈奴的战报,还不能让你们发现问题吗?” 自赵军和燕军回来后,草原上的战报就传遍了天下。 众人对秦军的那些马匹装备很感兴趣、纷纷试着仿制。 对那些所谓的‘天神’则不屑一顾、只是认为秦国人在装神弄鬼。 对那些所谓的大炮则直接怀疑、世上有如此武器? “将军,想必那大炮只是秦国人改进的投石机。”一个从国都来的王城军队将军说道:“秦国有个科学院,他们会改进也在情理之中。” “你敢用自己的命去赌吗?”项燕只问了一句。 所有人都沉默了。 第259章 新的战争方式 所有人都沉默了。 秦国已经创造了许多在以前看来不可能的事。 那如果那大炮也是真的呢? “将军,如果真的有……”另一个将领犹豫道:“据说匈奴数万人都拿不下几千秦军,那我们……” 项燕点了点头。 “本将不想瞒你们,之所以要更多人,是因为本将不知道他们的大炮如果是真的,那他们会带来多少。” “即便我等有防守之利,可在那等武器面前,恐怕也力不从心。” “这也是为什么这段时日让你们全力加固各城城墙的原因。” “本将知道你们在私底下有人言及此事,认为本将不敢与秦军对战,听到要求大王增兵后可能还会认为本将胆小。” 项燕看了一圈,没人敢与他对视,也没人回答。 可这心虚,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不管你们怎么说,本将依旧会这么干,因为本将不想用你们的命去试探秦国人的大炮威力。” “我们这次只要能顶住秦军的进攻,就是胜利!” 这话说得很直白。 直白到让一些项家子弟感觉情况不妙,让三大贵族的人眉头一皱,让其他贵族和将军感到一阵恐惧。 大将军是不是获得了什么情报? 不然怎么会对秦军如此谨慎? “大将军,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没有。”项燕看了屈氏长子屈量一眼,这场战争本来不应该打的,都是这个屈家,换楚王就换楚王呗,你来一场战争干嘛? “本将知道的,你们也知道,本将只是想以最严谨的态度对待这次由那个李缘带领的秦军。” “他能发明出那些东西,那在秦军上……” 项燕没再说了,但其他人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一些地位本就不高的将军心里顿时就起了些小心思。 “将军,要不我们和秦国人谈谈?”一人说道。 其他人看了他一眼,除了三大贵族的人有些生气外,其他人都没说话。 项燕冷笑一声,谈谈? 怕是想割地求和吧? “本将还是那句话:你敢赌吗?”项燕环顾一圈,又问了句:“如今这里快集结了十几万楚军,那李缘也即将到达前线,此时谈谈?你当他是傻子?本将问你们,当初秦赵在长平交战时,白起为什么要那么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说话。 那场长平之战,打到后面,其实双方都拖不起了。 但区别在于,秦国国力比赵国强,那一战之后恢复了几年就能起来,而赵国失败后,直接衰落到现在。 至于最后对赵军俘虏的处理,或许那些没领军过的人会骂白起,但他们这些军伍之人,哪怕嘴上骂白起,心底其实是能理解的。 秦军前线压力也大,对几十万青壮俘虏,哪怕收编或者融入秦国都风险极大,不杀了难道把他们放回去给赵国吗? 那打了那场战斗有什么用? 赵国国力恢复个几年不一样也可以起来? 现在,楚军有十几万人摆在眼前,秦国人会选择和谈? “如果本将是那李缘,为了削弱楚国实力,你们这十几、二十万人,送到秦国那些矿场、工厂里去当奴隶多好啊!还能增长秦国之力,何乐不为呢?”项燕的话宛如恶鬼的低语,让其他人心里对秦国的有的一丝投降之心顿时消失。 与其被拉去和匈奴人一起挖矿或者被杀,还不如打一场…… 反正真要败局已定,自己身为将领带着亲兵还是能跑掉的,死的最多的也只是底下的那些平民士兵。 而项燕和屈量等少数几人考虑得还更多。 秦国打匈奴的那场战斗,充其量只能算是秀了一把新装备,无法实际让其他几国感受到现在秦军的战力,至少楚国感受不到。 而秦国看上去又在准备接下来三年将精力放到国内,那为了外部环境的平稳,不管怎样都得先震慑一下六国的。 这场战争,简直是天赐的机会。 一刻钟后,这场作战会议在三大贵族表态要与秦国死战到底后结束,连带着其他的贵族将领也坚定了信心。 而等其他人走后,项燕卸下了自己的铠甲,让亲卫也卸了甲,准备去营中暗访。 他无法保证战争的胜利,但他得保证自己尽到了全力。 营地内,楚军按照各将领所带人数分成了许多不同的区域,三大贵族和部分人由于负责防区的不在这边,所以只是带着一些亲兵在此。 项燕为了防止屈氏摆自己一道,他不仅将屈氏的保证泄露给了其他一些将领,还将他们三大贵族的军队打散了。 整个楚军防线分成了三部分,项燕自己和昭氏在中间,屈氏和景氏在两侧。 等后续部队到后,项燕会让昭氏也和自己分开把守城池。 项燕的态度是,只要能守住,你们三大家族怎么内斗都行,哪怕互相把对方的兵都打完了也无所谓。 这一点,三大贵族从这次的排兵布阵上就看出来了。 于是其他营地里一切正常,但当项燕走到三大贵族所在的区域时,这里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劲。 三大家族虽然待在一起,但各自营地却隐隐分开。 项燕嗤笑一声。 屈氏说得好听,可结果不还是防备着另外两家吗?而另外两家一看屈氏的态度,也互相不信任了…… 得亏这次是防守,这要是进攻,指不定各打各的还被敌人各个击破…… 他先是走入了景氏的营地,一切都很正常。 只是当走到一个帐篷外时,他脚步停了下来。 帐篷内有好几道声音,似乎是一些贵族子弟在交谈。 三大家族其实除了主脉外,其他旁支之间都各自有通婚,所以哪怕三家之间营地互相戒备,一些人还是会各自跑来跑去的联络。 这其实没什么,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 只是里面传来的交谈内容…… “你们说,这仗需要打多久?” “不晓得,但怎么也要一月吧,我们这日子难熬咯!” 帐篷里,几个贵族子弟唉声叹气。 自从知道秦国在准备进攻后,楚国也开始了备战,首要动作就是拒绝秦国商队进入。 但这造成一个极为严重的后果,那些在楚国的秦国店铺只能靠着存货售卖,让本就受欢迎的秦国商品价格不断高涨,一些甚至已经断货。 可偏偏此物贵族们自己也在用,甚至是主力购买人群,他们既不能直接封掉秦国商铺以免引来秦国的全面报复,又不能彻底断绝进货渠道。 于是他们只封锁了秦国和楚国的边境,楚国和其他国家的却没有…… 这下好了,许多五国商人带着东西走私进楚国,不仅价格高昂,量还很少,毕竟五国贵族们自己也喜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帮楚国贵族子弟总算是体验到这个感觉了,尤其是在离开家族前往这边境之后。 之前习惯了卫生纸,现在在战场上别说不好使用麻布等物,让他们用竹片或者土石上厕所,他们自己都感觉脏…… 在家中习惯了精品香皂等物,如今到了这里由于条件不足,好几天没洗澡的他们只感觉浑身难受,现在如果能洗个澡,哪怕不用精品香皂只用那些平价香皂他们都可以接受了…… 这还是一些普通的,一些贵族习气较重、要求严格的更是叫苦连天。 “在家里还不觉得,如今到了军营,闻不到那些香水味我感觉日子都没趣了。”一个景氏子弟闻了闻自己身上,眉头一皱。 这个时代,贵族之人几乎都配有香囊,面对比香囊更甚的香水,可不仅是女子喜爱。 “不止呢,我家中刚买了精盐,刚习惯了胃口,如今又要来吃这些军食,我甚至感觉马吃得都比我好。”一个昭氏子弟说。 “而且近几天没有太阳,我的灯都亮不起来了,别说炭火,这煤油灯和蜡烛我都不习惯。” “我的四轮车也不能带来,这两轮战车现在驾起来太颠簸了……” 帐篷外。 项燕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他好像发现了一种新的战争方式…… 这才几个月啊? 年轻子弟就被腐蚀到了这个程度? 哎不对,好像自家也会用那些? 那这就更尴尬了…… 让他再回到以前那种生活方式,他项燕自己可以,但他知道阻止整个楚国、甚至阻止自己项家都不可能…… 这算什么?商品攻势? 可面对秦国这种攻势,没有一个和秦国科学院一样的衙门搞商品,他们根本防不了…… 他项家也试图仿制过一些秦国商品,但结果不能说毫无起色,也约等于无。 他转身离开,手不自觉的抖了下。 心里,一种站在海边看着远处滔天巨浪拍过来、自己却无法抵挡的无力感猛然出现。 …… “国师,你就没什么意见?” “蒙将军,我只是个学生,不敢妄言军务。” 国师的豪华马车上,面对跟自己讲解完作战计划、期待自己发表意见的蒙武,李缘很光棍的说道。 让他说些战略,可以;让他指点下方向,也可以;让他说些军事大道理,更可以。 但在实际战场上发表作战意见……算了吧…… 上一个没有自知之明早被赶到海岛上去了…… 蒙武确认了他的态度后,自己也轻松了下来。 对这场战争,他心里有着九成把握能赢、一成把握能险胜,就是没有输! 现在李缘不多干涉,带领着有火药和大炮、热气球、新式铠甲和武器的秦军,他要是还打不赢项燕,不用秦王问责,他会自己抹脖子的。 “既如此,国师,本将先去前线了?” “自然可以。”李缘点了点头:“只是希望到后面,是否继续打下去的决定权以及俘虏的问题上,蒙将军可得听命于我。” “应当的。” 蒙武知道,国师肯定和大王有某些谋划,他不想知道那些,他只要算下这次自己能挣到多少军功就行。 在尉缭新规划的军制下,军官和将领未来也要进行改变。 首要就是一个叫军衔的东西,这决定了军官的等级。 而将领之间也有军衔上的差距,这差距又决定了自己所带部队的多少、新装备的优先分配程度。 这一切,都要靠军功说话。 想靠关系也可以,只要你觉得你的关系可以同时搞定秦王、国师、军部部长三人就行。 蒙武觉得世界上没这号人…… 他想让蒙恬以后在军队中起点高些的话,那自己这个做爹的就得先打下一份基业给他。 不然别人的部队以后火炮、热气球、重骑兵都有,只有自家的孩子还带着步兵,那多丢脸? 告辞了之后,蒙武率先带着两千骑兵离开,只有李缘继续带着三千士卒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 他甚至还有兴趣在一些郡县停下来,问下官员当地的发展情况。 一路上,他还降职了十几个贪官、发配了几个罪行实在严重的黑心官去和匈奴奴隶们一起挖矿。 除了每天下午正餐之前会抽一个小时去咸阳宫给政哥接着讲历史外,这一路上过得可谓是轻松无比。 如果不是因为怕影响不好,他甚至想带几个侍女来。 这一日,离前线大营还有半天路程、他以睡午觉的由头再次闪到咸阳宫时,他发现嬴政似乎有了些什么想法。 王座上,嬴政正在一个小本子上对着一张画纸上的地图写着什么。 李缘悄悄凑过去一看。 画纸的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画笔画出了好几个区域,互相之间甚至有重合的,一侧还有对这些不同颜色区域的注解,只是由于是小篆,他看不懂。 “政哥,这是什么?” 嬴政看了他一眼,接着低头写着:“你给寡人说过的那些异族,寡人记下了他们的发源地和大致区域。” “干什么?” “找到之后,灭族。” “……” 看着嬴政云淡风轻的说着灭族之语、又认真的记着那些地区,李缘心里仿佛有无数槽想吐,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嬴政的想法是好的,只是…… “政哥,有些民族是后来才分化形成的。” “比如?” “比如后来的鲜卑、柔然之类的,都可以追溯到现在的匈奴和东胡。” 嬴政沉默了一下。 “所以,如果寡人再把东胡灭了,是不是就没那些了?” “……” 这可真是强大至极的解决思路…… 第260章 待寡人扫清寰宇,为后世留下大好河山! (ps:本章涉及人物、民族,皆为历史上当时期环境所代指的目标,与如今无关、与现实个人无关、与民族团结无关,【请勿联想!】) . . . 这可真是强大至极的解决思路…… 之前一段时间,李缘给嬴政说起‘五胡乱华’事件,但这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实际上趁西晋衰弱入侵中原的远不止五个‘胡人’民族——那五个只是最大的。 历史上的‘五胡’指的是: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大部落。 可事实上五胡十六国时期主要在中原活跃的民族有鲜卑、乌桓、高句丽、丁零、羯、南匈奴、匈奴别支铁弗、卢水胡、以及西部的羌、氐、巴人等等…… 当李缘将那些还未提及的东西说完全后,嬴政看着画纸上那副缩小版的后世华夏地图,默默出神。 异族是很多,但相比之前春秋战国时期,哪怕要灭这么多异族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困难。 让他出神的原因是: 那个西晋既然是大一统王朝,又特么怎么会弱鸡到让这么多异族都攻进中原来? 他看向李缘,问出了问题。 李缘冷笑一声:“这就要提到西晋那帮不堪的皇族了!” 说实话,西晋成为大一统王朝(指灭掉东吴一统天下后)时,其国力和军事实力都不弱。 中原的大一统的中原王朝只要没到末期,再弱也弱不到哪去,像汉朝,哪怕后面裂成三瓣了,可那三个政权依旧可以对异族占据优势。 但问题在于: 西晋那强大的实力,被司马家那些孙子在内战中打完了…… 西晋统一天下后,由于汉朝末期州郡长官可以领兵的制度引出了军阀,司马炎直接解除了各州郡的武装——让各州郡长官不至于带着郡兵就可以演变为军阀,哪怕一些有需要保留兵力的州郡——比如边境的交州,也只有七千左右的兵力。 从经济上看,天下刚结束了三国乱世急需恢复,这倒也可以理解。 但司马炎好死不死的搞了另一个事:重启分封。 而且这分封下去的每一个郡国都有自己的兵力,大的有五千,小的也有一千五。 他或许读懂了历史上军阀乱战的危害,也看到了曹魏限制宗亲的短处,于是觉得还是自家人可靠。 但他读历史只读了个半吊子。 他的两个手段结合下来,确实可以在当时大族林立的天下加强皇权统治,可这是建立在中央有实力能让地方听命的前提下的! 上一个搞分封的叫刘邦,可那依然在后面引出了七国之乱,你司马炎多大脸啊?你敢自信比刘邦还强? 司马炎活着时,他还能靠着自己的威势压住其他人;等他死后,西晋直接群魔乱舞…… 后来的人们或许都知道唐朝有许多问题,地方权利过大、外戚干政、异族入侵、中央颜面扫地等等问题,但那是在整个唐朝历史的宏观尺度上看的。 而西晋在那短短几十年间,就把这些乱子全上演了一遍。 先是贾南风干政,然后八王互打,整个西晋统治阶层围绕着皇位展开了一场血腥乱战。 八王之乱的时间不长,史学家公认的只有十几年,可就这十几年几乎将西晋的国力损耗了一半以上,军事实力的损耗更是导致后来异族入侵汉族无力抵挡的直接原因。 有人统计过,司马家那些人在这十几年间,在战场上造成的死伤人数应该超过四十万;而按照当时人口(1600万)和兵制(十人养一兵)计算,西晋能动员全国总兵力也就一百多万,打没了接近一半…… 加上八王之乱过程中那些战斗大部分都是在人口相对稠密的中原地带,因战乱造成的其他死亡人数,恐怕会更多。 相比于三国时期、三方政权都能打异族占优势的情况,西晋身为大一统王朝却将实力用在内战上导致异族肆虐,也难怪后世人对司马家极尽鄙夷之声! 司马司马,真是司、马! 有人甚至开过荒唐的玩笑:司马懿若知道自己子孙会被异族欺负成这样,可能他都会让自家好好当个忠臣…… “相比之下,曹魏政权覆灭时,曹家后人用自己的鲜血诠释了什么叫骨气。” 李缘顺便夸了一句曹髦。 而听到李缘的解释,嬴政也第一次明白了为何他会那么气愤。 因为他也气愤了。 仅次于当初听到自己儿子胡亥和赵高的事…… 哪怕把如今最弱的韩国和燕国调换位置,韩国都不会让东胡欺负成这样! 韩国路是走错了,可韩王再昏庸、韩国大臣再沉迷摆弄权术,也不可能在异族环伺的情况下打内战! “这司马家,是何人所立?” “不知道了,毕竟天下姓司马的人那么多,汉朝四百年间也肯定有许多司马姓的人为官,说不准是谁。” 嬴政看向本子上的记录,又提笔开始了书写。 他的想法并没有改变,反而更加坚定了。 “当初那些异族,后来都如何了?” “说出来你可别想不通。”李缘先给他打了个预防针。 嬴政笔锋一顿,点了点头。 五胡十六国时期那些异族的下场,大多都在后来被灭亡了。 匈奴、鲜卑、羯、羌、氐五大部落中,只有羌族留存到了后世。 羯族被其余各族围攻最终灭族,鲜卑、氐这两族最终被汉族同化融合,匈奴一部分被汉族同化融合,一部分西迁被当地民族融合了。 其余稍大的,高句丽被唐朝灭亡,巴人和乌桓也悄无声息间被同化。 至于其余人口更少的,他们在史书中甚至消亡得无影无踪…… 李缘说完这些,和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嬴政对视。 “不用这么看我。” 李缘知道嬴政此刻在想什么。 他估计怀疑人生了,并且如果想多了可能还会怀疑后世人的成份。 “你知道后世华夏为什么主体民族叫汉族吗?因为汉朝给我们这个民族注入了强大至极的民族之魂,让我们哪怕被异族统治、杂居,他们也不得不接受我们的文化,不然他们就会受到我们永不停息的反抗和融化,直至灭亡。” “而后世的我们称中华民族,这是一个以汉民族为主体、其他少数民族共同团结在一起的大家庭。” “我不否认在我们后世的近代时期,一样有一些民族间的伤痛,有一些甚至我都接受不了。” “但我所受到的教育告诉我,中华是一个大家庭,汉族只是主体、或者说家长,其他民族也是我们的兄弟姐妹。” 两人对视了许久,嬴政放下了笔。 “怪不得寡人说要灭了他们,你一言不发。” “你不同意?” “不,我同意。”李缘说:“只是政哥,对这种问题的解决,一昧的杀是不可能的,这只会走上一个极端。” “地球上其他地方也还有人类,虽然发展程度不如我们,但以后如果大秦扩张到那了,为了以后不让他们成为威胁,你难道要把其他地方的人都杀光吗?” 嬴政眉头一挑:“如果能让后世子孙更加安全,寡人不介意这么做。” “……” “不是你介不介意的问题!”李缘感觉政哥好像没抓住重点:“我指的这个解决方式,你不觉得太过单一了吗?” “没有。”嬴政平静道:“相反,寡人觉得你想错了。” “什么?” “你虽然事事都在为大秦着想,可你的思想来自后世,你的教育也来自后世,短时间没反应过来,寡人不怪你。” 李缘没说话,一直在思考他所讲的意思。 他没想过非要融合一些少数民族,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种靠杀人解决后患的极端方式,迟早会给自己本民族带来其他想象不到的后患。 “政哥,什么意思?” 嬴政迟疑了一下:“寡人绝不能允许后世有异族会打到中原来!这是底线!” 李缘点了点头。 “若你没来大秦也就罢了,但你既然来了、告诉了寡人后面的事情,那当初周幽王被申侯联合犬戎攻下镐京,这就只会是华夏最后的耻辱,绝不能再发生这种事!” 嬴政看着眼神有些变化的李缘,心里松了一口气。 “寡人不知道后世有多少个民族,寡人只知道,这天下,现在是华夏族的!” 华夏族…… 他没提中华…… 李缘懂了。 华夏族是汉族的前身,是先秦之前的中原人们为了与四夷相区分对自己的统称,相似的还有诸夏等词。 在嬴政的观念里,他可以接受李缘后世人的身份,也可以接受后世的中华民族有少数民族,可那是在华夏经历过数次‘民族大融合’的历史前提下。 在自己的这个大秦天下里,嬴政接受不了。 “政哥,你知道历史上义渠人的结局吗?” 嬴政想了想,眉头一皱:“不会是融入华夏族了吧?” “对。” 这下把嬴政说沉默了。 义渠当初被昭襄王灭国后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在原地服从了秦国的统治,现在就在秦国北方数郡里与秦人杂居,但几十年下来,他们的生活习惯等各方面都与秦人完全一样。 另一部分经过陇西,逃窜至秦国和月氏的边境地带,他们也成为了那里的边军需要时刻防备的对象。 可按李缘所说,如果第二部分的义渠人后来也融入华夏了,那这对待异族的问题就有得说了…… 思考许久后,嬴政开口道:“寡人还是想先灭一部分。” “既然民族融合可以有两种方式,那为何不能是秦人去征服他们?就如同秦国征服义渠一样?” “而且,就算通过这种方式臣服的,想必后来也有看华夏族衰弱而造反的吧?” 李缘想到了某些不能说的动乱,最终点了点头。 嬴政这下更加坚定了:“既如此,怀柔与杀伐必须同存,寡人绝不允许异族能轻易融入华夏,这是一种玷污行为!只有真正认可华夏、并且为华夏做出贡献的才行!” 他看向李缘,这个在他看来有着对华夏无比忠诚的热血、却同时被后世教育教出了善良习性的人,不由得有些感谢后世那个王朝。 他们能把普通人教得如此爱国、爱本民族,却还有着对其他异族的包容之心,这放在此时的天下环境里,简直是一种精神分裂。 如果不是李缘,恐怕他的大秦会在这个时代造下无边的杀人罪孽——虽然他不信、也不在乎这个,但能留点好名声,谁不想要呢? “寡人会想办法让赵国和燕国对东胡进行打压,秦国也会想办法削弱月氏等西域国家的实力,待到天下一统时,想必秦人的影响力已经传达天下了。” “那时再去征服他们,若还不愿意低头的,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还可以借此消灭一部分异族。” “待寡人扫清寰宇,为后世子孙留下大好河山!” “到那时,若还有异族能在历经百年同化后又造反,那只能说天意如此,寡人也认了。” 李缘点了点头。 政哥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防止未来有异族入侵。 虽然让自身强大才是根本,但你还别说,嬴政这思路也是对的。 比如鲜卑、柔然、乌桓这些,现在都还只是东胡这个民族里的一些大部落、大氏族,如果在战争中把他们或者整个东胡都灭了,那确实可以把这些危险全部扼杀。 只是东胡和现在的匈奴可不一样。 现在的匈奴只是弱鸡,本就被东胡和月氏打压;可东胡虽然被燕国打得一败涂地,但他确实还处于强大期间,远没到衰落的地步。 其势力范围南到燕国北疆,北括大兴安岭,东接黑龙江,西面现在又和月氏在狼居胥山附近相接。 内部的部落数量和氏族强大程度,也远不是匈奴可以比的。 虽然这在华夏族面前依旧不够看,但是…… 按燕国那个又菜又爱玩的性子,如果得到了秦国授意,也不知道能不能稳当点。 嬴政停下了记录,放下笔,看着画纸上那幅地图。 有件事他疑惑许久了。 这只雄鸡看上去固然很壮观,但雄鸡背上那一个大窝处,太突兀、离国都也太近了。 直觉告诉他后世人不应该犯这种错。 第261章 李牧:坏了,我成主和派了…… 直觉告诉他后世人不应该犯这种错。 他指着那里:“这一块,是不是本也是华夏的?” 李缘点了点头:“那是最近一次华夏大苦难时期丢掉的。” 嬴政懂了,不再问这个。 李缘说过,他那一朝建国前也经历过一次大苦难时期,既然和他自己所在的那个时代有关,想必他肯定什么都不会说。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强行问,这是两人互相给对方的尊重。 “你去前线吧,寡人要休息会处理政务了。” “那成。” 等李缘消失后,嬴政收起了画纸等物,却并没有去休息。 他从王座下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了李缘送他的一个古风封面的本子,里面已经用小篆写了一些信息,还有一些简略的图案。 他翻到最新的一页,再次落笔。 【首都未迁,其丢失领土定与本政权或上一政权有关。与北方大鹅接壤,首都位置却并未居中,或是因为战争等其他原因。华夏与大鹅兴许有过敌对……】 许久后,写了半页纸的他停下了笔,将本子再次收进了暗格。 如果李缘在这、能认得出小篆,那他就会发现,嬴政记下的,全是一些关于他所在的那个后世王朝的猜测。 且全部正确…… 他不是不信任李缘,毕竟都让李缘当国师了,如果他因为什么事暂时不能理政,他会把朝政都交到李缘手里。 只是那一朝似乎与前代所有的都不相同。 身为一个君王,他会考虑对自己王朝未来方向的所有可能和后果,而后世那一朝的信息,极为重要。 但李缘又不说,他想,或许李缘是有一些难言之隐、又或者是觉得有些事自己现在还不能知道。 可人的好奇心是止不住的。 为了不影响到两人的感情,也为了防止那最坏、万分之一的可能——两人为敌情况的发生,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推测出李缘口中的那个时代。 也许,是他自己内心都还有些不确定,李缘所说的那条后世之路能不能成…… 这无关乎信任与否,这只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对前路的担忧。 但他不会跟任何人说,李缘和李斯、哪怕扶苏都不能说。 只是有一点他是坚定的: 之前那些不过三百年王朝的路,他不会走。 …… 邯郸。 大将军府。 自从回到国都后,李牧从未这么清闲过…… 他可以全权履行大将军的职责,赵王没在权利上给他任何限制,但这种只能呆在国都处理政务的生活,对于他这个战场上成长起来的将领来说,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而且自从国都中流出他在王宫反对大王换王后的消息后,虽然民众对此表示理解,但朝中官员却对他疏远了一些。 李牧也能理解,毕竟大将军都被冷落了,难保他们的处境不会更加糟糕。 “唉,朝堂妖孽停息,却不想宫中又起!” 他的这声叹息如果传出去,赵王指不定得多生气。 小院门口,门房走了进来:“大将军,郭相国来访。” 李牧迟疑了一下,之后才点头。 这郭开自从侄女被袭杀之后,完全跟变了个人一样,不仅在朝堂公事上尽心尽力,在对秦国的态度上更是天天叫嚣着要开战。 别说以前看不惯郭开的人,那些被郭开提拔起来的人或者他的党羽,最近都不说话了。 而这次,自己在家被冷落了这么久,第一个上门的居然是他? 不一会。 当门房带着郭开走进小院时,李牧已经在石台边泡好了茶。 “郭相国。” 李牧起身行礼,郭开回了一礼,看了眼桌子上,随即道:“大将军不应该坐在家里喝茶。” 李牧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 请他入座后,郭开道:“大将军可知秦楚之事?” 李牧点了点头。 “在我看来,楚国是自找的。”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郭开说:“现在秦国已经在边境调兵准备入侵楚国,其国师和蒙武也已去往前线,你我二人如今交谈之时,秦楚恐怕已经打起来了。” 想了想最近收到的情报,李牧觉得应该是的。 但这和赵国有什么关系? “大将军,在下想助楚国一把。” “……” 李牧怀疑他脑子有病。 “大将军请听我说!”郭开解释道。 直接出兵是不可能的,赵国不能直接破坏三年不开战的约定,这约定不是在保护秦国,是在保护赵国…… 但也不能就这么坐视一切发生。 郭开觉得可以用门客、私兵、以及少部分精锐士卒,伪装成楚国盗匪或者楚军,去秦楚边境上干秦国人一票! 既不牵涉赵国,又可以帮楚国一把。 李牧被这天才想法惊呆了! “相国不会是午间饮酒了吧?如今还没消去醉意?”李牧眉头一皱。 草原上的战斗他可是知道的,秦国整场战争下来,死亡人数估计不到五千,而匈奴直接死亡者却最少十倍以上。 再加上他们那恐怖的大炮,以及至今不知道怎么造出来的热气球…… 恕他直言,如今的赵军和秦军野战,胜率不足一成,哪怕赵军守城,胜率恐怕也不到三成。 现在的赵国最应该做的,是趁着秦国给了三年和平期的时间,努力发展他们所说的那种科学院;必须也搞技术,不求跟秦国人一样造出那么多可以投放民间买卖的东西,但至少军事武器上得有。 没有军事上的支撑,其他任何繁荣都是镜花水月。 “大将军此言差矣!” 郭开有着不同见解:“发展科学院是一回事,但也必须要阻止秦国对六国的蚕食!” “如果我赵国没有任何动作,放任秦国在这三年对其他几国进行征伐,这让其他人如何看我赵国?岂不是成了秦国入侵的帮凶?” “秦国今日拔几城,明日攻几地,假以时日,岂不是要行灭国之事?” “赵国岂能坐视他国危亡?” 李牧摇了摇头,正打算说些什么,郭开却双眼一瞪。 “大将军!你莫非被秦国人吓倒了吗?” 他面容愤怒,语气激昂:“秦赵世仇,当年长平之事还未忘却,如今秦国又要再行征伐之事,六国不守望相助,难道要等秦国一个个灭国不成?” 听着郭开说着这些慷慨激昂的话,李牧一时有些恍惚。 坏了…… 我成主和派了…… 第262章 安敢如此欺我?! 主和未必懦弱。 有时候,一昧主战反而比主和更加愚蠢。 在李牧看来,现在郭开就是一个想为侄女报仇而完全不管国事的疯子。 秦国明摆着要把精力放国内,只是想揍楚国一顿、还是楚国先打秦国脸的,结果我赵国赶着上去也想挨揍? 至于派兵伪装过去…… 如果是在以前,李牧或许会同意,但现在不行。 能隐瞒过对方的前提是对方和你实力差不多。 但现在秦国明摆着比赵国强,想当着他们的面派兵去楚国?你当秦国人是傻子? 李牧的话讲得毫不客气,直接指着郭开道:“除非你自己穿着铠甲带着门客上战场,不然本将不会让任何一个将士去送死!” 郭开看着他,愣了一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头道:“大将军勿怪。” 随即,他转身离开。 那背影啊,落寞得很…… 李牧一时有些自我怀疑,我是不是太过苛责他了? 当天傍晚。 几个时辰前的事不知为何已经传遍了邯郸城。 人们都知道郭相国与大将军因对秦问题上产生了分歧,郭相国失落离开了大将军府。 于是在悄然间,一些说李牧不支持与秦开战的流言开始在邯郸城中流传。 再加上之前李牧在草原与秦军作战有联系、其家族是通过秦国崛起的事,人们对李牧的印象在无形中有了些变化。 …… 秦国东南边境。 郢城郡。 城墙上,李缘看着不远处那些原属于楚国国都的郢都残骸,不由得有些唏嘘。 就是那一战,白起把楚国的脊梁彻底打断了。 此后直到秦国要对楚国发动灭国之战之前,楚国都不敢和秦国在正面大规模交锋。 “国师在想什么?”蒙武带着一张舆图走了过来。 李缘说:“在想白起。” 那一战打废了那座城,至于如今这座仍旧为郢的郡城,其实重要性并不大。 至少李缘的记忆里没有它,那就证明这座城乃至现在这个郢城郡都只是临时的,到统一天下后会被秦国取消掉。 “国师既有如此闲情雅致,不如听末将讲一番作战计划?” “不用。”李缘从袖口里变戏法一般的拿出了这次出征的虎符,直接递给蒙武:“你调兵吧,我在一旁看着就行。” 蒙武沉默着接过。 这学生当得,还真是省心…… 但他还是打开舆图给李缘讲解了一番。 “据报,楚军已经集结了大约二十万正卒,全部龟缩在十几座城池中,由于是一副死守的样子,所以辅兵数量无法计算,他们随时可能征召城中百姓加入守城……” 蒙武先是说了一番项燕的乌龟壳战术——在他眼里就是这样,项燕完全不打算跟秦军野战,就纯守城。 李缘想了想:“他是想耗死我们?” 这种纯守城的战术,往往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可楚军二十万人,秦军只有十万人,就算耗下去,谁耗死谁还不一定呢…… “末将不知道,也不需要。”蒙武说:“秦军的主力是炮兵部队、以及装填火药的投石机和热气球等,因此末将只要打两三场战斗把他们的士气打掉就行,之后就可以着手劝降了。” 这点李缘可以理解。 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实力做底气的,只有让楚军知道如今的秦军不可战胜,才能在之后的战争中占到有利的心理条件,劝降也才有可能。 “攻城吗?攻哪里?” “不攻城,末将要包抄他们。” 李缘看了下舆图上那十几座城组成的区域,其最窄处应该近百公里、宽度两百公里,不由得有些懵逼。 “你的意思是,我们十万人,包抄这整个区域内的二十万楚军?” “正是。” 蒙武这坚定的神情,让李缘一时怀疑站在他面前的是蒙武还是白起。 但李缘好歹也是个后世军迷,虽然没指挥过古代战争,但还是有些军事思路的。 “断粮?断援军?” “不错。”蒙武指了指地图上的五个地点,这五个地方位于楚军防线后方,是五条通往楚国腹地的道路。 至于那条长江,蒙武没做考虑。 这个时代的逆流而上,只能靠风力、划桨或纤夫。 而楚国水军的大部分力量,几十年前已经被白起打没了,直到如今他们都没有重建起来。 靠着现在那点残破船只,他们还担负不起前线二十万楚军的支援任务。 而蒙武的目的,就是为了派兵去占据这五个地方。 “然后固守不出,派出热气球和炮兵部队对楚军进行袭扰作战,他项燕要么出来交战,要么被炸死饿死在那些城里。” 迂回包抄、分割合围、袭扰作战。 从战术上,这没什么稀奇的,战国期间已经有许多将领这么干过了,也包括白起。 但这需要极其强大的战术指挥能力,以及一支在逆境条件下也能坚持战斗的精锐部队,更是需要一个极好的机会才能做到,不然让敌人反过来吃掉你的军队就搞笑了。 然而蒙武压根就不在乎会不会被吃,他的目的始终都是要和楚军正面作战。 至于什么条件下,不重要。 我要包抄你了,你出不出来? 你要是出来想吃掉我这些部队,那我就以少打多、在正面战场上打败你们,直接立威。 你要是不出来,那我可就真的包抄了哈! 李缘赞同的点了点头,他只知道这个计划看上去没问题,秦军也绝对能以少打多。 至于别的,不是他这个外行该指点的。 …… 楚军大营。 项燕听着斥候的回报,在舆图上再次标记出了一个地点。 他将二十万人分散在十几座城池里死守,但没想到秦军似乎压根没想着攻城。 他们留了五万人在前方,而且其中两万人还守在边境的道路上执行封锁,真正摆在楚军防线面前能用于进攻的就只有三万人,还都集中在自己和昭氏所守的防线中部。 另外五万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从东边想要绕行,明摆着想去切断己方后路和援军。 还有一部分,则大摇大摆的从防线中穿过,直奔己方防线后的两座大城——那里屯放着楚军为此战所备粮食的三成。 第一天接到斥候回报时,他还有些不敢信,以为这是秦国人的疑兵之计,直接下令各城守军坚守即可,不许任何人出战。 第二天再次接到相同的回报,他动摇了。 如今第三天了,那支直穿己方防线要去攻击屯粮之地的秦军走过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距离自己也只有不到百里,他想不信也不行了。 于是他顿时就气炸了。 “李缘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第263章 项梁:我笑那李缘无谋,蒙武短智! “李缘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不怪项燕如此生气,关键是没这么侮辱人的。 我二十万人在这,你拿两万多人直接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上一个用兵如此狂妄的人,叫白起…… 那我是得注意点…… 但白起也是偷袭后方的啊,也没跟你李缘一样直接怼我脸上啊! 项燕看着舆图上那个代表那支秦军的标记,呼吸粗重。 短时间内,自己可以调集四万人前来合围这支军队,如果把时间拉长到五个时辰,那可以调来六七万人。 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除了防线中部最前线的两座城外,中部几乎空了。 “这不会是个诱饵吧?” 项燕开始怀疑起来。 如果自己调集重兵前来围剿这支孤军,那秦军留下的那三万正面兵力这时猛攻…… 也不对啊,就算加起来也只有五万人左右,这时候如果把西面的军队也调来,己方一样可以形成兵力优势。 只要东面军队防着那支抄袭后路的秦军,其他十几万兵力可以围剿这五万秦军。 只是这样一来…… “本将岂不是又要和秦军打一场?” 项燕犹豫了。 他本就是因为不想和秦军打野战才让部队守城防御的…… “报!” 门口,一个士卒快速跑了进来。 “秦军已到达四十里外的铭城,直接从城墙外越城而过,守城兵士想放箭,但秦军拿出了……” 士卒支支吾吾的,项燕眉头一皱。 “拿出了什么?” “拿出了王室历代君王牌位、还有数代先王的画像当做盾牌,守城的胡将军怕冒犯先君,所以不敢动兵……” 项燕头上顿时冒出三个问号,这特么是什么打法? 但紧接着,他想到这也不失为一种防御之法…… 更主要的是,由于秦楚联姻以及几十年前白起真的去过楚王室宗庙的缘故,那些牌位和画像的相似程度,项燕自己都不怀疑。 可如此一来,我军士气岂不是要…… 他在脑海里想了一下附近的地形,铭城在自己西北侧四十里,那支秦军若想继续南下,最快的路线要经过西面最近20里的地方。 但还有一点让项燕迟疑不定。 五日前各城就关闭城门警戒了,自己在这座小城,是三日前得到秦军诡异动作后为防止疑兵之计才来的,因为这里离战场前线更近,原本自己要在东南侧另一座大城的。 秦军是故意的经过自己这?还是纯粹只是要去攻城而路过这? 这如果是个诱饵,简直是送到自己嘴边上,只等自己合嘴就行…… “报!” 一名亲兵从门外走来:“昭烨将军、项梁将军、孙支将军等十几位将军求见。” 项燕点了点头。 不一会,当众人走进来时,就看到项燕又往舆图上放了一个标志。 “大将军!” 作为项燕的二儿子、也是如今唯一一个在这里的孩子,项梁当仁不让的当起了青年将领中的领头角色。 “秦军要攻我屯粮之地,虽失城也不至于兵败,但会影响到士气和守御时间,我等不能坐视不理啊!” 项梁脸色焦急,他这番话还是给了老爹面子的。 要是他来指挥,他早就拉着军队跟秦军真刀真枪的干了! 哪怕后续军队暂时还没到,可也是二十万打十万……不对,是打五万!那怕个鸟? 项燕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其他将领,他们都是一副求战心切的样子,丝毫没管现在这情况是否不对劲。 或许,他们也注意到了。 只是儿子项梁也知道自己的为难,于是主动站出来做了选择…… “爹!”项梁上前几步,放低了声音:“我带军去攻!若不能杀败那支秦军,我提头来见!” 这声音虽低,但房间内本就安静,以至于其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将军!末将愿和项梁将军一同前往!”昭烨忽然抱拳道。 作为昭氏族人,不管楚国内部局势如何,在对秦问题上,他和项家是同一立场的。 在他之后,其余十几位将领也纷纷请战。 项燕环顾一圈,闭上眼深吸几口气。 再睁眼时,他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听令!” …… “蒙将军,前方是一处山谷,斥候已探明无敌情。” “好,也快到正餐时间了,过了山谷让将士们准备休息。”蒙武骑在马上,口中嚼着口香糖,一脸轻松惬意。 仿佛他此刻不是在打仗,而是在郊游。 他虽然只带了两万多人,但这两万多人中有一百门飞雷炮、千发炮弹,上百力士、五百个炸药包,三千咸阳大营调来的精锐、两千骑兵一千步卒全部着甲,还有十个热气球、两百个燃烧瓶。 其余的步卒里,大部分也都是边军精锐和有过数次战争经历的老卒。 有这部队,哪怕有十万楚军围攻自己,蒙武也有把握能打败他们。 项燕? 他不来还好,要是来了,那他就是自己功劳簿上的又一笔! 过完山谷后。 秦军刚准备生火做饭,蒙武就接到了斥候的报告。 楚军出来了。 “分成三队,一支从我们前方,一支从后方,还有一支从东侧,似乎是要合围。” “人数多少?” “前方大约一万人,后方两万,东侧两万。” 五万多人啊。 蒙武觉得,这估计就是项燕短时间内能调来的最多兵力了吧? 既然这样,这份礼我就收下了! …… 项梁带着亲卫走着,在他身旁,是延绵不绝的楚军。 只是对这支军队,担任这一路楚军主将的项梁似乎有些不满意,时不时就会透露出一种不悦之色。 “将军,前方十里,秦军已经扎寨!” 扎寨? 不跑吗? 父亲说得果然没错,秦军太狂妄了,简直是目中无人! 但紧接着,他笑出了声,随即哈哈大笑。 “将军,为何发笑?”一名副将问道。 项梁挥着马鞭朝前方一指:“我笑那李缘无谋,蒙武短智!” “他秦军如此大张旗鼓,必定有诈,本将都能想清楚的道理,我父不可能不知道;他李缘以为我项家不懂兵事不成?谋划居然如此拙劣?” “两万多人,再精锐又如何?” “这里可不是他秦军能靠着火炮和铁骑驰骋的平原,这里是一里地内有两座小山的山地,这里是我大楚!” 想到父亲给自己的作战任务,项梁的心情忽然就变好了起来。 “传令,前军立刻分散,其余所有人,立刻进入山林砍伐树木,本将要烧死这帮狂妄的家伙!” …… 一处平地上,这里已经被秦军彻底围了起来。 周围好几个山头脚下,秦军用临时砍伐的一些树木做出了路障,在这处丛林里硬是造出了一个营寨、以及营寨前方的一小片开阔地。 空地上,一个热气球渐渐升空。 下方的载人篮子里,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专门用于远距离观测的观望站。 蒙武站在一旁,看着一个从国师府调来的士卒摆弄着一个巨大的望远镜,心里痒痒的。 反正科学院之前供给军队的望远镜,从来没这么大的。 既然之前可以单人携带的小型望远镜作用都那么大,这个大的想必更加能看清了吧? “将军,好了。” 士卒调好了天文望远镜,让出了位置。 蒙武赶紧走过去一看。 “为什么看到的地方比较少?” “将军,这个望远镜只能这么看,国师说这原本是造出来看星星的,用于观察敌情的话虽然清晰,但视野还不如普通望远镜。” 能看清就行。 蒙武也不挑剔了,不断转着方向观察着,虽然由于风吹动热气球有些晃动、导致原本就小的视野更加不好看了,但他还是观察出了一些信息。 极远处,似乎有些楚军在,砍树? “想火攻?” 蒙武看了看风向,东南风、微风,再加上楚军那三队人马的数量,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有趣。”他咧嘴一笑,让热气球将自己放了下去。 秦军不怕任何敌人,哪怕是大火! 南方。 三公里外,一支楚军到达了这里。 三公里,这是楚军斥候试探出的这支秦军的游骑出击范围 在这之外,斥候发现了敌情也只会报告,可一旦进入这个距离,最近的秦军小队就会立刻过来。 楚军队伍里,孙支下令士兵做好了防御准备。 但这一万楚军里,只有两千人在做着战斗准备,其余八千人都只是穿着楚军衣服的城中平民,用于来这放火的。 项燕觉得楚军不应该去试探这支秦军是否有诈、其战力如何。 反正只要解决他们,那用火攻也行啊! 所以围剿秦军的三队人马里,只有北面那队人马是两万真正的楚军士卒外,另外两队都只是两三千士卒外加一些普通人。 如果能吃掉两万秦军,哪怕死上两三万平民,这些楚军将领觉得也能接受。 “将军,天上!” 听到亲兵的叫喊,孙支朝着北面天空看去,空空如也。 一转头,南面天空中,三个巨大的东西正缓慢飘来…… 这一幕让整个队伍里顿时产生了一阵骚动! 对于楚军士卒来说,秦军的热气球只存在于传说,对平民来说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肃静!” 孙支没时间想秦军这些玩意是怎么运动到他南面的,但他知道,再不控制好队伍,那这战斗就不用打了。 “立刻砍树隔离,准备点火!胆敢喧哗者,斩!” 天空中。 三个热气球互相之间隔着上百米,随着东南风往前飘荡着,中间的热气球上,一个秦军士兵看了看底下,判断了一下距离,觉得可以动手了。 于是他立刻和两个同伴一起,从一旁拿起了一个燃烧瓶,用打火机点燃露在外面的布条。 每个燃烧瓶上绑了一根小绳子,小绳子另一端连着一个石头。 点燃后,两个同伴搬着石头和燃烧瓶朝着下方一丢。 在石头的带动下,燃烧瓶从三百多米的空中掉落,在树林里直接摔碎,溅射出的汽油和布条等引火物一起,瞬间带出了十几个小火团。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在中间热气球扔下燃烧瓶的同时,另外两个热气球上,一些炸弹也不断朝着下方坠落。 于是在这支楚军队伍里,他们先是看着南边的一片火在风的吹拂下朝着他们而来,惊慌之时又遭到了天上掉落的炸弹打击。 孙支第一次见到了炸药的威力。 一个炸药包在百米外的队伍上空凌空爆炸,可随后下方一大片区域内,数十名士兵立刻倒地哀嚎…… 在战场上,打伤一个敌人比打死一个敌人更有效。 短时间下来,他的队伍里就出现了上千人的伤亡,而天空中的炮弹还在不断掉落,大火也快来了。 完了…… “全部集结,朝着南方一个地方灭火!只要趁着火势还小扑灭,秦军就是自讨苦吃!”孙支冷静中下达了最正确的命令。 但这支楚军的成分,注定了他的命令压根没效果。 后方数千人的平民终究不是士卒,别说听命,在子母炸弹炸出了一些死伤、并且发现秦军的燃烧瓶引起的火几乎灭不了后,所有人都慌了。 南面的火已经燃起、且已经成了势,于是许多人都朝着北面跑去。 孙支看着彻底失去秩序的队伍,眼神愤怒无比! 仗都还没打,自己就败了? 我不服! 上方。 一个炸弹直冲冲的朝着他这片区域而来,然后轰然爆炸。 …… 秦军营寨处。 北面。 一场另类的屠杀正在这里上演着。 在秦军攻击南方的楚军时,北面的楚军队伍发动了对秦军的攻击。 从战术上来说,这可能是为了吸引秦军的注意力。 但对现在的秦军而言,这就是在送死。 营寨北面,秦军数十门大炮以两个小山头为阵地,隔着数百米将楚军炸得怀疑人生。 以至于两轮进攻下来,楚军连秦军营寨都没摸到就直接死伤了数千人。 蒙武站在炮兵阵地里,看着远处的烟尘飞扬,只感觉心情美妙无比! “将军,南面火起!东面的火也起了!营寨外已造出三条隔火带!” 蒙武扭头看了一眼。 两个方向的天空上,六个热气球和两场大火足以打乱那两支楚军的队伍。 接下来,就算那两支楚军主将再能控制队伍、楚军再精锐,恐怕短时间也对自己造不出影响了。 更可能的是,楚军就此崩溃,一些楚军溃兵可能会往自己营寨这个方向跑。 “所有人全部入营,炮兵二队和三队准备攻击。” 第264章 就是四万多头猪,秦军抓三天也抓不完! 天空中,一颗放光的流星划过天空。 若在以往,这白日飞星的一幕会引得人人观看,甚至怀疑是否是老天有什么预示。 只是对如今的项梁来说,这流星估计是在预示着自己死期将至吧…… 周围是仓皇逃窜的楚军士卒……不对,都不能叫士卒,只能算是一帮毫无军纪的贱民! 原本他对平民没这么大恶意的,毕竟作为将门世家,太过高高在上根本领不了多少兵。 可这一次,他彻底转变态度了。 刚才秦军才刚落下来几个炸弹,死伤不过二三百人,后方的火规模也还没起来,顶多十几个着火点。 只要一拥而上把火暂时扑灭,然后等着天上那些东西飘走,优势不还在我们这边吗? 项梁只是看了几眼就判断出秦军那些东西只能随风飘荡。 但他高估了这帮平民的心理素质…… 他们在慌乱之中直接发生了营啸,连带着那三千正规楚军士卒也失去了战力…… 近两万人的冲击下,三千分散开来的士卒压根控制不了局面。 “将军!火越来越大了!” 身旁,一个亲卫看了看后方的火大叫道。 秦军那些火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点燃的地方极难扑灭,而天上又不断的有那些东西掉下来,不得已之下,项梁只能带着一百多亲兵撤到一旁。 这场仗,几乎失败了一半。 项梁看了看不远处不断奔走的人群,除了一些正规士卒在校尉等基层军官的带领下在向自己靠拢外,其他只知道乱跑的平民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这让他恨不得提剑砍死那帮贱民! 父亲本就不想用太多兵力来进攻,这才拿一些平民充数,项梁不是为这些平民的死而气愤,他是愤怒这次战机的白费。 “将军,那东西降下来了!”一个亲卫指着后方天空中的一个热气球道。 一个秦军热气球似乎在下降高度,而且看样子是对着自己等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项梁目露凶光:“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们射下来!” 周围亲兵也不跑了,除外围部分在防着溃兵冲击队列以外,其他人都举起了弓箭,准备射击。 但在秦军热气球上,几个秦军士卒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可就这六只爆炸羽箭,要是没立功,万一热气球坠落下去被抓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个士卒看着弯弓搭箭的同伴,说了句。 一个热气球上六个人,每个人都有一柄短剑、一把弓防身,但弓箭只有二十支,其中还包括六支箭头上绑了小型炸药包的爆炸羽箭。 这些是给他们万一出现紧急情况要降落时用来防身的。 同伴将一支爆炸羽箭探出篮子,嘴上回应道:“等我们做鬼了再说!” 地面上的楚军营啸他们也看到了,可他们也发现大部分估计都是些没什么战斗力的辅兵,真正有价值的人头就几千而已。 这种情况下,敌军主将很可能自己先停在原地,然后从火墙中某些空子逃出战场,不跟溃兵们一起往己方营寨方向跑。 这怎么能允许呢? 他们决定赌一把,下降高度制造出他们攻击的机会,然后用弓箭逼敌人前进,如果能趁机干掉敌军主将就更好了! 在秦军的奖励机制下,这些士卒已经彻底红了眼! 项梁还在判断是否达到了弓箭的攻击范围,却忽然看到上方似乎有几个人影也在准备射箭? 下一瞬,四只羽箭飞出,直接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而来。 越过一百多米的距离后,两支羽箭被风吹得飞偏了,另外两支却准确落到了亲卫队伍里。 随即,两声比之前的炸弹要弱些的爆炸发生! 项梁顿时被吓了一跳! 怎么秦国人的弓箭也能爆炸? “快!撤!” 项梁看了看方向,想都没想就朝着西面而去。 往来时的东面跑,那离对方的那玩意更近,万一让对方射得更准了怎么办? 至于西北或者西南方向,西南方向是南边那支楚军队伍,看着远处那三个热气球,项梁就知道对方没比自己好到哪去。 至于西北方向,路本就不好走,现在风向也是东南风,丛林大火的烟雾会让他们寸步难行。 只有跟着溃兵冲一次秦军营寨,在混乱中想办法逃才是正事! …… 秦军营寨内。 蒙武站在山头上,拿着望远镜看着东面和南面的烟尘,心里有点想骂人。 在他的想法里,那十几个燃烧弹带起的火顶多只能让他们混乱一下,目的只是为了冲散他们,为自己打掉北面的楚军争取时间。 可那两支楚军队伍……太废物了吧? 那么点火都灭不掉? 你们上万人的队伍,居然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军纪,以至于现在火势居然有越来越大的倾向…… “三万楚军,踩都能把那点火踩平!楚军到底是有多废物?!”蒙武骂了一句。 虽然烧不到自己的营寨,可这表现让他的心情极度糟糕。 战功没了…… “报!大量楚军士卒正往我军营寨而来!” 南面和东面的着火点,在东南风的吹拂下,火势就算再发展也类似平行线,再加上秦军提前制造了隔火带,营寨是安全的。 但如果让三万多楚军这么一冲,那可就未必了…… “告诉他们在这个方向上就不会有事,一旦有敢于冲击营寨者,用炸药让他们停下!” “还有!” 蒙武看向东面,己方那三个热气球都开始下降高度,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留守的热气球起飞,为炮兵提供目标,不能让有价值的人逃离!” 说完,他将注意力又放到了面前的战场上。 被炮击了几轮后,这些楚军除了丢下上千具尸体、带来了更多的伤亡人数外,连秦军营寨前的路障都没摸到。 而秦军付出的代价是上百枚炮弹、以及十二门因射速过快而报废的大炮。 蒙武原本有些心疼。 可一想到这些都是死物,如果双方短兵相接己方可能也会死伤千人以上,他忽然就想通了。 “不要担心大炮和炮弹,打完了本将去尉部长那求,哪怕闹到国师府和王宫都会把武器补上!大胆的炸!” 这是他之前给炮兵部队的承诺。 谁特么还跟敌人拼军阵、铠甲、长矛? 我直接用大炮火力覆盖不好吗? 蒙武在悄无声息间改变了思想…… 几百米外。 领头的楚军将领昭烨看着彻底失去战心的部队,叹了口气。 他没责怪士卒们。 因为刚才他让自己的亲卫队副将带着亲兵冲了一次,结果亲兵死了一半、回来的人人带伤不说,连亲卫队副将都死了…… 那可是自己大伯的庶子,就这么死了,估计自己回去后要挨打了…… 而自己的亲卫队都冲不过去,又如何指望这些普通士卒呢? “准备撤军。”昭烨吩咐道。 这仗没必要打了。 但还没等他的军令彻底传达出去,前方的那种炮声再次响起,但这次却稀疏了许多。 远处,秦军寨门打开,一些秦军士兵带着一些古怪的东西跑了出来。 下一刻,秦军将那些巨大的桶状武器放在地上,当着他的面开始装填起了东西,然后轰然打出…… 那就是大炮吗? 昭烨眼神里闪过一丝火热,秦军居然出来了,他们还…… “将军!” 身旁,几个亲卫顿时将他扑倒在地,然后一声爆炸在十几米外的地方炸响。 周围立刻响起十几声惨叫,当昭烨摸了把身上一个亲卫流出的血后,他内心第一次生出了恐惧感。 刚才他离死亡,只差了两个亲卫…… “秦军的大炮不能太远!最多两里地!”昭烨得出了这个结论,然后带着亲兵快速躲入丛林里。 秦军营寨里,数千秦军士卒嗷嗷叫的冲了出来。 面对已经被打怕的楚军,这不是白捡的功劳吗? 当炮兵怕误伤到自己人而停止炮击后,蒙武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东面。 那里的营寨外围,大量的楚军士卒由于无法冲进营寨,于是分散朝着北面和南面跑去。 往北,会被已经冲出去的秦军士卒抓住。 往南的话会遇见那个方向的楚军溃兵,两者相遇后人更密集,抓得也方便。 蒙武放下了望远镜,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需要他指挥了,将士们只需要拿着武器让敌人投降就行。 “将军,热气球发现了敌军主将,刘将军已经率军出击!” 听到报告,蒙武只是让其他人注意配合,不要让敌人跑了,然后他回到了自己主帐,对着一幅地图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打。 这里五万多楚军是不可能抓完的,能抓完他也不会抓,他需要有人将这里的战斗传给其他城池的楚军。 现在,楚军失去了五万人的战力,防线中部已经有了以微小代价攻破的可能。 “接下来,只等消息传开后,我秦军就可以接连吞下这些城池。”蒙武不担心战争结果,他现在在考虑如何抓住项燕、抵挡住楚国后续派来的部队,以及之后的战和。 一刻钟后,一名亲兵跑了进来。 “蒙将军!刘将军抓住这次楚军的主将,是项燕的儿子项梁!” 蒙武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他可不相信世代为将的项家人是傻子,而这次的主将居然是项梁这个项家人,之前的楚军表现又极其拉垮、完全不符合项家带兵的水准! 那就表示这次对己方的合围行动,这第一波楚军绝对不是主力!甚至可能是用民夫拉来充数的! 能将项梁当做前锋的主将,楚军当中只有一个人——项燕! 再加上自己早上经过那座城时将楚国那些君王牌位拿出来激怒的事,他觉得项燕肯定就在距此不远的某座城里! 楚军早不围剿晚不围剿,我拿出他们的先王牌位就来了…… 蒙武直接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他准备先审问一下项梁。 可当看到面前一个浑身浴血的人时,他差点都以为自己的手下抓错了。 “蒙将军,这家伙之前是故意露面的,就是为了引我们前去追击,他带了几百号人埋伏在前方想吃掉我。”刘将军是个身材矮小精壮的汉子,看向项梁的眼神中有些怒火:“我下令用炸药包直接炸,这才打掉他。” “我的部下死二十多人,受伤了近百个,全是这个家伙害的!” 一说到这个刘将军就来气。 原本可以零伤亡的,结果到抓人时被敌人在败局中反击了一下,简直丢脸…… 蒙武看向项梁,和他曾见过的画像相似;他头上似乎是被炸弹的碎片划伤了,还伤了一只眼睛,满面是血。 但看他的表情,明显不服气。 倒也不愧是项家人,逆境之下还能想着反击,虽然结果还是被抓了,但至少给秦军打出了点伤亡不是? “项梁是吧?你爹在哪?” “无耻的秦贼!”项梁不仅没回答,反而破口大骂:“你们秦军靠着卑劣的武器赢了我们,有什么好炫耀的!有本事,摆开军阵打上一场!别跟女子一样躲在营寨里就知道扔东西!” 蒙武眼神怪异,可是这么扔东西打得很爽啊! 他也看出来了,项梁此刻心态已经崩了。 于是他让随行医官先给项梁处理下伤口,然后直接捆绑着他带在自己身边。 他要让对方眼睁睁的看着秦军是怎么胜利收尾的。 半个多时辰后,出去追击的秦军渐渐回来了,营寨周围也蹲着一大片被强令双手抱头的楚军士卒。 一个偏将走了过来:“将军,各部追击楚军,抓到敌人估摸有四万多,其中伤兵近万,另营寨外还有数千敌军尸体,我等正……” 听到这消息,蒙武还没什么动静,身后成了独眼龙的项梁已经先炸了。 “四万多人?” “就算是四万多头猪!秦军抓三天也抓不完!居然一个时辰内就成了俘虏?” “这帮贱民!昭烨和孙支也是废物!他们简直不配为将!” 项梁骂骂咧咧的。 就算周围有火场阻隔了一些方向,可这里毕竟是楚国的土地,秦军最多也就出动不到两万人出去追击,结果居然被抓了这么多? 周围的秦军将士就这么看着项梁,没人出言嘲讽。 身为军伍之人,他们能理解项梁,毕竟猪不会成建制的投降,更不会因为看到敌人有未知的东西就害怕得失去士气……而人会…… 而蒙武看着愤怒的项梁,心里闪过一个主意。 “快,立刻派人回去告诉国师……” 第265章 换家? “快,立刻派人回去告诉国师!” “项燕火攻秦军,并不惜用数万平民伪装成楚军、诈败引诱秦军追击,并在禾城附近与秦军交战,但由于昭氏叛变临阵倒戈,秦军大胜!” 卫兵转身离去。 一旁的项梁目瞪口呆,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瞎话真的好吗? 而这么说的后果,虽不至于让项燕这种聪明人上当,但楚军里大部分都不是聪明人,人们会因为这种流言而军心浮动。 没等项梁开骂,一旁一个士兵就在蒙武的眼神示意下用一块破布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十几米外的空中。 隐身的李缘看着这一幕嘴角抽了抽…… 真不愧是礼乐崩坏的时代,蒙武这想法,很开门…… 他原本是防着蒙武这支秦军出意外的,于是便在营地打着闭关的名义暗中跟随——他这时才体会到有闭关这个名头的好处。 但现在看来,楚军着实对他们造不成威胁。 刚才的战斗,虽赶不上后世近代战争,但也算有些影子了,而且秦军战力绝对超过了巅峰时期的明军。 当看到另外两支楚军的主将一死一伤的被抬过来时,他知道这里的战斗结束了。 于是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楚国境内某村庄。 村庄及周围数里地已经被秦军当成了军营。 但秦军只是占据了村庄周围的荒地,对村子内本就稀少的耕地丝毫没有毁坏,而且那些房屋,秦军也没有进去过。 虽然所有人都不解,但一听说是国师的命令,所有人都释然了。 在秦国内,最爱戴李缘的是平民,但能给李缘最大支持的,却是这些军伍之人。 以至于现在,大部分将士都养成了一种“凡是国师做出的决策,他们都会坚定不移的支持,凡是国师的命令,他们都会严格的执行”的风气。 村子中间的一片空地里,一间临时搭起来的小屋子内,李缘推开门走了出来。 “国师!” “命令斥候和细作全部出动,在楚国境内散布流言,就说项燕火攻秦军,并不惜……” 李缘先是下了军令,随后让在营地的几位将军立刻过来。 他则是先在房屋里打开了一份地图,用铅笔在上面画出了几个箭头。 刚才回来时,他顺道去看了下楚军。 结果项燕还真给了他一点意外之喜! 项燕除了派出自己儿子率兵去攻击蒙武所带秦军外,自己带着数万楚军朝着秦国边境扑来。 李缘本来还疑惑项燕不是要死守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但看到地图上那两支楚军所行进的方向,他明白了。 除了防线东部的一些楚军没动外,项燕调集了中部和西部数座城池内总共八万多楚军,分成两部分朝着秦国进攻。 其中三万多人,由项燕亲自带领直冲李缘所在;另外的人分成了五个队伍,从秦楚边境的小路朝着秦国境内而去。 这个时代,路很难走,往往两国之间只有数条交通要道。 但路也很容易走,只要不顾伤亡和野生动物,一些边境山谷里大可以临时蹚出一条新路,尤其是在这片秦国新占没多久的土地上,楚军对秦国边境的熟悉程度还在秦军自己之上——可能哪里的地形秦军不清楚,楚军内却有人自小在那长大。 秦军只是封住了几条主干道,对一些小路上只是派了人盯着。 而项燕这举动,摆明了就是用一支军队攻击李缘,让其他人越境到秦国去搞破坏。 或许他在蒙武大张旗鼓的时候就知道秦军不可战胜,于是想打个两败俱伤;又或者是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想着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这不就是换家战术吗?”李缘看到过类似的计谋。 项燕这个想法,有成功的可能性。 毕竟秦军人数少,一旦发现了楚军的行动,只要项燕能拖住李缘这三万秦军,那些楚军就能去秦国境内大肆破坏,甚至攻下一两座小城也不是问题。 可无奈秦国有个挂——李缘。 “国师!” 门口,几名将领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 李缘直接将项燕的行动说了出来,并询问他们该如何做——虽然他有想法,但如果这些专业将领觉得不行,那他就不会说出来了,只要不说出来,他还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国师…… 几名将领互相看了看,有些奇怪国师是怎么知道的。 “我算出来的。”李缘给了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如果本国师是项燕,在知道蒙将军孤军深入的时候,我就一定会想到是否会有诈,进而联想到秦国是否有必胜的把握,以及我要如何翻盘,或者给秦国造成最大的损失。” 众人没说什么,明显不信。 但他们都是聪明人,也都没反驳,而是盯着地图思考起来。 “国师,分兵就行,留一万人在这打掉项燕,其他人去吃掉那些楚军。”一个将领说出了意见,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认同。 他们没想过是否要防守、或是能不能吃掉楚军的问题,直接就是干掉他们。 紧接着…… “国师,末将愿意陪国师一起留守这最艰难的战场,去攻击其他楚军这种轻松任务,末将愿让给其他人。”一个将领严肃道。 一旁另一个人手都握拳要举起来打人了,但看到李缘在这还是忍了下来。 “谁要你让了?你去那轻松的,我留下来!” “你们俩滚一边去!” “……” 画风突然跑偏了…… 李缘看着几个将领为了争夺谁留下来的资格都快要打起来了,不由得心中欣慰。 最先受到军改影响的,是这些上层将领。 然而经历了这之后,秦军的本质还是没变,闻战则喜、求战心切。 至于让谁留下,李缘由于跟他们都不怎么熟,也不好偏心,于是直接道:“你们抓阄吧。” 一场抓阄过后,抓中留下来机会的将领眉开眼笑,其他人则哭丧着脸去分兵了。 这里的战斗是最艰难的,但也是军功最大的。 只要能抓到项燕,可胜过斩杀三万楚军! “去准备吧,所有事宜你负责就行。”李缘说道。 这种信任,让这个将领感动无比,当场下了生擒项燕的军令状。 与此同时。 楚军防线东部,屈量看着手中传来的大将军军令,嘴角划过了一丝弧度。 第266章 一个笑话 屈量是跟项燕保证过。 但他给项燕的保证,只是‘屈氏不会当齐国田氏’‘屈氏不会做出人神共愤之事’这两个。 可如果是其他两家先要挑事、屈氏以忠臣的身份拨乱反正呢? 到时候,屈氏若能迎合楚国上下之意登上王位,他项家也没理由说什么。 “传令,让所有将军前来议事。” 屈量下完令,随即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件,让亲兵加急送了出去。 不一会,当所有将军都来了后,屈量将项燕的军令拿了出来:“大将军有令,让我等继续坚守。” “但本将得知,大将军已经率军出动,准备强袭秦军大营,并且出动了包括西边韫城在内的所有兵力,只有我们这里……” 屈量没说话了,但意思表达得已经很清楚了: 我没脸在这待着,你们呢? 而其他将领听到这话,也如同他想的一样,神情有些不愉。 有些人可能想着:身为高贵的贵族将领,怎么能自己躲在一边看着其他同僚为国出力? 还可能有人想着:去就去呗,我们守城就行,干好分内之事,还能保存实力嘛! 但第二种想法的人属于少数,因为项燕当初为了防止三大家族有谁实力大损,将各家军队都打乱了,以至于现在屈量所管的这座城里,不仅有他自己的人,还有另外楚国其他上点台面的贵族的。 而在楚国,各大贵族基本上都沾亲带故,而且许多都组成了利益共同体。 总不能其他城池的亲戚打光了,自己却在这边好好待着? 屈量使了一个眼色,一个将领顿时站了出来:“将军,我等不能这么耗着。” “对!不能让功劳被其他人抢了,何况还有一支秦军正准备绕过我们封锁我等的退路,视而不见不是为将之事!” “末将请求出击!” “……” 看着这些人的神情,屈量神情郑重的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等只调出一部分去追击秦军,毕竟守城重任不能忘!本将亲自带队,有谁愿意同去?” “我愿去!” “将军!末将也愿意!” 一阵阵呼喊声中,许多其他贵族的人由于感觉格格不入,也表面上做出了一副忠义之状,喊了一声愿意。 然后屈量就选中了他们…… 一些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可当着周围这么多人的面,以及想到屈量自己也会带着屈家的人一起,他们又忍住了。 都是上战场,总不能就他屈量能活下来吧? …… 秦军大营外。 三万楚军呈半圆形从南方逼近,而在楚军最前方,项燕看着远处的秦军大营,心里有些沉重。 这里的战场并不是一片平坦,而是在一些小山当中夹杂着许多平坦地带。 也因此,不管是秦军大营还是楚军的进攻队列,都不可避免的要算上一些山峰;哪怕是平坦地带,也只是相对平坦,实际上还是高低不平的地形。 可如此一片战场,那李缘居然能将上万军队如臂指使、工事工整无比,这证明对方的军事水平还是合格的。 而既然不是那种靠着关系和名声上去的,那就代表他绝对有当国师的真材实料,绝不仅只能指挥万人。 “将军!你看那!”身旁,一名将领指着秦军大营前的一个小高地。 那里似乎搭起了一个小亭子? 在他的注视下,一个没有携带兵器的秦军士卒从大营内跑出,径直跑到了项燕面前。 “我大秦国师请楚大将军一叙!” 说完,士卒转身离开。 项燕眉头一皱,心里忽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自己是为了来拖住这里的秦军,可敌人居然要拉着他叙旧?这不是正中下怀吗?自己和他有什么旧可叙? 而且…… 他仔细看了看秦军的布置,人数似乎有些不对…… “将军?”身旁的将领略带疑惑的问了句。 项燕深吸一口气,骑马朝着前方而去。 距离亭子百米时,项燕解下了自己的佩剑,让亲卫也停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到对方没带任何护卫和兵器,他也要这样做。 不是为了逞能,而是因为这才符合这时候的风度,尤其是对本就自诩高贵的楚国贵族来说。 走上亭子的过程中,他还在朝着远处的秦军大营观望。 这一望不要紧,越望越心凉…… 这里应该有三万秦军,可现在看去最多只有两万左右……联想到李缘请他叙旧的事,剩下的秦军去哪了他立刻就想到了。 可是,为什么呢? 秦军斥候除非会飞,不然动作不可能这么快啊! 亭子内。 李缘看着面前这个年纪估计有四十多的壮硕男子,微微点头。 不论历史上的李信是否会遭到二五仔的背刺,仅从现在的表现来看,那时带着楚国贵族爆种挤出来的军队的项燕,确实有正面打败李信的可能。 他指了指对面的一个凳子:“我喜欢坐这个,项将军不妨试一试?” 正准备行礼的项燕停下了动作,笑了一声:“都说秦国国师不拘小节,原来也不在乎礼啊!” 李缘眉头一皱,这家伙是在骂我不懂礼数吧? “项将军说笑了,我只是觉得虚礼没必要。”李缘说:“你我本就是敌人,你也不可能背弃楚国,那我不会对你留任何幻想,一定会弄死你。对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讲礼?” 来大秦时,李缘曾想过能不能劝降项家,但随即他意识到这是妄想。 秦楚联姻是王室的联姻,秦国还跟韩国有过联姻呢! 可在战国时代,联姻只代表着你我有血脉关系,不代表着我特么会给你面子。 曾经的芈太后也是楚国人,但成为秦国太后掌权期间,该打楚国照样打! 秦国祖上还跟赵国祖上同宗同源呢,可两国打得狗脑子都快出来了。 而且项家跟李牧不同。 李牧的家族发迹于秦国,其父亲和祖父都是靠着秦国起来的,他父亲的同宗兄弟还在秦国为官,他和秦国之间只有‘赵大将军’的身份阻隔。 可项家世代就是楚国将门,而楚国之前几十年又被秦国打崩了,死去的楚国人当中,有没有项家人? 这个问题李缘都不用找答案,随便一想都知道。 世代忠心外加国仇家恨…… 这要是能劝降,秦国人自己估计都瞧不起项家了。 而且对于楚国的征战,又是非要项家投降不可,项燕那个孙子也让李缘观感有点不好,除了现实原因外,他个人情感上也不愿意劝降项家。 “将死之人?”项燕眼神一眯:“你就这么自信你能赢?” “当然,我入仕后的秦军是不会败的。” “本将说的不是战场,是你我。” “……” 项燕轻笑一声:“三步的距离,除非你的武艺是百人将,否则本将能在三招之内杀了你,你秦军都来不及救。” 李缘感觉自己听到了个笑话…… 第267章 你很聪明,只可惜你姓项 李缘感觉自己听到了个笑话…… 自己来到大秦后,还从来没人敢说能杀了自己。 我没由着性子见人不爽就杀,已经是我善良了,结果有人说能杀了我?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能杀了我。”李缘看着项燕:“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项燕目光一扫。 凉亭材料是木质的,无异常。 桌案和凳子也是普通的木头,还能看得出是木匠新做的。 桌面上有着两瓶瓶装的饮料,项燕喝过,是秦国商铺里卖百多钱一瓶的精品饮料,除了招待客人外他自己都不敢多喝。 除此之外,就只有面前穿着黑色铠甲的李缘了。 那铠甲似乎比往常的要明亮一些? 可这能有什么用? 就他这身板,自己两拳下去绝对能透过铠甲把他打死。 “如果你说的是用桌子砸死本将的话,那有。”项燕淡定说道。 李缘深吸一口气。 太嚣张了! “你不坐是吧?” 李缘忽然指着给他的凳子道。 项燕眉头一皱。 下一秒,随着李缘打了个响指,木质凳子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打碎成数十块。 项燕浑身紧绷的后退了一步,死死的盯着李缘。 “本国师好心给你拿了条凳子,你不坐那就永远都别坐了。” 李缘的话宛如一把刀子,横亘在项燕脖子上,让他感觉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威胁。 不是对死亡,而是对未知。 他项燕再大胆,对于无法理解的事还是会保持着一份敬畏,尤其还是这种能在无形之中发动的手段。 可想到那些有关于李缘的情报,原本的许多不解之处,现在仿佛都能有一个猜测了。 “传言秦国国师是仙人,以前本将只当是个玩笑话,没想到……” 项燕笑着说了句。 只是紧张了十几秒,他就仿佛卸下了什么心理负担,整个人放松下来不说,还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怎么?不紧张了?” “有用吗?”项燕反问了一句,自顾自的打开了桌上摆在他这一侧的饮料。 “本将从未听说过你在人前有仙人之事,今日却见到了。” 他喝了一口冰红茶,看着手中的瓶子:“果然仙人之资,此器物极其便利,可我项家仿制许久都未曾制出。” 又喝了一口,他才回到之前的话题。 “你也说了,本将是将死之人,你根本就没想着留手,所以也不在乎本将是否会看到你的本事。” “在本将看到你手段的时候,本将就死定了。” “那还紧张个毛呢?” 李缘笑了,原来关于‘毛’的粗话这个时候就有了。 “你很聪明,只可惜你姓项。” “此言差矣。”项燕摇了摇头:“可惜的是本将不能为你秦国所用。” “不,就是因为你姓项;哪怕你项家会投降,你们也得死。” “为何?” 李缘没说话,项燕眉头一挑:“将死之人也不能说?” “不想多说废话而已。” 听着这极其刺耳的话,项燕一时分不清李缘是想激怒自己还是真的狂妄至此。 “那你喊本将过来,有何旧可叙?” “这不是你要的吗?牵扯住我这里的军队,让你其他地方的楚军能越境攻击。”李缘说:“不过我有个问题,你既然一开始打算死守,为何又忽然改了主意?” 朝令夕改,这可不像是项燕这种人会做的。 而听到他的这个问题,项燕似乎是想到了现在的局势已经无力回天,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本将原本是想死守的。” “但当本将派去围剿那支秦军的三路人马被发现、可他们不仅不加快速度、反而原地扎营等待后,本将就知道中计了。” “或许是因为你们的大炮,又或许是你们知道了楚国的什么内情,你们有了必胜的把握。” “哪怕我楚军再多十万人,恐怕你们也有赢的把握吧?” 迎着项燕的目光,李缘点了点头。 “只要我秦军后勤没断,你们再多二十万人也没用。” “果然!”项燕自嘲的笑了笑:“蒙武将门出身、却还只担任你的副将,加上你秦军那动作,你简直就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而且本将临出发时,在城中抓住了一个细作,可本将是秘密到那的,你们的细作却依旧能探查到,此等能力……” 项燕沉默了一下,语气决然。 “既然守不住,那本将就不守了!” “拼尽全力给你秦国造成伤害,就是本将唯一的目的!” “纵然你们能胜,楚军也要拼断最后一支长枪,让秦国多流一滴血!” 他神情肃穆,语气坚决。 李缘很佩服项燕这种果决的态度,这种知道守不住后就孤注一掷拼到底的劲头。 但在秦军面前,这些没用啊…… 至于那细作…… “其实你想多了。”李缘好心安慰道:“不是你去了那座城被探查到了,而是你楚国边境上大部分城池都有我秦国细作,你只不过是碰巧抓到了一个而已。” 项燕:“……” 我谢谢你告诉我这点啊! “即便如此,本将还是只能进攻。”项燕选择跳过细作的话题:“蒙武带着两万多人,就在敢在陌生的地方面对围剿,这种信心,哪怕当初白起都不曾给秦军过。” 可白起给了秦军骄傲的心。 如果没有白起那些年的努力,没有必胜士气的秦军,就算拿到武器也只会变得自大,而不是自信。 这是两个概念。 李缘点了点头:“所以你发现蒙武很强,你就带着人来我这送死了。” “……” “本将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项燕眯着眼看着他,很想动手。 “哎!今天你就见到了!” “……” 项燕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战场上见。” “别啊!”李缘挽留了一句:“战场上你见不到我的,再见你就要成俘虏了!” 项燕握了握拳,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李缘啧啧了两声,也转身走出了凉亭,走下这处高地朝着秦军营寨而去。 骑马的项燕率先回到了楚军的军阵前。 看着前方那个还没回到秦军营寨的人影,他心里纠结了一下,随即下了狠心。 都到这地步了,还要什么风度? “传令!骑兵冲击!” 第268章 战场与神灵 “传令!骑兵冲击!” 项燕直指着那个人影。 身旁的副将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两千多骑兵朝着前方冲去,项燕则在后方指挥着大部队压上。 走在路上的李缘回头看了看。 上千骑兵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冲来,烟尘四起的背景里,一脸凶狠的骑兵举着兵器看着自己,马蹄声和大地轻微的震动一起传来…… 李缘明知道没事,但身体却很明智的给他了一种紧张感。 怪不得古代能正面顶住骑兵的步兵都是精锐…… 在骑兵冲到离他只有两百米、离秦军营寨只有三百米时,秦军营寨里,一阵炮声响起。 然后,这里的楚军士兵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爆炸声中,十几个人影被炸上天空,战马也被炸倒了数匹,更多的则是在一阵嘶鸣声过后跌落在了地上。 一些凌空爆炸的东西下面,范围更大的骑兵和战马同时惨叫,然后接连倒地…… 而他们的倒地又直接影响到了后续骑兵的冲击。 于是整个骑兵队列在这一轮过后就发生了内部撞击,伤亡直接破百。 后方的项燕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无比震撼。 这大炮威力,比传言中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下令道:“督战队压阵,全军冲击!” 他就不信,秦军的大炮能覆盖全部方向,他们的攻击次数能接连不断! 只要做不到,楚军付出些伤亡也能和秦军近战! 秦军营寨里。 看到项燕的举动,李缘默默点头。 这个时候,士气极为重要。 楚军这时候如果被震慑到而不进攻,那战斗就不用打了,秦军可以准备抓俘虏了。 但项燕选择全军压上,至少还有些拖到近战的可能,还有打下去的希望。 由于交出了指挥权,李缘就站在营门口的了望楼上看着。 看着楚军骑兵在慌乱过后重整队列,分散开来顶着炮击带来的伤亡冲锋,直到营寨前方的拒马和路障前才减缓速度。 然后迎接他们的,是秦军射出的强弓劲弩,以及力士扔出去炸药包。 于是两千多骑兵止步于这里,丢下上千尸体后,领头将军带着几百受伤骑兵退了回去。 后方,是缓缓压上来的楚军步兵。 而李缘看到,那个骑兵将军在回到项燕身边后,似乎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项燕一剑枭首。 这让李缘心里对项燕多了一丝敬佩。 刚才的骑兵将领能顶着伤亡冲锋,死伤九成后才撤退,绝对算得上一个强将了! 可项燕却直接砍了他…… 这动作的效果也很显着。 在项家和一些贵族私兵军队的督战‘指导’下,楚军依旧在靠近。 但在有代差的事实前,再骁勇的战士,也显得有些可悲。 楚军还没走到弓箭射程内,秦军的大炮就开火了。 四十门大炮的接连轰击,让爆炸不断在楚军军阵里响起,与此同时还有许多楚军士兵惊慌的叫喊声。 一些骚动在楚军军阵里出现。 但随即,督战队的屠刀让他们疯狂了。 往前冲,指不定什么会被秦军诡异的武器炸死,但停下,马上就会死…… 十几家贵族私兵组成的督战队,将数万平民组成的楚军当成了牛羊一般,驱赶进了秦军的炮火范围。 “真是狠心啊!” 李缘站在了望塔边缘,搭在木栏上的手微微用力。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战场。 之前北伐匈奴时,他也只是看到过骑兵对冲,动用大炮时,由于匈奴人军纪不行和迷信程度,往往是大炮没打几轮他们就失去斗志了。 但面对战斗意志更加强大的楚军,还是由项燕亲自带队,战场就不一样了。 哪怕只是改进的没良心炮,哪怕连子母炸弹都需要工匠手动制作,哪怕大炮的寿命估计只有一百发,但有了这些的秦军,依旧将楚军挡在了几百米外进行屠杀。 而楚军士卒在督战队的驱赶下,也顶着巨大的伤亡前进。 接下来,就看楚军士卒能不能在心理防线崩溃前、越过这剩下不到两百米的距离摸到秦军营寨了。 项燕也明白这点。 于是他提着还沾血的佩剑,下了马。 “将军?!” 身旁的亲卫快速下马,一脸震惊的拦在他面前。 项燕推开了他:“传令下去,后退一步者,个人死,家人奴!” 士气再此一搏! 正当军士准备去传命时,前方的秦军营寨里,忽然升起了十几个巨大的物体。 有老鹰图案的,有面目狰狞的鬼神图案,还有老虎图案,甚至好像还有一个……人像? 项燕还没看清楚,但秦军营寨里传出的声音,却让他目瞪口呆。 “巫神现世,山鬼臣服,尔等为何不降?” 一阵阵的呼喊,随着爆炸声一起出现。 而随着那些热气球被下方的人拉着靠近了营寨边缘,拉近距离后,热气球上的图案让本就处于惊惧状态的楚军彻底崩溃。 随着一些受伤的楚军士卒率先跪地,越来越多的人都跪下了。 项燕和一些楚军将领脸色极其难看…… 有巫文化的楚地,可以说是华夏族里最‘信神’的地方,这一点不仅是平民,部分贵族也信。 只是对项燕这些人来说,先不论信不信,神其他时候出现可以,现在不行! 现在哪怕出现了,你也得是个假神! 可他们知道这点,大部分本就处于恐惧之中的楚军士卒不知道…… 在初次被大炮打懵的士卒们眼中,拥有强大武力、有神异到可以飞天的鬼神的秦军,那些神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炮声停了下来。 只有楚军军阵后方的督战队里,还有一些校尉或者将领在指挥着手下士兵接着督战。 秦军营寨打开了门,大量秦军士兵冲了出来,一边让楚军士卒放下武器弯腰抱头前进,一边将人数多于他们的楚军分割。 虽然时不时还会有一些人鼓起勇气和秦军战斗,但也只是徒劳。 秦军队伍中。 国师府的卫队越过楚军军阵,直冲项燕。 在一阵短促的交手过后,人员出自秦王宫、武器装备都是最先进的国师府卫队,以零伤亡的代价直接击溃了项燕的亲兵。 当项燕被卸了两只手的关节捆绑着带到李缘面前时,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冒充先祖和神灵,你就不怕罪行缠身吗?!” 项燕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李缘笑了笑:“哪个神如果有意见,我会亲自去找他的。” 第269章 没有人的认可,神算个屁! 神应该是什么样? 在远古部落时代,能带着族人吃饱饭,能教族人一样手艺,那他就可以被后人怀念成神了。 于是人们用香火宗庙祭祀他们,还会给其中的杰出者冠上“始母”“火祖”之类的称呼。 至于‘三皇五帝’这几个名声最大的,更是在明知道是人的情况下,后人还把他们神化、给他们创造出了许多神话故事。 到了后来,商朝人认为帝这个词不能太狭隘,于是他们把死去每一代先(商)王都称呼为‘帝’。 周朝觉得这不符合礼,同时也为了强化统治,加强君权天授的思想,将以人们对‘天帝’为代表的天崇拜信仰具象化为了一个神——昊天上帝,同时自称天子。【注1】 但这种对神的信仰有多么重视…… 不好意思,至少在周朝建立之后,华夏族对此要打个问号。 就比如现在——李缘指挥着那个画了人像的热气球降落下来,带着被困成粽子一样的项燕走到了近前,好让他能详细观摩一下这个楚地神中颇有名气的‘山鬼’。 项燕看着上面的人像图案,眼神从一开始的疑惑,渐渐变为了震惊。 “这个人……” “很眼熟是吧?”李缘笑了笑:“也对,你应该有过他的情报和画像。” 这个代号为‘山鬼’的画像,是以曾经的大秦将军、蒙武之父蒙骜的画像为基础,改变些样子画出的。 在此时的楚地众神里,这个山鬼不算顶尖,但也算一方大神了。 但由于此时的人们都只是口口相传、对给神作画一事没有什么认知,所以不仅山鬼,绝大部分神都没有画像留存。 楚地的神,居然以秦国将领为基础作画? 面对如此侮辱——至少项燕感觉是的,被捆绑起来的他硬是爆发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竟然短暂的挣开了两名士卒的钳制朝着李缘撞来。 然后被李缘身后一个反应过来的国师府护卫一脚踹出去了…… “这么激动干什么?”李缘笑了笑。 两个身强力壮的校尉代替了那两名士卒,重新将项燕钳制,顺便还给了项燕两拳。 项燕面目狰狞:“李缘!你要杀便杀!何必如此侮辱我等楚人?!你就不怕半夜真的有神灵收走你吗?” 李缘摇了摇头,示意士卒搬来一个凳子,自顾自的坐下。 “你见过山鬼吗?” 项燕脸色一凝,我要见过我还能在这? 而且山鬼不仅是楚地有,整个华夏但凡有山的地方兴许都有山鬼或者山神,只是在楚地,有一个大部分人都知道的山鬼罢了。 “你看,你也不知道山鬼是什么样。”李缘指了指外面,那里是正在被秦军有序看押的楚军士卒:“那你觉得,他们知道山鬼长什么样吗?那这画,谁能说是假的?” “你这是在渎神!” “你放屁!”李缘爆了句粗口。 “神在哪呢?让他出来,本国师倒要和他论论道法!” “不说别的,你们楚国当年被白起打得宗庙都没了,你们国都被攻下来了,你们祭祀的那些神呢?怎么不见他们出来救你们?” “当初匈奴和东胡劫掠中原的赵国和燕国时,那些神都哪去了?” 这番话不仅让项燕气得浑身发抖,周围的秦军士卒也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不至于信神真的会来救他们,但这种近乎质疑的话仍旧让他们有些震惊——虽然都知道这是事实。 不远处,原本想过来汇报战情的将领也停在了原地。 但与其他士卒不同的是,他却是带着一丝笑意。 因为他也不信神。 战场上,如果对面有个神,那他倒是想试下是神强大还是炸药强大。 “你说我渎神。”李缘反问了道:“那我为什么只渎神,不亵渎祖先呢?” 项燕只是气愤的看着他,呼吸粗重却没说话。 “怎么?你项燕也想明白了?”李缘冷笑了一下:“因为祖先有功,祖先是真的,而神在哪?没有人的认可,神算个屁!” “那些士卒会畏惧山鬼,但你项燕会吗?其他那些楚国贵族和他们的私兵会吗?如果会,刚才你们看到这个山鬼时怎么不跪下投降?那你项燕不一样在渎神?” 项燕扭头,冷哼一声,摆明了嘴硬。 而李缘的诛心之语还在继续: “所以项燕,你说如果我带着秦军打下了天下,秦国让天下子民安居乐业了,你说未来几百年后,人们会不会给我、给秦王也冠上一个神名?” “不可能!”项燕咬着牙说了句。 “那始母神女娲、火祖燧人,黄帝和炎帝还有蚩尤他们这些有神灵传说的人,你认不认?到了大禹和尧舜的庙门前,你拜不拜?” 项燕噎了一下。 楚国是不服周天子,但不是连祖宗都不认了。 而华夏人独立于世界上其他文明的特点就来了:对有功绩的祖先,都会立庙宇用香火供奉,将他们神化至极。 外国神话里大部分都是虚构的,可华夏神话里,绝大部分都是有原型的祖先神。 看到他沉默,李缘嗤笑一声:“怎么在你这,那些祖先就是有香火祭祀的神,几百年后的后人却连你都不如了?” “这山鬼,只是在楚地名声最盛,在其他地方可能都排不上号。” “那我一个未来能统一天下的神,我怕这山鬼?” “再说回这个画像问题。”李缘指了指热气球:“神灵既然是我们人自己立的,那为何不可以是他?” “等秦王统一天下,哦不对,从现在开始,但凡那些没有明确画像的神灵,我大秦统统给他们画一幅出来,就以大秦诸多功臣为作画基础。” 此话一出,周围的秦军心里都激动了一把! 这要是立功了,以后说不定我们也能混个神位当当? 到时候后人一说出去:某某神的那个画像就是以我家老祖宗的脸画出来的…… 我去! 不远处,听了许久的将领走了过来,一脸激动:“国师,您刚才所言,可是真的?” 他两眼放光,直接无视了一旁眼神都快能吃人的项燕。 李缘点了点头:“当然,我何必骗你们?” “住嘴!” 项燕大喝道:“如此不敬神灵,哪怕只是为神灵作画,你等都罪该万死!我楚人绝对不会认你们的伪画!” 李缘和将领对视了一眼,随后他看了一眼营寨外,将领点了点头。 将领走过去,将项燕的身子偏了一下,让他面向营寨外。 那里,许多跪地投降的楚军士卒正对着这个山鬼热气球的方向跪拜,那虔诚模样让许多秦军士卒都怀疑这玩意是不是真的神灵。 “项燕,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将领的问话,深深刺痛了项燕的心。 李缘看向身后的操作人员,示意工匠再次将热气球升起来,让人拉着到楚军降卒上空去转一圈。 而将领就拉着项燕站在营门口,看着前方那些楚军士卒对热气球的跪拜。 此时此刻,他们的跪拜其实不是对山鬼这个神,而是在打了败仗、又被秦军抓住后找的一个心理安慰。 这一点项燕也明白。 可明白这个是一回事,人们的跪拜是另一回事。 之后如果秦军没杀他们,他们回到了家乡,那会对山鬼这个神有什么印象? 不就是热气球上那张脸吗? 然后等秦国人一打来将功臣画像流传出去,人家一看:豁!山鬼居然是秦国将军! 先不说有多少人会信,项燕一想到这个就感觉一阵恶心…… “无耻蛮秦!”项燕对着将领瞪眼骂道:“都说我楚人霸蛮,你秦国不仅蛮,还无耻!居然敢用自家将领为神灵做伪画!如此不敬天地鬼神的国祚,必定会二代而亡!” 在这个时代,还从没有哪个政权二代而亡的,项燕这话可以说是一句非常恶毒的诅咒了。 但在原本的历史上…… 怎么说呢,历史有时候就这么奇妙…… …… 一处山谷内。 一支近两万人的楚军正在这里埋锅造饭。 在一处搭起来的营帐内,屈量正和一些将领商议着接下来的战事。 这里两万人,是他们能带出来的最多机动兵力。 本就是私自出击,再调人,守城任务就有危险了,难保大将军不会怪罪他们。 “我们不能硬拼,只能阻拦他们的速度。” 屈量先定下了一个基调,让其他跟随他一起出来的将领彻底放下了心。 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只要不是和秦军死磕,阻拦秦军进军还是能做到的,自己的部队也不会太大受损。 于是这个建议得到了楚军上下的一致拥护。 “待会的头阵,压力最大,由我屈氏先来!”屈量义正言辞:“我屈氏既为楚国公族,自然也当为国先锋!” “屈氏大义!” “屈公子不愧为屈氏继承人,此觉悟我等不及也!” “……” 既然你想当先锋,我当然得夸夸你。 但随即有人来了一句:“那景氏和昭氏呢?” 营帐里沉默了一下,随即众人看向了几名将领——景氏和昭氏的族人。 “我等也愿意当先锋!” 众人目光下,他们也只能表态了。 屈量点了点头:“好!等我屈氏打完,你二家再上!” 近十公里外。 一处宽度近五公里的平地上,秦军也在准备扎营。 最中间,一名年轻将领听着斥候的汇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自己则打开舆图思考起来。 如今已经快到正餐时间了,大军也该停下来扎营了。 可那十几里外的楚军,怎么也停下了? 你们不应该趁着这个时候好上来打我一下吗? “李将军!要不我们主动去打他们吧?”一名副将建议道:“反正蒙将军除了让我们去断他们后路,不是还说了可以在路上诱他们出击吗?” “是啊!之前楚军一直龟缩不出,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直接灭了他们吧?” 面对部下的求战,李信摇了摇头。 那支楚军所在的地方,平地太少,山地、小高地太多,而楚军如果以逸待劳,秦军能攻下也会增加一些伤亡。 我明明可以无伤干掉敌人,为什么要硬拼呢? 不得不说,人的思维有时候千百年都没变过,只要能无伤通关,那人哪怕有赢的能力,也会尽量避免损失——如同成年人看到狗就跑,不是因为用全力打不赢,而是因为无法保证不受伤。 “我等正常扎营就行,今夜小心点戒备,明早接着前进。” 李信决定要稳一把。 他父亲李崇过世后,长兄李柯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如今是陇西郡郡丞,而自己也进入了秦军,成为了将领。 听上去风光无比。 可如果和自己那个回到赵国去的四叔李玑一脉比,那他们这一脉就有些不够看了。 因为四叔的儿子、自己那个堂兄李牧,如今已经是赵国大将军,在秦军内部都有盛名——虽然是以敌人身份的盛名。(ps:这点诸位还别不信,李信和李牧真是堂兄弟。)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能领军出征了,还能被蒙武委以重任担任一路秦军的主将,李信决意要打个漂亮仗出来,不能给自家丢脸! 于是他除了让部队今夜停下后,就是派出大量斥候前去摸清地形,好增加明天的胜算。 第二天。 随着楚军的到来,战斗前的紧张气氛也出现在秦军营寨里。 楚军并没有急于发动进攻,而是在秦军所在的空地前的小山地中埋伏着,似乎等着秦军主动进来。 双方对峙了一会,似乎是确认了楚军只是想防守,秦军出动了。 屈量看着冲来的秦军,毫不犹豫的下令撤退。 这让李信眉头一皱。 楚军不到两万他是知道的,自己率军两万多,兵力上占了优势,可楚军明显比己方熟悉地形,两者抵消下,双方兵力差距被磨平了。 自己比楚军强的,是士气和武器。 但这都是要接战后才能体现的。 如今楚军这冒个头就跑……这算什么打法? 前方虽然不是密集的山地,但平地也很稀少,要是楚军一直分散在路边上时不时出来袭扰一下,那己方会烦不胜烦。 而如果派兵进去追击他们、打山地战,李信其实是没多大把握的。 “传令……” . . . 【注1:】 原文:周朝觉得这不符合礼……自称天子。 其实关于这个我早就想说了,加上小说情节里也进展到这了,所以才有这解释,属题外话,可跳过。 ‘昊天上帝’来源于先民们的天崇拜信仰。 ‘天子’来源于周朝为加强统治而有的制度改变。 在这之前哪怕没有昊天上帝,也有天崇拜信仰,神灵传说中也有天帝这种神位。 而不是洪荒流网文或者网络消息中什么“周朝之前人皇与天平起平坐”“帝辛是最后一位人皇”“周朝自降格为天子”之类的话,那些看网文时当个乐子就行,真信了就搞笑了…… 人皇一词代指的是三皇之中的人皇,虽然三皇版本不一,但都是对华夏文明有重大贡献的始祖,与之相同的还有天皇、地皇,他们代表的是天、地、人三种称号(我要没记错这三皇五帝的知识好像是初中历史吧?),而不是什么跟天平起平坐之类的人间之皇……更不可能是网络上快被吹上天的末代商王帝辛…… 自称人皇、跟天平起平坐? 这两个任何一个传言,你让帝辛复活他自己都不敢这么说…… 他就不怕哪天炎黄蚩三祖出现在他梦里,抽他几个耳巴子:就特么你敢自称人皇帝辛啊? 看小说是为了看个乐子,从小说得来的许多知识你哪怕不知道真假也最好保持一丝怀疑——也包括我的小说,因为我哪怕查再多资料,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至于那些洪荒流网文和短视频营销号里的……消耗流量可以…… 第270章 忠君爱国屈公子 “传令!给前方付将军多拨三千人马,驱赶楚军就行,注意伏兵,无必要可不交战。” 李信还是决定先稳一下。 这是自己参与的第一场大战,还是担负着自己家族这一脉的军功之责,万一出点啥事,别说去见赵国的堂哥,他都没脸回陇西家里了。 与此同时,前方。 当秦军先锋到达原本楚军军阵所在的位置后,这里除了楚军撤退时留下的痕迹外,连一根还立着的草都没有。 付奇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已经跑到两里地之外的那些楚军士卒,默默的让部队停下。 “地面上杂乱无章,楚军如果有序撤退,不可能会留下如此多的痕迹。” 他不算是个身经百战的将领,但一些基础的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楚军又不跟我等交战,其目的怕不是想引诱我军追击他们好打埋伏。” …… “秦军不是傻子,他们这第一次必定不会追来。” 小高地上,屈量看着下方道路上正在结阵的屈家私兵,对着身旁的年轻人说道:“但如果他们兵力一多,或是觉得某地即便有诈他们也能赢,那我等的方法就不起作用了。” “那我们要撤退吗?” 青年看了看南边,三里地之外,昭家和其他几家贵族的军队正在那准备成为第二道阻击防线。 说实话,他搞不懂大伯是怎么想的。 既然要坑另外几家一把,为何又要让自己屈家来打头阵? 而且这么一层层的阻击,虽然说是能起到迟滞敌人的作用,但对于己方的损失来说,这办法简直蠢透了…… 秦军只要每一波都压上比己方更多的人,就可以做到以优势兵力杀伤大量楚军。 他要是秦军主将,就直接将先锋人数加到六千以上,然后以六千人打自家这三千人,要是再动用点秦军传言中的大威力武器,那这仗打得就更加轻松了。 屈量笑了笑:“撤退?这叫转移。” 青年脸色僵了一下…… “说笑的,好让你待会见秦军主将时能更加从容。”屈量做了个手势,一个亲信立刻指挥屈家军队做好战斗准备。 而屈量指着远处正在增兵的秦军先锋部队,说:“敌人强大,我等就不能硬拼。” “避其锋芒、再待机出击,这才是山地战的要点。” “在秦军主将眼里,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可我要的是他们和其他人硬拼,又怎么能真的退避呢?我只不过是希望秦军能加强先锋部队的战力,好让他们和昭氏等人接触后、不管昭氏等人何时撤退都会受到足够的损伤。” “想做到这一点,就算秦军配合,我们自己不出点力,怎么可能骗过那些人呢?” 下方。 秦军先锋在楚军弓箭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由于周围有几个小山,这条路算上周围的空地,也只能放下一个五百人的军阵。 在楚军眼里,这是秦军在做最后的进攻准备。 于是在道路旁的山地上,一支两百多人的楚军小部队主动向秦军发起了进攻。 但当秦军的弓箭射出来后,他们又跑了。 这一幕把秦军看得一阵沉默。 什么玩意? 耍猴呢? 先锋军里,付奇看着前方的楚军,默不作声;他在等斥候的回报。 不一会,斥候回来了。 “将军,他们之后的人都在大约三里地之外,那里有大概五千人左右,似乎是第二道防线。” 这也不过万人。 可昨日他们扎营时,探知的人数是接近两万。 付奇似乎明白了什么,下令部队准备进攻。 “将军,我们用炮吧?” “不行,楚军人数太少,也太分散了,这个时候用大炮简直是在浪费炮弹。”付奇摇了摇头:“这里只有三千人,我们先打退他们,等他们退到第二道防线上再用大炮。” 刚说完,前方的山林里,又一支楚军小部队冲了出来。 只是刚才是路右侧,这次是路左侧。 然后,双方在弓箭射程边缘互相射了一波箭,楚军直接就跑了。 秦军的弓箭打在了地上,楚军的弓箭则被秦军在原地就用盾牌挡了下来。 “不必管。”付奇下令道:“全军压上即可。” 随着一阵战鼓声响起,秦军分成三部分朝着前方冲去。 侧边两路沿着山林行进,中间的五百人军阵直接占据了整条道路,内部的弓箭手进入射程后就直接放箭。 但也只是第一波箭雨。 战争对防守方来说,总是有一些偏好的。 秦军在放完第一波箭雨后,军阵直接顶着楚军的箭雨朝着前方而去。 “不对劲!” 付齐猛然说道。 这支楚军大约三千人,其中弓箭手最少也应该有三百以上。 可现在,楚军反击的箭雨却只有一百多支? 在忐忑之中,付齐看着己方的军阵和敌人的军阵直接冲撞到了一起,路边的山林内也传来了一些杀喊声。 一切都很正常,就宛如是一场规模很小的山地攻防战。 直到一刻钟后。 他带领的先锋部队五千多人,居然连这支三千人左右的楚军防线都没攻下来…… “将军,这怕是三大贵族的精锐了。” 身旁的一个副将说。 楚王的直系精锐都在项燕手下,两侧的其他楚军贵族私军中,除了三大贵族以外,没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顶住秦军的攻击。 付齐也明白这点,于是他不打算跟敌人这么杀下去了。 “撤回来,上大炮!” 真要杀下去,秦军也能赢。 但他的五千人最少会死伤两千以上。 相比之下,浪费炮弹的心疼感反倒要小上许多了。 随着鸣金声响起,秦军开始有序撤退。 而这时,楚军后方也响起了鸣金声。 于是在秦军将士那有些疑惑的目光下,刚才还和他们杀得有来有回的楚军,以一种让他们惊叹的速度跑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个平静的青年。 “我要见你们的主将。” 当被士卒押到面前时,青年淡然的语气让付齐一度以为楚军是胜利者…… “你应该自报家门。” “我是屈氏族人、屈华,我大伯屈量是下一任屈氏家主,我这次奉大伯和爷爷之命前来,这个理由可够了?” 付齐点了点头,示意士卒将他带到后方。 如果没有什么身份证明,他可能也不信,但看到那支楚军只是后撤了一里地就又停下时,付齐已经信了。 如此诡异的楚军,派出一个这么狂妄的人来,倒也还算搭配。 秦军大部队里。 屈华先是行了一礼:“在下屈华,见过李将军。” “有话就说,不然本将砍了你。” 屈华眉头一皱,这秦国将军怎么如此狂妄? “将军,我家伯父想问一句:三千换一万,如何?” 李信有些意外。 前方的战况他已经知道了,屈氏私军的战斗力让他有些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真要是动手,我一轮炮炸过去我管你是哪家的私军。 “将军,前方一万多人,皆是由楚国各贵族私军精锐组成,其中不仅有我屈氏,还有昭氏和景氏。”屈华说:“将军难道要与我等死拼到底吗?” 此话一出,周围其他秦军都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让屈华有些莫名其妙。 李信微微笑了笑:“说说你的想法。” …… 昭氏的军阵里。 看着远处屈氏军队在新的防线上、和两倍于他们的秦军先锋死战不退,包括昭氏在内的许多贵族都面面相觑。 屈氏是真疯了…… 主动出击不说,还自愿打头阵,还这么卖力…… 你又不是楚王,这又不是灭国之战,你拼什么命啊? 尤其是当屈氏再次撤退、只回来了一千多人,甚至连屈量身上也有些战斗的痕迹时,各大贵族更是佩服了。 “屈公子,怎么没看到屈华兄?” 一个小贵族突然问了句。 屈量沉默不语,神情悲伤。 于是众人都呆了。 你把自己侄儿也丢在战场上了? “屈公子之忠心,定可获得天下称赞!”昭氏一族的将领拱手道。 “都是虚名而已。”屈量似乎有些疲惫:“在下先带人去景氏那了,诸位也可和本将刚才一样,阻拦一会就撤,反正秦军不熟悉地形、也不愿意和我们打山地战。” “这是自然!” “屈氏已如此,我等又岂能不尽力?” “……” 众人纷纷表态。 但在心里,他们却打定主意,只和秦军随便打一场就撤,绝不死磕。 秦军这次又不是灭国,赔点地就行了,有必要吗? 你这么拼命楚王知道吗? 在其他人那或敬佩、或嘲笑的注视下,屈量带着自家一千多私军朝着两里地外由景氏做主的第三道防线而去。 而不一会,秦军来了。 照样是比楚军多一倍的兵力,直接和楚军碰撞到了一起。 但交战才半刻钟,昭氏等人就下令撤了。 “怎么跟屈公子说?”有个贵族似乎是感觉不好意思,问了句。 其他人看了他一眼。 “屈公子忠心无二,我等佩服,但屈氏毕竟有三千人马,而我等兵力最多者也不过一千,军阵又如此分散,自然做不到屈氏那般功绩。”昭氏将领说了句。 其他人会意,都打算给屈氏戴一次高帽子。 你清高,你了不起,我们是废物。 但当他们来到景氏的防线上时,他们却没看到屈量。 景氏将领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意:“屈公子刚才看到你等的表现深感忧心,已经去后方隘口守着我等的后路了,以保大家安全。” 其他人都露出了一副羞愧的神情,但每个人心里都在偷着乐。 谁让屈氏那么傻的? 还真在这里把家底拼上? “屈氏不仅忠心无二,战力也强大无比啊!” “是啊,我等皆不如他们。” “秦军强大,我看此战,我们等万人也和刚才一样顶不过一刻钟就得撤退,若换屈氏来,恐怕半个时辰都有可能。” “……” 交谈间,他们定下了一个共识:不到一刻钟就撤。 同一时间。 两公里外的一处隘口。 这里是楚军后撤的道路,屈量带着一千多残兵来到了这里。 而原本驻守这里的两千士卒看到他们的惨状,对他们的加入默不作声。 …… 秦军队列里。 李信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的楚军防线,点了点头。 这一次,由于前方有一万多楚军,秦军也压上了两万多人,几乎将楚军防线前的道路和周围好几块小平地全部塞满。 “刚才的两场战,果然不错。”一旁,屈华穿着秦军校尉的服饰,笑着点了点头:“其他人估计都以为,秦军这次也只会和刚才一样,恭喜将军可斩获万余敌首!” 李信看了他一眼,笑了:“你也这么说,本将就放心了。” 屈华有些疑惑,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 没等他想清楚,秦军就搬出来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秦军将大炮推到了阵前,瞄准楚军军阵和山林,直接开火。 数十枚炮弹掉落在楚军阵地上,弥漫的硝烟和燃起的一些火光直接将楚军炸懵了…… 不对,刚才不是这么打的啊! “这就是秦军的大炮?” 亲眼看到了刚才的一些爆炸场面,一些贵族顿时惊讶无比,甚至连座下的马匹都因为第一次听见爆炸声而受惊了。 没等他们统计下伤亡,秦军炮兵阵地里,一名校尉得到后方传信后,直接让炮兵稍微改动了一下方位。 十门大炮,同时对准一个高地。 还没从受惊中回过神的一些楚军贵族惊讶的发现,那些秦军打出来的炮弹,似乎是直接冲着自己而来的…… “快跑!快……” “轰……” 六轮炮击过后,秦军的号角声响起。 一些热气球也在此时升空。 总攻开始了。 …… 隘口处。 当听到前方传来的巨响后,屈量就想到了什么,神色震惊!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都能看到前方的硝烟,以及隐约听到了惨叫声。 是的,不是杀喊声,而是惨叫声。 这让这处隘口里的所有楚军都惊慌不已…… 留守此地的两名贵族将领对视了一眼,走到屈量面前:“屈将军,我们撤吧?” 屈量先是一愣,随即面容狰狞! “你等家族的将领和袍泽皆在那里,你等不一起去参战支援,难道就想这么跑了吗?” 他提剑指着两人:“我屈氏要去参战,你们呢?” 第271章 报恩与报国 “我屈氏要去参战,你们呢?” 听到这话,两名将领都感觉莫名其妙。 虽然大家都沾亲带故的,但大难临头各自飞不是正常的事吗? 你屈氏什么时候跟我们关系这么好了? “屈将军,秦军这明显就是用了那传闻中的大炮啊!前方上万袍泽都顶不住,我等上去岂不是送死吗?” “是啊,反正他们也会撤的,我们先去给他们当开路先锋嘛!万一秦军绕后有埋伏呢?” 高情商:开路先锋。 低情商:我先跑为敬…… 屈量将剑顶在了一人的喉咙前。 周围,将领的一些亲卫顿时抽出武器,屈氏私兵也拔刀相向。 “我屈氏都愿意去救他们,你们却想跑?”屈量看着他们:“亏你们还自诩贵族,哪个贵族是看着袍泽送死自己逃命的?!” “传令!有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随着他的命令,屈氏的一千多私兵同时举起武器面向这些人。 屈量看着两人:“立刻出发,一起去救援他们!不然本将将以军法处置!别忘了,本将才是全军指挥!” 你丫的有病吧? 两名将领心里顿时问候了屈量的祖宗十八代。 但迫于无奈,他们还是下令部下一同出发支援。 哪怕人数比对方稍多,可自家的兵是什么货色他们极为清楚。 上了防线不一定会死,但跟他们打一定会死…… 离开隘口后,看到屈量让屈氏军队在后方驱赶着他们,一副生怕他们跑了的样子,两人气得牙痒痒。 以前怎么没见你屈氏这么照顾袍泽? 在屈氏的逼迫下,众人听着前方传来的爆炸声和惨叫声前进,但才刚走过一半路程,他们就走不了了。 由于秦军步卒发起了冲锋,炮兵将炮弹落点往前延伸打到楚军后方,不仅避开了秦军士卒、还正好能打到许多准备逃跑的楚军,然而这也同时让屈量等人在楚军后方就见识到了爆炸的威力。 隔着上百米,爆炸的气浪和硝烟、还有一些血腥味就一起传来。 他们甚至亲眼见到了一颗炮弹在一个军阵上凌空爆炸,然后半个军阵的人就同时哀嚎着散乱了阵型。 还有一枚炮弹掉落在一处山坡下,周围数十个正在逃命的楚军士卒在硝烟中同时倒地,然后一躺不醒。 屈量等人仿佛能感受到那些人被爆炸掀起那一瞬间的恐惧感。 屈量心里忽然有些后悔。 秦军如此战力,似乎压根就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帮他们一把,因为他们能将整个大军正面打掉。 那自己的行动…… “屈将军,撤吧!” 爆炸的场面让跟来的两名将领彻底吓破了胆,尤其是眼看着秦军打出来的那些炮弹离自己越来越近,更是让他们焦急不已。 “留待有用之身,才能在日后继续为楚国效力啊!” “是啊,不是我等不尽力,奈何秦军有大炮啊!” 屈量仿佛在迟疑,但忽然,两人指着一个小高地上一面晃动的军旗:“屈将军,你看!” 那里有一个将领正挥舞着一面军旗,仿佛在空中写着什么字一般。 但他们都看得出,那是用于失去战鼓的紧急情况下的撤退信号,这给了他们一个莫大的心理安慰。 “将军!你看,他们都要撤了,我也走吧!” “都不是一家的人,犯不着拼命啊!” 在两人的劝说下,屈量对着前方行了个军礼,随即一脸悲愤的转身。 “撤!” 小高地上。 待屈量等人满脸悲愤的转身后,这名将领顿时落下了心。 “屈公子,恩情,我明家还完了。” 他喃喃自语了一声,随即提剑转身,带着一抹决然朝着秦军士卒冲去。 他家曾受过屈家恩惠,所以在屈量跟他说想削弱其他各家实力时,他答应了。 所以他在城中支持屈量私自出兵的意见,并且伙同其他人一起给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压力;所以在防线上,他为屈家说话,给屈家戴了高帽子好凸显他们的形象;所以现在他让屈家离开,给他们一种体面…… 但他没走。 答应你是为了报恩;我杀敌是为了报国。 我无法拒绝你们的要求,但我也做不到带着愧疚活下去…… “杀!” 他看着前方冲来的秦军士兵,在硝烟中大喊一声后,逆着已经崩溃的楚军士卒人潮朝着前方冲去。 一支羽箭飞来,他惊险躲过。 但第二支秦军士卒射出的羽箭,他躲不过了。 羽箭扎进了他的右肩,直接刺透了他的甲片和内衬,一股剧痛随即传来。 他发了狠,不就是一支箭吗? 直接用左手抓着羽箭,他用力一拔…… “啊!” 痛得他当即惨叫! 他立刻意识到这箭头不对! 又不是没中过箭,特么没这么疼的! 在他因剧痛停下的这几秒,又是两支羽箭射来,一支射中了他的小腿,一支扎在了前方的地面上。 他忍着痛将前方那支箭从地面上拔了出来。 当看到箭头上居然还有一些倒刺时,他整个人都懵逼的…… “无耻蛮秦!” 他将箭奋力一扔,却隔着十几米扎到了一个正从前方往后逃跑的楚军士卒身上…… 这下他出奇愤怒了! 他带着肩膀上和小腿上的两支箭,一瘸一拐的提剑朝着前方而去。 不远处,一支秦军小队发现了这个将领,随即像是老虎发现猎物一样,迅速扑了上去。 将领也发现了,于是忍着剧痛提剑,准备在临死前拉两个垫背的。 但秦军小队里,两个弓箭手将箭搭上了弓弦…… 第272章 要加钱? 近距离下,秦军的弓箭射进了他的胸腔,入肉三分。 一股剧痛直冲脑门,让他想动都一时没缓过来…… 下一秒,一个拿着长矛的士卒将矛头扎进了他的喉咙。 杀死这个楚军将领后,这名士卒连忙扑了上去。 同队袍泽立刻将他护在中间,中间的士兵则迅速割下了这名将领的脑袋,同时拿走了他腰间的一块玉。 如果只是敌军普通士兵,他们只会割下左耳,但对于将领,他们往往会割下脑袋以及拿上一个证明敌人身份的东西。 “哈哈,又是一个!” 士兵右手持剑,左手拿着血淋淋的脑袋咧嘴笑着。 在他们这一队人腰间,每人都挂着几个耳朵,其中两人还各自挂着一个楚军偏将的脑袋,脖子处还在往下淌血。 但这一幕没引起他们任何不适,反倒是其他同队袍泽都看了中间士兵手上提着的脑袋一眼,随即一起笑了! 秦军的战功计算并不是依靠纯粹的个人勇武,而是需要以小队整体来计算,还要扣除战死人数、逃跑人数,余下的收获才能算入斩首的军功。 所以战场上,秦军并不是放任士卒一味的冲锋,而是以一伍为单位共同冲锋,一什或者百人之间还不会间隔太远好互相策应。 因此,这将领虽然是这个士卒杀的,但同队其他人也能分润一份功劳。 “走!前头还有!” “快快快,别被抢光了!” “这上头上百钱了!还有购买名额和折扣!我也要挣一个!” “……” 众人只是看了一眼,就互相打气朝着前方冲去。 而这种场面,发生在这里整个战场上。 原本秦军的战功就是大部分平民上升的通道,在尉缭执行一些军改政策后,这种战功的诱惑不仅没变小,反而随着科学院商品的流通和秦国社会的变革变得愈发巨大! 以前是一次战争红利就能让贫苦人家走入温饱,这下可以直奔小康! 因此面对不到两万的楚军士卒,每一个秦军将士都急了! 人数本来就不够分,还被大炮炸了好几轮,敌人都吓破胆只知道跑了,这要是让敌人跑了,他们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秦军军阵里。 李信看着大局已定的战场,偏头看向伪装成自己亲兵的屈华:“屈华啊,据本将所知,你等据守的这些城池里,还有一半以上的兵力吧?” “正是,我等属于私自出击,自然不可能落下原本的守城任务。” “那要不要再做一个交易?”李信问道:“把那些城池也给我们,我们放你们屈氏回去,其他人嘛,和城池留在一起吧!” 屈华眉头一皱,似乎是有些不悦。 但李信直接明说道:“你伯父让你留在我军中并没有回去之意,想必屈氏的未来绝不止于此,以后也会有和我们合作的时候,那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再一次合作?本将获得战功,你们消除对手,岂不是皆大欢喜?” “将军,那些城池里可都是我们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啊!” 李信差点一巴掌就打过去了…… 特么刚才你们卖的难道不是你口中的那些手足兄弟? 没等他回话演戏,屈华就话锋一转。 “秦军若不付出些许诚意,我屈氏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 “我们想多要点东西。” 李信明白了,这是要加钱? 但紧接着他就有些生气。 要不是想着留着屈氏能对秦国更加有利,否则我管你什么家族,一路轰过去就行了,你丫的还跟我提条件? 他知道屈氏不安好心,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坑秦军一把再把脏水泼过来,只是眼下来说…… 李信考虑一下:“你们想要什么?” “大炮。” 李信迅速抽出剑架在他脖子上:“重说。” 屈华脑门直接冒汗…… 虽然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但做交易不都是先起价再谈判吗? “那将军,热气球呢?” “同上。” “……” 真是简略至极的回答。 于是屈华思考了一下:“那秦军制式铠甲和武器,可否给我们一批?不需多,几百足矣。” “制式?”李信看了前方的一些士卒:“我秦军新装的这些?” “正是!” 李信的表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这个年代,哪怕是最富裕的秦军,士卒也只能装备普通的皮甲,只有将领的铠甲上才会在一些重要部位有金属片防护;哪怕是如今国师带来的新技术让铠甲制作更为简单了,可也只有将领们和部分精锐士卒穿上了新制铠甲。 对于大部分普通士卒来说,皮甲依然是他们的防护首选,只是现在他们的皮甲上也会有一些金属片了。 对现在的战争格局来说,这就是进步。 如果这些铠甲流入楚国,楚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国;因为在那些金属片的制作工艺上,秦国如今是独一份的。 那就有意思了,屈家要秦军的铠甲干什么? 他可不相信屈氏会真的倒戈向秦国,只不过是在战场上跟秦军交易一把,指不定晚上就翻脸了。 李信眼珠一转:“本将就算可以给,你屈家怎么拿?” “这就不需要将军操心了,我屈氏自有办法。” 屈华的话让李信心里闪过一丝杀意。 这家伙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自己再次合作的要求,还如此平静的说有办法拿到这批铠甲——屈氏肯定会避着其他人不让他们发现,而自己又和那屈量无法联系,他哪来的把握? 除非,屈华和他那大伯早就约定好了一些事情…… “待攻城时再看吧。”李信没答应,也没拒绝。 他本来也没打算给楚军什么诚意,现在就看谁能算计得过谁了。 想到这,李信感觉这仗打得真有意思。 感觉有意思的不止他一个。 李缘所在的秦军大营里,项燕在黄昏时分找到了李缘。 “说吧。” 应项燕的要求,李缘挥退了所有护卫,让项燕和自己单独待在这房间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缘眉头一皱:“不是,你找我就为了这个?你都成俘虏了你还有心思想这?” 项燕环顾一下周围,看到了一旁桌子上那幅比楚军还要精致、详细的舆图,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 作为大将军,他直接就看出了这图上的那些信息是正确的。 可明明是自己比秦军先来边境的,秦军是后来才开始征召士卒的,他们哪来的时间侦查? “你现在看舆图,是想着如何配合蒙武去夺取城池吧?”项燕问道。 “你这不废话吗?” 项燕转过身:“在出发前,本将想过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因此本将给城中留守的一些亲信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李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一旦接到本将战败的消息,而你们攻城时他们又守不住,可以放火焚城。” 项燕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同时,本将还提前撤出去了一批士卒在防线外某地待命,一旦此战楚军战败,焚城后,他们会往外散布是秦军纵火的消息,那些死去的人想必也会算在你们头上。” “本将想,你们对平民的那种攻心之举,应该会受到一些影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