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家族祭天，我修为猛涨升天》 第1章 逐出宗门 “弟子不曾盗窃紫阳丹，更不曾杀害同门，还请师尊明鉴！”御虚宗中宿峰殿前广场上，一女子跪伏在地不停地用力磕头，一身青灰弟子服破破烂烂满是血迹。 周围站满了人，纷纷对着中间的女子指指点点，神情鄙夷。 “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明明是掌门首徒，资质却奇差无比，这些年为了进阶干了多少恶事？为盗丹阁至宝杀害同门有什么稀奇的？还好意思狡辩，真是不要脸！” “这次人赃俱获证据确凿，看她怎么抵赖！” “亏得掌门之前还一直维护她，真是白瞎了掌门的一片好心！” 谢离珠对周围人议论指责的话充耳不闻，一直“砰砰砰”地磕着头，嗓子已经哑了，她却犹嫌不够，声嘶力竭的大声喊着冤枉，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的话。 “师姐，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是和师尊认个错吧，或许能从轻发落。”在谢离珠旁边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着初阶法袍的男子，一直在劝说谢离珠认罪。 “文耀！”谢离珠猛然抬起头来满眼恨意地瞪着男子，“你屡次陷害于我，这次更是要一心置我于死地，你究竟居心何在？” 文耀满目诧然，神情无辜：“师姐你在胡说什么啊？以前你做的那些错事未曾危及同门师尊才只是小惩大诫，如今你残害同门在先，为何又执迷不悟试图诬陷于我？师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他的话引得周围的人纷纷附和，对谢离珠越发不满起来。 “从前她就仗着是掌门首徒，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如今不过是想进阶想得走火入魔了罢了！” “师尊，弟子冤枉，还请师尊明鉴！”谢离珠看着大殿内那背对她负手而立的身影，眼含泪水。 殿内，景蘅尊者双目紧闭，额角青筋暴起，隐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连花白的胡须似乎都在颤动。 在听了不知道多少声“冤枉”后，他长叹一声，转过了身：“离珠，为师对你很是失望。” 对上谢离珠泪眼朦胧的目光，景蘅满眼沉痛：“你自小在御虚宗长大，过去我怜你年幼离家，对你多有纵容，不想竟将你养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亦难辞其咎。” “师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往前膝行几步，腿上立刻传来刺痛，谢离珠险些直接趴在地上，却仍旧忍痛双手撑着往前，在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弟子是被人陷害的，您听我解释……弟子……弟子可以发誓，御虚宗谢离珠对、对天立誓，从未……” “够了！”谢离珠的誓还没发完就被景蘅迅速打断了。 似是不忍见谢离珠的这副惨状，景蘅重新背过身去，声音冷漠，“你此次铸成大错，御虚宗是万万留你不得了，就罚你废去修为，受鞭刑二百，逐出宗门。” “师尊不要！”手上脱力，谢离珠一下子趴在地上，眼泪混着血迹滴落，将她脏兮兮的脸都冲出了两条痕迹。 没等谢离珠再开口，四周挤过来几名刑堂弟子，拽着谢离珠朝刑堂拖去，谢离珠仍然反复挣扎着嘶吼着：“弟子可以向天道立誓！” 然而殿上的人，却自始至终都没在看她一眼。 拽她的弟子也不给她机会，直接捂住她的口鼻。 没有人关心她的誓言，没有人在意罪名的真伪。 刑堂的鞭刑对修炼之人来说并不算很重的刑罚，然而谢离珠在受鞭刑之前却是被文耀活生生抽去了全部灵力，金丹也被他一剑搅碎。 失去灵力护体，鞭刑受百来下就几乎能要人性命，等两百下抽完，谢离珠已经奄奄一息有进气没出气了。 文耀在她面前蹲下，俯视着谢离珠半死不活的模样，脸上尽是快意：“谢离珠，这次你必死无疑了！” “文耀……”谢离珠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拼命往上抬眼，却也只能看到文耀的一片衣角，雪白干净，不染纤尘，与遍体鳞伤的她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说出的话几乎已经是气声了：“今日之仇……若能侥幸活下来，我……定当百倍千倍奉还。” 文耀冷笑一声，站起来朝着谢离珠的脊背狠狠踩下，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谢离珠却连惨叫也不能：“奉还？等你能顺利走过奈何桥投胎再想吧！” 看着谢离珠昏死过去，文耀拂了拂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满面沉痛地对着等候在外的刑堂弟子道，“师姐执迷不悟甚至对我口出恶言，但我与她好歹同门一场，便算了。” “文师兄还是太过心善了，只是毁去她金丹，若是我受她十多年的压迫，必是要她不得好死的！”一名刑堂弟子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 “算了。”文耀苦涩一笑，“左右她如今已被逐出宗门，往事就当一笔勾销吧，有劳诸位师弟送她下山。” 文耀说完朝众人轻轻点了点头，施施然离去，身姿挺拔，看起来好不潇洒。 刑堂弟子进去后看到不省人事的谢离珠，想到文耀说的话，又狠狠踹了谢离珠两脚才找来草席将她裹上扔到了山下一处常有猛兽出没的地方，想教她落个尸骨无存。 谢离珠是活生生被疼醒的，她面朝漆黑的天幕躺着，脊后断裂的剑骨和身上的鞭伤被压到，疼得她几乎意识模糊，不过好在没有影响到神经，不至于就此瘫痪。 谢离珠艰难转挪动着想要翻个身，却感受到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滴在额头上，她转动眼珠朝上方看去，对上了一双冒着幽幽绿光的眼睛。 是狼。 谢离珠几乎瞬间毛骨悚然。她如今修为尽失，感受不到这狼品阶如何，但纵使是低阶凶兽，她如今也只能坐以待毙。 她不甘心。 恶狼口中的腥臭气味灌满鼻腔，谢离珠几乎要窒息了，手指使劲抠着光秃的草皮，想要远离恶狼，口中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她不想死。 她还没找文耀报仇，她不能死！ 手边摸到一块石头，谢离珠抓起来朝着狼头狠狠砸下去，无奈手上着实使不上多少劲，没能伤到恶狼，反而将它激怒。 恶狼仰天长啸一声，后肢微曲，蓄力完毕后蹬地朝着谢离珠疾飞而来，誓要一口咬断这可恶的人类的咽喉。 就在狼牙即将碰到谢离珠咽喉的千钧一发之际，旁边飞来一把灵剑，将恶狼捅了个对穿，却仍旧去势不减，带着恶狼飞出一丈远，落到地上激起一片烟尘。 第2章 死里逃生 死里逃生，谢离珠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导致胸口剧痛，她却无暇顾及，听到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谢离珠偏头看去，映入眼帘便是一身碧衣外罩白色纱衣长发半绾的女子。 “仙子……”谢离珠声音嘶哑无比，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声音大一点，“救我……” 更多的话谢离珠没机会说出来就因为惊吓和伤痛再次晕了过去。 走到谢离珠身旁蹲下，柳安筠握住谢离珠手腕将灵力探进去，片刻后收回了手，目含怜悯轻叹一声：“罢了。” 柳安筠挥手召回灵剑，本想直接御剑将人带走，却想到谢离珠眼下一身的伤，恐怕不等到地方人已经死了，只得收起灵剑从储物戒中取出一艘小型灵舟，以灵力将谢离珠托上去。 谢离珠第二次被疼醒的时候，心里的憋屈愤恨到达了极点，一旁却忽然传来声音。 “若再有怒气郁结于心，大罗神仙也难救你。” 听到开门的声音，光亮照进来，谢离珠艰难转头，对上了柳安筠的目光愣了一下，想起来先前正是这人救了自己。 “多谢仙子相救。”谢离珠感觉自己这么躺着道谢很不礼貌。 似是看出谢离珠心中所想，柳安筠走到她身边坐下将药放在一旁，将她扶起些许又在腰后塞了个枕头让她靠着，这才端起药碗不紧不慢地搅动着：“无需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礼节。” 脊骨被文耀踩断后，谢离珠整个后背几乎都已经麻木，如今被扶起来，她后知后觉自己的脊骨似乎被接好了，但她丝毫感应不到剑骨的存在。 “你背后的剑骨断裂后无法修复，我便自作主张为你抽了。”柳安筠一边将碗递给谢离珠，一边解释，“你昏迷了整整四日，身上的伤若不及时处理恐有丧命之险，我只得如此。” 剑骨对一个剑修来说是最重要的，既是修剑的基础，也是收纳灵剑之地，且剑骨一旦形成之后，被毁就无法再生，这人没了剑骨，以后就再也走不了剑修一道。若是双修三修之类的也还好，若是剑修专精，没了剑骨恐怕会影响道心。 怀着这样的担忧，柳安筠一直仔细观察着谢离珠的神色，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谢离珠在知道剑骨被抽了之后，只是眼神暗了暗，却并无更多的悲伤情绪。 谢离珠早在文耀踩断她剑骨时就已经有所准备。剑骨无法再重新蕴养，即便是不抽，她也只能继续背着一根断裂的剑骨，反复受它影响备受疼痛的折磨，被它提醒着她昔日的愚蠢无能。 “仙子大恩，我自当铭记于心，来日涌泉相报。”谢离珠一边喝着柳安筠喂过来的药，一边问，“只是不知仙子姓甚名谁，是哪位真人座下？” “玉极殿羽清仙尊座下，柳安筠。” 玉极殿，白鹭洲第一大宗门，掌门羽清仙尊更是整个白鹭洲公认的第一，当世唯一境界已到大乘期大圆满的大能，只差一个飞升契机。 羽清仙尊座下共有七名弟子，个个都是名满白鹭洲的天才，柳安筠，拟号瑶泽，乃是她的四徒弟，年纪轻轻就已经在白鹭洲药师公会取得七阶玉牌，世人尊称其为瑶泽仙子。 白鹭洲药师公会玉牌分九个等级，其他七阶药师基本都已经是金丹乃至元婴期，而彼时她已是筑基期大圆满，却不足百岁。 柳安筠自报家门后就一直在留意着谢离珠的神色，却见她除了刚才喝药的动作顿了一瞬间之外再无其他表情。 收回目光，柳安筠轻轻转动了下手腕上的玉镯，轻声道：“知道了我的身份仍可以如此镇定，不愧是御虚宗掌门首徒，气度非凡。” 白鹭洲宗门众多，御虚宗只属中游甚至偏下，按理来说，像柳安筠这样的天才，向来只与包括玉极殿在内的三大宗门弟子打交道，此前谢离珠深居简出并未见过柳安筠，她不可能知道谢离珠的身份。 谢离珠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了喝药的动作左手抓着药碗，用力到指尖泛白，碗内褐色的药汁轻轻晃动着。 “药放凉了可不好。”将谢离珠的反应尽收眼底，柳安筠微微一笑，“我前些日子到御虚宗山下采药，听闻了御虚宗内的一桩大事，掌门首徒盗窃宗门至宝紫阳丹，杀害无数同门，罪大恶极，如今已被逐出宗门。而我又恰好在山下碰到了穿着弟子服浑身是伤修为尽废的你，因此你的身份不算难猜。” 谢离珠慢吞吞喝着药，没吭声。 “你的灵力被人强行抽取，金丹被人用剑搅碎，可谓是血海深仇，你若没活下来便罢了，若活下来了无异于从地狱爬回来，必然会想找害你之人算账。”柳安筠并不在意谢离珠是否回应她，自顾自往下说着。 “在得知我的身份后你的情绪出现过波动，导致你身上所剩无几的灵力逸散，我猜你已经想到了报仇的方法，并且与我——”柳安筠顿了顿，微笑起来，“不对，应该说是与玉极殿有关，既然如此，可否向我透露一二呢？” 总算喝完了那苦得能让人当场去世的药，谢离珠端起一旁的茶水漱了漱口，才重新看向柳安筠，面无表情：“瑶泽仙子其实并未给我闭口不言的选择。” 柳安筠但笑不语。 柳安筠对外向来是温柔得体，进退得宜，然而身为羽清真人座下弟子，又怎么可能当真是一朵柔弱可欺的小白花？不过是这副强势的面孔并不会轻易向他人展露罢了。 “是，我确实想借助玉极殿的力量。”反正已经被看破了，谢离珠索性也不隐瞒了，坦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拜羽清仙尊为师，重新修炼。” 柳安筠眉头微挑，神色颇有些玩味：“我玉极殿向来是天才无数且剑修居多，你却灵气被抽干面临着灵根枯竭的危险，剑骨断裂无法再生，这样的你，在玉极殿立足都成问题，又如何有底气认为自己能拜入师尊门下？” 谢离珠扯了扯唇角，眼中暗光一闪而过：“有枯竭的危险不也还没枯？剑骨断了，再养一根也未尝不可。” 第3章 初入明镜 柳安筠眉心的一点朱红似乎有红光闪现，衬得颜色更加鲜艳欲滴。 谢离珠仔细观察了片刻，忽然朝着柳安筠拱手行了个礼：“参见羽清仙尊。不知仙尊驾临，还请恕罪。” 柳安筠眼中金光亮起，声音还是她的声音，其中的气势却已截然不同。 “谢离珠？景蘅座下大弟子，谢川独女。”柳安筠的声线本就是偏清冷的，此时上身的人开口说话时音调更是毫无起伏，便显得格外冷漠。 谢离珠依然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低头不语。 “你方才说再养一根，何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灵体待在心境中旁观的柳安筠感觉自己师尊的语气格外玩味，还有些许的期待。 “自己的没了，别人的不是还在吗？”谢离珠的语气毫无起伏，心底却是自嘲一笑，挖人剑骨是重罪，她亲眼目睹了文耀干下的包括挖剑骨在内的不少恶事，文耀这般多疑的人怎么可能会容忍她活着？ 柳安筠也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谢离珠看上去无害，却如此狠毒，竟想抽别人的剑骨。 “大胆！”羽清勃然大怒，喝道，“挖人剑骨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你小小年纪竟然心思如此歹毒，景蘅将你逐出师门你也不冤！” 这话说的可就难听了。 谢离珠放下手坐直了身子，不卑不亢地盯着那双金色的眼睛，似乎在透过这双眼睛和那个以分神降临之人的真身对视。她扯了扯唇角，冷笑一声：“堂堂羽清仙尊，竟也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污蔑他人的道貌岸然之辈么？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谢离珠的话丝毫不将羽清仙尊放在眼里，出乎意料的是羽清却并没有因为如此大不敬的话生气，反而挑了挑眉：“不分青红皂白？那你便说说我何处冤枉了你。” “紫阳丹可强行破境提升修为，延年益寿，我自己的境界修为却是毫无变化，我自幼在御虚宗长大，与门内门外的弟子均无甚往来，连个相熟的人也没有，更无相赠的可能。所谓盗窃紫阳丹，不过是他人的一面之词。紫阳丹失踪之日我只是恰好去过丹阁，便有人一口咬定是我拿的，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是与我有仇想除之而后快罢了。” 羽清一脸若有所思：“那你为何不辩解？” “辩了。”谢离珠神色冷漠，仿佛口中的人与她只是陌生人，“景蘅不听。他本就不想留我，此事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谢家作为白鹭洲有名的家族，嫡系一脉个顶个的天才，向来只入上宗门。景蘅原本看中的是她的谢家血脉，妄想能捡到个天赋上乘的谢家子弟，即使是被赶出来的，以此让御虚宗扬眉吐气。但他万万没想到早早带回宗门的大弟子在灵根测试时竟然表现平平堪称废物。 他的如意算盘落空，想后悔也已经迟了，原本应该先测灵根再收徒，他一时心急对外宣称怜悯谢离珠故而测灵根前就已收她为徒，为了将人设维持下去，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她这许多年。 “至于挖人剑骨，仙尊难道不知道，死人的剑骨也可以吗？只要灵韵未散，自然能为我所用。” 羽清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好啊，既然如此，玉极殿辖地恰有一处小洞天，里面凶险之极但也有不少机缘，每年会对外开放两次，三月前刚开过一次，本尊不如将你丢到那小洞天中，让你去找剑骨。一月后是我玉极殿的拜师大典，若是你能活着出来并且通过玉极殿的天赋测试，本尊可以考虑留下你。” “好啊。”谢离珠弯起眼眸微微一笑。忽然她眼前一花，传送阵光芒亮起，未等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师尊！”心境内正在打坐的柳安筠见状霍然起身：“她受伤未愈，用传送阵恐怕不妥。” “这是对她目无尊长口出狂言的一点小小的惩罚。”羽清的声音回荡在心境里，分神却已在瞬息之间抽身而去，柳安筠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 柳安筠轻叹一声，却并未做什么，挥手将这处屋子收回储物袋中便召出灵剑径直回玉极殿去了。 狼是她杀的，为了解决这份因果她将谢离珠带走了，但如今这因果已被羽清抹去，她本也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况且谢离珠对玉极殿另有所图令她有些不悦，更不可能再去多管闲事。 且说谢离珠这边，羽清当真是丝毫不顾她的死活。寻常人传送阵都是开在地上，她却是开在高空，致使谢离珠脸着地不说，还摔断了她两根肋骨，腰后也受到波及，整个下半身几乎完全失去知觉，趴了好半天才爬起来。 肋骨错位疼得她龇牙咧嘴，然而她不通医术，只能先暂时忍着，看能不能找到点医书什么的自己摸索着接回去。 挪到一棵树旁边坐下，谢离珠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见四周树木遮天蔽日，灌木丛生，偶有阳光从叶片的间隙中穿过留下一条不甚明晰的光柱，细小的尘埃在其中飞舞。周围间或传来几声鸟鸣，瞧着倒是一片祥和平静。 发现自己越坐越痛之后谢离珠果断起身离开了，朝着树左后方的唯一一条小径走去，然而或许是方才的平静给了谢离珠些许错觉，她并未注意到当她离开后那棵大树的枝干扭动起来，越来越快，最后根系竟然破土而出，如同长脚一般在林子里快速移动起来。 而在大树离开后留下的深坑两边出现金线快速蔓延直至闭合，洞天结界就此形成，在深坑的上方短暂浮现出明镜洞天四个字，转眼消散。 结界形成后的金光在上空一闪而逝，谢离珠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只当自己多心，继续往前走着。然而没走出去多远，就被拦下了脚步。 出现在她面前的，赫然便是刚才“长脚”跑了的那棵树。 多看了这树两眼，谢离珠有些怀疑地开口：“这不会是我刚才靠那棵吧？” 枝干扭动着的大树发出几声怪笑，声音低沉模糊：“刚才动手太慢让你跑了，这次可不会。” 话音落下，枝干骤然飞涨朝着谢离珠面门迅速袭来！ 第4章 明镜无尘 树枝的速度极快，四面八方将谢离珠围住。谢离珠眼珠一转，瞥见一处空隙就地一滚，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受了伤，理所应当的没能跑出妖树的围困。就在将被树枝缠住的千钧一发之际，谢离珠抄起一旁干枯的一截树枝，运转昔日练过成千上万遍的御虚宗入门剑法。 说来可笑，她身为掌门首徒，直到金丹期，景蘅都不曾亲自教过她一招一式，只说她基础不牢，让她一直练习着最基础的剑法。 想至此处，谢离珠心中怨恨又增几分，霎那间竟爆发出无穷的力气，身上的伤仿佛都消失了，呼吸流转之间似有灵气流动。 一剑横扫，剑气竟如有实质，削断了妖树不少枝干不说，还在妖树后方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剑痕。 枝干蔓延的势头顿减，机不可失，谢离珠一手握紧枝干一手捂着肋下拔腿就跑，速度之快简直前所未见。 开玩笑，御虚宗只是个中下的宗门，入门剑法根本没多少杀伤力，方才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更不要说谢离珠如今灵力尽失，看不透妖树的品阶，更没有留下缠斗的必要了。 那妖树停滞片刻后，仿佛被谢离珠激怒了，发出了嘶哑的怒吼，枝干扭曲舞动朝着谢离珠追来：“以怨恨化剑气，这可不是正道弟子所为，你到底是何人？竟敢擅闯玉极殿辖地，今日吾定要留下你性命！” 枝干眼看着就要贴上谢离珠的后背了，谢离珠忽然停步怒喝一声：“放肆！” 嗓门大得枝干为之一顿。 没等妖树再次发动攻击，谢离珠转身快速开口：“羽清仙尊送我来此意在为我重塑剑骨，来日好光明正大收我为徒，区区妖树也敢对我不敬！” 谢离珠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树枝对准了妖树，想着若是唬不住这树就再拼一次，若是无法脱困，只当天意如此。 “重塑剑骨？”妖树扭动了几下，言语间充满了不屑，“我在此地数百年，从未听说过剑骨断了还能重塑的，还收你为徒？羽清仙尊分明是想顺势解决了你这个麻烦。” 妖树说着又准备将谢离珠捆起来，被谢离珠一树枝挥开。 “羽清仙尊乃当世唯一的大乘期大圆满修士，她既然破例送我来此，自然是胸有成竹。况且——”谢离珠顿了顿，一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抬，神色傲然，十分自信，“我天赋过人却不慎遭人陷害才致使剑骨断裂，如今羽清仙尊给了我这个机会，你不妨亲眼看看，我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妖树沉默片刻，枝干扭动了几下就缩了回去：“好啊，吾倒是要看看，这里面没有一个活人，你要如何重塑你的剑骨。若是你办不到，吾就让你成为这洞天的养分，你滚吧。” 谢离珠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负在身后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此时才恍然察觉整个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打湿了。 谢离珠转身慢慢挪走，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扑倒在地。 妖树一直目送着谢离珠离开，直至她的身影被树木完全遮住。 “明镜，你太凶残了，仙尊分明说了不可伤她性命，你那架势却是分明想要将她弄死。”妖树后方那棵留下了剑痕的树忽然扭动了几下，树干上隐约浮现出一张人脸来。 “我不过是试探一番罢了。”那妖树冷哼一声，一阵白烟浮起，转眼便化为人形，身穿一袭浅绿长裙，一头长发用树枝绾起，竟是个娇俏非常的姑娘。 “你瞧她那剑气，竟是怨念化成，说明她分明不是什么好人，我教训教训她怎么了？”明镜说着，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再说了，谁知道羽清竟然想收她为徒。” 另一棵树也化为人形，一身月白长袍，气质出尘。他嗓音轻柔地斥了一声：“不得直呼仙尊姓名。” 明镜轻哼一声，脑袋偏向一旁，一语不发。 无尘轻叹一声，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羽清的那些弟子是个什么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再多这么一个又有什么奇怪的。” 无尘说着目光忽然一凝，朝着明镜身后看去：“想不到姑娘竟还有听人墙角的习惯。” 这洞天里只有一个活人，在说谁不言而喻。 明镜转身，果然看到了去而复返的谢离珠正一步一步从树后蹭出来。 明镜无语了：“这洞天内的一草一木俱在我兄妹二人的掌控之下，你不会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吧？” 谢离珠轻咳一声，眼神到处游移，就是不看对面那两人：“我不过是，恰巧经过。” 明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听也听了，趁现在我还有点耐心，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再磨蹭我便将你丢进湖里喂鱼！” “敢问此处洞天是何名？”一说到正事谢离珠的眼睛就不乱飘了。 “明镜无尘。此地本是我二人的领域，羽清将我们炼化后将两个领域融合，状如同心圆，外圆为明镜，内圆称无尘，但历来少有修士能进入内圆，所以渐渐的就被成叫了明镜。” 领域是化神期才能领悟的东西，且领域大小随实力增长，明镜为外圆，说明明镜的修为比无尘更高。想不到看着是个娇俏灵动的小姑娘，修为竟如此高。 谢离珠暗自心惊，不由庆幸还好羽清给二人打过招呼，明镜也不是真的一心想杀她：“不知何处修士葬身最多？” 明镜洞天她有所耳闻，是玉极殿对外开放的试炼洞天中最凶险的一个，入此洞天者向来十不存一。如此危险的地方，范围又大，真靠她两条腿慢慢去找，还不知要找到何时才能找到适合她的剑骨。 “向南一直走，就是你刚才走那条路。”明镜一时想不起来又懒得耗费神识搜寻，无尘代为解答了这个问题，“我二人居内圆最北，其他生物面北居南，向外递减，最凶险的当属最南边接近内圆的地方，葬身的修士数不胜数。” 第5章 鬼翼轻敌 明镜洞天死亡率高的另一个原因是在洞天开启期间离开的传送阵开在了以洞天中心为点内圆最南边与外圆的交界之地，此地危机四伏，就算有修士进来时侥幸落到了妖兽较少的地方，想离开也必须此处走，一路上危险越来越多，死亡的风险大大提高。 然而谢离珠是走后门进来的，羽清又向来行事随意，也许是无心也许是故意，总之没给她开那个离开的传送阵，所以谢离珠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当然这一点无尘是不会告诉她的，正好他也想看看谢离珠究竟有何本事值得羽清收她做第八个亲传弟子。 “多谢。”谢离珠弯身行了个礼，转身走了两步又犹犹豫豫地转过头来，看着两人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明镜两道弯弯的眉毛一竖，恶声恶气道，“我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完了，你再不走我就让你成为这洞天的养料。” 谢离珠一揖到底，十分恭敬礼貌地问道：“弟子进来时受了伤，不知两位尊者能否告知洞天中是否有药物可以止痛？” 明镜和无尘虽是灵植化形，但在洞天形成时就已是化神，如今修为尚不知，但完全担得起修士的一声“尊者”。 明镜闻言，眼底绿色流光亮起，将谢离珠上下扫视一番后，手一挥，一团莹白的光球就落到了谢离珠身上，转眼便将她进来时的外伤治了个七七八八，连错位的肋骨也被接了回去。 “我只能修复一些简单的外伤，你在来此之前受的伤是小四治的，我不便插手，若你能顺利出去你自去找她便是。” “多谢尊者。”虽然对两人仍然抱有防备，但伤是实实在在治好了，谢离珠也真心实意地冲两人笑了笑。 等确认谢离珠已经走远完全没机会偷听后，明镜才大笑出声：“哥哥，你还说我凶残顽劣，分明你也没比我好多少。” 明镜笑得几乎都要直不起腰来了：“如今出去的传送阵没开，她往南走只能进内圆，内圆凶险程度远超外圆数倍，你却不告诉她，分明是想捉弄她！” “胡说。”无尘轻轻弹了下明镜的额头，“我不过是想看看她的实力，况且内圆虽险机缘也不少，她被废了修为灵根将枯，想重新修炼光有剑骨可不行，我不过是助她达成心愿罢了。” 明镜又狠狠笑了一会后才蹦蹦跳跳的回到洞天入口去睡觉了，而谢离珠这边，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她一路上遇到的妖兽数量少等级还不高，谢离珠靠着那点基础剑招倒也算是游刃有余。 吞了几颗低阶妖兽内丹后，谢离珠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有灵气游走，但她如今的丹田无法储存灵气，灵根能吸收的灵气也寥寥无几，整具身体和筛子无异，灵气从丹田出发游走全身之后依旧会逸散。 再者妖丹直接吞服能利用的灵气极少，真想靠吞妖丹来调用灵气根本不现实。 “必须要尽快找到修复灵根的方法才行。”将剩下的几颗妖丹收进腰间的布袋中，谢离珠哀叹一声，“我的老天爷，这洞天中怎么连个趁手的武器也没有？” 她走了这么一路，全靠一根树枝打天下，连稍微尖锐一点的石头都见不着，杀伤力岂止减半，简直是重创。 谢离珠走了两步忽然感觉前方不远处有东西在闪烁，快步走上前，发现正是一把掉落在地沾了血迹的短匕，旁边还有些许零碎的骨头渣，向来是有修士不敌妖兽，被吞吃入腹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谢离珠大喜过望，飞快将短匕捡了起来，随便在衣摆上擦了两下将血迹擦干净后喜滋滋道，“这匕首还十分锋利，就算不是灵器也赚了！” 谢离珠说着，冲旁边的骨头渣滓拱手一礼：“前辈大义，葬身妖兽之口还不忘担忧后辈没有趁手的武器，既然如此这匕首晚辈就收下了。” 谢离珠还没直起身来就感觉后方疾风袭来，一转头正对上了一张比她脑袋还大的嘴，腥臭的热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涎水差点淋了谢离珠一头。 谢离珠腰身一拧当机立断朝旁边滚开，躲过了被一口咬掉脑袋的命运。她定睛一看，方才险些将她吃掉的妖兽乃是一头一身漆黑毛发状如老虎却生有双翼的妖兽。 “鬼翼虎！”谢离珠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却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兴奋，“想不到竟能在此地碰到，若是能驯服再好不过，便是不能，杀了生吃也是大补！” 鬼翼虎是四阶妖兽，通灵智但口不能言，听得懂谢离珠的话，顿时怒不可遏，嘶吼一声后再次朝着谢离珠扑来，誓要咬下这个不知好歹的蝼蚁的脑袋。 鬼翼虎兽如其名，生有双翼使得它如鬼魅一般难以捉摸，与普通的老虎相比更灵敏迅速，极难对付，对于尚未结丹的低阶修士来说就是见面必死，金丹期修士也只是死的慢一点，可以说是元婴之下无人能敌。 这鬼翼虎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这修士修为几近于无，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它冷哼一声，对这一击几乎是志在必得，甚至直接闭起了眼，打算好好享受一口咬掉谢离珠脑袋的那一瞬间的脆爽。 快速调动跑的差不多的灵气灌注于匕首之上，谢离珠双目微眯，趁着鬼翼虎打开翅膀的一瞬间，弓腰屈膝蹬地后猛然如离弦之箭冲出，匕首快准狠扎入左翼根部。 冲劲未减，谢离珠顺势双手握住匕首狠狠一划，人也贴着羽翼滑了出去。 刺痛一瞬间袭上大脑，鬼翼虎猛然睁眼，扭头就看到谢离珠站在它侧后方，手中的匕首还在滴血，而它的左翼下方根部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液迅速喷出。 匕首扎入的一瞬间谢离珠的脸上溅上不少鲜血，她伸出手往脸上随意一抹，整个手掌都被染得鲜红。 看着手上鲜红的血液，谢离珠轻轻舔了舔上唇，十分愉悦地看向鬼翼虎：“你，轻敌了。” 第6章 制服鬼翼 鲜血大大取悦了谢离珠，却是狠狠刺激到了鬼翼虎。飞舞的漆黑羽毛还未落下，鬼翼虎已经发动了第二次攻击。 然而因为左翼受伤无法使用，它只能扇动一边羽翼，不仅无法平衡硕大的躯体，速度也大打折扣，看起来格外滑稽。 鬼翼虎这次聪明了，为了防止谢离珠故技重施，一双兽瞳紧紧锁定谢离珠，右翼快速拍打地面扇起烟尘用以遮挡谢离珠视线。 但它根本没想到，谢离珠的灵气完全仰仗于妖丹，刚才那一击已经花光了她从妖丹中获得的全部灵气，这一击若是谢离珠没有新的应对招数，必死无疑。 神经兴奋到了极点，心率急速飙升，明明四周环境嘈杂非常，谢离珠却清晰听到了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咚、咚、咚—— 心跳声越来越快，鬼翼虎的速度越来越快，谢离珠眼中的景象却越来越慢，慢到她可以看清前方的每一片落叶每一粒尘土的飞舞动向。 心跳声的间隔短到几乎可以忽略，羽翼停止扇动鬼翼虎起跳的刹那，时间仿佛就此凝固—— 匕首直直对着鬼翼虎，谢离珠往前疾跑两步，忽然扭腰侧身从鬼翼虎腹下冲出，面朝鬼翼虎的腹部匕首狠狠刺入其中，血液劈头盖脸浇了一头。 这一击，鬼翼虎几乎被开膛破肚。 脖颈、两翼根部、腹部这四个地方是鬼翼虎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其余地方几乎可以说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那四处弱点，鬼翼虎向来是不会轻易暴露出来，尤其是皮肉最薄的腹部与脖颈。 然而这只鬼翼虎因为一开始对谢离珠的轻视，导致左翼受伤，行动受制反应力也下降，它还试图用尘土遮挡谢离珠的视线，此举无异于将自己最脆弱的部位彻底暴露在了谢离珠眼中。 鬼翼虎的一举一动俱在谢离珠掌握中，即使尘土遮挡她也能推测鬼翼虎的动作，这一击，倚靠的根本不是眼睛，而是熟悉的判断。 鬼翼虎的妖丹本身有愈合伤势的作用，且因为鬼翼虎是灵兽降级，它的灵力可以被低阶修士完全吸收转化，虽然实力强横十分难缠，仍有不少修士趋之若鹜，致使鬼翼虎数量锐减。 过去她还在御虚宗时，文耀经常偷偷拉她下山猎杀鬼翼虎。嘴上说需要她帮忙，实则是拿她当免费打手，所有的脏活累活麻烦事全部由她一手摆平，文耀坐收渔利，所有猎杀鬼翼虎得到的妖丹全部被他侵吞，谢离珠却只拿到几张皮毛，美其名曰她的修为尚无法承受鬼翼虎之力。 谢离珠起先不知如何杀死鬼翼虎，在鬼门关走了好几趟，后面掌握了鬼翼虎的所有弱点后也发觉文耀在利用她，就再也不愿意帮文耀。 文耀怀恨在心就向刑堂揭发了此事，她的居所也确实有几张鬼翼虎皮毛。证据确凿，她自然免不了一顿罚，而景蘅尊者又再次出面饶恕了她，并对她的辩解恍若未闻。 可笑她昔日被景蘅文耀愚弄，竟这么些年都不曾察觉，还将景蘅当作最敬仰敬佩信赖之人，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饶恕文耀，最终酿成祸患。 风徐徐吹来拂动谢离珠的衣摆，一些血液渐渐凝住，糊在谢离珠的脸上。为了防止血液流入眼中，谢离珠不得不闭起一只眼。 腹部疼痛几乎无法忍耐，鬼翼虎迫不得已趴伏在地，两翼耷拉着，一双金灿兽瞳却仍旧恨恨地盯着谢离珠。 随意擦了擦匕首，谢离珠将它别回腰间，朝着鬼翼虎走去，蹲在它面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目含怜悯：“别瞪了，伤得这样重，再瞪下去我一个不高兴你就只能被我开膛破肚活剥了。” 鬼翼虎闭上眼睛脑袋扭向一边，没理。 “瞳孔金中流朱，翼下有白羽，你分明是此地的虎王，却如此不堪一击，简直菜的让人想落泪。”鬼翼虎不想听，谢离珠却想说，还全是打击虎的话。 鬼翼虎不蒸馒头争口气，没忍住又冲着谢离珠的面门吼了一嗓子，口水喷了谢离珠一脸。 “呕——”谢离珠一忍再忍最终忍无可忍，冲着旁边狠狠干呕了两声，“你，好恶心……呕——” 鬼翼虎大受打击，忍不住龇牙，换来了谢离珠狠狠一巴掌，偌大的脑袋都被扇得偏向一边。鬼翼虎皮糙肉厚，这一巴掌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别给脸不要脸。”本着扇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原则，谢离珠又状似温柔地摸了摸鬼翼虎的脑袋，“这样，你带我去你的巢穴，把你藏的宝贝都给我，并且在我待在洞天的这段时间里当我的坐骑，我就不杀你。” 如果鬼翼虎能化成人形，现在肯定很想翻白眼并指着谢离珠的鼻子狠狠骂她一顿。 哪里来的强盗，把人打一顿之后，用“我不杀你”当条件让别人把家当都交出来。她难道不知道有句古话叫“士可杀不可辱吗”？ 但它不是士，它只是一只小老虎。 所以鬼翼虎很没骨气地站起来了。 “我猜，你现在想的必然是将我带回你的巢穴，然后找个机会把我吃了。”谢离珠不紧不慢地跟在鬼翼虎旁边，幽幽开口点破鬼翼虎的心思。 被谢离珠看穿了，鬼翼虎的脑袋都低了一点。 “鬼翼虎的妖丹不仅能治愈修士的伤为修士提供灵力，也能为妖兽所用。你身为虎王，巢穴当中想必有不少其他鬼翼虎的妖丹，你想回到巢穴后先我一步吞下妖丹愈合伤势补充灵力，然后将我一击毙命。”谢离珠哼笑了两声，言语间满是毫不遮掩的嘲笑，“你太嫩了，还是再练练吧。” 鬼翼虎轻轻扇了两下翅膀，以示不满。 “你攻击我三次，第一次被我躲开，后面两次都为我所伤，且次次都伤在你的弱点上，你应该很清楚，我不仅对你的弱点了如指掌，也知道如何攻击你的弱点才是最快速有效的，那你说，对于你的这些心思，我有没有应对之策呢？” 第7章 威胁得宝 妖兽就是妖兽，虽然通了灵智，但始终还是直来直去，一点小心思也轻易教人看破。 鬼翼虎呜咽了两声，服了，安安分分带着谢离珠回了它的巢穴后，钻进深处捣鼓了片刻，拖出来一大包被虎皮裹着的东西。 把东西拖到谢离珠面前，鬼翼虎松嘴走开趴到一旁，用幽怨的小眼神瞅着谢离珠打开那张虎皮。 那虎皮里面不仅有妖丹、草药这些东西，还有些从修士的法器、丹药，甚至连虫子的尸体都有。 看着那些蜈蚣蝎子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虫子的尸体，谢离珠的嘴角轻轻抽了抽：“鬼翼虎，还需要吃虫子吗？” 妖兽不都是要么吃草要么吃肉，虫子连塞牙缝都不够，鬼翼虎竟然还需要吃这种东西？ 那鬼翼虎无语地龇了龇牙，伸出一只爪子拍了拍虫子的尸体又拍了拍旁边的草药。 谢离珠了然：“哦，药啊。” 但她不认识啊！ 好在那一堆法器里还有一个储物戒。修士身亡之后，法器上的契约印记会自动抹除，谢离珠拿匕首在食指上划了个小口给几样法器都滴了一滴血，临时契约落成，五颜六色的光交织在洞里一闪而逝。 顺利打开储物戒，谢离珠毫不客气地把东西全部塞了进去。本就只是个低阶的储物戒，这些东西装进去以后储物戒就满了。 谢离珠拿出两颗鬼翼虎妖丹，却自己先吞了一颗，等感觉到灵力开始流动之后，双手掐诀法阵光芒亮起，落到鬼翼虎头上变成了一个临时的主仆契约。 主仆契约阵法属于低级阵法，契约完成后被契约者不得伤害主人否则会立刻魂飞魄散，但在御虚宗时没有人教她，谢离珠只在基础的阵法书中学过一个临时的，阵法有效期是三个月，中途可以由落下契约的修士主动解除。 谢离珠一月后需要前往玉极殿拜师，但她不可能在明镜洞天中待够一个月，因此这临时的契约阵法已经完全够用。 契约落下确保鬼翼虎无法伤害她后，谢离珠才将另一颗妖丹抛给它。 撑着下巴看着鬼翼虎吞下妖丹后伤口开始散发出浅绿光芒缓缓愈合，谢离珠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其实在方才与鬼翼虎谈条件时，谢离珠完全是在赌。鬼翼虎虽然知道她没什么修为，但忌惮于她对鬼翼虎的熟悉程度，且这只虎王一看就是没怎么被修士欺骗过，没有见识过社会的险恶，所以才如此轻而易举就被谢离珠吓唬住。 但凡换了一只见识过人心险恶的鬼翼虎，完全可以假装顺从静待时机。 不过好在，也算是老天爷都在帮她，这一次，她又赌赢了。 主仆契约下，主人可以听到契约兽讲话。鬼翼虎在等待伤势愈合的间隙开始郁闷地指责谢离珠：“你这人，太歹毒了！” 谢离珠挑了挑眉，轻笑一声：“什么叫我歹毒？你没能第一下就咬下我的脑袋，后面还险些被我弄死，我这是在救你。否则你想想你当初为了当上虎王付出的那些努力，转眼间就付之东流，岂不可惜？” “哼！”鬼翼虎冷哼一声，仍然不服气，但有契约约束，它什么也做不了。 “看你这些宝贝，你杀了不少修士吧，比起你来，我可是善良的不得了。” “哪有？”鬼翼虎辩解道，“我都是虎王了，当然是让手下杀了之后献上来的。况且这洞天本就是历练之地，自己没本事活着离开能怪谁。” “说到离开，那些修士是如何离开的？”这个问题谢离珠原本想问那兄妹俩，但她察觉到无尘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平静，就没再多问。 “你不知道？”鬼翼虎的语气听起来很是震惊，“你不是进来历练的吗？你都不提前做一下功课吗？” “我过去从不被允许参与各宗门的洞天试炼，这明镜洞天也知之甚少。”谢离珠的语气倒是十分平静，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 有的门派比较有钱，会搭建一个固定的出入口，耗费灵石定期开启，有的宗门比较懒或者比较穷，会选择用传送阵，进和出的传送阵完全随机，优点就是只需耗费些许灵力，不用花灵石。 谢离珠不知道玉极殿属于哪一种。玉极殿作为第一大宗门，辖地有不少灵石矿灵晶矿，必然是不缺钱的，但这宗门上到掌门下到长老出了名的懒，未必会乐意去守入口。 “那这洞天是两个同心圆你总该知道吧？”鬼翼虎无语了，开始给谢离珠科普。 “这倒是知道，明镜无尘告诉我了。” 听闻此言，鬼翼虎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惊恐了：“不是吧，你都碰到洞天的两个主人了你竟然还活着？！”鬼翼虎犹豫着开口，“你，真的是活的修士吗？” 这回轮到谢离珠无语了：“有人给他二人下了命令，不得伤我性命，我自然是活人。” 看来明镜洞天奇高的死亡率有一部分也是拜这兄妹二人所赐。从这鬼翼虎的话来看，过去试炼期间碰到这兄妹的都死了。 这兄妹分明是灵植化形，狠辣程度却不亚于妖邪，果然是树不可貌相。 “那你还挺厉害。”鬼翼虎干巴巴说了一句就绕过了这个话题，“往年洞天开启期间，会有数个地点不固定的进入传送阵和一个地点固定开在内圆最南边与外圆的交界处的离开传送阵，但在碰到你开始直到现在，我都不曾感受到离开传送阵的波动，多半是没有开。”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洞天里没有出口。”鬼翼虎幽幽吐出了这句对谢离珠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的话。 谢离珠的心一下子就痛起来了。 就说羽清仙尊不靠谱！ 远在玉极殿议事的羽清忽然打了个喷嚏，引来一众长老和弟子的注目。她揉了揉鼻尖，掐指算了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无事，小东西调皮而已。”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但长老们也不好追问，就默契遗忘了，若无其事地继续议事。 第8章 无法离开 谢离珠这边，鬼翼虎说了洞天没有出口后她就瘫在地上了，双目无神，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喂。”鬼翼虎用脑袋顶了顶谢离珠，看起来颇为关心，“你还好吧？” “不好。”谢离珠痛苦面具，“我一月之内必须离开此地，若是出不去，麻烦就大了。” 她大言不惭许下承诺一月之内从洞天内出去前往玉极殿参加拜师大典，若是被困在这洞天中，食言而肥与羽清结下梁子不说，这天降的拜入玉极殿的机会也如同煮熟的鸭子一般飞走，岂不让她扼腕。 鬼翼虎闻言，犹豫了下：“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出去……” 话音未落谢离珠就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它。 “呃……”鬼翼虎卡了下壳，结结巴巴道，“你……你其实可以进入同心圆中……中心，若是能通过考验，也……也能出去。就是这法子没人试过，里面的考验就连洞天的主人也不清楚是什么。”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谢离珠又躺了回去，狐疑道。 “我族过去生活在那附近，我幼年时无意闯进去过一次，那里的主人以为我是去参加考验的，就告诉我了。但我那时什么都不懂，那主人嫌我太蠢就将我丢了出来，我们族群更是差点被她灭族，迫不得已才搬出内圆。” 谢离珠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你说的那个人，无法离开内圆的区域是吗？” “对。”鬼翼虎硕大的脑袋还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她也许是一缕残魂，也许只是大能的意念化形，受困于地形，无法离开太远，她移山倒海的能力也被限制。” 谢离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虽然进了内圆也有死的概率，甚至死得更惨，但只要能及时离开内圆，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但这样一来，问题不就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她若是通不过考验，就只能被困在外圆，不可能再进去找第二次死。 谢离珠长长叹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废无力：“算了，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坏也不过是一死，直接干！” 谢离珠转眼间就满血复活，站起来想拍拍衣摆的灰，发现自己手上的血迹还没处理干净，强行忍住了：“你好了没？好了就起来上路了。” 鬼翼虎的伤其实早就愈合了，但疼痛仿佛还没消除，让它一动也不想动，被谢离珠轻轻踢了下爪子才不情不愿爬起来跟着谢离珠往外走。 这洞穴外不远处恰有一条溪流，谢离珠先过去把头上、脸上、手上凝固的血清洗干净，又随便搓了两下蹭上血的衣摆，但实在清理不干净，只得作罢。 “你不是修士吗？修士不是都会清洁法术，干嘛还要用水洗？”那溪流平日是它饮水用的，一想到被这女人拿来洗衣服它就止不住地嫌弃。 “灵力珍贵，自然是要用在刀刃上，这种小事就无需耗费了。”方才她吞了一颗鬼翼虎妖丹，灵根吸收了不少灵力，暂时算是储存住了，但妖丹数量有限，还是得节约着用。 鬼翼虎只是妖兽，想不明白谢离珠这话的意思其实是说自己没法长久储存灵力，只当她还只是低阶修士，灵力吸收慢转化慢量还少。 “趴下。”谢离珠的手上还沾着水就拍到了鬼翼虎的脑袋上。 “干嘛？”鬼翼虎无精打采的。 “你如今是我的坐骑，自然是要让我坐啊。” 鬼翼虎这才想起来，交易的其中一个条件是它当谢离珠的坐骑直到她离开洞天，只得不情不愿趴伏下来，等着谢离珠爬上它的后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才站起来驮着谢离珠往中心的方向走去。 “我可事先说好，我是不会进内圆的。”它把那人惹毛了，虽然已经过去数百年了，但谁知道这人是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它惜命，赌不起。 “知道了。”谢离珠拖长了声音。 阳光刺眼，让她忍不住闭起了眼睛。 有虎王当坐骑就是好，这一路上基本没碰到什么危险，就算真有不长眼的撞上来，鬼翼虎也能轻松解决。 “你先带我去试炼期间传送阵开启的地方。”谢离珠还没忘记先前无尘说的那些信息，无尘所说之地应该与传送阵在一处。 离开固然重要，但眼下迫在眉睫的是找到一根合适的剑骨，若是能顺便找到修复灵根的办法是再好不过的。 虽然她若能拜羽清为师的话，羽清必然会想办法治好她，但灵根直接关乎拜师前的测天赋，她要只是天赋低些还好说，若是灵根彻底废了，羽清是万万没有理由放着那么多的天才不要转而收她这么个废物的。 鬼翼虎闷着头往前走。 明镜的修为高得有些超乎谢离珠的预期了。如鬼翼虎这般的大型凶兽竟然都是在日头即将落下时才到，这中间还有几次谢离珠睡着之后它悄悄加速狂奔又将谢离珠弄醒的情况。 从鬼翼虎背上下来，谢离珠顿时感觉脚底有东西，低头一看，赫然是一根人骨。 唇角抽了抽，谢离珠赶紧撤脚让到一旁，然后等她一回头，又看到脚边摆着个头骨，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对着她，仿佛当真有人在透过那两个黑洞与她对视。 无尘诚不欺她，这里死掉的修士何止是一般多，说是骨山也不为过。 在一人一兽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座二十来丈高的崖壁，如同屏障隔绝了崖壁前窥探的视线。 “每次传送阵都开在前面的崖壁上，能活着走到崖壁前面就能离开，如今是没有的，你只能绕开这崖壁进入内圆，说不定运气好通过了那人的考验就能够出去了。”到了这个地方，鬼翼虎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了，只在谢离珠身边打转。 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石壁后，谢离珠拍了拍鬼翼虎的脑袋：“跟我一起找东西。” 当务之急还是剑骨。 “你要找什么？”鬼翼虎跟在谢离珠身后，脚下一步一根骨头，咔嚓一下就断了。 谢离珠弯着腰搜寻着，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回头一看，气得够呛：“你绕着点啊！万一把我要的东西踩坏了怎么办？” “你也没告诉我你到底要找什么啊。”鬼翼虎吐槽归吐槽，但也学乖了，小心翼翼挑着这些骨头的空隙下脚。 “我要找剑骨。”谢离珠越看越心惊，她周围这些骨头几乎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首，甚至连一根完整的骨头都很少。 “这里的骨头少说也有一两百年了，剑骨灵韵早就消失变成普通的骨头了。”鬼翼虎往前走了两步，张嘴咬住谢离珠的衣摆，“你要找剑骨的话，最好往里找，一般越靠近崖壁的地方死亡的修士天赋越好，没准能找到你想要的。” 谢离珠思索一番，觉得鬼翼虎说得有理，然而她刚想迈步，就感觉脚边碰到了什么湿滑冰凉的东西。低下头，她却和另一个自己对上了目光。 谢离珠悚然一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朝着地上的眼睛扎下，却听到一声金属相碰之声，那个谢离珠毫发无损，正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一同眨眼，而横亘在她眼睛前方的赫然也是一把匕首。 谢离珠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一面长条形状的镜子。 她正想松一口气，却忽然反应过来，如果只是一面镜子，触感怎会如此湿滑？这反而更像是……蛇！ 谢离珠只觉背后汗毛倒竖，来不及反应，先运起灵力一掌拍下，借助冲击往后倒退三丈有余，恰好躲过了那不知名的生物的一击。 谢离珠惊魂未定地喘息着，两眼紧紧盯住自己方才站的地方。 此刻那里正有一条形似蛇尾的“镜子”缓缓落下，而后巨大的蛇头露了出来。 这蛇形如巨蟒，身上的鳞片却如同镜面一般，清晰照出了谢离珠的身影。 金黄的蛇瞳已经变为竖形，紧锁住谢离珠，巨蛇口中艳红的蛇信反复探出，同时伴随着“嘶嘶嘶”的声音。 “是追风照影蛇！”谢离珠的脑海里忽然响起鬼翼虎惊恐的声音。 “什么？”谢离珠蹙了蹙眉，她从没参加过洞天试炼，见过的妖兽寥寥无几，全是为文耀当苦力时知道的，这追风照影蛇她连听都没听过。 鬼翼虎身为四阶妖兽，又是虎王，连它都害怕的妖兽，恐怕不是什么善茬。 第9章 追风照影 “追风照影是明镜洞天当之无愧的霸主，五阶妖兽，负责镇守崖壁上的传送阵，唯有从它口中活下来的人才能够进入传送阵。” 鬼翼虎这么一说谢离珠就明白了。怪不得她先前分明没觉得此地有什么危险，偏偏葬身那么多的修士，原来是有这么一尊大佛在这等着她。 “而要进入无尘洞天，则必须要杀死这两条追风照影蛇。”鬼翼虎一族是从无尘洞天里面逃出来的，没有和追风照影蛇斗过，却知道规则。 “两条？”谢离珠一听说还有一条，只觉前途黯淡无光。 显然这洞天妖兽实力是从外到内逐渐提升的，两条五阶妖兽镇守无尘洞天入口，无尘洞天里面的危险系数只高不低。 以她现在这打个四阶鬼翼虎都要靠投机取巧的实力，想进入无尘洞天的中心谈何容易。 鬼翼虎一眼看出谢离珠的顾虑，勉为其难安慰了两句：“倒也不用太灰心，鬼翼虎一族多是四阶妖兽，之前不也生活在无尘洞天，所以里面倒未必全是高阶妖兽。没准你运气好只碰到几个小喽啰就顺利进入中心了呢？” “呵呵。”谢离珠扯了扯唇角，回以冷笑，“这蛇有些什么能力？” 她方才刺的那一匕首只能感觉出来这蛇的防御能力不一般，但攻击能力仓促之间却没有很直观的感受。 “追风照影蛇移动迅速来去如风，身上的鳞片不仅坚不可摧，还能反射攻击，几乎无懈可击。”鬼翼虎在外圆领域都混成虎王了，没吃过蛇肉也见过蛇跑，对追风照影的能力通过观察也知道不少。 “没有弱点？”谢离珠双目微眯，将那条蛇上下打量一番，否定了先前的话，“不对，打蛇打七寸，它的七寸之处就是弱点。” 话音还未落下，那条等候多时的追风照影蛇已经发动了攻击。只见它冲着谢离珠嘶吼一声，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就已经到了谢离珠背后。 “小心！”冒着被一口咬死的风险，鬼翼虎猛地一下冲过来将谢离珠扑倒在地，谢离珠顺势滚了出去。 一击未中，追风照影蛇勃然大怒，粗壮的身躯不断扭动着，身上的鳞片反射出落日的余晖落在谢离珠眼中，让谢离珠眼前短暂失明了片刻。 追风照影蛇等的就是此刻。 趁谢离珠闭眼的瞬间迅速发动攻击，直取谢离珠的咽喉。 谢离珠的眼睛尚未恢复，只能察觉到四周气流变化，凭着感觉往旁边错身，避开了要害，但肩膀却被巨蛇咬上，牙上的毒液迅速顺着伤口注入，谢离珠顿时感觉自己右边的肩膀麻了。 主人意外身死契约兽也会受重创，鬼翼虎不能袖手旁观。它冲着巨蛇怒吼一声，四肢微曲，蓄力后朝着巨蛇疾冲而去，张口狠狠咬下。 它还记得谢离珠说过追风照影蛇的弱点在七寸之处，它这一击原本就是冲着七寸去的，但追风照影蛇体型大它数倍不说行动还比它灵敏，鬼翼虎还没到巨蛇近前它就已经转身了，虎牙撞上了坚硬无比的鳞片，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鬼翼虎被自己的力量反弹倒飞出去。 不过好在这一击让巨蛇松了口，虽然竖瞳仍然锁定着谢离珠，但有些许仇恨被鬼翼虎分担了。蛇尾横扫，刚刚落地还没爬起来的鬼翼虎又被重重抽飞。 落地时鬼翼虎感觉自己的骨头断了，牙齿也差点掉了，缓了好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此情此景令谢离珠心下一沉。 没想到四阶与五阶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鬼翼虎这样的丛林霸主在追风照影蛇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这条追风照影蛇的实力远超她的想象,再这样被动地防守只有死的份，她必须主动出击。 谢离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鬼翼虎在一旁牵制着，她趁机仔细观察着追风照影蛇的一举一动。 鬼翼虎有双翼助力，行动速度只比追风照影蛇略微逊色，但它几次三番挑衅又不正面迎战，追风照影蛇早已不耐烦了，嘶吼一声后疾冲出去，蛇首狠狠撞上鬼翼虎的腹部。 鬼翼虎冲势顿止，被撞飞出去落地后激起一片烟尘，压断了不少散落的骨头。 没了鬼翼虎的骚扰，追风照影蛇的目标只剩了谢离珠一个人。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了，洞天内时间流速远慢于外界，谢离珠只是粗粗估算了下，此时洞天内一天都尚未过完，外面却已经少说两天过去了。 这意味着，她不能在此地浪费太多时间，她必须尽快找到剑骨进入内圆。 漆黑的天幕中挂着零星几颗光芒暗淡的星星，下弦月孤零零悬在树梢之上，四周被夜色包裹。 一人一蛇对峙着，谢离珠莫名感觉到了追风照影蛇有一丝顾虑。 心念电转，谢离珠不动声色握紧了匕首，另一只手悄悄运转体内灵力汇于掌中。 月华流照，银白的蛇身反射月光照到了旁边的树上，三人合抱的树干顿时通了个大洞，几乎足以让这大树拦腰折断。 谢离珠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追风照影蛇在顾虑什么。 它的鳞片除了会反射攻击之外，还能转化月华之力。但这能力是把双刃剑，它身上各部位的鳞片走势不尽相同，若是反射的月华照到它自己身上，必会对它造成重创。 天生地长的灵物，被天地赐予了强横的能力，却也受制于此，天地法则向来如此。 微微弯了弯唇角，谢离珠心中顿时有了应对之策。 追风照影蛇应当也是发觉自己的顾虑被谢离珠发现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大嘴一张，一团光球在口中渐渐汇聚成型，越来越大，而后冲着谢离珠的面门急冲而来。 光球的速度远不如追风照影蛇的神出鬼没，轻而易举就被谢离珠躲开了。 谢离珠飞身落到树干上，看准时机，脚下一踩借树干的力飞了出去，灵力急运速度越来越快，炮弹一般朝着追风照影蛇冲去。 仗着鳞片反射攻击的能力，追风照影蛇避也不避，蛇首朝着谢离珠直冲而来，准备和谢离珠硬碰硬。 然而它却没想到，谢离珠此举只是佯攻。 她作势左手挥出一道攻击，人却是急速降落，躲开了反射的攻击。 而在追风照影蛇的视角盲区，鬼翼虎一跃而起，谢离珠单脚在它背上一点，腰身一拧调转攻击方向，手中匕首冲着追风照影蛇的七寸狠狠刺了进去。 这一次谢离珠有经验了，提前偏头避开了溅出的鲜血，同时借着重力匕首竖直狠狠往下一划，硬生生切开了无懈可击的鳞片。 追风照影蛇痛苦地嘶吼了一声，蛇身扭动起来，口中朝着四面八方喷着灵力汇聚的光球，蛇尾四处抽扫，大片的树木受到波及倒下。 早在谢离珠攻势止住的一瞬间鬼翼虎就已经飞身而起叼着她的衣角将她带离了追风照影蛇的攻击范围。 谢离珠趴在鬼翼虎背上，整条右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肩上的血还没止住，痛得她满头大汗。 月华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追风照影蛇几乎整条蛇身都暴露在了月华下，鳞片流光溢彩，却也暗藏无限杀机。 反射的月华有的落在了四周的树木石头上，有的落在了地上的白骨堆中，有的甚至擦着鬼翼虎的躯体照射过去。 但更多的，是落在了追风照影蛇自己身上。 天地之力自是不容小觑。 月华直接穿透了追风照影蛇的身躯，留下了成人脑袋般大小的窟窿。所谓坚不可摧的鳞片，在月华面前也不堪一击。 追风照影蛇只是鳞片刀枪不入，但毕竟不是铁打的身体，月华之力造成的伤痛甚至远超寻常法器。 追风照影蛇暴怒不已，蛇瞳重新锁定谢离珠后再次发动攻击，这次的灵力被牙上毒液浸染，杀伤力倍增，被打中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谢离珠不敢小觑，拿出一颗妖丹喂进鬼翼虎嘴里，指挥着鬼翼虎躲避攻击，同时她自己也找准时机，再次在鬼翼虎背上借力一跃而起，匕首再次狠狠扎入了追风照影蛇的七寸。 这一次她一脚踩上先前的伤口往上划了一道，追风照影蛇剧痛难忍，激烈摆动起来将谢离珠狠狠甩飞出去。 谢离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五脏六腑如同被搅碎一般，比起当初被生抽灵力活剖金丹竟是毫不逊色。 第10章 等候多时 “今日之苦，来日必将百倍奉还。”擦去嘴角的血，谢离珠冷冷一笑。 御虚宗上下昔日如何待她的，桩桩件件，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追风照影蛇连续受了两次重击，自己又被月华之力灼伤，挣扎片刻后终于哀鸣着倒下了，大股的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浸染蛇身下的土地和白骨，在月华照耀下，似乎有莹莹光华亮起。 谢离珠和鬼翼虎都看见了那抹光芒。 谢离珠强撑着站起来一瘸一拐走过去，蹲下将蛇身推到一边，将上方掩埋的白骨扒开后只见下方赫然是一根脊骨，而其中沾染了血迹的部分正散发出温暖的乳白色淡光。 谢离珠大喜过望，当即将这根脊骨抽了出来。 是一根十分完整的脊骨，而在这根脊骨上泛光的部分便是被血中灵力激活的剑骨，足足占去三分之二，约有二尺。 “如此天赋异禀，实在可惜。”抚摸着这根脊骨，谢离珠惊叹不已。 对剑修来说，决定天赋的除了灵根之外，还有剑骨长度，且剑骨才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剑骨足够长的剑修即便灵根一般也能在剑之一道取得不小的成就，剑骨短的即便灵根属上品于剑道也是寸步难行。 “这长度瞧着应当是个女子，不知是哪个宗门竟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葬身洞天，居然还没找玉极殿的麻烦。” 洞天试炼虽说向来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各宗门的精英弟子都是当成眼珠子在护着，如此天才便是入玉极殿也是绰绰有余，先前却未曾听闻，只能是其他门派的弟子。此等天赋的人丧命于洞天中却不曾听闻有人找玉极殿的麻烦，实在奇怪。 “这就是你想要的剑骨？”鬼翼虎走过来瞅了一眼，一双兽瞳也不由得瞪大了，“这么长！” “听闻羽清仙尊剑骨长二尺三寸，几乎占据整根剑骨，是数千年来剑道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这一根长度将近二尺，比起羽清仙尊也只是略微逊色。”人死不能复生，谢离珠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手中的剑骨上，“换上这根剑骨后，我便能重新回到剑道，昔日欺我辱我妒我者，恐怕要气死了。” 剑骨不是抽了就能立刻换上的，需要有医修协助还要有人从旁护法，眼下她须得在剑骨灵韵散尽之前找到出去的路。 谢离珠打开储物戒，掏了点东西出来还给鬼翼虎，又从旁边倒了的竹子里挑了根粗壮的弄成竹筒装了一筒追风照影蛇的血用以滋养剑骨。 等她做完这一切后，洞天已经再次亮起，日头爬到正中。 谢离珠伸了个懒腰，一偏头就看到了伏在旁边睡得正香的鬼翼虎。 谢离珠轻手轻脚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拿出几颗妖丹和一些丹药，割了块衣摆包好后放在它脑袋旁边：“多谢，后面的路我自己走了，这追风照影蛇便留给你作为谢礼吧。来日有缘再来此地，你若是愿意做我的坐骑，便带着这块布来找我。” 谢离珠说罢起身朝着崖壁走去，到了近前后，谢离珠观察了片刻崖壁上的裂纹，取了一滴追风照影蛇的血点在裂纹汇聚的中心。 只听得一阵金石之声响起，片刻后一道金红的阵法浮现在崖壁上，待光芒散去后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谢离珠回头看了一眼鬼翼虎，转身踏进洞中。 这洞口在谢离珠离开后缓缓缩小，直至完全闭合。 此时，鬼翼虎睁开了眼，抬着头注视着恢复如初的崖壁，思绪纷乱。 且说谢离珠这边，这洞口瞧着只容一人通过，越往里走却越宽阔，不知走了多久后豁然开朗，天光照耀下来，让谢离珠一时片刻睁不开眼。 等谢离珠适应了眼前的光亮睁开眼后，正正对上了一双黄金竖瞳。 “您老人家，好啊？”额上落下一滴冷汗，谢离珠心中叫苦不迭，有完没完啊，难不成真要砍两条？但她杀一条都已经艰难成那样了，君不见她右臂从杀死那条追风照影蛇后吞下鬼翼虎妖丹直到现在都还是麻的，现在和这条大蛇打不如直接吃了她算了。 “等候多时了。”蛇首离远了一些，空灵的女声从蛇腹中响起，“杀了我的女儿，想好怎么死了吗？” 谢离珠这才看清这蛇首上竟还有个凸起状如王冠的肉瘤，不由得哀叹。 不是吧？蛇王！她什么运气啊，一只虎王还好说，这只蛇王她拿什么打？头吗？ “您听我解释。”干笑两声，谢离珠试图和眼前这条蛇王打个商量，“我呢，也不是故意要杀您女儿的，只是形势所迫，我要进入此地，不得已而为之啊！” “狡辩。”蛇王冷哼一声，亮出了毒牙，“想进入无尘洞天，先杀了我再说。” 蛇王背后就是无尘洞天的结界，金光流动如水。 眼看着这一战是避无可避了，谢离珠心一横掏出了匕首对着蛇王，一脸的视死如归：“来吧！” 蛇首冲着谢离珠面门直冲过来，快和谢离珠眼对眼的时候又生生停住了，而后这蛇王围着谢离珠绕了两圈，将她盘起来后开始上上下下嗅着。 “您老人家在找什么？”冰凉滑腻的蛇身围着自己，谢离珠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抖着声音问道。 “你身上，有主人的味道。”蛇王又嗅了两遍，最后盯着谢离珠左手食指上的储物戒不动了。 谢离珠心头一动，顺势取出了那根脊骨，递到蛇王面前：“您说的是这个吗？” 谢离珠拿出脊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蛇王高兴了。 用尾巴将脊骨卷起来送到眼前，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后蛇王确定了：“这是主人的脊骨。” 谢离珠惊了。 没记错的话，这洞天形成有些年头了，里面根本没有活人，要说有人的话，只能是鬼翼虎所说的中心考验的主人。 剑骨灵韵随其主修为增长，修为越高死后剑骨灵韵散得越慢，这剑骨少说也有数百年了，灵韵还如此浓郁，主人的修为高到何种程度谢离珠简直不敢想。 第11章 无尘洞天 谢离珠心念电转，小心翼翼问道：“您口中的主人，是谁？” “她是我族的恩人，是她将我们带来此地，若是没有她追风照影一族早已灭绝。”蛇王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只可惜天妒英才，她天赋卓绝却遭人迫害，在此地被人活生生抽筋剔骨，生不如死。我们原想为她报仇，她却让我们守着她的遗骨等待传承之人。后来有个女子来过此地，得了她的部分传承后将此地重新改造，将主人的魂体蕴养在了无尘洞天内，并嘱咐我们誓死守护。” 谢离珠眼珠转了转，猜测蛇王口中那个得了部分传承的人应当就是羽清仙尊，而蛇王口中的主人，恐怕就是中心考验的主人了。 “既是守护，为何明镜洞天中的那条追风照影蛇杀了如此多的修士？”听蛇王的口气，这位大能的本意应当是让追风照影蛇代为挑选才对，怎么挑着挑着修士就进了它们肚子里？ “技不如人还妄图破坏规则的鼠辈而已。”蛇王闻言，冷哼一声，“他们进入明镜洞天找到自己的机缘后会有指引告知他们中心考验，但进入的要求便是打败明镜洞天中镇守封印的蛇和我，他们既畏惧我们的实力，又觊觎中心传承，便妄图绕开崖壁，谁知惹怒其他族人，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谢离珠了然。中心传承这么多年只有羽清仙尊一人得到过一部分，如今羽清仙尊的地位怎会不叫人眼红？但又并非所有人都有羽清仙尊的实力，自作孽而已。 “被杀死的都不是什么心性清正之人，无需同情。”蛇王瞥了她一眼，冷声道。 谢离珠点了点头，说回正事：“如今我拿到了这根脊骨，是否还需要继续通过您的测试才能进入无尘洞天呢？” 明镜洞天中的那条追风照影蛇大概将她也当做了那些投机取巧之人，又没到能说话的阶段，所以见面就是杀招，她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把人女儿杀了，现在尴尬了吧。 蛇王沉默了一会，缓缓摇了摇头：“不必。你能发现这根剑骨，说明主人与你有缘，感受到了你的勇气与智慧，你已经有资格进入无尘洞天了。” 蛇王说着，松开了谢离珠，退到一旁，尾尖在结界上轻轻一点，如水一般的华光加速流动起来，最终汇聚形成了门一样的形状。 “请吧。你有主人的脊骨，身上还有我女儿的血，其他妖兽不敢为难你，直入中心即可。”蛇王将脊骨还给谢离珠，蛇首低垂，是个颇为恭敬顺从的姿态。 谢离珠松了口气，心中越发好奇，忍不住问道：“您能否告诉我，您口中的主人究竟是谁？她陨落前的修为到达何种境界了？” 蛇王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没有回答谢离珠，只默默盯着她，似乎是在思考。 谢离珠见状也不再追问。如此大能陨落整个修真界却毫无动静，这其中恐怕牵涉不少秘辛，不是她现在能够触及的。 谢离珠弯腰朝蛇王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踏入了无尘洞天。 结界闭合，华光重新流动于结界之上。 远在明镜洞天入口处的无尘感受到结界波动，微微一愣：“她竟能通过两条追风照影蛇的考验？她不是灵力全无吗？” 此时明镜正枕在他的腿上睡觉，听到无尘的话懒洋洋睁开了眼，勾住他的脖子拉下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羽清都给她开后门开成那样了，又不给她开离开的传送阵，不就是要送她进中心考验，有什么好吃惊的。” 一个传送阵，对当世修真界第一人的羽清仙尊来讲不过举手之劳。 无尘回了个吻，微微笑起来：“也是。不过她自己确实也很努力，羽清这么些年七个弟子都挨个送进来试过了，没一个能彻底得到传承的，若是她可以，倒也争气，不枉羽清如此厚待于她。” 明镜洞天是玉极殿自己的，对外是定期开放，对内却是只要掌门想，隔三差五便能来一回，跟自家后花园似的，也是玉极殿家底雄厚能源源不断供给灵力用以洞天自我修复，不然以这些天才打劫一样的架势别说一个明镜洞天，再来一百个也不够他们扫荡的。 谢离珠这边她一进入无尘洞天，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纯净的灵力灌入五脏六腑，令她通体清凉。 无尘洞天从结界外看与明镜洞天别无二致，进了结界才发现另有玄机。此地冰封千里，山上积雪不化，四周被白雾包裹，三步之外目不视物，就连里面的树木，也都是长于冰层之上，枝叶挂满白霜雾凇。 进来这么片刻，谢离珠已经被冻得手脚冰凉了，刚进来时的舒适早已消失不见。 谢离珠将脊骨重新收回储物戒中，握紧匕首前进。 谢离珠越走越僵，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就在她疑心自己是否下一刻就要冻死在这洞天内时，风雪起了。 狂风夹杂着雪花霜晶呼啸而来，落在谢离珠脸上，顿时冰得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雪花挂在睫毛上有些遮挡视线。谢离珠朝手心呵了口气：“不行，再这么下去我还没到中心地就被冻死了。” 迫不得已，谢离珠又拿出几枚低阶妖丹吞下，靠着先前从鬼翼虎妖丹中吸取的灵力进行转化，浑身上下立刻暖和起来，冻得青白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血色。 将灵力抽成丝缓慢游走于四肢百骸，谢离珠的体温重新恢复正常，她身上的冰雪也受热融化成水。 靠着不断用妖丹续灵力的方法，谢离珠在妖丹耗尽之际总算走到了中心地带。 甫一踏进中心地带，四周的景象顿时再次发生了变化。 冰雪消融，积雪融化，树木抽芽飞速生长，转眼间长成参天大树，四周百花盛开蝴蝶翩飞，鸟鸣婉转不绝，灌木丛中偶有小动物飞快窜过，躲进去探出个脑袋瞅着这个外来者。头顶的阳光洒下来，一片暖意直入心底。 此地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第12章 世外仙 谢离珠往前走了两步，抬眼便看到前方一女子一身朱红百迭裙外罩杏色长衫，手中拿着剪刀正在修剪花枝，不远处的蔷薇花架下摆着一张藤椅，上面卧着只黄白花色相间的小猫。 “拜见前辈。”谢离珠环顾一圈没有看到其他人，猜测此人便是追风照影蛇的主人了。 “照影没有为难你吧？”那女子将手中的剪刀放下，拿过一旁的帕子擦净手后转过来，看着谢离珠浅笑问道。 “没有。”谢离珠摇了摇头，上前两步，“晚辈听说欲离开此地需通过前辈的考验，特来一试。” 闳时兀自微笑着，并不回答这个问题：“照影说你拿到了我的脊骨？” “是。”正主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谢离珠将脊骨取出递给闳时。 闳时没接，转身坐回了藤椅上，将猫抱起放到膝上轻轻抚摸着：“你当真想好了吗？你可知一旦无法通过考验会是什么后果？若是你现在反悔，将脊骨留下离开此地，尚且为时未晚。” 谢离珠弯腰作揖，坚定的目光直直对上闳时：“最严重不过一死而已，晚辈已经死过一次，此番若能得到机遇向死而生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只当是天命如此，无意怨怼。” 闳时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仿佛在谢离珠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一往无前从不回头的自己。 她的目光十分温和，其中的审视却令谢离珠如芒在背，几乎要自我怀疑是不是她将考验想的过于简单冒犯到这位前辈了。 “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成全你。”闳时站起身来走到谢离珠面前，伸指在她额头轻轻一点，“此考验练身属次练心为上，若是你自己无法突破，谁也救不了你。” 谢离珠只觉额头一股炽热的灵气从头顶贯穿而下，随后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闳时将人接住，扶到旁边的躺椅上，伸出手搭上谢离珠的脉搏，眉头微蹙。 “怪不得拿了我的脊骨就不想撒手，原来是剑骨没了。”收回探入谢离珠体内的灵气，闳时并指往眉心一点，再睁眼时眼瞳已经变成了红色。 将谢离珠上下扫视一番后闳时的眼睛恢复如常，轻叹一声：“怪不得说自己已经死过一回。灵力被抽金丹被剖，命盘出现裂痕，险些就碎了。” 闳时伸手轻轻抚摸着谢离珠的侧脸，神色温和：“拿到我的脊骨，你与我也算有缘，但愿你能经受住考验，让我残留的力量助你重塑根基。” 忽然，闳时指尖顿住，轻轻将谢离珠的头侧过来，她探身拨开遮挡的头发一瞧，就看到谢离珠耳后有个状似莲花的红色印记。 闳时一愣，卷起些许右边的袖子，只见她手腕内侧也有一个几乎与谢离珠一模一样的印记。 “谢家，血脉返祖。”闳时眉头缓缓舒展，随后放声大笑两声，“看来此番果真是天道助你，若能通过考验，来日你承我之志，必飞登凌霄成就青云之志。” 闳时手一挥面前便出现一面水镜，镜中谢离珠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谢离珠是魂体，正身处幻境之中。 谢离珠环视着眼前的景象，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街上人来人往与她擦肩而过，这些人她分明都不认识，却觉得无比熟悉。 “废物你站这干嘛呢？”谢离珠忽然感觉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她回头看去，便看到一人正一脸厌恶地瞪着她。 此人一身锦衣华服，衣摆上绣着咒文，明明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人，就已经挺着个大肚子，脸上横肉堆积，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作甚？”谢离珠一脸默然地看着这人。 平日对他低眉顺眼的人竟然敢冷脸以对，谢文英顿时大怒，抬脚就要往谢离珠身上踹：“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 谢离珠顿觉好笑，人还没到她胸口那么高，竟然还想踹她。 谢离珠轻轻闪身就避了过去，谢文英一看，更是火冒三丈：“你还敢躲？小心我把你们一家子赶出去！” 此话一出，谢离珠顿时想起来这是谁了，不由得冷笑出声。她现在已经弄清楚眼前这场景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幻境是她十二岁时被赶出家门前的情形。 谢离珠没到及笄就被景蘅带回了御虚宗，此后一百六十多年的时间再也没有回过家，昔日的情形她都已经快记不清了。 “谢文英。”将这名字念了一遍，谢离珠的语气格外渗人，仿佛透过这个名字已经将人生吞活剥了。 谢文英被她的语气吓到，忍不住后退两步：“干……干嘛？”离谢离珠远了些谢文英顿时感觉压力小了不少，随即反应过来，“大胆！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也敢直呼我的名字！” 这个昔日对他唯唯喏喏的妹妹忽然变得那么硬气，险些将他吓住，但一想到这不过是个一丝灵力也无的废物，比起自己十二岁已是炼气大圆满来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又挺直了腰板，跟个公鸡一般瞪着谢离珠。 “废物？”谢离珠闻言，轻嗤一声，随即朝着谢文英的胸口拍出一掌，这一掌蕴含的灵气之浓郁让谢离珠都未曾料到，谢文英就更不用说了，当场被打吐血倒飞出去。 四周来往的人顿时停了下来，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眼神却空洞无比。 谢文英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自量力。”谢离珠冷哼一声，回想起自己昔日受尽压迫的情形，心绪止不住地翻涌。 她父亲谢川是谢氏的其中一脉旁支，她家这一脉在整个谢氏这个大家族中原本天赋就只是寻常，灵根天赋以下品最多，向来受嫡系和其他旁支的排挤。 谢川本人原是不在意的，但随着谢离珠的出生，谢川这一支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原因无他，谢离珠出生时身上没有丝毫灵力。 谢家因为传承的关系，几乎每个新生儿都会得到一丝传承之力，天生便带有些许灵力，灵力越纯粹的未来天赋可能会越高。因此灵力是谢家判断新生儿天赋最重要的根据。谢家传承数千年之久，谢离珠是唯一一个生下来身上一丝灵力也无的，谢川一家的地位转眼间就一降再降，原本就在边缘地带，先前有几家旁支境况与他们不相上下，谢离珠的事情人尽皆知后那几家也开始落井下石。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谢家宅院占地极广，几乎可以说是一家便快有一城之地，谢川原本带着妻子住在稍微偏远一些的院子里，谢离珠出生后彻底被挤出谢家主宅，一切资源都被收回，只在靠近角门的地方分到两间破破烂烂的屋子。 这些事情谢离珠原本是不知道的。五岁之前她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两间屋子，谢川和她的母亲王昭待她极好，从来没有和她说过那些，她也一直以为谢家的孩子都是和她一样的。 或许父母始终觉得隐瞒孩子是为了他们好，然而有些时候这种善意的谎言带来的打击比直接告知真相来得更加沉重。 谢家有个小废物是人尽皆知的，谢离珠长到五岁的时候有与她年纪相仿的谢家子弟将她骗了出去，当着她的面，用灵力杀死了一只停在花枝上的蜜蜂，然而告诉谢离珠，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人人都可以做到，只有她不行，因为谢离珠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 彼时的谢离珠少不知事，第一次接触父母之外的人就受到了这样的羞辱，她听不懂废物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感受到那人强烈的恶意。 她哭着跑回去质问父母。 后面的事情谢离珠已经想不太起来了，只依稀记得父亲母亲听完她的哭诉后很认真地对她说她能修炼，未来会是人人敬仰的天才。 那时她没有相信，只把那句废物记在了心里。 她后来才知道，当初骂她废物的人是谢家嫡系一脉的一位小公子谢文英，出生时浑身灵气十分浓郁，是嫡系上下都捧着的天才之一。 人家是众星捧月的嫡系天才，她只是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哪里能和他对着干呢？小小年纪的谢离珠，还不懂得什么叫废物，就已经先学会了低头忍让。 谢离珠忍了谢文英等一众子弟六年之久，直到十二岁那年她在街上被谢文英再一次威胁打压，她忍无可忍推了谢文英一把。 常年缺少灵气蕴养，谢离珠长得又慢，其实推那一把根本没用多少力，但胆敢对谢文英动手已经是犯了大错。 谢川和王昭代女受过，同受家法，而后一家三口被赶出了谢家。 谢离珠走在会谢府的路上，回想着昔日的情景，心绪从一开始的翻涌到后面已经平静如一潭死水。 她不明白谢川为什么这么肯定她是天才，在景蘅碰到他们时能说得这么肯定，以致给了景蘅自己捡到宝的错觉，让她早早被景蘅带走，从一个压抑的地方去到了另一个压抑的地方。 第13章 幻境练心 站在谢府大门前，谢离珠深深吸了口气。 幻境专挑人人心中最不能释怀之事反复攻击，若是不能勘破，便会就此滋生心魔，经年累月困顿其中，若是能破除，对淬炼心境无疑是极其有用的。 谢家的往事，能困住她的，无非当年受排挤的日子和对父亲的怨怼。 谢离珠从角门进去，回到自家的屋子，就看到谢川在做饭，王昭正将清洗她被人弄脏的衣服。 修士到了元婴就可以开始辟谷，谢川和王昭都是元婴期的修士，是可以不用吃饭的，但谢离珠是个没灵力的，不吃就只能饿死。偏偏他们没什么灵石，街上的东西买不起，谢川就每日进山去采些野菜猎些野味。 长在蕴含灵力的山中的食物不含多少杂质，不会阻碍谢离珠未来的修行。这一点十二岁前的谢离珠不懂，十二岁后的谢离珠已经记不清了。 此时此刻，谢离珠看到正在忙碌的父母，才恍然惊觉。 “离珠？”王昭在洗衣服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茅草和几根木头搭成的“门口”，惊讶出声，“回来的正好，你爹爹已经做好了饭，快来吃。” 谢离珠默默走过去蹲下，低头看着木盆里的衣服，伸出手轻轻搅动两下浑浊的水，轻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用清洁术？” 王昭一脸奇怪：“什么清洁术？傻了不成，一天净说胡话！”轻轻点了下谢离珠的额头，王昭笑道，“你爹爹今日猎到了兔子，特地做成你爱吃的红烧的，一会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总这么瘦可不好。” 谢离珠沉默不语。 不用清洁术，其实是不想在彼时对自己没有灵力一事耿耿于怀的谢离珠面前施展法术。 王昭擦净手后见谢离珠还一动不动的，就走过来将她拉了起来，嗔道：“想什么呢一动也不动的，赶紧来吃饭。” 谢川将筷子递给谢离珠，惯例摸了摸谢离珠的头，笑着道：“我们离珠又长大了一点。来日离珠定会拜得厉害的师尊，成为众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天才人物。” 谢离珠闷头扒饭，喉头发涩。 她其实根本没有王昭他们想的那么脆弱，天不天才的她不知道，但天道是挺照顾她的，否则也不会有这九死一生换来的机缘。 谢离珠惯来沉默，谢川和王昭也没多想，中间不断说些趣事试图逗谢离珠开心。 吃完了饭，谢离珠早已调整好心绪，将筷子往桌上一拍，谢离珠“噌”地站了起来：“我今日打伤了谢文英。” 王昭诧异地和谢川对视了一眼，没吭声。 “其实你们不用将我想的那么脆弱，我确实很在意没有灵力的事，但比起这个，更让我难受的是你们始终瞒着我。”谢离珠转身往外走，离开之前回头深深看了夫妻二人一眼，“那个师尊我不需要，谢家的认可我也不需要。” 谢离珠离开后直奔谢家主宅前厅，被她抛在身后的那个小院转眼间化为飞灰。 此时谢家族长正在待客。 谢家是有名的修真世家，不少宗门都会定期来谢家挑选弟子，景蘅自然也在。 “哪里来的野人怎么到处乱跑？”谢离珠刚到前厅门口就被拦住了，那人看了谢离珠一眼，不屑地移开了目光。 谢离珠二话不说将人一掌拍飞。 方才打谢文英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在幻境中她的灵力仍然是金丹中期的水平，对付这些人完全绰绰有余。 “贵客在此不得放肆！”谢老爷子远远就看到个人影冲过来，他不记得谢离珠，只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小辈，语气还算温和。 然而等谢离珠到了他面前谢老爷子脸色骤变，冷声怒喝：“谁准你进来的？” 谢离珠冷笑了一声，幻境就是幻境，明明直到她被景蘅带走，谢老爷子都不认识她，只是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物，此时怎么可能一看到她就能认出她来？ 谢离珠压根不等周围的人反应，将那根脊骨拿出来，灵气灌入其中，照着谢老爷子的面门挥出，汹涌的剑意凝聚化为实体。 谢老爷子冷哼一声，挥袖便将攻势化解了：“没大没小的东西，将她给我带下去好好管教管教！” 眼看谢离珠如此难缠，更多的人涌上来试图制住谢离珠，被谢离珠一剑挥开，而后谢离珠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景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挥出一剑。 景蘅当初带走谢离珠的时候是化神中期的实力，根本没将这一剑放在眼里，以剑气相抵之后只蹙眉疑惑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见面便是杀招？” 谢离珠的剑意攻击力不怎么样，但杀气却是实打实的。 “谢家众人当年是怎么对我的，我铭记于心。”谢离珠提着脊骨环视一圈，最终又重新看向景蘅，“我在御虚宗受的辱，一刻也不敢忘。” 周围的人被她通身的杀意震慑，大气也不敢出。 “我是天才还是废物，不需要你谢家的认定，也不需要御虚宗的认定。我这么些年养成了个睚眦必报的性格，昔日之耻我定会报，但你们也休想成为我的心魔，阻碍我前进。”谢离珠将脊骨拿到左手，右手并指如剑，闭上眼睛双唇快速开合，“诸天净，鬼邪避，破障！” 谢离珠周身光芒大绽，密密麻麻的剑影如有实质飞向四面八方，穿透周围的幻影，幻境应声而碎。 谢离珠睁开眼时对上了闳时倒着的面容。 “恭喜。”闳时微笑着，“你已经通过了第一关。” 方才幻境中只觉时间转瞬即逝，但谢离珠清醒后便发现四周早已一片漆黑。 “你在幻境中停留的时间比我预料中要短。”闳时在一旁坐下，慢悠悠摇着一把破旧的蒲扇，“心性之坚定前所未见，看来你早在进入幻境之前就知道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才能不受幻境影响。” 谢离珠默然。她早在被逐出御虚宗时就已经幡然醒悟，此番幻境走一遭不过是提醒她牢记昔日之耻罢了。 “但事事放在心头耿耿于怀，于你并无好处。”闳时话锋一转，“你在幻境中的情形我都看了，父母隐瞒旁人欺辱师尊忽视，当真值得你介怀这么多年？” 感觉自己肚子上热乎乎的，谢离珠低头一看，发现那只小猫不知何时跑到她肚子上来蜷成一团睡着了，不由笑了一声，轻轻摸着小猫背上的毛：“我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受了罪为什么不能还回去？若是一忍再忍导致道心蒙尘，我岂不是得不偿失。哪有什么值不值的，只是一些必须了却得因果罢了。” 本以为闳时会不悦，没想到她竟然目露赞赏之色：“很好。” 谢离珠这般为所谓正道人士所不齿的行径，闳时竟然完全不吝于夸奖。 “我很欣赏你的这股心气。但你的实力能不能助你了结因果尚且未知，考验共有三关，若是你能全部通过，我才会相信你真的看穿了因果。” “那劳烦前辈为我开启下一关。”谢离珠耸了耸肩，满眼的无所畏惧。 “下一关是淬体，但我观你并无趁手兵器。”闳时说着，朝不远处的一棵树指了指，“那树下埋了不少我生前用的法器，你可以去挑一件带入幻境。但毕竟不是实体，你若能顺利破除幻境，需将它埋回去，待你三关全部通过后，我另有奖励给你。” 谢离珠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将小猫转移到闳时膝上，过去拿出匕首开挖，没两下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声音，低头一看，好几把兵器裸露在外。 谢离珠唇角微抽，说是埋，其实分明只是随便盖了一层土，亏她还心疼这么好用的匕首被她拿来挖土来着，简直就是浪费感情。 土里埋的法器以剑居多，其次便是一些乐器，还有两鼎丹炉。 谢离珠无法感受这些法器的品阶，但光是看锻造工艺便知不是什么破烂。 谢离珠在御虚宗时只有最基础的一把木剑和一把铁剑，她不知道该如何挑选武器，就随手捡了个看起来长得顺眼拿在手里也足够轻盈灵巧的剑。 闳时看到她选的那把剑，眼中流露出些许笑意，随即被她不动声色敛去：“既然找好了，便过来吧。” 谢离珠又躺回藤椅上，闳时在她眉心一点，谢离珠再次昏迷。 这一次谢离珠睁眼时看到的是一片旷远无边的草原，翠绿的青草直有人小腿这么高，绵延不绝似是直直长到了天边。 轻风微拂，青草被吹动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在这旷远寂静之地，视觉的作用降低，反而听觉的作用被放大，一点风吹草动都显得无比清晰。 谢离珠留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两只耳朵也时刻关注着声音的变化。 剑气呼啸的声音几乎被青草摇动的声音掩盖。 谢离珠的耳朵忽然微微一动，捕捉到了那一丝非比寻常的动静，快速转身旋腰，避开了这一击。 谢离珠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大片草被齐齐斩断。 第14章 闳时授剑 谢离珠转头，闳时一身金红箭袖圆领袍，袖口用白色皮质护腕束起，斜提一把剑身雪白的长剑，正看着她笑。 “前辈剑意凌然，令人敬仰。”谢离珠没有因为出现的人是闳时就放松警惕，心反而高高悬起。 她至今都不知道闳时的修为到底是何种境地。 闳时一眼看出她的顾虑，柔声安慰道：“无须担心，在此地我的实力会被压制到化神境大圆满。” 无尘洞天只对元婴及以下的修士开放，然而从元婴开始，一境之差便犹如天堑。寻常元婴大圆满的修士对上化神初期也十分吃力，遑论在幻境中只是个金丹的谢离珠。 想有一战之力，闳时把实力压到元婴还差不多。 但谢离珠看上去倒是并不灰心，反而有些兴奋：“如此，晚辈领教。” 越级战斗对大多数的修士来说不算什么稀罕事，区别只是能不能打赢和打输了死得惨不惨而已。 谢离珠没有越级战斗的经验，同级都少有。她的天赋在御虚宗是垫底的，那些同为金丹期的弟子对她恨不得退避三舍，根本不会与她打，而她又不屑于去找修为不如她的。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外如是。 化神期有化神的领悟，从元婴到化神本就是质的飞跃，她能接触到化神期的剑修，便是打不赢，也赚了。 谢离珠如是想着，将手中的剑对准了闳时，挽了个剑花先发动了攻击。 闳时却没有还手，只淡笑等着谢离珠攻到自己面前才不慌不忙闪身避开。 速度慢得连闳时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谢离珠不免有些灰心。但随后又调整好了状态，再次发动攻击。 闳时的剑骨如此之长，于剑道上的造诣根本无需多言，御虚宗的入门剑法在她眼里简直破绽百出，完全不堪一击。 再一次躲过谢离珠的攻击后，闳时终于出手了，一剑挥出，气势比起见面时的那一剑来说弱了不少，然而谢离珠提剑抵挡时才发现这不过是表象罢了。 铿然一声，剑上火花四溅，谢离珠的衣角发丝都被剑气吹了起来，整个人倒滑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住。 “你手中的那把剑是有剑灵的，你既已离开原来的宗门，过去的剑法便不必再用，你不妨用心感受剑中之灵，由它指导。”眼看着谢离珠眼睛越来越亮招数却越来越老，闳时轻轻摇了摇头，提点道。 谢离珠闻言，试着朝灵剑内灌入些许灵气，长剑顿时嗡鸣起来。 谢离珠并未感受到剑灵的回应，心头正疑惑之际，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剑柄透过手掌直冲后脑，随后便感觉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她的动作。 剑尖划了一圈，剑意如水漾开，谢离珠周身灵力波动不休，最终汇聚于剑尖之上，挥手之间抖落强劲剑气，直冲闳时面门！ 闳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用同样的动作却比谢离珠更加飘逸灵动的姿态挥出一剑。 两道剑气相撞，爆发出巨大的响声，冲击产生的气流似化为有形刀刃，将两人周围一圈的草地霎那间齐齐斩断。 “初学便有此成效，十分不错。”环顾一圈，看着两人的“收获”，闳时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提起剑对准谢离珠，“我方才的动作，你可看明白了？” 谢离珠恍然大悟，她手中的剑原本就是闳时的，用的剑招自然也是闳时的，原来闳时此举意在授她剑术。 谢离珠明白了其中关窍后，更是放心将自己交给了手中的灵剑，任由那股寒凉之气游走于体内，谢离珠通过它游走的方位领悟剑招，随后再使出。 闳时则在谢离珠出剑后再原样挥出一剑，以此来纠正谢离珠的动作。 谢离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闳时的动作，一一记在心头。 一套剑招学习完毕后，谢离珠如有所悟，周身寒气四溢，灵力似凝结成冰几乎要冻住她的四肢，但她的心却越来越火热。 闳时收势，看着谢离珠状态正好，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眸中寒意汇集，严阵以待：“学会了，就攻过来。” 灵剑周身的水汽凝为实质，在剑身上蒙了一层水珠，缓缓滑落滴入草地中又消失不见。 忽然，一道弯月弧线划过，水珠飞出，在还未落地之际，有人从中穿过，周身寒意使得水珠凝结成冰。 谢离珠这一剑出得快准狠，浑身剑意竟直逼化神期的闳时。 融会贯通后的谢离珠剑尖一挑抖落一串水珠，灵力暴涨引得天地异动，乌云汇聚，天边隐有闪电穿行，紫光时隐时现，犹如恶龙穿梭于云上，轰隆雷声震耳欲聋。 谢离珠手中长剑直取闳时面门，锋芒锐利。 闳时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闲庭信步的姿态，脸色凝重，运足灵力贯于剑上，随后疾冲出去，剑尖与谢离珠的直直对上。 一红一蓝两种灵力形成半圆形的屏障，冲击轰然爆开，飞沙走石，灵剑相撞的尖锐之声久久未断，溅起的火花几乎完全挡住了对方的面容，让她们看不清彼此。 不知两人僵持了多久，直到雷声渐近，灵力造成的波动才渐渐止息。 闳时率先收剑，看了一眼天上的电闪雷鸣，随后轻轻摸了摸谢离珠的脑袋，笑道：“你的机缘来了，好好领悟吧。” 话音落下闳时已如烟消散。 谢离珠长久保持着横握灵剑的对峙抵挡姿态，若旁边有细心之人，便能发现她手中的剑正抖动不休。并非因为此剑通灵之故，而是谢离珠握剑的手颤抖不已。 轰隆的雷声惊醒了兀自沉浸其中的谢离珠，她立刻瞪大了双眼，额头全是水汽凝结形成的水珠，体内却有股炽热的灵气游遍奇经八脉，冲破各处的阻碍，最终犹如血液一般在体内循环不休。 谢离珠总算彻底暖了回来，手中的灵剑也不再冰凉刺骨，剑柄微热，剑身中心一脉朱红贯穿其中，如熔岩一般流动，灵剑上的字也变得清晰可见，散发出金红光芒。 凝鸿。 第15章 天雷煅体 凝无限清光如许，成惊鸿落影之势，是为凝鸿。 将凝鸿剑收回鞘内，谢离珠就地坐下开始打坐。 刚一坐下，酝酿了好一会的天雷立刻落下。 谢离珠过去刚刚结丹时受过一次天雷。原本雷劫以九数为最佳，天赋高者金丹期雷劫可达二九之数，天赋差的只有十道，其余则介于二者之间，而谢离珠就是那个受了十道雷劫的。 那十道雷劫使得她在御虚宗愈发不受待见。 但雷劫数量除了象征天赋高低之外，最让人重视的是它的煅体作用。雷劫凶险，少有修士能不靠外物硬生生熬过整个雷劫，尤其是低阶修士，身体强度不够，魂魄强度也差劲，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的都不在少数。 因此不少修士都会借助法器、阵法等来为自己分担雷劫的压力，自己只需承受后面几道煅体功效最强的雷劫便可。 谢离珠在御虚宗时，景蘅声称宗门能力有限，不能为她提供法器，她的雷劫是自己硬扛的。 十道雷劫让不屑于炼体的她几乎是九死一生。 如今身处这考验中，她是金丹中期，这雷劫显然不是破境的，但闳时说这是她的机缘，应当不会害她，借着这次的天雷煅体也好，省得她以后渡雷劫时又被劈个半死不活。 谢离珠如是想着，默默开始运转体内的灵力。 碗口粗的天雷携万钧之力轰然落下，谢离珠被包裹在一片电闪雷鸣中，头发都炸起来了，整张脸漆黑一片。 第一道雷劫结束后的间隙，谢离珠缓缓睁开了眼，嘴里吐出一口黑烟。 她现在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仿佛带着雷电，动一下都又麻又痛的，不知道靠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继续坐在这里而没有一头栽倒。 没给谢离珠多少缓和时间，第二道天雷又落了下来，劈得谢离珠五官皱在一起，表情十分狰狞。 天雷接二连三的落下，劈足整整九道，然而谢离珠在中途就已经神志不清了，九道雷劫劈完已经昏昏然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雷劫结束后乌云尚未散去，倾盆大雨落下，眨眼之间就将谢离珠给冲刷得干干净净。 大雨中谢离珠完全无法睁眼，就干脆闭眼躺在草地上任凭风吹雨打她自岿然不动。 躺着躺着，谢离珠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原本她的灵力被抽干之后，心境也随之坍缩，最后只剩下了一潭乌黑混浊的死水，而里面她那灵根也形如枯枝，半死不活。 而如今那一潭死水忽然变得清澈起来，几尾灵鲤穿梭其中。 而长在中心的灵根身上尚有电光流窜，原本漆黑的外皮在雷电之力的作用下逐渐剥落，露出内里些许嫩青的颜色。 等枯死的外皮完全脱落后，这灵根却呈现出了和先前截然不同的模样。 谢离珠原本的灵根是纯粹的绿色，说明她是单一的木灵根，而她的灵根又瘦条条一根，是为下品。 如今的灵根主体仍然是绿色的，但有红蓝二色的纹路环绕其上，且灵根也变得极为粗壮，几乎比她原本的灵根足足粗了三四圈的样子，虽然依旧矮矮的。 谢离珠的灵体此刻正在心境中。她站在潭边，颇为新奇地伸手进去搅了搅，若有所思：“原来这天雷是助我重塑灵根的，如此看来，倒确实是难得的机缘。” 她正愁该怎么处理这灵根呢，结果天道已经帮她解决了问题。 谢离珠未在心境中待太久，她感觉到闳时正在叫她。 灵体撤出心境，谢离珠一睁眼，果然看到闳时面带关切地看着她。 “晚辈无事，多谢前辈关怀。”谢离珠直起身朝着闳时一揖到底，“多谢前辈指点。” 闳时摆了摆手，笑道：“略微提点罢了。你此番得天道破例降下机缘，若我没猜错，应当是天道以天雷之力为你重塑灵根吧？” 方才谢离珠昏迷的时候她已经探过了，虽然看得不清不楚，但也明显感觉到那根原本半死不活的灵根忽然又变得生机勃勃了。 “前辈料事如神。”谢离珠说着，伸出手，心神微动，灵根的虚影便浮现在她掌中，“只是晚辈有一事不明，晚辈听闻有人灵根特殊，为双色，是为双系灵根，晚辈这根却是三色的，这是为何？” 闳时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株灵根，也颇感惊奇：“你这蓝色，比寻常水灵根的蓝色更浅，若我未猜错应当是变异后的水灵根，是为冰灵根，但本质上仍归属水灵根。水火木三系灵根，水生木木生火，原是好事，偏偏你又是木灵根为主，辅助的水火灵根相克，且火灵根会压制木灵根，当真是前所未见。不过以我看倒也未必是坏事，相生相克本无绝对的好坏，单看是否运用得当。” 三系灵根便是闳时也从未见过，当世便是双系灵根都是少见的，更多的人只有一种灵根。对双系灵根来说，若是彼此相生便能事半功倍，若是彼此相克则会事倍功半，既不相生也不相克的处在了一个不好不坏的位置。 因此有一些双系灵根相克的人会选择只修其中一种，挤占另一种灵根的生存空间，最终彻底变成单系灵根。 这是当前解决灵根相克最好的办法。 然而谢离珠这株灵根虽说水火为辅，却各自占据不小的空间，木看似是主导，实际却和水火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若谢离珠只修其二，可能会导致三者失衡得不偿失，若是二者皆弃，等于是白白放弃了三系灵根的能力，白瞎了天道的一番好心。 谢离珠被天道架在了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让谢离珠只能硬着头皮三系同修。天道既然借天雷之力费心为谢离珠重塑灵根，总不可能是想存心捉弄谢离珠，只能是这三系灵根另有玄机，只是当世暂且无人参透而已。 而谢离珠，虽然被天道厚待，却也成了天道的试验品，用以探索三系灵根的奥秘。果真是大道无情一视同仁，有得便有失。 第16章 九柱淬魂 闳时悄悄感叹了两句，安慰道：“无需过分挂心，顺其自然便是，大不了你专修剑道便是，剑修又不分灵根属性。” 谢离珠点了点头，将灵根收了起来：“第三关晚辈何时能去？” 山中不知岁月长。她待在这时间流速异于外界的洞天中，考验期间又处在昏迷状态，根本不清楚现在外界是何时候。她必须尽快出去，以免错过了拜师大典。 “若是你觉得自己状态尚佳，我即刻便可送你进去。”闳时不知谢离珠心中所想，但能明显感觉到谢离珠的急切，忍不住提醒道，“这第三关是淬炼神魂的，若是你心不静，神魂不够清明，极易走火入魔，你可要考虑清楚。若是你心中没底，我可以等你调整好。” “不必。”谢离珠摇了摇头，“晚辈心中有数。” 谢离珠如此坚决，闳时也不好坚持，在谢离珠眉心轻点，谢离珠便再次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谢离珠发现自己周边的环境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她身下是一片巨大的圆形石台，而在石台周围，则矗立着九根石柱，石柱之上錾刻奇异纹路。 “此处共有九根石柱，每一根上都有一道题目，解出之后石柱便会崩塌，你也会获得其中的传承，待九根石柱全部崩塌后石台下的传送阵便会启动，送你离开无尘洞天。”闳时的声音空灵悠远，“但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每一根石柱旁边都有一个小型沙漏，待沙漏尽之时若还不能解出这根石柱上的题目，你即刻便会被抹杀，连我也救不了你。” 闳时顿了顿，怕谢离珠真的死在里面了，还是忍不住道：“当然若是你自觉无法解出，也可以在沙子漏尽之前通过凝鸿剑向我求救，时间充足的话，我还是有能力将你带出来的。” 这其实是算作弊。这传承之地是闳时一手搭建，从进去开始就没想着中途让人离开，闳时想要将人带走，只能毁了此地。 传承又不是什么生生不息的东西，没了就是没了。闳时过去从来不会为谁破例，但谢离珠与她同出一源，观她灵根的状态应当天赋也不错，她实在不忍心这么个后辈死在自己的传承之地，便勉为其难为谢离珠破例了。 谢离珠收敛思绪，起身走到了正对着她的那根石柱面前。 早在谢离珠靠近之时，沙漏中的沙子就已经开始下落。 这根石柱上雕刻的是一道残缺的法阵。 谢离珠不通阵法，没有看过古籍，如今面对这阵法题几乎可以说是一头雾水。 仔细观察了片刻石柱上阵法的纹路走向，谢离珠双眸一亮。 她找到了这些纹路排列的规律！ 反复求证后谢离珠彻底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而后将灵力灌入凝鸿剑中，在石柱上补全了剩下的纹路。 谢离珠不擅雕刻，只是仗着过去是剑修，和剑比较熟悉才能刻的顺畅。 歪歪扭扭一波三折补全了阵法后，沙漏内的沙子停止下落，下一秒石柱便崩塌变成了一堆碎石，而在碎石之下，则有一卷羊皮纸。 谢离珠将这卷羊皮纸捡起来，打开便看到上面画着方才石柱上的那道残阵。 将羊皮纸收进储物戒，谢离珠快步走向下一根石柱。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前三根石柱竟然都是阵法，且这三根石柱旁边摆放的沙漏中的沙子下落得一个比一个快。 好在闳时并非有意为难，这三个阵法都是找到排列规律便能补全的。 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谢离珠在补第三个阵法的间隙瞥了一眼第四根石柱，谁知就这么一眼，石柱旁边的沙漏竟然就启动了，谢离珠顿时愕然不已，一个走神差点画歪。 剑锋偏移的刹那，谢离珠顿时感觉到阵法之中一股阴寒之气通过凝鸿剑传到掌中，凝鸿剑差点脱手。隐约之间谢离珠似乎还闻到了血腥味。 想起闳时说的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的话，谢离珠连忙收敛心神满头大汗地补完了阵法。 将喉咙里的血腥气压下去后，谢离珠立刻赶往第四根石柱，此时沙漏中的沙子仅剩一半不到，且速度比起最开始的那个已经快了不少。 谢离珠屏息凝神注视着石柱上的花纹。 这根石柱的花纹比起第一根要杂乱得多，谢离珠看了半天都找不到头绪。 灰心之际，谢离珠纠结着要不要向闳时求救，目光上下随意一扫，却忽然觉得这整根石柱上的纹路里似乎藏着几个小人。 谢离珠心下怀疑，后退几步站远一些之后重新审视这根石柱，顿时发现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纹路里确确实实是有几个由线条构成的颇为抽象的小人。 但是，这些小人是在做什么？ 谢离珠走到近处盯着其中一个小人看，百思不得其解。 闳时埋在土里的那些法器，有剑、乐器和丹炉，说明闳时生前至少是三道同修，且这些乐器里剑是最多的，说明闳时应当也是主修剑。 此处只有闳时一个人，这石柱中的传承应当就是闳时自己的东西，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小人其实是在展示一套剑法？ 想到这种可能，谢离珠顿时醍醐灌顶，那抽象小人手中的直线顿时也有了更清晰的形象。 谢离珠重新将所有的小人看了一遍，立刻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完全是用抽象小人在演示剑法啊！ 既然如此，那或许只需要将剑法领悟演练便算破解此题了吧？ 沙子还剩下三分之一，没有更多的时间给谢离珠犹豫猜测，谢离珠立刻照着石柱上的小人的姿势比划起来。 快速比划了两遍后，谢离珠一脸莫名其妙地停下了。 这些小人的招式根本就连不起来啊！这让她如何演练？ 谢离珠想到方才的阵法残阵，心头一动，莫非这些小人之所以招式不连贯便是意在让她补全招式？ 谢离珠如是想着，将灵力灌入凝鸿剑中，顿时再次感觉到剑中寒气直达后脑。 如同在第二关一般，谢离珠受凝鸿剑的指引，心随意动剑随心动，剑上清光流转，一招一式渐趋流畅。 沙子还在下落，发出的细微声响也被谢离珠捕捉到，她却被凝鸿剑带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地，无法分心留意沙子的下落情况。 在最后一粒沙子落下之时，谢离珠也恰好比划完了最后一式，寒气迅速消退，热气再次漫上来，谢离珠双颊通红，整个人止不住地微微喘气，看着崩塌的石柱，眼睛亮得可怕。 拨开碎石后，底下掩埋的卷轴被谢离珠拾起，打开一看，果不其然便是石壁上刻的那几个小人。 谢离珠顿时了然，如法炮制拿到了第五、六根石柱中的剑谱。 到第七根石柱时，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谢离珠顿时头疼不已。 第七根石柱比起前面几根来线条简单得多，只是几串排列整齐的音符，看起来是一份乐谱。 然而就是乐谱才令谢离珠头疼。她识字，但是不认识乐谱上的字啊！这些交叉的线条、弯折的线条，和那些和平时使用的文字像又不像的字，她一个都看不懂啊！而且这谱子后面有一小段是空白的，这一看就又是要她补全啊！她连看都看不懂，更不要说补了。 谢离珠一屁股坐下，抬头看着石柱上的乐谱，心中泪流满面。 谢离珠没有乐理基础，看不懂谱，只能将音符上面对应的文字顺着读了一遍，读完之后一股熟悉之感油然而生。 明明有那么几个字，她几乎都能唱出来了，可为何她死活想不起来她究竟何时何地听过这首曲子？ 谢离珠顺着最近的记忆慢慢往后搜寻，那些她原本从未注意到的事又渐渐被她想了起来。 比如她小的时候夜晚很闹腾，总是不愿意睡，王昭和谢川就会一个将她按在床上，一个给她唱一些轻缓的曲子。 最亲近的人陪着自己，唱歌的声音又轻柔，没多久谢离珠就能睡着。 一般谢川和王昭都是交替着来的，王昭唱的更多的是一些书中的曲子，或者她自己编的曲子，而谢川唱的更多的则是他年轻时四处历练学到的曲子。 谢离珠又将石柱上的字念了一遍，循着记忆力模糊的片段，终于有几段能磕磕巴巴唱出来了。 说来也巧，这石柱上的曲子是某本曲谱中的，恰好也是王昭经常唱给她听的。 练了一遍又一遍，谢离珠终于彻底回忆起了这首曲子的唱法。 最后几个残缺的音符补全后，石柱也应声崩塌。 谢离珠本以为这一次底下埋的应当会是曲谱之类的东西，走近一看，却发现是一只短笛，然而这笛子的孔只有寻常笛子的一半，一看就是还有另外一截。 谢离珠走到第八根石柱前，果不其然上面也是曲谱。 回忆着上一根石柱上那些曲谱对应的音，谢离珠试了好几次才能唱一点。等她能把已经有的部分唱的熟练流畅时，空缺的部分却又让她犯了难。 第17章 离开 这曲子前面那些她唱来只觉得应当是一首涤荡神魂的曲子，但曲子这种东西并非没有因为改了几个音就变成害人姓名的邪曲的例子，万一她补错了反而弄巧成拙怎么办？ 但她已经走到第八根柱子了，眼看着就要离开此地了，当真要放弃吗？闳时只答应了会尽力救她出来，却没说能将她送出去，或许是因为只有这么一个法子能出去，她若是向闳时求救，她真的还能离开吗？ 她不知道。 每一根石柱上的题目对神魂的消耗都是极大的，谢离珠现在如同被人抽干了生气，思考速度都变慢了。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赌一把要么就此停手。若是赌一把，错了无非一死，对了她便能去挑战最后一根石柱，离开的可能又大了一点，若是求救，最有可能的后果便是她只能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这第三关先前应当从来没有其他人来挑战过，若她滞留在此，只能等着羽清仙尊来捞她。可她连师都没有拜，同羽清仙尊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羽清仙尊当真会来捞她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吗？ 在谢离珠考虑的同时，时间已经为她做了选择。沙子已经快要落完了。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够闳时破开此境救她出去。 破局迫在眉睫，谢离珠只能赌一把，将前面的曲子唱了最流畅的一遍后，谢离珠循着感觉福至心灵补出了最后几个音。 石柱应声而碎。 谢离珠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后背的衣服早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将笛子捡起了也没来得及细看谢离珠就奔向了最后一根石柱。 第九根石柱上刻的是丹方。 谢离珠仰天长太息以掩涕兮。 要不怎么都嫌弃剑修呢？除了一些两道同修的剑修之外，大多数剑修都是这也要那也要但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只知道伸手的大爷，除了能打出高额输出外几乎没什么作用。 前面那些她还可以靠着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但是丹方却是需要实打实的药理知识的，但她在御虚宗时只是个最单纯的剑修，药理课一节也没去过啊！ 谢离珠满眼绝望地翻了翻自己的储物戒，结果还真让她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本落灰的药理书。 谢离珠大喜，将这书拿了出来，对照着石壁上的药材名一一翻找。 书是这储物戒的上一任主人的，但可惜的是，这位也是个不爱学习的，这么厚的一本药理书，只有开头的两三页做了批注，后面要么干干净净，要么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线条，感觉是书的主人神志不清的时候画的，再不然就是画了一堆乌龟王八等丑兮兮的画。 谢离珠无法，只得将这些彼此之间会相克的药材记下来，一一排除后再将能增强药效的药材找出来，找到和石柱上那些药材重合最多的一位药材。 谢离珠不抱什么希望地将药材名刻上，在刻的过程中已经想好棺材板该买什么样式的了。可惜她是被抹杀，连棺材板都用不上。 石柱碎了。 谢离珠一把捡起地上的丹方扔进储物戒，忍不住欢呼一声。 上天果真是厚待她！让她不懂丹方也能半推测半蒙的碰对。 谢离珠深吸一口气，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石台上淡紫色的光芒亮起，传送阵法缓缓升起，待中心的阵纹旋转一圈后，谢离珠彻底消失不见，而后石台快速崩塌，流沙下陷，直至将所有的碎石都彻底掩埋。 一阵眩晕过后，谢离珠的脚才踩到实地上，此时她已经被传送到了明镜洞天的入口处。 凝鸿剑早已消失不见，谢离珠心中狠狠失落了一把。 前辈果然没有骗她，那里面的剑并非实体，带不出来，只是前辈让她把剑埋回去，她还没来得及就直接被送走了，那这剑前辈还能找的回来吗？ 她拿了人家的传承，却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前辈的名字。 还有前辈说三关全通有另外的奖励给她，她直接被传走了，这奖励不会是要她再进一次无尘洞天吧？ 谢离珠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抬腿往前走，却忽然被人叫住了。 “离珠。”柳安筠站在前方不远处，手持一把银骨折扇，一身雪青长裙外罩白色长衫，眉心一点朱红衬得她面似芙蓉，“明日便是拜师大典，师尊派我来接你。” 一月竟然过得这么快！ 谢离珠在心中感慨了下，步履轻快地走到柳安筠面前：“你要带我去何处？” “自然是瑶泽宫。想必你已经找到合适的剑骨了，明日要测天赋，师尊着我为你疗伤。”柳安筠收起折扇抬手召出灵剑站上去，“御剑快些，若是你害怕，可以抱着我。” 谢离珠没吭声。害怕？笑话，各宗门弟子到金丹期便可以学习御剑了，她虽然是用铁剑飞的，但至少是会御剑的，怎么可能害怕？ 柳安筠见状，但笑不语。 灵剑缓缓升高，随后，疾冲出去，狂风迎面吹来灌满衣袖。 谢离珠起先被灵剑突如其来的起步弄得往后仰了一下，被柳安筠好心拉回来之后又险些被狂风掀翻遂不情不愿地抱住了柳安筠的腰。 两人离去后，明镜洞天的结界撤去，天边一道金紫流光划过，犹如流星一般急急坠落在无尘洞天的中心地带。 “好久不见。”闳时坐在藤椅上，面前摆着个小桌，上置一红泥小炉，炉上的壶中水已沸腾，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在这红泥小炉旁边放着一柄剑，正是凝鸿。 闳时拎起茶壶将滚烫的茶水注入杯中，递给来人。 “你想烫死我不成？”羽清白了她一眼，接过茶来用灵力冷却到合适的温度后浅饮一口，笑道，“茶艺倒是一如既往的不错。你也不请那孩子喝一杯。我以为她拿了你的传承你该很喜欢她才是。” “有缘自能尝到。”闳时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问道，“明日不是你玉极殿的拜师大典，今天怎么还专门跑过来。” “我来拿你给她的奖励。”羽清瞥了旁边的凝鸿剑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她与凝鸿剑有缘，本就是要给她的，况且凝鸿剑的本体在玉极殿，给不给她何时给她不也是你说了算。” “这不是剑灵还在你这吗？”羽清取下腰间玉佩放到凝鸿剑旁边，轻轻敲了敲凝鸿剑，随后凝鸿剑便消失不见，“而且，凝鸿可是你的本命剑，我怕你心疼啊。” “我身消道陨，连尸骨都差点找不着了，凝鸿就算是我的本命剑又能如何？与其任由它落灰直至灵气散尽变成一把废剑，不如为它重新找个主人。”闳时说到自己身死之事已经极为平静了，任谁也看不出来她当初竟然是一只怨鬼，“况且她拿了我的传承，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这剑给她也没什么不好。” “那我岂不是算你的四分之一个徒弟？”羽清戏谑地挑了挑眉。 “少来。” 两人无言对坐，各自沉默品茶。 “她叫什么名字？”片刻后闳时忽然开口。 “谢离珠。她也是谢氏子，不过她被逐出宗门那天谢家就已经声称将他们一家逐出谢家断绝关系了。”羽清摩挲着杯沿，试探性问道，“你在她身上可有发现异常？我观她的命盘是破镜重圆之象。” “血脉返祖。”提起这一点闳时的神色都凝重了不少，“她的印记比较隐秘，过去应当也有人为她遮掩，所以谢家才会这么迫切和她断绝了关系。她命盘出现裂痕是被抽灵力取金丹造成的，但重圆的契机我暂时无法窥见。” 羽清原本神色还颇为轻松，一听说谢离珠身上有血脉返祖的迹象，顿时愕然：“那你告诉她了吗？” “我还未来得及说。”闳时摇了摇头，“她太心急了，你找个机会告诉她吧，让她小心一些，不要让谢家发现她身上的印记。” “好。”羽清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我该回去了，下回有空再来找你喝茶。” 羽清化为一道金紫流光，转眼便消失不见。 闳时看着面前空着的座位，轻叹一声：“血脉返祖能给你极高的天赋，却也会让你置身险境，希望你能处理得当，不要步我后尘才好。” 且说谢离珠这边，柳安筠一路上速度极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将她带回了瑶泽宫，谢离珠连玉极殿的白玉京全貌都没看清就已经降落了。 收起灵剑，柳安筠召来仙侍吩咐道：“将药庐中我挑出的药煎着，加四碗水大火熬开后小火煎半个时辰，中途不可加水，熬好后端来。再将我配好的药液抬来，准备药浴。” “是。” 仙侍退下后柳安筠领着谢离珠进去，让谢离珠躺到偏殿备好的床榻上：“将你找到的剑骨拿出来，衣服脱了。” 谢离珠依言照做。 脊骨取出来时柳安筠都为之一怔，看着谢离珠的目光颇为怪异：“你这剑骨，是中心试炼里的那位前辈的？” 谢离珠点了点头。 第18章 更换剑骨 柳安筠笑了一声：“如此看来，你应当是得到她的全部传承了，这可是当年师尊都没能做到的，马上你便能脱胎换骨了，恭喜。” “还要多谢瑶泽仙子肯为我换这剑骨才是。”谢离珠赤着趴在床上，头枕着手臂看着柳安筠，笑道。 “明日之后你我便是同门，何须言谢？”柳安筠取出自己的工具一一摆在谢离珠面前，状似关切，“若是你怕疼的话，我可以将你敲晕。” “用麻药不行吗？堂堂瑶泽仙子不可能连这种寻常东西都没有吧？”谢离珠先前没换过剑骨，不知道到底有多疼，只试探性地询问。 “不行。”柳安筠严肃地摇了摇头，眼中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那我忍着吧。”谢离珠偏开头，恰好没看见柳安筠微微扬起的嘴角。 柳安筠并未直接动刀，而是先在谢离珠的后背一点点按着，直到将谢离珠的脊骨长度宽度全部摸清楚。 换剑骨与抽剑骨的难度完全不可相提并论，剑骨本无实体，只是吸收灵力后寄生于脊骨之上，要将剑骨抽去只需从外部将剑骨的灵韵抽出即可，但换剑骨却是要将谢离珠本人的脊骨完全抽出，换上新的脊骨。 原本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纵使在医修一道天赋超绝者出手都有可能会损坏神经，便是没有，在换完剑骨之后也需要无数的天材地宝疗养，一般人根本无法承担。 但柳安筠并非一般的医修天才。她不足百岁便步入金丹，以医入道，受天道赐福，领悟的机缘中恰有能用于更换剑骨的功法。 摸完了谢离珠自己的脊骨具体的位置，柳安筠将一旁的脊骨拿过来，使了个清洁术除去了上面的血迹，灌入灵力确保剑骨灵韵尚存能自动吸收灵力。 “长度相同，上天当真是眷顾你。”这么好的运气，便是柳安筠也不得不感叹一句。 等做完这一切，仙侍也将药端来了。 无需多言，谢离珠接过后快速饮下，整个人被苦得差点原地飞升，但随后便感觉自己四肢渐渐失去知觉，眼皮也变得沉重了。 原来这一碗药正是为她准备的麻药。 嘴硬心软！恶趣味！ 谢离珠睡死过去之前如实想着。 偏殿内的墙壁上嵌有用以照明的灵器，使得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柳安筠拿起一旁薄如蝉翼的小刀，循着先前摸过的位置落下。 白皙的皮肉被锋利的小刀划开，伤口极深，却又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损伤谢离珠的骨头，又能将脊骨完整暴露出来。 凝神挑开周围的神经与血肉经脉后，谢离珠的脊骨被完整抽出，随后柳安筠将另一根脊骨又小心翼翼换了回去。 换脊骨的过程比抽脊骨漫长不知多少倍，柳安筠一直保持着高度专注地状态，额上不知不觉凝聚了汗珠，顺着侧脸滑下，一旁的仙侍却不敢贸然擦拭，只能紧紧盯着汗珠，在它滴落的刹那接住，防止滴到谢离珠的伤口上。 不知过了多久，连旁边的仙侍也累得满头大汗时，柳安筠终于放下了小刀，拿起了旁边缝合用的针线。 直到此时仙侍才敢大胆上前为她擦汗。 待柳安筠将周围的皮肉全部缝合回去之后，仙侍端来清水让她净手。 “将凤还丹喂她服下，送她去泡药浴。”柳安筠从未如此累过，放松下来后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凤还丹生肌除疤的功效是寻常生肌丹的数倍，服下之后片刻谢离珠背上的伤口便开始愈合、结痂，直至脱落。 柳安筠用来缝合的线是灵力所化，在伤口恢复的过程中已经被新换的剑骨自动吸收了。 谢离珠被仙侍小心抬到药浴，柳安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卧房，倒头就睡。 修士到元婴期后便不再需要睡眠，只需打坐便可恢复精力，这是柳安筠结婴后头一次昏睡。 等她醒来的时候谢离珠也已经泡完了药浴，换上了仙侍准备的法袍，正在擦拭头发。 “为什么不让仙侍帮忙？”柳安筠走过去在谢离珠身边坐下。 仙侍并非普通仆从，而是外门弟子，同样学习课业参与平时的训练，但闲暇时间比起内门弟子多得多，大多数弟子便会选择接个仙侍的工作挣点灵石，运气好的还能得到内门弟子的指点，突破瓶颈修为更上一层楼。 左右仙侍是轮班的，授课与训练期间不需要他们当值，内门弟子也不被允许将他们当作普通的仆人一般随意打压，如此轻松便能得到更大的回报，何乐而不为？ 谢离珠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过去并无仙侍跟随我，我习惯了自己做这些。” 外门弟子兼职仙侍几乎是各个宗门不成文的规定，御虚宗自然也有，但谢离珠向来不受宠，自然是没有人愿意伺候她，景蘅也仿佛忘了这件事，从来没有提过要给她安排仙侍。 “以后你会习惯的。”柳安筠拿过谢离珠手中的帕子，使了个法术将谢离珠的头发弄干，“各取所需而已，只要你遵守规定不随意打骂他们，便不必不好意思麻烦他们。若是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也可以送他们一些灵石法器丹药符篆。外门弟子大多只是资质较低的弟子，极易受别人打压，与你我生活的环境不同，你的愧疚或许并不是他们要的。” 修炼之人本无高低之分，但是人便无法彻底断绝七情六欲，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并不鲜见，经过数千年的变化，最终形成了以天赋论高低的世界。 天赋低者总是被人嘲笑欺压，进阶可遇不可求，还要付出比天赋高的人更多的努力，有不少人直到死亡都没能突破瓶颈再前进一步。对他们来说，提升修为的方法、稳固根基的丹药、品级稍好的法器等这些被天赋高者称为是身外之物的东西反而是更重要的。 谢离珠沉默地点了点头。 非是心有愧疚，只是昔日之耻记忆过于深刻。 第19章 测试天赋 柳安筠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只递了一瓶丹药给她：“你在中心试炼中神魂消耗太大，这丹药有助于蕴养神魂，每日服三次，药浴池每日都要去，直到你完全适应新的剑骨。今日你就暂时歇在瑶泽宫吧。” 谢离珠点了点头，目送柳安筠离开。 翌日，谢离珠早早便被仙侍叫醒。 各色连夜制好的衣饰依次摆开，谢离珠洗漱完后却只挑了件窈蓝的箭袖圆领袍穿上，袖口用黑色护腕束起，头发扎成高马尾，系了根与衣服同色的发带。 望着镜子里与往日阴沉模样截然不同的自己，谢离珠颇有些恍惚。 “鲜衣怒马，少年英气。”柳安筠进门的时候谢离珠已经整装完毕，她笑着夸了一句，“仙侍会领你去殿前广场等候天赋测试，无需紧张。” 谢离珠默默点头，跟着仙侍往外走。 卯时末，太阳升起不久，光芒耀眼却并不炽热。 殿前广场已经站着许多人了，各色衣着令人眼花缭乱，或安静沉默或言笑晏晏。有朱缨宝饰体态风流的世家子弟，也有衣着简洁的一般人，更有衣着破烂的乞丐，谢离珠挥退仙侍领了号牌后独自一人踏上殿前广场时并未引起他人注意。 玉极殿向来不看出身天赋说话，拜入玉极殿后无论你过去身份如何此后都一视同仁，肆意攀比者会被逐出玉极殿。 玉极殿行事从不看旁人脸色，第一宗门便是修真界之首。 辰时，钟楼上的仙侍敲响沉重的钟，钟声响彻白玉京，九声过后，仙乐齐鸣。仙侍御剑凌空手持花篮，花瓣如雨洒落，地上一众仙子分列两边手捧各式法器飘然前行，帔帛飘摇体态风流，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各色流光划过天际，十二位长老率先现身，足踏灵剑衣袂翻飞，服饰华丽非常，环佩叮当，神仙临世不外如是。 玉极殿前设有高台，摆放十三把圈椅，长老依次落座，最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 殿前广场两边设有观礼台，方便各宗门和其他散修前来观礼。玉极殿作为第一大宗门，拜师大典是大大小小所有宗门都要给面子的，此刻观礼台上已经挤满了人。 谢离珠远远看到了某个角落里御虚宗的旗帜，一脸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羽清的七个亲传弟子和另外十二位长老的关门弟子在观礼台最前方落座，其中以柳安筠七人最为显眼。 “听闻羽清仙尊今日可能会在前来测试的人中挑选合适的人收为关门弟子。”旁边的人低声交流着。 谢离珠默不作声地听着。 “羽清仙尊不是百年的时间里都没有再收徒了吗？比起玉极殿的前几任掌门，羽清仙尊应当是收徒收得最多的了。” “没办法，玉极殿底蕴深厚，大家都挤破了头的想进去，羽清仙尊又是这数千年中大乘期大圆满的大能中最年轻的一个，剑道天赋绝顶，那些天才自然拼了命的想拜她为师。” “羽清仙尊这次想收的人是谁啊？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不知道，可能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吧，若是世家的人，早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名不见经传？大概算吧。谢家和御虚宗无不以她为耻，恨不得没她这号人。 谢离珠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两句。 “肃静。”高台之上，负责主持大典的弟子沉声开口，声音由扩音符加持，响彻整个玉极殿所在的山头。 众人立刻噤声。 忽然，远处天光一暗，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架乌木轿似踏日而来。轿中挂有白纱，纷飞间令人瞧不清轿中情况。仙侍分列两侧，手持拂尘，衣袂翩然。 乌木轿在殿前广场中心落下，众人自发向两边让开。 两边的仙侍拂尘一甩，拱手弯腰行礼：“恭迎掌门。” 在场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恭迎掌门！” “见过师尊。” “见过仙尊。” 风徐徐吹来，拂动轿中白纱，轿中人一声轻笑，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诸位无需多礼。” 白纱猛然向外飞起，一人从众人眼前飞快掠过，未等众人看清她的身影人便已经坐在了在场唯一的一处空位上。 羽清一身靛蓝长裙罩白色纱衣坐于高台之上，袖口用金色护腕束起，腰束黑色锦带，腰间玉佩垂下的朱红流苏仍在摆动不休。 羽清到场后，主持典礼的弟子走到她面前，朝她行礼过后站到高台最前方面朝众人：“典礼开始，请诸位依次上前，将灵力传入测灵玉中，等待结果。” 玉极殿财力雄厚，以灵玉测天赋便罢了，还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体积极大的阴阳玉，被雕刻成了太极图的模样。 “一号，王仪，中品火灵根，剑骨一尺一寸。” “二号，司凝，上品金水双灵根，剑骨一尺六寸。” …… 测试的结果一一被记录在册。 谢离珠来得晚，拿到的号牌较为靠后，站得她腿都快失去知觉了，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了才终于轮到她。 谢离珠朝着测灵玉一步步走去，日上中天，地上的影子只有短短一截，被她踩在脚下，似乎卑躬屈膝的过去也被她踩在了脚下。 汗水流进眼睛里，一阵刺痛，谢离珠却不愿闭眼。 短短的一段路似乎她走了一辈子。 终于走到测灵玉前面，谢离珠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放了上去。 上一个人的体温早已散去，测灵玉恢复了微凉的温度。 测灵玉似乎可以自动抽取灵力，谢离珠清晰感觉到自己灵根内蕴藏的灵气和剑骨中的灵气被吸入其中。 前面测了两千多人，虽有许多天赋出众者，但更多的是天赋中等的人，周围的观众早已昏昏欲睡，谢离珠一身衣服又颇为普通，又一直微微低着头，完全无法让人提起兴趣，因此在测灵玉光芒大盛之时众人纷纷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测灵玉上的阴阳太极图似乎转动起来，光芒四射，玉石本温润，此刻却有些流光溢彩的意味。 第20章 拜师大典 “二千八百六十四号，谢离珠，天品木冰火三灵根，剑骨一尺九寸七分！” 全场哗然。 坐在御虚宗一众长老弟子前方的景蘅豁然起身，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广场中央的人。 “竟然是天品！剑骨将近二尺！好高的天赋！” “三系灵根！前所未见！” “姓谢，莫非是谢家的人？但为何先前从未听过谢家出了这么个绝顶天才？” 众人窃窃私语。 谢离珠测完天赋后欲转身回去，却被仙侍拦住，带到了一旁的一处无人空地上。 后面还剩十几个人未测，但众人已经无心关注，全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谢离珠身上，一直窃窃私语，神色各异。 “天赋测试完毕，请被长老叫到名字的道友登上高台，行拜师礼。” “司凝。”一身穿浅青纱衣道袍的长老率先扬声喊道，“你可愿入我门下？” 此人乃是器修之首，玉极殿三长老，鸿阳尊者，炼虚中期。 名叫司凝的女子走出来弯身行礼：“弟子愿意。” 司凝提起裙摆踏上玉阶，一步步登上高台，直身跪下：“弟子司凝，拜见师尊！” 鸿阳上前，接过仙侍手中的戒尺，在司凝头顶轻轻敲了一下，意为警示。旁边另一名仙侍手捧铜磬敲了一声。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鸿阳的弟子，入我玉极殿，当守玉极殿门规，戒骄戒躁，潜心修炼。” “是。” 玉极殿的收徒门槛极高，内门中，十二位长老的弟子皆是上品，其余客卿长老有的会收一些合眼缘的中品的弟子，下品是完全和内门无缘的。 而羽清的弟子，目前为止全部都是天品。 在谢离珠的测试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其余长老收了谁当弟子他们已经完全不关心了，只等着看羽清会不会收谢离珠为徒。 上品的人不算多，十二位长老一人一个甚至都不够，剩下的客卿长老也纷纷挑选自己心仪的徒弟。 金乌西沉，前来测试的都是没到金丹的，个个都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之时，终于只剩下了一个人。 羽清斜靠着椅背，支着下巴面带笑意地看着下面那人：“离珠，你可愿拜我为师？” 谢离珠原本就面对着高台站在众人最前面，弯身行礼：“弟子愿意。” 说罢便欲踏上玉阶，却被羽清制止。 “不必。”羽清起身，一手负在身后，缓缓步下玉阶。 众人再次哗然，降阶以待，羽清的另外七个弟子可是从未有过此等待遇。 羽清来到谢离珠面前，轻声提醒：“还不跪？” 谢离珠如梦初醒，赶忙跪下：“弟子谢离珠，拜见师尊！” 羽清“嗯”了一声，没有接仙侍递过来的戒尺，而是伸出右手轻轻摸了下谢离珠的发顶，而后食指在她眉心一点，拇指大的朱红色法阵短暂浮现后渐渐缩小，在谢离珠眉心的地方形成了一点鲜艳的朱砂痣。 一旁的仙侍上前，手执金剪将谢离珠的一小段头发剪下与一张折好的符纸一同放入锦囊中。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下弟子，拟言玉为号，居言玉宫。”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从今往后，你当戒骄戒躁，守我门规，护我同门，潜心修炼。” 羽清的声音在扩音符的加持下传遍整个白玉京，所有人都能听到。 “是。”谢离珠弯腰叩首。 “且慢！”就在这时，忽有一人大声喊道。 众人侧目望去，是御虚宗的景蘅尊者。 “羽清仙尊，此举恐怕不妥。”景蘅站起来直勾勾盯着谢离珠，眼中隐有怒气，“离珠是我的大弟子，前些时日与同门发生了些矛盾，对我的处置心有不满故跑下山去。我本以为她是负气出走，派人找了她一月，谁曾想她竟然想要拜入玉极殿。她胆大包天冒犯仙尊，在下替她向您道歉，但这收徒一事，恐怕无法再进行下去。” 这一波三折的离奇发展让在场众人都惊讶不已，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景蘅，御虚宗掌门首徒一月前被你亲自逐出宗门，此事众人皆知，你却说是她自己负气离宗，如此颠倒黑白，实在有失宗主风范。”羽清作为当世最强者，根本不需要看人脸色行事，冷哼一声毫不客气揭穿景蘅的谎话。 景蘅的脸色由红转青又变黑，好不精彩。 旁人议论纷纷。 “御虚宗掌门首徒是谁啊？这么高的天赋怎么以前从未听过？” “听说那人天赋极差，御虚宗也不愿意给她提供好的修炼资源，与这谢离珠根本是天上地下啊，当真是同一个人吗？” “会不会是御虚宗自己的测灵石有问题，白白耽误了这么个好苗子？” 听见自己周围的人的话，景蘅面上十分挂不住，但仍然不想放弃：“即便如此，她本是谢家子弟，此事也需问过谢家家主才是。” 众人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就说嘛，谢家人才辈出，有这么个天才也不稀奇。” “那岂不是更说明御虚宗有眼无珠？谢家的天才向来只入上宗门，御虚宗却捡到个谢家的人，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你们有所不知啊！这谢离珠在谢家根本排不上号，景蘅将她带入御虚宗时声称是心疼她一介幼女却被驱逐，这才收她为徒，带回御虚宗后虽然测出来天赋极差但景蘅还是将她养在身边一直宠爱有加，前些时候犯了大错才被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羽清闻言，冷笑一声：“本座收徒何时需要经过他谢家的同意了？更何况谢家早已与她一家断绝关系，谢家家主又该以何种立场来与本座叫板？” 修真界的消息传播速度是极快的，当下发生的事，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就能传的众人皆知，但谢家有那么多的天才的轶事更能博得关注，御虚宗赶走了个弟子、谢家和某个听都没听过的人断绝了关系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根本吸引不了观众的注意力。 “这谢离珠是因为什么才被逐出宗门的啊？”有人好奇询问。 “说是盗窃宗门至宝，杀害同门。” “什么至宝？” “紫阳丹。”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不是吧？这紫阳丹是玉极殿所制，数量虽然少，但只要给的灵石够多也不是买不到啊，这也能当宗门至宝？果然是小门小户。这样的宗门，供不了这样的天才倒也是意料之中。” “可是她杀害同门啊！” “你亲眼所见吗？”观礼台最前方的柳安筠忽然转过头来，面带微笑，语气却颇为不客气，“御虚宗上下沆瀣一气，凭他们的一家之言，如何敢断定小师妹真的犯了此罪？” “这……”此人嗫嚅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反驳的话，“可仙子也不是亲眼见到她没有杀人啊！” “我确实是不曾目睹。”柳安筠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下衣袖，从容道，“但我与她共处一月，几次三番试探，都不曾瞧出她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柳安筠只是在明镜洞天外守了几天，但这不重要，眼下不能让众人的心偏向景蘅才是最重要的。 “人不可貌相。” “玉极殿如何行事，还需要他人置喙？”柳安筠旁边一男子冷声道，“阁下是在质疑我师尊吗？” 一直反驳那人不吭声了。 景蘅不想让步，谢家那边却默不作声没一个帮他的，景蘅立刻明白了谢家是什么打算，顿感气恼，却也不得不认栽装起孙子来：“景蘅冒犯，还请仙尊恕罪。” 羽清哼笑一声，不再理会他。 “肃静。”主持典礼的弟子再次喊了一声，讨论得正热烈的观众也安静下来。 羽清左手扬起掌心向上。只见天际一道白光划过，一柄长剑倏然飞入被她握住递到谢离珠面前：“此剑赠你，便当是今日闹剧的补偿。” 谢离珠抬眼看了一眼，心中讶异。 她认出此剑正是凝鸿剑。 这剑不是在中心考验里带不出来吗？怎么会在羽清手中？ 看出谢离珠心中的疑惑，羽清悄悄传音给她：“这剑本体一直在玉极殿，闳时说她也算你半个师尊，这是你通过考验后她给你的奖励。” 谢离珠了然，心中激动不已：“谢师尊！” 谢的既是羽清，也是闳时。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受人欺压的废物，而是天下第一大宗门玉极殿羽清仙尊的弟子，昨日之事已如逝水一去不回了！ “礼成——！”仙侍敲了一下铜磬。 钟声再次响起，一共九下。玉极殿豢养的白鹤被放出，绕着整个殿前广场飞翔。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金黄色的余晖洒落在谢离珠身上，她回头看向落日的方向，眼中倒映着金红天幕，云霞万朵，忽觉心头畅快不少。 此时众人都已离去，殿前广场只剩谢离珠一个人席地而坐，抱膝看着远处起伏的群山，思绪万千。 “起风了，为什么不回去？”柳安筠缓步而来，将一件披风搭上她的肩头，轻声问道，“怎么？还在想着大典的事？” 第21章 开解 无言看着柳安筠在自己旁边坐下，谢离珠点头又摇头。 柳安筠一下子笑出声：“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想还是没想？” “想了，但不止想了这些。”谢离珠侧头靠在膝上，神情看起来脆弱又无害，“想了大典上旁人说的那些话、景蘅说的话，还有师尊说的话，也想了过去别人对我说的话。” 柳安筠挑了挑眉，没出声打断她。 “过去我痛恨世人唯天赋论高低，如今我却成了别人口中的‘高’，我便总觉得我现在所拥有的所谓天赋只是死前天道怜我为我安排的一场梦境，梦醒过后，我就又变成了那个天赋极差修炼缓慢最后受人算计葬身狼腹的废物。” “无尘洞天我和另外六位师兄师姐都进去过，中心考验我们也参加了，但我们八个人中，你是唯一一个闯过了第三关的，我们都只过得了第二关。”柳安筠回忆着昔日之事，缓声道，“你进去的那一个月，忽然有一日天地异动雷云凝聚，可这雷不是谁的渡劫雷云，它只有九道，劈在了无尘洞天里。当时那里面只有你一个人，我们几个便纷纷猜测你在里面究竟遇到了何种机缘才引来雷劫。” 修士晋升的雷劫从十开始，从未见过谁的晋升雷劫是九道的，唯一的解释便是天道出手借天雷之力修正了一些东西。 但在洞天里的不是别的什么妖魔鬼怪，而是谢离珠这么个活人。 谢离珠血脉返祖导致出生时没有灵力长大后天赋差劲，从而招致祸患。天道为了解决此事以天雷之力为谢离珠重塑灵根，硬生生弄出一根与血脉返祖之人相配的灵根。 “你进去时灵根濒临枯竭，出来后灵根却反而比原本的更为粗壮灵力更加强劲，想必便是得益于雷劫吧。”柳安筠并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天道以雷劫修正你身上的因果，给了你样的灵根，不是说明你本应如此吗？天赋，不正是天道赋予之意？天道都认可你是举世无双的天才，你为什么还要妄自菲薄？” “那天道赋予我这些东西，是不是我过去所受便要一笔勾销？”谢离珠沉默片刻又问。 “不。”柳安筠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你对往事无法释怀，便代表因果尚未彻底了结，既然如此，剩下的自然是要你亲自解决。从今以后整个玉极殿都在你身后，师尊会护你同门会帮你，你想做什么尽可放手去做，不可陷于往事招致心魔成患。” “那师尊呢？景蘅带我进御虚宗前也和我说从今以后御虚宗就是我的家，同门便是我的亲人受了委屈可以找他，可是后来抛弃我、谎话连篇试图将我拉下去的人也是他。我昔日敬他畏他，将他当作父亲一般，可后来亲手将我打入深渊的人也是他。那师尊呢？那日我出言不逊顶撞她，今日景蘅贬低我，又有那么多人议论我，她会不会……”日后也抛弃我？ “不会。”谢离珠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柳安筠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笑起来，“你是觉得在我们眼里你是好人，怕师尊因为发现你的真面目而抛弃你，怕我们因此厌恶你？” 谢离珠没说话，算是默认。 “可是离珠，一个人的好坏并不是绝对的，也不能只从一些片面的事情便下断论。你的事情师尊早已调查清楚，我们几个都知道，可你过去做那些，对我们来讲并不重要。无论是文耀怂恿你做的还是你自己做的，我们都不在意。”柳安筠也学谢离珠的样子支着下巴，“世人因天赋之故将我推上高台，尊称我一声瑶泽仙子，在他们眼中我高洁善良，可是我自己知道我是什么样子，我身上也有恶劣的一部分。善与恶从来不是纯粹的绝对的，但最重要的是循心而为问心无愧。即便你是十恶不赦之人，若是你能以恶入道生存下去，天道都能容你，旁人又能如何？你在意的是自己品性的好坏吗？你在意的其实是旁人的眼光与评价。可是这些东西能助你探寻大道真谛吗？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柳安筠说着，又想起了自己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和后来的经历，颇有些忍俊不禁：“况且，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日后相处你自会发现，或许到那时你便不会再困扰了。” “知道了。”谢离珠偏头看了柳安筠一眼，忽然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谢谢四师姐。” “没大没小！”柳安筠一把将她的手拍开，笑骂一声，随即出手如电也掐了她一把，“不用谢，小师妹。” “师尊为你取号‘言玉’，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之意，本是希望你收敛锋芒如玉内敛，但她自己就不是个懂得收敛的人，收的徒弟也是个顶个的狂，你倒也不必这么顺着师尊的意思做。”柳安筠出口就是大逆不道的话。 “嗯。”谢离珠点了点头，忽然站了起来，低头看向柳安筠，笑道，“我还没有看过白玉京的全貌呢，但我不会御剑，能不能劳烦四师姐带我转转？” “好啊。”柳安筠起身召出灵剑，笑道，“你可要站稳了，小心被掀下去我可捞不着你。”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谢离珠站上去之后就抱住了柳安筠的腰。 灵剑载着二人不断升高，方才站立的殿前广场逐渐缩小向后退去。 玉极殿是宗门名，也是主峰大殿之名，但实际上玉极殿的宗门属地是叫白玉京。 白玉京内有二殿三阁十二楼五城七十二宫，还有数不胜数的药庐、丹房、药田、矿脉和大小膳堂等。 “师尊住观微殿，有时会在玉极殿处理事务。百宝阁中有法器丹药之类的东西，你若是缺什么拿着自己的身份牌去取便可。藏剑阁内有灵剑无数供门内弟子挑选，有时也会对外开放，你已有灵剑常理来说是不需要再去藏剑阁的，但若你觉得一把剑不够用也可以去挑，但是要有师尊手令。”后面的话柳安筠是认真思考过的。 常理来说，一名剑修只会有一把本命剑，但谢离珠不是一般人，或者说他们八个都不是一般人，六师妹就是用的双剑，搞不好谢离珠也会走这种类似的路子呢。 “藏书阁里有各种功法书册，持身份牌便可进入阅览，也可以外借，按时归还即可。十二楼是长老居处，你若懒得记有事时可以询问仙侍，路边也有寻路石。五城是外门弟子住处，内门弟子居七十二宫，有像我们每人单独一宫的便以号作为宫名，也有几个人同居一宫的，看各自师尊的安排。” 灵剑的飞行速度并不快，足以让谢离珠将每个地方的大致情形看清楚。 “你若是想学炼丹炼器制药，有许多地方可以供你使用。内门弟子每月有五十灵石，外门弟子每月三十。你若是不够用，拿着师尊的手令去任意一处灵石矿支取即可，当然也可以找师尊直接要，她老人家不差钱。” 谢离珠边听边看，心中惊叹不已。 玉极殿网罗天下英才尽归于白玉京，但也给了门下弟子最丰厚的资源，同时这些弟子也会回馈宗门，炼制的法器丹药部分上交宗门，参与各地发布的除魔卫道的任务赚取奖励送回宗门，自发维护玉极殿各处法阵运转。 付出是双向的，回馈自然也是双向的。因此玉极殿的弟子向来是最为死心塌地坚定不移的。 绕了一圈之后，柳安筠将谢离珠送回了言玉宫。 “今日的药浴别忘了，言玉宫内有浴池，我已经嘱咐仙侍将要用的药液提前备好每日按时送来。”柳安筠拍了拍谢离珠的发顶，“好好休息，明日可不要起迟了，不然会挨罚的，扶泽长老最是严厉，定不会轻饶你。” 谢离珠点了点头，朝柳安筠挥了挥手，目送她离开。 泡药浴的时候，好几个仙侍争着要伺候，谢离珠多次拒绝都被当成耳旁风后也随她们去了。 “师妹，你的皮肤好滑好白呀，是怎么养的？”一名仙侍一边将药水从谢离珠肩头浇下，一边摸着她的手臂一脸艳羡。 “是凤还丹，这药浴应当也有作用。”她过去在御虚宗没过什么好日子，皮肤原本又糙又黄，从洞天出来的时候还有各种伤，十分狼狈，得益于凤还丹和药浴的功效，短短两天伤疤消失无踪不说，皮肤也变得细腻白皙。 “若是诸位师姐愿意，待我问过四师姐，若是对你们的身体无害的话，你们也一起泡吧。”谢离珠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道。 “好呀好呀！”原本担心会被拒绝，没想到几位仙侍当即欣喜应下。 谢离珠问其中一位仙侍要了张传音符发给柳安筠，询问其他无伤之人是否能泡这药浴。 柳安筠福至心灵，直接告诉她放心让仙侍泡便可，对她们不仅无害，还大有增益。 谢离珠放心了，将柳安筠的话告诉其他仙侍，而后众人便纷纷下水，甚至在水中嬉闹起来。 第22章 聚众突破 “师妹，你的手好软呀！”一名仙侍趴在谢离珠旁边，把玩着她的手。 “师妹，你的腰也好软呀！”另一人在水下摸了一把谢离珠的腰，笑呵呵趴到另一边来。 谢离珠神色不自在地往下沉了一点，耳尖有些发红。 “呀！”左边的仙侍惊讶一声，“师妹你怎么脸红了？是太热了吗？” “还是害羞了呀？”另一边的人笑着凑过来。 这两姐妹是双生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谢离珠被热气蒸得晕乎乎的，都已经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那给师妹你摸回来吧！”先前说她腰软的仙侍一把拉过谢离珠的手就要往水底下探，谢离珠仿佛被火烤了一般飞速将手缩了回来。 “不……不必，不敢冒犯师姐。”谢离珠结结巴巴道。 过去她身边没什么朋友，只有个跟屁虫，但她一直对那人冷脸相待，从来没有这般亲密嬉闹的经历。 “不用不好意思啦。”两姐妹游开，手轻轻拍打着水面，“也没什么冒不冒犯的，大家都是女孩子，我们并不介意。不过如果师妹你不习惯的话，一定要和我们说呀。” “嗯。”谢离珠应了一声，将整个下巴都浸入水中，默默看着其他人在水中嬉戏打闹。 御虚宗的弟子之间是绝对不会有此等氛围的。御虚宗资源有限，什么都要靠抢，大家拼了命的修炼，互相看不顺眼，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玩乐。 “好浓的灵气！”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灵气从外面涌入浴池，带动漂浮着的水雾流动起来，白茫茫一片显得周围缥缈如仙境一般。 众人互相看了看，发现有好几个都在快速吸收着周围的灵气，竟然都有突破的迹象！ “安青姐姐不是已经快要结丹了吗？可不能在这里渡雷劫，快快我们赶紧离开。” 众人闻言一阵手忙脚乱就要离开言玉宫，谢离珠在旁边忽然出声制止。 “言玉宫有结界，可以转化一部分雷劫。” 这是柳安筠告诉她的。柳安筠知道那几个仙侍也进了浴池之后又单独发了一张传音符给她，特地告知她言玉宫外羽清已经让扶泽长老为她布好了抵挡雷劫的结界。 这结界是金丹期以下的弟子都可以拥有的，无论内外门，以免有些弟子渡劫时身旁无人护法或者承受不住雷劫。 只是外门弟子大多数都只在筑基后期和大圆满徘徊，长久停滞不前，结界布下便需要灵石源源不断提供灵力，在瓶颈期卡个一两百年都突破不了的话只会白白浪费，因此大多数外门弟子都是预感到自己即将破境时才会请弟子来设下结界。 谢离珠在昨日泡完一轮药浴之后半夜忽然进阶了，此时已经提升到筑基中期，柳安筠早上将此事报给羽清，羽清火急火燎便让扶泽亲自来设结界，没想到这几个仙侍反而比谢离珠先用上这个结界。 仙侍们大喜过望：“多谢师妹！” 谢离珠上岸穿好衣服，一旁已经泡完了候在一旁的仙侍立刻使了个法术将她的头发弄干。谢离珠拢好衣服，提议道：“此处闷热且地面湿滑，各位师姐不如去偏殿。” 众人点了点头，纷纷上岸打理好自己快速赶到偏殿打坐。 此刻言玉殿外雷云已经汇聚成型，闪电穿行云中，雷声随后便至。 言玉殿上空的异象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各自猜测。 “言玉师妹今天大典的时候不是才筑基前期，这么快就突破筑基了？天下真有这般离谱的事？” 说话的人被拍了下后脑勺：“你傻啊！没看见那雷云有好几朵吗？恐怕是言玉宫中当值的仙侍得她指点破境了吧！”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羡慕不已。 “运气真好啊！言玉宫外的结界刚刚布下正好让他们给赶上了！” “不过他们自己没能提前预感到突破的迹象，仍然前往当值，这可要被惩罚啊！” “这有什么？言玉师妹这么得宠，惩不惩罚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她能助他们突破瓶颈，自然也能解决此事。” 众人正议论着，就看到谢离珠从言玉宫内出来，直奔刑堂，而刑堂弟子也恰好准备过来等雷劫结束后将人带走。 两边碰上，互相见礼后谢离珠快速向刑堂弟子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说来也巧，原本只有在浴池伺候的几个女弟子突破筑基期，但众人后来迁去了偏殿，有几个外殿当值的男弟子受灵气波动影响，竟然也突破了。 其他只提升了小境界的弟子早就已经调息完毕在一旁护法，有人想起来隐瞒突破迹象当值会受罚，立刻将此事告诉了谢离珠。 这一连串的反应皆是因她提议其他仙侍一同入浴池所致，她自然有义务去向刑堂弟子说明情况。 刑堂弟子弄清楚情况后哭笑不得回禀羽清，一众长老都知道了这出因为一起泡澡引发的闹剧，纷纷啼笑皆非。 所以第二天，谢离珠因为昨日雷劫持续太久睡晚了，光荣迟到了，等她赶到的时候，扶泽正坐在桌后，杵着下巴一脸戏谑地问道：“怎么，泡澡泡舒服了早上起不来了？” 昨日谢离珠让仙侍一起泡澡导致言玉殿不少仙侍同时突破的消息今天一早早就传得众人皆知了，一众弟子闻言纷纷也笑出声来，没有恶意，但真的很尴尬。 谢离珠满脸通红，头顶都快冒烟了：“不……不是，弟子只是睡得太晚了。” “赶紧去坐着吧。”好在扶泽长老今天心情不错，没有过多追究，“言玉宫的结界昨日被劈碎了，上完早课后我会去给你重新布一个。” “谢长老。”谢离珠弯腰行了个礼，快速摸到自己座位旁边坐下。 在她左手边，坐着一身穿浅蓝褶裙臂挽白色披帛的女子。 此人谢离珠昨日见过，尚有印象，是鸿阳长老新收的弟子，名叫司凝。 “言玉师妹。”司凝在谢离珠坐下后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低声道，“我昨日便想去找你，但事情太多了，今日终于见到你了。” 第23章 司凝 “师姐找我事有什么事吗？”谢离珠一愣，开始思索司凝为何一副与她很熟的模样莫非她们以前见过但是她忘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认识认识，毕竟天赋第一嘛！”司凝冲她挤了挤眼。 谢离珠一脸疑惑不解：“什么天赋第一？这是谁说的？” “好几个榜单都有啊。”司凝一脸吃惊，“你不知道吗？昨日大典过后你可是各方榜单上当之无愧的天赋第一呢！” 谢离珠摇了摇头，正要询问是什么榜单时，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一抬头正有一团纸直冲面门而来，还好她反应迅速偏了偏身子避开了。 朝上首一看，那阴恻恻盯着她的不是扶泽又是谁？ “知道你们这些个天赋高的个个都眼高于顶。”扶泽的话充满了阴阳怪气，与先前刚进来时那副温和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但是你们剑修为什么暗中被所有人嘲笑？还不是因为你们除了会使剑之外什么都不会？门派为了你们的全面发展才让我来教些基础的阵法，你们还不乐意听，知道的呢说你们剑修是醉心于剑道对别的没兴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我这个授课长老不满意呢。” 扶泽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这么一通话说下来，在场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在场的所有人里其实没有人是单纯的剑修，毕竟玉极殿出了名的人均两道同修，真要说的话，只有谢离珠算是血统纯正的剑修。 但没一个人敢吱声。 开玩笑，没看扶泽长老正气头上吗？现在当着她的面反驳她不是成心让长老下不来台！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他们可不敢干。 “言玉，你来说说方才我讲了什么？”谢离珠从被扶泽拿纸团砸了之后心里就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预感应验了，扶泽果然将她点了起来。 谢离珠试图回想先前扶泽讲了什么。 很好，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谢离珠一脸绝望。 “契约阵，用于与灵兽缔结主仆契约……”司凝在一旁双唇微动想悄悄给谢离珠一点提示，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扶泽的纸团击中。 看着轻飘飘的一团纸砸在头上恁疼。司凝捂着额头倒吸一口凉气。 “司凝，她现在不会，你提醒了她就能会吗？你是在帮她吗？你分明是在害她。”扶泽冷声道，“今日你帮着她躲过了师长的惩罚，来日有危险要用到这些东西时你也能帮她吗？你能帮她一辈子吗？” 司凝被点了名，乖乖站起来低头挨训。 “你们两个，将今日讲的内容抄一百遍，再帮靖川堂将今日要用的水打好，帮他们把今天的碗全洗了，我会派刑堂的弟子去监督你们，敢用法术你俩就等着吧。”扶泽冷哼一声，“坐下吧。再敢上课公然开小差惩罚就不止这么点了。” 靖川堂是整个玉极殿最大的膳堂，每日供给量大的惊人，用水量也大，原本是有专门的阵法引水的，洗碗也是用法术，今日扶泽却要她们亲自去干，这不得将人累个半死？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还好被扶泽盯上的不是自己。 两人后面安分了一整堂课。 玉极殿每日只给弟子安排一堂早课，辰时开始上两个时辰，用过午饭后去后山校场练剑，剑道为辅的只练一个时辰，剑道为主的练三个时辰。练完剑用过晚饭后的时间便给弟子自行安排， 早课下了之后谢离珠两人按照负责的吩咐前往靖川堂，一路上看到不少弟子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与她们是一个方向。 去了靖川堂，谢离珠果然看到一名刑堂弟子抱剑守在门口，跟尊门神似的。 “李师兄，我们来干活。”二人老老实实走到这人面前见礼。 “扶泽长老吩咐了，让你们两个先吃饭，水只用打晚上的用量便可。”李师兄一动不动的，脸上也是面无表情，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 这么一尊煞神看着她们，看来是真没有偷懒耍滑头的机会了。 司凝仰天长叹一声，换来了谢离珠疑惑的视线。 “没什么，我们赶紧去吃饭吧，不然活干不完了。”司凝说着拽着谢离珠往里走。 方才她们来的路上看到不少人都来靖川堂了，这么多人吃空的碗都留给她们两个洗，训练还不能耽误了，现在不先弄掉点晚上不得干个通宵！ 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连靖川堂今日有些什么菜式都没瞧清楚就急急忙忙冲去后堂帮忙去了。 一进后堂两人都只觉眼前一黑。 天杀的！这碗能摆三人高是正常的吗？能吃出这么十几摞碗是正常的吗？玉极殿的弟子都是猪吗？ 司凝心中恶狠狠喊道，殊不知是将她自己也骂了进去。 李师兄已经从大门外移动到后堂的门口继续充当门神了。 两人认命坐下开始刷碗。 谢离珠还好，她在御虚宗时短缺灵石就会去膳堂帮忙，洗碗倒是熟练，但司凝不是。司凝是司家嫡系出身，从小娇生惯养的，几时干过这种活？没多久就摔了好几个碗。 “此事我已向扶泽长老报告，长老说若是再干不好后面一月的碗你们都得继续洗。”李师兄的声音冷不丁从门外传来，吓得司凝差点又摔了一个碗。 将碗抢救回来后，司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谢离珠瞧了她一会，轻声安慰：“没事你别着急，我们不是两个人吗？很快就能干完了。” 司凝扁了扁嘴，十分沮丧，但也没再说什么，开始安分学着洗碗，到了后面已经能刷得又快又好了。 “言玉师妹，你和传说中一点也不一样？” 中午的碗一个时辰根本洗不完，午时一过纵使司凝再不甘心也得去校场训练，路上司凝一蹦一跳地往前走着，一边与谢离珠搭话。 “什么传说？在那传说中我是什么样子？”谢离珠眉头一挑，她怎么不知道她有什么传说？ “你在御虚宗时的传说呗。”将一颗石子踢飞出去，司凝安分了片刻，“自昨日大典景蘅说你原是他的大弟子之后，你在御虚宗的事都被扒了个底朝天。” 第24章 练剑 谢离珠面色一僵，扯了扯唇角，轻声道：“是吗。” “在那些传言中，你冷漠高傲且自私，什么好东西都想占为己有，得不到就抢，仗着掌门首徒的身份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司凝转过头来面对着谢离珠倒退着走，“可是我觉得，你与传言一点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谢离珠的声音很轻。 哪里不一样？分明是一样的，她就是冷漠自私，就是自以为是。 “冷漠高傲自私我暂时都没瞧出来，我今日只瞧见你分明是个安分乖巧的人。” “这是对我的称赞吗？”安分乖巧这几个字在唇齿间滚了一圈，谢离珠问。 “不是。”司凝停住脚步，目光忽然归于沉静，“安分乖巧只是旁人眼中一个合格的能得到别人的认可的女子该有的样子，但是对女子本身来说，算不得什么称赞。” 谢离珠也停下脚步：“若我并非师姐以为的模样呢？若我当真是个自私冷漠傲慢的人呢？” “那再好不过。”司凝转身重新一蹦一跳地朝前走，“我想看的只是真实的你，至于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我并不在意。” 谢离珠笑起来，也学着司凝的模样蹦跳起来：“师姐也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你原本以为我该是什么样的人？”两人路过一片湖，司凝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侧身打出去，石头在水面起伏前进一段距离后沉入水中。 “师姐看起来像是清冷出尘不将一般人放在眼中。”谢离珠见到司凝的第一眼便感觉此人长相过于清冷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加之她又是司家嫡系，便想当然觉得司凝该是颇为傲气之人。 “实际上呢？” “实际上师姐跳脱且不靠谱。” 谢离珠一点不客气的话让司凝忍不住笑出声。 “你瞧，这才是真实鲜活的司凝不是吗？那个你以为的我，不过是由各种条条框框搭建起来的空架子罢了。”司凝一个急停转过身来，谢离珠刹车不及险些撞进她怀中，两人直接来了个眼对眼。司凝笑了一声，“还有，你以后可以叫我阿凝，师姐师姐的也太生分了。” 谢离珠盯着她眼中那个自己的身影看了一会，看得司凝都有些不自在了，她才再次笑起来：“好，阿凝。” 司凝轻咳一声，一把拽住谢离珠跑起来：“快走要迟到，小心又挨罚！” 两人是踩着点踏进校场的，在她二人刚刚混进弟子中间后负责教授剑法的从霜长老便到了。 “人都到齐了吧？”从霜将排好队的弟子从左到右扫视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今日我先教你们一套入门剑法，三日后我要检查成果，学不会的可是要挨罚的。” 周围没有一个人有异议，谢离珠眉心微拢，随后却又释然。 御虚宗的长老每堂课只教一招，多是因为怕一些天赋不高的弟子跟不上，但玉极殿显然是没有这个烦恼的。但御虚宗只负责教不会管弟子到底领悟到何种程度，玉极殿反而格外重视。 更准确的说，玉极殿格外重视弟子的基础。 “这剑法我今日演示一遍，而后我会留在此地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之内，有问题尽可来问我，后面两日我不会再过来，由你们自行训练，第三日我会再过来验收成果。”比起扶泽来，从霜就显得温和耐心许多。 一众弟子各自散开围着校场站成几圈，校场中间，从霜召来灵剑，将动作放慢些许，从头到尾演示了一遍。 剑气生风，动如雷霆，敛如清光。 “这套剑法名唤归真剑诀，取返璞归真之意，因此玉极殿大部分的剑诀都是在此基础上进行演化，你们务必将此剑诀融会贯通。”从霜将剑倒持于身后，“各自开始练习吧。”。 各弟子各自散开。 谢离珠回忆了片刻从霜的动作，照葫芦画瓢地舞了一遍，随后便皱起了眉。 这剑法看似简简单单的，但真学起来了却远没有如从霜那般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轻松。 从霜在展示这剑招时她清晰看到了剑上的灵力流淌变化，一招一式之间具受灵力牵引，所以这剑法看起来灵动飘逸。 可真正上手了，才发现一招一式间的灵气流淌才是最难领悟的。 剑招间的灵力流淌需要将灵力注入剑中，随后再从旁引导灵力在进入下一个动作时进行转移，这是常态。 然而归真剑诀是彻底反了过来。 灵气入剑后，归真剑诀是由剑中的灵气引导剑主进入下一个动作，灵气也会跟随剑主动作自发转移，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 这正是谢离珠碰到的第一个难点。她无法习惯受灵气牵引，总是想领先一步占据主导地位，剑中灵气也是一步不让，双方你追我赶一般谁也不愿意落后，导致谢离珠后面剑招身不由己地越舞越快，看得旁边的人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旁人以为谢离珠领悟得飞快，实际上谢离珠是光竞争去了。 这场闹剧止于从霜亲自出手。 在谢离珠挥剑挥得筋疲力尽却没办法贸然抽身时，从霜接收到她求救的眼神，手上随意捏了个诀挥出，紫光落到谢离珠的剑上，她再往旁边一扯。 谢离珠手中那把练习用的木剑忽然感觉受到了另一股更强大的拉扯力，拽着她的剑尖偏离了原本的方向，随后只听轰然一声，不远处的树木被剑尖泻出的灵力击中，拦腰折断，倒地时激起一片烟尘。 剑上灵力已被尽数消耗，谢离珠顿时感觉手中的木剑轻了不少，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 从霜站了一会就不想站了，此时她正靠坐在一棵树下，树冠落下大片的阴影，在一个时辰之内都能将她稳稳遮蔽在内。 为谢离珠解决了难题后，从霜意有所指地开了口：“大家练习的时候，不可轻易产生对抗的想法，无论是你引导剑还是剑引导你，顺其自然便可，若是一定要占据主导地位，恐怕会陷入永无止境的纠缠局面。” 众人应了一声却没放在心上。他们都还在熟悉全套招式的阶段，没到注灵那一步。 最要紧的问题解决了，谢离珠却依然愁眉不展。 这一整套剑法她压根没感觉到有她主动引导的地方，全都是由剑中灵气引导，但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反制。 “师妹，你是不是无法控制剑中灵气？”司凝又将剑招不带灵力地挥了一遍后，歇息的间隙看向谢离珠问道。 谢离珠点了点头，眉头紧锁，显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种样子：“我感觉剑中的灵力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我习惯性的想要控制它，可它也想要控制我，双方互不相让同时抽取我体内的灵力，导致剑中灵力越积越多最终彻底失去控制。” 她在御虚宗时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她记剑诀很快，掌控力也很强，向来都是她做主导，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剑诀彻底掌握，唯独修为不够高，导致剑诀杀伤力锐减。 司凝闻言，沉思片刻，问道：“你说剑中灵气似有自主意识，莫非是如同剑灵一般？” 谢离珠眉梢微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可这练习的木剑中也会有剑灵吗？” 灵剑是法器，用特殊材质锻造出来后能够吸收蕴养天地灵气，逐渐汇聚进而通灵，但木剑只是一个容器，用时能够短暂储存灵气，不用时便会自行散去，如果木剑这都能养成剑灵，那也太抽象了吧！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啦！”司凝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木剑当然是不可能蕴养得了剑灵的，我的意思是，这股灵力既然如同剑灵一般有自我意识，你不妨尝试与它沟通受它指引，用你的灵力与剑中灵力相互配合，别总是那么强的掌控欲。” 谢离珠听了司凝的话，心念一动，想起了自己在中心考验中闳时也是这么教她的。谢离珠冲司凝点了点头，再次尝试着将手中灵力注入剑中，而后闭上双眼放空深思，尝试着与她注入剑中的那股灵力建立连接。 谢离珠忽然感觉当初在中心考验中感受到的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又来了。谢离珠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开始挥动剑招，一招一式之间流畅自然，剑尖流泻出无限剑意。 从霜一直在关注着谢离珠的状态，毕竟从前是个纯血的剑修，忽然一下子掌控不了自己的剑她怕谢离珠会钻牛角尖。 看着谢离珠从与司凝交流然后自己找到窍门开始再次尝试，从霜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相比及前一次她记下剑招后生搬硬套的模仿和理所当然的尝试，这一次谢离珠的剑招走得要协调灵动得多，一招一式仿若浑然天成。 但还不够。 从霜就这么默默看着，果然看到中途剑中灵力耗尽谢离珠想补充却失败以致无法再继续练习而不得不停下来。 谢离珠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中的剑，想不通她只是想续个灵力怎么反而导致剑中灵力飞快逸散无法再与她建立连接。 第25章 通宵 司凝刚刚记熟剑招，围观了谢离珠从开始到被迫中断的全程，回想着自己方才熟悉剑招的过程中的一些感受，司凝试探性地道：“或许是因为这几式与后面的剑招的……呃……气势不一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比较恰当，她方才在熟悉招式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剑招走势中途出现好几次转变，不知道谢离珠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无法续上灵力。 谢离珠若有所思。 “归真剑诀并非是风格单一的剑诀，而是由许多不同属性的剑诀组成，一招一式都可以单独使用，你们在练习过程中，要仔细感受剑诀气势和灵力流转的变化，好好感受剑中灵力的指引。”就在此时，一直一语不发的从霜开了口。 谢离珠仗着自己记忆力好，将招式记下后直接快进到注灵，压根没有在熟悉期仔细感受过剑上气势的变化，听从霜这么说了之后，她老老实实不带灵力地走了一遍，顿时豁然开朗。 剑上气势变化，导致需要的灵力多少也会发生变化，每一个阶段都不尽相同，若是不能提前把握好到下一阶段要用到的灵力的量，无论是多了还是少了都会导致剑招中断，若是灵力过多还有可能反噬剑主。 木剑在练习时若有危险上面镌刻的阵法会立即将灵力散出去，不会伤到持剑的人，但若是别的灵剑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受点内伤都是轻的，还有人因此灵脉受损直接变成残废的。 谢离珠反复熟悉了几个气势变化的地方，经过多次注灵尝试，也只走到第二次变化就因为对灵力把控不当再次中断了。 此时从霜早已离去，不少剑道并非主修的弟子也纷纷离去。司凝的师尊鸿阳长老是器修，她本人是金水双灵根，和器修适配度极高，因此她主修的是炼器一道，一个时辰练完就跑回自家山头等鸿阳长老给她授课了。 其他弟子谢离珠不熟悉，便自己一个人闷头练了三个时辰的剑。 三个时辰已经足够她彻底熟悉归真剑诀的要领了，但仍需更进一步的领悟。 酉时末，谢离珠将木剑放回，赶去靖川堂吃饭。司凝已经在等她了。 两人快速吃完饭后先去离靖川堂最近的一处潭水，一人一根扁担两个桶开始苦哈哈地挑水。 靖川堂后堂修有蓄水池，蓄满够用半日，现在堂内的水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李师兄告诉她们水只用打晚上的用量，其实是说要打满一池的水，并非是说今天晚上的量。 取水地虽然近，但也没那么近，一个来回也要一炷香的时间，还有一大堆碗等着她们洗，两人便决定先挑一部分水来把碗洗了再说，正好那时靖川堂放饭也结束了。 但两人中午的碗就没洗完，和晚上的一起积起来后属于是让人眼前一黑的程度。 刷完所有的碗已经是亥时末了，保持同一个姿势一个多时辰，两人差点连腰都直不起来，然而……后堂的蓄水池因为洗碗消耗又空了。 “咱们这得挑到什么时候啊？”趴在蓄水池边上，司凝将下巴垫在手臂上，有气无力地问。 “不知道，我们还有一百遍课业要抄呢。”谢离珠背靠着蓄水池的边缘半死不活的，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要是有东西能帮我们就好了。”司凝转过来靠着池子外壁滑下去，想起来鸿阳今天教自己的东西，忽然眼前一亮，“对啊！我们可以弄个东西来帮我们啊！” 扶泽只说不能用法术，没说不能用法术驱动的器物啊！师尊今日教她做了个小玩意儿，往里面放上灵石或者自己注入灵力就能动起来，这个思路可以用在许多东西上面，那她只要用这个思路弄一个能帮她们挑水的不就好了吗？ 司凝说干就干，在后堂四处翻找片刻，找了些木板和尚未劈的树干出来，又发了传音符给她宫里的仙侍将她的功课和刻刀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全部送来。 谢离珠也发了传音符回言玉宫，却被告知柳安筠此刻正在言玉宫等她，她这才想起来今日的药浴她还没泡。 要死要死，今日事情这么多还要回去泡药浴还被师姐抓到自己忘了，真是天亡我也！ 谢离珠仰天长叹一声，和司凝说了一声，司凝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你先去吧，没准等你回来我还没弄好呢！” 谢离珠点了点头，和李师兄说明情况之后径直回了言玉宫。司凝在等仙侍来的间隙又跑去挑了几回水。 一进言玉宫谢离珠就明显感觉到氛围的低沉，进去偏殿柳安筠正坐着喝茶，漫不经心拨弄着杯中的茶沫，看起来倒是没生气。 暴风雨前的平静啊！ 谢离珠悄悄感叹一声，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站到了柳安筠面前：“师姐。” “回来了。”柳安筠瞟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若不是你发传音符回来时我恰好过来，你准备何时回来？” 那当然是不干完不回来了。 但这话谢离珠不敢说，遂沉默不语。 “你的剑骨尚未恢复完全，你今日下午练剑的时候也应该能感觉到灵力运转滞涩，你该知道这药浴对你来讲有多重要。况且你也答应了我会按时泡，如今是要反悔吗？”柳安筠声音平静中暗含怒意。 “师姐，我错了。”谢离珠感受到了，赶紧上前两步抓住柳安筠的衣角摇了摇，“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马上就去泡。” “撒娇没用。”柳安筠惊异地看了谢离珠一眼，把自己的衣服拽了回来，挥了挥手，“还磨蹭什么？赶紧去，一堆人等着你呢。” 谢离珠轻咳一声跑了。 撒娇。这种事情她以前可是从来没做过。 谢离珠泡药浴时惦记着自己的功课还一个字都没动，便让仙侍搬了个矮几来放在池边，她一边泡一边抓紧时间抄。 谢离珠赶回靖川堂的时候司凝刚刚把东西做好，谢离珠原本以为是什么稀奇的小东西，定睛一看却发现是四辆小板车。 “这能干什么？”谢离珠哭笑不得地围着这四辆板车转了转。 这车子又不能帮她们实现全自动打水。 “你可别小瞧了它。”司凝颇为得意地冲谢离珠摇了摇手指，“寻常类似的车子用灵力驱动后需要人随时注意着方向，但我这个不用，只要带着它走一遍，它就能记住路线自动调整方向，偏离了路线也能自动追踪回到原有的路线，若是倒了还能自己扶正。而且别看它体型小承重力却很不错。到时候我们将水桶固定在上面让它们照着打水的路线走，我们只需要守在路线的两端负责打水和倒水就好了，在等它们往返的时间里我们还能抽空将功课抄了，一举两得。” 谢离珠了然：“那我去那边守着。”谢离珠将带来的功课收进储物戒里，正准备将板车提起来带去熟悉路线却被司凝制止了。 “不必，方才我已经带它们全部熟悉了一遍路线，你现在只需要将桶拿过去将水装满等它们过来就行了。”司凝正在写功课，头也不抬地道。 “行。”谢离珠点了点头，去潭水那边一边抄功课一边等。 果然没多久那四辆板车便摇摇晃晃的来了。 谢离珠算了下时间，发现这小车比她们用两条腿走还要快上不少。 将四桶水挨个放上后谢离珠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就能等到下一趟，却没想到过了三刻钟左右才再次看到小车。 此时其中两辆小车上面都有水迹，但小车上的桶却新加了能合上固定住的盖子。 谢离珠顿时了然。想必是刚才有两辆车翻了，虽然仍然回到了后堂，但水应当洒得差不多了，所以司凝又将桶改装了一下，加了个能固定住的盖子。 这一次果然没再出什么事故。 四辆小板车就这么来来回回地运着水，两人各守一边闲的时候抄功课，等到天边现出鱼肚白，第一缕晨曦照在身上时，两人终于完成了全部的任务。 竟然是一宿没睡。 此时已是卯时了。 靖川堂负责做饭的弟子进到后堂准备打水开始准备早饭的时候就看到两人趴在蓄水池边上睡着了，手边还放着抄了一宿抄到后面已经与鬼画符无异的功课，旁边散落着四辆板车和四个水桶。 李师兄在她们完成任务后就离开了。 这名弟子将两人叫醒，让她们去靖川堂供值夜弟子小睡的房间里去休息。两人摆了摆手拒绝了，在后堂随便找了个略微干净的空地又眯了会。爬起来匆匆塞了点早饭后两人立刻赶去上早课了。 今日早课的授课长老依然是扶泽。 她二人到的时候扶泽还没有来，将功课放在扶泽桌上后两人下去趴着又睡了会，直到旁边的弟子将她们叫醒。 此时扶泽坐在上首正满脸嫌弃地翻看着她们的功课：“太丑了，实在是太丑了！也是难为你们了，字写成这样不去当符修真是可惜了。” 第26章 收到任务 满堂哄然大笑。 两人挠了挠后脑勺，也跟着笑起来。 扶泽长老是主修阵法结界的，和主修符篆的卞元长老向来互相看不顺眼，隔三差五便要嘲讽对方的弟子写字丑。 “昨日你们投机取巧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扶泽将纸放下看向带着黑眼圈的两人，“是我事先没有想到才让你们两个钻了空子，这次就不罚你们了，下不为例。” 第三日的时候是卞元长老授课，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打扫映雪堂的弟子没把谢离珠二人被罚抄的功课弄走，卞元长老一进来就看到桌上摆了两沓纸，翻了翻发现是阵法相关，又联想到有弟子告诉他昨日扶泽嘲笑他的事，立刻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言玉，司凝。”上课之前，卞元先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将两人点了起来。 谢离珠和司凝面面相觑，神色惊恐。 这又咋了？她们这才第一次见卞元长老，还什么都没做呢，不会又把他给惹毛了吧？ “你们这字确实丑，适合画阵法。”卞元指了指旁边的纸，笑道。 原来只是拿她们当对轰的工具来了。 吁了口气，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两人一脸无奈地坐下了。 玉极殿的弟子实行的是上四休二，每上四天的课便有两天的休息时间。 第四天的时候，是从霜检查归真剑诀领悟情况的时候。 其实在第三天的时候谢离珠已经掌握了诀窍，能顺利把控好注入灵力的时间和量，并顺利走完了一整套剑诀。 第四日时从霜过来检查，谢离珠是进度最快的，她又单独帮谢离珠指点了几个地方。 在从霜的帮助下谢离珠才算彻底掌握了归真剑诀。 最后一式挥出，剑气将前方大片树木斩断，谢离珠周身灵气猛然蹿升，竟然直接从筑基中期一路冲到了大圆满。 药浴对修为的提升作用在剑骨刚刚换上的时候是最明显的，那时谢离珠一夜从灵力十分匮乏的炼气期进入筑基前期，又在一天之内升到了筑基中期，但随着剑骨与身体的逐渐适应，药浴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泡了三天也只是碰到了后期的壁垒，但还不足以突破。 如今领悟了归真剑诀后，剑中灵气倒灌一下子让谢离珠冲破了后期的壁垒，背后的剑骨也变得滚烫，源源不断吸收着周围的灵力，最终让谢离珠一口气冲上了大圆满堪堪碰到金丹期的壁垒。 但金丹期并不是想上就能上的。 与炼气期只要灵力积累够了就能上筑基期不同，想要突破金丹期是需要契机的，没有契机的话就算你蓄积再多的灵力冲击壁垒再多次也是破不了境的，甚至还有可能因为体内灵力过多爆体而亡。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不少筑基期大圆满的修士会选择放缓修炼速度从而减少蓄积的灵气，这样一来是没有爆体的风险了，却也导致这些人一旦突破瓶颈之后金丹储存的灵力不够多根基会十分脆弱，都不一定能撑得过天雷淬体。 谢离珠现在储存的灵力冲击壁垒是不够的，她暂时还有时间去找寻破境的机缘。 所以在当天晚上，清吉堂负责发布任务的长老就给她传来了飞信，上面详细记载了任务的地点和要求。 不是什么麻烦事，在两天的假期里足够谢离珠解决掉，报酬也不多，显然最主要的目的是帮助谢离珠去找破境的机缘。 但清吉堂发布的任务大多数情况都是由弟子主动接，这种直接指派的，一般情况下都是没人接的。 但这只是除祟，还只是些低级的邪祟，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易如反掌的，怎么可能会没有人接呢？ 飞信被拆开后不久就会自行消散，谢离珠抱着这个疑问早早睡了，第二天神清气爽地爬起来准备下山，却在山门口的时候碰到了正站在那里闲聊的柳安筠和司凝。 “师姐，阿凝。”谢离珠走过去招呼了她们一声。 “等你半天了，既然来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发吧！”司凝回头冲她笑了笑，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就往外走。 “等我？”谢离珠一脸莫名其妙，这任务是单人的，这两个等她干嘛？ “师尊帮你接了这个任务，但不放心你，正好我最近试验新药比较闲，就让我来保护你，必要时出手救你小命。”柳安筠抱臂不紧不慢跟在两人身旁，闲闲道。 谢离珠恍然大悟，原来是羽清给她接的任务，难怪。 “那你呢？”谢离珠艰难转头看向一个劲勒着她拖着她往前冲的司凝。 “我？”司凝偏头看了谢离珠一眼，仿佛没看到她憋得通红的脸色一般，兴致勃勃地道，“山下有户人家家中的法器出了点问题，师尊让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若是能修就帮他们修一下，不能修再报给清吉堂的弟子，发布任务。” 谢离珠无语，想不通这有什么好兴奋的，不就是修个法器。 路上谢离珠感觉自己快要被勒死了，挣扎了好几次，最后是柳安筠看不下去才出手将她从司凝手中解救出来。 “师姐，我们不能御剑吗？”谢离珠揉了揉脖子，狠狠咳了两声，趁着眼底还有水光时可怜兮兮地看着柳安筠，“御剑多快啊！” “不行。”柳安筠冷漠拒绝，“你们两个还没有结丹，我的剑只能带一个人，再多的话会很危险。” 原本司凝也满怀希冀地看着她的，听她这么说了以后立马蔫掉了。 谢离珠现在是筑基大圆满马上结丹，她还只是筑基中期，离结丹还早着呢。 柳安筠的剑谢离珠见过不止一次，是剑身十分轻薄的灵剑，也确实承受不了三个人的重量。 但，只是不能带她俩，又不是不能带柳安筠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柳安筠抬手召出灵剑转眼就御剑跑没影了，两人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从山门下山有三千四百八十二级台阶，就算只是向下走，也能把人累得够呛。 看着那一眼看不到头的台阶，两人欲哭无泪。 第27章 问询 下了山后谢离珠和司凝兵分两路，她带着柳安筠按照飞信中的指示去了那户被邪祟侵扰的人家。 “请问有人吗？”谢离珠敲了敲紧闭的木门，“玉极殿弟子下山除祟，麻烦您开下门！” 过了许久，木门发出“嘎吱”一声，打开了小小的一条缝，一人透过门缝往外瞧：“可有身份牌？” 谢离珠连忙解下腰间的身份牌送到他面前。 谁料看完了身份牌那人却不为所动。 抢在门缝合上之前谢离珠一把撑住木门促声道：“瑶泽仙子在此！我乃是羽清仙尊新收的八徒弟，老人家莫非害怕我们是假冒的吗？” 那人听到柳安筠的名号，动作顿住，将门又打开了一些，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谢离珠身后那一袭碧衣的人。 柳安筠见状也解下了腰间的身份牌递到他面前，这一次门缝后面又伸出一只手来接过柳安筠的身份牌，将它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才递还给柳安筠。 随后门便被打开了，门后的老人朝两人做出个“请”的手势：“两位仙子里面请。” 谢离珠一踏进去就感受到了四周的不寻常。明明烈阳高照的，这房子里面却格外阴冷，院子里参天的榕树挡住了大部分照进来的阳光，使得这本就不大的农家小院更是死气沉沉。 “老人家，这树是从你们住在这里开始就一直在吗？”谢离珠询问道。 白玉京下居有无数住户，有宗内弟子亲属搬迁来此，有避难来此，也有本就长居于此的，谢离珠不确定这户人家是迁居来此还是本就世代住在这里。 “我们一家是从北境逃荒过来的，当时没什么钱，只住得起这么一间小院，这树是原本就长在这里的，我们怕影响了风水就一直没有动它。”老人佝偻着身子往里走。 谢离珠点了点头，跟着老人进到院子里。 这处小院一共只有三间卧房分居南北西三个方位，坐西向东的本是朝阳之位，偏偏那棵榕树长在了东方，恰好挡住了日光。 招呼二人在院子里坐下，老人一脸颓然：“自前些日子这村子周围闹了邪祟之后，我们一家人就被搅得鸡犬不宁，就在前两日，我那小孙子晚上出来小解，恰好碰上妖物出来吃人，就把我的小孙子抓走了，我的儿媳说要去山里找他，我们本以为她修为更高一些或许能把孙儿找回来，谁知道后来她也失踪了……” 说至此处，老人忽然流下泪来：“昨日……我老伴看到了妖物的身影，今早我醒来时就发现她已经变得呆傻，身上的灵力被抽干让她十分痛苦，生不如死。” 似是为了佐证老人的话，西边的屋子里忽然发出些奇怪的叫声，嘶哑无力，如同破了的风箱。 和柳安筠对视了一眼，谢离珠提议道：“不知能否让我师姐去为老人家看看，或许我师姐有办法缓解老人家的痛苦。” 谢离珠也没把话说得太满，毕竟她不是医修也没见过这老人家的老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贸然夸下海口要是柳安筠办不到麻烦可就大了。 虽然在她心里柳安筠应该是能解决的。柳安筠可是连她的剑骨都能换，说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 谢离珠本来信心满满老人家必定会答应，毕竟瑶泽仙子声名在外，无数人一掷千金想求她出手一诊都求不到，现在这么轻易就说要给里面的人看诊，寻常人求之不得。 然而这名老人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今早我已经请医修来看过了，他说我老伴现在不宜见风需要静养，若想彻底治好她便要抓住造成这一切的邪祟。” 话是这么说没错，毕竟发现源头才好找到应对之法，但是，这名医修是何人？竟然比柳安筠还让这人信服。 谢离珠和柳安筠对视了一眼，按下了心头的疑惑：“既然如此，老人家能带我们去看看您儿媳和孙子的房间吗？” 老人点了点头，站起来带着两人去了北面的屋子，推开房门后看着里面的景象叹息了一声：“我的大儿子先前进山打猎出了意外，连尸骨都没找到，儿媳那是刚刚怀胎两个多月，差点就流产了，是那位医修为她保下了孩子，后来还时常来我们家帮忙，这才让我们家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这间房并不大，摆了一张成年人一臂宽的床，紧挨着床放了一张一尺半的桌子之后就摆不下什么东西了。 床上放了几件孩童穿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有的只缝了一半，针线都还留在上面没有剪断。桌上放了笔墨和几本书，谢离珠走近看了一眼，是一些识字的书，还有一本名为《真元灵谱》的书。 将那本《真元灵谱》拿起来翻看了几页，谢离珠看见里面做了不少批注，字迹娟秀，应当是老人的儿媳写的。谢离珠本想把书放回去，无意中翻到一页，注意力立刻就被吸过去了。 纸上的功法谢离珠没兴趣，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纸上的批注。 这一页纸上有两个人的字迹，一个与前面的字迹基本相同，另一个却十分潦草，无论是从笔画走势还是具体内容来说，都与另一人截然不同。 “这书是您儿媳的吗？”谢离珠拎着书脊冲老人抖了抖，没想到忽然一张纸从书里掉了出来。 老人家看见这张纸，脸色忽然一变想上前捡起来，却被柳安筠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住了去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离珠将那张纸捡了起来。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纸上的内容谢离珠一眼就看完了，随即便若无其事将纸夹了回去：“这本书可能会有些线索，暂时由我保管，待事情解决之后我会亲自归还。” 谢离珠说罢不等老人开口就把书收进了储物戒而后开始询问老人别的事情：“您的儿媳平日里有什么朋友吗？” 谢离珠动作太快，老人不确定她看清楚没有、看到多少，但谢离珠已经把书收走了，看现在这样子也不准备再继续说书的事，老人只好顺着她的话转移了话题：“她平时都待在家里，基本没什么朋友，唯一稍微走得近一些的只有那位医修，但也是为了治生产时落下的病根。” 修士的寿命的寿命比普通人长，修为越高活得越久，与此同时孕育子嗣顺利生产的难度也大大提高，不少人为了避免孕期被胎儿吸取过多灵力导致自己降阶，即使有道侣也不会选择生下孩子。即便只是炼气的修士，生产之后也极容易留下不可逆转的病根。 谢离珠点了点头：“你还有个孩子是吗？” 谢离珠提起这话，老人的表情忽然一僵，随即硬邦邦地回答：“是有，但自从她成了某个宗门的内门弟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可能是还在恨我们让她嫁人的事。” 谢离珠一怔，神情颇有些古怪。 修士一生的追求都是探寻大道真谛进而得道飞升，飞升时要求达到超然物外尘缘尽断的境界，因此纵使彼此修的道不同，亲情淡薄都是必然的，结道侣与其说是出于爱恋，不如说是为了陪伴。 既然与父母兄弟恋人子女的感情都不深厚，那还会有人真的因为婚嫁之事恨上自己的父母恨到此生不见？真的有人会因为女儿不愿意嫁人就埋怨她埋怨到提都不肯提起？ 如此浓烈的情绪，即使是在低阶修士中也是绝对不多见的。 按下心中怪异不表，谢离珠心头的警惕提高了不少：“不知是否方便我们在这院子里四处转转，找一下妖物的踪迹？” 老人点了点头，带着她们离开房间：“两位仙子请自便，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谢离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罗盘来，像模像样的在院子里转了起来，然而柳安筠再清楚不过，她压根不会用罗盘！ 走过去敲了敲谢离珠的脑袋，提醒她别做这么傻的事。 谢离珠吐了吐舌，将装样子用的罗盘收了起来，四下看了看，最终站到了那棵榕树前，仰头看了半晌，柳安筠问她在看什么她也不说，只声称自己在悟道。 老人随便弄了点吃食端出来，一荤一素，荤的放了满满的辣酱裹得红彤彤的，不吃到嘴里压根认不出是什么肉。 柳安筠看了一眼盘中的绿菜，轻轻拉了下谢离珠的衣服，谢离珠会意将手从桌子底下递到了柳安筠手中。 修剪圆润的指甲刮蹭在手心，因掌心皮肉的起伏书写的并不顺畅。 谢离珠一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一边感受着柳安筠写的字。 “毒。”谢离珠认出这是个什么字后，心头顿时一凛，目光移向了那盘绿菜。 见谢离珠盯着这两道菜一个劲的猛瞧，老人的手在裤子上搓了搓，不安道：“可是这菜不合仙子口味？若是这样我便再去弄一份。” 老人说着便要起身离开，却被谢离珠叫住了：“没什么，只是这两样菜看起来味道十分不错，但菜式我从未在宗门内见过，想着记下是什么样子回去请膳堂的人研究研究能不能做出来。” 谢离珠说罢，夹起一筷子菜就往嘴里塞。 老人闻言笑了笑：“仙子说笑了，不过是两道家常小菜罢了，不过我的手艺确实还看得过去，原本家中的人都爱吃我的做的菜，只是……” 后面的话老人没再说，但谢离珠心知肚明。 本是幸福美满之家，虽然住的地方简陋，但一家人相亲相爱其乐融融，便不会觉得条件不好。这样的一家子，如今却让邪祟搅得家破人亡。 吃完了午饭，谢离珠托口调查之故离开此处，一走远了谢离珠立刻扶着树干呕吐起来。 方才吃进去的一点东西转眼便被她吐了出来，更多的是被她趁老人不注意丢进了储物戒。 吃下柳安筠递过来的解毒丹，谢离珠长出一口气：“还好今日带了储物戒，不然麻烦大了。” 她的储物戒已经清过一轮，之前那些东西被她留在了言玉宫，这次出来储物戒里只带了凝鸿剑和一些常用的低阶丹药符篆之类的东西，里面剩的空间还多，这才能让她瞒天过海。 把储物戒里的东西弄了出来，谢离珠研究了下那堆绿叶，看不明白。 “师姐，你说有毒是说哪盘菜？” 谢离珠方才两盘菜都吃了一点，但因为量少且解毒丹服用及时，因此感受并不明显。 “两盘都有。若我没猜错的话，那盘肉应当是人肉制成的。” 谢离珠立刻一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看着就要再次呕吐起来，柳安筠及时补救：“吓唬你的，只是一种妖兽而已。” 谢离珠对这个解释持怀疑态度。 什么样的妖兽肉质会是这种带着酸味的啊？ “至于那盘菜，若我没认错的话应当是鬼藤兰做的，有乱人心神侵蚀丹府的作用。” 谢离珠尚未结丹，因此丹田内尚未形成丹府，鬼藤兰只是让她短暂的出现幻觉。 取出工具将肉片上红彤彤的辣酱清洗干净后，柳安筠仔细看了看：“是赤秀兔，肉质酸而柴，且食用后会导致灵力暴动，对高阶修士影响尤其大。” 两盘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离珠与柳安筠对视了一眼，神情凝重：“不知道是那老人想对我们下手还是有人欺骗了他。” 老人看起来并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作用，但若他是装的呢？早在那本书中夹的纸掉出来时他的行为就十分诡异了，谢离珠注意到了，后面才一直提防着他，现在又出现了这两样对修士有害无益的东西，老人的动机很难不让人怀疑。 “我们先四处问问看，贸然下定论不太合适。”柳安筠提议道。 谢离珠点了点头，将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确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后和柳安筠一起在周边挨个询问了几户人家。 然而怪异的是，似乎所有人都对那户人家的事讳莫如深，更有甚者，怪异地笑了两声之后语带嘲讽说“他们应得的”。 第28章 山林死域 这已经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奇怪了。 谢离珠想了想，换了个问题：“这里是住了个医修吗？人在何处？” 被问到的人给她指了个方位，详细说了住址后谢离珠直奔这人住处而去。 到了门口之后谢离珠并未急着进去，反而先观察了下，确认屋内有人后，谢离珠给自己贴了张隐蔽符，悄悄爬上了门外的树上，借由枝叶的遮挡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隐蔽符她昨天才学，还画不好，出发前就去百宝阁取了一些。但低阶的隐蔽符只能够隐蔽气息一炷香的时间。谢离珠一口气拿了一叠出来，等时间快过了就再往自己身上补一张，于是等她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全是黄符了。 柳安筠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谢离珠飞快扯掉身上的符纸拽着柳安筠拔腿就跑。 “你跑这么急做什么？”柳安筠还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但看她神色如此平静，又不像是有事。 “那里面有个年轻男子，长得倒是还行。我瞧见他院子里长了不少藤蔓，每一株都是精心培育，还有一些毛色红白相间的兔子，我想那应当就是鬼藤兰和赤秀兔。”谢离珠没有见过真正的鬼藤兰和赤秀兔，但才刚刚吃完这两样东西就在这里碰到了，很难不联系起来。 谢离珠这么一说柳安筠就知道就懂了。 一个医修，明明帮人家保住了孩子，帮人家治疗旧疾，却在自己家里培育鬼藤兰，豢养赤秀兔，还把这些东西给自己救的那户人家吃了，这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我有一些猜测，但不知道对不对，还要先找到那户人家的儿媳才能求证。”谢离珠道。 那老人说他儿媳进了山里就失踪了，现在生死不知。这附近只有一座山，谢离珠打算直接进去找。 柳安筠没说话，默默跟在谢离珠身后。 羽清说让她保护谢离珠，但这既然是谢离珠的机缘，非必要她是不能插手的，只能跟在旁边看着。 谢离珠赶到山下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司凝。 “离珠？瑶泽师姐？你们怎么来了？”司凝快步走上前来，笑得十分灿烂，“是来接我的吗？” “不是。”谢离珠毫不犹豫给她泼了一盆冷水，“我们进山里找人。” 司凝扁了扁嘴，跟上两人：“邪祟的事情有眉目了吗？你们进山是要捉那邪祟吗？它干了什么呀？” 司凝还想继续再问，谢离珠直接无情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阿凝你好吵，影响我思考了。” 蛙趣如此短的时间里受两回委屈，她这性格，她这身份，她能忍得了吗？ 忍得了。 司凝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怒完就一声不吭乖乖跟着谢离珠往山里走了。 一路上谢离珠一直仔细观察着四周。从那老人家中出来进山最近的应该便是这条路。 三人没走太久就发现了线索。 谢离珠远远看到前方树林中似乎有一间木屋，正准备朝那个方向去，却被柳安筠一把拽住了。 柳安筠示意她往旁边看。 只见两旁的树木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藤蔓，这些藤蔓上开满了花，形状与兰花十分相像，藤上叶片修长，还在随风微微摆动…… 不对！ 谢离珠目光一凝，又仔细看了看那些藤蔓。 此刻分明无风，叶片却在摆动。 没让她等太久。 似是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树干上的藤蔓忽然扭动了起来，顺着树干缓慢蜿蜒，一些花掉落下来，转眼间就长成了新的藤蔓。 这些新生的藤蔓却没有往树上爬，而是从四面八方缠住了三人的脚。 谢离珠当机立断召出凝鸿剑划出满月将身边的藤蔓快速斩断。 柳安筠的灵剑也被召了出来砍去了缠在她和司凝身上的藤蔓。 “快走！”藤蔓被斩断后似是被激怒，新长出来的尖上冒出花苞，绽开后却里面却长着尖牙，上面还沾着粘液。 藤蔓尖端迅速袭向谢离珠，一口咬住了她的衣角。 这看起来脆弱非常的藤蔓咬合力竟然大的惊人，谢离珠拽了几次都没拽动还耽误了时间导致藤蔓又缠了上来。 无奈之下，谢离珠立刻挥剑割掉那片衣角，击退凑过来的藤蔓后跑着追上了柳安筠她们。 被留下的衣角在花苞松口后掉落在地，上面一排密密麻麻的牙印看起来十分吓人，若是这一口咬到人身上，恐怕得被活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三人在林子里急急而奔，然而绿色的藤蔓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很难辨认，一个不小心就会踩上然后又被缠住脚。 司凝因为没注意看脚下，恰好被藤蔓缠上，没收住力度一下子摔了个大马趴。 没等剩下的两个人反应过来，司凝已经被藤蔓飞速裹上腰身将她束缚在地动弹不得。 藤蔓蔓延的速度非常快，转眼司凝就被缠得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了。藤蔓一点点收紧，勒得司凝面色发紫。 谢离珠怕伤到司凝，投鼠忌器，试图用剑尖挑断外层的藤蔓，然而方才轻而易举就能被削成两段的藤蔓忽然变得坚固无比，仿佛石化了一般，无论谢离珠用多大的劲都弄不开。 眼看着藤蔓越缠越密，她自己的腰也被藤蔓缠上，情急之下谢离珠拿出一张火焰符贴在被藤蔓彻底包裹起来的司凝身上，将灵力注入其中，符纸立刻燃了起来。 藤蔓被烫到后开始纷纷回缩，谢离珠找准时机冲着这些藤蔓的根部狠狠切下。 绿色的汁液飞溅而出，落在地上的发出滋滋的声音随后那一小块地就变得焦黑，被谢离珠抬袖抵挡掉的则把她的袖子烧出了几个洞。 好在没了根部提供能量后，缠在司凝身上的藤蔓快速枯死掉落，司凝面色苍白地被放了出来。 没喘两口气她就被谢离珠一把揪住后领拽着往前跑。 刚才藤蔓都没能憋死她，现在谢离珠却差点勒死她。 司凝被勒得两眼暴突，扒拉了一阵总算让谢离珠反应过来改为拽她的手。 三个人在林子里七拐八拐左冲右突的，连前面有些许黑气飘过都没发现就一头冲入了一片空地。 到了空地，紧追不舍的藤蔓忽然如潮水一般全部退了回去，仿佛此地有什么令它们惧怕的东西一般。 司凝弯腰捂着脖子狠狠咳了两声，咳得原本苍白无比的脸泛起红才停了下来：“你……你个小妮子，是真想要我的命啊！” 这牛劲，脖子都差点给勒断了！ 谢离珠没说话，满眼愧疚地给司凝拍了拍背。 等司凝感觉好些后，三人这才注意到方才她们进来的地方此时竟然已经形成了结界，浓墨一般的黑色在上面流动着，似是象征着不祥。 谢离珠眉头蹙起，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结界上砸过去，随后便被反弹回来掉落在地。 “不知道这结界是因为我们惊动了那些藤蔓才形成的还是原本就在这里。”谢离珠的神色格外凝重，“若是因为惊动了藤蔓才形成的，我们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了。” 有触发条件的结界形成之后布下结界的人也会有感应。这地方如此隐蔽，大多数人根本找不到这里，结界好好地被触发了，此地的主人怎么可能不怀疑。 “现在胡乱猜测也无用了，这结界瞧着是个只进不出的，不知道传送阵能不能离开，若是不行的话，我们还得尽快找到其他离开的方法。”司凝耸了耸肩，欲观察四周情况，转头却悚然一惊，“离珠，这房子是不是刚才我们想找的那间？” 谢离珠闻言，豁然转身，只见前方不远处正立着一间木屋，在这木屋前面还围了一圈一人高的围栏，让人瞧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她们一开始想直奔这木屋而来，中途被诡异藤蔓纠缠，跑路的途中方向早已经换过好几回了，为什么还能准确无误地跑到这里来？是藤蔓有意驱赶，还是这里的地形会变化？ “师姐，那种藤蔓你见过吗？”谢离珠和司凝刚刚拜入玉极殿还没几天，还没上到药理课，只能向在场唯一一位医修求助。 “那也是鬼藤兰。”柳安筠见过，但又没完全见过，她只在书上见过不会动的死物，“鬼藤兰有两种，一种是最普通的，也许就是你在那医修院子里看到的那种，作用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另一种攻击性更高，但生长条件颇为苛刻，非死域无法生存，且必须依附于死物。这些应当是属于后者。” 但方才她们途经的树林分明一片生机勃勃之象，那些树木也不像是死的。 “这样的情况……”谢离珠忽然想到了她在明镜洞天时的情形，“除非我们早已进入了别人的领域！” 她这话一出，司凝的脸色立刻肉眼可见的僵住了，柳安筠面上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来，但袖中的手也不由自主攥了起来，骨节发白。 领域是化神境及以上的修士才能拥有的东西，当外放领域不太大时可以从外放领域推测这人的大致修为，但到了炼虚境后外放领域的大小便可以由修士自己控制，在最大限度内外放领域可大可小。 然而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进了领域的，自然也无法判断领域的大小。即便这领域的主人只是个化神期都够她们喝一壶的了，若是个合体期甚至是炼虚期，今天她们三个还不得把命全都留在这？ 毕竟他们三个人中修为最高的是柳安筠，此时是元婴中期，剩下两个甚至只是连丹都没有结的小废物。 从金丹期开始每一个大境界之间都是天差地别，柳安筠和化神期的人几几开都还不好说，谢离珠和司凝两个完全就是送菜。 “离珠，若此人便是那作乱的邪祟，这里的事情就已经超出你的处理范围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事关重大，柳安筠必须提前告诉谢离珠，“若是情况属实，便是有人隐瞒了实际情况想对我玉极殿弟子不利。此间发生的事必需向清吉堂详细陈述，清吉堂会派人前来彻查。” 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危及性命了，谢离珠也不敢逞强：“那师姐，传送阵能离开此地吗？” 传送阵对灵力的消耗极大，元婴期的柳安筠只能支撑使用一次，她们只有一次机会。 明镜洞天和无尘洞天是领域套领域，但在无尘洞天内一样可以启动传送阵，谢离珠不确定这种领域是不是也可以。 柳安筠拿起身份牌用灵力随便感应了一个师兄弟姐妹，身份牌温度立即升高发出莹润光泽，昭示着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连接。 “可以联系到外界便说明传送阵可以打开。”柳安筠撤去灵力放下心来。 对面被抽到的倒霉蛋还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做身份牌之间的连接就被截断了，差点把人气了个仰倒。 “既然传送阵能出去，就还有一线机会，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谢离珠沉吟片刻，本着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原则，还是决定试一试。 她才是这次任务的委托人，进与退俱在她一念之间，另外两人无权干涉。 谢离珠径直朝着围栏走去，将那两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推开后，木屋前的空地上一片平静无事发生。谢离珠握紧了凝鸿剑朝着木屋缓缓挪过去，然而还没等她靠近，也许是察觉到了活物的气息，木门被从里面径直破开，飞溅的木块擦着谢离珠的脸飞过去，留下了一道红痕。 门内的场景骇得谢离珠和司凝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瞬间呆立在原地缓缓石化，就连柳安筠乍然见到这场景也有一瞬间的心理不适。 只见这木屋内什么家具也没有，只有一名双目紧闭的女子被绿色的鬼藤兰包裹住悬空吊起来。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烂无比，衣不蔽体，只剩下些布条挂在身上。她的下身一片狼藉，殷红的鲜血持续不断地流出，滴落在地面上散发出暗红色光芒的阵法中央。 翠绿的鬼藤兰从她身上各处孔窍钻入体内，最终汇聚在喉咙处从她大张的口中伸出来，爬满了木屋的各个角落。方才的木门就是被鬼藤兰冲破的。 浓郁的黑气从法阵中冒出来，透过木屋的各种缝隙钻出去，汇聚到结界上。此刻木门被冲破了，黑气便争先恐后朝着三人涌来。 第29章 危机 三人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然而黑气并未对她们造成什么伤害，穿过她们后直直奔向不远处的结界。那结界如同一层薄膜一般将黑气包裹进去后转眼便又恢复如初，只是结界上的黑色更重了，几乎已经到了密不透光的程度。 三人转头重新看向屋中的人，越看越心惊。 这女子俨然已经成为了鬼藤兰寄生的宿主，被鬼藤兰掏空了身体。鬼藤兰的汁液与她血液甚至已经融为一体，她的皮肉之下还能看到鬼藤兰在持续蠕动。 这画面冲击感太强了。 三人不约而同一阵呕吐感涌上喉头。 平复了片刻后谢离珠握紧凝鸿剑绕着女子转了一圈，满眼遗憾：“已经没气了，恐怕救不活了。” 鬼藤兰能从她的口中长出来，恐怕五脏六腑都已经成了鬼藤兰的养分，如今只是剩下一具被鬼藤兰填满的躯壳而已。 “恐怕她便是那位老人家的儿媳。”柳安筠忽然注意到这女子高高隆起的肚皮上偏下的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四周还布满了妊娠纹。那伤疤一看就是缝合伤口后留下的，又开在小腹上，除了剖腹取子不做他想。 “她不是只有一个孩子，听那老人家的口气恐怕都已经能跑能跳了，那她如今这肚子……”谢离珠扫了一眼四周那些鬼藤兰，一下子明白了。 如今她肚中恐怕已经变成了孕育鬼藤兰的温床了。 “她看起来像是被凌辱至死的。”司凝指了指那女子身下那些脏污的痕迹，满脸一言难尽，“若她是被那邪祟害死的，那这邪祟可真是丧尽天良，甚至把她杀了之后还要拿她来培养鬼藤兰，让人死也不得安宁。” 司凝的话让谢离珠想起了那张纸上的诗句。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会不会，这个“人”就是杀死这名女子的凶手？若真是如此，这甚至是有预谋的诱杀。 “师姐，这地上的阵法是做什么用的？”谢离珠研究完了女子就蹲下来研究地上的阵法。但她现在对阵法的了解不能说是有限，只能说是几乎一窍不通，闳时给她的三张阵法图她还从未研究过，扶泽又暂时只教了两个比较基础的阵法，阵纹简单且好辨认，不像地上这个，各种线条弯弯绕绕看得她眼晕。 “是移灵阵。”这阵法的复杂程度让柳安筠都回忆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这种阵法会抽取周围的一切灵力和生机，导致阵法周围变成死地，而且这阵法还会禁锢生魂，只要此阵一日不破，其中的生魂便一日不得解脱。” “那这么说来，鬼藤兰之所以能够长在这一带，完全是因为这地方受移灵阵影响变成了死地，而不是因为我们进了别人的领域。”司凝撇了撇嘴，“亏我们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结果这人根本没有领域。” “不。”谢离珠摇了摇头，否定了司凝的说法，“移灵阵形成的死地必然是以它为中心周围全部都会失去生机，但我们来时看到的那些树木分明只是寻常树林中最常见的，在死地完全生存不了。恐怕是这人利用移灵阵将这里变成死地用来培育鬼藤兰，又将领域叠加在了已经失去生机的地面上，融合之后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如此阴邪的阵法，在修真界向来被列入禁术中，正道弟子绝对不可能练习这种阵法。而如此剑走偏锋瞒天过海的路数，正道弟子中还从未出现过有这种想法的人。 “这阵法原本的阵法图在应苍门，已经被封禁起来，只留下了阵纹拓本供其他弟子参考。” 应苍门是上三宗门之一，名属第二在玉极殿之下，为阵修第一大宗，门下培养阵修无数，于阵道一途能人辈出。 “这人显然不是只看过拓本，莫非他是应苍门的人后来叛逃成了邪修？”司凝没参与谢离珠前面的调查，这半路出家的，柳安筠一说阵法图在应苍门就迫不及待将话题往应苍门身上带，脏水眼看着就要泼下去了，好在被谢离珠及时制止了。 “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要随意往旁人头上扣锅。应苍门只是有修真界的这张阵法图，但其他诸如鬼界妖界这些地方是不确定的。应苍门没有立场要求其他各界也禁止此阵法，否则如今也不会有拓本流传了。”谢离珠轻轻敲了下司凝的后脑勺。 司凝吃痛，轻哼一声，头偏向一边。 她生气了！这次绝对哄不好了！ 谢离珠没理她，兀自看得入神：“既然这阵法能够禁锢生魂，是不是说明，这女子的魂魄其实还在？我们能送她回归地府也说不准！” 这女子被人害死，家中的人向玉极殿求救，解救这女子自然也成了玉极殿分内的事。所谓送佛送到西，既然都看见人家的尸首了，若是能找到人家的魂魄，谢离珠还是愿意送一送的。 “一天天的就知道使唤人。”谢离珠方才敲了司凝，现在轮到她自己被敲了。柳安筠没好气道，“我们三个没一个是阵修，这往生门谁能打得开？” 往生门需要专业的阵修用往生阵沟通冥界才能打得开，她们三个主修的没一个是阵法，甚至谢离珠现在都还暂时只是个偏科生，除了剑道之外一窍不通。 往生阵是高阶阵法，平时扶泽教的阵法常识课里只会讲阵纹和作用，不会讲怎么用。 瞪了幸灾乐祸的司凝一眼，谢离珠有些底气不足地笑起来：“哎呀我只是这么提议一下嘛！况且就算里面确实有生魂，不是也还需要把这阵法破了才能弄出来？我只是先想想这种可能性而已。” 另外两个人移开了目光没理她。 忽然，谢离珠感觉后背一股阴寒之气爬上来，让她汗毛倒竖：“阿凝，我背后有点不舒服，你能帮我看看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司凝此刻正弯着腰在近距离研究那女子身上长出来的鬼藤兰，听出谢离珠的话也没细想就站直了身子，然后一回头就险些被当场吓死。 只见此时谢离珠身后一步远的距离正飘着一个半人高的鬼魂居高临下盯着谢离珠，身上冒着黑气，脸上满是伤痕，看起来像是生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你……你谁啊？！”司凝一把拽住柳安筠的袖子，整个人都快跳到柳安筠身上去了，抖着嗓子问道。 那鬼魂的眼珠子生硬地转了转，随后跟个傀儡一样慢慢将头转向了她。 如果这是个活人的话，司凝敢肯定她绝对能听到傀儡机关转动时的声音。 “你们，是来救我和阿娘的吗？”这鬼魂声音嘶哑，但明显能听出来死前尚是稚子。 它看到了三人的身份牌，但不敢确定是不是有人冒充，在暗处观察了许久才鼓起勇气现身。 “阿娘？”一听这话，司凝立刻站直了，与谢离珠对视一眼后指了指身后的女子，“你是说她？” “对。”鬼魂点了点头，声音里满是难过，“阿娘是为了找我才被那个人折磨成这样的，我不想她和我之前一样。” “哪个人？”谢离珠捕捉到这小孩口中的关键词，“你是亲眼看到你阿娘被害的全过程吗？” “是。那个人就是之前一直帮阿娘治病的人，他还和阿娘在一起了，但是阿娘不让我告诉阿公。”这小孩不知是否是回想起了当日的情形，神色忽然变得极为惊恐，“他明明之前说会娶阿娘，但是我亲眼看到他把阿娘害死，还让阿娘变成了这副模样。” 帮这女子治病，那就只能是那个医修了。 在自己的院子里培育鬼藤兰，豢养赤秀兔，看似是在为女子治病，却让这一家人食用这两样对修士没有一点好处的东西，如今更是将女子和她的孩子残忍杀害，用女子的身体作为培育鬼藤兰的器皿，这样的东西，真的还是“人”吗？ “小朋友，我们是被你阿公找来调查你们家被邪祟侵扰一事的，但我们查到这里仍然连邪祟的面都没有见过。我们想征求你的同意，查看你的记忆可以吗？”柳安筠思索许久，轻声向小男孩说明情况。 事情到这里已经基本有了些眉目，唯一还有待求证的，就是那所谓的医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天道对修士的管束是极为严格的，寻常修士若是在没有因果的情况下做出如此阴邪歹毒之事，必然为天道所不容，只要尚且在世一日便有滚滚天雷不休直至将人劈到魂飞魄散。这人却这么大胆，青天白日之下大摇大摆地害人，几乎等于在打天道的脸。 若他是非人之物，天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正常，若是人，只怕身上有隐匿生息的法器。这样的法器绝不是他一个人便能完成的，既然碰上了，她们便有义务揪出其他人以绝后患。 小男孩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到这里柳安筠即便无需插手也已经插手多回了，且她被关进结界，也算是与此次的任务有了因果，柳安筠索性破罐子破摔，拿出水月镜打算看看具体情况。 水月镜是出发前羽清让她去百宝阁借的法器。 这类法器基本都是镜子的形态，可以记录事情的发生经过并进行重现，同时也能够在被允许的情况下读取记忆，但这类法器损耗率也极高，一旦使用结束就会立刻化为齑粉。 造价又高又是一次性的，也就是玉极殿财大气粗可以炼一堆出来还全都取名叫水月镜。 羽清如今是大乘期大圆满，已经无比接近天道意志，她原本于占卜一道就颇有心得，到了这个境界之后几乎可以说是能把天机算得清清楚楚，只是不能向他人泄露。 羽清让她带，便说明会用上，但具体什么时候用、用多少羽清却没告诉她，保险起见柳安筠就一口气揣了三面出来。 这类法器大小完全取决于炼器师的想法，但玉极殿的水月镜却做得格外的大。体积小的法器本身无法承担映像的功能，必须将画面投射到空中，这样一来就会有画面失真细节模糊的缺点。玉极殿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直接把水月镜做成了直径二尺的大镜子。 用手端着有些费力，柳安筠将水月镜放到地上，让小男孩飘到水月镜上方，她低声念了几句咒语后，镜面上泛起了粼粼的波纹，仿佛一池春水被风吹皱。 镜中原本倒映着木屋的屋顶，在水波纹泛起后画面逐渐变化，屋顶还是那个屋顶，却有血迹在梁上洇开，逐渐扩大直到镜面中整个屋顶都被鲜血所覆盖。 小男孩眼中蓝光一闪而逝，三个人都蹲在地上低着头，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 水月镜中忽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晃得三人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随后，三人从原地瞬间消失，水月镜的镜面恢复如常，但镜中倒映的画面中，房梁上的血迹逐渐形成了一个纹路繁复的法阵，浓稠的血在其中缓缓流动着。 那个小男孩的身形也不断长大，面上黑雾翻涌五官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原本只有虚虚一团凝聚不出具体形态的下半身也化出腿脚的形状踩到了地面上。 “这么没有防备，那就先去我的幻境里好好玩玩吧！”那团被黑雾彻底包裹起来的身影笑了两下，声音厚重低沉，“玉极殿的弟子，不过如此。” 说罢，地上的黑雾逐渐汇聚成一滩污泥一般的形态，那人的脚下被浓稠的黑雾包裹住，逐渐向上蔓延，直至将其完全吞没后，黑雾慢慢变矮，到最后消失不见。 那人站立的地方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水月镜中鲜血汇成的法阵阵纹还在转动，然而这屋子里真正的房梁上却连一丝鲜血也没有。 那被吊起来的女子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闭上的双眼睁开，原本的眼珠已经被挖掉了，鬼藤兰趁机从她黑洞洞的眼眶中钻了出来。 第30章 幻境重现 女子“盯着”房顶，身上忽然发出一阵绿光，鬼藤兰暴动起来，瞬间将屋顶冲破，木屑伴随着冲天而起的鬼藤兰不断上升后又落下。 鬼藤兰不断扭动着，尖端的地方远远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生物的触手一般。 谢离珠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尚有黑色的光斑不断闪烁移动。等被晃了眼的后遗症消失后她才好好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然而只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她竟然又回到了那老人家的院子里。 只是此时那小院的情况与先前所见颇为不同。 先前谢离珠看到的小院里杂乱不堪，劈好的和没劈好的柴全部混乱的堆在一起，墙角养的几盆花几乎全都死了，地上到处都是榕树的叶子，青苔几乎占据了所有的角落，看起来死气沉沉。 然而眼下的小院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柴火堆放整齐，空地上支着晾衣架，上面挂了几件衣服还在滴水。墙角的花开得正好，地面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时不察竟然让人给丢进幻境里来了。 谢离珠出神之际，忽然听到有“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从旁边传来。 “阿娘，桓先生来了，正在屋子里等你呢。” 谢离珠转过头向旁边看去，就看到一女子面朝着她的方向正弯腰洗着衣服，一个小男孩一下子扑到那女子背上，脑袋靠在她颈间，两人侧脸相贴，看起来十分亲密。 那小男孩长得有些瘦弱，看起来约莫四五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头发在头顶上束成了个小丸子的模样，眼睛水润润的，瞧着颇为可爱。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那女子将手上的水往衣角上擦去后满脸温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先生一会恐怕还要检查你的功课，还不快去做。” 小男孩的神情一下子萎靡下来，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朝着中间那间屋子走去，边走边回头满怀希冀地看着女子：“阿娘，你会嫁给桓先生吗？” 那女子一身白衣，发上戴着白花，显然还在孝期。她听了这话，没好气地拍了下男孩的后背，笑骂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还不快去！” 男孩离开之后，女子整了整衣服，朝着北面的屋子走去。 从方才两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显然没看见自己。谢离珠沉吟片刻，站到了窗边去，仔细观察着屋内的情况。 此时那被称作桓先生的男子一身白衣正坐在桌后翻看着那本功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端的是世外谪仙之态。 “先生。”女子合上门后又将门栓落下才转身走到桓先生身后。 “我过来给你诊脉。”听见她的声音，桓先生放下书转身温声道。 女子点了点头，去床上坐下，将上衣解开后躺了下去，伸出右手腕递到桓先生面前。 桓先生将凳子搬到床边坐下，手指搭上闭眼细细感受。 看至此处都还一切平静，谢离珠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人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看到桓先生左手捉住了女子的手腕拉到面前轻轻嗅着，另一只手已经探进了女子的衣领摸索着：“硬块已经不见了，胸口还痛吗？若是胸口依然不舒服的话，我再给你抓点别的药。” “先生不可。”女子没拦那只探进衣领去的手，只挣了挣手腕，没挣脱出来后就不动了，只眼中带泪看着桓先生请求道，“我尚在丧期。” 桓先生不为所动，吻着女子的指尖：“晴双，我之前夹在书里的那张纸你看见了吗？” 原来她叫晴双。 谢离珠跑了下神。 “我也喜欢先生，但是我不能，公公他不会同意的。”晴双抽泣着，“他不让我改嫁，他说我既然嫁进来了，生是他们家的人死是他们家的鬼。他还说我丈夫是为了给我们母子弄吃的才会没了，我有义务为他守一辈子的寡。” 修真界不提倡自我限制，因此无论是父母亡故还是伴侣丧命，大多数人都是过了孝期之后就一切恢复如常，尤其是伴侣亡故，留下的一方自此娶嫁不受限，另一方的家人是无权干涉的。 但这老人家却要把晴双拴在家里，意欲何为？ 桓先生闻言，长叹了一声，抽出手来松开晴双转身背对着她：“晴双，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让你怜取眼前人，是让你嫁给我，不是让你吊着我。” 眼看着桓先生要起身离去，晴双慌忙拉上衣服一把搂住了桓先生的腰：“先生不要走！再等我两天，我会想办法的！” 桓先生僵立片刻，转身将晴双搂进怀里吻了下去。 后面的谢离珠没有再看了，她转身离开了窗边。 就在谢离珠转身离开窗边的刹那，桓先生抬起头来朝窗边看了一眼。 晴双这边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显然桓先生利用自己身为医修的诊治之便，撩拨引诱了晴双。 但瞧着两人明明是两情相悦，晴双后来却被桓先生杀了，这后面发生的事恐怕还要先从那小孩入手。 谢离珠这么想着，一抬头看到了那小男孩搬了个小桌子坐到榕树下，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谢离珠朝着男孩走去，在她靠近的一瞬间她侧后方的场景发生了变化，仿佛晴双那边和小男孩这边被隔成了两个空间，谢离珠进了另一个场景之后晴双的那间屋子便消失不见了，而眼前的小男孩也不再是坐在树下写功课，而是在林间奔跑起来，神色慌张。 在他身后鬼藤兰如影随形，毒蛇一般紧追不舍，直到将他彻底缠了起来。 “不要……”男孩满眼恐惧地看向谢离珠的方向，不断祈求着。 谢离珠还没动，就发现有人穿过了自己的身体，走到了小男孩的面前，正是桓先生。 原来看的不是她。 桓先生此刻的神情与方才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截然不同，正满眼阴冷地看着被鬼藤兰绑起来的小男孩：“谁准你进去的？我不是说过了，晚上我与你娘在一起时你不准靠近吗？为什么不听话？” 桓先生出手如电掐住了男孩的脖子。 男孩眼里的泪水滑下来，艰难地开口：“可是我看见阿娘晕过去了，你在吸她的灵力，你在伤害阿娘……” 脖颈上的手逐渐收紧，让男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桓先生如同丢开破布一般松了手，男孩被丢出去落到地上，脖颈怪异地扭曲着，双眼瞪大死不瞑目。 “既然看见了，我也没必要留你了。”拿出帕子擦干净手，桓先生打了个响指，周围蠢蠢欲动的鬼藤兰瞬间暴涨扎入男孩体内，转眼间就只剩下了一张皮。 一缕白烟从那张皮中飘了出来，渐渐汇聚出人脸的模样，正是那小男孩。 拿出个白瓷瓶将这魂魄收了进去，桓先生朝着前方走去，鬼藤兰跟在他脚边涌动。谢离珠看了一眼方才那小孩倒地的地方，神色冰冷。 那张人皮早就已经消失了。 不远不近地跟着桓先生，果不其然看到他去了那间木屋。推开木门后，里面的情形与谢离珠先前所见相差无几，只是被吊起来的人换成了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只剩下了一张人皮，鬼藤兰在他体内找不到多少营养，看起来格外暴虐，枝条四处舞动着，甚至险些抽到了桓先生。 桓先生抬手切断面前的枝条，怒喝一声：“放肆！” 鬼藤兰立刻安分了下来，枝条耷拉在地上，看起来格外萎靡。 “再过不久，你们就有新的养料了。”桓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前一探，在他的手前方忽然出现了个直径一尺左右的洞。等他再伸出手来时赫然提着两只赤秀兔。 将赤秀兔丢进阵中，顷刻间便被鬼藤兰吸成了干尸。 擦净手后桓先生拿出瓷瓶拔出上面的软塞，魂魄从里面飘了出来，还没来得及逃离就被他念咒压进了地上的阵法当中。 阵法中的黑气更加浓郁了。桓先生看着阵法的变化，脸上十分满意。 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由远及近。 谢离珠站到木门旁边等了片刻。 方才被桓先生关上的木门豁然被推开，晴双鬓发凌乱地出现在门口，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木门一开一合间场景竟然又变了。 晴双一眼看到了后面被吊起来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泪水滚落：“先生，为什么？” 她一步步挪进来站到了自己的孩子面前，伸手摸上他的脸，触手是冰凉的皮肤，下面蠕动着的，是鬼藤兰。 “他该死。”桓先生不复先前的柔情模样，满脸漠然。 “那我母亲呢？”晴双捂着眼睛蹲下去，泣不成声，“那日在窗边，你是故意的对吗？故意让她看见我们两个，故意化出本体来吓她，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是。”桓先生完全懒得多说。 “我不是说了再等我两日，我会处理好和你远走高飞的吗？”晴双站起来转身看着桓先生，满眼失望，“桓简，你对我对小宝有救命之恩，所以你越界之时我才会不够坚定。如今你仗着我的喜欢，肆意伤害我的家人，还杀了我的孩子，你真的是喜欢我吗？” 桓简闻言，冷笑两声，走近晴双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将她抵到了墙上，一手扒开了她的衣服：“原本不想说的，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那我也只能绝情了。” “我当然是不喜欢你的。我不过是将你当成了修炼的炉鼎，吸取你身上的爱意与生气罢了。你儿子看见了，我当然要杀了他。原本你不问，我还可以留你一段时间，让你继续做着这个美梦，如今是你自己亲手打破的，就不要怪我了。” 晴双痛苦地嘶吼着，手上灵力汇集想要攻击桓简，却被他活生生掏出了金丹一把捏碎。晴双在他身下痛苦地惨叫着挣扎着，直到最后没了气息。 桓简整理好衣服，将晴双丢入阵中，鬼藤兰争先恐后涌来，钻进了晴双的身体里，将她弄成了谢离珠一开始看到的那副模样。 晴双的魂魄被抽了出来一同压进了阵法中。 谢离珠全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仿佛有受虐倾向一般。她眼眶都瞪红了，目眦欲裂，中途几次都忍不住想一剑将桓简捅个对穿。但这只是在幻境中，她根本伤不到里面的人，只能徒劳地看着。 头痛，痛得像是快要炸了一样。谢离珠抱住头靠着墙滑落在地，体内灵力暴动，几乎要冲出身体。 桓简忽然偏头看向谢离珠，看到她这副痛苦的模样，唇角扯起个诡异的弧度，开门出去了。 门开之后，场景再次变换，谢离珠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小院。 她站在榕树下，仿佛麻木一般 ，看着桓简回来后摇身一变成了那老人的模样，然后将已经被吓傻了的老婆婆的灵力抽得一干二净。 桓简仿佛餍足一般眯着眼，唇角挂着笑，轻轻舔舐着自己的手背，转过来直直看向谢离珠，通红的舌尖和苍白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画面看起来妖异无比：“怎么样？好看吗？” 谢离珠怒吼一声，忍无可忍召出凝鸿剑冲着桓简狠狠刺了过去。 长剑穿过桓简的身体，却没有鲜血涌出。他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犹自吃吃笑着，一边漫不经心仿若闲庭信步一般闪避着，一边看着谢离珠仿佛疯了一般地反复将剑刺向她：“别白费力气了，在这幻境里你是杀不了我的。” 他“呵呵”笑着，声音听起来格外愉悦：“这几场戏不好看吗？你不是很想看吗？如今我让你看了，为何又一心想要杀了我？” 谢离珠双眼发红仿佛要流出血来，状若疯魔，根本听不进一句话，只知道机械地重复着砍刺的动作，一遍遍冲向桓简。 也许是觉得谢离珠的反应太过无趣了，桓简撇了撇嘴，再次闪过一记攻击后回身一脚踹在谢离珠的腹部将人踹得倒飞出去。 第31章 破虚无 腹部的疼痛和脑中神经的疼痛同时撕扯着谢离珠，几乎要将她扯碎。谢离珠捂着头蜷缩在地，忍无可忍地大叫出声。 镜子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此时的谢离珠正蜷缩在水月镜的残骸上捂着头，浑身颤抖着。 “离珠，醒醒！”柳安筠将她扶起来，用力摇晃着她试图将她唤醒。 是谁在叫她？ 桓简呢？她要杀了他！ 是谁？ 到底是谁在喊她？ 她是谁？ 她要做什么？ 此时的谢离珠仿佛置身一片虚无之中，能听到外界的呼喊，却听不真切，如同耳朵被棉花塞住了一般。 “离珠，快点清醒过来，不要被幻境骗了！”司凝在谢离珠耳边焦急地大喊着。 “离珠，你再醒不过来的话，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柳安筠语调急促，着急上火的模样与她平日的平淡冷静判若两人。 水月镜已经碎了一地，每一块镜片都反射着屋内的情形：那被吊起来的女子浑身冒出鲜红的液体，像是血液与鬼藤兰花苞中的粘液混合后的产物。鬼藤兰躁动起来，将女子越缠越紧，将她勒得几乎变形。 一些鬼藤兰朝着三人发动了攻击，藤蔓上的攻击力比树林中碰到的那些鬼藤兰强了数倍，柳安筠一手拿着灵剑抵挡攻击，一手合力同司凝一起将谢离珠扶了起来：“快离开这里。” 那女子的状态看起来诡异极了，若是再不离开恐怕会有危险。 藤蔓撞上剑刃竟有金石相撞之声，激起一片火花。柳安筠且战且退，刚退到门口，就见那本已死透的女子忽然动了。 鬼藤兰松开了对她的束缚，让她落到了地上。她身上还在不断涌出鬼藤兰，口眼鼻耳俱有鬼藤兰钻出。她一步步朝着三人走来，手上绕着鬼藤兰，上面的每一朵花苞都彻底张开了，露出了里面尖锐的牙齿。 那女子目不能视物口不能言，在鬼藤兰的指引下却毫无阻碍地冲着三人走来，她身后的鬼藤兰绕过三人先一步将门口封了起来。 谢离珠仍然陷在虚无中。她不停地奔跑着，却始终找不到方向，四处冲撞着，徒劳碰壁后又不死心换方向尝试，大有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架势，誓要撞得头破血流。 “让我出去！”一片白茫中，谢离珠姿势扭曲地大声喊着，“你是什么东西？休要装神弄鬼，出来堂堂正正与我一战！我知道你在听，你出来啊！你刚才不是很能耐吗？怎么现在变成缩头乌龟了？别不说话，滚出来！” 谢离珠不知疲倦地嘶吼着，声音都喊哑了也不愿停歇。 现在的她鞋子跑掉了，头发撞散了，一身狼藉。 忽然，虚无之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谢离珠猛然停住，警惕地四处扫视着：“谁？！滚出来！” “言玉。”虚空之中不断回荡着这声音，“你太让吾失望了。” 谢离珠沉默不语，等着看这声音的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区区一个幻境就让你精神崩溃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这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压根找不到具体的出处，“心性如此不坚定，又怎能修成大道？” 谢离珠闻言冷笑了一声，索性不再找这声音的来源，站在原地仰头朝上看：“区区天道也不过如此！” 那声音沉默着。 谢离珠自顾自往下说着：“要给我机缘便给，弄出这种残忍血腥的东西试图考验我的心性，事情还没完就急着指责我心性不坚，所谓的天道原来就是这副模样，既然如此这大道我不成也罢！” 谢离珠隐约之间听到了一声惊雷，随后虚空之中又归于平静。 那声音发出一声叹息：“你可知，若非将你带来此地，现在的你已经陷在幻境中走火入魔了。困住你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谢离珠扯了扯唇角，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是吗？” “那我就亲自破开它！” 凝鸿剑提在手中，剑刃划出弯月锋芒，灵力注入其中，光芒大盛。 “归真剑诀一式，破！” 剑气朝着前方疾飞而去，白茫的虚无之地应声而碎。 司凝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近在耳畔。 “谢离珠你再不醒我们真的要死了！” 第32章 摇人 谢离珠猝然睁开了眼，入目便是两张神色极为焦急的脸。 “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司凝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谢离珠站直身体，一眼便看到了前方的晴双。 “怎么办啊？好像我们从幻境出来之后她就忽然醒了过来，看那鬼藤兰的状态，恐怕她已经在暴走边缘了。”司凝抓了抓头发，愁容满面。 “晴双。”谢离珠开口喊了一声，女子的脚步稍有停滞。 谢离珠顿时眼前一亮。 竟然还有意识！ 谢离珠趁热打铁快速开口：“我已经知道你经历了些什么事了。” 鬼藤兰再次躁动起来。 司凝悟了，没想到这鬼藤兰竟然还能拿来观察这人的情绪变化！ “我们会给你报仇！”在鬼藤兰攻击她们之前谢离珠快速道，“我们会送你和小宝去往冥界投生，会尽力医治你的母亲。” 晴双停下了脚步，但身后堵在门口的鬼藤兰还没有撤去，显然在等最重要的那个承诺。 “我们会抓住桓简，让他受尽折磨至死，为你报仇。”眼看着晴双仍然没什么反应，谢离珠补充了一句，“我对天立誓！” 谢离珠话音落下天边一声雷声响起，代表誓言已成。 晴双终于满意了，门口的鬼藤兰撤去，三人立马冲出去离开了木屋。 “师姐，快用传送阵，我们立刻赶回小院，别让桓简跑了！”出了木屋谢离珠促声道。 柳安筠点了点头，并指在眉心一点，灵力从红点中被牵引出来汇聚于指尖。柳安筠阵纹画的飞快，也不顾上管线条标不标准了。 晴双就站在木屋门口，脸正对着她们，仿佛在看她们，眼睛和口中还在持续长出新的鬼藤兰。 传送阵绘成，阵法落到地面上，谢离珠三人跨进去，阵纹立刻开始转动起来，发出浅蓝色光芒。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晴双身上一部分鬼藤兰仿佛失控一般朝着三人急急袭来！ 传送阵在启动的过程中是绝对不能被人从外面干扰的，否则便会打断传送。柳安筠的修为只能支撑得得起一次传送阵，若是被打断了，她们也不用完成什么誓约了，直接和晴双一起待在这鬼地方了。 千钧一发之际，谢离珠大喊一声：“晴双！” 门口的女子如梦初醒，立刻操控着其余的鬼藤兰去拦截。两边的藤蔓扭曲在一起，彼此互不相让，受罪的反而是晴双这个寄主。 晴双身上的皮肉怪异地起伏着，两股力量在她体内较劲，不断拉扯着争夺着她体内的养分，誓要制服另一方。 晴双已经感受不到痛觉了，面对鬼藤兰猛于平常数倍的掠夺，她表现得极为麻木，但另外三个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的人却是心痛无比，司凝甚至将头扭向了一边，泪水从颊边滑落。 鬼藤兰的无情掠夺使得晴双的肌肤迅速失去了光泽，形如枯木。她这一身人皮原本是靠鬼藤兰供养，但如今鬼藤兰自己都吃不饱，只能抢她的，导致她如同刚刚开放的昙花一般，转眼便要凋谢。 “晴双，我一定会带你走的！”看着眼前这副场景，谢离珠嘶声吼道。 传送阵光芒大盛，阵中的三人转瞬消失不见。 晴双已经彻底变成了紧紧附在鬼藤兰枝条上的一张皮。原本饱满的一个人，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被吸干了。 两边鬼藤兰本是一体同生，寄生的器皿没有了，两边拉锯了没多久就不断干枯。 等到最后，鬼藤兰悉数枯萎，枯败的藤蔓被一张起皱的人皮包裹起来，仿佛晴双用身体为她们挡住了鬼藤兰。 传送阵的落地点在小院外。 三人被传送出来后，司凝伏在谢离珠肩头一直抽泣不止。 “师姐，我能向宗门求援吗？”谢离珠一边轻拍着司凝的背给她顺气，防止她一下子哭厥过去，一边向柳安筠询问，“这边的事，恐怕需要摇人才能解决了。” “可以。”柳安筠点了点头，“你将灵力注入身份牌中，感受灵力牵引，直接向清吉堂发送求援信号即可。” 谢离珠依言照做。 “言玉师妹？”清吉堂内值守的弟子收到身份牌感应，连忙拿起身份牌应答。 身份牌内灵力往外涌出，在虚空中渐渐汇聚出一行字来：四十三号任务，有化神期以上的邪祟，请求支援。 这弟子连忙翻阅任务册簿找到四十三号任务，上面却只写着有行踪难以捉摸的低级邪祟侵扰家宅安宁，请求玉极殿帮忙。 这样的任务，向来都是派给需要寻找机缘的低阶弟子的。如今言玉师妹却说邪祟修为在化神期以上，自家人是没必要骗自家人的，那只有一个情况，向玉极殿上报任务的人隐瞒了情况！ 一想到羽清掌门天赋最好的一个徒弟因为发任务的人隐瞒了真实情况而碰到了大危险，这弟子倒吸一口凉气，连滚带爬冲去了玉极殿。 玉极殿内，羽清和一众长老各自坐着，殿中一男子背负长剑手持拂尘，一身白袍飘然出尘。 值守弟子冲进来的时候这男子正将近日的经历娓娓道来，弟子的到来打断了他，他面上却也没有半分不悦，反而面色十分温和地询问弟子发生了何事。 “见过掌门、各位长老、溟俟师兄。”匆匆向众人见过礼后，这弟子立刻嚎开了，“掌门不好啦言玉师妹快死了！” 殿中原本和乐的氛围顿时凝固，十四个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这名弟子身上，压迫感十足。 “你说什么？”羽清微微往前倾身，双目微眯。 “言玉师妹快死了！”这弟子又重复了一遍，眼看着羽清脸色越发不好了，他赶忙将实情和盘托出。 弄清楚了事情的具体情况，众人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种任务毕竟还有他们支援的时间，他们现在只需要人过去就行了。 “言玉师妹说要派几个能支撑往生阵的弟子。”弟子赶忙将谢离珠的要求也一并说了，“她们碰到了两个名冤魂，需要送他们入冥界了结因果。” 第33章 闇鬼桓简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便笑了起来。 “这一代弟子中阵法集大成者不是正在这呢吗？”扶泽笑着看向站在殿中的溟俟，“依我看，不如就让溟俟带几个弟子去援助她们。溟俟恰好也是化神期，对上那邪祟想必不会吃亏。往生阵他一个人便能打开，还避免了几个人一同开往生阵造成的能量波动。” 羽清闻言转头看向溟俟：“你的意思呢？” 溟俟躬身行礼：“回来时四师妹找了我，但还未来得及说是有何事身份牌的连接便断了，此去恰好可以问问她，也顺便见见小师妹。弟子愿往。” “既然如此，你自去清吉堂调几个弟子赶过去。”羽清说着掐指算了算，“最好用传送阵，否则等你们到那只怕要给她们三个收尸。” 明明是大事，羽清却说得云淡风轻的，仿佛方才担心的人不是她。 “是。”溟俟将拂尘往臂上一甩，单手拎起那名弟子，化作一道流光直奔清吉堂而去。 “溟俟瞧着比你这个师尊还要紧张。”扶泽吃了口茶，闲闲笑道。 “我几时没紧张过？”羽清白了她一眼，说回正事，“溟俟此番回来得恰是时候，再过不久仪阳大典召开，我准备将他们几个送进仪阳秘境中去练练。” 仪阳秘境每百年开一回，分了低中高三个等级，共有八关，修为上限是化神期大圆满，她的几个弟子中修为最高的恰好已经快到化神期大圆满，正好全部打包送进去玩一玩。 “这次的仪阳秘境恐怕会十分热闹啊。”从霜想起谢离珠下山前的表现，神色颇为期待，“言玉那丫头天赋如此之高，但目前还只是个剑修，我玉极殿的内门弟子向来少有单修一道的人，若是能在仪阳秘境中找到另一条路，正好将她的三系灵根利用起来。” 谢离珠的灵根问题其实早在之前羽清就找了所有长老商议过了，得出的结论都是她的灵根属性过于特殊，不能由旁人主动引导，只能是她自己去寻找机缘感受天道指引。 天道是不会害她的。天道既然给了她这般特殊的灵根，便要为她解决修炼问题。 众人又就着仪阳大典安排弟子下秘境的事详细商讨了许久。 谢离珠那边，她刚刚用身份牌联系了清吉堂的弟子，信息刚发过去，便察觉到身后有疾风袭来。 谢离珠豁然转身提剑抵挡，铿然一声，火花飞溅。 袭击她的鬼藤兰退了回去，缠绕在来人手上，正是先前见过的那名老人。 “哼！装神弄鬼。”谢离珠收剑站立，冷哼一声。 老人笑了笑，反而十分和善：“在幻境中玩得如何？我瞧你可是都快走火入魔了，想必是十分好玩的。” 提起幻境中的事，谢离珠的脸色更加冷下三分，剑尖直直对着他：“将你这身皮剥下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老人格外听话，打了个响指摇身一变又是先前谢离珠见过的那副丰神俊朗的医修的模样。 谢离珠不为所动。 桓简“哎呀”地叹了口气，满脸无奈：“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死脑筋呢？这不就是我的真面目。你能观赏到如此漂亮的人形态的我，又何必执着于我的原型呢？” 谢离珠仍然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 知道桓简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有对付他的策略，可惜的是在幻境中桓简也始终保持着人形态，从来没有露出过真身。从先前晴双质问他的话中倒是能知道晴双是见过他的真身的，而且应该还挺吓人的。 桓简无奈地摇了摇头：“丫头，我可就只宠你这么一回。” 矫揉造作的语气和油腻的内容让三个人无不为之作呕。 仿佛没看见三个人一言难尽的表情，桓简手上掐了个诀，周身漫起黑雾将他包裹进去。 “我换个衣服，你们可别偷看。”在脑袋也被黑雾包裹进去之前，桓简冲三人眨了眨眼。 “呕——”下一秒，惊天动地的呕吐声响起来。 士可忍孰不可忍！这人怎么能这么油啊！ 谢离珠几乎将胆汁都快要呕出来了，很是怀疑那幻境中的桓简不会是他想象中自己的样子吧。 黑雾散去，露出桓简的真面目来。 嘴角狠狠抽了抽，谢离珠默默偏过头去，一忍再忍，才没有再次当着桓简的面吐出来。 只见方才桓简所站的地面上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滩污泥一般的东西，表面泛着油光，甚至还在冒着泡。 桓简就站在这一滩东西里，完美融入其中。 他竟是人首蛇身牛角，但蛇身的下半截却是那污泥一般的物质所化，蛇尾盘曲支撑着他站在那滩东西里面，尾巴尖的那一截几乎和那玩意儿完美融合了。 桓简赤着上身，舔舐着自己的手背，笑得一脸邪魅荡漾：“如何？我这本体好看吗？” 三个人一声不吭。 “不出声就当你们默认了。”桓简笑得更开心了。 其实是怕吐出来。 三个人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这玩意儿长得也太抽象了。 “是闇鬼。”柳安筠观察了片刻，确定了。 “妖修？”谢离珠迟疑问道。 如他这般的身上还带着动物特征的，多半都是妖修，但他又叫闇鬼。 “不是，是鬼修。”柳安筠摇了摇头补充道，“更准确一点说，这是天生地长的妖兽炼成人身又化为鬼后才形成的。” 这种妖兽现在已经基本见不着了，这一族从天地初开后诞生之始就走的是鬼修的路子，在成为鬼修之前无论是妖还是人形态都不会让人看见的。 而且因为他们一族修为机制特殊，按照修士的等级来划分的话，筑基之后就是人身，金丹便会化为鬼，在成为鬼修之后才算是真正纳入了修真界的范围，修炼等级开始与修士统一。 “那他怎么是这副模样？”司凝好奇询问。 这不伦不类的，活像是个把四种生物拼在一起的缝合怪。 “妖兽阶段闇鬼是蛇身牛角，成为鬼修之后形态会进行融合，变成如今的模样。” 第34章 天水瑶泽 “闇鬼以人之爱意为食，其中在生恨之前的纠结之爱属上佳，擅采补之术。”柳安筠简单将闇鬼的情况说明了，谢离珠立刻就明白了。 “问你个问题。”谢离珠的剑仍然对着桓简，“那老人你什么时候杀的？” 在幻境中谢离珠只看到他化为老人的模样把那老婆婆的灵力全部抽完了，并不知道他是何时把人杀了的。单从那老人隐瞒实际情况将她们骗来这一点看，至少在这任务往玉极殿上报之前他就已经被桓简杀了。 “我为晴双保住胎儿之后，他让我为晴双保胎，却无意中发现了我的真身，就被我杀了。”桓简说得云淡风轻的，丝毫不为杀了无辜之人而愧疚，“看了我真身的人都得死。” 那我们呢？你可是硬逼着我们看的，我们找谁说理去？ “那晴双呢？”谢离珠又问。 “我杀了那老头子被天雷劈了，正值虚弱，她凑上来了，我就对她下手了。”提到晴双桓简更是满脸不屑，理所应当道，“她自己忍不住对我动心勾引我，送上门的炉鼎岂有不收之理？” “分明是你借医治之便引诱撩拨她，竟然还倒打一耙，真是好不要脸！”谢离珠被气笑了，“《真元灵谱》中有你的笔迹，想必是你指点了她。有救命之恩又教她修炼，更是写出怜取眼前人这样的话来挑逗她，你分明是蓄意为之。” 桓简大笑两声，坦然承认了：“对，我是蓄意引诱。我发现她原本悟性极好，是被父母强行卖给了那老头，她丈夫死了之后她原本想离开此地拜入宗门潜心修炼，但那老头看不得她变强，一心要把她绑在此地。她性格懦弱，老头说两句就受不了屈服了，这正是纠结之爱的最佳来源，我便顺手指点了她几句，把她拉进怀里捉着她的手写下了那些批注和那句诗，没多久她就从了我了。” 桓简面上满是得意之色，炫耀一般：“我杀了那老头，白日化成那老头的模样日日和她说不能离开此地必须为她丈夫守寡一辈子，等到了平常老头出去的时间，我便又化成桓简的模样与她厮混。她一边被自己的公公洗脑一边又难以克制对我的爱意，明明软弱不堪不知道怎么反抗她公公的压迫，一面又迫切想和我远走高飞，这纠结之爱可真是太对我的胃口了！” “无耻之尤。”司凝恶狠狠骂了一句。 桓简冷笑一声：“她自己放荡，我们各取所需而已，哪里无耻？你们正道弟子就喜欢这些虚伪的做派，实际上个顶个的心黑，和你们比起来我坦荡得多。” 如此颠倒黑白简直匪夷所思。 “你分明是单方面利用她，你甚至还对她的孩子痛下杀手。”谢离珠想起幻境中所见头便止不住地抽痛，“你还将她折磨成那副模样，将她折辱至死，让她变成了培育鬼藤兰的器皿，你简直丧尽天良！” 桓简不耐烦了，阴恻恻道：“和鬼物谈良知你未免太过天真可笑！” 随即，桓简手一挥，黑雾凝成的攻击便朝着谢离珠三人直冲而来。 谢离珠运起灵力提剑欲挡，却没想到桓简已经存了杀心，这一击的力量比她预想的强得多，谢离珠被剑前的黑雾推得直直后退，直到她侧剑泄力才止住步子。 “筑基期大圆满。”桓简狠狠嘲笑，“不过如此。你玉极殿的弟子筑基期也只是个废物，想与我抗衡，简直是痴人说梦！” “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你当我们两个是死的吗？”司凝冷哼一声，拿出铁剑来指着他。 桓简看了一眼这铁剑，没忍住笑出声来：“噗！哈哈哈哈哈……不是吧拿个铁剑就想和我打，你也太搞笑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太大声吵到司凝了，司凝恼羞成怒，懒得跟他废话，起手挽了个剑花朝他攻去。 司凝还没靠近攻击就被桓简抵挡了，黑雾凝聚在他面前化为盾一般的形状，铁剑抵在上面，司凝骨节都因用力而发白了，黑雾却纹丝不动。 桓简咧开嘴，右手虚空一握，随后悍然轰出。 拳头砸在腹部，司凝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落到地上，缓了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她是器修为主，炼体的强度根本比不过真正的剑修，桓简这一击差点把她五脏六腑都打出来。杵着铁剑站起来后整个人还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能重新躺到地上。 “你呢？”桓简满意收回手，看向了柳安筠。 柳安筠背后剑骨发出强烈光芒，她伸手往后作出握剑的手势，将蕴养在剑骨中的灵剑缓缓抽出。 柳安筠的剑名叫天水，通体碧色，清透无比，灵力流转其中仿若湖中夜雨碧水流淌。 夜雨染成天水碧。 此前谢离珠看到柳安筠召出的剑都只是此剑的灵影，具有灵剑的大部分功能，可以御剑飞行也可以攻击，但攻击力会大打折扣，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天水剑的本体。 灵剑分本体与灵影，大多数情况下修士口中的灵剑指的都是灵影，不会特指灵剑的本体，言及本体时都是直呼其名。 在大多数无需打斗的情况下，修士一般都只使用灵剑灵影，毕竟这样耗损的灵力也略少一些。 剑修的灵剑在结丹之后都会养在剑骨当中，与剑骨一同经受修士体内的灵力流转，好的灵剑在长期的蕴养之后得以通灵，甚至能够养出剑灵。 谢离珠还只是筑基，所以她的凝鸿剑只能放在储物戒中，平日都是直接用的灵剑本体。 “请战。”柳安筠斜提长剑，划开足下方寸，灵力汇聚剑中，如离弦之箭一般疾冲向桓简。 空气受柳安筠周身的灵力影响凝化成水滴落在剑尖上，天水剑仿若挑开雨幕，一线碧光锐意逼人，水珠从剑尖抖落。 桓简收起不屑之色，手上掐诀凌空点化，阵纹在他面前快速成型，黑色纹路流转。桓简手往前一指，法阵冲着柳安筠飞去。 剑尖轰然对上法阵，轰然一声巨响，两人身边气劲爆开，乱石纷飞。 柳安筠纹丝不动抵着阵法，面上不动声色，握剑的手却已经被震得发麻。 “有点实力。”扯了扯唇角，桓简目光愈发冰冷，“但还不够！” 第35章 战桓简 话音落下，黑色法阵吸取周围黑雾，阵上的力量陡然增大，使得柳安筠后退两步。 柳安筠眉目锐利，腰身往后折下，剑尖撑地，法阵擦着她的额前飞出去打在树上，三人合抱的树木轰然倒塌。 柳安筠旋身拧腰，起身之际顺势一剑挥出。 桓简抬手化去剑招，还没来及开口后腰忽然一痛。谢离珠如同鬼魅一般，反握凝鸿剑刃贴紧手臂从桓简身后一闪而过。 桓简低头往后看，只见他后腰的位置豁然被划开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涌流。 “堂堂玉极殿掌门之徒，竟然也玩这种偷袭的阴招。”抹了一把后腰的鲜血，桓简看了一眼，放在嘴边慢慢舔去。 明明是人面，嘴里却是分叉的蛇信。 “真是笑话，掌门之徒便不能偷袭？哪里来的规定。”谢离珠横剑于臂间擦去刃上鲜血，“正所谓兵不厌诈，取胜手段而已，竟然还要分个高低正反，你脑子没事吧？更何况，我标榜自己是什么好人了吗？” 桓简活动着脖颈，咧开嘴露出了口中的獠牙：“无耻之徒，小瞧你了。” “彼此彼此，无耻之徒。”谢离珠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 “哼，雕虫小技而已，你以为这样便能伤到我吗？”桓简不屑地冷哼一声，掌中黑雾翻涌。 黑雾汇集在他的后腰，转眼之间伤口便愈合了。 谢离珠目光一凝，与柳安筠迅速交换了个眼神，两人轻轻点了点头，默契联手。 柳安筠手中天水剑划破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嗡鸣，剑尖直指桓简面门。与此同时，谢离珠身形如电，从侧面飞速逼近桓简，凝鸿剑反射日光照出耀眼寒芒。 “他的防御力很差劲，只要能近身，就有机会杀了他。”谢离珠低声对柳安筠道。 她刚才已经试过了，在桓简防备松懈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就能伤到他。即使他伤口的愈合速度极快，只要她们比他更快，耗也要活活耗死他！ 柳安筠轻轻点了点头。 桓简面不改色看着面前两柄长剑，身形一晃竟然诡异地从两人面前消失了。地上的污泥咕嘟咕嘟冒着泡，泥中的妖物却不见踪影。 谢离珠和柳安筠立刻后背相抵，警惕地环顾四周。 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地上的阴影迅速扩大。 “小心！”旁边的司凝大喊一声。 两人反应极快，朝着上方一剑挥出，同时快速分开。 剑尖与上方黑影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两人抬头往上看，就见桓简的蛇尾绕在树上，整个人成倒挂之势。 蛇尾反绕两圈，桓简轻飘飘落到地上，污泥在蛇尾下再次汇聚：“反应倒是快，可惜仍旧是不自量力。” 桓简说罢，再次消失，随后悄无声息出现在柳安筠背后，掌心带着浓郁黑雾向柳安筠后心拍下。 谢离珠瞳孔骤缩：“师姐！” 这一掌带了十成十的杀意，同时桓简身上化神期的威压倾泻而出，使得柳安筠动弹不得。 柳安筠无法回头，只能咬牙顶住威压向前一滚想要避开这致命一击。但桓简的速度快得多，掌心尚未碰到柳安筠的后背，掌心的灵力气劲却已经砸到了她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司凝握紧长剑冲了过来，铁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狠狠刺入了桓简的肩膀。 桓简吃痛，掌心黑雾瞬间溃散，他反手一掌拍上司凝的肩头，司凝顺势借力后退泄劲，站到了谢离珠身侧。 “我倒是忘了，还有你这么个烦人的玩意儿。”桓简捂着肩膀，鲜血从指缝中涌出，面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狰狞。 柳安筠站到了谢离珠的另一侧，三个人以同样的姿势提着剑做出防御姿态。 桓简如今被彻底激怒，这场战斗只能是不死不休了。 谢离珠率先动手，身形如箭再次冲向桓简，归真剑诀运起，气势凌厉无比，每一剑都带着破空之声，剑尖在日光照耀下划出刺眼银白弧线。 柳安筠和司凝从两侧夹击，让桓简被迫正面迎击。 桓简虽然受了伤，但毕竟是化神期，和柳安筠尚且隔了一个大境界，谢离珠和司凝更是不用说。他身形灵活实力深不可测，被三面夹击仍能游刃有余，每一次反击都带着浩瀚灵力。 他的蛇尾更是防不胜防，冷不丁就给人来一下，明明是血肉，触身却坚硬如铁尖端锐利无比。 缠战几轮，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但桓简却仍似闲庭信步一般。他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但在黑雾的作用下又缓缓愈合。 那些黑雾对他来说有愈合伤口的作用，对其他人来说却有腐蚀之力，碰到便灼热无比，尤其是蛇尾造成的伤口，沾上黑雾便开始溃烂，剧痛无比。 三人拿出愈灵丹，拔去软塞后一整瓶倒入口中，跟不要钱一样。 愈灵丹迅速生效，身上的伤口被灵力包裹，疼痛逐渐减轻，但这速度比起桓简来还是慢太多。 再这么下去，非但伤不了桓简，她们三个还会被活活耗死。 三人再次提剑攻上，相同的剑法却在不同的思路下组合起来，各有气势。 战况愈发激烈，四人且战且走，战场渐渐转移到了山林当中。四人的身影在树林中快速移动，三色剑光与黑雾交织在一起，金石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周围的树木受到波及，纷纷断裂倒下，场面一片狼藉。 忽然，谢离珠后心一凉，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危机感，她下意识往旁边一滚，一道黑雾凝聚成的尖爪从她方才所在的地方穿过后消散。 若非她反应快躲开了，这一爪只怕能直接将她的心肺掏出来。 另外两人见状，立刻攻向桓简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谢离珠站稳身形后，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然之色。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桓简化神期的实力高她们太多，柳安筠都只能勉强迎战，她们必须尽快找到桓简身上最致命的弱点，才能找到机会一击必杀。 第36章 诛杀桓简 想到这里，谢离珠忽然记起来在无尘洞天中心考验时，闳时曾经在第二关中亲自教过她一套剑法。 而彼时，闳时的修为恰恰被压制在化神境。 柳安筠和司凝还在与桓简缠战着，柳安筠主攻司凝从旁牵制，但司凝实力实在太弱，被打出去后好一会都起不来，但她却仍然咬牙坚持着。 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向清吉堂发出了求援信号，但玉极殿的弟子却迟迟未现身，再等下去她们两个就该撑不住了，这样一来她们三个死路一条。 谢离珠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气沉丹田，灵力在丹田中快速运转，背后剑骨发烫，绽出莹白光芒。灵气流经四肢奇经八脉后汇入凝鸿剑中沟通剑中灵韵，凝鸿剑剑心的朱红缓缓流动起来，剑柄炽热无比，剑身却寒凉刺骨。 谢离珠猛然睁开眼，寒凉之气直冲颅顶。抖开剑气如水，谢离珠剑划满月，寒气席卷山林，冰封千里。 随后，她如同急急坠落的流星一般，携雷霆万钧之力冲向桓简。 灵力暴涨轰天彻地，四周飞沙走石却被谢离珠周身的灵力席卷，形成旋涡冲向桓简。 桓简面色一变，匆忙间抬手抵挡，剑尖抵上他的掌心如同碰到了金属一般铿然一响。谢离珠一步不退，目光坚定。剑上寒意蔓延，顺着手掌将桓简的整条手臂都冻住了。 旁边的柳安筠见状，朝着桓简的手臂狠狠一剑切下，鲜血飞溅，桓简痛苦地大叫一声快速后退。 那只手臂掉在地上，鲜血兀自喷涌，谢离珠面不改色剑上去势未减，抓住桓简转瞬即逝的破绽，一剑狠狠刺进了桓简的心口，将他捅了个对穿。 桓闇鬼一族的心脏比起普通修士其实是要偏移几分的，桓简也不例外，常理来说谢离珠伤不了他。 但或许是因为凝鸿剑过去陪着闳时征战四方，见过的妖物太多了，谢离珠受剑中灵韵指引，一剑刺出，偏离常人心脏的位置，恰好刺穿了桓简的心脏。 “结束了。”看着桓简布满痛苦之色的眼睛，谢离珠低声说道。 随即她手上用力，朝前冲去，桓简还被穿在剑上呢，被谢离珠带得倒飞出去，而后被一剑钉在了树上。 气劲涌入剑中，顺着灵剑将桓简的丹府和经脉悉数震碎。 桓简口中鲜血涌出，他握着凝鸿剑露在外面所剩无几的剑刃，神色痛苦无比。他双唇开合数次，却无法吐出几个完整的字来。 “你……杀我……闇鬼一族……不……不会放过你……”桓简的声音都变样了，尾音劈叉嘶哑。 “不放过我，那我便灭了闇鬼一族。”谢离珠神色冰冷，猛然抽出凝鸿剑。 鲜血从剑身上滑落滴入泥土中，化为暗红。 桓简脱力顺着树干滑落扑倒在地，侧脸被谢离珠一脚踩住：“你因私欲害了晴双一家，我立下誓言为晴双报仇，必要你血债血偿。” 她的侧脸溅上了鲜血，另一半脸被树林的阴影遮住，眼睫微垂，眉心一点比鲜血更艳。 有那么一瞬间，司凝和柳安筠两人都要怀疑谢离珠是不是要走火入魔了，否则为何比鬼修桓简更像妖邪。 传送阵的光芒在三人身后亮起，溟俟带着几个弟子踏出传送阵，手握长剑面色肃然。 溟俟抬眼一看，脸色顿时僵住。 “哎呀呀，来晚了呀，竟然已经解决了。”然而尴尬也只是一瞬间，溟俟随即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迎上前去，“师尊简直是多余的担心，明明你们三个游刃有余嘛！” 溟俟走到谢离珠旁边低头一看，神色几番变化：“好强横的剑意。”随即他抬头面带审视地看向谢离珠，“小师妹，这是你杀的？” 羽清的弟子很好辨认，眉心都有一点朱红，溟俟一眼便分辨出来谢离珠和司凝哪一个才是他的小师妹。 谢离珠没理他，拿袖子将凝鸿剑上的血迹擦干净，收回了脚。 桓简已经没气了，他死前仍然瞪大双眼，眼中满是恨意。 桓简的尸体上忽然冒出一缕黑烟，试图往外冲去，溟俟眼疾手快取出法器将这魂魄收了进去。 桓简身死，四周领域消散，露出了这片树林原本的面目：树木已经尽数枯死，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无数白骨散落一地，有人的也有动物的，上面缠满了干枯的鬼藤兰。 “不好！”柳安筠忽然一惊，拉起谢离珠往林子里冲去，司凝反应过来也连忙跟上。 刚来这里就被忽略的溟俟和几名弟子面面相觑，赶紧追上。 如今此地只剩下了一马平川的土地，那间只剩下残骸的木屋便格外显眼。 一群人火急火燎地冲过去，柳安筠将木屋仅剩的墙暴力轰开，露出了里面的阵法。 阵法中的黑气尚未完全消弭，众人松了口气。 “移灵阵？”溟俟一看这阵法就知道为什么谢离珠说要带几个能开往生阵的人来了，感情是有人的生魂被压在了移灵阵中。 “还不快点。”柳安筠瞪了溟俟一眼，骂道，“一天天只知道磨蹭，黄花菜都要凉了！” 你谁啊？我那么大一个温柔善良的四师妹呢？ 溟俟在心中悄悄吐槽了一句，收起手中长剑并指如笔，快速将往生阵绘制完成。 阵纹形成后，金光闪烁，随后阵纹缓缓变化，形成了一道金光灿灿的门。 两缕魂魄从消散的移灵阵中飘出，来到谢离珠面前。 谢离珠看着这两缕已经虚弱到看不出面目的一大一小的魂魄，喉头发紧声音发涩：“桓简的恶魂我们会带回镇压在无恶塔中，待他受尽天罚后，我必教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们放心入往生门投胎去吧。” 两缕魂魄朝着谢离珠一揖到底，随后手牵手飘进了往生门。 金光四散的往生门逐渐合上，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希望他们来生投得良善人家，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解决完了往生阵的事，谢离珠几人赶回了小院，推开了中间那间屋子的门。 第37章 了结 各种乱七八糟的气味扑面而来，门口众人差点窒息。 天光照进暗沉的房间。 众人这才看清屋内情形。 这小小的一间房里，摆了一张破破烂烂的木床,被褥上满是秽物，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此时滚落在地，艰难地朝门口挪动着。 挤开碍手碍脚的溟俟，柳安筠快步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带出房门，抬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干净的床扶着她躺上去。 那人面色苍老头发花白，身上的秽物沾了柳安筠满手，身上的衣服也蹭上了，柳安筠却面不改色坐下来给她诊脉。 “受惊过度导致暂时性的萎靡与失语，身上灵力虽然被抽了，但好在还未伤及经脉，受伤的丹田还能医治。”柳安筠收回手，“把人带回玉极殿送到瑶泽宫去。” 溟俟带来的两名弟子连忙应声上前，一前一后将那张床抬了起来，柳安筠放出灵舟，两名弟子将老婆婆抬上灵舟之后，灵舟朝着白玉京飞去。 擦净手上污渍，柳安筠使了个法术将身上弄干净：“此间事了，稍后我们一同回清吉堂，让清吉堂好好调查此事。”说着，她转头看向溟俟，“你，回去之后将那恶魂照师妹说的镇压进无恶塔中，等待清吉堂调查。” “知道了。”溟俟拖长声音应了一声，显得有些懒洋洋的。他环顾一圈，眉间微蹙，“此地有些眼熟，似乎我曾经来过，还碰上了一个后来拜入应苍门的师妹。” 谢离珠一听这话，立马转头看向溟俟：“你认识那个人？” 那老人虽然是桓简冒充的，但此地有三间房，桓简说的还有一个小女儿应当是没错的。他说那女孩后来跑了，成了宗门子弟，溟俟又说认识个拜入应苍门的女子，没准就是这女孩。 若真是如此，此地发生的事必须要通知她一声。无论桓简所说的因为嫁人一事她才跑了这话是真是假，家人离世，母亲在玉极殿养伤，她都是有权利知道的。 溟俟闻言，十分不满地敲了下谢离珠的额头：“什么你啊我啊的，我是你三师兄，没大没小的！” “是，三师兄。”谢离珠装模作样地喊了他一声，催促道，“赶紧说说。” “算不上认识吧。”溟俟清了清嗓子，先卖了个关子吊了下众人的胃口，“当时我在路边碰上她的，她拿着根木棍在地上乱画，我瞧着和几个阵法有些像，便坐下来和她聊了两句。” “她说她爹为了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想要将她给嫁了，但她不想嫁，想拜入宗门走正统的修炼路子，但不知道该去哪里。”溟俟被谢离珠狠狠瞪了一眼，赶紧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交代了，“我给她绘了个阵法，她只看了一遍就能原模原样画出来，几乎分毫不差，只是没有灵力阵法无法运转。我瞧她在阵法上的天赋挺不错的，就提议她去应苍门试试。后来我去应苍门拜访旧友，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已经成了应苍门掌门的弟子了。” 嫁人，拜入宗门。 不出意外应当就是那女孩了。 还好，她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她果真拜入了宗门成了掌门之徒，还是应苍门这样的上宗门。 这一家子各种各样的惨事里，这女孩算是唯一勉强幸运的了。虽然亲人死的死伤的伤，但至少她没有妥协选择嫁人，修真界此后多了一位优秀的阵法师。 四人离开这方小院的时候，不少人偷偷将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瞧。 木门合上，溟俟拿出符纸贴到门上，又绘了个阵法打入门上，门上阵纹一闪即逝，阵法成型，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四人回白玉京的时候是御剑回去的，柳安筠和溟俟一人带一个，谢离珠站在柳安筠身后，司凝则抱膝坐在了溟俟的灵剑的前端。 谢离珠忍不住疑惑，这么窄的剑司凝到底是怎么坐上去的。 “灵剑的实际宽度其实比看到的要宽一点。”溟俟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开口为她解惑，说完又忍不住问起了别的，“小师妹，你既然都向清吉堂传讯搬救兵了，怎么不等我来啊？我也是化神，若是我来了，那玩意儿必然在我手下走不出三招，你们也省得弄这一身伤。” 溟俟的话简直自恋到了极点，也理所当然到了极点。 谢离珠心下无语，一忍再忍最终叔可忍婶不可忍，张嘴开喷：“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你既然知道我搬救兵怎么不知道早点来？还三招，以你那拖拖拉拉的速度，若不是我们死撑着，他不用三招你就可以给我们收尸了！” 溟俟尴尬地咳了一声，没反驳。 他在玉极殿上受一众长辈注视时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其实骨子里一点也不靠谱。羽清怕他误事还专门叮嘱他用传送阵搞快一点，结果他一出了玉极殿就开始磨蹭，白玉京那么大，玉极殿和清吉堂隔了这么远他非要走着去叫人，说不能坏了礼仪风度。 旁边的弟子都比他急，催了好几回他才发了传音符让清吉堂派两个当值的弟子随他去救人。 “师妹我错了。”此事他理亏在先，道歉道得干脆。他就是爱装的毛病时不时就发作，而且他想着既然这是给师妹找机缘的，不如让她多练练，这才误了时机。 不过从结果来看，至少能确定一点，师妹应当确实是有大机缘在身的，否则也杀不了桓简。 溟俟哪里知道，他眼中那杀了桓简的大机缘根本不是这次任务得到的，而是谢离珠在无尘洞天中获得，暂时还没仔细研究的。 “师妹，既然你得到了机缘，为什么还没有突破啊？我都已经能感受到你身上的灵力波动了，你可别强行压着啊，小心出问题！”溟俟就跟个碎嘴子一样，一路上问东问西的，让人烦不胜烦。 “事情还没完，天道尚未完全认可此事，当然破不了境。”谢离珠对此事倒是心知肚明。 她发了誓要杀了桓简让他魂飞魄散，如今只完成了一半，还需要完成另一半才能彻底冲破瓶颈结丹。 第38章 水月重现 四人回到白玉京后，谢离珠三人先去了清吉堂复命，溟俟则是去了无恶塔，依言将桓简的魂魄丢了进去。 无恶塔名为无恶，其实里面镇压的全是大凶大恶之人的魂魄，有的是尚在等候天罚的，有的是正在经受天罚的。 唯独没有受完天罚的。受完天罚之后大多数恶魂都会消散，命硬扛了下来的也会变得虚弱无比，被其他恶魂分食殆尽。 塔中惨叫声和吼叫声不绝于耳，塔外的方寸天地间乌云盖顶雷声轰隆，力量强劲的天雷不断劈进塔中。 清吉堂这边，柳安筠将一面完整的水月镜取出上交。 这面水月镜被她放在心境当中，记下了从她们下山到了结所有事情的完整经过。在她陷身幻境时水月镜只记下了一片黑暗。 看完事情的经过后，清吉堂的弟子又取来了三面水月镜，其中两面和柳安筠剩下的那一面水月镜摆到一起，调取了三人在幻境中的那段记忆进行重现，另外一面则是被放在了这三面水月镜顶上，记下了镜中重现之事。 司凝和柳安筠经历的幻境只属寻常，两人轻轻松松就破开了，唯独谢离珠的幻境，漫长且一片沉郁。 周围的所有弟子都清晰以谢离珠的视角经历了一遍幻境，水月镜碎裂后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悲伤的气氛在堂中蔓延。 谢离珠又一次看了一遍这些事，比起一开始的疯魔来反应倒是平静了不少。 安静等众人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后谢离珠才朝着清吉堂的弟子行了一礼，神色认真地道：“此等残忍凶恶之事，言玉此前从未经历过，恳请诸位师兄师姐务必仔细调查此事，让妖邪得到应有的处罚，否则只怕言玉会道心蒙尘。” 清吉堂的弟子也纷纷点了点头。 此等奸恶妖邪即便是在闇鬼一族里也是极为少见的，单就无辜杀人刻意引诱他人就足以让天雷劈他好几个来回了。 更何况这人还可能会让言玉师妹道心有损！言玉师妹可是同代中天赋最为出众的，剑骨长度力压一众师兄师姐，又是三系灵根，所有人都想看看这样的天赋在玉极殿的精心培养下会长成何等模样。 言玉师妹在幻境中被影响到几乎疯魔的模样他们都看到了，可万万不能让这人损伤言玉师妹的道心！ “还有一事。”谢离珠想起来一个人，“这户人家有个小女儿，三师兄说她如今拜在应苍门下，是掌门之徒，待各位师兄师姐调查清楚后，还请将事情悉数告知于她。她的母亲我们也带回玉极殿了，此刻正在瑶泽宫养伤，待伤好之后她随时可以来玉极殿将人带走。” 从清吉堂出来后，谢离珠等人一同去了无恶塔。 此刻无恶塔前已经聚集了许多弟子，将无恶塔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成了一个圆，议论纷纷。 “听说言玉师妹此次下山带回来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没听溟俟师兄说吗？不是人，是那以人的爱意为食惯用采补之术的闇鬼！” “这是犯了多大的错才会被关进无恶塔？” “具体情况清吉堂那边还在调查呢。听说言玉师妹差点因他损伤道心，亲自盯着要他今日受天罚呢！掌门和长老们都十分在意此事。” 闲聊的弟子听见这话纷纷诧异不已：“能损伤道心还能引来天罚的，该是何等凶险之事？” “言玉师妹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回头，果不其然看见谢离珠三人朝着无恶塔而来。 众人自发往两边让开。 在人群的最里面，溟俟正在和几个人说话，无一例外地他们的额心都有一点朱红，正是羽清座下的另外几个弟子。 “小师妹。”远远看到谢离珠几人过来，溟俟笑起来，喊了她一声，等她再走近一些之后才向她一一介绍，“这是大师姐霄月，二师姐天微。这是五师弟苍元，六师妹竹水，还有七师弟修然。” 溟俟一边介绍谢离珠一边见礼。 早在拜师大典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已经见过谢离珠了，但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 这几个人光是站在一起就已经足够让人赏心悦目了，男女各有风格，各色衣着配饰五花八门，个顶个的光鲜亮丽。 看出谢离珠此时状态不佳，待她一一见过之后几位师兄师姐不约而同冲她挥了挥手，将她赶到了一边去让她自己待会，柳安筠则是加入进了他们几个的聊天。 拜师大典时他们七个人有好几个都是在外历练时收到羽清的传信匆忙赶回，看了个拜师大典之后连师尊都没来得及拜别就又匆匆离开了玉极殿。 此番回来几个人恰好都结束了历练，便凑在一起交流着各自的心得。 谢离珠方才在清吉堂时面上看起来毫无波澜，但到了无恶塔外时，却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情绪低落。 谢离珠走到一旁坐下，旁边也坐了几个弟子正在交谈，司凝在她旁边坐下，脑袋靠在她肩上，神色郁郁。 “离珠，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恨之人呢？”司凝靠着谢离珠，又想起了方才看到的东西，“分明是桓简蓄意引诱伤害了无辜之人，晴双不过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女子，却要被自己的公公伤害，被自己喜欢的人伤害，死后还要被这可恨之人倒打一耙。” “人心尚且隔肚皮，更不要说是鬼修。鬼修中向来没有良善之人，他只是比你见过的鬼修都要可恨而已。”谢离珠两眼放空，声音都有些飘，“我只是觉得难过，晴双只是想拜入宗门好好修炼，随时有人可以为她指点迷津，她只是想变得更优秀，身边的人却几乎都在阻止她变强。修士天赋由天道赋予，修为全靠自己的机缘与努力，并无男女之分，可为何就是有人见不得女人好，就是有人要往女人身上泼脏水。不出事时将女人当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出了事之后便万般错误皆是出自女人，可是分明是他们自己的私欲作祟。” 第39章 天罚 “这样的情况，尘世才是最常见的。有些人自诩修真之人，却连这点道理都堪不破。天道无形尚且无男女之分，可是落到了人身上，却始终无法摆脱尘欲。” “所以他们才会穷尽一生也无法再往大道上前进一步。”不知何时柳安筠也坐到了谢离珠身旁，“我们只以天赋修为论高低，男女之别对修士来说是完全不需要在意的东西，过分在意男女差别的，只会一生受困于此。” “晴双这样的人，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许多，只是如今晴双的事情恰好暴露在了你面前，所以你才会透过晴双看到更多女子的命运，见微知着便是如此。”柳安筠摸了摸谢离珠的头顶，顺手也摸了摸司凝的脑袋，“你们能看到这一点意识到这一点，就已经十分不错了。我们身在众人仰望的玉极殿，是众星拱月的存在，我们越强不是越向世人证明男女并无差别吗？” “大道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这才是接近大道的第一步。” 谢离珠和司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清吉堂的效率很高，事情本身也并不复杂，就大家闲聊的这么会功夫清吉堂已经调查完毕了，一群人护送着一块通体透明体积颇大的石头走来。 将溯影石放下后，一众弟子站到一旁，完美融入进了其他弟子当中。 没多久羽清便领着一众长老过来了。 所有人围着溯影石站着，羽清朝其中注入一点灵力后，溯影石缓缓飞到空中，周身散发出夺目采光，而后在溯影石的顶端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待白光化为尘埃一般的物质落下后，众人都看到了由这些物质共同折射出来形成的画面。 从晴双被迫嫁人到丧夫丧子到身死，她所经历的一切，清吉堂通过提取不同的人的记忆最终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少时被强制嫁人，丧夫后险些滑胎，被人救回来之后朝夕相处又被刻意引诱遂芳心暗许，但那所谓对她一心倾慕之人其实心怀鬼胎，早在开始便将她的公公杀害，白日那人化身成她公公的模样告诫她不能改嫁不能离开家，晚上却缠着她厮混，使得左邻右舍对他们一家都唾弃不已。 在那人的有意为之下她心中的愧疚与纠结与日俱增，被吸取了爱意与生气使她日渐虚弱，一时不察没有看住自己的孩子，稚子被杀，对峙之时她甚至无力反抗受辱而死。就连死后也不得安宁，被当成了器皿培育妖藤，直至谢离珠她们诛杀了妖邪将母子二人送入往生门。 昭昭日月、众目睽睽之下，那段晦暗往事被溯影石重现于众人眼前。眼睁睁看着原本一个相对和谐的家庭转眼间支离破碎，众人心中同情唏嘘不已，同时对那被关在无恶塔的人也更加厌恨。 画面结束之后那些浮在空中的物质又如同被吸引一般重新回到溯影石中。 清吉堂的弟子快速上前将溯影石扛回去了。 幽幽天幕之中，上一个恶魂的天罚已经结束了，属于桓简的天罚立刻开始蓄力。 紫白闪电在云中翻涌如同真龙临世，轰隆的雷声伴随着闪电在云中徘徊。 这次天罚的乌云格外的厚重，范围极大，即便是白玉京之外的人也能够清晰看到那窄窄的一座塔上方雷云涌动。 天空中的云层如浓墨一般厚重，雷声轰鸣。雷云的中央，一道道闪电逐渐汇聚，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雷柱，连云层都仿佛被这雷柱压得更低了。 蓄力完毕，雷柱悍然落下，轰在无恶塔上，塔顶的尖物吸引了雷电之力后，引导着雷电之力快速游走布满整个塔身。雷电闪烁之中，似乎连无恶塔的塔身都在微微颤抖。 无恶塔中，桓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在雷点落下时，轰然巨响吓得他的魂魄飘摇了一下，随后他便被塔身流窜的雷点之力锁定。 电光汇聚于桓简一身，他的魂魄漂浮在空中，电光将他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而被雷电携带而来的天罚之力则直接钻入了他的魂魄深处。 天罚之力撕裂神魂，桓简痛苦地惨叫出声，魂体都变得透明了不少。 第一道天罚之力就已经如此难以承受，然而天罚这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整整八十道雷在等着排队劈他。 无恶塔的塔身材质特殊，是天罚之地遗留下来的石头和木材建成，光是收集材料都费了不少功夫，建成之后被用来关押各地宗门捉拿的穷凶极恶之辈，关入无恶塔后，若是玉极殿捉住的人便由清吉堂调查，若是其他宗门的，便由玉极殿清吉堂派弟子共同参与调查。 调查完毕后需在无恶塔前用溯影石重现，公之于众，既是向上天禀报，也是给与宗门弟子警示。待天道审判完毕后天罚便会降下，无恶塔既能引导天罚，也受了天罚雷电的淬炼，塔身愈发坚不可摧。 经年累月之后，无恶塔已经被称为最接近天道的地方。 九九八十一道天罚，每降下一道，桓简的惨叫声就更大一点，到了后面他的灵魂已经虚弱无比，惨叫声都已经没办法传出无恶塔了。 第七十三道天罚落下后，塔内的桓简直接被劈得魂飞魄散。 天罚还没劈完当事人就已经没了，这种情况在无恶塔并不少见。若是还有族人的，天罚便会落到族群聚集地以作警示，若是没有族人，天罚之力则会劈在无恶塔上，由无恶塔储存，由下一个犯相同罪的人承受。 剩下的八道天罚分别劈在了闇鬼聚集的各个地方，谢离珠留心观察着，记下了天罚降下的方位。她向来睚眦必报，说要灭了闇鬼一族，就一定会做到。 “我宗弟子当日日以此为戒时时铭记于心，恪守正道底线，不可忘记今日之事。”天罚结束后，羽清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弟子，扬声道。 她的声音被灵力扩散到白玉京的每一个角落，确保连弟子养的灵宠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阳被短暂地放了出来，日光只照耀了片刻的时间就再次被乌云遮住。 第40章 破镜结丹 本欲离开的一众弟子感觉到天光再次暗了下来，心中诧异，纷纷回头看去，就看到谢离珠盘腿坐在地上，周身灵力涌动，且越来越强，四周的树木都受灵力波动的影响摇晃起来，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言玉师妹这是顺利冲破壁垒结丹了。 但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吧！瞧这乌云的厚度都快赶上有些人结婴时的天雷了。 羽清与一众长老也注意到了雷云的诡异，彼此对视一眼后，纷纷留下来护法。 “无关弟子速速退避以免受雷劫波及。”不知是哪位长老扬声轻喝了一句，众人方才如梦初醒，快速退出了雷劫的范围。 待众人退开后，扶泽迅速为谢离珠布了个结界。 谢离珠坐在空旷的地面上，身后不远处就是无恶塔。她双目紧闭，背后剑骨发烫，心境中的灵根光芒大盛，灵力在体内自发运转起来，体外的灵力经由剑骨和灵根吸收转化后涌入丹田，几乎要将她的丹田撑爆了。 她不是第一次结丹了，但这种几乎被灵力撑爆的感觉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如同汹涌的洪水，不断地冲击着她的丹田和经脉，丹田一点点扩大，经脉被一点点撑开，直至产生疼痛感，身体都仿佛要被撕裂。 谢离珠咬紧牙关，顶着巨大的痛苦，从灵根中另外抽出一缕灵力来，一点点引导拉平延展开来仿佛形成了一层膜，覆盖在整个丹田之中。 等这张“膜”覆盖完全之后，谢离珠又引导者它一点点收缩，将汇聚在体内的纯度极高的灵力不断收紧压缩，最终形成了一个莹白色的球状物。 在结丹的过程中，她后背的剑骨烫得跟着火一样，不断吸收转化着灵力。 在金丹结成后，谢离珠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引导着剑骨新转化的灵力经由心境灵根起始游遍四肢经脉，将经脉上附着的杂质洗刷殆尽。 灵力游走了一圈后又回到心境被灵根吸收，而后瞬息之间，原本在她体内肆虐不休的灵力就平静了下来，在经脉中缓缓流动着，丹府内金丹运转不休，不断吸收又释放出灵力，仿佛她的第二颗心脏。 乌云愈发厚重了，天雷已经酝酿完毕，闪电穿梭在云层中。就在谢离珠睁眼的刹那，雷劫滚滚落下。 第一记天雷劈在了结界上。 结界上原本流转着如水一般的纹路，被天雷劈了之后这些纹路的流动似乎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天雷原本越到后面间隔时间越短，第一道和第二道天雷间隔时间是最长的，有充足的时间给修士调息。但谢离珠这次结丹的天雷却极为诡异，第一道和第二道的间隔时间比别人短了不少，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第二道雷就已经劈下了。 金丹期雷劫最多十八道，玉极殿弟子在结丹之时使用的结界最多时能抵挡住九道雷劫，这取决于雷劫的强度，雷劫越强能抵挡的数目就越少。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谢离珠的这个结界竟然只抵挡了三次雷劫就碎了。这说明谢离珠的雷劫强度不是一般的高。 羽清和几位长老的面色都凝重起来。 别人或许看不清楚，但他们却是察觉到了，谢离珠这次的雷劫里面掺了天罚之力。 天罚之力的强度比起淬炼灵体的雷劫来说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即使每道雷劫里面只有一点，也足够谢离珠喝一壶的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在晋升之时引来天罚之力？方才溯影石呈现的画面中，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是昏迷不醒的，莫非与此有关？ 羽清等人的猜测无从求证。 因为此时的谢离珠又陷入昏迷了，在第四道天雷劈下来之后。 此时她的灵体再次进入了一片白茫的虚无之中。 第二次来，谢离珠就显得淡定多了，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天道来找她。 “你不害怕吗？”天道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男女不辨。 “有什么好怕的？”谢离珠一脸莫名其妙，“你小肚鸡肠听不得别人说你，借机公报私仇，我除了受着还能怎么着？” 周遭白雾翻涌了片刻，变得越发浓厚了。 “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注意到周围的变化，谢离珠挑了下眉，“天道至高无上无人敢质疑，你被捧得久了，思维固化，还真觉得自己成了众人不敢违逆的存在了？” 天道沉默不语。 “你要是觉得我说错了，大可以一发天雷直接劈死我，一了百了。”谢离珠顿了顿，唇角勾起笑意，但笑意未达眼底，看起来颇有些阴恻恻的意味，“但你既然给了我这样的灵根，又让我有了进入中心考验接受传承的机缘，便说明你认可我了，既然认可我，就应该接受我说的话，好好反思自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是你好好审视审视自己，你如今真的没有偏私之意吗？你真的对众生一视同仁没有偏见吗？” 谢离珠话音还没落下人就被丢了出来。 又破防。 谢离珠撇了撇嘴，悄悄吐槽了一句。 雷劫还在继续，此时已经劈到了第十二道。 方才羽清等人察觉到谢离珠昏迷的时候，都慌了一瞬间，担心这孩子会不会承受不住掺了天罚之力的雷劫被劈死了。 若真是如此，他们便是拼了命也得把谢离珠从天雷下拽上来。这可是棵十分具有探索意义的好苗子，千万不能死在天雷下啊！ 但下一秒他们就打消了顾虑。 谢离珠虽然人昏迷了，但灵体仍然能运转天雷之力，闪电在她周身迅速流窜的，显然她并不是被天雷给劈昏迷的。 谢离珠在虚无中时对含有天罚之力的天雷感受还不太强，毕竟她只真真切切吃了一记，现在清醒过来了，才发现自己周身已经疼痛难忍，浑身像是被人打碎了一般。 谢离珠咬牙承受着，又在心里悄悄骂了天道一句。 罚就罚，搞这么猛，你是真想要我死啊！ 第41章 陷入昏迷 或许是听到了她心中的吐槽，天边一声惊雷响起。 撇了撇嘴，谢离珠安分了。 后面的每一道天雷，她都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努力拼命吸收转化。 十八道天雷劈完，谢离珠浑身焦黑，口中缓缓吐出一口黑烟。 还活着。 羽清等人无不松了口气。 雷云退去，乌云盖顶降下甘霖将谢离珠身上的污渍冲刷一空。 天雷淬炼灵体之后会排出一些体内的杂质，此刻这些杂质厚厚的一层糊在谢离珠身上，味道简直一言难尽，差点没给她憋死。 瓢泼大雨之下，所有人都受到了福泽，所有弟子立刻坐下开始转化雨中的福泽。 雨下了许久直到把谢离珠给冲的干干净净才停了下来，像是天道打了她一巴掌之后给她的一颗甜枣。 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谢离珠忽然疯癫一般大笑了两声。 有的弟子早就结束修炼了，但仍然不愿意离去，此刻被谢离珠的笑声狠狠吓了一跳，眼角抽动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言玉师妹被天雷劈疯了？ 谢离珠还想继续笑，司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一手刀劈在了谢离珠后颈把人给敲晕了，防止她继续丢人。 羽清好笑地摇了摇头：“将离珠送回言玉宫好好修养，安筠你去给她看看，小心被天雷劈出了问题。” 众人纷纷笑起来。 还好谢离珠现在昏迷了，不然肯定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司凝扛着谢离珠，替她把三室一厅扣完了。 谢离珠回到言玉宫后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司凝来看过一回，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了，柳安筠为她解释是谢离珠的灵体正在转化天雷之力，神魂受天雷淬炼滞留心境才会醒不过来，司凝顿时放下心来。 第三天的时候，羽清来看她了。 羽清这么些年一直很繁忙，观微殿是她的住处但十天里面未必有两天能在观微殿找着她。但座下弟子病了她都会亲自探望，对自己徒弟的爱护之情可见一斑。 谢离珠醒过来的时候，羽清正坐在她床边处理着宗门事务。 “醒了？”察觉到气息变化，羽清放下手中的飞信，偏头看向谢离珠。 看着羽清旁边的那一堆灵简和飞信，谢离珠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师尊一直陪着我……？” 那怀疑人生的表情逗笑了羽清。 羽清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笑道：“怎么可能？前两日是安筠在照顾你，我今日抽空来看你，恰好碰上你醒过来而已。” 其实不是恰好来的，是柳安筠告诉她谢离珠身上的天雷之力已经在逐渐消减，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了。她原本也是要来看望谢离珠的，知道此事后索性让仙侍把宗门事务送到了言玉宫来，一边守着谢离珠一边处理。 谢离珠颇有些不自在地攥了下被子。 以前即便是她的父母对她也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离珠，我有事情要问你。”收起玩笑的神色，羽清沉声道。 “是雷劫中的天罚一事吗？”谢离珠顿时了然。 旁人也许看不出来，只感觉雷劫比旁人的更强，但羽清都已经是大乘期的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这都还看不出雷劫里面有天罚之力也太抽象了！ “是什么原因你自己清楚吗？”羽清点了点头，“天罚非同小可，即使你这次受的天罚之力并不多。” “知道。”谢离珠于是将自己两次在虚空之境中同天道顶嘴还骂了天道的事情同羽清说了。 羽清听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许久。 “师尊，怎么了？”谢离珠见状，略有迟疑。 “无事。”羽清回神，摸了摸谢离珠的头顶，满眼怜爱，“你且好好休息吧。” 谢离珠一头雾水地看着羽清离开了，之后仙侍进来把羽清的那堆东西也一并搬走了。 羽清并未回玉极殿，出了言玉宫后就化为一道金紫流光离开了白玉京，直奔无尘洞天。 无尘洞天内，闳时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小猫伏在她膝上睡得正香。 “怎么又来了？这才过了多久。”察觉到熟悉的灵力波动，闳时一动不动懒洋洋问道。 “离珠今日结丹了。”羽清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早就冷掉了，羽清面不改色喝完，悄悄用灵力将炉子点燃想热一热茶水。 “看见了。”闳时不为所动，“茶冷了再热就涩了，你都来我这蹭了好多回了，到底懂不懂品茶？” 羽清挠了挠鼻尖，挥手又把火给弄熄了。 闳时忍无可忍睁开了眼坐直身子：“你今天到底干嘛来了？我这炉子的火若是被强行熄灭的话十天半个月也生不起来一回火！” 做这也被骂坐那也被骂，羽清一脸委屈地安分下来，说起了正事：“你既然看到雷云了，那你可有看到天雷中的天罚之力？” 闳时本来又躺了回去，听了羽清的话豁然睁开了眼：“天罚？” 膝上的猫儿被惊醒，跳下来跑到羽清的脚边蹭了蹭，被羽清狠狠蹂躏了一把猫猫头之后立刻跑走了。 “对。”羽清点了点头，将方才的情形说给闳时，“天罚之力并不太明显，只有在近处的人才能看得分明，眼下应当只有我和几位长老知道此事。我问她她说是因为骂了天道以及和天道顶嘴。” 闳时闻言，沉默片刻：“谢家血脉返祖之人都会受到天罚，盖因血脉过于接近天道，违背了世间法则。” “我记得你当年的天罚声势浩大得多，没多久就被谢家的人找到了。她如今这个情况却与你当年的境况差异颇大。” 闳时蹙眉沉思片刻，随后眉心缓缓松开：“我猜，是因为天道认可她了。” 闳时的神色轻松了不少，回忆起往事颇有些感慨的意味：“当年我自诩正直，狂得没边，天道觉得我太过刚直容易折断，所以天罚之力从来不隐藏，大喇喇地劈我，害我只能每次渡劫都跑去无罪塔，谁知后来我对自己的晋升预估错误，在外面时忽然晋级，天罚立刻降下，这才被谢家找上来。但依你所言，天道分明是有意隐藏天罚之力，这便说明天道是认可了她的。” 第42章 前往道场 “不过天道向来不会偏私任何人。如今天道固然认可了她，那些机缘送到她手里，也要她自己抓得住才行，天道是不可能把饭直接喂到她嘴里的。”闳时说着，看向羽清，神色十分郑重，“我知道你如今离飞升也只差一个契机了，少沾染尘世因果才是最好的，但我还是想拜托你，千万在她长成之前护她周全。” 她如今是以灵体长居于无尘洞天中心的这方寸之地，外界的消息她并不清楚，她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谢家变成了什么模样，也没有办法保护谢离珠。 血脉返祖对谢离珠来说确实于修为上大有裨益，但也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来日谢家发现她后是一定会找她的。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毕竟我才是她真正的师尊，连我都不护着她还有谁能护着她？”羽清微微一笑，面色淡然，“不过她的心性还是需要再磨炼，她这次去出任务被人暗算进了幻境，我瞧着她被幻境影响甚至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便多将她送进秘境练练，多厮杀几回，见得多了也就冷静了。”闳时重新靠了回去，“让你另外那几个徒弟多和她相处相处，你那几个徒弟你不是教得挺好的，没理由这一个你忽然教不好。” “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羽清失笑，“再过两个月就是仪阳秘境开启的日子，到时候我打算把他们八个都丢到秘境中去，趁着那几个化神的还未破境让他们几个多熟悉一下。” 闳时闭着眼睛没再回她，像是睡着了。羽清坐了一会，想起来玉极殿还堆着好些事务尚未处理，顿时头疼不已匆匆离去。 言玉宫内，自羽清走了之后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热闹非凡。 她的另外六个师兄师姐来恭贺过她结丹放下礼物后就离开了，柳安筠和司凝留下来陪她。 “离珠，我把你的功课带来了。”司凝踏进言玉宫的时候，手上拎着几本书笑得幸灾乐祸，“你昏迷这几日耽误了不少功课，长老们让你补上呢！” 谢离珠这次出任务原以为是两天就能解决的，结果因为桓简的缘故耽误了些时间，她回来之后又昏迷了三天，明日就有早课，她至少要把明日上早课的那位长老留下的功课做了。 谢离珠问了下明日上早课的是谁，又翻了翻自己的功课，顿时欲哭无泪。 明日又是扶泽长老的课，偏偏扶泽长老的功课还是最多的，她这不得又写个通宵啊！ 简直丧尽天良！ “我跟你说，你昏迷的第一天我去映雪堂上课，大家都在谈论你呢！虽然你如今已经过了百岁，但拜入宗门之后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结丹，速度也是极快的！”司凝进来见谢离珠还坐在床上，将书丢给仙侍后直接寄到谢离珠旁边坐下，看向坐在旁边喝茶的柳安筠眨了眨眼，“听说瑶泽师姐是在你来之前掌门的所有弟子中结丹最早的，她当时都不满百岁，但自从你来了之后你就变成最快的那个了。” “是。”柳安筠笑了下，没有否认，“你入门时才只是筑基，如今一月都没有你就已经是金丹了，这速度比起我来快了可不是一点半点。”柳安筠放下杯子，又说了一遍，“恭喜。” “谢谢师姐。”谢离珠笑了笑。 她又是金丹期了。 被废去灵力逐出宗门的事情尚且历历在目，昔日被文耀一剑搅碎金丹踩碎剑骨的痛都似乎还能感觉到，她现在却已经重新有了一颗金丹，剑骨比原来那根更好。 “两个月后会召开仪阳大典，届时五大秘境之一的仪阳秘境会开启，所有宗门都会派弟子参加，师尊打算让我们八个都去，趁着这两个月的时间，你好好稳固根基潜心修炼。”柳安筠说着，轻轻拍了拍谢离珠的肩膀，“届时便能让你一雪前耻。” 所有宗门，自然也包括了御虚宗。 谢离珠轻轻应了一声。 当夜谢离珠就真的熬了一个通宵。 两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谢离珠学会了御剑，也跟随从霜学了一套新的剑法并融会贯通了，同时羽清也给了她一本功法，还有各位长老似乎都对她寄予厚望想要给她尽可能多的灌输各种基础知识。 还有，司凝也结丹了。 今年的拜师大典上虽然有很多人来参加测试，但真正被玉极殿收下的人屈指可数，在这几个人里，司凝是进步速度最快的。 谢离珠是重新修炼的和他们不在一个赛道。 两个月的时间过后，三大宗门发出邀请，所有宗门全部应邀前往仪阳道场参加仪阳大典。 玉极殿的内外门弟子都有资格参加，林林总总的去了将近三千多人，一群人在总门口集结时就十分壮观，相同大小的灵舟在山门前停着，一眼望不到头。 舳舻千里，旌旗蔽空*。 待所有弟子登上灵舟后，所有灵舟一同启动朝着仪阳道场飞去。 谢离珠和她的七个师兄师姐同乘一艘灵舟。 溟俟闲着无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副牌来，拖着所有人一起打牌。 这种活动谢离珠以前没参加过，前两把输了之后她熟悉了规则，后面再也没有输过。 八个人摆了两桌，三个人一桌，剩下两个在旁边围观。 原本谢离珠是和溟俟、柳安筠一桌的，溟俟输多了之后狠狠破防，怀疑谢离珠和柳安筠串通起来坑他，正好司凝过来串门，溟俟毫不留情将谢离珠和柳安筠同时踹走了。 这下九个人直接摆了三桌。 事实证明根本不需要串通，谢离珠确实是手气好。她在三桌之间反复辗转，将自己的师兄师姐赢了个遍，灵石赚了满兜，就连柳安筠都逃不过。 司凝也赢了几把，但还是输的更多，这个月的月例已经输光了，看着谢离珠一兜子亮晶晶的灵石，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第43章 仪阳秘境开启 灵舟速度不算慢，从玉极殿到仪阳道场，众人打打闹闹没多久就到了。 玉极殿的弟子虽然没有迟到，但来得是最晚的，且数目又大，顿时吸引来了广场上数万人的目光。 “快看，是玉极殿的标识，玉极殿的弟子来了！”有人远远看到了那遮天蔽日排云而来的灵舟，大喊一声。 仪阳道场修在空中，灵舟到达之后稳稳停在广场外，金丹以上的弟子御剑飘落潇洒十足，没结丹的则是走的灵舟中伸出来的由灵力化成的平台。 谢离珠他们自然是不可能走路的。 玉极殿哪里都好，除了门人上到掌门下到弟子养的灵宠，没一个不爱装的。 问就是天赋异禀应得的。 不服憋着。 五颜六色的灵剑形成的流光从众人头顶划过。 另外七个人众人不是第一次见，流光的颜色早就熟悉了。 但今年多了一个人。 谢离珠的凝鸿剑剑身银白泛蓝，剑心被一道朱红贯穿，御剑时的流光也是浅蓝色中带着一抹朱红，格外漂亮。 “瞧，那人就是谢离珠！”有人指着谢离珠大喊。 “是各大榜单都公认的那个天赋当代第一的那个谢离珠？” 谢离珠拜师时的情况众人皆知，各种散修排的榜单中，天赋榜榜首无一例外都是她，众人早有耳闻。 “是那个拜入玉极殿一个月不到就结丹的谢离珠？” 当日的天雷不少宗门的弟子都看到了，虽然只是金丹雷劫，但圆满的二九之数就已经十分令人艳羡了，后来听说这雷劫是谢离珠的，众人掰着手一算，这距离玉极殿拜师大典过去才一个月都没有就结丹了，这是什么非人的恐怖速度？ “她的剑好生漂亮！” 结丹之后谢离珠的五感都有了质的提升，下方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却毫无波澜。 “小师妹，你现在可是名人了哟。”溟俟贱兮兮地凑过来。 “彼此彼此，我只是向各位师兄师姐看齐而已。”谢离珠笑了笑。 她的这些个师兄师姐有哪一个是没上过天赋榜第一的？ “那个是不是你在御虚宗时的那个师弟？”溟俟忽然朝一个方向看去，“就是那个害你被逐出宗门、抽你灵力碎你金丹断你剑骨的人。” 谢离珠顺着溟俟的示意往下瞧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文耀。 文耀也在看她，但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文耀脸上的表情，也懒得看清。 “嗯。”谢离珠随意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地面上，文耀身边的不少弟子都看见谢离珠朝他们这个方向看。 “二师兄，方才大师姐是不是在看你啊？” 听见这话，文耀蹙了蹙眉，轻斥一声：“她如今已不是我御虚宗弟子，怎么还喊她大师姐？” 谢离珠被逐出御虚宗后，掌门首徒就变成了文耀，当时几乎全宗上下都改口了，景蘅也默许了。但谢离珠拜入玉极殿的事情出来之后，景蘅忽然在某一日训斥了一个当着他的面喊文耀大师兄的弟子，于是一夜之间所有人又改了口。 景蘅尊者的意思简直不言而喻。 他后悔驱逐谢离珠，掌门首徒之位虚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谢离珠能回心转意重新回到他门下，届时她还是他的大弟子。 但是，怎么可能呢？ 回想起师尊的痴心妄想，文耀止不住地冷笑。 谢离珠如今有了这么好的师门，上上下下都宠着她，各种修炼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样的日子比在御虚宗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她怎么可能还愿意回来呢？回到那个让她受尽屈辱的地方。 想到此处，文耀又忍不住埋怨起景蘅来。 明明自己的天赋也不差，是景蘅所有弟子中最出色的，为什么景蘅始终不将他放在眼里？ 文耀忘记了，在谢离珠走之前，景蘅最看重的人就是他。 灵剑落地后被收起来，谢离珠等人站在一起格外惹眼。 甫一落地谢离珠就感觉不远处有人正在看着她，目光十分炽热。 谢离珠看过去时发现是应苍门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弟子。 谢离珠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人谁啊？怎么一直看着她？ 未等谢离珠细想，远方数道流光交织，快速朝着道场而来，到了近处众人才看清，是三宗的掌门和长老。 其他宗门的掌门和长老们早就到了，三宗到齐之后仪阳大典正式开始。 大典先由三宗掌门沟通天地进行请示，而后所有弟子共同祭拜天地。 大典的流程数百年来都是那些，十分无聊。真正让在场所有人激动的，是即将打开的仪阳秘境。 “仪阳秘境即将开启，现宣读如下规则。”高台之上，祭拜完天地之后，由鸿阳长老宣读规则，他随身携带的法器会将他的声音传至道场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都能听清。 “仪阳秘境共计八关，进入之后所有人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以宗门为单位，众弟子可以自由组队也可以独行，通过寻找宝物、猎杀妖兽等方式累计积分，也可以通过比试的方式得到对手一半的积分。在秘境当中，若是有人死于他人之手，积分全部归胜者所有，败者会被传出秘境，无法再进入。” “进入秘境后，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一块玉牌，遇到危险时捏碎这块玉牌便可被传送出秘境，免受伤痛，不过各位可以放心，玉牌只有自己能捏碎，旁人连触碰也不能。” 如此一来就避免了蓄意抢夺玉牌提前淘汰别人的可能。 “进入秘境后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呈现在水镜上，以免当你们碰到非人为的意外时长老们救援不及时。” “仪阳秘境中尚有许多未被开发的地方，我们鼓励各位弟子探索未知，但还请量力而行。” “若是准备完毕，各位可以进入秘境了。” 鸿阳长老话音落下，道场旁边的一座高山前忽然显现出幽蓝的结界来。结界上亮起巨大的传送阵的光芒，阵纹缓缓转动。 所有弟子依次进入秘境。 第44章 冤家路窄 玉极殿的弟子因为人数最多，站的地方距离入口最远，所以是最后进去的。谢离珠他们此刻站在玉极殿一众弟子的最前方正在闲聊。 “离珠，你说我们这么多人，对其他宗门会不会不公平啊？而且霄月师姐他们都已经是化神了，我们若是同他们一起不是可以直接躺赢了？”司凝用肩膀撞了撞谢离珠，问。 不少还没进去的弟子闻言，也在心中犯起了嘀咕。 对啊！每次玉极殿都乌泱泱来一大堆人，最后积分累积最多的必然是玉极殿啊！这既定的第一有什么意思？ “阿凝，你分明心知肚明这世界原本就不公平。”谢离珠没好气地戳了她一下，“依天赋论高低本就是不公平了，其他不公平的地方更多，若事事都讲公平你我如今在何处尚未可知。况且玉极殿即使人数不多拿第一也是毋庸置疑的。至于大师姐他们几个化神的，这秘境又不是只有他们三个是化神境，想躺赢哪有那么容易？” “秘境历练虽然会计算宗门总积分，但其实各宗真正关注的是个人积分，到时积分排名前二十的人还会得到三大宗门拿来作为奖励的宝物。而且这积分榜是分开算的，上中下宗门积分排名互不干涉。”一旁的修然听到两人交谈，偏过头来补充了一句。 他上次进仪阳秘境的时候还只是个小菜鸡，找到自己的师兄师姐后就开始摆烂划水，结果出了秘境才知道还有个人排名而且前二十还有奖励，那里面正好有他一直想要但软磨硬泡了鸿阳长老许久都没得到的法器，顿时气得他捶胸顿足。 司凝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对上了最前方偏头看过来的霄月的目光。 霄月面色冷淡，眸色浅淡如琥珀，一身紫衣更是衬得她冷漠无比：“还磨蹭什么？” 呃…… 司凝顿时如同被捏住嘴的鸭子，汗流浃背地一路小跑进了传送阵。 谢离珠被霄月瞥了一眼，默默往修然身后退了几步。 所有弟子进入传送阵后，被随机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前三关身份牌的联络功能是禁用的，因此众人都是在偌大的秘境里抓瞎碰运气。 谢离珠的运气说好也好，她一进来就碰到几只低阶妖兽，轻松斩杀后成了玉极殿积分榜上的一根独苗。但说差也差，她没走多远就碰上了人。 “师兄，你说那谢离珠这次能进前二十吗？若是进了能拿第几？” “上宗门人才辈出，她一个金丹，想进前二十简直是痴人说梦。”那人冷哼了一声，言语间满是不屑。 不远处一棵树后面刚把妖丹剖出来收进储物戒的谢离珠听到这话，面色微凝。 文耀。 过去好几个月，谢离珠几乎都快想不起来过去御虚宗认识的那些人的面孔和声音了，但文耀的面容她却恨不得拿张纸画下来贴在木桩上日日劈他泄愤，文耀昔日的话尚且会在午夜梦回时将谢离珠惊醒，他的声音谢离珠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瑶泽仙子当年也是以金丹修为夺得上宗门第十八名，大师姐又怎会没可能？”忽然有一女子冷冷地反驳了文耀的话。 谢离珠听到这声音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也在。 “楚嘉云，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成？你是御虚宗的弟子，一心想和谢离珠攀亲，她认吗？”文耀被人反驳十分不悦，反驳他的人还是之前一直跟着谢离珠的那个小跟屁虫，这更是让他恼怒到了极点，“况且，瑶泽仙子是什么人？岂是她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 楚嘉云闻言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呛回去：“你素来仰慕瑶泽仙子谁不知道？更何况，大师姐进步速度比瑶泽仙子快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瑶泽仙子自己都承认，你装什么瞎？” “你放肆！”文耀勃然大怒，抬手就想给楚嘉云一巴掌，身后却忽然飞来一片树叶擦着他的手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文耀顿时一惊，转身扫视着四周，惊疑不定，“谁在耍花招？还不滚出来！” 四周一片寂静。 几个弟子见文耀被伤，也警惕地看着四周。楚嘉云原本梗着脖子看着文耀，文耀忽然像抽风一样转头，她也眨了眨瞪得酸痛的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 风乍起，地上的落叶被卷起来，迷了众人的眼。 周遭依然毫无变化。 “师兄，会不会只是个意外？”僵持得久了，有弟子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你在质疑我的判断？”文耀偏头冷冷瞥了那弟子一眼，把人看得如鹌鹑一般大气不敢出。 血腥味被风吹来，扩散在空中。 “有血腥味！”文耀闻到了血腥味，往前走了两步，判断出血腥味传来的方向后将剑指向那处：“何方鼠辈还不速速现身？” 沉默两息，树后忽然传来声音。 “真是冤家路窄啊。”谢离珠指尖拿着片树叶把玩，从树后现出身形，将众人扫视一圈后重新看向文耀。 看到她手上文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冷笑一声，鄙夷道：“原来堂堂玉极殿言玉仙子还会听人墙角，果然是本性难移，你便是进了玉极殿，也依然是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再上不得台面，也不关你事。”谢离珠用打量物品的目光将文耀上上下下审视一番，言语间的嫌弃丝毫不掩饰，“四师姐风姿卓然举世无双，若是让她知道有你这么个不堪入目的人仰慕她，恐怕得连夜将你踹出白鹭洲。” 楚嘉云在旁边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文耀气得脸都红了，恼羞成怒地瞪向她：“你还敢笑！” 楚嘉云“切”了一声，给了他个白眼随即看向谢离珠，满脸欣喜：“大师姐！” 谢离珠没理她，仍然看着文耀：“无论我能不能进前二十，我的所有师兄师姐都必然能进，而你，却恐怕连前二十的边都碰不到。” 文耀如今是元婴后期，但中间的宗门里修为比他高的人不在少数。 “你！”文耀怒不可遏，抬手便劈出一剑，被谢离珠轻松躲过。 第45章 诈骗 “几个月过去了，你还是这般没长进。”谢离珠看了一眼身后文耀攻击落下的地方，嘲讽了一句，还没等她说下一句，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抱住了，偏头一看，楚嘉云正可怜兮兮眼睛湿润地看着她。 “大师姐，你为什么不理我？”楚嘉云吸了吸鼻子，还把脸一个劲往谢离珠肩膀上蹭。 谢离珠抽了下手，没抽出来，遂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食指顶着楚嘉云的额头将她推远了些：“我已经不是御虚宗弟子了。” “那你也是我师姐。”楚嘉云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她，扁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你可以不认我，但你不能不让我喊你师姐。” 谢离珠顿时头疼不已。 从前她在御虚宗的时候，唯一和她走得近的就只有楚嘉云，还都是楚嘉云单方面的在追着她跑，她好几次故意冷下脸想将她凶走，结果这小丫头每次苦兮兮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还要坚持不懈地跟着她，后来谢离珠也懒得管她了。 没想到离开了御虚宗，楚嘉云还是这么爱粘着她。 “那你还是喊我言玉吧。”谢离珠妥协。 各宗门弟子皆可由师尊拟号，无号时尚且人人都叫名字，有号之后只有亲近之人会喊名，旁人都是喊号。 号并非每个弟子都必须有的，全看自己师尊的心情。玉极殿的内门弟子中，羽清座下是每个弟子入门时就会拟号的，其他长老的弟子则是想起来之后会给拟一个，基本上是大多数人都会有号的。 “离珠师姐。”楚嘉云头摇得像拨浪鼓。 谢离珠偏过头装死，但也没阻止她，算是默许。 楚嘉云又开心了，美滋滋地轻轻摇着谢离珠的手臂。 文耀一直默不作声地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看着楚嘉云的模样他冷笑一声：“谄媚。” “说什么呢你！”楚嘉云的变脸速度简直让谢离珠叹为观止。 知道的说这是师兄妹关系向来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天天互捅对方八百刀的仇人。 “论起谄媚邀功，谁能比得过你？”谢离珠在文耀开口之前抢先一步，“你也不想想自己这么久以来是怎么混到如今这地位的。” 文耀在御虚宗向来喜欢抢他人成果拿去邀功，不少弟子敢怒不敢言。 文耀顿时觉得谢离珠和楚嘉云已经站在了同一战线合起伙来想下他的面子，鼻子都要气歪了，朝谢离珠横剑以对：“谢离珠，你竟敢如此羞辱我，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等我将你弄死了，我看你还怎么大言不惭！” 文耀说罢便迅速朝着谢离珠攻来，剑上寒芒闪烁，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谢离珠轻轻推了楚嘉云一把，将她推出了文耀的攻击范围，随即闪身避过。 楚嘉云被推开时愣了一下，随即想明白谢离珠是不想她掺和进两个人的恩怨里被波及，便默默退到了一旁。 文耀见状，立刻变向一剑刺来，又被谢离珠身姿轻盈躲开了。 文耀立刻开始冷嘲热讽：“还以为你有多少能耐，原来也不过是个缩头乌龟。” 谢离珠没理他，兀自躲了几次摸清了文耀的路数后，唇角冷冷一勾，飞身站到树梢上，随后抽出凝鸿剑，挽过剑花后足尖轻踩树叶，朝着文耀疾冲而来。 截然不同的攻势，被搅动的空气几乎让文耀产生了脸痛的错觉。他不敢大意，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离珠，看准时机一剑刺出。 两把剑铿然相撞，谢离珠却借势腰身一拧一脚踩在文耀肩上借力，凝鸿剑转向收回，剑刃贴着手臂在侧边划过一剑。 等她落地时，一名弟子已经被抹了脖子，传送阵法启动将他传了出去，另一名弟子则被吓得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文耀被谢离珠狠狠踩了一脚，吃痛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肩膀恨恨看向谢离珠。 谢离珠收剑转身，漠然看向文耀：“还要打吗？” 天罚之时所有玉极殿的弟子都看到了谢离珠杀桓简时用的那一种剑法并非玉极殿的功法，但无人在意，事后是羽清某次想起来这么个事，单独找到她并叮嘱她在到化神之前此剑法不可再轻易显露于人前。 所以这次在仪阳秘境中，照谢离珠如今学的这几套剑法的情况，若是文耀真想把她淘汰出局的话，多和几个人联合起来围攻她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谢离珠为了避免麻烦才选择了吓唬。 得益于她方才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悄然一剑，文耀现下惊异于她不可同日而语的杀伤力，暂时不敢轻举妄动，选择了退。 “我们走！”文耀冷冷瞥了谢离珠一眼，转身拂袖离去，走之前还不甘心地还了谢离珠一剑，被她避开了。 楚嘉云闻言，依依不舍地看向谢离珠。 “楚嘉云，还不滚过来？！”文耀回头盯着楚嘉云，语气不善。 楚嘉云撇了撇嘴跟上。 等着这一小伙人都看不见踪影了，谢离珠才继续往前寻找着妖兽的踪迹。 整个仪阳秘境就跟养蛊似的，最外围为第一关，所有弟子分布在偌大的场地里方圆数十里都不一定碰得上一个人，积分基本全部来源于猎杀妖兽，这也是最平和的一关。 越往里走妖兽等级越高获取积分的难度也越高，各宗门之间的摩擦也不断增大，杀人夺宝并不鲜见。 等到了最内围，也就是最后一关，蛊王汇聚在一处，基本就是单纯的比试互杀了，即便是同一个宗门的，到了最后一关也是会自相残杀的。 毕竟上中下宗门每个个人积分榜前二十名得到的奖励都各不相同，名次越高奖励越好，谁会甘心把好东西拱手让给别人呢？ 自己人也不行。 谢离珠一路上收获不多，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三掌宽的脚印，顿时惊喜不已，顺着脚印一路往前追过去。 低阶妖兽的实力一般从体积便能看得出来，这么大的脚印，少说也是三阶妖兽，这在外围几乎是万中无一的情况，若是能拿到这妖兽的妖丹，她的积分便又能多出旁人一大截。 第46章 金羊獒 手持凝鸿剑，谢离珠跟随脚印的方向进入了密林中。 远远传来妖兽的咆哮声，谢离珠眼睛一亮，越发小心，屏息凝神，每一步都十分谨慎，避免发出声响惊动妖兽。 凝鸿剑的寒芒在林中一闪即逝。 离得越近妖兽的咆哮声越明显，谢离珠面上越发冷静，心跳却是越来越快。 等真正靠近妖兽到能看到它的身影后，谢离珠才发现刚才因为妖兽的咆哮声太大，其他的声音被掩盖了，她这才注意到妖兽身上已经有不少伤痕，此时正前肢伏地后肢微弯，大张着嘴做出蓄力的姿态。 谢离珠借着树的遮掩，不着痕迹换了个方向，果不其然看到妖兽前方站着两男一女，全都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有的宗门会统一弟子服饰，要求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要穿着，玉极殿没这个规定，她也没有仔细认过其他宗门的宗服，如今看着那三人的衣服陷入沉思。 没见过，不认识，要不直接抢吧？ 谢离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却没有贸然动手，而是继续隐在树后观察情况。 那妖兽头生羊角身如獒犬，谢离珠前不久在书上见过。 金羊獒，三阶妖兽，擅撕咬，力大无比，唾液有腐蚀功效。不过，这类名字里带着五行属性的妖兽，还有也有别的用处，比如带木的可以炼丹，带金的可以炼器，甚至淬炼灵器。 谢离珠仔细瞧了瞧，那三人中为首的男子手中悬浮着一方小巧铜塔，其上灵光闪烁，瞧着是最像器修的。 果不其然，谢离珠听见另一持剑的男子对此人低声道：“师兄，炼器的材料有那么多，这金羊獒我们缠战这么久也只是让它受了轻伤，不如算了吧，还免得被人截胡功亏一篑。”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从他们进入秘境机缘巧合发现这只妖兽后就一直在打，但到了现在也拿不下它。时间久了，没准真有人会来抢。 但…… 那男子眼神微闪，十分不舍：“我这缠悲塔如今淬炼遇到瓶颈正需金羊獒妖丹，若能得妖丹淬炼便可升为地品法器，这么久才见到这么一只，我不想放弃。” 法器在炼制完成之处就有品阶，分天地玄黄四品，法器等级与炼器师等级挂钩，黄品最常见，天品最稀有，即使是修为颇高的炼器师也不能保证次次都能炼出天品法器。 此类由炼器师打造的法器炼成后品阶固定无法再提升，而能够通过淬炼提升品阶的，都是天地蕴养的灵器。 谢离珠盯着那小巧的宝塔，眼珠转了转。 在秘境中，不仅可以杀人夺分，也可以杀人夺宝。 大多数法器都会打下修士的契约印记，若是原主人还活着，想要抹去印记必须有阵法配合，且修为要比原主人更高，若是原主人身死则印记自动消除。 在仪阳秘境中修士死亡并非真正身死，虽然可以杀人夺宝，但真想抢到手难度可不小。若是不能在秘境中打下新的印记，出了秘境就得被人讨伐，还要把法器还给人家。 谢离珠活跃的心思一下子又息了。 就在这时，金羊獒蓄力完毕，看准时机朝着三人飞扑过去，同时大张的嘴中也吐出一记攻击。 方才心生退意的男子才挥剑挡下了攻击，转眼就被金羊獒扑倒在地，爪子踩在他的胸口，脑袋在颈边嗅着，似是在找角度将这人一口咬死。 那人被金羊獒压制，命在旦夕，崩溃地失声大喊：“师兄救我！” 他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直接引得金羊獒朝着他颈上动脉一口咬下。 预料中的鲜血飞溅的场面并没有看到。 为首的男子滴了一滴血在塔顶上，随后这塔跟随他的手势迅速飞出去将金羊獒的脑袋撞偏了，又趁着它尚未反应过来及时折返一下子撞在金羊獒的腹部将它撞开，把那人解救了出来。 这一举动被谢离珠看在眼里，她挑了挑眉，肉眼可见的愉悦了。 只有临时契约啊，早说嘛！既然这样，这塔她抢定了！ 永久的契约是要阵法加修士的血，天生灵器还要看修为，限制颇多。用阵法的临时契约结阵要时间生效也要时间，虽然短但没有直接用血来的方便快速。 那男子方才的行为便是用血结成的临时契约。这种方法最大的缺陷便是持续时间很短，用阵法能持续三个月，用血却只能持续一炷香，只能用来救急。 死里逃生，那人连滚带爬躲到了这男子身后，他见状立刻狠狠踹了一脚过去：“废物！” 男子捂着肚子不敢吱声，一旁那位看起来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女修默默递了颗止疼的丹药给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个金丹后期的器修，一个金丹中期的剑修，一个金丹后期的丹修。 情况已经明了，谢离珠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前方，那金羊獒腹部受创怒不可遏，前爪在地上一拍，顿时小片范围内一阵地动，几人被震得身形摇晃。 金羊獒怒吼一声，再次扑来，为首男子将缠悲塔变大，看准时机从高处对着金羊獒的脑袋狠狠砸下。 “咚”的一声巨响。 谢离珠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回音。 好听就是好头。这一下若换了人来脑袋都得被砸烂。 金羊獒的步子晃了晃，攻势顿时荡然无存。它摆了摆脑袋，片刻便恢复了清明。 这一下似乎忽然让金羊獒恢复了清醒，怒气一下子没了，稍稍往后退了几步，伏低身子瞪着三人，喉中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男子眼睛亮了亮，以为自己找到了压制金羊獒的窍门。他如法炮制对着金羊獒又砸了几次。 有了前车之鉴，金羊獒变得机敏多了，几次三番躲闪，缠悲塔再也没碰到过它一下。 契约时间将过，男子迫不得已趁金羊獒转身躲避时将缠悲塔收了回来。 瞬息之间，树后剑光一闪，攻击立刻落在了金羊獒后背，一击见血，金羊獒怒吼一声立刻转身凶狠地盯着三人。 “谁？”三人看到剑光顿时警惕地看向剑光来时的方向。 第47章 杀人夺宝 谢离珠并未回应。 金羊獒大张着嘴，一道妖力形成的攻击朝着三人砸去。 三人匆忙之间抵挡，被攻击推出去数米远。金羊獒趁着这个机会一跃而起，一口咬上了那器修的手臂。 “啊！”男子惨叫一声，目眦欲裂。 “师兄！”另外两人异口同声惊呼一声，立刻上前想要驱赶。 谁知这金羊獒以为是这人偷袭它，铁了心要杀了他，无论身上挨了那剑修多少剑都不愿意松口。 “伤你的另有其人，你这孽畜还不松开！”男子疼得额头直冒汗几乎要昏死过去，咬牙道。 可惜，三阶妖兽不通灵智，只知道今日定要咬下眼前这人的脑袋雪恨。 缠悲塔在方才这器修被攻击时就脱手掉到地上，那丹修见状咬了咬牙冲上去照着他的样子滴了滴血上去，塔身重新亮起光芒。 但她不会操纵，只能无助地看向一条手臂都快被咬断的男子。 “归灵诀……”那男子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还要抽空教她，吐血的心都有了。 女子依言掐了个诀，缠悲塔朝着金羊獒脑袋撞去，被金羊獒闪开后又飞回了女子手中。 虽然没有造成实际的伤害，但好在把人救了下来。 那男子靠着树干滑落在地，剧烈的喘着气，一条手臂血淋淋的，竟然已经被活生生撕下了一块肉来。 “师兄，要不咱们捏碎玉牌跑吧……”女子扑到他身边给他喂了止血丹，眼中含泪凄然道。 “是啊师兄，如今它盯上我们，再不走的话只怕要丧命了！”那剑修拿着剑一边防备着金羊獒一边加入了劝说。 男子恨恨看了金羊獒一眼，点了点头。 女子一手将缠悲塔递到他手上，一手欲取腰间玉牌。 就在男子即将接住缠悲塔的刹那，一柄长剑从斜刺里忽然出现，剑尖挑上缠悲塔塔底，持剑之人往上一抬手，缠悲塔顿时被挑飞出去，被一人稳稳接在手中。 三人受惊立刻朝后看去。 谢离珠一手握着凝鸿剑一手拿着缠悲塔，朝着三人微微一笑：“想走？没那么容易。” 这下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才偷袭之人是你！”那剑修拿剑指着谢离珠，剑尖离她面门不足一寸。 谢离珠抬手用凝鸿剑挡开了：“说话就说话，拿剑指着别人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下一秒她就将剑横在了那器修脖子前面。 “无耻小人……”那男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分出心思来骂谢离珠，“杀人夺宝，谢离珠你身为玉极殿弟子便是如此行事吗？” 谢离珠眉心的红点和腰间的身份牌已经足够男子认出她的身份。 “无耻？”谢离珠微微挑了下眉，轻嗤一声毫不在意，“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哪里有什么杀人夺宝？我还没怪你抢我宝物呢！” 谢离珠说完干脆利落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秘境外已经有不少修为低的弟子淘汰出局，正坐在地上一同围观水镜中的景象，见此情形纷纷抽了口气：好无耻的话好无耻的人！ 玉极殿淘汰的弟子则是大呼一声：“师妹威武！” 杀人夺宝在秘境中从来不鲜见，只是这么碰巧的时候很少，而玉极殿弟子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屑于抢别人的法器的，毕竟玉极殿自己就有很多炼器师，因此才会给人一种玉极殿弟子向来光风霁月的错觉。 但实际上，即使是换做玉极殿其他人甚至是羽清，有灵器在前，哪个二傻子会在乎光明磊落的虚名放着不抢？ 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并没有人去指责谢离珠，只是感慨这天才竟然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杀人夺宝就算了还倒打一耙，反而是和传说中的那个御虚宗首徒的行事作风比较贴。 秘境内，那剑修见自己师兄被人杀了，悲愤不已，提剑朝着谢离珠砍来，谢离珠闪身避开后回手一剑将人捅了个对穿。 那女子原本便被吓得瘫坐在地，见状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就捏碎了腰间玉牌被传了出去。 场外众人又吸一口凉气，赶尽杀绝，好狠！ 被传出来后，那器修毫发无伤，满眼愤恨地盯着水镜，恨不得透过水镜用眼刀杀死谢离珠。另外两个人跟在他身边大气不敢出。 秘境内，缠悲塔到手，谢离珠也照葫芦画瓢滴了一滴血上去，按照扶泽讲过的单手掐了个通用的诀让这塔迅速变大朝着金羊獒压下。 趁着金羊獒闪避的一点时间谢离珠拿着凝鸿剑双手迅速掐诀弄了个临时契约法阵打在缠悲塔的塔身上。 双重契约叠加，临时契约的生效时间被进一步延长，必须要等上一次契约的时效过去，谢离珠当机立断将缠悲塔收进储物戒，提剑朝金羊獒攻去。 谢离珠如今是金丹前期，即使不能用闳时教她的剑法，靠着对归真剑诀的熟练也能和金羊獒战得有来有回，和方才那剑修根本不在一个水平。 那剑修甚至还是金丹中期。 场外不少人悄悄打量了那剑修一眼，他顿时满脸涨红。 场内，谢离珠周旋了几个回合，等临时契约彻底结成后，谢离珠脑内忽然感觉到一缕灵气，随后便发现自己直接在心中想着命令缠悲塔便能照做了。 以血契约和以阵契约的另一个差距便在此。以血契约只能用法诀简单操纵法器而不能沟通灵韵，但以阵结契可以沟通一部分器中灵韵，无需法诀便能操纵法器。 谢离珠立刻拿出缠悲塔，让缠悲塔绕着金羊獒快速旋转起来，等将它绕得晕头转向了，谢离珠立刻抓住时机往树干上一蹬，借力快速飞出，长剑直直没入金羊獒口中从它后脖颈刺出。 灵力快速灌入剑中，以凝鸿剑为媒介轰然将金羊獒震了个粉碎，唯有妖丹被灵力包裹掉落在地。 谢离珠及时撒手避开了满天的血肉横飞，等了片刻后过去将凝鸿剑和妖丹捡起来。 凝鸿剑剑身轻轻嗡鸣，似是不满谢离珠丢下它让它独自承受这“腥风血雨”。 第48章 相遇 谢离珠轻轻弹了下剑身，笑着安抚：“好啦下次不会了。” 凝鸿剑安静了。 场外众人看着这情景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意料之中的是羽清送的剑通灵并不奇怪，意料之外的是谢离珠才金丹期就能沟通剑中灵韵。 擦去妖丹上的血迹，谢离珠将妖丹收进储物戒，抬手召出积分榜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积分榜上，总榜她的名次中等偏下，但在三宗的个人积分榜上，她已经快倒数了。 她因为刚进来就碰到不少低阶妖兽，因此短暂地领跑了一段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弟子猎到了品阶更高的妖兽或是抢夺了不少人的积分，早把她挤下去了，即便她现下猎杀了三阶妖兽，但方才那三人身上根本没什么积分，两边得来的积分累加上名次也摇摇欲坠。 尤其是她的几个师兄师姐们，一个个积分居高不下，看起来像是连路过的蚂蚁都没放过。 轻叹了口气，谢离珠挥散积分榜，抓紧时间往里赶。 她现在还在第一关打转，半天都没碰上一个玉极殿的人，孤军奋战十分不利于个人发展。 好在进入第三关后谢离珠总算找到了组织。 彼时司凝正藏身在一处山谷底部悬崖间的裂缝中，鬼鬼祟祟地往外偷瞄。 谢离珠原本只是恰好从崖上往下扫了一眼，看到司凝有些熟悉的粉色衣饰才抱着有些怀疑的态度下来了，落到司凝背后谢离珠才彻底肯定了这人的身份。 从背后拍了司凝一下，司凝悚然一惊大张着嘴却没发出声音，往前跳出一段距离差点跳出裂缝才颤抖着转过来，一看到是谢离珠，顿时松了口气。 没好气地捶了下谢离珠，换来了她的无情嘲笑，司凝压低声音询问：“你怎么来了？” 她是第二关找到柳安筠的，两人一遍往里走一边找着谢离珠但一无所获，她还以为要等出了第三关才能用身份牌找着人呢。 “碰巧路过，来抓贼。”谢离珠声音中含着一丝戏谑，这贼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司凝无语，假装没听见：“你来得正好，我们人手不够正需要人呢。” 谢离珠挑了挑眉：“什么情况？” 司凝示意她往外看，于是谢离珠也凑过去，和司凝脑袋叠着脑袋往外瞄。 此处谷底四周皆被悬崖围住，中间地势如盆，里面长满了及膝的野草和一些各色的小野花。 但真正引起谢离珠注意的，是最中间的地方盘着的一条巨大的蟒蛇。而在这蟒蛇围起来的方寸之地里，正长着一株冰蓝色的花。 “那是虹霖冰草，瑶泽师姐说这株草药三百年才开一朵，现下恰逢开花之期，正适合采摘。” 仪阳秘境百年一开，这花要进三次仪阳秘境才能碰上一回。如此长的生长时间，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药。 “瑶泽师姐说这药是炼制紫阳丹的一味关键药材。”司凝这么一说谢离珠就明白了。 紫阳丹啊。 那个害得她被陷害逐出御虚宗的紫阳丹。 原来紫阳丹稀少的原因之一在此。三百年开一回，玉极殿拿到也便算了，若是拿不到这味药材还要花高价去买。 且这药一株能炼出的紫阳丹寥寥无几，因此紫阳丹向来是有价无市的，各宗门过去在玉极殿刚刚炼制出这种丹药时都被赠与了一枚，御虚宗那颗也是这么来的，所以宝贝得紧。 不过这丹药也不是什么能让人直接原地飞升的稀世珍宝，花点钱还是能从玉极殿买到的。 紫阳丹只有玉极殿的高阶炼丹师会炼，这株草药玉极殿是非拿到手不可了。 “四师姐呢？”谢离珠往外边又多看了两眼，没看到柳安筠的身影。 “上边。”司凝朝对面悬崖上生长的枝叶伸出来不少的树上抬了抬下巴。 谢离珠仔细观察了片刻，总算在一片茂盛的绿叶里找到了一点碧色的衣角。 这情形谢离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两个人都藏着，看来是也准备来个杀人夺宝了。 外边中心地带，一群统一一身箭袖月白圆领袍的人正拿着各自的法器对着巨蟒小心移动，移动到自己的方位后便停了下来。 谢离珠眯了眯眼：“应苍门？” 阵法分死阵与活阵，死阵由绘制阵纹摆放阵石法器等方式完成，活阵则是由生人持法器组阵，灵活多变攻防兼备。 这一伙人穿的衣服在进来之前她看隔壁宗有人穿过，略微回忆了下就知道是谁了。 阵法第一大宗的应苍门。 “是。那个被称作应苍门同代最强阵法师的露湘也在。”司凝给谢离珠指了个方向。 谢离珠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先前在进入秘境之前应苍门那个一直盯着她的女弟子吗？ 谢离珠结丹后的两个月恶补了一堆修真界的知识，几个同辈才俊的大名她也是见过的，只是没见过人一般都对不上号。 露湘的名号她听过。这人出身未知，在应苍门天赋测试中显现出无比高的阵法天赋，被收为掌门之徒，如今元婴期的她已经成为了阵法师公会的四阶阵法师。 谢离珠想到此处，忽然有了个猜测，这人会不会是溟俟说的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师妹？ 不明的出身，极高的阵法天赋，掌门之徒。 那当时这人盯着她看，可能便是因为闇鬼桓简一事？ 谢离珠按下心头的疑惑，重新观察了下外面的局势。 棘手，十分棘手。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才三个人，里面修为和我们相当的人不在少数，这怎么抢得过？”谢离珠看不透露湘的修为，不知道她如今是元婴什么阶段，只能看到同为金丹期的修士的修为。 但单就金丹期的修士而言，这么多的金丹修士一人一口唾沫也该把她们淹死了，她们三个一个元婴两个金丹，哪里抢得过这么多人？ 遑论人家还是应苍门专攻阵法的弟子，她们三个虽不是对阵法一窍不通，但了解也极少，业余的怎么和人家专业的打？ 第49章 对策 但这虹霖冰草玉极殿又势在必得。 几乎可以说是把刀架在她们三个脖子上了。 但凡多几个人都不至于陷入这般窘境。 司凝方才也正为此发愁，柳安筠说要抢，但因为人数差距她们被迫选择先躲在暗处观察情况，若是能碰上更多的弟子就更好了。 但天公不作美，只送了谢离珠过来。 不过…… 司凝沉吟片刻，想起了彼时在山林中谢离珠诛杀桓简的那一剑。 严格意义上来讲桓简并不是被那一剑弄死的，而是被那一剑给牵制住了，让她们找到机会给桓简造成重创后才一剑穿心弄死了他。 但问题的关键不是桓简是怎么死的，而是彼时谢离珠只是个筑基期大圆满，却能靠着这一剑震慑了高她两个大境界的化神期的桓简。 这一剑如果威力这么强，拿来吓唬吓唬应苍门的弟子还不是绰绰有余？ 司凝眼睛亮了亮，把自己的想法和谢离珠说了。 谢离珠长太息以掩涕兮：“师尊不让我在外人面前用。” 那剑法她迄今为止只在闳时和玉极殿弟子面前用过，甚至玉极殿其他弟子都没有真的看到那剑法，只看到了一抹极为迅速的虚影。 羽清让她不要轻易在人前显露这剑法，显然是连玉极殿的其他弟子都被排除在外了，更不要说是应苍门的人了。 她不装作自己是个只会阴暗爬行的不明生物就不错了。 司凝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坐到地上双手托着下巴一筹莫展。 谢离珠正想安慰她，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缓慢且轻不可闻的脚步声。谢离珠转过头去，发现是柳安筠不知道何时从树上下来了，悄无声息来到了此处。 “离珠？”看到谢离珠，柳安筠挑了挑眉，眼中流露些许笑意，“你来得正好，我正愁要怎么对付应苍门的这些人呢。” 谢离珠一脸不解地歪头看向柳安筠。 她是什么万能砖吗？哪里需要哪里搬无所不能那种。 柳安筠刮了下她的侧脸，轻声解释道：“你不是拿到了前辈的所有传承，她是剑阵音三修，她的阵法图中说不定有能用的。” 谢离珠震惊，谢离珠不理解。 柳安筠是哪里来的自信肯定闳时的阵法这时候有用？ 看出谢离珠的疑惑和震惊，柳安筠无奈扶额：“前辈剑法主攻因此杀伤力极强，杀死桓简时想必你也感受到了。但她的阵法是主防御的，里面必然会有属于防御阵之一的困阵。” 柳安筠去过无尘洞天两次，第一次闯过了两关，第二次纯叙旧去了，也从闳时口中了解到一些。 “我们只要能困住他们的其中几个人就能打乱阵法，届时巨蟒被激怒阵法又出了问题，这些麻烦够应苍门这几个喝一壶的了。” 柳安筠解释完谢离珠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正所谓打不过就加入，反正明抢是怎么看怎么对她们不利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也用阵法把水搅浑一点，让那巨蟒去为她们消耗应苍门弟子的战力。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谢离珠将储物戒中的三张阵法图拿了出来，铺在地上和两人一起仔细看了起来。 功能型阵法的阵纹中心都会有个篆字表明阵法的功能，例如传送阵中间就有个“传”字。但这三个阵法中间的字看起来歪歪扭扭的，不似平时所用的文字。 “这真的是字？确定不是鬼画符？”司凝一脸匪夷所思地指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这张阵法图。 “这字……”柳安筠蹙眉，沉吟片刻后不确定地开口，“大师姐他们三个经常会去其他洲历练，二师姐曾经和我提过一点，其他洲的文字和我们并不太一样。” 他们几个，说的是霄月、天微以及溟俟。羽清座下只有他们三个是化神期。 此世修真界并非只有白鹭洲一个地方，而是有四洲七国以及其他独立的洞天，白鹭洲只是四洲之一，属于修士数量最多发展最为繁荣的一个洲。 玉极殿有规定，弟子到达金丹期后，必须定期前往其他地方历练，四洲七国强者如云并不建议化神以下的弟子去，因此元婴期和金丹期的弟子都是去洞天历练。 独立的洞天和白鹭洲内的洞天并无甚区别，里面连个活人都没有，修士历练完了就跑了，留下文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柳安筠现在还是元婴，只能去洞天历练，四洲七国没有羽清手令她连进都进不去，因此也只能从别人口中知道一些粗略的情况。 这可就麻烦了。 谢离珠眉头紧锁。 各洲文字不同，若这阵法上的文字真是其他洲的，她们几个又没见过，怎么看得懂？ “但是我觉得，凡文字演变必有规律。”就在谢离珠和柳安筠相顾无言之际，司凝忽然开口了。 她一手撑着下巴手肘支撑在膝上，左手食指轻轻描绘着阵法图中心的字：“白鹭洲的字或许和他们未必没有共通之处，否则白鹭洲的修士与他们交流起来岂不是十分费劲？” 四洲七国经常互相有修士出来历练，大家文字若是一点共同之处都没有，交流全靠嘴的话，这历练属实是有点为难人了。 毕竟有的人天生不爱说话。 柳安筠与谢离珠对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重新开始审视起阵法图上的文字来。 “这写法，瞧着倒是有些像防。”柳安筠学着司凝的动作，顺着中心的纹路描绘了一圈，眉心微微舒展，“就是线条比我们的字要更少一些，也更平直。” “我这瞧着像个御字。”司凝也开口了。 她面前的阵法中心的纹路是三个里面最复杂的。 御阵单是用白鹭洲的篆字几乎是最复杂的一个。 司凝面前这个字虽然比柳安筠那个字要复杂，但比起白鹭洲的篆字看着又要简单些，笔画更少更平直。 两人同时将目光移向了谢离珠面前的那幅阵法图上。 若是推断不曾出错，三大防御阵中的防阵、御阵都已经有了，就只差困阵了。谢离珠面前的是什么还用说？ 第50章 御阵试探 照着那些线条描了一遍，谢离珠点了点头。 三人顿时面露喜色。 三大防御针属于阵修专攻的阵法，每位阵修学会之后都能演化出有自己风格的阵法，她们这些门外人只能学一些基础的阵法，但如今谢离珠手中也有了经过闳时学习演化后的阵法。 “可是，我不是阵修啊！”阵法图的问题解决了，别的问题却又来了。谢离珠不是阵修，拿到这种阵法图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啊！ 司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柳安筠倒是显得淡定得多：“离珠，你如今还只单修剑道，师尊和长老们此次让你来仪阳秘境的另一个目的，便是让你全方位发展一下，那你何不趁此机会试试能否沟通阵法。这法阵既是阵修才会的，那只要你成为阵修不就好了？” 这事在出发前羽清也和她说过，希望她借着仪阳秘境历练的机会多扩展几条路，但谢离珠没想到，这机会竟然还要自己创造。 谢离珠一脸呆滞地看着柳安筠，那神情仿佛在问：我？ 柳安筠笑着点了点头。 谢离珠眨了眨眼，任命拿起阵法图，学着课上扶泽教的，并指为笔凌空点画。 幽蓝光芒浮起，一个一尺大小的困阵浮现，但光芒只亮起一瞬就灭了，中间的阵纹也不曾流动。 “离珠，你在绘制时或许可以尝试沟通阵中灵韵，就如同你与凝鸿剑沟通一般。”柳安筠思索片刻，提出建议。 谢离珠方才在绘制阵法的过程中灵力出现过滞涩的情况，原本这种情况若是灵力过强会反噬阵法师自身，但谢离珠用的灵力不多，完全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在对抗阵法能量。 这种针锋相对的画法，就算阵法真的顺利一笔到底画成了，阵中灵力不流通也是万万用不了的。 谢离珠轻轻点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调动体内的灵力流转，再一次尝试。 谢离珠从落笔开始就牵引体内灵力试图连通阵纹中的灵力，在遇到第一次滞涩时谢离珠不再试图对抗，而是引导着方才从落笔之处就沟通过的灵力与自己的灵力融合，等她再次往前试探是滞涩果然消失了！ 谢离珠心头一喜，气息乱了一瞬间，原本运转平稳的阵纹中忽然灵力乱窜，若非谢离珠及时收手就钻入她体内去了。 没有了后续的灵力供给，绘制了一点的阵法顷刻间就暗了下去。 柳安筠的眼睛亮了起来，并未指责谢离珠方才分神导致灵力流窜阵法中断的事，而是鼓励她再次尝试。 经过反复尝试与感受，谢离珠总算完完整整地绘制出了一个困阵。 她的手指在空中轻轻点划，快慢节奏似是有人牵引一般恰到好处。 阵法落成，谢离珠忽然感觉到有微弱的灵力透过指间传入体内，吸引着体内的灵力往外跑。 谢离珠心念一动，立刻抓住这股游离的灵气，带着它在阵法图中游走了一遍。 随着她的引导，阵上原本已经失去光芒的阵纹又重新亮起，发出了幽蓝的浅光，中间的阵纹缓缓流动起来。 一个完整的困阵，绘制完成了。 谢离珠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柳安筠和司凝也由衷为她感到高兴，唇角轻扬：“恭喜。” 阵法学会了，现在只需要等待时机就行了。 柳安筠重新回到树上观察情况，谢离珠和司凝则是留了下来近距离地观摩这场声势浩大的战斗。 前方，应苍门的弟子已经全部站到了自己对应的位置上，所有人以露湘为首，同时以手中的法器为媒介将灵力注入地下，随后一个巨大的阵纹轰然浮现，光芒耀眼，阵纹运转。 谢离珠二人在低处看不清楚，但高处的，柳安筠看得一清二楚。 是个御阵。 御阵主要的作用是可以将灵力注入阵中，让阵法通过这些灵力来操控阵法中的人，让其暂时性的失去攻击能力。 但这种操纵强度与结阵之人的灵力挂钩，一般情况下都是非常容易挣脱的，因此御阵在大多数情况下看起来都比防阵和困阵更废物。 但现下这个御阵，是应苍门四十多名弟子以身结阵，阵中有多少灵力完全取决于阵中这些弟子所有的灵力储备。 三十多金丹，一个元婴，剩下几个筑基，这样的灵力储备，操纵强度几乎可以说让人倒吸一口灵气了。 然而，应苍门的人显然是低估了阵中巨蟒的能力。 沉睡的巨蟒被身下的阵法上强烈的灵力波动吵醒，蛇头抬起，一下就发现自己被修士困在了阵法中。 它发出“嘶嘶”的声音，蛇头扭动着，想要攻击应苍门的弟子。 然而就在此时，地上的阵法忽然光芒大盛，阵中灵力快速涌入巨蟒体内，在它的獠牙即将碰到一名守阵弟子时堪堪将它拦了下来。 莹绿的眼睛中一条黑色的竖向瞳孔，直径接近一寸的一对眼睛和应苍门的那名弟子直直对视着，那弟子被吓得双腿打颤，似乎下一秒就要瘫坐在地。 “不可分神！”不远处的露湘轻斥一声，操控着阵中灵力将巨蟒缓缓拉了回来。 眼见蛇头离自己越来越远，那名弟子松了口气，重新站直了。 然而瞬息之间变故陡生。 因为那名弟子呼气的缘故阵中灵力出现空缺，对巨蟒的操纵能力出现了一瞬间的减弱，巨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血盆大口咬掉了那弟子的半截身子。 连叫都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已经变成了上下两节。 巨蟒的速度太快，那弟子死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因此给了巨蟒机会，身躯快速移动，蛇头摆动着甩飞了不少弟子。 “收神，变阵！”露湘大喊一声，一众弟子如梦初醒，快速撤离巨蟒身边，阵法失去灵力供应光芒逐渐变淡。 应苍门的弟子踩上各自的法器飞到半空中，一手并指如剑齐齐指着上方，灵力汇于一点。 露湘踩着灵剑擦着巨蟒的脑袋飞过去来到半空中众弟子中心，补上了最后一点阵法能量，一个硕大的法阵在众人头顶浮现，金黄色光芒十分耀眼。 第51章 围攻巨蟒 一众弟子合力将那阵法朝着巨蟒砸去。 “当”的一声巨响，阵法中爆发出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巨蟒却只是脑袋被阵法压得低了一些，阵法对它的攻击力不大，但狠狠刺激了它一把。 巨蟒张大嘴嘶吼一声，仰头将阵法撞了个粉碎。 旁边的司凝看得目瞪口呆：“这蛇这么厉害，就算我们困住了应苍门的弟子，也对付不了吧？” 将近四十个人都拿这蛇束手无策，她们才三个人，这不说是实力相当，只能说是不自量力。 “急什么？”轻轻敲了下司凝的后脑勺，“他们这才刚刚开始你就担心，未战先怯算怎么个事？” 这花三百年开一次，露湘敢带着这么多人来围困守护兽，必然是有把握能拿下的，只是代价要付出多少她们暂时还不知道罢了。 “师姐，这蛇的修为似乎长进了啊！”有弟子冲着露湘喊道，“这和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不一样啊。” 露湘面上严肃不少，听了这人的话认同地点了点头：“听说上一次开花时玉极殿的弟子并未杀死它，三百年过去也改变强了点。” 旁边暗中观察的三个人都感觉背上中了一刀。 好家伙，回旋镖呢这是！ “那我们怎么办？”有弟子面上隐有担忧之色，“掌门只说要拿这药去赚玉极殿的钱，但若是我们损失太大岂不是得不偿失？” 三人几乎整齐划一地挑了下眉。 合着这是成心薅玉极殿的灵石来了？这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露湘沉吟片刻，缓缓道：“玉极殿是必然要拿这药的，如今我们先碰上了，与其直接让玉极殿不费吹灰之力拿走，不如我们先尝试一番，不行就及时撤退。” 这一番话，谢离珠在旁边听得叹为观止。都这样了还要赚玉极殿的钱，果然是人为财死，佩服佩服！ 但是，应苍门掌门就这么想要玉极殿的灵石吗？ 这个问题，若是谢离珠当面去问应苍门的掌门，得到的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其实不止玉极殿，各大宗门都想，若非没有那个实力的话早这么干了。紫阳丹被玉极殿垄断，等于这种药也和玉极殿绑定在了一起，玉极殿为了拿到药，要么出力要么出钱。 这药又十分难得，三百年才这么一株，玉极殿想要就得花大价钱。 玉极殿坐拥如此多的矿脉，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可以狠狠宰一笔，谁不乐意？ 只不过是这次让应苍门抢先了而已。 “众弟子听令，结囚火阵！”露湘踩在剑上，一声令下，众弟子纷纷开始同步比划结阵手势。 红色阵法从地上浮现，半空中众人的灵力源源不断灌入地内，顷刻间连谢离珠和司凝也感受到了炽热的空气。 边缘尚且如此，身在阵法中心的巨蟒身边的温度只会更高。 果不其然，巨蟒被阵法中的烈焰灼伤，在地上不断翻滚着，但它仍然用尾巴将虹霖冰草围住，不让虹霖冰草受一点伤害。 蛇对温度变化极其敏感，对高温的反应比人激烈十倍不止。 此时巨蟒被囚火阵困住，一举一动都痛苦非常。 露湘轻轻松了口气，抽出自己的灵剑本体，挽了个剑花朝着巨蟒的眼睛直直刺去。 阵中炽热无比，露湘还没靠近巨蟒就已经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中央被蛇尾围起来的虹霖冰草忽然散发出强烈的冰蓝色光芒，四周温度开始急剧下降，转眼间这一方天地内就开始飘起雪花，地上也快速蔓延起了冰霜。 温度骤降巨蟒立刻恢复了状况蛇头朝着露湘狠狠撞来，露湘躲避不及时被撞飞出去，幸亏灵剑及时接住了她。 虹霖冰草的变化使得囚火阵损毁，眼看露湘被击飞，众弟子立刻冲过来呈防御姿态将她围了起来。 “师姐你没事吧！” 灵剑上，露湘已经一手撑着剑坐了起来，腹部疼痛无比，轻轻一按就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嘶——这蛇好凶猛。” 边上三人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谢离珠盯着仍在散发着浅淡微光的虹霖冰草，眸中若有所思。 这草看着无害竟然能冰冻周围的环境，还能降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帮助了巨蟒，给了巨蟒更舒适的战斗环境。 “看来火攻是行不通了，这草能感知周围温度变化并及时降低温度，这对巨蟒来说无疑是十分有利的。”露湘手握灵剑扫了周围一圈，“所有修剑的弟子随我一起正面攻击，其余弟子阵法辅助。” 上三宗门只收天赋高的弟子，玉极殿几乎人均双修，其他两宗门自然也不会缺两道同修的人，只是数量比不上玉极殿而已。 众弟子应了一声，一部分人抽出剑来将剑尖对准了巨蟒，另一部分人则是手中结印重新组阵。 这巨蟒是四阶凶兽，却因为是虹霖冰草的守护兽，得虹霖冰草加持，攻击力远比一般的四阶凶兽强。 露湘等人御剑对着它砍了半天，也就露湘和几个金丹期大圆满的弟子能对它造成一些实质性的伤害，其他的弟子和挠痒没什么区别。 不过巨蟒有虹霖冰草帮助，露湘等人自然也有应苍门的人帮助。 眼看着一些攻击类的阵法对巨蟒几乎不能造成大的伤害后，露湘立刻下令让所有弟子组了增益类的阵法。 四周灵力被阵法吸引过来几乎汇聚成了一个旋涡的模样，阵中灵力浩瀚，被其他人吸入体内，源源不断补充着消耗的灵力。 谢离珠在旁边蹭上了一点。被阵法引来的灵力纯净无比，她就蹭上这么一点就有了突破金丹初期的预兆。 谢离珠连忙将灵力引入心境让灵根吸收了些，避免在此时突然破境造成灵力波动引起应苍门的注意。 不过，应苍门的这个阵法是个好东西。 灵力补充起来了，众人顿时又恢复了最初的攻势，经过一段时间的缠战，多少还是在巨蟒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但，还不够。 露湘看着巨蟒愈发狂躁的状态，在心底叹了口气。 第52章 偷袭 想拿到虹霖冰草要么把蛇杀了要么把蛇引走，如今他们打了这么半天仇恨值早就吸得够够的了，目的显露无疑，再想将巨蟒引走简直难如登天。 那就只能杀了它。看他们方才的样子，想要弄死这蛇恐怕还得花好一会功夫，但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铜浇铁铸的，战斗久了也会累。 看来必须用些极端的方法了。 露湘挥了下手示意所有负责近战攻击的弟子撤退：“布引雷阵。” 天雷是对修真界各种生物都有绝对压制力的存在，如今想要拿下这蛇，还是得能靠近它才行。 众弟子听令，手上法诀再次变化，紫光汇聚于他们的指间，里面隐有电光闪烁。 这一方天地内忽然天色转暗，乌云聚顶，闪电翻腾在云中，伴随着震耳雷声。 引雷阵分上中下三个品阶，如今他们只能布出下品引雷阵，范围堪堪将那条巨蟒笼罩进去。 “师姐，会不会劈坏虹霖冰草？”有弟子看了一眼天色，询问露湘。 “一看你就是上课没没好好听！”露湘无奈笑了下，正色道，“引雷阵引来天地间的雷电之力，是可以受布阵人操控指定对象的，我自然不会让虹霖冰草被劈，况且那蛇也不会的。” 巨蟒身为虹霖冰草的守护兽，自然有义务无论何种情况下都必须将虹霖冰草保护好，除非身死。方才在囚火阵中这巨蟒差点被烤成蛇干都用尾巴将虹霖冰草紧紧护住。 地上紫色的阵纹中流淌着银白电光，天上无人指引的雷电到处乱劈，其中一下甚至劈到了谢离珠她们面前。 谢离珠后退半步远离了雷电劈下溅起来的尘土，忽然感觉腰间的缠悲塔在轻轻振动。 自她设下临时契约弄死了金羊獒之后这塔就自动缩小飞到了她腰间，塔尖出现一条灵力形成的细绳将缠悲塔挂在了她的腰带上，如今缠悲塔不足巴掌大，看上去仿佛是个造型奇特的挂件。 谢离珠轻轻握住缠悲塔，果不其然触手一阵振动，几乎让她的手产生了轻微的酥麻之感。 谢离珠心下一动。 方才天上的雷电基本只劈在了引雷阵的周围，唯有一次是劈在了她们面前的。谢离珠方才并未在意，只以为是巧合，但如今观察地上的痕迹，这雷电分明是奔着她来的。 莫非正是因为缠悲塔？ 腰间的灵力绳自动解开，谢离珠取下缠悲塔，放在掌中仔细观察了片刻，果然在塔身上找到了些许雷电造成的焦黑的痕迹。 谢离珠摩挲着塔身，心中忽生一计。 先前杀金羊獒时她并未过多借助缠悲塔的力量，因此对缠悲塔具体的作用还是模糊的，何不趁这个机会，拿这巨蟒练手？ 谢离珠将自己的想法以及之前杀人夺宝的事和司凝说了，司凝顿时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谢离珠手中的缠悲塔，脸上表情艳羡无比：“能通过淬炼提升品阶的天地灵器都是未来潜力无限的宝物，若能趁此机会摸清用处，等你来日有能力契约时，这塔必是你的一大助力啊！” 羡慕！实名羡慕！ 天地灵器可遇不可求，进入十几个洞天秘境都不一定能弄到一个，谢离珠这次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一个。 司凝两只眼睛都快黏在缠悲塔上了，就差没当场表演一个眼泪从嘴角流出来：“离珠，这塔既然能引来雷电，你何不试试直接让雷电劈它，没准能有别的发现呢！” 两人说话间，前面引雷阵中的雷电已经酝酿完毕，一个偌大的由银紫雷电形成的光球正在半空中汇聚，电光流转其上。 这么大的雷电球砸下来，不说把巨蟒给直接劈成飞灰，至少也能让它僵直片刻，而这一点时间，便是他们摘取虹霖冰草的机会！ 雷球已经将要砸下，情势刻不容缓，谢离珠把仅剩的一颗鬼翼虎妖丹吞了，抽出凝鸿剑狠狠插入地下，调动周身暴涨的灵力灌入其中，单手并指如笔以凝鸿剑为阵眼快速画成困阵，而后将困阵朝着应苍门众人砸去。 应苍门众人原本组的阵法引来的灵力也被谢离珠吸收殆尽，源源不断的灵力灌入凝鸿剑中，阵法在灵力加持下不断变大，直至将所有应苍门弟子笼罩其中。 应苍门的弟子这边还忙着引天雷呢，转头就看到一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巨大阵法当头罩下，将所有人都砸到了地面上。 阵法落地，困阵成型，无数灵力形成的链子从阵中生出，将巨蟒以及应苍门众人统统捆在了阵中。 巨蟒不断挣扎着，身躯扭动，带来的巨大冲击透过阵法传到谢离珠身上，几乎让她站不稳。 谢离珠咬牙，灵力再提，剑骨与灵根运转不休，灵力被源源不断抽出灌入阵中，转眼又出现更多的链子把阵中的人和蛇全部捆了个严严实实。 经闳时改良演化的困阵应苍门众人见都没见过，其中灵力又远非谢离珠一个金丹期能承受的，因此众人连强行挣脱都不行。 无法挣断的链子刺激了本就已经发怒的巨蟒，只听它怒吼一声，尾尖竖起些许，随后虹霖冰草中的灵力被抽取汇聚，最终在尾尖上形成了大量冰蓝色的汁液。巨蟒尾尖轻轻一抖，上面的汁液却如同钢珠一般直冲已经现身的谢离珠和司凝而来。 阵法成型凝鸿剑自会吸收周围的灵力维持阵法运转，谢离珠完全不需要再守在这里，便一把拽过司凝御剑离开了原地。 汁液落地，发出了“滋滋”的响声，方才两人站立的地方冒起了白沫，仔细看还有些许烟从中飘出。 好强的腐蚀性！ 谢离珠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自惊讶。 然而就在两人刚刚飞到空中时，巨蟒周身的链子被它抹上汁液后竟然转眼便被它挣断了！ 已经变得猩红的蛇瞳紧紧锁定两人，巨蟒嘶吼一声朝着两人快速攻来，尖锐弯曲的獠牙上沾满了毒液。 说时迟那时快，谢离珠一手轰出一记灵力阻挡巨蟒，一手将缠悲塔抛出，心中默念，缠悲塔随她心中所想快速变大，直接朝着巨蟒狠狠压下。 第53章 缠悲引雷 巨蟒身躯虽大行动却十分灵活，蛇身一扭迅速躲开了缠悲塔的攻击，四周的应苍门弟子受到波及被蛇身横扫还完全躲不开，险些被撞得口吐鲜血。 谢离珠见状，神色冷峻沟通凝鸿剑灵韵，阵中再次生出链条缠上巨蟒，而后趁着巨蟒行动受限的片刻时间谢离珠再度操控者缠悲塔朝巨蟒砸去，而后巨蟒便消失了。 缠悲塔的塔底原本是封死的，即使变大之后也没有变化，但方才谢离珠在心中想着能不能把这巨蟒给收进去，随后缠悲塔的塔底竟然浮现阵纹将巨蟒硬生生关进了塔里。 三丈高的铜塔落到旁边，没了巨蟒守护的虹霖冰草暴露在众人眼中。 露湘看着那草眼睛一亮，随即又泄了气。 在树上围观许久的柳安筠御剑飞下，将虹霖冰草小心挖出收进了储物空间内。 “言玉师妹，这么偷袭不合适吧？”露湘被链子绑得动弹不得，看向罪魁祸首笑着问道。 如今虹霖冰草已经落入玉极殿手中，双方没有了再争斗的必要，露湘的状态显得放松得多。 谢离珠转过头看向她，正要开口，却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众人受惊看去，原来是方才酝酿许久的雷球在无人指引的情况下直接砸向了缠悲塔。 露湘见此情形脸色骤变：“你的法器！” 寻常法器是断然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天雷之力的。 方才她看得清楚，这塔正是谢离珠抛出来的。她如今是金丹期没办法使用高阶的法器，这品阶不高的法器被雷劈了还不得化成灰？到时候塔中暴怒的巨蟒再被放出来，又会是一番苦战。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雷球落下之后竟然被塔顶的尖状物牵引成丝状直至彻底吸收进塔内。 雷电被塔身阻隔并未流窜。塔内巨蟒原本拼命撞击着塔身，导致铜塔一度摇摇欲坠，然而当雷电之力被吸收进去之后，没多久塔内就彻底平息了下来。 众人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法器？被雷劈了竟然还能安然无恙！ 是玉极殿新炼制的法器吗？能不能给他们也安排一个？ “这……”看着完好无损的铜塔，露湘一时语塞。 谢离珠感受了一番，确认塔内确实没有生灵气息后将缠悲塔收了回来。将塔拿在掌中，谢离珠也颇感惊奇。 司凝凑过来，口中不停地发出“哇”、“哇塞”的惊呼声，搞得躺在地上的露湘也开始好奇起来了。 不少应苍门的弟子抬着头想看，无奈个个都被链条五花大绑躺在地上，只能在地上扭来扭去反复蛄蛹。 柳安筠走过来，观察了下谢离珠手中的铜塔，双目微眯：“这是灵器？” 谢离珠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柳安筠看了她一眼，竟然笑了：“不错。” 竟然没骂她？ 谢离珠颇感新奇。 “离珠，你有没有觉得你这塔和先前有点不一样啊？”司凝细细端详片刻，忽然出声。 谢离珠挑眉，仔细观察了下，果不其然在塔身发现了几条金色的纹路，上手一抹，竟然抹下不少黑灰来。 盯着手指上的黑灰沉思片刻，谢离珠直接用衣角包裹住铜塔，一阵揉搓过后再拿出来，塔身上原本暗淡的铜色已经褪去，显露出来的颜色变得金灿灿的，原本那些金色的纹路和塔身如今的颜色比起来竟然还要暗一些，像暗纹一般。 “雷电之力竟然还能改变它的外形？”司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眼中惊叹不已。 谢离珠也有些惊诧，正欲将缠悲塔收起，却感觉塔身似乎重了些，轻轻摇了下，还能听到有东西在里面晃动。 谢离珠忽然想到方才她将塔丢出去时，是想过这塔能不能把巨蟒给关进去的，随后就真的发生了。 也就是说，塔身其实是中空的。 方才雷云散去之后她将缠悲塔收回时并未在地上发现什么东西，就连黑灰都没有，这巨蟒按理来说被雷劈死了总会留下点痕迹。 如今这情况岂不是说明巨蟒留下的痕迹在缠悲塔内部。 “离珠，你能将这塔打开吗？”轻轻点着下巴，柳安筠问道。 谢离珠没说话，只在心中想着“开”。 她也不确定。她之前拿到这塔还没怎么研究，光顾着赶路了，若不是方才的响声她都不会想到也许缩小后的缠悲塔内部也是空心的。 塔底应声朝下打开。 谢离珠将塔到转过来，三人从小小的圆口往里看，就看到一枚冰蓝色的妖丹躺在里面，上面蒙了一层焦黑的灰，莹润的光泽从里面透出来。 “这蛇都被劈成灰了，妖丹竟然还在？”谢离珠顿时感觉新奇不已，将妖丹倒了出来，拿在手中对着太阳仔细查看。 只见通体冰蓝的妖丹内部封有一蛇影，随光线变化似在其中游动。 “是那巨蟒的内丹。”收起妖丹，谢离珠点了点头，“四阶妖兽常理来讲雷电只会让它僵直受伤，直接变成飞灰是万万不可能的，这塔既然能吸引封锁雷电之力，向来应当也有增强的能力，这才使得巨蟒直接化为了灰烬。” 两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塔我并未见过，或许你可以等回宗之后问问师尊和鸿阳长老，至于这契约，你也不用太着急。”柳安筠看得分明，这塔是玄品灵器，以谢离珠如今的修为是根本不可能完成契约的，只能是用的临时契约。 “各位仙子，在下和众位同门还被绑着呢。”露湘在旁边被迫听了一耳朵，好不容易等她们正事聊完了眼看着就要开始闲话家常了，连忙出声提醒。 露湘这一开口谢离珠才想起来应苍门的人还被五花大绑着呢，连忙召回凝鸿剑。 没了凝鸿剑转换输送灵气，没多久地面上巨大的困阵就变得光芒暗淡直至最后消失无踪。 “多有得罪，还请师姐莫怪。”谢离珠弯身执了个道礼，面带歉意。 原本在拿到虹霖冰草就该将人放开的，却又被缠悲塔岔开了注意力，三人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第54章 避战 “无妨无妨，几位还记得便可。”被松开后露湘挥了挥手，一点不在意，反而笑着看向谢离珠，“如此大的困阵，言玉师妹果然天赋极高。” 这么大的困阵一般只有元婴期以上的阵法师能承受这般浩瀚的灵力供给，谢离珠能以金丹之身支撑柱，除去那把剑的功劳外，她本身的丹府好灵根也是功不可没。 寻常人要承受这么多的灵力早该爆体而亡了，谢离珠却能运转自如，天品三系灵根果然非同凡响。 “言玉师妹可有去阵法师公会领过玉牌了？”露湘一脸关切不似作伪，仿佛刚才打算合伙坑玉极殿灵石的人不是她。 谢离珠能用困阵，十成十的是个阵法师。白鹭洲的修士即使是散修也大多会去阵法师公会测试领玉牌，宗门弟子更不用说，基本人人都会去。 “尚未。”谢离珠摇了摇头，“言玉今日刚刚领悟阵法之道，才学尚浅。” 露湘闻言，眼中诧异难掩。 今天才领悟就能用困阵，这天赋真是有够变态的。 “如今虹霖冰草诸位也拿到手了，我们便先走了。”露湘走之前冲谢离珠眨了眨眼，“来日当前往玉极殿找言玉师妹一叙。” 谢离珠颔首，目送应苍门众人离去。 露湘的身份她已经知道了，来日确实需要她来一趟玉极殿。 秘境外，扶泽长老看着露湘等人离去，朝应苍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应苍门真是好盘算啊，如今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报应不爽啊！” 后面几个字扶泽还特地将字音咬得极重。 应苍门的长老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个个目光游移小声道：“你玉极殿还搞偷袭呢，我们只是光明正大地抢。” 扶泽气笑了：“技不如人还能让你说得这么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眼看着扶泽要被对面激起火气来，旁边的长老立刻扯了下她的衣角。 扶泽扯了扯唇，没再说话。 “离珠，你这分有点少啊。”虹霖冰草到手，司凝打开积分榜一看，谢离珠至今仍然游离在中间，她的七个师兄师姐都已经一骑绝尘，她被柳安筠带着积分也有不少了。 “没办法，碰上的妖兽品阶大都不高。”谢离珠耸了耸肩，“药草宝物之类的我也不太熟悉，分数自然就少了。” 谢离珠自己都觉得她这积分太过于抽象了。至少在玉极殿所有弟子中，修为和她差不多的分数都比她高，修为比她低的也有不少人分数和她差不多。 “既然找不到，不如我们去抢。”司凝沉思片刻，忽然握拳往左手手心一敲，“别的门派也就算了，那个御虚宗的可是万万不能放过。” “正有此意。”谢离珠原本碰上文耀的时候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才会暂时退让，但如今过了这地界就是第四关了，玉极殿弟子彼此可以通过身份牌联系，这么多人她还不好好仗势欺人一下怎么行？ “那走吧。”柳安筠召出灵剑，三人各自御剑往第四关而去。 “师姐，你不说我吗？”谢离珠飞到柳安筠身侧，低声问。 柳安筠一脸莫名：“说什么？” “打劫文耀。”谢离珠有些拿不准柳安筠是不知道她方才和司凝在说什么还是不在意。 “这有什么好说的？”柳安筠笑起来，“天地法则本就是弱肉强食，他若抢得过你自然不会有什么损失，若是抢不过便是他自己无能。况且他欺你辱你在先，如今不过小惩大诫而已。” 柳安筠的声音十分轻柔，谢离珠看着她眼瞳周围的一圈碧色，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池碧水包裹着，柔和如水的声音渐渐安抚了她内心的惴惴不安。 “我不是说过吗，修道，最重要的是循心而为问心无愧。”柳安筠的眼中带着浅淡的笑意。 “是，言玉懂了。”对视片刻后谢离珠率先移开了目光往前快速御剑离去。 柳安筠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扬。 踏进第四关的范围后，三人腰间的身份牌重新恢复了玉石该有的莹润光泽，不再像先前一般黯淡无光。 谢离珠拿起身份牌将灵力注入其中，给所有过了第三关的弟子发了讯息，让他们如果碰上文耀的话，就把他的东西抢了，不用比试也不需要杀他。 众弟子收到讯息后精神都为之一振。 言玉师妹要开始报仇了！他们也参与了！必须狠狠教训这什么文耀！ 到第四关开始，所有修士便不仅仅只是找寻宝物猎杀妖兽了，不少好斗的已经开始四处寻人挑战比试了。 谢离珠目前风头正盛，即使她有意避战，一路都悄悄摸摸绕开了其他修士，也终究躲不过。 “言玉师妹，别跑了，还请与我一较高下。”一群人围住了柳安筠和司凝，有一名修士眼尖看到了后面草丛里猫着腰准备开溜的谢离珠，立刻大声喊道。 顿时，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来。 看到谢离珠在草丛里呆住的模样，不少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秘境外许多人看着这一幕也是忍俊不禁。 “她为何一直在跑啊？”有人一直将谢离珠的行为看在眼里，此时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既有积分也有实力，比试大多也不会伤人性命，她到底在躲什么？” 如果问当事人的话，她大概会说，怕自己太强了吓到别人。 秘境内，谢离珠轻咳一声，直起腰来：“没跑，东西掉了。” “可找着了？”那人微笑着问道。这是显然没准备放过她了。 “找着了。”谢离珠若无其事地跨出草丛，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师兄请吧。” “沧云宗白然，请战。”对方冲谢离珠抱拳一礼，随后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玉极殿，言玉。”谢离珠还礼之后抽出凝鸿横剑以对，神色肃然。 沧云宗是上三宗门排名第三的宗门，门下虽然丹修药修更多，但剑修弟子也不容小觑。 “可要我压一下修为？”开打之前，白然还礼貌询问了一下。 第55章 比试 “不必。”谢离珠笑了下，“白师兄尽全力即可。” 白然是金丹期大圆满，她先前在第三关时就有突破的征兆，后来为布困阵强提灵气已经突破了金丹前期，如今是金丹中期。 理论上讲白然高她两个小境界，公平起见是需要将修为压制到和她同等境界的。但，这是在秘境，秘境规则里面并未规定要同等修为才能比试，为了积分，基本不会有人会主动压修为的。 谢离珠也不需要。 白然朗声一笑，目露赞许之色：“实力不俗且十分自信，不愧是羽清仙尊的弟子！” 说罢白然提剑攻来。 打之前白然看起来十分和善，然而打起来之后剑意却是十分凌厉。剑尖上寒芒闪烁，直取谢离珠要害。 银白的剑身上倒映出谢离珠的双眼，锐意逼人。 在白然回手变向之前谢离珠及时提剑抵挡。 两把灵剑铿然相撞。 白然快速撤开，长剑斜提在手：“言玉师妹好快的反应！” 白然的剑法走的是速度的路子，灵剑本体也轻薄异常，一招一式的变换都极为迅速，旁人在被他近身的情况下压根反应不过来。 “师兄谬赞。”凝鸿剑在掌中转了一圈，谢离珠淡淡回道。 白然的战意被激起，挽了个剑花再度攻来。 灵力灌注于剑上，凝鸿剑剑心的朱红流动起来。 在白然的剑距离谢离珠面门不足三尺之时，白然骤然从谢离珠眼前消失。 “叮”的一声，白然的剑尖抵上了被谢离珠负在身后的凝鸿剑。 白然一惊，立即后撤，谢离珠随后的一剑如影随形直奔咽喉要害而来。 白然匆忙抵挡，然而就在两人灵剑将要再次相撞之时，谢离珠忽然也从白然面前消失了。 “白师兄，太慢了！”身后骤然响起了谢离珠的轻语，剑柄随之抵上了白然的后腰。 白然心中大骇，一掌灵力朝后轰去，人则借力往前飞出。 谢离珠弯腰凝鸿剑撑地躲开了这近在咫尺的一掌，鬓边碎发被灵力带起的气流掀动。 灵力轰在不远处激起了一片尘土。 谢离珠人还没起来却已经旋腰朝着白然飞去，长剑在半空中划出弧线切断了飘落的树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白然身边，一剑划破了他的衣袖。 白然此时的抵挡已经有些左支右绌了。谢离珠的速度太快了，即使白然是主攻速度的也远远比不上谢离珠。 谢离珠凝鸿剑正面攻击时处处指向要害，等她消失在视野盲区后又变成了剑刃贴着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个角落闪出来。 这般神出鬼没，说是修士，不如说更像是杀手。 白然越战越心惊，为了防着谢离珠偷袭，神经紧绷到极致，背后浮现了一层汗，法袍黏腻地贴在身上。 在不知道第几次躲过了谢离珠悄无声息的一剑后，白然已经开始大口喘气，额头也出现了豆大的汗珠，顺着侧脸砸在地上。 谢离珠就站在不远处。 比起白然的疲乏狼狈，谢离珠显然要从容得多。她额头一滴汗也无，气息微乱却转眼便已平复。 白然不甘心，盯着谢离珠看了片刻等气喘匀之后再次站直身子，挽了个剑花朝谢离珠攻来。 谢离珠八风不动。 对主攻速度的人来说，最致命的弱点便是速度跟不上。 此时白然已经被谢离珠耗得筋疲力尽，一招一式速度已经大不如前，在谢离珠眼里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朝后稍稍弯腰，银白长剑擦着鼻尖划过。谢离珠抬腿踢在白然胸口，自己则借力倒飞出去。 看得出来白然已经十分疲惫了，谢离珠这一脚将他踹得摇摇欲坠险些直接扑倒在地。 谢离珠落地后反转凝鸿剑以剑柄为笔将灵力汇于末端，困阵转眼落成，冲着白然飞去。 “困！”谢离珠手腕朝下一压，困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地将白然束缚在了阵中。 白然双手被缚在身后，佩剑也掉落在地。 凝鸿剑离白然的咽喉只有半寸不到的距离，白然只要随便偏偏头剑尖都有可能扎进他脖子里。 “我认输！”白然及时出声大喊。 只听得“叮”的一声响，积分榜排名发生变化。 白然身上原本积分就比谢离珠还要多不少，比试输了之后一半的分加到了谢离珠头上，谢离珠的排名立刻往前窜了好几名。 谢离珠依言收剑，地上的困阵也逐渐变得光芒暗淡，最后将白然松绑。 “多有冒犯，还请白师兄莫要见怪。”弯腰行了个礼，谢离珠道。 “无妨，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谈不上冒犯。”白然摆了摆手，看着言玉笑道，“反倒是今日与言玉师妹一战令我颇有感悟，我该向师妹道谢才对。” 白然这话不假。 在谢离珠以困阵禁锢他时他回想着先前谢离珠的一招一式忽然感觉灵气直冲头顶，丹府内的金丹快速吸收着灵力，隐约是要突破金丹期的征兆。 当务之急是要找个地方让他好好坐下来吸纳灵气，以便他一举突破金丹跨入元婴期。 “师兄谬赞。”谢离珠微微一笑，十分识趣地拉着柳安筠和司凝走了，“既然师兄有所悟，我们就不耽误师兄破境了，告辞。” 说罢三人踩上长剑化作三道长虹离去。 没飞出去多远谢离珠就听到了雷声，回头一看，距离他们方才比试的不远处正有乌云缓缓汇聚。 “你们剑修突破的方式还真是奇特啊！”三人都看见了那片雷云，司凝感慨了一句。 她是以器入道，虽然也修剑，但想要进阶必须是通过炼器，像柳安筠这样的医修则是以医悟道，只有他们这些主修剑道的才能随随便便打了场架就当场悟道进阶了。 “白然悟性极高，原本就有突破之象，只是长期摸不到壁垒屏障罢了。小师妹方才与他比试时引得他体内灵力紊乱，这才让他感觉到了突破的壁垒。”柳安筠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也是小师妹技高一筹，否则如白然这般以速度见长的剑修寻常人碰上他还是有一番苦头要吃。” 第56章 有备而来 三人说话间，谢离珠的身份牌忽然亮起来，灌入灵力后几个字浮现在三人眼前：文耀落败，向西而去。 这样的信息谢离珠一连收到好几次，说明文耀中间方向一直不曾偏离，被玉极殿一众弟子从西北的方向近乎刻意地赶到了谢离珠这边。 谢离珠目光一闪，唇角轻轻勾起：“踏破铁鞋无觅处，文耀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们此刻正在西边。 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张符纸，谢离珠将其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随后便以这棵树为起点向中心蔓延起一道金线，在到达第五关边界的某座山的山脚时金线停止蔓延，随后隐于地上不见踪影。 “你还拿了觅踪符？”柳安筠见此情形挑了挑眉，了然笑起，“看来是有备而来了。可还需要我们帮忙？” 觅踪符属于低阶符箓，使用后会有类似监视的功能，一旦有人经过金线的某个位置时使用的人就会有感应，随后便能知道这经过之人的具体方位。 本以为谢离珠是临时起意要戏耍文耀，没想到她连这种符都准备好了。 “自然是需要的。”谢离珠闻言，冲着柳安筠眨了眨眼，一脸可怜的，“师姐，他可是元婴后期，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孤军奋战吗？” 柳安筠失笑：“行了别装了，想干什么赶紧说，晚了人跑过来了你的一切盘算可就都没用了。” “师姐和阿凝往南走，待我将文耀赶过去，你们再溜溜他，然后放他进第五关去吃苦头。” 前五关中，第五关是最为凶险的，里面内嵌数个小秘境，甚至有一些是从来没有人进去过的，凶险不知。 且想从第五关进到第六关，必须有足够的积分。文耀被抢了一路早不剩多少分了，他想进第六关，必须在第五关不停地进入小秘境中。 两人点了点头，依言不紧不慢往南边走。 谢离珠则是坐到了方才她贴符纸的那棵树上，守株待兔。 没让她等太久，文耀从金线上跨过，细微的铃声在谢离珠的识海中响起，随后谢离珠便消失在了原地。 此刻的文耀身边只跟了一个弟子，是筑基期大圆满。 两人形容狼狈，身上的法袍被划得破破烂烂的，头发凌乱不已。 “玉极殿欺人太甚！”旁边那名弟子一边走一边恨声道。 来的这一路上其实他们不止碰到了玉极殿的人，但不少人都看到玉极殿的人对两人围追堵截，在联想到昔日谢离珠在御虚宗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此有不少人也加入进去，此举不仅能从御虚宗弟子身上得到积分，还能卖谢离珠一个小小的顺水人情，稳赚不赔！ 文耀能混到今日在御虚宗的地位，自然也不是傻子，脑筋稍稍一转就知道是玉极殿在针对他，他原本是头铁硬刚的，被抢了好几次积分后就学乖了，碰上玉极殿的弟子就跑。 文耀也和自己的同门说了此事，话里话外暗示谢离珠授意玉极殿的弟子针对他们御虚宗，因此先前不少跟着他的弟子都怨恨起了谢离珠。 “想来是言玉仙子还在介怀当初师尊将她逐出宗门之事。”文耀一脸黯然失色，“因此才会对御虚宗弟子心怀恨意存心针对。” “可是师兄是无辜的啊！”这弟子一看就是经常被文耀洗脑对他崇拜异常，话里话外都是对文耀的维护和对谢离珠的憎恶，“掌门只是罚她废去灵力受鞭刑二百，这样的刑罚对她来说根本不足挂齿，她现在不是还好好地拜入玉极殿了，师兄过去屡次为她求情她却恩将仇报，羽清仙尊简直瞎了眼才会收她这样的人做徒弟！” “柏师弟慎言。”文耀轻叹一声，“不可对羽清仙尊无礼。” 柏池冷哼一声，面上满是不屑：“说是仙尊，还不是有眼无珠，明明二师兄比谢离珠强多了。谢离珠如今二百三十多岁还只是个金丹期，二师兄不过比她大了二十来岁却已是元婴期，要不了多久就会步入化神，成为一方敬仰的存在，这谢离珠有什么能耐和二师兄比？” 这一通马屁拍下来将文耀拍得通体舒畅，随后却又想起来谢离珠如今占据各大榜单天赋第一，他却连个名都排不上，顿时又恼恨不已。 “胡说什么，言玉仙子可是各榜单公认的天赋第一。”文耀勉强笑道。 “什么天赋第一，恐怕是玉极殿为了保全面子在测灵玉上动了手脚才会将她传得那般玄乎！”柏池根本没见过谢离珠，只在御虚宗时听过谢离珠的“威名”，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靠四处强取豪夺不择手段提升修为的大师姐。 秘境外众人听到水月镜中传来的对话，不少人都笑出了声，玉极殿那边扶泽更是毫不留情地嘲讽。 “蠢货。” 玉极殿的阴阳测灵玉吸收日月之光蕴养而成，自身灵气充沛根本不能为外力所影响，自玉极殿开宗立派以来数千年都不曾出过差错。 别人可以怀疑其他宗门的测灵石有问题，却绝对不会怀疑玉极殿的阴阳测灵玉，只有这柏池，秘境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大言不惭，果真是白痴！ “师尊是不是有眼无珠还轮不到你这么个蠢货来评断。”谢离珠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冒出，破空声传来，文耀当即转身，凝鸿剑擦着他的侧脸飞过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凝鸿剑飞回谢离珠的手上，她一边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一边看着柏池似笑非笑：“若是怀疑阴阳测灵玉被人动了手脚，不若你自己去玉极殿试验一番，看看这测灵玉的结果到底能不能人为操纵。” 妄想人力控制阴阳测灵玉测试结果的人无不受到反噬沦为废人，这事虽说不是众人皆知，但也不是谁都可以质疑测灵玉的准确性的。 “谢……谢离珠……”柏池像见鬼一样看着谢离珠，磕磕绊绊往后退着，甚至左脚绊右脚直接一屁股摔坐在地。 看着柏池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文耀暗自皱了皱眉，面无表情看向谢离珠：“屡次针对于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第57章 打斗 “文耀，没有证据的事你不要张口乱说。”提着凝鸿剑，谢离珠缓步朝二人走来。 文耀冷笑一声，目光阴冷地盯着谢离珠：“你让玉极殿的弟子针对我们可是不少人都看到了，出去后你必须给御虚宗一个交代。” 谢离珠笑了两声，目光嘲讽：“文耀，你怎么这么天真？玉极殿如何行事旁人根本无权置喙，至于你，各位师兄师姐分明是一视同仁公平比试，你自己菜，打不过还死鸭子嘴硬不愿意承认，简直丢尽了御虚宗的脸。” 文耀脸上五颜六色的好不精彩。 “妖女！”旁边的柏池在谢离珠与文耀对峙期间已经缓过神来了，为自己方才的惧怕羞恼，听到谢离珠高高在上的话又变得怒不可遏，“你竟敢仗势欺人！” 谢离珠冷冷扫了她一眼，所有话语都写在了脸上：对，我就是仗势欺人。 “谢离珠，你逼人太甚。”文耀心知谢离珠如今出现在这里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索性横剑以对。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何来逼人一说？”凝鸿剑在手中转了一圈，谢离珠不紧不慢摆出了架势，“你若是觉得玉极殿针对了你，你大可将分从我这个金丹期的废物手里夺回来。” 谢离珠一边说，还一边瞥了柏池一眼，刻意将“金丹期”三个字咬得极重：“堂堂元婴期，不会打不过我这么个破烂金丹期吧？” 文耀面色铁青。 方才是柏池拿他二人做比，如今可好，让谢离珠找到了嘲讽他的理由。 不过…… 文耀双目微凛，谢离珠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到了金丹中期了！他当初突破前期可是花了两年多的时间。 对比实在过于鲜明，文耀心中怨恨更深，一语不发持剑攻来。 文耀的剑法谢离珠没见过。同为景蘅的弟子，文耀是得了景蘅亲自授剑的，这剑法虽然内门弟子中除了谢离珠之外都能练，但景蘅愿意亲自教他，也意味着他极受景蘅重视。 谢离珠看似随意地自下而上挥出一剑格开了文耀的剑，顺势带得文耀退了两步才止住身形。 文耀忍不住咬牙。 这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剑，蕴含的力竟然如此之大，他手中的剑都差点被挑飞。 “果然是毫无长进。”谢离珠嘲了一句，长剑划开面前方寸，疾冲文耀而去。 文耀提着剑试图像谢离珠一样将她的剑挑开，谁知谢离珠却借力顺势调转方向，一剑捅进了身侧双手举剑试图偷袭的柏池的身体里。 柏池动作僵住，剑还举在头顶。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口中的鲜血流出滴落在剑刃上再顺着长剑流到地上。 灵力从凝鸿剑中汹涌而出，瞬息之间血雾绽开，柏池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留下了一滩血淋淋的东西。 传送阵光芒亮起，那滩血肉被传送出去，柏池好端端出现在御虚宗弟子人堆里，却依然心有余悸。 谢离珠此举看得秘境外不少长老都皱了皱眉。 “如此嗜杀，只怕不妥。”应苍门的长老摸了摸胡子，不紧不慢地说。 “如此对我宗弟子，实在是过于残忍血腥了。”御虚宗的长老看向过来观察情况的景蘅，“掌门，此事恐怕还是要玉极殿给个交代吧。” 各宗掌门每日事务缠身，在参加完了大典后就纷纷带着自家的几名长老走了，只留下少数长老看守秘境，自己偶尔过来视察一下。 景蘅此刻恰好将方才的画面收入眼底，忍不住皱眉，语气苛责：“在秘境内都敢用这种手段，出了秘境还得了？” “什么血腥不血腥的？”从霜和扶泽被留下来一起守着秘境，从霜坐在扶泽旁边淡淡道，“御虚宗弟子出言不逊冒犯掌门在先，侮辱言玉在后，此举不过小惩大诫，人还好端端的，何处血腥？” 一众长老无言。 景蘅气得面色铁青，冷冷扫了从霜一眼，拂袖而去。 秘境内，柏池忽然被一剑捅了个对穿，后面还被炸成了一滩血肉，甚至有些许溅到了文耀脸上，文耀却是一直面不改色，持剑朝着谢离珠的后心刺来。 谢离珠旋身避开，灵力灌于凝鸿剑内，剑身寒气四溢，随后一剑迅速朝着文耀刺来。 两人的剑尖相撞，文耀先一步后撤，谢离珠却是紧追不舍，逼得文耀朝后仰身倒退。 眼看着剑尖距离自己面门越来越近，文耀借势朝身体后侧的树干上一拍，顺势直起身略侧一步避开凝鸿剑，左手迅速握住谢离珠的手臂，旋身朝后狠狠摔去。 裙摆在半空中如扇展开。 谢离珠一只脚刚碰到地面凝鸿剑便脱手飞出，朝着文耀的咽喉划去。 文耀弯腰低头避过，手上却没松开，趁谢离珠还是单腿落地的姿态扯着她朝旁边的树干撞去。 后腰撞在树干上，谢离珠后背都麻了却依旧面不改色。凝鸿剑插在不远处的地上，谢离珠五指成爪狠狠抓下，在文耀的手臂上一扯，生生撕破了文耀的衣袍，五条血淋淋的抓痕留在文耀的手臂上，差点撕下一块皮肉来。 秘境外所有弟子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人仇怨可真不小啊！这一招一式的是都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秘境内，文耀吃痛松手后退，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瞪向谢离珠的眼神似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匆匆吞下凝血丹，文耀看着谢离珠狞笑一声：“剑骨断了还能重新修炼到金丹期，你恐怕是抢了别人的剑骨吧？你自己的剑骨御虚宗无人不知，如今这根剑骨根本不是你的！” 文耀抬剑指向谢离珠，气势逼人厉声质问：“说！你挖了谁的剑骨？若你坦白诸位长老还能饶你一命！” 谢离珠“哈哈”大笑两声，再次握紧凝鸿剑朝文耀杀来：“我剑骨断裂分明是拜你所赐，你私自毁坏他人剑骨，竟还好意思在这里审判我？你也配？” 文耀挥剑抵挡，手被震得发麻，千钧压力从剑上传来，压得他膝盖微弯。 第58章 戏耍文耀 这两人打斗时互揭对方的短，秘境外众人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了。 听到谢离珠挖别人剑骨时景蘅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听到谢离珠的剑骨是被文耀踩断的，景蘅眉心微皱，却并未放在心上。 扶泽和从霜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冷，看着御虚宗众人的目光十分不善。 谢离珠剑骨断裂后被送去明镜洞天找寻新的剑骨这件事羽清和所有长老都提过，但关于谢离珠的剑骨是怎么断的，羽清一字未提，如今知道了原因，两人的表情似乎想将文耀从秘境中拽出来也将他的剑骨弄断。 御虚宗的弟子被两人这么盯着，大气也不敢出，个个却在心底忍不住埋怨谢离珠干嘛在这时候用这种理由来污蔑文耀师兄。 秘境内文耀被压得越来越低，谢离珠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神嘲讽如同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 “谢离珠……”文耀单膝跪地，脸上涨红青筋暴起，吐字都艰难。 “废话太多。”谢离珠冷冷睨他一眼，灵力灌注凝鸿剑中，剑上压力越发大了。 眼看着剑尖离自己的眉心越来越近，文耀眼珠往旁边转了下，随后一手抵挡凝鸿剑一边朝旁边一滚。 文耀撤手收回剑后，凝鸿剑狠狠劈下，剑气如有实质，冰蓝色流光在地面上一路蔓延，激起的烟尘尽散后数尺深的裂痕出现在文耀方才所在的地方。 看着地上这条裂缝，文耀眼中骇然。 其他玉极殿弟子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抢到分就放过他，但谢离珠这是真的想杀了他！ 额上冒出冷汗，文耀看了一眼再次朝他走来的谢离珠，犹豫再三忍不住开口：“我认输。” 他现在身上也没多少分了，认输失去一半积分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谢离珠轻嗤一声：“谁说我要你的积分，我分明是想要你的命。” 秘境内杀人并不会真的让对方死亡，只是淘汰出局，谢离珠这话却是真情实感。 凝鸿剑在身前划了个将满的圆，谢离珠一剑递出，文耀躲闪不及被刺中左肩，顿时痛得面目扭曲。 眼看着伏低做小没用，文耀当即一剑劈出随后踩上灵剑夺路而逃。 谢离珠也御剑追上，却刻意降低了些许速度，渐渐便与文耀拉开了距离。 直到彻底看不到谢离珠的身影后，文耀才长长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吐完，碧色长虹从前方袭来转眼到了近前，剑尖与文耀的灵剑对上，灵力爆开将文耀直接掀了下去。 文耀狼狈滚落在地，脸色一变。 这碧色长虹他熟悉的不得了，正是柳安筠的佩剑，天水。 果不其然，片刻后柳安筠和司凝一同出现在前方，手提长剑面色冷峻。 文耀回想起谢离珠方才和他这个元婴后期的打甚至能压他一头，御剑却追不上他，分明是故意将他放跑！ 察觉到自己被谢离珠戏耍，文耀怒不可遏，站起身提剑指着两人：“堂堂瑶泽仙子，也要伙同谢离珠欺我至此吗？” 柳安筠闻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离珠压根没和我们在一起。” 文耀气结。 他素来仰慕柳安筠，在他心中瑶泽仙子是温柔善良救人于水火的神女，这样的人怎么能和谢离珠一起针对他？ 他这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和理直气壮的思路柳安筠若是知道了只怕会笑出声。 她如何行事还需要听别人的？可笑。 “人不行还怪路不平，你这人怎么这么搞笑？”司凝扫了文耀一眼，翻了个白眼嘲讽，“这第四关本就是大家互相抢夺积分，打不过乖乖认输便是，你却还要指责别人抢你的分，诬陷别人，简直闻所未闻。” 文耀面色铁青，阴狠地扫了司凝一眼，不情不愿地开口：“我认输。” 司凝双目微弯笑容灿烂：“好啊，那你滚吧。” 文耀将信将疑地绕开两人朝前走去。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就是第五关的入口，远远地隐约能看到一处半人高的石台，以及石台上竖着的两扇石门。 两扇门都是打开的，每扇门都相当于一个传送阵，但右边的石门向来少有人选，因为右边的石门通向的是从来没有人探索过的秘境。 生物本能便是趋利避害，未知之地凶险难测，若非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是不会有人主动选择去探索危险的。 文耀打算进左边的石门。 他如今的积分已经成了个位数，若是想进第六关，必须在第五关多进几个秘境，积累足够的积分。 直到高台近在咫尺，后面那两人都没什么动静，文耀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下来，就在他跃上高台准备进入石门的一刹那，身后罡风掀起，狠狠打在文耀的背上，将他直接撞进了右边的石门。 荧绿的光芒闪现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真蠢。”司凝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叹息了一声。 “师姐，阿凝。” 两人听到声音，转头看去，便见谢离珠侧坐在凝鸿剑上不紧不慢朝两人飞来。到了两人前方不远处后，谢离珠一跃而下收起灵剑，看了高台一眼：“丢进去了？” 司凝点了点头，感慨道：“大家也太猛了，将他的积分抢的只有那么点，这下他想进第六关，可得在第五关好好吃些苦头了。” 第六关要求的最低积分是三千分，积分榜上三宗弟子大多数都是一千多分，天微的分是最高的，已经到了两千九，柳安筠也有一千八，司凝一千五，谢离珠是最少的，刚刚一千出头。 “走吧我们也进去。”打开积分榜看完后谢离珠轻轻叹了口气，与两人一同进入了左边的石门。 第五关的秘境是随机传送的，可能会一个秘境前后被传送进来好几个人，也有可能秘境里一个人也没有，毕竟第五关内嵌的秘境数以万计，而能顺利走到第五关的弟子数量是远远比不上小秘境的数量的。 三人被秘境分开，一阵天旋地转后，谢离珠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东西，睁眼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第59章 入铜花秘境 只见谢离珠面前的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地上堆满了白骨，鲜血浸入地下将寸草不生的黄土地染成了暗红发黑的地面。 残破的旗帜兀自插在稍高一些的土堆上，夕阳余晖照在上面，似浸透了鲜血，断裂损毁的兵器或插在土地里，或散落在尸骨旁，被鲜血浸泡后上面早已锈迹斑斑，旁边一具白骨双膝跪地头骨低垂，一手却仍然紧握旗帜，而这尸骨右臂的骨头已经不见了，似是生前被人砍去了右臂。 风在空中呜咽着，不知从何处卷起漫漫黄沙，落下之后沾满血液，与原本的地面融为一体。 谢离珠往前走了一步，结界瞬间升起，红光自她身后的地面逐渐往上方和左右蔓延，最终形成了一个半球形。 谢离珠转身，看到面前的结界上浮现几个殷红的大字：铜花秘境。 旁边还有一些小的字，谢离珠凑近仔细观察，发现说的是这处秘境原是上古战场，魔界入侵修真界，众多修士奋起反抗最后双方两败俱伤，无数大能陨落，修真界一蹶不振，魔界也就此凋零。 “漆灰骨末丹水沙，凄凄古血生铜花。” 这是结界上最后浮现的字，转瞬即逝。 看完了所有的信息后，谢离珠仍旧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秘境到底要做什么。就在她沉思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似哭似笑的声音，谢离珠转身，猛然便和一张脸对上视线。 说是一张脸其实并不准确，那只是一个头骨，脸上的皮肉早已腐化，眼珠也没了，只剩下了漆黑的两个洞，嘴的地方上下牙齿开开合合，丝丝黑气在开合的过程中从口中溢出。 猝不及防被一个骷髅头贴脸，谢离珠心跳都差点被吓停。 迅速后退拉开距离，谢离珠看清了面前这尸骨的全貌：这东西上半身是白骨，下半身却是黑雾，一手拿着弯刀，一手黑雾缠绕。 就在谢离珠撤开的同时，这不明生物手中原本凝聚好的黑球冲着谢离珠方才站的地方轰来，打在地面上后转眼消散。 但凡再迟疑一点点，这球就是砸在谢离珠的脑袋上了。 一来就这么凶残啊！ 谢离珠吐槽了一句。 谢离珠退开时带起气流变化，那骷髅头似乎动了下，让谢离珠产生一种它正在用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看着自己的错觉。 下一秒谢离珠就知道这不是错觉了。 这骷髅找到谢离珠的方位后，弯刀脱手飞来，谢离珠弯身闪开，双侧开刃形如月弧的弯刀绕着飞了一圈后重新回到了骷髅的手中。 将弯刀举起凑近头骨，这骷髅做了个嗅闻的动作。 弯刀根本没碰到谢离珠，上面自然没有血味。 不给谢离珠反应的时间，骷髅迅速逼近手持弯刀朝着谢离珠的脑袋削来，在谢离珠弯腰躲避的瞬间骷髅手腕向下一压弯刀再次脱手，此时弯刀距离谢离珠的脖颈不足一寸，如同回旋镖一般只待割破谢离珠的咽喉顺利饮血。 千钧一发之际，谢离珠一把扯下腰间的缠悲塔，塔身迅速变大后她举着缠悲塔在面前一挡，弯刀劈在了塔尖上，顺利逃过一劫。 谢离珠立刻朝后一跃拉开了距离，收起缠悲塔将凝鸿剑拔出。 这骷髅的速度比她快得多，前一刻还有些许距离，谢离珠拔出剑后却已经到了谢离珠背后，弯刀冲着她后心狠狠砍下。 谢离珠朝前一个扑滚，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差点吐出来，然而此刻她却顾不得这么多，躲开攻击后立刻朝后挥出一剑挡开了紧随其后的一刀。 迅速起身踩上灵剑和骷髅拉开了距离，谢离珠总算能喘一口气了。 这骷髅的速度快得离谱，像是会移形换影一般，刚拉开的一点距离眨眼间就被抹平，躲闪都来不及。 谢离珠踩上灵剑后那骷髅没再追，只是仰头看着谢离珠，上下齿分开些许空隙。 谢离珠不确定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她怎么感觉，这玩意儿在笑啊？ 背后汗毛倒竖，谢离珠迅速回身，瞳孔骤然一缩。 箭矢距离她的右眼不足一寸。 电光火石间谢离珠迅速出手握住了这根只剩半截的箭。 本以为只是寻常箭矢，没想到谢离珠握上断箭后箭上冲力反而变得更大，谢离珠几乎握不住，尖端眼看着就要戳进谢离珠眼中。 谢离珠咬牙使劲，与这断箭僵持片刻后果断偏头松手，断箭疾射出去，竟是数百米之后仍然去势不减分毫。 若是谢离珠中了这一箭，根本不仅仅是眼睛被弄瞎，而是会被戳个对穿。 这边刚偏头躲开了箭矢，那边骷髅的弯刀就已经从谢离珠偏头的方向削过来了。眼看着要撞上刀口，谢离珠连忙提剑抵挡。 刀剑相撞的一瞬间谢离珠就御剑撤开，没等她停稳又一支断箭疾驰而来，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谢离珠被这一连串的攻势逼得有些左支右绌，应付完了这边那边又来了，一时间头大如斗。 谢离珠索性左手将缠悲塔握在手上，用以抵挡弯刀，右手则握紧凝鸿剑劈砍断箭。 抵挡了几回后，谢离珠隐约摸出了点规律。 这骷髅和断箭似乎是被安排好的，断箭到面前的时候骷髅也会瞬间出现在旁边一弯刀招呼过来，主打一个左右夹击。 摸到规律后谢离珠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在断箭再次射来还没到近前时一剑挥出，随后在弯刀抵达颈侧的时候谢离珠瞬间蹲下而后一剑劈在了骷髅上半身的白骨上。 断箭撞上剑气被剑气从中间劈成两半，虽然去势不减但方向发生了偏移，半边直接戳进了骷髅的眼眶中，另一半则是飞行了一半后掉落在地。 骷髅胸口的部位被劈了一剑，眼眶也中了一箭，箭矢扎穿了后脑勺的骨头，弯曲的箭尾兀自颤动不休。 骷髅上半身的白骨上长长的一道被隔断的剑痕，丝丝黑气从剑痕中溢出。骷髅黑洞洞的眼眶中浓郁的黑雾翻涌起来，如同泪水一般流下两条漆黑的痕迹，直直连成一线落到地面上。 第60章 城中白骨 接连不断的攻击被打断了。 谢离珠趁着骷髅呆立在原地的片刻时间，运起归真剑诀一剑悍然劈出，势如排山倒海，剑光闪过后骷髅被一劈两半掉落在地，眨眼间便化成了灰白的粉末。 等了片刻后这摊灰也没再发生什么变化，那断箭也不再射来，谢离珠稍稍松了口气，御剑朝着远处的城门飞去。 一路上谢离珠从灵剑上俯视下方，更觉景象骇人。 如此大的一片土地都被血液浸透了，护城河边上也堆满了白骨，河水被染红，流进去的血液太多甚至河水根本无法流动，仿佛一整条护城河都是血液汇聚而成。 城墙半边都是塌的，有的地方变成了漆黑的颜色，有些许烟从城墙上半死不活地飘起来，风一吹就散了。 城墙上的白骨比起地上的白骨要少一些，不至于到白骨叠白骨的地步，但粗粗数去也有一千来具。 城墙上方有禁制，没办法从空中进去，谢离珠不得已下到地面上。地上白骨堆叠几乎无处下脚。 城门是开着的，有不少白骨趴在地上手还呈现往前伸的姿态，似是死前想要跑回城中。 城内尸横遍野，甚至有不少都还只是半大的孩子。 秃鹫在上空盘旋飞翔着，双眼牢牢锁定城中唯一的活人。 谢离珠一边走一边皱眉。 这城中看样子根本没有活人，这秘境也什么提示都没给，该如何通关？ 城中占地最大的房子是城主府，大门正对中轴线面朝城门，一眼便能看到。 谢离珠一路朝着城主府而去。 城主府的门倒是关着的，甚至谢离珠推了一把还没推开，不得已谢离珠一剑将门劈烂，一眼望进去，呼吸都几乎停滞。 城主府外面是尸横遍野，但至少都是或躺或趴或坐在地上，白骨上有兵刃加身的痕迹，城主府内却是更加惨烈。 厅堂外的尸骨全部被钉在了回廊两边的柱子上，厅堂内则是无数白骨悬挂其中，密集程度几乎让人头皮发麻。 就连天井中的水缸边上，都趴了数具白骨，头颅浸泡在水中。水缸里的荷花早已枯萎，水面上漂浮着几架鱼骨。 那结界上浮现的背景故事里并未说明此战何方胜出，但看这城中的模样，分明是修真界惨败被屠城了。 谢离珠踏进城主府后就察觉到这里面布了阵法，但她如今对阵法了解甚少还暂时找不到阵眼。 侧身小心避开悬挂的尸骨步入厅堂后，谢离珠才发现在上首主座上也有一具尸骨。 坐主位，应当便是这城主府的主人了。 谢离珠走到那具尸骨前弯腰行礼，随后便听到前方有声音响起。 “你是何人？” 这声音低沉苍老，语气中充满了疲惫。 “晚辈玉极殿弟子。”谢离珠仍然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语气恭敬。 “玉极殿？”这声音中略带疑惑，应当是并未听过玉极殿是何方门派。随后他叹息一声，“想来是后世修士。你为何来到此地？” “晚辈在秘境中历练，这是秘境内的其中一关。” “竟然都已经演化成了一方秘境了。”老者感叹了一句，“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晚辈想知道，如何通关。”谢离珠在回答前料到老者会问她，她权衡一番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她固然可以先询问此地具体发生的事，但她不确定这老者残留的力量能撑多久，若是还没问完就消散了，她即使知道过去的经历也破不了局，更不要说拿到分了。 老者沉默片刻，似是没想到谢离珠这么直接。 “太急功近利了。”老者语气中似有不悦。 谢离珠闻言，当即直起身反驳：“晚辈来此便是为了历练得分，自然是越快知道怎么通关越好，至于其中故事晚辈在通关过程中自然会了解，怎能算是急功近利？” 她这话可以说是相当不敬了。 这老者即使已经是早已作古之人，也还算是她的长辈，她却如此出言不逊，换了个脾气差的恐怕宁愿自己就此消散也不会告诉她答案了。 这老者却是笑了一声，连连说了好几个“好”才回归正题：“若你想知道如何通关，我不能直接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应该如何寻找通关的方法。” “晚辈洗耳恭听。”谢离珠见这人这么上道，又规规矩矩弯下腰去，态度诚恳。 “既是秘境，你必然想拿到积分，你可试试这城中有什么是能让你拿到积分的。这城主府中布了阵法，是怨煞阵，会收集城中所有怨气，或许你能尝试破解此阵。你来时的所见所闻，也许对你有帮助。” 说到后面这老者的声音就渐渐变弱了，等最后一句话说完后，谢离珠已经彻底感觉不到灵力的波动了，她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是这残留的力量已经消散了。 此时谢离珠不由庆幸还好自己是直接问的重点，不然这根本撑不了多久。 谢离珠转身离开前厅，一边走一边沉思。 怨煞阵她听都没听过，要破解这阵法单靠自身已有的知识显然是不行了，看来还得在这城中找找关于怨煞阵的相关记载。 谢离珠一边想着一边朝着城中最高的楼走去。 此世修真界中，各处城池都会修建一处高楼摆放一些世家和宗门愿意公开的功法秘籍，可供城内散修借阅，按时归还即可。 这秘境已经是早到不知道什么年份之前的修真界了，谢离珠拿不准这做法是否也有，只能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往那边赶。 其实最应该查看的是城主府内的藏书，一城之主的藏书必然比公开的资料来得更可靠。但谢离珠不知道这怨煞阵的底细，怕贸然走动会触发阵法，只得退而求其次。 在谢离珠踏出城主府后不久，那主座上的尸骨瞬间崩塌化作一摊白色的粉末，而其他悬挂着的和被钉在柱子上的尸首，则忽然诡异地同时转动头骨面朝着大门的方向。 就连水缸旁边趴着的尸骨，也忽然抬起头来朝门口转过去。 然而这怪异的景象谢离珠并未看到。 第61章 也许是机缘 秘境外，早在谢离珠刚刚进入秘境时扶泽就联系了羽清，一听说谢离珠被传进铜花秘境了，羽清连宗门事务都顾不上处理，化作长虹直奔仪阳道场而来。 金紫流光落地羽清现身，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之色：“你说离珠进铜花秘境了？” 广场上无数的水镜悬在空中，实时直播各弟子进入小秘境的情况，方便长老们观察自家的苗苗是否还健在，若是有危险也能及时解救。 然而此刻几乎所有人都顾不上看自家人了，全都盯着谢离珠的那面水镜，神色各异，有的面含担忧，有的面色沉重，甚至有一部分人一脸的幸灾乐祸。 “看吧，我就说她这样的人准没好果子吃，瞧这不就被传送到铜花秘境了吧，这下能在秘境中活下去都是好的了。”说话的人是柏池，显然是对方才谢离珠等人戏耍文耀的事心怀不满，一脸的不怀好意。 “收收味吧你家师兄现在还生死未卜呢。”有人听到了这人的话给了柏池一个白眼，毫不留情地嘲讽，将人气得面色通红。 “哼！”柏池恶狠狠瞪了那人一眼，随即看向文耀那面一片漆黑的水镜，面上满是得意，“我师兄天赋异禀，必然能打通秘境顺利得分！” 所有尚未有弟子进入过的小秘境水镜都是无法探知展示具体情况的，只有第一个进入的弟子顺利通关后，小秘境与左边的石门建立连接，以后再有弟子进入才会展示小秘境中的情况。 “这铜花秘境过去只有玉极殿的霄月仙子进去过，现在言玉是第二个，大家还都不知道这秘境是什么情况，她这次恐怕是悬了。” 铜花秘境原本连通的是右边的石门，彼时霄月其实选择的是左边的石门，但她年少时心高气傲，赚够了积分后，在二选一的传送阵中没有选择那个能直接传送到第六关的，而是头也不回地踏进了通向右边未知秘境的传送阵。 内嵌的小秘境在每个弟子进入后通关条件都会发生一些变化，以此避免有弟子刻意记录每一个小秘境的具体通关方法投机取巧。 未知秘境原本就是什么也看不到的，连个声音都听不到。 霄月进铜花秘境的那一次，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她积分猛蹿一大截后就被传进了第六关。 原本小秘境中受伤是不会带到第六关的，传送阵是叠加了疗伤阵法的，但霄月从铜花秘境通关后，却是带着一身的伤进入的第六关，且她灵力几乎消耗一空，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就此止步了。 偏偏她拿了那次仪阳秘境试炼的上宗门第一。 霄月出来后羽清询问过她铜花秘境的情况，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凶险能概括的，彼时霄月是化神前期的修为尚且通关艰难差点丧命淘汰，谢离珠如今才只是个金丹期，无怪乎众人这般担忧了。 高台上，羽清听完扶泽描述的经过后，一脸凝重地沉思着。 距离她稍远的地方，景蘅摸了摸胡须，带着莫名的情绪开口：“依我看，不如直接派人进去将她带出来，也免得玉极殿就此损失一位天之骄女。” 他将“天之骄女”这四个字咬得极重，但玉极殿那三个人根本看也不看他，气得他胡子抖了两下。 “掌门，要不要将言玉带出来？”扶泽又看了一眼水镜，虽然此刻尚且风平浪静，但往往暴风雨前的宁静最吓人。 羽清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霄月先前不是说这秘境虽然危险，但机遇也极多吗？离珠自入玉极殿以来还没碰上过什么难题，这次未必不能算是她的机缘。” 从霜一言难尽地看了羽清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不过，我会留在这里。”羽清也看了一眼水镜，“若是有危险，我会及时将她弄出来的。” 其他人进入小秘境中救人需要用高阶传送阵，而以她如今的修为，只需随手撕裂空间就能将人捞出来，速度比瞬间启动的高阶传送阵更快。 秘境内，谢离珠并不知晓秘境外众人对她的担忧与揣测。 此时此刻，她站在那高楼前，看着这五层的建筑，只觉头疼不已。 好消息是，这秘境里的修真界也有建高楼摆放藏书的习惯。坏消息是，进去要答题。 这题目，说难也不难，问题就是谢离珠不会啊！ 问的是某种丹药如何炼制。 这问题其实但凡背过丹方就能信手拈来。 但谢离珠现在还处在学药理学得想退学的阶段，丹方更是一个没见过，只见过现成的炼好装在瓷瓶里的圆滚滚的丹药。 与其让她回答这种问题，不如直接杀了她更快。 她就搞不懂了，既然是藏书楼，怎么会只问丹方啊？好歹也问点普及程度最高的剑道知识吧！这样她还算是专业对口。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谢离珠绕着藏书楼转了一圈都没能找到突破禁制的方法。 “此世修真界往往各处城池会有各公会的分会，这里既然连藏书楼都有，说不定也有炼丹师，不如去找找丹师公会。”谢离珠重新站回藏书楼门前，自言自语片刻后转身就走。 为了方便修士辨认，此世修真界各大公会的建筑都会有各自的标识，比如丹师公会会在屋顶上弄一个丹炉的标识，药师公会是草药，炼器师公会则是熔炉。 时移世易，几千年过去修真界也会发生变化，更遑论这场战争几乎让修真界就此覆灭，许多东西失传，恢复之后的修真界各种事物都有可能发生变化。谢离珠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城里面乱窜，找寻着与众不同的建筑。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应该是没有丹师公会这种东西的，但幸运的是，她找到了一处摆满货架的商铺，地上散落着不少瓷瓶碎片和一些奇形怪状的也许名为丹药的东西。 商铺里面也到处都是白骨。谢离珠在里面转了一圈，发现货架上除了残存的外形尚且完整的丹药之外也有一些书籍，上面沾着已经干掉的血迹。 第62章 入藏书楼 书上的字已经晕成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了，谢离珠便随手拿起其中一本想要翻看，没想到刚刚拎起来这书就化为齑粉了。 谢离珠看着自己手上沾着的一点痕迹，陷入了沉思。 恐怕是这秘境时间太久远了，这些书早已经变得脆弱无比了，根本承受不了拿起来捧在手中阅读的这个过程。 谢离珠认命了，小心翼翼翻动着架子上的书。书上沾了血液，好些地方字迹模糊，只能依稀判断大概的内容。 谢离珠一连翻了好几本，都是剑谱。 她无语了。 这会子又全是剑谱了，刚才怎么不问点剑道知识？ 几乎将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后，谢离珠总算找到了一本丹方。 松了口气，谢离珠仔细查阅着书中的内容，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万灵丹，服用后可隐蔽生息且能避驱妖邪，但会致……，以黑灰、白末、丹砂、血铜花制成。”看完了这丹方的内容，谢离珠挑了下眉。 副作用被血迹浸透已经看不清了，这倒是不太重要，反正她也不吃。问题是，黑灰、白末是什么东西？这到底是炼丹还是搓泥丸？血铜花是一种花吗？现在灭绝了？她怎么从没听过？ 谢离珠学到的药理知识中向来都是说某某灰，基本是让人能直接根据名字知道该怎么获得的，就算不能也会写明获得的方法，这种只写黑灰白末，也不说怎么弄到的丹方属实是太抽象了。 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谢离珠原本打算走了，脚都快踏出门槛了，又折返回来看了看那些还好好待在柜子上的瓷瓶，犹豫再三后挑了个地上的碎片试手，发现收进储物戒后并未发生什么异常，便松了口气先收了一瓶丹药进去，随后打开积分榜，分数果然增加了。 转眼间货架上的丹药便被一扫而空，就连书籍，谢离珠在试过不会毁坏之后也统统搜刮走了。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走到门口朝着那一堆白骨作了个揖：“晚辈来此历练，需要宝物换取积分，故而将此处物品带走，若冒犯诸位的遗灵还请见谅。” 其实秘境里的东西谢离珠是可以直接拿走的，但想到此处被屠了城，商铺里这些尸骨恐怕也是无辜受难，还是得尊重一下别人，至少礼貌问候是要有的。 谢离珠离开后直奔藏书楼而去，手指在禁制上虚空点划将材料名写了上去，随后禁制便打开了。 说来奇怪，这秘境中的世界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了，文字竟然与白鹭洲用的篆书大差不差。 谢离珠心头疑惑，暂且按下不表。 进入藏书楼后，谢离珠先翻看了第一层的部分书籍，发现全都是丹方，谢离珠便朝着二楼走去，同样碰到了答题才能解开的禁制，这一次是刀法。 谢离珠心中忽然有了个猜测。 这藏书楼有五层，第一层的禁制在门外，是丹方，第二层的禁制是刀法，会不会，其实每层的藏书都对应着一种职业，而这禁制上的题目就是这层楼中藏书的内容？ 刀法谢离珠不懂，但好歹她是个剑修，刀剑这类短兵器不说路子完全相同，但总有共通之处，比划几回推演一下还是可以弄出来的，只是颇有种照猫画虎的滑稽感罢了。 谢离珠解开二层的禁制后大致扫了两眼书架上的藏书，确认都是刀法后便直奔第三层。 第三层是剑法。 这下总算是专业对口了。 谢离珠解剑法题比刀法题快多了，进去之后她翻看几本书肯定了心中所想，直接将一层楼的书全部扫荡一空。 她原本的那个储物戒太小了，这次仪阳秘境试炼各宗都十分重视，里面机缘必然不少，谢离珠索性去百宝阁拿了个储存空间更大的。 这藏书楼虽说不大，但一层的书籍数量也不少。秘境外众人看到她这土匪进村一般的架势，顿时啼笑皆非。 玉极殿要什么没有，且玉极殿最不缺的就是剑谱，谢离珠却管不了这些。 既是上古战场遗址，说不定有失传的功法，她带亿点走怎么了？ 第四层就是谢离珠要找的阵法图了。 禁制上的阵法倒是不难，毕竟阵法传承数千年的中心思想一直都是静中求动稳中求变，许多阵法的阵纹都是能找到规律的。 谢离珠将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眼睛都快看瞎了才找到了怨煞阵的记载，看完记载谢离珠心都凉了半截。 怨煞阵吸取四周怨气以及阵中灵力转化为魔气腐蚀阵中生灵，以达到控制阵中生灵的目的。 怨煞阵中被控的生灵只听命于阵法的主人，如今怨煞阵还在运转，便说明这阵法的主人还没死。 好家伙，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怨煞阵是上古时期一位堕入魔道的修士发明出来的，这阵法让他在修真界中无往不利，也让他坐稳了魔君之位，但因为阵法要求同时用灵力与魔息布阵，纯正的修士和魔族是没办法用这阵法的，因此那位魔君渡劫失败后这阵法几乎处在了后继无人的地步。 毕竟好好的修士受天道眷顾得天地灵气培养，时机一到受过雷劫便可飞升上界，若非受尽非人折磨谁愿意去当那不受待见飞升要受天罚的魔修？ 如今布下阵法之人看来也是位堕入魔道的修士，这样的魔修搞不好还是新任魔君。 谢离珠轻轻吸了口气，深觉自己这次运气实在是差。 她一个金丹期要和魔君打，这也太扯了，换个化神的来还差不多。 但她如今人已经进到这里了，不打出不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书上记载了破阵方法，谢离珠一一看过去，目光呆滞。 不是，你们这个修真界是没东西用了吗？还是你们修真界只长这几样啊？ 怎么又是黑灰、白末、丹砂、血铜花？ 这几样东西不是搓丹药的吗？怎么又成你布阵的材料了？布阵不是应该用灵力吗？用材料算怎么个事？ 为什么老惦记你们这几样破特产啊？我要不要也带点走啊？ 第63章 破解难题 记下怨煞阵相关的内容后谢离珠如法炮制将这一层的书也带走了，下楼时她却犹豫了一下，转身踏上了通向第五层的楼梯。 第五层是解卦。 阵法丹药刀剑这些谢离珠还能靠运气和积累解决问题，但解卦对谢离珠来说就真的是知识盲区了。 此世修真界中，卦修不至于完全没有，但也是十分稀少的，因此玉极殿不会专门安排卦道的基础课程。 修士吸纳天地灵气，或多或少都能与天地通灵，能感知到一些事物运转的变化，而其中能彻底沟通天地窥算天机者才能成为真正的卦修。 能不能真正沟通天地，不仅看天赋，还看悟性，而且还需要得到天道允许。天赋高但悟性不佳者于其他道上也能依靠天赋走得远，天赋佳悟性佳者不得天道允许，纵然其他道造诣再高也是做不了卦修的。 此世修真界中卦修造诣最高最广为人知的一个人，是羽清。 这地方能有一层楼的卦道藏书，或许也代表着，在这个世界中，卦修数量并不少。 本着雁过拔毛的想法，谢离珠还是尝试了一下。 “这卦坎上震下，震卦象征雷，坎卦象征水，震雷鼓动发育万物，坎水滋养润化万物，春雷萌动万物始生，当取初时艰难，顺应时运后突破万难的欣欣向荣之相。” 禁制应声打开。 谢离珠一下子又觉得自己行了。 她虽然不懂解卦，但修道之人当通八卦，再联想一番，倒也是误打误撞弄开了。 或者说这藏书楼的禁制题目原本就无意为难，每一层楼对修那一道的修士来讲都只是基础。 谢离珠猜测原本这藏书楼应该是有专门通向具体某一层的传送阵的，只是或许阵法被破坏掉了，她才需要这么一层一层的上来。 反正三四五层的书已经让她全拿走了，谢离珠下楼时便索性将一二楼的书也全部扫走。 如此搜刮方式，已经不是雁过拔毛了，而是雁过直接留下。 谢离珠进第五关时只有一千出头的分数，靠着这么大肆搜刮，竟然直接窜上了两千四，看得秘境外的众人叹为观止。 果然是危险与机遇并存。 瞧瞧这言玉，虽然进了传说最凶险的铜花秘境，但困难还没碰上多少呢积分先赚了个盆满钵满，没准等她出了铜花秘境早已达到进入第六关要求的三千分了，完全可以不用再进小秘境了。 谢离珠对她自己的收获很是满意。 如今三宗弟子不出意外都在第五关，大家都是一千多分，排名咬得极紧，她原本靠着一千出头的分稳坐倒数第一把交椅，这么搜刮一通一下子窜到了中间偏上的排名，倒是省去了许多事。 积分有了，破阵的方法有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材料了。 谢离珠又想起了那老者同她说的话。 来时的所见所闻，或许对她有帮助。 谢离珠在藏书楼一层席地而坐，一一回想着这一路自己的所见所闻。 城中惨像。 城外战场。 白骨化灰。 谢离珠心头一凛。 是了。先前她在城外时碰上的那邪门的骷髅，后来变成了一堆粉末，虽然是灰白色的。 谢离珠又想到，她在刚刚进入铜花秘境时，结界上除了介绍背景之外，还短暂地浮现了一句诗。 “漆灰骨末丹水沙，凄凄古血生铜花。” 黑灰，漆灰。这指的应当是被火烧过之后的某种灰烬。 白末，骨末。这便是白骨化灰。 谢离珠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一下子兴奋得一跃而起：“丹砂或许不是普通的丹砂，而是城外那些沙。这血铜花便也不是什么植物，而是鲜血沾染铜铁锈蚀之后形成的物质！” 谢离珠满眼都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之色，两眼亮晶晶的。 她简直要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了！ 破解了布阵材料的具体来源，谢离珠一刻不停拉开藏书楼的门就准备出去。 谁知门一打开，密密麻麻的箭头和弯刀便对准了她。 谢离珠面上笑容一僵：“呃……” 放眼望去，外面漂浮着的与城外碰上的骷髅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一眼看不到头。 这么多骷髅汇聚在此，她却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谢离珠收起笑容，声音十分冷静：“诸位，有话好说……” 话音未落她啪的一声将门关上落了锁，拔腿朝着楼上冲去。 每一层楼都开有窗户，就在楼梯旁边，只是设了禁制外面的东西进不来。谢离珠每跑一层楼都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骷髅朝上面冲去，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到底上去了多少。 这么直接冲上去也不是办法。这些骷髅的速度比她快得多，等她到楼顶的时候早不知道聚集了多少骷髅等着捉她了。 谢离珠心念急转，咬了咬牙，在三楼与四楼的楼梯拐角处一个急停，拔出凝鸿剑运起归真剑诀朝着旁边一剑挥出。 木制的阁楼只有窗户上有禁制，但楼梯拐角处是没有的。 阁楼瞬间破开一个大洞，诸多还在闷头往上冲的骷髅猝不及防被飞溅的木屑扎到，受剑气冲击影响飞出去数米远。 谢离珠借机从洞口一跃而下。 下方数不胜数的弯刀刀刃对准了她，断箭离弦飞来。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被凝鸿剑接住了。 凝鸿剑载着她扬长而去，冰蓝中带着一抹朱红的流光从骷髅头顶划过，躲开了射来的断箭。 虽然没落得个被扎成刺猬的下场，但此刻坐在凝鸿剑上的谢离珠却丝毫不敢松懈。 原本城中是有禁制的，她根本没办法驱使凝鸿剑本体飞行，更不要说召出灵剑，但如今凝鸿剑能飞了，也就代表着城里的禁制破了。 谢离珠不知道这禁制除了不让御剑飞行之外还有什么用，便驾着凝鸿剑飞到了城楼上。 城楼上的尸骨已经全部不翼而飞。 谢离珠朝下望去，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满目难以置信。 城外原本尸骨叠尸骨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无数的白骨站了起来，如同有意识一般朝着城楼缓缓走来，而在护城河前方又另外有一批白骨朝着对面走去，和过来的白骨直直对上。 第64章 指条明路 谢离珠还在为下方的景象诧异，猝不及防被她身后呼啸而来的骷髅一下子从剑上掀了下去。 弯刀贴着头顶削过去，将谢离珠的发髻打散了。谢离珠在惊险之际召出灵剑踩上，将凝鸿剑握在了手中，眉眼间戾气横生，冲着前方聚集起来的白骨便是一剑斩出。 “躲你们一回就还真以为我怕了你们了！”谢离珠脚踩灵剑，身形快如长虹，冰蓝流光四处流窜，归真剑诀一招一式自剑上挥出，变幻莫测，眨眼间原本将她团团围住的骷髅轰然崩裂，化为齑粉飘散在空中。 白骨化灰如雪撒落，谢离珠踩着灵剑微微垂首站在这骨灰之下，长剑斜提神色冷凝。 灰白的粉末在谢离珠半敛的睫毛上堆了薄薄的一层。 黑如鸦羽的睫毛忽然如同蝶翼一般轻轻颤动两下，堆积的骨灰尚未来得及掉落便被灵力形成的气流吹走。 谢离珠抬起头面无表情盯着那一群停滞不动的骷髅，冷冷扯了下唇角：“想捏软柿子，那也得看看我是不是！” 话音尚未落下谢离珠已经驾着灵剑一飞冲天，无数断箭对准了她离弦而去，箭尾带着浓郁黑气。 调转凝鸿剑，谢离珠以剑柄做笔快速绘制阵纹朝斜下方拍下。 无数灵力形成的链条冲天而起，捆住了谢离珠的腰将她迅速拽了下来。 方才有不少断箭撞上链子后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进不得分毫，等后面的断箭到的时候谢离珠已经被拽离了原地。 困阵形成的链子在将将躲过最后一根断箭的时候消散不见，谢离珠重新踩在了灵剑上。 断箭没有射中谢离珠，一众骷髅也回过神来了， 张开嘴发出了尖锐的声音，无数黑气从它们口中冒出来，渐渐汇聚成形。 骷髅什么发声器官都没有，这声音是怨灵发出来的。 怨灵成型后朝着谢离珠飞来，将谢离珠围了个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黑气交叠融合又分开，围成圆后快速旋转起来。 谢离珠一剑斩出，怨灵圈虽然被劈开了个洞，但转眼间便又被补齐，想要突破围困十分困难。 谢离珠余光忽然瞥到什么东西晃了晃，她偏头看去，便和先前那手扶旗帜跪在地上的那具白骨遥遥对上了“目光”。 那白骨像是刚刚才“活起来”，仰头看向谢离珠的方向，随后白骨双手握紧旗帜左右挥舞了两下。 罡风拔地而起将怨灵瞬间吹散。 谢离珠趁势剑划满月剑气抖出将身边的怨灵全部劈散了。 怨灵被打散后重新汇聚需要时间，而没了怨灵支撑的白骨方才早已化成灰掉落在地了。谢离珠便趁机朝着那仍在仰头看她的白骨飞去，落到地面后谢离珠先向对方行了个礼。 毕竟方才是人家解救了她。 “见过前辈。”谢离珠态度十分恭敬。 “为何来此？”白骨发出的声音十分沙哑，是个女子。 幽蓝的光芒在空落落的眼眶中闪烁着，如同这女子的眼睛一般，犀利目光如有实质。 “历练。”这问题已经有人问过她一遍了。 “找到解决方法了吗？”女子又问，看起来丝毫不讶异。 “以黑灰、白骨末、丹水沙、血铜花破怨煞阵，战赢离开。”谢离珠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她方才在观察下面的情况时四下扫视了一圈，暂时没有找到特别符合黑灰的东西，还拿不准到底是什么。 女子发出了一种颇为怪异的声音，似是笑声，随后她以极为欣赏的语气对谢离珠说：“猜对了，但没完全对。” 这是要给她指明路来了。 谢离珠心头一喜，腰弯得更低：“恳请前辈告知。” “漆灰，在城主府，白骨末，是我的骨灰，丹水沙要不曾混有魔息的，血铜花要沾了魔血的。”女子半点也不隐瞒。 谢离珠回想了一下城主府的景象：“城主府中并无燃烧过后的痕迹。” 谢离珠说着还回头看了一眼，然而这一眼却让她怔住了。 只见后方城主府的方向浓烟冲天而起，火光几乎染红了半边天色。 这火何时起的，她怎么一点也未察觉到？ 女子握紧旗帜转过身面对着前方混战成一片的白骨，语调转为冷漠：“想要我的骨灰，须得为我解决此地战事，届时我自会告诉你如何寻找你需要的丹水沙与血铜花，但不可伤我族人。” 这些尸骨中有的连头颅都长得奇形怪状的，显然是魔族。 分辨倒是不难，难的是要在这成千上万的白骨中挑出魔族来灭掉还不能伤到修士遗骨。 谢离珠收起凝鸿剑，神色肃穆，先画了个先前见应苍门弟子画过的阵法用以聚集灵气，随后她将这些灵气悉数纳入体内，再并指为笔画了个困阵。 阵法成型飞到半空中，不断变大之后融入地面，无数链子冲着那些长得畸形的白骨而去。 谢离珠刚刚吸进去的灵气转眼间就被阵法抽空，她咬了咬牙将凝鸿剑插入阵中吸取其余还在源源不断汇聚的灵气用以供给困阵。 而她则是解下腰间缠悲塔抛入空中。 心中默念几句之后缠悲塔不断变大，塔底阵纹浮现，散发出莹莹光芒将所有的魔族尸骸吸了进去。 白骨分出来了，现在只需要把这些消灭掉就好了。 谢离珠体内的灵力被剑骨抽取供给凝鸿剑，谢离珠此时体内的灵力连灵剑都召不出来，她根本没办法自己上。 在原地踱了两步之后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随即谢离珠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大声喊道：“天道无能！” 这一声用些许灵力加持几乎可以说是通天彻地，秘境外的众人都仿佛能感受到地面的晃动。 羽清扶额。 这确实是个法子，但实在是有些……怪。 秘境里面无法隔绝天道，但天道是懒得管秘境里的事不是死了，更何况谢离珠这一嗓子透过水镜传出来也颇为震撼。 被人这么骂了，天道当然是不能容忍的，当即二话不说一道雷朝着秘境劈下。 第65章 骨末丹沙 如今秘境内众人就如同被单独分隔在了大屋子里的一个个小房间内，天道降雷劈的是仪阳秘境，所有人都能听到雷声，但并不知道挨劈的具体是谁。 这雷并非晋升雷劫，天道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劈谁，只能是有人触怒了天道。 一时间在小秘境中抢分抢得热火朝天的众人都纷纷在心中揣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惹怒天道。 惊雷直冲铜花秘境劈下，原本是要劈谢离珠的，但旁边有个先天引雷圣体缠悲塔，因此紫光进入铜花秘境后就转了方向朝着缠悲塔劈下。 缠悲塔内响起无数的嘶吼声，凄厉非常。 一道雷劈完，缠悲塔内还能听到不少叫声，看来虽然缠悲塔能增强雷电力量，但因为里面的白骨数量实在太多，每具白骨分到的雷又变弱了，根本不足以让它们化成灰。 无奈之下，谢离珠只能继续叉腰怒骂天道：“放任生灵涂炭，坐视魔族坐大，无能至极！” 天道原本只是小惩大诫，一道雷劈下虽然被缠悲塔吸了，但也没准备再劈第二道，谁知谢离珠转眼就又骂上了。 如此不敬天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天上连连劈下三道雷，全被缠悲塔吸走，这一次塔内的惨叫声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谢离珠松了口气。 还好不用再辱骂天道了。要是再骂下去说不定她又要被请去虚空之境教训。 她放过天道了，天道可没准备放过她。 一声轰然巨响，一道粗壮的雷趁着谢离珠不备一下轰在了她头顶。 天道出手，即使真被缠悲塔吸取一些伤害，但该罚还是得罚，缠悲塔也要受天道辖制，天道不让它吸雷便吸不了。 谢离珠原本披散着的头发全部炸了起来，一张脸被轰得焦黑，缓缓吐出一口黑烟。 无耻！ 天边又响了一声雷，似在警告谢离珠不要口出狂言。 拿袖子将脸上的灰抹去一些之后，谢离珠收回来缠悲塔，打开一看，塔中堆满了灰白的粉末。 战场上的魔族竟然转眼就被消磨殆尽。 如此轻松。 收回凝鸿剑后困阵光芒散去，阵中的修士骸骨轰然倒地，转眼化灰，聚集来的灵气开始源源不断涌入谢离珠体内，将她几乎消耗殆尽的灵力补充满。 这些尸骨化成的粉末都是灰白的，没有她要的白末。 看来果真如那女子所言，这白末只能是她的骨灰。 将塔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出来之后，谢离珠将缠悲塔收回腰间，冲着女子弯腰行礼：“前辈要求的晚辈已经做到了。” 如果此时她面前的女子不是一具白骨的话，盯着她的目光必然是十分复杂的。 女子轻轻叹息了一声：“若是彼时我们也有如你这般灵巧的人……” 一座塔，两个阵法，几道雷就能将魔族消磨殆尽。 如此轻松，甚至显得先前他们的奋力拼杀是如此的无用。 “前辈此言差矣。”谢离珠却是不认同她的话，“如今千万年的时间过去，战场上的魔族尸骸力量早已不如当时，因此晚辈才能依靠机巧取胜，否则在实力面前一切的机巧都是无用功。晚辈投机取巧机缘巧合之下能得到这些宝物相助，又恰逢魔息减弱，若是没有这些巧合累加，晚辈也只能拿着剑去冲杀，双拳难敌四手，晚辈能否打赢也变成了未知之数，故而前辈与您的族人的浴血奋战才更值得我辈修士敬仰。” 女子笑了下：“你倒是坦然。” 坦然承认自己无能，坦然奉承。 “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弱就是弱，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只有先承认自己弱，才有变强的动力与决心。” “你对自己十分自信。”女子似是想起了往事，“三百年前也有人如你这般，甚至比你更加自傲，不过她也有与傲气相匹配的实力。” 谢离珠没问是谁。是谁都不重要，世上总有比她强的人。 “既然你已经完成了，我便教你如何找寻丹水沙与血铜花。”女子说罢抬起手点在谢离珠眉心的红痣上。 森凉的白骨碰上温热的肌肤，碰到的一瞬间谢离珠眼中亮起幽蓝的光芒，与女子眼眶中的光芒如出一辙。 随后谢离珠便感觉眼前的景象出现的变化。 原本被鲜血染红之后变成暗红色的土地忽然转变为了黑白相交的地面，小小的色块混杂在一起，而那些早已被侵蚀的武器上的锈迹也变成了红绿相间的颜色。 “白色的沙土便是你要的丹水沙，绿色的锈迹则是血铜花。” 女子说完这句话后骨架轰然散落化成了飘散的粉末。 谢离珠拉起衣摆接了不少，果然是白色的粉末。 割下衣摆将骨灰束起，谢离珠在储物戒里翻了翻，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低头找寻着那些白色面积稍微大一些的地面以及绿色的锈迹。 锈迹谢离珠倒是零零碎碎的刮遍整个战场后也弄到了一小瓷瓶的量，但丹水沙却是毫无所获。 当年这土地被撒上鲜血后血迹混合在一起，几乎根本分不开了，如今谢离珠眼中看到的黑白混合的色块也是流动着的，原本两种色块都散碎且面积极小，又如新鲜血液一般流动起来根本难分彼此。 谢离珠头疼地叹了口气。 这怎么分？总不能一刀戳下去全靠运气吧？ 谢离珠四下扫视着，忽然发现城墙脚下有几处土地竟然是原本的黄褐色，黑白色块流动不断占据着这黄褐色的地方。 谢离珠走过去挖了些未被黑白色块侵染的沙土，而后匕首在自己手腕上毫不留情一划，鲜血立刻涌出滴在沙土上。 沾了鲜血的黄褐色沙土立刻变成了白色。 谢离珠恍然笑了起来。 她也是吸纳天地灵气的修士，她的血自然也可以浇在沙土上弄出丹水沙来。 谢离珠先前看过的阵法图上写了几种材料的具体用量，丹水沙与白骨末的用量是一样的，谢离珠便照着方才收集的白骨末的量弄了一堆丹水沙出来。 第66章 屠城真相 如今白骨末、丹水沙和血铜花都有了，只剩下漆灰了。 谢离珠将所有东西都收进储物戒内，走到城门口往里一看，原本的城主府已经变得摇摇欲坠。 城内遍布四处的尸骨全部消失了，数量庞大的怨灵在上空盘桓着，遮天蔽日。原本虎视眈眈的秃鹫已经死于怨灵之手，尸身掉落在地，脑袋直接被砍得稀碎。 靠近城主府时谢离珠额头上挂满汗珠顺着侧颊流下。 站在城主府门口，谢离珠的面色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莫测。 透过摇摇欲坠的大门，她隔着火光与城主府内的那些朝向门口的尸骨对上目光。 怨煞阵将怨气和灵力转化为魔气腐蚀阵中生灵，这阵法遍及整个城主府，这些尸骨早已经被魔化了。 院内的尸骨周身萦绕这红黑色的魔气，似乎形成了一层屏障，让它们不会被烈焰灼伤。这些尸骨挤挤挨挨朝着门口走来，到了门口却撞上了屏障。 白骨手上凝出攻击打到屏障上，随后却被屏障反弹回来打到其他白骨身上。白骨被攻击打得散了架，眨眼间就又凝聚起来恢复成原貌。 谢离珠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凝鸿剑握在手中。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叹息，谢离珠豁然回首，便看到一道虚影立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正满眼沉痛地看着城主府内的景象。 “又见面了，小友。”那虚影冲着谢离珠微微一笑。 谢离珠一愣，试探着问道：“城主？” 虚影没回答，算是默认。 先前这人以尸骨同她对话时声音苍老无比，还以为会是那种白发飘飘胡子花白的人，没想到这虚影竟然的样子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的样子。 “可找到破阵之法了？”城主虚影周身散发着幽蓝微光，缓步走到谢离珠身旁，目光仍然看向城主府内。 “找到了，但还差一样材料。”谢离珠将自己先前看到的关于破解怨煞阵的方法如数告知，“城外那位前辈说漆灰在城主府内，故而晚辈折返回来欲取此物，却不知具体是什么，这才停滞府外不敢轻举妄动。” 城主府内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了。这屏障她先前来时并未见过，如今阵中遗骨受阵法影响被操控，这屏障才打开，她都不知道这屏障是单向隔绝只进不出还是双向隔绝的，不可能贸然闯进去。 城主沉默片刻，面上的哀伤之色更重：“你既已拿到了白骨末，想必小妹已经尸骨无存了。” 原来是兄妹。 “若我没猜错，这漆灰指的应当是我的内丹。”城主语出惊人。 谢离珠没吭声。 “你进来时可看到此城名何？”城主先问了个看起来和他前面说的话无甚关联的问题。 “月织？”此地文字与白鹭洲所用文字略有相似，谢离珠只能猜个大概。 “正是。”城主点了点头，缓缓道来，“我月织族人世代居于此城，族人以半魔半人之身精于卦爻，前方与魔族只隔着一条嫠兴河，身后则是人族修士。以半魔之身通灵，我族素来被魔族觊觎，直到魔族新任魔君上任。他是修士堕魔，同为半魔之身，更是垂涎我族秘法，便在整顿魔界之后对我族发动攻击。人族修士是不可能放任魔族入侵的，因此有许多大能纷纷来到月织城支援。” “那为何会被……”谢离珠顿了顿，纵使她自认素来冷漠，也觉得后面的话说得十分艰难，“屠城？” 既有大能相助，却还能被屠城。若是魔族力量比修士强这么多已经到了碾压的地步，是万万不可能忍耐这么久才挑动战争的。 “因为，自己人背后捅刀才是最致命的啊。”城主喟叹了一声，话语中仍有怨恨难散，“我族全心信任的修士竟与那魔君暗中勾结，在小妹带领族人城外拼杀时悄无声息屠了城，将他们炼化成了怨灵，前后夹击使得前方战场败如山倒。” “什么？”谢离珠脑中嗡然一声，失声喊道。 受天地灵气培养得天道眷顾的修士竟然勾结魔族犯下了屠城这般深重的杀孽！ “很难相信吧。”城主自嘲地笑了笑，“我们也很难相信，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人族修士竟然会勾结魔族。” 这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魔族与修士向来是势不两立，能让修士在天道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究竟是何等诱人的利益？ 似是看出谢离珠心头的疑惑，城主开口为她解惑：“那魔君承诺会与修士平分我族秘宝，且将修真界被夺去的七城拱手相让。” 谢离珠恍然。 此世修真界少有人以卦入道便是因为与天地沟通十分困难，然而在千万年前竟然有半魔之身能够通灵天地窥探天机，这岂止会让魔族觊觎，恐怕修士也垂涎不已。 有资源分配差异便会有争斗。 至于魔界归还的七城，更是修真界必须拿回的东西。虽然被魔族占领的城池会逐渐被魔气侵蚀灵气逐渐减弱，但灵气并不会完全消散，与魔气只是呈现此消彼长之势。 一旦拿回城池，经年累月之后城中灵气会重新占据主导地位，到时修真界的力量便可进一步壮大。 这样的交易，对修士来说好处自然是极大的，至于屠城会受到天道惩罚，只需要有人站出来主动承担了就行了。 以部分人换取修真界的进一步繁荣，这对不少“心怀天下”的人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是总不可能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被这么利用吧？”当了别人的刀屠戮无辜之人，还要为别人承受天罚，这种对自己完全没有好处的事，怎么可能会所有人都愿意做呢？ 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即使这好处再诱人，也总有人不甘心献出自己的生命，以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为他人作嫁衣裳。 “所以那位魔君在月织城中悄然布下了怨煞阵，那些镇守城中却不愿意下此狠手的修士都被怨煞阵影响做了刽子手。” 第67章 权衡入阵 这城中只有一个怨煞阵。 她先前在城中时并未看到修士驻扎的地方，想必是城主将城主府拿来给修士驻扎了，这才给了魔君可乘之机。 但是既然城主府被布下了怨煞阵，城主又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 “那您？”后面的话谢离珠没说，但城主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月织族人半魔之身不会受怨煞阵影响，却也感知不到怨煞阵的存在。直到我被困锁府中，听得府外惨叫连天才反应过来我们被欺骗了，所以将半魔之魂献祭天道换得了这禁锢魔灵的屏障。” “所以城主府内那些尸骨不是月织族人，而是被魔化的修士？”可既然是合作关系，又为何会是那副惨样？ “魔族从来不是值得信赖之人。”城主冷笑了一声，语调极尽嘲讽，“魔族能因利与他们合作，自然也能因利与他们撕破脸。那些聚集在城主府准备分赃的修士还没来得及受天罚便被冲入城中的魔族虐杀殆尽，天道本就不容魔族，承受天罚的人还被魔族杀了，因此天罚一分两半一部分落在了那些主导这场交易的修士身上，另一半则落在了魔族身上，也正是因为天罚使得双方元气大伤，修士伤亡尤为惨重，不得不撤出此地，将胜利之果拱手相让。” 天道掌控世间万物，因果相合时天道不会贸然出手，但既然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修士被愚蠢的魔族杀光了，那天道便万万不能再容忍幕后之人继续逍遥了。 “如今前因后果我俱已知晓，前辈能否告知晚辈该如何做？”谢离珠又问回了最开始城主说的内丹之事。 “我以献出半魔之魂为代价禁锢了那些魔灵，魔君受了天罚之后变得虚弱无比，也被我趁机拖进了这屏障中，他便杀了我泄愤，将我的内丹灌入魔气后炼化想要为他所用，但他剩余的魔息只能让他炼化却无法让他承受这颗彻底魔化的内丹，所以这内丹被他封存起来，后来他受怨煞阵影响灵力消耗完了，魔息使得他肉身腐坏只剩下了魂魄，我便趁机逃了出来，但我留了一缕残念附在我的尸骨上。” 城主说着，忽然朝着前方的火海走了两步，而后回过头来看向谢离珠，微微笑起来：“这屏障对我来说是可进可出，于你却是只进不出，你若是有胆量，便与我一同进去，找到那颗内丹破解怨煞阵。” 谢离珠没动。 这怨煞阵破了之后藏身暗处的魔君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她一个金丹期，对方却是受完天罚还能活下来的玩意儿，生前少说也是炼虚的修为，如今即使只是魂魄她也未必打得过，到时候说不定小命不保。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必担忧。”火光穿透城主的灵体虚影，然而他面上的宽慰神色谢离珠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你只是金丹期的修为，碰上这样的试炼本就有违平衡之理，你死了这秘境便会因为违逆天道而崩塌。我不会坐视秘境崩塌，在你制住魔君之时我会将你送出秘境的。” 铜花秘境还在一日，便会循环演化昔日之景，他与小妹、族人便还有相见之时，纵然痛苦永远摆脱不了，但一时的慰藉也足以支撑着他。 谢离珠沉吟片刻，选择相信城主的话。 反正她现在也没有找到别的方法，要通过试炼就必须解开怨煞阵，按照她原本的想法说不定解开怨煞阵还得弄死魔君才能离开。如今有城主作保将她送出去，风险反而小得多。 谢离珠提着凝鸿剑跟在城主身后半步的地方，与他一同踏进了滔天火海当中。 说来奇怪，或许是因为谢离珠并非此界修士，又或是因为屏障的原因，她在外面时尚且感觉灼热难耐，进来之后周遭温度却一下子降了下来。 城主府门口堵满了白骨，谢离珠一只脚踏进屏障后不等白骨发动攻击就先一剑劈出。 冰蓝弧形流光劈在这些白骨身上，将它们硬生生掀飞出去，甚至有的白骨直接散架了，但转眼又如先前谢离珠看到的那样重新聚集成一具完整的骨架。 这种杀不死的怪物，迟早会被活活耗死。 谢离珠心头一沉。 “对了，你能找到怨煞阵的记载，想必已经去过藏书楼了，可知晓万灵丹？”城主带着谢离珠在城主府内七拐八拐的，中途忽然出声询问。 “知道。”谢离珠一边不断驱散涌上来的白骨，一边点头。 “为了避免你受这怨煞阵影响，你还是服一颗万灵丹吧。”城主似乎考虑得颇为周到。 “但晚辈不知道这丹药服下之后造成的影响。”那书上写了副作用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她本以为自己不用吃那丹药因此浑不在意，即使她后来翻看储物戒发现里面有一瓶万灵丹时也没想过要研究一下，没想到现在城主竟然让她吃下这药。 而且，破解怨煞阵的材料和炼制万灵丹的材料是一样的，谢离珠只要一想到这些材料是什么，就觉得这丹药难以下咽。 “无事，影响不大，对你无害。”然而此刻城主却忽然含糊其辞了，并未直言。 谢离珠手上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心头泛起一丝怀疑。 城主既然知道藏书楼第一层的禁制是什么，想必也知道万灵丹的副作用，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她？ 如今已经进来了，谢离珠想出去也晚了，只得先按下怀疑，从储物戒中翻出了万灵丹两眼一闭认命吞下。 原本谢离珠在进入屏障之后是能感受到怨煞阵对她的影响的，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她原本平静的灵力忽然开始暴动，心境也动荡不已，黑气流窜其中，甚至她的剑骨上也附着了黑气。 但在服用了万灵丹之后，谢离珠便能感觉到有温暖的灵力从体内化入经脉中，将心境和剑骨上沾染的黑气尽数吞没，同时也在游走的过程中安抚了她暴动的灵力。 万灵丹能避驱妖邪，作用自然不止这点。那些被魔气附着的白骨如同畏惧一般再也不敢靠得过近，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发动攻击。 第68章 怨煞逆阵 城主带着谢离珠去了书房。 虽然从外面看这城主府依然屹立在滔天大火中，但眼前这书房的门早已被烧塌了，房梁也摇摇欲坠。 走到旁边的书架面前，城主双手结印，书架上阵纹浮现，只见他点划几下后书架朝外旋开，露出了后面透着些许亮光的的洞口。 谢离珠跟着城主进了密道，随后书架在两人身后合上，里面的光暗了不少。 一路走着，谢离珠忽然注意到，这些所谓的灯光，其实里面只有灯油，亮光全然由灯油散发出来。 如此景象谢离珠先前从未见过，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敢问城主，这些灯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为何无芯却能够自己发光？” 城主步子顿了顿，没回头，声音中流露的情绪似乎颇为低落：“是我月织族人身死后提炼出的尸油所制，发出的光万年不灭。” 谢离珠面色一僵，没再继续往下问，心头却泛起了古怪。 城主也是月织族人，听他的语气对于这些尸油灯分明是颇为伤心的，为何还会在这密道里弄了这么多？ 传闻有以鲛人尸体炼制的鲛人灯点燃后千年不灭，这月织族的尸油灯甚至比鲛人灯更胜一筹，这样的东西不会招来他人的觊觎吗？ 谢离珠微微眯了下眼睛，左手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缠悲塔。 密道并不长，走了一小段路前方就透出更明亮的光芒来。 转过拐角，面前豁然开朗。 这一方密室内摆有一方供桌，上面密密麻麻供奉着许多人的牌位，而在这些牌位的最前方，则摆着个打开的木盒，里面铺了软垫锦缎，正中间摆着一颗通体漆黑油亮的直径约莫一寸大的珠子。 城主走过去将这盒子拿起来递给谢离珠：“这便是我那颗被魔化的内丹，你只需抽干净里面的魔气这内丹便会化为粉末，就是你要的漆灰。” 谢离珠接过木盒仔细端详了下这颗内丹，而后冲城主颔首：“多谢城主。晚辈想请问城主是否知道这怨煞阵的阵眼在何处？” 那书上记载的破阵方法中，除了要这四样材料之外，还需要找到怨煞阵的阵眼，在阵眼处将四种材料混合后用这东西画一个怨煞阵的反阵。 所谓反阵，便是逆画阵纹。正常的阵法阵纹有固定画法，稍有变动便有难以预料的后果，而若是将阵纹的画法完全反过来，则会颠倒阵法效果。 怨煞阵抽取阵中灵力与怨气转化为魔气，反阵则会将所有的魔气返还为灵力与怨气。 “阵眼……”城主沉默片刻，指向那一堆牌位，“就是这些牌位。” 谢离珠愣了一下。 什么东西？怎么会有人做出拿人牌位当阵眼布下阴邪阵法这种缺德的事啊？ 不过一想到对方是魔君，谢离珠又觉得倒也正常。 更不要说这魔君是修士堕魔，凡走这条路的，无不是先前受过非人对待道心彻底破碎的。 在别人牌位上撒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敬。 谢离珠朝着这些牌位一揖到底，语气中带着愧疚与郑重：“请各位前辈恕晚辈冒犯之罪，眼下实是形势所迫晚辈不得已而为之。” 道过歉后谢离珠将内丹拿了出来。 然而就在谢离珠准备将灵力灌入其中将魔气抽出来时，心境中忽然响起了羽清的声音。 “离珠，魔气会直接进入你的体内。且此后的危险恐怕是你一个人无法应对的，若是你愿意，我可以现在将你弄出来。” 羽清原本是打算静观其变的，但魔气入体一事非同小可，阵法解开还会触怒魔君，种种后果让羽清实在有些犹豫。 密室内，在城主看来谢离珠是敛眉思索，手中转动着内丹，而实际上谢离珠却是在心境中和羽清交谈。 “师尊不必担心，弟子心中有数，自我进入这城主府后疑点重重，弟子早有防备。”谢离珠的语气倒是颇为轻松，“且就算发生变故，那魔君也徒儿也有应对之法。” 最坏的结果就是被魔君拍死，但这到底还是在仪阳秘境中，她即使死了也只是被提前淘汰而已，就是可能到时候比较痛苦且死状比较凄惨。 可她都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 谢离珠有自己的想法，羽清便不再干涉，但手中已经汇聚了灵力，时刻准备着一旦情况不对就立刻将谢离珠带出来。 长久的静默后，谢离珠忽然眨了下眼睛，重新看向内。 谢离珠一手托着内丹，一手并指朝里面灌注灵力，随后一缕红黑色的魔气从内丹内飘出，顺着谢离珠的手指缓缓进入她的体内。 魔气入体后万灵丹药效仍在，魔气被净化了不少，但随着进入她体内的魔气越来越多，万灵丹的净化作用便显得越发乏力。 魔气被彻底抽出后内丹立刻化成了黑色的粉末。 谢离珠将另外三样东西从储物戒中拿出来，把那原本用来放内丹的盒子里的东西弄出来，将四种材料按比例倒进去混合均匀。 万灵丹的效用已经没了，谢离珠受怨煞阵影响体内的魔气越来越多，破阵刻不容缓。 混合好材料后谢离珠照着书上绘制的怨煞阵阵纹逆画阵法。 混合后颜色奇奇怪怪的粉末被洒在供桌上，将所有的牌位都圈了进去。 怨煞阵的阵纹十分复杂，谢离珠如今又是用粉末画阵法，格外考验力度掌控，多抖一点少抖一点都不行，等阵法绘制完成后她早已是满头大汗。 阵法落成的那一刻，地上骤然浮现出幽幽青光，阵纹庞大遍及整个城主府，而在那供桌上，那些粉末则散发出红色的光芒，随后地上的青光越来越暗淡，阵纹转动也越来越缓慢。 直至最后谢离珠听到一声如同琉璃碎裂一般的声音，地上的阵法轰然消散，而供桌上的逆阵也瞬间失去光芒，所有的牌位同时爆裂，飞溅的木屑擦着谢离珠的侧脸划过，留下了一条一指长的血痕。 第69章 对阵魔君 城主忽然满眼焦急地看向谢离珠：“这城主府要塌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说着他情急之下还想扯谢离珠的袖子，没想到扯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只是一半的残魂，根本碰不到谢离珠这个活生生的人。 好在谢离珠反应也快，朝着来时的方向直接拔腿狂奔。 书架打开之后一股浓烟扑面而来，呛得谢离珠咳个不停，眼前也被浓烟遮蔽了视线。 靠腿是跑不出去了，如今这书房已化作一片火海。 谢离珠索性召出灵剑，城主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灵剑载着两人一飞冲天。 就在两人刚刚离开火海飞到半空中后，偌大的城主府轰然倒塌被大火彻底包裹。 灵剑缓缓降落在城主府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谢离珠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了两步，城主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连忙叫住她：“别过去！” 他正欲往前走，谁想谢离珠忽然抽出凝鸿剑转身，剑尖直直指着他。 “小友，你这是做什么？”城主面上浮现出疑惑之色，“我与你无冤无仇，甚至还助你破了怨煞阵，为何忽然持剑相向？” 谢离珠眉眼一片冷然之色，剑尖又往前递了些许：“还不滚出来？” 城主面无表情地看了谢离珠片刻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随后原本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遗灵渐渐转变成了红黑色，城主的面容也逐渐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另一个男子的模样。 “臭丫头，想不到你竟然这么敏锐。”被谢离珠识破了，魔君也懒得装了，冷哼一声，“你是如何知道的？” “从你让我吃万灵丹开始。”谢离珠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看来我装得还不够好啊。”魔君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倒映的凝鸿剑的影子骤然变大。 谢离珠一点征兆也没有便冲魔君发动了攻击。 “臭丫头，你不讲武德啊！”谢离珠虽然行动突然，魔君却是时刻在防备着她，早在凝鸿剑动的一瞬间就已经撤身后退。 “同你这种东西讲武德？”谢离珠冷笑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你也配？ 魔君也恼了，五指张开以掌心挡住凝鸿剑，随后一把握紧剑身，魔息顺着凝鸿剑朝谢离珠涌去：“小小金丹期修士也敢在本君面前放肆！” 谢离珠避也不避，灵力也顺着凝鸿剑朝魔君冲去，一黑一冰蓝碰上后将两人各自轰退三尺。 稳住身形后谢离珠挽了个剑花再次朝着魔君攻来，剑心朱红流动。 然而谢离珠的攻势轻而易举就被魔君化解了。 她同文耀打时文耀尚且要拔剑应对，魔君却是轻轻一挥手谢离珠的剑尖就偏移了方向，连他的边都挨不到。 谢离珠没了攻击的机会，魔君自然不会放过他。 红黑的身影一分为二，一者从前进攻一者从后夹击，五指成爪朝着谢离珠心口抓来，尖锐的指甲上似闪烁着寒芒一般。 谢离珠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魔君本体的背后，朝着魔君自下而上挥出一剑。 距离太近且魔君毫无防备，这一剑原本是必中的。 但谢离珠与魔君之间到底实力悬殊太大，这一剑在魔君眼中慢得不像话，他轻轻侧身，前方的分身被击中，消散成魔息重新回到魔君体内。 “太慢，太菜。”魔君看着不远处的谢离珠摇了摇头，面上满是嘲讽之色。 谢离珠在挥出那一剑时顺势借力后退与魔君拉开了距离。 “慢就多来几剑！”谢离珠将凝鸿剑朝空中一抛，双臂打开两手并指划至满月后收归于胸前，凝鸿剑悬在她身前快速旋转起来，而后她右手往前一指，凝鸿剑朝着魔君疾冲而去。 凝鸿剑飞到一半忽然以本体为中心幻化出数十把剑影，速度比先前那一剑快了数倍不止。 魔君伸出双掌往前一推，魔气化出屏障将凝鸿剑本体挡住，但凝鸿剑幻化出的剑影却穿过了屏障直直扎进了魔君体内而后消失不见。 魔君原本红黑的魂体内忽然出现几抹冰蓝色的流光在其中到处乱窜。 将凝鸿剑一掌轰回，魔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魂体，笑得越发狰狞：“小瞧你了，月织族的留月剑法竟然教你学去了！” 这剑法正是谢离珠在藏书楼中时翻到的其中一本剑谱。彼时她时间紧迫看了两眼就扫光东西赶往下一层，几本剑谱都是粗略扫过，只记住了这么一招。 原因无他，这剑招极为贴合月织族修炼的功法与月织族人的特殊体质，吸收月华之力转化灵力和魔气与之融合，能穿透一切魂体造成伤害。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魔族的魂体。 此时已是夜晚，漆黑天幕之上挂着一轮满月，冷白的月光洒下来照在凝鸿剑上，谢离珠便想到了这招。 不过魔君倒是想错了一点，谢离珠其实只会开头的这一招。 毕竟这第一招是最简单的实施起来没什么难度。 但谢离珠是不会承认的。 月华之力融合了灵力与魔气，没能第一时间遭到魔君体内魔息的排斥，在魔君体内四处流窜搅得魔君恼怒不已。 魔君右手的指甲飞速变长直至与他的手掌差不多，随后他一爪戳进自己的魂体里，五根长长的指甲牢牢困住了乱窜的冰蓝流光，而后他将这流光一把拽了出来用魔息包裹后冲着谢离珠轰去。 谢离珠挥剑抵挡，谁承想这看起来没什么威力的一击撞上凝鸿剑后竟然震得她后退三步虎口发麻，在她侧身泄力之后这一击轰在一旁的房屋上，将那屋子一下子轰塌了。 魔君的实力到底还是高出她太多，这么随意的一击谢离珠都抵挡得十分艰难。 “本君可没空看你在这耍花招。”把乱窜的灵力掏出来之后魔君右手乌黑的指甲又恢复成了原来一寸的长度，双手成爪相对，魔息逐渐在两手之间汇聚。 谢离珠面色凝重，快速画了个阵法汇聚周遭灵力于体内，顿时四周气流暴动，谢离珠的经脉和丹府也被暴涨的灵力撑得生疼。 第70章 请天罚 谢离珠握着凝鸿剑先在原地走了几招归真剑诀，而后剑上气势陡变，秘境外的众人连后面的几招都还没看清楚谢离珠就已经停下了步伐。 她双手握住凝鸿剑高高举起，剑影在她身后显形逐渐变大。 在她走空招的这段时间里，魔君的攻击也在逐渐酝酿，等谢离珠身后的剑影成形时魔君两掌间那魔息凝成的黑球也变为了一人合抱的大小。 酝酿完成后魔君将这魔息球朝着谢离珠一掌轰来，谢离珠身后的剑影也不再变大，她便站在原地一剑狠狠劈下。 背后巨大的剑影撞上了魔息球，铿然一声巨响以二者为中心气流爆破开去，吹得谢离珠的衣衫猎猎作响发丝乱舞，就连魔君的魂体似乎也被吹得摇摇晃晃的，时不时闪现几道明光。 撞击形成的飓风使得谢离珠几乎眼睛都睁不开，手中的凝鸿剑虽然看起来劈的是空气，但她本人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压力。 魔君不断往魔息球中倾注力量，推得谢离珠不由自主往后滑出一小段距离。 看着谢离珠咬牙坚持的模样，魔君轻笑一声：“你根本不是本君的对手，如今不过垂死挣扎而已，不如放弃。” 谢离珠头颅微微低垂，轻轻喘了口气后抬起头来盯着魔君，忽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垂死挣扎？” 魔君一愣，不明白这都死到临头了这臭丫头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就算是在秘境里死不了，但让她承受点非人的折磨不让她立刻死掉他也是办得到的。 魔君马上就知道答案了。 在他头顶上忽然浮现金色光芒，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座铜塔轰然朝他压下，以魔君的速度原本是可以逃出去的，但这铜塔底下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吸力，使得他跑路的速度慢了不少，被铜塔压了个正着。 魔息球没了魔君继续提供力量，但谢离珠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双臂止不住的发抖。 魔息球中汇聚的力量根本不是谢离珠现在能与之抗衡的。 谢离珠原本伸得笔直的手臂忽然弯了一下。 谢离珠立刻意识到不好，想要立刻撤剑躲开，但魔息球的速度比她想的快得多，谢离珠只来得及稍稍侧开一些距离避免在丹田正中的丹府受到重创。 魔息球砸在她的侧腰，将谢离珠轰得倒飞出去，身体如同被拉弯的弓弦一般，落地后激起一片烟尘。 谢离珠唇角溢出一丝鲜红，被她随手抹去，体内乱窜的魔息和身上的剧痛让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口冷气。 但眼下来不及处理这些麻烦了。 谢离珠咬破指尖点在额心朱砂上，而后闭目凝神，右手并指斜斜指着天上，指尖冒出的血滴不断变大。 “弟子言玉，向天请罚，惩治妖邪！” 比起之前在城外战场辱骂天道的行为，谢离珠此时对天道不可谓不恭敬。 天边传来一声轰隆雷声，谢离珠耳边也再次响起了天道的声音：“允。” 天罚来得比谢离珠预想的快得多。 方才魔君自从被关进缠悲塔后一直在坚持不懈攻击着缠悲塔，缠悲塔是铜身，不至于脆弱到一碰就碎，但频繁受到攻击塔身有的地方却出现了变形。 谢离珠摔得远，但仍然能一眼就看到那些凸起来一块的地方，心中顿时心痛无比。 天杀的魔君，这可是她新得的宝贝灵器啊！他竟然敢下这么重的手！ 好在天罚来得够快，魔君没在里面发多久的疯就被雷劈了。 缠悲塔能增强雷电之力，天罚依附雷电降下，自然也在增强的范围内，因此天道虽然只降了一道天罚，但也够魔君难受的了。 魔君毕竟千万年前就已经受过一次天罚了，此次谢离珠主动请罚，天道也只是顺水推舟劈一下魔君再出口恶气而已，但再多就不礼貌了。 谢离珠慢吞吞挪到缠悲塔旁边的时候，塔内的魔君已经没了动静，谢离珠用剑柄轻轻敲了下塔身：“前辈？” 这轻轻的一下在塔外是没感觉有什么，在塔内却是被塔身来回反射嗡嗡回荡个不停，将被天罚劈得有些难受的魔君震得头晕眼花。 他身上的明光闪烁得更加强烈了。 在谢离珠敲第三下的时候魔君身上的光芒骤然变亮，他的面容也变得诡异无比，似乎有第二张呈现幽蓝之色的脸与他原本的脸重叠在一起。 随后这张脸转眼便脱离了魔君的魂体被缠悲塔丢了出去。 塔外的谢离珠看到一抹幽蓝明光窜出来后便停止了敲击，轻轻松了口气，朝冲出来的人行礼：“劳前辈送我出去。” 她现在被魔君打成重伤，走路都难受，再拖下去恐怕真得被魔君好好折磨一番，不过好在天罚之后城主的遗灵果真与魔君分离出来了。 “我与他不能分开太久，你赶紧走吧。”城主面色严肃地走到谢离珠旁边，双手结印，随后伸手朝前方一握，眼前的空间忽然出现振动，谢离珠不由自主晃了两下后便看到面前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裂缝。 塔内忽然传来了魔君的怒吼声：“死丫头休走，留下命来！” 谢离珠停下敲击后魔君没多久头就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加之他受过天罚如今恢复得极快，只待一击轰烂这破塔取谢离珠狗命。 谢离珠会听他的才怪。 一只脚踏进裂缝后谢离珠回头朝缠悲塔的方向伸手，缠悲塔飞起来迅速变小回到她手中，里面的魔君发现这破塔忽然被撤走了，立即朝着谢离珠冲来，誓要一击毙命。 谢离珠在收回缠悲塔时朝着城主快速开口：“万灵丹有何不良影响？” 这丹药她必须要知道副作用，这样出去之后才好解决。 “不能进传送阵，魔息无法引出体外。”事关重大城主也立刻同谢离珠说了，顺便转身拦了魔君一下，随后便被魔君一掌轰开。 “少碍我事！”魔君冲着城主轰出这一掌倒是没用什么劲，目的只在于将人弄开，毕竟他们如今融了魂就是一体，城主受伤也会反馈在他身上。 第71章 离开铜花秘境 谢离珠心下一沉，不再耽搁立刻跨了出去。 幽蓝光芒一闪裂缝瞬间闭合，魔君一击击了个空。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魔君气得面目狰狞，朝谢离珠离开的方向狠狠一拍却什么也没拍到，立刻将怒火转移到了城主身上。 魔君瞬间闪现到城主面前掐住他的脖颈，双手不断收紧，城主却没什么反应：“你弄不死我，我受的罪反噬到你身上痛十倍不止。” 魔君龇着牙眼睛瞪得发红，手上却不再用力，无能狂怒一会后就将城主丢开了，恨声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那臭丫头如今修为不高，魔息入体受了万灵丹影响再也无法将魔息彻底排出，日积月累迟早被魔化，若能将人留在秘境中，就会彻底变成他的养料让他进一步恢复力量。 如今眼看着计划就要成功了，没想到竟然被这死丫头看出来城主和他是双魂一体此消彼长的了，用破塔将他制住引了天罚来让他暂时变得虚弱，给了城主离开塔内帮她跑路的机会。 “我不可能坐视你继续残害无辜之人，无论是三万年前还是三百年前还是现在，都不可能。”城主半躺在地上，手肘抵在地上，遗灵忽明忽暗的。 城主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全因与魔君残魂分离所致，他如此，魔君自然也不好受。 魔君胸膛狠狠起伏两下如同还能呼吸一般，随后憋着一口恶气化为魔息钻进了城主体内。 两缕残魂融合后，城主逐渐恢复过来，缓缓站起来看向谢离珠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若是彼时有人如你一般聪慧……” 这厢谢离珠彻底踏出裂缝后顿时感觉一阵眩晕，等她恢复正常之后，眼前赫然出现两道传送阵。 见到传送阵，意味着谢离珠真正从铜花秘境中出来的。 其实严格意义上算，谢离珠没走通关后的传送阵，是不算完全通关的，但谢离珠毕竟出来的，所以通关给的积分她得了一半。 谢离珠打开积分榜。 她在扫空藏书楼后总分窜到两千四，破除怨煞阵加了一千二，通关积分拿到九百，此时她已有四千五的积分，在积分榜上排第六。 前五依次是天微师姐，霄月师姐，沧云宗弟子，溟俟师兄，应苍门弟子。 这五个人应当都是化神境，原本的积分就很高，加上在秘境里面大杀四方又扫了不少分，甚至天微师姐的积分已经直逼五千。 四千五的积分已经够进入第六关了，因此此时谢离珠面前的传送阵左边那个可以直接通往第六关。 问题是，她吃了万灵丹，走不了传送阵啊！ 谢离珠站到传送阵中发现毫无反应之后便泄气地走到旁边，画了个汇聚灵气的阵法就开始打坐。 这阵法她从应苍门那里偷师来之后帮了她不少忙，如今理所应当的被她拿来汇聚灵气用以修炼了。 不过或许是她如今没到破境的时候，这阵法的作用和没有一样，谢离珠没过多久就将阵法撤去安安分分地修炼。 她在传送阵旁边修炼长草，小秘境内的众人却是心中诧异不已。 这言玉得什么机缘了积分窜这么猛？一个金丹期积分都快赶上五个化神期的人了，甚至还有几个化神期的弟子被她给挤下去了，这合理吗？ 不止小秘境内众人惊诧，仪阳秘境外也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铜花秘境通关之后竟然能让她加这么多分？”有弟子失声高喊，面上满是难以置信。 “要不说这铜花秘境是富贵险中求呢！看看人家言玉进去一趟，得了这么多的积分不说，还将人家的藏书楼洗劫一空！” “五层啊！整整五层楼的功法，还有一整层都是卦修的功法！这不知能造福多少修士！”有的人莫名其妙就对谢离珠拿到的东西产生了占有欲，一脸痛心疾首。 “还有剑谱呢！你们没看到言玉使那招什么留月剑法教堂堂魔君都吃了亏吗？”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点头。 那可是魔君啊！能让魔君都吃亏的剑法，这不知能造福多少修士！可惜全落入玉极殿手中了，唉！ 你说说这言玉，拿就拿吧还一本不留，都不给后面进入铜花秘境的人留一条路啊！但凡留下一点，下次再有修士进入即使是不同的时间点不同的任务，直奔藏书楼也能拿到不少积分啊！ 此时此刻，原本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人都开始忍不住责备起言玉来，怪她太过贪心，一点东西也不给别人剩。 但他们似乎忘了，在数以万计的小秘境中能恰好进入铜花秘境的几率原本就小，且谢离珠和霄月从铜花秘境出来后都是身受重伤的，她们尚且如此，换了其他宗门的修为更差一些天赋更低一些的弟子，又能撑多久？ 不过是认为谢离珠通关太过轻巧，便觉得换了自己也行罢了。 高台上，沧云宗的掌门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笑呵呵看向羽清：“羽清掌门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应苍门掌门和沧云宗掌门原本都走了，听说玉极殿又有弟子进了铜花秘境后便也过来瞧瞧，他二人在旁边可是亲眼目睹羽清从一开始的忍不住握紧椅子扶手时刻准备着救人到如今放松的全程转变。 应苍门掌门也朝羽清笑着偏头：“有这么个天赋又高悟性又好的弟子做关门弟子，教我都羡慕了。” 在先前拜师大典时，羽清收了谢离珠为徒后就已经明确表示以后不会再收弟子了，谢离珠便是她的关门弟子。 羽清朝两人轻轻点了点头，面上看起来倒是颇为高兴：“多谢多谢，我瞧应苍门的露湘和沧云宗的白然也很不错。” 上三宗掌门之间互相恭维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羽清虽然看起来狂傲且不近人情，实际上也有不太正经的一面。 应苍门掌门与沧云宗掌门但笑不语。 然而羽清却是在心中悄悄为谢离珠捏了一把冷汗。 谢离珠如今虽说从铜花秘境中出来了，但魔气侵体，听那城主说万灵丹会导致进入体内的魔息无法被引出，这下处理起来当真是十分棘手了。 第72章 解决后遗症 谢离珠此刻人在秘境并不知道羽清心中所想。 她在彻底进入打坐状态之前服用了止痛的丹药，而后闭上了眼，从表面上看她是在打坐疗伤吸纳灵气，但其实此刻的她灵体站在心境里，手持灵剑，一脸无语。 原本魔息入体之后在她体内到处乱窜搅得她不得安宁，她花了些功夫将钻进丹府与那颗丹元融为一体的魔息抽了出来，再和经脉中流窜的魔息一起全部引到了心境中。 谁知如今这原本躁动的魔息进入心境后竟然变得乖顺无比，除了和那些在万灵丹药效过后被释放出来的魔气一起将她那根长大些许的灵根包裹住之外，没再做别的。 问题是，灵根被包裹住，心境内的灵力无法通过灵根流转，会导致她体内也出现灵力滞涩的情况啊！她现在召出灵剑的灵力都是从剑骨里抽的。 她说怎么这原本能让她破境的阵法忽然变得鸡肋，传送阵也启动不了，还真当是因为她现在刚过一个小境界不久阵法对她没用，加之万灵丹的副作用呢！ 合着搞了半天是这么个理。 万灵丹吸收的魔气在药力散去之后被释放在了心境中，灵根被包裹，传送阵感受不到丝毫灵根中的灵力波动，能让她进才怪。 至于那阵法，分明就是魔息阻碍她体内灵力流转，为了防止灵力过多爆体而亡，身体自发阻止了灵力的进一步吸收。 想通其中关窍后谢离珠只想笑，被气的。 这种情况眼下是万万不能放任的，谁知道这魔气会对她的灵根造成什么影响。 况且她也不能一直待在传送阵旁边，第六关第七关是大能陨落后留下的洞府遗址，里面机缘无数，抛开积分不谈但凡能拿到一点大能留下的东西对在场弟子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她如今暂居第六只是瞧着风光，若真被困在这第五关眼睁睁看着别人赶上来而她束手无策，还不如直接捏碎玉牌出去看热闹。 她连铜花秘境都扛过来了，岂有坐以待毙裹足不前之理？ 谢离珠靠近灵根仔细观察片刻后，先试探性地用灵力吸取了一些魔息。 有点用，但不多。 灵根与她是一体的，她这么做最多只是将魔息暂时转移到剑骨中，不久后魔息恐怕还是会回到心境缠上灵根。 而在这期间，剑骨被魔气影响，她将无法召出凝鸿剑本体或者灵剑，这对剑修来说无异于被砍去双臂。 谢离珠愁得用灵剑扒拉了下又长大了一些已经在抽芽的灵根，随即她便微微睁大了眼睛。 若她刚才没有眼花的话，在灵剑靠近灵根的时候，灵根上是有一些魔气进入到灵剑中的，在灵剑移开之后这种情况就消失了。 而且，进入灵剑中的魔气，没有转移的迹象！ 谢离珠心头一喜，又将灵剑递过去验证。 这次灵剑停留的时间够长，足以让谢离珠看清楚那些魔气与魔息果然在往灵剑里面钻，原本泛着莹润白光的凝鸿剑本体灵影在进入后剑心也如同本体一般出现了别的颜色，但不是本体的朱红色，而是黑色。 魔气全部进入之后，灵剑的剑心仿佛凝了墨一般漆黑，与莹白的剑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常理来讲，所有剑修的佩剑本体都各有特色，但灵影都是一样的莹白色，一眼看过去所有人的灵剑都长一个样。 但如今谢离珠的灵剑却因为魔气与魔息被吸收而出现了黑色。 目前来看这种情况对她对凝鸿剑本体都未产生什么影响。 谢离珠若有所思收回了灵剑，从心境中退出来。 传送阵旁边，谢离珠仍然紧闭双眼，但身周的灵气开始重新涌入她体内，缓缓补充着丹府内原本被消耗得差不多的灵力。 等丹府内的灵力补充满之后谢离珠睁开眼再次踏进传送阵，这一次地上的传送阵亮起光芒，转眼谢离珠就被传进了第六关。 谢离珠的这一系列举动在秘境外的众人看来，是那城主说的万灵丹无法进传送阵的副作用已经消失了。 也就是说，这万灵丹的副作用只是暂时的！ 想到这里，不少玉极殿的弟子都颇感无语。 这城主也不说清楚，害得言玉师妹方才失落了好一会呢！还让他们担心了半天，怕魔气入体又进不了传送阵会让言玉师妹道心不稳。 若是谢离珠或者城主听到他们的吐槽，只会哭笑不得。 万灵丹的作用分明是持续的，如今这情况完全是因为缠在灵根上的魔气阴差阳错让谢离珠找到方法给弄走了。 积分榜上除了门派、姓名、积分以及排名之外，还会显示该弟子如今在哪一关。 谢离珠打开积分榜一看，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在第六关，顿时心头一喜，召出凝鸿剑就御剑朝着前方的废墟冲去。 如今那几个排名在她前面的还被困在第五关没出来，正是抢积分的好时候！不然等那几个化神的出来了，她不被抢都是好的了。 眼前的废墟看起来原本的模样应当是一座宫殿，这宫殿制式与玉极殿的二殿七十二宫完全不一样，反而更贴近那些话本子中所写的凡尘世中的宫殿样式。 白鹭洲上是没有国家的，所有修士隐隐有以上三宗门为首的趋势，有大事发生之时都是听从三宗号令。 因此这废墟的主人恐怕并非白鹭洲的人，最大的可能是七国的。 七国的大能，为何留下的洞府会在白鹭洲？ 谢离珠心中揣着疑惑踏进了这处宫殿废墟。 这宫殿有的柱子已经倒塌了，四处都是被雷劈焦的痕迹，显然这人先前是渡了雷劫的，只是渡过没有尚有待考量。 但无论渡过与否，此地都已经是极为接近飞升之地了，任何机缘一旦能领悟将获益无穷。 谢离珠握着凝鸿剑，在宫殿内四处转了转。 这废墟占地颇大，里面弯弯绕绕的谢离珠头都转得有些晕了，等她彻底转向不得不停下辨认方向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一扇石门面前。 第73章 水镜断连 好好的宫殿里修石门做什么？ 谢离珠走上前谨慎地推了一把石门，没推动。 看来是有机关了。 仔细观察了下石门和周围的情况，但除了石门上的花纹之外谢离珠并未发现什么像是能打开石门的东西。 谢离珠于是重新审视起门上的花纹来。 门上雕刻的是一条龙，周围还有一些繁复的花纹。 听闻七国与凡尘世直接相连，普通人与修士混杂在一起，也保持了凡尘世的一些东西，比如以龙作为身份尊贵的象征。 这门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想必这洞府的主人此前在七国也是身份尊贵之人。 但这些不是谢离珠最在意的东西。 白鹭洲的修士并不崇拜龙。 她只关心怎么打开石门。 方才她在外面瞎转了这么久连根草都没看见，更不要说有什么机缘，如今就指望着这石门了。 谢离珠观察片刻后伸手触上龙纹，手指轻轻按着龙身。从龙须到龙眼到龙角再到龙鳞，谢离珠都快按得没耐心了，无意中碰到了一块鳞片。 随着这鳞片被按下去，石门上方发出了沉重的声响，而后石门缓缓向上升起，地上积起来的厚厚的灰尘也被气流扰动吹了起来。 谢离珠退到一旁站远些许，握紧凝鸿剑严阵以待。 这种朝上开的石门正对着站在门口指不定地下就冒出点什么东西，让人躲都来不及躲。 石门上升之后受烟尘影响谢离珠看不清门内情况，但直到石门彻底升起也没发生什么意外。 待烟尘平息后，石门后的景象彻底显现出来。 谢离珠眉头一跳。 石门背后竟然是一处墓室，正中间摆放着一口棺材，棺材板是打开的，斜斜支在棺材旁边。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由于里面过于昏暗，谢离珠只能隐约看到有个像人一样的东西呆在那里。 她这是，把人家的墓室打开了？！ 谢离珠唇角抽了抽，握紧凝鸿剑朝石门里面走去。 谁好人家把墓修在自己的洞府里啊？ 秘境外众人看着水镜中的画面也是诧异不已。 “这洞府原本外面有好些入口，为何言玉一处也未找到，偏偏来了这墓室？” “这墓室以前从来没人打开过，原来是没找着机关啊！” “方才她按的是什么地方？若能记下来，以后旁人不就也能进去。” “似乎……”有弟子仔细回想了一下，“是那条龙逆鳞的地方。” 周围的弟子轻轻吸了口凉气，对视一眼。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虽然白鹭洲修士不崇拜龙，但这位大能不是白鹭洲的人啊！这看起来可不像什么好兆头。 众弟子心中思绪纷纷，下一刻他们就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门关上了！” 只见水镜中谢离珠在进入石门走了一段距离后，石门轰然落下，原本平息的烟尘再度被激起。 随后水镜就变成了一片漆黑，这是水镜与秘境失去联系无法探知具体情况的意思。 羽清豁然起身。 这种情况以前在第六关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仪阳秘境每次开启之前三宗都会派人先进去检查一番，这次甚至是羽清亲自去的，这墓室她以前也进来过，根本没有异常，这次检查也未曾发生异象。 谁知这次谢离珠进去后水镜与秘境的联系竟然被切断了。 “掌门，这……”从霜看着漆黑一片的水镜，一时无言。 水镜联系被切断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今天微他们几个的水镜也是黑的，因为他们此刻还在第五关当中，且是身处未知秘境，这种情况水镜断连是人力无法干预的。 本以为言玉出了铜花秘境应当就没什么危险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人抢了积分淘汰出局而已，谁知如今这水镜的连接竟然被切断了。 羽清面色一沉，御剑来到水镜面前，挥手往水镜中注入一道灵力，试图将谢离珠的水镜与秘境重新建立连接。 谁知这灵力进了水镜之后竟然石沉大海一般，根本感应不到仪阳秘境中的灵气波动，更不要说建立连接了。 羽清收回手，面无表情看着镜面上出现的一丝裂痕。 她素来是唇角带着三分笑意，平时看起来也挺和善的，如今不笑了，身边的气压要多低有多低。 各宗弟子见状不着痕迹抖了抖，后背发毛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试图离羽清远一点，这样仙尊发怒时他们也好跑。 不等他们挪到安全距离羽清就回到了高台上，冲从霜和扶泽摇了摇头：“灵力输进去完全没有反应，若是继续恐怕水镜会彻底碎裂。” 羽清方才的一举一动她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从霜与扶泽对视了一眼，忧心忡忡开口：“那墓室里的人不是早就已经陨落多年，躯体灵韵都散得差不多了，怎么会突然切断了水镜的连接？” 石门后面有密室对三宗高层来说不是什么秘事，众弟子之所以惊奇完全是因为之前没人进去过，但三宗高层都是知道墓室中的具体情况的。 应苍门与沧云宗各自的掌门以及长老们也是一脸凝重。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他们根本一点应对措施也没有。 “不如开个传送阵进去。”扶泽想了想，提了个想法，也不等羽清回应就拿出法器快速画完了传送阵。 但在她落下最后一笔之后，传送阵却并未亮起光芒，始终保持着暗淡的模样，阵纹也停滞不动，仿佛这传送阵是画在了纸上一般。 扶泽见状，咬了咬牙，无奈道：“传送阵也没办法进去。” 扶泽的传送阵是她自创的，属于高阶传送阵的一种，可以无视大多数的传送阻碍且传送速度比一般的高阶传送阵还要快。 连她的传送阵都进不去，普通的高阶传送阵就更不要想了。 “恐怕是那墓室的主人想考验离珠。”羽清又回头看了看漆黑的水镜，重新坐了下来，原本就没怎么放下的心再次吊了起来，“先静观其变吧。” 她如今就这么一根幼苗，还是受过一次大难的幼苗，她时时刻刻都想仔细呵护，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折了。如今时不时就给她来点意外的，让她怎么放心得下来？ 第74章 墓中人 秘境内，石门落下之后原本光线昏暗的密室忽然亮了起来，谢离珠第一时间就去看那仍然坐在阴影里的人。 “前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人没反应，谢离珠沉吟片刻，试探性地朝着那人走了两步，随后便有一股威压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朝她涌来压在了她的脊背上。 谢离珠闷哼一声，差点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给压趴了，随后她以凝鸿剑支撑着身体，暗自调动体内灵力对抗着这股强大的威压。 咬牙坚持了片刻后，墓室里忽然响起了声音，回荡在墓室里，听起来十分不真实。 “见了朕，为何不跪？”声音的来源是前方那人，听起来是个颇为年轻的女子，若只听声音恐怕没人会想到这竟然是一位已经快要飞升的大能。 “修行之人，只跪天地父母亲师。”谢离珠被压得额头青筋直跳，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没多久地上就湿了一小片，连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前辈在白鹭洲渡劫，难道不知道我白鹭洲之人从不跪君王吗？” 这女子的身份确实尊贵。 七国当中，女子称帝并不罕见，有许多国家都有这种情况，一时间她还不好判断这女子究竟是哪一国的君王。 但是，既是一国之主，为何会是在白鹭洲渡劫？ 女子哼笑了一声，谢离珠身上的威压忽然撤去。 谢离珠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她方才其实有一边膝盖已经快要碰到地了，若是这人非要她跪，只要再坚持那么一会她就真的跪了。 “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言玉。”后背的衣服已经彻底被汗水打湿，谢离珠索性走到一旁坐下，掐了个诀将衣服弄干，期间女子提问，她头也不抬地回道。 “言玉，好名字。”女子如同例行恭维一般不咸不淡地称赞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你身上，为何会有闳时的气息？” 谢离珠擦汗的手一顿，悄悄收紧，衣摆在她手里皱成一团：“前辈在说什么？晚辈听不懂。” 她见过闳时的事如今没多少人知道，羽清让她不要随意施展闳时教她的剑法，显然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现在水镜外有那么多的弟子长老在看着，她更不可能说。 “不必同朕装傻。”女子仿佛料到了谢离珠的反应，“早在你进来时你与外面水镜的连接就已经被我切断了，不会有人听到你我的谈话，也不会有人能窥探到你做了什么。” 谢离珠眼珠转了转，却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前辈为何会知道闳时仙尊？” 闳时生前的修为她不知道，但若人还活着，如今的修为恐怕同羽清不相上下。且闳时也算她半个师尊，完全担得起这一声仙尊。 “她是我的徒弟。” 谢离珠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这女皇是闳时仙尊的师尊？ 有点抽象。 谢离珠先前在玉极殿时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去过几回藏书楼，她特意翻找过一些记载着修真界的大事以及逸闻的书籍，却没找到任何与闳时相关的东西。 她原本以为闳时是白鹭洲的人，在玉极殿的藏书中却找不到任何有关她的记载，如今这女皇又说闳时是她的徒弟，莫非闳时确实原本就不是白鹭洲的人？ 如此想来，反而是她有些先入为主了。她原本因为拜师大典上羽清赠剑时说的凝鸿剑本体一直在玉极殿的话认为闳时与师尊关系极好，理所当然便觉得她是白鹭洲的人。 但羽清原本就游历过另外三洲七国，不认识其他地方的修士才是稀奇事。 谢离珠的态度又恭敬了不少，乖乖站起来回话：“晚辈背后的剑骨是闳时仙尊的遗骨。” 原本剑骨和她已经彻底融合了，她本以为应当没多少人能感受到这剑骨原本的气息了，但这女子远比她想象的要敏锐。 女皇沉默了片刻。 谢离珠低着头，在心中思考着她这沉默是什么意思。 没等她想明白，那女皇身边忽然亮起了两盏灯，照亮了女皇所处的那一片昏暗，女皇的面容也彻底显现在谢离珠面前。 看到她的面容，谢离珠微微一惊。 这女子一身大红龙袍，衣缘滚着花纹繁复的金边，头戴冕旒身坐九龙金椅，面容姣好，但红艳的双唇与颊边的面靥却为她增添不少威仪。 虽双目紧闭却依然气势逼人。 死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尸身还能完好如初，这便是在修士中也是极为少见的。 修士性命与修为息息相关，便是炼气筑基的修士也能活到一百多岁，像羽清这种接近飞升的大能的年龄更是可以延续到以万为单位。 但所有修士在未飞升之时都还只是肉体凡胎，死后能靠遗留的灵力保持尸身不腐，但随身上灵韵逐渐消散，尸体也会逐渐出现腐烂的征兆，灵韵彻底散尽之日就是尸身化为白骨之时。 这女子在这里都不知道待了多少年了，残留的灵力竟然还能切断水镜的联系，保持尸身一直不腐，修为几乎可以说是深不可测了。 谢离珠吃惊了一瞬间便收回了目光。 “她的尸骨果然在白鹭洲，可惜，未能等朕寻回。”女子叹息了一声，那龙椅上的人却是一动不动。 谢离珠低头不语，心念微动，这意思，是为了找闳时的遗骨才来的白鹭洲？ 看来这女皇当真是十分重视闳时。 “你能拿到她的遗骨，那可有见到她？”女皇的语气中少见的带了一丝犹豫。 “见过。”谢离珠并未隐瞒，“在白鹭洲的一处洞天内。” “看来羽清果然信守承诺。”女皇似乎愉悦了不少。 谢离珠挑了下眉，还认识师尊？ “你拜在哪宗门下，师从何人？” “晚辈，羽清仙尊座下。”谢离珠说出这话时，那女子轻轻“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惊讶显而易见。 “这么看来朕让你进来果真是正确的决定，既然是羽清的徒儿，自然是能承受得了了。”女皇满意了，“你见到闳时恐怕也拿到她的传承了，也算她的半个徒弟，朕自然也有义务为她教导教导弟子。” 第75章 入梦境结界 “晚辈斗胆，不知前辈将我弄进来究竟所为何事？”谢离珠其实已经猜到女皇想干嘛了。 这宫殿既然是女皇的，一切机缘都来自于女皇，如今她都见到本尊了，女皇又知道了她同羽清和闳时的关系，言语间还提及承受与教导之类的话，总不可能是想杀了她，必然是有东西要交给她。 但她与女皇非亲非故，女皇不可能因为闳时和羽清的缘故就将机缘给她，天底下哪有白掉馅饼的事？ 谢离珠真正想知道的，是女皇的条件。 “你不是都猜到了？”女皇没好气地道，“朕自然是要给你好东西，不过，你需要通过朕的考验，以及帮朕做几件事。” 谢离珠一脸早有预料的表情，弯腰行礼：“请讲。” “你且上前两步，抬头。” 谢离珠依言照做，一抬头就清楚看到了棺材内的景象。 这棺材里倒是没什么恐怖的东西，只放了一身女子的衣服，以及一些陪葬的礼器。 但，这身衣服，谢离珠莫名感觉极为熟悉。 这衣服金红配色，分明与当初在中心试验里闳时教授她剑法时穿的那一身极为相似，只是彼时闳时穿的是方便打斗的箭袖圆领袍，而这一身则是标准的裙装，上衫交领大袖，红衣镶金色掐牙绣金色芙蓉花，下裳则是白色百迭裙。 “这是闳时仙尊的遗物？”谢离珠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错。”女皇的躯体中忽然闪烁着一点金光，“朕找不到她的遗骨，所以只能将她的衣服拿来代替她。” “那晚辈要做什么？”谢离珠又仔细看了看棺材中的布置，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这棺椁是特制的，融合了朕的领域之后自成一方梦境结界。你躺进去之后便会进入梦境结界中，只要你能顺利从梦境结界中出来，便算通过考验。” 女皇的话让谢离珠沉思了片刻：“若晚辈出不来呢？” 女皇的语气忽然变得极为冷漠：“那你便一辈子待在里面吧，便是你师尊来了，也不能将你救出。” 谢离珠心中微微一惊。 每个弟子在身死之后或是捏碎玉牌之后都会被自动传出秘境，但女皇却说她会永远留在里面，岂不是代表女皇不仅仅切断了水镜的连接，还直接切断了此处与仪阳秘境的连接？ 好生强横霸道！ 谢离珠轻轻吸了口冷气，随后便毫不犹豫跨入棺材，将闳时的衣服暂时拨到一边后平躺下来。 “你不怕朕害你？”女皇的语气忽然带着些玩味，“朕可是说了，羽清救不了你，若是朕成心诓你呢？” “闳时仙尊是晚辈极为敬仰之人，她天纵奇才皎如明月，却不慎陨落，晚辈心中遗憾无比。前辈能教出闳时仙尊这般的弟子，晚辈自然不会害怕。”谢离珠闭上眼，马屁拍得极为顺畅。 这话九分真一分假，夸闳时皎皎如月是真，她能从闳时的剑法、阵法以及她的剑骨中感受得到。 遗憾也是真，闳时的修为分明不低，尸骨却散落在明镜洞天中，分明是为人所害。 但不害怕是假话。素不相识的人，上来说让你进棺材躺着，出不来你就完蛋了，搁谁谁能不害怕？ 不过对谢离珠来说，越危险的情况往往意味着回报也越丰厚，她自认为到如今心智已经足够坚定，少有能够动摇她心神的，因此这考验她是必须要去的。 女皇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随后原本支在旁边的棺材板便飞起来盖上了，谢离珠甚至还听到了钉子钉进棺材板的声音。 “七颗镇魂钉已下，你若不能破除梦境结界，便在这棺椁里陪着闳时吧。” 隔着棺材板女皇的声音变得有些不甚清晰，谢离珠听着听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两眼止不住地上翻，女皇的话仿佛在她脑子里打转。 随着女皇话音落下，谢离珠慢慢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眼时，谢离珠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谢离珠一愣，朝上方伸手，碰到了像是木板一样的东西，眨了眨眼之后才勉强适应现在的环境，也看清了自己手抵着的东西确实是木板。 谢离珠轻轻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真的要她当瞎子。 就在谢离珠忽然感觉周遭环境莫名也很像棺材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朝一边侧翻过去，额头狠狠磕上了旁边的木板。 谢离珠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捂住被撞疼的额角，而后便感觉眼前骤然一亮，她人已经滚到了旁边的地上。 “快快快，赶紧把人弄回去！”边上忽然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喊声，随后便有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围上来，想把她抬起来重新弄回棺材里。 谢离珠反应极快地站起身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你们做什么？” 周围的人面色一僵，惨白着脸缓慢转头看向一人：“她……她不是死了吗？” 谢离珠双目微眯，也看向那人，目光中带着审视。 那人一身褐色长袍外罩黑色无袖长衫，腰上戴着块玉，一张方脸上长了双倒三角眼，看着莫名有些奸猾之相。 这男人被谢离珠的目光看得一个激灵，咽了咽口水，大步走到那些人面前挨个往他们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们收了银子就得把人送到，我们家老爷还在等着呢！” 随后这人走到谢离珠面前，唇角下压恶狠狠瞪着谢离珠，低声道：“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样，你爹娘收了银子，你已经被卖了，赶紧滚回棺材里，乖乖等着去配冥婚！” 谢离珠唇角扯了扯，随后冷笑一声，抬手往后作出拔剑的手势。 真是笑话，她活这么大头一次有人敢让她去配冥婚的，简直不知所谓！ 谢离珠欲抽出凝鸿剑教训一下这些人，谁曾想抽了个空，手上什么也没握住。谢离珠一愣，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然而往常储有灵力的丹府却是毫无反应，她甚至感受不到背后剑骨的存在。 她灵力没了？ 谢离珠冷笑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差点裂开。 第76章 安华相救 那男人看她这手势，眉头一皱，恶狠狠道：“做什么？想打人？” 这人一边说还一边狠狠推了谢离珠一把，谢离珠一时不察竟真被他推了个踉跄。 “我告诉你，能和我们少爷配婚，你们家是走了天大的好运了，你可别不知好歹！” 谢离珠放下手沉默了下，思考着对策。 她进了这梦境结界之后女皇也不给她个提示什么的，如今她又灵力全无，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身份是什么，这让她怎么破题？ 谢离珠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重新看向那男人：“你们少爷，是谁？” 这男人说她是被爹娘卖了配冥婚，现下她后脖颈还痛着，恐怕是那所谓的父母将她敲晕了强行卖给了这户人家。 “你不知道？”男人一愣，这才想起来这女子被送过来的时候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呼吸微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恐怕是和爹娘反抗后被强行送来的。 不过，银子既然给出去了，这小娘子无论愿不愿意都不可能放她走了。 念及她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子被父母卖去配冥婚，马上就要被埋进土里活活闷死，男人心里竟然泛起那么一丝的同情，但也只限于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 “少爷是遥伽帝国当朝户部尚书嫡子，李鸿轩。”男子说罢又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能嫁给少爷是你天大的福气，赶紧乖乖躺进去上路了，耽误了吉时的后果你可承担不起！” 男人说着就要来拽谢离珠，被谢离珠躲开后他终于彻底失去耐心，抬手就想朝谢离珠脸上扇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巴掌眼看着就要落到谢离珠脸上，旁边忽然飞来一粒石子击中男子手背，男子痛呼一声捂着手转头，恶狠狠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谁在耍花招？” “休要伤她。”一道女声传来，尾音绵软，听起来柔柔的。 距离这群人不远处停着一架马车，车帘织锦车壁镶金嵌玉，看起来身份颇为不凡，至少十分有钱。 但谢离珠却不关心这马车上的人是不是有钱或是有权，她真正在意的，是方才那石子上她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虽然十分微弱。 谢离珠目光灼灼地看向马车的门帘。 石子上有灵力，至少说明如今她还在修真界当中。 那男子看到这马车的装饰，神色微缓，朝马车拱了拱手算是见礼：“敢问车中之人是哪家小姐？在下是户部尚书府的管家，现在要送人去与我家少爷成亲。” 男子亮明身份，话语中暗含警告之意，想让这女子不要多管闲事，毕竟他背后的可是户部尚书。 马车内的女子闻言，轻轻笑了一声：“李尚书，本宫两个月前刚刚见过。” 吴管家听了这话，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视着这驾马车。 在众人的注视下，帘子被剑柄挑开一角，一名一身黑衣打扮利落的女子钻出来跳下马车，站到一旁抱剑而立，冷声喝到：“大胆！见到安华公主为何不跪？” 马车中的人始终没有露面，但吴管家一看到这人腿立马软了，当场“扑通”一声跪下，差点给众人表演一个痛哭流涕。 “草民不知公主尊驾在此，无意冒犯公主还请公主恕罪！”吴管家趴在地上，心中暗暗叫苦。 不是说这安华公主离京游学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免礼。”马车中那女子再次开口，这次话语中却含有不容拒绝的威严，“这女子本宫带走了。李尚书丧子之痛事本宫略有耳闻，本宫也十分痛心，但配冥婚之事向来被我朝禁止，这一次，本宫只小惩大诫，你且回禀李尚书，之后自行去府衙领罚。” 安华公主说罢，旁边抱剑的女子用剑柄挑起些许车帘，冲谢离珠扬了扬下巴示意：“还不上车？” 谢离珠扫了吴管家一眼，默不作声依言爬上了马车。 进了马车后谢离珠才发现这马车远比从前面看起来要宽敞得多。 方才在外面时只觉得这马车也就成人双臂打开平举的宽度，但上了马车后才发现这马车的长度竟然接近宽度的两倍。 如此宽敞的马车，内部摆了一张软榻、一方矮几，旁边还摆了个三层高的小书架，竟然仍然未觉拥挤。 谢离珠进去时那位安华公主正靠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得入迷。 谢离珠进去后默默找了个角落坐下，没多久便感觉马车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黑衣女子掀开帘子进来，坐在了谢离珠对面，抱剑盯着她看。 这女子的目光十分锐利犹如鹰隼，谢离珠被她盯着竟然少见的出现了浑身不得动弹的感觉。 谢离珠隐在大红嫁衣下的手悄悄握紧了。 就在谢离珠快被这黑衣女子看得坐立难安时，软榻上的人发话了。 “夜歌，你别这么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万一吓到人家。”安华公主将书合上，直起身轻轻训斥了黑衣女子一句。 黑衣女子立刻低头：“属下知错。” 安华公主将书递给夜歌，而后转头看向谢离珠，目光温和：“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方才安华公主的脸被书遮去了大半，且谢离珠心存疑虑也没有多看，生怕惹得这位公主不高兴将她丢下马车。 如今这公主将书拿开抬起头来了，谢离珠才看清她的面容，但这一看顿时愣在原地。 这人，怎么和那坐在龙椅上的女皇这么像？只是这女子此刻面上只是略施粉黛，唇色也十分粉嫩，少了女皇那股气势凌人的冷艳，反而多了几分温和。 安华公主见谢离珠什么也不说只是直勾勾盯着她看，面色微顿，原本微微上扬的唇角落下来些许。 “放肆！公主问话你岂敢不答？”夜歌放好了书转过头就发现这女子莫名其妙盯着公主看得眼睛都直了，立刻高声喝道。 她这一喊，谢离珠被喊回神，连忙低头，细看之下她竟然还身躯微微颤抖：“我……草民不是故意的。” 第77章 魂穿闳时 “夜歌你吓到她了。”安华公主见状，无奈扶额，轻轻叹了口气。 夜歌又说了句错了，但面色冷硬，分明是知错不改。 安华公主也懒得计较，重新摆出温和的表情看向谢离珠：“不用怕她，本宫在此她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谢离珠悄悄抬眼看了夜歌一眼，惧怕的样子装得倒是很像。 “草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的人，草民只记得自己被打昏了，醒过来就在这里了。”谢离珠低头回话。 谢离珠没骗安华公主，她这人生地不熟的，这些问题根本回答不上来。 但安华公主显然是不信的。 谢离珠的避而不谈让她皱了皱眉，不着痕迹朝夜歌示意了下，随后谢离珠便感觉有一只手覆在了她的头顶。 这手凉得不像活人。 下一秒，谢离珠的脑中顿时传来了针扎一般的刺痛，让她忍不住蜷起了身子。 没多久这疼痛便消失不见，但谢离珠仍然直不起腰来，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 搜神。 这种法术化神以上的修士可以修炼，但因为对神魂消耗极大，稍有不慎还有可能会被人损伤神魂变成痴儿，因此若不是紧急情况一般人是不会用这法术的。 谢离珠在大脑出现疼痛的时候就知道这女子要做什么了。 但她此刻灵力全无，对方是个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她完全反抗不了，只能任由这人摆布。 “姓谢，白鹭洲人士，父母双亡被人拐骗到此，前几天被养父母卖给李家配冥婚。”夜歌的声音平得毫无起伏。 谢离珠的心却漏跳了一拍。 有白鹭洲，有修士，她便还在自己身处的那个世界，但夜歌口中的这些经历她没有。 而且…… 谢离珠余光扫到自己方才因为疼痛忍不住想伸手抱住自己时衣袖滑落露出的手腕上的印记，目光一沉。 她自己的身体手腕上也没有这形似莲花的胎记。 谢离珠心中忽然有了个荒唐的猜测。 她现在的身份不会是闳时吧？ 谢离珠低着头，心中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 “谢？”安华公主挑了挑眉，重新看向谢离珠，“临寰谢氏？” 谢离珠兀自低头沉默着。 “身上灵力全无，想来是被谢氏抛弃了。”安华公主忽然伸手握住谢离珠的手腕，灵力探入她经脉中，随后便收回了手，“既然到了我遥伽帝国，便不再是谢氏的人。从今以后，你便叫闳时，以后跟在本宫身边。” 夜歌一惊，立刻出言阻止：“公主不可！此人来路不明，万一是别国派来的！” 安华公主轻轻哼笑一声，面上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本宫查探过了，她身上没有丝毫隐藏灵力的模样，分明是货真价实的普通人一个，若是其他六国当真以为派这么个人来能达成目的的话，本宫也不得不夸他们一声愚蠢了。” 谢离珠唇角抽了抽，这么当面说她无能，真的合适吗？ 不过如今她面对这些话倒是已经平静了，丝毫不会如原本那般耿耿于怀。 除去在玉极殿的时日慢慢发生的改变之外，也因为如今发生的事是闳时的经历，她更像是一个局外人，此时只是冷眼旁观。 不过，原来闳时前辈是这么和女皇认识的啊！原来闳时前辈过去竟然也和她一样么？ 最重要的一点，闳时也是谢家的人。 谢离珠心思百转。 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谢家有闳时这般惊才绝艳之人，按谢家那些人的脾性，不是应该到处大肆宣扬吗？ 谢离珠按下心头疑虑，朝安华公主行了个礼：“谢公主。” 夜歌看着她的举动眉头皱得死紧：“你既是公主侍女，为何不跪？” 谢离珠顿了顿，仍然坚持自己先前和女皇说过的话：“修行之人，只跪天地父母。” 安华公主倒是不在意这些，朝夜歌摆了摆手：“你还是继续泡你的茶吧。” 夜歌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安华公主重新拿了本书出来看，没再搭理过谢离珠。 马车一路行驶得极为平稳，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谢离珠已经快睡着了。 倒不是她警惕心不足，而是如今她这身体没了灵力只是个普通人，坐这么久的车难免犯困。 安华公主见谢离珠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勾了下唇角，轻轻推了推谢离珠：“醒醒。” 谢离珠猛然惊醒，眼底暗光一闪而过，因为低着头安华公主并未察觉。 随后谢离珠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立刻调整好了状态。 她一扭头就看到夜歌臭着脸站在马车外，剑柄挑起车帘正十分不悦地瞪着她：“还不赶紧下来！” 谢离珠连忙出了马车。 安华公主被夜歌扶了下来，三人朝着前方走去。 朱红的大门两侧跪了不少人。 谢离珠一边往里走一遍打量着安华府的陈设。 安华虽只是一国公主，但这府邸着实不小，甚至比起谢氏主宅也不相上下。 进了府，有侍女上前来，向安华公主行礼。 “按本宫先前吩咐的，将她带过去。”安华公主朝谢离珠的方向偏了偏头。 那侍女上前来二话不说拽着谢离珠就往旁边的路上拽，手上力气大得出奇，捏得谢离珠手腕生疼。 谢离珠挣扎了两下毫无效果，甚至这侍女还顺着她的手腕打进一道灵力警告她。 谢离珠顿时安分了，她现在没灵力，完全打不过。 谢离珠被这侍女拖去了一处浴房，被侍女毫不留情地踹进了池子里。 谢离珠猝不及防喝了好几口池水，随后钻心刺骨的疼痛从身体各处钻入，痛得她在水中几乎站不稳。 随后她便感觉到有人用灵力托着她以免让她淹死在池子里。 谢离珠咬了咬牙，忍着疼痛朝着池子边游去，扒上池边后便趴在上面痛得直抽气，忍不住问那丢她进来的侍女：“姐姐，这是要做什么啊？” 她能感觉到有灵气涌进体内到处流窜，但却留不住这些灵气，反而被这些灵气折磨。 “公主吩咐，为你洗筋伐髓，让你能修炼。”侍女一脸冷漠地站在池子边上看着她。 第78章 洗炼条件 谢离珠愣了下。 这种强行改变人的根骨让人能够修炼的法子向来耗费巨大，且被强行洗炼过的人未来修炼会比旁人更加脆弱，稍有不慎轻则道毁重则身死魂散，世家和宗门根本不愿意花这力气去冒险。 安华公主今天才与她认识，竟然愿意为她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谢离珠眸色微沉，默不作声趴在池边，忍受着洗炼的痛苦。 这侍女虽然看起来对她凶巴巴的，但其实一直留心观察着谢离珠的状态，只是看起来颇有些不近人情，谢离珠不说话她就跟不存在一般。 谢离珠中途因为疼痛难忍晕过去了，在被疼醒之后洗炼已经结束了，她被那侍女捞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原本的池子已经变得漆黑无比。 谢离珠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地上看着上方的屋顶发了片刻的呆。 此时她已经能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在自发运转了，虽然不多，但好歹是能留住灵气了。 “醒了就起来，殿下要见你。”侍女冷冷说了一句，而后唤人进来打扫。 谢离珠一骨碌爬起来，脚正要踏出门槛，却再次被侍女叫住。 “且慢。”那侍女说着，一边手上一弹一点金光飞入谢离珠后背，“跟着它去，免得迷路了还要让人来找你。” 随后谢离珠便感觉背后如同有一股推力一般，推着她在府里拐了几次之后将她送到了一扇紧闭的门前。 “进来。”安华公主的声音从门里传出。 谢离珠推门进去，安华公主正在画画，谢离珠走到旁边一看，画的竟然是地图一般的东西。 “感觉如何？”安华公主察觉到谢离珠站到她旁边，头也不抬地问。 “能留住灵力了。”谢离珠如实回答。 洗炼不能一蹴而就，谢离珠若想彻底改变根骨，还得再受几天折磨。 “不错。”安华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回了句，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本宫从来不做无本买卖。” 谢离珠想翻白眼，这明摆着的强买强卖，她如今势弱连反抗都不行。 “公主请讲。”谢离珠不反感安华同她谈条件，只是不喜欢安华毫无预兆逼迫她。 “本宫有意将你培养为本宫的得力助手，与夜歌一同辅佐本宫，但你也知道你如今实力还太弱，这洗炼之法花了本宫不少灵石，你至少得帮本宫把这灵石拿回来才是。”安华公主顿了顿，感觉谢离珠可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便又补充了一句，“配冥婚在本朝是违法之事。” 谢离珠缓慢地眨了下眼，明白了安华的意思。 安华先前同吴管家说小惩大诫，让吴管家自己去领罚，显然是没有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如今这意思却是根本没打算放过李尚书。 安华要她弄垮李家。 但彼时这么多人都看到安华将她带走了，她大喇喇地对李家下手必然会导致安华被怀疑，因此安华是既要拿到户部，还要将自己彻底摘出去。 “本宫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在这半个月内，你每五日洗炼一次，半月后若是办不到……”后面的话安华没再说，但谢离珠已经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安华的杀意。 安华看起来善良温和，毫不设防地将她带回了府中，但实际上却是处处防备试探，随时都准备要她的命。 谢离珠离开的时候忍不住感叹了下，闳时前辈这走上修炼之路的经历属实不易。 修士向来以天赋实力论高低，什么东西抢得到能护住就是你的，但这遥伽帝国还要玩弄权术，属实是有些为难人。 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这遥伽帝国的形势。 谢离珠先前不曾了解过另外三洲七国，对遥伽帝国一无所知，贸然出手想达到目的几乎是不可能的。 征得安华的同意后，谢离珠去了府中的藏书阁。 在藏书阁里啃了两天的书，又悄悄出去坊间打听了之后，谢离珠总算对如今的局势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遥伽帝国素来女子主政，过去朝堂上是没有男人的，但后来某任女皇偶然碰到个颇有治世之能的人，力排众议将他带入朝堂，从此开了男子入朝的先河。 政权传至本朝，原本朝堂上处于弱势地位的男子渐渐壮大，发展势力占据朝中要职，若非现任女皇有意打压，只会发展得更强势。 但前几任女皇留下的积弊太多，女皇也不能下手太狠，因此整肃朝堂一事进度十分缓慢。 谢离珠靠着书架席地而坐，合上书后仔细思索着。 当时的那任女皇显然是十分看重那人的才能，但下面的人显然是会错了女皇的意，让那被她带进朝堂的人有了培植自己党羽的机会，这才导致他活着的时候成为了三朝元老要臣，掣肘后面继位的女皇。 现在他死了，千千万万个他却站出来了，妄想动摇国本，改变这女子主政男子地位卑微的局势。 如今的朝堂上，那人的儿子高居尚书令之职，执掌户部的李尚书也是他重点培植的党羽之一。 户部手握国家财政大权，如今却被居心叵测之人掌控，中饱私囊，贪污受贿成风，女皇早已有意整治，只是如今身子骨越发不好，这事才暂且搁置。 如今看来，安华是想为女皇办成这件事。 这事办成了是大功一件。 安华如今是朝中最受宠的几个公主之一，她十分迫切地需要一份大的功劳来巩固地位，但如今安华还不能和那尚书令撕破脸，谢离珠便成了那个中间人、导火索。 安华想唱红脸，既要把自己摘出去，却又不能让这功劳落到其他人头上。 谢离珠两眼无神地发着呆。 忽然，藏书阁的门被人敲响。 “洗炼。”门外的人言简意赅说明来意。 谢离珠打开门，脸上带着笑，仿佛方才那个颓丧之人根本不是她：“青槐姐姐，我们走吧。” 在公主府的这几日，在安华的有意纵容下，谢离珠已经摸清了安华府中的人事安排，这也让谢离珠彻底下不了这条船了。 先前踹她进洗炼池的人便是青槐。 第79章 墓地求证 在去洗炼池的路上，谢离珠不断思索着该如何办成这件事。 在她第一次进洗炼池的时候，她便发现自己的识海中有六根灵力化成如同钉子一般的东西，在这六颗钉子旁边还有一个坑，大小与其他钉子差不多，谢离珠便猜测这里原本也该有一颗钉子。 在进入梦境结界之时，女皇给她钉了七颗镇魂钉，恐怕就是这七颗。 第七颗钉子因为之前谢离珠完全没有灵力因此并不知道被拔出的条件，只猜想恐怕与安华带走了她，让她避开了配冥婚的发展有关。 由此谢离珠心中隐约有个猜测，或许这七颗镇魂钉对应着闳时在遥伽帝国时或者是生前面临的七个重要转折点。 至于她要做的是顺利走到这些转折点还是改变这些转折点，尚且有待验证。 谢离珠原本便从闳时的角度推演过，配冥婚一事，若是闳时在，恐怕不会有和吴管家纠缠的事，她被敲晕了多半是醒不过来的，因此她还能不能在那个时间点被安华公主救下便有待商榷了。 但安华是闳时的师尊，显然闳时后面确实是跟在她身边的，且安华应当十分重视她。 闳时是怎么到了安华身边的一下子变成了谜团，因为这谜团的存在，使得谢离珠的推演也完全进行不下去。 谢离珠选择用安华交代的这个任务来试探拔出镇魂钉的条件，就得准备两条路，一边是要从闳时的角度推动此事发展，一边却又要找出那个转折点，以与闳时相异的方式处理这件事。 洗炼时仍然只有青槐一人陪着她。 “青槐姐姐，你可知道那李家的公子被葬在了何处？”谢离珠趴在池边，仰头看着站在前方不远处的青槐。 “城外三十里处的太文山。”青槐目不斜视，声音冷漠。 “那李家可是继续找了人来配冥婚？” 青槐忽然转头看了谢离珠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谢离珠眉梢轻轻动了下：“我想去看看。” 这些天她的所有需求都是找青槐帮忙处理的，似是得了安华的命令要协助她。 李家既然还没放弃配冥婚的想法，便会重新挑选适合的女子和所谓的吉时。 她之前听说李尚书因为临到下葬又舍不得自己的独子，用了些法子让李鸿轩的棺椁在李家再停了三天，显然是为了等待这适合的人和时间。 昨天李鸿轩才正式下葬，李尚书亲自为子扶棺，感动了不少人。 青槐听了这话只“嗯”了一声，等谢离珠从池子里出来换好衣服后便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提上灵剑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此时正值夜间，原本修士的灵剑灵影光芒是十分明显的，但青槐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掩盖了灵影光芒，一路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谢离珠去了李鸿轩的墓地。 谢离珠如今体内有了灵力，五感稍微灵敏了一些，才刚刚落地她就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 “劳烦青槐姐姐先将她救出来。”谢离珠四处走动着，头也不回地对青槐说。 青槐一语不发，一剑轰过去，石块泥土齐飞，原本呈半圆形的墓直接被削平了上部，恰好露出那方双人合葬的棺木。 谢离珠回头见此情景，唇角抽了抽。 这下麻烦大了。 青槐毁了别人的墓，到时候真查起来反倒容易让人怀疑是有人刻意针对李尚书。 但眼下墓已经被轰开了，人也被青槐弄出来了，总不好再关回去。 谢离珠走过去蹲下，看向那此刻正半死不活趴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女孩：“你的生辰八字为何？” 女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的生辰八字说了出来。 谢离珠不知道闳时的生辰八字，只能去打听李鸿轩的，再找人算了能与他婚配之人的生辰八字，这女子的生辰八字恰是其中之一。 谢离珠站起身将青槐拉到一旁，轻声询问：“殿下回府那日，是先救的我还是先经过此地？” 她是被青槐提溜着来的，根本看不清路，那天她又在马车上昏昏欲睡，没办法推测安华的具体路线和时间。 青槐的回答简直惜字如金：“你。” 随后谢离珠便露出了一丝笑意，但这笑容转瞬即逝：“劳烦青槐姐姐送我回府，再为我安顿这女孩，过几日我有用。” 如今算是暂时串起了一些事情。 因为她耽误了吴管家的时间，安华提前将她救下了。 若是按原本的发展，恐怕是吴管家将人送到时，安华也恰好这墓地附近，或许是刚好碰上李家在埋人，从而带走了闳时。 也许是闳时当时醒过来之后大声呼救，引起了安华的注意。 谢离珠其实更倾向于后一种。她大致观察了下，以她现下的目力，甚至隐约能看到那天与吴管家发生争执的地方，安华当日马车的位置距离此处更远，路上的速度甚至慢到没她走路快，显然吴管家会先到一步。 李家早已做好了准备，自然是人一到就能开始埋。此事本不光彩，李家只会速战速决，照安华的速度，等她到了这里恐怕人早走光了。 这女子被埋了一天一夜，这么微弱的呼救声她都能听到，闳时彼时刚刚被埋下不久，声音只大不小，安华不可能听不到。 安华救下了闳时，发现了李家悄悄配冥婚的事，拿到了李家的把柄，若是按照如今这安排让闳时做她的刀为她解决了李家，闳时便能顺利留在安华身边。 谢离珠想至此处，眉眼微敛，也就是说，她虽然改变了闳时遇到安华的时间这个转折点，但并没有改变后续的发展。 但镇魂钉已经拔出了一颗。 谢离珠稍感头疼。 从她根据闳时的传承、剑骨残留的灵韵推测的闳时的性格，再结合这些事情，恐怕闳时彼时处理李尚书的法子是以身涉险，毕竟她才是受害当事人。 那时的安华从未说过要放李尚书一马的话，证据确凿可以直接对李尚书下手。 如今谢离珠却要面对着安华同她扯上关系导致她必须迂回行事的局面。 谢离珠回府之后又在藏书楼坐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跑出去了，整整两天都没有回府。 安华也不担心，连派个人跟随谢离珠都不曾，安华府所有的人都是到了门口之后若是谢离珠没有开口就不会再主动跟着她。 到第四天傍晚，谢离珠必须回来洗炼的时候仍然找不到人影，安华总算想起来派人去找谢离珠了。 第80章 审讯 安华派出去的人还没踏出公主府，就撞上了绥安府衙派来的人。 “府尹大人派小的来请公主前往府衙。”来人朝青槐见过礼之后说明了来意。 安华听到府衙派人来，眉梢微挑，唇角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那走吧。” 安华到府衙的时候，衙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男女老少，将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正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小声议论。 “听说有人发现有朝中重臣悄悄配冥婚，这事被捅到府衙来了，听说还要上报陛下。” “配冥婚？”有人惊呼一声，“此事自立朝以来便明令禁止，身为朝中重臣怎可明知故犯？” 这几人的议论声安华皆听在耳中，心中的期待不由自主又提高了几分。 遥伽帝国只有女子有继承权，皇室也不例外，皇室中的男子甚至有的连封王都不行。 安华作为最热门的皇储人选之一，京中百姓无人不识，看到安华的车驾来了，纷纷朝两边让开。 “殿下里面请。”府衙门口早有人在候着，安华下了马车后便被领着进了衙内，她只带了包括青槐在内的几个侍女。 衙内堂前，李尚书负手而立，头微微上扬偏向一旁，看起来颇为不屑，谢离珠则站在另一边，在两人中间，跪着一名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 堂上，绥安府府尹梳高髻戴白玉等肩冠，是标准的官员装束。 看到安华进来，沈雁现起身向安华见礼，请人上座，随后坐回座位上，惊堂木一拍。喝道：“堂下何人？” 其实早在安华来之前沈雁就已经审过一轮了，只是后面牵涉颇多，且李尚书说谢离珠是安华救下的人，身份不明，要让安华亲自来看着，她才暂时休堂派人去请安华。 “草民荀冰，绥安人士。”荀冰便是那跪在地上的女子。 “草民闳时，”谢离珠顿了顿，即使是第二次这么介绍自己仍然颇感怪异，“孤儿，不知道哪里人。” “在下李敬，汀桦人士，官拜户部尚书。”李敬仍然一副高傲的模样，即使安华在此也丝毫不收敛，“三殿下，这闳时是你府上的人，如今却意图诬告本官，还请殿下好好定夺。” 本朝原本没有男子为官之例，开了先河之后到现任女皇这里皇室已有却已经有衰微之势，朝中那人大肆培植势力，倒是让这些男人以为能越过女子做主。 如今这李敬便俨然一副完全不将安华放在眼中的模样。 “放肆！”安华身边站着的青槐眉头一蹙厉声喝道。 青槐这一声呵斥仿佛忽然让李敬回过神来，慌张向安华赔罪后低头站到一边。 “无妨。”安华朝青槐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想必是尚书大人正在气头上，有些昏头了。” 安华表现得颇为和善，微微前倾看向荀冰，轻声问道：“本宫听说有人违反律例私配冥婚，可是与你有关？” “正是。”荀冰拜倒在地，带着泣音道，“草民状告当朝户部尚书强迫民女嫁给他那已故的儿子。” “哦？”安华直起身，意味深长看了李敬一眼，“尚书大人官居从二品，是朝中重臣，你状告他私配冥婚，得拿出证据来。” 李敬搞不清楚安华看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想起来先前吴管家告诉他的，安华对此事只小惩大诫，还以为安华这次是要帮他，脊背顿时又挺直了几分。 “这位姑娘可以为我作证。”荀冰闻言，抬起头来指向闳时，“她也曾受李家逼迫。” 安华便看向谢离珠，眉眼中似乎带着冷意：“闳时，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告知本宫？” 李敬听了这话顿时心头一喜。 安华公主否认先前撞到吴管家拉人去配冥婚的事，便说明此事安华公主是站在他这边的！ 谢离珠与安华对视了一眼，忽然朝着安华一揖到底，挤出两滴眼泪来了个“声泪俱下”：“殿下明鉴。李大人是朝中重臣，奴却只是府上侍女，如何敢为公主添麻烦？如今若非这位荀姑娘机缘巧合之下被奴救下，恐怕这事便烂在奴肚子里了。” 安华看着她装模作样，心中只想笑，但此刻发笑显然不合时宜，安华只得强行忍住。 安华轻咳一声，问道：“既然她说自己被拉去配了冥婚，便是已经被埋进土里了，你是如何救出她来的？” “前几日奴因此事心中烦闷，想出去散心，谁知竟逛到了城外，恰好听到了荀姑娘的呼救声，奴便刨了李公子的坟。”谢离珠一边说还一边抬袖假装拭泪。 “你！”李敬原本只知道这两个女子都曾被吴管家挑中拉去和自己的儿子成亲，谁想这闳时竟然把他儿子的坟给挖了，顿时气急，指着谢离珠便要冲上来。 “李敬，休要放肆！”堂上沈雁一拍惊堂木，怒声呵斥。 李敬走到一半被迫停步，他瞪了谢离珠一眼，拂袖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堂上：“沈大人，这闳时私自挖人坟墓实是人神共愤，还请沈大人还我儿一个公道！” 沈雁没理他，只看向谢离珠：“你既是公主府上的人，李家是万万不可能越过公主府将你带走的，你是如何被拉去配冥婚的？” “奴是被养父母打晕强行卖给李家，那日奴从棺材中滚了出来意外清醒，便打伤了抬棺的几个人跑了，路上恰好碰到了殿下。” 谢离珠低头回话，余光瞥见青槐袖子里有微弱的光芒在闪烁着，随后她便立即移开了目光。 “奴被殿下带回府时浑身是伤，府中许多人都看到了。那日我所穿嫁衣被刮破了便被我丢在了城外，若是派人去搜寻，没准能找到。” 那光芒被衣袖挡住了，从谢离珠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点浅淡朦胧的颜色，瞧着像是聆音符的光芒。 安华如今装蒜要把自己摘出去，但她先前没有和安华提前知会，安华如今恐怕是要统一府上人的口供。 沈雁闻言，果然在征求了安华的意见后让人去她府上又带了几个侍女来问话，同时派人出城寻找那嫁衣的下落。 第81章 早有准备 派去公主府的人回来得倒是快，那几个随手挑来的人负责的差事各有不同，有的在内院有的在外院。 听了那几个人的描述，果然证实了谢离珠被带回来那天是一身伤痕只着中衣。 “大人，李家曾经派人去家中询问我的生辰八字，后面我父母便拿了李家的银子，答应让我去配冥婚，此事大人可派人去家中求证。”在等待派去城外的人回来的时间里，荀冰又开口：“我朝银钱流通俱有印记，官府一查便知。” 沈雁又派了一拨人出去。 没多久这队人便捧着个托盘回来了，上面摆着几锭银子。 “大人。”为首那一身小麦肤色的女子一手按刀一手指向托盘，“属下已去验过，这银子确实是李府的，这女子的父母也承认了，李家确实让他们将女儿嫁与李公子配冥婚。” 七国皆是修士与普通人混居，因此银子仍然作为主要流通货币使用，但银子上会被专门的机构用灵力打上烙印，可以保留最近五个拿到这银子的人的气味，而后送去一验便知。 沈雁看向李敬，正要开口，先前派去城外的人也回来了，手中同样捧着托盘，上面则放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嫁衣。 “大人，两件嫁衣均在此，只需专业的绣娘前来辨认是谁家的工艺，着人去查便可。”谢离珠指了指托盘里和荀冰身上的嫁衣。 外面围观的人群里就有绥安府最大的绣楼里养着的技艺上佳的绣娘，当场便大喊一声：“大人让我来！” 守在外面的衙役将她放进来，沈雁朝她点了点头：“有劳蕴娘。” 蕴娘点了点头，上前仔细看过两件嫁衣后，朝着沈雁行礼：“沈大人，这两件嫁衣做工敷衍针脚粗糙，想必是平兴楼的，大人不妨派人去问问。” 平兴楼是开在靠近城门处的一家成衣店，这成衣店卖的衣服料子皆是下品，做工也一般，但胜在价格也极低，因此很受一些不通针线但也没多少银钱的女子的欢迎。 衙役没多久就带着结果回来了。 平兴楼的每件衣服均会登记购买人，衙役索性直接把册子拿了过来呈给沈雁：“大人，这朱大乃是李家家仆，先后在平兴楼买了两件嫁衣，经店主亲自辨认正是这两件。” 沈雁看过册子后又递给安华，随后她便看向李敬：“李敬，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如今种种证据都指向李敬，沈雁本以为这结果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曾想李敬竟然冷笑一声，指着闳时大声道：“好你个闳时！本官若是真要为鸿轩娶妻，怎会用这种劣等的嫁衣，你分明是蓄意攀咬意图构陷本官！” 李敬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李敬这死不认账的模样，哪里有半分朝中大员的模样？ “李敬。”安华冷冷瞥了李敬一眼，“既然你一口否认这些证据，本宫倒是有个法子。白鹭洲有一种法器能够提取人的记忆，本宫先前去玉极殿时玉极殿的掌门恰好送了本宫两块，名曰水月镜。既然你不信，那不如用水月镜读取这二人的记忆，到时真相自会见分晓。” 李敬闻言脸色一变，后知后觉意识到安华根本不是在帮他。 水月镜他也有所耳闻，是白鹭洲那边很流行的一种用来取证和记录的法器，但是这东西造价颇高且材料只产在白鹭洲，在白鹭洲尚且售价不低，在其他地方就更不要说了，因此向来被其他地方的人视为珍贵之物。 他压根没想到安华竟然恰好有。 李敬眼珠转了转，讪笑两声：“殿下说笑，如今这不过是小事，如何用得上这等珍贵之物？” 安华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神色闲适：“兹事体大，还是需要的。本宫已经着人上报母皇，想必宫中已经派了人在来的路上了，李大人只需安心等着水月镜送来即可。届时有母皇身边的人在，若当真是冤枉了李大人，也好还你一个清白不是。” 李敬咬了咬牙，沉吟片刻，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公主殿下那日救下那日可是亲口对老吴说……” 话还没说出口，却听得安华“噔”的一下将茶杯重重磕到了桌上，杯中茶水溅出些许，安华不紧不慢拿出帕子擦净茶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敬：“李大人慎言，如今我们说的是配冥婚一事，还是不要扯其他的为好。” 安华的手腕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一道细小的灵力打入李敬体内，李敬被这灵力搅得腹痛无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众人便真以为他刚才是想借机说点别的无关的事情转移视线，纷纷不屑地轻呸一声。 水月镜被取来的时候，宫中派来的人也恰好到了。 来人却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只见这男子一身浅紫长袍，头发只束一半，黑发中掺着不少白丝，鬓边垂落的两缕头发也是白色。 他手持一把羽扇，眉目冷然，正是当朝尚书令，管垣。 “想不到，竟然劳动管大人亲自来此。”安华偏头一看到来人，顿时笑了起来。 李敬看到他也是神色微变，嗫嚅道：“管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管垣瞥了他一眼，语气毫无起伏，不含多少情绪，朝着皇宫的方向遥遥一拱手：“陛下说事关重大，便派我亲自来看看。” 管垣来了，李敬顿时显得安分不少。 两面水月镜被分别抬到了谢离珠和荀冰面前，两人各自将手放上，随后先前的记忆便呈现在镜中，一群人围着水月镜看得清清楚楚。 镜中回溯了两人的记忆，所有人都亲眼看到在两人的视角下被拉去配冥婚的具体经过。 谢离珠眼睫微垂，面上平静无波，心头却是微微诧异。 她的记忆根本不是水月镜中呈现的这副模样，安华显然是在这镜子上做了手脚，她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安排好这一切，莫非早有准备？ 第82章 李敬下狱 大堂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李敬面色惨白，四肢僵硬地站着，一时间无话可说。 “证据确凿。”管垣坐回座位上，轻轻摇了摇羽扇，却没有看李敬，而是直直对上安华的目光，“李大人好糊涂。如今，还是尽早认罪，或许陛下还会从轻发落。” 安华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抿唇微微笑起，低头饮茶，一语不发。 沈雁坐回堂上，拍下惊堂木后扬声道：“户部尚书李敬，公然违背本朝律法，私配冥婚，兹事体大，暂时关押，本府会将此事上报陛下，请陛下圣裁！” 不等李敬回神，沈雁一声令下，周围早已等候多时的衙役冲上前来将人锁住，架起来拖走。 被拖着走了两步后李敬忽然回过神来，大声喊道：“臣冤枉！请陛下明察！微臣是被人陷害的！” 衙役被他的声音吵得烦躁不已，当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连拖带拽将人弄下去了。 堂上，沈雁朝安华和管垣分别见礼：“此事臣会写好折子呈与陛下，劳二位今日跑这一趟了。” “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本宫便先回府了。”安华起身走向谢离珠，对着她微微一笑，“走吧。” 谢离珠点了点头，跟在安华身后准备离开，一旁的管垣忽然出声。 “殿下，臣瞧着这位小娘子聪明伶俐且心思细腻，斗胆向殿下讨要此人。”管垣朝安华拱手一礼，手中羽扇指向谢离珠。 安华步子一顿，转身看向管垣，微笑道：“这女子虽是本宫救下的，但她的去留本宫并不会干涉，管大人不如问问她自己。” 管垣果然依言询问谢离珠。 谢离珠敛眉低首：“多谢大人抬爱，公主殿下于奴有救命之恩，奴当日便立誓要陪侍殿下终身，直至奴身死。” 管垣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绪莫名：“是吗。” 随后他看向安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臣也不强人所难了。殿下今日之壮举，臣铭记心中，想必我朝子民也会引以为戒。” 安华但笑不语。 回安华府的路上，谢离珠与安华同乘马车，青槐随侍一旁。 安华似乎极爱品茶，府中几乎每个侍女都会一点泡茶的技艺，其中以向来贴身侍奉安华的青槐为最佳。 烫过茶盏后青槐将茶叶放入盏中缓缓注水，雾气浮起使得她的一举一动如同蒙上白纱，更添朦胧之感，赏心悦目。 泡好茶后青槐将茶汤捧予安华。 安华尝过后眉目舒展不少：“不错，果然这毛银茶还是要你来泡才好，夜歌把握不好总是将这茶泡得苦涩无比。” 青槐仍然是一副沉默冷淡的模样，默默将另一杯递给了谢离珠。 “尝尝。”安华轻轻朝茶杯扬了扬下巴示意谢离珠。 谢离珠喝了一口，却品不出精妙之处：“殿下恕罪，奴不精此道，品不出来。” 这话她是认真的。在家时他们一家没有喝茶的习惯，她也不喜欢茶水苦涩的味道。而御虚宗和玉极殿都并未专门教授弟子泡茶的技艺。 “这茶入口微甜，但渐转苦涩且越发浓烈，苦味过后却又再次回甘，味道百转千回。”安华倒是毫不在意，微微眯着双眼兀自沉浸于茶香中，神色如同一只餍足的猫儿，“这味道变化颇多，倒是与一些人的经历颇为相似。” 以茶喻人是最常见的，但安华的意思不止于此。 “本宫自幼养在母皇膝下，由母皇亲自教导，但她同样对其他姐妹也寄予厚望。母皇自登基之初便受管垣掣肘，行事总有不便，且管垣日渐坐大，导致皇室衰微，母皇一直想解决此事。” 谢离珠沉默听着。 皇室秘辛，安华是不会轻易对她说的。 “母皇的意思是，先从管垣身边的人下手，慢慢剪除他的羽翼。李敬身为户部尚书，这些年可是为管垣做了不少事，已经为母皇不悦，如今李敬下狱，首功在你。”安华观察着谢离珠的神色，轻声道，“多亏了你细心搜证。” “殿下错了。”谢离珠神色淡然，“李大人拒不承认，是殿下用水月镜证明了奴与荀冰的清白，水月镜昂贵，此事功在殿下。” 安华笑了下，不置可否：“但是，只是除掉一个李敬不够。这管垣的势力在朝堂中盘根错节，他本人的心思更是如同这茶水滋味一般百转千回。此一事恐怕已经引起他的警觉与忌惮，来日本宫与他针锋相对的时候只多不少。” 安华说到此处便停下了，自顾自饮着茶，等着谢离珠的回答。 马车内只有水沸腾时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响，以及谢离珠自己的呼吸声。 安华与青槐都是修士，且安华如今实力不俗，两人的呼吸声早已可以达到几不可闻的地步。 “听凭殿下差遣，万死不辞。”谢离珠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这话一出，安华眼中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却依旧不说话，显然谢离珠的回答还没有让她完全满意。 “愿为公主最锋利的刀刃，为殿下扫平一切障碍，助殿下登上大宝君临天下。”谢离珠话锋一转，“但奴如今根骨不佳致使修炼缓慢，且无人教导奴该如何修炼，奴甚是惶恐，担心无法完成自己立下的誓言。” 安华彻底笑出声来：“好！本宫很是欣赏你这直接将自己的野心展露出来的模样。根骨之事，你无需担忧，洗炼池你按时去即可。至于教导之事，若是你不介意，本宫可以收你为徒，亲自教导你修炼之法。” 谢离珠当即向安华跪下：“拜见师尊。” 如今安华成了闳时的师尊，“闳时”理应拜她。 安华受了这一礼后，将谢离珠扶了起来，马车平稳朝着安华府驶去。 谢离珠依照惯例前去洗炼池，然而这次泡完洗炼池后，她却陷入了昏迷。 准确来说，是闳时陷入了昏迷，而她的灵体则是漂浮在床边，冷眼旁观着如今的“闳时”身边发生的事情。 第83章 验证猜测 闳时并未昏迷多久。 此次昏迷俱是因为她三次洗炼过后灵根发生变化，灵气入体速度过快，她此时的身体承受不了，便自动陷入了昏迷状态，封闭身体阻止灵气进入。 灵气被彻底吸收转化后闳时便醒了过来。 谢离珠的灵体飘在旁边，却仿佛和这里的人隔了一道屏障一般。 梦境结界中的时间流速似乎再次发生了变化。 原本她在闳时的身体中时，时间流速就已经比外界快得多，如今变成了灵体的模样，时间流速更是快得多。 她在极短的时间里目睹闳时根骨逐渐发生变化，背后的剑骨逐渐显现出原本的模样。 闳时筑基之后安华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闳时，让她出入朝堂，参与朝政。 闳时也确实如誓言中所说的，成为了安华最锋利的那把刀，与夜歌两人一明一暗，为安华扫清了各种障碍。 李敬经过女皇圣裁后处以极刑，魂飞魄散且李家被抄没，搜出了不少银子。女皇震怒，下令清查百官，闳时与安华借此机会联手铲除了不少管垣的党羽。 安华在闳时的帮助与她自己的筹谋下，被女皇立为皇储，功劳满身，地位稳固无可撼动。 女皇修为虽高，但到底寿命还是有限，这些年身体已经每况愈下，安华被立为皇储后没多久便驾崩了，安华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遥伽帝国新一任的女皇。 安华早有惩治管垣，彻底清除朝堂积弊的想法，在登基之后手段更是凌厉，逼得管垣被迫削减自身羽翼，官职未降，朝中党羽却是越来越少。 原本朝堂上管垣几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如今在他屡次取舍之下，势力已经远不如前。 谢离珠的灵体重新回到了闳时的身体里。 如今的闳时已经是化神中期的修为。 如此短的时间，三百年不到竟然已经有如此修为。 羽清的八个徒弟中，霄月、天微与溟俟都是化神，天微的修为是最高的，也是他们三个人当中年龄最小的，天微到化神尚且用了三百多年的时间，已经力压一众天骄。 如今的白鹭洲，众人提起天微谁人不是交口称赞。他们这一代弟子中，目前所有人里天微是最先到达化神且年龄最小的，是他们这些人中当之无愧的实力最强之人。 但闳时的天赋竟然比天微更高。 洗炼之法虽然能够改变人的根骨，但效果万万达不到将一个无法修炼的人活生生弄成天赋异禀的人这般骇人听闻的程度。 谢离珠心头对闳时的天赋变化怀有疑惑，将此事与如今已经是女皇的安华说了，安华沉吟片刻后，答应她会派人前往白鹭洲暗中调查。 闳时的天赋变化奇怪这么些年她也看在眼里。 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件事，而是管垣。 “闳时，管垣勾结允王，意图谋反，但朕尚未有切实证据，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 谢离珠站在御案旁边，手中拿着安华递给她的密信，沉默不语。 其实在她化成灵体的那些时间里，她不仅仅目睹了后面发生的一切，她还看到了之前发生的事。 从闳时被养父母打晕到李敬被关押。 一切都与她所料不差。 闳时在被送去配冥婚的路上确实没醒，安华是后来将她救下的。 闳时作为受害当事人，亲自前往府衙状告李敬，用水月镜读取了记忆。这一次因为人是安华救下的，安华目睹了夜歌将人从墓里挖出来的全过程，便理所应当做了证人。 在这属于闳时本人的经历中，审讯之时管垣也在场，因为安华做了直接证人，管垣与安华正面对上。 在谢离珠附身于闳时的那段发展中，管垣虽然依旧怀疑是安华有心对付他，但显然更关注的是谢离珠。 毕竟在谢离珠的有意引导下，安华这次只是作为旁观者，真要说也只有一个是救下谢离珠的人这一个无关紧要的身份。 反而是谢离珠在这次审讯中，以身入局步步引导，既是旁观者又是参与者，她像是早就已经对各种结果有了预测，李敬的每一步她都有应对的方法。 因此在后面安华将闳时带入朝堂后，管垣除了依旧针对安华之外，还重点关注了闳时的一举一动。 在原本的发展中，因为管垣误以为闳时只是安华用来扳倒李敬的一颗棋子，并未给她过多的注意。 报官是谢离珠根据她猜测的闳时的性格做的，但因为当事人变成了荀冰，所以后续安排是谢离珠做出的改变。 报官一事是谢离珠推测的转折点。 闳时本就是白鹭洲的人，知道水月镜并不奇怪，用水月镜读取记忆是闳时自己提出来的，而安华恰好有。 但谢离珠摆出的证据已经非常充足，安华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 在谢离珠重新进入闳时的身体时她便能感觉到有一颗镇魂钉被拔除了。 如今事情的总体发展并未有大的变化，但管垣的关注对象发生了一点变化，也就代表转折点发生的事情出现了偏移。 镇魂钉被拔出，彻底验证了谢离珠的猜测。 女皇虽然要她经历闳时过去所经历的事情，但真正的目的，是想看她如何处理闳时面对的转折。 谢离珠想到了闳时如今的情况。 闳时的尸骨散落在明镜洞天中，脊骨在她身上，其他的还能不能找全都还是个问题。至于中心考验中的人，恐怕是闳时的魂魄。 闳时的魂魄未能进入往生门重新投胎，而是滞留在了无尘洞天中，恐怕是被禁锢于此，这多半是羽清的功劳，或许也与女皇所说的“信守承诺”有关。 不愿入地府，便是闳时尚有遗愿未结。 闳时这般惊才绝艳之人，究竟是被逼到何种境地才会落得个尸骨四散的下场？又是什么样的执念，才会让她不惜放弃转生的机会也要选择留在人世？ 女皇真正想看的，是她能不能改变闳时意外身死的结局吗？ 若真是如此，为何事情发展并未改变但镇魂钉却被拔出了？ 第84章 对付管垣 “闳时？你在想什么？” 安华的声音将谢离珠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离珠抬头看到安华面上略有不悦，连忙回答：“我只是在想，如今管垣的党羽已经被剪除大半，他手上没有人，与允王的合作恐怕也只是如薄纸一般脆弱不堪，既然如此，不如分而化之，让他们的结盟从内部崩裂。” 安华目光微闪，将手中的奏折放下，正色道：“如何分化？” “陛下登基想必有好些藩王都对您不满，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管垣想要同您作对，自然是要选择他最看好的人，这人可以是允王，也可以不是。” 谢离珠微微一笑，略作停顿后继续道：“不过若是陛下不愿意对自己其他的姐妹下手，我还有一个法子。” 安华神色好奇，一边眉梢高高挑起：“你说。” “如今陛下只是收到密报管垣与允王勾结，但手上并没有更实际的证据。陛下完全可以等到找到充足的证据后拿下管垣与允王问罪，如此一来，便不会有其他藩王受到牵连了。” 谢离珠面上神色颇为自得。 她相信安华是不会选第二条路的。 过去同安华争皇储之位的皇女本就不少，个个都是能力十分优秀的，如今安华成了女皇，她们怎么可能甘心？ 安华自然也不会放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管垣与人勾结意图谋反，这个人可以是允王，也可以不是允王，又或者说可以不仅仅是允王。 选第一条路，要查几个藩王，完全是由安华自己说了算，第二条路却只是把如今锋芒最利的允王按下去了，对其他人不过杀鸡儆猴而已。 “若是用第一个法子，朕岂不是太过无情了？”安华不置可否。 “陛下中兴我朝已是无上功绩，允王等人却试图拉您下来，分明是想要祸乱朝纲，此为不忠。陛下与她们一母同胞，先皇嘱咐你们彼此相亲相爱，允王等人却想要害您，此为不孝。”谢离珠眼中寒芒一闪，“既是不忠不孝之人，陛下理应惩处她们，天下人自然也没有了理由指责您，毕竟您才是那个被屡次逼迫的人。” 安华忽然朗声大笑起来，轻轻拍了拍谢离珠的肩膀，神色十分愉悦：“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谢离珠淡然一笑。 闳时并非专业的谋臣，因此后面的事情安华交给了更专业的人去做。 自那日之后闳时闭关修炼，谢离珠再次变成了灵体的状态，但现在她的灵体是飘在安华身边的。 她亲眼目睹安华通过搜集、伪造等手段将几位她深感忌惮的藩王拿下，从此圈禁于皇宫南苑，永世不得出。 留她们一命，安华也算是仁至义尽，至少表面功夫做得足够多了。 管垣也被她以谋反罪名捉拿关押。 但遗憾的是，安华还没来得及处决管垣，他就自己越狱逃跑了。 前几任女皇屡次受管垣和他父亲钳制的原因，除去他们的势力已经到了难以遏制的地步之外，也因为她们的寿命都颇为短暂。 遥伽皇室都是要修炼的，但历任女皇并不以修为作为选拔储君的标准，因此不少女皇都是修为平平但建树颇丰。 而在安华之前的几位女皇，因为修为不高的缘故，在位时间也不过几百年而已，以一个修士的标准来算几乎可以说是还未完全成长起来便已经陨落，安华是近十任女皇中天赋修为最高的，如今是炼虚期。 但管氏父子不一样。 管垣他爹就是个修为高深的万年老不死，轮到管垣的时候，也凭着自己高深的修为熬死了好几任女皇。 他这样的修为，若是没有大能亲自看守，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束手就擒，否则是完全不可能关得住的。 在看到后续发展的同时，谢离珠也看到了原本此事应有的发展。 安华登基后一直有解决藩王的想法，彼时闳时给出的建议是直接将管垣杀了，再逐步削弱藩王的势力，直至藩王这一东西从此不存。 这想法自然是有用的。 但闳时和安华都没想到，管垣竟然一直隐藏修为，把自己装得像个合体期，给了闳时一种她能够以一己之力灭掉他的错觉。 管垣成为了漏网之鱼，也导致其他藩王知道了安华削弱他们的势力的主意是谁出的，从此便盯上了闳时。 藩王的势力确实是削弱了，但闳时后面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首当其冲的便是后来谢家的人频频来找她，令她烦不胜烦。 谢离珠出关的那天，她识海中的镇魂钉先后在藩王被圈禁、管垣出逃时被拔出了两颗。 安华正在她寝殿门口等她。 如今安华膝下无女，只有闳时一个徒弟，安华对她便如同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明明是朝臣，却允许闳时住在宫里，日日陪侍御驾。 “师尊，怎么了？”谢离珠开门时没想到安华竟然会在这里等她出关，顿时一愣。 安华与闳时有过约定，在闳时自己宫里的时候闳时可以不必喊陛下。 毕竟是白鹭洲出来的修士，安华还是尊重白鹭洲修士眼中无君王的习惯的。 “你先前同朕说的根骨改变太快的事情，朕派人去查了，如今算是有了一些眉目。”安华说着，将一张纸递给谢离珠。 谢离珠接过一看，眉头顿时蹙起：“血脉返祖导致根骨天资被掩盖，当遮掩被去除之后便会显现原本应有的天赋。这……” 这东西是给闳时看的，但同时也是给谢离珠看的。 谢离珠想到她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了闳时的剑骨，经过一系列的事才有了如今的天赋。 她不确定是否她本人是否也是受了血脉返祖的影响。 这纸上说谢家凡是血脉返祖的后辈身上都会有形似莲花的胎记，闳时身上是有的，就在手腕上，但她自己身上她却没有好好找过，并不确定。 “闳时，打探消息的人还告诉朕一件事。”安华等着谢离珠将消息看完后，面色沉重地道，“谢家嫡系一脉并不希望有任何子弟出现血脉返祖的情况。” 第85章 忍让无用 “为何？”谢离珠疑惑了片刻。 照这纸上写的血脉返祖之人往往都是有极高天赋的，只是需要契机去除血脉上的遮掩。 谢家对天赋高的弟子向来是极好的，按理来说，谢家是断然不可能亏待那些血脉遮掩被去除了的弟子的。 “此事涉及谢家的一些秘辛，朕也不得而知。”安华摇了摇头，神色十分凝重，“但唯一能肯定的是，谢家所有被发现的血脉返祖之人如今都已经被谢家秘密处理了。” 其实能查到这一步，安华派去的人已经是十分厉害了。 闳时手腕上有胎记，必然是血脉返祖之人，之前恐怕是父母走得太早没人发现，后面又被人弄到遥伽帝国来了，谢家找不到她人这才让她侥幸长到这么大。 但后面闳时血脉返祖的事情多半是被谢家知道了，闳时身死说不定也是谢家的手笔。 如今闳时在白鹭洲已经彻底查无此人了，显然是谢家有意遮掩。 闳时尚且如此，在她之前的那些血脉返祖之人更不用说。 谢家都已经做得如此仔细了，安华却还能够得到信息，这人的能力确实值得安华倚重。 “这消息是何人查到的？”谢离珠面上露出些许好奇的神情。 “是夜歌。”安华马上解答了她的疑惑。 谢离珠微微震惊了一瞬间。 夜歌是安华的心腹，此前与她一起配合帮助安华，夜歌是负责收集信息的那一个。 在问之前她便有一些猜测，但因为这纸上字迹与夜歌本人的字迹差别又颇大，因此谢离珠也只是试探罢了，没想到安华倒是直接承认了。 “夜歌姐姐的能力果然非凡。”谢离珠笑着夸了一句，“既然谢家容不下血脉返祖之人活着，那依师尊之见，我该如何处理此事？” 闳时虽然如今在遥伽帝国，只要安华在一日便可尽力保住她无事，但随着闳时的修为逐渐走高，闳时是必须要出去寻找机缘的，不可能一直待在皇宫中修炼，这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出去便意味着会暴露，谢家先前就屡次试探闳时，恐怕是早就已经有了风声了，闳时不能坐以待毙。 “谢家是白鹭洲最大的世家，临寰城内供养无数修士，坐镇的大能也不少，甚至几乎所有宗门中都有谢家的弟子，若是贸然同谢家闹掰了……”安华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往下说了，她知道谢离珠能听得懂她是什么意思。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谢离珠并未按照她预想的那般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 谢离珠默不作声听完了安华的话之后，先问了一个问题：“师尊是要我忍气吞声主动避开谢家？” 安华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谢离珠了然。 对安华来说，如今她是遥伽的女皇，她身后是遥伽的千万百姓，她前面的，已经不单单只是谢家这么简单。 她真正看到的是，谢家作为白鹭洲最大的修仙世家，在临寰府的地位与她这个女皇一般无二，且与谢家交好的宗门、世家、散修更是数不胜数。 若是得罪了谢家，等于间接得罪了白鹭洲大半的修士。 谢家费尽心思要除掉血脉返祖的人，便说明这样的人会威胁谢家的地位，甚至是谢家人的性命，因此让谢家格外忌惮。 安华不可能为了闳时和白鹭洲那么多的修士作对。 她不仅仅是闳时一人的师尊。 “但是陛下想过没有，忍让只能换来一时的安宁。”谢离珠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为冷漠，“我确实可以退让，一直躲躲藏藏，但是谢家知道了我的态度，便会从原本的稍有怀疑变成十分确信。” 谢离珠冷了脸，冒犯到安华，但安华也只是皱了皱眉，暂且按下心头的不悦，等着谢离珠把话说完。 “谢家想要倾一族之力对付我，再简单不过，我便是躲到天涯海角，谢家也有的是办法将我弄死。” 安华自然也知道谢离珠说的这些。 但她首先是遥伽女皇，然后才是闳时的师尊。 “那你想如何？”谢离珠看起来油盐不进，安华也有些恼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谢离珠却忽然粲然一笑，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谢家全死光了，谁还能找我的麻烦呢？” 安华愣了下。 她也确实想过这种做法。 正如谢离珠所言，一味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一旦谢家确认了闳时的情况，便会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日日夜夜都会想着要如何处理闳时，绝不可能因为闳时退让躲避就会放过她。 既不想和白鹭洲的其他修士对上，也不想要闳时被杀，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直接让临寰谢氏就此从白鹭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样一来，其他的修士根本拿闳时没办法。 人死如灯灭，生前种种恩惠也好交易也罢，都将烟消云散，不可能会有多少人会执着于为谢氏报仇，为谢氏除掉闳时这么个血脉返祖的人。 “但是以你如今的能力，想要灭掉谢家全族未免痴人说梦。”安华顿了下，“当然朕也可以请负责守护我遥伽皇室的几位大能助你，但难保谢家不会有修为更高的怪物。” “不是还有借刀杀人一说。”谢离珠微微一笑，神色颇为轻松，“谢家这些年送了那么多的嫡系子弟进上三宗，但真正留在上三宗的人少之又少。吃了宗门的资源却又不回馈宗门，恐怕上三宗早就不满于谢家的所作所为。” 其实不止上三宗门。谢家子弟几乎遍布大大小小的宗门，小宗门的便也罢了，那些进小宗门的弟子在谢家本也得不到什么好的对待，进了小宗门或许过得还要安稳一些。 但进了那些中游宗门的谢家子弟，仍然有大半是会选择回到谢家的。 谢家作为第一大家族，拥有的资源可不少，回到谢家效力，若是混得好，说不得能拿到的资源比待在宗门多得多。 “再者，其他世家表面与谢家交好，背地里难免眼红谢家如今的地位，能将谢家取而代之，恐怕不少世家都不会拒绝。若是谢家倒了，宗门虽然少了些天才，但这不是还有更多能够顶上的世家会为宗门输送新鲜血液。” 第86章 前往白鹭洲 “你如此信誓旦旦，看来是心中已经有了成算。”安华沉吟片刻，忽然拿出一块玉牌递给谢离珠，“此令可号令一位守护我遥伽皇室的大能，供你差遣。” 安华的意思十分明确。 这一位大能，是她能给予谢离珠的为数不多的帮助。 她身为一国君主，到底还是不可能真的出面为谢离珠对抗谢家。 但出于师徒情谊与这么多年两人朝夕相处的情分，安华可以请出守护皇室的大能帮助谢离珠。 守护皇室的大能一般不会轻易露面，因此少有人会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此一来，谢离珠若是能成自然是最好不过，便是不成，也不会牵连到遥伽帝国的其他人。 这已经是安华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谢离珠心中明白安华的顾虑，倒也浑不在意，接过玉牌后弯身朝安华行礼：“谢师尊相助。闳时想要离开遥伽出去寻找机缘，顺便将谢家的问题解决了，还请师尊应允。” 灭谢家之事宜早不宜晚。趁着谢家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她的身份，出其不意才是。 安华挥了挥手，神色有些疲惫：“你且去吧，多保重自己。” 谢离珠别过安华之后便踏上了离开遥伽帝国的旅途。 在这梦境结界中，她此刻便是闳时，因此闳时的所有佩剑她都是可以使用的。 但谢离珠与凝鸿剑配合最久感情最深厚，因此在这梦境中依然只将凝鸿剑当成武器。 谢离珠先用玉牌召了一位大能，而后带着人昼夜兼程直奔谢家。 或许是谢离珠来的时间太巧了，此刻谢家主宅内灯火通明，前厅密密麻麻挤着不少人，谢家家主高坐上首，神情严肃。 在他左边第一个座位的地方还坐着一个人，此人一身浅紫长袍羽扇轻摇，鬓边白丝微微飘动。 正是管垣。 谢离珠找了棵树待着，拿出一沓临走时安华送给她的隐蔽符，贴了一张在身上后仔细观察着前厅内的情况。 那大能早在谢离珠跳上树之后就找了个地方待着去了，气息身形收敛得极好。 看到管垣时，谢离珠微微眯了下眼。 这老不死的东西逃跑之后竟然来了谢家？ 谢离珠随后便想到了前段时间谢家忽然频繁骚扰闳时的情况。 谢离珠心下一沉，目光晦暗不明。 这厮该不会是要来告发她吧？ 仿佛是验证谢离珠的猜想一般，前厅里管垣摇了两下羽扇架势摆足了之后缓缓开口：“闳时便是谢家要找的血脉返祖之人。” 谢家家主不着痕迹与其他人对视了一眼，沉声问道：“阁下有何证据？” “闳时每次渡劫都有异象发生，正是天罚。”管垣面上带着淡笑，对谢家家主表现出来的怀疑没有分毫不悦。 谢离珠蹲在树上，不着痕迹皱了皱眉。 管垣监视她这么久，难道不知道闳时在结识了羽清之后，每一次临近突破时都会前往白鹭洲渡劫吗？ 这个建议还是羽清提出来的。 天雷当中带有声势浩大的天罚之力实在诡异，羽清怕闳时因此招来麻烦，便建议闳时去无罪塔渡劫。 无罪塔年年大小天罚不断，闳时在无罪塔渡劫，正好可以借此遮掩雷劫中的天罚之力。 也正是因为这样谢家才一时没办法确认闳时的身份。 管垣为什么不把闳时在白鹭洲渡劫的事情告诉谢家以进一步争取谢家的信任？ “哦？”谢家家主摸了摸胡子，眉梢微挑，“但是据我所知，这闳时后来时常前往各地历练，在遥伽帝国的时间并不多，大人又是如何肯定她每次渡劫都有天罚的？” 管垣摇扇的动作微微一顿，唇角笑意不变，但眼神却颇为不悦。 他如今被安华下了追杀令，整个遥伽帝国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如今谢家家主称他一句“大人”不过是尊重他的修为给他一点面子。 但谢家家主的言下之意便是，他根本不相信管垣说的话。 “大人先前几番暗示我们，我们也派出人去调查了闳时，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谢家家主不紧不慢笑道，“闳时究竟是不是血脉返祖的人，还需要我们再多查探一番，但大人的好意谢某心领。今日天色已晚，大人不若歇在谢家别院，等确认之后，若是大人所言不虚，谢某自当亲自向大人赔罪。” 谢家自己也有派人跟踪调查闳时，知道闳时时常在外游历并不奇怪。但这件事管垣并未坦诚，对于谢家家主来说这般遮掩的行径已经不值得他信任。 管垣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他没想到，他这不过是先试探一番，谢家家主却直接毫不留情拒绝了他。 说是住在谢家别院，来日赔罪，分明只是想要赶他走。 “大人住在我谢家的这段时间，谢家必以上宾之礼待之，大人不必担心，即使有遥伽帝国的人寻来，谢家也会为大人遮掩。” 谢家家主说完这话朝旁边的侍从招了招手，侍从上前来想要为他添茶，他却自己将壶拿了过去倒至满杯。 茶满送客。 谢家家主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显然是根本没将管垣放在眼里，管垣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况且谢家自己家族内部议事，也轮不到他旁听。 管垣扯了扯唇角，勉强挤出个僵硬的笑容，起身朝谢家家主行礼：“管某告辞。” 说罢管垣拂袖而去。 谢家家主就这么不紧不慢地看着人走出了谢家的主宅大门，在门外候着的侍从的指引下去了谢家的别院。 管垣走了之后，坐在谢家家主左边第二位的一位白发老者看向他：“家主，如今该怎么做？” “那闳时恐怕是对谢家有怨，我们派出去接触她的人全都被她挡回来了。且她十分小心，从来没有向旁人提及过自己身上是否有莲花胎记的事情。” 闳时幼年时父母双亡俱因谢家其他人打压迫害所致，因此心中对谢家始终抱有怨恨。谢家不撞到面前来便罢了，一旦到了闳时面前，闳时是从来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的。 第87章 怒杀管垣 “我们派去的人没有亲眼见到过天罚雷劫之象，但那管垣所说也未必是假。”谢家家主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开口，“他原是遥伽重臣，在朝堂上一手遮天，遭安华女皇忌惮，一朝不慎败于女皇之手，如今忽然找上我们，恐怕是另有所图，我只是不想惹上麻烦才那般对他罢了。” 与安华不想得罪谢家相似的，谢家自然也是不愿意和遥伽帝国对上，管垣既然是遥伽的通缉犯，谢家明面上最好还是少与他交往过密才是。 “那依家主之见？”那白发老者再次问道。 “她若当真是血脉返祖之人，天罚雷劫恐怕是有人刻意为她遮掩。”谢家家主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狠戾，“既然她不吃软的，那便来硬的，只要找出她身上的胎记，身份便确认无疑，雷劫中有没有天罚根本不重要。” 谢家家主和其他几个主事的人商量了一番，多派了不少人出去，前往遥伽帝国打探消息。 趁着谢家安排人时前厅乱糟糟的这段时间里，谢离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谢家住宅，找到那大能当先第一句便是：“先前从谢家出来那人去了何处？” 大能一身青色道袍，头发全部束起，以一根木簪做装饰。她听了谢离珠的话，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指了个方向。 谢家根系庞大族人众多，因此在临寰府内外有好几处房子，在其他许多地方也有，谢离珠拿不准谢家家主把管垣安排到哪个别院去了。 “那人是女皇陛下正在抓捕的逃犯，前尚书令管垣。”这人对她的态度实在过于冷漠，谢离珠便将管垣的身份说了出来，“女皇说过，见此人杀无赦，但晚辈的修为没有他高，此番恐怕拿不下他，还请前辈相助。” 大能还在打坐。 沉默的时间久了，谢离珠都有些焦急了，正欲再次开口，她却忽然睁开眼，一把拎起谢离珠直奔管垣所在的方向。 大能修为高深，转眼缩地成寸，御剑速度比她快多了，转眼便到。 这一方小小的别院内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管垣披衣坐在窗边，窗户上倒映出他的影子，而在旁边还有一人跪在他面前。 管垣一只手放在这人额头上，不过片刻，这人影忽然迅速萎缩而后从窗户上彻底消失。 谢离珠微微一惊。 她旁边的大能见此情形，冷哼一声：“吸神邪术。” 方才她二人进来时落地无声，管垣根本没察觉到有人，如今这大能忽然开口，声音还不小，一下子引起了屋子里的人的注意。 “谁？”管垣惊喝一声，一掌将窗户轰开，直直对上了谢离珠的目光。 他双目微眯：“闳时？” 随后他转头看向站在谢离珠旁边的人，莫名其妙扯了下唇角：“无南老祖？怎么，女皇让你们千里迢迢来白鹭洲取我性命？” 无南，正是那位老祖的名号。 管垣的话毫无尊敬之意，惹得无南不悦地皱了皱眉，她袖袍一挥直接朝着管垣打出一掌：“无礼！” 无南这一掌来得突然，管垣却是一开始就提防着，当即也毫不客气回敬一掌。 两人灵力气劲对冲，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连大地都仿佛震动了几下。 看着脚下的裂纹，管垣轻轻扬了下唇角，眼底闪动着妖异的光芒：“排名倒数第一的无南老祖，不过如此。” “放肆！”无南勃然大怒，一掌朝着管垣击疾推而去，管垣双掌相抵，被推得急急后退，横在前方的墙壁被无南周身气劲轰了个粉碎，管垣后背狠狠撞上身后的墙面。 管垣后背抵着墙，双臂打直对抗着无南掌上的千钧之力，脸上涨得通红，双目突出咬牙忍耐。 前面的墙被无南轰烂了，谢离珠这才得以看清屋内的情形，顿时一惊：“管垣你好大的胆子！你既有求于谢家，竟还敢动谢家的人，不怕与他们撕破脸吗？” 屋子里此刻正躺着两具干尸，两眼暴突神情痛苦，身上的灵韵已经被尽数抽干，连血肉都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了骨头和一层皮裹在上面。 谢离珠是从这两人身上的衣服推断出他二人乃是谢家的侍从。 管垣听了这话，冷冷一笑：“他们原本就无意与我合作，如今不过是对他们怠慢于我的一点回敬罢了！” 谢家家主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他，且言语间对他暗藏不屑之意，管垣浸淫官场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个遍，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谢家家主的心思？ 他自从被下狱后，安华对他用刑，不少人也趁机报复他，给他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毒，他出逃后为了维持修为不倒退，被迫开始吸取他人灵力与生气，如今早已有妖化癫狂之象。 谢家对他的态度让他十分不满，进了这别院后就将送他来的两个侍从吸成了干尸。 谢离珠还欲再开口，那厢管垣却因为回答谢离珠的问题心神动摇，猝不及防被无南一掌轰在了心口上，顿时一口鲜血喷出，前方的地面被鲜血染得通红。 无南老祖的衣袍上也溅上了血迹，她不悦地皱了皱眉，顺着掌心再次朝管垣心口轰出一道灵力。 灵力入体直奔丹府，将他的丹府搅了个粉碎。 管垣顿时痛呼出声，忍不住弓起背，想要将身子蜷缩起来。 但无南老祖显然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身上威压如泰山压顶一般朝着管垣砸去，将人直接压得趴在地上。 旁边的谢离珠也受到波及，被威压弄得满头大汗，一手以剑撑地咬牙忍耐。 管垣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偏头看向无南老祖：“你便是杀了我，也救不了她。” 管垣意有所指地看了谢离珠一眼。 无南却十分冷漠，手掌盖在管垣头顶，灵力灌入，直接将人轰了个粉碎，红白之物炸开，血肉飞溅，无南及时拉着谢离珠退开，避免了被溅上一身的状况。 如此血腥的场面，谢离珠都忍不住沉默了。 无南是大乘期的修为她是知道的，但她没想到大乘期的大能竟然如此厉害，管垣在她面前毫无招架之力，说死就死。 第88章 灭门 管垣如今渡劫期的修为，在无南手下也不过能抗几招罢了。 这一大境界的跨度，又岂止是千差万别？ 大乘期，恐怖如斯。 谢离珠看着管垣那一滩血肉炸开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 闳时和女皇花了这么久的功夫才把这人从朝堂中弄走，如今他竟然说死就死了。 “方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谢家会派人来看。”无南神色冷淡地收回手，沉吟片刻，召出灵剑将谢离珠拎上去，“你不是想灭了谢家？现在就去。” 谢离珠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无南已经带着她朝着谢家住宅疾驰而去。 谢离珠微微叹了口气，无南这种实力强横的，是不是都是这般想一出是一出的？ 管垣是说杀就杀的，灭门也是说去就去的。 她这都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将谢家一网打尽呢。 “前辈，此举恐怕不妥。”谢离珠上了灵剑之后无南就松手了，她站在无南身后，低头看去，有好几道灵剑流光划过，方向是管垣在的那处别院，“如今谢家派了人去查看，若是无法一网打尽，恐有后患。” 无南闻言，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不必担忧，届时你守住门口，不管进来的还是出去的，一律格杀勿论。至于里面的，我自会为你解决。” 谢离珠唇角轻轻抽了下。 有实力的果然了不起。 大乘期的大能，大多数修士在他们面前都如同蝼蚁一般，说杀就杀了。 “前辈不怕背负因果吗？”谢离珠想到此事，神色略有顾忌。 大乘期的大能，向来是十分忌讳沾染过多因果的，尤其是灭门这种大因果，若是消不了，飞升雷劫根本渡不过去。 无南虽然受遥伽皇室供奉，但首先是个想要悟道飞升的修士，这种会直接阻碍她悟道渡劫的因果，自然是能不沾便不沾。 无南轻轻“呵”了一声，浑不在意：“要灭谢家满门的是你，我不过是听你差遣，因果自然是你担着，与我何干？” 哦。 谢离珠闭嘴了。 行呗，是她没想到。 一开始提出要对谢家斩草除根的人是她，用玉牌召来无南的也是她，这因果从一开始就是落在她头上的。 谢家住宅转眼便到，无南手持长剑天外来物一般落到院中空地，谢离珠则被她留在了大门口，被影壁遮住了身影，前院的人暂时还未发现她。 “阁下来此，所为何事？”无南的突然到来，引起了前厅众人的警觉，谢家家主稳坐主位，开口问道。 先前在此议事的人尚未离去，纷纷目光紧锁一看就来者不善的无南。 在场的人里，谢家家主的修为是最高的，但他根本感觉不到无南的境界，只能说明无南的境界比他更高。 谢家家主不由心下一沉。 谢家向来与白鹭洲各宗门世家交好，几乎没有同修为如此高深的人结过仇。 无南长剑在手，一手从剑身上抹过，剑身映出她锐利的眉眼。” “灭你满门。” 她这话说得云淡风轻的，在场众人却是神色骤变，纷纷拿出武器对准无南。 “好大的胆子！”谢家家主持剑以对，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冰冷，“只凭你一人，也敢在我谢家大放厥词！” “聒噪。”无南低低说了一句，随后轻描淡写挥出一剑，剑气疾驰而出。 谢家家主不敢松懈，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力，调动全身灵力试图抵挡。 但显然他低估了无南这一剑蕴含的攻击力。 谢家家主手中的剑被剑气活生生削断，随后剑气直接斩在了他的腰上。 谢家家主反应颇快，及时侧身避免了被一切两半的结局，但腰上仍然留下了一大条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家主！”边上众人一惊，立刻上前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何人指使你来的？”谢家家主一手捂着腰间的伤口，一边喘着气问道。 但无南显然根本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随手再次挥出一剑。 挡在谢家家主身前的人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试图抵挡。 但修为最高的谢家家主都被削断了佩剑，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挡得住？ 剑气划过，最前面一圈的人皆被剑气从脖颈处切成了两半，身首异处死不瞑目。 后面的人被溅上了一脸的血，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谢家家主也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哑然。 他原想着，这人修为如此高深，说是灭门恐怕也只是过来给他们一个警告，谁知道这人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也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众人骇然望去。 影壁挡住了视线，从镂空的地方看出去，众人只能看到有一红衣人守在门口，无论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俱被一剑封喉，如同杀神一般。 “竟……竟然还有一个……”谢家家主面前的那群人里有的看到这一幕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磕磕巴巴的。 无南手中的剑对准了谢家家主，目光将周围扫视了一圈，面色冷漠：“谢家的人，今天一个也跑不了。” 谢家这些主事的人虽然在大多数修士中都不算低，甚至也是能辗轧不少人的一方大能，但在无南面前，杀他们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简单，不过几招的功夫谢家家主面前那些人就被无南杀了个干净。 谢家家主浑身上下被血浇透了，此时狼狈坐在地上，随着无南一步步往前走，他一点一点往后蹭着，试图躲避。 “阁下饶命……阁下若是为钱，谢家可以给你十倍的灵石……”看着无南一点点逼近自己，谢家家主咽了口口水，声音颤抖，“百、百倍也可。” 无南默不作声，如同逗弄将死的老鼠一般，高高在上俯视着谢家家主的模样。 “若、若是为名，谢家可将阁下奉为上宾，从此终身供奉，阁下在、在白鹭洲一日，便由谢家供奉一日，飞升之后也将香火不、不断……请阁下饶命！” 谢家家主忽然痛哭流涕跪扑在地，高声喊道。 第89章 出棺 无南嗤笑一声，神色不屑：“吾本非你白鹭洲之人，何须谢氏供奉？” 谢家家主大惊，立刻往旁边爬了两步。 此时，影壁后面的惨叫声也已经完全消失了。 四周静的可怕，只剩下了谢家家主惧怕的粗喘声。 谢家家主余光看到一人从影壁后走出，忍不住分神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谢家家主险些被吓到心梗而死。 影壁后出来的人正是谢离珠。 或者说，是闳时。 从谢离珠在门口杀疯了之后，她的灵体就被强行挤出了闳时的身体，此时的闳时双目发红，浑身上下糊满了血迹，凝鸿剑上还有血迹滑落在地，剑心的那一抹朱红流动的速度快得诡异，几乎像是要从剑中冲出来，将此间一切焚烧殆尽。 血迹落在闳时身穿的红衣上，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暗红色，一件大红的衣物就这么被换了个颜色。 天边雷云涌动，闪电飞窜其中，照得这偌大的宅院中光影明灭。 闳时的衣服在方才打斗时被人划破了，通过那些被割裂的缝隙，在闪电一闪即逝的光芒下，谢家家主在闳时手腕的地方隐约看到了一个散发着红光的印记，形似莲花。 谢家家主顿时一惊，一手指着闳时微微颤抖：“你……你果然是血脉返祖之人！” 闳时手腕上的胎记此时滚烫得吓人，像是要将她的手活活烧穿一般。 闳时抖落剑上血迹，漠然看向谢家家主：“是又如何？” 天边的雷劫转瞬即至，劈到闳时头顶，被她硬生生扛了下来，面上看起来仍旧不动声色，实则握剑的手已经骨节泛白。 雷劫中的天罚之力显而易见。 谢家家主看得明明白白，闳时的身份已然显露无疑。 他沉默片刻，忽然疯了一般大笑起来：“这话果然没说错！你们血脉返祖的人就是该死！如今我慢了一步，你果然来了！” 无南微微蹙眉，看了状态诡异的闳时一眼，不再给谢家家主继续说话的机会，一剑穿喉而过，将他活生生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此时的谢家主宅，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尸体从门外一路铺到了前厅，人叠着人，身上伤口流出的血液汇聚到一起，又渐渐凝固。 无南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偏偏闳时在此时晋级了。 无南看了天边的雷劫一眼，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你就在此地渡劫，我为你护法。” 闳时轻轻点了点头，就地盘腿坐下，一心应付雷劫。 闳时如今修为越来越高，雷劫变强的同时天罚之力也越发强劲，挨一下都能让人生不如死。 化神到合体期，以闳时的天赋，要挨四十五道雷劫。 等着雷劫劈完，闳时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无南等着闳时被淋干净之后勉为其难将人拎起，找了个客栈将人丢进去，随后便拍拍衣袖回遥伽复命去了。 她走前倒也算周到，为闳时扫清了在谢家主宅留下的一切气息痕迹。 谢离珠一直飘在旁边看着。 无南将人送到客栈后，谢离珠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识海中又有镇魂钉被拔出。 但这次的数量，有些诡异，竟然一次被拔出了三颗。 如今这镇魂钉只剩下了一颗，恐怕就是对应着造成闳时就此陨落的转折点。 可是，谢家不是已经被灭门了？没了谢家，还有谁想要闳时的命？ 其他世家宗门是绝对不可能的。谢家没了，对他们来讲利大于弊，他们不会再做出为谢家报仇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谢离珠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唯一的解释便是，谢家还有漏网之鱼。 一想到这种可能，谢离珠心下顿时一沉。 若真是如此，这人恐怕是个实力不低的大能，且早已淡出众人视线许久，所以这次议事这人才没有参与。 谢离珠的猜想很快便被验证了。 她原本以为闳时渡完雷劫之后她便能够回到闳时的身体里，重新思考如何对付这最后一个转折点，但她没想到，直到后来闳时去无罪塔渡了两次雷劫，到了渡劫期的修为，她都没能再回到闳时的身体里。 她最后是亲眼看着闳时在途径明镜洞天所在时被一人拦截，而后与这人战了个两败俱伤，闳时被这人杀了，但这人也没好到哪去。 被闳时重创后没走出几步路就倒地死了。 最后的这一战，谢离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杀了闳时的人，似要将他的脸牢牢记在心底。 在这人没气的一瞬间，四周的景象忽然如同镜面碎裂一般四散开来，强光闪烁令谢离珠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随后她便感觉自己的后背靠着一坚硬的东西。 谢离珠豁然睁眼。 此刻她眼前一片漆黑，狭小的空间里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谢离珠伸手推了下棺材板，没推动，顿时心头一惊。 最后一战她没能回到闳时的身体里，自然也没能改变闳时死于明镜洞天的结局，那这镇魂钉自然也没能拔出来。 七颗镇魂钉只拔出了六颗，不就代表她未能通过女皇的考验。 女皇先前说过了，如果她没办法通过考验，就得在这棺材里陪着闳时的衣物长眠了。 此时已经不是谢离珠愿不愿意的事了。 她如今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还没有做，仇还没报完，该杀的人尚未杀，想走的道也未曾找到，正是有巨大进步空间的时候，她怎能留在此地？ 谢离珠咬了咬牙，又使劲推了下棺材板，仍然纹丝不动，于是她开始使劲拍着棺材板，大声喊道：“放我出去！前辈，晚辈有话要说！” 谢离珠喊了好几声后，棺材板豁然被掀开，落到一旁的地上，激起一片烟尘。 谢离珠一手拍了个空，差点没反应过来，随后她便一骨碌爬了起来，跨出了棺材，重新站到了女皇面前。 “前辈。”谢离珠惊魂未定地朝那龙椅上的人行了个礼。 “你没有通过朕的考验，本不该出来。”安华女皇的语气中情绪莫名。 第90章 离开墓室 “晚辈分明为您解开了心结，如何不算通过考验？”谢离珠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地直直看向女皇，若是冕旒后那双眼睛此时是睁开的，便会与她对上目光。 “您生前大权在握，势倾朝野，扫平乱党，为遥伽带来了中兴的契机，作为帝王来说，您无疑是建树颇丰的。”谢离珠话锋一转，“但作为师尊来说，您却觉得自己不够合格。” “哦？”女皇轻笑一声，言语间满是兴味，“这么看来，你是觉得自己在梦境结界中将朕的所思所想摸清楚了？” 谢离珠摇了摇头：“不。帝王心难测也，晚辈自然无法擅自揣度您的想法，但仅就闳时仙尊身死一事来说，您显然是觉得自己当初为国家考虑而让闳时仙尊委曲求全是错误的，您始终认为若是您当初能够再强硬一点，坚定不移站在她身后，必能改变她的结局。” 女皇默不作声。 谢离珠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墓室里，清晰入耳。 “所以您才会打造了这样一个梦境结界，晚辈因剑骨与闳时仙尊有了因果羁绊，您便想看看若是换了我来，能不能改变昔日的结局。” 谢离珠说着，耸了耸肩：“但结果您自己也知道。世事自有其发展规律，岂会轻易因一人之故而变动？况且您不是在晚辈选择灭谢家满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吗？否则最后又岂会不让晚辈再次进入闳时仙尊得身体中？” 梦境结界因女皇而存在，女皇自然是这梦境结界的操控者，境中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谢离珠不知道在这一整个过程中女皇是否还在其他节点亲自出手改变过一些事情，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最后一个转折点时，女皇干预了剧情发展。 否则说好了七颗镇魂钉，好端端的谢离珠怎么会忽然进不去闳时的身体了？连第七颗镇魂钉对应的事件都还没碰上就已经结束了。 “前面六次，晚辈已经如您所想，虽然是按照闳时前辈的思维在行事，但在每一个转折点晚辈都做到了与闳时仙尊不同的选择，您也认可了，所以才为晚辈拔出了镇魂钉。” “但在此期间，您也看到了，即使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闳时仙尊最终也难逃一死，所以您才会提前结束这梦境结界。晚辈既然让您看清了过去始终困顿的事，让您解开了心结，又怎能不算是通过考验？” 梦境因女皇的心结而存在，若是能让女皇解开心结，自然也算是打破了这梦境。完成了女皇的考验。 女皇闻言，笑骂了一句：“油嘴滑舌！” 话虽如此说，但女皇言语间轻快不少，显然是将谢离珠的话听了进去。 女皇轻轻叹了口气，言语间满是怅然：“朕过去确实日日责备自己，为何当初不能再果断一些？若是朕亲自为她撑腰，谢家又能拿她如何？朕昔日竟还觉得得罪谢家相当于得罪白鹭洲大半的修士，这对遥伽是十分不利的。但朕后来才想清楚，世家宗门各有牵制，谁又会心甘情愿被谢家差遣一辈子呢？这才会日日陷在后悔的情绪当中。” 谢离珠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是人便总会有后悔之事。只是如今您真正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让自己彻底放下的理由，您一清二楚已经发生的事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即使打造了这样的一个幻境，事情也无法朝着您预期的方向发展，但您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而我，恰恰是那个理由。” 谢离珠说完这话后，女皇短暂地沉默了片刻，随后长长叹了一声，龙椅上的人忽然睁开了双眼，然而这双眼睛没有丝毫神采，只有金光闪烁其中。 “朕这一双眼睛，名曰照世眼，可见人世百象，窥因果法理，是你通过考验的奖励。” 女皇话音落下，那一对眼珠脱离女皇面部直接飞入了谢离珠眼中。 金色光芒在谢离珠眼底一闪即逝。 “以你如今的能力，无法使用此物，否则于你道心损害极大。”女皇再次开口，“待你来日能找到自己真正的道，明确自己的方向时，此物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女皇三言两语就把这东西介绍清楚了，但从这话语间也不难看出此物其实另有玄机，只是谢离珠如今修为又浅，志向也不明，根本压不住这宝物。 女皇如今算是暂时为她封印了此物。 “谢前辈。”谢离珠恭恭敬敬朝再次闭上眼的女皇行礼道谢，“先前我在进去之前，您曾说让晚辈为您做几件事，您请讲。”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女皇的声音忽然变得疲惫无比，“为朕弄清楚闳时的心结，再帮朕将她的尸骨找齐，为她安葬。” 言下之意，似是不必将闳时的尸骨送至此处。 但这里分明有为闳时准备的棺椁。 “这棺椁也是朕为自己准备的。”女皇似乎看穿了谢离珠心中所想，“此地本也不适合安葬她的尸骨。你找齐之后自己去问她要葬在何处。” “是。”谢离珠点了点头，欲开口询问离开之法，女皇却又再次开口，略显犹豫。 “若是可以，朕想见她一面。”女皇的言语间略有忐忑之意。 “晚辈尽力而为。” 谢离珠其实下意识想说闳时不会怨恨女皇，但是后来恍然惊觉，她不是闳时本人，又岂能擅自揣摩闳时的想法？ 更何况，这样的话语，多少有些站在高处逼迫闳时的意思。 这是她们师徒之间的事，旁人无权置喙。即便闳时真的怨恨安华，谢离珠又能如何？她不是当事人，谁也代表不了，既不能代安华向闳时道歉，也不能代替闳时原谅安华。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只是如今闳时魂体多半被禁锢在了无尘洞天中，能不能带出来暂时还不好说，至少以她如今的能力多半是不行的。 “好了你且去吧。”女皇说着，忽然一道灵力朝谢离珠飞来，不为攻击，而是推着谢离珠朝石门快速移动。 第91章 被围 “外面的联系朕已经为你打开了，如此也可让你师尊放心，但这墓室之事就不必让人知晓了。” 石门打开，谢离珠在被彻底推出去的前一秒，女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话音落下时，石门也恰好闭合。 秘境外，原本一片漆黑的水镜重新显现出画面，羽清立即起身来到水镜前方，直到亲眼确认谢离珠安然无恙，才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掌门，如今水镜与言玉的连接已经重新建立起来了，应无大碍。”从霜跟在羽清身旁，低声道，“言玉毕竟还需要历练，你不能总是护在她身旁，否则只怕会弄巧成拙。” 从谢离珠进铜花秘境开始到现在，过去好几日了，羽清一直守在这里，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出于师尊对弟子的爱护，羽清这般做无可厚非。但谢离珠先前受过难，如今心性尚在重新培养稳固的阶段，经受些考验是应该的。 况且，羽清如今这般修为，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闭关了，后面无论羽清是飞升还是陨落都已不在此界，她又能护谢离珠多久呢？ 雏鸟总是要学会自己飞的。 羽清默然，而后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我还是太紧张了，但修道之人，唯有千锤百炼才能坚定己心，旁人帮不了。” 扶泽在高台上默默瞧着。 羽清这些日子对谢离珠的看重十二位长老都看在眼里，但是羽清的做法他们却是不甚认同。 偏爱可以，护短也可以，毕竟这是他们玉极殿的传统，但太过却不行。 玉极殿向来喜欢散养弟子，为的便是磨炼弟子心性。若是随时受了委屈都要长辈帮忙，这些年纪轻轻却已实力非凡的弟子，何时才能懂得靠自己？ 羽清与从霜交谈过后便离开了仪阳道场回去处理事务了。 众人重新回到自己该在的位置，观察着各面水镜中的景象。 不过，这些画面着实诡异。 怎么会总有人在这面水镜看见了，在那面水镜又见着了？ 你们在集合攻打谁啊？ 众人目光四处搜寻着，看到谢离珠的水镜后顿时恍然大悟。 哦！她啊！ 都六千五的积分，高居榜首了，不抢她抢谁啊？ 也不知道她在墓室中究竟碰到了何种机缘，竟然一下子加了两千分，这让那些辛辛苦苦进了秘境结果没拿到多少分的人如何自处？ 秘境内，谢离珠面对这眼前的景象也是哭笑不得。 她出了石门之后，一转身还什么都没看清呢，齐刷刷的十几把灵剑全部对准了她，还有一些人在旁边虎视眈眈。 谢离珠抬眼一一扫过去，好嘛，全是认识的。 她的七个师兄师姐自不必说，全员到齐，边上还有应苍门的露湘、沧云宗的白然，以及他们各自的同门。 “诸位，有话好说啊，做什么拿剑指着我？”谢离珠抱臂背靠石门站着，神色看起来颇为放松，但心却是高高提起。 “小师妹，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乌泱泱的人群里，天微是最先开口的。 她笑眯眯地看着谢离珠，嘴上说着恭喜，手上的剑却又往前递了点：“积分榜第一，好生凶猛。” 天微说话温温柔柔的，笑容也和善得很，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 谢离珠疑惑地“嗯”了一声，随手召出积分榜一看，顿时明白了这群人围着她是要干嘛了。 好家伙，她现在六千五的积分，排名第二的天微也才五千三，她足足高出人家一千二的积分，其他人就更不要说了，简直是看着她在积分榜上一骑绝尘。 六千五的积分，抢到一半就是赚到，原先垫底的可能一下子就跻身前列。 至于谢离珠的死活，无人在意。 都第六关了，要不了多久就要决战紫禁之巅了，谁还顾得上什么同门情谊啊？ 小师妹是谁？不知道没见过啊！只知道这有个积分高得离谱还很好抢的小羊羔！ 谢离珠如今才金丹期的修为，在场这些围着她的人里，与她同在金丹期的寥寥无几，剩下的全是元婴、化神的，在这些人眼里，她可不就像那待宰的羔羊？ “呃……”收起积分榜，谢离珠环顾一圈，唇角轻轻抽动了两下，“嗯……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可以打个商量，我把积分一人给你们点，你们放我走呗。” 她在第六关已经拿到了东西，按照第六关只取一物的规定，是不能再留在此地了，即使硬要留下，这里的东西她也带不走，所以她原本是可以直奔第七关的。 但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时聚集到了这墓门前。大家这么一聚头，一下子就猜到了墓室里的人就是坐拥六千五的高分的谢离珠。 于是也不约而同想到了在这里围堵拦截谢离珠的法子。 一个个的都想抢她的积分！ 谢离珠不想就这么止步，但这些人显然也不想就这么将她放走，双方拉锯之下，谢离珠选择先退一步。 但在场没一个领情的。 能独享，干嘛平分？真当这积分是见者有份？ 天微仍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手腕转动，长剑在她手中转了一圈后重新指向谢离珠：“小师妹不如将积分给我一半，我能护着你安然无恙进入第七关。” 天微话音刚落下，周围便此起彼伏地响起“我也行”的话语，嗡嗡嗡的吵成一团，堪比一千只鸭子一起乱叫。 谢离珠一脸头疼地“嘶”了一声，一手捂着额头苦恼地看向天微：“可是二师姐，我也想试试能不能挤进前二十啊！我正缺法器呢！” 她现在手上只有一个缠悲塔，而她的师兄师姐们随便谁储物戒储物袋之类的东西打开里面的法器都比她多得多，显得她简直一贫如洗。 “出了秘境，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弄来给你。”霄月站在天微旁边，淡淡开口。 “不行。”谢离珠摇了摇头，“前二十的奖励里有我想要的法器。” 七人一听这话就想笑。 谢离珠先前只顾着同司凝和柳安筠聊天，哪里关心过前二十名的奖励是什么？这不是睁眼说瞎话！ 第92章 仪阳秘境历练结束 这些人没一个愿意合作的。 谢离珠扫视一圈后，手悄悄握上了腰间的玉牌，嘴上也不忘拖延时间：“既然你们谁也不愿意让步的话，我只能——” 话音尚未落下，旁边有长剑斜刺而来，未至近前又被另一柄长剑挑开。 而谢离珠的脚下，传送阵的光芒已经亮起。 玉牌被捏碎，积分榜上谢离珠的名字已经变为灰色，积分不会再变动。 转眼谢离珠就已经被传送出了秘境，出现在玉极殿一众弟子当中。 而秘境内，剑被挑开的人见状，一脸恼怒地看向天微：“天微你阻我行事意欲何为？拦下她这积分大家各凭实力，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天微闻言，神色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位道友你可不要瞎说，小师妹早在你出剑之前就已经捏碎了玉牌，积分已经拿不到了你却依然出手，我自然是怀疑你想要伤害小师妹。我作为她的师姐，拦你不是应该的？” 质问的人顿时气结，恼怒地扫了玉极殿剩下的七个人一眼之后，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天微无奈地耸了耸肩，重新笑了起来：“如今小师妹已经跑了，我们再聚集在此地也无甚意义，在下先走一步，告辞！” 天微朝众人行了个礼后当先御剑进了第七关，霄月等人也紧随其后。 围困谢离珠的这些人里，好些人都已经拿到了东西，便也离开了第六关。剩下的人有的是一进来就来堵人的，有的则是一无所获之后才随大众过来的。 其他人已经走了，剩下的人为了防止自己积分被抢也纷纷作鸟兽散。 谢离珠出了秘境之后顿时感觉到周围的人的目光全部黏在了自己身上。 她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席地而坐，观察着水镜中的画面。 她原本是不想这么早出来的，但看方才那架势根本不能善了，她要是及时出来，好歹六千五的积分傍身，即使第八关决战紫禁之巅完毕之后她也不至于排名掉得太惨。 权衡之后谢离珠果断捏碎玉牌溜了。 第七关也是传承之地，谢离珠人都没在里面了，兴趣也没多少。 第八关是蛊王对决，她倒是想看，但里面就剩下了那几个化神的人，打架的时候剑气到处乱飞，招式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她压根没办法看清。 第八关拖了许久才出结果。 个个都是化神期的高手，又都有五六千分在身上，谁也不想就这么认输，基本都是撑到最后一刻确认自己确实是打不过对方之后才捏碎玉牌，以此来保住自己的排名。 但也有没那么幸运的，比如应苍门的一个化神前期的弟子，面对霄月化神中期的实力招架得异常吃力，冷不防被霄月一剑穿心淘汰出局，一半的分数都给了霄月，而他自己则是排名迅速下滑，直接落到了前二十名倒数的位置。 再比如溟俟。 原本玉极殿的三个化神期的弟子是不约而同避开了自己的同门选择去淘汰别人的，但天微和溟俟的对手眼看不敌就立刻跑路了，导致溟俟直接对上了闲下来的天微。 他们三个人同在化神，天微修为最高，是化神境后期无限接近大圆满，霄月是刚刚进化神后期，溟俟是修为最低的那个。 他和霄月都暗自铆足了劲要追赶天微，自然也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就离开，因此溟俟和天微在第八关大打出手。 师出同门，不少招式都同根同源，彼此又十分了解对方，两人几乎可以说是打得天昏地暗。 溟俟直到体力不支且补给的丹药也被天微挑飞之后才不情不愿地认输了。 霄月原本在等着这两个决出胜负，她再去和胜出的那个打，结果她没想到这两个人能打这么久，她在旁边看戏都看烦了，索性积分已经赚得差不多了，就直接捏碎玉牌出来了。 溟俟认输，一半的积分给到天微头上，仪阳秘境历练就此结束，积分榜上所有人的名字都变成了灰色，积分停滞不动。 在偌大的四面水镜上，依次展示着各宗总积分排名以及上中下三类宗门的个人积分排名。 积分总榜上毫无疑问玉极殿仍然高居第一，甩了排名第二的沧云宗一大截，但沧云宗与应苍门之间的差距极小。 往年基本上都是应苍门排第二，沧云宗位居第三，但今年沧云宗新一代的弟子质量要比应苍门稍微高出那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点，所以沧云宗险胜应苍门。 仪阳秘境因为关卡数最多，最为考验弟子的综合能力，因此各宗门不约而同以仪阳秘境宗门总积分榜的名次来排名。 这次历练，上三宗虽然仍然是那三家，但排名稍微变动，百年之内，第二大宗门暂时变成了沧云宗。 “沧云宗这一代弟子，未来可期啊！”上三宗之间彼此倒没那么在意排名之事，应苍门的一位长老笑呵呵朝沧云宗留守的长老贺喜。 仪阳秘境限制参与的修士修为必须在合体期以下，同一代弟子也基本不可能一百年的时间就越过化神期，因此几乎可以说所有同一代的弟子都会多次进入仪阳秘境。 往年应苍门居上，但没想到沧云宗新收的弟子竟然有好几个都是后来发力的，百年之内便让沧云宗默默赶上甚至超越了应苍门。 “同喜同喜。”沧云宗的长老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同时转向扶泽与从霜，“要说未来可期，还是得看玉极殿的弟子啊哈哈哈！” 扶泽两人象征性的和两宗长老恭维了几句，在他们互吹的这段时间里，鸿阳长老坐着法器落到高台上。 广场上乱哄哄的一片，一众弟子各自聚集在一起，神色各异，或欣喜恭贺，或遗憾叹气。 鸿阳长老扫视了众人一圈，轻咳一声，声音被扩音符加持传遍整个广场，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抬腿看向他。 “此次仪阳秘境历练已经结束，各自的前二十名也已经角逐出来，请被念到名号的弟子出列，领取你们各自的奖励。” 第93章 文耀挑衅 边上有三名玉极殿的弟子根据积分榜依次喊人。 上三宗里，天微以一万三的积分高居榜首，甚至一骑绝尘，霄月积分堪堪一万出头，排第二。 排名前十的除了她二人之外毫无意外几乎都是那几个及时捏碎玉牌没让自己积分被抢光的化神期的弟子。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谢离珠。 谢离珠凭着六千五的积分，以金丹之身跻身前十，不多不少刚好第十。 前十里面只有她一个是金丹期。 甚至力压了此时是元婴前期的苍元、竹水一头。 众人一时哗然。 前十里面元婴期的只有柳安筠和露湘两人，分别排第八和第九，后十名更是基本全被元婴期修士占去，司凝卡在了倒数第一，是后十名中唯一的金丹期。 在这样的榜单里，谢离珠竟然还能以金丹期的修为挤进前十。 结合她先前的表现，几乎可以说是运气实力缺一不可。 天时地利人和正是如此。 上中下三个积分榜的前二十奖励中，同名次都不会有品阶差异，也算是从某种程度上保证了一定的公平性，真正体现三张榜单各自独立互不影响。 谢离珠拿到的法器是个地阶下品的丹炉。 前二十里，第一名是天阶下品法器，二三名是地阶上品，四五则是中品，而后五名是地阶下品，后十名则是玄阶上品与中品。 出于对各宗弟子修为的考量，法器品阶最高的便是天阶下品，否则再高的话化神期的修为即使拿到也无法使用。 拿到各自的奖励后，所有人当场滴血结契。 发完了奖品，鸿阳长老又说了一堆鼓励的话之后就让各宗弟子各回各家了。 在登上灵舟之时，谢离珠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一道阴冷的视线，她回头看去，对上了文耀的目光。 谢离珠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被她捉弄的人。 谢离珠不由上下打量了两眼文耀。 她依稀记得，文耀好像排名倒数了，看来是在小秘境里没捞着什么分啊！ 文耀此时仍然独自一人站在广场上，身边穿着各色宗服的弟子三三两两经过，有的人好奇地看了他，而后又往他目视的方向看来，立刻明白了原因，当即拉着自己的同伴快速离去。 文耀和谢离珠不睦的事情众人皆知，先前在仪阳秘境中时这两个人又互揭对方的短，扯到了挖剑骨之类的事，后面谢离珠戏耍文耀众人更是有目共睹，越发坐实了两人不和的说法。 虽然现在各宗门似乎都还没想起来这些事，也有可能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装聋作哑，但其他宗的弟子是万万不敢触这两人的霉头的。 “师兄，我们回去吧。”柏池回头发现文耀还站在原地，便走过来拽了下他的袖子，随后便被文耀拂开了。 文耀仍然死死盯着谢离珠，目光中满是怨毒。 谢离珠见状，眉头轻挑，闲闲抱臂看着两人。 文耀又瞪了谢离珠一会，朝着谢离珠比了个口型，而后拂袖离去。 百倍奉还。 这两个字在谢离珠舌尖滚了一圈，被她重复了一遍，随后她便放声笑了起来，甚至笑到浑身发抖直不起腰来。 往她面前经过的弟子无不一脸惊恐地看向她。 言玉师妹又疯了？ 谢离珠笑了好一会之后才止住。 她站直身看向御虚宗的灵舟所在方向，面无表情低声道：“文耀，我的仇都还没有奉还，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百倍奉还？” 昔日抽灵力碎金丹断剑骨之仇尚且历历在目，她这次不过是小小回敬一下文耀罢了，后面她还要找文耀报仇呢。 文耀怎么有脸说出百倍奉还这样的话？ 比起她昔日受的折磨，文耀经历的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御虚宗的灵舟已经启动，谢离珠看了两眼之后便索然无味地收回了目光，回到了自己的居处。 谢离珠刚坐下不久，正打算修炼，门就被敲响。 “进。”谢离珠睁开眼朝门口看去。 来的是柳安筠。 “师姐，你怎么来了？”谢离珠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坐在柳安筠对面。 “文耀方才挑衅你了？”柳安筠开门见山。 先前谢离珠在灵舟外同文耀对峙，而后突然失心疯一般发笑，她全都看在眼里。 “是。”谢离珠倒了杯水给柳安筠，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神色淡漠，“他同我说，秘境之事来日百倍奉还。” 柳安筠闻言，蹙了蹙眉，仔细观察了下谢离珠的神色，却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谢离珠看起来太冷静了。 她虽然在秘境中看起来并未将文耀放在眼里，但后来还是想出了捉弄针对文耀的法子，将文耀丢进了未知秘境中，让他备受折磨，显然彼时她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对文耀的恨。 但此时的谢离珠平静极了，仿佛文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与文耀只有一面之缘一般。 “我知道你一直记恨着先前在御虚宗的事，但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你万不可被仇恨冲昏头脑。” 谢离珠想报仇，玉极殿所有人都不会拦着她。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本就是文耀欠她的。文耀造下了这份因，果自然要由谢离珠收回。 且玉极殿上下向来一脉相承的护短，谢离珠如今已经是玉极殿的人，还是他们这一代中最被看好的弟子。 她先前在御虚宗受了这么大的难，就算谢离珠不报仇，玉极殿众人也断不可能轻饶了文耀。 但柳安筠真正担心的，是谢离珠会受仇恨的影响。 恨意容易蒙蔽人的双眼，也容易使修士道心蒙尘。 谢离珠历经这么多的考验才走到如今，她面前正是一片广阔天地任她翱翔的时候，若是被文耀这么个阴损小人影响，以致道心蒙尘，实在令人扼腕。 “师姐放心。”谢离珠低着头，眼底暗光一闪而过，而后淡笑着抬起头看向柳安筠，“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且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我关注在意，我与文耀的仇虽然让我时时挂怀，但我不会让这仇恨影响我的，等到我找到合适的时机，自然会报的。” 第94章 询问羽清 柳安筠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去。 谢离珠仍然坐在桌边，许久之后，唇角轻轻勾起一点弧度，声音几不可闻：“他这样的人，自然是要慢慢折磨才能让他铭记终身。” 灵舟速度极快，载着一行人朝白玉京而去。 到了白玉京后，谢离珠下了灵舟直奔玉极殿而去。 此时羽清正在玉极殿中处理事务，面前的桌案上各种信件堆叠着，几乎看不见羽清的身影。 谢离珠刚站到殿门口，还没来得及出声，里面的羽清头也不抬地开口：“进来吧。” 羽清如今的修为，神识已经足以覆盖整个白玉京，谢离珠下了灵舟之后来找玉极殿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师尊。”谢离珠踏进玉极殿后，身后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发出沉沉的悠长声响。 “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说吗？”羽清放下手中的信件，步出桌案缓步来到谢离珠面前，神色和缓。 “师尊，先前我在墓中时经受安华女皇的考验，进入了她设置的梦境结界中，经历了一些事情，心中稍有疑虑，想请师尊为我解惑。”谢离珠低着头。 羽清重新转身回到桌案后坐下：“坐下来慢慢说。” 谢离珠依言坐下，思索片刻后迟疑着开口：“在梦境结界中时，我经历的是闳时前辈的往事，知晓了闳时前辈也是谢家子且她身负返祖血脉之事。” 羽清写字的手不着痕迹地顿了下，随后若无其事继续在信件上写下回复，等着谢离珠继续往下说。 “血脉返祖给了闳时前辈绝佳的天赋，但是在她遇到女皇之前，这天赋都是被掩盖了的，女皇为她洗筋伐髓之后才逐渐显现。谢家向来少有出生时灵气全无废物至此的人，我心中有个猜测，不知……” 谢离珠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羽清打断了：“是。” 羽清已经料到了谢离珠要说什么，在谢离珠开口之前便肯定了她的猜测。 谢离珠闻言，目露疑惑之色：“但是谢家血脉返祖之人据说都有形似莲花的胎记，为何我身上似乎没有？” 羽清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后手一挥谢离珠身前身后便分别出现了两块镜子飘在空中。 透过水镜，谢离珠看到了自己耳后极为隐蔽的地方，确实有一个形似莲花的胎记。因为胎记比较小且十分靠近后耳根，平日有头发遮挡，极难发现。 “你这胎记是闳时告诉我的。”羽清将笔放下，神色严肃地看向谢离珠，“她原是打算再与你相见之时，便将这些事情告诉你。” 谢离珠面露了然之色。 明镜洞天每年开两次，她得了闳时的传承，却还没有当面好好向她道谢，后面自然是要再去见她的。 “不过你这血脉返祖之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与闳时相识时，我尚且年轻，她身死之后我受女皇之托，要找回她的尸骨，但我遍寻不得，后来是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她的传承考验，拿到一部分传承，惊醒了她后才得以相见。” 羽清想起昔日的情形，轻叹了一声。 “她过去因为晋升时总有天罚异象，为了避免惹人猜疑，我便让她来无罪塔渡劫，借此遮掩。但我那时时常游历在外，等我回去之后她早已陨落。” “彼时她魂魄因执念滞留，但也快濒临消散，无尘洞天有利于她蕴养魂魄，我便索性使了法子将她的魂魄固留其中。” 这便说得通了。 先前追风照影蛇告诉她有人拿到了闳时的一部分传承，而后将闳时的残魂蕴养在了无尘洞天中。 她当时猜测应当是羽清，如今倒是证实了。 “关于她身死之前的事，她说是因为她想要去调查血脉返祖一事，且错估了自己的晋升时间，在外渡劫被原本就在找寻她的谢家人追上，这才……” 后面的话羽清没再说，但意思谢离珠却已经明白了。 难怪她在梦境结界中时，谢家灭门后被一次拔出了三颗镇魂钉。 在原本的发展轨迹中，闳时应该是听了安华女皇的话主动避开谢家，选择了外出云游白鹭洲，顺便调查血脉返祖之事。 在白鹭洲，渡劫时去无罪塔也方便不少。 那闳时意外晋升那次便算是闳时的第六个转折点。 但是因为她选择了直接灭谢家满门，因此后面闳时游历时便不再有谢家人不断找寻她，她也可以放心在外渡劫。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谢家竟然还有个漏网之鱼，闳时最终还是未能免于一死。 “血脉返祖之人向来少见，闳时曾嘱咐我仔细留意那些被排挤的谢家人。”羽清说至此处，忽然笑了起来，“故而安筠先前同我说她救了御虚宗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时，我才会以分神来见你。” 谢离珠恍然。 难怪。 她当时说要再找一根剑骨，羽清虽然看起来十分恼怒，但似乎并没有真正在意，反而让她说出了她的具体打算，且给了她进入明镜洞天的机会。 恐怕是闳时告诉她血脉返祖之人会有的特点，羽清知她被御虚宗驱逐，从她的状态猜测当时的状况是她显露天赋的契机，所以就顺水推舟将她送进明镜洞天去了。 “说到当日之事，我该向师尊道歉才对。”谢离珠将这些事情串起来后，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当日我对师尊出言不逊，师尊却未因此恼怒记恨于我。” 羽清闻言，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这些。当时我送你进明镜洞天的时候不是就已经惩罚过你了？至于记恨，我本就是受闳时托付要为她找寻血脉返祖的谢家人，我原本见你便是另有打算，你我素不相识，上来就被我一通指责，你忍不了也是情有可原。” 当日的那一点小小的波折，两人都未曾放在心上，说开之后便相视一笑，就此揭过。 “既然我也是血脉返祖之人，先前的天罚便不是我想那般，因为对天道口出狂言而被天道责罚了。” 第95章 师尊的关怀 谁知羽清听了这话，却轻轻摇了摇头：“倒也不尽然。你冒犯天道，自然是要受惩罚的，只是恰好碰上你晋升，天道便索性合起来一次劈了。” 冒犯天道怎么可能不受惩罚？ 修士得天赋与修炼的契机，得天地灵气蕴养，受天道约束，岂能轻易冒犯天道？ 若是随时随地都能骂两句天道还安然无恙，那这修真界还得了？ 况且，谢离珠先前在铜花秘境时，为了解决那些魔骨，不也选择了辱骂天道？ 天道当时都给她降雷了，不正是说明了不能轻易辱骂天道否则会受天罚？ “我还有一问。”谢离珠回忆了一下自己先前渡劫时的景象，“先前我渡劫时，似乎天罚并不是十分明显，至少师兄师姐他们都未曾发现，但是闳时前辈的天罚似乎比我严重得多，明显到要靠无罪塔来遮掩的地步，这是为何？” “这事在你渡劫之后我也去问了闳时。”羽清说到这里神色也颇为无奈，“她只说你得到了天道的认可，更多的也不愿意与我细说，恐怕是心有顾忌。她应当已经将血脉返祖的事情调查清楚了，若是你还想知道更多，过不了多久明镜洞天就会再次打开，你再去见她一次，好好问问她吧。” 谢离珠点了点头，站起身朝羽清行礼：“多谢师尊，若是无事，我便告退了。” 谢离珠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去，却被羽清叫住。 “等等。”羽清放下笔，神色严肃地看着谢离珠，“先前你在墓中所经历的一切，因为水镜被女皇切断了连接，我无法得知，此时正好问你一句，可还安好？” 谢离珠怔了怔，心头忽然有股奇异的感觉涌起。 “安好。”谢离珠还来不及分辨这感觉就已经消失不见，她回神之后温声回禀，“女皇意在考验我的心性，但考虑到我修为尚低，因此在梦境中多有保护，我出来时安然无恙。” 其实算不上安然无恙。她在梦境中时，在灭谢家满门的地方是杀昏了头已经到了不辨天地日月的地步。 但是或许是因为女皇及时出手，她脱离了闳时的身体，重新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事情往前发展，没多久她便恢复过来了。 但当时杀红了眼的感觉依然让她心悸。 不过至少从结果上来说，她确实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如此便好。”羽清点了点头，重新低下头处理事务，朝她挥了挥手，“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弟子告退。”谢离珠弯腰行礼后转身朝门口走去，玉极殿大门无人推动却自己朝着两边打开，天光照进灰暗的殿中，让谢离珠一时晃了神。 出了玉极殿，在回言玉宫的路上，谢离珠忽然想明白了方才那种奇异的感觉是什么。 是对长辈关心自己的感动。 幼年时，父母对她是十分关爱呵护的，但她前几年没有玩伴，缺乏对各种情感的具体理解，后面被谢文英当面嘲讽之后终日困于废物之言，也没注意过父母对她的关爱。 后来进了御虚宗，景蘅因为觉得自己看走眼被谢离珠给耍了，表面上虽然仍然对她极好，每次犯错都会护着她，但私底下却几乎从来不见她。 她既不被允许学习御虚宗更高级的剑法，也不被允许参与宗门之间的秘境洞天试炼，景蘅更是从未亲自教过她什么东西。 她学到的一切，几乎都是来自于后来被文耀拐骗的经历。 她先前被文耀利用，当成工具人、免费的苦力。她又不是刀枪不入的铜人，总有受伤的时候。 文耀在刚入宗门的时候，因为她彼时钻了死胡同受过她十多年的压迫，但后来谢离珠自己释怀了，就重新好好正视自己这个师弟。 但文耀显然是对她怀恨在心的。 所以她受伤，文耀不会关心她，压根不愿意见她的景蘅也不会关心她，只有一个后来认识的楚嘉云会在意她。 她过去从来没有清楚感觉到自己在被长辈关怀着。 如今拜入玉极殿，今日羽清问她是否安好，她才恍然惊觉，原来作为师尊，也是会如父母一般关心自己的徒弟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伤、受了委屈。 景蘅从来不会问她这些，景蘅恐怕巴不得她哪天忽然死了，以此摆脱她这个代表着他的痴心妄想的屈辱。 眼眶有些发酸，谢离珠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抬起头看向天空。 玉极殿豢养的白鹤每逢傍晚黄昏都会被放出来，这些白鹤围绕着白玉京飞翔，清亮鸣声响彻回荡在整个白玉京中。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天上飘着灿烂的晚霞，或紫或红，互相交融，瞧着格外绚丽。 微风缓缓吹来，拂动谢离珠的衣摆，凉意沁人，霎时心旷神怡。 谢离珠就这么站在原地仰着个脑袋欣赏了会玉极殿的傍晚风光，直到脖颈泛酸才收回目光。 悠长的鹤鸣声从身后传来，谢离珠转头看去，便看见一只白鹤正朝她走过来。 这白鹤走到她旁边后，又轻轻叫了一声，而后竟然偏头蹭了蹭她的手臂。 谢离珠怔了下，笑出声来。她抬手摸了摸白鹤的脑袋，笑着问了句：“竟还是只通人性的鹤。” 白鹤又叫了一声，忽然转身展翅飞起，绕着谢离珠转了两圈才离开。 谢离珠目送这只白鹤离开，伫立良久后轻轻叹了口气。 “有什么好感慨的？修道之人，最终七情六欲都将融为一体归于淡然，昨日之事一如东流之水，一去不回，我又何必再回头，让自己深陷其中？” 谢离珠暗自摇了摇头，两手负在身后，朝着言玉宫慢慢走去，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脑袋随着歌谣轻轻摇晃着。 不远处，天微与霄月并肩站着，默然看着谢离珠的身影转过拐角之后消失不见。 “小师妹，倒是个很有趣的人。”沉默半晌后，天微笑着开口。 霄月仍然一副冷漠的模样，沉默不语。 “她过去受了这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白眼，却还能够想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心中虽有仇恨，却不受仇恨束缚。” “心性坚定澄澈，甚好。”霄月吐出这么一句话后转身离去，天微连忙跟上她。 第96章 出白鹭洲 谢离珠离开仪阳秘境的时候是金丹中期，在山上修炼的这几个月，她去找扶泽请教了她从应苍门偷学来的阵法，得知此类阵法皆属汇聚灵气的阵法，能够帮助战斗中的修士快速补充灵气，比丹药见效更快。 这种阵法玉极殿自然也有，谢离珠经过学习之后，取二者之长自己画了个阵法用来修炼，没多久就突破了金丹中期，一时间这阵法成了白玉京中的热门，人人都想要用这阵法。 谢离珠先教了经常在言玉宫当值的几个仙侍，后来被其他人缠得紧了，索性将这阵法的绘制方法直接公布了出来。 一般来讲，这种修士自己研究来的阵法，轻易是不会展示给旁人的，谢离珠却根本不在意，一时间白玉京又多了不少称赞她的声音。 谢离珠先前下山解决桓简之事的时候未至金丹，后来仪阳秘境历练紧随其后，原本按照玉极殿的规定，弟子到了金丹期之后便要离开白鹭洲前往其他地方的洞天秘境历练，谢离珠因为诸事缠身一次也没赶上过。 如今谢离珠突破金丹中期时，也恰好到了玉极殿派弟子外出历练的时候，羽清便大手一挥让谢离珠下山去了。 羽清的八个弟子中，修然与谢离珠同在金丹期，所以修然和谢离珠是一同下山的，同行的自然还有司凝。 “离珠，你那阵法当真是厉害。”灵舟上，谢离珠身后倚靠着船舷，在她前面，司凝躺在甲板上，翘着腿，被太阳晒得眯起双眼，“我原本才以为我要在金丹前期卡一段时日，没想到你给我画了那阵法之后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快要突破前期了。” 当世修真界除了四洲七国之外，大小洞天无数，考虑到谢离珠先前从来没有离开过白鹭洲，羽清便让修然和她们两个一起进同一个洞天，路上若是有什么疑惑的地方便可以直接询问修然。 “这不也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谢离珠笑了笑，“况且这阵法也不是我自己创出来的，我本就是偷师了应苍门的阵法，后来又在扶泽长老的指导下改良了两派的阵法融合而成，真要说，该是扶泽长老的功劳才对。” “离珠，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司凝坐起来，朝着谢离珠摇了摇食指，“那么多的阵法不都是从前人的基础上演化而来的，每个修士创新的阵法最基本的思维不也是一开始那些前辈的阵法，如今你改良了两派的阵法，即使有扶泽长老指导，但你才是最终实施的人，怎么能说功不在你？” 谢离珠不置可否。 “说起阵法，离珠，你何时才去参加阵法师公会的考核啊？”司凝想起来前几天阵法师公会开放考核，特地给谢离珠发了邀请，结果被谢离珠以抽不开身为由拒绝了，她简直要捶胸顿足了。 看着司凝这副懊悔的模样，谢离珠不由笑出声来，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拒绝邀请的是我，你后悔个什么劲？” 司凝给了她个白眼，摇头晃脑地叹着气：“你不懂！” 谢离珠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等着司凝往下说。 “玉极殿虽然内门弟子基本都是双修，但基本上还是剑修居多，阵修因为各种阵纹又多又杂，十分难记，即使有人走了阵修这条道，也少有走得平稳长久的，因此玉极殿这么些年过去在阵修这一块隐隐有被应苍门压制的趋势。” 司凝说到此处，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谢离珠。 “阵法师公会是由应苍门牵头组织的，坐镇其中的会长也是应苍门的长老，里面的阵法师起码大半都是应苍门的人，且阵法师的考核是最难、持续时间最长的，只要通过了考核，即使只是九品阵法师，也能够在修士中小有名气。” “我难道是为了名声才修道的吗？”谢离珠闻言，一时间哭笑不得。 “哎呀！”司凝气急，声音都拔高了不少，“重要的当然不是这个！你可知，我们这一代弟子中，溟俟师兄是唯一在考核中直接取得七品玉牌的阵法师，如今他已经到了四品，但是四品之下一直到七品，都没有玉极殿的人！” 谢离珠挑了下眉，关注点又歪了。 “玉极殿内门弟子参加公会考核难不成都是七阶起步？” 柳安筠参加药师公会时也是取得七阶玉牌，溟俟也是七阶，玉极殿的内门弟子是对 七阶有什么执念吗？ “当然不是啦！”司凝没好气地戳了她下，“只是咱们门派的弟子太厉害了，所以都是直接通过七阶考核的，便是应苍门，也有不少内门弟子只能取得八阶甚至九阶玉牌的。” 司凝忽然卡了下，随后再次忍不住拔高声音：“你又把我带偏了！” 谢离珠“哈哈”笑了两声后，轻轻拍了拍司凝的背，给她赔罪：“消消气，这次不打岔了。” 司凝点了点头，轻哼一声继续往下说。 “因为后面几阶阵法师中没有玉极殿的人，如今不少修士都说玉极殿的阵修恐怕是不行了，与应苍门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了。” 玉极殿自开宗立派以来，长期占据着第一宗的名号，门下弟子天才无数，且整个门派还走的都是均衡发展的道路，这么久过去无人能撼动其地位，其他修士对玉极殿有点情绪也不稀奇。 “扶泽长老不是说了吗，以你这阵法的水平，去参加阵法师公会的考核的话，少说也是七阶甚至六阶，届时不就能让那些说玉极殿坏话的人看看，我们玉极殿的阵修还没有凋零到后继无人的地步。” 谢离珠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毫不留情戳破了司凝的幻想：“但是公会考核又不是只看修士自己的阵法，不还有那么多的阵法知识以及一些基础阵法的实践？我这阵法只是能在一定程度上供公会的人作为评级参考而已。扶泽长老也说了，我如今基础还不牢，还得练，我自然不会去参加考核。” 第97章 想让你回谢家 司凝闻言，瞠目结舌看向谢离珠：“你开玩笑的吧？你不是从那铜花秘境中搜刮了那么多的书，里面阵法相关的功法也不少啊，你不会一点都没看吧？” 仪阳秘境历练。除了让弟子进去寻找机缘之外，也是用来让一众师尊找自己弟子需要改进的地方的，因此秘境历练结束之后，对应每名弟子的水镜都会被送回所属宗门。 谢离珠进铜花秘境时因为羽清是全程在旁边看着的，所以没必要再看一遍，便被长老们拿来教导其他弟子了，主要原因便是，让其他弟子学习谢离珠土匪进村的做法。 司凝先前在小秘境时，根本没想到还能这么做，只拿了一些自己需要的炼器材料，看了谢离珠的水镜后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她本以为有这么多功法，谢离珠天赋又如此之好，先前偷袭应苍门弟子的时候也显现出极高的阵法天赋，应当会将她扫荡来的那些阵法书看完，谁知道谢离珠却说自己基础不牢。 谁知谢离珠竟然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对啊！我回来之后便将这些书全部丢进藏书楼了。” 她当日在铜花秘境中将藏书楼洗劫一空，这么多的功法她自己根本不可能啃完，且有些是她完全不感兴趣的，索性便一股脑全部塞进了藏书楼供其他弟子借阅学习。反正书就在那里又不会跑，等她哪天需要了再去借不就行了。 司凝一下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鼓着脸将下巴垫在膝盖上，神色悲伤：“好吧，这么看来玉极殿的阵修果然是后继无人。” 司凝唉声叹气的模样看得谢离珠忍不住发笑。 戳了下司凝鼓鼓的侧脸后，谢离珠宽慰道：“好啦，我只是这次拒绝了邀请，但我又没说我以后不去，等我再练一段时间，到时候给他们看个大的，不是更好？” 司凝恹恹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叹气。 “这是怎么了？”修然来到甲板上就看到司凝抱着膝盖坐在原地，时不时往旁边转一点，而谢离珠则是蹲在她身边，跟着她一起转，边转还边说话，似乎是在安慰司凝。 不过司凝显然并不领情。 “我前几日拒绝了阵法师公会发来的考核邀请，失去了为玉极殿正名的机会，师姐为我遗憾呢。”谢离珠耸了耸肩，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修然闻言，愣了下后忍不住笑起来。 “师兄你笑什么？”看着修然笑着在旁边坐下，谢离珠转头问道。 “她只说是为了玉极殿正名，但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没告诉你。” 谢离珠轻轻“哦”了一声，目露疑惑。 “和谢家有关。” 修然这话一出，谢离珠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冷淡下去了。 司凝在旁边悄悄觑了她一眼，没吭声，随后又悄悄瞪了修然一眼，怪他嘴上没个把门。 “谢家说，当日将你从谢家除名是意外，想要将你认回，破例让你成为谢家的嫡系子弟，但你父母拒绝了，并且说你如今的天赋够不上谢家的名头。谢家家主看了你在仪阳秘境的表现，便同你父母说，你在阵法一道十分有天赋，若是你参加阵法师公会能够取得七阶或六阶的玉牌，便说什么都要将你认回。” 谢离珠冷冷笑出声来，随后转头看向司凝，神色莫名：“阿凝是想让我回归谢家？” 司凝被她看得心头发毛，轻轻“嗯”了一声，又促声补充：“我是觉得，有家族在背后，你那些昔日的同门也会收敛一点，不会再制造流言。” 自从仪阳秘境结束后，谢离珠针对、戏弄文耀的事情整日被御虚宗的人挂在嘴边，将谢离珠贬成了小肚鸡肠的人。 这些事情谢离珠不关心，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打听。 但是司凝偶尔会回司家，路上总是会听到类似的闲言碎语，几次争辩都被御虚宗的人说赢了，她既为谢离珠不平，又愤恨于那些御虚宗的人。 恰逢她父亲告诉她谢家想要将谢离珠认回作为谢家嫡系的事情，她便一时走偏，想要让谢离珠回归谢家。 世家与各宗门向来都有各种合作关系，为了维持友好，宗门弟子向来被明令禁止议论诋毁世家嫡系，司凝便想借此来堵住那些流言。 但谢离珠好像并不愿意。 “谢家不够重视你，所以你被逐出宗门时才会这么迫不及待与你撇清关系，但你如今已经与先前大不相同，谢家也主动抛出了橄榄枝，我便想着……” 谢离珠以前在谢家经历的事司凝并不知晓，她便只以为谢离珠只是因为天赋不高且又只是旁支出身，所以谢家瞧不上她。 但事实上，谢离珠与谢家的恩怨根本不止如此。 且如今谢离珠身负返祖血脉，变成与谢家你死我活的局面也只是时间问题，单看谢家什么时候发现她血脉返祖而已。 到时候谢家自然是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死她。 这样的情况下，谢离珠说什么也不可能主动回谢家的。 况且，谢家忽然对她态度如此热切，未必不是怀疑她。 “阿凝，我是不可能回谢家的。”血脉返祖的事谢离珠也知道的不多，暂时不欲多言，只神色冷肃地摇了摇头，“我并不需要谢家这迟来的后盾。或许你在司家没有见过这些龃龉，因此觉得我与谢家还能重归于好，但是事实上我同他们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谢离珠这话说得吓人，司凝被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怎……？” 司凝是司家的嫡系子弟，且爷爷又是司家的家主，父亲眼看着也要接任家主职位，她向来是被司家仔细呵护，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阴暗处的事，会处于惯性思维将谢家往好的方面想。 别的世家谢离珠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但谢家，必然与司家大相径庭。 “其中恩怨，我还需要查证，但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我不会、也不需要回归谢家。”谢离珠又重新笑起来，拿头碰了碰司凝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对我来说，玉极殿便是我最大的后盾，至于谢家，无关紧要。” 第98章 容平岛 司凝怔怔地点了点头，也不再提及此事。 其实这对她来说本就是越界了。谢离珠想做什么、想修哪条道，她没有必要、也没有立场去干涉。 羽清都还没说话呢。 谢离珠不欲再多谈谢家的事，修然眼看着谢离珠因为谢家的事情情绪有些低，但因为先前同谢离珠接触不多，也想不到什么别的法子。 灵舟的速度很快，没等修然想出安慰的方法，谢离珠就已经恢复过来了。 灵舟本身没有设置目的地，因为白鹭洲外大小洞天秘境数不胜数，且这些洞天秘境的位置经常会变动，根本无法知道确切的位置，因此灵舟出了白鹭洲之后完全是在自由行驶，何时灵石中的灵力被耗尽了就何时停下。 灵舟降落的地方在一处岛屿。 先前在天上时看这岛屿并不是特别大，但落到岛上之后，三人才发现这岛屿比他们预估的要大得多。 岛屿四面被海水环绕着，蔚蓝色一望无际，浪花拍打岸边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天上时不时有鸟飞过，叫声悠长。 三人落地，灵舟被修然收回储物袋中。 不远处立着一块石碑，边角已经磕落，裂纹蔓延开来，石碑上以篆书刻着“容平岛”三字。 “师兄，洞天历练是要做什么？”环顾了一周，谢离珠转头看向修然。 此前她唯一去过的一处洞天是明镜洞天，但明镜洞天彼时未在开放时间，她又有别的目的，一路上都顾不上研究，一心只想着剑骨。 甚至连去到两圆交界之处都是鬼翼虎驮着她去的。 白鹭洲外的洞天她从未来过，更是不清楚要做什么。 “外面的洞天历练没有具体的规则，其实只是相当于是一处机缘聚集地，修士可以在这里面自由寻找机缘。”修然顿了顿，补充道，“但是因为少了规则庇佑，修士间的竞争会更加激烈也更加残忍。” 洞天历练与秘境试炼最大的区别便是，洞天试炼不管修士的死活。 秘境试炼会设有特殊的结界，修士淘汰之后只会被传出结界，却不会身死其中。有的洞天试炼虽然也有结界，但这结界是用来防止修士跑出去的，比如明镜洞天这样的。 在有结界的洞天历练里，修士若是实力太低，碰到致命的危险只能葬身其中，没有一点活路。 还有像容平岛这般的洞天是没有结界的，实力低碰到危险还是有逃出生天的可能的。 “你们两个是第一次来，如今这地方凶险未知，我们三个还是不要分开为好。” 谢离珠两人纷纷点了点头。 “远处是不是有几间屋子？”司凝眯着眼睛朝前方使劲看了一会，迟疑道。 两人同时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岛上往里走植被越来越多，甚至连野草都快有半人高了，各种树木分布杂乱各自疯长。 树枝攲斜之间，确实能隐约看到不远处有长得像屋顶一般的东西。 三人对视了一眼，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到了近前三人才发现，此处的屋子数量，并不仅仅是远处看到的那么几间。大大小小的屋子错落排布，隐隐形成了一个圆的模样，数量不亚于一个小一些的村落。 “这些地方，竟然还会有人居住吗？”三人各自找了个地方隐去身形，司凝探头观察了片刻，小声问道。 “一般来讲，是不太可能的。”修然面上也颇为不解，“先前我去过的两个洞天都是没有人居住的，只有来找寻机缘的修士。” 毕竟洞天机缘有时涉及生死之争，修为低的毁坏某一片地方都还算好的。 怕只怕有时是大能之间斗法，动辄毁天灭地。 在这等风雨飘摇时刻胆战心惊的地方长久居住，怎么想的？ “我们三个在这鬼鬼祟祟看了半天，什么都看不明白，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进去看个清楚。”谢离珠提议道。 他们三个本来是光明正大来的，现在却躲起来暗中观察，偷感实在太重。 关键是，若是真能观察到点什么倒还好，偏偏他们这地方其实视野并不算好，几乎被前方背对着他们的屋子将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另外两人轻咳了一声，各自走了出来。 进了这一圈屋子的包围，三人总算看到了活人。 在这包围圈的中心地，有一口井，在井边则有两个佝偻的身影正在打水，旁边摆了个平板推车，上面已经放着一桶水了。 水桶被艰难拉上来，桶中的水倒出来之后却不是平常的水那般无色，反而一片灰沉浑浊，但那两人仿佛视而不见。 或许是渴极了，其中一人还掬了一把桶中的水喝下。 “敢问两位老人家，你们是长期居住在此地的吗？”修然上前两步朝着两人拱手行礼，询问道。 左边那老头转过来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转了回去，布满皱纹的脸上毫无变化，仿佛根本没看见人。 这反应实在是过于冷漠了。 “敢问二位，可是长居于此？”谢离珠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 这一次两人都回过头来打量了三人片刻，随后先前无视修然的那老头才缓缓开口。 他口中的牙已经几乎全部掉完了，吐字模糊，导致三人必须十分仔细且连蒙带猜才能弄明白这老人家到底在说什么。 “这只是个荒岛，没有你们要的机缘。” 这老人仍然对他们询问的事避而不谈。 谢离珠仔细观察了下，忽然发现旁边那位老婆婆的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似乎有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 修然还欲开口，谢离珠却忽然不着痕迹拽了下他的袖子，随后笑着道：“机不机缘的倒是不重要，我们此番出来只是想要看看其他地方的风光。我们三个修为本就不高，也并不奢求能碰上什么机缘。” 那老头闻言，掀起眼皮看了谢离珠一眼：“我们确实长居于此，但从前不是此地的人，是因为意外才来到此地，且后来我们发现再也没办法离开这处岛屿，索性在这里安了家。” 第99章 被认出 “那其他人——”谢离珠伸手指了一圈周围紧闭门窗的屋子，“也是吗？” 这老头又将头转过去了。 司凝在旁边看得气结。 怎么搞的？这两个人怎么都是一副拒绝配合的样子，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什么名堂来。 “二位不必担忧。”谢离珠示意司凝稍安勿躁，重新温声道，“我们三个并无恶意，只是眼下天色已晚，不想露宿野外，但又不熟悉此地，才会想要尽可能多的知道一些事情而已。” 那老婆婆还在抖，抖得谢离珠都要怀疑是不是她其实之前就是这副模样了。 但她十分肯定，这老婆婆确实是因为边上的老头开始说话之后才抖的。 老头没说话，谢离珠也不再开口，兀自抱臂站在一旁沉默着。 司凝左看右看，见她和修然都一语不发，撇了撇嘴也安分了。 三人就这么看着两人慢吞吞将水打满，直到太阳彻底落下，天边只透出些许霞光。 老头回头发现三人还站在后面，谢离珠站最中间，另外两个站在她身边，竟然隐隐形成一个三角的形状，将他二人围在了里面。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老头面上显出些许的不耐烦来，“我说了，没有你们要的机缘。” 他说着就要将打满的水桶搬上板车，旁边却忽然横过来一柄剑，看起来只是轻飘飘搭在了他枯瘦的手腕上，实际上却似含有千钧之力，让他的手一动也不能动。 这剑的剑鞘雕刻了繁复花纹，凸起的地方是浅褐色的，其他地方却是银白。 顺着剑鞘往上看，便对上了修然的目光。 修然面色微沉，剑鞘又往下压了一点：“为什么不回答？” 等了这么半天，修然早就失去耐心了。 “师兄。”旁边的谢离珠见状，连忙喊了他一声，谁知不等修然收回手，这老人竟然伸出另一只手来握住剑鞘，轻轻一挥就将剑挥开了。 修然面色一变，一股大力顺着剑鞘传至他手上，随后他的手不由自主朝旁边偏移挥出，险些被带得一个踉跄。 谢离珠和司凝见了这一幕面上都显现出震惊之色。 这老头看起来又老又瘦只剩皮包骨了，瞧着如同手无缚鸡之力一般，却轻轻松松便把修然的剑挥开了。 虽然剑上没有灵力，也只是隔着剑鞘按住他的手腕，但这老头如此轻松的模样便险些让修然站不稳，实在不寻常。 “小子，你太不懂礼貌了。”老头瞥了修然一眼，冷哼一声。 谢离珠连忙朝他行礼：“老人家勿怪，我师兄只是性子比较急，他并无恶意。” 在外界传说中，修然性情恣意随性，但是一点就炸，耐心奇差无比。 先前他笑着问话却被这老头无视已经让他十分不耐了。眼下他们三个傻站在这里陪着两位等了半天，这老头仍然一副欠奉的姿态，让修然极为不满，便打算用剑吓吓他。 谁知这老头来这么一下。他不知道这老头被吓到没有，反正他是短暂的被吓到了。 “等这么一会就不耐烦了，还想找机缘？”老头又轻蔑地看了将剑收起来站在一旁的修然一眼，嗤笑一声，“不如早点睡，梦里都有。” 修然咬了咬牙，狠狠吸了一口气，总算将心头翻涌的怒火压下去了。 至少开口了，他忍。 “我先前便说过了，我们此行不为机缘。”谢离珠面露无奈苦笑，“我们只是想领略外界风光，对二位并无恶意。” “白鹭洲玉极殿的弟子，何必装模作样。”老人冷哼一声，一语点破两人身份。 三人面色俱是一凝。 “您，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身份的？”谢离珠神色微敛。 离开了白鹭洲后，他三人便取下了自己身上带有门派标志印记的东西，避免万一在外面惹了什么大麻烦牵连到宗门。 但这老头却能一眼看出来。 “你们身上的傲然之气都快要从脸上溢出来了，除了你们玉极殿那些眼高于顶的弟子还能有谁？”老头凉凉瞥了三人一眼，目光在修然身上停留得尤其久，“问话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随随便便拿把剑对着人。” 这话让三人都有些尴尬，尤其是修然。 他先前觉得这老人实在有些拖拉，便想着用剑威吓对方，谁知道这老人竟然凭着这么点东西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不过，他们有那么傲慢吗？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但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个。 “既然老人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那我们也没什么好继续隐瞒的了。”谢离珠上前两步，仍然保持着恭敬的模样，“我们三人确为玉极殿内门弟子。既然老人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靠着玉极殿这个名头还不能让老人家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那些人我们也不清楚。”老人推了挡在前面的修然一把，不轻不重将他拨到了一旁，招呼那老婆婆来一起推车，“我们来的时候有些人就已经在这里了，有一些是后面来的，但我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平日里也根本不见面。” 谢离珠闻言，眉头微微蹙起。 这可诡异了。 这么大的一片地上，一群人建房子好巧不巧围成了个圆，结果大家谁也没见过谁，平日更是连句话也不会说。 这算什么？ 超级无敌大社恐聚集地？ 边上不知哪间屋子里忽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谢离珠的思绪立刻被打断了。 “那不知，我们能否在此地留宿？”谢离珠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周边的这些房子看起来都是几间房几间房的聚在一起的，和别的聚在一起的屋子之间也有一些隔离的地方，看起来应当每一处聚集在一起的屋子便是一家人。 这老人又说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这样的房屋布局便处处都透露着一股排外的味道，谢离珠一时间也拿不准。 但这岛上还不知道有什么，他们虽然不需要睡觉，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外面，万一碰上什么东西呢。 与其面对未知，不如试探一下已知的。 第100章 磁场被扰乱 两位老人推着车往前走去，老头听到谢离珠的话，回头瞥了她一眼：“你们只要安分点就可以。” 这个安分具体是什么意思他却没有说。 三人对视一眼，互相征询意见，随后纷纷跟上了两位老人，顺便帮他们将水推回去了。 如谢离珠预料的那般，这两位老人的屋子挨在一起，却又和左右两边的人家隔开了。 不大的院子外面修了一圈围栏，里面养了一条黄狗，正趴在地上睡觉。 或许是闻到了陌生人的气味，黄狗“噌”的一下站起来，龇牙瞪着谢离珠三人，喉咙里低低呜了两声之后还是朝三人凶恶地叫起来。 “大黄！”老头呵斥了一声，黄狗虽然停下了，但仍然前肢伏地盯着三人。 谢离珠等人起点被黄狗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随后便当它不存在，若无其事把水桶搬下推车。 盯了半天，或许是感觉这三个陌生人没有恶意，黄狗便再次趴回了地上，但耳朵仍然支棱着。 “我们这里只有两间屋子，可以腾一间给你们。”放好了水桶，老头指了指左边的那一间房，“那里平时我们是用来堆柴火的，只能委屈各位玉极殿的天才了。” 修然磨了磨牙，心头又有些火起。 这老头前面不冷不热的也就罢了，后面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不说悦颜以待，至少也应该心平气和同他们讲话吧？ 怎么这张口闭口天才的，听多了反而像是在嘲讽他们。 扪心自问，他们玉极殿的弟子也没有傲慢到在外仗势欺人的地步吧？他们来之前甚至还将标识身份的东西取了，就是不想别人知道。 “无妨。”谢离珠笑了下，不甚在意，“我们便是待在院子里也没什么。” 修道之人，只需一隅用以修炼，是柴房还是卧房对他们来讲并无区别。 谁知这老头却暗含警告地扫了三人一眼：“入夜，便不要再到外面去了。谨记四字，莫听莫言。” 三人面上的神色都淡了不少。 但这老头却是不欲多言，说完这些就拉着老婆婆进屋了。 如今天色已经快要全暗下来了，院外没有灯火，一片漆黑，且各种蚊虫飞舞格外吵闹，三人便也进了柴房。 将门合上后，三人各自盘腿坐下，围成了一个圆。 “那老人家的话是什么意思？”司凝轻轻咬住下唇，神色苦恼，“他怎么说话总是只说半截啊？” 最讨厌谜语人了！有什么话直说不行吗？非要吞吞吐吐说一半藏一半，让人疑神疑鬼。 “可能是晚上有危险吧。”谢离珠手上拿着个罗盘摆弄着，指针一直转动不休，“此地诡异之处颇多，但我们初来乍到，还是静观其变吧，今夜暂时不修炼了，先看看情况。” 另外两人点了点头。 “师妹，你这罗盘为何一直转个不停？”修然指了指谢离珠手上的东西。 “房间被布了阵法。”谢离珠又在拿着罗盘往四周转着看了看，指针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阵法扰乱了此地的磁场。” 她这罗盘是扶泽送的，是个地阶上品法器。 她在仪阳道场的时候显露出来的阵道天赋引起了扶泽的注意，回去之后羽清让扶泽单独给她测了下阵道天赋后扶泽便送了她这个罗盘，说用来辅助她学习阵法。 但目前她还发挥不了这罗盘其他的作用，只能拿来检测一下阵法和磁场。 在场三个只有谢离珠兼修阵法，但她如今还只是个入门半吊子，能自己画一些阵法，但见识还是太少，暂时没办法分辨那些没见过的阵法。 “磁场被阵法扰乱后灵气流动也会出现异常，说不定会有什么东西混入灵气当中，还是小心为上。”谢离珠说着，将罗盘收起来后解下了腰间的缠悲塔放到地上。 “离珠，你把缠悲塔拿出来是要做什么？”司凝好奇地看过去，就见到谢离珠以缠悲塔为中心，拿凝鸿剑画了个小小的阵法，“这阵是做什么用的？” “净化灵气的，能让这里的灵气更稳定一点。”谢离珠一边埋头绘制阵纹，一边解释，“这净灵阵是高阶阵法，我刚学的，灵力不够暂时布不了太大，且还需要以灵器做阵眼维持阵法运转。” 谢离珠这么一解释司凝就明白了。 磁场混乱导致灵气流动异常，不稳定的灵气入体可能会导致体内原有的灵力暴动，因此才需要布这么一个阵法，先将混乱的灵气引进去，再转化为更纯净平稳的灵气让他们吸入体内。 谢离珠如今只有缠悲塔一件灵器，只能将缠悲塔拿来做阵眼了。 虽然其实凝鸿剑作为灵剑也能用来布阵，但灵剑对剑修来讲一般是不会离身的，谢离珠先前拿凝鸿剑汇聚灵气压阵都要在能立刻拿到凝鸿剑的范围里，显然也是有这个习惯的。 眼下缠悲塔暂时用不到，与其拿来当挂件，不如拿来布阵，以此解放凝鸿剑。 “若是我们打起来……”修然看了一眼此刻地上亮起一瞬间后又隐入地下仿佛失去光泽的阵纹，面露些许担忧之色，“我们总不能待在这阵法里打吧？” 修士在打斗之时或多或少都是要抽取周围的灵气转化的，剑修这类的更是吸得多，这种时候剑骨和灵根运转灵力的速度会更快，相应的安抚净化的能力就没这么强了，基本上是吸来就用，不仅转化效率低还更容易被干扰。 结果在场三个人还都修剑，到时候打起来还不知道会有多麻烦。 “破了这底下的阵法自然是最好的，但如今不知底细我们也不敢贸然动手。”谢离珠想了想后，面露些许无奈之色，“若是真打起来了，恐怕最好的法子便是封闭丹府灵脉阻止灵气进入。” 但这样一来，使用灵力也会受到一定的阻碍。 灵力只出不进会导致灵根与剑骨的运转速度减慢，使得原本或许能发挥出十成十的威力的招数最终只能使出打出七成左右的威力。 甚至丹府还会面临灵力枯竭的危险。 第101章 丹道难题 “我带了一些补灵丹，还有一些是我先前在明镜洞天里拿到的妖丹，届时若是情况紧急，至少还能解一下燃眉之急。”谢离珠将自己说到的东西从储物戒中拿了出来，摆在面前。 丹药和妖丹能补充的灵力实在有限，况且如补灵丹这般能够补充灵力的丹药向来昂贵，虽然说是弟子缺丹药的时候可以拿身份牌去百宝阁支取，但每次能取的量是有限额的。 谢离珠先前也没料到这么个情况，这次并未带多少出来。 两人见状，也纷纷掏出自己的丹药来堆在一起。 这么一凑，三人这才发现，修然带的补灵丹竟然是最多的，足足带了二十瓶。 玉极殿用来装丹药的瓷瓶每个能放十粒丹药。 谢离珠因为偶尔会有灵力透支的情况，这次带了八瓶出来，司凝却只带了五瓶。 这么一加，整整三十二瓶。 丹药分品阶，他们三个都是金丹，能用的丹药皆是玄阶，其他丹药或许上中下品之间区别比较明显，但补灵丹却不会。 玄阶本身蕴含的灵力就不多，三个品级的差距更是微乎其微。 真就质量不够数量取胜呗。 谢离珠盯着这一堆丹药，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换来了另外两个人更加莫名其妙的目光。 “师妹你笑什么？”修然挠了挠头，“我每次出门都会习惯性带点，但基本用不上，这才攒了这么多的，也没这么好笑吧？” 修然当初到金丹期的时候没有谢离珠眼下这般事情一大堆哪里都要去，因此早早就被羽清丢出白鹭洲历练去了。 但或许是他运气太好，又或者说他运气太差，导致他大多数时候碰到的洞天历练都颇为简单，基本没什么人和他抢。 与之相应的，没人抢的洞天他也没碰上过什么特别好的机缘。 他出十次门至少六次都是收获不多，但他每次出门都爱补点货，这才有这么多瓶补灵丹。 “没什么。”谢离珠笑着摇了摇头，话语中颇为感慨，“只是我先前很难见到这些丹药，更不要说一次见到这么多。” 御虚宗的丹药支取比玉极殿困难多了，有各种各样的流程要走，她又向来不受待见，走流程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拿不到东西。 只有帮文耀做事，作为回报，他会勉为其难给她一些丹药，但也只是一些黄阶中下品的劣质丹药。 彼时的她，恐怕压根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也能玄阶丹药想拿就拿吧。 “这有什么？”司凝闻言，“嗐”了一声，轻轻摆了摆手，“师尊不是给了你一个丹炉吗？你又有木火灵根，到时候自己练呗！” 她说的是先前仪阳秘境试炼结束后谢离珠拿到的那个奖品，一个地阶下品的丹炉。 谢离珠又笑了起来：“这话倒是。不过说起炼丹一事我亦十分苦恼。” 修然挑了挑眉，大概猜到了一点：“因为灵火？” “是。”谢离珠点了点头，颇有些郝然，“或许是因为我三种灵根有克制关系，导致我的灵火比旁人弱不说，还总是难以控制，先前在丹房时炸了好几个炉子。且提炼材料也十分困难，廉纤长老便让我再熟悉适应下。” 先前在中心考验时闳时就已经和她说过，她的三系灵根彼此之间相生相克，好坏尚且没有定论，都还是需要研究开发的状态。 寻常丹修以木火双灵根且火灵根为主是最好的，这样一来，木生火对火灵根的增益作用远远比火灵根对木灵根的压制来得明显。 但谢离珠占了木灵根为主，火灵根又为冰灵根所克，使得在炼丹时总是状况百出。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谢离珠如今对灵根的掌控融合不足。 她先前是纯血的剑修，后来即使有了三系灵根，但三系灵根并不会对修剑有十分明显的影响，因此她过去的一些剑修的固有思维仍然保持着。 比如让自己的灵根自生自灭。 剑修更注重的是剑骨，等到剑骨蕴养到一定程度之后，会自发带动灵根融合，此时剑骨占据主导，反而比真正的灵根更像灵根。 即使她后来又往阵道的路子上走了一点，仍然没有想过要主动去磨合自己的灵根。 也是玉极殿日常安排的课里偶尔会有炼丹的实践课，她才发现自己的灵根在炼丹上竟然有如此多的阻碍。 “那你那丹炉岂不成了废品？”司凝闻言一下子就有些蔫了。 三系灵根前所未见，谢离珠的天赋也是有目共睹的，几乎整个玉极殿的人都在期待着谢离珠能走出点什么不一样的道来。 原本她的木火双灵根是被不少人期待着能走上丹道的，结果谢离珠现在却说她炼丹会炸炉且提炼材料也有问题。 这两项都属于丹修的基本功，连基本功都做不好，丹道怎么走的下去？ “这倒未必。”修然出声反驳了一句，“廉纤长老不是说了吗？让师妹再磨合一下她的灵根。那些木火灵根走了丹道的修士不也有不少人会出现这些问题，师妹这不过是走了和大家一样的道路而已。” 木火双灵根是修丹道的最佳灵根没错，但是因为灵根彼此之间的克制关系，不少丹修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且还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解决的。 丹道向来考验修士耐心与意志，最先经受考验的便是对自己灵根磨合的忍耐程度。 谢离珠如今碰到的问题，几乎可以说是木火双灵根的丹修们十之八九都会碰到的问题了，一旦磨过去了，进度会比其他灵根的丹修快得多。 “这倒也是。”司凝想了想，也点头附和，“先前离珠不也没有显现出阵修的天赋嘛！如今不也被扶泽长老重点培养了，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况且她还是前所未见的三系灵根，说不定是未来的丹道大能呢！” 谢离珠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她如今这境况，实在是有些左支右绌焦头烂额了。扶泽那边盯着她，羽清这里看着她，廉纤又等着她，她又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能拿来好好学习理论的时间少得可怜，她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瓣来用。 第102章 门外窥伺 “不过眼下也不是研究我的灵根的时候。”眼看着话题被扯远了，谢离珠及时拽了回来，“如今这里有这么多的补灵丹，暂且先咱们每人拿十瓶带着，剩下的两瓶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三人各自拿了十瓶补灵丹后，剩下的两瓶补灵丹被谢离珠收进了储物戒中。 妖丹另外两人倒是没有要。 补灵丹属于玉极殿的共用资源，谁多拿谁少拿并无关系，但妖丹属于谢离珠自己的东西，若是没到绝境，两人是不会想动用这妖丹的。 “此地情况不明，我们三个最好还是一起行动，有什么事情千万要告知彼此，切忌单独行动。”想了想，谢离珠补充道。 他们三个人眼下的资源实在有限，必须得通力合作，若是有人和另外两个人脱节了，在这偌大的岛上，有什么危险都不知道，届时若是出了事恐怕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三个人一起，至少还彼此有个照应。 两人点了点头。 眼下他们处在了被动的地位，什么也做不了。谢离珠布好了净灵阵后三人索性闭上眼修炼起来。 然而这聚灵阵到底还是太小，净化灵气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三个人吸收灵气的速度，到后面甚至隐隐出现了三人互相争夺灵气的苗头。 谢离珠是最先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的。 一睁开眼她就看到对面的两个人也是眉头紧蹙满头大汗。 谢离珠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目光往门口随意扫过，随后便立刻凝在了那处。 先后意识到再继续争夺灵气对彼此都不利后两人纷纷醒了过来，还没等他们开口，就看到谢离珠冲他们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两人背对着门口不明所以，但也依言照做。 随后便看到谢离珠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迅速闭上了眼，周身的气息趋于平缓稳定，如同仍然在修炼一般。 谢离珠的状态实在诡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一般。 谢离珠这副表现，另外两个人更是一动不动，也如同谢离珠一般假装进入了修炼状态。 眼睛闭得太久了，在谢离珠差点真的彻底进入修炼状态之后，门口那让她如芒在背的目光终于移开了。 眼睛睁开一条缝，谢离珠悄悄朝门口那个小洞看了一眼，确认门口的东西走了之后，才睁开眼，气息轻缓地吐出口气。 这口气还没吐完，门口那个洞口忽然又出现了一只眼睛，眼珠鲜红，周围布满血丝，迟缓僵硬地扫视着屋内情形。 险些再次和这人对上目光，谢离珠立刻闭上眼继续装样子。 门口的东西反复探看了四次之后，过了许久才感受不到这令人汗毛倒竖的目光后，谢离珠再次睁开眼。 这一次她总算能够将一口气全部吐完了。 先前这东西吓唬她好几次，她第一口气还没呼完就吸了回去，如此往复几次谢离珠都差点被憋到窒息而死了。 谢离珠的呼吸变化这一次是最明显的，另外两个人感受到了，纷纷睁开眼看向谢离珠，以口型询问。 “怎么了？”、 谢离珠也没出声，只是朝着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自己看。 司凝转头看到门口的景象时忍不住微微张口，看起来像是想要吸气。 谢离珠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司凝瞪大了双眼，面露惊恐。 修然的反应比司凝要稍微平淡一点，他只短促且轻微地吸了口气，看到谢离珠的反应后及时止住了这口气。 只见方才还好好的门，此刻门上的纸已经被人戳了个洞，刚好能容纳人一只眼睛观察屋内的情形。 这洞周围的纸也沾满了血迹，这会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像是活生生被用鲜血浸透窗纸之后捅了个洞出来。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三人也不敢贸然开口，瞪着那个洞一时间僵住了。 还是谢离珠忽然想起来玉极殿的身份牌也有交流的功能，只是这功能不太好用，所以一般情况下都只用来传一些简略的信息。 比如先前她下山解决桓简之事向宗门求救一般。 拿出身份牌来，谢离珠将灵力灌入其中，另外两人如有所感，也转过头来拿出了身份牌。 此刻三人的身份牌都散发出浅淡莹润的光泽。 “门外是什么？”修然和司凝纷纷询问谢离珠。 接收到灵力波动，谢离珠也如此将灵力传入其中。 “邪物。” 其实答案大家心头都有一些猜测，但因为司凝和修然一直是背对着门口，且又在谢离珠之后醒来，中途根本没有见过洞口那东西的面，保险起见还是问了下。 得到答案后三人神色严肃地将身份牌收了起来，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屏住呼吸缓缓起身，弓着身子慢慢爬到了那个洞口前面。 贴着门听了一段时间，确认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与这门有一段距离后，修然微微直起些身子，略偏了下头朝那个小洞外看去。 修然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险些和这东西直直对上，吓得他立刻缩了回来。 好在他反应够快，门外的东西未曾看到他。 修然大气也不敢喘，背后贴着门，心脏仍然在剧烈跳动着，额头也沁出了汗水。 修然的反应着实吓人，仿佛门外是什么格外恐怖的东西。 司凝想了想，在自己储物戒里掏了掏，拿出个巴掌大的镜子来，举着它一点点调整角度对准了那个洞口。 这下三个人都能看到门外的景象了。 看清之后，三人都忍不住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刻门外的景象哪里还有先前进来时那副平静的样子？ 眼下在前面那方小院空地里，有不少漆黑的东西匍匐在地上爬行着，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正是他们先前听见的窸窣声。 微弱的月光照进这一方小院里，洒落在地上。 在门外那些东西爬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迹。 镜面照到了月光，亮眼的光芒透过洞口一闪而逝。 第103章 院中异状 谢离珠在看到镜面中出现的那一轮下弦月的时候反应极快地拽了两人一把，三人堪称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先前的位置，迅速闭上眼开始装样子。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接近门口，随后谢离珠便感受到了强烈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 另外两个人也被这目光看得浑身紧绷，袖中的手忍不住握了起来。 三人几乎已经被看的发毛，下一秒就要不管不顾进入战斗状态之后，洞口的目光总算消失了。 窸窣的声音渐渐远去，三人睁开了眼，面色如出一辙的沉郁，无人开口。 一夜无话。 直到天边泛出曦光，阳光穿过小洞照进屋内形成了一个圆之后，三人才从枯坐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这么干坐一宿，三人俱是浑身僵硬。 谢离珠站起来时身形都难以控制地晃了两下，脑子持续了好一阵的昏然。 司凝腿麻了，眼下根本起不来，索性两条腿伸直了坐在地上，一边轻轻捶打着双腿，一边询问：“昨晚那是什么东西？” 修然走到门口将门打开，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暖洋洋的。 但屋外的情况却让他们不寒而栗。 此刻外面的空地早已经恢复成了先前的模样，那些血迹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司凝是面朝着门口坐的，此刻她和谢离珠也将门外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 “怎么消失了？”司凝面上短暂地出现了一丝迷茫的神色，“我昨晚看花眼了？” 她明明记得，昨晚她还看见有看不清外形的东西在地上爬来爬去，留下了一地的血迹。 怎么到了早上，外面就只剩土了？ “就算眼花，也不可能三个人同时眼花。”谢离珠目光沉沉地扫了一眼昨晚的那个洞口，纸上的血迹还在，正证明昨天晚上不是他们出现了幻觉，那些东西是切切实实来过。 但门外的血迹也确实诡异地消失了。 旁边斜对着他们的那间屋子的门被打开了。 那老头手上拿着个盆，边上搭着块布，看起来是要去打水洗脸。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三个姿势各异的人，随后他便移开了目光，仿佛没看见门上那个血洞一般朝着水缸走去，边走边问：“昨天休息的可好？” 他走开后谢离珠顺势扫了一眼房门，没有看到任何血迹或是破洞。 她面色几不可察地沉了下，随后笑起来：“不太好。” 老人步子顿了下，又看了谢离珠一眼：“哪里不好？” “昨夜总有奇怪的声音打扰我们修炼，但我们又什么都没看到。”谢离珠一边回答他的话，一边从柴房里出来。 她刚踏出门口，一阵微风吹过，些许血腥味被风送了过来。 闻到这血腥味，谢离珠面上笑容不变：“您昨夜难道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老人低头自顾自舀着水，水声断续，使得他的声音也似乎断断续续的。 “这里一直都这样。” 随后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老人忽然止住话，扫了站到他面前不远处的三个人之后，一语不发转身走了。 “这水如此浑浊，当真能用来洗漱吗？”看了一眼水缸里一夜过去仍然黑沉浑浊的水，司凝没忍住扬声问道。 老人没有回头，声音远远地传来，极为不悦。 “莫听、莫问。” 夜间令人毛骨悚然的窥伺，这老人暧昧模糊的态度，使得三人心中的疑虑越发重了。 “离珠，昨晚那东西，好生诡异。”重新回到柴房，房门都还没关上司凝就忍不住开口。 没等谢离珠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随后旁边那户人家的院门就被拍响了。 “请问有人吗？”拍门的人十分用力，将门拍得“砰砰”作响，说话的声音也很大，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 隔壁那户人家似乎什么反应也没有，这人便又拍了两下门，听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别人的门给一掌拍烂了。 谢离珠朝着窗户走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透过围栏之间的空隙看过去。 略微调整了下角度后，从谢离珠的那个地方恰好能够越过隔壁那户人家的围栏看到院门。 拍得久了门口的人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就在他停下动作准备一剑将这门给劈了的时候，忽然有声音响了起来。 “来了。”这声音嘶哑不已。 随后谢离珠便看到有个连她膝盖都不到的小孩子摇摇晃晃朝院门走去，艰难地把门打开了。 “你们做什么？”如出一辙的嘶哑声音从那小孩口中传出。 明明是个这么小的幼子，声音却不似一般的孩子那般软糯清亮。 拍门的人见门开了之后抬着个脑袋四下看了一圈都没看见人，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身边的人示意了之后，他才低头看见了门口那个小孩。 谢离珠不知道那小孩是什么样子，她只能看到那男子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了一瞬间，随后他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与先前那嚣张拍门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男子卡了下，结结巴巴问道，“你……你父母呢？” “睡觉。”这小孩的话语格外冷漠，吐字却十分清晰。 像这小孩一般大的孩子，正常情况下说话都还颠三倒四没有逻辑，因为学习的词汇还不够多，组成一句完整的话尚且有难度，只能用一些自己熟悉的词来间断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但这人说话却如此流畅。 “什么事？” 谢离珠能如今视野有限，无法看清门外具体有几个人，但光看这挤挤挨挨的程度也不少。 “我们、”男子顿了顿，不知道是在思考权衡还是在做什么，卡了一会之后才继续开口，“我们想问问，能不能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那小孩听了这话，沉默了下，随后摇摇晃晃地转身朝里面走去：“等着。” 在这小孩转头的时候，谢离珠悄然将窗户关上，默不作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小孩应当是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里面的人就已经开了口。 “请客人进来。”是个女子的声音，嗓音柔柔的，带着些许沙哑的尾音。 第104章 灵剑净灵 后面那些人进去之后隔壁那户人家的声音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谢离珠即使贴得再近也无法再听到一丝动静。 离开窗边后，司凝和修然都在等着她说话。 “不太像白鹭洲的修士。”盘腿坐下后谢离珠将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说给两人听。 “何以见得？”司凝问。 “仪阳大典整个白鹭洲的宗门都会来参加，但我并未见过穿这种宗服的弟子。”谢离珠回忆了一下先前在仪阳道场上看到的那些宗门，“而且他们这样年轻却有人修为在金丹之上，这样的人，白鹭洲不可能完全没有他们的名字。” 修士在进入化神期之后容貌会固化，可以自己选择容貌停留在到达化神期以前的任一阶段，而在筑基期之后化神期之前这段时期只会延缓衰老。 因而大多数修士在金丹期和元婴期的容貌与自己筑基时的容貌并无太大差别。 为首的男子面容看起来也不过是普通人十几二十岁的模样，但他的修为谢离珠看不透，只能是比她至少高了一个大境界。 年纪轻轻就有此等修为，是毫无疑问的天才，如果真是白鹭洲的修士，不可能没有一点关于这些人的信息。 “看他们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此地的诡异之处。”修然想起来先前那伙人拍门的架势，忽然有些担忧，“若是他们不知道此处的诡异，贸然行事，恐怕会惹出麻烦。” 昨天晚上那种诡异的状况三人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暂时也想不出应对之策，先前 这些人拍门那架势看起来分明毫无防备。 若是昨晚的东西不止他们这一户人家有，那这些人多半会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犯了别人的忌讳。 修然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真正让他担心的是这群人惹出的麻烦万一牵连到他们。 “今夜先观察一下吧。”谢离珠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那老头什么都不肯说，一问就是莫听莫问，但他们又不可能在这里待到地老天荒，这次来这里历练也只是羽清见缝插针给他们找点事情干而已。 明镜洞天要不了多久就会开放了，她还有事情需要去询问闳时，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若是真出了事，我们是跑还是留？”司凝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照离珠你这么说的话，他们这些人里面有几个是金丹期以上的，我们三个都是金丹期，到时候若是碰上了，直接抢？” 司凝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她心里面已经有选择了。 玉极殿的弟子，岂有不战而逃之理？ 资源都是有限的，碰上了，不抢怎么行？ “先看看情况吧。”谢离珠想了想，还是决定稳妥一点，“能抢到是最好的，若是实在打不过，跑了也没什么。” 一个大境界天差地别，况且那些人里还有好几个修为比她高的，真打不过的话还是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不过若是我们能协商一下和平解决是再好不过的。”修然补充了一句。 那一伙人来得让人有些猝不及防，谢离珠原本打算今天在这村子周围转转观察一下情况，如今也只能暂时按下。 “师妹，这净灵阵，你能否再布一个？”修然挠了挠头，将自己的剑递给谢离珠，“我主修非剑，或许可以用我的剑再布一个阵，这样我们三个也不用抢的这么激烈。” 昨夜他们三个因为互相抢夺灵力的缘故谁也没修炼成，后半夜完全是干瞪着眼等着天亮，这么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对啊！”司凝轻轻锤了下自己的手心，也将自己的灵剑取了出来，“这剑是师尊暂时借我的，他说我如今还没有碰到十分契合的灵剑，但我也不能一直用铁剑，便将这剑暂时借我了，或许你可以用这两把剑布两个净灵阵呢？” 谢离珠眼睛亮了一下，接过两人的灵剑后，先用司凝的灵剑试探性地起了个头，画了一点阵纹，慢慢往里面灌注灵力。 阵法在绘制过程中需要源源不断注入灵力，这类需要灵器压阵的阵法若是一开始未受到灵器排斥的话后面便不会碰到什么阻碍。 司凝这把剑的主人不是她，在临时契约之下是有一定的可能不受司凝约束的，谢离珠也拿不准会不会受排斥，便先拿这把剑来试探。 幸好这剑虽暂时没有真正的主人，但到底有灵韵，加之谢离珠的剑骨长度与灵韵都远胜一般人的剑骨，与这剑的感应更强，谢离珠整个净灵阵画完之后都没有出现异常。 轻轻松了口气，谢离珠朝司凝点了点头，随后也如法炮制拿修然的剑画了个净灵阵。 净灵阵是高阶阵法，画一个都十分耗费灵力，对神魂消耗也颇大，谢离珠如今的修为能支撑她画三个阵法已经是极限了。 修然的那个阵法画完之后她已经是一动也不想动了。 如今有了三个净灵阵，三人再也不必争夺灵气，当即各自坐在阵法中抓紧时间修炼起来。 入夜，三人同时深吸一口气切断了灵气的吸纳。 三人从修炼状态出来之后没有贸然睁眼。 外面果不其然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动静已经响了有一会了。 听了片刻后谢离珠眉头紧皱。 这声音怎么听着比昨天晚上的要更小一些？是因为数量比昨天更少，还是因为那些东西昨天离得近？ 修士在闭关修炼的时候会选择封闭五感以此增强对灵气的感知领悟，这种在外修炼的时候虽然不会封闭五感，但对四周环境的感知能力还是会减弱。 因此在闭关时若是有修士受到偷袭，基本是无法躲过的，一打一个准，而在外修炼时受到偷袭则是基本攻击到面前了才能够从修炼状态中抽离出来，反应不及时的话还是会受到攻击。 昨夜和今晚他们在修炼状态的时候听力都是大打折扣的，甚至昨夜他们三个根本就没有关注过门外的声音，此时也是下意识拿后来的声音来作比较。 第105章 出事 昨夜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正在被那些东西窥伺，几乎可以说是没了门板就是面对面的状态。 而今天这声音比昨天略小，谢离珠也并未感受到昨天那种目光。 谢离珠尚未来得及再往下想，就再次感受到了与昨晚如出一辙的窥伺目光。 不仅如此，她还清晰听到了窗纸被戳破的声音。 随后她便感觉到不止一个地方有那样的目光。 不止一只不明生物在窥伺这间柴房。 袖中的手悄无声息攥紧，谢离珠的心跳都几乎要漏跳一拍。 三人都察觉到了那些目光，悄悄向一早便藏在袖中的身份牌灌注灵力，确认彼此的身份牌都在发烫之后才收回手继续装样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今夜这些目光竟然一直没有离开过。 察觉到这一变化，谢离珠微微咬牙。 昨晚这些东西都还只是疑神疑鬼时不时来看一下，今晚怎么一直盯着？ 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目光一直在，三人谁也不敢贸然睁眼。 这柴房三面都是糊纸的，他们三个还好死不死各自面相的那一面都不是石砌的墙，贸然睁眼谁知道会不会和怪物来个眼对眼？ 三人原本都提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心，防着门外的东西突然搞偷袭，但外面这些东西几乎一整晚都十分安分，除了盯着他们之外没有其他的举动，因此到了后面三人都忍不住再次进入了修炼状态。 “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声忽然从外面传来，声音之大活生生惊醒了正在修炼的三个人。 门外的窥伺已经没有了，三人立刻睁开眼。 此时天还没有亮。 那一声尖叫是从隔壁那户人家传来的。 对视了一眼，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果不其然，随后隔壁那户人家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武器磕到地的声音在这夜晚显得格外明显。 正在战斗的人似乎只有一个。 单薄的打斗声中，谢离珠只能听到一个人的攻击声，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劈在了地上。 不知道打了多久，武器劈地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沉重，随后，一声惨叫声响彻天地。 三人豁然睁开了眼。 随着这声惨叫之后，四周的窸窣声忽然变得越来越远。 三人随意找了个洞口凑上去往外看，只见外面那些不明生物忽然如同潮水一般缓缓退去，从大开的院门涌了出去，随后院门被紧紧合上。 此刻天仍然未亮，天上的明月比昨夜更加细窄，在慢慢向残月靠近。 以防万一，三人仍然是等到天亮了才打开门出去。 门一打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师弟”，紧跟其后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甚至还有抽泣声。 站在这一方小院里，他们只能隐约看到隔壁那户人家有不少人聚在院子里。 老头仍然自顾自出来打水。 “老丈，旁边那户人家，似乎死人了。”司凝指了指隔壁，“您仍然没有什么要和我们说的吗？” 前天他们来的时候，听了这老人的话，一晚上都安安分分的，即使中途出现的异状也没有贸然做出反应，因此一晚上都平安无事。 但隔壁那户人家，昨晚突然有人大叫一声，随后便是打斗，看今天这样子，昨天那声惨叫之后这人多半是死了。 这代表隔壁那户人家没有告诉这些人晚上不要做什么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老头是在保护他们。 想到这点，司凝的面色温和了不少，仍然选择和和气气询问这老人。 老头已经背对着他们走到门口了，一只脚快迈进去时忽然停步，朝着他们这边微微偏头：“不守规矩，该死；不自量力，该死。” 随后房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 这老头今天的话已经算是指向性十分明确了。 此地夜间禁忌便是不能惊扰这些东西，此外应当也是不能和这些东西贸然发生争斗的。 昨晚隔壁那人恰好两条都犯了。 院门忽然被叩响，三人不约而同朝门口看去。 老头没多久就出来开门了。 这次敲门的人是个一身鹅黄衣裙的女子，倒是比昨天拍门那男的懂礼数得多。 “老人家，敢问昨夜您可有听到什么动静？”女子面带焦急之色，“我师弟忽然丧命，但我们昨夜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不知他是如何死的，若是您听到了什么动静还请告知于我。” 女子话音刚落，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正朝她看来的谢离珠三人，目光霎时亮起，高声喊道：“见过诸位道友！” 被人点名了，三人索性直接走上前去。 “见过三位。”朝三人行了个礼，女子又将先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谢离珠本欲开口回答，忽然想到这老头还没有开口，便立刻闭嘴看向那老头。 门外的女子也看出了谢离珠的犹豫，立刻转向老人：“老人家，您还没回答呢！” “我不关心别家的事。”老人冷冷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三人和门外的女子面面相觑。 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是要谢离珠他们回答这个问题，且他并不约束谢离珠他们是否要说实话。 “昨夜我们三个原本在修炼，后面被一声惊呼吵醒，应当便是你那位师弟，后来听到了打斗声，再后面一声惨叫传来之后你们那边就没动静了，在这之前我们并未听到什么声音。”谢离珠想了想，说道。 她这话，七分真三分假。 其他声音他们自然也听到了，但如今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也没有必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他们。 隔壁那户人家的主人都没有和他们说注意事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们是没有必要贸然插一脚的。 听了谢离珠的话，女子轻轻松了口气，感激地朝她回了个礼：“多谢仙子，告辞。” 院门合上后，依稀还能看到这女子又去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但后面那几户人家连门都没有给她开，就差没有拿个牌子在门口写上“别来沾边”几个大字了。 第106章 先观察情况 这女子如此将整个村子绕了一圈都没有人给她开门，只得一脸无奈地回到住处。 隔壁小院里一群人围在一起一筹莫展，从围栏的缝隙里，依稀能看到他们围起来的那个包围圈里，昨夜死了的那人连尸体都不剩了，只剩下了一堆裹满了凝固血液的头发。 司凝就这么随意一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进去再说。”拉了还在死死盯着隔壁看的司凝一把，谢离珠率先进了柴房。 “昨晚那人，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回想起自己方才所见，司凝仍然心有余悸，“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还吃人血肉啊？” 如今妖魔鬼三界只有魔界还保留着生吃血肉的习惯，但也仅限于一些低阶魔族，他们现下碰到的这东西身上一点魔气也没有，却将活人给生吞了，好生骇人！ “这种东西，我此前闻所未闻。”修然闻言眉头紧紧蹙起，努力回想着自己看过的记载各种妖邪的书籍，“书上也没见过。” “这地方恐怕先前没什么人来过，或者没人出去过。”后半句话，谢离珠的声音沉了不少。 另外两人顿时面色也变得凝重不少。 无论是先前没人来过还是有人来了但没能走出去，对他们来讲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没人来过，代表此地危险完全是未知的。 没人走出去过，除了危险未知之外，还代表着这些东西的实力不算太弱。 金丹期的修士属于修真界的主力军，大多数散修以及中下层宗门弟子的修士都在这个阶段。 一个洞天里的不明生物能将所有进入的金丹期甚至修为更高的修士杀得一干二净，一个跑出去的都没有。 何等恐怖。 “隔壁那边看样子暂时还不知道晚上的规矩，不如我们先观察一下。”司凝看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 “你是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合适？” 司凝是司家嫡系出身，自小被呵护长大，拜师也是拜入玉极殿，从小到大被教导的都是正道弟子当形式光明磊落云云。 如今要让她拿别人去当探路石替死鬼，难免心中会有些迟疑。 “我们与他们非亲非故，如今还有竞争关系，我们既然占了先机，自然应该好好把握，不必心虚。”谢离珠瞥了窗户一眼，神色冷淡，“况且我想若是我们彼此处境颠倒，他们也未必不会这么做。” 修士有利人的想法首先应该建立在自己实力足够的情况下，若是实力不够却一味因别人而退让，除了自我感动以外恐怕没有更多的益处。 正所谓达则兼济天下，自己都顾不过来，还要怜惜别人，未免善良过头。 修然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谢离珠一眼。 谢离珠根本不在意。 她早就说过了，她一直都是冷漠自私的人。 机缘就那么点，抢的人却那么多，她如今有那么好的天赋，怎么可能将机缘白白拱手让人？ “师妹说的在理。”修然轻轻笑了一声，“这种时候，大家都只想着怎么能让自己好，还比什么光明磊落呢？” 出乎意料的是，修然竟然完全没有反驳谢离珠的话。 这位师兄，除了她先前看到的耐心不多之外，似乎还有些地方与她想的不太一样。 “说的也是。”司凝赞同地点了点头，“各凭本事而已，若是他们能及时察觉，我倒还是佩服他们。” 他们三个来时走了运，碰上了这一对老人，那老头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至少还是和他们说了点有用的。 若是他们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走了和隔壁那边一样的路子，如今是什么遭遇犹未可知。 “话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很奇怪啊？”沉默了一会，司凝杵着下巴忽然出声，“我们之前刚来的时候不是看到了一条黄狗吗？它还冲着我们叫来着，怎么夜里有这么诡异的东西在这院子里爬来爬去的，这黄狗却一声不吭，昨天和今天早上我瞧了下，那狗还在睡觉呢！” 他们刚来的时候这黄狗对他们敌意那么大，多半是用来看家护院的，结果晚上却什么动静也没有，白天又在呼呼睡大觉，反而显得第一天的时候它的状态过于诡异了。 “不止是那黄狗诡异。”右手拇指摩挲着中指的骨节，谢离珠补充道，“据我昨日观察，隔壁那户人家的那小孩也有些怪。” “还是再观察两天吧。”修然一锤定音，“至少也要摸索出点规律再说，不然贸然行事后果恐怕比隔壁尸骨无存那人好不了多少。” 三人又默不作声冷眼旁观了几日。 前面两天的时候，隔壁那户人家仍然晚上总是会有人发出声音，多半是被外面的邪物吓到。 但从第三天开始，先前来问询的那女子似乎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夜间再也没有人发出过声响，但依然有打斗声，一直持续到天亮。 三人透过窗缝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那女子晕倒在地，灵剑还紧紧握在手中，刃上犹带血迹，但那些怪东西却再次如同凭空消失一般跑得无影无踪。 “师姐！”先前拍门的男子看到这女子昏倒在地，连忙冲过去将人扶起来。 女子在他的呼喊之下幽幽转醒。 “和勖？”银柳收起灵剑揉了揉额角，坐直身子，“我怎么在这？” “师姐，你昨晚看清那些是什么东西了吗？”看着银柳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和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问道，“昨晚门口一直有东西守着，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但天亮的时候打斗声忽然停了，我出来就看到你昏迷在这里。” “昨晚……”银柳一手压着眉心，才说了两个字就卡壳了。 “怎么了？”和勖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银柳面上忽然露出些许痛苦之色，“我不记得了。” “什么？！”和勖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我的记忆好像罩了一层雾，我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只记得我昨夜打坐修炼的事了。”轻轻捶了下刺痛不已的脑袋，银柳艰难地说道。 第107章 主动出击 和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比，嘴唇嗫嚅了两下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竟然沙哑无比。 “师姐你昨夜……”和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分明没有修炼……” 银柳捶打脑袋的动作顿时停住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和勖，失声道：“你说什么？” 和勖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眼睁睁看着银柳脸色由白转青，然后，两眼一翻又昏了。 “师姐！”和勖这一嗓子惊醒了其他人，顿时一群人围过来，乱哄哄的嚷着，七手八脚将银柳抬了进去。 合上窗，三人又坐回地上。 “这银柳恐怕至少也是元婴前期以上的修为，连她都没能打过那些东西。”修然原本还以为这女子能记得和那些东西战斗的过程，谁知道这女子竟然好像失忆了一般。 “她这情况，要么是那些东西将她的记忆清除了。”司凝顿了下，“要么她已经不是原本的人了。” 司凝原本是更偏向于后一种猜测的，但看那女子的反应又不像是有人冒充的，说不定是因为记忆被清除过一段所以出现了混乱。 “她昨夜恐怕是一直清醒着，就为了等那些东西来，结果打了一夜第二天什么都不记得了，白忙活了一场。”修然摇了摇头，面露惋惜之色。 他们方才偷听本来是想看看能从这女子那里得到什么信息，毕竟他们虽然是醒着的，却不敢离门窗太近，怕引起那些东西的警觉，昨晚除了打斗声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离珠，你有什么发现吗？”司凝忽然发现谢离珠一直一语不发，右手拇指一直摩挲着中指的指节，似乎是个思考的动作。 “我隐约有个猜测。”谢离珠眉头微蹙眼睫低垂，“我感觉那些东西的数量或许是跟随月相周期性变化的。” 她这几天一直在观察入夜之后那些东西的数量变化，发现比起第一天来确实是在减少的。 这几天晚上都有月亮，且逐渐由下弦月转向残月。 但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月相变化过于单一，实在不好判断，她这番猜测更多的是来源于直觉。 “这……”司凝与修然对视了一眼，没有贸然开口，显然就也是觉得这番猜测有些过于无厘头了。 “若真照你说的数量跟随月相变化，那等到满月时分，这岛上岂非……”后面的话修然没说，但意思十分明确。 明月向来盈亏有数，由圆转缺再变圆，若真是随月相变化，这些东西在残月时便能轻随随便便弄死金丹期的修士，到了满月之时，数量达到最大，他们不就十分危险了？ “不如我们今夜也试试。”想了想，谢离珠开口提议，“若真随月相变化，今夜的怪物比先前更少，我们三个联手，总能弄明白点东西。” 银柳的做法给了她一点启发。 他们先前总是下意识遵守那老头说的话，想要以不变应万变，但这么多天过去他们安安分分的什么变故都没有。 白天他们也去周围查看过，甚至连点野兔之类的活物都没有发现，这岛上更是村庄之外几乎可以说没了野草就是一马平川。 这样的地方，若是村庄外有机缘，只能在地底。 但地面上什么征兆也没有，他们连方位都找不到，总不能直接把这岛给炸穿了。 若是机缘在这村庄里，他们整日这么平安无事地待着，机缘又不会自己就跑到他们面前。 若真是这样，早干嘛去了？ 银柳昨夜和那些东西僵持不下导致第二天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若是他们能打赢这些东西，说不定还能找到点线索。 若是真没什么机缘，他们在这岛上没滞留太长时间，还有时间去别的地方转转再赶回白鹭洲。 将自己的想法同两人说了，修然与司凝都没有异议。 入夜，天上遥遥挂着一弯残月，微弱的月光投射下来，照进了这一方小院里。 院门无人推动却自己打开了，窸窣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院门口黑影伏地挪动着，顺着月光铺下的路径往前爬行。 谢离珠抱剑站在门口，微微眯眼看去。 三只。 今夜竟然只有三只。 他们今晚等另一间屋子的灯光熄灭之后就把门打开了，一直在门口守着。 如今三人总算看清了，这趴在地上的东西，脖子以下生得如同蜥蜴一般，四只爪子尖锐无比，身躯漆黑，拖着长长的尾巴，其中一只的尾巴正中间竟然有一条细小的棕黄的线条。 在这尾巴尖的地方，正在往外渗血，因此在这些东西走过之后，地上留下了一道道血迹，交错纵横看起来颇为吓人。 然而比起这血，更诡异的是这东西的脑袋。 长了兽类的躯体，头部却与人十分相似，但又远不及人的五官那般精致，眉骨高高隆但没有眉毛，两眼深深凹陷下去，血红的眼珠却格外突出，像金鱼。 双唇也十分厚，粉中带紫，口中左右生有形如犬齿的尖牙，长长的舌头从嘴里掉出来，还在淌着涎水。 而在这奇形怪状的头颅上，竟然有长长的发丝垂覆下来，杂乱得如同鸟窝一般。 看着那在月光下反射出白光的涎水，司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了一声，顿时惊动了那三只正在爬行的怪物朝他们看来。 发现这间柴房竟然大门敞开，三个人类无知无畏地站在门口大喇喇看着它们，这三只怪物顿时怒了，大张着嘴朝三人快速爬过来。 怪物嘴里的涎水和地上的血迹混在一起，看起来粘稠无比恶心至极。 “当”的一声。 怪物的尖牙碰到了修然杵在地上的剑鞘。 这一口它颇为用力，被狠狠磕了下，谢离珠竟然隐约在它脸上看出了吃痛的表情。 随后不等这三只怪物反应过来，三人同时抽出剑来，一人一只刺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三只怪物看起来身躯不小但行动却格外敏捷，竟然没有一人能刺中它们。 第108章 制服怪物 现在三人算是知道为什么隔壁那边第一天死人的时候他们只听到了武器劈在地面上的声音了。 这些怪物的速度说是瞬息之间移形换影也不为过。 这样的情况下，想击中确实不容易。 试了几次之后修然最先失去耐心，将手中的剑朝着前方的怪物狠狠掷出去。 原本这一剑也是该被躲过去的，但谁知在怪物擦着剑刃爬开的一瞬间，长剑去势不减却直接掉头，一剑扎进了怪物体内。 利刃刺进血肉中的声音格外明显。 被刺中的怪物哀嚎了一声，回头一口咬上剑刃，将长剑狠狠拔了出来。 “当啷”一声，剑被丢到了地上。 但随后这剑竟然又自己飘了起来，如同有人操控一般继续攻击那受伤的怪物。 修然这边，长剑脱手之后，他竟然召出了一杆银枪来。 银枪通体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在银枪的反射之下原本不甚明亮的月光竟然也颇为刺眼。 锋锐的枪尖之下系了一缕红缨，如雪上红梅让人眼前一亮，整体却又十分和谐。 谢离珠看到这杆银枪时也微微诧异了下。 对大多数修士来讲，修剑已经让他们具有了自保的能力，因此大多数两道同修的弟子除了剑道之外不会再修走攻击路子的道。 然而修然却是以枪入道又辅以剑修，攻击性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 然而他平时是甚少用枪的。 或许是有羽清提点，又或者是他自己也觉得攻击性太强了，因此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用剑的。 “师兄竟然主修的是枪。”谢离珠目含赞叹地将这杆银枪通体打量了一遍，“但我还是有一点想不通，师兄修枪并不会影响修剑，为何灵剑却是收在了剑鞘当中。” 大多数灵剑都有与之相匹配的剑鞘，但灵剑能收进剑骨之后，剑鞘几乎可以说是与剑骨融为一体，灵剑以后皆以剑骨为鞘，剑鞘更多时候是不会展露于人前的，除非某位剑修有背剑的习惯。 修然看起来不像是需要追求这种需要手里或者身上有剑的安全感的人，却又将灵剑收在了剑鞘当中。 “师妹，你着相了。”修然轻笑一声，“我其实没有剑骨？” “什么……？”谢离珠怔然。 什么叫没有剑骨？ 不是所有修士都会有剑骨吗？区别只是长短而已。 若剑骨是因为后天原因没有的，也应该说“剑骨没了”，这没有剑骨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看出了谢离珠眼中的疑惑与猜测，修然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我的确天生就没有剑骨。” 谢离珠还想再问，但眼下战况逐渐激烈，她也只得暂时按下。 银枪在修然手中转了一圈，枪尖挑破空气，银光流泻开来，亮如流星，夺目耀眼。 那只先前被刺伤的怪物前有灵剑无主而动，威力比起持剑者丝毫不逊色，后有修然银枪威胁，左支右绌，没多久就有些难以为继。 枪尖在面前划了个半圆，掀起狂风吹动修然脑后的发带。 双臂在一收一刺之间，已然将怪物捅了个对穿。 这一只怪物被银枪狠狠扎在了地上，仍在痛苦挣扎着。 司凝那边看得目瞪口呆，随后视线一转，就看到谢离珠召回了缠悲塔，将这小小的塔往上空抛去。 铜塔逐渐变大，塔底显现出阵纹，如同有吸力一般带动周围的气流形成了以铜塔为中心的漩涡。 在缠悲塔的正下方也有一只怪物。 这只怪物受了气流漩涡的影响动一下都十分吃力，谢离珠趁此机会一剑刺出，也将这东西刺穿扎在了地上，随后缠悲塔轰然压下，将这只尾巴上有一条黄线的怪物压在了塔中。 司凝一下子从谢离珠的做法里获得了灵感，二话不说将自己平时用来试手的炉子拿了出来，朝着她面前的怪物脑袋狠狠砸过去。 头颅本身硬度不差，又碰上了个炼器的熔炉，两两相撞，一声巨响犹。 那怪物只觉得自己脑袋里都还有回音，脑仁都快被砸散了。 它四只爪子各走各的到处乱踩，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地试图找到司凝的方位。 司凝从熔炉被砸出去之后就一直待在原地没动，亲眼看着这只怪兽在晕乎乎的状态下慢慢转到了背对它的方位。 眼看着这怪物脑袋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已经有了恢复过来的征兆，司凝抓住时机一剑将怪物串在了剑上。 至此，三只怪物已经全部被拿下。 三人都没有往要害扎，因此这三只怪物虽然被捅了个对穿，但不至于丧命，只是会格外痛苦折磨。 在他们和这怪物打起来之后不久隔壁也传来了打斗声。 两边都在激烈交战。 听隔壁的打斗声比昨日激烈得不少，显然今夜的人更多了，也许是那女子为了防止她的情况再次出现，也为了能好好研究下晚上作祟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隔壁的战斗时间实在有些久。 谢离珠他们制服这三只怪物原本就花了点时间，等到他们打完天边已经显现出些许鱼肚白了。 然而隔壁眼下还战况火热。 那只尾巴上有黄线的怪物被关在了缠悲塔中，三人看不见情况，便索性将另外两只怪物移到了一起。 修然将自己的枪收了回来，改用剑串着这怪物。 三人或倚枪或靠剑，谢离珠更是直接席地而坐，皆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两只奄奄一息的怪物，等着看它们究竟会发生什么变化。 天边的第一缕曙光刺破昏暗天幕，片刻之后便是光芒万丈，夜色彻底退去。 阳光照进这一方小院里，地上的血迹竟然开始冒出白气，缓缓消失在了地上。 那两只怪物被特地摆在了朝东的方位，三人则处在西边，确保阳光能完完整整照在它们身上。 亮眼的光芒逐渐将两只怪物全部吞噬，被笼罩在阳光之下，这两只怪物竟然开始缓缓变化。 在身躯发生变化的过程中，司凝与修然的剑都被崩飞出去落在了不远处，剑柄留有余力左右摆动不休。 第109章 化形原因 日光照耀之下，这两只怪物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躯体慢慢拉长，四只爪子上尖锐的指甲也开始缩短，头上如同发丝一般的毛发逐渐变得柔顺。 这东西变着变着竟然逐渐显现出人形来。 看着这样的变化，谢离珠心下一沉。 这奇形怪状的东西，莫非是人变的？ 想起来被关在了缠悲塔中的那一只尾巴上带着一条黄线的东西，谢离珠心中忽然有了个不太美妙的猜测。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地上的那两只怪物在经过迅速且剧烈的变化显现出人形之后变化速度又开始减慢。 明明时间不长，但谢离珠只觉得过去了一辈子。 太阳照在身上已经开始有些许热度了，地上的两只怪物也已经变化完成，彻底显现出原本的模样来。 看到地上闭眼躺着的两人，司凝与修然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离珠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这怪物显现出的人形，竟然就是那两位老人。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白天看上去虽然冷漠但至少心肠不坏的老人，竟然就是晚上时时刻刻盯着他们，令他们毛骨悚然的怪物。 阳光照在他们紧闭的双眼上，两人的眼皮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现下的天光显然亮得有些诡异了。 睁开眼后，两人如有所感一般朝后方偏头看来，就看到了沉默注视着他们的三人组。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什么说辞都没有亲眼目睹来得更可信。 “两位，没什么想说的吗？”抬手召回了自己的灵剑，修然一边倚靠着银枪，一边闲闲将剑尖对准了两人。 老头子低低咳了一声，一语不发先将旁边的老婆婆扶了起来，搀着人朝他们住那间屋子走去。 在进门之前，那老婆婆忽然回头看了三人一眼，身躯又轻轻抖了起来，被老头子抚了抚背后才平复下来。 老头若无其事地出来，如同往常一般舀了一盆水进去。 三人也不着急，就这么维持原状等着。 过了一会，老人打开门出来了。 与前几日相比，他的背似乎一下子弯了不少，面容也感觉比先前更衰老了几分。 “去柴房吧。”老头朝隔壁偏了下头。 隔壁那边因为天亮的时候还没有制服怪物，这些东西口中忽然朝着他们吐出一股白烟。 被这白烟正面袭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两眼一翻晕倒了。 脱困之后那边院子里的怪物快速跑了，但三人如今已经能隐约猜到逃跑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了。 三人依言进了柴房。 老头将门关上后转过身来，一低头便看到了地上那三个已经失去光芒但仍有阵纹残留的净灵阵。 看到这阵法他眼中流露出些许的赞赏之色，随后又被他快速隐去了。 老头的身子骨似乎变差了许多，没办法像这三个年轻人一样直接席地而坐，修然便从储物袋中拿出板凳放到了他身后。 坐下之后老人扫了三人一眼，先叹了口气：“你们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谢离珠他们一下子被问沉默了。 老人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他们也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啊！ “您为什么会变成那些怪物？”谢离珠率先打破了沉默，问出了第一个关键问题。 这一对老夫妻白日里看着分明没有半点征兆，为什么晚上好好地就变成了那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而且，这一方院子里，只有这对老夫妻和那只大黄狗。 可是第一晚他们见到的怪物远比如今要多。 老人似乎料到了谢离珠会问这个。他面上露出些许无奈之色：“其实不应该这么说。” 谢离珠面露疑惑之色，但并未出声打断。 “不是我变成了怪物，而是那些怪物变成了我。” “妖修化形？”修然眉头紧皱，“可是你身上分明只有灵气没有妖气。” 正是因为先前看见这两位老人是没有感受到它们身上除了灵气以外的气息，他才会立刻选择直接询问两人。 属于是他下意识对修士放松了警惕。 但若这两人都是妖修化形，那这妖修隐藏气息的能力未免过于恐怖了，竟然能将妖气掩盖得一丝不剩。 若这妖修真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还会一直留在这岛上？能将气息掩盖到这样的地步，都够把这岛炸上好几个来回了。 更何况看这样子恐怕这一圈院子里的人都是这样的情况。 这么多的妖修大能聚集在一起，岛上又没有什么只进不出的阵法结界，怎么会跑不出去？ “不是。”老人摇了摇头，“我原本是修士，来这岛上寻找机缘，但因为误喝了那口井里的水，导致入夜时魂魄变得格外虚弱，躯体便被这些怪物一口吞了。” 修然眉头皱得更紧了，几乎变成了一个“川”字：“既然那井水会导致你变得虚弱，为何那天我们刚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喝了一大口？” 先前他们就感觉诡异了。 那井水如此浑浊不堪，这人竟然像是没看见一样。 如今他却说这水会让他的魂魄变得虚弱。 他吃过一次亏，白天恢复人身之后竟然还喝？ 未免过于抽象了。 “那井水我们也是非喝不可。”老人露出苦笑，“怪物将我们的躯体吃下之后进行了融合，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魂魄会被逐渐吞噬，若是能在入夜之前喝下那井水，便能让我们在夜间时将魂魄的存在降到最低，不会被怪物察觉，等到白天怪物受日光影响变得虚弱之后我们便能够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老人这么一说，三人便明白了。 按他的话，他们的躯体被怪物吞下融合之后，会出现白天是人形但晚上又恢复成原本的面貌的样子，且白天是怪物最虚弱的时候，夜间则最强大。 为了彻底掌控这样一副诡异的躯体，怪物会吞噬掉修士的魂魄。 而这井水恰好有弱化魂魄的作用，使得躯体变成了一口容器，修士的魂魄在夜间时只占据了容器最小的一个角落，不会被妖物察觉到。 等到白天妖物力量变弱之后修士便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如此循环往复。 第110章 井水的作用 “那这下面的阵法呢？”谢离珠并未错过这老人先前进门看到那三个净灵阵之后眼中闪过的赞赏之色，这才想起来这地底下还有一个不知名的阵法，扰乱了此地的磁场，使得他们修炼受限。 “这下面的阵法遍布整个容平岛。”老人看了谢离珠一眼，语出惊人，“我不清楚这阵法具体作用是什么。从我到这岛上时这阵法就已经存在了，而且有人守阵。” “是谁？”谢离珠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老人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谢离珠他们，“他说他是玉极殿的弟子。” “什么？”修然蹙了下眉，下意识否定“不可能！” “玉极殿门下的每名弟子来去俱有记载，像这般长期滞留在外的也不例外，所做之事也需要详细注明，且定期要与宗门联系，不可能有弟子被派来此地我却听都没听过！” 修然这番话说得理所应当。 他们三个人当中，修然是在玉极殿待得最久、最熟悉玉极殿的各项规定的，在他的印象里，他从来没听过有哪一代的弟子被派去外境守阵这么久都没有与宗门接触过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老人摇了摇头，提议道，“或许你们可以自己去见他，亲口问问他。” “可我们又不知道他在何处。”司凝嘟囔了一句。 “此处每一户人家的地底都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向他的居所。我这边的地道，就在我住的那间屋子底下。” “每一户？”谢离珠重复了一遍，面上颇有些疑惑。 “是。”老头点了点头，将其中缘由缓缓道来，“因为我们如今也算是守阵人。” “我们需要依靠井水维持现状，但那井中的水并非一直有这样的作用。井中浊水只供守阵人使用，若不做这守阵人，即使水在井中是浑浊的，离井之后也会变得澄澈，与普通井水无异。” 言下之意，便是这人用井水控制了这些修士了。 “这样说来，那些怪物不也与他有关？”司凝想到此处便问了，“ 你们因为井水才葬身那些怪物腹中，如今又要依靠这井水，岂不是说明那些怪物也是他刻意豢养，专门用来坑害过往修士的？” 说到此处，司凝面上已经有些许愤怒之色了。 玉极殿不会刻意约束弟子必须做个正直之人，甚至据她所知玉极殿也有以杀入道的弟子。但以杀入道不代表无时无刻都在杀人。 凡事都要讲究个因果，以杀入道的若是没有因果无故杀人，修为受阻只是最微不足道的惩罚。 因此那些以杀入道的弟子大多也是先前与人有因果，在解决因果的过程中机缘巧合因此入道走入修炼一途。 但以杀入道说到底只是一种入道方式，而不是修炼方式，走上修仙之途之后这些弟子只需如其他弟子一般修炼即可，无故杀戮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做的。 但从这老人的话来看，那所谓的守阵之人分明是个无缘无故害人姓名的邪修，这样的人若真是玉极殿的弟子，那玉极殿真是倒了大霉了。 “或许吧。”老人的面色倒是十分平淡，“但如今受这阵法影响我们再也无法精进，打不过他，除了受着还能如何？” 这阵法扰乱磁场，受到影响的何止谢离珠他们？ 他们这些被困在岛上的人也没办法吸收此地的灵气，经年累月，修为不退步都算好的了。 谢离珠他们以及隔壁那一伙人多是金丹元婴的修为，滞留在岛上的人又能高到哪里去呢？ 但那守阵之人的修为却是他们难以企及的高度，在压根打不过人家的情况下，他们即使知道自己被害是这人蓄意而为，又能如何？ 这么经年累月地漠视、习惯着，他们早就麻木了。 “早在我们刚刚被怪物吞噬，尚未发现井水作用的当天，他就现身与我们谈过。若是我们做这守阵人，他便会让这井水能时时刻刻保持浑浊，否则只能彻底消失。” 肉身被吃了，魂魄又即将被吞噬，若是人真的没了，即使有的是宗门弟子，背后师门会派人来查，但届时岛上什么都不剩下，又能查出什么来呢？ 到时候他们就当真就此不存于世了。 生物皆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蝼蚁尚且偷生，如今在自己面前摆了一生一死两条路，他们会选什么不是显而易见？ 三人也想通了其中种种，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可是你们的修为都已经无法再涨……”司凝话说了一半就没有再继续了。 她已经意识到了，这话已经无异于“何不食肉糜”了。 她还是下意识觉得，修士修为无法再精进，寿命总有耗尽的一日。如今既然有此一劫，说明天意如此，不准备让这些人存活，那还有什么选择的必要呢？ 早死晚死都得死。 然而她随即又想到，世上有那么多的大能因为迟迟无法破境而寿数又将尽，便会想出各种延续寿命的法子，而这些法子大多阴损非常. 比起那些“大能”的所作所为，他们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知前辈在这岛上呆了多久？”司凝这话倒是提醒了修然。 他能感知到这老人的修为是金丹后期，金丹期修士的寿数比普通人确实要多几百岁，但是比起化神以上的大能来讲这几百岁实在不够看，最多也不过是闭关几次的功夫罢了。 岛上的这些人里金丹期修士应该不止这老人一个，若是他们滞留岛上的时间都很久，即使选择了生路，寿数耗尽之时一样难逃一死。 “记不清了。”老人遗憾地摇了摇头，“大抵也有个八九百年了，早已超过了金丹期修士该有的寿数。” 老人一听修然的话就知道修然到底想问什么了。 “这便是那井水的另一个作用，可以为我们延长寿命。”老人开口为三人解惑，“外界洞天秘境数不胜数，这岛只是其中之一，不会时时有修士来，但他需要有人做守阵人，这井水延长了我们的寿数，恰好符合了他的要求。” 第111章 要拿钥匙 豢养怪物，以井水弱化修士魂魄使得修士葬身怪物口中，再以生路诱之，用井水将修士永远禁锢在了这一方岛屿之上。 无论怎么看，这人都像是早有预谋。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想出这般阴损的招数？ 越是修为高深的大能，越是忌惮因果缠身。 但这岛上被困住的修士具体数量犹未可知，满月时分才能看到全貌。 但仅从他们第一晚见到的那些怪物来看，满月时分的怪物数量恐怕是十分惊人的。 害了那么多人，诸般因果加诸在身，这人却似乎丝毫不畏惧。 谢离珠倒是有些佩服这人了。 抛开善恶对错不谈，单是对方这股决绝，就已经足够她称赞对方一声了。 “地下的通道，是为了方便你们去见他吗？”修然想起来前面这老人提过的地道的事，顺口一问。 “自然不是。”老人摇了摇头，“想必你们也有所察觉，怪物的数量是跟随月相变化的。” 修然和司凝闻言同时转头看向谢离珠。 谢离珠心下也有些诧异。 竟然真让她猜对了。 “月缺之时怪物会变得虚弱，修为越高越明显，因此这些怪物需要回到他的住处，以此躲避月光借机修养，如我们这种修为比较低的，受到的影响小一些，恢复也更快，因此只在新月之时退回地下修养恢复。” 月相变成新月之时，整个月亮已几乎不可见，但新月存在的时间不长，只有那么两三晚。 “不过你们要见他的话，得有钥匙。”老人又道。 修然问这个问题自然是想要通过那个通道去见那个守阵的人。 但他们是外来的修士，不属于守阵人，是无权进入那人的住处的，想进去必须有钥匙。 “钥匙在那只黄狗肚子里。”不等三人开口询问，老人先将钥匙所在说了出来。 “这……”修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的钥匙，为什么要塞到黄狗肚子里？ “这黄狗，不会是塔里的那只怪物吧？”谢离珠忽然想起来外面还有一只怪物被关在塔里，而它的尾巴上有一条黄线，看起来和那大黄狗的毛色颇有几分相似。 “是。”老人点了点头，“这黄狗原是我道侣养的灵宠，后来也变成了那副模样。” 自己主人都葬身怪物腹中了，这小小的灵宠又怎么可能躲得过？ “其实每一户人家都会有一把钥匙，且必须有容器将这钥匙吞下。我们进出时也需要用这钥匙，因此大多数时候去地下的怪物大多是一家人。” “但是白天我们作为守阵人，是不能进去的。”就在司凝想说把这狗带上的时候老人及时开口，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你们如果想进去，只能把这钥匙弄出来。” “不会要把这黄狗杀了吧？”司凝唇角抽了一下。 灵宠虽然需要排泄，但是这钥匙在这黄狗肚子里待了这么多年都没被排出来，显然是不可能通过这条路拿到这钥匙了。 这样的话，想拿钥匙就只能把这狗杀了。 但这狗毕竟是这对夫妻养的。 若是他们不能解决岛上的事，那这钥匙就还要还给夫妻两个，到时候总不能让这两人自己把这钥匙吞了吧？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老头点了点头，“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去拿别人家的钥匙，但据我所知，其他人大多是让人来做这钥匙的容器。” 灵宠，不是每个修士的标配。 有些修士没有灵宠的，就只能以人做容器。 谢离珠一下子想到了隔壁那户人家：“比如隔壁那个小孩子？” 先前她就感觉怪异了。 那小孩年纪不大，说话却十分伶俐，但声音又沙哑无比。 修士再怎么天赋异禀，入道再怎么早，也不可能保持童身，因此要么是修士幻化伪装，要么生前便是幼子。 都幻化成孩童了，声音却没有作出相应的改变，真有这么奇怪的操作吗？ “那小孩是隔壁那对夫妻的孩子，他死的时候还小，后面虽然有井水延续寿命，但容貌身体这些已经不再发生变化，声音也因为吞下钥匙发生了改变。” 老人的话印证了谢离珠的猜测。 以人做容器，想拿到钥匙就得把人杀了，比起杀狗，残忍程度简直一般无二。 “若是你们不忍心杀狗的话，能让它活下来也可以。”老人看出来司凝等人心中的迟疑，又闲闲补充了一句。 现在个中玄机已经被看破，因果缘由他也已经说了，反正他不见那个人，这么多年他都过来了，该急的人根本不是他。 狗也是生灵，活生生一条命，莫名其妙被他们杀了，自然也是会产生因果的。 杀狗是为了拿钥匙，想消去这份因果，就要解决如今的困境。 但那人听起来修为十分高深，他们打不过。让他主动解阵应当也不可能，不然这么多年早该做了。 这样一来他们仍然没办法打破这个循环，那便等于白干一场。 因果消不了，后面会带来的影响根本无从预知，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 除非他们以命抵命。 扪心自问，他们倒也没有大义凛然到这样的地步吧。 他们本来也只是抱着先试探一下的态度，却要为此付出性命，再怎么看对他们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我们又不是医修，哪有本事开膛破肚之后还能保它不死。”司凝一脸郁闷。 便是医修也不是人人都能的吧？大多数医修都是医人的，医兽的理论多少都是有区别的，岂能一概而论？ “那我就没办法了。”老人耸了耸肩，又给出了个主意，“其实你们完全可以果断一点，不就是因果吗？你们既然是玉极殿的弟子，背靠如此强大的师门，让你们的师尊来帮你们解决了这份因果不就好了。” “呵呵。”司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 要是真有说的那么简单倒还好。 他们在出门历练之前就有人和他们说了，不是惹出什么大麻烦，比如招了一整个宗门的仇恨这种的话，玉极殿是不会出手干涉的，以免扰乱历练机缘。 第112章 试试催吐丹 他们来时将能代表身份的东西全部拿下来，也是为了防止那些同玉极殿积怨已久的人图谋不轨。 玉极殿长年累月占据着第一大宗的位置，各种最好的资源至少有一大半都在玉极殿手上，其他宗门或多或少都会有怨言。 且玉极殿的有些行事作风总归是为人不喜的。 玉极殿又不是人均万人迷，自然会有仇敌。 玉极殿的内门弟子个个都是天材地宝堆起来的，若是有邪修与玉极殿有仇，碰上了玉极殿的弟子，随便抽干一个人对自己来说都是血赚。 即使是正道弟子，以多欺少抢了他们也不是没可能的。 出门在外，隐去身份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此地的诡异之处我们还是要上报宗门的。”谢离珠顿了顿，看向外面矗立着的那座铜塔，“至于这钥匙，我们会再想办法的。” 容平岛是独立的洞天，不属于四洲七国，但这样的洞天若是有人在这里布邪阵行诡事，届时祸害的是各洲各国的修士，玉极殿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况且，若这守阵之人当真与玉极殿有关联，更要告知羽清了。 “好吧。”老人耸了耸肩，“别的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你们如果没什么想问的，我就先走了。” 三人闻言，不约而同起身行礼，谢过老人后，目送他离开。 怪物的事情弄明白了，下一个要处理的，便是这钥匙的事。 “我们怎么办？先催吐试试？”司凝指了指缠悲塔，问道。 “可以。”谢离珠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储物袋内翻找一番后，掏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瓷瓶。 “这瞧着不像玉极殿的东西，莫非是师妹你从铜花秘境中带出来的？”修然定睛瞧了瞧这瓷瓶。 谢离珠先前在铜花秘境行土匪扫荡之事人尽皆知，她拿了那么多丹药的事情自然也时常被人议论。 但人们并不是在夸她，而是在嘲笑她太傻。 丹药是以灵物炼成，灵植只是其中的一种材料。但不管是什么东西，凡是有灵韵的，在被炼成丹药之后便等同于死物，无法再吸收天地灵气，自身储存的灵韵也会逐渐消散。 因此，丹药本身虽然看起来是千万年不腐的，但实际上是有保质期的。 保质期过了，丹药的灵韵已经散尽了，便是拿来当饭吃也是没有用的。 那铜花秘境距离如今早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那里面的丹药早该变成一堆土丸了，谢离珠却仍然将这些东西带走了，简直是愚不可及！ 然而谢离珠本人又怎会意识不到这些问题？ 但凡是个修士都知道丹药不能放太久否则会导致灵韵丧失，她在拿的时候当然也是感受过这些丹药的灵韵的。 说来也奇怪，铜花秘境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天差地别，外界三年五载的功夫，铜花秘境中或许已经过去了千百年。 但这些丹药却似乎经历的时间依然是外界的时间，谢离珠在扫荡之时仍然能感受到这些丹药上极强的灵韵。 灵韵越强，效果越好。 谢离珠先前不知道那些名字都没听过的丹药有什么用，便暂时丢在了一旁，唯独手中这种丹药被挑了出来。 原因无他，这丹药的名字十分简洁且意思明确，属于让人看一眼就能明白有什么用处的丹药。 催吐丹。 当今的修真界一般是不会有修士炼制这样的丹药的。 毕竟修士进入金丹期后就可以开始学习辟谷，到后面只需天地灵气蕴养自身，根本不需要通过进食来提供能量。 这丹药给普通人吃吧，一般情况下只能吐出点残羹剩饭。 即使是用在审讯囚犯身上，用处也不大。 人家都把东西吞进肚子里了，或许被消化了或许被排泄出去了，能等到催吐丹派上用场的时候少之又少，远远不如真言符之类的东西来得好用。 若真要说的话，这丹药最大的用处就是拿来捉弄人以及帮助那些误食异物且时间尚短的人。 这样一个看起来几乎没什么用处的东西，自然被各种宗门的丹师们抛弃了。 但如今钥匙被黄狗吞了，他们想要拿到这钥匙，用这个来对付黄狗，无论怎么看都是十分合适的。 而且这样的话，他们也不必再担这一份充满了不确定的因果。 黄狗没事，因果压根产生不了。 “确实是铜花秘境的东西。”谢离珠点了点头，“此丹名为催吐丹。” “这催吐丹灵韵还颇为强盛，属实奇妙。”司凝拿过瓷瓶仔细看了看，面上十分惊叹，“学到了！” 先前谢离珠在铜花秘境打劫的行为虽然玉极殿的人是不排斥的，但他们也下意识觉得那些丹药早就失去灵韵了，因此也基本没人理解谢离珠。 如今看来，还是谢离珠做事周全。 “我们先试试吧，若是不行再另想办法。”修然指了指铜塔，“这塔还是收起来吧，感觉过于显眼了。” 如今知道了个中原委，黄狗自然也没必要再关着了，不然这么大一座塔立在别人的院子里，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难。 谢离珠依言将缠悲塔收了起来。 塔内的那只怪物原本是被凝鸿剑钉在地上的，塔收起来后这怪物受到日光照射，身上伤口愈合，凝鸿剑便飞回了谢离珠手中。 而这怪物，也在三人的注视下慢慢显形。 果然是那只黄狗。 甚至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三人仔细看这怪物的面相也能看得出来与先前那两位老人化出的怪物不太一样。 这怪物鼻子比先前那两只长多了，头顶的毛发却短且十分稀疏。 彻底显现出原形后，黄狗很快醒了过来。 它一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身龇牙咧嘴地瞪着这三个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随后大声汪了一下，立刻朝着三人扑来。 这三个人先前怎么对它的主人的它可是历历在目，今日誓要为主人报仇。 但这灵宠毕竟已经许久未曾进阶，即使它扑过来的速度很快，却有人比它更快。 第113章 谈合作 修然的剑已经收进了剑鞘中，此时朝着黄狗飞过来，撞了个正着，将黄狗一下子撞飞出去，好半天的爬不起来。 趁着这个时间，谢离珠快步走过去，一手掰开狗嘴，旁边的司凝见状眼疾手快将一粒催吐丹丢了进去。 黄狗还在又晕又痛的阶段，就感觉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进了自己的喉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顺着喉管下去了。 黄狗又“呜”了一声，随后立刻合上嘴想要咬掉谢离珠的手，好在谢离珠反应够快，让它啃了嘴空气。 黄狗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继续发动攻击，就感觉自己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止不住地痉挛，随后就吐了。 灵宠成型之后多以灵力供养，这岛上除了草之外什么都没有，它大多数时候都是吞点灵气喝点井水，当然是什么也吐不出来的。 眼见这狗都快要呕到虚脱了那传说中的钥匙都还未见踪影，三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到后面黄狗已经完全吐不动了，干脆躺在地上舌头伸出来耷拉在一边，四条腿一蹬就开始翻白眼装死。 排泄不出来，催吐也不行，就只能上手掏了。 但他们不是医修，即使有灵丹妙药能给这狗吊着命，破完腹也没办法让这狗恢复如初。 又不想沾因果，又想要拿到钥匙，这既要有要的，世上当然没有如此便宜的事。 就在三人颇有些一筹莫展之际，院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修然过去开门，门一开就看到了银柳。 “这位道友可是有事？”修然未将门完全打开，两手抵住门板，只留了与脑袋等宽的距离，加之他比银柳要高上些许，直接将门后的景象挡了个严严实实。 那黄狗现在还瘫在地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来帮助你们。”银柳看出了修然的防备，微微一笑，“我能够医治兽类。” 修然面色一凛：“道友说的，我们不懂。我们三个没有宠物，并不需要帮助。” 银柳神色如常，丝毫不介意修然的态度：“我已知晓大致的事情经过，自然也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修然的面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他们进柴房的时候隔壁那边明明被怪物偷袭晕了，她是怎么知道的？那户人家好端端的恐怕不会将此事告知他们吧？ “师兄，让她进来吧。”就在修然打算冷脸谢绝的时候，后面的谢离珠忽然开了口，“道友请进。” 谢离珠同意了让银柳进来，修然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默默将门打开，自顾自走回谢离珠身后站着。 “诸位道友有礼。”银柳面上带着浅笑，向三人见礼，“我名银柳。” 三人也纷纷回应。 随后，谢离珠率先开，似笑非笑地看向银柳：“梁上君子之举，可不像是道友会做的。” 他们在柴房里交谈的声音并不大，就算银柳贴到隔壁最靠近柴房的围栏上也是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的。 除了偷听，几乎没有第二种可能。 “几位利用我们试探怪物想要坐收渔利，我们也不过是略收些回报罢了。”银柳面上笑容不减分毫。 今日的她，比起那天前来询问的她要锋芒毕露得多。 脸上的表情得体非常，说话也滴水不漏。 与那日的满面焦急担忧简直判若两人。 谢离珠眉梢轻轻挑动了一下：“条件呢？” 两边行事都不光彩，互相利用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银柳既然知道了其中的缘由，现下当然是来同他们谈条件了。 “若有机缘，我们各取一半。”银柳也干脆，直接摆出了条件，“我是医修，人与兽都能治，小小黄犬，自是不在话下。” “你这么肯定，地下有机缘？”修然面上略有不悦。 这人偷听了他们谈话，自然也知道了地下那人恐怕与玉极殿有关，要是跟去了地下，指不定会知道些什么东西。 这件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况且以我们的本事，也未必能拿到机缘。”司凝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们队伍里要是有化神以上的大能倒是更有胜算些。” 他们三个都是金丹，越阶和元婴打个平手都是厉害的。 先前谢离珠在仪阳道场被一群化神期的弟子围了的时候，不也是直接捏碎身份牌跑路了？ 更何况地下那人修为肯定远不止化神。 隔壁那群人看着也不像是有高手带队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被这些怪物逼到这种境地。 万一地下有机缘但是要通过打斗之类的方式取得，他们一群菜鸡，不把命交代在底下都是好的了。 “拿不到机缘也无妨。”银柳轻轻摆了摆手，神色淡然，“我们对这井水颇为感兴趣，若是几位能说服地下的人让我们取走一部分井水且能够保持原状，也可以。” 这是要谢离珠他们去和地下那人谈判了。 先前那老人已经说过了，不是守阵人的话，这井水即使弄出来了也会变得清澈，自然也丧失了其他的作用。 这群人不想留在这里当守阵人，但又想要这井水，便想让谢离珠他们去谈。 若真是玉极殿的，与谢离珠他们多少有点关系，看在同门情谊上，也会比这些人自己上要来得容易。 即使不是，出头的人也是谢离珠三人，与他们也没什么干系。 “若是二者只能择其一呢？”谢离珠沉吟片刻，问道。 银柳面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一看这表情三人就明白了。 得，原来也是个既要又要的。 前面看起来是想要机缘，其实是两样都不想放过。 且不说他们怎么想，地下那人真的会同意吗他们就敢这么想。 “这……”银柳沉默了下，“那便选机缘吧。” 反正她已经知道了容平岛的事，到时候完全可以让宗门里的大能亲自来此，有那些修为高深的长老在，还怕地下那人不屈服吗？ 银柳算盘打得十分清晰，谢离珠自然也一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若是如此，我们希望你与你的同门能够立下誓言，离开容平岛之后，不会带着宗门里的高手来打扰此地的人，包括地底下那个。” 第114章 下地道 无论此间之事与玉极殿是否有关，这岛上的循环已经形成了，贸然打破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这……”银柳面露为难之色，“道友可知我们是哪派弟子？” 这是要拉自己的后台出来了。 修然哼笑了一声：“哪门哪派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银柳哽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修然会这么说，一下子她准备好的说辞全部卡在了嗓子眼里，进退不得。 “便是玉极殿的弟子，也没有这般傲气的说法吧。”银柳勉强笑了笑，“玉极殿只是白鹭洲第一大宗，又不是四洲七国公认的第一大宗。” 七国与俗世融合，四洲却与俗世隔绝，二者本身并不具备可比较性。不过四洲当中，白鹭洲是宗门数量最多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阁下既然不在意玉极殿的名号，又如何能理所应当认为我们会在意你背后的宗门？”修然脸上没有明晃晃摆出不屑的表情，但意思却十分明显，“难不成阁下的师门便是四洲七国第一大宗了？” “我还从未听说哪一宗能力压四洲七国所有宗门呢！”司凝插了句嘴，意有所指，“这第一莫非是自封的？” 银柳被两个人这么连着回怼，已经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这番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竟然让修然用她自己的话来反驳她。 “师兄。”眼见气氛闹得越来越僵，在旁边看戏的谢离珠及时开口，“道友的想法我们自然也理解，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宗门而已。” 银柳闻言面色稍缓。 “我们本无意为难，但我们也要为玉极殿考虑不是吗？”谢离珠神情诚恳，“容平岛不属于任何势力范围，牵涉到的自然也就不是一门一派，而是四洲七国都有可能，要解决容平岛的事，自然也要四洲七国联手才对。” 谢离珠这一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勉强算是安抚了银柳。 她重新扬起了与先前一般无二的微笑：“既然道友这么说了，那我立誓便是。” 天边一声闷雷响起，誓言落成。 谢离珠先前说的是要银柳和她的同门一起立誓，现下银柳孤身一人前来，便由她代其他人一同立下这誓言。 “既然如此，合作愉快。”谢离珠也露出些许浅淡的笑意，“请吧。” 银柳蹲下看了看大黄狗这半死不活的状态，忍不住笑了一声。 边上三个人听见这一声笑，不约而同咳了一声，目光游移，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狗。 他们三个完全不懂医术，没当场把这狗开膛破肚都是他们顾虑多下手慢的。 银柳取出自己的工具，先给黄狗灌了点麻药，等黄狗睡过去才用薄如蝉翼的刀将黄狗的腹部划开。 谢离珠先前在换剑骨的时候虽然没能亲眼目睹所有过程，但本身将人的脊骨抽出重新换一根听起来就已经是十分匪夷所思的事，她换完之后还完全没有后遗症，已经足以说明柳安筠于医道一途的能力。 银柳的手法谢离珠不知道应当如何评价，毕竟她不是医修，但在银柳动刀的过程中那些甚至能看到的经脉做不得假。 整个过程银柳几乎没有碰到过任何其他无关的经脉，缝合的过程也极为仔细，甚至在剖开黄狗腹部的时候还能看到黄狗的身体在起伏。 这钥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进了黄狗的肚子竟然这么多年都完好无损，但又没有和黄狗长到一起拿不下来，就像专门等着人来剖开肚子拿钥匙一样。 明明过程看起来血淋淋的，但钥匙拿出来之后却几乎没沾什么血迹。 银柳的动作很快，从剖腹到缝合一气呵成。 钥匙被她丢到了修然的怀里。 这钥匙上沾了不少液体，甚至还有黄狗昨天吃了还没消化完的草，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因为银柳丢得太突然，修然来不及接，蹭了不少在修然的衣襟上。 修然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被液体裹起来的草，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 谢离珠和司凝都是一副憋笑的表情。 银柳这举动，看起来像是在报复先前修然的无礼与嘲讽。 火速掐了个诀将身上和那钥匙弄干净，修然一脸无语，但碍于银柳手上的动作不能马虎，他也只得暂且闭口不言。 缝合完之后黄狗仍然处在昏迷的状态，但整个过程它都保持着呼吸。 “好了。”将自己的工具收起来，银柳摸了一把狗头，站起来拍了拍裙角的灰，“等它自己醒过来就行了。伤口上的线是灵力凝成的，痊愈过程中会逐渐自身灵韵相融，不必担忧。” “多谢。”谢离珠点了点头，朝隔壁偏了下头，“道友还是去喊喊你的同门吧，别耽误了时间。” 仿佛听到了谢离珠的话一般，在她话音刚落下时隔壁就传来了动静，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没过多久那群人就不约而同来到了这边的小院门口。 反应如此迅速且目标明确，根本不像是临时起意，看来银柳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后面的计划，顺便和这些人通过气了。 深深看了门外众人一眼，谢离珠转身朝着那两位老人居住的屋子走去，“各位道友进来吧。” 谢离珠走到门口刚准备敲门，这门就自己打开了，老头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她身后的那些人：“进来吧。” 本以为这地道是修在了极为隐秘的地方，没想到进了这屋子入眼就是一个大大的方形入口。 “你们自己进去吧。”老人指了指那个入口，“不过这入口是只进不出的，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地底下有个修为高深正邪不知的人，一不小心就会丧命，去留也是由这人说了算。 谢离珠三人对视一眼，率先从入口下去，其他人略微犹豫之后也跟上了。 地道似乎修得极深，一群人走了许久，直到几乎已经完全听不清上方的动静之后，长长的楼梯才到尽头。 但与此同时，众人原本各自拿着的照明工具也一下子失去了光芒。 第115章 星洲 地下一下子变得昏暗无比，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回荡在地道内久久未绝。 “看来是用了些特殊手段了。”谢离珠淡定将夜明珠收了起来，镇定自若地往前走着。 地道里本就不太适合用火把，因此大多数人用的都是夜明珠，器修之类的可能会自己炼制能照明的法器。 夜明珠本身的光芒就不算太亮，也最多能照见自己脚下的方寸而已，在这一片漆黑的地方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适应了黑暗环境后倒也没那么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黑暗环境让人不安，这条队伍靠近后面的地方有几个人试图用交谈来分散注意力。 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即使他们声音压得再低也格外明显。 “噤声。”银柳蹙眉喝了一声，喊住了前面的三个人，“我好像听到了呼吸声。” 在场的都是人，有呼吸声是正常的，银柳专门强调，便说明这呼吸声指的不是他们这些修士发出来的。 她声音不小，足够所有人听清。 顿时先前在后面低声说话的几个人脸都吓白了，声音发着抖：“师……” 嘴唇嗫嚅片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 “我进来时就留意到了。”谢离珠脚步不停，声音毫无起伏，“我甚至都看到了，不过想来不会有危险，不必担忧。” 谢离珠在黑暗处的视力不错，在适应环境之后就看到在这地道两边蜷伏着不少怪物。 它们无不闭着眼，呼吸平稳，如同在沉睡一般。 先前那老头说月相转残的时候修为更高的怪物会回到地下那人的住处修养，当修为低一些的只要在地下恢复即可，想来这些怪物的修为应当与他们不相上下。 谢离珠的话多少起到了定心的作用，后面一路上就不再有人说话了，众人一路保持着沉默，直到谢离珠忽然停步，紧跟在后面的司凝一头撞了上去。 低低痛呼一声，司凝捂着额头，从谢离珠身后探出头去：“离珠你怎么停了？” 她的夜视能力不算强，只隐约看到前面有东西，但完全看不清是什么。 “到门口了。”谢离珠说完，修然立刻从旁边挤上来，摸索着找到了这石门上唯一的一个小孔，将钥匙插了进去。 石门应声往旁边缓缓打开。 些许光芒从门缝中透出来，不算亮，但比起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要好得多。 谢离珠借着光做了个手势，身后众人纷纷靠到了门轴所在的一侧，避免有什么东西趁着门开的时候搞偷袭。 门彻底打开后，不少人忍不住探头往里面看了两眼，随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 谢离珠几人也皱起了眉。 这地下室里竟然密密麻麻趴了一大堆怪物。 数量之多几乎看得人汗毛倒竖。 思及先前老人所说的怪物数量跟随月相变化的话，谢离珠等人不寒而栗。 老人只是金丹期的修为，因此修养时间短，这地下室里的怪物修为无不在金丹期之上。 换了同阶同数量的修士来都够他们喝一壶的，更何况这些人变成怪物之后似乎能力比先前还要强上一些。 一旦他们拖到月圆之时，被这么多的怪物围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怪物头朝着地下室最中间趴着，呈现出放射状。 光线昏暗，众人只能隐约看到在地下室中心的位置有个人背对着他们盘腿而坐。 “见过前辈。”前方情况未知，谢离珠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进吧。”这男子不曾回头，低声应了一声。 看样子是没什么危险了。 保险起见，谢离珠将凝鸿剑抽出，用剑将那些怪物拨到一旁，小心踏进了这间地下室。 谢离珠走到距离这男子约莫三四步远的地方，总算知道这微弱的光芒是从哪里来的了。 这人周身一步之内没有任何怪物，能够清晰看到一个散发着暗淡光芒的阵法正在运转。 几乎所有的阵法在运转之时光芒都是十分明显的，这阵法的光芒却已经几乎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也许是因为阵法的力量正在逐渐减弱。 “何事。”听到谢离珠的脚步声，这人慢慢朝着众人转过来，仍然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仿佛悬浮在这阵法上一般。 这人须发皆白，脸却是青年模样，看上去二三十岁一般。 “晚辈玉极殿羽清仙尊座下第八弟子言玉，见过前辈。”谢离珠率先开口，恭敬行礼。 考虑到先前那老人说这人似乎也是玉极殿的人，谢离珠索性直接将身份亮了出来。 在她后面，修然与司凝也纷纷报上了名号与师承。 但也仅限于他们三个。 银柳和她的同门全都一语不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也是玉极殿的弟子。 “玉极殿？”在口中将这三个字反复念了两遍，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了点东西，原本平静无波的神色忽然出现了点变化。 谢离珠看不出他这点变化是哪方面的。 “前辈？”眼看着这人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谢离珠不得不开口又喊了一声。 “无事。”星洲回过神来，站起身看向谢离珠和修然，“你们两个是羽清的弟子？” 两人点了点头。 星洲忽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连连说了两声“好”，一边说还一边伸出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少年英才，好极了！” 这样的反应，他的身份几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鸿阳的弟子也不错。”拍完了这两个，星洲又将目光转向了司凝，“端灵秀丽，好！” 三人泰然自若地受了星洲的夸赞。 他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虽不知道是哪代弟子，但听口气与羽清、鸿阳颇为熟稔。 “不知前辈与师尊和鸿阳长老是什么关系？”等星洲夸完了，谢离珠低声询问。 “我啊？我是你们师伯。”星洲又笑了两声，摆了摆手。 他如今这爽朗非常的表现，与谢离珠先前假想的阴郁沉寂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谢离珠忍不住在心底为自己的先入为主汗颜。 刻板印象要不得啊！ 第116章 怪异的变化 “师伯，你的身份牌呢？”司凝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个遍，没在他腰间看到身份牌，好奇地问道。 “身份牌？”星洲面上笑容微敛，显出一分恍惚的神色，两眼无神地呆滞了许久眼珠才缓慢地转动了两下，“在呢。” 说着就准备往怀里翻找。 修然看出来他举止的怪异之处，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不必，我们不过随口一问而已。” 手被修然按住，星洲面上浮现出些许茫然的神色来，随后又恢复如常：“也好。” 这一段小插曲被站在修然身后的谢离珠和司凝二人挡了个严严实实，加上修然与星洲说话的声音也不大，银柳等人便没有看到星洲这一小段奇怪的变化。 “你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星洲放下手来，扫了后面的银柳等人一眼，问道。 “我们……”银柳往前迈了半步准备开口说话。 旁边司凝眼疾手快往旁边跨出去将人挡住了，迅速补充：“我们想来找点机缘，若是没有的话我们就回宗了。” 星洲没拿出身份牌来，身份其实是有待考量的，但在银柳等人眼中他已经是他们三个的师伯了。 那对银柳等人来说，这里的事情就已经牵涉到玉极殿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了。 如今她忽然想要插话，拿不准银柳到底要干什么，司凝索性先发制人，以免让星洲下不来台。 被司凝抢了话，银柳眼中浮现出微不可察的恼怒之色，随后又归于平静。 机缘也可以。 原本他们来这里就是抱抱着寻找机缘的目的，如今只不过是这里的人事同玉极殿扯上了关系，她想尽可能的多了解一点罢了。 如今看玉极殿不顺眼的又岂止白鹭洲的人？ 毕竟各洲各国的修士向来都是穿梭各地历练的，但白鹭洲出去的修士，尤其是玉极殿的，基本没人抢资源能抢得过他们。 玉极殿本身在白鹭洲的势力也不小，其他修士来白鹭洲碰上玉极殿弟子的概率就更高了。 自己家在的地盘上抢不过玉极殿的人，到了人家的地盘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些年下来，看不惯玉极殿的宗门有不少。 如今竟然让他们发现了一处洞天里一些诡秘之事与玉极殿有关，说不定是个能制裁玉极殿的好机会，当然能抓住还是要尽力抓住的。 被司凝拦截了也无妨。 这么大的事情，上报宗门之后总是要四洲七国共同派出宗门调查的，玉极殿一样跑不了。 银柳心思流转，想通之后面上又挂起了滴水不漏的微笑。 “机缘？”星洲四处看了看，有些郝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说起来我这还真没什么机缘能给你们的。” 银柳的目光又亮了起来，再次蠢蠢欲动想要说话。 先前他们做交易时，二选一的前提是二者都有，如今既然没有机缘，将这井水带回去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不过……”星洲的话再次阻止了银柳的脚步，“我虽然没什么机缘给你们，但这里的阵法能淬炼神魂，或许还能让你们领悟到些许东西，也不失为一种机缘。” “此话怎讲？”谢离珠问。 “你们应当能察觉到这岛上的灵气是乱的，就是因为这阵法的缘故。但是想要修炼自然也是可以的，就是会将一些奇怪的东西引进体内，在新月之时会出现一个幻境，若是能破除幻境，能够得到一些天道赐下的机缘。” 三人听了这话，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三个用了净灵阵，自然是没让那些奇怪的东西进入体内的，那这幻境他们不就进不去了？ 但星洲也没有说那些奇怪的东西进入体内会有什么影响。 如今他身份尚且存疑，贸然打开对灵气吸收的限制，万一星洲是想坑他们怎么办？ 食指在下巴上轻轻点了两下，谢离珠忽然转头看向银柳：“道友，既然师伯这么说了，你们也正好是来找机缘的，不如就回上面看看吧。” “那你们呢？”和勖一脸警惕地看向她，“这是你们的师伯又不是我们的，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耍我们？” 星洲听了这话看了和勖一眼，双目微眯了一瞬。 “你这话说的。”谢离珠失笑，“害你们，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平白沾染因果，反而是于己不利。让你们去，不过是我们与银柳仙子有约定，机缘要分你们一半而已。” “大家都要拿这机缘，如今不过是让你们先走一步而已，你怕什么？”修然接过话来，目光将和勖上下打量一遍，略有不屑之色，“况且——” 后面的话修然没说出来，但他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根本不屑于抢这群人。 “你！”读出这眼神想表达的意思，和勖顿时怒不可遏，往前踏出半步，作势想教训修然。 银柳及时拦住了和勖，深深看了谢离珠一眼，转头向星洲行了个礼：“敢问前辈，此幻境可会有性命之危？” 银柳倒是不太在意谢离珠他们是不是和星洲串通好了，毕竟为了避免因果沾身，这些人连黄狗都不愿意杀，更不可能主动招惹他们。 “自然是没有的。”星洲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笑道，“只是锻炼神魂而已，于意志坚定者自然是无害的，不必担忧。” 看星洲的表情不似作伪，银柳稍稍放下点心来：“但这通道是只进不出的，我们如今也回不到地上。” “这个简单。”星洲呵呵笑了两路过，从腰间拿出跟毛笔来，引灵气为墨画了个阵法，“这阵法与地上的幻境连通，只要你们进入这个阵法，自然就会回到地上进入到幻境当中。” 玉极殿的弟子是全面发展的，但银柳他们宗门显然不是。 其他修士看着这阵法满脸问号，只有少数几个阵道修士勉强能看出来这阵法是脱胎于传送阵。 四洲七国用的传送阵长得都大同小异，但这阵法又与他们所在的洲惯用的传送阵略有些区别，但似乎也不全是白鹭洲这边的传送阵画法。 第117章 主动折断身份牌 传送阵属于一个大类，最常见且普及度最广的传送阵之间的差别不大，但各阵法师自己改良的有各种功能的传送阵法又有些许变动，这么一来二去的，有些阵法不熟悉的人碰上便容易懵圈。 不过看这阵纹里面也没什么不太对劲的东西，星洲的手法也没什么遮掩的，也没什么诡异，阵法应当无害。 那几个阵修弟子低声将这话与银柳说了，银柳思考了片刻后，果断带着一众同门进了这阵法。 光芒炽盛阵纹转动，转眼间这群人就消失在了面前。 “你们几个呢？”星洲笑眯眯地看向三人，问道，“我再给你们画一个阵法？不同的时间进去碰到的幻境都不太一样。” 他拿不准谢离珠他们对那些人是什么态度，因此谢离珠说让这些人先去的时候他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说幻境会因进入时间不同而产生差异，也算是顺水推舟帮助谢离珠将这些人弄走了。 “暂时不用。”谢离珠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对着星洲，“我们想先看看师伯的身份牌。” 无论如何，身份是必须要确认的，只是星洲的神色多少说明了这身份牌恐怕发生了点别的情况，他这才将身份牌收了起来且好些年都没再看过。 星洲倒也没说什么，伸手在自己怀里翻找片刻后，露出些许微笑来，随后将东西放在了谢离珠手中。 看到那东西，三人面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星洲拿出来的确实是身份牌，但这玉牌竟然是断的。 玉极殿的身份牌虽然是玉的，但上面加持了特殊的阵法，几乎可以说是坚不可摧，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损坏的，也没办法作伪，甚至关键时刻还能为弟子挡下致命攻击。 且身份牌除了能用于简单的通讯作用之外，还与弟子养在玉极殿的命火息息相关。 身份牌出现损坏，会使得命火也出现异状。 命火向来是有弟子专门看守的，一旦出现异状会立刻上报宗门，宗门会派出高阶弟子甚至长老解决此事。 若是玉牌断了，命火也会熄灭。 命火熄灭倒不完全代表弟子死了，但至少说明弟子碰到了危及性命的危险，连身份牌都没办法抵挡。 这种紧急情况，一般救援没到人就没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弟子的性命也确实与命火划上等号了。 身份牌断裂的弟子若是确认死亡之后，命火便会撤下来，这弟子也相当于被永远抹去了在玉极殿的存在经历。 星洲的身份牌断了，是说明他曾经受到了危及性命的劫难，但侥幸活了下来吗？ 摩挲了两下玉牌的断口，谢离珠眉眼忽然一凛，若有所思地看向星洲：“师伯的身份牌，是自己折断的？” 修然与司凝看向星洲，见到他点头之后，脸上都显现出些许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沉思片刻，司凝猛然一惊：“师伯是为了掩去自己的存在吗？” 如今玉极殿查无此人，星洲的身份牌又是断的，若是玉极殿派了人找他，长达数十年都没找到人的话，就会默认这人已经没命了，命火便会被撤下。 若身份牌是星洲自己主动折断的，除了掩盖行踪之外，不做他想。 “是。”星洲点了点头，“不过这件事牵涉颇多，我暂时不能和你们说。若是你们自己能发现点别的，或者你们的师尊愿意主动和你们透露的话，你们再来找我也不迟。” 虽说这么多洞天秘境里想找这小小的一个岛屿，成功的几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玉极殿向来人才辈出，自然有自己的法子。 “那我们不问便是。”谢离珠将玉牌还给星洲，又仔细看了看脚下的阵法，“不过这阵法这么大，持续时间又如此长久，甚至还需要人专程守着，应当主要是有镇压作用吧。” 星洲面上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随后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十分敏锐，我知道上面有人连着布了三个净灵阵，想必是你吧？你也是阵修？” 玉极殿其他非阵修的弟子会学一些基础的知识，但也仅仅限于阵法怎么起头怎么绘制以及认识些常见的阵法，更细致的东西是阵修才会学的。 净灵阵是高阶阵法，谢离珠暂时只学到了皮毛，但已经足以说明她的身份了。 “师伯敏锐。”谢离珠笑了下，倒是没有否认，“我确是兼修阵法，但如今暂不得要领，也只是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地方用用而已。” 每一道都有各自的玄妙之处，阵法在于动静变化互相结合，里面值得钻研的还有许多，她如今也还只是处于能照葫芦画瓢的初级阶段，有点自己的理解但不多。 “无妨。”星洲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阵法一道，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领悟的，里面的门道多着呢，你后面慢慢研究便是。” 眼看着两人要把话题聊跑了，司凝及时出声打断：“那这底下镇压的是什么东西？” 星洲看起来像这阵法的阵眼，想破阵多半是要打败他甚至是杀了他。 能动用这样的大能来守阵，底下镇压的东西只怕不简单。 “是魔物。”星洲指了指那些逸散的黑气，“你们感受不到魔气吗？” 他先前以为这三人是知道这底下镇压的是什么东西的，毕竟那上面的魔气格外明显，司凝现在问了这么一句，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原来这仨没认出来啊！ 修然与司凝都摇了摇头，但谢离珠却是没动。 星洲的目光又再次回到了谢离珠身上：“你……” 他面上显露出些许迟疑之色，随后将一只手放到了谢离珠的额头上。 “师伯！”修然心中的防备仍然没有放下来，看到这动作顿时心头一紧，忍不住喊了一声。 谢离珠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星洲此举并非想要害她。 在星洲的手掌附上额头的瞬间，谢离珠便感受到一股奇异的灵气通过额头直奔自己的剑骨与灵根。 第118章 魔气同源 听星洲说那些逸散的黑气便是魔气时，她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如今星洲的举动更是证明了她的猜测。 她先前在铜花秘境时魔气入体，虽然后来被引入灵剑中暂时封存，但灵剑毕竟不是能够长久封印魔气的容器，因此后面这些魔气仍然有不少逸散出来。 不过或许是因为在灵剑当中待了一段时间被教训老实了，这些魔气出来之后老实得多。 心境中的魔气只是将灵根围起来，但没有如先前那般将灵根裹得严严实实。剑骨上的魔气只依附于剑骨，不曾与灵气发生冲突，存在感极低。 但安分守己降低存在感不代表这魔气就没了。 谢离珠在靠近星洲之后就能明显感受到这阵中有东西在和她体内的魔气呼应着，搅得她体内原本平静无波的魔气躁动不已。 如今星洲探入的灵力在她的剑骨与灵根周围游走一圈，触碰到魔气后就飞快退出了，正好说明她体内的魔气与这阵法中逸散的魔气多少有些联系。 “你体内的魔气竟然与此地的魔气像是同源。”星洲收回手，面色微微发沉，“你体内的魔气是怎么回事？羽清她没有帮你弄掉吗？” 魔气入体对修士来说是大忌，羽清既然是谢离珠的师尊，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会放任魔气留在谢离珠体内的。 “不是。”谢离珠摇了摇头，“这魔息是我先前在秘境历练时进入体内的，因为丹药的副作用没办法引出，师尊也束手无策。” 彼时在铜花秘境中那城主的话通过水镜传到外界，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据她所知在她进入铜花秘境期间羽清一直守在道场，时刻准备着把她弄出来，那羽清自然也知晓此事。 后来羽清还专门让廉纤给她瞧过一回，廉纤也说了这丹药先前她没接触过，这副作用她也解决不了。 廉纤是长老中丹道造诣最高的，连她都没办法，此事也只能暂时按下。 廉纤问过她为什么这魔气如今竟然这么安分，得知是因为进过一次灵剑之后就没下文了。 “秘境多是各个小世界坍缩形成，进入此界之后经过灵气蕴养改造而成。从进入到形成秘境少说也要数万年，怎会与此地的魔气同源？”星洲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这底下的魔物说不定就是活了几十几百万年的老不死也说不准。”谢离珠倒是淡然得多，“修士本就对魔族知之甚少，师伯不了解这底下的魔物是正常的。” 魔族、魔界其实只是一个统称，实际上魔界是由多界组成，每界固定由一个种族领导，下辖各种类型的魔物，各种类型的魔物并称魔族，各界领导则是所谓的魔君。 魔族本身繁衍就十分混乱，方式也不尽相同，魔气彼此混杂，到如今各种族之间的魔气基本没什么差别了。 因此魔族会定期通过追本溯源的法子为一批魔族寻找其本源，算是让魔族认祖归宗。 不过其实魔族自己对血脉宗族亲缘关系并不在意，毕竟底层的魔族即便认祖归宗也不能统领全族，而高层的魔族实力超群，自然会有人上赶着攀附关系帮他们“认祖归宗”，并不需要多此一举。 硬要说的话，认祖归宗带来的好处就是，归属在强大一点的族群下面的话，方便在魔界横行霸道。 在这种情况下，谢离珠体内的魔气除了能和这里的魔气产生呼应，没准还能和魔界某些魔物的魔气产生呼应。 因此这魔气能提供的信息实在有限。 星洲沉吟不语。 思考片刻后星洲眉头渐渐舒展：“罢了，此事你回去且告知羽清，让她自己考量吧。” 谢离珠眼底暗光流过。 星洲先前说他来到此地的具体缘由与经过不便多说，若是羽清愿意透露的话倒是可以再来找他。 如今又让她将此地之事告知羽清。 是不是代表，羽清不仅仅是知道星洲来到这里的原因与目的，甚至也牵涉其中？ 那除了羽清，还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这问题星洲自然是不会回答她的。 星洲早已明确表示过了对此间之事的回避。 “不过若是你的魔气与这里镇压的魔物出自同源的话，倒还算是因祸得福。”星洲想了想，笑眯眯对谢离珠道，“这底下镇压的魔物自己有一个空间，里面应当全是他积累的宝贝，你们倒是可以凭着魔气之间的联系进去玩一玩。” 说至此处，星洲又想起来被他弄走的银柳等人，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当然若是你们想要去地上的幻境中也可以。” “你们三个靠着净灵阵避免了此地的异化灵气入体，因此没办法进入幻境。若是你们想进的话，只要打开体内的桎梏片刻就可以了。” 这里的灵气受阵法影响长年累月处于紊乱状态，有不少都已经发生了异化，若是修士强行吸纳此地的灵气，便会导致异化灵气入体。 具体影响不好说，轻则修为停滞重则爆体而亡，皆取决于修士吸进体内的异化灵气的多少。 若是谢离珠他们要进的话，打开对身体的桎梏引得些许异化灵气入体即可。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进入体内的异化灵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等到从幻境中出来，若有幸能得到天道机缘的话，自然可以顺便借助天道的力量将这异化的灵气清除。 不过，天道机缘并非说给就给的。 这一点，星洲没有告诉银柳他们。 理论上来讲，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做到让修士百分之百得到天道的机缘，否则这东西早就被人哄抢了。 天道机缘给修士带来的好处根本不是一点半点。 没看谢离珠先前在中心考验时得到天道赐福降下机缘为她淬炼灵根吗？ 谢离珠先前灵根都快没了，得了天道的机缘之后一跃成为三系灵根，品阶也远远甩了过去的她一大截。 除了淬炼灵根之外天道机缘自然还有别的作用，基本都会根据修士自身进行匹配，拿到就是赚到。 第119章 随机的天道机缘 这也难怪银柳他们听到破除幻境会降下天道机缘之后就昏了头了。 “说到那幻境，这天道机缘他们是人人都能得到吗？”司凝见星洲提及此事，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天道机缘向来可遇不可求，这幻境有什么稀奇的地方能让天道机缘一下子降这么多？” “不能保证人人都能得到。”星洲果然摇了摇头，“但至少能保证大多数人都能拿到。” 三人心中都惊叹不已。 这也已经很匪夷所思了。 明明是小概率事件，在这岛上却变成了几乎人人都能得到的东西。 这样的机缘，无论是放在哪里都不算差。 “不过，此处的天道机缘有好有坏。”星洲话锋一转。 “此话怎讲？”修然好奇地问道。 天道机缘不是会根据修士的修炼情况进行匹配吗？按理来说不应该都是对修士好的？ “因为此地的天道机缘是随机赐下的。”星洲耸了耸肩，“可以理解为，这机缘本来是应该赐给别人的，但他们没能承受得住伴随机缘而来的雷劫，因此天道又收回了机缘，暂时储存在了这个地方，等到有人破除幻境的时候再随机赐予。” 每个修士的修炼情况都不尽相同，原本属于别人的机缘如今被天道随意赐给了他人，会造成什么影响根本无法预知。 “可是这样一来，师伯你不就是故意坑害他们了？”司凝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您都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为了守这阵法背了那么多的因果在身上，如今又要再加，对您日后的修行阻碍不是更多吗？” 他们几个都感觉不出来星洲的修为，通过灵力波动只能得出个苍白无力的“深不可测”的结论。 或许星洲原本是和羽清一样的大乘期大圆满的存在也说不定。 当世四洲七国之内只有羽清一人是大乘期大圆满，如今他们却发现玉极殿还有一人也许本来也是大乘期大圆满。 这本该是件好事。 但偏偏星洲身上背负了如此多的因果，这些年对星洲造成的阻碍只多不少。 出于对修炼的考量，这因果自然还是尽可能不受为好。 “放心。”星洲哈哈笑了两声，摸了摸司凝的头发，眼中的慈爱快要溢出来了，“不必担忧，这因果天道不会让我背的。” 看着三个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星洲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头发，笑道：“天道虽然机缘是乱赐的，但会告知他们具体情况，给他们自己选择的机会，可以拒绝，因此这因果怪不到我头上。若是他们自己同意了接受这机缘，那因果便由他们自己承受了。” 说白了就是让他们赌博了。 天道机缘是属于别人的，害怕会对自己产生不良影响的人可以主动拒绝，自然而然退出赌桌。 而那些不甘心白白失去天道机缘的人，自然也可以接受，然后以自己的前途为代价赌上一回，就赌那被赐予机缘的人修炼情况与自己相差不多。 这样的一场赌局，血本无归是最常见的，但若是机缘巧合真的赌赢了，也算是绝地翻盘峰回路转，从此于修炼一途又是一个大的飞跃。 一本万利，却也一不小心就会千般努力付诸东流。 全看自己怎么选。 从这个层面上讲，星洲只是起到了一个桥梁的作用，甚至连桥梁都不是，毕竟幻境是因阵法本身改变了此地的情况才会出现的，星洲最多算个传话筒。 要论因果的话，这些因果分明与他八竿子打不着。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进去了。”司凝挠了挠头，讪笑两声，“这天道机缘我们也不是非拿不可。” 这抽奖一样的天道机缘，还是不碰为妙。 以他们的天赋与努力，天道机缘只能算是锦上添花，顺便助他们一臂之力。 即使没有这天道机缘，他们也最多不过是多花几年的时间罢了，进步速度终归还是比旁人要快的。 “也好。”星洲点了点头，反而松了口气。 他倒是真有点怕这三个孩子脑子转不过弯，被天道机缘蒙蔽了双眼，看不见掩藏在这底下的一场生死豪赌。 还好，玉极殿的弟子到底不会让他失望，这三个人还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该要什么的。 “如此高概率的天道机缘，也是和这阵法有关吗？”这边的话题结束了，谢离珠又问起了先前星洲说的话。 天道百年也不一定降得下来几次机缘，虽说这岛上先前似乎没人能跑出去，但也不至于一下子攒这么多被收回的机缘吧？ “准确点说，不仅和阵法有关，还与这底下的魔物有关。”星洲指了指脚下，“阵法扰乱磁场灵力形成了多重幻境，给了天道降下机缘的可能，魔物的存在还引起了天道的注意，天道自然会将更多的目光放在此处，分配给此处的机缘自然就更多了。” 毕竟这魔物需要用这么大的阵法来镇压，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机会，破除和这魔物有关的磨炼就能得到天道机缘的机会。 只不过这些幻境本身基本不会牵涉魔物本身，因此天道不会精确给每个人都安排适合的机缘，有的没怎么付出努力的说不定都拿不到机缘。 “原来如此。”谢离珠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这幻境的事，“那师伯你说的那个空间，我们应该如何进去？” 比起随机的天道机缘，谢离珠显然对这所谓的魔物的空间兴趣更高一点。 魔气对她来讲始终是一种困扰，既然不能引出体外，那总该试试能不能让这魔气为自己所用。 但修士炼化魔气是有风险的。 修士堕魔只在一瞬之间，从此引炼魔气，走的灵魔兼修的路子，但大多数是魔气为主导，因此这样的修士都是被修真界默契打为魔修的。 在这类堕魔修士里，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因为魔气入体想要尝试驯化融合魔气最终失败堕魔的。 谢离珠想炼化这魔气，自然也得走灵魔兼修的路，还不能让魔气占据主导。 她如今只是金丹期，连和体内的魔气对抗都不能，想要引导炼化，几乎是天方夜谭。 第120章 沟通魔气 “你如今可能使用你体内的那些魔气？”星洲自然是能看出来谢离珠在想什么的，“我可以直接将你们送进去，但若是你能使用你体内的魔气，与此地的魔气建立联系是最好不过的。” 星洲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既然知道这魔物有个空间，自然也会研究如何进这空间。 他被阵法底下的魔气影响了这么多年，已经有了些沟通此地魔气的心得。 谢离珠他们想进空间，星洲自然可以直接用自己的法子将人弄进去，但谢离珠既然要解决魔气滞留体内的问题，总该要先学着如何操控使用这些魔气。 不然她没找到方法时这些魔气安分沉寂倒是暂时没有影响，若是真让她找到了，这些魔气发生了转变她却没办法驾驭，一样难逃堕魔的命运。 谢离珠沉默了片刻，面上罕见的出现了几分踌躇的神色：“我先前在秘境中有幸得到一本剑谱，这剑谱记载的剑法需要灵魔兼修之人才能够使用。彼时危急关头我使出来过一招，不知这算不算能够使用魔气？” 谢离珠先前在铜花秘境中对阵魔君时，因为实力差距太大，无奈之下学了一招留月剑法，给了那魔君一点小小的震撼，且让魔君误以为她已经学会了整套的留月剑法。 但实际上那一剑劈出之时，连她自己都没办法确定这魔气是不是被她主动调度使用的。 留月剑法虽然是能够将灵气与魔气融合使用，但主导的是月华之力。灵气与魔气都需要在月华之力的引导之下融合，她本人主观的影响其实不大。 “能使得出来就是能可以。”星洲面上神色微缓，似是短暂地松了口气，“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只要能用就可以。” “我为你将底下的魔气引出来，你尝试自己调动体内的魔气，让二者进行沟通融合。你体内的魔气既然与这里的是同源，难度便不会太大。沟通之后你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星洲说罢，回到阵法中心盘腿坐下，双手掐诀手势变化，而后流光汇于指尖再涌入地下，片刻之后那些溢出来的魔气便浓郁了不少，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了星洲身边，将他密不透风地围了起来。 谢离珠同样盘腿坐下，闭上双眼，随后灵体便出现在了心境当中。 她一手拿着灵剑，一手并指调动体内的灵气，将灵气朝着那些环绕在灵根周围的魔气缓缓倾注过去。 流光从她指尖形成一线流向魔气，小心将魔气围了起来。 这些魔气感受到了灵力的束缚，忽然变得躁动不安试图挣脱。 谢离珠见状将手中的灵剑朝魔气递出。 感受到灵剑的存在，这些魔气又变得沉寂，任由灵力穿梭其中将它们分化附在了丝丝缕缕的灵力上。 大功告成之时这一团魔气已经变成了与灵力掺杂缠绕的模样。 轻轻舒了口气，谢离珠小心将这些魔气引导进了灵剑当中。 先前魔气进入灵剑之时是被动的，之后便如同被禁锢在了灵剑当中一般凝固不动，使得原本有灵力流转的灵剑变得死气沉沉的。 如今这与灵力混杂融合之后的，魔气被引入灵剑之后汇聚于剑心，竟然也能与灵力一同流转。 此时的灵剑灵影倒是与凝鸿剑本体像了八成，除了剑心颜色不一样。 这是谢离珠想出来的办法。 当初使用留月剑法时魔气是受月华之力操控调度，她没办法主动指挥这些魔气，让魔气能如她本身的灵力一般收放自如。 到现在她自然也不可能做到。 那想要调动这些魔气就要借助一些媒介。 彼时在铜花秘境中月华之力做了媒介。 后来离开铜花秘境后她受万灵丹影响没办法进入传送阵，偶然发现灵剑能够吸收魔气并暂时储存。 如今这灵剑便成了使用这些魔气的媒介。 上一次灵剑吸收魔气后只算是暂时封存魔气，她仍然没办法使用魔气，她这次便尝试着用灵力来作为桥梁，让魔气能够与灵力一同进入灵剑，且不会被灵剑封存。 眼看这些魔气被顺畅引入灵剑中后，谢离珠露出些许笑意，灵体撤出心境，睁开了眼。 星洲此时整个人已经完全看不到身影了，四周魔气浓郁得如同化不开的黑墨。 将灵剑竖持于眼前，谢离珠缓缓引导灵气，裹挟着这些魔气离开灵剑去接触环绕在星洲身边的魔气。 一开始那些魔气是格外排斥的，但在察觉到外来的这缕魔气与它们是同源之后就开始慢慢接纳这缕魔气，逐渐融合。 原本与那缕魔气附着在一起的灵力此时如同被稀释了一般，颜色变得格外浅淡，但与谢离珠之间的联系并未被切断。 两边的魔气融合之后，谢离珠忽然感觉额头一阵阵的抽痛，剑骨上附着的魔气也似乎是要挣脱这副躯体一般开始四处奔涌横冲直撞。 疼痛并未持续多久谢离珠体内的魔气就平息下来了，随后那些被星洲引出来的魔气逐渐从他周围撤开，涌动着形成了一道门的模样。 等到这扇门逐渐趋于稳定之后星洲才开口说话：“这边是那空间的入口了。” 三人点了点头，准备进入门中。 在踏进去之前星洲又略带担忧地开口补充：“这门是由言玉沟通魔气形成的，比我弄出来的稳定，不会因为其他力量而崩毁，但也导致你们能不能出来完全取决于言玉能不能处理好她体内的魔气，并且在这空间中活下来。” “这空间我不曾进去亲眼见识过，只知曾经那魔物靠这空间杀了不少人，且这魔物最擅长蛊惑人心，你们三个进去之后，务必要相互扶持彼此帮扶，千万要全身心信任自己的同门，共同进退，不要受魔物的影响而离心。” 这等于是要他们将后背完全托付给彼此了。 同时也是在提醒谢离珠，无论如何也要保重自己，毕竟如今三个人的安危已经完全牵系于她一身。 第121章 进空间 “我自己为你们开这扇门的话，空间不稳定，你们能不能已经完全不由我或是你们任何一个人控制，而是那魔物说了算。”星洲想了想又补充道，“让言玉开这门，只要你们任何一个人在空间里面有所得，就可以选择离开。” 眼下的这个情况，至少主动权是在他们三个手中的，只要谢离珠能保重自己，一旦他们在空间中有所得之后，离去都由三人自己说了算。 其实星洲还想让修然和司凝好好保护谢离珠。 但他们三个说到底是同门而不是主仆。 况且，一味依靠旁人的保护，或许反而不利于谢离珠的成长。以他们三个的能力，只要能同心协力共抗困难，还是可以安然无恙出来的，因此也不需要谁特地去保护谁。 故而星洲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只是把三人的安危牵系在谢离珠一人身上实在有些沉重也太理所当然了。 星洲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他虽然弄明白了怎么开这门，但从来没有让别人进去试验过，对这空间的了解都只局限于先前听到过的传言。 若是因为他对这空间了解的匮乏使得三人丧命其中，他会更加痛心。 如今谢离珠能够沟通魔气，将这主动权拿到了自己手里，星洲反而放心一点。 谢离珠自己也知道星洲说这些的意思，星洲眼底的愧疚她也看见了，但她并不在意。 既然三个人需要共同进退，那这便不算将担子全压在了她身上。 他们三个对彼此的保护又不是单向的。 他们彼此的安危并不算是完全系于她一人身上，毕竟三个人合作才能对抗魔物，少了谁都不行。 拜别星洲之后，三人头也不回地踏入门中。 魔气形成的大门缓缓合上，随后在星洲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星洲只能感觉到先前门存在的那个地方的魔气波动，代表这门还存在着，不曾消散，进入空间中的人也暂时没有危险。 大门闭合之后谢离珠三人眼前的景象迅速发生了转变，待魔气形成的迷雾散去之后，三人面前出现了一座看起来颇为豪华的宫殿。 这宫殿看起来饱经岁月侵蚀，琉璃瓦上的光泽早已退去，墙面的漆也掉了些许，但宫殿顶上的螭吻又为这宫殿增添不少神秘尊贵之感。 红黑色的魔气漂浮在宫殿周围，透露出浓浓的不祥之气。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声音，潮湿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谢离珠走在中间，司凝与修然各站一边，三人握紧长剑，满脸防备地踏入殿中。 这宫殿外面瞧着已经几乎可以说有些破旧了，内里装潢却依然金碧辉煌，各种装饰华美中又透露着诡异。 殿门两边的墙壁上的彩绘壁画仍然色彩鲜艳。 分明是魔宫，这壁画上绘的却是九天诸神。 宝马鸾车，彩练飞扬。神兽脚踏祥云，姿态威严。 迷蒙的祥云当中，众神衣着艳丽繁复，姿势各异。有的手持神器面色严肃，威严无比；有的一手抬于身前作飞行姿态，双目半敛眼睫微垂，神色悲悯；有的甚至横卧于云中，以臂作枕，神态悠然闲适。 靠近这些壁画，注视着画中诸神，耳边也仿佛能听到仙乐齐鸣，环佩叮当，鸾车四角悬挂的铃铛被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声音，又被风送往每一个角落。 这些壁画与周遭浓郁的魔气格格不入，仿佛是将另一个世界的景象强行定格在了这一方墙壁之上。 这大殿的进深极长，远处被魔气笼罩，一片黑沉。 壁画向黑暗中无限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这是怎么回事……”谢离珠低声呢喃着，目光在壁画上逡巡，试图从这色彩鲜艳的画上找到点蛛丝马迹。 修然皱了皱眉，将两边的壁画粗粗打量了两眼，也百思不得其解：“若是没猜错，这里应当是魔宫才对，何等魔物竟还有这种爱好？” 魔族以杀为乐，追求极致的血腥残忍，动辄将人碎尸万段开膛破肚，在其他生物眼中向来是审美品味最为低下的。 但这处的魔宫却有技艺如此精湛、栩栩如生的壁画，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司凝轻轻触上身侧雕刻着花纹的柱子，冰凉的触感透过手掌传来，似是要直直到达心底：“不管怎么样，来都来了，还是先找找这里有没有什么我们想要的东西吧。” 司凝和修然对自己想要什么其实并没有准确的想法，谢离珠也不曾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两人，因此三人几乎可以说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大殿里。 周围确实如星洲所言有不少宝物，但里面大多是些光芒耀眼的珠宝，还有一些对他们三个来讲用处不大的法器。 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之后，三人继续深入宫殿。 阒静的大殿内脚步声似乎被地板放大了十倍不止，每一步都仿佛透过光可鉴人的地面发出回响。 随着他们的逐渐深入，四周的魔气仿佛有意识一般朝四周散开，逐渐显露出宫殿被隐藏的面貌来。 在殿顶与墙面的交界处每隔一段距离便嵌有一颗头骨，形态各异，既有人骨也有兽骨。 这些头骨的颅顶被破开了，里面浇填了蜡烛一样的红色物质，将眼眶之类的孔洞全部堵上了。 有的骨灯里面的蜡烛已经消耗了不少，融化的蜡油从眼眶的地方滴落下来，又凝固在骨头上，泣血一般。 但此刻这些骨灯并未点燃。 直到所有的魔气彻底散去，三人才看清了这大殿尽头的模样。 两人高的屏风竖起，上面的刺绣与墙壁上的绘画一模一样。金丝银线被捻入丝线当中绣进画里，隐约有金银光芒闪烁流转其中。 在这屏风前面，摆了一把以骨头为底金玉铺就的椅子，扶手两侧还雕有长相怪异的兽类，顶上圆润反光，似是被人时时抚摸。 突然，一阵轻缓低沉的吟唱声从大殿四面八方传来。 第122章 见诸神 这吟唱声旋律奇异，虽轻缓但穿透力极强，使得整个宫殿的空气都仿佛为之震颤，一不留神就被吸引住，难以自拔。 意识到这声音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之后，谢离珠陡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转头去看另外两人，果不其然看见司凝与修然已经完全沉浸其中，两眼目光呆滞神情恍然，腿脚更是不由自主地朝着屏风前面那椅子走去。 谢离珠立刻拽住两人，谁曾想连这两人的衣角都还没碰到，她便被二人同时一甩袖挥开了。 后退两步稳住身形，谢离珠使劲摇了摇头，努力止住眩晕的感觉，声音发涩：“阿凝，师兄，快醒醒！” 两人置若罔闻，兀自朝着椅子缓慢前进。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眩晕的感觉愈发强烈，谢离珠一手以凝鸿剑作支撑，一手扶着额角，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过去。 “不行……”狠狠咬了下舌尖，尝到血腥味后，疼痛让谢离珠清醒了几分。 她立刻站直身子，快速将自己的听觉封闭住，追上前去用凝鸿剑的剑柄给两人的肩颈处一人来了一下。 这力度不重，不会将人直接打伤，但谢离珠下手角度刁钻，一瞬间的酸痛感觉袭向两人的大脑，瞬间将人从迷蒙状态中唤醒。 “魔音会蛊惑人心！”吟唱声还在继续，这短暂的清醒来之不易，谢离珠语速极快面带焦急地说道。 两人清醒的一瞬间恰好听到了这话，立刻反应极快地如同谢离珠一般将听觉封住了。 下手够快，抢在了再次被迷惑心神之前。 同谢离珠先前的状态一般，两人眼前发晕头脑昏沉，缓了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从迷蒙状态挣脱后，三人面面相觑。 修然下意识开口说了句话，司凝与谢离珠只看到他嘴在动但什么也没听着，司凝蹙了蹙眉忍不住大声道：“你说什么？！” 修然一下子闭嘴了，司凝也想起来他们三个现在都是听觉被封闭的状态，喉咙喊破了也不可能听得见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三人当机立断在储物袋中四处翻找，几乎将带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之后才将纸笔找了出来。 出门在外，要传信时距离远都是用飞信这类直接用灵力书写的东西，距离近则用传音符。 任凭他们先前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进了这空间他们竟然还需要用这么朴素的方式进行交流。 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 “这声音源头在哪？”修然写好之后递给谢离珠看。 谢离珠是他们三个人当中最先清醒的，然而谢离珠虽然没有完全陷入迷蒙，但状态也十分不妙，稍有不慎就会醒不过来，自然没办法判断这声音的来源。 谢离珠摇了摇头，神情无奈：“恐怕还有别的东西在干扰我们。” 司凝咬了下笔杆，快速写道：“还是先四处看看，试一下找找魔音来源吧。” 他们三个现在封闭了听觉，只能够通过那微不可察的空气振动来判断魔音是否停止。 但四周的空气振动状态实在过于诡异了，竟然各个方向都没有任何差别。 原本就不是音修，对声音感知能力不强，听觉一封闭更感棘手。 “灵力不能对抗这魔音吗？”修然想了想，写下这么一句话，正想问谢离珠，随后又被他自己划掉了。 问了也白问，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修士时刻有灵力护体，若是灵力能抵抗他们先前根本不会受影响。 三人互相看了看，将纸笔收了起来，打算看看这先前被隐藏在魔气中的部分又是什么模样。 谢离珠打量着四周，忽然感觉先前那面屏风有光芒一闪而过。 她偏头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顺便扯了扯另外两个人，示意他们也看向那面屏风。 先前屏风上绣着的画面本是静止不动的，此刻却完全活了起来，九天诸神纷飞于浩瀚天地当中，衣袂飘扬。 仔细观察了片刻，三人赫然发现原本屏风上那些看起来只是增添贵气作点缀之用的金银线此刻已经变成了操控着九天诸神的线。 诸神变得如同傀儡一般。 “这……”司凝指着那面屏风，目瞪口呆。 将九天诸神当作傀儡以金银线操控，这明晃晃的冒犯不敬之意，简直让人惊叹。 鸾车周围的纱帘被风吹起一瞬，露出了车中的那位神只。 司凝与修然两人都移开视线了，只有谢离珠仿佛被这面屏风吸引住了目光一般还在盯着瞧，恰好看到了那转瞬即逝的一幕。 这屏风上每一位人像本身都不大，脸更是小到几乎只有黄豆大小，他们与屏风的距离虽然不远，但也没近到能看清每一位神的脸的地步。 鸾车的纱帘吹起片刻就放下了。 谢离珠盯着那驾鸾车，眉心缓缓蹙起。 她怎么感觉，刚才车上的那位神在看她？ 甚至应当还和她对视了。 只是时间太短，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她也拿不准。 手臂忽然被人拍了下，谢离珠抬眸看过去，就见司凝一边拍着她的手臂一边指向旁边的壁画。 谢离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悚然一惊。 这壁画竟然也活了过来。 只是明明是一样的内容，活过来的壁画却与屏风大相径庭。 黑中带红的魔气从壁画的各处裂纹溢出来，随后那一道道身影从壁画上剥离下来，足踏魔气悬于上空，在他们身后便是那些头骨烛灯。 诸神全部从壁画中脱离之后，整个大殿的头骨烛灯在一瞬间同时亮起。 幽紫烛火闪烁着，明灭不定，衬得这九天诸神越发阴森，不像神，反而像是啖人血肉的魔头。 “来者何人？”威严的声音回荡在殿内，说话的人稳坐于鸾车当中。 九天诸神早已摒弃诸般俗世感情，她的声音不含一丝多余的情绪，也不曾正眼瞧过底下的这三个人，仿佛他们在她眼中只是渺小的蝼蚁。 “修行之人。”谢离珠目光紧锁鸾车后影影绰绰的身影，“阁下是？” 第123章 那就留下吧 问话的时候，谢离珠隐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紧。 她封闭了听觉，却能知道这人在说什么，说明她并不是听到了她的话，而是有东西入侵了她的神识。 神识被入侵对修士来讲非同小可，但偏偏她眼下什么也做不了。 “我是谁你们不需要知道。”那声音冷淡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所为何事？” 谢离珠面色一凛，随后又恢复镇定自若，淡然回话：“误入此地，无意惊扰诸位。” 这些壁画他们根本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唤醒的，但瞧这人均怒目而视的模样，多半是把罪责怪在了他们头上。 谢离珠拿不准现下的情况，只能暂时隐忍，恭恭敬敬朝这人行礼以示尊敬，顺便给边上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司凝与修然明显没听到这人说话，见谢离珠行礼，虽不明所以却也跟着弯腰作揖。 “误入？”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对谢离珠的回答不太满意，“这魔宫尘封数十万年，从来没有人能进来，你竟然敢说是误入？” 她轻哼了一声，嗓音在周遭回音的衬托下显得空灵无比，说出的话却是无情催命：“既然来了，就永远留在此地，为我镇守这魔宫吧！”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威压以鸾车为中心朝四周扩散开来，整个宫殿似乎都在为这股力量颤抖，地面震颤不已。 威压不由分说压到三人身上。 三人猝不及防险些被砸得吐血，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一瞬间。 三人同时将剑插入地上作为支撑。 龟裂的纹路以三把长剑为中心，穿过三人脚下扩散出去好一段距离才止住。 威压将三人的脑袋压低，剑也越陷越深。 将喉头涌上的血咽下，谢离珠艰难开口：“我们并无恶意……阁下何必下此……重手……” “话多。”鸾车内的人冷哼一声，三人身上的威压又重一层，“要做镇守魔宫的守卫，肉身自然不能存在。” “身为九天神，居于魔宫之中，不由分说以势压人，阁下果真当得这九天神之名吗？”谢离珠盯着龟裂的地面，额角青筋暴起，双颊涨得通红。 “九天神？”鸾车里的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大笑了两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谁告诉你我是九天神的？” 谢离珠一惊，想起了那屏风上被操控的诸神。 “一群冠冕堂皇道貌岸然之人而已，谁稀罕做这九天神？”鸾车中的女子轻嗤一声，“愚不可及！” 剑已经插入地下三分之二了，三人的膝盖也被压弯了。 威压使得三人完全察觉不到周围的空气振动了，眼看着威压越来越重，情急之下，司凝立刻解开了封闭的听觉：“离珠！” 她和修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下子这威压就砸到了他们身上，但谢离珠看起来像是在和这些人说话，她迫切想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眼看着司凝似乎解开了封闭，修然也撤去了封闭，吃力地偏头看向谢离珠。 然而谢离珠现下根本挤不出多余的力气来解释。 “践踏诸神……你好大的胆子……”谢离珠喘着粗气，大颗大颗的汗水从脖颈上滑落滴到地面上。 那人浑然不在意谢离珠说的话：“小小蝼蚁也敢与我呛声。” “住手！”眼看着剑已经几乎只剩剑柄露在地面上，三人都在咬牙支撑之际，忽然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随后一股波动传来，三人身上的威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人松了口气，身体一软便单膝半跪着，一手握剑一手撑地，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是谁在捣鬼？”坐在鸾车中的人声音中透出一丝怒意，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十分不满。 寂静的大殿中回荡着着三人沉重的呼吸声，随后，三人只觉自己头顶有耀眼天光降下，在这光芒当中，三道身影从天而降。 这三名女子身着飘逸天衣，头戴白玉莲花冠，臂挽青褐白三色帔帛，拂尘搭于臂间，端的是一副飘然出尘的仙人模样。 三人落地之后，先弯腰将谢离珠他们扶了起来。 冰凉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几乎凉到心底。 这三名女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化成的，竟然凉得像冰块一样。 清脆悠远的铃声响起，香风拂来，令人一瞬间恢复清醒。 三人顺着香气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另一驾与上方那人一模一样的鸾车停在半空，在她身后，侍立着衣袂飘然足踏祥云的诸神。 一样的阵仗，这边的看起来比另一边正气浩然得多。 谢离珠不着痕迹地朝后仰了下，偏头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先前那绣工精美的屏风此刻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 好抽象的操作。 谢离珠唇角抽了下，有点搞不懂这魔宫的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弄了两拨一模一样的人，看起来似乎还是一正一邪的配置。 搞不好鸾车里的人都长得一模一样，如同一体双生的两个人一般。 “御，不要放肆。”看起来清清白白的鸾车中那人嗓音温柔，如同春风拂面，带着十足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们既无意冒犯，放他们离去便是。” 对面鸾车里那位被称作御的人冷笑一声，完全不领情：“你没资格管我。” 说完这话三人又感觉有威压朝他们压来。 有了前车之鉴，三人立刻运起灵力做好了抵挡的准备。 没等威压碰到他们，旁边那驾鸾车的纱帘轻轻掀动一角，一阵白色的光芒扩散开来，这沉沉的威压再次被抵消得无影无踪。 “你到底想如何？”眼看着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自己的好事，御顿时恼怒不已，一边高声质问，一边朝着那人打出一道攻击。 漆黑的魔气汇聚成球，里面隐隐透出紫色来。 这攻击还没碰到鸾车就被一道白色的光球击溃了。 魔气消散于空中。 “我说了，放他们离开。”里面的人依然是一副柔和的语气，但话中的威严远胜御先前的模样。 第124章 自导自演 原本就不算平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剑拔弩张起来。 谢离珠三人俨然变成了她二人对峙的筹码。 “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作对？”御的语气中满满的愤恨，几乎可以算是咬牙切齿。 对面那人静默不语，像是厌烦了这个问题，已经不想再浪费口舌。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片刻后，御像是终于败下阵来，冲着谢离珠他们恶狠狠道：“这次算你们走运！” 四周魔气涌动，御及身后诸神被这黑雾包裹起来，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前的魔音早已消失不见，御消失之后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只剩下那另一驾鸾车四周悬挂的银铃时不时发出声响。 “好了，危险已经没有了。”鸾车中的人嗓音轻柔，带着些许笑意，“既然是误入魔宫，我还是送你们离开这里吧，免得让御看不顺眼。” “不知阁下要将我们送去何处？”双目微眯，谢离珠直视着鸾车，淡声问道。 “自然是从何处来便送往何处。”女子丝毫不为所动，并未因谢离珠的话而恼怒。 “阁下如何知道我们从何处来？”凝鸿剑还拿在手上，谢离珠悄然握紧剑柄，骨节发白。 “吾乃九天众神之首，无所不知。”女子轻轻笑了一声。 “错了。”谢离珠闻言，面色一冷，剑尖倏然指向她，“小小魔物也敢冒充天神，还试图诓骗我们。” 谢离珠的态度转变来得过于突然了，在场众人都没能料到。 修然和司凝都瞪大了眼睛看向鸾车。 鸾车中的人经摸了一瞬间，随后又笑了一声，话语中满是大度宽容：“你被御欺骗，怀疑我也是情有可原，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你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 女子话音落下，白光从鸾车中荡出，以鸾车为中心向周围扩散，眼看着就要碰到谢离珠，却被她挥出的剑气所抵挡。 气流爆开掀动三人衣角，但诸神却是一动不动毫无变化，仿佛这一下对碰根本不存在一般。 “想杀我们？”飘动的衣角落下来之后，谢离珠冷冷扯了扯唇角，“看来我果然没有说错。” 这女子发出来的这一圈白光分明带有攻击的意图，否则不会被剑气击溃。 修然与司凝都感受到了方才几乎近在咫尺的白光散发出来的杀气，顿时也将自己的灵剑对准了鸾车。 “少装神弄鬼，滚出来！”司凝一脸警惕地盯着鸾车，“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 鸾车中的人或许是对这场面早有预料，笑声中带着十成十的玩味：“有意思。你们三个，还真是不简单。” 话音落下，鸾车上的银铃响了一声。 纱帘被掀起，那女子略微低头走出了鸾车，随后鸾车、身后诸神以及先前扶起谢离珠三人的女子都在一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来的这女子穿着紫色衣袍，外罩白色纱衣，袖子宽大垂地，长发绾成高髻，云鬓金钗，发冠两边的银色流苏长度几乎已经垂至腰间，后面的红色发带轻轻飘动着。 然而，谢离珠他们完全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 她的脸上如同蒙了一层雾一般。 女子现身的刹那身上的气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他人消失时涌现的魔气做不得假，她的身份早已昭然若揭。 “御。”剑尖指向这人，谢离珠冷冷吐出了这个名字。 女子往前走了两步，顿时引得三人又紧张几分。 她哼笑两声，毫不在意：“你倒真是敏锐，如何发现的？” 她自认这一场戏她掩饰得极好，两边的气势截然不同，是绝对不可能被人识破的。 没想到谢离珠竟然像是早就已经看透了她的身份一般，从头到尾都在冷眼看她自导自演，再在她想要继续装好人的时候一下子将她拆穿。 着实让人恼怒。 “随便窥伺别人实在令人生厌。”谢离珠皱了皱眉，冷哼一声。 “哈哈哈，看来倒是我自己不小心露出马脚了。”御的话语中充满了愉悦，“不错不错。” 旁边的修然和司凝一脸不明所以。 什么窥伺？他们怎么不知道？ 这个心照不宣的话题谢离珠和御没一个人给他们解释的。 “说吧，混淆视听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大戏，意欲何为？”谢离珠不欲再在这个话题上作过多的纠缠。 明明谢离珠才是处于弱势的那一个，这番话却说得理所应当淡然无比，反而让人感觉眼下她才是掌控主导权的那一个。 “怎么？想拿我的东西，还不准我捉弄下你们？好不讲理的人。”御伸手在身侧随意拨弄了一下，尾音轻扬。 刹那间，谢离珠三人周身的空气像是被人凭空搅动一般翻腾不休，使得三人体内的灵力也在瞬息之间变得紊乱无比。 灵气紊乱带来的感觉可不好受。 谢离珠闷哼一声，手上的剑纹丝不动。 “嗯？”御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随后谢离珠便感觉她在看着自己，“好生怪异，你体内竟然有魔气，竟然还与我是同源。” 她先前只是悄无声息搅动四周魔气，再将这些魔气悄无声息打进了三人体内，本来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谁知道进了谢离珠身体里的那缕魔气竟然在游走到丹府之后就被吞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般的修士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能将魔气吞噬殆尽的。 那缕魔气在消失之前给她反馈回来的信息是，谢离珠身上有她的同源魔气。 “你身上的魔气从何而来？”御收回了手，抱臂而立，话语中带着些许好奇。 如此平静的她，与先前对峙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像，身上的气息亦正亦邪，与魔物也不尽相同。 魔宫的主人，竟然是个这样的矛盾体，着实怪异。 不过目前来看，御似乎并无恶意。 谢离珠他们目前还没能弄明白这魔宫的具体情况，还要和御周旋片刻。 谢离珠在铜花秘境中魔气入体的事不算秘密，她原本也是为此而来，便毫不在意地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第125章 魔冰魄化形 “这么说来，你是想要找到能将魔气炼化为你所用的方法？”御听完了谢离珠的描述之后，并未对铜花秘境中的事情发表看法，转而问起了谢离珠来这里的目的。 谢离珠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些许失落。 她在知道魔气同源的时候就猜测过铜花秘境中那位魔君的身份，本来还想着御会不会透露些许，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过，御比她想的更加敏锐。 她隐去了用留月剑法吓唬魔君的事，寻常人只会以为她想要将这魔气弄出去，但御却直接看穿她是想要炼化魔气。 “是。”御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再表现出任何攻击意图，谢离珠面色微缓。 “你如何肯定能在这里找到？”御似乎站得累了，略微偏了下头，随后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人就已经坐到了屏风前面的那张椅子上。 先前光秃秃的屏风已经再次出现了诸神之像，只是重新恢复了静止不动的状态，那些金银丝线也不再闪烁光芒，只有些许地方折射出微光。 御斜靠着椅背，双腿交叠，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摩挲着椅子扶手上的异兽：“你又如何肯定，能从我手里拿到？” 这番姿态，已经明明白白昭示了她魔宫主人的身份。 “原本是不确定的。”面前的人一下子和自己拉开了距离，谢离珠不想扯着嗓子喊话，索性放下凝鸿剑，不紧不慢朝着御走去，“在看完你自导自演的大戏之后就确定了。” 先前在对峙的时候，“御”那边的魔气十分纯粹，而对面那边的灵气也格外干净，然而等到她揭穿了御的身份之后，御再打出来的攻击就能明显感觉到里面混了灵气。 这等能自由将自身的灵气与魔气完全剥离开来的人，可以说是对自身的力量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即使是先前在铜花秘境中碰到的月织城主，虽是半魔之身，却也没办法做到将灵魔两种力量完全分离。 “你是魔君？”行至御前方四步远的地方，谢离珠停下来看向她。 “魔君？”御轻嗤一声，“什么低等东西也配拿来扣在我头上？” 司凝和修然一左一右站在谢离珠旁边，听了这话，司凝皱了下眉，但没有开口。 “你不需要，也不配知道我的身份。”眼看谢离珠似乎还想再问，御提前开口，冷哼一声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谢离珠唇角轻轻抽了下：“我是想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目的，看起来对我们也没有恶意，能否告知我该如何得到炼化魔气的方法。” 其实谢离珠是想再委婉礼貌一点的。 御毕竟不是那些正道修士，灵魔一体看起来还有点喜怒无常，搞不好会一不小心就触了她的霉头。 但鉴于御这一点也不客气的姿态，谢离珠也懒得同她虚与委蛇。 “好说。”御坐直身子，信手一点，三人面前再次出现先前扶他们起来的那三名女子，“你们三个，打赢她们，我就考虑考虑。” 此时这三名女子的衣着装饰还与先前一般无二，脸和手上的皮肤却已经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微微泛蓝的如冰一般的模样。 先前他们就觉得这三名女子不像人，毕竟在这法阵里被镇压这么多年，只是人的话万万不可能存在这么久。 但也不像遗灵之类的，毕竟遗灵是没办法直接触碰到活人的肉身的，更不要说把他们三个搀扶起来。 如今看来，这三个周身温度低得吓人的女子，果然是死物化成。 “这是魔冰魄所化，坚不可摧，也永不知疲倦。”御好心提醒了一句，随后便又恢复成先前那副斜坐着的模样。 话音刚落下，这三名女子同时一甩手上拂尘，长长的白丝朝着三人面门抽来。 一样的动作，却是往不同的方向发力，使得三人被迫往不同的方向躲避，显然是想要打散他们三个的阵型。 方才距离太近且这拂尘上蕴含的气劲也不小，三人一时间无法阻挡只得被迫分开，但随即便意识到了这三人的目的，又立刻找机会回击并与另外两人聚在一起。 三人背部相抵，同样的持剑姿势，同样面含警惕地看着自己对面的女子。 这三名女子既然是所谓的魔冰魄化成的，便不讲究什么修为品阶。 他们三个已经是修士中的佼佼者，即使是元婴期的攻击也能游刃有余的面对，断然不会有这种完全没办法还手的情况。 谢离珠先前也和化神期的人交过手，便是桓简。 她对上桓简的时候也不会有现在这感觉。 “她们三个，恐怕实力与化神甚至合体期不相上下。”谢离珠皱眉朝两人低声道。 司凝和修然听了这话顿时面色凝重不少。 魔冰魄这种东西他们先前闻所未闻，对这三人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硬打。 还没等三人想出什么办法来，对面的三名女子手上的拂尘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把长得一模一样的，泛着蓝色的长剑。 幻化出武器，三人再次同时朝着谢离珠他们攻来。 这三人的速度快极了。 四周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寒凉之气从四面八方涌进谢离珠三人的身体里，几乎要将人冻住。 兵器碰撞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剑刃相接之间竟然还能看到飞溅的火花。 谢离珠他们同出一门，如今抵挡的招数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但因修为略有差距，施展出来的实力也有所差别。 但对于那三名女子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作用。 谢离珠他们手臂都被震麻了，但那三名女子的剑刃上甚至连一点缺口都没有。 那三名女子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手上的动作也一般无二。 蓝色的冰剑以相同的角度挥开，四周空气凝结形成白霜附在剑刃上，随后三人剑刃一抖，朝着谢离珠他们直直刺来。 刃上的寒霜被抖落后，竟然被这三名女子周身的气流带动，带着利刃破空的声音朝着三人疾射而来。 第126章 先断一臂 三个人，硬生生弄出了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势。 面对这杀机凛冽的攻势，三人各自摆出了防守的架势，挥剑抵挡。 “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那三名女子的剑招抵挡起来不算困难，但其他疾射而来的寒霜却是十分密集，防不胜防。 防守过程中三个人都发出了几声闷哼，是被寒霜击中了。 冰霜寒凉刺骨且锐利无比，轻而易举就突破了三人的护体灵气打进了体内，虽不是要害，但格外折磨人。 冰晶如同短小细针一般游走于经脉血管之中，刺痒难忍，且经过的地方都带着寒冷之气，血液似乎都要被冻住了。 而在体外寒霜入体时留下的伤口周围，此时已经凝了一层白边了，显然是被冰霜封冻住了。 寒霜在体内游走的感觉实在一言难尽，司凝与修然两人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出现了滞涩的情况，四肢的温度都在急速下降，握剑的手僵硬无比，动一下都仿佛能听到声音。 谢离珠的情况比起两人反而像是没事人一样。 那些寒霜进入她体内后，游走到剑骨之后有不少都被吸到了剑骨上，将她的剑骨裹了薄薄的一层。 剩余的部分在快要进入丹府的时候，竟然直接被灵根吸进体了。 字面意思，吸进灵根的体内了。 内窥心境时，谢离珠隐约看到自己灵根上属于冰灵根的那部分蓝色中似乎有光芒一闪而过，随后就感觉这蓝色发生了点变化。 但谢离珠先前没有亲眼目睹灵根发生变化的过程，只是直接看到了结果，因此也不太肯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关注过这灵根才会有这种感觉。 体内游走的寒霜尽数被处理干净了，谢离珠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还手时动作完全没有变化，甚至比先前更快更凌厉。 坐在椅子上的御深深看了谢离珠一眼，原本手上停下有一会的摩挲异兽的动作又重新出现，手指缓慢拂过金属的异兽脑袋，一片冰凉。 “竟然还是冰灵根，难怪寒霜入体之后什么也没留下。”御的声音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不过，这被魔冰魄同化过的寒霜对你竟然毫无影响，倒是有趣。” 御收回手，饶有兴味地绕着自己颊边垂落的一缕头发，目光几乎要黏在谢离珠身上。 谢离珠动作微顿，莫名其妙地朝御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虽然看不清御的脸，但不至于感受不到她炽热的目光。 这也太那什么了…… 唇角轻轻抽了下，谢离珠收回目光看向此时已经有这些在打哆嗦的两人：“别再让寒霜进入体内了，否则迟早被冻住。” 然而，说得轻巧。 三人现在明明是彼此兼顾的阵势，偏偏谁也顾不上谁，稍微走神一点就有被那冰人刺中的风险。 深吸了一口气，谢离珠收敛心神，灵力在体内流转，经过引导后悍然一式归真剑诀挥出。 她这一剑气势陡然转变，与先前的模样截然不同，那三名女子一时没有防备，竟然真被她的剑气击中。 到底还是实力悬殊太大，那三名女子用冰剑挡下了攻击后也只是往后退了两步来卸力。 “再继续防守的话，我们恐怕赢不了。”谢离珠这一击让两人都松了口气，修然以剑撑地，手微微颤抖，“我们必须要突破她们三个形成的包围圈。” 谢离珠他们本着要兼顾彼此的原则，从一开始各自就没有离开后另外两个人超过五步远，其实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劣势。 “合力破阵吧。”谢离珠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调转凝鸿剑将剑刃贴着手臂，冷眼看着前方的人。 明明先前连见都没见过几面的人，此刻竟然出奇的默契。 谢离珠惯用的偷袭的招数便是如此，司凝先前和谢离珠对付桓简的时候见过，便自发提剑为谢离珠掩护。 修然看了这两人的动作也迅速反应过来了，强行压下寒气侵扰的感觉，以手腕带动长剑挽了个没那么漂亮的剑花。 与司凝对视一眼后，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冲出，剑尖上挟浩然之气攻向那三名女子。 与此同时，借着两人的遮挡，谢离珠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冰层被击碎的声音响起，浩荡气流一瞬间在大殿内爆开，三人的衣服被这阵猛烈地气流掀动起来，几乎遮住了视线。 谢离珠足下踩着灵剑灵影，手中的凝鸿剑仍然紧紧贴着手臂。 灵剑悬在半空中，她缓缓转过身来朝底下看去。 只见中间那名女子此刻左臂竟然被谢离珠一剑斩断，掉落在地后受撞击磕出些许碎屑，随后便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化成了水，一缕冰蓝色的灵气从里面飘了出来，黑红的魔气则像丝线一般将它缠住。 原本在御口中无坚不摧的冰人，竟然被谢离珠斩下了一条手臂。 或者说，是三人合力。 他们三个同为玉极殿弟子，归真剑诀日日都要练习，早已烂熟于心。 归真剑诀原本就是一招一式都可以自由组合的剑法，在谢离珠的引导之下，三人同使剑诀，用的却是不同的招数，三边剑招相互呼应，竟然也有几分剑阵的风采。 不过因为人数实在太少了，这剑阵也只是短暂地限制住了那三名女子的行动。 随后便是谢离珠御剑而行，从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几乎将体内所有的灵力都注入凝鸿剑中，使了一招闳时教她的剑法，毫不留情切下了其中一名冰人的手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是御不曾料到的。 当她看到那条手臂坠地的时候一瞬间便坐直了，一手撑在椅子上，掌心地下压着质地温润的玉石，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不远处的谢离珠他们像是一下子开了窍一般，同时踩上灵剑换位，转眼便将那三名冰人围在了中间。 三人同时松开手中的剑，双手并指划出满月之形，剑悬在这满月的中心位置，快速旋转起来，搅动周围的空气，无数灵力奔涌而来。 第127章 傀儡而已 长剑吸够了灵气之后就停止了转动。 三个人，连手上的角度都几乎是一样的。 同时朝着那三名仰头看着他们的冰人伸手指去。 “归真，破。” 简短的话语在大殿内响起，未等话音落下，那三名冰人已经被长剑击中。 气流震开发出巨响，三条手臂齐齐飞向半空。 出剑的那三人早已御剑远离了气流的波及范围，同时原本受灵力牵引飞出去的剑也被他们快速捞了回来。 原本被谢离珠切断一臂的那名冰人此刻已经是两条手臂都没了，另外两个倒是还只是独臂。 “嗯？”手指轻轻叩击了一下掌心下的玉石，御将另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随后五指握拳，像是拽着什么东西一般朝后轻轻一扯。 果不其然，另一端什么也没感觉到。 方才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三个人在出剑的时候，灵剑是先变相往那三名冰人的手臂后方削了一剑，随后剑尖再顺势上挑切断了冰人的手臂。 “被发现了啊……”御不紧不慢地低喃了一句，又重新靠了回去，丝毫不见恼怒慌张之色。 那三名冰人的手臂被切断的时候，修然与司凝不约而同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猛然看向谢离珠：“果然有用！” 原来，先前在谢离珠第一次出剑切去冰人一臂的时候，就趁着靠近的时候和他们说了自己的发现。 “冰人恐怕受人操控，往背后一试便知。” 谢离珠第一次出剑的时候，人是贴着冰人的侧面过去的，擦身而过的时候剑刃直直对着冰人，剑柄被压低，剑尖的高度超过了手臂。 当时谢离珠隐约感觉凝鸿剑似乎蹭到了什么东西，让她的动作出现了一丝阻碍，但随后这微不可察的阻碍便消失无踪。 谢离珠听到了丝线崩裂一般的声音，很轻。 但她什么也没看到。 随后凝鸿剑自上而下在手中转了半圈，剑尖从后往前划了道弧线，猝不及防空中变向，在谢离珠位置变到冰人身后的时候朝着冰人的手臂一剑切下。 后续的结果在场众人都已经知道了。 在手臂被切断的那一瞬间，谢离珠的猜想便被证实了，这才有了三人后面福至心灵同时出剑的场面。 破绽已经找到，御看起来又没有再努力一下的意思，三人便索性趁热打铁又将另外两名冰人剩下的手臂切断了。 手臂掉落的瞬间，大殿内响起了三声掌声，三人同时转头看去，就看见御依然保持那副斜靠的姿势，正在不紧不慢地给他们鼓掌。 “不错不错。”御言语间充满了笑意与欣赏，“倒是我小瞧了你们。” 说罢，御左手一挥，宽大的袖袍拂过，挡住了她的面容，也隐去了她手上的动作。 三人只看到冰蓝光芒一闪而过，随后那三名冰人就迅速消失了。 低头看去，地上躺着三枚造型奇特的冰蓝色晶石，但每一枚晶石的两边各有一道整齐的切口。 那三枚晶石已经彻底失去了光泽，但颜色仍然保留着清透，隐约还能透过晶石看到底下的地面。 看来这便是御先前所说的魔冰魄了。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灵剑降下，谢离珠从剑上下来，朝着御弯腰行礼。 “你们，倒是比我预想的要聪明得多。”御夸了一句，随后转头看向谢离珠，“不过，你是如何发现这些魔冰魄是受我操控的？” 此时御身上的恶意已经完全消失殆尽。 “她们三个，过于相像了。”谢离珠没感受到御身上的攻击性，便淡然一笑，将凝鸿剑收了起来，“我们三个虽是同门，炼同样的功法学相同的剑术，但一样的招数使出来，多多少少还是会有差别，但她们明明是三个人，动作却只像是一个人一般。” 谁知，御听了她这一番话之后，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她：“不对，你其实是出于直觉连猜带蒙顺便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这才侥幸发现了端倪。” “以前辈的修为，恐怕完全可以做到同时以不同的招数操控三人吧。”司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御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御能够被这么大的阵法镇压在地下，本身的修为绝对不低，这样的大能，对自己灵力的掌控早已臻于化境，不可能会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 谢离珠能猜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先前看到了那面屏风上的图。 九天诸神俱被丝线操控。 因而谢离珠心中有了个冰人受人操纵的猜测，后来她试探之后发现果然如此。 “前辈只说对了一半。”谢离珠面上的笑容不减分毫，神色自若，“我确实是在赌，但不是出于直觉。前辈久居高位，惯于俯视众生，享受操控诸神的乐趣，自然也会有将其他东西也当成傀儡来操控的习惯。” “魔冰魄凝结灵魔二气，与前辈的功法相合，建立起的感应想必是十分强烈的，前辈不需要花费多少功夫便能够得到十倍乃至百倍的收益，自然是做傀儡的不二材料。” 谢离珠这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的，神情也是不卑不亢，眼中的自信都快要溢出来了。 隐在袖中的手指不着痕迹抽动了一下，御轻哼一声：“歪理。” 谢离珠耸了耸肩，也不与她争辩，转而说起先前御答应的事：“前辈之前说，只要我们能打赢这三名冰人，便会告诉我炼化魔气的方法。” 御起身缓步朝谢离珠走来，到了她面前后仍未止步，几乎快和谢离珠脸贴脸了，才堪堪停住。 这么近的距离，谢离珠仍然看不清她的脸。 不知道是有心隐瞒，还是这空间中还有奇诡之事。 透过重重迷雾，谢离珠明显感觉到御在看着她，在和她对视。 “好生单纯的人。”御扯了扯嘴角，手轻轻拂过谢离珠的侧脸，如同羽毛扫过一般，痒意转瞬即逝，她的语气也轻飘飘的，带着浓浓的戏谑之意，“我只说考虑考虑，没说一定会给啊？” 看来，这是被耍了啊。 第128章 戏耍背后 谢离珠后退两步和她拉开距离，脸上满是无奈，但眼底却有冷光一闪而过：“前辈莫非是想反悔？” 她冷笑一声：“前辈设下了考验，我们出于对前辈的信任才会按前辈所说的做，结果我们费心费力完成了你的要求，现在你却出尔反尔。” 谢离珠眼中满是嘲讽之色，直直注视着面前的那一团白雾。 “我原本就只是戏耍你们。”御顿了顿，将先前一直隐在袖袍底下的左手伸到谢离珠面前，“况且你不是也没有完全信任我吗？不然这是什么？” 只见此时御的左手上赫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淋漓鲜血几乎将整只手都染成了红色，黑红的魔气从伤口上飘出来，看起来颇为可怖。 “你虽然解决了冰人，却将你体内的魔气附在了魔冰魄之上，我一走近你，这些魔气便因为同源自发地进入了我体内。” 御一边说，一边转身朝地上那两枚魔冰魄走去，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其中一块。 “我未曾察觉到异常，还以为只是魔冰魄里面的魔气回归，谁知这魔气竟然将我的左手弄成了这个样子。” 御缓缓伸脚将另一枚魔冰魄踩在脚下，而后一点一点、极为用力地将它碾成了齑粉。 “你想用这缕魔气来牵制我，与我谈判。”御微微偏头看向谢离珠，眉眼冷凝，“但是你想过没有？这魔气既然与我同源，我自然……也是能够操控它的——” 话音甫落，司凝与修然只觉眼前一花，再一回神，只听得铿然一声，谢离珠以凝鸿剑抵挡御的攻势，整个人被御打得倒飞出去。 御仍然紧追不舍，仍然血流不止的左手犹如鹰爪一般抓在剑上，指尖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逐渐凝成丝线一般的形态。 “敢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将你也做成傀儡，陪我永世长眠于此？”凝鸿剑后，御的声音里充满了怒气与恶意。 谢离珠脚下踩着的地方裂纹以此为中心不断向四周扩散，剑上传来的力气大的惊人，几乎要将谢离珠整个人压得陷进地里。 双臂微微颤抖，谢离珠却无所畏惧地仰头看着御，眼中甚至带着些许笑意：“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害你的想法。” 御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前辈极寒之体，与魔冰魄天性相融，因此才能以灵魔之力将魔冰魄炼化出人形。但魔冰魄也是至寒之物，前辈也深受其扰不是吗？” 察觉到剑上的力道有些许减弱，谢离珠目光微动，继续道：“前辈手上的伤分明是魔冰魄脱离掌控之后反噬造成的，如何能怪在我头上？” 御双目微眯，沉默不语，等着谢离珠往下说。 “我这魔气受了我自身的灵根影响，带了与极寒之体相斥的灵力，入体之后前辈感觉不适，但若是前辈此刻重新内窥身躯，自然能发现这魔气给前辈带来的好处。” 谢离珠的脸都已经涨得通红了，但说话的时候气势仍然丝毫未改，仿佛此刻有危险的人不是她。 听罢此言，御将信将疑地将自己的全身经脉丹府心境又看了一眼。 看清楚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之后，顿时又惊又喜。 原本她的心境丹府以及经脉早已被冰封，虽然能够让灵力与魔气运转如常，但自身躯体十分脆弱，是绝对不能让其他力量进入体内的，否则她的肉身会在顷刻之间崩毁，如同冰层碎裂一般。 其实谢离珠往她体内弄进魔气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因为她体质的特殊情况，让她十分忌惮，这才随便找了个名头想要将谢离珠杀了，以绝后患。 但如今她内窥身体才发现，她体内那些被封冻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消解。 心境是封层最厚的，整个心境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寒气漂浮在心境中，使得诸般景象模糊不清。 但心境的冰层消融也是最多的。 在那厚厚的冰层之上，已经出现了十分明显的水迹。 惊喜之后，御忽然想起来之前的事情，心底再次一沉，重新看向谢离珠，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体质格外特殊，谢离珠先前见都没见过她，看年纪恐怕连她的名号也没有听说过，竟然能猜到她的身体状况。 即使她是冰灵根，也不可能如此准确。 谢离珠一听这话就知道御心中还有顾虑，不过此时剑上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虽然御没有退开，但至少给她的压力已经不大了。 谢离珠动了下已经僵硬的胳膊，吁了口气后，不紧不慢地解释：“我是三系灵根，先前那些魔冰魄使得周围的空气凝结成霜，打入体内后我注意到了这些寒霜会在经脉中游走，几乎要将经脉都冻住，就连伤口也附上了白霜。” “其实早在寒霜无法对我造成影响的时候前辈就应该有所察觉了。” 剑上的力忽然撤去，御收回了手，饶有兴味绕着谢离珠转了一圈：“继续。” “寒霜被我的冰灵根吸了，又被我的火灵根融了，最后木灵根又调和了水火不平衡的情况，使得这三种力量再次趋于平衡。”轻轻松了口气，谢离珠收回凝鸿剑，手臂微微颤抖。 “那些魔气在我的心境里养了这么久，被灵根影响颇多，自然会带上我体内这三系灵根的力量，这才是为前辈解决困境的关键。” 御沉吟片刻，略作思索便想通了。 难怪。 她先前不是没有试过吸取火系灵力来解决封冻问题。 然而冰层确实是消融了，她体内的灵魔二力也变得暴动不已，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压了下来。 封冻冰层会影响她的实力上限她才想着要把冰层弄了，但自从那次试验之后受了反噬，她就再也没有想过要再做尝试。 毕竟虽然会影响实力上限，但她已有的实力还是不会变的，况且后来她被封进了这阵法里，日以继夜被阵法抽取力量，即使上限拔高了也没办法再进一步了，与其冒险，不如躺平。 第129章 诚意 但如今听了谢离珠搞的这一番小动作，又让她看到了希望，但阵法仍然是她的心头大患。 “你可知，这阵法会抽取我的力量。”心思百转千回，御重新恢复了先前那副温和的模样，语气如同在与谢离珠商量事情一般，“即使你让我看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对我来讲也是无用的。” 谢离珠心中讶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前辈又怎知我没办法为你解决此事？” 怪不得这么强大的人竟然跑不出这阵法。 除开阵法本身的强大镇压作用之外，御的力量日益削减，早就没了能一举破除阵法的能力。 若是在御的全盛时期，这阵法未必能困住她。 想来将御镇压在阵法中的这个过程还有不少波折。 御忽然出手如电，掐住了修然的脖颈，将他活生生提了起来：“简直笑话，正道弟子竟然想要帮我。” 脖颈上的手渐渐收紧，修然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却在坚持往外吐字：“前辈的目光未免、过于狭隘……” “这自然算不上帮你。”修然被御掐着脖子，谢离珠面上虽然不见慌张之色，但实际上手已经在袖中悄悄握紧，“这其实是在帮我自己。” 这人实在是喜怒无常，莫名其妙就拿修然来开刀，稍有不慎恐怕三个人都会交代在这。 “哦？”御又来了几分兴趣，随手将修然丢开，又走到了司凝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且说说，与你何干？” 这是明晃晃的在拿司凝威胁谢离珠了。 他们三个是同门，一同进入这空间，一损俱损，无论少了谁都不可能从这空间出去，谢离珠是绝对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同门丧命的。 “魔气对我影响颇多，我要解决此事，自然要拿出足够的诚意。”谢离珠接到司凝安抚的眼神，稍稍定了定心神，“前辈难道没发现，自己被抽取的力量已经出现减少的趋势了吗？” “这是我给出的诚意。” 御自然是发现了，但先前不说，是抱着引诱谢离珠说出实情，顺便帮她彻底解决此事的想法。 “但是我如今对魔气与灵力的掌控不足，能做的有限，还需要前辈的帮助。” 御扯了扯唇角。 图穷匕见，瞧，话题不是一下子又绕回来了。 谢离珠这意思，无非是她以此表现自己的诚意，换取融合灵力与魔气的方法，让她自己更进一步。 “我并不能直接为前辈破了这阵法，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能保证前辈还有能力冲破此阵，只要阵法没破，我自然算不得帮你。”看着御转身远离了司凝，谢离珠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她这话说得坦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被抽了这么多年的力量，就连御也不知道她的力量能恢复到什么地步。 若是回不到巅峰时期，这阵法她依然破不开，谢离珠只是为她解决了力量被抽取的问题，但她人却依然被压在阵法下面。 结果没有改变，中间的过程发生改变又能如何？ 只是这番实话着实让她恼怒， “哼！”御冷哼一声，语气莫名，“你也知道你没办法为我解决最根源的问题，既然如此你还挣扎什么？不如乖乖留在这里被我抽取灵力，也算是发挥了一点价值。” 这魔宫当中封存了大量的灵力与魔气，还有数不胜数的魔冰魄，她正是靠着这些才能够在被阵法抽了这么多年的力量后仍然强大如斯。 吸了这三个人的灵力虽然效果甚至比不上吸取魔冰魄的力量，但至少能让她泄愤。 “前辈不想杀我们，又何必出言吓唬？”话说到这里，谢离珠已经基本可以肯定御对他们已经没有杀心了。 否则在发现根源问题没办法解决之后早就该直接出手了，不会与她空费口舌。 心思被看破令御十分不悦，但谢离珠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好吧，这礼物我收下了，我送你去找炼化魔气的方法。” 御说着就准备动手，却被谢离珠出声制止。 “且慢。”谢离珠看了边上的司凝与修然一眼，“我们三个在这魔宫里面乃是一体，缺了谁都不行。” 谢离珠态度十分强硬，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要御将他们三个同时弄过去。 “你倒是惦念你的同门。”御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然后手一挥，一阵光芒笼罩在三人身上，“既然这样，你们便一起去吧，能不能找到机缘，就看你们自己了。” 光芒闪过，三人眼前一花，再回神时已经进入到了一片奇异的场景中。 “小师妹，这……”修然看了一眼谢离珠，欲言又止。 “师兄是想说，我这样做不好对吗？”谢离珠一看就知道修然想说什么，“你觉得这机缘是因为我才得来的，所以心中介怀是吗？” 修然沉默不语。 “但是其实若是今天向她讨要机会的人变成了师兄，师兄其实也不会将我们丢在一旁，而我也会希望师兄能将我也带进来。”谢离珠说完这话，对上了修然错愕的目光。 “都是机缘，哪里需要讲究得来的手段？”司凝的面色比修然坦然得多，“修然师兄其实钻了牛角尖了，无论是我们中的谁，碰上这样的情况，做出来的都是一样的选择，也不会将这当作一种施舍。” “正是如此。”谢离珠赞同地点了点头，“师伯让我自己开这门的用意不也在此？明明机缘可以惠及三人，而一人又吞不下，那为何不与其他人分享呢？况且这机缘不也还要看个人造化。” 深深看了谢离珠一眼，修然忽然笑了起来：“小师妹果然，与传言相去甚远。” 谢离珠看了司凝一眼。 类似的话，司凝也对她说过。 “其实我在意的不是施舍的问题，也不会介怀此事。”修然轻轻摇了摇头，“我真正担心的是，小师妹你违抗自己的本心，产生能够以此讨好他人的想法，不过如今看来我倒是想太多了。” 第130章 封印原因 在进入容平岛之前谢离珠曾经谈及自己过去在御虚宗的经历，修然对她始终放不下心来，总会担忧谢离珠因为过去在御虚宗的经历而走进死胡同。 如今看来，谢离珠远比他以为的要清醒得多。 “哎呀修然师兄你完全就是多虑了。”司凝拍了拍修然的肩膀，笑着看向谢离珠，“离珠她才不会为了讨好别人而损害自己的利益呢！她不抢别人就算不错了。” 谢离珠抿唇一笑，没有否认：“若是刚进玉极殿的我，或许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那时的我太过在意旁人的看法。” 回忆起当初刚刚经历完拜师大典，心中惴惴不安的自己，谢离珠只觉恍如隔世。 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竟然会发生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心境比起当日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四师姐告诉我，我只需要循心而为。至于其他人，反正也不会影响我领悟大道，那自然是要如何能令我舒服了。”环顾四周，谢离珠面上带着轻松惬意的笑容。 柳安筠让她循心而为，她后来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万事皆凭自己的喜好，过去那些下意识讨好旁人的想法，早就已经被她抛弃在身后，再也不会回头瞧上一眼了。 “那看来倒是我瞎操心了。”修然面上带着几分了然，略显无奈地笑了下，“也是，四师姐与你最是亲近，自然能看得出来阻碍你修行的是什么。” “如今话说开了，修然师兄也没有顾虑了，我们还是赶紧想想该如何应对眼前的这些吧。”司凝牵住谢离珠的手，指了指四周，“这么多人在围观我们呢。” 修然与谢离珠听了这话顿时一惊，抬头看了看四周，果不其然发现有一大堆人此刻正揣着手默不作声地瞧着他们。 “是你们聊完之后才出来的。”看出来两人心中的惊疑不定，司凝及时补充了一句，“他们还挺有礼貌的。” 之前三个人在交谈时这些人连片衣角都没露出来，因此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等三个人把话说开了之后他们才慢悠悠从各个角落飘出来。 看着这些将他们团团围住的男女老少，谢离珠双目微眯，心中一动。 这些人，怎么总有一种熟悉之感？ “诸位，是那屏风上绣的九天诸神？”扫到一张相对熟悉的脸，谢离珠一下子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些人了。 原来正是在那面屏风上。 其实谢离珠是想说这些人是先前随侍在御身后的诸神，但看御对这些人那副不屑的模样，她也拿不准这些人对御又是何种态度，便没有贸然开口。 “是，也不是。”谢离珠先前觉得眼熟的那名女子两手笼在袖中，笑眯眯地看着三人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三人同时被噎了一下，颇有些无语。 喂！你们这些修为高的人为什么都喜欢装深沉啊？不当谜语人会怎么样啊？ 或许三人一脸无语的表情满足了她的恶趣味，她清了清嗓子后，倒是不再装神弄鬼：“主君出了意外魂魄被打落下界，陪伴她的神君魂魄也被打散，我们随神君下界欲寻回主君与神君的魂魄，却没想到被钻了空子，趁着神君虚弱之际将我们封印进了那面屏风当中，还将神君打伤镇压在此地。” 神君？御？ 好抽象。 这么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竟然也是九天神君？ “可我瞧着你口中的那位神君分明不是什么好人。”司凝回想起先前御的所作所为，嘀咕了一句。 “非也。”这女子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唏嘘，“神君是一体双魂，善恶双生，在神界这么多年已经互相影响融合，善中有恶恶中有善，善魂被打散时身上也有一部分恶魂，留下的恶魂中自然也有一部分善魂。” “正是。”旁边一须发皆白眉眼弯弯面目慈祥的老者接过话头，“神君天性纯粹，即使留下的是恶魂，也并非大恶之人，这一点你们不是很清楚吗？否则你们又是如何进到此地的？” 司凝沉默了，撇了撇嘴将头扭向一边。 这两人说的确实没错。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御确实不是纯粹的恶。 她先前在外面捉弄、恐吓他们，但又给了他们自救的机会，没有直接一开始就把他们弄死。 但是毕竟在外面有过一番交恶，要让他们昧着良心说御不是恶人也不太可能。 不然他们先前经历的那些算什么？ “那诸位现在是？”谢离珠不欲与他们争辩御究竟是善是恶的问题，毕竟很少有人真的能做到至善或至恶，眼下争辩此事没有意义，索性直接绕过。 “你们有求于神君，她懒得处理这事，不就把你们送进来了，当然是要我们为她解决此事。”那慈眉善目的老者挥动了一下手中长长的拂尘，话语中似乎有些许无奈，“你们想要什么，且说来听听。” 看这老者轻车熟路的模样，御岂止是有恶趣味，还懒得出奇，过去恐怕没少把一些自己不想处理的事情丢给众神。 “我们为机缘而来。”谢离珠指了指自己，“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体内有难以制服的魔气，且这魔气无法引出体外，我需要找到炼化这魔气的方法。” 目前看来，这九天诸神虽然将他们围起来了，但单纯只是为了帮御解决问题处理她留下的烂摊子，对她们三个倒是没什么恶意，谢离珠索性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诸神闻言，彼此对视，面面相觑，总算明白好好的御送这三个人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这女修原本炼化的是灵气，如今还想要炼化魔气，便是想要走灵魔双修之路，御又恰好是灵魔一体，不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恐怕在外面的时候这女修是使了一番手段才将御给绕进去了，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他们。 众神不约而同地轻轻叹息了一声，无奈摇头。 神君哪里都好，就是恶魂偶尔会有点呆，容易被人戏弄，所以先前主君在时便爱逗弄她。 第131章 各有所求 “炼化魔气的法子再简单不过了。”先前与谢离珠说话的女子号曰以云，只见她面带浅笑，步子轻移，转眼来到谢离珠面前，伸指在她额间朱砂上一点，“我且教你此法，你便在此地好好领悟吧。” 一股温暖的力量从额头传来，转瞬即逝，谢离珠在这股力量的驱使下，忍不住闭上了眼，在将要倒地的时候被司凝眼疾手快扶住，就地摆成了个盘腿而坐的姿势。 以云看着司凝摆弄着谢离珠，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轻轻捻了捻，神色莫名。 “你们两个又想要何种机缘？”思明老者仍然眉眼弯弯笑呵呵地看向司凝与修然两人。 “我想学习炼器之术！”看着谢离珠一直到现在都没出现过什么异常，这些人应当不会害他们，司凝想了想，大声喊道。 思明老者听了这话面上的笑容更深了，旁边的其他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算什么要求？你不是有个器修师尊吗？你的炼器之术理应由他教你，我们如何能越过你师尊去？”思明老者摸了摸长长的几乎垂到地面的胡子，笑道。 一旁的修然听了这话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 这些人，竟然还知道司凝师妹有器修师承？是根据司凝师妹的话猜的，还是其实一早就已经将他们看透了？ 思明老者不提鸿阳长老还好，一提起鸿阳长老，司凝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肚子火莫名其妙就起来了。 “哼！”司凝噘着嘴，两颊充气鼓起，“师尊他一点都不靠谱！我炼器出现了瓶颈，他只说让我多看多学多练，时机到了自然就能突破了。但我问了其他师兄师姐，他们分明说这炼器之处的瓶颈只要师尊随便点拨一下就能解决。” 司凝将头偏向一旁，想起来先前鸿阳那副胸有成竹神色坦然的模样越发的火冒三丈。 明明就可以直接帮她突破瓶颈，非要找借口！ 明明可以一步到位，非要拖拖拉拉！ 就是因为迟迟突破不了这瓶颈，她的修为才会一直原地打转。 她是器剑双修，晋升主要还是靠对炼器一道的领悟，剑道只是辅助，在小境界的时候她可以依靠剑道提升实力，但要突破大境界非得在炼器上有所领悟不可。 但现在她炼器之路止步不前，甚至带得剑道受阻，修为进展缓慢，距离结婴遥遥无期。 明明不是说好的，他们这种天赋异禀的，一旦结丹之后修为速度便是一日千里，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行不通了？ 司凝此刻气鼓鼓的模样落在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眼里，分外可爱，不由得露出了怜爱的慈祥眼神。 “其实你师尊确实是为了你好。”思明老者想了想，话锋一转，“不过他既然有他的考量，我们也不好贸然出手干预。这样吧，我为你演示一次炼器的过程，你在旁边仔细观摩，若是有所悟的话，突破瓶颈便不是问题。” 司凝转回头来看着他，快速地点了点头，两眼几乎都要冒出小星星来了，期待十足。 思明老者将手中拂尘朝着司凝轻轻一挥，随后司凝也如谢离珠一般两眼一闭就地坐下，而思明老者则是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三个里面解决了俩，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以云转头看向修然，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轻轻“咦”了一声：“据我所知此界修士想要修炼剑道都需要有剑骨，否则便是再努力也难以在剑道上有所成就，你却没有剑骨，好生奇怪……” 以云顿了顿，目光陡然转变，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原来如此！” 修然半敛着眸，并不言语。 有了司凝的前车之鉴，他已然知晓这些神有洞彻之能，那以云能看出来他身上的特殊之处也不算奇怪。 “此等修炼方法竟也与神君颇为相似。”以云好笑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你们与她究竟有什么缘分，竟然一个个的都与她有奇奇怪怪的相似之处。” “罢了。”以云转眼便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既然你与神君也有相似之处，又是枪修，我们当中正好有使枪厉害的，便让她传你一套枪法如何？” 以云好整以暇地等着修然的回答。 她能肯定修然不会拒绝。 与司凝一样的情况，修然主修是枪，晋级自然要领悟枪法。他如今虽然暂时没碰到瓶颈，但总要为后面打算。 况且，诸神之法奥妙非常，一套枪法领悟个成百上千年都是有可能的，没准能多次助修然破境，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修然不可能拒绝。 “听凭前辈安排。”果不其然，修然弯了弯腰，神色恭敬地答道。 “极好。”以云唇角弧度又上扬几分，信手一指，“元宜，你来。” 修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名白衣女子站立在不远处，长发束起扎成马尾，系了根白色的发带，右手握着一杆长枪，枪杆雪白，长缨也白得不染尘埃。 好一身披麻戴孝。 哦不是，好一个不染纤尘超然世外的神仙。 修然定定注视着元宜手中的那杆白枪，仿佛看痴了一般，两眼眨也不眨，仿佛只要一个不留神这杆枪就会从他面前消失。 元宜听到以云点她，慢慢掀起眼皮扫了以云一眼，冷着脸走到了修然面前，伸手往他额头一戳。 她这一下一点力都没收着，修然猝不及防被她戳了个后仰，又因为眼睛闭得太快，竟然直挺挺的就朝着地上躺了下去。 “砰”的一声，修然的后脑勺重重磕到了地上，众人听着这声只感觉自己脑浆都差点被摔出来。 元宜已经消失了。 以云看着地上躺着的修然，重重叹了口气，貌似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元宜也真是的，怎么这么对人家！瞧瞧，摔这么重，搞不好给人家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 她话是这么说的，表情是这么做的，但手上却没见着半点可怜小辈的样子，脚是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反而给人幸灾乐祸的感觉。 第132章 虚境演示 谢离珠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人已经身处一片虚空中了。 看着眼前白雾蒙蒙的场景，谢离珠略微感到有一丝熟悉。 嗯……这和天道有事没事把她关进去的那个虚空之境，还挺像的。 怎么？你们这些神都喜欢搞这种东西吗？会显得自己更高大上吗？ 没等她多吐槽两句，周围的白雾快速涌动起来。 谢离珠手中握着凝鸿剑，暗自警惕着。 只见这些白雾如滚水一般翻涌不休，似是受到牵引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未过多久便在谢离珠面前汇聚成型。 大约能看得出来是两个人，就是比较抽象，脑袋只是个单纯的圆形，四肢和身躯都只是简单的线条，像火柴。 这两个人凝聚成型之后，还有些白雾在它们头顶分别凝聚了两个字：灵、魔。 白雾凝成的字转眼便消失不见。 谢离珠了然。 这是要用这两个人代表灵气与魔气的意思，那这两个人最终合为一个人的时候，应当就是代表灵气与魔气彻底融合的时候。 谢离珠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两个小人的一举一动。 它们先分别往左右两边偏头看了看谢离珠，似乎是在确认谢离珠的状态。 等确认谢离珠已经进入到专注状态之后，这两个小人便分别动了起来。 然而，这两个小人所展示的方法与她预想的略有出入。 她原本以为可能两个人会大战一场，胜者自然能够将弱者吞噬。 然而这两个小人远比她以为的要平和得多。 只见那两个小人颇为随意地比划了两下之后，象征魔气的那个小人便把“手”放到了象征灵气的那个小人的头上。 谢离珠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与不解，忍不住皱起眉头。 随后，象征灵气的那个小人的颜色竟然变得越来越淡，脑袋越来越小，身体也越来越细，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那个代表魔气的小人自然是变得比原来更加壮实了。 “这是……？”谢离珠唇角抽了下。 这是在干嘛？是要她放任魔气吸干灵气的意思？还是要把灵气转化为魔气的意思？ 两个小人的演示还没有结束。 魔气小人将灵气小人吸没了之后，它又站在原地比划了几招，而后两手做出前推的姿势，随后在它手的部位开始往外冒白雾。 这些白雾在经过片刻的游离之后又逐渐汇聚成了人的形状，与此同时，魔气小人也如同先前的灵气小人一般逐渐变淡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最终形成的那个小人的形态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在它其中一只手靠近末端的部位多出了一截直线。 谢离珠猜测那或许是代表武器的意思。 仿佛是为了验证谢离珠的猜想一般，那小人一手拿着“武器”开始缓缓比划起来。 谢离珠看了几眼竟然开始两眼发直，随后就不由自主也举起手中的剑跟着那小人挥了起来。 白雾被冰蓝色的剑尖划破后又重新聚集在一起，利刃破空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剑光逐渐变得犀利。 从一开始的轻缓、卡顿，到后来的每一个辗转腾挪都顺畅飘逸，谢离珠的衣袂不断翻飞着，发丝无风自动。 长剑荡开浩然剑气如海，碧海清光收于一身。 凝鸿剑在手中换了个方向，谢离珠手持长剑一记横扫过后，白雾被以她为圆心荡出的气流驱散开三尺远。 胸腔中翻涌的热意缓缓平复下来，谢离珠低垂着头，轻轻喘着气，额头沁出汗水，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最后滴落下来，隐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抬头望去，那白雾形成的小人已经收剑不动，站立在原地静静注视着她。 谢离珠抬起头看向它，缓慢地眨了眨眼。 额头上传来一阵凉意，似是有人的手掌从她的额头轻轻抚过，又像是有清风从她面前吹过。 小人如同被吹散了一般往四面八方溃散。 衣角幅度极小地飘动了两下，又再次归于沉寂。 谢离珠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先前小人站立的地方，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有如炽焰燃烧。 体内的灵气开始在体内翻涌。 收起凝鸿剑，谢离珠盘腿坐下，将自己放空，神识封闭，灵体进入心境中，闭眼躺在了蕴养灵根的潭水旁边。 一平如镜的水面的水面渐渐泛起波纹，不知道起于何处。波纹碰到边缘后又被反回来。 随后，潭水开始如同沸腾一般往外冒着一个个气泡，“咕嘟咕嘟”的气泡破裂声不断在心境中响起。 先前被引入灵剑灵影的魔气再次变得躁动，吞噬了与自己纠缠的灵气之后竟然挣脱了灵剑灵影的束缚来到心境当中。 黑红的魔气涌到水面上，一点点将水面覆盖起来。 莹白的灵气经由各处经脉汇入心境当中，在魔气上方形成了旋涡的形状。 水面上的魔气以中间的灵根为中心点转动起来，上方的灵气如同被魔气吸收了一般，变得越来越少。 灵气被吸收殆尽之后，谢离珠身躯背后的剑骨变得黯淡无光，心境中的灵根从尖端开始逐渐出现枯萎的征兆，丹府四周也逐渐出现裂纹，那颗一直运转不休的金丹停止了转动，光泽变得越来越暗。 魔气汇聚，如同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般，朝着谢离珠的灵体直冲而去。 魔气悉数没入谢离珠的体内。 灵体倏然睁开了眼，瞳中闪烁着红光。 谢离珠动了动手，站起身来，右手并指在前方画了个圆，而后点上自己的眉心。 眉间的红点闪烁了一瞬间。 虽然只是灵体，但谢离珠仿佛能够感受到魔气在体内肆虐的痛苦一般，身影忽明忽暗。 将先前那魔气小人在吞噬灵气之后比划的招数原样走了一遍，谢离珠也做出了双掌前推的动作。 莹白中带着些许紫色的灵气从她掌心中涌出。 这些灵气离开谢离珠的灵体之后朝身体各处涌去，几近枯萎的灵根被这灵气包裹之后，重新焕发生机，枝干抽条嫩芽新绿。 第133章 金丹进化 原本失去了灵气充盈后开始萎缩的经脉重新被灵气填满，出现裂纹的丹府被灵气附着着，裂缝被一点点填补完整。 失去光泽的金丹被灵力包裹住，忽然绽放出耀眼光芒，圆润的形状逐渐开始发生变化，像是新生儿生长一般长出了头、身躯、四肢，最终又归于圆润的球形。 这颗圆球变得比原先的那颗更大，发出的光芒更加莹润，周围的灵气浓度远胜先前。 最后，是背后的剑骨。 炽热如火烧油滚一般的感觉从背后传来，灵气涌入剑骨中，莹润光泽重新在剑骨上亮起。 虚空之境外，谢离珠的身体发出耀眼的白光，头顶不断冒出白气，在她眉心红点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稍大一些的红色圆环，将这颗红点牢牢圈在了里面。 圆环上红色光芒闪烁不断。 以云一直注意着谢离珠的变化，看到这情景，神色显而易见地松了下来：“这天赋倒着实不错。” 心境内，灵体中的灵气全部被释放出去后，谢离珠的身影晃了晃。 等到躯体背后的剑骨热意散去重新回归平静之后，灵体瞬间从心境中消失。 虚空之境中谢离珠缓缓睁开了眼，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后起身召出凝鸿剑。 提长剑在手，蓄万钧之势。 剑身冰蓝，剑心一条朱红贯穿其上，在这朱红之中隐见紫光流动。 将那小人传授的剑法再次使了一遍，收剑时谢离珠由下往上挑划一剑，虚空之境如同被人从中间划破一般，转眼间溃散不见。 眉心圆环不再闪烁红光，谢离珠在诸神的注视之下缓缓睁开眼。 “如何？” 谢离珠一抬头就对上了以云询问的目光，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朝着以云一揖到底：“甚好，多谢前辈赐教。” “无妨。”以云摆了摆手。 谢离珠转头看向盘腿坐着的司凝和躺在地上的修然，眼中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她们两个如何了？” “不必担忧。”以云笑了两声，神色十分轻松，“他们两个只是还没有完成该做的事，暂时出不来而已，没有性命之忧，不必担心。” 谢离珠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开始打坐。 方才在虚空之境中，那两个小人教她放任魔气将灵气吞噬，而后先魔气一步掌握灵体主动权将魔气当成灵气一般驯化，最后这些魔气全部转化成了与灵气相差无几的力量，便算是将魔气彻底炼化了。 魔气彻底炼化之后她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灵根又长大了不少。灵根原本是绿色为主，红蓝纹路缠绕附着其上，而今在这灵根上还多出了一条从根部贯穿的紫色。 其次便是她体内的金丹。 在灵气扩宽经脉、修复丹府和金丹的时候她亲眼看到了自己的金丹出现了婴孩的形态，最后又归于圆润。 她没有经历过结婴，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分明就是结婴时金丹会出现的变化。 如今这样的情况出现在了她的身上，代表她的金丹已经经历了结婴的过程，如今这颗圆球，已经化为了元婴修士才有的元丹。 然而现下她体内的灵力远远不够冲破金丹境，因此本身的实力仍然停留在金丹期，需要等到积累足够的灵气之后才能够彻底破境，成为真正的元婴期修士。 突破大境界时本应有一个大的瓶颈，需要自己去寻找机缘，时机成熟对天地奥妙有了进一步的领悟之后才能够突破瓶颈跨入下一个大境界。 如今看来，这魔气就是她从金丹期进入元婴期会碰到的瓶颈。 只是这瓶颈实在是有些大了，竟然直接让她从金丹中期变成一步入元婴的境界。 如她这般金丹先进化的情况是前所未见的。 大多数的修士都是需要先积累足够的灵气，领悟天地奥妙之后再帮助金丹进化，最后用雷劫来淬炼肉身与神魂。达到元婴期修士应有的强度。 好在屏风里面也是有灵气的，谢离珠索性趁着等司凝与修然醒来的这段时间抓紧修炼，积累灵气，以便来日一举冲破金丹期。 司凝这边，思明老者说要给她演示炼器过程，还真在把她带入虚空之境后就掏出熔炉开始冶炼起来。 然而思明老者冶炼的并非寻常可见的炼器材料，而是灵气。 寻常的炼器师在冶炼法器之时，需要先集齐各种需要的材料，将这些炼器材料投入熔炉当中，以灵力催化提取，再用灵力引导这些材料最终凝聚出法器的形态。 思明老者的熔炉是虚空之境里的白雾所化，司凝明明看不见熔炉里面的情况，神识里却自发出现了熔炉里面那团灵气的变化情况。 那团灵气在熔炉里如同面团一般不断被搓扁捏圆，经过一番折磨之后竟然逐渐变化出器物的形状。 看着那长长的一条，有三分之二的地方呈现三角状的东西，司凝隐约觉得这有一点像伞。 灵气趋于稳定之后思明老祖便切断了司凝与熔炉的联系，司凝神识中的画面自动消失不见。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司凝杵着下巴坐在思明老者旁边，百思不得其解。 “你好好想想。”思明老者笑呵呵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脸神秘。 “神神叨叨的。”司凝撇了撇嘴，腹诽了一句，默默在脑中重新回忆着思明老祖炼制法器的整个过程。 将灵气引入，熔炼灵气，灵气聚形…… 对了！灵气聚形！ 司凝眼睛忽然一亮，一脸兴奋地看向思明：“前辈的意思是，灵气自主聚形？” 一般的炼器师，在炼器之前，一般都会对自己要炼制的法器有一个具体规划，知道自己要炼制的法器长成什么样，有什么作用，而后在炼制的过程中有意识的用灵气控制材料往自己预计的方向凝聚。 但司凝方才看得分明，那团灵气在熔炉中的时候，思明老者分明什么也没做，灵气周围也没有任何干扰因素，那团灵气完全是受熔炉的影响在自主发生变化，而后逐渐凝聚出了也许是伞一般的形态。 第134章 修然未醒 在说出这句话后，司凝忽然感觉灵台涌上一股清明之气，令她神清气爽豁然开朗。 瞬息之间吗，体内一股灵力奔涌翻腾，司凝一下子便从金丹前期即将破境直接一口气冲到了金丹后期，连破两个小境界。 而这，还只是她观看思明老者炼器的的过程领悟到的。 若是能彻底学会这个法子，对她将又是一个大的进步。 思明老者看到了司凝身边因为灵力波动而翻涌的云雾，摸着胡子笑了两声：“悟性不错，正是此法，你既已突破了瓶颈，便好好领悟吧。” 话音落下，司凝眼前一黑，人就已经离开了虚空之境。 司凝在虚空之境中停留的时间是最短的。 她醒过来之后左右看了看，发现一个在打坐，一个还闭着眼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索性也坐到了谢离珠旁边，拿出个熔炉来摆弄，研究方才思明老祖教她的方法。 诸神仍然如同先前那般排列整齐地站在原地，揣着手一动不动目视前方。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时间流逝长短，当司凝猛然惊醒的时候，谢离珠已经从打坐状态中抽离出来了，正支着下巴一脸严肃地看着修然的方向。 “离珠，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司凝看了看修然，又看了看兀自岿然不动的诸神，面色稍显迟疑，“修然师兄为什么还没醒？” 谢离珠摇了摇头，她先前是打坐状态，现在也刚抽离不久，一样如同司凝一般未曾察觉时间流逝。 “快有五六个时辰了。”旁边的以云听到司凝的话，直接插了个嘴。 “这么久？！”司凝张大了嘴，满脸的不可置信。 谢离珠也瞪大了双眼，又蹙眉看了修然一眼：“师兄他这情况是怎么回事？可会有危险？” 以云老神在在地眯着眼，像一只惬意的猫儿，声音也懒洋洋的：“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猜他应当是同元宜打起来了。” 谢离珠将诸神都扫了一遍，又努力回想着自己先前在大殿中见到的诸神，终于发现有一名一身白衣手握长枪的女子不见了。 都是枪修，看来是比试切磋起来了。 与谢离珠猜想的一般无二。 虚空之境内，修然一手以银枪撑地，气息不平，呼出的气带动喉咙发出了低低的声音。 “你比我想的要强一点。”元宜的白枪斜持在身侧，整个人悬浮于空中，居高临下看着修然，发带微微飘动着。 层层白雾笼罩在她身上，显得她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真有神迹降临。 偏偏她又神色格外冷漠，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唇缝的线条拉得直直的，双唇抿着，显出十二分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来，越发像是远离俗事纷扰困居九重天之上的神。 虽然她确实原本就是神。 “但是，还不够。”元宜的面相原本看起来就缺了几分人情味，说出的话更是一点不客气，“只记住了招式是没有用的，理解不了招式当中蕴含的思想，你依然没办法提升。” 先前在虚空之境内，元宜给修然演示了一套枪法，本以为演示完了自己就能出去了，没想到这毛头小子竟然大言不惭说自己已经记得了，要和她比试。 元宜虽然看起来人又冷又淡像是没有什么在意的事，但实际上她最在意别人挑战她。 她本不是个冲动的性子，唯独面对别人的挑衅的时候忍不了。 修然脸上虽然没有什么令她不满的表情，但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就将元宜直接惹炸了。 随后她便二话不说一枪刺出，想要先给他一个教训。 谁知这人竟然避也不避，对着她的白枪也将自己的银枪戳来，两把枪的尖端部分彼此相碰，两人的手都不约而同被震得发麻。 元宜这一击本来是想给他个教训，因此手上只使了四分的劲。 以她如今的修为来讲，四分的劲对付一个元婴期大圆满的修士都绰绰有余。 也是看在修然如今只有金丹期修为的份上她才勉为其难留了手，谁曾想修然面对她这一击竟然面不改色。 元宜一手持枪指着修然，微微眯了眯眼，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双手握住枪柄朝着修然的腰来了一记横扫。 修然踏地借力后翻避开了这一击，将手中的银枪朝后递出，枪尖撞上白色的枪杆，元宜手中的枪被撞偏了几分。 元宜反应极快当即强行逆推反力上挑，枪尖对准了修然的脑袋，从下往上刺出，与修然的眼睛只隔了一指不到的距离。 但凡修然动作再慢一点现在就要被穿在这长枪上了。 洞天历练死了可就是死了，没有传送阵保他一命，即使身处异空间也不行。 然而，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险非但没能令修然害怕，反而让他更加兴奋，呼吸肉眼可见的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 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修然当即撤枪与元宜拉开了距离。 “你不是说你自己已经学会了我教你的枪法，倒是使来，让我瞧瞧你有几分本事。”右手斜向下握着白枪，元宜冷冷扫了修然一眼。 “好啊。”修然微微一笑，提着长枪朝元宜快速冲过来。 银枪在身侧划了个圆弧，带起呼啸声，随后朝着元宜狠狠砸下。 元宜双手举枪以枪柄抵挡，白色的枪柄被稍稍压弯了些许，随后修然的银枪便被她以灵力震开。 修然在元宜将他的枪震开的瞬间手上发力扭转银枪的方向，微微后撤之后又立刻往前送出，如同防不胜防的毒蛇一般直奔元宜的心口。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这一枪变向的速度过快且出乎元宜的意料，元宜虽然躲开了，但那一瞬间的惊讶做不得假，她顿时冷下脸色训斥道，“身为正道弟子，谁教你用这些阴暗手段的？” 修然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前辈这话未免可笑，招式而已，只要能达到目的，何须遵循定法？至于所谓的阴暗手段，谁规定正道弟子便只能正面迎击？这哪里是一身正气凛然，分明是活该被人偷袭愚弄的愣头青。” 第135章 各有所得 元宜面色微僵，心中暗自嘀咕，这正道弟子怎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啊？长得倒是一脸正气，歪理却说得理直气壮。 不像以前他们见过的那些正道弟子，反而与神君有几分相似之处。 元宜原本也不是真的介意手段阴暗这件事，只是单纯觉得自己竟然被一个小辈的偷袭吓到，面上有些过不去才临时想到训斥他过过嘴瘾的。 如今被修然反驳了，她也没必要一直抓着这个点不放。 她冷哼一声，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胸腔中战意被点燃：“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多少阴招。”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元宜虽然未尽全力，但修然仍能与她打得有来有回，金丹期的修为有这样的实力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在打斗的过程中，修然的一招一式确实如同他自己说的那般，毫无定法，明明每一招都是元宜教的，她早已烂熟于心，偏偏修然下面紧跟着的一招总是出乎她的意料，就连出枪的角度也是各不相同，令她烦不胜烦。 经过几轮的缠斗之后元宜总算彻底失去了耐心，往枪上多加了几分力，长枪一抖直接将修然震开，随后一脚踹在他心口，将人从空中直接踹得倒飞出去三四丈远才落到地上。 即使落地了，修然仍然需要将枪尖插入地上借助银枪带来的阻力缩短自己往后继续滑行的长度。 于是便有了先前元宜居高临下俯视修然的那一幕。 喘匀了气之后，修然将银枪往地上一插，气定神闲地倚靠着长枪，脸上带着自信从容的笑：“我到底有没有领悟这套枪法的精髓，前辈心中应当是再清楚不过的。” 元宜没有答话。 修然说对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修然确实是让她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当初她创出这套枪法的时候，是基于变化的思想的，一招一式之间都蕴藏着无数的变化，寻常人单只是领悟一招里面蕴含的道理，可能都需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 也正是因为实操难度太大，她后来才改进了这套枪法，将大部分的招式固化，省去了其中的变化。 但这样的枪法令她觉得索然无味，便逐渐减少了在这套枪法上倾注的心血。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修然竟然能凭着那仅剩的几招仍然蕴有变化的招式窥见整套枪法的玄机，并且展现出来的成果远超她的预期。 抛开她最开始创出来的那些招数不谈，修然确实可以算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是，还不够。修然领悟的毕竟只是改动过后的枪法，距离这套枪法最原本的面貌还差得远。 “你既然已经看到了这套枪法的玄机，便自己再好好领悟吧。”抿了抿唇，元宜补充道，“但这套枪法最开始的模样不是这样的，如果你悟性够好，我想或许你能够重新领悟出一套新的枪法来。” 修然挑了挑眉，点头应下：“回宗之后晚辈会再仔细研究的。” 元宜不再说话，准备将人送出去，想了想又问道：“不过，你是如何想出那些变化的？” 这个问题颇令元宜不解。 虽说这套枪法是以变化为核心思想，改动过后的枪法能有那些变化她也未再仔细研究过，但修然作出的调整改动都不在她先前已知的那些里，总不可能是自己天赋异禀吧？ “说来惭愧，晚辈能想到那些变化，其实是得益于宗门的基础剑法归真剑诀。”修然收起银枪，不紧不慢为元宜解释道，“这归真剑诀的一招一式皆能自由组合，其中千般变化出人意料，晚辈在发现这套枪法的核心思想之后便想到或许能够套用一下归真剑诀的思想。” 修然一开始做出这个猜测的时候自己也是充满了不确定的。毕竟一套是剑法，一套是枪法，诸般武器之间是有壁的，哪怕同为中长兵器的剑与刀之间的思想都是略有不同，更不要说是和长兵器的枪相比。 但，正所谓不破不立。 玉极殿始终告诫弟子的都是要勇于打破常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修然在一开始和元宜对打的时候便悄悄地试了两招，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效。 一下子便令他醍醐灌顶，这才有了后面屡次打元宜一个措手不及的经历。 元宜面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竟然是因为这么个误打误撞的原因，倒真是巧合了。 或许这三个人与他们确实有缘。 元宜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挥手将修然送出了虚无之境。 修然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两双充满担忧之色的眼睛，忍不住往后一仰，拉开距离，失笑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如果他方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没出错的话，司凝是在揪他的脸并试图掰开他的眼睛吧？ 司凝轻咳了一声，收回了手背在身后，目光游移：“没、没做什么啊。”就是看看修然师兄你是不是背着我们悄悄死掉了。 后面的话司凝没敢说出来，怕挨揍。 “师兄在虚无之境停留的时间太久了，我们担心你，便想着关心一下。”谢离珠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解释道。 修然怔了一下，想到他方才和元宜在虚无之境中切磋的时间好像是挺久的，顿时面上便带了几分愧疚的神色：“抱歉。” “哎呀没事啦，前辈说了你只是和元宜前辈在切磋而已，我俩只是瞎担心。”司凝挥了挥手，站到了谢离珠旁边。 修然起身的时候晃了两下，感觉自己后脑勺疼的厉害，伸手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个大包。 他这才想起来在进入虚空之境之前他好像是站着的，谢离珠和司凝那时又都已经闭眼了，恐怕是没人管他让他直接以头抢地耳了，后来应当是谢离珠和司凝担心他，这才将他扶了起来。 “多谢各位前辈指点。”三人朝着诸神弯腰一揖到底，神色格外恭敬。 “无妨。”以云挥了挥手，微微一笑，“既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你们便离开此地吧。” 说罢，三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再睁眼时 人已经回到了大殿当中。 看着三人消失在眼前，以云一脸若有所思：“或许来日还会再见。” 第136章 元婴期 三人出了屏风之后，一抬头就看见御负手站在屏风前面。 “出来了？”听到身后的动静，御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转过身来，将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是都拿到自己想要的了。” 御正欲收回目光，却又忽然重新看向谢离珠：“不过，你身上……” 眼底紫光划过，御忽然了然一笑：“原来如此。” 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三人就这么默默看着。 谢离珠听着她的话，心中暗自惊讶。 寻常修士只能感觉到其他人身上的修为变化，若自己的修为更高，就能直观知道别人的具体等级，若是己身修为更低，以下窥上几乎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但御竟然能一眼发现她身上的变化，又察觉她的金丹已经进化成了元丹，这等洞彻之能，倒是颇为玄妙。 “既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你先前答应我的，你还没忘吧？”御缓步来到谢离珠面前。 她说的是在送谢离珠进屏风之前她们两个做的交易。 谢离珠为她解决体内的冰封问题，而她则给谢离珠三人想要的机缘。 谢离珠笑了下：“自是不敢。即便我真忘了，想必前辈也会让我想起来的，否则我们三个恐怕今日便无法走出这魔宫了吧？” 御轻哂一声：“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若是谢离珠果真忘了这事，御其实不会再花费心思帮她回忆，只会当场杀了这三个愚弄她的人。 “开始吧。”御转身坐回椅子上，一手支着脑袋，闲闲看向谢离珠，“我倒是要看看，这炼化魔气之法你学到了何种境地。” 之前谢离珠已经说过了，她体内的冰层是因为谢离珠的特殊魔气才消融的，如今谢离珠想为她解决此事，自然要让这被三系灵根影响的魔气进入她的体内。 但谢离珠原有的魔气才多少，根本不足以支撑，哪怕谢离珠已经学会了将灵气转化为魔气，也是不够的。 谢离珠必须当场吸收魔宫中的灵力与魔气。 谢离珠点了点头，拿着凝鸿剑绕到了御身后。 修然与司凝面面相觑，拿不准谢离珠这举动到底是要帮御解决问题还是准备从后面给御来一剑，只得做好了谢离珠要偷袭御的打算，暗自警惕着。 不过理论上来讲，谢离珠应该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御的力量强过他们太多，并且也不可能完全毫无防备，谢离珠想偷袭她，无异于以卵击石。 御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动，仿佛不知道谢离珠手里拿着把寒光凛冽的剑一样。 谢离珠走到椅子后面之后，快速画了个经过她改良的汇聚灵气的阵法，将凝鸿剑用力插入阵中，用以压阵。 传统的汇聚灵气的阵法是有选择性的，当多种力量混杂之时，只会聚集灵气，且聚十去六，损耗颇多。 但谢离珠改良过的这个阵法被她将选择性聚集灵气的功能改动了，变成了选择性聚集灵气与魔气，且能够封锁大部分聚集而来的力量。 这阵法原本是她在考虑自己以后会走灵魔双修的路子之后专门找了扶泽为她量身定做的，但后面好奇这阵法的人实在太多，她便索性将绘制阵法的步骤公布出来了。 反正在修士的地盘上，尤其是宗门属地，一般是不大可能出现魔气的，因此改良过后的阵法对其他人来说，相比传统的阵法最大的好处就是汇聚的灵气更多，这对玉极殿的弟子是有益无害的。 这好处来源于阵法封锁力量的功能。 传统的阵法汇聚的灵气有一大半都逸散掉了，修士吸收灵气的速度又是有限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灵气溃散。 但谢离珠改良之后的阵法将聚集而来的力量封锁在阵法当中，让修士有时间可以慢慢吸收，充分转化。 灵气转化得更充分，得到的灵力便越纯粹，修为自然涨得更快。 时间短的时候或许差距不太明显，但一旦两种阵法运转的时间久了，改良阵法的好处就格外明显。 因为改良阵法具有的这种特殊的功能，谢离珠另外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聚封阵。 聚封阵落下，灵剑压阵，四周的灵气与魔气快速朝着谢离珠所在的方向涌过来。 发觉四周灵气魔气变化程度远比之前要剧烈，御挑了下眉。 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谢离珠听不到她的心声。 此刻她正闭眼站在御身后，灵体已经进入了心境当中。 丹府内的元丹快速旋转起来，吸纳着四周聚集而来的力量。 这枚元丹被炼化过后的魔气改造过，吸收魔气压根不在话下。 魔气进入元丹后在里面转了一圈，随后直奔谢离珠的灵体而来。 如同先前在虚空之境中那般，谢离珠主动放魔气进入灵体，随后又及时夺回主动权，让这些魔气在灵体内走了一遭后送给灵根去改造，再将改造完的魔气送回元丹内。 如今步骤这么繁琐，只因为谢离珠还没有到能够自由操控灵体的程度。 元婴之下的修士，灵体想要在心境当中活动，必须要有神魂控制，但一旦突破了元婴之后，灵体便能继承神魂自己的意志，如同本体一般自由活动，万般思想与神魂共通。 所以她现下的第一目标其实是，突破金丹期。 御不知道她的打算，只知道自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到她彻底忍无可忍回过头去看谢离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的时候，就发现四周一阵气流波动荡开。 谢离珠，破境了。 御的唇角轻轻抽了抽，又觉得理当如此，只好按下自己的怒火重新心平气和地坐了回去。 谢离珠的金丹如今早就已经变成了元婴以上的修士才拥有的元丹，要突破元婴期，只需要积累足够的力量就行了。 她如今四舍五入已经是灵魔双修了，魔气和灵气转化又是两条不同的赛道，各不相同，等于谢离珠吸收转化的速度是旁人的两倍，加上她天赋原本就不错，突破元婴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 第137章 公平交易 但这浪费的是她的时间啊！ 御烦躁地拍了拍坐着的玉石，有些无语。 虽然她在阵法下面被镇压了这么久，不辨天地日月，时间什么的对她来说早就不重要了，但她耐心有限。 好在谢离珠破了境之后便将手附到了御的肩后。 “前辈，请不要排斥我的力量。”谢离珠尝试输了一股魔气进去，发现被挡了回来，无奈开口。 “哦。”御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放开了对谢离珠力量的排斥。 谢离珠体内经过改造的魔气如同轻缓溪流一般缓缓进入御的经脉当中。 一股微妙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传来，御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内窥自己体内的变化，心中的期待越来越高。 无论是谢离珠体内的魔气也好，还是这魔宫中的魔气也罢，都与她自身的魔气是同源，因此魔气进入体内之后自然而然便会被她吸收。 但外来的魔气是经过谢离珠改造的，流淌过经脉的时候，带来丝丝缕缕的暖意，融去了经脉中的冰层，也为她常年冷如死物的身体带来了温暖。 四周的魔气与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边汇聚，谢离珠体内的元丹高速旋转着，将吸进来的灵力转化为魔气送出去，以免体内的两种力量出现不平衡的情况。 随着御的体温逐渐上升，她明显感觉到，先前附在她肩后那只手，渐渐从温热变为了冰凉。 如果有人站在谢离珠旁边，自然能轻而易举看到她原本颜色正常的指甲已经开始泛着紫色，手上甚至开始有白霜凝结。 御体内经年累月留下的冰层实在厚的出奇，谢离珠为了融化这冰层只能一直源源不断地往御体内输送魔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司凝和修然站久了觉得无聊，本想坐下来修炼，但因为她们两个吸收灵气的速度根本赶不上聚封阵汇聚灵气的速度，屡屡被从打坐状态打断之后，两人索性直接放弃。 司凝从储物袋里掏了一副牌出来，兴致勃勃地拉着修然打起牌来。 这牌之前在去仪阳道场的路上她打过，当时灵石全部进了别人的口袋，后来她咽不下这口气苦练了好几天，还拖着仙侍陪她打，好不容易才掌握了点诀窍，这次一定要让修然师兄把灵石全都输光！ 还要把她上次输出去的还回来！ 明明是三个人的游戏，将第三个人的那份牌分出来之后，两人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因为司凝勤学苦练的缘故，两人输赢的次数只在伯仲之间，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的斗志都被激了起来，誓要掏空对方的灵石。 谢离珠的右手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寒霜从她的手掌一直覆盖到了手肘的位置。 她远远看到那两个人打牌打得正在兴头上，遥遥用左手画了个聚封阵套到两人头上，又在上面叠加了一个净灵阵。 腰间的缠悲塔受她指使自动飞出去压阵去了。 一尺高的铜塔压下来，将堆放在中间的凌乱不已的牌压住，两人一下子明白了谢离珠是什么意思。 司凝故意重重叹了口气，还叹出声音来，随后一边摇头一边将手中的牌放下，乖乖打坐起来。 唉！苦命的人啊！有人自己进步还不够，还要将别人生拉硬拽着往前走，实在令人发指。 勤奋上进得令人发指。 司凝的模样逗笑了修然，但对上谢离珠似笑非笑的目光后他也笑不出来了，默默将手中的牌丢开，也闭眼打坐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御感觉自己体内的最后一点冰也消融殆尽之后，身后涌来的魔气才渐渐减弱。 但没有停下。 御蹙了蹙眉，搞不懂谢离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总不能是想要把自己的魔气全送给她助她回到巅峰时期吧？ 身后的寒意着实过于明显，御索性自己阻断了魔气进入，而后回头看去，顿时一愣。 难怪她觉得后背越来越凉呢。 感情谢离珠已经变成冰雕了。 此刻谢离珠几乎已经从头到脚被冰给包裹住了，魔气完全是在自发的涌入御体内。 在察觉御体内的冰层已经全部消失之后谢离珠有意识地控制了涌出的魔气，但奈何她现在已经快要被冻得意识不清了，因此收效甚微。 看着谢离珠这状态，御不由得失笑，挥手破开了将谢离珠封冻住的冰层。 倒是个真诚的。 说要解决问题，就一点也不含糊，尽心尽力的，甚至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体内的火灵根失去了寒冷的压制后立刻开始发挥作用，谢离珠的体温一点点回升。 等她恢复清醒之后木灵根也迅速运转起来，三系灵根的灵力在此消彼长的斗争中逐渐趋于平衡，平静温和流淌在经脉当中，让谢离珠一点点恢复过来。 等谢离珠的脸色恢复红润之后，御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倒是老实，多谢。” 如今她体内的冰层已经被彻底融去，她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阵法抽取的力量已经比先前少了太多。 被抽取的力量远不及她修炼时吸收的力量，这样一来，总有一日她能够蓄积足够的力量打破封印。 然后，自然是要一雪前耻。 思及往事，御眼中不悦的神色格外明显，杀意几乎要冲出身体。 谢离珠拔出凝鸿剑，轻轻摇了摇头：“这是我该做的，毕竟是公平交易。” 这桩交易原本是算不上公平的。一开始是谢离珠单方面的引诱逼迫御，这才让自己学到了炼化魔气的方法，后来谢离珠还借助魔宫的力量顺利到达元婴期。 这个时候，是谢离珠赚了。 但作为回报，谢离珠将御体内的冰层去除之后并未吸回自己的魔气，反而还多留了一些给御， 帮她进一步抵抗阵法的作用。 这个时候，谢离珠便是不赚不亏了。 她虽然看重自己的利益，但也感念御和屏风内九天诸神的恩情。 这一来一往，才算是彻底两不相欠。 御撇了撇嘴，朝着三人挥了挥手，如同赶鸭子一般：“行了你们三个赶紧滚吧，看了就心烦。” 第138章 背弃合作 司凝与修然早已结束了打坐，各自又进了一小阶。 听了这话，司凝忙不迭应道：“好嘞，这就滚！” 三人麻溜地离开了魔宫。 空中出现异常波动，那扇门重新显现在星洲面前，在三人踏出来之后门砰地合上便消失在了眼前。 这门合上的速度着实快得有些惊人，司凝呆呆指了指自己：“我们……”又指了指门，“有这么招人厌吗？” 至于这前脚刚出来就迫不及待关闭入口吗？ 修然轻咳一声：“大概吧……” 或许他们是真让御挺心烦的，毕竟三个人合起伙来坑了她，虽然她也没什么损失，但心上那道坎恐怕暂时是过不去的。 “你们惹她了？”那门关上的速度看得星洲也颇有些叹为观止，“她虽脾气不好，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这速度，但凡他们谁出来得慢了一点，恐怕脚都得被夹进去。 “或许是觉得被我们算计了心中不痛快吧。”谢离珠耸了耸肩，将先前在魔宫发生的事简略说了。 星洲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来来回回绕着谢离珠转了三圈，一边转嘴里还一边发出“哎呀”的声音。 “想不到啊想不到，羽清竟然收了个从来没见过的三系灵根的弟子。”三圈转完了，星洲一边说一边笑，“好好好，好极了！瞧你这样这三系灵根对你可是大有裨益啊！我玉极殿果然是从来不缺能人的！” 他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仿佛这拥有三系灵根的人不是谢离珠而是他一般。 “好好好，你们这一辈弟子个个都发展得这么好，我也放心了。”星洲笑眯眯地将三个人的肩膀都拍了一遍，忽然喟叹道，“真好啊。” 他的情绪转变得有些过于突然了，里面的弯究竟拐了多少也不得而知。 “好了好了，如今你们来这岛上也算是有所收获了，赶紧回去吧，将好消息告诉你们自己的师尊。”星洲说着，忽然顿了顿，“我就不必提了。” 三个人从离开玉极殿到今天，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个就已经连破数个小境界跨进了元婴期，剩下两个离元婴期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确实是极好的消息。 “是。”三人敛眉行礼。 星洲画了个传送阵将三人送出去。 脚下碰到真实的地面之后，三人一抬头，以银柳为首的一群人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修然挡开了贴着自己脖颈处的剑刃，凝眉看向银柳，“诸位为何刀剑相向？” 问的是诸位，其实只是在质问银柳为何背弃合作。 银柳还没说话，她身后有名弟子就已经怒吼出声：“无耻小人，你们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同门，还不为他们偿命来！” 这人说着就一剑往前递出，前面的人都默契地让开了，明摆着和他是一个态度。 银柳也没有阻拦，只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 “叮”的一声，这人的剑被谢离珠挑开了，直直飞了出去。 星洲把他们送到了岸边，方便他们直接离开，因此这剑飞出去后便直接掉进了水里，水花溅起后又落下，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话都不说清楚就动手，实在无礼。”谢离珠握着凝鸿剑，将周围打量了一番，看到各处漆黑光秃的地面之后，已经大概猜到了些，“人不行也要怪路不平吗？” 这话着实是不客气，明晃晃的嘲讽对面那些死掉的弟子是自己能力不足，而活着的，则只会怪罪旁人。 “在进入地下之前，我们明明说过机缘平分，但如今分明是你们先背弃了合作。”银柳定定地看向谢离珠，“你已经到元婴期了。从金丹中期到元婴前期，连破三境，而我们……” 后面的话银柳没有说三人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是先前银柳他们被星洲送出来之后就进了幻境，这幻境也确实如星洲所说一般给在场九成的人都赐下了机缘。 天道机缘，有的人可能这辈子也没机会碰上一次，如今却是一赐就赐这么多，这些人一下子被冲昏了头脑，就连银柳也不例外。 但天道也给他们泼了冷水。 天道机缘是随机的，能不能匹配得上自己是完全未知的。 拿与不拿只在一念之间。 银柳他们这几个对天道机缘了解得略多一点的在知道这规则之后就冷静了，没人碰这天道机缘。 但和他们一起的其他不太了解天道机缘的弟子就倒了大霉了。 他们早在明悟的时候就已经让所有弟子都不要轻易同意，没想到还是晚了。 不少人在知道规则后还毫不犹豫地接下了机缘，结果因为机缘与自身属性不匹配，最终丧命。 当然也有幸运的。 有那么少数几个人，机缘巧合与自己的天道机缘匹配上了，当下就开始领悟起来，结束领悟之后顺利破境。 但这样的人太少了。 他们这次带了十八名弟子，加上带队的银柳与和勖共二十个人，真正匹配上天道机缘的也不过三四人，更多的人则是已经丧命。 这样的结果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尤其是看到谢离珠三个人出来时身上修为涨了一大截之后更是愤恨难平，立刻认为是这三个人伙同地下那守阵之人一起在坑害他们。 玉极殿的弟子，自然是要和自己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妄你玉极殿号称白鹭洲第一大宗，这么些年还总有人说玉极殿甚至力压其他三洲七国的宗门，原以为玉极殿弟子是什么光风霁月之人，也不过如此！”有人恶狠狠瞪着三人，怒声唾骂。 “放肆！”修然冷然喝了一声，挥手朝那人打出一道灵力，正正击中他胸口，痛得他滚倒在地，再难开口说一句话。 “你们失信在先，如今还随意打伤我宗弟子，真正放肆的人是你们吧？”和勖将武器对准了修然，一脸阴阳怪气，“玉极殿派人镇守邪阵，门下弟子蓄意谋害他宗弟子，贵派掌门羽清仙尊想好要如何向四洲七国的宗门交代了吗？” 第139章 废弃誓言 先前星洲和谢离珠他们三个聊天的时候有些话银柳等人并未听见，但至少知道星洲也是玉极殿的。 这岛上的邪诡之事与玉极殿扯上了干系，如今又出了蓄意残害他宗弟子的事，玉极殿若是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届时只怕这第一大宗的宝座会从此易主。 更严重的，玉极殿恐怕还要面临四洲七国大小宗门的讨伐。 “真是笑话，你说是残害就是吗？”司凝发出一声冷笑，指着那几个修为有所突破的弟子质问，“那他们是怎么回事？下去之前离破境还远得很，怎么就这么一会功夫没见修为就已经涨了这么多了？” 那几个弟子像鹌鹑一般缩在旁边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能拿到天道机缘自然是好的，但这天道机缘对他们来说也是烫手山芋。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天道机缘竟然害死了这么多人，他们这些有幸匹配上的弟子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纯粹是运气使然。 但架不住总是会有人想将责任推卸给别人，以此增加自己所做所为的合理性。 银柳他们几个修为高一些的是主动放弃的，倒是不在意这事，但有的弟子是因为犹豫了之后恰好听到银柳他们喊话才放弃的。 这些人眼睁睁看着与自己要好的弟子因为没匹配上而丧了命。 若是谁也没匹配上便罢了，但就是有人运气好碰上了。 他们自然会忍不住想，如果匹配上的是自己的好友，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自己再坚定一点，会不会匹配上机缘而后有了大进步的人就是自己？ 世上是没有如果的。 如果除了会放大遗憾，也会滋生怨恨。 那些得了机缘的弟子原本应该是高兴的，却招来了自己的同门仇视，只能缩起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今被司凝点了，不少人又将视线投向他们。 那样的目光几乎令他们毛骨悚然。 明明是同门，为何要用贪婪、仇恨的目光看着他们？ 明明，他们只是运气好而已。 “够了！”银柳蹙眉怒喝一声，那些人又收回了目光，但心中的不平反而越来越强烈。 “你们，总该给个解释吧。”银柳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怒火，尽量维持心平气和的模样看向谢离珠他们。 “解释什么？”指尖在凝鸿剑的剑身上轻轻抹过，谢离珠抬眉看向银柳，“我早说过了，人不行还要怪路不平。” “天道难不成没给你们选择的机会吗？自己被冲昏了头脑不听指挥，怪得了谁？” “已经知道了天道机缘是随机的，仍旧不懂得及时收手。亡命赌徒也值得让人同情？” 一出来就被人拿刀剑指着，谢离珠早已失去了耐心，说出口的话更是半点情面也不留。 “你！”和勖看银柳一直在的忍耐便自己也隐忍不发，如今却被谢离珠如此讽刺，忍不住咬牙问，“那说好的机缘平分，你们如今却提升了这么多，你们背弃合作，真的能安心吗？” 一而再再而三想站在道德高点指责他们，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背弃合作？”谢离珠像是被和勖的话逗笑了，忍不住呵呵冷笑两声，“我们拿的难道是天道机缘吗？贵宗弟子破境阶数加起来是我们的两倍，到底是谁背弃合作，你心里没数吗？” 如今这事，真要怪也该是怪到天道头上。 毕竟这一切破事的源头都是因为随机的天道机缘，而这又是天道自己的杰作。 对面这些人不怪天道却怪起他们来了，可不是好笑。 和勖等人何尝不知道这事的罪魁祸首是谁，但是修士天赋由天赐予，吸纳天地灵气，享受超出普通人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寿命，让他们去怪天道，未免过于大不敬了。 说到底，还是心头咽不下那口气。 他们死了那么多的弟子，凭什么这三个人毫发无伤？ “如今已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不如双方打一架，谁赢了谁有理。”修然的耐心也早已被消磨殆尽，二话不说就将银枪召出握在手里，作出进攻的预备动作。 只等双方彻底撕破脸，他就能如同箭矢一般冲出去，将这些人全部串成串。 “且慢！”银柳面色仍然十分复杂，但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还是及时出声制止了，“我们并无此意。” 银柳转头看向谢离珠：“只是三位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满，因此，这合作便就此终止吧，先前我发过的誓也不作数了！” 谢离珠闻言，眉头一挑。 原来在这等着呢。 先前谈合作的时候，谢离珠几乎是半强迫银柳立下了不会再带宗门大能来探查容平岛的誓言。 如今发现这岛上的玄机比自己想的要多得多，银柳自然是不会甘心就这么走了的。 但雷声响过之后誓言便算是已经立下，天地见证，怎能说悔就悔？ 现在这事恰好是个大好的时机。 “你想废弃誓言，也得看天道承不承认啊……”司凝话只说到一半，天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极低的闷雷。 唇角抽了下，司凝一脸无语地看向天边的乌云。 搞什么啊？明明不是他们的错，这誓言你还真的说废就废，这下好了，不是他们的错也成了他们的错了！ 这一声雷所有人都听到了。 银柳回头看了一眼：“如今誓言已经废除，我等就告辞了。此间之事我会如实回禀宗门，交由宗门定夺。” 银柳放出灵舟强行将所有弟子赶上船去，灵舟慢慢飞起来，离开了容平岛，直到消失在众人眼前。 天上的乌云还在不断地汇聚着，黑压压的一大片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天边闪电翻涌，雷声阵阵。 是谢离珠的雷劫。 世间一切俱在天道掌握。 她先前在魔宫突破的时候天道就已经察觉到了，雷劫早就为谢离珠准备好了，只等她离开魔宫。 这次的雷劫酝酿得极快，司凝与修然为了避免被波及主动避开了，没等他们走多远雷就已经劈了下来。 第140章 异常之处 元婴期的雷劫较之金丹期的雷劫，威力强了数倍不止，且谢离珠的元婴期雷劫是三九之数，里面还有天罚之力，离得远了几乎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在渡雷劫。 谢离珠的雷劫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 最后一道雷劫劈下时，司凝与修然只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一阵剧烈的白光，过了许久才恢复如常。 强光过后，谢离珠身边方圆三丈内的地面已经被劈得只剩地皮了。 谢离珠整个人一身漆黑地盘腿坐在地上。 天上的雷电已经撤去，乌云未散，转眼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在雨水的滋润下，那些被劈焦了的地面重新长出新芽，漆黑被掩盖在一片嫩绿之下。 待雨水将自己冲刷干净后，谢离珠用灵力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弄干，站起身来朝着司凝二人走去：“走吧，明镜洞天过不了多久就要开了，我们尽快赶回去。” 明镜洞天里还有她要见的人。 二人点了点头。 修然取出灵舟放大，三人一同登上这艘小型灵舟踏上返程。 灵舟上，修然看着正在摆弄罗盘的谢离珠的背影，抿了抿唇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小师妹。” “师兄？”谢离珠偏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手上继续拨弄着罗盘，“有什么事吗？” “你的雷劫……”修然顿了顿，试探道，“是不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修然不是没见过天赋高的人渡劫。 在谢离珠没来玉极殿以前，他们七个人里，柳安筠的天赋是最好的，天微次之。他拜入羽清门下的时候天微早已经过了元婴期，他只见过天微的化神期雷劫。 化神期雷劫与寻常的元婴期雷劫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但他看过柳安筠渡元婴期的雷劫。 他们七个的雷劫都是满九之数。 柳安筠的三九雷劫和谢离珠的比起来，给人的震撼差得多。 反而谢离珠的雷劫力量已经十分接近天微渡化神期雷劫的时候的四九之数。 天赋再离谱，也不至于碰到这种比自身实力高出这么多的雷劫吧？ 这种情况，天道分明不像是在帮助谢离珠煅体，反而像是想要谢离珠的命。 他莫名觉得这力量眼熟。 谢离珠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下，随后她垂下眼睫，轻声道：“没什么不一样的，或许只是因为我的天赋比较特殊的缘故吧，所以需要的淬炼力量比旁人更强。” 这不一样之处，自然是来源于天罚之力。 在仪阳秘境历练时她短暂地体验过了一点闳时的经历，已经知道这天罚之力是因为血脉返祖的缘故了。 但现下她自己也发现了，比起闳时那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天罚之力，天道对她似乎不太一样。 她的天罚之力像是经过天道的有意掩盖，被雷劫遮掩了大部分，因此寻常人看到这雷劫只会感觉强得有点异常，但若不是仔细分辨的话是认不出来天罚之力的。 她是承受天罚的人，心里自然门清。 但关于血脉返祖的事，她还有许多事情有待求证，天罚的事暂时还是不告诉其他人为好。 “是吗？”修然将信将疑地看着谢离珠。 他能看得出来谢离珠有所隐瞒，但他想不通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既然你不说，那我不问便是。”修然想了想，神情放松下来，“左右目前看来对你是没什么影响的。” 谢离珠收起手中的罗盘，转头朝着修然笑了笑：“天雷之力更强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我的躯体在天雷淬炼之下远比同阶修士来得坚实。” 修然对上她的视线，忽然一怔，面上又显现出几分狐疑来：“师妹你的眼睛里为什么好像有金光在闪？” 那金光很暗很浅且一闪即逝，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看没看清。 谢离珠目光微闪，低下头找了面没用过的水月镜出来当镜子用。 谢离珠的脸出现在水月镜平静澈亮的镜面上。 谢离珠仔细观察了许久，总算看到了修然方才所说的金光。 这金光只是稍纵即逝。 谢离珠忽然想起来先前在仪阳秘境时，安华给她的奖励。 当时安华说她现下能力还不够，这法宝是暂时锁着的，如今她到了元婴期，莫非这法宝的限制已经自己解开了？ 收起水月镜，谢离珠一脸的若有所思。 “小师妹？”眼看着谢离珠自己照完镜子之后就想事情想入神了，修然喊了她一声。 谢离珠回神，冲他摆了摆手：“无事，是我的某一项机缘。” 这照世眼，安华女皇当初只说了大概的作用，顺便警告她当她还没能找到自己的道让道心真正坚不可摧的时候，这东西不能随便用。 她先前离开仪阳秘境之后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如果不是修然提醒，她还没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有待探索的机缘。 不过，安华女皇是遥伽帝国的人，她自己的法宝，恐怕非亲近之人是无法知道具体信息的。 或许，要弄明白这照世眼，最好的法子也是去问闳时。 闳时生前是安华女皇的徒弟，虽然后面游历在外，但未必不知道照世眼的底细。 她倒是有些好奇，这照世眼究竟有什么邪门的地方，会影响到她。 修然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小师妹真是得天道眷顾啊！能找到一根这么好的剑骨，借机重塑根骨已经是旁人恐怕一辈子都难以碰上的机缘了。 但小师妹的机缘却远不止于此。 着实教人羡慕！ 不过修然也最多只是感慨一下。 他们是师出一人的同门。 修士的亲情缘分早已在经年累月的与父母分离、孤身修炼的日子里消磨得差不多了。 对他们来讲，同门便是他们的家人。 对自己的家人，修然又怎么会有其他诸如嫉妒怨恨的情绪呢？ “看起来你对这机缘着实不甚上心啊。”修然笑了笑，拍了拍谢离珠的肩膀，起身离开，边走边说，“如果你遇到了困惑，尽管去麻烦师尊和长老们就好了，他们肯定比你还着急解决问题。” 谢离珠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第141章 回禀 玉极殿的弟子，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自己的宗门，自己的师尊，所以从来不吝啬于麻烦自己的师尊和其他人。 当初她刚入玉极殿，柳安筠带她在白玉京转悠的时候，也告诉她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去找羽清。 甚至平日里司凝有什么不懂的，也都是直接去烦鸿阳长老。 对弟子予以无微不至的关怀，却又不曾过度溺爱放纵，与弟子的关系维持在亲近得恰到好处的程度。 羽清和另外十二位长老，反而比血脉意义上的长辈更像长辈。 谢离珠确实是准备去麻烦自己的师尊，不过不是羽清，而是闳时，她的半个师尊。 灵舟速度很快，载着三人在黄昏时分回到了白玉京。 鹤鸣声回荡在白玉京上空，霞光遍照染透远处的群山。 灵舟在山门前落下，已有弟子在等候。 “见过修然师兄。”那弟子冲三人弯身行礼，“司凝师妹、言玉师妹安好。” 这弟子是扶泽值守百宝阁的，三人外出的时候用的灵舟需要归还百宝阁，他等在此处正是要拿回灵舟。 “掌门与诸位长老已在玉极殿等候。”挥手将灵舟收起后，那弟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便转身离开了。 玉极殿的惯例，凡是内门弟子外出历练的，都需要在回来之后向掌门和各长老详细汇报历练时的情况。 先前谢离珠与柳安筠、司凝下山处理桓简的事情的时候，求援正好碰上溟俟历练返回，彼时溟俟便是在汇报历练之事。 进玉极殿的时候，羽清正在和其他长老说话，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目光触及谢离珠的时候，唇角轻轻扬了一下。 “见过师尊。”三人纷纷行礼。 “哟，几天不见，都元婴期了啊！刮目相看啊！”一众长老将三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确认人还是完好无损之后，扶泽率先开口。 她面上一脸的兴致盎然：“这么快的晋级速度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情况如何？”羽清笑着问修然。 他们这一次出门历练，原本是以经验较多且修为最高的修然做领队人，负责看顾另外两个毫无经验的师妹的。 谁曾想这一趟回来，修为最高的人竟然变成了谢离珠。 “弟子学了套新的枪法，奥妙无穷，彻底领悟之后进步应当极大。”修然将在容平岛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在修然回话的时候，谢离珠一直留心观察着上方十三人的反应。 在修然刚刚说到他们去的地方是容平岛的时候，包括羽清在内共有四个人的表情出现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修然并未详细回禀在地下发生的事，只说发现地下有人守阵，但这人心肠不坏，正是有他的帮助他们三个这一趟才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这是他们三个在灵舟上的时候商量好的。 容平岛地下封印的事不知道牵涉多少人，玉极殿的所有高层里，除了羽清之外还有多少人清楚此事暂且不知。 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说得太明白。 修然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共有六人的反应有些许变化。 修然再往下谈及魔宫的事情的时候，表情有变化的就只剩下羽清和扶泽两个人了。 谢离珠收回了目光，重新低下头去。 上面那十三个人其实早就察觉到谢离珠在观察他们了。 虽然玉极殿没有什么弟子不得直视掌门等人的规定，但一般情况下，弟子出于尊敬也不会直勾勾盯着他们看。 唯独谢离珠，一直目不转睛的，那目光像是恨不得将他们的脑袋烧穿。 有几个长老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谢离珠到底在看什么。 至于羽清他们几个，倒是猜到了点，但也懒得遮掩。 “司凝，你呢？”等修然回禀完之后，鸿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向司凝。 鸿阳的面相其实属于威严那一派的，他蓄了胡子，又特意修剪过，平时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还挺唬人的。 但司凝是他的亲传弟子，平日里的没少烦鸿阳，对鸿阳真正是什么性格一清二楚，现在看到鸿阳这种被谢离珠看得如坐针毡之后故作严肃的模样，司凝只想笑。 “问你话呢，干什么呢？”等了半天司凝都一直低着个头没说话，鸿阳略微不悦地提高了声音。 “弟子……”司凝顿了顿，低着头肩膀抖了两下，把自己这辈子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但她这一生到目前为止都还挺顺遂的，没什么能让她悲伤这么久的事。 于是司凝毫不客气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上面众人也纷纷破功。 “鸿阳，你装什么装啊。”扶泽一边笑一边指着司凝，“瞧瞧给孩子憋成什么样了？” 司凝现在耳朵都是红的，非羞非恼，纯粹憋笑憋的。 鸿阳脸上带着些许尴尬，瞪了谢离珠一眼后，清了清嗓子：“别笑了，赶紧说说，省得我担心你。” 他能看得出来司凝进步了，自然好奇司凝是如何突破这瓶颈的。 正如司凝先前了解到的那样，司凝碰到的那个瓶颈其实是炼器师再常见不过的，虽然类型不尽相同，但突破的方法大同小异。 鸿阳过去总是觉得这只是小事，便会直接点拨那些弟子，但他后来发现被他点拨过的那些弟子后面在炼器上的进展十分缓慢。 他恍然自己这是揠苗助长了，后来便不再随便点拨了，只让弟子自己去悟。 司凝的悟性不差，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远超他的另外几个弟子，因此鸿阳格外希望司凝能彻底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这个瓶颈。 “弟子在魔宫碰到了一位老者，他为弟子演示了一种特殊的炼器方法，对弟子略有启发，还待进一步领悟。”司凝好不容易止住笑，恭恭敬敬回话。 那哪里是略有启发。 启发大了好吗？简直是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甚好甚好。”鸿阳也没问是什么法子，只十分愉悦地不住点头。 “离珠，你呢？”最后，羽清看向谢离珠，面上带着浅笑。 谢离珠的进步是三个人里面最大的，她这一次出去的最主要目的，羽清和扶泽也是心知肚明的。 “魔气已经解决了。”谢离珠弯腰行礼，轻声道。 第142章 正好碰上 是已经解决了，而不是什么清除了、引出了之类的话。 羽清面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就连扶泽也忍不住露出了惊喜讶异的目光：“还真让你这么快就找到法子了？！” 谢离珠一早就和羽清说过想找寻能安全炼化魔气的方法的事，在找扶泽帮忙改造聚封阵的时候也和扶泽提过。 她二人倒是不反对，但都觉得此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没想到，谢离珠第一次出去竟然就将这大麻烦解决掉了。 “是。”想到自己这一趟竟然这么顺利就将问题解决了，谢离珠也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比我原本预想的要简单得多。” 炼化魔气却没有堕为魔修的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因此在大多数的修士心中，魔气入体且无法引出，基本等于宣告修炼这一条路走到尽头了。 魔气入体即使一时三刻不会有什么反应，甚至乖顺到让人忽略它的存在，也总会在某一天忽然冲出来。 一旦修士对它放松了警惕，也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前途。 谢离珠早已做好了这一趟会无功而返的准备。 原本这次历练也只是让她和司凝先跟着修然去试试水，见识下白鹭洲之外的情形，能找到炼化魔气的方法，着实是令人惊喜。 羽清与扶泽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能解决魔气便是最好不过的了。”羽清点了点头，看向另外几位长老，“如今已经无事了，诸位长老可自行离去。” 回禀这事对不少长老来说都是没必要的工作，他们虽然也关心别人的弟子，但总不能越过人家的师尊去，因此不少长老都是秉着摸鱼的想法来听听。 现在羽清放了话，当即不少长老纷纷起身离开了玉极殿。 最后，上方坐着的长老，剩下了六个人。 从修然开始回禀容平岛的事情时在谢离珠眼中出现了 表情变化的那六个，分别是羽清、扶泽、从霜、鸿阳、廉纤，以及卞元。 身后的殿门缓缓合上，结界悄然形成，隔绝一切窥探。 “言玉，方才你为何一个劲盯着我们看？”六个人里，卞元和谢离珠的交集是最少的，他们仅有的见面机会只是在映雪堂上早课的时候，他也是最奇怪谢离珠为什么一直盯着他们看的。 “在看师尊和各位长老对容平岛之事的反应。”这六个人留下来，多半就是要问容平岛历练中被他们刻意省去的部分了，因此谢离珠也不再遮掩。 除了羽清之外，剩下的五人彼此面面相觑。 “你看到我们的反应了？”廉纤身体微微前倾，面带不解之色。 以谢离珠的聪慧程度，恐怕已经猜到了他们留下的目的，所以才如此淡定。但他们这些人，都是一把年纪的了，什么事情没经历过，情绪早就不写在脸上了，怎么还能让谢离珠给看去了？ 这下轮到谢离珠疑惑了。 什么意思？怎么各位长老的反应这么奇怪？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了拽，她偏头看去，司凝一脸犹豫地对了下手指：“离珠，我也看了啊，为何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事涉及到的恐怕是些不为人知的秘辛，他们拿不准玉极殿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在修然回禀的时候，她也在观察。 但在她眼里，各位长老的表情变化都十分单一。 和自己无关的长老们都保持着或严肃或和蔼的表情，那嘴角下压上扬的弧度跟刻意练过似的。 和自己无关的长老们的表情则基本都是要么面无表情要么微笑的，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变化过。 但是为什么离珠好像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她真看见那些长老的反应了？ 司凝的话上面那六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确实是看见了。”谢离珠回忆了一下先前的情形，十分肯定地朝着前方众人点头，“弟子不曾眼花，这才坚定认为师尊和各位长老是知道容平岛地下的封印之事的。” 羽清沉默不语，仔细观察了下谢离珠后，忽然双目微眯：“离珠，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从谢离珠突破元婴期后她的眼睛就时不时会出现有金光闪过的情况。 这事先前修然和她说了，她以为是定时出现的，但她后来又观察了几天，发现这金光出现的时间完全没有频率可言。 没想到现在正好让羽清看见了。 “弟子在仪阳秘境历练时，在第七关碰到了遥伽帝国的安华女皇，弟子通过考验之后她将自己的照世眼送给了我。” 仪阳秘境定期会有各宗门一起派人进去检查维护，安华女皇渡劫失败后洞府落在了第七关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但彼时安华女皇切断了水镜与外界的联系，他们不知道谢离珠在里面经历了什么，谢离珠后来也没有主动提起。 左右人是安好的，他们便没有再多问。 都切断水镜联系的，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不方便公之于众的事情，那他们也不好多问，反正只要人没事就行了。 况且言玉不是从墓室出来之后积分还涨了一大截吗？这不更说明人好好的了，那他们更没什么担心的必要了。 如今谢离珠主动说了，他们才知道她在墓室中得到的积分是怎么来的。 “照世眼？”羽清微微怔了一下，“你现在只是元婴，已经可以使用了？” 谢离珠听了这话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难怪司凝没看到。恐怕便是这照世眼的功劳了。 当时安华女皇给她照世眼的时候和她说这双眼睛可观人世百象，想来能够看见人真正的情绪也包含在这功能里面。 如此说来，倒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照世眼的限制被解开之后，功能应当是逐渐恢复的，她如今正好碰上了。 “不能。”谢离珠将先前安华女皇对她说的话给羽清复述了一遍，“想来是弟子突破元婴，从实力上来说已经具备使用照世眼的能力，但照世眼的功能尚未完全恢复，因而只是机缘巧合。” 第143章 无尘洞天也开放 金丹期的实力不足以驾驭照世眼，元婴期从实力上来说算是得到照世眼的认可。 但真正想要掌控照世眼，仍然需要等谢离珠真正找到自己的道。 “照世眼是遥伽皇室不为人知的其中一样法宝，既然女皇给了你，便是认可你的能力了。”羽清了然地点了点头，“你好好利用便是。” 羽清与遥伽女皇的交情不算很深，至少没到能互称友人的地步，但因为闳时的缘故，与安华女皇也不算太过疏远，照世眼的一些粗略情况她还是知道的。 “是。”谢离珠点了点头。 “既然看到我们的情绪了，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廉纤笑盈盈地看向谢离珠，“大师兄和你们说什么了吗？” 廉纤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星洲的身份。 在十二位长老中，这五位长老与羽清同为上任掌门座下亲传，羽清是最小的那个，廉纤既然叫星洲大师兄，便说明星洲与他们也是一个师尊，是他们那一代弟子的大师兄。 “没有。”谢离珠摇了摇头，“师伯说此事背后牵涉颇多，让我们自己回来问师尊。” “此事确实颇为复杂，以你们现在的情况，也不需要知道这事。”羽清还没开口，扶泽先说话了，语气沉沉的，“不过，容平岛的事，不要再告诉其他不相熟的外人。” “是。”三人同时应声。 其实这个外人的范围颇为微妙。 他们也拿不准对扶泽来说哪些人算是外人，但兹事体大，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师兄现如今怎么样了？”从霜面上带着几分关心的神色问道。 “呃……”司凝想了想当时星洲的情况，迟疑道，“挺好？” 从霜点了点头，也没问这挺好是好到什么程度。 “容平岛的事情到此为止。”羽清挥手将殿门打开，“你们先回去吧，其他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他们只是小辈，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还不如专心修炼。 三人告退。 玉极殿内，扶泽面色沉重地看向羽清：“容平岛有特殊的阵法，不会这么轻易被找到，这次却一下子去了这么多人，还见到星洲了，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这边正说着，飞信便从门外飞了进来，落入羽清手中。 羽清打开看了看，不由笑起来，朝扶泽挥了挥手上的飞信：“瞧瞧，青云洲的凌云宗这不就来信了？” 谢离珠他们在岛上碰到了银柳的人的经过修然也说了。 银柳是谁诸位长老一点印象也没有，但如今凌云宗来信谈及容平岛一事，想来这银柳便是凌云宗的人。 凌云宗乃是青云洲的第一大宗。 “说什么？”扶泽脸上少见地露出了点紧张的神色。 “没什么，只是说让我们多留意一下，必要时会协助我们。”将飞信打散后，羽清神色淡然，“不过想来也不需要了。” 另外五个人都知道她的意思，纷纷点了点头。 谢离珠这边，他们离开玉极殿之后没走多远就迎面碰上了柳安筠。 视线在谢离珠身上扫过，柳安筠怔了下，随后面上笑容变得更深：“恭喜小师妹。” 谢离珠突破金丹期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放眼整个白鹭洲，对其他人来说都是难以望其项背的程度，也就能和羽清比比。 “也恭喜师姐。”谢离珠笑了笑。 柳安筠也出去历练了。 她是独自一人去的，比谢离珠他们回来得早，听说谢离珠他们回来之后特地出来见他们。 初见之时，柳安筠还只是元婴中期，如今她已经到了元婴期大圆满了。 “师姐，过两天我和阿凝要去明镜洞天，你去吗？”修然中途和她们分道扬镳回自己住处了，三人并肩走在去言玉宫的路上，谢离珠扭头问道。 明镜洞天是玉极殿下辖的一处小洞天，以凶险闻名，但也只主要只针对元婴期和金丹期的修士，去与否全看修士个人意愿。 像霄月他们三个化神期的，明镜洞天的机缘对他们来说能拿到的早就拿到了，拿不到的也已经想通了不在意了，完全没有必要再进去。 羽清的七个弟子都被她送进去玩过，都已经见过闳时了，但据柳安筠所说，他们七个都没能拿到闳时的全部传承。 对他们七个来说，明镜洞天里最有用的机缘便是闳时的传承了。 谢离珠当初进传承的时候几乎是废人一个了，灵根、剑骨和修为一样也没有，照样拿到了传承，说明闳时的传承根本不看来人的当前实力。 既然他们七个之前就拿不到，便说明这传承和他们无缘，他们去再多次也不可能拿到，如果只是为了传承的话，柳安筠也没必要再进去。 “要去。”谁知柳安筠微微一笑，语出惊人，“这次无尘洞天也会开放，我自然是要去看看情况的。” 明镜洞天虽名为明镜，但实际是大圆套小圆的两个洞天。 过去无尘洞天不对外开放，羽清把柳安筠他们送进去的时候都是直接送到闳时面前，他们也没有见过无尘洞天的情况。 如今玉极殿将无尘洞天也一并开放，且玉极殿的弟子也没有了随时进去逛花园的特权大家都一视同仁了。 连柳安筠也不由得好奇无尘洞天的具体情况，她早早结束历练回来也是为了此事，自然是要进去的。 “无尘洞天也开？”谢离珠蹙了蹙眉。 那这可有点麻烦了。 闳时单独居于无尘洞天的中心之处，平日其他人无法进入无尘洞天，因此闳时这么多年一直很悠闲。 但无尘洞天一旦对外开放，难保不会有人也发现闳时的存在。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毕竟闳时的名字现在已经在白鹭洲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若是一心要将闳时赶尽杀绝的谢家人…… 闳时当初被杀的时候身首异处，尸骨散落于无尘洞天外，魂魄也几乎被打散，恐怕师尊花了不少功夫才让闳时变成如今这模样。 再让谢家发现闳时的魂魄仍然安在，恐怕下手只会更绝。 师尊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144章 改造想法 猜不透自家师尊的想法，谢离珠只得暂时将此事按下。 晚间空闲时，谢离珠手上拨弄着罗盘，朝着扶泽居住的八卦楼而去。 谢离珠刚走到门口，尚未来及得敲门，原本合上的门就自己开了。 屋内，扶泽坐在窗边，手上拿着卷书，头也不抬：“何事？” “长老，弟子从魔宫离开的时候，御送了我一些魔冰魄，弟子想知道这罗盘能不能用魔冰魄改造成特殊的阵盘。”谢离珠走上前来，向扶泽见礼后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用魔冰魄改造阵盘？”扶泽目光忽然停在书上某一处，缓缓抬头，蹙眉看向谢离珠，“你想将阵盘改造成什么模样？” “能内置以魔气布成的灵阵。”谢离珠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寻常阵盘往往只能内置一些由灵力布成的阵法，但这样的阵法会加强阵盘本身的灵力波动，更容易被察觉到，若是灵阵由魔气绘成，只在使用时将魔气转化为灵气，或者也可以不转化，这样便能使得阵盘的存在大大降低。” 阵盘对阵法师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一样法宝。 一名装备完善的阵法师，除了要有绘制阵法的工具，还要有能够辅助绘制阵法、保存阵法的工具，而这样工具就是阵盘。 阵法虽有定势，但造诣高的阵法师往往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改造阵法，而阵盘能够帮助他们勘测周围磁场变化，探知具体方位，用以辅助布阵。 此外，阵盘也会用来内置一些绘制方法格外复杂，瞬息之间没办法绘制完成或启动的阵法。 那些启动速度较慢的阵法在绘制完成，被放入阵盘之后会自发开始进入待启动状态，直到运转到立刻就能发挥作用的状态，帮助阵法师在紧急时刻瞬间调用阵法，大大缩短启动时间。 阵盘前身是罗盘，经由炼器师使用特殊材料熔炼改造而来，这种特殊材料乃是生于青云洲昆凤山脉地下的一种特殊的石头，除了能用来改造阵盘，也能帮助阵法师领悟阵道奥妙，因此被修士统称为昆凤石。 昆凤石产量不高，甚至大部分都被凌云宗垄断，价格十分昂贵，就连青云洲本地的宗门能拿到的数量都不多，白鹭洲的修士更不用说。 因而阵法大宗的应苍门便另辟蹊径，在白鹭洲境内的渭明山找到了另一种能代替昆凤阵石的材料，以渭明石称之。 这种阵石产量比昆凤石高了十倍不止，冶炼出来的阵盘也比昆凤石差不了多少，只是蕴含的阵道奥妙不如昆凤石。 但阵法师本来也没人指望着靠石头上的奥妙来参悟阵道，也不在乎这一点差异，于是渭明石就变成了熔炼阵盘的首选材料。 不过阵盘作为阵法师几乎人手一个的法器，比其他的法器还多了一个特殊之处。 寻常法器可以熔炼多次，但熔炼后的品阶是无法控制的，完全听天由命。 但阵盘不同，若阵盘先经由渭明石熔炼，再用昆凤石改造，品阶比之先前只高不低，因此大大降低了阵法师的试错成本。 天下罗盘有那么多，好的罗盘更不在少数，渭明石又不算是稀缺资源，大不了多试几次，挑品阶最好的那一个再用昆凤石请高阶炼器师进一步改造阵盘。 不过一般人到不了用昆凤石的那一步，毕竟罗盘和渭明石再烂大街也是要花钱的，熔炼也要花时间，如此费时费力还要准备价格昂贵的昆凤石，一般的修士根本负担不起，因此都是将就使用渭明石。 谢离珠是没有这个烦恼的。 玉极殿的弟子出门在外时网罗天下法宝珍品，罗盘堆了百宝阁一仓库都是。 渭明石本就产自白鹭洲，且应苍门在发现渭明石之后未像凌云宗一般抬价，反而是低价售出。 上三宗本就交情不浅牵涉良多，优惠价当然也是有的，因此玉极殿压根不缺渭明石。 至于昆凤石，玉极殿不说要多少有多少，但完全够玉极殿内门弟子里的阵法师拿去炼阵盘。 且谢离珠的这个罗盘比寻常罗盘又要特殊一些。 她的罗盘是灵器，虽然只是个黄阶，属于最低的那一类，但既然是灵器，就意味着她不会失败。 灵器冶炼进阶只升不降，最坏的情况也只是品阶没有变化，且能够多次冶炼，谢离珠就算运气真的不好，也只需要用这一个阵盘一直砸渭明石。 扶泽将这罗盘送给她的时候就为她准备好了足够的渭明石和昆凤石，原本是等谢离珠历练回来之后就给她改造阵盘的。 现在人倒是把东西送来了，但说出来的想法着实惊人。 内置阵法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除去本身能放置的阵法数量有限之外，最大的弊端便是灵力波动的问题。 阵盘内置的阵法越多灵力波动异常越明显，有的阵法师带着阵盘走在路上和裸奔无异，身份昭然若揭，因此阵法师一般也不会干需要隐藏身份的活。 但谢离珠不能让这缺点影响到她，不然她以后还怎么暗中下手？ 先前仪阳秘境中偷袭露湘时若是她有阵盘在身没动手就已经暴露了，没了先机她就只能硬碰硬。 扶泽听了谢离珠的想法沉默了片刻，眉心微微蹙起：“若是照你所说，你这阵盘便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缺点了。” 阵盘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暴露，但一旦阵盘里的阵法是由魔气绘成的，便不存在什么灵力波动的问题了。 毕竟阵盘本身的壳就能隔绝魔气，以此防止魔气侵蚀灵阵，但魔气若是在里面，便算是彻底被隔绝，修士无法探知魔气的波动情形。 “只是这魔冰魄是何物？我先前从未见过，既然是魔宫的东西，便非此界之物，贸然拿来炼制阵盘，恐怕会有问题。”想了想，扶泽还是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御不是白鹭洲的人，她的东西自然也不是此世存在的东西，魔冰魄放眼四洲七国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有什么作用都还不知道，更不要说拿来炼器。 第145章 鸿阳炸炉 “我在魔宫之时，曾见到御将魔冰魄炼制成人形，以傀儡之法操控，且据她所言，魔冰魄中也存有大量的力量，想来应当是与灵石作用类似的东西。”谢离珠将先前在魔宫中与魔冰魄打斗的情况告诉扶泽。 “这么说来，魔冰魄中储存的力量应当是可以自由转化为灵气或魔气。”将手中的书合上，扶泽轻轻敲了敲封皮，沉吟片刻，“若是这样的话，再加上阵盘能够自动吸取灵气，经过改造之后，没准阵盘真能实现自由转化的功能。” 这魔冰魄能够炼制出人形，便代表本身是一件力量可进可出的容器，且进出的力量还能够在灵气与魔气之间自由转换。 这样的材料用来改造阵盘，说不定真能有意外收获。 扶泽忽然将手中的书朝身后一扔，拽着谢离珠化为一道流光直接冲到了鸿阳的住处。 丹鼎楼。 炼器房内，鸿阳将手中的材料依次丢进熔炉，熔炉的口刚刚封上，炼器房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鸿阳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灵力把控失误，熔炉底下的真火一下子喷出来，燎着了他的须发。 真火无法用寻常的水浇灭，鸿阳一时间被这变故惊呆了。 还好谢离珠反应快，当机立断用凝鸿剑朝着鸿阳的脑袋削去，将他被点着的头发和胡须削断。 被剑风惊醒，鸿阳这才想起来将地上附着在须发上的真火收回来。 手忙脚乱将这一切处理好之后，鸿阳整个人已经全然不复先前那副威严模样，头发被削掉一截显得参差不齐，像被狗啃过，胡子倒是削得整齐，可惜是斜的。 鸿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狠狠瞪了扶泽一眼，没好气道：“做什么？” 然而还没等扶泽开口说话，那边的熔炉忽然发出一阵爆破声。 鸿阳面色一变：“不好！我的法器！” 想抢救已经来不及了，一声巨大的闷响从熔炉里传来，随后从缝隙里逸散出浓烈的黑烟。 鸿阳将熔炉打开，拿出来一坨乌漆嘛黑的东西。 看着这还在冒黑烟的东西，鸿阳脸都要气绿了。 为了炼制这件法器他可是准备了许久的材料，中间波折无数，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开炉的黄道吉日，他有预感这法器炼出来一定会是天阶上品。 没想到，一下子被搞成了废品！ 自他成为高阶炼器师以来，已经有多久没有过炸炉冶炼失败的情况了？？？ 鸿阳抬起头，朝着扶泽怒目而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扶泽的目光稍稍游移了一下，想起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顿时又挺直腰背，理直气壮：“找你有正事！” 鸿阳倒也不是真的要冲扶泽发火。 他看到扶泽领着谢离珠过来已经基本猜到她们来的目的了，这本来也是他答应扶泽的。 他只是心疼他的材料。 虽然他准备了两份，但如今好端端浪费了一份，剩下那份可就真的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了，不然他真的要心力交瘁了。 “炼阵盘是吧？”鸿阳将那废品扔到一旁，有气无力应了一声，准备转身去架子上取给谢离珠准备好的材料，“罗盘拿来吧。” “长老且慢。”谢离珠出声制止。 “嗯？”鸿阳疑惑地转身，脸上莫名有几分惊恐和复杂，“别告诉我你们不是为了炼制阵盘而来。” 要真是这样，他真的会被气死！ “自然是为阵盘而来。”谢离珠的话让鸿阳放下心来，但后面的话又让他放下的心重新悬了起来，“但是为了另一种改造阵盘的方法而来。” 鸿阳面上显现出几分迟疑来：“什么方法？” 阵法师的阵盘冶炼是有固定程序的，以确保阵盘的作用是稳定的，之前那些有新奇想法的，无一不是以炸炉告终。 这小丫头在打什么鬼主意？ “言玉说，她想用一种新材料来改造阵盘，让阵盘能够内置由魔气绘成的灵阵，自由转换魔气与灵气。”扶泽将谢离珠的想法简要概括了一下，说道。 “不行！”话音刚落下就被鸿阳一口否决了，“阵盘的冶炼材料都是固定的，只能用渭明石或者昆凤石，忽然更换材料，谁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子？” 他其实连扶泽的话都没有听完，只听到扶泽说要用新材料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直接否定了这种想法。 言玉这小丫头压根不懂炼器，阵盘这种东西的冶炼材料怎么能说换就换？ 他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关于手法之类的新点子，怕别人弄不靠谱才让他试试，结果没想到是要换材料。 “我的话你只听了半截就急着否认。”扶泽一眼就看出来鸿阳的情况，目光微沉，“她要用的材料十分特殊，你怎么知道不行？” 鸿阳被扶泽看得后背发毛，勉为其难回想了一下方才扶泽说的话。 魔气绘制什么？灵阵？？ 魔气和灵气干什么？自由转换？？ 回忆起方才的话之后鸿阳一脸的匪夷所思。 这怎么可能？ 万一真行呢？ 鸿阳脸上五颜六色的变化轮了一遍后，他兴致勃勃地询问谢离珠：“你说的材料是什么？有何作用？” “魔冰魄，是我在地下魔宫中拿到的一种类似灵石的东西，但扶泽长老说这种材料里面的力量可进可出且能够在魔气与灵气之间自由转换，弟子这才有了用它改造阵盘的想法。”谢离珠说着，从储物戒里拿了一块魔冰魄出来递给鸿阳，“长老看看。” 鸿阳接过这块形状不规则的冰蓝色晶石，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思及谢离珠所说的灵魔二气之事，索性朝魔冰魄里探入一股灵气，果不其然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但就在鸿阳准备撤手之际，魔冰魄内忽然涌出一股魔气，眼看着就要钻进鸿阳体内，被谢离珠眼明手快吸走了。 这缕魔气扶泽和鸿阳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这东西里面储存的力量还是有限的，一旦超过便会往外放魔气。”将魔冰魄上下抛了两下，鸿阳一脸若有所思。 第146章 能控制情况 “这魔冰魄你有多少？”鸿阳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搭在手臂下面低头思考了片刻，抬头看向谢离珠，“如果数量够多的话，也许可以先试一下。” 谢离珠要的这个阵盘功能太过特殊了，几乎可以说放眼整个修真界都只有她一人能用。 加上正道修士历来排斥魔修，谢离珠灵魔双修的事情也不宜告诉旁人，因此这阵盘还不能假手他人。 玉极殿里的高阶阵法师属鸿阳造诣最高，他在阵法师公会的评级已经早早到了高阶，拿的是一阶玉牌，坐的是副会长的位子，交给鸿阳来炼制阵盘的话，成功率是玉极殿所有人当中最高的。 但成功率高不等于百分百能成。 毕竟鸿阳以前也没炼过这种新奇的东西。 他给扶泽炼制过阵盘，也给其他弟子炼制过，都是很普通的步骤，谢离珠这个材料是新的，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弄出来。 所以才会问谢离珠有没有多余的材料，如果材料够多的话，他完全可以慢慢研究多次尝试，直到有足够的把握。 然而谢离珠的答案却让他心头一凉。 “数量不算多，我手中只有三块，即使是把师兄和阿凝的也凑起来，也不过九块。” 这魔冰魄他们三个人是一人三块，算是御把他们赶出魔宫的补偿。 鸿阳一脸痴呆，有些匪夷所思地问：“你是说，让我用这三块魔冰魄给你炼这阵盘？” 这丫头说的是人话吗？好小众的语言，他为什么听不懂呢？ 谢离珠的罗盘是灵器，可以通过多次锻造熔炼慢慢达到地阶甚至天阶，但需要有足够多的材料来支撑。 如果用渭明石，每提升一阶都需要大量的材料，即使全部换成了效果更好的昆凤石，也不是那么三五块就能炼出来的。 这魔冰魄单就改造阵盘需要消耗多少都未可知，谢离珠手上只有三块就想办成这事，这不是诓他呢嘛？ 谢离珠抿了抿唇，低声道：“或许我们可以先用这三块试试，不够的话弟子再问问能不能向师兄和阿凝借，师伯再往里面追加材料便是。” 谢离珠的意思是，先用三块试试能不能弄成，若是可以的话也算省了功夫，若是不成，再多弄点魔冰魄来试试。 鸿阳差点被谢离珠这固执的话气了个仰到，忍不住训斥道：“你说得倒是容易！平时炼法器想追加材料都凶险万分，你这又是魔物，稍有不慎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你是当真一点不顾我的死活啊！” 谢离珠无辜地眨了眨眼，把话补充完：“弟子是灵魔双修，即使情况失控，弟子也能及时控制啊。” 她当然不是信口开河的。 她虽然不懂炼器，但总知道看书。 在来之前她去藏书阁翻看了不少炼器方面的相关知识，知道有的造诣高深的阵法师在炼器的过程中是可以往熔炉里面追加材料的。 毕竟炼制法器也是需要创新的，总归需要研究，材料多少完全未知。 但追加材料对阵法师来说风险极大，追加的时机数量等出现差错的话，轻则炸炉重则灵力反噬。 以鸿阳如今的水平，追加材料他自然是能做的。 但这材料是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若是出了差错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若只是普通的魔气入体，他是无所畏惧的，引出体外便是。但方才从魔冰魄中飘出的那缕魔气他试过用灵力直接打散却没有作用，最终也是被谢离珠给吸了。 这等邪诡的东西，不是说试就能试的。 鸿阳气得又深呼吸了几次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恢复心平气和：“你当真能控制住这里面的魔气？” 他知道谢离珠是灵魔双修，但不知道谢离珠如今对魔气的掌控程度如何。 “长老刚才不都看见了。”谢离珠指了指鸿阳手里的魔冰魄，又补充道，“弟子可以保证魔气破不到长老半分，我还可以再另外布一个阵法，将魔气封锁住，直到弟子彻底解决它们。” 鸿阳的担心无非就两个。 一是魔气入侵他自己体内，与他的灵力发生作用产生负面影响。 二是怕魔气逸散影响其他弟子。 如今谢离珠已经信誓旦旦给出了承诺，他还能说什么呢？ “将修然与司凝叫来！”鸿阳的胡子都要气得飞起来了，拂袖吩咐道。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谢离珠扬了扬手中的传音符。 说曹操曹操到。 谢离珠话音刚落下，门外就传来了司凝的声音：“师尊。” “进来。”见到自己精心栽培的弟子，鸿阳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随后想到谢离珠给他的糟心工作，脸又绿了。 司凝亲眼目睹鸿阳的脸色变化，一头雾水地走了过来，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魔冰魄弟子已经带来了。” 鸿阳拿过这三块魔冰魄，又看向谢离珠：“把你的罗盘拿来。” 知道鸿阳现在心中仍然有气，谢离珠也不敢多话，乖乖将自己的罗盘拿出来递给他。 鸿阳没好气地接过，认命转身朝着熔炉走去。 谢离珠则是依言准备在这炼器房里布一个聚封阵，但被扶泽制止了。 “你水平还不够，这阵法布的太小了，还是我来吧。”扶泽轻轻拍了拍谢离珠的后背，拿出自己绘制阵法的法器，快速落笔。 一个足以覆盖整个丹鼎楼的聚封阵落成。 阵法的光芒在黑夜中一闪即逝。 观微殿，羽清正躺在房顶上，忽然察觉余光有什么东西闪过，转头凝神看去，只看到亮着灯火的丹鼎楼。 “大半夜的在搞什么名堂？”羽清蹙眉喃喃了一句，随后又躺了回去，手上继续晃着酒杯，“罢了，反正有什么事师兄自己也能处理，不必我操心。” 丹鼎楼这边，鸿阳按照谢离珠说的，先放了三块魔冰魄进去，又将罗盘扔进熔炉里，将真火打入炉中后就开始凝神以灵力控制熔炉冶炼。 魔冰魄受高温消融，里面的力量分成三股在熔炉里一阵乱窜，随后又合而为一，奋力冲击着这高高的熔炉。 第147章 熔炼阵盘 熔炉与鸿阳的神识相连，鸿阳此刻的脸色不算好看，但看起来暂时还没什么大的问题。 “把另外三块加进去。”鸿阳目不转睛盯着熔炉，手中灵力源源不断输送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道。 司凝自然而然地上前打开熔炉下方的小门，将摆在鸿阳旁边的魔冰魄丢了三块进去。 她是鸿阳的弟子，平时鸿阳有事没事就爱把她带在身边让她观摩自己炼器的手法步骤，有时也会让她打打下手，因此这些事情做起来轻车熟路。 修然站在旁边一脸紧张：“师妹，这能行吗？” 修然宫离丹鼎楼有些远，等他带着魔冰魄赶来的时候，鸿阳已经开始炼制了。 谢离珠和他借魔冰魄的目的已经在传音符里告诉他了，但他不知道谢离珠先前和鸿阳说的话，此时只以为是一些改进，虽然紧张，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应该能行。”仔细观察了下鸿阳脸上的表情，谢离珠点了点头。 鸿阳听到这话恨不得跳起来。 天杀的！他只是情绪没有外显而已，这小丫头怎么看出来的能行？ 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能不能自己亲自去炼两件法器啊！ 鸿阳心中欲哭无泪，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懈怠。 新的魔冰魄投进去之后，使得熔炉原本趋于平衡的力量出现了倾斜，他必须小心控制灵力，让这些力量重新回到平衡点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鸿阳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这熔炉里的力量他平衡了半天，效果却不好。 站在边上的几个人也看见了。 原本好好的熔炉，渐渐开始溢出魔气来。 魔冰魄中的力量比鸿阳预想的更多，被释放出来后一部分被阵盘吸去，使得灵气与魔气出现不平衡，他输送进去的灵力则逐渐补上灵力的空缺。 但他没想到，这魔冰魄中的灵气竟然如此不稳定，一言不合就转化成魔气。 他的灵力先进熔炉再被送进内部，本来就有一部分会被熔炉吸掉，能进去的只有一部分，如今更是赶不上魔气转化的速度了。 多余的魔气平衡不了，便开始从熔炉的缝隙往外冒。 这些魔气出来之后就自发寻找目标，直奔修为最低的修然和司凝而来。 魔气都还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但还未近身这魔气便被谢离珠吸走了。 谢离珠如今是元婴期，已经可以实现灵体肉身分离，让灵体能自由活动了，因此她只需要把魔气吸进体内，剩下的直接交给灵体就好了。 逸出的魔气不多。 鸿阳瞧见了谢离珠的动作，咬了咬牙，又道：“丢点渭明石进去。” 他自己的灵力解决不了问题，就拿正经的炼制阵盘的材料来。 司凝依言抱了一堆渭明石过来准备投进炉子里，却又被鸿阳慌忙出声制止：“不对，先等等，还不能放！” 不能先放渭明石！ 谢离珠要改造一个能够自由转化灵魔二气的阵盘，就得在使用渭明石之前把这功能弄出来，不然一旦接触到渭明石，这罗盘就彻底定型为阵盘，不能再更改。 真是麻烦啊。 鸿阳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谢离珠见状，大概猜到了点情况，及时提醒道：“长老，这阵法能汇聚灵气。” 聚封阵最基础的作用就是聚集灵气与魔气，如今在玉极殿地界内，引来的自然只有灵气，且受玉极殿辖地几处灵石矿脉福泽，这灵气纯度极高，几乎是吸进体内就能用。 鸿阳不得不分心来吸取周围的灵气。 他如今就像个无情的输送灵力的工具。 那么多的灵气在他体内转了一圈就要出去，还要搭上他自己的灵力。 “放魔冰魄。”平衡了熔炉内的力量之后，鸿阳试图将失去力量的魔冰魄与罗盘进行融合，但融到一半他就发现材料还差点，“两块。” 还好差的不算多，甚至还剩下一块。 但鸿阳此时已经开始融合材料了，一不留神没能控制住新加进来的两块魔冰魄的力量，顿时熔炉内响起爆鸣声，仿佛下一秒这炉子就要爆炸。 漆黑的魔气争先恐后涌出来，谢离珠吸收的速度赶不上它们流窜的速度，顿时没多久丹鼎楼的地面上就浮现一个巨大的阵法，这些魔气在碰到阵法边缘后立刻被挡了回去。 “不能把魔气全吸了。”鸿阳额角青筋毕露，咬牙艰难道，“言玉，你将魔气输进熔炉里。” “这……”谢离珠面露迟疑之色。 炼器师的大忌便是在冶炼过程中让别人的灵力接触熔炉，这样会导致熔炉内的灵力出现紊乱甚至排斥打架的情况，失败几乎是肯定的，鸿阳不可能不知道。 “无妨。”鸿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往外挤，“魔气而已，放心。” 他现在要耗费心力对付熔炉内失衡的力量，暂时没办法为谢离珠解释，只能言简意赅。 谢离珠只得站到鸿阳旁边，手掌隔空抵住熔炉，一边吸收阵内的魔气，一边将这些魔气输送进熔炉内。 事情忽然出现了转机。 鸿阳原本只是担心熔炉内留下的魔气不够才想出这么个法子，但他没想到，谢离珠输送进来的魔气在经过了她的转化改造之后，竟然比原有的魔气温和得多。 这股魔气在进入熔炉后，竟然快速安抚了其他的魔气，随后开始有一些魔气自发地与这股魔气融合，而后钻进了阵盘中。 “原来，是这样么……”鸿阳脑海中清晰显现出熔炉内部的情况，他喃喃自语道。 “长老说什么？”鸿阳的声音太低了，谢离珠的注意力也没在他身上，几乎一个字都没听清，不由追问道。 “无事。”鸿阳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我叫你停手你便停。” 谢离珠点了点头。 熔炉内的魔气主动融合转化，鸿阳的压力顿减。 一炷香后。 “停。”鸿阳开口，谢离珠立即撤手后退。 阵法中的魔气已经基本全被送进了熔炉当中。 熔炉内的魔冰魄开始快速与融化后的罗盘进行融合，再在灵力的引导下重塑形态。 第148章 阵盘炼成 熔炉内的器物渐渐显现出大致的轮廓来。 “放渭明石。”既然改造已经完成了，鸿阳便本着一步到位的原则，吩咐司凝将渭明石丢了进去。 后面的就是鸿阳熟悉的领域了。 在鸿阳冶炼的过程中，炼器房的门又被敲响了，修然走过去打开门，顿时愕然道：“师尊怎么来了？” 羽清双眼微微眯着，目光似乎有些游移，瞧了一眼屋内的情形，确认无事后松了口气跨进屋内：“我瞧着此处魔气汇集，以为出了什么事。” 虽然整个白玉京都有护山大阵罩着，结界形成之后其他东西进不来，但难保不会有魔族真的脑子不太清醒夜闯白玉京，羽清便索性过来看看。 羽清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一闻就能大概猜到她这模样是何缘故。 “你又喝酒。”扶泽略显无语地走过来扶了她一把，“不会是偷的我的酒吧？” 扶泽院子里的那棵桑树下埋了好几坛酒，她是不常喝的，主要是羽清爱喝。 羽清摇了摇头，面上满是闲散，没骨头一般倚靠着扶泽：“是三师姐的。” “小心从霜打你。”扶泽轻轻戳了下羽清的脑门，轻嗤道。 “她打不过我，我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羽清哼笑了一声。 扶泽还想说话，余光瞟到了边上三个人怪异的目光，顿时一个激灵，推了推羽清：“站直了，小辈看着你呢，还没个正形！” 羽清果然依言站直了。 边上谢离珠他们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他们三个还从来没见过羽清这副模样。 褪去了掌门之尊的威仪后，她平易近人得仿佛只是个还有长辈庇护、无忧无虑的弟子。 往常即使羽清的态度再温和，话语再轻柔，都只能让人感觉她是地位尊崇的长者，与他们这些小辈、与其他同辈的人都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 羽清平日里看着与各位长老，尤其是师出同门的几个也不甚亲密，没想到喝了酒之后竟然让他们大开眼界了。 修然拜入玉极殿的时间比谢离珠和司凝早，连他都没见过羽清这副模样，一时间忍不住在心里怀疑师尊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当着羽清的面他们也不好直接议论，便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 屋内的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幸好阵盘已经成型。 真火被撤去，屋内灼人的温度逐渐褪去。等到屋内的热意彻底散去后，鸿阳一挥袖将熔炉打开，用灵力将熔铸好的阵盘取了出来。 看到这阵盘，连扶泽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鸿阳手上这阵盘内部是银白色，外面却仿佛裹了一层冰一般微微泛蓝，上面布满了奇异的纹路。 渭明石蕴有阵道真义，在改造阵盘的过程中会使得阵盘表面自动出现复杂阵纹，让阵盘本身也变成一个阵法，用以封住内置的阵法。 寻常罗盘多以金属制成，用渭明石改造之后也还是金属的模样，谢离珠这阵盘外面那一层看起来却像是魔冰魄附在了上面。 “谢长老。”谢离珠从鸿阳手中接过阵盘，拿在手中仔细观察。 手指从阵盘上拂过，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仿佛要将人的手活生生冻住。 掌心之下，魔气平缓流动在阵盘内，与灵气彼此交融转化，此消彼长。 “这阵盘你先拿着熟悉熟悉，等你和它熟悉磨合之后，我再用昆凤石帮你提升品阶。”鸿阳吩咐道。 法器是没有进阶的说法的，要想提高品质只能重新熔铸，阵盘自然也免不了，只是寻常阵盘不会因为重新熔铸导致法器品阶无法控制而已。 但寻常的阵盘用昆凤石改造之后提升也有限，这是属于法器纯天然的缺陷。 法器由人使用各种材料后天熔炼而成，蕴养的灵气都是一股脑灌进去的，品阶稍微差一点的甚至是个一次性的东西。 灵器却是天地蕴养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渐渐生出灵韵能够自发转化储存灵气，即使是同品阶下，也是远超法器的。 且灵器可以通过锻造升级，无需再重新熔铸，将材料丢进去之后，灵器自身的灵韵会引导吸收材料，自动提升品阶，不必人为控制。 玉极殿有能力给谢离珠用昆凤石，自然不会让她只用一件低阶的灵器。 但她如今是元婴期，太高阶的灵器用不了，索性再与阵盘磨合一段时间，彻底熟悉之后也方便掌控。 “是。”谢离珠点了点头，小心将阵盘收了起来，朝三人行礼，“弟子告退。” 三个小辈悄悄退出炼器房，关门的时候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羽清靠在扶泽肩膀上假寐。 他们三个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谈，但这不是小辈能听的。 离开丹鼎楼后，谢离珠喊住了正欲离去的修然：“师兄，抱歉，今夜将你的魔冰魄也用的差不多了，来日我会寻个宝物给你的。” 谢离珠一开始就说得清清楚楚，是和他们两个借的，但还什么却没说。 直接还魔冰魄的可能性不高，毕竟那容平岛还不知道有没有第二次进去的机会，这魔冰魄又是魔宫特产，别的地方根本找不着。 因此谢离珠想着来日若是寻到什么适合他二人的机缘，再作为报答偿还给他们。 “宝物就不必了，我也不太用得上。”修然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又怕谢离珠心里一直惦记这事，思索片刻后笑道，“不如这样，以后小师妹出去历练，若是我正好无事，便将我也一并带上吧！” 修然这话玩笑的成分占了大半，但也有真心实意。 他算是看出来了，从剑骨、中心传承、照世眼，再到先前的的魔宫之行，谢离珠像是格外受天道眷顾，拿到的机缘都是顶好的。 这般好运气简直让十次有六次跑空的修然羡慕不已，索性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他这次也是跟着小师妹才阴差阳错有了这于他大有裨益的机缘，若是日后也时不时跟着小师妹出去跑跑，没准运气真比先前好！ 第149章 学习基础 谢离珠笑了一下，点头应下：“好，日后若是有机会定会叫上师兄一起。” 作别修然后，谢离珠转头笑盈盈看向司凝：“那你呢？你是要宝贝还是别的呢？” 其实以司凝的家底来说，那些天材地宝她应当也不会缺，毕竟司家好歹也是世家之一，她又是嫡系，司家自然不会亏待她。 “我？”司凝点了点下巴，忽然笑了起来，“我要你陪我多吃几顿饭！” 谢离珠挑了挑眉。 司凝张开双臂朝着前方走去，束在身后的头发因为她的动作摆了起来：“我们出去了这么久，除了之前受罚那次就再也没有吃过膳堂的饭了，我想尝尝。”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们晋级太快了。 刚刚拜入玉极殿的时候她们两个都还没有结丹，需要每日进食补充体力，所以日日早中晚都会相约去膳堂。 白玉京太大了，膳堂修了好几处，之前受罚时待的靖川堂只是其中一处，算是人比较多的，毕竟靖川堂的饭花样多味道也不错。 还有好几处膳堂她们两个都还没有去试过。 等到结丹之后，她们就开始辟谷，已经完全不需要再通过吃东西来补充体力能量了。 先前相携同去的场景似乎已经隔得太远了，又恍如昨日，触手可及。 夜晚的凉风迎面吹来，撞上司凝张开的手臂，被她抱了个满怀。淡粉的裙摆被风朝后吹起些许，仿佛要乘风归去。 明月清辉洒落下来，又像是被她拢在了双臂之间，就连头发丝在月色映照下都仿佛在泛着光。 身后束起的头发上飘着的红色发带格外显眼，又硬生生将这仿佛要羽化登仙的人拉回了人间。 看着司凝的背影，谢离珠心头漫上一股难言的感觉。双唇轻抿，唇角上扬，谢离珠的声音轻得仿佛要被风吹散。 “好。” 阿凝还是那个阿凝。看似清贵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背后却又有着那样超乎常人想象的纯粹天真，十分可爱。 距离明镜洞天开放还有一段时间，在这期间，谢离珠留在白玉京中，被扶泽按着头学习阵法。 在去容平岛的路上司凝提及加入阵法师公会的事，被谢离珠推脱了，但她并非真的不想进。 这考核是三年一次，今年的才刚刚过去不久。 三年的时间对寿数长久的修士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谢离珠基础不牢，靠着她自己改良的几个阵法在阵法师虽然也能取得不错的成绩，但阵法师最重要的是基础，没有基础支持，即使现在靠天赋能画几个高阶阵法也是没用的。 谢离珠原本就被羽清盯着要练习剑法，如今又被扶泽揪住，每天的日子过得简直苦不堪言。 修士进入金丹期之后，除了辟谷之外，睡眠也会用打坐来取代。 谢离珠进阶速度太快，羽清担心她境界不稳，索性让她缩短晚间吸纳灵气的时间，转为巩固根基。 剩下的时间，理所当然被扶泽占去了。 甚至因为廉纤也有意培养她，偶尔还会见缝插针给她开小灶，谢离珠的一天被各种训练塞得满满当当的，属于是旁人看了就要两眼发昏的程度。 后来柳安筠和司凝都去围观过几回，看到的都是扶泽拿着戒尺站在谢离珠旁边，听她背书，看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绘制那些基础阵法，又或者是跟着廉纤反复练习控制灵火。 基础训练总是枯燥乏味的。 她们两个是两道同修，一个主修药一个主修炼器，与剑道的基础知识是同时学习的，也要经历这种用空余时间来弥补另一门功课的经历。 甚至不止是他们，玉极殿的内门弟子人均两道同修，可以说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经历。 所谓勤能补拙。两道同修天赋已经远超旁人，更是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辛苦，这样才能保证不会因为两道同修使得修炼速度被拉长而将这过人的天赋硬生生磨灭。 如果天赋只是能够让他们多学一种法术，但修炼速度却还不如只修一道的修士，那这天赋又何来出众之处？ 谢离珠这么忙，让鸿阳长老知道了，也将司凝提回了丹鼎楼，准备好好培养培养这个弟子，让她仔细参悟在魔宫中领悟的东西。 司凝没有那么多要学的东西，仅就炼器一道，有鸿阳从旁提点，再加上自己悟性极佳，没多久就再次破境，跨进金丹大圆满，距离元婴期也不过一步之遥。 同样有好消息的是修然。 他们三个一同去的容平岛，每一个都收获颇丰。修然原本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迟迟无法突破大圆满。 在魔宫中时有元宜指导，机缘巧合之下冲破了后期，回玉极殿时是金丹期大圆满的修为。 在进一步领悟了元宜传授的枪法之后，修然一口气冲破大圆满正式结婴。 至此，羽清的八名弟子已经全部在元婴期之上。 入门时间最晚的谢离珠，偏偏是结婴最快的那一个。从她拜入玉极殿到结婴，也不过一年不到。 这样的时间，对修士来讲，或许只是一段时间比较长的打坐，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她虽然不是自幼拜入玉极殿，比起柳安筠这种百岁不到就结丹，一百多岁还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元婴期高手的天才来说似乎逊色不少。 但思及她先前在御虚宗被蹉跎了那么多年的光阴，拜入玉极殿后便如同新生。重新计数后如此短的时间步入元婴在修真界当真是前所未见。 一时间，言玉之名又在修士间变得热门起来，几乎人人在茶余饭后的空闲时间都会谈论她几句。 谢离珠长居白玉京中，与世隔绝，这些讨论她自然是听不到的。 修然的雷劫降下那天，谢离珠还在苦哈哈地在言玉宫中画阵法。 修然的雷劫阵势比谢离珠的弱了不少，毕竟修然不需要受天罚。 雷劫过后降下的福泽甘霖中的灵力将地上的阵法灵力搅乱，谢离珠手上劲一岔，这阵法就一下子失去了光芒。 第150章 再往明镜洞天 看着暗淡无光的阵纹，谢离珠无奈地叹了口气。 “心不定。”扶泽站在她旁边，看了一眼阵纹，淡声问道，“为什么？” 绘制阵法最忌讳心中浮躁灵力掌控不稳，这样的问题之前从来不会出现在谢离珠身上。 扶泽破天荒的没有训斥她。 “不知。”谢离珠摇了摇头，低着脑袋瞧着莫名有些丧气，“或许是压力太大了吧，师兄师姐他们如此惊才绝艳，向来为人称赞。” 扶泽一眼看穿谢离珠没有说实话，或者说，只说了一部分原因。 “你在意的不是他们。”扶泽瞥了她一眼，说出的话毫不留情，“你是在意认可你的人不够多。” 谢离珠没吭声。 在拜入玉极殿那天，柳安筠和她说过，她真正在意的是旁人的眼光与评价。 她后来虽然想通了这件事，也逐渐变得不在意那些东西，但今日碰上修然进阶，她才赫然发现，那么多年的影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去的。 她还是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她的师兄师姐得到的都是称赞，而她却总会有人对她恶语相向。 扶泽轻轻叹了口气，手掌落到谢离珠的发顶，温暖透过掌心传过来：“心结一日不解，便困你一日。”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你累了，自己好好想想吧。”扶泽只摸了下谢离珠的脑袋便转身离开了，“若是得空，去见见你的父母吧。” 谢离珠心头一震。 说起来，从她被景蘅带回御虚宗后，她确实是好多年没有再去见过他们了,只有她刚刚结丹那次忍不住悄悄下山去过一次。 但也只是遥遥看上一眼。 当日的记忆似乎已经淡得快要消失不见了。 父母如今可还安好？谢家费尽心思想将她弄回去，甚至不惜以强硬手段逼迫父母，他们在谢家的压迫之下，过得如何？ 谢离珠对父母的感情只停留在了十二岁，经过这两百多年的消磨，早就已经淡得几乎不存在了，但血肉至亲之间的联系还在，她依然会忍不住想各种问题。 雨淋了一身，谢离珠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风一吹冷得直哆嗦，便也没工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冒雨冲进屋内。 换上干的衣服后谢离珠在屋内又将方才那被迫中断的阵法重新画了一遍。 心平静之后，这阵法谢离珠绘得十分迅速。 看了看那些毛躁扭曲的阵纹，谢离珠挥手将阵法打散。 她现在没有专业的绘制阵法的工具，要么是用剑柄要么是用手指，画出来的线条总是不够匀称流畅。 看来还是得弄个专业的工具来。 不然这阵法画得丑兮兮的，着急用的时候还没什么，练习的时候看了就让人头疼。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谢离珠抬头时，忽然看见门外不远处有发着白光的东西东倒西歪地朝着她飞来。 飞到近前，谢离珠才发现是一张传音符。 “明镜洞天，明日启程。”传音符里传来柳安筠的声音。 谢离珠这才想起来明日是明镜洞天开放的时间。 这些日子被连番压榨，谢离珠像个陀螺一样基本没有停歇过，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时间都差点忘了。 明镜洞天的入口只开放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没有进去的后面就再没有机会进入了，只能等到下一次开放。 无尘洞天这一次也对外开放，她们没了特权，也得先走明镜洞天的入口。 今日没有阵法练习和灵火控制练习，谢离珠索性倒在床上蒙头睡去。 第二天一早，谢离珠到山门口的时候，柳安筠和司凝已经在那聊起来了。 好眼熟的场景。 上一次她们一同下山去解决桓简之事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 “师姐，阿凝。”谢离珠远远地喊了一声，两人回头看来。 “走吧。”等谢离珠过来之后，柳安筠召出灵剑站上，将司凝也拉了上去。 司凝如今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本命灵剑，鸿阳送她的剑平时打架倒是能用，御剑却不太稳定，只能蹭车。 碧色、冰蓝带一抹朱红的流光从白玉京上空划过。 明镜洞天在玉极殿的辖地内，与白玉京距离不算太远，没多久便到了。 入口阵法还未开启，此刻外面聚集了不少修士，既有穿着宗门服饰的弟子，也有从各地赶来的散修。 甚至里面还有几个衣服制式与白鹭洲有些许差异的修士，想来并非白鹭洲之人。 谢离珠上一次来明镜洞天的时候，是被羽清直接传送进去的，离开的时候被柳安筠直接带走了，没机会好好看看明镜洞天四周的景色。 如今和这些修士站在一起，谢离珠才分出些心思来打量着周围。 明镜洞天本身所处的地方便是山明水秀之地，溪水潺潺流过，鸟鸣声不断。 明镜洞天与外界之间有洞天结界阻隔，一眼看过去时其实是看不到明镜洞天的内部情形的。 但据谢离珠上一次来时的观察来看，明镜洞天如果未受主人干预的话，四时的变化速度应当与外界是同步的。 比起明镜洞天，无尘洞天的四时变化就要怪异得多。 “言玉仙子，好久不见。”谢离珠正和司凝她们聊些有的没的，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自己，转身看去，原来是熟人。 “露湘仙子，别来无恙。”谢离珠笑了笑，朝露湘颔首，算是见礼。 “叫我露湘便好。”露湘走近两步，笑道。 “露湘。”谢离珠从善如流，看向她身后，“你的同门没有一起来吗？” 这种洞天历练，大多数宗门弟子都会选择几个人一起组团来，毕竟危及性命的事，多个人多份力量，碰上危险还能抢救一下。 露湘是元婴期修士，大多数情况都是单独进洞天历练，但她的同门总归是需要有人带着的。 “在另一边。”露湘指了指身后某处，看向谢离珠，眼中带着惊艳之色，感慨道，“仪阳秘境一别已有数月，没想到再见你竟然已经是元婴期了，这等进阶速度实在让人惊叹。” 第151章 遇露湘 露湘的说话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在场的又都是修士，不少人都听到了，目光纷纷朝谢离珠这边飘来。 拜师大典那天，大小宗门都派人去参加了，但总归还是有人没有见过谢离珠，如今听到这女子就是最近名声大噪的那位言玉仙子时，都忍不住朝谢离珠看过来。 “仪阳秘境之后，我本欲前往玉极殿拜会，亲自接回母亲，但彼时师尊给我派了新的任务，只能将母亲匆匆带回应苍门，还未来得及向三位当面道谢。”露湘说着，弯腰朝着三人一揖，发间的步摇轻轻摆动了两下。 先前谢离珠她们将桓简解决了之后，将侥幸活下来的老婆婆带回玉极殿养伤，后来玉极殿的弟子调查清楚了那户人家的小女儿是露湘之后，便立即给露湘传了信。 但应苍门的掌门不似羽清那般闲散，对露湘要求颇为严格，露湘当时在外历练脱不开身，回来之后又被踹去了仪阳秘境，一直到仪阳秘境结束才勉强抽出点时间匆匆将人带回了应苍门，连当面道谢都没空，和玉极殿负责接待的弟子都没说上几句话就离开了。 此时来见三人，她也是存了致谢之心的。 “分内之事。”柳安筠目露关切之色，“令堂如今可还好？” 露湘的母亲是柳安筠一手医治的，但因为受惊过度，虽然外伤治好了，心理受到的创伤却不是药物能治疗的。 “我将母亲安顿在了应苍门属地的一处小城里，给她找了个清净的院落，尽力抽时间去陪伴她，如今精神状态已经好多了。”露湘回忆起当日接回母亲时的状况，唏嘘不已。 “我当日虽然怀疑桓先生的身份，但因为父亲逼我出嫁更令我愤怒，便找了个机会连夜跑了。当时我还想着等我学到了真本事之后再回去收拾他，哪想到竟然一下子家破人亡物是人非。” 露湘面露怅然之色：“嫂嫂她，在我们家受苦颇多。” 晴双的事情经过玉极殿弟子的转述她了解了个大概，玉极殿的弟子又送了她一面记录下事情经过的水月镜，她看完之后起先心中怒火冲天，恨不得亲手杀了桓简，后来也只能感慨造化弄人。 谢离珠沉默听着。 这一家子，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实在是有些自作孽。 若非一己私欲作祟，又岂会有后面这许多事？ 甚至晴双和她的孩子都惨死于桓简之手。 谢离珠只要一想起昔日在幻境中看到的画面头便会抽痛，几乎已经形成了习惯。 “诸事已矣，节哀吧。”柳安筠轻轻叹了口气，“至少你的母亲还在人世，趁她活着的时候多陪伴一下也是不错的。” 桓简一事让露湘心中五味杂陈，她们三个又何尝不是？ 尤其是谢离珠。 柳安筠不着痕迹看了谢离珠一眼。 当时谢离珠被困在了幻境中，险些被桓简刺激得走火入魔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 幸好谢离珠自己心性足够坚定，能够自己冲破幻境，否则当时那样惊险的时刻，稍有差错她们三个恐怕都得成为鬼藤兰的养料。 宗门之内只住本宗弟子，非紧急情况是不会让外人长住的，但若是宗门弟子尚有尘缘未曾了结，也可以将亲属安顿在宗门属地。 上三宗除去自己本身宗门所在之地之外还会往外划一片地便是宗门属地，在此下辖范围内居住的修士由此宗门庇护，若有紧急情况可以向宗门求援。 宗门属地与宗门相隔不会太远，即使占地广如白玉京，到宗门属地的最外围御剑也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露湘身为掌门之徒，事务必然不少，闲暇时多去陪陪自己的母亲，也算聊以慰藉，能让这老婆婆安安稳稳走完这一生，露湘的尘缘便算是就此彻底斩断。 “说的也是。”身后传来动静，露湘回头一看，是玉极殿派人来打开阵法，她回头冲三人笑了笑，拱手道，“来日有缘我定亲去玉极殿拜会，此番暂且别过。” 露湘说罢朝着自己的同门走去。 人群前方传来一阵骚动，随后响起玉极殿弟子的声音：“肃静。” “奉羽清仙尊之令开启明镜洞天入口阵法。”这名弟子朝着白玉京所在方向遥遥行了个礼，直起身沉声道，“明镜洞天本是明镜与无尘两处洞天叠加而成，无尘洞天此前从未对外开放过，此次掌门有令，无尘洞天也会一并开启，诸位在往常明镜洞天内的出口阵法处可以自由选择是否要进入无尘洞天。” 这弟子说着，将在场众人都打量了一遍，缓缓道：“提醒诸位一句，无尘洞天危险程度比明镜洞天高数倍不止，各位在进入之前需仔细权衡，玉极殿不会为各位的生命安危负责。” 洞天历练生死由己，死了就是死了，玉极殿不会承担一分一毫的责任，若是偏有人看不清自己的能力硬要进无尘洞天，玉极殿也管不着。 原本听说里面还有个无尘洞天也要开放时，不少修士都面露兴奋之色，听了这弟子的话之后面上又显现出几分犹豫之色来。 明镜洞天向来便以凶险闻名，葬身其中的金丹及以下的修士数不胜数，甚至有元婴期修士一时失手的。 比明镜洞天还要凶险，这真得好好掂量一下。 这名弟子收回目光，转身面对着结界，双手结印将灵力注入隐去的阵法中，水波状的流光以阵法为中心朝四周荡开，入口阵法渐渐显现出来。 “此阵法只开一个时辰，还请诸位抓紧时间。”那名弟子说完朝着谢离珠她们遥遥看来。 接收到这名弟子的眼神，谢离珠三人轻轻点了下头，站到一旁等着其他人先进去。 等人进得差不多了之后，这名弟子朝着谢离珠三人走来。 “见过瑶泽师姐，问言玉师妹、司凝师妹安好。”行过礼后，弟子从储物戒中将一块玉佩递给谢离珠，“这是掌门吩咐我交与言玉师妹的，掌门说师妹或许会用到此物。” 第152章 又见故人 看到这玉佩，谢离珠与柳安筠不约而同眉心微微蹙起。 这玉佩是羽清常挂在腰上的那一块。 “师尊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接过玉佩，谢离珠用手摩挲着表面的纹路，温声问道。 “无。”这名弟子摇了摇头，“掌门只说进入无尘洞天之后自有用处。” 向这名弟子道过谢之后三人一同进入阵法当中。 穿过阵法结界之后，眼前的景象倏然转变。 看着前方这熟悉的景色，谢离珠唇角轻轻扬起，目光忍不住四处搜寻起来。 “离珠，你在找什么？”司凝不知道谢离珠先前来过明镜洞天的事，见谢离珠一进来就东张西望，忍不住好奇问道。 “故人。”谢离珠并未明说。 她在找明镜。 第一次来的时候，她从入口处离开后走了一段时间才碰到明镜化身的妖树袭击她。明镜是这洞天的主人，她也不知明镜现下究竟在何处，只能边走边留意四周的异常。 入口这一带的树品种都是一样的，长得大同小异，若是明镜混在里面一动不动的话，是很难发现的。 此时，三人身后忽然远远地传来了说话声。 “师兄……呼……你等等我……” 这声音起先还听不真切，三人停下脚步各自找了地方隐去身形后又等了片刻，才听清楚。 听到这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谢离珠眨了下眼，无声冷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也没想到，出来历练一趟，竟然又撞上了仇人。 文耀和柏池竟然也来了。 右手拇指轻轻摩挲着中指的骨节，谢离珠扯了扯唇角。 看来是天也要帮她了。 上一次在仪阳秘境中，受秘境法则保护她只能捉弄文耀，离开秘境之后文耀照样能跑能跳，这一次在这无人看顾的洞天当中，谁还能护着他？ 听脚步声，文耀似乎停了一小段时间，等身后的柏池追上来之后才继续前进，一边不耐烦地道：“下次别这么磨蹭了，说要来的是你，差点赶不上的也是你。” 算算时间，入口阵法此刻已经关闭了，这两个人完全是踩着点进来的，难怪柏池的声音听起来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柏池唯唯喏喏地跟在文耀身后，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因为和谢离珠她们走的不是一个方向，三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文耀的身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听不到了，司凝和柳安筠才从树后出来，谢离珠却迟迟未动。 司凝回头看去，顿时忍不住惊呼一声：“离珠！” 柳安筠听到动静也转过身来。 只见此时谢离珠整个人被树枝缠住，如同五花大绑一般被束缚在了三人合抱的树干上。 司凝二话不说就要提剑劈向谢离珠身后的树干，被柳安筠及时拦住。 “离珠她被妖物困住了！”司凝一脸焦急地看向柳安筠，“瑶泽师姐你拦我做什么？” 柳安筠一脸无奈地指了指谢离珠。 司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方才似乎还束手无策的谢离珠动了动手腕，手指艰难地拍了拍捆住她手臂的树枝。 随后这树枝便缓缓松开，将谢离珠放了下来。 一阵白烟浮起，谢离珠身后那三人合抱的大树显出原形来，正是一身绿衣的明镜，而她身后则站着将她环腰抱住的无尘。 “你这次倒是乖巧多了。”明镜朝后仰头在无尘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转头看向谢离珠，“怎么不反抗？” “前辈对我并无恶意。”谢离珠解释道。 原来，方才在文耀和柏池走远之后，谢离珠准备离开背靠着的这棵树，就在此时异变陡生，这大树的枝干瞬间疯长，眨眼就将谢离珠缠住了。 谢离珠原本处于条件反射想要反击，却感受到这枝干上没什么恶意，猜到是明镜想要戏弄她，索性束手就擒。 明镜见她没有反抗，顿感无趣，谢离珠拍了她之后就将人松开了。 明镜点了点头。 看着无尘将下巴垫在明镜肩上，嘴唇不断从明镜的侧脸蹭过，谢离珠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指了指无尘，又指了指明镜，斟酌着问道：“您二位这是……？” 明镜不是说他们是兄妹吗？无尘这举动，可不像是兄妹之间会有的。 虽然谢离珠不在意这些，但也是第一次见，心中还是忍不住好奇。 “在外如兄妹，在内如夫妻，有什么问题吗？”像是为了印证谢离珠心中的猜测，明镜伸手压下无尘的脑袋，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着看向谢离珠。 谢离珠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们并无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后来谢离珠直接在中心考验里被传送出去了，自然也没看见他们两个亲昵，只将他们当作了寻常的兄妹。 “我们是灵植所化，本就不讲你们人那一套伦理血缘，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了。”明镜随口解释了一句。 谢离珠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妖魔鬼这些种族原本就不在意血脉亲缘之说，伦理纲常更是没有，压根谈不上什么乱伦不乱伦的。 毕竟他们繁衍后代是不会受近亲影响的，同一个种族血缘本就相近，近亲相合反而可以改造血脉使得更接近上古衍生之初的种族的力量。 明镜拍了拍无尘圈在她腰上的手。 无尘松手后，明镜朝着谢离珠走过去，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眸中流露出惊喜来：“还真让你找到修复剑骨的方法了？” 谢离珠上一次来明镜洞天的时候，被明镜攻击，口出狂言说自己天赋异禀却遭劫，羽清送她来寻找修复剑骨的方法。 修复剑骨的方法她以前从来没见过，对谢离珠的说辞虽然没有全信，但也被她的气势唬住了。 等谢离珠已经离开一段时间后，她才后知后觉回味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吓唬住了，顿时无语至极，暗自想着若是有机会定要再捉弄谢离珠一次。 这也是方才她趁着谢离珠没注意悄悄偷袭她的缘故。 第153章 见鬼翼虎 “说起来，晚辈也该向两位前辈道谢。”谢离珠说着，朝着两人弯身行礼，“若非两位手下留情为晚辈指明方向，晚辈恐怕没机会得此机缘。” 修复剑骨这事，要说和他二人有多大关系，那倒也没有。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若是没有这处洞天，谢离珠就算将此处翻个底朝天也没用。 明镜眨了眨眼，受了这一礼，趁谢离珠抬头的时候屈指敲了一下谢离珠的后脑勺。 不疼，但有些让人不明所以。 谢离珠捂着被敲的地方，疑惑地看着明镜：“前辈？” 聊天就聊天，敲她干嘛？ 明镜指了指文耀他们离去的方向：“仇人？” 谢离珠她们虽然没有看到文耀他们朝哪个方向走，但修行之人五感比普通人敏锐数倍，自然能通过声音判断方向。 谢离珠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要做什么还是提前让主人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虽然兄妹二人可能也不会在意。 “你身上的怨恨之气过去这么久依然很明显。”明镜点了点头，提醒道，“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以怨念化剑气才突然爆发出那么强的威力震慑住我，不然那般差劲的剑法我是完全不会放在眼里的。” “你能怨恨他这么久，想来仇恨颇深，若是想报仇，你自行处理便可，但同为宗门弟子，不要让旁人知道。”明镜犹豫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你的事情我无权过问，但情绪外显于你终归是无甚益处的。” 谢离珠与她非亲非故，在她眼中不过是个有过些许矛盾交集的人，按理来说她不需要管这么多。 谢离珠的师尊尚在，如何教导她，是羽清的事。 但明镜先前吃过情绪外显的亏栽在了羽清手上，还是忍不住想提醒谢离珠。 “多谢前辈提点。”谢离珠弯了弯唇，“若无其他事，晚辈便告辞了。” 此番两人是想问候一番，如今该做的该说的都已经做了说了，明镜也不欲多留，点了点头后目送三人离开。 “你先前不还说要教训教训她，以报先前她吓唬你之仇。”无尘走上前去，将人圈在怀中。 “说说而已。”明镜轻哼一声，“她那么短的时间就已经从一个没什么灵力的废人变成了元婴期修士，我要是真报复她了，她来日又找我寻仇或者让羽清为她出头怎么办？没看她身上怨念这么重吗？” “嘴硬。”无尘笑着说了句，“担心她走偏不忍心对她出手直说便是。” 他二人久居明镜洞天中，从来没人能和明镜说得上几句话，偏偏明镜又是活泼的性子，憋得只能去捉弄那些妖兽小动物。 谢离珠是明镜洞天形成以来除了无尘之外唯一一个能和明镜说这么多话的人，明镜心中自然惦念她。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明镜翻了个白眼，拽着无尘离开，“我只是棵树，管不着她。” 走出去几步路，明镜忽然停步，一拍额头，“哎呀！她那小猫！忘记告诉她了！” 明镜眼中显出几分懊恼来，正欲感应一下人在哪里，好追过去，被无尘握住了手牵着往前走，“那猫儿等了这么久，自然会去找她，你不是不管她吗？还想这些做什么？” 说的也是。反正都在明镜洞天里，人还能跑了不成？那小猫都快等得两眼发绿了，感应到存在之后自然会冲过去的。 明镜深以为然，遂将此事抛诸脑后。 正如无尘所预料的那般，谢离珠等人离开没多久就碰到了一只体型庞大的“猫”。 看着眼前这浑身漆黑状如老虎背生双翼的妖兽，谢离珠眼前一亮，试探着问道：“是你吗？” 现在拦在三人面前的这只鬼翼虎，瞧着像是她第一次来明镜洞天的时候碰到的那一只，当时她还狠狠坑了它一把来着。 谢离珠当时进无尘洞天，鬼翼虎没跟进去，她便将自己的衣角割下来放到它旁边，同它说若来日有缘再见，它愿意当坐骑的话便带着这衣角来找她。 如今仔细看去，这鬼翼虎口中似乎确实叼着什么东西。 鬼翼虎上前两步，松嘴将口中衔着的东西放到了草地上。 一块布。 只是这布料看起来吃了许多苦头，上面沾了各种不明物质，红的绿的黄的各种颜色混杂在上面，甚至还有干掉的泥土和血迹。 这鬼翼虎也不嫌脏。 看到这步时谢离珠眼睛顿时一亮。 果然是它！ 彼时谢离珠被柳安筠救下后，原本的弟子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柳安筠便给她换了一身衣服，是她自己的，制成之后还没穿过就先给谢离珠穿了。 如今这布料虽然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了，甚至因为被鬼翼虎叼在口中还沾上了它的口水，阳光照耀下亮晶晶的，但被口水打湿的某些角落依然能依稀看出这布料原本的颜色，正是先前谢离珠来明镜洞天时穿的那件。 “好久不见。”谢离珠走上前去，伸出手来，作势要摸鬼翼虎的脑袋。 司凝在一旁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嘴张得老大，忍不住握紧了柳安筠的手，心中紧张兮兮的，生怕下一秒谢离珠的脑袋就被鬼翼虎一口给咬了下来。 这可是四阶妖兽，瞧着还快要突破了。 虽然她们三个里两个人在元婴期，柳安筠甚至快突破了，但谢离珠距离这妖兽这么近，有突发情况恐怕都来不及救。 出乎意料的，这凶恶的鬼翼虎在谢离珠靠近之后竟然收起了獠牙，谢离珠伸手的时候，它甚至温顺地低下了脑袋。 手掌落在鬼翼虎的额头，轻轻顺了顺毛，谢离珠笑了起来：“对不起啊，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她如今是元婴期修为了，自然一眼能看出来鬼翼虎已经快要进阶了。初见的时候这鬼翼虎看着威风但战斗力实在一般，明显是在四阶混日子。 “你现在带着这块布来见我，是愿意做我的坐骑的意思吗？”谢离珠的手从额头摸到耳后然后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问道。 第154章 契约鬼翼虎 鬼翼虎低低地“呜”了一声，随后意识到临时契约早已经失效了，谢离珠已经不知道它心中所想了，便又点了点头。 “好。”谢离珠应了一声，收回手快速画了个契约阵法打入鬼翼虎的额头。 鬼翼虎眸中红光一闪即逝，代表契约落成，鬼翼虎认主。 看到它眼中的红光，谢离珠才留意到鬼翼虎眼瞳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发生了些许变化。 “眼瞳金中流朱，翼下生白羽，是为虎王。”两手将鬼翼虎的脑袋捧起来，谢离珠仔细端详片刻后，问道，“如今你瞳中金朱两色同时减淡——” 谢离珠的目光往旁边游移，落在了鬼翼虎收起来的翅膀上。 鬼翼虎会意，不情不愿地将翅膀打开了。 果不其然，翼下的白色羽毛已经被啃得乱七八糟了，甚至在靠近翅根的地方还有血迹渗出。 “原来是有人挑战你的权威，怪不得你忽然变得这么上进，几个月不见就已经快要突破四阶了。”谢离珠点了点头。 这只鬼翼虎原本是明镜洞天中的虎王，至少在谢离珠第一次见它的时候，瞳中的朱色还十分明显，一看就是风头正盛的时候，没准刚刚和别的鬼翼虎斗完坐稳虎王之位。 但那时的它如此轻易就被谢离珠拿下了，纵然有取巧的成分在，也足以说明这鬼翼虎的问题。 这一个族群生来就是四阶妖兽，实力已经远在大多数妖兽之上，它当时也许是最强的，能够当上虎王，但总有比它更努力的。 它不进则退自然有被人挑战的一天。 但现下它应当还并未彻底失去虎王之位，只是虎王之威恐怕是不剩多少了。 怕自己被从虎王宝座上踹下去，被其他的鬼翼虎啃得渣都不剩，所以才开始努力修炼。 “无妨。”谢离珠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以后你跟着我，这里会有新的虎王的。” 鬼翼虎趴在地上，闷闷地说了一句：“哦。” 契约落成，谢离珠又能听到鬼翼虎说的话了。 “而且你跟着我，你也还是虎王呀。”谢离珠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你跟着我之后，努力修炼，就能做这天下鬼翼虎的虎王了。” 鬼翼虎哼唧了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变小一点，跟在我身边。”拍了拍鬼翼虎的脑袋，谢离珠道，“起来走了。从今以后，你就叫……” 谢离珠卡了一下，看了看还趴在地上的鬼翼虎，犹豫了下：“叫，翠翠？” 鬼翼虎虽然不知道这名对应的是什么字，但看谢离珠这犹豫的表情也能直观感受到这名字的不友好，于是冲着谢离珠呲了呲牙。 “好好好那换一个。”谢离珠原本也只是乱取的，看它不乐意立刻妥协，想了想后拍板道，“叫灵岚吧！” 岚，山风也，灵动飘逸难以捉摸。 这次的名字鬼翼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看谢离珠满意的表情它便也满意了。 一阵金光从它周身浮起，待这团金光散去之后，原本的庞然大物已经变变作了一尺长的金瞳黑猫，翅膀竟然也被隐去了，如果不化出真实形态，真看不出这是鬼翼虎。 “好灵岚。”谢离珠蹲下来张开手，灵岚一下子跳入她怀中。 摸着灵岚后背顺滑的毛发，谢离珠转头看向柳安筠两人：“我如今也有灵宠了。” 灵岚在她怀里躺下后就蜷着尾巴闭上眼睛了。 司凝两眼冒光地看着这只黑猫，没忍住上前两步也伸手摸了摸。 软软的，还想摸。 就在司凝的手渐渐往灵岚肚子的方向移动的时候，灵岚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爪子亮了出来。 司凝讪笑两声，立马收回了手避免了被挠的悲剧。 “走吧，有它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我们直入无尘洞天即可。”柳安筠也象征性地在灵岚的头顶轻轻拍了拍以示友好。 谢离珠第一次来明镜洞天的时候靠着灵岚的存在避开了各种妖兽的威胁，如今虽然灵岚因为虎王地位动摇对这些妖兽的压制大不如前，但四阶以下的妖兽还是不敢靠近的。 明镜洞天每年的入口都开在一个地方，柳安筠和谢离珠都来过一次，轻车熟路地带着司凝朝着中心的传送阵前进。 明镜洞天只适合金丹期和元婴期的弟子来此历练，危险系数对于如今的谢离珠三人来说着实不算高，但对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三人一路上一直不紧不慢的，甚至因为无意与旁人起冲突，三人还尽量绕开了其他修士。 但等三人到传送阵法所在的那面崖壁面前时，也仍然被这景观震撼到。 不同于第一次来时崖壁的沉寂，此刻的石壁上显现出两个传送阵的阵纹来，其中一个阵纹与明镜洞天入口处的传送阵光芒一样，想来便是离开的传送阵。 另一个传送阵则是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再加上后面颜色深沉的崖壁，看起来颇有些不祥的意味。 此刻的崖壁前方有不少人都在打斗。 此时此刻，谢离珠才知道为何这传送者的地方会有那么多的修士尸骨。 原来是这底下布了一个杀阵。 或者说，这杀阵并非由人后天布置而成，而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的存在才形成的。 阵法玄妙之一也在此处。 大多数阵法都是由修士通过灵力改变布阵之处的能量波动而形成，但也有一部分阵法是因为世间万物因各种机缘巧合凑到一起形成了奇特的能量波动而形成。 这明镜洞天里原本就有闳时的尸骨散落在此。 大能陨落，尸骨的灵韵搅乱了此地的能量，后来又多了那么多带着不甘死去的修士的尸骨，怨念之气汇聚进一步改变了此地能量，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偌大的杀阵，横亘在传送阵法前阻挡了修士的步伐。 谢离珠上一次来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她引起的能量波动不多，且又早早寻到了闳时的剑骨，机缘巧合之下未能触发此地的杀阵，于是也顺便直接和追风照影蛇对上了。 第155章 以血养剑 “他来得这么快？”观察了下陷在杀阵中的修士，谢离珠忽然眯了眯眼。 司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一男子手持长剑一边要对抗脚下的杀阵，一边还要防着旁边的修士偷袭。 “文耀？”司凝眼中显出几分疑惑来，“他看起来比我们来得早多了，路上也不像是遇到什么阻碍的样子。” 司凝以前没来过明镜洞天，但她们过来的时候一路是畅通无阻的，只在一开始的时候耽搁了一点时间，除去这点时间，文耀到这里的时间恐怕和她们不相上下。 “他的剑。”旁边柳安筠忽然出声，示意谢离珠看去。 此时文耀手中那抹银白在日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然而……谢离珠定了定神，凝神看去，忽然发觉那剑刃之上似有灵气缠绕。 灵气本无形，人眼所不能见，只能感知。 文耀的剑先前是没有这种情况的。 先不说谢离珠和他做了那么久的同门，仅就仪阳秘境时的交集，文耀的剑也与普通的灵剑没什么区别，如今却有显形灵气缠绕。 这分明是…… “剑灵！”谢离珠忍不住惊呼一声，“他以血养剑！” 在剑刃偏转日光无法照耀的刹那，三人看得更加清楚。 那些沾在剑刃上的鲜血，竟然瞬息之间就被吸收殆尽，而后剑身缠绕的灵气越发浓郁。 三人面面相觑。 修士蕴养剑灵需要的时间极长，要在剑骨中经受长时间的灵气浸染，还要与剑主心意相通，剑主本身的剑骨不能太短，剑本身的品级也不能太差。 这些条件缺了任何一点想要养出剑灵都是极为困难的。 但也有别的办法。 若是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仍然踏踏实实走蕴养剑灵的路子，便是如谢离珠这般更换剑骨，使用更好的灵剑，并长期与灵剑并肩作战，以期通过多次灵韵沟通来提高默契度。 若是不想花这么长的时间用自己的灵力来蕴养灵剑，还有要一条见效快但危险系数也高的方法。 那便是以血养剑。 剑骨中的灵力周游全身经脉，一部分要给剑骨本身，一部分要送给灵根丹府，剩下的极小的一部分才是给灵剑的，因此灵剑吸收的灵力并不多。 但修士在修炼之后体内充盈灵力，身体被灵气改造，修士的血蕴含的灵气也是颇为丰富的，若是有足够的血液来供养灵剑，就能大大缩短剑灵产生的时间。 但要想揠苗助长又不让苗枯萎，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首当其冲的，便是人命。 杀人偿命因果报应，若是无故杀人身上便要担因果，搞不好哪天命就没了。但此地有杀阵，修士之间也需要厮杀，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倒是可以不必背负因果。 其次便是剑灵的心性。以血养剑弄出来的剑灵大多残忍嗜杀以饮血为乐，如果剑主压制不住剑灵，甚至可能会被剑灵吞噬。 剑灵将剑主吞噬了，这把剑就彻底成为了一把邪剑，此后的每一任主人都会有被吞噬的风险。 以血养剑带来的最直观的好处就是让剑主更强大。 剑灵的能力与剑主品级息息相关，剑灵强大的话甚至能够带着剑主进阶，且这加成是长期的，若是灵剑能一直有进步，拽着剑主的修为在前面跑都不算事。 这样的方法会导致修士根基不稳，若还是个以杀为乐的剑灵，剑主就有可能被剑灵吞噬。 以血养剑带来的好处是十分诱人的，毕竟哪个修士不想毫无阻碍地度过瓶颈期？但带来的祸患无论哪一条都比修为进阶更让人忌惮。 正道中人大多数都是不愿意用这法子的，毕竟自己花了这么多年才有了一身的修为，若是赔了本，多年的心血可就尽数付诸东流了，甚至还要助纣为虐。 “他这剑，是景蘅为他千挑万选的，品级倒是不错。”谢离珠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在御虚宗时，景蘅眼中只有文耀这个二弟子，有什么都是先给他，剑法景蘅要自己亲自教，灵剑也要他自己亲自挑。 景蘅的私库里珍藏的灵剑数量不算特别多，她曾经偷偷去过一回，被景蘅发现之后训斥了一通，景蘅为了做表面功夫还给她画了饼，说等她练会了入门剑法后就会给她挑武器。 结果景蘅后来让她一遍又一遍练习入门剑法，从来没有和她说过练到何种地步才算合格。 然而景蘅转头就亲自带着文耀去了私库挑选灵剑，当场落下契约让灵剑认主。 因为文耀的天赋是御虚宗这一代弟子里最好的，所以景蘅偏心他偏心得十分明显，偏偏在外面又是另一副面孔。 谢离珠犯错时他总是小惩大诫训斥为主，久而久之将谢离珠惯得无法无天，人前看着谁都怕她，在人后却是时时被人嘲笑记恨，明明是废物却有掌门如此维护。 该说不说，景蘅的表面功夫确实做得好。 但现在可没有什么景蘅尊者护着文耀。 “各宗之间除了秘境历练的比试之外，也会组织弟子进行擂台赛，若是能在擂台赛取得好成绩的，未来会有不少人上赶着结交，若是宗门整体成绩不错，甚至能让宗门的地位大大提高。”深深看了文耀一眼，柳安筠低声道。 “文耀先前在仪阳秘境中被你压了一头，这次恐怕是想借着擂台赛的机会狠狠报仇。”司凝嘀咕了一句，“至于吗？都不是一个宗门的了还咬着你不放。” 疯狗一样。 “是吗。”谢离珠淡淡应了一声，扯了下唇角，“那他恐怕得气死了，我的对手早就不是他了。” 在仪阳秘境里的时候文耀就打不过她，此时的文耀看起来更是长进不多，想靠着弄出剑灵来力压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没有机会的。”柳安筠笑了下，意味深长，“他做的事，我们还没与他清算，怎么可能让他有大出风头的机会？让他身败名裂倒是可以。” 当时在仪阳秘境里两人互相揭短，历练结束后玉极殿暂时没有追究，不等于就忘记了。 第156章 欲破杀阵 “可是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报复他。”谢离珠看向柳安筠，眨了眨眼。 “无需顾虑。”轻轻拍了拍谢离珠的肩膀，柳安筠浑然不在意地道，“我说过了，你只需要循心而为，玉极殿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的。” 眼睫轻轻颤了颤，如同蝴蝶振翅，谢离珠点了下头。 “离珠，你打算怎么报复他啊？”司凝凑过来，好奇地问道，“你在御虚宗时与他结了多大的仇啊？” “碎丹之痛，断骨之恨。”时至今日，谢离珠已经能够平静提起昔日之事了，“他公报私仇将我的金丹搅碎，为了防止我重新修炼还将我的剑骨踩断了。” 司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愤恨道：“他怎能如此歹毒？！” 金丹没了修为废了，若是治疗得当，修士还可以重新再修炼，但剑骨断了对一个剑修来说就等于再也没有了希望。 “那你如今这情况是怎么回事？”司凝忽然想起来拜师大典上谢离珠测天赋时那惊人的天赋情况。 “我在此地得到了机缘，找到一根与我极为契合的剑骨。”谢离珠看向文耀的方向，声音越来越轻，“我受人之托要为她找齐尸骨，又得了她的剑骨，诸般机缘之下重获新生，自然也要在此地报我之仇。” 这是谢离珠一早在发现文耀的时候就想好了的。 她若是没能找到这根剑骨，她既出不了明镜洞天，也没办法得到无尘洞天中那只追风照影蛇的顺从，更不会有机会见到闳时，自然也不会有后来天雷为她重塑灵根之事。 她只会因为心结难解愤恨难消在明镜洞天中死不瞑目。 诸般机缘的起点在这里，报仇自然也要在这里。 “那你想怎么做？”要进传送阵就得过杀阵，但看谢离珠和柳安筠一时片刻都没有进杀阵的打算，司凝索性直接在原地坐下。 “他以前来过一次明镜洞天，这次这么快就到了这里，恐怕明镜洞天中没有他想要的东西。”谢离珠虽然过去不被允许参与洞天、秘境的试炼，但她也不至于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 更何况文耀去了明镜洞天得到机缘之后还会来和她炫耀。 “以血养剑需要的修士数量极多，他不可能守在这里把所有进来的修士全都杀光。”谢离珠指了指无尘洞天，“他最大的目标恐怕还是无尘洞天里的机缘。” “但杀阵若不止，他一时片刻就进不了无尘洞天，甚至会有人比他先进去，既然这样，我就为他将这杀阵解了，让他只能看着无尘洞天，却没有进去的资格。” 想从传送阵法出去，就得到阵法面前，但这杀阵此刻危机四伏时不时就会偷袭一下，走不出杀阵说什么都是白费。 “什么？！”司凝都还没坐热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握着谢离珠的肩膀一阵摇晃，“离珠你莫不是疯了？” 杀阵的存在阻挡了这么多的修士，一旦杀阵破除，想出去还是想进无尘洞天都没有了阻碍，她这和为他人做嫁衣有什么区别？ “如实坦白，你是不是暗恋这里面的谁？”司凝都快面目狰狞了，咬牙切齿道，“甚至不惜要破坏这里的阵法，还要拿那烂人来打掩护！” 司凝这莫名其妙的猜测让谢离珠哭笑不得。 在司凝额头敲了一记后，谢离珠将真实情况道来：“杀阵破了算我捅了娄子，师尊必然能为我解决，至于无尘洞天，可不是什么人说进就能进的，那无尘洞天中有一条五阶的追风照影蛇，还是蛇王，负责守门，想进无尘洞天得先从它嘴里活下来。” 其实明镜洞天的这个杀阵就算被谢离珠破了之后不补也没什么，明镜洞天过去以凶险闻名，有一半的功劳在这杀阵上，另一半的功劳可是在明镜洞天本身。 宗门开放洞天试炼其实是要收钱的，但本宗的弟子不用。 明镜洞天过去因为凶险多机遇也多，有不少自认为能力够强的修士来送钱，但也有不少修士畏惧于明镜洞天的凶名，不愿意浪费灵石还白白搭上一条命。 一旦没了杀阵，明镜洞天的危险系数直线下降，来的修士更多，玉极殿收的灵石也越多。 钱嘛，虽然玉极殿不差钱，但也不会嫌多。 玉极殿坐拥数处灵石矿脉，但门下弟子消耗的灵石也多，坐吃山空可不行。 “追风照影蛇？”司凝捂着额头张大了嘴，“这种妖兽听说已经几乎绝迹了，无尘洞天中竟然有！” 妖族种类多不胜数，各种族杂交之后甚至可能创造一个新的种族，因此有的物种泛滥，有的物种则是近乎灭绝。 追风照影蛇本身繁衍难度不高，但后代想活下来难度可就大了。 五阶妖兽的蛋吞一个都能让妖兽获益颇多。 就算真的孵出小蛇了，继承了五阶品级的小追风照影蛇也是没有多少攻击力的，体积稍微大点的妖兽就能将它们一口吞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五阶妖兽的妖力。 五阶妖兽里，没有比追风照影蛇的幼崽更好欺负的了。毕竟追风照影蛇一下蛋就下一窝，顾头不顾尾。 追风照影蛇在族群最昌盛的时候遭到过其他妖兽大规模的围追堵截，还未成年就被一口咬断的小蛇不在少数。 这般大肆屠杀下，追风照影蛇曾经几乎绝迹。 据那蛇王所言，是闳时将仅存的几条追风照影蛇带来了明镜洞天，虽然闳时后来身死，但魂魄被羽清重新养在了无尘洞天中，追风照影蛇也被拉来守护她。 那蛇王谢离珠没和它打过，但它的女儿已经十分难缠了，寻常修士对上蛇王还不知道会是何等惨状。 “所以我这怎么能算为他人做嫁衣呢？”谢离珠眉眼弯弯，话却残忍，“我明明是送他们早点去死。” 司凝沉默了。 好吧，你还挺狠，一下子想了这么多。 “那你去吧。”司凝挥了挥手，颇为心累地往后一靠。 谢离珠不紧不慢地朝着文耀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脚下的情况。 第157章 先放旧怨 杀阵内，文耀一剑挥出将一名修士斩于剑下，余光忽然感觉有什么晃过去，他定睛一看，就见谢离珠低着个头不知道在找什么。 “你怎会在此？”文耀眼底阴冷一闪而过，提剑指向谢离珠，“你做什么？” 他听说了阵法师公会给谢离珠发了邀请的事，如今谢离珠懂阵法的事已是板上钉钉，难保她不会在这杀阵上做手脚。 若真是如此，他如今还身处阵中，真是十分不妙。 对上文耀阴沉的目光，谢离珠勉为其难扯出个笑来：“文耀师弟，好久不见。” “你这样子装给谁看呢？”文耀冷嗤一声，嘲笑道。 “师弟，不要将我想得这么龌龊啊，毕竟我又没干过诓骗别人做什么坏事。”背后的剑骨温度逐渐升高，谢离珠眼中微微一亮，脚下朝着有感应的那个方向走去，嘴上也不忘还击文耀。 “以势欺人，你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文耀的剑尖跟着谢离珠一起移动，一脸警惕地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师弟你还是小心小心你自己吧。”谢离珠抬眼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疾风袭来，文耀偏头躲过，入眼便是一把金光闪耀的长刀，只差毫厘就能将他的头削下来。 文耀眼中闪过恼怒之色，连忙提剑抵挡。 都怪谢离珠，让他分了心没能留意到有人偷袭。 一阵缠斗过后文耀一剑将那人穿了个透心凉。 尸体挂在剑上，尚未冷却的鲜血被银白长剑源源不断地吸收着，文耀手背上青筋凸起，眼底诡异红光一闪而过。 谢离珠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动作也不停。 等手中的剑喝饱了血，文耀重新转头瞪着谢离珠：“问你话，哑巴了吗？” 此时谢离珠手上已经拿着一根骨头了。 文耀和她有一段距离，又被杀阵困扰什么都感觉不到，只将这骨头当做了普通的尸骨，未曾放在心上。 “师弟，不如我们合作吧。”谢离珠弯了弯唇角，提议道，“我帮你破这杀阵，你送我进无尘洞天。” 文耀一怔，神色古怪地看着谢离珠，双唇紧抿。 这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竟然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怎么了？”谢离珠唇角的笑意又深了些许，“以前不都是你诓我，如今我不计前嫌要帮你，你还不愿意了？” 文耀面色一僵，随后又警惕道：“我们之间的仇怨可不止这些。” 御虚宗那么多年的压迫、算计、拉扯，被逐出宗门时的碎丹断骨之仇，仪阳秘境中的捉弄……桩桩件件都不能善了。 “事分轻重缓急。”将地上另一根尸骨拾起收进储物戒，谢离珠唇角的弧度一点一点落下来，“比起私仇，自然是别的事情更重要一点。” 文耀沉默，文耀盘算，文耀答应。 “可以。”文耀点了点头，心中却另有盘算。 他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观察一下无尘洞天的情况，下一次再来的。 如今谢离珠却宁愿放下私仇也要进去，她又是羽清的弟子，无尘洞天的情况羽清恐怕早就告诉她了。 如此说来，无尘洞天内恐怕真有什么好东西。 谢离珠眼底暗茫一闪而过：“合作愉快。” 文耀没理她，又有人偷袭他了。 文耀一边抵抗着杀阵一边与人厮杀，还要留意着谢离珠的举动，一心三用，倍感吃力。 这杀阵比起他上一次来的时候又强了不少，竟然还能影响修士的心神，让那些本来想跑的修士折返。 他上一次来是好些年前了，那时这杀阵也只是给修士制造麻烦而已，只要躲过了，完全可以不管其他人，自己先跑。 如今却有人屡屡被别人拦住脚步，一番纠缠后甚至丧命于此。 文耀原本进来时目的就不纯。 在察觉到这阵法会神不知鬼不觉控制修士心神时，他一面抵抗这种力量，一面又装作被控制了的样子，趁机弄死了不少人。 如今他的剑喝的血也差不多了，他需要尽快脱身。 文耀在打斗的过程中，一直没让谢离珠脱离他的视线。 但看了这么半天谢离珠就一直只是在地上捡一些尸骨，丝毫没有要破阵的想法，文耀不由得皱起了眉：“喂，你做什么？！” 谢离珠弯腰捡拾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将最后一根骨头捡了起来：“破阵啊。” 文耀一脸无语地冷笑了一声：“原来是把我当三岁孩童耍了？” 他是剑修，对阵法一窍不通，但也从没见过有谁破阵法靠的是捡垃圾。 “实话实说而已。”谢离珠耸了耸肩，随手朝一处打出一道灵力。 灵力灌入阵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杀阵中的人被晃得东倒西歪的，那些被影响了心神的人也纷纷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向四周。 “地动了？”有人头上的发冠没戴好，身子一偏就扯着头发往下坠，赶紧手忙脚乱地扶正，一脸惊慌地扫向四周。 “地动对你有什么影响？”旁边的人狠狠戳了他一把，一脸恨铁不成钢，“此地只有一处崖壁，距离还如此之远，就算真地动了也压不到你身上！” 更何况他们是修士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真有地动也有各种保命手段。 “不对！”有人忽然察觉到了异常的灵气波动，一脸警惕地扬声道，“此地能量有异常。” 说话的这名女子修的是阵道，但入门不深，也仅仅限于能依靠阵法师的直觉感受到灵气波动不寻常。 地上那些堆积起来的尸骨忽然开始涌动起来，五指完好的手不断做出抓握的动作，那些两眼空洞的头骨的牙齿也不断开合着。 这些尸骨，仿佛在求救一般。 大多数修士都是站在尸骨堆里的，冷不防被这些尸骨一把抓住，惊得差点蹦出两丈高：“救命啊有鬼啊！” 差点喊破音，将旁边的人震得一个激灵。 “怂包！”有人看不惯嘲笑道，“一个修士还会怕鬼！” 第158章 好像是在破阵 被吓到的那人不服气地反驳道：“你不怕你抖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看过去，就见骂他胆小的那人此时正两股战战以剑撑地，若是有人过去将他的剑拿走，现在只怕已经趴在地上和尸骨们来了个脸贴脸了。 “你们看！”先前说能量有异的那名女修惊呼一声，指向谢离珠，“看言玉仙子脚下！” 谢离珠听见这话，偏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挑了下眉。 认得她。 如今外人对她的了解，更多的是来自于那些茶余饭后的流言传说，见过她的人要么是去了拜师大殿的，要么是参与过或者围观过仪阳秘境试炼的。 秘境试炼只对宗门开放，观众大多数都是宗门弟子，散修之类的人占比不高。 以她在拜师大典和仪阳秘境中的表现，认得她倒也不奇怪。 那女子对上谢离珠的视线，稍稍偏头避开了她的目光，继续指着谢离珠脚下的尸骨：“那些尸骨是从言玉仙子身边开始摆出来的阵型！” 细看之下，竟隐约能看到她耳尖的红晕。 谢离珠在和文耀谈成合作之后就进了杀阵，但出乎意料的是杀阵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背后的剑骨越来越烫，谢离珠在心中猜测或许这杀阵不针对她也是因为杀阵由闳时的尸骨引起，后来闳时最重要的那根骨头又落在了她身上。 彼此的灵韵气息互相感应，自然而然将谢离珠当成了自己人。 “她是想破阵吗？！”在场这些人里自然不可能没有阵修。在脱离了阵法的影响后，有阵法师研究了一下，忽然惊觉谢离珠竟然像是要破解这阵法。 此话一出在场的阵法师沉吟片刻后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此地有惑人心智的阵法！”那阵修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看向尸骨聚集出来的纹路，沉声道。 他这话一说出来立刻有人坐不住了，忍不住高声质问谢离珠：“玉极殿布下此等害人性命的阵法是想做什么？” 他们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明镜洞天之所以危险系数大，大半的原因都是这什么惑人心神的阵法。 玉极殿的地盘，他们想做什么、做了什么，又有谁知道？没准是想借这阵法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此非玉极殿所为。”眼看着脚下尸骨逐渐聚集出阵法纹路来，谢离珠快速拿出阵盘将灵力注入其中。 冰蓝色外表的阵盘一下子吸引了不少阵法师的目光。 “你这阵盘……？”先前那女子带惊奇之色，忍不住伸长脖子打量着，左眼写着好奇右眼写着让我看看，就差没把脸贴上去，“好生特殊。” 阵法师的阵盘经过熔炼之后长得都大同小异的，唯一不变的就是清一色的金属色，偏偏谢离珠这阵盘内里泛银光外表却是蓝色的。 好看极了。 阵法师的阵盘长相一般一直是被人吐槽的一个点。 明明是阵法师吃饭的工具，偏偏长得平平无奇，看起来与他们阵法师的身份一点也不符合，不如剑修绚丽的灵剑。 谢离珠这阵盘就像个异类一般，大多数阵法师都无法将目光从这上面移开。 谢离珠没理她。 灵力注入阵盘后，阵盘中间的指针飞速旋转起来，发出一阵阵刺眼的光芒，随后一个阵法快速从阵盘中间浮起。 这阵法离开阵盘后，谢离珠伸手朝着杀阵所在轻轻一推，这阵法立刻飞到众人头顶不断变大，随后悍然压下。 阵法携带威压而来，元婴期的威压虽然震慑力不够，但配上阵法落下时这气势非凡的模样，有不少人都下意识抱住了头，仿佛是害怕被阵法砸到一般。 然而阵法还没碰到众人的头顶，地上那一堆尸骨就忽然齐齐朝着上方的阵法飞去。 密密麻麻的尸骨似乎被吸附在了阵法上一般，交错的纹路让人看不清谢离珠这阵法上的阵纹，入眼只有飞速旋转着的白骨。 有人仰头看着看着就两眼一翻睡过去了。 “你耍什么花招？”文耀也跟风抬头看了两眼，但他对阵法实在一窍不通，只得又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谢离珠，“这算什么破阵招数？” 那些阵修说她好像是在破阵，但她分明只是将尸骨以特殊方式聚集起来，又弄了个阵法将尸骨吸住，这也算破阵？ 这是你们阵修的加密通话？ 文耀时常被景蘅带在身边，他见过景蘅破阵。 景蘅破阵向来粗暴，一剑轰出直接将阵法搅个稀碎。 文耀也有样学样，能破的阵法都是这么干的，头一次见有人破阵像是在搞什么神秘的祭祀一般。 谢离珠没回答，眼看着上方能量交换得差不多了之后，谢离珠伸手做出一个下压的手势。 随后阵法带着这些尸骨朝着修士们迎头压下。 众人只觉仿佛眼前一黑，而后便被尸骨劈头盖脸砸了一通。 痛倒是不痛，就是感觉怪吓人的。 尸骨落地重新恢复成无序状态，阵法转眼间消失不见，从头到尾都没人彻底看清楚过阵法的模样。 “这阵法看起来是个什么转换阵。”有人杵着下巴蹙眉努力回想了一下，只得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来。 “没准是将这阵法的能量转换成无害的灵力了呢！”另一位阵法师察觉到杀阵已经平息，两眼发亮张嘴就是夸，“言玉仙子真是厉害，竟然一道阵法就将难题化解了！” 不知道是怎么破阵的，但是羽清仙尊的弟子破的，反正是天才，夸就完事了。 一时间周围的人纷纷七嘴八舌地夸起谢离珠来。 文耀握紧了手中的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诸位过奖了，举手之劳而已。”谢离珠朝着崖壁做出个请的手势来，“如今困难已解，诸位自便。” 那崖壁上有两个传送阵。 一时间原本嘈杂的人群又沉寂了下来。 “你们……”有人怯怯地举手，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吓得他又颤了下，嗓音都在发抖，“有……有人要去无尘洞天看看的吗？” 一阵窒息的沉默。 那人搓了搓手，尴尬地笑了下：“没……没事，我自己去也一样。” 他说着就要往那个红色的传送阵走。 “我们两个一起！”忽然有人高声道。 他眼中顿时划过喜色，忙不迭点头。两人一同进入了红色的传送阵中。 有人开头，剩下的人经过一番权衡后也有不少人跟了上去。文耀也抬脚准备跟上，却忽然被谢离珠拦住。 “师弟留步。” 第159章 提旧怨 文耀顿住，蹙眉看向谢离珠：“你不是要我带你进无尘洞天吗？还耽搁什么？” 先前困在杀阵中的人不在少数，杀阵破了之后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进了无尘洞天，他若是不抓紧时间，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将他心仪的机缘抢走？ “我只是想和师弟说两句话。”灵岚在谢离珠破阵的时候跑到一边等着去了，等她破完阵又跳回了她怀里。 谢离珠一边抚摸着灵岚的脑袋，一边朝着文耀缓步走来。 “这是你的灵宠？”文耀看了灵岚一眼，只以为是只瞳色比较奇特的黑猫，于是不冷不热地说道，“身为羽清仙尊的关门弟子，就契约了这么个玩意儿？看来玉极殿对你也不怎么样嘛。” 玉极殿自己会养一些灵兽，内外门弟子愿意的话也可以根据自己的修为契约这些灵兽。比如每天被放出来的白鹤里面就有一只是有主的。 玉极殿的灵兽品阶从低到高除了八阶九阶这种特别高的之外基本都有，以谢离珠的身份，若是在玉极殿豢养的灵兽中选择，至少也能契约到五阶的灵兽。 灵岚被契约之后身上的品阶在不化出本体的情况下，除非比谢离珠高出两个大境界，否则是无法察觉到的。 所以在文耀眼中，这只黑猫就只是个无用的摆设。 “玉极殿对我如何，不需要你关心。”谢离珠的态度仿佛与一开始的友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出的话堵得文耀哑口无言。 文耀冷哼一声，阴阳道：“也是，羽清仙尊的关门弟子这身份就够你用的了。” “师弟可知，我当日被逐出御虚宗后，是如何死里逃生乃至脱胎换骨的？”在文耀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谢离珠目光沉静地看向文耀。 文耀不知道为什么谢离珠明明说暂时放下旧怨如今却又故事重提，只暗自警惕起来：“不知。” 谢离珠回头看了一眼司凝和柳安筠，文耀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此刻柳安筠与司凝正十分惬意地坐在树荫下，中间摆了个小几，上面摆着一碟瓜子，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脸上都挂着笑。 “当日刑堂的弟子想将我送入狼腹，是四师姐碰巧途径御虚宗地界，将我救了下来。”谢离珠收回目光抬眼看向文耀，“说起来，还要感谢师弟你。” 文耀皱眉，心中生出几分烦躁来：“你说这些到底要做什么？” 谢离珠没管他，自顾自往下说：“若非你将我剑骨踩断金丹搅碎，师尊也不会给我进入明镜洞天的机会，我自然也不可能找到那么好的一根剑骨。” 文耀僵住：“你的剑骨是在这里面找到的？” 他的眼中忽然燃起了莫名的光芒。 “对。”谢离珠点了点头，“这事你应该很熟悉吧？哦对了，我的灵根也是在这里面重塑的。” 文耀立刻联想到了之前听说的明镜洞天忽然出现九道雷劫的事，倏然看向谢离珠：“原来是你！” 那雷劫只要是在明镜洞天附近的人都能看见，不算秘密。 但真正特殊的地方在于这雷劫只有九道。炼气期入筑基期没有雷劫，筑基期入金丹期直接就是二九雷劫，从来没见过谁的晋级雷劫是九道。 偏偏这雷劫又恰好出现在明镜洞天，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获得了特殊的机缘，其影响力大到需要天道降下雷劫来进行修正。 别人是这么想的，文耀也是这么想的。 谢离珠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贪婪之色。 心中冷笑一声，谢离珠忽然扯开了话题：“对了，先前那个总是跟在你身后的弟子呢？好像叫什么……柏池？” 文耀面上的表情出现了转瞬即逝的微妙：“我们走散了。” “哦？”谢离珠眼中带着兴味打量了下文耀的表情，笑道，“你对他，倒是不错，他对你也颇为上心。” 这么半天谢离珠一直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么一会的功夫又有不少修士朝这边来，发现没什么危险后，有几个修为高的直接一头扎进了无尘洞天中。 文耀心中颇为不悦：“你到底在耽搁什么？” “师弟你说，若是换了你是我，经受了这么多的苦，你会如何解决这仇恨呢？”谢离珠摸猫的手忽然停住不动了，眼中的恨意一点点变得明晰起来。 文耀立刻抬剑指向她，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在御虚宗那么多年，师弟应当对我的性格颇为了解吧？”谢离珠的目光缓缓往上移动，“我这人，向来信奉睚眦必报——” 话音尚未落下，文耀忽然觉得头顶的阳光被遮挡，寒意从后背直直窜上后脑勺。 顾不得看上方究竟是什么东西，文耀反应极快地往旁边撤身。 然而谢离珠比他更快。 就在文耀要动的一瞬间，谢离珠召出灵剑闪身拦在了他躲避的路线上。 文耀被迫停下脚步。 他面带怒意瞪着谢离珠：“你耍我？！” 话还没说完，只听“咚”的一声响，紧跟而来的便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巨大的疼痛瞬间袭来，文耀眼前一阵阵发黑，背后的压力让他险些趴到地上。 一手撑地，文耀单膝跪着咬牙咬牙支撑，豆大的汗水从脸旁边滑落滴到那些尸骨上。 他艰难地抬头看向谢离珠，声音嘶哑：“你这……贱人……！” 原来，在谢离珠和文耀说话的时候，原本挂在她腰间的缠悲塔悄无声息飞到了文耀头顶，只等着谢离珠一声令下后立刻变大将文耀压扁。 缠悲塔还压在文耀的背上。 谢离珠不紧不慢地走到文耀面前，伸脚朝他肩膀狠狠踹了一下。 文耀吃痛，想要还手，却动弹不得。 “怎么？”谢离珠冷笑了一声，蹲下来与文耀对视，“这就受不了了？你当日加诸在我身上的，可比这重多了。” 背后的脊骨被缠悲塔砸断了，文耀又挨了谢离珠一脚，现下没有一头栽倒晕过去都是他咬牙死撑的。 第160章 柏池相救 当日文耀为了斩草除根，搅碎了谢离珠的金丹不说，还将她的剑骨踩断了，若是谢离珠没得到进入明镜洞天的机会，即使柳安筠将她救下为她治好了伤，她恐怕也没办法再修炼了。 更换剑骨说来轻巧，但谢离珠想要更进一步必须找一根好的剑骨，然而能轻易找到的剑骨都不会是什么特别出众的。 谢离珠原本的剑骨不怎么样，又换了一根比她自己的好点但又远远不够优秀的剑骨，她也一样成不了气候。 这也是文耀能胸有成竹放任刑堂弟子随意处理她的缘故。 文耀自己的剑骨属中上，谢离珠想找一根比他更好的剑骨以求在差了那么多修为的情况下快速超过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没了剑骨，金丹也毁了，谢离珠又找不到更好的剑骨来换，对文耀来说威胁已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她是死是活文耀自然也不会在意了。 反正就算谢离珠活下来了也没有换到合适的剑骨，也只能当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耍点小聪明小手段试图报复他。 届时他文耀想把她弄死简直与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 也许是谢离珠那一脚的力度使得背后的伤更严重了点，文耀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有些模糊了，眼前谢离珠的脸忽然变得不那么真切起来，仿佛蒙了一层雾。 “你……想做、什么……”文耀几乎是在往紧咬的牙关外面挤字。 恐惧一点点占据他的内心，让他几乎想立刻落荒而逃。 谢离珠身上的杀意太明显了，仿佛要化出实质将他当场开膛破肚。 “做什么？”谢离珠哼笑了一声，灵剑抵上文耀的咽喉，“当然是报仇啊？我不是说了吗，来日若能侥幸活下来，此仇当百倍奉还。” 冷汗流进了眼睛里，文耀眨了眨刺痛的眼睛，张了张嘴。 就在此时，旁边忽然飞来一道剑气，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妖女！放了我师兄！”柏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人已经快速靠近两人。 方才飞来的那一道剑气谢离珠发现了，但没躲。 这剑气打在灵剑上，将灵剑的剑尖打偏了，文耀的脖颈上立刻出现一条一指长的血痕。 破空之声从侧面传来，谢离珠立刻起身横剑抵挡，灵气相撞气流爆开，竟然将缠悲塔掀翻了。 眼底光芒一闪即逝，谢离珠抬手收回了缠悲塔，眼睁睁看着柏池手忙脚乱将文耀扶了起来。 谢离珠的目光在柏池身上停顿了一下，意味不明地道：“竟然已经金丹了。” 上一次在仪阳秘境时，这柏池还只是个筑基期大圆满，如今竟然已经结丹了，甚至隐隐有要突破前期的征兆。 这进步速度，可是比文耀快了不少，而且…… 谢离珠意味深长地看了文耀一眼。 看他方才那剑气，剑道上的造诣恐怕也不错。 “你这妖女！”柏池一脸气急败坏地拿剑指着谢离珠，“你为何三番四次对我师兄下毒手？！” 之前在仪阳秘境时这妖女就狠狠折腾了师兄，如今竟然还不放过师兄！ 背上没了缠悲塔压着，文耀压力骤减，他倚靠着柏池，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师弟……” 柏池听到他讲话，偏头看向他，目光往他背后一移，瞳孔狠狠一缩：“师兄你的背……” 他其实想问的是剑骨，但他不敢说。 此时文耀的后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了，紧紧贴在皮肉上。通过这单薄的衣物显出的些许轮廓，能隐约看到文耀后背中心那一条脊骨出现了怪异的弯折。 “你这妖女好生歹毒！”柏池喉头一哽，转头对着谢离珠怒目而视。 “左一个妖女右一个妖女，你没读过书吗只会这一个词？”谢离珠冷冷瞧了他一眼，“我与他之间的仇怨，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放屁！”柏池怒火上头口不择言地骂道，“师兄与你分明无冤无仇，你被掌门赶出宗甚至从未说过你一句不好！” “而你呢？”柏池越说火越大，“你以前欺压师兄也就罢了，侥幸活了下来竟然还对师兄怀恨在心，屡次针对报复于他！” 谢离珠听完了他这一番话，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笑弯了腰甚至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止住，一脸讽刺地盯着文耀：“洗脑这事你倒是做得得心应手。” 当日景蘅下令废去她的修为，文耀借机公报私仇搅碎她的金丹，那些刑堂弟子站在旁边漠然旁观，后来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可见文耀在御虚宗当真是将洗脑工作做到了极致。 文耀一脸凄然地看向谢离珠：“师姐，为何时至今日你还是误会我至深，不愿意听我解释？” 文耀的表演功力看得谢离珠都忍不住想为他喝彩了。 演得这么真，她都快要信了。这么有天赋，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妖女，今日有我在此，你休想再动师兄一根毫毛！”柏池一面用剑指着谢离珠，一面小心扶着文耀，冷声喝道。 “区区金丹前期，能奈我何？”谢离珠手上灵剑一挑，柏池的剑顿时不受控制地朝旁边偏去。 “靠旁门左道得来的元婴期修为，你也有脸嘲笑我？”柏池的手差点因为谢离珠这一下扭抽筋，但仍在嘴硬，“我可是正经修炼得来的一身修为！” “旁门左道？”谢离珠一脸好笑，随后眼中厉色闪过，说时迟那时快，一掌朝着文耀的胸口狠狠拍出，“那就让你见识见识这旁门左道！” 元婴期的威压铺开，文耀没受影响，柏池却是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掌拍在文耀胸膛上。 “师兄！”文耀喷出一口血来，柏池目眦欲裂地喊道。 “你欺人太甚！”柏池两眼通红地看向谢离珠，咬了咬牙将文耀放到一边，提剑朝谢离珠攻来。 金丹前期的柏池与如今的谢离珠隔了整整一个大境界，他的这些招数谢离珠压根不放在眼里，应对得游刃有余。 第161章 放过文耀 再一次将柏池打飞出去后，谢离珠飞身上前一脚踩在他胸口，剑尖与他的眼睛近在咫尺：“我这旁门左道，如何？” 柏池一脸怒意地躺在地上瞪着谢离珠，视线却又忍不住往剑尖上移。 “仅仅只是灵剑你都难以招架，你说，若是我出全力，你还能在我手下活过几息？”谢离珠面带讥讽，说出的话让柏池脸色煞白。 “谢离珠……”旁边传来文耀半死不活的声音。 谢离珠勉为其难偏头看向他，眸色冷尘：“你还想说什么？” 谢离珠顿了顿，又摆出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若是你是想交代临终遗言的话，我倒是可以等你一等。” 文耀的脊骨被缠悲塔砸断了，现在几乎完全坐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仿佛是在摇尾乞怜。 “放了我们……”文耀艰难地吐出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面前的那一颗头骨，眼中带着强烈的恨意，仿佛他眼前这头骨是谢离珠的脑袋一般。 “你如今只能拖着这副残躯在我脚下苟延残喘，只要我想，可以即刻取了你的狗命，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谢离珠神色未变。 她的话让文耀和柏池的脸色都变得极为差劲。 文耀的脸色几经变换之后，他咬了咬牙，将眼中的恨意敛去：“你身为羽清仙尊的关门弟子，如今却公然对昔日的同门下此狠手，若御虚宗执意追究此事，只怕不能善了。若是你放了我们，今日之事我们只当未曾发生过。” 文耀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声音压得低，但四周其实还有不少修士，大多是见到现下这幅场景不敢再轻易往前走的，文耀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谢离珠要笑不笑地扫了四周一眼，目光停留时间稍久的地方均有修士藏匿其中。 那些修士虽然没有直接对上谢离珠的目光，但仍然后背发凉，仿佛她的目光能穿透那些遮挡物。 收回目光后，谢离珠垂眸思考了片刻，移开脚粲然一笑：“好啊。” 文耀和柏池两人眼中都闪过错愕之色。 他们都没想到谢离珠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明明她先前那状态像是恨不得将他二人千刀万剐泄愤一般，竟然说放就放了？ 柏池扶着文耀站起来，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她：“你这妖女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谢离珠眼中冷光划过，流光一闪手中的剑又指向两人：“我可是很善变的，如今我已经答应了，你们若是再纠缠，可就别怪我出尔反尔了。” 文耀咬了咬牙，颤抖着手勉强拽了拽柏池的衣角：“师弟，我们回去吧。” 柏池本来就没准备再和谢离珠对峙，文耀都这么说了，当即搀扶着他朝着出口传送阵走去。 在进入传送阵之前，文耀偏头看了一眼旁边那个红色的阵法，眼中闪过挣扎与不甘，最终归于阴冷的恨意。 等两人彻底离开之后，谢离珠收起灵剑走到司凝旁边坐下，顺手捞了一把瓜子过来，对司凝错愕的目光视若无睹。 “离珠，你怎么……？”司凝一脸愕然地指了指传送阵，又指了指谢离珠，“不是说要报仇，怎么还没把他们怎么样呢就将人放了？” 谢离珠先前那样子她还以为会狠狠折磨一下这文耀呢，让他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如今看起来，离珠对他怎么像是忽然心慈手软了？ “钓鱼呢，线要放长一点才好玩。”谢离珠嗑着瓜子，悠悠道，“他如今做的这些，如果玉极殿执意追责的话，确实能让他吃一番苦头，但是，还不够。” 谢离珠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而后又浮起些许兴味：“况且他那好师弟冒犯了我，我当然也要一并惩戒一番。” 方才那一番经过，可是让她发现了点乐子。 她原本确实是准备狠狠折磨一下文耀的，但后来文耀对柏池的态度以及柏池出现后发生的事又让她改变了主意。 这两个人都别想跑。 “戏看完了，那走吧。”柳安筠将手中剩余的瓜子放了回去，拿出帕子将手擦拭干净，率先站起来。 司凝一脸失望地撇了撇嘴，挥手将小几和瓜子收回了储物袋内。 之前她就发现了，跟在离珠身边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不需要帮忙的，即使换了其他人也差不多，毕竟她修为尚低，索性她便在储物袋中装了不少瓜子花生之类的小零嘴，以便围观的时候打发时间。 如今不就正好派上用场了？虽然这戏结束得太突然了，但瑕不掩瑜，前面部分还是很精彩的。 先前那些藏匿的修士仍然没人敢动，眼睁睁看着三人一同进了无尘洞天之后才敢从藏身的地方冒出头来。 此时他们背上已经出了一堆冷汗。 “这言玉仙子……”看着那个鲜红的阵法，有人喃喃地开口，“真是心狠手辣啊！” 当日谢离珠在御虚宗的事情这些人只知道一部分，刑堂里的事情被文耀遮掩得很好，故而在他们眼中的事情经过便是谢离珠被逐出宗门还误以为是文耀算计她从而对文耀怀恨在心，如今趁机想要报复文耀。 在这样的事情经过里，文耀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无辜之人。 再加上谢离珠在文耀刚入门那几年对他的屡次压榨也被人扒了出来，在御虚宗弟子的有意引导之下，谢离珠呈现在其他修士眼前的形象，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惯会嫉妒压榨和攀咬同门的愚蠢形象。 因此不少人都在叹息，拥有这样绝佳的天赋的人，却长成了这样的心性，实在是浪费！天道着实看走了眼。 这天赋但凡分给他们一半，甚至只需要十分之一，他们都能做得比这言玉好十倍百倍。 方才文耀的那一番话，更是加深了众人对谢离珠心胸狭隘手段歹毒的印象，对文耀师兄弟二人也多了几分同情。 旁人的评价，谢离珠听不到，也不在意。心胸狭隘也好，手段狠毒也好，不都是她吗？ 第162章 六阶照影 “离珠，那文耀在走之前这般抹黑于你，那些修士听了少不得又要说你的闲话，你为何不反驳？”司凝进入无尘洞天之后，一忍再忍还是将话问出了口。 御虚宗一直刻意引导舆论，文耀的话又如此含糊，不清不楚的，很容易就让人想偏了，再结合之前的传言，误解谢离珠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有些事我确实做了，反驳了便会有人信吗？话从我口里说出来，在他们眼中自然而然就会变成我的狡辩之词，与其白费口舌，不如顺着他们，让他们猖獗一段时日，再狠狠抽他们耳光。”谢离珠心中自有盘算，这算计除了针对文耀与柏池，更是将其他喜欢八卦的修士也包含在内，如今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时机还没成熟呢。 “阿凝放心，不会很久的。”谢离珠朝司凝安抚地笑了笑，“我这性子，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这些事情呢？” 司凝不止一次和谢离珠提过有人恶意抹黑她的事，但谢离珠总是置之不理，让司凝心中郁闷不已。 谢离珠是整个玉极殿里与她关系最亲密的人，打从第一眼见到谢离珠开始，她就莫名对谢离珠产生亲近之感。 这么久的相处时光，她早已将谢离珠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妹，如今谢离珠却要忍受那些阴暗鼠辈的抹黑，让她极为不满。 但谢离珠总是不在意，她也无计可施。她当然也试过让司家安排人为谢离珠说好话，但正如谢离珠所说，那些辩解的言论全部被当成了是在狡辩。 事情毕竟不是发生在司凝自己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司凝作为旁观者，阅历又浅，几乎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 如今谢离珠眼中满含坚定地告诉她，她终有一日会一并清算这些人。 司凝对上她的眼睛，心底涌现奇异的感觉，便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离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等太久呀。”在心中默默说完这句话，司凝快步跟上谢离珠和柳安筠。 阵法隔绝了崖壁两端，将厮杀声也掩埋得一干二净。 三人进入无尘洞天之后，才听到那些不绝于耳的打斗声，眼前五颜六色的流光四处飞窜，各种法器悬在空中各显神通。 先前进来的那些修士，基本上都在和照影缠斗，其他的死的死伤的伤，全都倒在一旁。 头顶生有状如王冠的肉瘤的蛇王在一群修士的围攻下仍然游刃有余，长长的蛇尾一扫便轰倒一大片修士，兵戈砍在身上如同碰上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追风照影蛇那犹如镜面的特殊鳞片甚至让不少修士都看花了眼，出手只犹豫了一瞬间就被照影将躯体一口咬成了两段，死不瞑目。 此时正值白日，将七寸之处保护得十分完好的追风照影蛇堪称无懈可击。 “这蛇好生厉害。”三人并未加入战局，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司凝观察了片刻之后指了指照影，“它身上的鳞片除了能倒映人影之外，还能反弹攻击，那些修士顾忌这这一点，只要犹豫一下，就会被那来去如鬼魅的蛇一口吞掉。” 追风照影蛇的特性在修真界不是秘密，只有谢离珠因为以前没亲眼见过也没有看过相关的书籍，才会在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需要鬼翼虎给她科普知识。 作为曾经盛极一时的五阶妖兽，追风照影蛇也是一方霸主，身为蛇王的照影能力更是超群，这一群修士在它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它如今是六阶了。”黑猫在谢离珠脚边坐着，不紧不慢补充了一句。 谢离珠眼中闪过愕然之色，颇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怎么回事？才这么一段时间没见，一个已经进阶了，另一个也快了，你们别是商量好的吧？” 灵岚脑袋偏向一旁“哼”了一声，斜眼弋了照影一眼：“才没有呢！它原本就快要进阶了，只不过你上次来的时候废人一个感受不到罢了！” 谢离珠讪讪地挠了挠脸，随即疑惑道：“可你先前不是一直待在明镜洞天里吗？也能感受到照影进没进阶？” 那一方崖壁看着寻常，实则划开了两方天地，照影从未离开过无尘洞天一步，灵岚是怎么知道的？ “才不是！”灵岚的尾巴甩了甩，不情不愿道，“这附近属它最威风，它进阶对其他品阶低于它的妖兽都有威慑力，我自然能感受到。” 哼！不就是六阶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装！还拿威压来吓唬它！ 想起当时照影放走谢离珠之后，照影从无尘洞天出来，专门找到它将它揍了一顿，还揍着揍着就进阶的事，灵岚就忍不住龇牙。 要不是被这臭长虫欺负了，那些废物怎么敢挑战它堂堂鬼翼虎王的权威！ 明明它也是王，却被照影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简直气煞猫也！ 谢离珠似笑非笑地低头看了灵岚一眼。 傻灵岚，自己心里面的想法被听到了都不知道。 谢离珠和灵岚先前缔结临时契约的时候就是通过听灵岚的心声来对话的，如今正式契约之后，除了能听懂灵岚的叫声之外自然也是能听到灵岚的心声的。 在心里吐槽了半天，灵岚原本甩个不停地尾巴忽然僵住不动了。 它抬起头就对上了谢离珠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心里说的那些话全被这女人听去了！ 灵岚顿时大怒，愤而跳起，一口咬住了—— 谢离珠的裙摆。 灵岚紧紧咬着嘴里的布料不放，身子被吊在空中荡来荡去，看着颇为滑稽。 谢离珠蹲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好不容易将猫安抚好后，将照影进阶的事情告诉了司凝和柳安筠。 “六阶，倒是有些麻烦。”柳安筠敛眉，轻声道。 她当初被羽清直接送进了中心考验里，压根没和照影打过。 若照影还是五阶，她们两个元婴期一个金丹期，倒是还有一战之力。但如今照影已经是六阶了，她们三个和它只能三七开，照影三招，她们过头七。 第163章 针对文耀的阵法 “不麻烦。”将灵岚抱回怀里，谢离珠笑了笑，“师姐忘了？我上一次来的时候可是修为尽废，照样好好的从中心考验里出来了。” 谢离珠看了还在与一众修士厮杀的照影一眼，带着司凝与柳安筠挑了个没人注意的路线悄悄往照影身后摸过去。 要进无尘洞天，倒不一定要把照影杀死，打败它就行了，甚至也可以耍点小聪明，只要绕到照影背后不被它发现就可以了。 有闳时的剑骨在，谢离珠可以带着两人光明正大从照影眼皮子底下过去，照影不会拦着她们，但其他修士可未必。 自己都进不去，当然也不想别人进去。 为免节外生枝，还是不要引人注目为好。 三人甚至还用上了隐蔽符，悄无声息绕过了一众修士。 就在即将脱离此处战圈走出照影视野之前，照影忽然趁着攻击的时机回头看向三人所在之处。 三人顿时停步。从她们的角度能清清楚楚看见照影那一双金黄色的竖形蛇瞳。 一瞬间司凝背上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忍不住扯了一下谢离珠的衣角。 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谢离珠微微摇头，带着两人若无其事继续前进。 直到彻底看不见战圈那边的情况，只偶有兵戈之声传来，三人才放缓了步子。 “呼！”司凝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这蛇王好生吓人，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就差点吓得我一动也不敢动了。” 六阶妖兽的修为几乎等价于合体期修士的修为了，相当于比司凝高了三个大境界，照影落在她身上的威慑力远比另外两个人强。 “它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最多只是确认一下我身上的气息而已。”拍了拍司凝的背，谢离珠安抚道。 以照影如今的实力，恐怕在她们刚刚踏出传送阵法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若只有谢离珠一个人，恐怕照影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分出来。 但今天谢离珠还带了两个对它来说气息完全陌生的人，还有灵岚，照影还是需要确认一下情况的。 “那便好。”司凝点了点头，伸着脖子打量着四周，疑惑道，“不是说无尘洞天的危险程度比起明镜洞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吗？为何至今我们除了见到那追风照影蛇之外就没碰上别的？” 谢离珠但笑不语，只往前踏了一步，朝着前方伸出手来。 在她的手掌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小片水波纹。 “结界？”司凝恍然。 崖壁确实隔开了两处洞天，但其实在崖壁到结界之间的那一片地也仍然算是在明镜洞天内，只有进了这结界，才算是真正进入无尘洞天。 看着那些如水一般的光华逐渐汇聚出一道门的形状，谢离珠收回手看向两人：“走吧。” 与第一次来时一般无二的情形，进入无尘洞天后扑面而来的便是彻骨寒意。 结界隔开明镜与无尘两境，四时流转也自有一套法则。 “哇，这里面好、好冷……”即使有护体灵力，司凝也被冻得直打颤。 寒气侵体，就算是元婴期也顶不住。 谢离珠想了想，手腕一翻，一抹火焰出现在她掌心上方，看着不大，却将三人周身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离珠，你能控制灵火了？”司凝看见这一抹微弱的火焰，眼中闪动着亮光，惊喜地问道。 在去容平岛的时候谢离珠坦言她对灵火的控制尚有欠缺，后来回到玉极殿之后她那段暗无天日的训练时光里廉纤也压着她练了控制灵火等丹修基础。 如今谢离珠能控制灵火，便算是在丹道迈出了一步。 “那你何时能炼丹？”司凝两眼亮晶晶地看向谢离珠。 谢离珠面色一僵，掌心的那抹火焰也摇晃了一下，看起来要灭不灭的：“呃……还得等等。” 玉极殿重视基础这句话真不是开玩笑的。 她其实学东西速度很快，但无论是扶泽还是廉纤，都没有因为她把基础记住了就松口让她学习更进一步的知识，反而反反复复盯着她训练熟悉，直到对这些基础知识能信手拈来。 如今丹道一途她刚刚掌握了控制灵火提炼材料，就算要炼丹，也需要廉纤在旁边盯着，协助她，以免把控失当出现炸炉之类的意外。 至于独自开炉炼丹，还早着呢。 司凝点了点头，倒也不失望。 她知道离珠现在在阵道已经小有所成了，以她的天赋，丹道想必也不在话下！ 思及阵道，司凝忽然想起来先前在明镜洞天时谢离珠破杀阵的事情，遂转头询问。 “离珠，那杀阵你是如何破的？” 谢离珠唇角轻轻勾起：“没破。” “啊？”司凝瞪大眼，失声道。 “准确来说，没完全破，我在那杀阵上动了手脚，能暂时抑制杀阵直到这次洞天开放结束。” “针对文耀？”柳安筠偏头看来，浅笑问道，“若我没看错，你那阵法中应当有魔气吧。” 当时谢离珠出手速度又快，又有那些尸骨吸附在阵法上，身处阵中的人根本没办法看到阵法的全貌，连阵纹都只看了一点。 但柳安筠和司凝是从头到尾都待在一边看戏的，她们能够看到阵法的大部分面貌。 谢离珠那阵法从阵盘中脱离的时候是灵阵，在运转过程中却神不知鬼不觉将不少灵气转化为了魔气。 谢离珠和别的修士无冤无仇，不可能无故用这些魔气来针对他们，那便只能是针对文耀一人的了。 “是。”谢离珠也不隐瞒，坦白道，“我那阵法是个将灵气转换为魔气的阵法，可以以灵气的形态悄无声息将魔气送入我想针对的人体内，且不会被察觉。” 她费心费力研究了这么一个特制的阵盘，专门针对她如今的灵魔双修之体，自然也要好好利用。 修真界修士对魔气唯恐避之不及，但平日里不会闲着没事探查自己体内有没有魔气，毕竟寻常魔气根本藏匿不住。 谢离珠要的就是这种惯性思维，这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第164章 雾仙 那魔气潜伏进了文耀体内之后。会日渐腐蚀文耀的丹府，更会让他道心出现损坏使他心性转变，待得时机成熟，文耀就再也不是正道弟子。 到时候怎么处置文耀旁人还有何立场置喙？ “可是，文耀不是傻子吧？”司凝眉心微蹙，“自己的丹府和道心出现意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当然考虑过这个问题。”谢离珠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魔气受我控制，何时出手、程度如何都是我说了算，自然不可能让他发现端倪。” 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希望文耀和柏池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看来你已对报仇之事有完整的计划了。”柳安筠神色未变，“届时若有需要，直接向师尊开口便是，她也在等着你解决此事。” 谢离珠想要在修道一途有更大的进步，必须要将那些她长久惦记的因果解决掉，首当其冲就是文耀。 等到将文耀解决的那日，谢离珠的进步比之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离珠点了点头。 羽清让清吉堂调查文耀的事情有清吉堂的弟子给她透露过了，但她自己另有一套计划，便未对此过多干涉。 反正师尊是不会害她的。 三人在灵火散发的热量笼罩下，一路上倒算是轻松。 但没过多久谢离珠就渐渐慢下了步子。 “怎么了？”柳安筠偏头看来，顿时一惊。 只见谢离珠的头顶赫然盘悬着一抹白雾，这白雾驱散了周围的热意，使得谢离珠的睫毛上都凝结了一层白霜。 “离珠，你头顶上……”柳安筠想要提醒谢离珠，却忽然发现谢离珠竟然两眼无神面色呆滞，心中顿感不妙。 “阿凝？”柳安筠提高了声音喊道，同时偏头看去。 她们三个并排而行，她与司凝各处在谢离珠的两侧，若非刻意，她几乎难以注意到司凝的情况。 然而这一偏头，却让柳安筠心中一凛。 司凝竟然也出现了和谢离珠一样的情况。 灵火在寒风中苟延残喘，摇晃了没几下就彻底歇菜。 白霜一点点从脚下往身上蔓延，热意转眼间就被驱散，重新被寒意笼罩，一冷一热的落差使得身体对寒冷的忍耐程度直线降低。 召出天水剑，柳安筠绕到两人面前，将两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碧色剑光闪现，竟是朝着谢离珠与司凝的面门直直劈去！ 此时两人已经完全被白霜包裹住了。在剑光接触到两人的刹那，谢离珠与司凝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地面上留下了两堆霜晶。 剑光未曾遇到阻碍，直直朝着前方劈去，却在中途被击散。 “看来是幻境，只是不知道针对的是我一人还是她们两个也如此了。”柳安筠看向剑光被打散的地方，扬声道，“何方神圣，请现身一见。” 此地为漫天白雾笼罩，天地仿佛辽阔的没有边际，又仿佛只有眼前最清晰的那一尺三分地，远处那些模糊的雪山树影，都像是一幅巨大的画。 柳安筠的声音渐渐消弭在这片空间里，没能得到回应。 柳安筠仍然保持着那副温和的模样，态度良好，不怒不恼：“在下玉极殿掌门羽清仙尊座下四弟子瑶泽，敢问前辈是何人？” 柳安筠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四周。 那些白雾像是将她围起来了，一直在她身边打转。 在柳安筠说完话的刹那，她忽然留意到这白雾包围圈有一处的白雾短暂地出现了空缺。 缺口很小，且几乎处在柳安筠的视线盲区，如果不是柳安筠留心观察的话，这一点缺口就被放过了。 那缺口瞬息之间就被补上了，但柳安筠的视线一动也不动地落在那处。 僵持了片刻后，那缺口所在的白雾忽然开始反向转动，与其他白雾出现了对冲，在两边白雾的交界处，渐渐出现一抹雪白的身影。 这身影的线条模糊不清，也不似人形，周身仿若白雾凝成，毫无真实感可言。 两边就这么对峙着，柳安筠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心中却颇为无奈。 师尊怎么净往这洞天里面塞一堆世间罕见的妖物？ 这不，如今这东西，在白鹭洲大部分地区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就北境的极寒之地是它们的老巢，可能还留了不少。 没想到这无尘洞天里竟然也养了一只。 “原来是雾仙，瑶泽有礼。”柳安筠反持天水剑，剑刃贴着手臂，朝着那抹身影行礼。 那身影晃了晃，竟再次变换。 这一次化出来的身形清晰多了，至少是个人。 耐心等着这白雾化形完毕，柳安筠仍然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 “如今还认得我的人可不多了。”一道女声从白雾所在之处传来，一句话一波三折转了好几个弯。 白雾虽然仍然没有具体的样貌，但已隐约能看得出衣饰的线条，是北境常见的女子衣裙的样式。 白雾化成的长发在空中飘动着，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看起来颇有些张牙舞爪。 “我过去曾随师尊前往北境拜会宗门，但因贪玩之故迷失在北境绵延雪山中，机缘巧合之下见过隐居在雪山中的其他雾仙。” 雾仙，其实只是这一族惯用来自称的名字，其他修士以示礼貌的话也会如此称呼，但在昔日雾仙统治北境之时，更多的修士背后则是将它们称之为雾妖。 雾妖乃雪山寒雾吸收天地极寒灵气之后通灵智化形而成，行动如风身形似鬼魅，难以捉摸。 且雾妖一族以幻术见长，统治北境之时曾用幻术控制了不少修士和妖兽为它们劳动。 妖族擅长幻术的物种不少，雾妖无疑是这一类妖族当中最强大的，只因白雾属天地化生，与风雨雷电一般，寻常人不会对这些有戒心，雾妖便能够悄无声息控制他们，且雾妖的幻术生效极快，几乎是在被雾妖锁定的一瞬间就已经身中幻术。 方才她们一时不察，还真着了她的道了。 “你们三个都是羽清的弟子？”雾仙对柳安筠的话不予评价，反而问起了别的。 第165章 雾仙旧怨 “不是。”柳安筠不知道这雾仙问这些要做什么，总归无伤大雅，便如实回答了，“修为最低的那位是玉极殿一位长老的的弟子。” “哦。”雾仙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明明只是一个单调的音节，柳安筠却从里面品出了不寻常的味道：“前辈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扯两句。”雾仙往前飘了一点，白雾化成的脑袋上似乎有两只眼睛正在阴恻恻地盯着柳安筠，“既然羽清如今已然是玉极殿的掌门，那么是不是她的弟子也不要紧。” 柳安筠被她“看”得心中警铃大作，不动声色握紧了天水剑，声音轻缓：“前辈和师尊有旧怨，所以想为族人报仇？” 眼前这雾仙的态度，忽然让柳安筠想起一些往事来。 当时她刚刚取得医师公会的玉牌，正是春风得意人人称赞之时，羽清带她前往北境拜会当地医修数量最多的宗门，昇阳谷。 昇阳谷以医道开宗立派，门下弟子医修占了九成，且在医之一道造诣皆不低，是整个白鹭洲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医宗。 但昇阳谷长居北境，始终避世不出，门内弟子从来不参与各种秘境历练、宗门比试，因此即使昇阳谷名声在外且早已具备跻身上宗门的实力，但至今仍然长期被修士忽略。 久而久之，昇阳谷就成为了白鹭洲所有宗门中的一个异数。上中下宗门之间的角逐从来没有昇阳谷，排名自然也不带昇阳谷。 时至今日，昇阳谷已经几乎快要被大部分修士遗忘了，只留下了一些活死人肉白骨之类的传说。 羽清此行是想要送她进昇阳谷的禁地，去尝试取得昇阳谷的宗门传承。 宗门传承事关重大，寻常是不可能给其他宗门的弟子的。但昇阳谷因为封闭隐世已久，门内弟子血脉逐渐相近，天赋肉眼可见的下滑，当时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一名弟子能够得到昇阳谷的传承了。 眼看着昇阳谷的传承要就此断代，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在白鹭洲上，昇阳谷现任掌门便发信向羽清求助。 彼时的柳安筠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之时，在医道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刚好成为了不二人选。 柳安筠确实取得了昇阳谷的传承，但同时也知道了一些昇阳谷的事情。 她在禁地取得传承之后误入雪山雾仙一族的领地。那些雾仙彼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感受到了她身上昇阳谷传承的气息，不由分说便向她攻来。 好不容易她才将那些雾仙劝住，几经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昇阳谷与雾仙算是结下了世仇。 过去雾仙统治北境，行事十分猖獗，仗着自身的强大从来不畏惧宗门修士，不少宗门想要拿它们立威却铩羽而归，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再来招惹它们。 雾仙一族强大之时，昇阳谷还只是一个在北境夹缝中求生的小宗门，靠着帮北境的住户治病配药维持宗门运转。 然而在雾仙势力如日中天之时，白鹭洲忽然出了个异数。 此人百岁入化神，一手剑法出神入化变幻莫测，更能掐会算掌握天机，仿佛是天道落在此间的意志，拜入玉极殿后重振玉极殿昔日荣光，为玉极殿保住了摇摇欲坠的第一大宗之名。 正是羽清。 当时刚入化神的羽清气势凌然骄傲非常，听闻北境有一妖族为祸数百年，竟扬言要破此妖族。 而后羽清孤身一人手持长剑来到北境。 中间的过程算是雾仙一族的耻辱，所以只被它们随口带过，柳安筠只知道结果。 雾仙一族被羽清灭了将近三分之二，血流成河染红北境终年不化的冰层。剩余的雾仙被羽清紧追不舍，被迫躲进了北境绵延万里的雪山当中。 雾仙本就是雪山寒雾所化，进入雪山之后便隐匿于无形，再寻不到。 羽清本也无意赶尽杀绝，便就此作罢。 但羽清为了防止雾仙再次作乱，便用她从雾仙大本营内搜刮到的宝物给北境不少居民测了天赋，强行给昇阳谷塞了不少于医道颇有天赋的人。 昇阳谷算是因为羽清被迫壮大的。 昇阳谷原本就在雪山脚下，壮大之后更是将雪山山脚堵了个严严实实，雾仙一族从此没落不复昔日荣光。 说至此处那些雾仙却忽然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或许是因为羽清在北境大开杀戒之故，她在即将离开北境之时，忽然发生意外，被昇阳谷收留了好一段时间，再出来之时，修炼速度一落千丈。 再往后的事情这些雾仙不知道，柳安筠作为羽清的弟子却是听过些的。 羽清修炼速度变慢之后经过一段时间又忽然上升，虽没能恢复到过去的水平，但也依旧力压白鹭洲一众修士，后来理所应当地成为了玉极殿的掌门。 羽清一手扶持起来的昇阳谷，在雾仙一族眼中就是她的爪牙，更遑论昇阳谷将它们离开雪山的路堵了个干净，日积月累仇恨越发深刻。 所以柳安筠在进入雪山之后就受到了雾仙的攻击。不过好在昇阳谷发现得及时，羽清一剑斩破天地，横贯雪山，震慑住了那些雾仙之后立即将她带走了。 雾仙没有固定的面容，且当年之事间隔已久，柳安筠也不确定这人她见过没有，但雾仙一族和羽清的仇怨她是知道的。 现在落在了她手里，上来就问及羽清，恐怕不能善了。 谁知这雾仙听了柳安筠的话，竟然“咯咯”笑了起来：“旧怨？报仇？哪有这么简单？” 雾仙的语气忽然凌厉起来。 “她当年诱骗于我，混成了我座下的得力助手之后屠我族人，更是将身为妖王的我禁锢在身边，后来又将我重创，封印在这破地方，让我无法吸收北境寒气疗伤，让我的实力一步步减弱。” “我受困于此，日日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如今你们作为她的爱徒落在了我手里，我当然要好好折磨你们一番，让她也体会一下自己的心血被毁去的滋味，让她后悔昔日之举，等她亲自来向我下跪求饶！” 第166章 你见识短浅 话音刚落下，她身后忽然一道冰蓝剑光斩来，正好劈在她腰上，将白雾直接劈作了两截。 然而雾气本就没有具体形态，被劈散后又立刻汇聚成型。 雾仙转了个身朝向剑光来处，声音阴沉：“小瞧你了，竟然让你破开了。” 柳安筠原本凝重的神色在目光触及那道剑光之时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不少。 又一道纵向的剑光朝着雾仙劈来，被雾仙轻而易举躲开了，随后明明空无一物的剑光来处忽然像是被人活生生劈裂了一个口子，随后这口子被撕扯得越来越大，直到如同布帛一般彻底碎裂，露出了后面的情形。 谢离珠手持凝鸿剑立于不远处，长发凝了一层寒霜却仍然能够无风自动，凝鸿剑剑心处的朱红流动速度异常快，如同滚沸的岩浆，下一刻就能冲出凝鸿剑直扑雾仙而来。 谢离珠原本面上尽是冷然之色，看向柳安筠时发现她竟然孤身一人时，眼神更是冷了几分：“阿凝在哪里？” 这妖物方才骗她说爱司凝和柳安筠被一起困住了，她真信了，如今破开了幻境她赫然发现柳安筠也是孤身一人，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雾仙沉默不语。 谢离珠能明显感受到有一道阴冷如毒蛇的目光从雾仙所在之处射来，死死锁定住她。 谢离珠冷笑一声，凝鸿剑在手中转了一圈，毫不客气朝着雾仙再次挥出一剑：“不说是吧？那我便打到你说为止！” 雾仙前面就被偷袭过一次，现在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剑光袭来的刹那，白雾化成的人形立刻消散，随后四面八方俱显现出雾仙人形来，朝着谢离珠同时扑去。 此时谢离珠已经几乎被冻僵了，手指连屈伸都困难，方才那三剑都是酝酿了许久的，专门用来装的，只为暂时震慑这雾妖，让她有时间调整自身状态。 然而这雾仙是半点不合作，一言不合就要掏她心窝子。 谢离珠眼底厉色一闪而过，蹲身躲开四面八方的雾仙的攻击，凝鸿剑顺势横扫划出满月之形，将周围的雾气全部打散。 未及收势谢离珠飞窜出去，站到柳安筠身边，与雾仙拉开了距离，快速道：“师姐救我！” 白雾迅速汇聚，转向朝两人攻来。 谢离珠取出阵盘，柳安筠会意，手腕轻轻一抖，天水剑上的落雪被抖了下来，浩渺碧光闪过，人已在那一群雾仙面前。 雾仙没有实际形态，柳安筠此举只在拖延时间，因此只是一次次将雾仙打散，而后再紧追上去，如此反复，硬生生将雾仙逼出去一丈远。 柳安筠也不敢离谢离珠太远。眼下这距离足够她立刻回到谢离珠身边，再远的话，若是雾仙放弃她转而直攻谢离珠，她想救都来不及。 这妖王战斗力虽强，但智商实在不高，等到谢离珠头发上的寒霜全部融化为水珠，手上的阵盘也转动起来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柳安筠的目的。 “你们不会以为拖延时间便有用吧？”八个雾仙汇聚为一体，她抱臂冷笑一声，手中忽然化出长鞭，猝不及防朝着谢离珠抽去。 明明是轻薄若无物的寒雾化成的鞭子，挥出之时却带起了呼啸的风声，下落的飞雪也几乎被冻结一般。 就在长鞭即将抽中谢离珠的刹那，阵盘上浮起一个红黑二色的阵法来，谢离珠借着闪身躲避的空挡一挥手，这阵法立刻挡在了她面前，如同盾牌一般。 寒雾长鞭抽在竖起来的阵法上，如同碰到了铜墙铁壁，立刻反弹回来，差点将雾仙本人抽了个正着。 雾仙躲开之后气急败坏用鞭子指着那个阵法：“好啊！堂堂正道弟子修习魔族阵法，果然与你那师尊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离珠左手托着阵盘，右手持剑指着雾仙，偏头嘲讽一笑：“想不到身为雾妖妖王，你竟然这么没见识。你哪只眼睛看见这阵法是魔族阵法了？” 虽然看不见脸，但谢离珠和柳安筠明显能感觉到雾仙的怒火，恐怕鼻子都气歪了。 其实雾仙说完之后就后悔了。 魔族那些野蛮的废物，哪里懂得什么阵法，向来都是肉身相搏实力压制，赢了就直接将对手一口吞掉，输了就变成好几块，直来直去的根本不需要也弄不明白阵法。 但谢离珠回嘴回得太快了，根本没给她补救的机会，让她一下子就下不来台了。 “你这阵法中有魔气是本座亲眼所见！”雾仙指着那悬浮在空中还在转动的阵法，嘴硬咆哮：“阵法中有魔气，寻常修士根本无法驾驭，你分明已经成了魔修！此等卑劣之人也配与本座说话？” “果然是见识短浅。”谢离珠翻了个白眼，剑尖在阵法中心一点，随后原本纹路外黑内红的阵法从中心开始逐渐转变为蓝色。 雾仙的身体晃了晃。 如果不是她没有具体的面容五官的话，此刻必然是瞪大眼睛下巴脱臼的状态。 阵法彻底变成蓝色，灵气扑面而来。 未等雾仙反应过来，这阵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雾仙飞去，直直打在了雾仙身上，使得雾仙身上的白雾仿佛被阵法吸去了一般，逐渐扭曲起来。 阵法的蓝光阵阵闪烁，雾仙抑制不住地痛呼出声，伸手指向谢离珠：“你是灵魔双修？！” 阵法上的魔气忽然变成了灵气，这是雾仙亲眼所见。 修士堕魔大多都是灵魔双修，毕竟是靠灵气打下的基础，正常的修士是不能完全放弃吸纳灵气的。 但灵气与魔气在修士体内向来水火不相容，成此消彼长之势，能做到自由转换灵气和魔气的修士很少，必须是对灵气和魔气有绝对的掌控力。 不止是自己原有的，还有外界未被吸纳的，不然灵气和魔气都只能只进不出。 有此等能力的修士，走正路还是当魔修只在一念之间。 “你这样的，也就羽清这种人能容得下你！”雾仙身上的白雾被阵法吸得难以聚形，迫不得已她只得重新换位利用其他白雾聚形试图摆脱阵法。 第167章 北辰辨位 “哦？”谢离珠冷眼看着雾仙再次换位置，伸手从凝鸿剑刃上抹过，手腕一翻指向雾仙，“那你倒是说说，我师尊是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心狠手辣的小人！” 谢离珠那阵法如影随形，雾仙每换一次位置都能以极快的速度追上去，弄得这没有具体面貌的雾仙颇有几分手忙脚乱的味道。 “呵。”谢离珠轻嗤一声，提剑便刺，“作恶多端的妖族，竟然也指责起正道第一人来了，好生可笑。” 雾仙被阵法追了几次，忍无可忍，在谢离珠持剑攻来之际猛然停步，回身一击朝着谢离珠心口轰出：“等着你呢！” 谢离珠与她的距离极近，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是躲不开这一击的，但谢离珠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要亲自和她打，在雾仙攻来的时候立刻后翻顺势躲过。 雾仙一击未中，那阵法又在后面紧追不舍，她咬了咬牙当即决定换一个目标 柳安筠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当然不可能任由雾仙拿捏。 天水剑如同一线碧水化开白雾，剑光锐利势不可挡。 分明是妖王，在两个元婴期手里却半点好都没能讨到，一时间怒不可遏，指向谢离珠怒喝道：“你这阵法分明取了魔族的吸神之法，此等邪术向来为天道所不容，你就不怕受到惩罚吗？” 这时她才发现那阵法竟然没有跟在她身后了。 这阵法已经被谢离珠收了回来。追了这么半天，阵法已经吸了不少寒雾存着，浮在谢离珠掌上的时候仿佛她的手被寒雾包裹一般。 “谁告诉你的这是吸神邪术？”谢离珠神色淡然，波澜不惊，“我这分明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话音落下，阵法中的寒雾快速聚为旋涡的形状，随后脱离阵法朝着雾仙迅速轰来。 雾仙见状，连忙调动自己周身的寒雾抵挡攻击，谁知这一团白雾竟然在碰到她身前的寒雾的时候迅速融为了一体。 雾仙一怔，心头忽然闪过不妙之感，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些融合在一起的寒雾又忽然脱离出来，重新汇聚出漩涡的形状，将雾仙直接卷了进去。 “啊！”雾仙惊呼一声，随后直接被撕得粉碎。 不过雾仙本无实体，自然不可能就这么一下就将她弄死。 雾仙的棘手之处也在这里。 看得见摸不着的寒雾之气，任何攻击打上去都轻飘飘的，找不到合适的办法的话，只能空耗灵力。 等到自己的灵力难以为继之时，便是雾妖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灵力不足时灵体虚弱导致为灵体所包裹的魂体也易受侵袭，雾妖此时使用幻境将人困住，弄不好一下子就永远陷在幻境里了。 一阵呼啸过后这一团白雾归于平静，重新与其他的寒雾融合在一起，周围的白色又变得均匀起来。 雾仙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谢离珠低声问道：“师姐，阿凝在何处？” 雾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盯上她们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份牌已经完全用不了了，她孤身一人被困在了幻境中。 若非雾仙最开始设置的幻境是她先前在闳时那里走过一次的，一时半刻恐怕还无法破开。 雾仙的幻境强度比闳时高了不少。 毕竟闳时的幻境目的只在锻炼她的心性，雾仙的幻境却是真的想将她的魂体留在里面。 无魂的修士纵使修为再高也是无用。 “身份牌的联系被切断了。”柳安筠摇了摇头，“阿凝心性纯良，按理来说幻境不可能困她这么久的。” 司凝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幻境，以前那些幻境基本没有能困她太久的，心性纯良之人纵使心中有所惧，也很难受到影响。 现下那雾仙都被打得暂时退却了，司凝却仍旧不见踪影。 两人心头不由得一沉。 “当务之急还是要离开此地。”谢离珠沉吟片刻，做下决定，“我们已经不能再走散，不如先破开此处，往中心地带走。” 倒不是谢离珠不想救人，如今她们被困在了寒雾中，远处的山峦树影早已发生了改变，与先前所见天差地别。 连方向都难难以辨认，找人更是毫无头绪。 “我们来时居北，入中心地带当向南行。”谢离珠来过一次这里，洞天的结构还记得一清二楚。 当时她在北方，一路往南才走近了中心考验所在之地的。 她此行为闳时而来，中心考验必然是要再进一次的。 “这无尘洞天里恐怕最凶狠的就是这雾仙了。”柳安筠思索片刻，“若是能走出她的领地，应当就算是到了中心地带了。” 这无尘洞天里一大片的地都被冰层所覆盖，最利于雾仙生存，但一旦没了寒冰，雾仙便只能如水汽一般暂时消失隐匿于无形，短暂地失去攻击能力。 谢离珠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阵盘，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用最朴素的法子吧。” 在雾仙主场，磁场被她扰乱，阵盘具备的指向功能已经完全失灵，中间的指针一直转个不停，靠阵盘来辨认方向是不可能了。 此刻无尘洞天内的天色已经快要彻底黑了，天上有点点星子闪烁，光芒虽不如日月却不容忽视。 谢离珠所说的最朴素的法子，便是依照诸天星辰辨位。 星象依时而变，北辰却永居北方，不管是人还是妖魔鬼怪，都会利用北辰星的这一特性。 而且，最重要的是，据谢离珠的观察，雾仙从始至终都不曾对天象动过手脚。 两人背部相抵，一边观察天上北辰的位置，往相反的方向前进，一边防备这隐匿的雾仙再次偷袭。 然而走了一段路这雾仙竟然一直安分守己未曾来犯。 但相应的，她们也一直没有走出这片冰原。 北辰星依然高悬身后，但前面却也依然是无边无际的冰原，四周的景色与先前并无多少差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离珠，我们恐怕被骗了。”柳安筠停下步子，斟酌着说道。 第168章 通灵飞剑 谢离珠下颌紧绷着，面色冷肃，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她太轻敌了。 方才她身处幻境中，虽然幻境也是傍晚，星月已经依稀可见，但她的方位是发生过变化的，在这变化的过程中，雾仙恐怕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手脚。 “哈哈哈羽清竟然能教出你们这么蠢的弟子，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就在此时，雾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明明是旷原，偏偏有一种在回荡的感觉。 话音落下，雾仙再次显形，正在谢离珠与柳安筠身后。 她二话不说提掌拍来。 两人各自朝两边散开，躲过这一击，转身看向雾仙。 收回手，雾仙负手而立，得意洋洋地轻哼一声：“我这幻境如何？” “我自己蠢，和你这幻境有何干系？”谢离珠话是这么说，脸上却一点没有发现自己被骗的羞恼，反而极为平静。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雾仙冷喝一声，手中长鞭幻化直直抽向谢离珠的面门。 寒雾聚成的鞭子来势汹汹，中途却被一抹碧光拦截。 “不自量力！”鞭子去势被阻，雾仙当即变招，一鞭横扫掀起罡风撕扯两人的衣摆。 谢离珠与柳安筠身上穿的俱是玉极殿丝杼堂制作的衣物，上面绣有卞元改良的防御符文，纵使护体灵力被破，也可保她们顶住合体期一击。 毕竟她们现在只是元婴，最多能和化神期的打个来回，碰到合体期只有跑这一条路，合体期往上就更不用想了，直接被砍瓜切菜的。 顶得住合体期一击，至少有机会跑远一点死远一点不是。 雾仙这一鞭，并未尽全力，却已有合体之威能，掀动的罡风击破护体灵力后直接激发了衣物上的符文。金色的纹路一闪即逝，随后只听得轻微的“咔嚓”一声，法袍上的防御符文彻底失效。 这妖王不知道被羽清关在这里多久，力量已经大不如前却仍然有如此威能。 谢离珠与柳安筠心下暗暗心惊。 之前和她打得有来有回的，还以为她也不过如此，最多是个化神境的实力，没想到，先前她竟是一直在藏拙，戏耍她们。 雾仙手腕一抖将长鞭收了回来垂在脚边，那不存在的眼角眉梢都仿佛要溢出得色了：“如何？” 两人沉默不语。 “不回答在我这里就是怕了的意思。”雾仙很是惬意地笑了两声，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鞭子，声音忽然转为凌厉，“既然怕了就将命留下吧！” 说着，手中长鞭再次如同毒蛇一般直冲二人而来。 护体灵力虽然已经重新汇聚，但在雾仙面前显得那样不堪一击，鞭子还没到面前呢护体灵力就已经溃散。 “嗯？”雾仙发出一个单音节，有些不解地看向这两个死到临头却还能保持镇定的人。 总不能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所以破罐子破摔认命了吧？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柄流光溢彩的剑从雾仙背后飞来，携千钧之势，破空之声惊动雾仙，她回身一看，顿时骇然，下意识想要躲开。 但谢离珠和柳安筠又不是死人。 早在雾仙撤去攻击的刹那两人就动了。 一模一样的招式，连角度都几乎相同，凝鸿剑与天水剑同时朝着雾仙攻来。 腹背受敌，雾仙顿受掣肘，但显然对她来说前面那柄飞剑的威胁更大，她只能强行顶住后面两个小鬼的攻击，去应付那把飞剑。 四周寒雾疯狂涌动，在雾仙面前凝聚成盾的形状。 飞剑撞上寒雾盾，发出一声巨响，随后这飞剑竟然快速旋转起来，剑尖火花四溅。 雾仙抵抗得十分艰难，更不要说她背后还有两个人，将自己的本命佩剑刺进她体内，然后试图以佩剑为载体用灵力从内部将她打散。 元婴期的灵力本身对雾仙来讲根本不值一提，入体之后只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但她显然忘了，谢离珠是灵魔双修。 雾仙是妖，虽然也和人一样是吸纳灵气，但他们需要将灵气转化为妖力。从起源来说妖和人是没有壁垒的，和魔可就不一样了。 修真界灵魔二气共存此消彼长，魔族天生就是吸收魔气，和妖族的壁垒不知道厚成什么样。 灵力入体对雾仙来说没什么大影响，魔气入体可就不一样了。 雾仙原本没将后面那两人放在心上，只一心对抗前面的飞剑，却忽然发现自己体内多了一股乱窜的力量。 这力量游走在她的经脉内，不断冲击着经脉搅动其中的妖力，使得她体内的妖力出现了混乱，最终的结果，就是表现在雾仙抵抗时使用的妖力不再稳定。 时强时弱的妖力使得寒雾盾的白色也时深时浅。 在寒雾盾颜色变浅的瞬间，飞剑立刻抓住了机会，浩浩灵力从剑上传来，随后，原本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寒雾盾转眼破裂消散。 与谢离珠和柳安筠两人的灵剑入体时毫无声息的反应不同，在这柄飞剑刺入雾仙的腹部时，两人清晰听到了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 雾仙闷哼一声，伸手抓住了这柄将她的腹部贯穿的飞剑，嘴里吐出一口白气：“何人作祟？” 不愧是寒雾化成的妖，明明是吐血的动作，吐出来的都只是白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是在冰天雪地里呵了口气呢。 低头看了看冒出来的剑刃，柳安筠面上一喜：“是阿凝！” 随后她又顿住，皱眉改口：“不对，不是她。” 这剑的外表看起来是司凝拿的那把剑，但这剑上流光溢彩，显然不是司凝这个非正式主人能发挥出来的威力。 灵剑生出剑灵之后才算是和主人彻底心意相通，这时才会出现这种剑刃有耀眼华光流转的情形，这种华光被称之为通灵流光，或颜色单一或五彩斑斓，全凭剑主喜好。 在此之前灵剑本体上的光华都只是因为灵力流转造成的，一旦撤去灵力就只剩剑身原有的光泽了。 但这柄剑分明没有剑灵，更没有真正的剑主。 现下操控这剑的不是司凝。 不是司凝，却能控制灵剑，产生通灵流光。 第169章 闳时相助 “前辈！”柳安筠惊喜喊出声。 雾仙握住剑柄将剑抽出，通过声音仿佛能看到她脸上的狰狞之色：“你就这么爱多管闲事？” 没人回答她，只有一阵轻风吹来。 四周的寒雾逐渐被轻风吹散，谢离珠回身一看，闳时和司凝就站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在她们身后，是一派春和景明之象。 “雾仙，你如今虚弱至此，羽清想杀你易如反掌，你当真还要一意孤行吗？”闳时的目光越过谢离珠两人，落在后方的雾仙身上，轻声道。 雾仙沉默不言，似是同闳时对峙了片刻，随后那柄飞剑被她信手掷回。 司凝怀里抱着剑鞘，飞剑一回来便自动归入鞘中。 等谢离珠再回头时，身后的雾仙已然消失不见。 两人一同收起佩剑，朝司凝跑去。 “阿凝，你可安好？”谢离珠将司凝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司凝不像是受伤的模样，蹙起的眉瞬间舒展。 “我挺好的，那雾仙不知为何似乎无意针对于我，我被直接送到这里面了。”司凝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担忧之色，“倒是你们两个，她没把你们怎么样吧？” 谢离珠与柳安筠对视了一眼，想明白了个中缘由。 恐怕是在雾仙问她们是否都是羽清的弟子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将司凝送出去了。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雾仙说她坏吧，她又未曾牵连无辜人员，说她好吧，偏偏嘴硬得出奇。 “她并未对我们两个下杀手。”谢离珠说罢，看向闳时，与柳安筠一同弯腰行礼，“见过前辈。” 闳时轻轻“嗯”了一声，看向两人的目光满是赞赏：“做得很好。” 司凝也由衷夸赞着两人：“离珠、师姐你们真的厉害极了！” “不过你们到底是怎么辨认的方向啊？”司凝目光移向两人身后的漆黑天幕，疑惑道，“看破幻境之后，还能保证幻境不碎吗？” 此时冰原上的环境早已消散，夜幕之上，北辰高悬，与原来的方向并无差异，仿佛幻境从未存在过。 “不曾看破。”谢离珠摇了摇头，“其实只是对她心理的推测。” “幻境大多数情况会连天地一并囊括在内，直接改换日月，她多半以为我们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她反其道而行，并未改变天象，却试图用障眼法混淆视听。” 谢离珠说着，看了闳时一眼，又继续补充：“我一开始确实是陷入惯性思维了，但是得益于前辈，我在刚刚靠近之时就已经发现自己走入思维误区了。” 谢离珠和柳安筠刚刚意识到自己被雾仙欺骗了的时候，然而就在雾仙第一次攻击她们两个，谢离珠往旁边躲避的时候，因为机缘巧合往后撤了一小步。 就这么一小点距离，她背后的剑骨以及收起来的遗骨忽然产生了奇异的动静，背后剑骨发烫不说，那些遗骨更像是受到召唤一般颤动起来。 是遗骨和主人魂体产生了共鸣。 谢离珠一下子就意识到闳时就在她们不远处。 或许是闳时刚到所以还不清楚局势，也有可能闳时正在寻找时机，所以迟迟未动。 谢离珠不清楚闳时的想法，只能暂且按下其他想法，与雾仙周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闳时就出手了。 只是出乎谢离珠意料的是，闳时似乎只是以魂体的形式存在，却能够直接操控司凝手中的剑，比司凝这个临时剑主还要更像剑主。 闳时说她做得好，也主要是夸她反应及时，没有在知道闳时已到的时候轻举妄动。 “走吧。”闳时看起来暂时不欲过多解释，率先转身。 司凝抱着剑紧紧跟在闳时身后，眼中充满了钦佩羡慕等情绪。 再入中心考验，所见之景还是与先前一般无二。 冰原上是黑夜，在中心考验里面却是白日，仿佛太阳永悬不落。 那只黄白花色的小猫趁着闳时不在，又悄悄霸占了她的藤椅，躺在上面睡得四脚朝天，肚皮袒露出来，一点防备也没有。 司凝一脸惊喜地冲过去，对着小猫的肚皮上手就是一顿揉搓，将小猫弄醒了。 不满地“喵”了一声后，小猫换了个姿势又呼呼大睡起来。 “这小猫竟然不怕人。”抚摸着手下温热的猫猫头，司凝感叹道，“我还当所有的猫都像灵岚那么凶呢！” 先前她想摸灵岚，灵岚朝她亮了爪子将她吓了回去的事情她还耿耿于怀呢。 灵岚能听懂人话，却不能和主人以外的人正常对话交流，只能警告似得冲着司凝龇牙，喉咙里发出“呜”的声音。 “哎呀不说你就是了。”司凝被灵岚吓了一跳，赶紧安抚，“我错了还不行？” 灵岚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斜斜睨了司凝一眼，偏过头去不理她。 “凶凶小猫。”司凝悄悄嘀咕了一句，见灵岚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瞪着她龇牙，赶紧把嘴闭上了。 藤椅被猫占着，闳时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谢离珠，温声道：“好了，现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那剑。”谢离珠指了指司凝放在一旁的长剑，意思不言而喻。 “我天生与灵剑沟通的能力比旁人强些，且此剑本就有灵，但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主人，力量衰弱陷入沉睡，我将剑灵唤醒与其沟通了一番才有你们后面看到的那些。” 谢离珠点了点头，眼中有些许失落之色。 天赋啊，那学不来，毕竟天道没给，她总不能追着天道抢吧。 “不必灰心。”看出谢离珠心中想法，闳时安慰道，“来日你也可以。” 谢离珠豁然抬头，眼睛里的疑惑都快要溢出来了。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她试探道：“血脉返祖？” 闳时果然点了点头。 这样的天赋，闳时信誓旦旦说她也可以。她们两个之间能够确保某种天赋彼此都能具备的联系，就只有血脉返祖了。 “我想你这次应当也是为此而来吧。”闳时看向谢离珠挂在腰间的玉佩，目光微顿。 第170章 不曾怨恨 “是，但也不全是。”谢离珠点头又摇头，“晚辈还受人之托，要将您的遗骨归葬于一处。” 谢离珠顿了顿，看了闳时一眼，补充道：“如果您同意的话，她还希望见您一面。” “你见到师尊了？”闳时面露恍然之色，走近几步仔细盯着谢离珠的眼睛看了看，“难怪我感觉方才似乎看到了照世眼的光芒。” 照世眼原本是遥伽皇室的不传之宝，向来只在历代女皇身上，且如今照世眼的封印并未完全打开，闳时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听谢离珠说完有人想见她，她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人是谁，也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身死之后留在白鹭洲的一切事迹被谢家抹得干干净净，甚至恐怕连遥伽帝国也是如此。这么多年过去，还记得她、知道她死后遗骨散落的除了羽清就只有安华女皇了。 “羽清和我说她后来陨落于白鹭洲，本以为她的余念已经消散了，没想到竟然还留着。”闳时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之色。 羽清偶尔会来找她谈事或者来这里放松鬼混，会与她说一些外界的事，其中也包括了她进入仪阳秘境检查时发现安华女皇陨落在此的事情。 “师尊是遥伽皇室中天赋数一数二的，修炼速度不算慢，没想到竟然还是难逃陨落结局。” 闳时所言，谢离珠早在仪阳秘境中就已得知。 “女皇陛下对此并无遗憾。”谢离珠安慰道，“她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见到您。” 安华万里迢迢来到白鹭洲，更是向谢离珠提及找回尸骨之事，恐怕是想要借此与闳时见一面，谁知未等她达成目的就已经先一步因为雷劫陨落。 “前辈的遗骨我已经尽数找齐，不知该葬于何处？”这个问题谢离珠也思考过。 按理来说，闳时在遥伽帝国和白鹭洲待得时间都不短，但显然与遥伽帝国的牵绊更深一些，或许闳时会想葬在遥伽帝国境内。 但闳时又实实在在是谢家的人，是白鹭洲人士，人总是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即使白鹭洲与闳时羁绊不深留下的回忆也不甚美妙，但难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火化了吧，将骨灰洒在任意江河湖海中，水会带我去往任何地方。”闳时对此完全不在意，“这尸骨原本有用的也只有一根剑骨，如今这剑骨已经在你身上了，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其余的尸骨便没那么重要了。况且若是埋在土里，被人挖去做坏事可不好。” 谢离珠低声应是，垂下的眼睑敛住了眼中情绪。 闳时不在意尸骨葬于何处，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她对白鹭洲和遥伽帝国都不甚在意。 仔细想来，闳时这一生，与之牵绊紧密的，其实只有安华女皇、羽清，以及谢家。 谢家视她如仇敌，她自然也没什么好惦念谢家的。 与安华女皇、羽清的交情也无需涉及整个白鹭洲和遥伽帝国。 “不必为我难过。”闳时忽然笑道，“骨灰撒入江海，原也与我之遗愿相合。” 谢离珠点了点头，面露犹豫之色：“那，您要见见女皇陛下吗？” 安华与闳时之间的牵扯，已非简单的恩仇能概括的。 她们是师徒关系，本该是亲密的，但安华也始终认为自己间接导致了闳时后来的结局，经年累月困囿其中，担心闳时会怪她怨她甚至恨她。 甚至谢离珠在来此之前，也担心会不会闳时果真对安华有怨恨。 “此间诸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从来没有想过怨恨师尊，又有什么不愿意见她的？”闳时仿佛能听到谢离珠心中所想一般，“这么多年我早已经看清楚了，真正的根源是天道并未彻底认可我。天道不助我，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是难逃一死的。” 闳时仿佛经过那么多年的沉寂之后，已经认命了。 但，其实并没有。 “我真正怨恨的，其实是天道不公。”闳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血脉给了我这般天赋，却因为天道有失偏颇使我死于他人之手，我并不能释怀。” 随后闳时又淡然一笑：“不过如今再说这些，反而没什么意义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实力不够强罢了。” 天道给了她这般天赋，其实已经算是偏袒于她，但她没有与天道期许相匹配的实力。 如果她在谢家的人追杀她之前就已经到了大乘后期乃至大圆满，谢家的人奈何不了她。 如今的羽清不就是最好的例子。羽清年轻时行事乖张全凭己心，不知道有多少人欲除之而后快。 但羽清进步那么快，将同辈甚至前辈远远甩在了身后，年纪轻轻就步入大乘期大圆满，力压四洲七国所有的修士，成为如今当之无愧的修真界第一。 那些记恨她想弄死她的人，要么被她熬死了，要么被她弄死了，还活着的，在她面前已是大气都不敢喘了。 修真界天赋实力至上，并非玩笑话。 与其怨恨天道不公，不如怨恨自己进步不够快实力不够强。 “那我该如何将前辈的魂体带出无尘洞天？”谢离珠看了看闳时，一时间犯了难，“晚辈目前暂时没有将魂体安然无恙携带的能力，若是损伤前辈魂体，晚辈心中有愧。” 修士身死之后，若是魂魄还在，是可以将魂体暂时附在另一名修为相当的修士身上的。 但谢离珠现在只是元婴，和闳时差了十万八千里，靠自己是不可能将闳时的魂体安然带出去的。 虽然未行过拜师礼，但在谢离珠心中也是将闳时如对羽清那般尊敬的，让她眼睁睁看着闳时魂体受损浪费羽清的心血，她办不到。 “这好办。”闳时伸手指了指谢离珠腰间的玉佩，“羽清不是都将法子告诉你了。” “玉佩？”谢离珠一怔，赶忙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拿在手中翻来覆去打量着，“这玉佩有何玄机？” “这是养灵玉，世间只此一块。”闳时解释道，“玉佩之中可以蕴养神魂灵体剑灵器灵等，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将我的一缕神魂带去仪阳秘境绰绰有余。” 羽清之前来见闳时的时候，也是用这玉佩将那把谢离珠无法带走的凝鸿剑带回玉极殿的。 凝鸿剑本体一直收藏于玉极殿中，但里面的剑灵其实已经被剥离出来，沉睡的剑灵化作了另一把凝鸿剑。 第171章 寄灵之术 “我如今情况特殊，魂魄不能彻底离开此地，但可以分离一缕神魂出去，等事情解决你再送回来便可，若是你有事，也可以让羽清来。” 谢离珠已经将养灵玉收了起来，听完闳时的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起来，前辈此时的状态，颇令我好奇。” 藤椅上的猫睡醒后伸了个懒腰，慢吞吞走到闳时脚边，用脑袋轻轻撞了下闳时的小腿。 闳时将小猫抱起后坐到藤椅上，顺便给三人也弄了凳子：“坐下说。” 谢离珠一直目睹了小猫蹭闳时再到被她抱在膝上的全过程，眸色转深：“前辈如今似乎并非以单一的魂体形式存在，这是为何？” 她第一次来明镜洞天的时候并未明显察觉到此事，后来知道了闳时的不少事情之后，才恍然惊觉，闳时若只是以普通的魂体状态存在，那只既能够趴在她身上，也能够卧在闳时膝上的小猫，又怎会能够同时触碰到她与闳时。 “我如今确实并非普通的魂体。”闳时倒也不隐瞒，“我如今其实是寄生灵体。” 闳时说着，看了膝上的小猫一眼。 谢离珠见状，忽然福至心灵：“灵体寄生于此猫身上？” 普通人活着时有三魂七魄，死后魂体会被剥离七情六欲入幽冥之境转生，忘却前生记忆。但七情六欲只要尚有一念残留，便会化为鬼。 修士在入道修行之后，魂体被灵力包裹蕴养保护，成为灵体，存在于心境当中，死后灵体会化为遗灵，等到遗灵身上的灵韵悉数散尽之后魂体同样会被剥离诸念之后送入幽冥，但也可以在灵韵未散之时选择转修鬼道，成为一名鬼修。 因此一般情况下，魂体若无特别强烈的七情六欲，是无法光明正大存在于世间的。 但想留在世间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 一者是夺舍，占据其他身死但魂魄尚未离体的身躯，将生魂吞噬之后逆转此人命数。 而另一种方法，则是寄灵。所谓寄灵，便是趁灵韵未散之时，将修士灵体引入其他有魂生物当中，与原有的生魂达成协议，两魂共生。 此外，寄灵之法还有一个最特殊的地方，原本只剩灵体的修士在完成寄灵之术后，虽无真正的人类躯体，却与活人无异，可以触碰到实物。 这两种都是违背天地法则的方法，用了这两种方法的人都会受到天道惩罚，但比起夺舍的阴毒，寄灵之法更加温和，受到的惩罚也会略轻一些。 闳时将具体情况同三人说完之后，果不其然看到三人眼中都流露出担忧之色。闳时微微一笑：“你们是想问羽清是否受到惩罚了？” 夺舍之术用不用取决于身死的修士本身，等修士完成夺舍之后惩罚会降临在新的身躯头上。但使用寄灵之术是必须要另一名活着的修士帮忙的，身死的修士其实是处在被动的地位，故而惩罚会落在协助完成寄灵之术的那名修士头上。 不必说，必然是羽清帮闳时完成这法子的，那天道的惩罚就落在了羽清头上了。 然而她们几个却从未听到什么关于羽清受过天罚的传闻，玉极殿内也没有弟子会提及此事，至于长老们就更不用说了。 羽清这般传奇的人物，受过天罚反而会为她增添一笔神秘色彩，没道理修真界一点反应也没有。 “此事还真有些不太好说。”闳时面上露出几分啼笑皆非的神情，“我知道的并不全，她将我的灵体送入此猫体内之后就离开了，后来回来时，只和我说她与天道进行了谈判，将天罚延后了，后来她耍了些手段将这天罚转移给别人了。” 谢离珠三人面面相觑。 好小众的说法，她们怎么有点迷呢？ 天罚还有转移的说法？那闳时先前渡劫受天罚为什么不能这么干？谢离珠以后渡劫是不是也能这么干？ 这样以后渡劫就不需要专门去无恶塔了啊！ 谢离珠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问的。 闳时扶了下额，自己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没那么简单的。据羽清所言那人与她关系特殊才能这么做，其他的天罚是不能够转移的。个中情形恐怕还是要羽清自己亲自说才能解释得清楚。” 谢离珠眼里的光一下子又灭了。 “离珠，你刚才说的你和前辈渡劫时的天罚是怎么回事啊？”司凝忽然出声，“当日你在容平岛渡劫时动静颇大，是不是就是因为天罚？” 当日银柳等人离开之后谢离珠的雷劫就来了，当时只有见过元婴期雷劫的修然察觉异常询问了谢离珠。 但后来修然在玉极殿突破金丹时，那么多弟子都看到了修然的雷劫，自然也包括司凝。自然而然的，她便想到了谢离珠那看起来强得过分的雷劫。 如今谢离珠与闳时谈话之时提及渡劫时的天罚，司凝一下子豁然开朗，原来谢离珠的雷劫看起来比修然的雷劫凶猛不少，是因为谢离珠渡雷劫的同时还要承受天罚之力。 柳安筠不知道谢离珠在容平岛时渡劫的情况，她只记得谢离珠许久之前在无恶塔前渡金丹期雷劫的时候，似乎也有些不太正常，听了司凝的话也反应过来了。 谢离珠沉默了下，看向闳时一眼。 “说与不说，你自己决定便可，虽然本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闳时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谢离珠犹豫片刻后，缓缓开口：“此事，其实与我本身的血脉有关。” “谢家的传承？”司凝是世家出身，基本每个世家都有自己的传承之法，听谢离珠提及血脉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谢家一族的传承。 谁知谢离珠却摇了摇头。 “谢家的传承与我没什么关系。是我身负血脉返祖之力，有此等力量的谢家后代都会在渡雷劫时受到天罚。” “但是这血脉返祖想必并非谢家所有人都能拥有的吧？”柳安筠一下抓住关键，“否则谢家子弟遍及上中下宗门，不可能有别人受天罚却无人知晓的道理。” 不说别的，只说玉极殿，便有谢家的嫡系是长老的亲传弟子，柳安筠昔日却从未听过那些人在渡雷劫时受过天罚，显然这血脉返祖之力并非只要是谢家的后人就能够拥有的。 第172章 所谓血脉返祖 “目前我知道的情况是只有身上有这胎记的人才是有血脉返祖之力的人。”谢离珠说着，微微侧身，将耳边的头发撩起，她耳后那个不太显眼的形似莲花的红色胎记便出现在司凝与柳安筠的眼中。 “至于其他的，恐怕只有前辈才知晓，我如今也是为此而来。”谢离珠放下头发，看向闳时。 谢离珠如今身上有好几样宝物尚未完全探索到其中奥妙，学习的功法更是有好几样，还没有融汇贯通，丹道与阵道也尚在学习，她对无尘洞天的机缘着实没什么兴趣。 她来此的唯一目的，便是向闳时询问血脉返祖之事。 “此事，牵扯到一些谢家不为人知的秘辛。”闳时向后靠在藤椅上，闭上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小猫顺毛，声音轻缓如潺潺溪水。 “血脉返祖要从谢家的起源说起。谢家的祖先，其实原本并不姓谢，乃是一名孤女得到天道机缘改造血脉之后，欲将此血脉传承延续，故而以凡世望族之一的谢氏为姓，与人结成道侣，繁衍后代，经过多年的发展后才成为谢氏。” “但问题也出在此处。那孤女的道侣改姓谢，后代也皆以谢为姓，且后代男只娶妻女只招赘，各自的道侣也需以谢为姓，时间一久，就会有人心生混淆谢氏血脉的心思。” 谢家一家子人，进来的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改姓谢，若是有外人生了歹心想要篡夺谢家家主之位，混淆谢氏血脉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家主之位传至某一代时，那一任家主因生育损及母体修为倒退数阶，早早病逝，她让道侣暂代家主之位，待子嗣长大成人之后再将家主之位归还，但这人代理家主当久了，就想当真正的谢家家主了。” 那人此前并未显露狰狞面目，直到想坐谢家家主之位才展露出野心来。 正所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人却是比虎还要狠毒上千百倍。 他与已故的谢家家主本育有一子二女，家主属意让大女儿坐家主之位，这人便先将自己的大女儿弄死了。 为了解决后患，又陆续将剩下的一儿一女杀死。 至此这位家主原本算是绝后了，该从其他谢家血脉中选择合适之人接任家主之位。 偏偏这人在暂代家主之位时对谢家其他人明里暗里几多算计，不服他的被他找理由弄死了，其他人只能屈从。 那时谢家虽大，但也没多少人，这人一时间真有点将谢家彻底握在手中的意思。后来这人竟然以无嗣为由，再次娶妻。 他本是招赘入谢氏，谢家家主死后他若不脱离谢家是不能娶妻的。谢家当时不乏有反对之人，他便又找了由头将这些人杀绝了。 无人敢反抗，他便理所应当坐上家主之位，迎娶新妻，生下了与谢家血脉毫无干系的子嗣。 此后为了防止谢家血脉反抗，他又多次找了各种理由打压其他人，甚至他死后他的儿子也承其遗志，欲对谢家的直系血脉赶尽杀绝。 经过数代人的努力之后，谢家直系的血脉算是基本死的干干净净了，顶着谢氏之名的家主早已不再是最开始那名孤女的后代。 谢家原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这一招偷天换日做得滴水不漏。谁知后来谢家的某一旁支诞下的一名婴孩身上有那形如莲花的红色胎记。 这婴孩起先体内灵力微弱，天赋也平常，未曾引起旁人注意。后来不知遭遇何等变故，竟然一夜之间发生蜕变，一跃成为众人交口称赞的天才。 此事引起了谢家嫡系一脉的警觉。 这婴孩的力量与过去那已经死绝的谢家直系的力量竟然出奇的相似，往上一查，这旁支竟然真有那孤女的几分血脉。 谢家嫡系一脉将这婴孩身上出现的情况称之为血脉返祖。 为了防止昔日之事败露，谢家嫡系耗费心力将这血脉返祖之人弄死了。 谢家嫡系不知道这种情况还有多少，便一直对此严防死守，甚至有一任家主是以卦入道，窥得天机之后给继任者留下了血脉返祖之人会报复谢家，必须除去的遗言。 这遗言还被谢家嫡系一直信奉，甚至影响到一些旁支。 谢家一步步成为今日之临寰谢氏，花了不少时间，在此期间，一个又一个的血脉返祖之人被谢家嫡系千方百计弄死。 “我原不知此秘辛，是某次碰到一位濒死的前辈，他也是谢家的血脉返祖之人，本该死于谢家嫡系刀下，但或许杀他的人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了，并未检查就走了，让他侥幸多活了几日。” “我碰上他时他已经时日无多，发现我也有此印记，便主动表明身份，将这些事情告知于我。”闳时闭上眼，藤椅一摇一摇的，“那孤女的血脉受过天道机缘改造，天道是承认的，所以她无事，但想要延续此血脉却违背了天道意志，因而此后所有传承此血脉的人都会在渡雷劫之时承受天罚，这也是谢家嫡系辨认血脉返祖之人的另一个重要方式。” 比起去找一个不知道长在哪里的胎记，天罚之力要好辨认得多，所以谢家嫡系后来想要除去血脉返祖之人，主要便是依靠天罚雷劫，胎记只是辅助而已。 “血脉返祖会赋予这名修士绝佳的天赋，但也会带来无尽的麻烦，谢家的嫡系会无休止地追杀此人，直到将其彻底抹杀，世间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今日之谢氏，早非昔日之谢氏了。 谢家血脉被混淆的事其实以前还有一部分世家是知道的，但世家之间只有利益交涉与些许微不足道的人情往来，于他们而言，谢家的血脉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根本不重要。 毕竟后来的谢家嫡系天赋也是数一数二的，同样为谢家带来了数百年的辉煌，也为其他世家带来了持久的利益交换，甚至后来的谢家嫡系会嫁女，与其他世家产生联姻关系，并不如原本的谢家那般将血脉禁锢于本家之内。 久而久之，这桩陈年旧事便被人抛诸脑后。 若非昔日闳时来白鹭洲欲调查谢家血脉返祖的事，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为何明明同是谢家的天才，有胎记之人却会被谢家赶尽杀绝。 第173章 破而后立 “谢家传承了这么多年，其实血脉返祖的几率已经很小了吧。”谢离珠听完这一桩往事，脸色冷得可怕，“或许是有人不想招惹嫡系，所以将血脉返祖的人偷偷处理了，或者一直隐而不发。” 比如她的父母。 她小的时候父母不止一次说过她未来一定会是个万人敬仰的天才，但是彼时她就是公认的废物。 出生时身上没有一丝灵气，引灵气入体的速度也比旁人慢得多，在谢家的时候备受欺压，与那些灵根出众修行速度一日千里的修士简直是云泥之别。 作为亲生父母，谢川和王昭不可能不知道她耳后有胎记的事情，或许他们也知道点谢家嫡系这般针对血脉返祖之人的内情，所以十二年来从来没有和谢离珠提及此事。 但因为血脉返祖之人一直都是先经历至暗时期受过磨难之后偶然的到机缘才能将体内的血脉之力激发出来，所以他们始终坚信不疑，也一直在等待那个让谢离珠发生蜕变的时机。 如今看来，她在御虚宗被废去修为搅碎金丹，连剑骨也被踩断，与死亡不过一线之隔，便是那个契机。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没了金丹和剑骨，她日后再想修炼困难百倍，对修士来说，已经几乎等于是完全看不到前路了。 所以柳安筠来了，将她救下了。所以羽清来了，给了她进入明镜洞天的机会。 她摆脱了死亡，又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努力得到了闳时的传承，天道认可她了，所以当日在明镜洞天为她降下天雷重塑灵根，而后柳安筠又为她换上了新的剑骨。 被羽清收入门下后，她更是走上了与往日费尽心思争斗抢夺还只能抢到一点点那种憋屈生活截然相反的道路，完成了蜕变。 如今，她倒也真真正正担得起父母一直以来的期许，承受得了这众人仰望的天才之名。 “是。”闳时点了点头，与谢离珠直直对视着，眼中情绪莫名，“有人畏惧嫡系所以将自己的孩子杀了，有人不忍心害人性命所以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不让这些人再修道，也有人舍不得糟蹋这样的血脉，看着自己的孩子白白埋没天赋，所以始终隐而不发。” 被杀了的，她和闳时都没见过。 被抛弃的，如闳时，流落遥伽帝国，生死未卜。若非安华将她救下，为她洗筋伐髓，做了这蜕变的契机，安有后来的闳时？ 隐而不发的，如谢离珠，深信自己是废物，但又将父母的话听进去几分，所以心中始终不甘，所以拼了命的去抢，发了疯的去夺，打压那些地位没她高却又天赋比她好的人，用尽一切手段都想要进阶。 天赋决定上限，没有天赋时总是她使尽一切手段进步也不多，所以她后来即使结丹时回去看望过父母，但最终也没有和他们见面。 她结丹时已经一百多快两百岁了，和那些动辄一百岁出头就结丹的天才比起来，她是那么的不争气。 五岁的时候她学会了忍让，十二岁之后她日夜为怨念与不甘所扰，第一次结丹回去看望父母那天，她尝到了了愧疚与怯懦的滋味。 “离珠，人终归还是要向前看的。”闳时看着谢离珠的神色几经变换最后归于平静，缓声道，“来者犹可追。” 向前看。 对，她后来向前看了。她在与玉极殿众人相处的时间里，又学会了依赖，懂得了关怀，会与同门打闹说笑，也能和同伴并肩作战托付后背。 “前辈说得对。”谢离珠抬起头来，露出笑意，缓缓道，“我会，也必须向前看。” 那些绊住她的心结，她会自己亲手一个一个解开。 晨光熹微，但黑夜的至暗时刻已经过去了，天将破晓，此后曜日永悬。 肩上一沉，谢离珠偏头看去，是柳安筠将手按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那这么说来，谢家若是知道离珠是血脉返祖之人，岂不是会对她下手？”司凝想起来谢家之前说要让谢离珠入谢家嫡系的事，脸色忽然一白，“她的雷劫有异谢家迟早会发现。” 谢家现在不知道谢离珠是血脉返祖，只当御虚宗以前眼下，如今上赶着要让谢离珠做谢家的嫡系，做维护谢家荣耀的一份子。 但谢家嫡系和血脉返祖之人这势如水火的关系，有朝一日谢家发现了谢离珠的真实情况，岂能容忍？ 谢家这般大的一个世家，要杀了闳时这样的大能也是易如反掌的，更不要说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谢离珠。 “原来当日你说的与谢家不死不休，是因为这个。”回想当时在去往容平岛的灵舟上谢离珠说过的话，司凝恍然大悟。 “她的天赋实力样样都得到了天道的认可，天道有意为她遮掩雷劫，所以她可以在无恶塔渡劫，只要谢家没有人时时刻刻跟着她就暂时不会泄露。”闳时略微安慰了几句，但她自己也觉得这话过于无力了。 她之前也是时刻算着晋升时间，在无恶塔渡劫的，最后依然难逃一死。天道能为谢离珠遮掩一时，又不能确保谢家嫡系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天罚已定，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助于淬炼增强血脉之力的，天道不会收回。这样一来，谢离珠几乎等于走进了死胡同。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谢离珠慢吞吞抬起目光与闳时对视，一字一句，“灭谢家满门。” 边上传来司凝的吸气声，就连柳安筠都忍不住偏过头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 司凝与柳安筠同是世家出身，对世家之庞大心知肚明，且她们受世家荫庇，从来都没想过谢离珠竟然会说出这般惊人的话。 唯独闳时，仍旧用沉静的目光看着谢离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想要活命，那就只能让谢家全死光了。”谢离珠耸了耸肩，眼中显出几分狠戾来，“既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自然是你死我活对我更有利。” 第174章 迟早灭了谢家 如今之谢家早非过去的谢家，嫡系的血脉更是与谢家先祖的血脉八竿子打不着，她既身负谢家先祖的血脉之力，自然要肃清这些居心叵测的孽障。 况且，灭谢家这个决定，是她早在知道谢家会对血脉返祖之人赶尽杀绝的时候就已经做下的决定，她甚至已经做过一回了，这一次只不过是付诸现实而已。 你不仁我不义，多么天经地义的道理。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无需顾忌旁人。”闳时笑了笑，话锋一转，“但是谢家之庞大你心中也应当有数，以你如今的实力想要办成此事是不可能的。且灭门之举杀孽过重，也不宜牵涉旁人，所以等你觉得有足够的实力的时候，便放手去做吧。” 谢离珠要灭谢家满门，无异于孤军奋战。临寰谢氏那么多条人命，不会有人心甘情愿为谢离珠分担的。 即使谢离珠如今背靠玉极殿，有这世上最强大的师尊，有那么多关系不错的同门，但牵涉到自身的利益时，也是需要做出权衡的。 反而谢离珠自己一人处理是再适合不过的。 如今的谢家嫡系与昔日的谢家祖先之血脉同样隔着血仇，留下的因果不会因为人死了就消弭，反而会世代积累。 谢离珠是血脉返祖之人，或许恰恰是终结整个谢氏的所有因果的人，由她一人完成此事，因果了结之后，落到她头上的惩罚反而会轻。 这何尝不是天道之意？ “晚辈明白。”谢离珠点了点头，“我应做、想做之事，无需牵涉旁人。” 或许谢离珠原本还会顾忌灭了谢家满门要如何处理这么多条人命带来的因果，但听了闳时讲述的谢家往事之后，她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 因果相抵而已，她有何惧？ “对了，还有一事我要提醒你。”闳时顿了顿，一只手握紧又松开，苦笑道，“谢家恐怕有几位隐世不出的大能，他们的实力不可小觑，你定要万分小心，有万全之策再动手。” 谢离珠了然。 她先前在墓中梦境时以闳时之身经历过一些她身上发生的事，也旁观过一些事，后来还亲眼目睹闳时在明镜洞天所在之地被谢家的大能追杀，自然是清楚这些的。 虽然这些同是大乘期的老不死比起她师尊羽清差远了，但若与她相比，却是她差远了。 要凭实力硬碰硬的话，她至少也得到渡劫后期才有一战之力。 “关于血脉返祖，你可还有其他什么想知道的？”闳时思衬着，面露迟疑之色。 她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但难保谢离珠不会有别的什么疑问。 “没有了。”谢离珠摇了摇头，“前辈可知先前那雾仙是因何故被师尊禁锢在此处？” 柳安筠离开冰原之后和她简单提了一点羽清与雾仙一族的恩怨，但说到妖王被困在此处的原因也是没有头绪。 羽清和雾仙一族有血海深仇，但她已经把雾仙逼进雪山里去了，又一手扶持了一个昇阳谷来堵着人家的门，按理来说是不需要再多此一举将妖王禁锢在无尘洞天中。 “羽清和她有交易。”雾仙和闳时是认识的，勉强也算得上是邻居，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交易的具体内容我不清楚，但她的条件是事成之后将北境的部分冰原交与雾仙一族。” 雾仙原本是北境妖族里最庞大的一支，后来被羽清杀了不少，剩下的赶进雪山去了，但雾仙又不可能不繁衍生息，这么久过去都不知道又生了多少了，雪山哪里够？ “所以她如今是在等着帮掌门做事咯？”司凝面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来，“那她对我们恶意还这么大？” 司凝被她扔出来了，谢离珠和柳安筠可没有。 雾仙与羽清做了交易是真的，但是怨恨羽清想要报复羽清也是真的。 “她或许也是顾忌交易，所以其实并未彻底对我们下杀手。”柳安筠回想了一下先前在冰原中的情形，笃定道，“她其实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她族人被羽清杀了那么多，自己又被羽清关在这里，打又打不过，心中憋气，好不容易碰上了羽清的亲传弟子来自投罗网，可不得好好教训一番。 “唔……倒也是。”司凝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眼中显出几分沮丧来，“可是出了这里就是冰原，全是她的地盘，她要是一直拿我们发泄怒气，瑶泽师姐岂不是没有机会寻找机缘？” 她还记着呢，柳安筠之前说因为无尘洞天也会开放，对无尘洞天有好奇心才回来的，现在柳安筠还什么都没找到呢人就已经进了这里，岂不是白来一趟？ “机缘的话，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些功法之类的可以教你们。”闳时的视线在柳安筠那里转了一圈，“不过瑶泽已经来过一次了，应当没有必要了。” 她留在最后一关的传承让谢离珠全部带走了，剩下的柳安筠之前来也已经见过了，确实没什么能给柳安筠的了。 “不要紧。”柳安筠柔柔一笑，起身向闳时行礼，“晚辈想再去见见那雾仙，向她讨教讨教，若有所悟，也算是得到了机缘。” 谢离珠面露讶异之色。 先前与那雾仙交手时，大多数情况都是她们在避战或者挨打，柳安筠竟然还能在这期间有所悟？ 厉害。 “也好。”闳时点了点头，“你自己注意安全吧，等你处理完了再来此地，我将你们三个一起送出去。” 这次无尘洞天说是对外开放，但其实中心考验所在之地依然是不能进入的，所以玉极殿在冰原中又另外弄了几个传送阵，为了防止有的人迷失在冰原上没办法离开。 但她们三个一起来的，还是一起离开让闳时更放心一些。 柳安筠谢过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闳时转头看向司凝，目光温和：“我这里还有一些功法传承，你可要试试？” 中心考验有三关，最后一关让谢离珠给弄没了，但前两关还是可以继续送人进去的。 第175章 闳时指点 “我原是剑阵双修，也兼习一些音修的东西，若是有你感兴趣的，可以尝试一下。”闳时目光温和地看着司凝，“不过我不知你具体修习什么，你自行决定吧。” 原本的中心考验第三关里有阵法、剑谱和乐谱三项考验，但谢离珠上一次是吃了不通音律只能连蒙带猜的亏，但连她都能感觉到那乐谱难度不太高。 音修的功法，有一部分是可以让所有修士都学习的，这种功法不涉及灵力，其实只算是让自己多掌握一种技能。 这种功法是音修拿来打基础的，给其他修士用一用，至少看上去给自己多添几分高雅也是可以的。 闳时生前修剑、阵二道，且造诣不低，但对音律的学习只算是她的其中一种爱好，与她喜欢茶道那般并无区别。 她搜集的乐谱除了一些与修炼无关的普通曲谱之外，自然也有音修用来修炼的功法，她练不了，但可以给有缘人。 玉极殿内门弟子都需要学习剑道，闳时真正能给司凝的其实只有剑道上的指导，阵法之类的，司凝看起来也不太像是阵法师。 “晚辈炼器的。”司凝回答完后，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满眼期待地看向闳时，“晚辈想学学剑法可以吗？” “好。”闳时对这些小辈向来是无有不应，浅笑道，“如今考验只剩下两关，等你通过第二关之后我便将你带出来。” 司凝点完头后，闳时在她眉心轻轻一点，司凝便昏睡过去，谢离珠及时接住她，从储物戒中弄了张床给她躺着。 等安置好司凝后，闳时才出声：“我上次教你的剑法，可学会了？” 闳时说的是彼时在考验第二关她亲自教授给谢离珠的剑法。 谢离珠神色微顿，面露迟疑之色：“师尊她说，这剑法最好不要轻易在旁人面前使用，我后来诸事缠身，也未曾再深入练习。” 说到后面谢离珠都有一点尴尬了。 说她不好好学习吧，她学了，还特别努力，每天累死累活的。但说她好好学习吧，闳时教她的剑法她又没有仔细研究过。 这明明是她学到的第一套正式的剑法，偏偏没怎么练习。 即使是归真剑诀，她也反复练过直到滚瓜烂熟运用自如，偏偏闳时教的她没怎么练，若非她记忆力够好，到今天说不定都有些生疏了。 闳时听完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面上颇有些无奈：“是因为你的三系灵根吧，玉极殿那些人恐怕对你期望颇高。” 三系灵根她以前没见过，但和谢离珠说过一些可能的情况。 三系灵根若是运用得当，谢离珠能够走的路子远不止剑道一条。 修行之道多如牛毛，以什么入道都有可能，每一条走通了的道都是修士刻苦领悟一辈子甚至都有可能参悟不透的。 如玉极殿那些天才，因为实力强横可以同时修习两道，但付出的努力就比别人要更多。 谢离珠这样的三系灵根是前所未见的，谁也不知道她的上限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她究竟能走多远。 一旦出现一点可以探索的苗头，那些玉极殿的长老们肯定会迫不及待挤上来的。这些人看起来都是采用的散养政策，但真管起弟子来一个比一个严格，要求一个比一个高。 谢离珠会分身乏术，其实也在她的预料之内。 “不过你到底主修的是剑道，为了旁的将剑道荒废也不好。”闳时沉吟片刻， 抬手画了个阵法，“我临时搭了个空间，你与我进去，我瞧瞧你如今是何情况，也好指点你。” 按理来说，教导之事是羽清的事，但谢离珠拿了闳时的传承，闳时指点她指点得理直气壮。 空间其实算是领域的一种，但与人死才消的领域不同，空间的存在时间是可以控制的。当修士的修为到达合体境之后，便可以自由开辟空间，空间的大小与最长存在时间取决于修士的修为高低。 以闳时的修为开辟个空间直到指点谢离珠结束不算什么难事。 进了空间之后，谢离珠一抬眼就能看到对面一身金红衣物的闳时。她手上拿着另一把灵剑，遥遥指向谢离珠，温声道：“开始吧。” 空间之内一片漆黑，大小难以看清，仿若置身一片虚无当中，让人心中感觉沉闷慌乱，还有对未知的恐惧。 谢离珠手持凝鸿剑，朝闳时行了个礼：“请前辈赐教。” 说罢，谢离珠举剑攻来。 在这空旷虚无的空间里，谢离珠周身带起的气流都好像被吞没了一般，一剑挥出，剑气竟然连闳时的衣摆都不曾掀动。 第一击谢离珠只是随手一挥，用以试探，被闳时轻松躲过。 闳时微微一笑，不动声色放出威压：“我这一次可是没有压制实力，你需仔细领悟。” 闳时的威压不是为了给谢离珠一个下马威，只是让她感受到压迫感，在威压触及谢离珠的刹那她就收回去了。 上一次在考验的第二关里，闳时亲自授予谢离珠剑法时，她的修为是被压制在了化神期的。 谢离珠如今是元婴期，和化神期的高手打少说也有四五成胜算，再用化神期的修为教导她无甚意义。 “是，晚辈定当全力以赴。”谢离珠点了点头，目光坚定。 她自然听懂了闳时的意思。闳时提及修为之事，恐怕这剑法在不同阶段还会有不同的变化。 谢离珠这边，闳时教导指点为主，与谢离珠快速打了一遍之后就停手了，站到谢离珠旁边一一指点她要注意的地方，等谢离珠彻底熟悉之后再付诸实践测试威力，瞧着倒是颇为闲适。 柳安筠那边就没那么舒服了。 她们先前离开冰原的时候闳时似乎将雾仙惹毛了，柳安筠一出冰原就被雾仙缠上来，缥缈的白雾竟然仿若有实体一般，将她的手脚牢牢禁锢住，只能直视站在她面前距离不足一步的雾仙。 “前辈这是要做什么？”柳安筠看了一眼自己被寒雾“捆”起来的双手，淡声问道。 第176章 虚实之度 “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方才那般欺负我，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雾仙的手落在柳安筠的侧脸，而后慢慢下移到脖颈，而后逐渐收紧。 脖颈上传来痛感，呼吸逐渐困难，柳安筠的面色却未出现丝毫变化。 “前辈不想杀我，也杀不了我，何必吓唬我？”柳安筠虽然吐字已经有些艰难了，脸也逐渐涨上红色，声音却依然保持冷静。 脖颈上的手还在收紧，力度逐渐加大。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猛然间，脖颈上的力度又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大量的空气迅速涌入肺部，柳安筠脱力往前踉跄了两步，险些直接趴下。 “狡诈。”屡屡被小辈拿捏使得雾仙十分不悦，冷眼看着柳安筠平复呼吸。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前辈这般死鸭子嘴硬的人。”柳安筠冷笑了一声，说出的话与她展现于人前的温和截然相反。 雾仙差点将她掐死，这般不识时务，她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羽清与雾仙一族有仇怨，与这妖王又有交易，她身为羽清的亲传弟子，给妖王一百个胆子也不可能在这秘境里将她杀了。 清楚诸般利弊仍然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坐稳这妖王之位的。 妖族本身是一个概称，里面分了许许多多的族群，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的妖王。妖族每年为了抢夺妖王之位自然是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实力与心机缺一不可。 雾仙此刻若有具体的面容，表情必然是十分冷硬的。 这么发泄过一通，她也已经冷静下来了，现在柳安筠说了这么句话，让她下不来台，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滞。 雾仙不低头，柳安筠也不开口，一人一妖在寒冷的冰原上对峙着，最终是雾仙率先败下阵来。 “你又回来做什么？”雾仙干巴巴地问道。 她原本以为闳时将人带走了就不会再送来冰原，所以她发了好大一通火，在冰原上肆意撒野，将几个闯过追风照影蛇阻拦的修士一脚踹进了传送阵里。 看着他们在努力了半天结果转瞬付诸东流时的崩溃嚎叫，她在茫茫冰原上笑得肆意，但心中的怒火却是越发高涨。 她被羽清困在此处，竟然已经沦落到需要捉弄其他修士来取乐。 心中积郁的怒火久久得不到宣泄，柳安筠此时出来算是直直撞到了枪口上，她当即二话不说将人绑了起来打算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怒火上头她压根没听进去柳安筠说的话，等心火下去了又觉得有些畏惧，这才不情不愿给双方递了个台阶。 “方才在与前辈较量的过程中，晚辈略有些许领悟，故来请教。”柳安筠就坡下驴，明明是请教，却让雾仙听得气结。 明明是她们两个单方面被吊打，说什么请教来挽尊？ “领悟什么了？”雾仙转过身去背对着柳安筠，面部的白雾一阵翻涌，颇有一股面目狰狞的味道。 被吊打还给你打出体悟来了，这什么人啊？！ “以实转虚。”仿佛是怕雾仙听不懂，柳安筠还慢吞吞补充了一句，“在你被我师妹的阵法追的时候。” 雾仙起先听到这话是一阵愕然，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打架和以实转虚有什么直接联系，听到柳安筠的补充之后还仔细回忆了一下。 随后就暴跳如雷了。 她能当上妖王，本身实力不差，脑子也不全是水，且柳安筠说得不算隐晦，她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柳安筠说的是什么东西了。 不就是她屡屡被那破烂阵法吸取寒雾的事吗？ 说到此处雾仙都要怀疑柳安筠是不是诚心来找茬的了。 雾仙出生之起就有天地赋予的虚实互相转化的能力，能将难以捉摸的缥缈寒雾汇聚成人形，形成实打实的攻击，也能让汇聚起来的寒雾转眼消散，一切只在一念间。 别说她想不想指点柳安筠这个事，即使她愿意教，那也得要她知道应该怎么教啊！ “或许晚辈表述的不够清楚。”柳安筠看着雾仙怒了一段时间后才慢悠悠地补充，“晚辈想要的虚实，其实只是一种介于虚与实之间的状态。” 雾仙对柳安筠怒目而视。 哦，她的眼睛柳安筠看不见。 说了半天才说到正题上了，也不知道谁教的！ 她就说，雾仙虽然是雪山寒雾化形，但本身并未摆脱寒雾所具有的虚无之形态，明明从始至终雾仙一族都没有过彻底的实的状态，她想破了头都不知道柳安筠到底什么意思。 搞了半天是话没有说完。 “前辈见谅，我这也是一开始走入了思维误区，仔细思考之后才明白过来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柳安筠眼中闪过些许笑意。 经过这么一番戏弄，总算是将她心中的怒意排解了不少，而后总算是愿意用惯来的态度和雾仙说话了。 “晚辈学习医道，接触到的药材都是实实在在的真正的实体，所以下意识想要以绝对的虚与实来划分寒雾状态，是晚辈太过傲慢与理所应当，晚辈向您赔罪。” 雾仙周身的寒雾不安分地涌动着，似乎昭示着她心中的不耐烦。在听完了柳安筠的话之后，雾仙沉默许久，渐渐的那些白雾又再次稳定下来。 “哼！算你识相！”雾仙轻哼了一声，态度一点一点软化下来，逐渐趋于平和，“我族能力上天赋予，你想彻底领悟恐怕还得好好下一番功夫！” 夸完了雾仙一族，柳安筠没有反驳，这让雾仙十分满意。 轻咳一声后，雾仙语气微沉地开口：“你也明白我族化形之后的存在状态是介于似虚似实的状态，既取实体之形、力，又兼具虚之缥缈的优点。” 柳安筠赞同地轻轻点头，雾仙得意地笑了一声。 “想要把控这种状态，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对自己力量的调配。要使自己的力量处于聚而不凝，分而不散的状态。”雾仙一边思考，一边将要点一一道来。 第177章 元婴分神 “最后一点，你的神魂力量必须足够强大。”雾仙能够告诉柳安筠的其实也没多少，毕竟说到底她是妖族，隔行都还如隔山呢，她是用妖力的，和他们这些用灵力的修士不知道隔了多少座山。 虚实之理是所有修炼的生物都需要参悟的，而雾仙因为种族原因在参悟虚实之理上格外得天独厚，雾仙又能够当上妖王，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参悟法子。 柳安筠会向她请教也是因为这个。虚实之理既然大家都要参悟，雾仙如今又已经送上门来了，当然要好好学习一番。 “我能告诉你的也就这些。”整个过程雾仙一直是一种不情不愿的状态，现在说完了，语气仍然半冷不热的，“以你现在的神魂力量，想要精准把控力量恐怕不太行，你还是回去之后再多想想我说的话再尝试吧。” 她能看得出来眼前这小丫头片子的修为只到元婴期大圆满，距离化神期只有一步之遥。她今日特意来问此事，恐怕对虚实之理的参悟便是阻碍她突破元婴期的最大障碍。 修士在进入化神期之后，若是领悟了虚实之理，可以通过控制自己的灵力来形成分神，分神具有本体一部分的灵力，面容衣饰与修士完全相同。 但化神期的修士大多数人弄出来的分神是不具备攻击的能力的，灵力维持的只是一个与修士有相同外表的虚影，呆滞无神。 等到后面实力越来越强之时，分神便可以协助修士进行攻击，甚至分神还可以与本体的意识互通，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柳安筠初见谢离珠时，羽清以分神降临，便已经达到了与本体神识互通的地步，甚至可以短暂控制柳安筠的身体。 以柳安筠如今元婴期的实力，即使明悟了虚实之理也是弄不出分神来的，她的神魂力量太弱，连支撑分神化形都做不到。 然而雾仙的话音刚刚落下，现实就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只见柳安筠周身白雾被灵气搅动，随后灵气快速涌入柳安筠体内。 柳安筠闭上眼，右手并指竖于身前，眉心朱砂上一点红光闪现，瞬息之间，她左右两侧竟然各出现一抹虚影，面容姿态衣饰比起真正的柳安筠分毫不差。 雾仙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两道虚影：“你……” 元婴分神？ 开什么玩笑？ 分神这种东西明明是有壁的，只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够有机会领悟，如今柳安筠还只是个小小的元婴，竟然已经能够使用分神了？ 仿佛为了印证雾仙心中所想，柳安筠缓缓睁开了眼，与此同时，旁边那两道虚影竟然也做出了与柳安筠一般无二的动作。 “前辈。”左边的虚影笑盈盈开口。 “如何？”右边的虚影接上话。 中间真正的柳安筠一语不发，静静看着雾仙风中凌乱。 雾仙看看左边那个虚影，又看看右边那个虚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破烂世界，耍她呢？ 怎么会有人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就参悟了虚实之理，以元婴之身弄出来的分神竟然还可以与本体神识互通！ 虽然这两道分神的攻击力如何暂且不知道，但就凭着神识互通这一点，已经足以说明柳安筠的神魂力量比寻常的元婴期修士要强大得多。 “挺好。”扫了一眼柳安筠，雾仙有气无力地道，“恭喜啊。” 一时间她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方法虽然是她教给柳安筠的，但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以前在北境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指点过族中那些有天赋的雾仙，那些人领悟的速度都远不及柳安筠。 太搞笑了。 雾仙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多谢前辈。”柳安筠这下是真心实意地向雾仙道谢了。 柳安筠拂袖将两道分神收起，看着雾仙仍然不能释怀的难受模样，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晚辈对虚实之理以及分神原已有所领悟，前辈的提点恰好为晚辈解答了疑惑，因而才能在元婴期化出分神来，旁人没有我这般的天赋，前辈不必挂怀。” 嘴角抽了抽，雾仙忍不住“呵呵”了两声， 瞧着温温柔柔的谦虚乖顺模样，原来这么自恋。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晚辈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先告辞了。”柳安筠朝着雾仙深深一拜，转身离去。 雾仙火气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也不想再让柳安筠杵在跟前看了心烦，便没再阻拦。 柳安筠回去的时候，谢离珠和司凝都已经结束了，养灵玉已经被谢离珠收了起来，显然谢离珠已经将闳时分离出来的一缕神魂收入养灵玉中了。 谢离珠和司凝正在捧着茶杯和闳时聊天，听到身后的动静纷纷转头看来。 看着柳安筠缓步而来，谢离珠眼神闪了闪。 直觉告诉她柳安筠肯定是得到了她想要的机缘了，但柳安筠现下似乎修为并未发生什么变化，方才也没有出现什么要降下雷劫的征兆。 师姐离化神只有一步之遥，得到的机缘竟然没有助她破境吗？ “师姐可还安好？”等着柳安筠在旁边坐下，谢离珠指了指她脖颈上还未消去的红色掐痕，面带关心地问道。 “安好。”柳安筠轻轻抚了下颈间的红痕，笑了下，“想得到自然是要付出点的，让前辈泄泄火气换一个进步的机会，倒是没什么。” “不知师姐领悟的是什么东西？”谢离珠眼中浮现两分好奇，忍不住问，“师姐的修为看起来并无多少变化啊。” 连司凝也忍不住将脑袋凑过来，将柳安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甚至还扒拉着柳安筠的衣角看了看，也没看出来柳安筠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不应该啊。”司凝面上显出几分苦恼与不解来，“修士若是寻得机缘，哪怕只是领悟一点点，身上的灵力也是会出现变化的，以瑶泽师姐如今的情况早该突破元婴了，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柳安筠并未解释，只并指轻轻往前一指，随后在她手指的方向便出现了另一个柳安筠。 “这是……分神？”看见这虚影，谢离珠微微一怔，随即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柳安筠，“元婴分神？” 第178章 归家 元婴期与化神期的另一个明显的区分点便是分神。 修士突破元婴期时天道降下的雷劫中有关于虚实之理的考验，修士渡过雷劫之后只要领悟了这考验就能够学会分神之术。 在化神期之前的雷劫就只是单纯的淬体而已，等到了化神境之后，每一个大境界的雷劫都会伴随天道给予的考验，参悟这些考验才算是真正达到了那个境界应有的基础能力。 元婴期和化神期有壁，以柳安筠原本的元婴期实力，对虚实之理的领悟也最多只是能够参悟一部分，要想化出分神还是需要在渡雷劫之时由天道指引进行参悟。 柳安筠如今还没渡雷劫就已经能够化出分神了，等于已经提前通过了雷劫的考验，天道便要给出新的补偿。 从化神期开始雷劫都强的离谱，那些考验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也是天道给予那些能够通过考验的修士的补偿。 原本分神就是天道给新晋化神期修士的补偿，如今柳安筠提前学会了，考验没了，天道可不得弄点别的考验来。 这可是狠狠赚了天道一笔啊！ “恭喜师姐！”谢离珠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之色。 平时修士想要得到点天道的机缘多难啊，只能眼巴巴等着天道赐予，不给还只能习以为常。 如今柳安筠可是开辟了一条新赛道。 只要跑得比天道快，天道就得给点别的东西，大赚啊！ 闳时看见这分神的时候面上也是显而易见的诧异之色，身体忍不住微微前倾：“你如今能弄出多少道分神来？” “两道，可以独立控制神识。”柳安筠如实回答。 这一下连闳时都忍不住为柳安筠的天赋感叹了。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按照天道给出的考验一步一步来的话，这分神是随着修士的修为增强而逐步变强的，想要独立控制分神的神识至少也要有合体期的修为和神魂力量。 柳安筠提前领悟了分神之术之后竟然连固有的规则也打破了，此等神魂强度着实出人意料。 “极好。”闳时赞赏地点了点头，笑道，“等你师尊知道此事，恐怕会吹上三天三夜。” 这可是自己单独开辟了一条赛道啊！没准还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赛道，再过个几千年都不一定有人能够超越柳安筠，能跟她走一样的路子都算厉害的。 柳安筠笑了笑，没说话。 “既然事情已经全部解决了，我们便告辞了。”谢离珠朝闳时微微颔首。 闳时点了点头，目送三人进入传送阵后消失不见。 “待命盘彻底修复好后，你才算是真正的脱胎换骨。”看向传送阵的方向，闳时喃喃了一句。 三人出了明镜洞天的时候，周遭已经没什么人了，那些活着出来的修士早已离开，这么久都没能出来的多半也没命了。 “师姐，你们先回去吧。”谢离珠看向柳安筠，“我……想回家一趟。” 在白玉京的时候，扶泽看出她心中的症结所在，让她去看望父母，她原本就准备从明镜洞天出来之后就去的。 柳安筠闻言，深深看了谢离珠一眼，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去吧，早日回来，落下太多功课可不好。” 谢离珠点了点头，召出灵剑御剑离开。 谢氏祖宅在南地临寰府。 自从谢离珠在仪阳大典大放异彩之后，谢家就屡次派人去劝说谢川夫妇，想要让他们搬回主宅，但谢川与王昭一直没有答应，依然住在靠近城门的一处僻静小院里。 临寰城内的大半都是谢家人，谢离珠的剑又如此显眼，她刚刚靠近临寰城就有人去谢家主宅回禀了，等谢离珠落到自家门前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一看衣服全是谢家的人。 “大小姐，家主想见你。”一名修士在谢离珠要推门进去之前伸手拦住了谢离珠。 谢离珠瞥了他一眼，眼底冷笑一闪而过。 大小姐？ 她以前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叫过，谢家的人无论主仆都只会叫她小废物。 谢离珠抬手用剑格开了他的手臂，径直推门进去：“我已非谢家人。” 那人见谢离珠如此不给面子，眉心闪过不悦之色，一把朝着谢离珠的肩膀抓来。 眼中厉色闪过，谢离珠猝不及防回身一掌击在那人胸口，将人打得倒退几步。 谢离珠收手，冷冷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元婴期的威压迅速铺开，在场的修为比她低的几个人直接被压得跪了下来。 “谢家的待人之道实在差劲，再碰我可就别怪我翻脸。”警告了一句之后，谢离珠喝道，“滚。” 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也有对着谢家这些趾高气扬的人说出“滚”这种毫不客气的话的一天，倒真有些风水轮流转的意味。 门口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里面的人，“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了一条缝，王昭站在门后往外瞧，看见门口站了个身着窈蓝衣裙的女子，面上显出几分疑惑来，将门又打开一点后疑惑问道：“姑娘是？” 谢家那些人刚刚被气走了，谢离珠正背对着门，王昭没看见她的脸。 听见王昭的声音的时候，谢离珠面上显出几分恍如隔世的神情来，等转过身来看着这位面容已经在她记忆里有些模糊的妇人，谢离珠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娘，是我。” 王昭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谢离珠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离珠……？” 谢离珠十二岁的时候被景蘅带走了，在王昭眼中，她已经两百多年不曾见过自己的女儿，谢离珠如今的面貌比起当时还是孩童的她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她差点都没认出来。 谢离珠点了点头，王昭连忙将门打开。 等谢离珠进来之后，王昭将门合上，看着谢离珠的背影，右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身上粗糙的衣料：“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来个信……” 王昭的声音都发涩。 第179章 父母 谢离珠一直背对着她，睫毛抖个不停，双唇紧抿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打破现下的尴尬。 她六岁之前的记忆力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对亲近父母这个词没什么概念，加上这么些年没见过面，那些记忆早就已经淡了。 她在御虚宗独来独往惯了，给自己套了一层冷硬的外壳，这外壳后来在同玉极殿众人相处的过程中渐渐软化了，但面对自己的生身父母时，这外壳又好像一下子套了回来。 王昭看她一直没说话，眼神黯然，踌躇一会又说：“你爹他去卖东西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他们被赶出谢家之后谢家就不会给他们定期发点灵石了，他们的生活更加拮据，谢川是符修，就每日弄点符箓去卖，换点灵石。 他们两个天赋不高，修炼速度很慢，至今都还是元婴期，从谢离珠被带走到她今日回来，靠着吸收灵石里那些纯净的灵气，也才只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谢离珠轻轻“嗯”了一声。 “先进去坐坐吧。”眼见连着两次谢离珠的态度都有些冷淡，王昭也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只能略带尴尬地将谢离珠带进屋子里坐下。 王昭本来想给谢离珠倒水的，被谢离珠抢先一步将茶壶拎了过去。 壶里装的只是烧开过后的清水。 他们以前在谢家就不受重视，过得不好，没有喝茶的习惯。 谢离珠给她和王昭各倒了一杯水之后捧着茶杯借以遮掩情绪，略带生硬地问道：“你们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其实答案她心知肚明，眼下只是不想王昭太尴尬，所以没话找话。 没有天赋的人，又被赶出了谢家，没了固定的灵石来源，过的也就那样。 “挺、挺好的。”王昭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谢离珠，仿佛要将这么多年的思念一次性看个够。 谢离珠能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但她没办法回应。 没有人教她在过去两百多年之后，应该如何与父母相处。 “你呢？”王昭想起来先前开门之前门口那些乱糟糟的动静，“我们听说你拜入羽清仙尊座下了，她对你好吗？” 王昭他们只是低阶的散修，御虚宗又是小宗门，谢离珠被逐出宗门的事他们也是因为谢离珠被谢家除名才知道的。 “这么些年，是我们对不起你。”王昭低着头，声音中充满了愧疚，“如果当年没有让景蘅将你带走……” 王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离珠打断了。 “不关你们的事。”谢离珠心中虽然对父母也有怨，但也分得清楚这些年在御虚宗受的欺凌都是来自于谁，“御虚宗的事我如今已经不在意了。” 谢川和王昭过去一直相信她是个天才，御虚宗虽然是小宗门，但好歹愿意收她，能让她走上正统的修道路子，让景蘅带走她，本也无可厚非。 只是恐怕他们也没想到吧，景蘅竟然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 带她走时还说得好好的，会好好对她，教她功法，护她成长。 结果灵根一测完之后就原形毕露，一面冷待她，一面又要维持怜悯偏疼大弟子的假象，将表面功夫做了个十成十。 如果不是亲自去御虚宗，亲眼看看她过的是什么日子的话，又有谁会相信身为掌门大弟子，竟然金丹期都还在练入门剑法，更没有自己的佩剑，哪怕只是一把品阶不高的灵剑。 说不在意是假的。御虚宗也是她的心结，总有一日是要解开的。 “你在仪阳秘境时的表现我们已经知道了，很厉害。”王昭虽然那么久都没和谢离珠见过面，但谢离珠后面说谎她还是能一眼看出来，却没有再深问，“上宗门前二十里唯一的金丹期，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仪阳秘境的事备受修士们关注，这次又出了谢离珠这么个人，凭着金丹期的修为愣是挤进了前二十，在一群化神元婴期的人手里抢分。 她在仪阳秘境中的经历早就已经在修真界中传遍了。 谢离珠不知道这个尴尬的话题应该怎么接，只能转移话题：“我这次回来，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们。” “什么？”王昭一怔。 “我耳后的这个胎记，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谢离珠没直接说血脉返祖的事，反而说起了胎记，“有人告诉我，这个胎记不能让旁人看到。” 临走之前闳时嘱咐她的。 谢离珠现在还没有和谢家完全撕破脸，谢家还有要将谢离珠弄成谢家嫡系，以此延续谢家荣耀的意思，这个胎记在谢离珠彻底解决了谢家这个麻烦之前，是不能让旁人知道的。 王昭脸上一僵，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谢离珠两眼，面露犹豫之色，没想好该怎么说。 就在这时，外面又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谢离珠与王昭同时朝屋外看过去，就看见谢川戴着个遮阳的草帽，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长袍，正朝着她们走来，一边走还一边问：“门口怎么乱糟糟的，谢家那些人又来了？” 谢川进屋的时候迈了一只脚就停住了，看着谢离珠，神色怔忡，眼里又带着积几分警惕：“你也是谢家派来的？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不会回谢家的……” 谢川的话还没说完，王昭起身快步走到他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不是谢家的，是离珠回来了。” 谢川听了这话，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离珠，往前走了两步，嘴唇嗫嚅着，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他的额头上还带着汗水。 “爹。” 谢川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弯了些许。他笑着应了一声：“哎。” 谢川将草帽摘下来放到一旁，挨着王昭坐下，将谢离珠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才开口询问：“谢家那些人，没有为难你吧？” 谢离珠当时把人踹飞出去，那人撞到了别人放在门口的东西，没收拾就跑了，谢川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地的狼藉，还以为是王昭赶人的时候弄的，现在知道谢离珠回来了，一下猜到恐怕是她和谢家的人起了冲突。 第180章 始终符合期望 谢离珠扯了扯唇角，意味不明：“谢家那些人，不敢动我。” 她转头看向王昭，继续追问：“娘，胎记的事，你还没告诉我。” 谢川听了前一句的时候原本还面露欣慰之色，听到这句话笑意一下子僵在脸上，缓缓转头看了王昭一眼。 王昭沉默片刻，低声道：“更具体的事情我们也不太清楚了。胎记与血脉返祖有关，但嫡系那边从来不让有胎记的人活下来，还下了死令，我们就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也一直没敢告诉你。” “我们知道的都是上一辈流传下来的一点信息，只知道血脉返祖只出现在血脉之力最接近谢家先祖的天赋异禀之人身上。” 谢家那些秘辛经过那么多代人的努力，谢家知道的人除了嫡系以外也没剩几个了，王昭他们并不清楚内情，所以也一直想不通。 谢家先祖天赋异禀惊才绝艳，血脉之力接近先祖明明是好事，为什么嫡系却要对这些人赶尽杀绝。 王昭他们只将此归咎于因为这些血脉返祖的人不是嫡系出身，嫡系为了防止威严被挑战才会下此狠手。 虽然不太说得过去，但若是谢家嫡系，倒也正常。 谢离珠垂下眼帘，手中轻轻转动着杯子：“所以以前你们才总是和我说，我以后会成为天才。” 夫妻两个都没说话，算是默认。 谢离珠点了点头，将这个话题带过了：“挺好的，我现在确实是天才了。” 从被逐出御虚宗到前几日渡元婴期雷劫，这么快的速度，便是百年便入化神境的羽清都赶不上，可不就是天才。 虽然羽清到元婴期的时候年纪比她小多了。 “你结婴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谢川看向谢离珠，眼中满是赞赏之色，“恭喜。” 不知道为什么，谢离珠莫名有些想笑。 明明是一家人，却生疏得像陌生人。 扶泽让她来见父母，想让她将心结解开，她好像辜负了扶泽的期待，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其实在我第一次结丹的时候，我回来过一次，我那个时候，已经一百七十多岁了。” 谢离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就想说这件事，只是那一瞬间，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顿了顿，谢离珠轻轻转了下手中的杯子，抿了抿唇：“你们会不会觉得，过去的我，很蠢很坏？” 御虚宗的人在文耀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在外面到处说她的坏话，她过去又是谢家的人，临寰城自然也少不了关于她的闲言碎语。 甚至谢家为了逼谢川他们低头，恐怕还会在背后推波助澜。 若是谢离珠成了谢家的嫡系，背后靠着整个临寰谢氏，还有谁敢多说一句话？ “不会的！”谢离珠话音刚落下王昭就急急接话，想要解释，“在我们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的那一个。无论你天赋如何，为人如何。” 在谢离珠说她第一次结丹之后来看过他们的时候，王昭就大概猜到了谢离珠心中的想法。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们。”王昭坐到谢离珠身侧，将她的手拉过来握住，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神色温柔，“无论你是什么样，都没有对不起我们。” 十二岁之前他们对谢离珠的期许，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对血脉返祖的期许，同时也是想鼓励谢离珠。 无论谢离珠最后到底能不能成为万人敬仰的存在，其实对他们来讲，都不重要。 作为谢离珠的父母，他们只是希望谢离珠能平安长大，一生无忧无虑。 这是个很简单的愿望，但是也很难实现。 至少，谢离珠在御虚宗那些时间是显然不快乐的，她被逐出宗门废去修为，也说明她并不平安。 “人的性格与想法，后天塑造占了大头，我们还没能教会你很多道理，你就被带走了，进了御虚宗那样的地方，被御虚宗的环境影响，我们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所以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其实都是符合我们的期望的。”谢川接过王昭的话，神色沉静地看着谢离珠。 御虚宗的作风，他们也有所耳闻，所以对谢离珠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他们其实也不确定。 甚至不止是御虚宗。那些宗门他们都不甚了解，甚至是以护短出名的玉极殿，他们也不确定是否传言与事实相符，所以哪怕谢离珠现在成了个十恶不赦的人，他们也不会怪她没有按照他们的期望来走。 温热从手背传来，好像一直烫到了心底。 谢离珠轻轻勾了下唇角，眼底流露出些许笑意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也许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谢离珠没那么紧绷了，也许是谢川和王昭说的话起作用了，三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僵硬尴尬了。 王昭一直握着谢离珠的手，和谢川你一言我一语的，絮絮叨叨问了谢离珠许多事，包括她后来在玉极殿过得怎么样，同门好不好相处之类的。 “师尊和各位长老对我很好，师兄师姐他们也很好。”谢离珠说起自己在玉极殿的生活，神色也渐渐变得温和起来。 听谢离珠描述的那些趣事，王昭和谢川都脸上都露出笑容来。 “四师姐给我换了剑骨，天道降下雷劫为我重塑灵根，长老们都想看看我这三系灵根最后能走出什么路子来。”谢离珠也将自己从被逐出御虚宗后到拜入玉极殿之间的经历同他们说了。 至于御虚宗的事情，既然成了她下定决心要抛弃的过去，就没有必要再提了，免得徒增烦扰。 谢川和王昭一直听得很耐心，试图通过谢离珠这些零散的话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来。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能说的、愿意说的谢离珠已经说完了。她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完，将杯子放下后，右手拇指轻轻摩挲了下中指的指节，慢慢开口：“我准备，灭了谢家。” 王昭和谢川齐齐愣住，默不作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后。谢川和王昭对视了一眼，沉声道：“只要你能平安就好。” 第181章 谢文英相请 “我们对谢氏本也没什么感情，你要灭我们也不拦着，否则等谢家发现你的真实情况的时候死的就是你。”轻轻拍了拍谢离珠的背，王昭眼底流露出些许担忧之色，“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够多保重自己。” 谢离珠轻轻“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外面。 谢川见状，猜到谢离珠是想走了，迟疑片刻后，试探着开口：“不再坐会吗？吃了饭再走……” 他们三个现在都是元婴期，早就已经辟谷了，哪里还需要吃饭呢？ 只是这许多年未见，找不到什么理由让谢离珠再多留片刻才这么说，想多留谢离珠片刻。 谢离珠心中也犹豫不决。 正在此时，大门再次被叩响。 王昭过去开门，谢离珠跟在她身后，门一打开，谢离珠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谢离珠，你好大的胆子！”来人一身锦衣，头戴宝冠腰悬玉佩，脸生得端正，可惜神态高高在上，一双眼睛斜斜睨着谢离珠，“爷爷请你去主宅一见，你竟敢拒绝，还打伤人，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又称谢家家主为爷爷。 谢离珠的记忆里，如此看不惯她的，也就一人而已。 “谢文英，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同我说话？”谢离珠倚靠着门框，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口的人。 她如今是羽清的亲传弟子，出了玉极殿，宗门世家谁不是要给她几分面子？谢文英却还将她当成以前那个可以随便他欺负的废物。 身后跟着的人拉了一把谢文英的衣角。 面上闪过一丝恼怒之色，谢文英却不得不收起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恭恭敬敬朝着谢离珠行了个平辈礼：“家主请言玉仙子过府一叙。” 谢家嫡系长房嫡出的公子，何曾受过此等委屈？ 谢文英感受着谢离珠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恨不得将谢离珠当着众人的面剐上个几万回。 这小废物小的时候推了他，本以为进了御虚宗之后只能当个不成气候任人欺负的奴才，没想到竟然让她走了狗屎运拜入羽清仙尊座下。 羽清仙尊啊，这可是当今修真界第一人，连他这样的身份都不愿意收的人，谢离珠凭什么？ 谢离珠看着他这一脸憋屈的表情，哼笑一声，站直身朝外走去。跨出门槛后又停住，转头看向一直看着她的王昭，低声道：“以后若是有空，我再来看你们。” 王昭点了点头，目送谢离珠被谢文英等一行人簇拥着离去。 谢离珠下一次还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其实王昭心里已经有数了。 她未来的路还这么长、这么久，他们两个这辈子却大概率只能止步元婴期了，等到下一次再见，他们两个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谢离珠迟早都是需要斩断父母亲缘的。 在去谢家主宅的路上，谢文英受了谢离珠一路的明嘲暗讽和含沙射影，偏偏谢老爷子又下了死命令必须让他把谢离珠带来，一路上攒了一肚子的火。 明明他已经到元婴期大圆满了，这样的修为，根本不需要忍着谢离珠。但谢家有拉拢谢离珠的意思，那些人又不乐意来受气，到头来反而让他这个小辈顶上。 谢家那么多小辈里，和谢离珠积怨最深的非谢文英莫属，不然十二岁的时候谢离珠也不会一怒之下推了谢文英。 谢文英自然也比旁人更讨厌谢离珠一点，受的气直接双倍暴涨。 就在谢文英忍无可忍想要发作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了谢家主宅前。 谢家人口多，主宅占地广，整个临寰府将近三分之二的地都是谢家的宅子。 主宅中轴线上开一道大门，左右两侧各开两道小门，共计五道门，其余各处又开角门数道。大门迎接贵客，小门供嫡系进出，角门则是给旁支和杂役人员来往。 此时此刻，左侧靠近大门的那扇小门是打开的，大房的当家人，也是谢文英的父亲，正带着不少人站在门口，拢着手等待着。 谢宏振看着谢离珠等人走到近前，朝谢离珠不咸不淡地颔首示意：“言玉仙子。” 从谢家的辈分来讲，谢宏振是她的长辈，但羽清又压着谢家家主一头，她是羽清仙尊的弟子，说是和谢宏振同辈也不为过，谢离珠索性也颔首算是回礼。 谢文英见状又要恼，被自己父亲一个眼神制止了。谢宏振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路带着谢离珠去了前厅。 前厅里灯火通明，人却没多少，谢老爷子坐在上首，下方坐了几个年纪与他相仿的人。 谢离珠进去之后，谢老爷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指向一旁的一个空座：“请坐。” 谢离珠目前没准备和谢家彻底撕破脸，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便朝谢老爷子弯身行了个礼后依言坐下。 “不知谢家主派人请我过来，是为何事？”谢离珠轻轻靠着身后的椅背，神色轻松，食指扣着扶手，发出规律的声音。 “离珠，你过去在御虚宗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谢老爷子手上拿着两个核桃，正在把玩，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我们也同情你在御虚宗的遭遇，所以我和族中几位长辈商议了一下，准备让你入谢氏的嫡系族谱，以后你就是谢家嫡系之人，自然没人敢再说什么。” 这事在去容平岛的路上修然和她说过了，当时谢家还准备等她通过阵法师公会的考核之后强行把她弄成嫡系来着。 这次谢离珠回来看望父母是临时起意，谢家却是一直准备着，甚至专门派了人盯着谢川他们，谢离珠一回来，消息立刻就传到主宅去了。 “此等荣耀，言玉不敢当。”谢离珠面上却没有一丝喜色，唇角拉平，连些许笑容也欠奉，“父母尚在，言玉自然要听父母的话。况且也从未有过旁支入嫡系的先例，家主要为了言玉打破规矩，此等罪过言玉担不起。” 谢离珠话里话外都是抗拒之意，谢老爷子神色却是纹丝不变。 第182章 和谢家谈判 “谢离珠，你别这么不识好歹！”坐在谢老爷子左边第一个位子的老头满面怒容地瞪着谢离珠，“你既然知道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就应该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还不快快应下！” “是啊，离珠，家主愿意为了你开这样的先例，可见是十分重视你的，成了嫡系，对你父母也有好处不是？”那老头对面坐着的一人又偏过头来劝谢离珠，言语间尽是为谢离珠好的意思。 谢离珠扯了扯唇角。 真有意思，喊了这么些老头子来，白脸红脸都要唱，好话赖话都让他们说尽了，背后的贪婪目光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谢文英站在谢宏振身后，悄悄抬眼目光凶恶地瞪着谢离珠。 谢家当家的长辈全坐在这里，他和他父亲都没资格坐着，这谢离珠明明和他一个辈分，却能够坐下来，还对这些长辈这么说话，简直无礼！ “谢文英，你再瞪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谢离珠似笑非笑地朝谢文英看过去，正好触及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充满恶意的目光。 谢宏振回头沉沉扫了谢文英一眼，明明什么都没说，谢文英背上却登时起了一层汗。 “没有，你看错了。”谢文英的脊背稍稍弯了些，勉强笑道。 “哦，是吗？”谢离珠轻轻拨弄了一下手边放着的茶杯，“那就当我老眼昏花了吧。” 杯子稍稍往旁边转出去一点，里面的茶水被晃了出来，洒落在旁边，些许沾到了谢离珠的手指上。 手上轻轻捻着茶水，谢离珠一手支着额头，看向谢老爷子的方向：“我如今背后是整个玉极殿，天上地下什么样的资源拿不到？羽清仙尊关门弟子的身份，走到哪里旁人都要敬我三分，这谢家嫡系的身份，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谢离珠这话说出口，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瞬间黑如锅底。 白鹭洲这么多的世家，谢家地位可不算低，到了谢离珠嘴里却仿佛一文不值，实在恼人。 “谢家千万年的底蕴，积累无数，岂是玉极殿能比的。”谢老爷子那副笑容仿佛已经焊在他脸上了，无论谢离珠说的话有多么冒犯他都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悦之色，“况且玉极殿的天才有那么多，资源哪里够分？但你若愿意加入谢家嫡系，谢家的资源可以最大限度供给你。” “条件呢？”谢离珠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些好处是无条件给予的，“供你谢家差遣？” 老爷子没回答，但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谢离珠“呵”了一声：“原来是让我来做打手。” “此话有失偏颇。”老爷子手里的核桃在转动间发出细微声响，“世家子弟，自然要为家族荣耀出力，与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是谢家人，谢氏荣耀与我何干？”谢离珠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近些日子外面有许多关于你的不太好的流言你应该知道吧。”老爷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玉极殿无法为你摆平此事，谢氏可以。” 宗门不得妄议世家，这是修真界众人默认的规矩。 “只要我实力够强，这些流言自然会消失。”谢离珠完全不在意，“我师尊如今是修真界第一人，何人敢造谣？” 羽清当日在拜师大典上可以公然驳斥景蘅，更声称谢家没资格与她叫板，这么久了御虚宗和谢家连个屁都不敢放，更不要说区区流言。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便只剩下了称赞了。 “短时间内，你办不到。”威压不动声色铺开，谢老爷子八方不动，“有了谢家的帮助，不但这些流言会消弭，你进阶的速度也会更快，两全其美。” “这两个好处，对我来说犹如鸡肋，不足以打动我。”杯子里的茶谢离珠一口没喝，反而拨弄杯子玩得起劲，“谢家主不妨再多加几个条件，也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谢离珠你不要太过分了！”谢文英忍无可忍，往前踏出一步，怒不可遏地指着谢离珠，“给你这些是瞧得起你，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谢老爷子给出第一个条件的时候谢文英就已经十分不服气了。 他是长房嫡子，天赋更是压了其他嫡系一头，按理来说，他能分到的资源是最多的。 若是按照谢老爷子的意思，谢离珠一旦同意了，以后资源划分就要以谢离珠为先，这可已经直接威胁到谢文英的利益了。 “文英。”老爷子看过来，不咸不淡喊了一声，“不可随意插话，有失礼教。” 谢老爷子对谢文英的威慑力比他老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谢文英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冷哼一声，拂袖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上。 “那你想要什么好处，不妨说来听听。”老爷子一脸“我很好说话”的样子看着谢离珠，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要谢家嫡系的传承功法。”谢离珠也是一点都不客气，张嘴就来了个大的。 谢文英没忍住，冷笑出声：“你没有嫡系血脉，功法给了你也是白瞎。” 谢离珠出生的时候身上灵气都没有，几乎说明嫡系血脉在她身上压根没分到多少，还想要练嫡系的传承功法，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没什么可说的了。”谢离珠耸了耸肩，一副“你们自己不识好歹”的模样，准备起身，“不练传承功法，说出去谁信我是谢家嫡系？” “可以。”就在谢离珠将要起身之际，老爷子及时开口，又将谢离珠按了回去，“只要你同意加入嫡系，我可以为你开禁地，让你学习。” 正如谢文英所说，反正这谢离珠身上也没有多少嫡系的传承血脉，就算练了这功法，也学不到多少东西，谢老爷子压根不在意。 谢离珠满意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伸出两根手指头：“不过我还有第二个条件，若是谢家主答应了，我便好好考虑一番。” “你说。”谢老爷子点了点头，示意谢离珠继续。 “我要家主继承资格。” 第183章 你想要的太多 偌大的屋子里静到落针可闻。 谢离珠说完这话就不吭声了，不动声色打量着屋里这些人的反应。 谢老爷子原本那跟焊在脸上一样的假笑也没了，目光沉沉地逼视着她。 另外那几个老头子眼睛里的嘲讽与不屑都快要溢出来了。 谢宏振也盯着谢离珠瞧，面上显出几分不悦来。 谢文英在最初的愕然过后，就是一脸的冷笑。 最先开口的也是谢文英这个没脑子的。 “谢离珠，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啊！”谢文英面带嘲讽之色，个子和谢离珠不相上下，偏要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站在谢离珠斜对面睨着谢离珠，“就算入了嫡系家谱，你也依然还是旁支，还是个和嫡系隔了十万八千里的旁支，就这你也想要继承资格？痴人说梦！” 其他人都没说话，显然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在等着谢文英这个小辈发挥。 各大世家都遵守的规矩，其中一条便是家主只从嫡系选。上一任家主退下来之后，会从自己的兄弟以及自己的子女中选择家主，若是都难当大任，才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从孙辈中选。 如今谢老爷子已经默认了让谢宏振做继承人，谢文英是他所有子女中天赋最高的，甚至可以说谢文英也会是下一任家主的内定人选。 和谢文英同一辈的其他嫡系虽然也有继承资格，但早已经看清了风向，明里暗里捧着谢文英。 谢离珠如今说要嫡系继承资格，不是想和谢宏振争，就是想和他争，野心直接大喇喇地摆在了明面上。 这蠢女人难道不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吗？ 就算真给了她继承资格，到时候谢家嫡系也不会有人承认她，愿意让她做家主。 旁支，说得好听点大家都是亲戚，说得难听点都是他们嫡系的奴仆，是他们攫取资源的工具。 一个远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的旁支，竟然也想要翻身当主人？嫡系一脉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况且，有了继承资格，谢离珠反而还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她都可以，旁人是不是也可以？ 就算不行，嫡系视她如洪水猛兽，为嫡系除了她，不也能从嫡系这里换到更多好处？ 此举无异于将她自己送到了风口浪尖。 谢家传承那么多年，即使玉极殿是第一大宗，即使有羽清坐镇，又岂能时时刻刻护着她？ 愚蠢的废物即使成了天赋上乘之人，也依然还是蠢货。 谢文英不屑地想着。 谢离珠仿佛不知道这背后的利害一般，只一脸无辜地看向谢老爷子：“是你们说要我加入嫡系，现在又想翻脸不认账，也真是好笑。你们自己也知道继承资格只有嫡系有，我若是没有，谁人不知谢家只是表面上承认我，实则只将我当成工具？” 虽然谢家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 明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东西，偏偏谢离珠要摆到明面上来说。 谢老爷子看着谢离珠这么一副不识好歹的模样，也终于有了几分不悦：“离珠，其实真实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场公平交易，你给谢家荣耀，谢家给你资源财富地位，你来我往再合适不过的，你若是答应了，便是双赢，但你若想要的太多，便不合适了。” 或许是谢离珠过去傻兮兮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了，谢老爷子过去虽不知道她这号人，但谢文英承欢膝下总有机会说两句谢离珠的坏话，谢老爷子便也以为谢离珠是好糊弄的。 他甚至还做了两手准备。 即便谢离珠不好糊弄，谢家给出的也足够多了，反正谢家嫡系一脉天才多的是，虽然没有谢离珠这般令人惊艳，也不是非她不可。 但凡是个看得清的，都不会提这种条件。 更何况，谢老爷子都已经答应可以让谢离珠去禁地学习传承之法了。 旁支谁人不羡慕嫡系？谁人不想学这传承之法？如今为谢离珠破例，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目光短浅，只知道一味狮子大开口。 谢离珠哂笑一声，用看白痴的目光将屋内众人扫视了一圈：“我如今是羽清的关门弟子，是她所有弟子中天赋最出众的，没准也是最能继承她衣钵的，未来玉极殿的掌门之位都有可能是我的，我为谢家带来的价值，真的只有你们想的那点吗？” 谢离珠这话虽有狐假虎威之嫌，但也确实有几分真实。 羽清明里暗里从来没有表示过更属意哪一名弟子继任掌门之位，就客观情况来讲，天微修为是最高的，但谢离珠的天赋远胜于她，以她如今的进步速度，超越天微只是迟早的事，表面上看起来，谢离珠确实是可能性最大的那一个。 羽清如今已经是大乘期大圆满了。听说近日羽清卜算天机，已经有感于天时，只在等一个闭关的机会，要不了多久这世上恐怕就没有羽清这号人了。 若是谢家愿意赌，完全可以在谢离珠身上押宝，给她砸资源，用尽一切手段将谢离珠弄上掌门之位。 “离珠，你还年轻，怎么净想着诓骗我？”谢老爷子重新挂上假笑，抚着胡须，目含冷光，“宗门的掌门人从来不会选择世家之人，更不要说是有继承资格的世家嫡系，这个规矩，不要说你不清楚。” 谢离珠面前摆了两条路，要么不做嫡系，直接一条路走到黑去争那掌门之位，若是成了谢家嫡系还有了继承资格，这掌门之位她连碰都不可能碰到。 明明是二选一，到她嘴里却变成了全都要，宗门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我师尊做过的惊世骇俗的事情多了去了，还差这一件吗？”谢离珠神情自若，仿佛那掌门之位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一般，“但是你们也应该清楚一件事，我若真成了掌门，也不会任你谢家摆布，最多也只是更偏向谢家而已。” 宗门不让世家子弟做掌门，就是为了防止世家任意摆布宗门，让宗门做了世家的走狗。 第184章 不必太苛责过去的自己 宗门与世家的关系是十分微妙的。 宗门占去了大部分的修炼资源，世家就将家中子嗣送入宗门学习，用宗门的资源培养自己的人，而宗门又顺便用这些人去抢夺资源。 世家和宗门就像被摆在了天平的两端，天平平衡的时候，世家和宗门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一旦天平向某一方倾斜了，世家和宗门转眼就能变成竞争对手。 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在数千年演化中约束着世家和宗门，维持着双方微妙的平衡。 谢离珠的心是向着玉极殿的，不可能为了谢家将这平衡打破，谢老爷子心里一清二楚。 不过在资源上做出一些不太明显的倾斜还是可以的。 核桃碰撞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谢老爷子沉默不语。 “罢了。”谢离珠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的条件摆在这里，答不答应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 “我现下要赶着回宗门，就不在此耽搁了，诸位自己好好想想吧。”临到出门前，谢离珠又停下步子，微微侧头，“若是诸位愿意，便派谢家的大能来帮助我、保护我，只要谢家能拿的出足够的诚意来，我自然也会给谢家面子。” 谢离珠把话撂下后就扬长而去，留下屋里的人面面相觑。 “家主，这……”有人开口，面露不虞之色，“她也太不识好歹了！” 谢老爷子闭着眼，眉心微蹙。 “爷爷，你可万万不能答应她！”谢文英心中莫名产生一股危机感，连忙跑到谢老爷子身边，不满道，“堂堂谢氏竟然受一个小小元婴期修士胁迫，任她摆布，这传出去了我们谢家的面子往哪搁？” “先例一开，有一就有二，还请父亲三思。”谢老爷子的态度属实让人捉摸不透，谢宏振也不得不站出来表态，“况且，父亲不是说她身上疑点颇多，恐怕涉及那事吗？” 谢文英不明所以地看向谢宏振，不知道这父子俩在打什么哑谜。 其他人也想再劝两句，谢老爷子却已经不耐烦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谢文英的肩膀，声音低沉：“此事再议。” 谢老爷子走后前厅内几人又讨论了许久才各自离去。 谢家的事，谢离珠不关心，也打心眼里没准备回谢家，方才那些交锋，最多算是缓兵之计，以及她引蛇出洞的手段。 从仪阳秘境出来之后她就在思考该如何解决谢家的那些从来没有露过面的老不死。 那些人活了这么久，却鲜少有什么事能惊动他们，若是不把这些人弄死，谢离珠想对谢家下手并不容易，搞不好还会玩火自焚。 但这些人也不是她短时间内能杀得了的。 目前暂时的办法，只有先将人引出来。 见到人了，才能知道该从何处入手，否则她一点信息也没有，总不能虚空索敌。 临寰府回玉极殿有好一段路，谢离珠懒得御剑，索性让灵岚化出原型将她驮回了白玉京。 谢离珠回到白玉京后将灵岚交给仙侍带回言玉宫，她自己直奔观微殿。 羽清没在。 谢离珠又想转头去玉极殿，却被仙侍拦住：“掌门吩咐，师妹回来后在观微殿等她便可，无需空跑，掌门现下不在白玉京中。” 谢离珠听话折回观微殿，在桌边趴着趴着，竟然渐渐睡了过去。 羽清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离珠背对着大门伏在桌案上睡得正沉的模样，浅蓝的裙摆铺散开来。 无奈摇了摇头，羽清缓步走过去，在桌案后坐下，手掌轻轻落在谢离珠发顶，视线触及谢离珠紧锁的眉头，眼中情绪莫名。 观微殿里安神的熏香是羽清离开白玉京之前特意吩咐仙侍点的，专门等着谢离珠过来。 仿佛能感受到羽清的目光，谢离珠的睫毛轻轻颤动两下，睁开眼朝羽清看过去。 谢离珠仿佛醒了又仿佛还在梦里，看到羽清之后，竟然蹭过去趴到了羽清膝上，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谢离珠这般依赖的模样，只有在还不记事的时候对王昭展露过，后来再也没有人能让她彻底放下心中的防备。 轻轻顺着谢离珠的头发，羽清声音轻缓，身上的熏香也温和宁神：“见到父母了？” 谢离珠轻轻“嗯”了一声，双臂环着羽清的腰，没有睁眼。 “心中有怨？”羽清的声音其实平时说话时听起来很冷，再冠上她修真界第一人、玉极殿掌门的头衔时候，总是给人一种她不近人情之感，此时此刻明明听起来如此冷淡的一副嗓音，竟然也生出些许温柔之感。 谢离珠的脸贴着羽清的腹部，轻轻摇了摇头，又点头。 羽清仍然一下一下地顺着谢离珠的发丝，没有问她为什么是这样的回答。 “我在御虚宗受苦时怨他们为何要给我加上天才这样的枷锁，使我日夜辗转，时时愧疚。”谢离珠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是今日我去见他们，他们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算辜负他们的期待，他们只要我平安快乐，好像我过去的那些努力和换来的结果一下子就变得可笑起来。” “师尊，以前的我，是不是特别蠢？”问这话的时候，谢离珠中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忍耐着情绪。 羽清的另一只手绕过脑后落在谢离珠颊边，像是将谢离珠环抱在了怀中。手掌轻轻贴着她的脸，谢离珠能清晰感受到羽清手上经年累月握剑形成的茧。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目光似乎在看着前方的门，又似乎已经穿过了门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离珠，其实你可以不必过于苛责过去的自己。身在雾中时，你如何能知道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换来的结果是怎样的？所以或许对那时的每一个你来说，当下的决定都是最正确的。如今的你觉得过去的自己愚蠢，可是对过去的你来说，也许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 腹部的衣服似乎被打湿了，温热的感觉很短暂，转眼就变得冰凉，随后又再次被温热覆盖，反反复复。 第185章 想学卜卦 “现在的你觉得过去的自己不够好，那未来的你，会不会也觉得现在的你不够强大？若总是往回看，沉溺于过去，你又何时才能够看清前面的路呢？” 怀中的身体在颤抖，很轻。 “修道之人，在千百年日复一日的修炼中，会渐渐斩去自己的诸般尘缘，觅得心中之道，看得清前方的路，才能够找到的自己的道。” 谢离珠直起身来看着羽清，眼眶红红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 温暖的指腹轻轻蹭去她眼角的水迹，羽清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清浅的笑意与无尽的鼓励。 “世人也好，父母亲朋也好，甚至是我或者玉极殿的其他任何人，我们所有人对你的看法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如何看你自己，如何面对自己，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轻轻蹭了蹭羽清的手掌，谢离珠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羽清收回手，静静等着谢离珠调整情绪。 搓了搓自己的脸，谢离珠的情绪转眼间收得干干净净，仿佛方才那个难过迷茫的她从来没有存在过。 谢离珠将养灵玉取出，放到羽清面前：“闳时前辈将一缕神魂附在这玉上了，弟子不知这玉能养多久，安全起见，想请师尊准我进仪阳秘境见安华女皇一面。” 仪阳秘境百年开一次，但是在开放之前宗门会派人进去检查。 谢离珠不可能等到下一次仪阳秘境开放再进去，但她也没资格参与检查秘境，只能来找羽清开后门。 “秘境非玉极殿一家之秘境，我虽然可以让你进去，但坏了规矩总归不是好事。”羽清沉吟片刻，将养灵玉拿过来，“不如你再等一段时间，等扶泽和其他宗门的人进去检查之时，你随扶泽一同进去。” “这养灵玉我暂时替你保存着，等时间到了我会通知你回来拿。”羽清安抚道，“不必担心，养灵玉虽然确实没办法长时间蕴养神魂，但有我在，撑到扶泽带你进去还是可以的。” 养灵玉原本就是羽清自己的东西，它的习性以及用法羽清是最清楚的。 “也好。”谢离珠点了点头，看了羽清一眼，继续说道，“我这次去了谢家一趟，谢家想破例将我加入嫡系家谱，我和他们谈了条件。” 羽清神色未变，等着谢离珠继续往下说。 “我不准备加入，我只想将谢家灭了。”谢离珠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指尖，手指莫名抽动了一下，“但谢家有我对付不了的人，所以我顺势借着谈条件想将这些人引出来，想别的法子解决了。” 如果羽清现下不是距离飞升只差临门一脚的话，谢离珠完全可以求羽清直接帮她把这些人解决了。 但坏就坏在，羽清如今的情况已经不能过多沾染因果，且谢家之事本也应由她自己解决，不能将羽清牵涉其中。 “谢家有三个老不死，一个大乘后期，另外两个都是大乘前期。” 谢离珠豁然抬头，两眼发亮：“师尊还知道些什么？” 果然来找羽清是最快的。 以羽清如今的年纪、地位，她对谢家高层的了解程度不会低。 “闳时当时……”羽清话说了一半谢离珠就听明白了，“是那个修为最低的人。” “我在梦境中时见到的那个人，也许就是师尊说的那个。”谢离珠沉吟片刻，慎重道，“梦境中的闳时前辈渡劫期才被他找到，落了个两败俱伤。” 闳时实际身死时的修为料想与梦境中的闳时不会相差太大，渡劫期的修为要与大乘后期打成两败俱伤的局面还是不太容易的。 “无妨，你只需要对付那两个前期的就可以了。”羽清倒是不在意是不是一个人，左右都是要死的，“后期那个，寿数将尽陨落在即，顺利的话也许你能直接将他拖死。” 谢离珠面上显出几分诧异之色。 羽清竟然连那人快死了都知道，说是对谢家了如指掌也不为过。 “我算的。”看出谢离珠心中所想，羽清随口解释了一句，“若是拖不死的话，想杀他们三个，迂回是最好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离珠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了：“谢师尊指点。” “不过玉极殿有谢家的人，是娄音的弟子，若是你得空，可以去见见她。”羽清忽然想起这么一桩事来，“她是现任谢家家主的妹妹。” 也是难为羽清，竟然还记得长老座下弟子的情况。 “是。”谢离珠点了点头，指尖摩挲了一下袖口，“师尊，我想学卦术。” 羽清怔了下，转头看过去，只能看到谢离珠的发顶。 “卦道难行，若是你确实想学，可以先将你从铜花秘境中带出来的那些功法看了，能有感悟的话，再来找我。”羽清虽然奇怪为何她这小徒弟忽然就想学卜卦了，但也没有多问。 羽清此话也不算恐吓。单就白鹭洲而言，那么多的修士里，卦修的数量虽然没到屈指可数的地步，但真正能参悟得深的却不多。 数千年来成就最高的也就只有羽清一人而已。 “你如今是灵魔双修之体，你带出来的那些功法我看过了，有几样是适合你的，等你能找到法门之后，我会教你的。”羽清安抚地拍了拍谢离珠的肩膀，笑道，“你如今要学的东西可不少。” 谢离珠现如今是剑阵丹三道同修，压力已经远超旁人了，再加上这玄之又玄的卦道，还不知道会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弟子心中有数，目前还是吃得消的。”收起旁的表情，谢离珠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路是弟子自己选的，既然已经走上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羽清点了点头，也不干涉她的选择。 谢离珠将无尘洞天中的事情大致回禀之后便离开了观微殿，直到她踏出殿门，羽清都没有要说她与雾仙一族的恩怨的意思。 谢离珠原本是朝着言玉宫去的，路上又临时转向去了藏书阁。 第186章 语焉不详的记载 谢离珠上一次从仪阳秘境中带出来不少功法，藏书阁为此单独给那些书弄了个架子，谢离珠进去之后一眼就能看到已经分门别类整理完毕的书。 谢离珠直接二话不说将最上层与卜卦相关的书全部扫走，顺便将留月剑法也带走了。 留月剑法是月织族人学习的剑法，与灵魔双修之体适配度极高，她当初只临时学了第一式将那魔君吓唬住了，后面的招式先前一直没学，这次来藏书阁也是打算回去好好学习一番。 玉极殿的藏书数量种类极多，奇闻轶事、功法招式数不胜数，谢离珠逛到与妖族相关的架子时花了些功夫才在这一堆妖族分类里找到了雾仙的相关记载。 羽清先前血洗雾仙一族，虽不至于赶尽杀绝，但也让雾仙相关的记载少了一大截，夹在族群历史能写好几百册的书里显得颇有些不起眼。 谢离珠没兴趣了解雾仙的历史，只挑了与雾仙一族被血洗前后的相关书籍出来，直接席地而坐，将书在地上摊开翻阅起来。 据书中记载，羽清在将雾仙一族逼入雪山之后，离开冰原时误触雾仙布下的大阵，体内有邪物留存，在北境耽搁了一段时间才离开。 这书对雾仙被灭族前后的发展记载都颇为详细，唯独羽清误触大阵的地方只一笔带过，甚至连是什么邪物也不知道，只知道邪物残留期间羽清的修炼速度大受阻碍，原本百年化神的人竟然在化神境停滞数百年都未曾冲破化神境前期。 以羽清的天赋，在化神前期滞留如此之久绝对是非同小可的。 将书合上，谢离珠又换了几本与玉极殿相关的书来看。 透过书上的只言片语，谢离珠艰难拼凑出了羽清修炼速度逐渐好转的过程。 羽清离开冰原之后很快就发现了自己修炼速度的异常，后来羽清与其他的同门以及其他宗门的弟子一同合作，跑了好些地方，好不容易才将这邪物弄了出去。 即使是记载玉极殿相关的书，对此事也是语焉不详。 盯着书上的字，谢离珠眼神微闪。 她已经从玉极殿花了大功夫要掩去的这段历史中嗅到了非比寻常的味道。 将书归回书架之后谢离珠便离开了藏书楼，路上迎面撞上了来找她的清吉堂值守的弟子。 “言玉师妹！”来人大喜过望，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谢离珠面前，“可算找到你了！” 谢离珠在藏书阁待着，清吉堂的弟子是先去了言玉宫，被告知谢离珠一直没回来，询问过后才跑到藏书阁来找她。 “赵师兄，可是有急事？”谢离珠不认得这人是谁，是看到他腰上挂的清吉堂值班的牌子才认出来的，“莫非清吉堂有任务指派于我？” 结丹之后玉极殿的弟子便可以参与处理清吉堂发布的难度更高的任务，但自从上一次解决了桓简的事情之后直到现在，谢离珠都没有接过清吉堂发布的任务。 此番清吉堂弟子来寻她，谢离珠首当其冲想到的便是清吉堂有任务指派给她。 上一次桓简的任务也是羽清选了之后指定她去的。 “正是。”赵师兄点了点头，将情况快速道来，“南部有妖族作乱，当地的宗门无法处理此事，向玉极殿求助，霄月师姐和竹水师妹接下了这任务，但霄月师姐说据那宗门给出的更详细的信息中所言，在平定乱象之后，需要与那妖族进行交涉，最好能说服妖族至少三百年内不得再进犯。” 谢离珠：“……” 所以呢？这任务不是有人接了吗，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霄月师姐说师妹你也许擅长此事，所以让我来寻师妹，让师妹一同去解决此事。” ？ 谢离珠唇角轻轻抽了下，满头问号。 虽然但是，大师姐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她擅长这种动嘴皮子的事？ 这种麻烦的东西她也不乐意干，她也嫌麻烦啊！ “此任务需要四名弟子共同处理，霄月师姐已经将师妹的名字报上去了。”赵师兄看了谢离珠一眼，轻咳一声，“改不了了。” 谢离珠无语。 得，还是先斩后奏强买强卖。怎么不等她死了再说啊？ 心里面将霄月好一顿骂，谢离珠面上却是不显。好言好语谢过赵师兄之后，谢离珠直奔言玉宫。 任务相关的信息已经送到言玉宫了，甚至连那宗门的飞信也一并弄了过来。 将前因后果看完之后谢离珠的目光在任务书署名的地方停留了片刻。 除了她自己和另外两位师姐的名字之外，还有一人。 灵薇。 这个名字，谢离珠在藏书楼翻书的时候偶然看见过一眼，正是羽清口中那位娄音长老的亲传弟子，谢家家主之妹，玉极殿唯一的一名谢家嫡系。 谢离珠心头莫名生出些许荒谬之感。 先前羽清才和她讨论过这人，羽清让她有空去见见，没想到，这不一下子就要见面了。 任务下得突然，只给了谢离珠三日的准备时间。 在这三日里，谢离珠抓紧时间将留月剑法从头到尾全看了一遍，又啃了几本卦道的书，没理解，只背了下来，准备路上的时候抽空慢慢看。 不眠不休看了三日之后，谢离珠放下书，把仙侍已经准备好的储物戒带上，将四脚朝天翻着肚皮睡得正香的灵岚一把捞起，直奔山门。 白玉京起雾了，长阶悉数被白雾笼罩，添了几分神秘之色。 她来得不算早，已经有一人在等着了。 那人一身薄青色衣裙，臂挽白色帔帛，梳了个松散的发髻，以一根竹形木簪绾住。 听到谢离珠刻意加重的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朝谢离珠看来。 隔着蒙蒙白雾，谢离珠不太看得清她的脸，但她眉心的那一点朱红却是格外明显。 “六师姐。”走到近前谢离珠喊了那人一声。 竹水点了下头，算是回应，顺势将谢离珠打量了一番。 自从上次与谢离珠在无恶塔前短暂的见过一面之后，竹水就再也没有与谢离珠产生过交集，也是凭着谢离珠眉心的红点才认出她的身份。 “许久不见，小师妹。” 第187章 竹水 竹水在打量谢离珠，谢离珠也在打量着她。 上一次在无恶塔见到这位六师姐时，她们之间的对话仅限于互相问了个好。谢离珠对竹水的了解，只限于玉极殿众人口中的那个话少、醉心剑术的单薄形象。 如今见了面，谢离珠却莫名感觉，竹水这话少的形象，似乎不是性情冷漠所致，反而像是……排斥与人过分亲近。 比如谢离珠站到竹水旁边之后，竹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了半步，悄悄与谢离珠拉开了距离。 又比如，在与谢离珠问候完之后，竹水就开始一言不发，但谢离珠的余光里又能看到竹水时不时抿起的双唇，像是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竹水身上那纠结的氛围谢离珠都能明显感觉到了。 “听闻师姐善使双剑？”谢离珠选择主动打破沉默，给竹水递了个台阶。 谢离珠说完之后，能明显察觉到竹水紧绷的身体稍微松懈下来了。 竹水点了点头：“是，师尊说我于剑道一途的造诣比较特殊，所以教我使双剑。” 竹水是羽清所有弟子中唯一一个只修剑道的。准确点来说，她修的是两条不同的剑道。 对于竹水修双剑之事，谢离珠也有所耳闻，毕竟放眼整个白鹭洲，只有竹水是有两把本命剑，走的还是不同路数的人。 竹水所修的剑道，一分为二各走一种极端，一者专注偏激刁钻的进攻路数，一者主攻密不透风的防守路数，她的两把剑分别对应了这两种路子。 然而土木双系灵根使得双剑同时使用之时攻击与防守能力都直线上升，辅以玉极殿一以贯之的变化思想，配合上归真剑诀之类的功法更是效果翻倍。 归真剑诀蕴含的思想使得玉极殿培养出来各种各样的剑修，这双剑互相辅助的新思路是竹水以一己之力开辟的。 在这样的基础上，竹水甚至年纪轻轻就能够自创剑法，虽然尚未构成一个完整的体系，但随着竹水的修为阅历逐渐精进，剑法体系也渐趋完善。 可惜的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无法同时契约两把灵剑，所以竹水这样的修炼路数，目前为止都无人能够复刻。 寻常剑修想要在剑道一途上升，领悟剑法精髓参悟大道即可，竹水想要上升，却是要领悟两种极端剑法的转化相生之道。 她那两条不同路数的剑道，谁强了都不行，必须要是竹水对分合之理有进一步领悟才能有所进步。 这样的路数带来的好处和坏处都十分明显。 坏处是，竹水必须两边都有所顾及不能偏颇，所以进阶需要的时间拖得格外长。 好处则是，当竹水对分合之理有更进一步的理解之时，会跳阶晋升。 竹水自修炼至今，每一次进阶都是两个小境界起步。在仪阳秘境时她是元婴前期，但在结婴之前，她是从金丹前期直接升至元婴前期的，连跳四个小境界。 寻常人机缘巧合才能碰到的连跳数阶的情况，对她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同阶情况下，竹水的积累早已超过其他修士，越阶对战对她来讲是再轻松不过的事，说是同阶之下无敌手也不为过。 针对竹水身上的特殊性，羽清是为她开了先例的。玉极殿的所有弟子，只有竹水是元婴前期就进入过三洲七国历练的。 其余弟子都是安安分分按照玉极殿规划的路走，元婴期大圆满之前是绝对不会踏足三洲七国半步的。 谢离珠与竹水同在前期，却无法感知竹水的修为。竹水的真实境界早已超过了前期，只是不知道现下到哪个阶段了。 “我这次，是想借机寻找破境契机的。”竹水犹豫了下，缓缓道。 谢离珠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任务能赚灵石法宝之类的，但破境契机才是修士最看中的嘛，理解。 “也许能够进入化神境。”竹水慢吞吞补充了一句。 谢离珠：“……？” 演的吧？ 这说出去谁信啊！现在还是元婴前期呢，接了个任务直接到化神，这简直是旁人以三世命缘起誓都没人会信的程度。 唇角抽了下，谢离珠颇有些一言难尽地问道：“那师姐你如今的真实境界是……？” 有可能冲破元婴期，至少也得是元婴后期或者大圆满了。 “刚到元婴期大圆满。”竹水如实回答。 这样的答案，也算是在谢离珠的预料之中，但她悬着的心也确实是死了。 跳阶晋升她也有过，但她是破境时的灵力储备已经超过现有阶段，所以才一口气冲了好几阶。 竹水这明显是平时的灵力储备就已经远超当前阶段了。若将竹水比作盛水的容器，相当于竹水实际能装的水远非旁人肉眼所见的那么多。 寻常修士碰上这种情况早该爆体而亡了。 谢离珠进阶时都是通过连续跳阶来提高灵力的储存容量，防止体内灵力过多。 “师姐确实天赋过人。”谢离珠笑着说了一句。 竹水点了点头，悄悄瞄了谢离珠一眼，莫名感觉天好像被自己聊死了，但小师妹不开口的话，她也不知道该从何处挑起话题。 谢离珠这会倒不是对竹水有什么想法，纯粹是感叹羽清的弟子真是各有各的出众，天赋表现五花八门的。 尴尬的沉默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来，便有两人缓步而来，白雾被向两边驱赶。 霄月走在前面，偶尔开口提醒身后之人。 白雾散开后，谢离珠看清了跟在霄月身后的那人，随后双目微睁。 这任务有四个人接了，跟在霄月身后的那人应当便是灵薇。 但谢离珠没想到，灵薇竟然看不见。 两人走到近前后，谢离珠清楚看到灵薇一只手扯着霄月的衣角，而她的眼睛则是以一条约二指宽的白色丝带蒙住的，隐隐约约能看到她此刻紧闭的双眼。 “大师姐。”向霄月颔首问候过后，谢离珠看向灵薇，“初次见面，问灵薇师姐安好。” 灵薇将头朝谢离珠这边转过些许，面对着她：“你是，言玉师妹？” 第188章 恐高的剑修 清泉流淌一般的声音，清脆，不疾不徐。 “是我。”收回目光，谢离珠点了点头。 “走吧。”霄月一身白衣，眉目冷淡，召出灵剑后站上去时，裙摆如同层叠的牡丹花瓣。 谢离珠在站上灵剑后正欲出发，一转头就看见竹水坐到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剑上。 或者应该说是两把。 竹水脚下踩着一把剑，然而在她腰腹前方还横着一把剑，然后谢离珠就眼睁睁看着这两把剑之间出现了一根柱子，而后又由这柱子向两边延伸出弧形的圆柱，两边终端的部分合在一起，将竹水围在了里面。 注意到谢离珠的目光，竹水卡了一下，磕磕巴巴道：“呃……我有点、恐高……” 谢离珠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竹水的这两把剑是本体而非灵影，仔细看便能发现上面有一些特殊的纹路，像是后天加上去的，与其他的灵剑不太一样。 “师姐这剑是鸿阳长老改过的吗？”在前往南境的路上，谢离珠忍不住指了指竹水的剑，向她询问。 她原本以为竹水虽然用的是双剑，但御剑应当只需要一把，但如今看来竹水这是两把剑都给用上了。 但护栏这东西，未经改造过的灵剑是弄不出来的，若是送进熔炉让炼器师发挥一下，倒是有可能。 “算是。”竹水迟疑了下，“这剑原本是鸿阳长老练废了的，后来我奉师尊之命去寻鸿阳长老时，意外与这两把剑产生了感应，且我恰好是练双剑的，便向鸿阳长老讨来了。” 这两把剑在竹水还不会御剑的时候就跟着她了，整个玉极殿只有她能将这护栏功能弄出来。 鸿阳当初弄的时候也只是心血来潮，想要造福一下恐高的剑修，但他的想法是好的，弄出来的东西却不太符合他的预期，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把护栏给弄出来。 进了熔炉却没能弄出想要的功能的灵剑基本算是废了，鸿阳便将这两把剑丢到了一旁，没想到让竹水碰上了，竹水还恰好恐高，与这剑倒也真算有缘。 鸿阳原本以为这已经是失败品了，打算放弃这条路子任那些恐高的剑修自生自灭了，竹水却又给了他希望。 于是鸿阳又弄废了两把灵剑。 这次是真废了，连竹水都解决不了。鸿阳甚至叫了玉极殿内外门所有弟子来试了一圈，都不行，最后用灵力一探才发现这剑表面上看起来完好无损，内里却早已被改造的材料破坏了，灵气在其中根本无法流转。 失败率太高，竹水那两把剑纯属机缘巧合。 羽清为此还说了鸿阳一回，鸿阳索性不再尝试了，免得浪费灵剑，毕竟玉极殿的剑就算再多也扛不起这么造。 恐高就恐高呗，堂堂剑修还能连个坐骑都找不到不成？就算真找不到，还能买不起会飞的法器吗？ 霄月向来话少，竹水容易将天聊死，灵薇和谢离珠不熟，导致一路上谢离珠几次尝试找话题都被堵死，尝试到后面谢离珠也摆烂了。 四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御剑飞了一路。 此次四人的目的地是南境的某处村落，名为郢阳村。 郢阳村地处鹤温门属地，但鹤温门只是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仪阳秘境历练时排名垫底，宗门家底小得可怜，门内上到掌门下到外门弟子加起来也不过百来人，根本无力处理此事，迫不得已向玉极殿求援。 白鹭洲所有宗门里，上三宗地处中心，其他宗门环绕三宗而立。三宗里与鹤温门相距最近的便是玉极殿。 鹤温门报给玉极殿的信息里，声称是有蛊妖作乱，已经将好几个村落夷为平地了。原本鹤温门也是要遭殃的，但鹤温门的护山大阵是玉极殿帮忙布下的，牢固程度非比寻常，故而救了鹤温门众人一命。 郢阳村是蛊妖作乱时最开始被灭掉的那个村落。 四人停在了郢阳村的上空，并未下去。 站在灵剑上往下一瞧，谢离珠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竹水抿紧双唇，面色有些发白，霄月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了，神色未变。 如今的郢阳村，竟然连间屋子都没留下，树木也被啃食得差不多了，地面上各种颜色的毒虫密密麻麻地盖了一层又一层，在地上爬来爬去的，看上去格外渗人。 “底下发生了何事？”灵薇将头偏向霄月的方向，询问道。 “有很多毒虫。”霄月的声音仿佛淬了冰，“村中的人恐怕是被这些毒虫活生生啃食殆尽了。” 那些毒虫虽然颜色各异，背部却出奇的相似，都有些透明，底下能看到鲜红的脉络，那些脉络将毒虫的背部都撑得鼓了起来。 “那些毒虫底下好像有东西。”谢离珠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仔细观察了片刻，迟疑地指向某处凸起来的地方。 她指过去的地方凸起来长长的一条，像是那些毒虫底下埋了什么东西，且那条鼓鼓的玩意儿还在往前挪动。 霄月朝她指的地方看过去，随后打出一道灵力。 那灵力落在了凸起来的地方，顿时激起一阵骚动，毒虫朝四周快速爬开，底下的东西也快速地扭动着。 不多时，底下那东西的真面目就露了出来。 谢离珠吸了一口更大的冷气，霄月也给出了点不一样的反应。 “嗯？”霄月盯着那露出了的玩意儿，皱了下眉，“蜈蚣？” 原来那层层叠叠的毒虫盖着的也是一只毒虫。这毒虫生有百足形似蜈蚣，体积却比蜈蚣大得多。 八寸宽的身躯，长约一丈，身躯两侧漆黑的脚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动一下都看得人心头发毛。在 这条蜈蚣的身体颜色不同于其他颜色暗沉的毒虫，竟然是鲜艳的红色，仿佛是用新鲜的血液涂在躯体上一般。 其他小一些的毒虫将它盖住时还不明显，现在它露出来了，顿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竹水一时不察被这难闻的气味攻击，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剩下三人连忙屏住了呼吸。 第189章 霄月是符剑双修 那条蜈蚣在最初被惊动时乱爬了一阵后很快冷静下来，暗红的脑袋朝着四人所在抬起来，两根触须快速扫动。 “不好。”一眼瞧见这蜈蚣背部那些红色脉络在不正常地蠕动，霄月心头一凛，厉声喝道，“散开！” 话音刚落下，那蜈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四人吐出了一团红色的不明物体。 谢离珠与竹水各自散开，霄月将灵薇一把扯开。 那一团不明物体飞过来之后什么也没打中，却并未如几人所想那般掉下去，反而直接在空中炸开了。 登时那一小片地方如同被红雨笼罩一般，密密麻麻的红色落下来。 霄月双目微眯，看清天上掉下来的是什么之后瞳孔一缩：“是毒虫！” 谢离珠和竹水也看见了。 那一团红色不明物体炸开后在天上一阵乱扭，赫然便是地上那些作乱的毒虫。 距离太近了，如今毒虫炸开之后四人根本没办法再躲开。 心头暗道一声不妙，谢离珠立刻召出凝鸿剑，剑光舞得密不透风避免毒虫近身。 竹水也召出灵剑在手，双剑攻防兼备，挥舞之间杀死了不少毒虫。 四种不同颜色的流光在上空不断闪现，片刻后便将天上掉下来的毒虫斩杀殆尽。 然而地上那蜈蚣却紧跟着又吐了两团毒虫出来。 谢离珠与竹水离得近，霄月与灵薇在另一边，这蜈蚣吐出的两团毒虫精准冲着两边而来，显然它的视力也远胜寻常的蜈蚣。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四人不约而同御剑快速与这两团毒虫拉开了距离，炸开后的毒虫全部掉落在地上。 那蜈蚣显然并不死心，脑袋两侧共计八只单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朝着四人接连吐出好几团毒虫，竟然将她们左右两边的路悉数封死。 未等四人后撤，那几团毒虫还未飞到她们面前竟然就已经炸开了，险些将四人炸了个正着。 危急关头，灵薇手中忽然出现一把琴，五指一扫，音波荡开将毒虫悉数击落。 “言玉师妹，你们快过来。”灵薇朝谢离珠喊了一声，“这毒虫想将我们打散。” 谢离珠方才也注意到了，这蜈蚣一边封锁她们左右的路，一边又往中间吐毒虫团，目的就是想将她们四个彻底隔开。 谢离珠与竹水依言御剑从后面拐了个弯绕到灵薇身后，灵薇则是将琴横在身前为两人阻挡了好几拨毒虫团的攻击。 “这蜈蚣恐怕是想将我们打到地面上去。”霄月扫了一眼已经停下攻击，正虎视眈眈盯着她们的蜈蚣，冷声道。 那蜈蚣见这几次攻击不仅没将四人隔开反而还让她们重新聚集在一起，当机立断停下了攻击，在地上来来回回爬着，头始终朝向四人所在，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能下去。”灵薇接过话来，“地上那么多的毒虫，若是真下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 在半空中的时候蜈蚣想将她们弄下来还得花点心思，若是落到地面上了，那么多的毒虫，她们四个又没有三头六臂，哪里应付得过来？ 霄月冷哼一声，取出一符箓来，冲着那蜈蚣一掌拍下。 符箓注入灵力之后变得如同钢板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蜈蚣射去，在即将靠近蜈蚣时却突然化作了烈火。 这蜈蚣身边聚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毒虫，被那烈焰一燎顿时燃起一片大火来。 毒虫太过密集，使得火势蔓延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下面就已经快要变成一片火海了。 那蜈蚣反应快，早在符箓燃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热意及时爬开了，后面一小段躯体烧着了也有其他的毒虫爬上来给它灭火，所以这蜈蚣倒是没受什么伤。 毒虫烧焦的气味蔓延开来。 就在此时，那蜈蚣的两根触须搭在一起彼此摩擦，竟然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随后四人便看见下面的毒虫开始往四周爬开，快速将那片火海隔离了出来。 隔离带产生后，火焰没多久便熄灭了，地上躺了一大片焦黑的毒虫尸体，转眼间那些还活着的毒虫便蜂拥而上，四人亲眼看着那些尸体迅速被啃食殆尽。 四人都被这场景惊到了一瞬。 “赤焰符有用，但毒虫数量太多了。”谢离珠面色凝重。 霄月方才那张符箓抛出去之后她就知道是赤焰符了。 玉极殿的百宝阁为门内弟子提供各种较为常见的丹药、符箓、法器等，赤焰符属于比较基础的一类符箓，绘制难度不大。 她们这次出门每人都带了点赤焰符，但这毒虫看起来无穷无尽，她们四个带的赤焰符加起来也不够看。 “无妨。”霄月瞥了那蜈蚣一眼，轻嗤道，“我只是试试效果。” 话音落下，霄月手中便出现了一叠空白的符箓，右手拿着一只毛笔，笔尖沾满朱砂。 谢离珠忽然想起来，霄月是符剑双修。 霄月左手将那一叠符箓抛起，随后这一叠符箓竟然自发散开浮在了霄月面前。 霄月右手快速落笔，绘制好的符箓自发朝底下飘去，落地即燃，火势比起赤焰符大了数倍。 那蜈蚣依然如法炮制指挥毒虫散开，然而这一次因为符箓数量更多，它指挥的压力直线上升，速度慢了不少。 等蜈蚣指挥完将隔离带空出来的时候，这一整片地几乎已经被火焰覆盖了大半，只剩下了最外面那一圈毒虫。 但霄月这次的符箓作用显然不止于此。 那些火焰在将毒虫烧死之后，竟然顺着地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蔓延，边上那一圈侥幸存活的毒虫一时不察，身上全部着了火。 转眼间，偌大一片空地上竟然除了蜈蚣之外几乎没有活着的毒虫了，只剩下一地的尸体。 霄月画的显然不是赤焰符，虽然也是与火相关的一类符箓，但应当多半是符修学习的高阶符箓，威力远胜赤焰符。 看着底下那一片漆黑的尸体，霄月冷哼一声，收起手上的毛笔：“不堪一击。” 第190章 蜈蚣也许是蛊母 蜈蚣显然被霄月这凶残的手段激怒了，伴随着它触须摩擦发出的一阵诡异声音之后，它的后背竟然从中间出现了一条裂缝，随后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毒虫竟然从它体内钻了出来。 “这……”竹水目瞪口呆地看着底下的景象，一时失语。 好邪门的毒虫，杀了一茬竟然又来一茬。 那些小的毒虫爬出来之后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将漆黑的尸体一扫而空，而后快速生长，转眼间躯体便涨大了数倍。 四人本以为就这样就完了，没想到那些长大后的毒虫竟然后背也出现裂纹，又弄出许多更小一些的毒虫来。 这些毒虫没有了食物，便开始互相啃食撕咬以壮大自己。 直到这一批毒虫也长大之后，这种现象才暂时停了下来。 “若是继续留着这蜈蚣，恐怕根本杀不完。”谢离珠食指抵住额角，头疼道。 只杀这些小的毒虫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寻常的火对它没用。”竹水抿了抿唇，指向蜈蚣先前着火的地方，“火灭了之后它毫发无损，用对付普通毒虫的法子对付它恐怕行不通。” “看来这蜈蚣必是蛊母了。”灵薇已经将琴收了起来，“听闻蛊族除了有自己的本命蛊之外，还会再饲养一只蛊母，所有蛊母中最强大的那一只便会成为蛊族新任妖王，且所有的蛊母都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之体。” 谢离珠闻言，看了灵薇一眼：“灵薇师姐对蛊族了解多少？” 灵薇摇了摇头，神色略有无奈：“我双目有疾不便翻阅书籍，这些也是拜托仙侍临时为我找的。除此之外若说还知道什么，大抵只有关于现任妖王的事了。” “现任妖王座下设有圣子圣女各一名，听说圣女与妖王一同返回妖界处理要事，留下圣子处理蛊族事务。” 妖族有自己的地盘，大多数情况下各族老巢都在妖界，但有一些族群本就不是诞生于妖界，大本营自然也不在妖界。 比如生于北境的雾仙，世代以北境作为自己的大本营。 南境的蛊族原本并非妖族，是南境有女子天性亲近各种蛇虫之类的动物，钻研之后学会了炼蛊之法。 但这炼蛊之法后继无人，她饲养的一只蛊王恰好通天地灵气之后化出人形，无奈之下她便将炼蛊之术传给了自己那只蛊王，这才有了所谓的蛊族。 “妖王返回妖界是在蛊族作乱之前吗？”听完灵薇的话，谢离珠沉思片刻，问道。 “是，妖王滞留妖界已两年有余。”灵薇点了点头。 那妖王回妖界时排场颇大，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听说过此事。 谢离珠眼神微闪，想到一种可能：“蛊族作乱之事，或许妖王并不知情。不然过去妖王在时蛊族与修士都相处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对无辜之人发难？” 谢离珠以前在御虚宗时消息闭塞，不确定是否蛊族有过作乱的前科只是她不知道。但鹤温门与蛊族距离如此之近，若是过去也有类似的事情，鹤温门不可能没有处理经验，以至于大祸临头时向玉极殿求救。 从这个角度来讲，过去蛊族多半是与修士井水不犯河水的。如今又恰逢妖王两年未归，只有圣子留在南境，恐怕是蛊族内部有人生事，这些死去的人都是白白受到牵连。 “蛊族之事是后面才需要解决的问题。”眼看着话题要往蛊族内部事务上面偏了，霄月不咸不淡瞥了谢离珠一眼，及时开口。 霄月一个眼神加上一句话就让谢离珠老实了，及时悬崖勒马将发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同样都是话少那一挂的，霄月给她的压迫感比竹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或许这便是大弟子的威严吧。 悄悄抹了一把额上不存在的冷汗之后，谢离珠打了个响指，一抹灵火出现在她的指间：“既然普通的火焰无用，不如试试灵火。” 霄月没说话，只用眼神示意。 谢离珠将指间的灵火朝着那蜈蚣打出，没想到这蜈蚣竟然不闪不避。 随后四人便亲眼看到那灵火落到蜈蚣身上后甚至连扩散都不曾就熄灭了，从近身开始算起的话，燃烧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息。 谢离珠：“……” 果然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谢离珠直接被这场景给气笑了。 这还不如符箓产生的普通火焰呢，好歹普通火焰还在蜈蚣身上燃了一会。 灵薇只听谢离珠的反应就能猜到大致的结果了，她摇了摇头，提醒道：“若是想用火，大抵只能使用真火尝试了。” 久远之前真凰火种意外分裂成了好几个小的火种，散落在各处，迄今为止白鹭洲内已知的拥有真火的只有一人，就是鸿阳。 这任务是她们四个接的，鸿阳身为长老是不会干涉任务的，更不要说亲自参与了，她们目前根本没地去弄真火。 “那就只能来硬的了。”谢离珠两手一摊，率先剑指蜈蚣，“大师姐，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立刻为你灭了这蛊母。” 谢离珠说完这话后脑勺立刻被霄月拍了一巴掌，力度不大，但足以将她突如其来的那点搞笑因子拍散。 “少贫嘴。”霄月淡声训斥了一句，“要灭也是我来灭。” “……” 呵呵，合着在这等着她呢。 谢离珠耸了耸肩，但手中的剑仍然指着蜈蚣：“那如今怎么办？我们先合力把这蜈蚣弄死？” 灵薇方才也说了，蛊母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只靠武力也未必能将这蛊母解决了。 “寻常蜈蚣腹部没有外壳保护，是浑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或许也可以尝试集中攻击一下这蛊母的腹部。”一旁沉默了有一会的竹水出声道。 其实不止是蜈蚣，天地之间几乎八九成的动物的腹部都是最脆弱的地方，动物自己也知道，便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的腹部。 “先将它翻过来再说。”谢离珠说罢，一剑横劈出去，贴着蜈蚣一边的脚落在前方，掀起的气流使得蜈蚣—— 纹丝不动。 第191章 蛊母有点厉害 “这么重？”谢离珠惊了，仔仔细细将蜈蚣打量了一番后，眉头一皱，“不对，它的脚是扎进地里的。” 那蜈蚣的脚又多又密，先前四周还有各种毒虫围着，四人没注意观察，都不曾发现这蜈蚣的脚竟然是扎进地里牢牢抓着的。 方才她那一剑将蜈蚣脚边的毒虫杀了一部分，又掀开了不少，让她得以发现在蜈蚣停留的地面上，那些细密的脚的缝隙里，有一些几不可察的小孔。 霄月闻言，轻描淡写朝着蜈蚣挥出一剑，随后那蜈蚣一边的脚便被齐齐斩断。 这下便能看得清清楚楚了，那些被斩断的脚还立在地面上，不知道下方扎进去多深。 一边的脚被削没了，蜈蚣勃然大怒，脑袋上的触须相互摩擦着，明明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地上却忽然响起了翅膀扇动的微弱动静。 随后，乌压压的虫子赫然飞了起来，朝着四人扑过来。 “原来会飞啊。”眼看着虫子就要飞到面前了，谢离珠还能抽空吐槽一句，她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未停，一边手起剑落一边朝着飞虫轰出灵火。 一时间半空之中乱窜的火焰、飞舞的符纸、交错的剑光以及荡开的音波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灵薇手中的琴弹得毫无章法，堪称魔音，但这样的琴音同时也干扰了蜈蚣的指挥，转眼间半空中的飞虫便被消灭干净了。 最后一只飞虫被谢离珠一剑劈成两段之后掉落在地。四人微微松了口气朝那蜈蚣看去，猛然发现蜈蚣的脚竟然已经长好了。 原先被霄月砍断的那一排还插在地上，蜈蚣原本光秃秃的一侧躯体却已经长出了新的脚来。 “竟然还能再生。”霄月面色冷然，眉目间充满了不悦，“好生烦人。” 眼看着这些手段都不行，霄月也懒得兜圈子了，直接御剑冲了出去，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后，趁着蛊母砖头速度没跟上，一剑劈在了蛊母背上的裂隙上。 后果自然是可想而知，说刀枪不入便是刀枪不入，自然不可能在背上留这么大的一个破绽。 但劈完这一剑后，蜈蚣的状态肉眼看见的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它的背部开始在各个地方间歇性地鼓起小包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钻破它背上的保护壳一般。 蜈蚣也变得焦躁起来，触须挥舞得毫无章法，四处乱甩，两根没什么存在感的胡须看着细长，上面的劲却不小，挥舞间竟然直接将别的毒虫抽死了。 几人顿时眼前一亮，各自守着一个方位，手上的剑反复砍在蜈蚣的后背上。 屡次受到这样的攻击，蜈蚣发出了一种尖锐的声音，随后前半段身体竟然微微立起，朝着四个方向各吐了一口毒液出来。 那毒液看着是液体射来时却如同箭矢一般，破空声听得一清二楚。 蜈蚣以一敌四，又是敌在上它在下，应对起来完全没办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来。 那毒液被四人轻而易举就躲开了，落到地面上之后，发出一阵“滋滋”的声音，落下的地方快速冒出一堆白沫，转眼便只剩下了一小块空地和一滩水迹，原本在那里的东西尸骨无存。 “好强的腐蚀性，这蛊母毒性不小。”回头看了一眼，谢离珠暗暗吃惊。 那地方原本是有毒虫的，被腐蚀之后什么都没剩下，甚至原本幽绿暗沉的毒液也变成了无色，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有一滩水落在了那里。 这种腐蚀能力，比起那些毁尸灭迹用的化骨水化骨丹之类的强多了，转眼就能将尸体腐蚀得一干二净，甚至连痕迹都不太明显。 “想逼我们下去对战？”霄月冷笑道，“做梦！” 霄月手中长剑一转，一剑朝着蜈蚣身体中间劈去，中途便搅起风来，将蜈蚣第二次喷出来的毒液给吹偏了。 刀兵伤不了蜈蚣分毫，但蜈蚣此刻也万分不好受。 它背上的鼓包一个接一个的，出现的地点还不确定，在体内作乱使得蛊虫心浮气躁，一着急便更加打不中人。 霄月立在灵剑上，双手持剑举于头顶，手中灵力疯狂涌入剑中，一阵刺眼的光芒过后，悍然一剑斩下。 灵力流动时霄月身周掀起了一阵狂风，伴随着这一剑的去势朝着蜈蚣席卷而去。 “当”的一声，蜈蚣的两根触须交叉顶住了这一剑，蜈蚣没受伤，但猛烈的狂风却将蜈蚣吹得偏离了原地。 谢离珠眉眼凛然，双掌呈合围之势，剑身在两掌之间凌空快速旋转起来，随后谢离珠朝前一指，凝鸿剑快速飞出，剑刃直直插入了土地中，蜈蚣那贴着剑刃的尾部被气流掀起些许。 凝鸿剑的剑灵还未苏醒，谢离珠没办法将凝鸿剑召回，趁着蜈蚣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扯下腰间的缠悲塔冲着蜈蚣当头罩下。 缠悲塔变大之后落下的阴影将蜈蚣笼罩在内，快速落下后将蜈蚣压住，任凭那蜈蚣百般扭动也无法将缠悲塔掀开。 这蜈蚣虽然刀枪不入，这么一尊铜塔泰山压顶也没能将它压扁，但到底是暂时限制住了它的行动。 谢离珠松了口气，在毒虫顺着剑刃爬上去之前御剑快速冲过去将凝鸿剑捞了回来。 趁着蜈蚣被缠悲塔压住，霄月将一符箓抛出，将底下的那些毒虫烧了个干干净净。 “你这塔除了能引雷和压东西之外，还有什么用？”霄月看了一眼底下悬空些许的缠悲塔，问了一句。 谢离珠挠了挠鼻尖，神色略有些尴尬：“暂时还没发现。” 她拿到缠悲塔的时候，用缠悲塔砸过妖兽，在铜花秘境中时用缠悲塔引雷清理过魔族尸骨，然而除了这两种功能之外，她也暂时没发现缠悲塔别的比较厉害的功能。 原本缠悲塔这两样功能都不弱，引雷的功能甚至将偌大一片战场上的魔族尸骨清理得干干净净，但如今被霄月这么一问，她竟然莫名感觉这两样功能有点鸡肋。 “要不，试试引雷轰它？”谢离珠面带纠结之色，犹豫着开口。 第192章 蛊母的抽象新形态 霄月没说话，只拿了一张符纸出来，符纹的最顶上写了个“雷”字。 阵修想要使用雷电之力，会通过绘制引雷阵来引动天雷，学艺不精的可能会祸及自身。 符修则是可以绘制符箓储存雷电之力，这雷电之力既可以是自然界中的雷，也可以是修士自身灵根的力量。 霄月是天品雷灵根，所以她手上的符箓都是引自己灵根中的灵力绘制而成的，并且百宝阁中基础的雷电符也有大半都是霄月绘制的。 谢离珠见状，接过霄月手中的符箓，与缠悲塔沟通过后，将符箓一把拍到了塔身上。 符箓贴上之后立即生效，电光流窜于朱红的符纹当中，经由缠悲塔引入底下压着的蜈蚣体内。 尖锐的声音响起，久久未绝，直到符纸上储存的雷电之力用完之后无火自燃。 缠悲塔下暂时没了动静，四人却不敢松懈。 然而过了片刻后，偌大的缠悲塔晃了晃，紧跟着就开始往上升，像是被从底下硬生生顶了起来。 四人的位置居高临下，看不清塔底的情况，只能凝神防备。 塔被顶起来之后，底下竟然探出两条长长的长着毛的腿来。那两条腿伸长之后猛然扎入地下，竟然还激起些许尘土。 那两条腿扎入地下后，谢离珠她们亲眼看到原本被压住的蜈蚣被扯了出来，速度极快，缠悲塔落下来之后发出一声巨响，掀起的烟尘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等到烟尘落下之后，谢离珠几人看清了塔前的情况。 蜈蚣身上确实有被雷劈过的痕迹，但是显然这雷没能将它怎么样，反而还促进了它变异。 此时的蜈蚣与先前相比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腹部朝两边鼓起，背上出现了黑色的纹路，还从背部中间长了八条毛腿出来。 像是蜈蚣和蜘蛛的结合体。 眼前的这画面着实有点抽象，谢离珠张了下嘴，忍不住：“啊？” 这啥啊？蜈蚣和蜘蛛的集合体？你们蛊族养的蛊母都玩这么抽象的吗？ 霄月轻轻“啧”了一声：“看来雷电对它恐怕还有些益处。” 原本能被缠悲塔压得动都动不了，长出八条腿之后居然把它从缠悲塔底下硬生生拽出来了。 “也不知道它力量强了多少。”谢离珠面上浮现出几分懊恼的神色来。 这一波着实是失策了。 很快她们就知道了。 那蜈蚣抬头看向她们，一张嘴就吐出两条白色的丝来，瞬间缠上了竹水脚下的剑，扯着剑连带着竹水一起朝着旁边甩去。 谢离珠反应更快，早在白丝缠上剑刃的瞬间就一剑劈过去了，谁知这看起来柔软不堪一击的白丝竟然这么坚硬，震得谢离珠虎口一麻。 情急之下谢离珠直接一把拽住了竹水的衣角，结果根本拉不住，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之后竹水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出去，连谢离珠都差点被带出去。 眼看着就要和地上的毒虫尸体脸贴脸了，竹水当机立断足下一踏，飞身跃上另一把剑，趁着蜈蚣没反应过来赶紧撤去护栏御剑升空。 那把被白丝缠住的剑被甩到了地上，蜈蚣将白丝收了回去。 合着这蜈蚣还解锁了蜘蛛的吐丝技能，这下彻底坐实了集合体的身份了。 “六师姐，你没事吧？”谢离珠连忙御剑来到竹水身边，关切问道。 竹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声音似乎不太稳，还结巴了下：“有、有点事……” 谢离珠这才注意到竹水的脑袋一直没动过，眼睛也只看着正前方，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 哦，六师姐恐高来着。 竹水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手臂，月白的宽袖因为动作还在飘动。 竹水愣了下，忍不住转头看去，就见谢离珠眉眼弯弯：“我的手臂借师姐一用。” 竹水没说话，伸出手握住了谢离珠的手臂。 其实作用不大，但有个人就在自己身侧，带来的心理安慰倒真让竹水抖得没这么严重了。 竹水左手并指指向地上插着的那把剑，随后朝上一抬，剑便仿佛被人拔出来一般，转眼便回到了竹水手中。 “师姐的剑，已经有剑灵了？”谢离珠盯着竹水左手的剑，一脸若有所思。 之前在容平岛的时候，她见过修然的剑无需亲自握在手中也能战斗，后来她随口问了修然一句，修然说他那把灵剑中有剑灵，可以自己操控灵剑，只是暂时还不乐意搭理他，所以平日不会显形。 如今看竹水能够直接将剑召回，她的剑多半也已经有剑灵了。 竹水“嗯”了一声，顺手将护栏又弄了回来，这下总算有了点安全感，便松开了握着谢离珠的手。 谢离珠略带好奇地问道：“两把剑都有吗？” 这两把剑在归竹水之前，是两把完全没有干系的剑，鸿阳炼制的时候也完全没想这么多，突发奇想就弄了。 竹水晋升的条件必须是对分合之理有所领悟，那剑灵应当不会出现一把有一把没有的情况。 “对。”竹水果然点了点头，“前一次出去历练的时候醒的。” 灵剑能不能养出剑灵、什么时候能养出剑灵完全看运气，新铸造的剑若是能够养出剑灵的话，需要的时间会久一点，若是已经有过几任主人的话，多半都是有剑灵的，只是剑主陨落之后陷入沉睡，只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玉极殿给内门弟子的剑基本都是有过至少一任剑主的，以玉极殿内门弟子的天赋，化神期前后基本就能将剑灵唤醒了。 当然也有比较早的，比如修然，但提前唤醒的剑灵一般不会完全对自己的剑主服气，便会出现修然那种剑灵不乐意搭理他的情形。 竹水的真实修为已经快要突破化神期，剑灵觉醒属于是意料之中。 谢离珠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转头看向霄月：“大师姐，要不我们还是下去打吧？” 在半空中固然算是占据了地理优势，视野更广能够躲开大部分攻击，但她们也同样吃了亏，比如竹水恐高战斗力大打折扣。 第193章 围攻蛊母 霄月沉默片刻，最终低声道：“低空。” 整体来说在空中作战对她们是优势大于劣势的，下了地等于主动放下这优势进入蜈蚣的主场。 四人御剑缓缓往下降，落到约莫一丈高的位置后便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对竹水来说刚刚好，这下她腿也不抖了头也不晕了。 “分散一点。”在霄月的指挥下，四人各自占据一个方位。 竹水脚下的剑已经换成了灵剑灵影，手中握着双剑率先发难，一剑直冲蜈蚣的脑袋，另一剑也蓄势待发。 一个巨大的阵法落下，阵纹快速转动，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聚封阵落成之后，战场彻底形成。 谢离珠一手拿着阵盘，又弄了两个阵法出来打在蜈蚣侧面那一小段鼓起来的地方，鲜红的阵纹犹如鲜血。 霄月一手持符一手握剑，对着蜈蚣就是一顿狂轰滥炸。 灵薇虽然没办法直接看到蜈蚣的位置，但根据三人攻击时带起的气流变化也能判断出来，当下琴在手中转了一圈后，她挑弦奏曲，奇异的琴声形成音波向蜈蚣攻去。 “它背部中间有些诡异，集中攻击此处。”霄月一边攻击一边提醒道。 先前她们在攻击的过程中就已经留意到了只要背部受到攻击，这蜈蚣的状态就会变得格外奇怪，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它的躯体一般。 这种状态对蜈蚣来说不好受，对她们却是大有裨益。 谢离珠与竹水依言合力攻击蜈蚣的背部，那些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小鼓包再次出现，让蜈蚣愤怒不已。 与此同时蜈蚣腹部鼓起来的那一部分也动了起来。 灵薇主修的是音律，剑道不算特别精，只能与剑灵沟通后操控灵剑根据谢离珠与竹水的攻势打辅助。 但她的琴音是扰乱心神的，在她弹琴的这段时间里，蜈蚣的愤怒程度明显远胜先前。 霄月一边砸符箓，一边不断找机会靠近蜈蚣，趁着它分散注意力的时候一剑上挑，刺入蜈蚣下腹的剑刃瞬间将蜈蚣的上半截掀了起来。 苍灵剑在蜈蚣被挑起的一瞬间就被霄月抛向左手，说时迟那时快，霄月连蜈蚣下腹的具体情形都还没看清便对着鼓起来的那一团一剑刺出。 剑上被霄月灌注了灵力，在剑刃刺入蜈蚣腹下后灵力直接将蜈蚣轰了个对穿，擦着谢离珠与竹水的头发丝飞了出去。 剑刃穿透了蜈蚣背后的甲壳，剑刃上沾满了花花白白的东西。 疼痛使得蜈蚣的躯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彻底进入暴怒状态，上半身狂躁地摆动着，试图将霄月甩飞出去，同时边上的毛腿也不断冲着霄月刺来。 霄月一把将剑拔出，信手一挥挡开了冲她面门攻来的一条毛腿，旁边忽然一条帔帛袭来，卷住她的腰将她直接从蜈蚣腹下带了出来。 灵剑及时接住了霄月，站稳后霄月冲着灵薇点了下头：“多谢。” 灵薇手上动作未停，唇角含笑：“举手之劳。” 其实以霄月的能力是完全能够脱身的，她是化神境后期的修为，比她们三个都要高，对付那几条腿完全不在话下。 但如今这蜈蚣进入了狂暴状态，谁也不知道它还会做出点什么事来，为了防止霄月被暗算，灵薇便直接将人给拽出来了。 在蜈蚣背后的谢离珠与竹水对视了一眼，同时举剑朝着背后那个血洞刺去，剑刃瞬间没入其中。 然而就在此时，那蜈蚣的背部竟然直接裂开来，露出了些许黑色的东西。 谢离珠和竹水还没来得及撤手，就和蜈蚣背部裂开后露出来的东西来了个眼对眼。 两人一惊，立刻警觉起来准备后撤，那东西却不给她们反应的机会。 旁边的霄月亲眼看到在谢离珠两人脸色骤变之后，那蜈蚣的背部竟然也吐出两根白丝来，一左一右缠上了两人的手。 霄月当机立断一剑朝着缠住谢离珠的那根白丝斩去，竹水则是用另一把剑砍向白丝。 先前谢离珠一剑没能斩断的白丝在这两人手里竟然变得脆弱起来，一剑就断了。 但两人的剑都已经被白丝缠缚住了，无奈之下两人只能暂时撤退，眼睁睁看着两把灵剑插在了蜈蚣背上，渐渐被白丝彻底裹了起来。 撤开之后，谢离珠神色古怪地指了指蜈蚣：“它背上，还有一只蜘蛛。” 霄月原本没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眼前的变化就给了她答案。 随着那蜈蚣背部的裂缝越来越大，它腹部中间鼓起来的那一团竟然渐渐从蜈蚣的背部冒了出来，露出了漆黑的身体，六只闪着荧绿光芒的眼睛紧紧锁定四人。 等到这蜘蛛完全显出身形之后，那蜈蚣已经奄奄一息地趴在了地上，背部中间像是被活生生撕开了一条大口子，毒虫、血液不断从它背部涌出来，头顶的触须也弯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垂着。 那蜘蛛在脱离了蜈蚣的身体之后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那八条腿是这蜘蛛的啊！ 但这蜘蛛的造型颇为奇特，在它的背部竟然还有朝着上方如同蜷缩起来的八条腿一般的东西，体积比蜘蛛的要小得多。 “它背上那个蜘蛛，长了张人脸。”谢离珠一言难尽地指了指蜘蛛背部那八条疑似蜘蛛腿的东西说，“那些看起来像是它的腿。” 谢离珠与竹水方才离得近，是亲眼看到蜈蚣背后裂缝露出来的那张人脸，正在面带诡异笑容地盯着她们。 霄月愣了下，回忆了一下方才捅那蜈蚣的时候，想起在自己曾在它腹部看到过一些奇怪的东西，有的地方是凸起来的，有的地方却又是凹陷的。 如今谢离珠这么一说，她仔细想了想，好像那蜈蚣背部也有一张人脸，她当时刺的时候也是直接刺在了那张脸上，将蜈蚣轰了个对穿。 但她后来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撤退了。 “这……”霄月刚刚跑了片刻的神就被谢离珠给拉了回来，朝着谢离珠指的方向看过去，她一时间表情也颇为复杂。 第194章 合剑阵 那只先前威风凛凛的蜈蚣此刻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蜘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转眼间一条漆黑的毛腿便贯穿了蜈蚣，将腿拔出后蜘蛛更是一口将蜈蚣吞进了大半，只留下一小截躺在地上，那些细密的脚还在下意识地挣动。 蜘蛛比蜈蚣要高一些，霄月趁着它吞食蜈蚣的时候御剑往上升了一些，蜘蛛的后背便一览无余。 果然如谢离珠所说，被那缩着的八条腿围在中间的，赫然是一张人脸，一张女子的脸，长眉入鬓色如远山，双目紧闭睫毛纤长，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那张脸原本是保持着闭眼的状态，在霄月看清楚的时候突然睁开了眼，唇角那抹原本算得上是柔和的笑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就在与霄月对上视线的刹那，女子张口便朝着霄月吐出一根蛛丝来，口中獠牙毕现。 早在方才霄月就见识过这蛛丝的速度了，立刻挥剑抵挡，蛛丝顺势缠上了霄月的剑。她当机立断一张符箓拍在剑上，雷电顺着剑刃将蛛丝劈成了灰。 那女子没有继续攻击霄月，反而又闭上了眼睛。 那条长长的蜈蚣被蜘蛛三下五除二就吃的一干二净，而后这蜘蛛缓缓转身看向四人。 好消息是，先前那只打不死的蜈蚣死了。 坏消息是，来了一只看起来更厉害的蜘蛛。 蜘蛛往前爬了两步，而后张开嘴，黑雾迅速从它口中涌出，将众人笼罩在内。 黑色的雾气中隐隐透露着不祥，霄月快速提醒了灵薇一句，四人立刻屏住呼吸。 黑雾蔓延的速度很快，四人尚且来不及阻止就已经身陷雾中，那只通体漆黑的蜘蛛在浓雾的掩盖之下也一下子失去了踪影。 遮天蔽日的黑雾使得视线受阻，四人险些连近在咫尺的同伴都看不清楚。 地上聚封阵的光芒透过黑雾能够看到些许，谢离珠果断拿出阵盘又落了个阵法下去，两相叠加之下，阵法的光芒虽然被雾气分散开来，但好歹能让她们对周围的环境有个大概的判断。 周围三尺的光芒暂未出现被遮挡的现象，至少说明那蜘蛛现在与她们距离不算太近。 然而无论是蜈蚣还是蜘蛛，远程攻击的能力都不弱，且这蜘蛛的蛛丝还防不胜防，光靠阵法的微弱光芒作用实在有限。 “陷进它的主场的话麻烦就大了。”谢离珠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轻声道，“师姐，恐怕我们得近身攻击。” 霄月“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其实这些话不需要谢离珠提醒，在场的四个人里另外三个人的作战经验比谢离珠要多得多，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心中都有数。 但天微总是说她性子太冷了，说个话也是寒气四溢的，搞得小师妹似乎有点怕她，让她改改那懒得说话的脾气。 “一会找到位置之后结剑阵。”犹豫了下，霄月又补充了一句，“小师妹你前些日子在宗门的时候学那个。” 在容平岛的时候谢离珠和司凝、修然三个人阴差阳错摸索出了类似剑阵的招式，回来之后她和羽清提了一嘴，羽清告诉她归真剑诀确实是可以演化出剑阵的，后面教完她各种剑阵之后就将她丢给从霜去训练了。 那些剑阵在内门弟子进入元婴期且彻底掌握归真剑诀之后从霜就会带着学习，但谢离珠是羽清亲自教的，到从霜手里的时候直接每日对练就可以了。 如今谢离珠已经将归真剑诀衍生出来的剑阵悉数学会，但实战的强度尚未试过，今日正好有机会让谢离珠试试手。 谢离珠还没来得及应声，后背忽然一凉，细微的破空声传来，她立即回手一剑挥出，虎口被震得发麻。 谢离珠顺势转身，赫然便看到那浓雾中一团漆黑的影子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谢离珠的剑抵着的便是那蜘蛛的一条腿。 谢离珠不惧反喜，一记灵力冲着那蜘蛛打过去逼着它把腿收了回去，另外三个人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占好了位置，单手持剑竖于身前。 原本按照谢离珠的想法，此刻她在南方，竹水居西方在她左侧，霄月和灵薇则分别占据北方和东方。 但谢离珠分明感觉自己身后有人，她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不知何时她身后站了个一身绿色衣裙梳着发髻的女子。 准确点来说是飘，这女子腰部以下完全是虚无的形态。 她手上拿着把剑，谢离珠双目微眯看了一眼，恍然：“你是六师姐的剑灵？” 竹水应该有两位剑灵，此刻她自己手上拿着一把剑，另一把剑便交由剑灵操控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剑灵显形。 “对。”这女子笑眯眯地点了下谢离珠的额头，“你做阵心，还不快去。” 谢离珠了然，立刻御剑升空，手紧紧握着凝鸿剑，在完全看不清底下的情形的时候，心跳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交错的剑光倏然在迷雾当中闪现，四把灵剑从四个方位围攻蜘蛛，谢离珠微微低头看去，明明隔着黑雾，却莫名感觉自己和那蜘蛛背部的女子对上了视线。 白色的蛛丝从底下疾射而来，谢离珠足下一踏持剑跃起，在空中扭转身形剑尖朝下，先轰了一记灵火将那蛛丝烧了，随后整个人连同凝鸿剑一起快速旋转起来，势不可挡地直插下方蜘蛛背部正中间。 剑势掀起剧烈的罡风，将四周的浓雾吹散了些许，谢离珠看清了底下的情形。 四把灵剑将那蜘蛛牵制得极好，一招一式无不冲着蜘蛛的腿、眼睛等部位攻去。 聚封阵汇聚的灵气快速涌入阵中几人的体内，谢离珠吸纳了大部分，与此同时，三人加一剑灵还默契保持着右手并指上举的姿势，四种不同的剑意悉数汇于凝鸿剑上。 浩然之气在体内流淌，谢离珠眉目凛然，凝鸿剑带起一片剑光如水，刃上携着势不可挡的剑意悍然刺下。 “手下留情！”一声高喊不知从何处传来。 谢离珠置若罔闻。 剑刃入体的声音响起。 第195章 蛊族圣子 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归于寂静，乱飞的灵剑已经停了下来，谢离珠仍然维持着身体朝下的姿势，霄月等人也一点反应也没有。 皱了皱眉，谢离珠想要将剑拔出来，没想到这剑却是纹丝不动。 罡风将雾吹散开些许，谢离珠定睛看去，忽然发现她这一剑虽然刺入了蜘蛛的背部，但原本理应在蜘蛛背部的一张脸八条腿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这诡异的沉静中，谢离珠心头忽然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果断撒手，腰身一拧踩着灵剑飞到半空中。 将四周环视了一圈，但在罡风平息后已经重新聚拢的浓雾将她的视线挡了个七七八八，地上的两个阵法还在运转。 明明阵法中除了她之外还有一只蜘蛛以及她的三位师姐，但阵法的光芒却没有丝毫被遮挡的模样。 那只蜘蛛和霄月她们似乎全都消失了。 后背的汗毛倏然立了起来，谢离珠手持阵盘，另一只手攥紧了拳头，用力到指节发白：“师姐，你们在吗？” 明明先前是相对平坦的土地，她们打架时那么大的动静也没什么回音，此刻她的声音却在四周不断回荡着。 她被困在某个密闭领域内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谢离珠的脸色变得非常差，忽然想到刚才在自己出剑之时听到了别人的声音，立刻扬声问道：“何方大能在此？请现身一见！” 声音在四周回荡着，听着这逐渐变小的声音，谢离珠甚至隐约出现了一瞬间的晃神。 一阵金属碰撞的细碎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凌乱中却又带着莫名的节奏，似乎在合着某人的步伐。 “谁？！”谢离珠瞬间警惕起来，打量着四周，低声喝道，“少装神弄鬼！” 诡异的笑声从谢离珠背后传来，是女子的声音，然而在她转身的瞬间，笑声又出现在了她的侧面，这一次却忽然变成了男子的声音。 这一男一女的笑声，音调节奏都一模一样，仿佛是一个人。 这笑声在男女之间不断交替着，在谢离珠周围各个方向随机闪现，谢离珠跟着声音转了几次方向后便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立刻停止了当下的行为，恢复了镇静的状态。 “藏头露尾，鼠辈而已。”谢离珠微微低着头，目光如同俯视一般盯着某一处，冷笑一声，“原来蛊族都是爱耍这些阴暗手段之人。” 那笑声停顿了一瞬间，随后在谢离珠目光锁定的那个地方，忽然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来：“小妹妹，激将法对我可没用。” 这声音也是忽男忽女的，听得谢离珠眼角一阵抽搐：“你都出来了，有没有用还用你说？” 那人轻笑了一声，抬了下手，金属相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是这人手上戴着的饰品在动作时发出的声音。 谢离珠在这人抬手的时候一手托着阵盘，一手掩在袖中，灵力汇于掌中蓄势待发。 然而那人并非是要攻击她。 那人手臂抬起后手轻轻挥了下，随后四周的浓雾便开始快速消散。 浓雾散开，谢离珠这才看清了对面的那个人影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一名长发披散的男子，上半身赤裸，紫色与黑色的丝帛绕过胸膛之后挽在手臂上，穿过臂钏后垂在了身侧。 他披着头发，右耳戴着蜘蛛形状的耳坠，左边半张脸上纹着诡异的花纹。 这人双目半敛，谢离珠在看见他的瞬间却脸色一僵。 此人男生女相，偏偏脸和那蜘蛛背上的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蜘蛛背部的那张脸没有他脸上的那些奇异花纹。 “阁下是？”浓雾散开后谢离珠已经看清了自己此刻所处之地的情况。 她果然被困在了密闭领域当中，四周被厚厚石墙围了起来，在这些石墙上雕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蛇鼠蚁虫，上方墙角挂着白色的蛛网，地上几只蝎子尾部高高翘起，正在互相撕咬。 一条两指粗的青蛇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爬过来，顺着那名男子的脚腕往上爬，钻入了他围在腰间那块蜡染的布帛底下。 这诡异的场景看得谢离珠额角直跳，一言难尽地看向此刻已经闭上了眼睛神色莫名透着愉悦的男子：“你到底是谁？蛊族圣子？” 密闭的空间，各种毒虫，诡异的人，以及她消失的同门，这些要素叠加起来，已经让她出现了些许焦躁的情绪了。 “何以见得？”那男子微微仰起头来，喉结滚了下，一张嘴声音恨不得拐上十八个弯，最后一个字更是拖得只剩气声。 “乱猜的。”对面看起来没在干什么好事，谢离珠忍不住低头扶额，“那蜘蛛才是你的蛊母吧？它是不是没死？你把我师姐她们弄到哪里去了？” 对面的圣子闷哼了一声，没回答谢离珠的话。 眸中寒意漫起，谢离珠右手从阵盘上拂过，一个血红的阵法从阵盘中脱离出来，逐渐变大后朝着那男子压下：“你再发疯，我便杀了你。” 声音阴冷至极。 阵法当头压下，男子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魔气？” 他身边倏然出现一个结界将他罩在里面，阵法碰到结界后便被挡住了，与那结界僵持不下。 “你杀不了我。”这人忽然冲着谢离珠诡异一笑，脑袋竟然往后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谢离珠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男子的脑后，赫然便是先前那蜘蛛背部的那张脸。四周依然缩着八条腿将那张脸围了起来，那男子披散的头发挡住了缩起来的腿，所以谢离珠方才并未看见。 “你的师姐们被我请到圣域做客去了，若是想见她们，就自己来圣域。”声音依然是从男子那边传来，却是那女子在开口说话，声音也与先前听到的女子的笑声如出一辙。 男子又把头转了回来，看着谢离珠幽幽一笑：“我确实是蛊族圣子，你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解决蛊族的事吗？本座在圣域恭候言玉仙子大驾光临。”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四周的领域忽然灰飞烟灭，谢离珠又出现了一瞬间的晃神，等她再回过神来，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第196章 戚苓妗 四周的浓雾早已散去，土地上躺满了毒虫的尸体，那蜈蚣留下的血迹也还在，在谢离珠前方不远处便是那蜘蛛的尸体，它背上插着谢离珠的凝鸿剑，被蛛丝裹了个严严实实，已经死透了。 若是谢离珠当时没有及时撤开，恐怕会和凝鸿剑一起被缠在蛛丝里。 云层遮住了太阳，些许光芒从云层中透出来。 谢离珠收起灵剑落到地上，看着眼前的景象，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而后朝着蜘蛛的尸体直直走去，伸手就要去拨缠在上面的蛛丝。 “仙子且慢！”身后传来一声高喝，倏然将谢离珠惊醒。 谢离珠回头看去，只见一身穿水红色圆领袍，腰束玉带，梳着双螺髻的女子朝她走来，到她面前后朝她款款一拜：“仙子当心，这双面蛛的蛛丝有致幻剧毒。” 这女子谢离珠莫名觉得有几分眼熟，忍不住问道：“我们先前可是见过？” 女子扬唇一笑：“在明镜洞天，仙子破杀阵时你我曾有过一面之缘，在下名唤戚苓妗。” 谢离珠隐约想起来当日在明镜洞天时有一名女子认出了她，但她当时一心只在报复文耀上，并未过多关心旁人。 “原来你是鹤温门的弟子。”谢离珠面露恍然之色，指了下那蜘蛛，“这蛛丝除了不能用手触碰之外，可还有需要注意的？” “除了用其他剑的本体斩断之外其他方式都不行，灵剑斩不断，水火雷电等都会让这蛛丝产生一种无色无味的气，吸入后也会致幻。” 戚苓妗的话一说完谢离珠的脸色便白了一瞬，面色极差地看向那蜘蛛。 戚苓妗没想到谢离珠竟然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小心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谢离珠的神色转眼便恢复如常，她摇了摇头：“无事。” 事大了，先前那场战斗中，她和竹水被蛛丝缠住了手腕，后来霄月一剑将蛛丝斩断了，她们都以为这蛛丝不足为惧，于是霄月用雷轰她用灵火烧，将禁忌犯了个遍。 如今看来，她们四个当时都早已中了蛛丝之毒，这才让那圣子有机可乘。 鹤温门常年和蛊族打交道，所以认得不少蛊族的毒虫，但她们四个此前对蛊族知之甚少，一不留神就中了招。 戚苓妗往四周看了看，面露奇怪之色：“掌门说玉极殿会派四名内门弟子来解决蛊族作乱，为何此处只有仙子一人？” “唤我言玉便可。”谢离珠随口说了一句，轻描淡写带过：“我们几个是分工合作，我被派来清理这些毒虫。” 现场那些毒虫确实有被烧焦的痕迹，谢离珠也确实有火灵根，戚苓妗便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后问：“另外几处村落也是仙子负责吗？可需在下代为引路？” 她没听谢离珠的话，执意要称呼谢离珠为仙子，谢离珠也懒得再重复，点了点头后朝戚苓妗弯身一礼：“有劳。另外能否为我借一把灵剑来，我的剑被那蛛丝缠住了。” 戚苓妗能在明镜洞天中看出她在布阵，眼神还一直黏在她的阵盘上，想来多半也是阵法师。 并非所有宗门都如玉极殿一般要求内门弟子至少修两道，剑道还是选择性必修。更多的情况还是专精一道，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谢离珠是直接拜托戚苓妗为她借剑。 “仙子稍待片刻。”戚苓妗点了点头，取出自己的法器绘了个传送阵。 戚苓妗消失后谢离珠绕着那蜘蛛走了两圈，脑中思索着那蛊族圣子说的话，在发现那蜘蛛背后的那张人脸已经消失的时候，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好啊，还玩起了以身涉险金蝉脱壳这一套。 那蛊族圣子大喇喇地将蛊母放在此地任由她们围攻，在紧急关头却救下了蛊母，更是将霄月她们三个带走了，放话让她亲自去圣域捞人，怎么看都像是有备而来故意设了个套给她们钻。 且这蛊母也是可恶，一开始套了个蜈蚣的皮，装的还挺像，她们都信以为真了，又弄出个双面蛛来，结果因为不符合蛊母刀枪不入的特点，所以被她们轻视了。 谁知道，蛊母确实是双面蛛，却不是面前这只双面蛛。 如今那双面蛛背后的人脸已经消失了，方才出现在了那圣子的脑后，恐怕那女子才是真正的蛊母双面蛛。 不是蛊母却借着自身的毒坑了她们一把，这圣子分明是有备而来。 谢离珠一直目光阴沉的盯着那蜘蛛，直到戚苓妗拿着灵剑回来的时候才收起来。 接过戚苓妗手中的灵剑后，谢离珠朝灵剑内注了一丝灵力进去，算是与灵剑完成了一个短暂的沟通。 无主的灵剑在使用前都需要有这么个步骤，否则即使是顶好的灵剑拿在手中，也与废铁无异。当然若是使用的时间长的话，也可以先建立临时契约，比如司凝那样，但眼下谢离珠不需要。 她天赋异禀剑骨长度远超大多数人，对灵剑的亲和力也非同一般，因此只需将剑骨中的灵力引出一缕即可。 注入灵力后谢离珠握着灵剑朝被蛛丝裹住的凝鸿剑斩去，一剑自上而下划开了这个雪白的蛛丝茧，剑尖碰上凝鸿剑的剑刃，发出刺耳的声音。 将剑还给戚苓妗后，谢离珠抬手将凝鸿剑拔了出来：“劳烦带我去其他几处。” 她在玉极殿的时候看完那些信息之后是知道有哪几个地方被蛊族祸害深重的。南境地形复杂，为此她还专门背了南境的地图，但既然有比她更熟悉的人，她便也顺水推舟地应了。 谢离珠重新召出灵剑，将戚苓妗一把拉上灵剑让她站在前方指引，谢离珠自己则是在后面听戚苓妗的指挥。 考虑到戚苓妗是阵修，平时去哪里都是用传送阵，恐怕对御剑不甚熟练，所以谢离珠御剑的速度不算太快。 有戚苓妗指示，两人片刻后便来到另一个深受蛊族祸害的地方。 此地与郢阳村一样被夷为平地，但地上只有小一些的蛊虫，谢离珠看了一眼后直接一掌轰下，灵火将底下的毒虫烧了个干干净净。 第197章 入鹤温门 后面几个村庄谢离珠都没有再看到如郢阳村那般战斗力强悍的蛊虫，一时间心头疑云渐起：“这一路上我并未看到有十分难对付的蛊虫，为何鹤温门会完全无法应对？” 甚至还险些让整个宗门都覆灭了，即便是垫底的宗门，也不至于应对能力差到这种地步吧？ 后面的话谢离珠没有明说，但戚苓妗也能听明白几分，面上露出些许尴尬与无奈的神色来：“仙子有所不知，在你们来之前，这几个村落都有强大的蛊母作乱，袭击宗门的更是有几名蛊族的高手，他们带了不少我们未曾见过的蛊虫，打了鹤温门一个措手不及。” “后来眼看无法突破护山大阵，他们便将鹤温门彻底围了起来，下了禁制不许我们使用传送阵法，也不让我们御剑或是借助法器灵兽，在山下大肆屠杀。” “我们人出不去，只能传信向玉极殿求援，也是今日你们来了之后，那禁制才忽然被撤去了，那些蛊母也消失不见。” 正道宗门却被妖族压着打，窝囊到连自家大门都出不了，戚苓妗说起这事面上也不由带上些恼怒之色。 摩挲了下右手的手腕，谢离珠低垂着头，双目微眯。 人出不去，信却能出去，怎么看怎么像是刻意为之，专门为了将玉极殿的弟子引过来。 且那些蛊母一日之间全部撤离，只留下了那圣子的，哪有这般诡异的事？ “既然蛊虫已经暂时消灭，有劳师姐带我前去拜会贵派掌门。”收起凝鸿剑，谢离珠掩去神色温声道。 戚苓妗闻言，微微一怔：“不等其他人吗？” 虽说言玉仙子已经说了她们四个是分头行动，但拜会掌门这般重要的事，再怎么也得四个人一起吧，不然旁人还以为玉极殿轻视鹤温门，对玉极殿的名声恐怕会造成影响。 右手拇指指腹摩挲着中指的指节，谢离珠面上神色淡然：“无妨，事出有因，我代为拜会也是可以的。” 谢离珠执意如此，戚苓妗也不好再劝。 毕竟最终影响的是玉极殿的名声，他们鹤温门本来也只属于下层小宗门，在这件事中几乎不会受到任何波及。 谢离珠身为玉极殿的弟子都执意这么做了，她还有什么好干涉的？ 戚苓妗用传送阵将谢离珠带进了鹤温门。 如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那些围困鹤温门的蛊虫已经被撤走了，但原本就是不大的玩意儿，谁知道会不会有在暗处伺机而动就等着他们打开护山大阵的，所以还是走传送阵比较保险，至于这正门相迎的礼节，送谢离珠她们离开时再举行也不迟。 戚苓妗修为不算特别高，传送阵能够传送的距离有限，启动时间也长，最终只将两人传送到了护山大阵的边缘，往后退一步就是护山大阵形成的结界。 在谢离珠靠近结界的一瞬间，地下金光闪动，以此警示谢离珠不要轻易踏出去。 谢离珠往地上瞟了一眼就跟着戚苓妗一路往鹤温门主殿走去，一路上只碰到零星几个弟子。 那些人和戚苓妗打过招呼后都好奇地打量着谢离珠，猜测谢离珠的身份。 “苓妗师姐身后跟着的那人应该是玉极殿的弟子吧？听说玉极殿派了四个内门弟子来协助我们解决祸事，只是不知是哪四位，她又是这四位中的谁。” 一人看着谢离珠离去的背影，摸着下巴猜测谢离珠的身份。 “玉极殿的拜师大典和前段时间的仪阳大典你都没去？”身旁的同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啊。”这人摇了摇头，“我回去看我父母了，给他们带了点我今年挣的灵石丹药，后来赶到的时候仪阳秘境的试炼早已经开始了，我便直接回宗门了。” 他一边说一边挠了挠头，好奇问道：“这人莫非是十分有名之人？” 他和旁边的同门都只是外门弟子，天赋不高修为也一般，感受不到谢离珠的修为，直接将她当成了那种修为等级颇高的能人。 “你傻啊！”同伴没好气地戳了他一下，朝谢离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言玉仙子，未来搞不好真有可能是一方大能。” 谢离珠的事迹白鹭洲不少人都知道，其中自然也包括她晋级速度快得离谱的事，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前段时间在白鹭洲的讨论度可不算低。 抛开谢离珠昔日在御虚宗的那些事迹不谈，仅凭她的天赋修为，都有不少人算是对谢离珠寄予厚望，觉得她未来一定能成为修真界的另一根顶梁柱。 目前修真界的顶梁柱是羽清。 准确来说，羽清座下的八名弟子都有望成为未来修真界的大能。 “原来她便是言玉。”那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盯着谢离珠看了两眼后便收回了目光，拽着同门离开了。 谢离珠跟在戚苓妗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令她十分不适的感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见到几个勾肩搭背离开的弟子。 “怎么了？”戚苓妗一直密切注意着谢离珠的一举一动，见她回头也忍不住跟着往后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 “无事。”谢离珠摇了摇头，指了下那几名弟子的背影，“那些弟子师姐可认得？” “自然知道。”戚苓妗看了那些人一眼，笑道，“他们虽只是鹤温门的外门弟子，但鹤温门中弟子人数本就不多，所以他们几个我也是知道的。” 鹤温门小门小户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百来号，大家彼此基本都认识，不像玉极殿，光是内门弟子都有好些，外门弟子更是多如牛毛，说不定有的内门弟子都互不相识，更不要说外门弟子。 方才那目光仍然令谢离珠如芒在背，她一边跟着戚苓妗往前走，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师姐可知他们是何时拜入鹤温门的？” 戚苓妗回想了一下方才见到的那几个人，给了个大概的时间：“有几个是我入宗之前就在了，有几个倒是来的比较晚，约莫是两年前才来的。” 第198章 拜会真仪尊者 谢离珠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 早在谢离珠提出要拜会鹤温门掌门之时，戚苓妗就已经传了消息回来，此刻主殿内鹤温门掌门以及几位长老悉数端坐，看到戚苓妗领着谢离珠进来后，纷纷起身。 “玉极殿羽清仙尊座下八弟子言玉，拜见掌门。”鹤温门的掌门和长老亲自起身相迎给足了玉极殿面子，但谢离珠是小辈，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差。 “哈哈哈，好说好说。”鹤温门的掌门真仪尊者一身雀青色道袍，面容清正，头发梳于头顶以莲花形玉冠束起，含笑受完谢离珠的礼后伸手扶了谢离珠一下，“当日拜师大典隔得远，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一般风姿卓然。” 谢离珠唇角笑意丝毫未变。 都是些客套话，传言里的她恐怕更多的还是自私歹毒心胸狭隘的恶毒形象吧。 真仪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欣赏之色，打量了谢离珠一番后坐回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我接到的玉极殿的飞信称会派四名弟子过来，为何现下只有你一人？你师姐她们呢？” 早在谢离珠她们接下这任务后清吉堂就已经通知了鹤温门，将名单报过来了，所以真仪和其他长老，甚至还有一些内门弟子是知道玉极殿派了哪些人过来的。 按理来说，她们四个里，霄月是修为最高的，灵薇的修为比起霄月只差一个小境界，入门时间却比霄月早一些，即便是要派个代表来拜会掌门，也该是在她二人当中选，怎么会让谢离珠这个修为最低、入门时间最短的来？ 显得玉极殿不重视鹤温门的求援似的。 真仪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的不满与质疑，旁边的长老却已经有人悄悄瞪了谢离珠一眼。 那一眼谢离珠自然也感受到了，但懒得计较，眼睛只看着真仪，眼神清澈，“还请尊者见谅，鹤温门来信称需要玉极殿代为与蛊族谈判，但我们几个对蛊族知之甚少，便决定先调查一番，但考虑到晚辈修为最低，便将我留下来，免得惹了麻烦不好处理。” 谢离珠这一番话说得鹤温门那几个瞪过谢离珠的长老头上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她这一番话，既点明了是鹤温门需要玉极殿代为谈判，又说让她作为代表来拜会是怕她惹出麻烦，便将这等不易出错的事情交给她了。 毕竟鹤温门这些人都是谢离珠的长辈，先前与谢离珠也无冤无仇，断然没有莫名其妙给谢离珠找事的理由。 但谢离珠这话，就差没明着说他们鹤温门没本事了，连谈判都要玉极殿派人去做，自己宗门的人就等着吃现成的。 真仪的眼神闪了闪，随后她便若无其事地笑了下：“原来如此，那便辛苦你们了。我听苓妗说你被分去清理蛊虫了，如今那些肆虐村庄的蛊虫已经被悉数处理干净，不知你可有受伤？” 真仪说罢，目光意有所指地往谢离珠的手腕移去。 谢离珠的右手手腕赫然是一条青色的勒痕，正是先前双面蛛的蛛丝缠缚的地方。 原本这伤被袖子遮住了看不见，但谢离珠方才行礼时衣袖往上移了一小截，真仪又扶了她一把，恰好看得一清二楚。 “多谢尊者关心。晚辈在郢阳村时一时不慎中了双面蛛的蛛丝之毒，但因不熟悉南境蛊虫，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谢离珠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犹豫之色，“不知能否劳烦掌门为晚辈寻位医修诊治一番。” 不敢轻举妄动是真的。她们四个出来的时候其实身上带了玉极殿炼制的解毒的丹药，但南境形势复杂，蛊虫也千奇百怪，双面蛛她以前更是见都没见过，所以不敢轻易使用解毒丹。 但让医修诊治谢离珠倒不是十分在意。她想要的只是通过医修之口了解双面蛛的其他信息，最好能再旁敲侧击打听到一点关于蛊族的东西。 她要去圣域捞人，但她总不能对这圣子一点了解也没有，扛着个脑袋就冲吧？ 在来之前，谢离珠的重心并未放在蛊族上，所以她即使想到要背南境的地图，也没想过要多分点注意力给蛊族，谁知道被这圣子将了一军，立刻来找机会恶补知识了。 “四长老。”真仪立刻喊了一声，转头看向她喊的人，“快快为言玉瞧瞧，双面蛛之毒可别留下隐患才是。” 她说完之后又看向谢离珠：“此番一切依玉极殿安排即可。我已着人备下了住处，让苓妗带你过去，四长老会为你诊治的。” 本来拜会也只是走个过场大家互相说两句客套话，见完了人谢离珠也暂时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便跟着苓妗去了鹤温门为她们安排的暂住地。 相比起玉极殿占地广阔的白玉京，鹤温门的占地便小了许多，弟子的住处都是安排在一处，屋子彼此相连。 但谢离珠她们的住处却是鹤温门专门腾了个山头出来，美其名曰将自主权交给玉极殿，且不让人打扰她们。 然而谢离珠在去住处的路上不止一次听到鹤温门的弟子悄声议论玉极殿排场大的话语。 她修为比戚苓妗高一些，听觉更加灵敏，这些话戚苓妗未必能听清，她却是能锁定每一个说这话的人。 除了这样的话之外，谢离珠还听到说玉极殿派的人太多了花了门派好些灵石导致他们本月月例锐减云云，给玉极殿扣了一堆锅。 谢离珠倒不在意具体谁是谁，她真正疑惑的是，分明是鹤温门将她们喊来，让她们帮忙办事，鹤温门的弟子却仿佛觉得她们多余来这一趟，诸般责怪玉极殿，什么都是玉极殿的错。 一下子搞得玉极殿里外不是人。对外要应付蛊族，对内还要被鹤温门的弟子贬低。 怎么，鹤温门高层和门下弟子不是一条心不成？ 从她们刚进郢阳村到谢离珠现在身处鹤温门内，她碰上的莫名其妙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割裂感已经强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第199章 询问戚苓妗 谢离珠面上不动声色，到了住处之后见四长老还未来，便叫住了戚苓妗。 “师姐现下可有要事？”谢离珠见戚苓妗摇头，面上挂起一丝笑意，“能否劳烦师姐为言玉解答一些疑惑？” 戚苓妗见状倒是没有多想，只当谢离珠是对南境的环境不熟悉，目前又只与她相熟，这才找了她。 戚苓妗一口应下，与谢离珠一同走到旁边的树下坐着。 “据我所知，每个门派都会在辖地各处派弟子镇守，方便应对紧急情况，但这次蛊族之事却为何发展到了这般势不可挡的地步？可是鹤温门弟子玩忽职守所致？”谢离珠抱着双膝，头斜着靠在膝盖上，看向戚苓妗。 白鹭洲各宗门都有规定，在自己的辖地内需要在各处派至少一到两人驻守，以免发生突发情况使得宗门应对不及时。 此次蛊族作乱之事已有一段时日了，眼看着愈演愈烈，鹤温门却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防备过，以至于差点让人打到家门口。 戚苓妗盘腿坐得端正：“我们确实也派了弟子驻守了，但鹤温门的情况想必仙子也知道，此次蛊族应当是有备而来，所以驻扎的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杀害了。” 戚苓妗的面上显出几分忧愁的神色来：“鹤温门近些年来每况愈下，弟子的质量下滑严重，如今内门弟子里里元婴期的人屈指可数，派去驻扎的弟子大多只是金丹期，甚至有的弟子还尚未结丹就被派出去了，这般修为如何能抵抗得了来势汹汹的蛊族呢？” 宗门收徒越来越看重天赋，上中下宗门分化日渐严重，天赋高者挤破头都想进上宗门，这些好苗子几乎被上宗门垄断。 中间的宗门偶尔还有一些排名靠后的能够收到那些天赋尚可但挤不进排名靠前宗门的人，这些宗门彼此的实力差距不算特别大。 但下宗门却是陷进了死循环当中，基本收不到天赋好的弟子，导致宗门实力始终起不来，排名年年垫底，于是更加招收不到好的弟子，如此反复。 鹤温门原本是下宗门中靠上的，努努力还能挤进中间的宗门当中去，但因为陷在了这个死循环里，别的宗门有的扒上了世家，得到世家扶持之后便将鹤温门挤了下来。 鹤温门过去的几任掌门一直秉持着只与世家保持相互利用互利互惠的关系，不肯再进一步，这么些年来门内弟子少有出自世家的，压根没有世家愿意帮助他们打破这个循环，垫底便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现任掌门真仪从继任掌门之位起便一直在想办法让鹤温门跳出这个循环，但目前进展不大，鹤温门凋零的情况一时片刻也改善不了。 “那师姐可知此次向玉极殿求援是何人提议的？”谢离珠面露了然之色，又问。 鹤温门虽然人才凋零，但真仪是鹤温门同代弟子中最出色的那一个，如今是合体中期，按说她们四个都能解决的事，若是真仪亲自出面，断没有处理不了的道理。 “听说是掌门偶然听到有一外门弟子提及此事，掌门这才给玉极殿发去飞信。”戚苓妗回想了下，缓声道。 食指轻轻抽动了下，谢离珠敛眉，心思百转千回。 那真仪此次便有些顺水推舟的意味了。 但既然是门中弟子提及，便说明这些人也是知道向玉极殿求援的好处远远大于当下这些坏处的，为何还会在背后如此贬低玉极殿？ “师姐可知此人是谁？”不知为何，谢离珠忽然想到了方才在去主殿路上的那一道令她如芒在背的目光，连忙问道。 戚苓妗怔了下：“怎么了？可是有何异常之处？” 好端端的，谢离珠为何要对鹤温门的一个外门弟子刨根问底？ “没有，就是想看看是何人竟然这般有眼力见。”戚苓妗的问题被谢离珠搪塞了过去，戚苓妗见她如此敷衍，只当应该与蛊族肆虐之事无甚关系，便也不瞒着。 “此人你方才来的路上也见过，他名叫李杭。”戚苓妗停顿了下，“他近来进步颇大，掌门还在考虑是否破例让他做内门弟子。” 修真界存在那么多年以来，从来没听过有谁是从外门弟子变成内门的。 原本在拜师之前就已经根据天赋筛选过，能去外门的本就说明天资不足，如今却有一人值得真仪为他打破这个惯例，可见后来的进步非比寻常。 “师姐可知他是从何时开始转变的？”谢离珠的拳头一点点收紧，心中胡产生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这一下子可难倒戚苓妗了。 她只是天赋还看得过去，这才成了长老的弟子，让她去记这些弟子在哪年哪月那天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又不是掌门，更何况即便真仪自己来了只怕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具体时日我并不清楚。”回忆无果之后，戚苓妗只能摇头，“我只记得他突然开窍大概便是这前后两三年的事。” 戚苓妗与这些外门弟子能达到熟悉彼此的脸的地步，但若要说交情，那也没多少。 戚苓妗之所以知道这事，也是先前偶然路过时听到有仙侍在议论李杭忽然得到掌门青睐的事情，这才留意了几天。 但李杭开窍之后也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他每日都修炼得勤，进步也是一点点来的，戚苓妗只观察了几日，确认没用什么邪术之后便不再关心了。 谢离珠点了点头，目光晦涩难明。 突然开窍这种情况，不会平白无故出现。 谢家有血脉返祖之人，契机合适便会脱胎换骨，除了这种人力不可决定的因素之外，所有人的天赋几乎都是早已注定的，即便是后来有机缘，也不太可能达到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地步。 更何况，李杭只是个垫底宗门的外门弟子，这样的人，说得难听一点，几乎一辈子都被困在了宗门当中，出去历练也大多都是捡旁人不要的，又能有多大的概率能碰上混在鱼目当中的珍珠？ 但若他走的并非寻常路子呢？ 第200章 圣域路线 谢离珠眉心蹙起，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迷雾里，现下所经历的一切都能给她提供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但这些信息彼此间的关联看起来又微乎其微。 “师妹可还有什么要问的？”戚苓妗见谢离珠半天不说话，便主动问了一句。 谢离珠回过神来，正要摇头，又记起来最重要的事，连忙问道：“师姐可知，那蛊族的圣域该如何进入？” “你要进圣域？”戚苓妗面上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你是准备单独行动吗？依我之见不如等等其他人。” 等不了一点，真等到了黄花菜都该凉了。 谢离珠腹诽道。 “师姐放心，我心中有数。”谢离珠不想解释原因，便随意搪塞道，“反正这圣域迟早也是要进的，我如今闲着没什么事还可以先去探探路，也好给师姐她们提供情报。” 她虽然是在敷衍戚苓妗，但也说得有理有据的。 戚苓妗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是想进圣域十分困难，以你的修为想要孤身一人硬闯恐怕会有危险，若是你霄月师姐她们都不在你身边的话，我们如何向羽清仙尊交代？”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离珠如今很得羽清的看重，整个玉极殿也几乎是将她当成了眼珠子在护着，若是谢离珠出了事，有一百个鹤温门都不够羽清撒气的。 “师姐，你就告诉我嘛！”眼看着忽悠不成，谢离珠眼珠一转，当机立断扯住戚苓妗的袖子摇了摇，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戚苓妗。 谢离珠很少对人这么撒娇，甚至故意捏了一副细细的嗓音，顺便学习了一下那蛊族圣子九曲十八弯的语调，她自己听了都想抖三抖。 戚苓妗对上她水润的眼睛，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随后脸上露出几分为难来：“这……我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她的袖子又被谢离珠拽着摇了两下。 戚苓妗似乎败下阵来，按了按眉心后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告诉你便是。” “下了山之后往西北走，进入密林之后再往往东走，会有一块石碑，将石碑移开之后北方会出现一条真正的通往圣域的路，中间方向不能乱，否则会陷入蛊族在密林内布下的迷阵中。” “圣域外围有毒瘴，穿过毒瘴区之后是万虫坑，坑上有一根独木桥可以过去，但坑里面有蛊族秘法阻人通行，若能顺利走过独木桥，就能见到蛊族圣域真正的大门。” 戚苓妗介绍完路线后，又补充道：“那片毒瘴可以屏息穿过，但目前我们宗门里只有掌门可以做到，掌门甚至专门带了四长老过去想要研究解药，却以失败告终。” 虽然并非绝对相关，但总体来说，修为高的修士闭气时间会比修为低的修士要久一些，毕竟修士从化神期开始，往上每破一个大境界，躯体都会被改造一次，与寻常修士的躯体内在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变化。 不过这种情况若是碰上了会水的人则是要另当别论。 戚苓妗不知道谢离珠会不会凫水，便只普遍的情况，目的便是要劝谢离珠知难而退。 毕竟谢离珠现在才元婴期，若是不会凫水的话只能算是一般情况，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合体期及以上的修士才有安然无恙穿过毒瘴区的可能，谢离珠小小元婴期去简直无异于送死。 “多谢师姐。”谢离珠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笑呵呵向戚苓妗道谢。 戚苓妗几乎都要怀疑她面前这位是不是根听不懂人话的木头了。 她就差没有直接当着谢离珠的面说你太菜了你过不了毒瘴区了，谢离珠却什么剧烈反应都没有，情绪稳定得可怕。 谢离珠其实不是情绪稳定。她的目的就是要进入圣域，不管有多么凶险，所以戚苓妗说的这些谢离珠从头到尾都没有害怕过。 “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若是短了什么用的，你尽管同我说。”扶额摇了摇头，戚苓妗决定放弃说服谢离珠，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在离开之前，戚苓妗短暂地顿了下步子，侧头瞥了一眼谢离珠，随后收回目光缓步离开。 戚苓妗出去的时候，谢离珠隐约感觉眼角一花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但等她想要再看清时四长老过来了，好巧不巧挡住了谢离珠的视线。 探究的视线在戚苓妗身影消失的拐角处停了一瞬后谢离珠收回目光看向来人，起身行礼：“见过四长老。” 鹤温门中的弟子大多也是以剑修为主，毕竟剑修的普适性是最高的，虽然也挑人，但条件没这么苛刻，修真界里七八成的人都可以修习剑道。 且修习剑道的效果立竿见影，招式学会了就能出去打，投入的时间少，效果还是实打实的。 在鹤温门高层除去掌门真仪之外，还有五位长老，其中只有四长老是修习医道的，他和他手下的弟子都快成了鹤温门御用的药师了，有个小病小痛的也爱往药庐里跑，不为别的，只求一个心理安慰。 四长老如今不过是化神期的修为，迟迟破不了境使得他的面容已见苍老之色，背也佝偻着，杵着的那根拐杖都快比他高了。 他走进来之后目光沉沉地扫了谢离珠一眼，声音不冷不热：“手伸出来。” 四长老在整个鹤温门里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谢离珠虽然不知道，但看着四长老这“你不听我的我下一秒就一拐杖敲死你”的模样，也乖乖伸出了手，将袖子往上拉了一点，露出手腕上的痕迹来。 距离谢离珠被双面蛛捆住直到现在，已经有一会时间了，这青色的勒痕看起来却半点消退的意思都没有。 “幻毒已经中过了？”四长老就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在谢离珠从储物戒中拿出来的凳子上坐下，喘了两口气，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中了，但恐怕余毒未清，还请四长老为晚辈解决难题。”谢离珠眼中带着些试探与探究，小心翼翼道。 第201章 余毒何解 “幻毒过了便没什么大碍了。”四长老瞥了他一眼，“只要找到一只年岁相近的双面蛛，剁了炖汤就能解余毒。” “……？”谢离珠唇角抽了下，面上的疑惑压都压不下来。 把双面蛛剁了炖汤？这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自然是真的。”四长老抚了抚胡须，老神在在，“不过炖汤时还要加上一只老母鸡，以及其他药物，若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配好，你只需要把双面蛛弄来，不过这药得付灵石，不能白拿。” 谢离珠松了口气，颔首：“有劳长老。” 四长老能问她要灵石，至少说明他心中是有数的。 “当然若是你能找到伤你的那只双面蛛更好。”四长老想了想，又补充了道。 谢离珠眸光一凝，忽然想到一事：“晚辈有些疑问，想同长老请教。” “你说。” “这双面蛛是何来历？”四长老既然知道如何医治双面蛛的毒，至少是将双面蛛研究透了的。 “双面蛛乃是普通的雌蛛吞噬雄蛛后被以特殊蛊毒驯养而成，驯养过程中会不断妖化，直到两只蜘蛛彻底融合完毕，雌雄一体。”四长老将双面蛛的形成娓娓道来。 “但双面蛛形成的过程特殊也使得双面蛛几乎难以产出正常的卵，要想繁衍后代，必须先将雌蛛从原本的双面蛛本体中分开，用一只新的雄蛛让雌蛛产卵繁衍后代，等正常的卵产出后，雌蛛便会将新的雄蛛吞噬进行进一步的融合。” “二次融合后的双面蛛的实力与最开始的双面蛛已有天壤之别。” 谢离珠听得仔细，心也不由自主吊了起来。 她杀死的那只双面蛛，原本背上还有一只蜘蛛，想来便是这双面蛛的雌蛛。谢离珠那一剑捅下去，双面蛛死的时候背上那只雌蛛消失不见，之后便出现在了蛊族圣子的脑袋后面。 “这双面蛛会不会出现另外一种情况？”谢离珠捻了捻指尖，低声道，“若是雄蛛将雌蛛吞噬了呢？” “不可能！”谢离珠话才说完便被四长老打断，“雄蛛远不如雌蛛强大，不可能吞噬雌蛛。” 忽然意识到谢离珠不是鹤温门的人，如今他们还要依靠玉极殿帮忙，便缓了神色：“吞噬雌蛛，便是想要抢夺身体的控制权，但大多数情况下，雄蛛都是打不过雌蛛的，我也从未见过雄蛛吞噬雌蛛的情况。” 马上就要见到了。 谢离珠在心中如是想着。 看那蛊族圣子的模样，雌蛛恐怕已经和他完成了融合。蛊族圣子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谢离珠面前，或许就是因为发生了雄蛛吞噬雌蛛的事。 四长老见话说到这个份上，谢离珠仍然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在期待着下一秒就能出现一个雄蛛吞噬雌蛛的情况让她开开眼，不由气结。 “罢了，若是你不信那也没什么好交流的了。”四长老拂袖冷哼一声，正欲离开，却被谢离珠喊住。 “若是双面蛛没了雌蛛，可还能解这余毒？”谢离珠一句话就将四长老钉在了原地，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谢离珠。 谢离珠眼睁睁看着四长老眼中的情绪由震惊转向幸灾乐祸最后只剩下唏嘘之色，忍不住询问：“长老为何这副模样？” 四长老眼中流露出怜悯来：“这样的话，麻烦就大了，便是我配的药也救不了你。” 谢离珠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等着他交代下文。 “双面蛛之毒主要便是由雌蛛妖化后产生，若是只剩下了雄蛛，作用微乎其微，余毒自然也没办法做到完全清除。” 四长老顿了顿，继续道：“时间拖延久了这余毒会封闭人的经脉丹府，使得灵气无法运转，每次持续时间不长，但每次间隔时间也不长，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状况，所以中毒之人必须尽快将余毒解决，否则身边便需要有人时时看护。” 脑海中不断闪现出蛊族圣子的脸来，谢离珠低头沉吟片刻：“若是雄蛛已死只剩雌蛛呢？” 四长老原本以为谢离珠会有之前的问题是因为她碰上的双面蛛后来变成了雄蛛独活的情况，如今她又问了另一种可能，看起来倒真像只是想知道双面蛛的底细。 “这自然好说。”四长老笑了笑，“我不是和你说了，雌蛛可以进行二次融合。” 只要雌蛛再次变成双面蛛，那就还有救。 “晚辈明白了。”谢离珠点了点头，恭敬朝四长老拱手，“多谢长老提点。” 四长老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走到一半像是才想起来一般，回头对谢离珠道：“说起来，苓妗说那蛊族圣子的蛊母便是双面蛛，若是你能拿到他的蛊母，效果也不会差。” 四长老说完这话就自顾自离开了，留下谢离珠在原地哭笑不得。 她倒是想拿，问题是那蛊族圣子原本的那只双面蛛已经死了，雌蛛跑他自己身上去了，现下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她总不能直接把圣子给剁了炖汤吧？ 不过，戚苓妗既然知道圣子的蛊母是双面蛛，为什么不同她说？ 谢离珠眉心蹙了一瞬间，随后又舒展开。那么多的事情还摆在她面前，戚苓妗说与不说其实并不影响，左右她自己也已经猜到了。 谢离珠并未在住处久留，弄清楚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后便立刻启程前往密林。 站在毒瘴区前的时候，谢离珠绕着毒瘴走了两步，伸出手来往前一触，一层几不可见的屏障出现在指尖。 谢离珠收回手，沉思片刻，先将从玉极殿带出来的解毒丹服下，而后取下缠悲塔抛入毒瘴中，试图控制缠悲塔往前飞。 然而，缠悲塔一点反应也没有。 谢离珠面色一沉。 她与缠悲塔之间的联系并没有被切断，但正如她所料，这层屏障既阻止了毒瘴外溢，却也下了禁制，不管是活人还是死物，在阵中都飞不了。 缠悲塔安静地立在前方不远处，被毒瘴包裹后显出几分不真实来。 谢离珠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后，立刻踏入毒瘴区，迅速将缠悲塔抄起来揣上，朝着前方隐隐约约显出痕迹的小路走去。 第202章 缠悲塔新功能 一路上谢离珠的步子都在控制步伐，力求时刻都保持在不疲累但速度也不慢的状态。 戚苓妗说必须要屏息闭气穿过毒瘴区，这一口气若是憋不到结束，等她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然而谢离珠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毒瘴区花这么多的时间。 毒瘴如烟似雾模糊了前方的景象，这小路还七拐八拐，谢离珠已经几乎憋不住气的时候连毒瘴区的边都没看到。 难怪戚苓妗一口咬定她应付不了毒瘴区。 谢离珠如今的闭气水平，确实撑不到走完这条路。 停下步子，谢离珠的脸已经快要涨成猪肝色，额角青筋直跳。 重重闭了下眼后谢离珠松开紧抿的双唇，认命吸了一口气，毒瘴那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要令谢离珠当场窒息。 她在进来之前服了解毒丹，但显而易见玉极殿的解毒丹应付不了这毒瘴，不过好歹作用多少还是有一点的，至少她出现的异常症状没那么严重。 谢离珠一边压制着不良反应一边往前继续走，心中却在不断思索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够对付这毒瘴。 谢离珠一边思考，手指一边无意识地在缠悲塔的塔身上摩挲着。 方才缠悲塔被她拿起来之后就一直握在手中，并未挂回腰间，眼下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手上便下意识找事做。 铜铸的塔身带着凉意，手指从塔身上凸起的花纹上抚过，指腹偶然蹭过塔尖时，谢离珠眉心忽然一凝，低头看向掌中的铜塔。 错觉吗？她方才怎么感觉这塔尖似乎被她拨动了一下？ 将铜塔举至眼前，谢离珠一手缓缓转动这塔身，一手食指抵在塔尖上，仔细观察着。 此时这铜塔的塔尖约莫一寸高，由粗至细在顶端收出尖锐的形状来。 在左右转动铜塔时，谢离珠明显感觉到食指抵住的塔尖并未出现旋转的现象，恰恰说明了塔尖是可以转动的。 眼中迸发出奇异的神采来，谢离珠左手托住铜塔，右手则捏着塔尖旋转，脚下步子也未停歇。 然而无论谢离珠如何转动塔尖，缠悲塔似乎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仿佛之所以塔尖能转动只是单纯因为巧合。 眼中闪过失望，谢离珠收回视线正欲将缠悲塔收起来，却莫名感觉似乎缠悲塔周围的毒瘴颜色淡了一些。 然而这情况转瞬即逝，眨眼间那些毒瘴的颜色又变得一模一样了。 眼珠转了一圈，谢离珠两手朝前方伸直，重新转动缠悲塔的塔尖，留神观察缠悲塔周围的毒瘴的变化。 因为缠悲塔与谢离珠的距离隔得远了些，这次谢离珠亲眼看到缠悲塔周围的毒瘴如同被吸进了缠悲塔某个地方又或者是缠悲塔释放出了别的东西，使得围绕在缠悲塔四周的毒瘴颜色稍微淡了些。 心中一喜，谢离珠忍不住加快了转动缠悲塔的速度。 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了。 缠悲塔的塔尖底部与塔顶的交界处毒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那些毒瘴此时正源源不断被从那个地方吸吸进去。 过了片刻之后谢离珠忽然听到一声轻响，原本封闭的塔底竟然打开了，似乎有一股气体从里面被吹了出来。 这股气体没有颜色，谢离珠是根据毒瘴忽然加快的浮动速度发现的。 随着这股气体被从塔底吹出来之后，缠悲塔周围的毒瘴颜色减淡得更加明显了。 谢离珠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缠悲塔也许有具备净化毒瘴的能力。 谢离珠试探着将缠悲塔拿到面前，几乎贴着她的鼻尖。继续转动着塔尖，涌入谢离珠鼻腔内的难闻的气味果然变淡。 塔底尚未合上，片刻后谢离珠果不其然感觉到有一股气体如风一般拂过她的皮肤，被她吸了进去。 这股气体似乎在刚刚被吹出的一瞬间是被包裹住的，没有被那些毒瘴侵染，谢离珠吸入这气体时一丝毒瘴的味道也没有闻到，似乎与平日他们吸入的气体只差在了缺少灵气上。 不过包裹这股气体的屏障消失得也极快，谢离珠未能一口将这气体吸完，逸散的那些在离开铜塔之后就与周围的毒瘴融合在了一起。 但对谢离珠来说，已经够了。 这毒瘴区不知道有多大，谢离珠是不可能等到缠悲塔将这些毒瘴全部净化完毕之后她再跟个没事人一样离开的，眼下这样的情况反而大大方便了她。 她可以利用缠悲塔的净化功能边赶路边保命。 这圣域说什么也是人家蛊族的地盘，她若是还没有说服蛊族就自作主张将这些毒瘴给全部净化了，对方完全可以不认账，一口要定她蓄意破坏圣域，到时候反而惹得一身骚。 但若是她一边赶路一边净化就不一样了。 缠悲塔净化出来的气体可以供她维持一段时间的闭气，等着下一次净化后的气体被吹出来再补充，而在这个过程中，缠悲塔吹出的气体是绝对不够将这么大的一片毒瘴区彻底稀释净化的，除非她在这毒瘴区里走到地老天荒。 毒瘴区没有被彻底破坏，依然能够起到阻隔外来人的目的，届时蛊族自然也没有理由再来指责她。 “天助我也。”谢离珠唇角露出笑意，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一边维持着动作，一边加快了步子。 如今有缠悲塔为她净化毒瘴，她完全可以不必担心步伐太急导致吸入的气逸散太快。经过几次试验之后，谢离珠直接在毒瘴区内跑了起来。 虽然保持着这么个诡异的姿势谢离珠跑得并不快，但这也恰恰让她憋住的气刚好能够撑到下一次换气之时。 冲出毒瘴区后谢离珠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她后面那段路因为是跑着的，所以花费的时间大大缩短。她大致估算了下，她在第一次闭气结束之时刚好走完小路的一半。 前面心有顾忌所以花的时间多，后半段路谢离珠心里没了忌惮，花的时间比前半段路足足少了将近一半。 谢离珠笑完之后一手撑着膝盖喘了会气，忍不住将缠悲塔举到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好塔！” 第203章 万虫坑 不久之前霄月不还问她缠悲塔还有没有别的功能来着？这不就发现了一个。 缠悲塔这个新功能令谢离珠也吃了一惊。 她原先只以为缠悲塔是攻击类的灵器，又是关怪物又是增强雷电之力的，攻击属性简直不要太明显。 然而如今这新功能却刷新了谢离珠的认知。 净化这功能看起来平平无奇，关键时刻却拉了她一把。 只是不知这净化的功能是只针对此地的毒瘴，还是其他气体也可以，比如双面蛛的蛛丝被毁坏后产生的毒气。 谢离珠若有所思地将缠悲塔系回腰间，准备等碰上双面蛛之后借机试探一下。 若是能净化这毒气，她在应对双面蛛时便无需顾忌蛛丝了。 谢离珠两手拢于袖中，不紧不慢朝着前面的那根独木桥走去。 戚苓妗和她说，穿过毒瘴区之后是万虫坑，方才离得远她只能看到独木桥确实是搭在一个巨大的坑上，但坑内的情形她是看不到的。 走近之后谢离珠稍稍探出头来往下一看，头皮发麻。 坑内密密麻麻的蛊虫在里面爬着、蠕动着，它们大小不一形态种类各异，背部一条红线贯穿其上，在它们周围还充满了黄褐色的不明液体，蛊虫在里面爬动之时一阵黏腻的声音传来，长长的牵丝挂在这些蛊虫身上的各个地方，有的已经断了，有的却还和别的蛊虫连着。 这万虫坑的坑壁不知道铺的是何种材料，十分光滑，有不少蛊虫试图顺着坑壁爬上来，无不以失败告终，最终在坑壁上留下了黄褐色的湿滑痕迹。 独木桥的直径连一掌都不足，只能够容纳人单脚踩踏，且这独木桥的表面的弧度丝毫不曾改变，树皮还被扒干净了，走在上面脚滑是必然的。 这一次谢离珠倒是能看到独木桥的尽头了，独木桥约莫六丈长，不多不少刚好能够卡在万虫坑的边缘。 只是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谢离珠要想过去，一边要应对这危险的独木桥，一边还要提防着底下那些蛊虫搞偷袭。 沉吟片刻后，谢离珠从储物戒内拿了张赤焰符出来，先将赤焰符朝着万虫坑扔去。 这些蛊虫虽然不知道这张符纸是做什么用的，但当符纸飘进万虫坑正在打着旋下落时，那些毒虫还是蜂拥而上。 当毒虫靠近符箓的一瞬间，符箓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火焰来，将凑得近的几只灵虫全部消灭殆尽，留下的尸首直接被黄褐色的粘液吞没了。 被烈焰烤到但没完全烧死的蛊虫愣了愣，有一部分缓缓抬头盯住了站在坑边只冒出半个头来的谢离珠。 谢离珠只与这些毒虫对视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了，并未将那一闪而逝的杀意放在心上。 谢离珠又往独木桥上丢了一本随手抽来的话本。 赤焰符试探出来这些蛊虫依然是惧怕火焰的，但上桥之后的情况却还不知道。 那话本一落到桥上，谢离珠就知道这独木桥的危险之处在哪里了。 深蓝色的封皮刚刚碰到独木桥，谢离珠就眼睁睁看到坑里一条通体漆黑浑身布满灰白相间花纹的蛇忽然变大，嘴一张就把那本书吞了，随后这条蛇迅速恢复了先前那细细长长一条的状态。 话本只是死物，那蛇吞下去之后什么都没有得到，豆大的漆黑眼睛直直盯向谢离珠，虎视眈眈。 即使谢离珠不能和这些动物直接交流，也能够从这些举动里感受到蛊虫想要弄死她的决心了。 谢离珠深吸了一口气，将凝鸿剑握在手中，足下踩上灵剑，想要尝试御剑取巧，然而灵剑刚刚往上升了一点，背上就骤然传来一阵重如泰山的压力。 谢离珠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差点一个踉跄直接扑进万虫坑里，好在她离开灵剑之后及时刹住了车。 谢离珠往后退了两步远离坑边，面色发沉。 毒瘴区已经过了，没想到禁制还未解除，根本不给她投机取巧的机会。 也是。蛊族费尽心思弄了这么些东西来阻隔外人进入圣域，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一个漏洞？ 收起灵剑后，谢离珠认命踏上独木桥。 先前那条花蛇早已等候多时了，谢离珠一只脚刚踩上去花蛇就再次变大，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谢离珠咬来。 锐利微弯的獠牙仿佛反射着摄人寒光，与那坑中如出一辙的黄褐色黏液附着在它的獠牙上，正在往下缓缓滴落。 刺鼻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幸亏谢离珠闭气快只闻到一点，不然现在恐怕已经被熏晕了。 獠牙撞上了凝鸿剑，猩红的蛇信从剑刃底下钻出，险些直接贴上谢离珠的脸。 谢离珠微微后仰，一记灵力冲着蛇头砸下，借着灵力爆开后掀起的气流往独木桥中段滑出好一段距离。 谢离珠目光紧锁着这条花蛇，严阵以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蛇吐了两下蛇信之后竟然就不动了，身躯逐渐缩小，在蛊虫堆里一阵游动之后消失不见。 蹙了蹙眉，谢离珠顺势收剑，转身想要往前走，回头就对上了朝着她的眼睛直直戳来的蝎尾。 瞳孔一缩，谢离珠往后一个空翻躲开了，快速站稳后头也不回地朝着蝎尾再次刺来的方向挥出一剑。 剑刃仿佛碰到了铜墙铁壁，谢离珠清晰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蝎尾被剑上的力道撞偏了方向。 足下往独木桥上一踏，谢离珠借势跃起些许，躲过另外一边横扫过来的一条奇长无比的肥厚舌头，随后便被禁制压得直直下坠。 踩在独木桥上之后，谢离珠定睛看去，右手边赫然是一只身上闪着金属光泽的巨大蝎子，另一边则是一只身上满是疙瘩的蛤蟆。 那蛤蟆身上的疙瘩还在往外流着黄绿色的脓液，和那些黄褐色的黏液混合之后看起来更加恶心了。 压下呕吐的感觉，谢离珠及时移开了视线，阵盘出现在手上，一个阵法快速落到那蛤蟆头上，转眼间便将蛤蟆撕得粉碎， 阵法被蛤蟆打碎了，红黑的魔气在万虫坑里四处乱窜了一圈后仿佛受到牵引一般聚集到谢离珠身边，在阵盘上方浮动着。 第204章 处理毒蝎 谢离珠刚刚躲开了蛤蟆被撕碎后四处溅开的脓液，中间还被那蝎子见缝插针的攻击，颇有些狼狈。 好在那蛤蟆的战斗力不高，谢离珠将它解决之后便紧紧盯着那只蝎子，在心中不断思考着应对之策。 这蝎子一身金属光泽，防御能力想来不会差劲。 但谢离珠眼下是站在这光滑的独木桥上，脚稍稍没踩稳就算是巨大的失误，与这蝎子硬碰硬恐怕不太现实。 毒蝎在坑里爬了两步，尾部轻轻摆动了一下，末端探入黏液底下，沾满之后才猝不及防朝着谢离珠甩来。 从毒蝎尾部甩出的黏液颜色变得格外暗沉，丝丝缕缕的红色交错其中，似乎那毒蝎还将自身的毒素也加了进去。 黏液往一个方向甩来，毒蝎的尾巴却借势回撤从另一个方向发动攻击。 困阵的光芒倏然在谢离珠脚下亮起，灵力形成的链子缠上谢离珠的腰，将她朝着蝎尾的方向扯去，其余的链子则是迅速缠上蝎尾。 一脚踩上尾部末端，谢离珠借着链子的力量顺着粗壮的蝎尾朝毒蝎快速跑去，几个起落就已经到了蝎子的背上。 蝎子的身体剧烈地摆动起来试图挣断这些灵力链，但谢离珠并未给它这个机会。 缠悲塔在掌中变大，谢离珠握着塔的上半部分对着蝎子的头重重敲下，差点将蝎子的脑浆都敲出来。 趁着蝎子颤抖的时候，凝鸿剑一剑自上而下捅穿了蝎子的脑袋，那些汇聚在阵盘上方的魔气迅速顺着伤口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魔气入体之后，蝎子忽然陷入了狂暴状态，躯体大幅度的摆动着，试图将谢离珠甩下去。 谢离珠反应极快地将凝鸿剑拔了出来，借着蝎子摆动的力道用链条将自己拽回了独木桥上。 缠在腰上的链子缩短的速度很快，却依旧比不上禁制压下来的速度，谢离珠在中途就被朝着虫坑里压去，底下一只毒虫的翅膀振了下，最前方的两条钳子高高举起，等着谢离珠落进去。 谢离珠一手扯住链条迅速调整身形，一剑挥出削掉了那毒虫的一边钳子，顺便在它背上轻轻踏了一下。 这毒虫踩上去的瞬间竟然如履平地踏实无比。 眼中暗光闪过，谢离珠迅速将周围的情况收入眼底，将那毒虫踩沉之后立刻换了另一只毒虫踩，并在此之前将那毒虫攻击的武器提前削断。 链条迅速缩回，谢离珠只在两只毒虫背上借了力就一路被拽回了独木桥边上，谢离珠一手扒住独木桥，在另一只毒虫射出的毒针碰到她之前翻身站上了独木桥。 另一条链子在谢离珠往后倒的瞬间从前方缠上来将她拉了回来，一前一后两条链子配合着让谢离珠快速稳住身形。 然而谢离珠的鞋底还是沾到了些许坑中的黏液。 谢离珠眼下顾不得这些。 那毒蝎挣扎得越来越激烈，红色的液体从它头上的伤口被甩出来，不少毒虫受到波及沾上了。 而后这些毒虫背后的那一线鲜红如丝线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包裹住这些毒虫，变成了鲜红的虫茧一般的东西，漂浮在黏液上。 看着魔气在毒蝎体内肆虐得差不多了之后，谢离珠并指如剑指向毒蝎，一缕魔气自她指尖逸出，与此同时那毒蝎的伤口处也有一缕浅淡的魔气如同丝线一般钻出来。 两股魔气汇合之后融成了一条，谢离珠反手将这丝线一般的魔气握在掌中，收手狠狠一拽，顿时红白液体四溅，一团不明物体被活生生从蝎子体内撕拽出来，落在了谢离珠脚边。 裙角溅到了几滴红色的液体，谢离珠低头侧目看了一眼，随后毫不在留情将这一团被魔气缠缚住的内脏甩回了虫坑中。 几条粗壮的肉虫蠕动过来迅速将这些内脏分食干净，那边的蝎子空空的躯壳则是沉进了黏液中，在谢离珠的注视下被腐蚀得干干净净。 魔气被谢离珠打散，收回目光后她朝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果不其然见到了几个漆黑的脚印。 她鞋底沾到的黏液不多，走了两步就被蹭干净了，腐蚀痕迹留在了光滑的独木桥上。 撤去困阵，谢离珠扫了一眼那些抬着头看着她却没有发动攻击的毒虫，抬步往前走了一小段后，变故陡生。 那些红色的虫茧忽然间齐齐从中间破开，颜色艳丽花纹诡异形如蝴蝶的毒虫飞了出来，振翅间不少粉状物朝着谢离珠头顶落下。 谢离珠出剑极快，这些飞虫也实在脆弱，几下就被谢离珠削成了光秃秃的一条，掉进虫坑后被黏液包裹腐蚀了。 然而谢离珠也被限制住了行动。 那些毒粉在下落的过程中被谢离珠躲开了大部分，只有些许粉末在她的裙摆飘飞的过程中落到了那几滴红色的痕迹上。 然后谢离珠就眼睁睁看着那几滴红色痕迹里瞬间化生出无数红色的丝线，一部分将她的脚缠住，一部分则探入了虫坑当中。 先前把那毒蝎的内脏分食了的肉虫顺着红色的丝线蠕动着往上爬。 眼看着红线越缠越高，未免生变，谢离珠立刻挥剑朝红线斩去。 剑刃仿佛碰到了弹性极好的线，一股软且韧的力顺着剑刃传来，凝鸿剑直接被弹开，幸亏谢离珠手上握得紧，否则凝鸿剑已经飞出去了。 一抹灵火被谢离珠弹出后落在了红线上，转眼便将红线烧断，爬到中途的肉虫也被波及，身上迅速窜起火焰来，转眼就变得焦黑僵硬，掉进了黏液当中。 红线怕火！ 谢离珠眼前一亮，用凝鸿剑转着割了一圈将裙子的下半部分直接斩断，灵火被灵力牵引着迅速点燃被切断的布料。 与此同时，冰层迅速从谢离珠的脚开始往上蔓延，在灵火波及到谢离珠身上的衣物之前将谢离珠的腿严严实实封冻住了。 冰层使用的灵力是谢离珠体内的冰系灵根产生的，形成的冰层并不厚，被灵火烤了一会就开始融化，变成了灵力被谢离珠重新吸纳回体内。 第205章 通过万虫坑 红线燃烧的速度很快，在谢离珠的有意引导下片刻就断开了，谢离珠的脚虽然能活动了，却没有轻举妄动，等着冰层被彻底融化。 红线断裂之后肉虫失去了支撑，自身重量使得它们直直朝着虫坑坠去，灵火却仍然紧追不舍，在肉虫碰到黏液表面的一瞬间灵火也恰好蔓延至此，一瞬间坑内便掀起了熊熊火焰。 热浪扑面而来，谢离珠伸手将面前的黑烟挥散，继续前进。 那些未受灵火影响的蛊虫试图跟着谢离珠的步子移动，但坑内的黑烟浓厚无比，这些蛊虫虽然没有烧起来，却被炽热沸腾的黏液困得寸步难行。 谢离珠一边走一边留心观察着这些蛊虫的行动，果不其然看到她每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便有一部分蛊虫不再试图对她发动攻击。 谢离珠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 方才她落到坑里的时候，在翻身上独木桥之前偶然看到了独木桥的底下有一条刻痕，距离她之后的落点并不远。 她起先不知道是什么，但等她越过那条刻痕之后那些红茧和肉虫就忽然开始发难，她心中便隐约有了个猜测。 现下谢离珠借着火势往前连着越过了两条刻痕，彻底印证了心中的想法。 那些蛊虫似乎是受到了限制，攻击的区域被限定在了两条刻痕中间的范围，一旦过了这个范围，这些特定的蛊虫便不能再攻击她。 独木桥虽长，但刻痕隔开的区域却不算密，谢离珠此时已经走到了独木桥三分之二的地方，对面的土地近在咫尺。 坑中的黏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成的，在表面被火焰覆盖之后就开始往上冒泡，这些气泡炸开之后留下了一个个圆孔，灵火的火焰再也无法前进半点。 那些圆孔一个叠一个阻断了火焰，转眼间灵火的火焰就彻底熄灭了，随后这坑里的黏液竟然开始往虫坑的坑壁开始“攀爬”。 谢离珠面色一变，快步朝前跑去，想要赶在黏液彻底爬上坑壁之前跑过独木桥。 在她奔跑的过程中那些蛊虫不再攻击她，只冷眼目送她离开，但那黏液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谢离珠跑得快，它爬得更快。 在谢离珠即将跑到独木桥末端的时候，黏液已经先她一步爬完了坑壁，谢离珠立刻刹车，往后稍稍退了半步。 碰到虫坑的边缘后这些黏液便如同触碰到了结界屏障一般开始往上蔓延，速度比起在虫坑里时更快。 谢离珠面色微变，立刻意识到这些黏液是想要将她先困在独木桥上，之后再慢慢处理她。 不能让这黏液屏障形成！ 谢离珠眉眼冷然，以剑刃为笔迅速绘制阵纹，御阵的光芒转眼亮起，巨大的阵法将整个虫坑覆盖得完完整整。 阵纹转动，黏液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有所减慢。 谢离珠不敢耽搁，控制着御阵将四周的黏液用力往坑里压去，僵持之际趁机一个翻身离开了独木桥。 脚下踩到地面的时候谢离珠一口气还没彻底吐出便察觉身后阵法破碎，一股迅疾的凉风从身后袭来。 谢离珠距离万虫坑的距离太近了，躲闪都来不及就被打了个正着，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住。 唇角一丝血线溢出，谢离珠闭了闭眼，将口头的血腥气压下，转身看去。 独木桥末端站着一个人。 准确来讲并不是活人，而是那些黏液汇聚出来的一个人形。 后背剧痛传来，后背发凉，谢离珠不用回头都知道背后的衣物多半已经毁坏，好在衣服上的符咒为她挡了些许，至少只是衣服被腐蚀了。 “蠢。”一声沉重黏糊的声音从黏液形成的人那里传来，与此同时那些黏液还在不断流动变化着，转眼间这人就变成了其他奇形怪状的东西。 原本只以为是特制的毒液，没想到竟然还能聚出人形拥有意识。 擦去唇角的血迹，谢离珠抬剑指向它：“装神弄鬼。” 手腕一翻，刃上反射出刺眼寒光一线，谢离珠冷厉的眼神在刃上一闪而逝，随后谢离珠出手如电朝着那黏液刺去。 那黏液此刻的形状并不规则，在凝鸿剑刺来的时候瞬间便将剑刃裹缠住，剑上的攻势被化解得一干二净。 剑的末端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谢离珠握紧凝鸿剑，双目暴突，双唇抿成一线，鼓着劲往自己这边拽住了凝鸿剑。 两股力量拉扯着，彼此都不落下风，谢离珠额头挂着大颗大颗的的汗珠，额角青筋跳动。 她是活人，再这么僵持下去力气迟早耗尽。 谢离珠一边咬牙坚持，一边迅速调动体内的灵力朝着凝鸿剑源源不断涌入，剑心的一抹朱红犹如熔岩一般快速流动起来。 背后的剑骨温度急剧升高，几乎要将谢离珠背后的皮肤烫破，丹府内的元丹运转速度达到了极点，谢离珠的掌心被剑柄的花纹磨得火辣辣地痛。 体内的灵力几乎被完全抽干之后，谢离珠缓慢看向自己的对手，憋着一口气，眼中狠戾光芒乍现，随后浩然灵力骤然顺着凝鸿剑倾泻而出。 那些聚集起来的黏液瞬间就被灵力轰开，凝鸿剑上的力道立刻撤去，谢离珠收手不及时往后急急退了几步，随后反应极快地以凝鸿剑撑地，止住了后退的势头。 那些黏液被轰开之后仿佛碰上了屏障，半点没有往谢离珠这边飞，如雨一般重新滴落回了虫坑当中。 胸口憋闷的感觉渐渐散去，谢离珠缓缓平复着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鸣不断，身形摇摇欲坠。 脸上的红晕一点点褪去，谢离珠缓过来之后，直起身来，遥遥望向归于平静的万虫坑，一声哂笑：“愚蠢。” 这黏液的能力比她预估的弱多了，也不知道是融了什么玩意儿才产生的意识，智商如此低下，只一心想要将她拖进坑中，如今却被她轰成了这般安分的模样。 收起凝鸿剑，谢离珠稍稍动了下重新恢复知觉的手臂，不小心牵动了背后的伤，顿时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第206章 见到圣子 谢离珠忍痛往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背后的衣服上有一个漆黑的手印，最外层的衣服已经破了，四周都是黏液腐蚀后形成的黑色。 蹙了蹙眉，谢离珠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新的外衫披上，转身朝着前方的路径走去。 周围的空间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波动，谢离珠步子顿了一下，微微仰头看向前方，片刻后她的眼前果然出现了形似结界的一层屏障，上面泛着蓝紫色的光华。 流光从中间往四周扩散开来，渐渐消失，而后这层屏障晃动了一下，一扇一丈高的门出现在谢离珠面前，珠玉宝石在正中间镶嵌出蝎子的形状，日光往上一照，折射出的光影落在银底的门上，更添绚丽之感。 门在谢离珠靠近的瞬间自动从中间打开，门上的蝎尾似乎几不可察地摆动了一下。 门打开后一个巨大的广场出现在谢离珠眼前，一群衣着奇特的男女分立两侧，各类毒蛊绕身。 他们无一例外都带着顶银质的帽子，眼睛被帽子遮住了，下方的细短流苏还在微微晃动。 这些人如同被人统一操控着一般，在门开的瞬间同时转头看向谢离珠，流苏碰撞发出细小清脆的声音，洒落在脸上的阴影混乱的晃动着。 蛊族那位圣子此刻正倚靠在广场中央的一张软榻上，身上缠了好几条蛇，蝎子趴在他一边脸上，蝎尾探入口中。 “哟，一个人来的啊，看来鹤温门对你有够冷漠的。”圣子懒懒睁眼朝谢离珠看过来，发现谢离珠孤身一人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谢离珠一脸冷漠，没理他：“我师姐她们呢？” 先前在鹤温门时，她和戚苓妗说她要来圣域，除了是想要知道一些与圣域有关的信息之外，也是在暗示戚苓妗。 玉极殿派人来为鹤温门解决麻烦，鹤温门自然有义务要协助她们，尽可能为她们提供帮助。 然而令谢离珠没想到的是，戚苓妗竟然毫无反应。 不知道她是真的什么也听不懂，还是在刻意装傻。又或者说，不止戚苓妗在装傻。 整个鹤温门上下，对她们都是一种不闻不问、事不关己的状态。 谢离珠几人出发的时间清吉堂都会报给鹤温门，到达的时间完全可以预测。既然鹤温门已经派了戚苓妗来接人，又何必等到霄月等人都被带走了才出现？ 早在戚苓妗出现的时候谢离珠心中就有疑心了，后面她几次都没有说实话便已存了试探之心，果不其然鹤温门众人对所有的谈话都是点到即止，没有人深问过。 “你不想知道鹤温门为什么对你们不闻不问吗？”圣子支起上半身来，饶有兴致地追问道，“你难道就没有产生过怀疑吗？” 这圣子就快把“我要挑拨你们”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凝鸿剑遥遥指向圣子，谢离珠面色冷沉：“你的手段也太不入流了。” 谢离珠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将挑拨做得如此明显的，仿佛懒得伪装遮掩一般。 况且，眼下鹤温门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并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将我师姐她们交出来。”谢离珠保持着剑指圣子的姿势，一步步朝着他走去，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声音后，空间波动再次出现，转眼那扇大门便消失不见。 身后稍远一些的地方还能看到那万虫坑与独木桥，若不是先前站在两边的人还在的话，谢离珠都要怀疑她方才见到的圣域大门是否真实存在过了。 “鹤温门里养了一只闇鬼，你知道吗？”圣子眉眼含笑，静静瞧着那剑尖距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与他的眉心只有一线之隔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谢离珠面上神色微动，显出几分不耐来：“废话少说，将人交出来。” 从圣域大门打开起，这圣子和她就一直是一种鸡同鸭讲各说各话的状态，谢离珠心中挂念着霄月她们，早已不耐。 “戚苓妗和闇鬼做了交易，要将你永远留在南境。”眉心一痛，温热的液体顺着眉心流了下来，在圣子脸上留下了一条鲜红的痕迹。 谢离珠稍稍敛眉，唇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来：“痴心妄想。” 这圣子的言下之意是，戚苓妗利用这次蛊族作乱的机会，与那所谓的闇鬼达成了交易，要趁机将谢离珠解决了。 谢离珠先前弄死了桓简，直接把人弄得魂飞魄散了，桓简死前还撂下狠话说闇鬼一族不会放过她。 彼时谢离珠对闇鬼一族就已经动了杀心了，但这么久以来闇鬼都没有挑衅到她头上来，谢离珠没有由头对闇鬼下手。 没想到这一次这些蠢货还真敢主动出击对她下手。 “不如我们也做个交易。”圣子伸出手来握住凝鸿剑的剑刃，身子微微后仰与锋利的剑刃拉开了距离，“我告诉你这闇鬼身在何处，你为我杀了戚苓妗如何？” “鹤温门心怀不轨背叛正道，意图谋害正道人士，你身为羽清的弟子，扫除邪障本为理所应当。”手上被剑刃割破，鲜血越滴越快，圣子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般，面不改色，“况且我听说你之前弄死了一只闇鬼，眼下不正是你报复他们的好时候？” 谢离珠面上显出几分讥讽来，慢条斯理将剑尖又往前递了几分：“蛊族和鹤温门胆子不小，竟敢利用玉极殿。” “这闇鬼恐怕一开始根本不是冲着我来的，你与戚苓妗有私怨，把这闇鬼当成了工具互相利用，还试图将玉极殿扯下水。”谢离珠眼中狠光乍现，“可惜这局做得实在低劣。” 手腕一动，剑刃在圣子手中转了一圈，血肉搅动的声音传来。谢离珠猛然抽出凝鸿剑来，果不其然在剑刃上看到些许血肉被带了出来。 圣子收回手看了一眼，浅笑着摇头叹气，仿佛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怎么能叫将玉极殿扯下水？本座分明是卖你一个人情，此事于你并无坏处不是吗？” 第207章 一个生死局 谢离珠一手斜提着凝鸿剑，任由剑上的鲜血滴落到土里，留下暗红的痕迹，一边不紧不慢地往四周踱步观察着，口中与圣子的交谈也未停下。 “让我猜猜，你与戚苓妗是何关系，有何恩怨。” 圣子又靠了回去，鼻腔里轻轻发出一声轻哼，闭上眼一脸享受，顺便等着谢离珠的下文，对谢离珠此时的行为视若无睹。 “她是鹤温门内门弟子，与你这蛊族圣子本无任何关联。”身份牌在腰间跟随谢离珠的步伐轻轻晃动着，微不可察的莹润光泽缓慢闪烁了一下，“她如今的修为连进来圣域都不可能，自然也不存在她主动冒犯你的可能。” 听至此处，圣子笑了一声，意味莫名：“继续。” 谢离珠没理他，密切关注着腰间身份牌的变化：“听说蛊族早有规定，一旦有蛊母化形，最强的那只便是下一任妖王，而这一任妖王座下的圣子会成为新任妖王的脔宠，若饲养的蛊母未能成为妖王，便也会变成新任妖王的养分，圣女若是能力够强，却可以继续稳坐圣女之位，辅佐妖王。” 后面半截的内容是谢离珠刚知道的。她的身份牌已经与神识完成了连通，她能够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再自己进行了一番推测。 蛊族内部关系复杂混乱，虽然表面上看是选了圣子圣女同在妖王座下，但其实圣子只是这一任妖王为自己的继承人选出来的玩物。 蛊族有秘法向来只传给历任妖王，与采补之术颇为相似，新任妖王继位之后会以此法将圣子吞噬，达到迅速壮大自身的目的。 这些事情是蛊族不足为外人道的约定，蛊族也向来奉行着这样的规矩，外界对此却颇多揣测，不少人对这种规定都有些想法，自我代入圣子处境来指责蛊族的人不在少数。 这圣子看起来修为不低，那蛊母更是凶残，然而却早在成为圣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未来是什么处境，想必不会甘心。 谢离珠先前说妖王恐怕不知道圣子怂恿蛊族作乱之事只是揣测，如今看来倒是有七八分真实性。 这圣子的蛊母是双面蛛，已经能够化出清晰的人脸来，恐怕离化形已经不远了，原本妖王之位恐怕有极大的可能是圣子这蛊母的。 但若是妖王心中早已有人选，圣子心知自己难逃一死，岂会放任？ 现下恰逢妖王回妖界了，与蛊族的联系几乎处于断绝状态，自然便成了这圣子可以大加利用的天时。 “若我没猜错，戚苓妗是现任妖王已经选定的继承人吧。”腰间的身份牌闪烁的光芒时明时暗，最终谢离珠找到了一处光芒最强的地方，闲闲站定，头朝着圣子偏过来些许，声音平淡：“所以你想先下手为强杀了她。” 圣子想要活命，其实最应该针对的目标是妖王，但以他如今的实力想要对付妖王无异于以卵击石，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将妖王看中的人弄死。 “戚苓妗修为低下，被你抓到便难逃一死，所以你将自己的势力尽数派出，以求万无一失。” 两指往剑刃上抹过，剑身倒映着谢离珠冷然的眉眼：“你的蛊母现在与你恐怕已经彻底完成融合了吧？” 双面蛛的特殊性四长老已经和她说过了，她当时便对圣子的做法有了些推测，如今这条线更是越加明晰。 圣子只要活着一日，哪怕是他自己饲养的妖王上位，恐怕也免不了要成为妖王的养分，他想要活着，就不能让蛊母上位。 但蛊族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一个男子，做这奉行核心秘法传女不传男的规矩的蛊族之王。 双面蛛又有如此特殊的性质，那摆在圣子面前最好的办法，便是与双面蛛进行融合。 双面蛛的雄蛛被圣子借着谢离珠几人的手弄死了，雌蛛被保下来了，一旦与圣子完成了融合且让圣子掌握了主动权，这只双面蛛就有了名正言顺继任妖王的理由。 且圣子如今已经能够化形，与双面蛛融合后会大大增强双面蛛的能力，原本还没能化形的双面蛛一跃成为了能够化形的蛊母，恐怕已经遥遥领先其他人。 只要戚苓妗死了，这只双面蛛就是继任妖王的最佳人选。 即使妖王到时候从妖界回来了发现了圣子的阴谋，但圣子已经与蛊母融合完毕，受到蛊族那么多人的关注，在没有替代者之前，妖王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直接关系到性命与妖王之位啊。”谢离珠状似喟叹地转回头去，“那自然是不死不休了。” 言至此处，戚苓妗在这场生死局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几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戚苓妗至少是对她自己的身份一清二楚，也知道圣子为什么要对付她的。 所以戚苓妗以退为进，主动将机会递到了圣子手上，给了圣子能够将她弄死的假象，实则借真仪之口向玉极殿求援。 戚苓妗想要借玉极殿的手将圣子除去。 身后传来掌声，圣子闭着眼，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不愧是心思深沉诡谲的言玉仙子，传言不虚。” 所谓的传言，自然指的是御虚宗抹黑她的那些话，不然这圣子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如何能给出一个“心思深沉诡谲”的评价？ 谢离珠神色未变：“过奖。”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不如答应这桩交易。”一条白蛇盘在圣子的手上，他一边逗弄着这条白蛇，一边看着另外一条黑蛇顺着他的腿往上爬，“戚苓妗如此利用于你，甚至与闇鬼做下交易，想要恩将仇报，你不恨吗？” 整件事看起来并不复杂，她们四个完完全全是被当成了冤种，做了戚苓妗的工具人，且谢离珠之前弄死闇鬼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戚苓妗还顺便利用了这一点，想要谋害谢离珠。 这事要是换到圣子自己身上，他只恨不得将戚苓妗生吞活剥了，帮着戚苓妗做事简直是想都不要想。 第208章 带刺芙蓉 谢离珠却笑得停不下来。等她笑够了之后，手腕一转将剑指向前方空地：“她利用我确实可恨，但是与她比起来，你更可恨一些。” 两边都想要利用玉极殿，都将那只闇鬼当成了交易的筹码、敲门砖，这圣子却上来就先将她的师姐们绑了，强行引诱她来这见鬼的圣域，真实目的如何恐怕还有待探知。 灵力不断往凝鸿剑中汇聚，谢离珠手中的阵盘正中间的指针转的飞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阵盘上光芒闪烁，蠢蠢欲动。 “凭你自己可救不了她们，徒劳无功而已。”一双白得诡异的脚踩上石板铺就得地面，脚背上青筋凸起，青黑色的蛊虫游动于血管中，将薄薄的皮肉撑得鼓了起来，“此地已被我布下了秘阵，若是你想要以蛮力破开，那三个人会被即刻绞杀分尸，成为蛊虫的食物。” 眼见圣子已经点破自己的意图，谢离珠也懒得装了，脚下聚封阵光芒顷刻亮起，刺眼非常。 聚封阵她早就绘制好了，只是压在阵盘里迟迟没有启动而已。 她先前在前面的路上几乎将体内的灵力消耗一空，到这会都没能彻底恢复，没有聚封阵的帮助，她灵力难以为继，恐怕还真对付不了眼下的情况。 她目不转睛注视着前方，勾唇冷笑：“那也要试过才知道。” 话音落下，谢离珠持剑在身侧划出满月圆形，剑尖灵力光芒炽盛，聚封阵内汇集的灵气以谢离珠为媒介快速涌入凝鸿剑中。 收起阵盘，谢离珠脚踩灵剑升至空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双手握住凝鸿剑举过头顶。 灵气汇聚成巨大的凝鸿剑虚影在空中凝聚，聚封阵内灵气汇聚成漩涡，谢离珠身处漩涡中心不断吸收着灵气，体内丹府经脉被撑得生疼，她却连眉都未曾皱一下。 远处山林被灵气汇聚时掀起的气流吹动，声音遥遥传入在场众人耳中。 圣子见此情形脸色微变，忽然想起来他先前见过谢离珠使用的阵法里有魔气，谢离珠在闯万虫坑的时候，他甚至还是亲眼目睹谢离珠使用魔气。 南境情况特殊，过去曾有魔族在此建立根据地，从地下引了魔脉中的魔气过来维持修炼，到如今这一缕稀薄的魔气早已与南境深山中的灵气融为一体。 但蛊族到底是妖族，平日里只吸纳灵气，自动便将这魔气排拒于体外。这么多年在深林里积累的魔气恐怕已经多得超出想象了。 谢离珠用阵法聚集灵气，再多也断然不可能有此时的阵仗，分明是她还同时吸了那些山林中的魔气！ 圣子一脸气急败坏，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仰头看向谢离珠，怒声呵斥：“区区堕魔之人也配做正道弟子？若是玉极殿知道此事，你恐怕死不足惜！” 在圣子眼中，谢离珠两次使用魔气都没有别人看见，他下意识以为谢离珠是隐藏了堕魔的情况才得以拜入玉极殿，此刻便试图以此威胁阻止谢离珠。 谢离珠轻轻“呵”了一声，神色浑然不在意，深深看了那圣子一眼，唇角含笑：“只要今日见过的人都死了，谁还能知道？” 谢离珠的态度也是暧昧非常，并未直接说羽清早已知晓此事，反而给了圣子一种似是而非想要杀人灭口的错觉。 圣子闻言，又冷静了下来，老神在在地看着谢离珠：“既然你不怕，那就等你的师姐们全都被你害死，你也被阵法反弹之后，我再将你带上玉极殿交由各宗审判！” 若不是此时不合时宜，谢离珠简直要笑出声来了。 事到如今这圣子竟然还对他那所谓的阵法信心满满，更是大放厥词要代替玉极殿先行处置谢离珠。 谢离珠都有点想问问这圣子，他这么蠢，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或许妖王原本也是看中了他的愚蠢吧。 谢离珠轻蔑地收回目光，等剑中灵气汇聚的差不多了后，谢离珠目光坚定，朝着前方悍然一剑劈下。 “破！”谢离珠一声怒喝，巨大的虚影巨剑砸下，犹如琉璃碎裂一般的声音响起，伴随刺眼强光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地动山摇之感。 一声琴音响起，带着强烈的杀伐之意。 强光未散圣子却已面色大变，双手结印，瞬息之间抵挡住了从前方朝他疾射而来的长剑。 剑上冲力未散，直接推着圣子往后直直滑出好一段距离才仿佛受到召唤一般飞了回去。 银白的剑落回了灵薇手中，竟然又化作白色丝带在她脑后打了个结柔顺地垂了下来。 灵薇的衣摆被风吹动，衣袂翻飞间如即将归去的天上谪仙，气质出尘。 谢离珠收起凝鸿剑飞身落下，面露关切之色：“师姐你们可有事？” 谢离珠一边说还一边将三个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外表看起来是毫发无损，甚至连衣角都没皱一下。 “无事。”霄月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冷淡地看向那蛊族圣子。 “仓卯，你好大的胆子。”灵薇臂中抱着琴，明明眼睛被遮住了，却仿佛全然不受影响，面朝着那圣子，声音冷沉。 她口中的仓卯，正是那蛊族圣子。 谢离珠站到竹水身旁，若有所思的目光在灵薇与仓卯身上来回扫着。 仓卯此刻面色铁青，垂下来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原来是你。” 这两个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 但谢离珠好歹也是听明白了，这两个人看起来还有旧怨啊，且看这圣子咬牙切齿的模样，恐怕旧怨还不浅。 “你私自叛逃返回蛊族便罢了，竟然还想杀我。”手指从琴上拂过，琴弦被勾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你活腻了不成？” 此刻灵薇身上的气势与先前同谢离珠等人在一起是已经截然不同了。 若将灵薇比作一尘不染的出水芙蓉的话，从玉极殿出来到被带走之前的她还保持着原样，此刻的她便是变异之后浑身长满了尖刺的芙蓉，清冷依旧，身上的杀意却扑面而来。 第209章 圣子仓卯 仓卯闻言，冷笑一声，面带嘲讽之色：“真是笑话！谢氏从未承认过我，只将我当作怪物，任由族中子弟肆意嘲笑戏耍于我，更是将我关入暗无天日的禁地日日受尽折磨。谢氏不认我，我又如何算得上叛逃？” 这话一说出来，谢离珠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了灵薇一眼。 这怎么还一下子变成了家事了？ 听仓卯这话，他原本竟然该是谢家的人？ 好抽象。 谢家作为白鹭洲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族中弟子竟然有人是妖族出身，这…… 谢离珠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竹水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朝她摇了摇头。 谢离珠见状，立刻闭嘴，虽然她原本也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破坏氛围。 “罚你，是你触犯家规想要谋害嫡系，谢家不曾冤枉于你，更不曾苛待你，你却反咬一口指责谢家。”灵薇的眼睛虽然被遮住了，声音里却带着浓浓的失望。 仓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等他笑够的时候，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一脸愤恨地盯着灵薇：“你们谢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逃出禁地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刨土，凭着谢家那些小人的一面之词，竟然也好意思来训斥我！” 灵薇原来比这仓卯还要小啊。 谢离珠微微垂着眼，忍不住跑神，思绪不知道飞到几万里之外去了。 这仓卯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没想到竟然比灵薇出生得早。灵薇是谢家家主的妹妹，谢家家主却已经是个老头子了，那灵薇如今多少岁了？这仓卯又是多少岁？ “你毁坏禁地携母逃跑，如今更是屡教不改对谢家嫡系下手意欲谋害，我今日便要为谢家清理门户。”灵薇蹙了蹙眉，长琴在手，神色冷凝。 谢家嫡系？是在说灵薇自己吗？但仓卯看起来也没对她下手，这理由站不住脚啊。 “言玉师妹。”灵薇忽然叫了谢离珠一声，谢离珠连忙扭头朝灵薇看去。 “仓卯意图谋害于你，罪不可赦，此间事了我会向家主说明此事。”灵薇语出惊人。 谢离珠双目微睁，指了指自己，神情疑惑：“我？” 灵薇自己就是谢家家主的妹妹，货真价实的谢家嫡系，且仓卯虽然看起来没对她下手，至少真的把她关起来了，要说谋害，那也是谋害灵薇，干她何事？ 她完全没有加入谢家嫡系的想法，且谢家的诚意她至今都还没有见到，她又不是谢家嫡系。 “谢家想要请你加入嫡系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灵薇看不见她的动作，说完这话后便自顾自转开了头，继续与仓卯对峙：“你勾结闇鬼试图谋害正道弟子，把控蛊族犯上作乱，桩桩件件数罪并罚，留你不得。” 谢离珠不动声色听着灵薇的话，心思百转。 难怪方才她在走动的时候，灵薇通过身份牌与她建立连接后，会和她说仓卯真正想要对付的是戚苓妗，且这圣子所谓的与她做交易也只是想要拖住她的缓兵之计，实际上与闇鬼做了交易要害她的人并非戚苓妗。 如今看来，恐怕是这仓卯见到了灵薇之后，被灵薇认出身份来，顺便将话套出来了。 果然是十足十的蠢货，难怪无法成事。 “你们一家都是阴险狡猾之辈，恶事做尽，没资格来处置我。”仓卯活动了一下手腕，面上带着阴邪之色，盯着灵薇脸上的丝带，声音又轻又缓，“用着我母亲的眼睛，你午夜梦回心中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平地惊雷。 灵薇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面上却仍旧保持着镇定：“此事我先前并不知晓……”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仓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少来这套，你和你哥，还有你爹，你们三个做下的恶，又岂是你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掩盖得？” 灵薇闭上了嘴，双唇紧紧抿着，眉心紧蹙。 她不说话，仓卯也不再开口，站在四人的对立面，手上把玩着一条白蛇，肩颈处垂落的发丝漆黑如墨，莫名为他增添几分脆弱之态，然而长发掩映下的神情却是阴鸷无比。 气氛渐渐冷凝，谢离珠一忍再忍后还是选择了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谢离珠目光直直看向仓卯，“你和谢家，是何关系？” 仓卯微微低着头，侧脸的妖异花纹若隐若现：“什么关系？自然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的关系。” 仓卯说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谢离珠，咧嘴一笑：“上一任谢家家主，你这好师姐那臭不要脸的爹，垂涎我母亲的美色，不顾她妖族的身份强取豪夺生下了这不人不妖的我，你说我同谢家是什么关系？” 谢离珠面色复杂。 真是好一桩惊天秘闻。 如今的谢家嫡系，看起来是有着一脉相承的无耻基因。 祖先能做出来杀子夺权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后代也能干出逼迫他人的恶事。谢家这偌大的家族里，被掩盖的肮脏龃龉只怕数不胜数。 “也是我眼瞎，只将心思放在了你身上，才没有认出她来，平白被她摆了一道。”仓卯看向灵薇，面露阴狠之色，“如今也好，知道了你的身份，昔日你父兄挖我母亲的眼睛，引我犯错想要弄死我的仇，今日正好一并清算。” 灵薇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辩解，却又觉得自己的解释过于苍白无力反而像是狡辩开脱，只得无奈闭上了嘴。 谢离珠忽然想起来，方才在那禁制屏障被打破的一瞬间，她隐约从那刺眼的强光里看到了一双诡异的眼睛，反射着蓝绿幽彩光芒，像极了蜘蛛的眼睛在阳光下的颜色。 如今看来，仓卯所言不虚。 好端端的，灵薇怎么会用了仓卯的母亲的眼睛？蜘蛛的眼睛安在人的身上，不怕给灵薇带来危险吗？ 这样的问题显然不适合现在问出来。 “不过幸好，母亲少了一双眼睛，力量锐减，这才给了我融合的机会。”仓卯站在对面扫了众人一眼，幽幽道。 第210章 丧心病狂的仓卯 此话一出，就连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霄月也忍不住神色微变。 “那只雌珠，是你母亲……？”谢离珠有些艰难地开口，一脸大为震撼的表情。 假的吧？仓卯方才摆出一副母子情深带着母亲脱离苦海的模样，现在却说他把他的母亲融了，来争夺这继承人之位…… “仓卯，你怎么能这么做？”灵薇面上浮现怒气，灵剑在手直指仓卯，“她有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这么对她！” 仓卯此举说是丧心病狂也不为过。 他的母亲在谢家吃尽了苦头，仓卯带着她逃出来了，对他们也算是好的，此事旁人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偏偏仓卯如今做下这大逆不道之事，利用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要用自己母亲过去的遭遇来博取同情、指责旁人。 “你懂什么？”仓卯却仿佛被触到了逆鳞一般，“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她当年生下我后早被你爹折磨得不成人形，你父兄都容不下她，若不是我将她带出来了，将我自己的蛊母拿去喂养她，她如今早就死了！” 一阵怪异的声音忽然从仓卯那边传来，让他的情绪转眼间便归于平静。 他一手随意地理了理颊边的头发，转而微微笑起来：“如今我这么做，对我们都有好处，只要我还在一日，她便能活一日，我还能成为妖王，这对我们百利无一害，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四人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仓卯这言下之意，他原本是养了另外一只蛊母的，为了救他的母亲才舍弃了，如今做这些也是想她们两个都能活命。 “可是……”竹水面上显出几分纠结的神色来，“从今以后，你母亲便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人了啊……” 与仓卯融合之后，雌蛛显然已经失去了掌控权，从今以后都只能依附着仓卯，生死也与仓卯息息相关，只能同生共死。 “人？”仓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轻嗤了一声，“少痴人说梦了，我们是妖，本就不是人，只要能活下去，何事不可为？” 竹水原本要说的不止这个。她其实最想说的是，仓卯如今的这些举动让他和他母亲的关系在世人眼中变得十分诡异，即便来日仓卯真的成了妖王，又有多少人是真心服他的？ 他今日可以说妖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明日妖族也可以立刻和他撇清关系，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 他这不管不顾的架势，分明没有考虑之后的事，将他们母子二人置于了一个孤高无援的地步。 仓卯面上显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行了废话少说，如今既然你们出来了，还知道了我的事，那便留你们不得了。” 到这时，仓卯才算是彻底原形毕露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和谢离珠合作，原本就已经铁了心要置四人于死地。 仓卯将手往前一伸，那只盘在他手腕上的白蛇便慢吞吞松开了尾巴落到了地上，上半身立起来，朝着四人吐着蛇信。 “动手。”仓卯一声令下，原本那些分立圣域大门两侧的人立刻闪身过来，瞬间将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仓卯，随我回谢家受罚，尚能饶你一命。”灵薇蹙眉看向仓卯，仍然试图说服他及时止损减少伤亡。 仓卯的脸上却显出几分偏执来，笑容癫狂至极：“休想！我告诉你，不止是你们四个，来日等我成了妖王，你父兄仪阳跑不了，甚至整个谢家都别想好过！” 谢离珠听着他的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自摇头。 仓卯还是太心急了，整个计划漏洞百出被人一眼看破，如今灵薇还知道了他的身份，灵薇身为谢家的人，她父兄能制裁仓卯，她方才还从内部与谢离珠配合打碎了屏障，自然也是有法子制住他的。 仓卯对谢家的仇恨程度，使得他在得知谢离珠被派来处置此事的时候就已经快要失去理智让仇恨占据大脑了。 那一群蛊族的人将四人围起来之后，手上拿出各种各样的器物，吹拉弹唱样样不缺地开始指挥起跟在身边的蛊虫来。 各种蛇鼠蚁虫在这些人的操控下朝着四人快速涌来。 仓卯又靠回了软榻上，姿态闲适地等着眼前这场闹剧结束。 在他眼中，这四个人两个化神期两个元婴期，他的这些人却是个个都是化神期的人，这四个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应对得了这么多人，所以这四个人死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手指在琴弦上拂过，摩挲着琴上凸起的花纹，灵薇眉头紧蹙，神色若有所思。 “灵薇。”霄月抽出剑来，喊了她一声，目光从她的手上拂过。 灵薇如梦初醒般抿了抿唇。 谢离珠狐疑的目光在霄月与灵薇两人之间扫来扫去，不明白这两个人现在又是在打什么哑谜。 看这样子灵薇显然现下心里有事，且霄月是知道灵薇心中所想的，所以方才她喊名字的时候，谢离珠从那短短两个字里听出了提示与催促之意。 提示什么？又催促什么呢？ 谢离珠还来不及细想，旁边的竹水先拽了她一把：“小心。” 一根毒针擦着谢离珠的发丝飞过去，谢离珠定睛瞧去，一只黄黑纹路的马蜂正在盯着她，蜂针蠢蠢欲动，在它的背部一条红线贯穿其上。 目前为止，谢离珠见过的这些蛊虫背部似乎基本都有这条红线，除了一开始在郢阳村时见到的那只双面蛛。 这只马蜂能力不强，谢离珠回过神来后一发灵火就将它烧得干干净净。 但见了火光，那些蛊虫也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一个个的都还没靠近她们各种攻击手段就已经飞来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几乎遮天蔽日。 蛊族拿来做攻击用途的蛊虫浑身都是毒，碰都碰不得，甚至有的还是气味之类的毒物，飘进空气里之后神不知鬼不觉。 霄月挡在三人身前，面色冷肃，苍灵剑的剑光反射在她的脸上，明亮锐利。 第211章 以杀证道 灵力在剑上汇聚，霄月将苍灵剑竖持于身前，咬破左手食指，鲜血自上而下涂抹上一面剑刃，顿时苍灵剑上红光大盛。 霄月的手指贴在苍灵剑靠近剑柄的地方，手指上的鲜血仍未止住，源源不断地涌出，却没有顺着剑滴落在地，反而像是被剑吸收了一般，一点不漏。 片刻后苍灵剑中传来一阵悠远空灵的剑鸣，随后剑身也颤动起来，待红光收尽之后，一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便出现在了霄月前方。 她披散的头发在背部中间的位置用一根杏色的发带束了起来，带着一丝莫名的温柔。她下半身也是虚无的状态，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这是苍灵剑的剑灵。 苍灵剑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霄月一手提着剑，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后，率先一剑朝着围困她们的人劈出，同时另一之后也朝着蛊虫砸出去一大把赤焰符。 她动，苍灵剑的剑灵也跟着她动。 苍灵剑剑灵是左手持剑，剑身雪白，挥剑的动作却与霄月几乎形成了镜像，动作角度分毫不差。 一人一剑灵在衣袂翻飞间挥出的剑光眼花缭乱，谢离珠却无心欣赏剑法，两只眼睛反而死死黏在了那剑灵上。 若是她方才没看错的话，这剑灵竟然与霄月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这剑灵的眼睛是血红的，仿佛是霄月魔化的状态一般。 要用鲜血才能唤出来的剑灵，长得还与剑主一模一样。 这种情况谢离珠过去闻所未闻，今日却当真见到了。 寻常剑灵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法子才能唤出来。 就如同竹水的剑灵一般，只要竹水需要，直接与灵剑沟通请出来就行了，根本不需要用到自己的血。 要用血唤醒的剑灵，唯一的可能，便是剑主本人是以杀证道，灵剑沾染剑主凶性，需要用剑主本人的血来压制。 谢离珠目光复杂地看着霄月的身影。 在今天之前有人和她说霄月是以杀证道，谢离珠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霄月看起来这么古板严肃的一个人，真的很符合世人对第一大宗掌门的首席大弟子的要求与想象。 看起来就是那种清正不阿笔直不折的人，竟然会走以杀证道的路子。 霄月这情况很好认，灵薇和竹水却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仿佛早已知晓此事。 合着整个玉极殿除了她其他人都知道大师姐是以杀证道的呗？ “以杀证道？”显然霄月的情况不止谢离珠一个人注意到了，仓卯也微微眯了下眼，饶有兴味地看向霄月，“想不到啊，羽清座下除了堕魔的，竟然还有剑走偏锋以杀证道的人，倒真有些五毒俱全的意味了。” 各宗门世家自诩正道，以各种条条框框约束自己，表面上虽说以杀证道也是参悟三千大道的一种路子，背地里却是对以杀证道的人颇有微词且向来多加防备。 原因显而易见，这些人觉得以杀证道的人身上杀戮之气太重，与他们待在一起他们都害怕沾染上，玷污了他们所谓的清正之气。 至于灵魔双修的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的人在大多数修士眼里都是心智不坚甘愿堕入魔道的，向来为修士所不齿。 更有甚者还会打着正邪不两立的旗号想将这些堕魔的修士正法以肃清正道。 谢离珠至今不曾展示过自己是灵魔双修原有这个缘故。 她如今是羽清的关门弟子，有那么多人都在密切地关注着她，稍有不慎都会引起热烈讨论，若是让人知道她是灵魔双修，给羽清带来的麻烦只怕少不了。 这么些年这些人早已形成了刻板印象，修炼魔气的统统不管三七二十一归为邪恶的魔修，直接低人一等，若是正道弟子，背后的宗门还要承受其他人的声讨。 谢离珠至今都不曾在外人面前光明正大地使用过魔气，先前在明镜洞天暗算坑害文耀的时候也是借了灵阵遮挡的。 后来被仓卯看到，也纯粹是因为谢离珠怒上心头懒得遮掩，且在郢阳村也好在万虫坑也罢，都没有外人在场，看了也就看了，只要仓卯死了，问题便不大了。 “师尊之事，轮不到你来置喙。”竹水将两个剑灵都召出来了，双剑在手面色冷肃：“有功夫感叹不如多管管自己吧！。” 话音落下，竹水犹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出，其中一把灵剑脱手悬在半空中给她借力，用完又自己飞回了她手里。 竹水趁着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踩着人家的头顶直接落到了仓卯面前，双剑一左一右灵活无比配合无间朝着仓卯攻去。 剑刃扎进了软榻当中，将软榻震得四分五裂，掀起一片烟尘与木头碎屑。 仓卯早已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在距离四人十丈之外的地方，身上缠缚的蓝紫色丝帛垂落下来还在微微飘动。 银饰碰撞的声音响个不停，定睛看去，原来是仓卯的脚踝和手腕上都带了沉重的银饰，就连腰间用来防止那片蜡染布下滑的腰链都是银质的，上面雕刻这复杂绮丽的花纹。 仓卯的脑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头发被拨开后露出了另外一张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来，正睁着眼睛看向竹水，吃吃笑着。 “不自量力。”她的声音媚且空灵，话音落下张口便是一条白色蛛丝朝着竹水缠来。 “师姐小心，蛛丝上有致幻之毒。”谢离珠忽然从旁边窜过来，在竹水出手之前一剑将蛛丝斩断了，嘴巴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双面蛛蛛丝特殊只能以灵剑本体砍断，其他方法都会吸入毒气，被蛛丝缠住也会导致蛛毒入体。” 竹水眼中诧异一闪而过，一下子明白她们先前为何突然着了仓卯的道，立刻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仓卯的攻击。 仓卯，或者说仓卯的母亲又笑了两声，声音婉转柔媚：“你打不过我的。” 竹水仿若未闻，双剑配合着瞬息之间便接近到她身边，朝着她的面门一剑刺出。 第212章 竹水死了 那女子的眼睛被剑光一照，反射着蓝绿幽光，唇色鲜红如血。 竹水的剑还没靠近就被挡住了。 周围缩着的八条腿呈合围之势牢牢护住了这张脸，竹水的剑尖刚好抵在了中心处防守最为坚固的地方。 竹水还没来得及撤手便有蛛丝从这些蜘蛛腿彼此的缝隙里钻出来，缠住了锋利的剑刃。 竹水想起谢离珠方才说的，当机立断用另一把剑将那些蛛丝劈断，迅速撤离。 蜘蛛腿撤开，重新露出女子那张美艳的脸来。 “修为太低。”女子瞥了竹水一眼，勾起唇角。 没给竹水反应的机会，女子一手如爪朝着竹水心口抓来，与此同时，那八条缩着的蜘蛛腿竟然瞬间暴涨，从四面八方封锁竹水退路，锐利尖端直插竹水后背。 谢离珠正在包围圈里战斗，见此情景顿时瞳孔一缩，忍不住失声喊道：“小心！” 女子的速度实在太快，几乎是竹水眨眼的一瞬间就已经到了竹水面前，根本不给竹水反应的时间，五指直直插入竹水的心口，背后的蜘蛛腿更是贯穿了竹水的身体。 此情此景，谢离珠难以置信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顿时目眦尽裂：“师姐！！！” 谢离珠就这么呆愣在原地，眼前一阵阵发黑。 怎么会？六师姐竟然就这么…… 旁边一条蟒蛇的尾巴朝着谢离珠后腰直直抽来，将人打得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 谢离珠趴在地上，艰难地撑起身来，费力寻找着竹水所在的方位，无奈眼前一片模糊，头疼欲裂，各种景物都在她眼前剧烈晃动着。 “是幻术！”霄月闪身来到谢离珠身边，将她一把拉起来，促声道，“离珠，赶紧醒醒！” 这女子的目标根本不是竹水，霄月在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竹水在被困的时候已经迅速做出反应，主防御的剑舞得密不透风，根本没给那女子伤她的机会就已经撤开了。 但谢离珠在旁边忽然来了一声惨叫，还一脸悲戚地看向竹水先前所在之地，几乎是瞬息之间霄月就已经反应过来谢离珠是中了幻术了。 从一开始那女子真正想对付的人就是谢离珠！ 谢离珠半靠在霄月身上，好不容易才站稳了，却低着头喃喃自语着：“六师姐死了……” 霄月面上少见的涌上些许红晕来，又急又气，忍不住在离珠耳边大声吼道：“小六没死！” 这声音都快要将谢离珠的耳朵震聋了，她却恍若未闻，一脸失魂落魄。 “霄月，扶她坐下。”正在此时，远处的灵薇忽然开了口。 霄月依言扶着谢离珠坐下。 轻缓流畅的琴音顿时响起，灵薇的手在琴弦上不紧不慢地拨动着，音波一阵阵飞出，落在谢离珠身上，竟然渐渐安抚住了谢离珠的情绪。 但谢离珠显然还是没有摆脱幻术，此刻正一脸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霄月就在她旁边不远处，与苍灵剑剑灵一人看一个，手中长剑都快抡起火了，确保不让任何东西接近谢离珠和灵薇。 琴声忽然转向激昂，杀伐之音奔涌而出，音波直直撞在谢离珠身上。 谢离珠忽然停住了捂着脑袋的动作。 遮眼的丝带飘落下来，化为一把漂亮的长剑飞入人群中厮杀着。 灵薇缓缓睁开了眼，朝着谢离珠的方向看过来。 她的眼睛表面反射着一层蓝绿色的幽光，眼底深处则是浓郁的墨色流淌。 “静心，除邪。”灵薇缓缓张口，声音很轻，却仿佛惊雷一般在谢离珠耳边炸响。 随后激昂的琴音如同滚滚浪潮一般快速涌入谢离珠耳中。 谢离珠的眼神短暂地出现了一丝清明。 灵薇捕捉到了，顿时她那双蛛眼中异芒大绽，在与谢离珠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谢离珠便两眼一闭陷入了昏迷。 霄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谢离珠昏迷了，再往灵薇那一看，见她蒙眼的丝带已经取下来了，顿时了然。 霄月与苍灵剑剑灵配合着闷声不响将攻击范围往外拉了一些，带着包围她们的人往外挪，免得波及到包围圈里的两人。 灵薇已经闭上了眼，手上弹拨琴弦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琴音再次由激昂归于舒缓。 谢离珠仿佛陷进了一场梦里。 在那场光怪陆离的梦里，她是初出茅庐的蛊族少女，因长相美艳曾有不少人对她露出过贪婪的目光。 但是她很强，所以那些人都被她打跑了。 她虽有人形，但衣饰奇异，在一群修士中显得格格不入，但暂时没有人驱赶她。 她跟着一群人去了一处秘境，和他们一起参与猎杀妖兽。 但是她遇到了危险，那妖兽的修为远在她之上，她被打得遍体鳞伤。 就在她觉得自己濒临死亡求生无望的时候，有人出现救了她。 那人穿着一身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锦衣法袍，腰悬长剑，戴着一顶乌纱制成的帽子，仅鬓边插一支芍药作装饰。 他修为很高，三两剑便将那只她无法战胜的妖兽杀死。 后来她一直跟在那人身边，一直到秘境结束。 出来之后那人主动问她，愿不愿意跟在她身边。 他的眼神那么真挚，微风徐徐吹来，他鬓边的芍药花瓣细微地颤动着，她看着那朵粉色的芍药花，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但那人不是要带她去走南闯北。 他把她关了起来。 原来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也和那些会对她露出猥琐目光的人一样，都是垂涎于她的美色。 她被锁在了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慢慢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只会两眼无神地靠着墙角发呆。 直到她怀孕了。那个害她变成这副模样的男人好像终于有了一点善心，会偶尔将她抱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哄着她，轻轻抚摸她鼓起的肚子。 但她是妖族，她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不是人的形态，她亲眼看着她生下来的孩子长了六只眼睛，八条腿。 是蜘蛛，和她一样是一只蜘蛛。 那男人曾在她生产前满心期待地和她说未来会对他们好，会把她接出去，却在看到孩子的时候面色大变。 第213章 变故陡生 他想杀了她的孩子，她苦苦哀求着，给他磕头，好不容易才说动了他。 但她的孩子被带走了，那时她才知道，这个男人是临寰谢氏家主的嫡长子，未来是要继承谢家家主之位的。 他说，会把他们两个的孩儿带回去好好教导，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她不信，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她逃不出这个四四方方的地方，那个男人给她下了禁制，只要她跑出去就会被绞杀，魂飞魄散。 她舍不得她的孩儿，所以她苟活着，日复一日地盼着和孩儿相见的那天。 她后来见到了。她的孩子生得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脸上有妖纹。他问她，要不要一起逃走，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她离开。 她不该点头，这样他们就不会被抓回谢家，从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换到了另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谢离珠仿佛被困在了这具躯体里，她能看到发生的一切，却也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她。 她的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和她说，这就是她，这些事就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现在她需要去杀了那个害惨她的人，让那个人家破人亡。 谢离珠拼命地摇头，试图摆脱那个缠着她的声音。 忽然，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她说，静心，除邪。 谢离珠愣了下，随后脑袋便传来剧烈的刺痛，一阵激昂的琴音撕扯着她脑海中的神识。 这不是梦吗？她为什么会痛？这是梦吗？ 谢离珠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面前已经站了两个人，她飘在空中，好像她们两个都看不见她。 “仓姨。”那个蒙着眼的人率先开口，“放了她吧。” 放谁？她吗？ “不可能！”她对面的那个女子立刻接话，脸上带着浓烈的恨意，恶狠狠地盯住她，“谢家所有人都该死！” 她长得好生漂亮，不似凡间之人。谢离珠看见这人的脸的时候下意识想到。 “还有你，也该死。”仓姨盯着那位蒙眼的女子。 蒙眼女子叹了口气，忽然伸手解下了蒙住眼睛的丝带。 谢离珠看到仓姨怔了一下，但她只能站在不远处看着，没办法知道仓姨究竟看到了什么。 “她已非谢家人，不必为难她，谢家的罪孽最终也会由她终结。”蒙眼女子声音轻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还我欠你的债。” 她们两个忽然开始沉默。 仓姨忽然大哭起来，随后又发出一阵笑声，状似疯癫。 谢离珠一脸木然地等着仓姨平息下来。 “我答应你。”仓姨看向谢离珠的方向，幽幽说了一句。 谢离珠对上仓姨的眼睛，神思忽然恍惚了一下，两眼一翻就失去意识了。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这偌大的广场上。 在她对面，灵薇正微微垂着头不紧不慢地拨弄着琴弦，音波不断攻击着周围的人和蛊虫。 她没有蒙眼。 那条丝带应当是特殊的法器，竟然能够化为灵剑参与战斗。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谢离珠偏头往上看，对上了霄月隐含担忧的目光。 “醒了？那还不起来干活。”霄月见谢离珠已经恢复正常，松了口气。 谢离珠怔愣地看向霄月，一开口，声音嘶哑：“师姐……” 短短两个字，音被吞了一半。 “先解决正事，你想问的后面自然会知道。”霄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走了，根本没给谢离珠继续追问的机会。 谢离珠站起身来，后知后觉发现她竟然在陷入梦境的时候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神色复杂地看了灵薇一眼后，谢离珠提着凝鸿剑加入了战场。 竹水没死。 竹水一个人两把剑，再加上两个剑灵，攻势密不透风，打得仓卯左支右绌。 “你怎能在这紧要关头心软？”仓卯一边躲避着竹水的攻击，一边怒声训斥，仿佛在和空气说话。 谢离珠知道他是在和他脑后的那只雌蛛说话，也是先前那场怪异的梦的那位仓姨。 谢离珠方才经历的梦，便是仓姨的一生。 仓姨没理他。 仓卯的额头青筋暴起，手臂上挂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却拿装死不说话的母亲没办法，只能吃力地应付着。 “小师妹，剑阵。”霄月御剑飘在不远处，冲着谢离珠大喊。 谢离珠收回目光，冲霄月点了点头，竖持凝鸿剑，足下踩着灵剑灵影，升至半空，双手结印。 霄月与她做着同样的动作。 剑阵中间，是苍灵剑的剑灵。 两道灵力注入剑灵体内，剑灵眉眼一凛，摇身一变化为数把苍灵剑，剑尖朝下密密麻麻指着那些人，随后同时射下。 惨叫声回荡在四周，鲜血喷涌而出，那些仓卯的手下在被长剑贯穿后，抽搐了两下，化出了自己的原型。 蛊虫的主人死了，这些蛊虫顿时失去了约束与命令，一哄而散。 将这些人杀了后长剑便消失不见，就连苍灵剑的剑灵也不知所踪。 音波转了个方向，直直对准了仓卯。 “活捉。”霄月一手拿着苍灵剑指向仓卯，眼神冷得能将人活活冻死。 仓卯修为不低，但四个人围攻他，有两个人境界都是化神，剩下两个其中一个没有化神的等级却有化神的实力，不久便颓势尽显。 就在仓卯眼看即将落败想要逃跑之际，旁边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人，一掌拍在仓卯的后心，直接将人拍出一口鲜血来。 血雾喷洒，谢离珠等人及时撤开，灵薇豁然转身看向来人。 仓卯往前踉跄了两步，回头看去，目光瞬间变得凌厉，然而口中却不断涌出鲜血：“你这……贱人……” 那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掌运周天对着仓卯的脑袋一掌拍下。 “父亲手下留情！”灵薇失声大喊，立刻闪身过来试图阻挡。 但仓卯比她更快。 铺天盖地的白色蛛丝从仓卯前后两张脸的口中吐出，化作罗网将那人裹住。 原本一斩就断的蛛丝此刻竟然变得无坚不摧，牢牢挡住了那人的一掌。 随后便是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 第214章 谢同安身死 爆开的灵力形成的气流将谢离珠四人直接掀飞数丈才堪堪停住。 等四人回过神来再看过去时，仓卯原先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了两只被烧焦的蜘蛛，蜷缩着腿。 先前那偷袭仓卯的人却是已经直接化为齑粉了。 此情此景，四个人纷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跑了过去。 灵薇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仓、仓姨……”灵薇伸出手想去碰那两只烧焦的蜘蛛，手却抖个不停，眼泪滴落到漆黑的地上。 谢离珠三人站在旁边一时无言，偌大的广场上寂静得落针可闻。 抿了抿唇，谢离珠往前走了两步：“师姐……” 灵薇对她的呼唤仿若未闻，只保持着目光呆滞的模样跪坐在地。 忽然，那只稍微大一些的蜘蛛的蜷缩着的腿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灵薇瞧见了，连忙伸出手去将那只脚朝天的蜘蛛翻了过来。 这只蜘蛛背后只有四只眼睛，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仓姨……”灵薇哑着嗓子喊了一句。 那蜘蛛颤颤巍巍地撑起身体却又倒下，反复试了好几次之后终于站稳了，它慢慢转过来看向灵薇。 “别哭。”一声叹息如风一般吹到灵薇耳畔，“这不是还活着呢吗？” 与先前那女子的声音截然不同，此时这副嗓音的主人仿佛已经苍老了许多。 灵薇刚刚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对不起……” 灵薇道完歉就低下了头，神情格外痛苦。 她哪有资格说什么对不起呢？仓姨如今这模样皆是拜她父兄所赐，她虽未直接参与其中，却因先天疾病受了仓姨的一双眼睛。 她也是加害者。 “他呢？”仓姨沉默了一会，迟疑着开口。 灵薇看了一眼那一堆漆黑的灰，嘴唇开合几次却说不出口。 正当她移开视线时，那堆灰里却忽然快速闪出一粒光点，朝着远处山林飞去。 困阵的光芒在瞬息间亮起，谢离珠左手托着阵盘，冷眼注视着在阵中横冲直撞的那粒光点。 尝试几次都无法突破困阵，那粒光点中的人终于恼羞成怒：“臭丫头，放了我！” 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厚沉无比，想来便是方才偷袭仓卯的人。 “父亲……”灵薇愣愣地看向那粒光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要叫我父亲！”困阵中那人气急败坏地吼道，“违抗父兄叛出家门，你不是我的女儿！” 灵薇眨了下眼睛，没吭声。 反倒是仓姨看不下去了：“谢同安，你有什么立场指责她？你这般阴险狡诈恶事做尽的小人竟然能有这样一个女儿，也真是奇了怪了！” “贱人，你也没资格指责我！”虽看不到谢同安的人，却能听得出他气急败坏的情绪，“你和你那儿子给我找了这么多事，还害得我失去妻子，你和他都该死！没想到竟然教你侥幸活下来了！” 仓姨闻言，一连笑了好几声。 谢离珠冷着脸抽出凝鸿剑指向那粒光点：“你自己心术不正换来的恶果，却要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何其可笑？” “死到临头你还装什么深情？”衣摆无风自动，凝鸿剑上朱红流转，谢离珠看了灵薇一眼，“少对着师姐耍花招，今日你这真魂珠必须留下。” 谢离珠话音落下，飞身入阵，持剑朝着谢同安攻去。 早在她看到这粒光点的瞬间就知道谢同安的身份了。 真魂珠是大乘期以上修士在面临会魂飞魄散的危险时才会形成的能够暂保魂魄不灭的东西，但是时间很短，若是一炷香的时间内找不到寄体的话便会彻底灰飞烟灭真魂不存。 谢家一共有三位大乘期修士，其中一个看来就是谢同安了。 原以为这是灵薇他们几个人的事，如今既然扯上了这些人，就变成了谢离珠的事了。 真魂珠内隐约能看到一个缩小的人影，他正在拼命撞击着困阵的边界，企图打碎阵法逃离，但谢离珠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困阵之内，有灵力长链的牵引谢离珠来去自如，总能及时挡在谢同安面前，一剑将他轰飞。 真魂珠并无实体，灵剑伤不了他，谢离珠便就这么和他耗着。 眼看着一炷香的时间将尽，谢同安忽然阴恻恻地开口：“臭丫头，今日若是我死了，羽清也别想飞升了。” 谢离珠蹙了蹙眉，忽觉眼前金光一闪而过。 她并未如谢同安所想的那样将他放出来，反而朝着他轰出一击剑气，虽然伤不到他，但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谢同安怒极，“羽清竟敢留你在身边，看来也是活该！” 他话刚刚说完，一炷香的时间也到了，转眼间真魂珠炸裂为成千上万粒细小的光点，亮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谢离珠等这些光点消失后，松了口气将困阵打破，一脚跨出阵法站到仓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只蜘蛛：“现在死了。” 仓姨：“……” 仓姨没理她，看向眼睁睁看着谢同安消散的灵薇：“你……” 她方才听到谢同安谴责灵薇的那些话格外震惊，后来她看起来是在骂谢同安，其实是在趁着这点时间思考谢同安的话。 “为何这么做？”仓姨消化完了之后，语带复杂地问道。 “谢家先祖篡权，历代嫡系无不满手血腥，这样的家族令我恐惧与厌恶。”灵薇半阖着眼，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所以我一意孤行拜入玉极殿，抹去原本的姓名，与谢家再也没有来往。” 谢离珠在旁边听到这话时，眼珠转了下，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梦境当中灵薇会如此肯定地说她便是来终结谢家的罪孽的。 灵薇知道血脉返祖之事，也知道如今谢家并非许久以前的那个谢家。 “仓姨，跟我回玉极殿吧，我会找人治好你，再将你的眼睛还给你。”灵薇动了动已经跪僵了的双腿，朝着仓姨伸出了手，掌心朝上。 “那你呢？”仓姨却没动，“天生有疾，没有我这双眼睛，你怎么办呢？” 第215章 妖王流逸 灵薇朝她笑了笑，宽慰道：“仓姨不必忧心，我已经习惯了眼盲，有这双眼睛没这双眼睛都是一样的。” 自从她知道这双眼睛是怎么来的之后，就以丝带覆面，以求尽早适应眼盲的生活，只等着找到仓姨之后偿还昔日之债。 “仓姨，跟我走吧。”灵薇又将手往前递了递，催促道，“仓卯想要玉石俱焚，您却与他剥离开来保住了性命，不正是说明天意如此。” 灵薇不知道为什么仓姨会与仓卯分开，但仓卯那股决然之意她却是看得分明。 仓卯分明是想要带着谢同安以及仓姨一起死。 但仓姨活下来了。 这是天意让她偿还这笔债。 仓姨犹豫了下，腿轻轻动了动，正准备爬上灵薇的手掌，却有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将她罩得严严实实前进不得。 “不必了。” 一阵诡异嘈杂的笑声从天边传来，与之相伴的还有银铃响动的声音，奇异的香味扩散开来。 谢离珠等人同时看向笑声传来的地方。 只见一名身穿湛蓝色蜡染长裙的女子屈着一条腿坐于一只巨大的黑蝎上，右手搭在另一边膝上，指尖转动着一根一掌长的短笛。 她头上戴着银质的弯月形冠帽，各种奇特图腾錾刻其上，垂落的细短银色流苏轻轻碰撞发出细微声响。 所有的长发梳成了一条略粗的辫子，从一边肩膀处垂下来，散落的发丝被风吹动，一张脸在发丝间半遮半掩，眉眼风流。 在她旁边另有一名身穿粉色绣衣，发丝雪白的女子腰背笔直立于蛇头，落后她半个身位。 在这两人身后，还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衣饰与先前死去的那些蛊族中人一模一样的衣饰的人。 那只蝎子落到地面后，蓝衣女子翻身跃下，缓步来到众人面前，粉衣女子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玉极殿掌门首徒，霄月仙子。”蓝衣女子看着霄月微微一笑，“久仰大名。” “霄月不敢当。”霄月眉目重新恢复冷淡，一语道出女子身份，“见过妖王陛下。” 流逸微微一笑，低头看向地上被光柱笼罩的那只蜘蛛：“仓慕，好久不见。” 她分明语调轻盈，谢离珠却看到仓姨的身体轻轻颤了颤，原本就站不太稳的她险些直接趴下。 “王上……”仓姨艰难开口，声音发紧。 “没想到他竟然敢将你藏在我眼皮子底下，倒是小瞧他了。”流逸斜斜弋了旁边的仓卯一眼，轻嗤一声，“可惜是个废物。” 仓姨没说话。 “妖王陛下。”灵薇一手撑地一手扶着膝盖艰难地站起来，顾不得已经失去知觉的腿，看向流逸忍不住拔高声音质问道，“您为何阻拦我带走仓姨？” 流逸面上笑容不变，瞥了灵薇一眼：“仓慕乃我座下已故蛊母，不得离开圣域。” 灵薇愣了下：“蛊母……？” 她只知道仓姨是蛊族的人，却没想到会是妖王的蛊母。 “仓慕私离圣域，受人蛊惑屈居人下已是触犯蛊族禁令，再想带她走，只有死路一条。”流逸收起笑容，手臂一挥，光柱与仓姨一同消失不见。 “多谢诸位替本王清除祸患，不妨圣殿一叙。”流逸开口之时人已坐上黑蝎，声音遥遥传来，风一吹就散。 粉衣女子留了下来，朝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人对视一眼，跟着粉衣女子前往圣殿。 蛊族喜银，上至妖王圣殿下至衣饰用品俱是以银打造而成，耀眼夺目。 四人到圣殿的时候，流逸正歪坐在座位上，一手拿着短笛逗弄着趴在她脚边的那只黑蝎。 这黑蝎先前看起来体型颇大，凶恶无比，现下伸着钳子费劲地扒拉着流逸手中短笛，看起来倒是有些呆笨。 流逸的衣服是上下分裁，上衣略短，露出腰间的皮肤，此刻在她的动作间上衣下摆略往上移，能够看到她腰侧有一只黑蝎妖纹，落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略显诡异。 “诸位，请坐。”流逸随意地看了四人一眼，漫声道。 在王座下方左右两侧各摆了两把银质椅子。 谢离珠等人依言坐下。 “仓卯作乱为祸两界，有劳诸位替我将他除去，还我蛊族一片安宁。”流逸的嗓音懒洋洋的，明明是道谢，却仿佛没有半点谢意。 “妖王陛下运筹帷幄，将仓卯与玉极殿俱玩弄于股掌之间，言玉佩服。”谢离珠抢先开口，说出的话令流逸手中动作一顿。 黑蝎顿时一钳子夹住了那根短笛。 流逸索性松开手，任由黑蝎带着那根短笛爬到了一边。 她一手抚摸着发辫，双目微眯看向谢离珠：“言玉？原来是羽清仙尊新收的小徒弟，久仰。” “妖王陛下是长辈，这一声‘久仰’言玉可不敢当。”谢离珠直直注视着流逸的双眼，“妖王陛下算计玉极殿，就没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吗？” 流逸笑了一声，往后靠着王座椅背，姿态慵懒：“言玉仙子，口说无凭，你说我算计玉极殿，证据呢？” 谢离珠轻哂，往后靠去，两腿交叠，那姿态竟然比流逸这正儿八经的妖王更像妖王：“陛下何必装蒜？” “陛下之所以返回妖界，不正是故意给仓卯作乱的机会，放任他清洗圣域势力，更是为了杀死戚苓妗而损兵折将，等玉极殿将他和他的手下处理掉之后您再装作毫不知情地现身，好一招隔岸观火借刀杀人。” 流逸神色未变，仿佛铁了心装死不承认。 “仓卯说有闇鬼接触戚苓妗想要杀我，恐怕这闇鬼正是仓卯用来对付戚苓妗的吧？”谢离珠自顾自往下说着，“陛下与戚苓妗对此心知肚明，索性将计就计，放任仓卯坐大，而后引我们前来，以求将仓卯等人一网打尽。” “若来的不是我，恐怕陛下与戚苓妗的关系玉极殿也不会知晓，但偏偏我与闇鬼有旧怨，仓卯想要两头讨好，若是事成则让闇鬼杀了我，作为与闇鬼合作给出的利益，若是事情败露，他主动告知我闇鬼的存在，也可以卖我一个人情，让我为了知道闇鬼所在保住他一条性命。” 第216章 同处一局中 另外三人都保持着沉默，冷眼瞧着谢离珠将流逸的计划一一道来。 听完谢离珠的话，流逸沉默片刻，在一片寂静中，突兀地笑了一声。 “言玉仙子，你这番推论好没道理，难道你是觉得，本王没有能力直接杀了仓卯吗？”流逸手上绕着漆黑如墨的发辫，轻声问道，“仓卯对本王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流逸能稳稳坐上这妖王的位置，必是整个圣域中最强大的那只蛊母，修为远在仓卯之上，想杀仓卯根本不需要借刀杀人。 谢离珠面上却是神色未变：“可是妖王陛下，您这么做的理由，分明是您亲口告诉言玉的啊。” 流逸的动作顿了顿，轻挑眉梢，尾音上扬：“哦？” “仓慕是您的蛊母，却被仓卯藏了起来，您想要知道仓慕的下落，没有我们帮助，怎么能实现呢？”谢离珠唇角虽然含笑，但这笑意却未达眼底，“依仓卯的脾性，若是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恐怕不会给您探知仓慕存在的机会吧？” 流逸笑不出来了。 她目光沉沉地逼视着谢离珠，冷声道：“倒是小瞧你了。” “我们从一开始就在同一个局里，妖王陛下早知结果，又何必捉弄我们这些小辈？”谢离珠忽然朝着流逸伸出手，掌心向上，“拿来吧。” 妖王没理她。 竹水愣愣地偏头看向谢离珠，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拿什么……？” 她虽然将声音压低到几不可闻的地步，但她就坐在谢离珠身侧，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自然是妖王陛下许诺给设下这个局的人的报酬。”谢离珠淡声解释了一句。 然而她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竹水依然听得云里雾里。 即便是谢离珠方才已经将所有的事梳理了一遍，竹水依然想不明白她口中的这个局到底长什么样子。 流逸就这么直直望进了谢离珠的眼里，那双眼底深处有金光流动的眼睛。 话说到这个份上，流逸已经心知肚明，谢离珠确实是已经将整个局都看清楚了。 良久的沉默后，流逸笑了起来，意味莫名，同时还鼓了鼓掌：“果真是个妙人。” 流逸说罢，伸手从黑蝎那里拿回那只短笛吹了一下，没有声音。 随后殿外便响起了银饰晃动的声音，殿门打开，四名女子手持托盘缓步而入。 四人走到谢离珠等人身前后便停了下来，将手中的托盘递到她们面前。 谢离珠面前的托盘上放着一个银色的铃铛。 “此为追魂铃，来日你若有需要，只需摇动此铃，本王便能无条件为你办成一件事。”流逸见谢离珠将这铃铛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补充了一句，“只有一次机会，使用之后此铃便会碎裂。” 谢离珠将铃铛收入储物戒中，重新笑起来，神色十分满意：“谢过陛下。” 竹水面前放了一枚妖丹。 “此乃上任妖王陨落后留下的妖丹，内有她对分合之理的领悟，想必对你提升修为应当有些帮助。”流逸慢悠悠解释道。 竹水收起妖丹，朝流逸拱了拱手，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谢谢。” 现下不熟的人太多了，竹水又恢复了话说不了几句也说不了几个字的寡言少语形象。 流逸的话还是说得保守了。 这妖丹对竹水来说岂止“有些帮助”，简直是大有裨益。 竹水如今真实修为将破化神境，若是吞了这妖丹，便能一步跨入化神，从此境界天差地别，跻身高手行列。 霄月面前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剑穗，以蓝紫丝绦编成，中间是一枚雕刻精美的玉环。 “以杀证道，邪性难压，此物或可助你。”流逸一手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向霄月。 霄月半敛着眼睫，拿过剑穗，一眼都没瞧她：“多谢。” 霄月这态度无礼极了，流逸却只是笑了笑，转头看向盯着托盘沉默的灵薇。 “这里面装的是蛊族疗伤圣药。”比起前面三个人，流逸此时的解释简短得多，甚至显得灵薇拿到的这瓶药的价值远不如另外三个。 灵薇却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拿起了银瓶：“谢过陛下。” 说的是与谢离珠一样的话，语气却十分郑重。 道完谢后，灵薇目不转睛地看向流逸，面上带着几分祈求的神色：“恳请妖王陛下让我去见仓姨。” 她紧紧攥着那个银瓶，仿佛手里的不是药而是她的救命稻草。 流逸看着她这副模样，面上忽然显出几分惆怅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后，踹了踹旁边趴着睡觉的黑蝎。 黑蝎站起来，等流逸踩到它背上后才驮着流逸走到灵薇面前。 “随我来。”流逸朝着灵薇伸出手，灵薇见状，伸出手握住，被流逸用力拉上黑蝎背上。 这只巨大的黑蝎背上驮着两个人，朝着门口爬去，转眼间就已经出了殿门，与它方才那慢吞吞的速度判若两蝎。 流逸带走了灵薇，为了防止流逸出尔反尔迫害灵薇，谢离珠特地一直保持着她与灵薇的身份牌之间的联系。 身份牌莹润的光泽在谢离珠腰间闪烁着，让她安心。 那四名蛊族女子也已经退了出去，殿门合上后，偌大的圣殿里只剩下了她们三个。 “离珠，你方才说的局，到底是什么？”竹水犹豫了下，试探着开口，“是谁在算计我们？” 谢离珠两眼放空，眼底金光忽明忽暗：“设这个局的人不是想害我们，只是利用我们促成了一些事。” 竹水：“……”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还是听不懂呢？ 不过既然布局的人不是想伤害她们，那不懂便不懂吧。反正他们剑修被别人利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竹水心态良好，见谢离珠也不太想多说，索性就不问了，重新拿出妖王给的那颗妖丹研究起来。 坐在竹水对面的霄月抬眼扫了发呆的谢离珠一眼，眉心微蹙：“你在卜卦？” 竹水闻言抬头看她，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谢离珠的侧脸，不由怔了下。 第217章 照世眼封禁松动 谢离珠的眼中此刻金光闪烁得格外频繁，她仿佛完全没听到霄月的话，只呆呆地望着前方。 “离珠？”竹水抿了抿唇，伸手碰了下谢离珠，没反应，不由加重了点力度，“小师妹？” 竹水一连喊了好几声之后谢离珠才如梦初醒，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怎么了？你们谁喊我？” 竹水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来：“方才你在做什么？” 谢离珠眨了眨眼，发现眼前的金光消失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后才向竹水解释：“我在尝试冲破照世眼的封禁。” 先前柳安筠等人已经知道她有照世眼了，如今照世眼封禁也快破了，谢离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将照世眼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 竹水听完后看了霄月一眼：“大师姐方才问你是不是在卜卦，你何时修的卦道？” 竹水知道谢离珠先前是三道同修，在玉极殿差点累得不成人形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却没想到，谢离珠的潜力竟然还能进一步开发，且修的还是人数最少的卦道。 放眼整个玉极殿，在有这么多天才的情况下顺利走上卦道达到大成的也就只有羽清一个人，没想到作为羽清的弟子，谢离珠竟然也会走这条路。 “算是。”谢离珠迟疑地点了点头，“是刚学的，离宗之前囫囵吞枣看了几本卦道的书，方才杀那谢同安时似有所悟，照世眼的封禁出现松动，我便想着趁热打铁，若是能彻底打开照世眼的封印是再好不过的。” 先前杀谢同安时，谢同安曾搬出羽清来恐吓她，那一瞬间谢离珠是出现了犹豫的。 谢同安的语气太过肯定，仿佛他已经在一瞬间就看到了羽清的结局一般。 谢离珠犹豫过要不要赌，但在刹那间，她眼前一道金光闪过，她亲眼看见她眼中的世界瞬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她依然在困阵里，但她的眼中却出现了谢同安的身影，与梦境中所见一般无二。与此同时，在他的头上还有一个金灿灿的“可”字。 所以谢离珠才出剑了。 只是时间太短，看起来像毫不犹豫而已。 安华曾经和她说过，照世眼可见人世百象，窥因果法理。 先前照世眼的封印牢不可破，谢离珠并未感受到它的作用，后来随着谢离珠修为步入元婴期，照世眼的封禁出现了些许的松动，但仍然不能彻底破除。 方才谢离珠深陷梦境之时，机缘巧合提升了一个小境界，照世眼的封印进一步被削弱，竟然在如此微妙的时间为谢离珠做出了指示。 且谢离珠有一种直觉，她在受天道指引。 联想到照世眼的功能，谢离珠索性大胆猜测，或许照世眼就是她修卦道之后能够用来起卦的工具。 所以谢离珠方才便一直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尝试，想看看能不能进一步刺激照世眼，让她在卦道上有更进一步的领悟。 结果显然是失败了，她尝试了好几次，结果都只有一片虚无，所以才能被竹水叫醒。 不过用照世眼卜卦这个只是她的猜测，霄月是怎么想到的？ 谢离珠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问了：“大师姐是如何知道我在卜卦的？” 霄月沉默了下：“我见过一些卦道修士的特殊起卦方式，有状态与你比较相似的。” 霄月以前外出游历的时候也碰到过卦修，确实有起卦时状似痴呆的修士。 但那些卦修水平不到家，起卦方式千奇百怪就算了，算出来的结果也不准。 霄月被坑了几次之后对卦修的印象简直直线下降，导致目前在她心里，值得信任的卦修只有羽清一个人。 方才见谢离珠那双眼睛闪着闪着就呆住了，霄月一下子便联想到了以前碰到的卦修，才会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 谢离珠点了点头，忽然有些好奇：“师姐，你都见过些什么起卦方式？” 她直到现在为止见过的卦修都只有羽清一个人，但羽清起卦似乎是靠掐指一算。 “一个用竹片，一个用石子，还有一个据他自己说是直接以神识沟通天地。”霄月顿了顿，干巴巴补充道，“不过他这种方式最不准确，比不上师尊的一根手指头。” 谢离珠边听边点头，顺嘴问了一句：“那师尊是用什么起卦的？” “神识啊。”霄月一脸古怪地看着谢离珠。 “嗯！……嗯？”谢离珠原本是做着点头的动作，点一半之后反应过来了，立刻顿住，一脸震惊地看向霄月，“神识？” 不是都说师尊是掐指一算吗？ 虽然她基本没见过这场面。 “我不是说了，只有师尊用这种方式算得很准。”霄月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谢离珠，一脸莫名其妙，“只不过她喜欢用手算装样子而已。” 哦。 谢离珠冷漠。 原来所谓的“比不上师尊一根手指头”说的是这个意思啊！她还以为是说这些人在结果的准确度上甚至比不过师尊只用一根手指头算呢。 “师尊的卦道天赋很高，是唯一一个可以真正做到直接以神识沟通天地的修士，如果她想的话，她甚至可以通晓世间诸事。”霄月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师尊很厉害。” 霄月平时也总是板着脸，说出的话都冒着冷气，但此时此刻她用与平日一样的神情以及能将人活活冻住的语气说这些话的时候，看起来便与平日里的她格外不同。 谢离珠强行压住嘴角的笑意，赞同地点了点头：“嗯，师尊很厉害，我们和你很崇拜她。” 这话没什么问题，羽清的徒弟包括谢离珠在内没有人会不崇拜她。 但为什么是“我们和你”？霄月莫名从这里面听出了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 于是霄月又不说话了。 甚至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还将流逸送她的剑穗拿出来摆弄着，给苍灵剑系上了。 在系上剑穗的一瞬间，谢离珠明显感觉到苍灵剑上的灵韵发生了极大的转变，甚至连带着霄月身上的气势也发生了变化。 谢离珠看了苍灵剑一眼：“师姐，你的剑灵为什么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第218章 取眼 霄月似乎不愿多提此事，听了谢离珠的问题后，只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我喜欢。” 谢离珠见状也不再多问，心中却疑问未消。 剑灵还能捏脸吗？师姐说喜欢，是指喜欢剑灵和自己共用一张脸？ 还有…… 师姐为什么会是以杀证道？ 这些问题霄月看起来暂时不会回答她，谢离珠打算等回宗之后再去了解。 三人一时无言。 灵薇这边，流逸带着她直接去了关押仓慕的房间。 仓慕此刻正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八条腿往两边摊开。 “仓姨。”走到床边，灵薇低头看着仓慕，轻声喊道。 仓慕一下子将摊开的腿收回来，站起来看向灵薇：“你怎么来了？” “我带她来了结你们两个的旧怨。”流逸拍了拍蝎子的脑袋，走到窗边坐下。 片刻后，那只体型庞大的蝎子竟然渐渐变小，缩到巴掌大小，顺着流逸的裙子爬到她腰间，一钳子朝着她腰间那个黑蝎妖纹扎下，而后消失不见，而那黑蝎妖纹却是生出了眼睛。 仓慕叹了口气，仿佛放弃了抵抗，重新瘫在床上：“好吧，既然你执意要这么做，那你动手吧。” 灵薇在床边坐下，两手结印，蓝色流光在指尖亮起，而后她将两只手并在一起，食指指尖的流光汇为一团，飞入她的眉心。 灵薇的眼睛里立刻亮起蓝色光芒，闪了两下后刺痛袭来，灵薇闭上双眼，蓝色的光团从她眉心飞出。 蓝色的光团变大了一些，将仓慕包裹在里面，发出耀眼的光芒。 等光芒褪去后，原本只有四只眼睛的仓慕便多了一双映射着蓝绿幽光的眼睛。 一旁的灵薇松了口气，取出流逸给她的那个银瓶，将瓶中的“药”倒入口中。 然而入了嘴之后灵薇才发现这药不是什么圆形的丹药，而是……一只虫子。 灵薇脸色微变。 “咽下去。”坐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流逸忽然开口。 灵薇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将这只蛊虫吞了下去。 她能清晰感受到蛊虫在体内游走的感觉，从她的五脏六腑游到她眼睛的位置。 一阵温暖的感觉从她眼睛的部位传来，原本取眼之后产生的刺痛渐渐消失。 等到那阵暖意散去之后，灵薇赫然发现，她分明是闭着眼，却能在神识内清晰“看”到外界的情形。 灵薇豁然转头看向流逸，神色复杂：“……多谢前辈。” “不用谢我，这是仓慕养的蛊。”流逸轻哼了一声，移开视线看向重新站起来的仓慕。 “看来你也没有完全为了那个男人失心疯，至少知道逃跑，而不是任由他继续折磨你。” 仓慕沉默地听完流逸的话后，出声纠正：“是从来没有过。” 她年少时虽然对谢同安动过心，但这一点浅薄的心动尚未来得及转化为爱意就在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里被消磨殆尽。 “那你还放任你儿子做出这些事？”流逸没忍住，露出讽刺的神情，“自己野心勃勃，却利用亲生母亲，还美其名曰为了你好。若我有这样的儿子，早就把他掐死了。” 仓慕显然不想再多提及仓卯和谢同安，直接闭口不谈。 “你母亲她……”仓慕看向灵薇，犹豫着开口。 “母亲与他解除了道侣合契，离开谢家云游四海去了。”灵薇知道她想问什么。 “如此也好。”仓慕胡乱应了一句，一时间心绪复杂。 那个女子与谢同安其实是有些感情在的，不然也不会为了谢同安生下两个孩子。但显然她心里也很清楚，谢同安这样的人不值得她与之相守一辈子，所以才会离开得如此洒脱。 她留下的一儿一女，儿子被谢同安教的很好，与他像极了，一样的贪婪狡诈，一样的虚伪。 反而是女儿，与她更像些，恩怨分明，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母亲走之前有话让我转告您。”灵薇沉默片刻忽然开口。 “她说，你与她，不需要因为一个男人而捆绑在一起，你们两个都无需为此难过，你们两个一直都只是自己，妻子、情人、母亲，无论哪一个名称，都不是困住你们的枷锁。” “……谢谢。”仓慕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个女子其实问过她要不要走，她可以放她离开，但仓慕拒绝了，她说，她的孩子还在谢同安那里，她不能离开。 那女子沉默片刻后说尊重她的决定。 室内重新陷入寂静，直到仓慕收敛好情绪后才将沉默打破：“我想见见你师妹，那个被我拖进幻境的女孩。” 圣殿内，谢离珠腰间的身份牌闪了两下。 谢离珠拿起身份牌后，灵力外涌，渐渐在虚空中显现出两个字：速来。 竹水和霄月腰间的身份牌没动静，显然灵薇只联系了她一个人。 谢离珠收起身份牌，和低头做自己的事的两人说了一声后，离开了圣殿。 殿外有人守在殿门两边，谢离珠问了下流逸和灵薇在何处，那人直接就领着她过去了。 圣域内的建筑排布颇为奇特。 威严的圣殿两侧，黑瓦红墙白檐的屋子背靠着一座山往上层层垒建，不断收窄，站在远处看仿佛一座高塔。其余房屋随山势起伏，错落有致，树木掩映间露出一角飞檐。 圣殿建在山脚下，背靠着整个圣域最高的山峰，在那座山的山顶上，另有一座高高的阁楼，以银为瓦。 这些屋子檐下都挂着银质的铃铛，风一吹来，铃声回荡在整个圣域里，清脆，但又不会显得过于密集吵闹。 那人带着她去了右边那处形如高塔的建筑群，从最外边的房屋一楼进入，走过一层层石梯，穿过一个个小的建筑群，最终来到最顶层的，位于山顶的那间屋子面前。 进去之前，谢离珠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对面那间屋子里看到雪白的发丝从窗边一闪而过。 谢离珠了然。 看来这两间位于“高塔”顶上的屋子就是给圣女和圣子居住的了。 推门进去，流逸坐在窗边，指尖仍然转着她那根短笛，灵薇坐在床边，床上趴着一只蜘蛛。 “师姐，你找我。” 第219章 给你道个歉 灵薇又将那根丝带系上了，那是她的武器之一，且她系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是仓姨。”灵薇摇了摇头，起身坐到旁边去。 谢离珠在床边坐下，看向仓姨：“前辈？” 六只眼睛同时看向谢离珠，幽光一闪而过，随后谢离珠便往床上躺去。 谢离珠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仍然是昏睡过去的前一刻所见的帐顶，但等她坐起来之后却发现流逸和灵薇都不见了。 一名一身湛蓝绣衣的女子坐在她旁边，长发编成一股辫子，眉如远山目含秋水，正是仓慕。 “你叫，言玉？”此时此刻的仓慕唇角含笑，目光平和，褪去了诡异之感。 “是。”谢离珠点了点头，“前辈是有话要与我说？” “我想同你道个歉，先前用你师姐吓唬你，趁你心神动摇之时将你拉入幻境当中。”仓慕的目光看起来格外澄澈真挚。 谢离珠一时默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原以为你是情感淡漠之人，所以才如此轻易就被我的术法攻击，但从你对你师姐的感情来看，你似乎又是情感格外炽烈之人。”仓慕眼中浮现些许探究之色，“竟然如此矛盾。” 谢离珠闻言，自我反思了一下。 情感淡漠？也许吧，至少对父母的感情是挺淡漠的。 炽烈？不确定，反正对景蘅、桓简之流的恨是挺强烈的。 至于对玉极殿众人的感情如何，她自己也不太好判断。 “可有找到证道之路？”仓慕温声询问，“比如那位霄月仙子，以杀证道。” 修士以各种途径得以修炼，称为入道。入道之后对大道有所悟，能见将行之道，始终执行不怠，是为证道。 谢离珠摇了摇头，语调轻松：“迷茫着呢，证不了一点。” 她先前碰到过的前辈们几乎都说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或许是吧。 仓慕却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拍了拍谢离珠的肩膀，一句话没说。 谢离珠眼前一花，再睁眼时便又回到了现实当中，灵薇坐在一旁，流逸保持着要睡不睡的姿态转着短笛。 八条腿六只眼睛的蜘蛛缩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谢离珠挠了挠头，看了仓慕一眼后，起身向流逸行礼：“此间事了，我们便告辞了，多谢前辈。” 谢离珠说完之后与灵薇一起离开了这间屋子。 门外看去，霄月与竹水也恰好从圣殿中出来，遥遥对上视线后，四人默契踩上灵剑化作四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流逸从窗边望出去，一直目送四人离去。 “你这双眼睛在她身上似乎没发挥出什么作用。”流逸脸上的笑收敛得一干二净，面无表情盯着远处放空。 “他们挖我眼睛之时只是想要限制我，也能让她看得见，两样目的都达到了，不算没发挥作用。” 蜘蛛身上闪现一瞬幽光，仓慕出现在流逸身边。 她的六只眼睛储存了她全部的魂力和大部分妖力，挖去两只后魂力受损妖力大减，这才让仓卯有机会吞噬她。 “你倒是好心，还炼了蛊来解决问题。”流逸所说的蛊虫正是先前给灵薇疗伤用的那只。 那种的蛊虫属于蛊族核心秘法，只传给历任妖王以及被选定的继承人。 种下这蛊虫之后，蛊虫养在眼睛的位置，连通神识，原本视力差，甚至是失明的人便可以在神识内“看”到眼前之景。 给灵薇的那只是仓慕私离圣域之前炼的，她离开圣域之后流逸替她养成熟了，但一直没用上。 流逸原本以为这蛊虫或许一辈子也用不上了，但没想到那日她将仓慕带走之后，仓慕竟然让她把这蛊虫给灵薇。 “也不全是为她。我被带走时她还小，我不知她为人如何，这蛊虫其实也可以给我自己用。” 流逸对此不置可否。 “她身上因果已了，自此修行一马平川，你能安心了？”流逸嘀咕道，“羽清和她师尊对她还挺上心的。” 为了解决灵薇身上的因果，羽清大费周章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她师尊过去也一直在找解决的办法。 “自然。”仓慕点了点头，“不说别的，只谈天赋，她在玉极殿也是能排上名号的，玉极殿不可能放任的。” 流逸轻嗤一声：“要我说还是羽清自己操心太多，能管的都想管管。她那大徒弟，愣是让她给拽上来了，怕她走歪就带在身边那么多年，就差没栓裤腰带上了，管得太多了。” “以杀证道确实危险。”仓慕敛眉轻笑，“不过她自己也争气，虽是以杀证道，但剑气清正，未有一丝杀戮血腥气。” 流逸和仓慕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天再次亮起来。 日光照进窗户，流逸的瞳孔因为直视太阳而缩小，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往旁边挪了一点，躲开了慢慢变热的阳光。 “来日苓妗继位，你可以继续做她的蛊母，等你彻底恢复之后，圣域内应当无人是你的敌手。” 仓慕却轻轻摇了摇头：“不，她自己有蛊母，何必勉强她也为难我。” “那你想做什么？”流逸双目微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别告诉我你还想离开圣域？” 仓慕私离圣域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再跑的话她真的会生气。 “不会，我以后会留在圣域，外面的世界也没什么好的。” 流逸轻哼一声，转移了话题：“你和那言玉说什么了？还要专门拉进幻境里去。” “给她道了个歉。”仓慕双眼微弯，形似弯月，“顺便关心下她有没有找到自己的道。” “有情似无情，无情若有情，这么好的苗子，若是迟迟找不到自己的道便可惜了。”仓慕回想起谢离珠先前的模样，露出一丝笑意，“不过我觉得，她已经找到了。” “这些有羽清给她操心，你关心的什么劲？”流逸戳了戳仓慕的额头，一脸恨铁不成钢，“想太多了！” 仓慕没理她，缓缓笑起来，眼中映着初升的朝阳，眼底重新亮起了光芒。 第220章 离开鹤温门 且说谢离珠这边，她们四人御剑刚刚出了圣域，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时，竟然已经到了密林外面。 谢离珠回头看了一眼，除了茂密的树木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还给安排个传送阵，这么贴心。”谢离珠嘀咕了一句。 “走吧。”霄月淡声道。 四人御剑往鹤温门而去。 鹤温门外的结界已经撤去，四人径直在主殿门口落下。 真仪带着一干长老坐于主殿内，言笑晏晏，等着霄月等人进来，戚苓妗站在自己的师尊身后，双目微垂，情绪莫名。 “见过掌门。”四人站成一排，同时朝真仪行礼。 真仪面上挂着的笑容格外灿烂，离开座位亲自扶了霄月一把，拍了拍霄月的肩膀：“多亏四位的帮忙，我鹤温门才能顺利度过此次危机。” 仓卯自爆时的动静不小，鹤温门虽然不知道圣域里面的情况，但单从这爆炸声音就能听得出来战况之激烈。 谢离珠前往密林的事戚苓妗已经和真仪以及诸位长老禀报过了，原本他们还在担心万一吃亏的是谢离珠，他们该如何向玉极殿交代。 但如今谢离珠四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流逸返回蛊族时的阵仗又那般大，便说明仓卯之乱已经平息了。 所以鹤温门才毫无顾忌地将护山大阵关闭了。 “不敢居功，巧合而已。”霄月神色冷淡，“有人与仓卯同归于尽，让我们捡了个便宜。” 真仪已经坐回了座位上，听了这话后面色微顿，随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笑着：“无妨无妨，总归你们是出了力的。” 真仪说着，拍了拍手，四名鹤温门弟子手上端着托盘进入殿内，来到谢离珠四人面前。 “这是你们为鹤温门解决麻烦的报酬。”真仪笑着补充了一句，“给玉极殿的酬劳已经派人送回去了，这些是给你们自己的。” 清吉堂发布的任务都是明码标价，任务完成之后的收益属于整个玉极殿，弟子可以得到对应的灵石，也可以选择兑换成法器丹药符箓等。 但中途若修士另有机缘，得到的宝物便属于他们自己，可以自行决定是否上交宗门。 谢离珠等人原本在流逸那里已经捞了一笔，但宝贝没人会嫌多，此时鹤温门的这一份谢礼她们也照收不误。 “多谢掌门。”霄月弯腰行礼，“事情已解决，我们便不在此多做停留，告辞。” 真仪点了点头，与一众长老一起亲自将她们送到山门口，目送她们下山。 谢离珠刻意放慢了步子，霄月等人虽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她一同慢了下来。 等四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忽觉头顶有阴影落下，仰头看去发现是一只巨大的蝴蝶，身上纹路艳丽，而在这蝴蝶的背上则站着一个人。 “四位仙子留步！” 来人正是戚苓妗。 不过她手上还拽着一个人，此刻正昏迷不醒。 谢离珠偏着头瞧了瞧，发现有些眼熟，正是李杭。 戚苓妗在石阶旁边的草地上落下后，那只巨大的蝴蝶扑棱了两下翅膀，慢慢缩小，顺着戚苓妗的手背钻进了她袖子里。 戚苓妗将李杭一把丢到了谢离珠脚边，看向谢离珠笑道：“这是我为言玉仙子准备的谢礼。” 霄月等人顿时了然。 难怪谢离珠方才一直磨磨蹭蹭的，原来是在等着戚苓妗给她送人过来。 看来这人便是先前谢离珠口中提到的闇鬼了。 谢离珠看也不看地上的李杭：“真仪尊者可有话要同我们说？” 戚苓妗神色未变：“仙子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该知道的我们已经知道了。”谢离珠说着，意有所指地扫了戚苓妗的手一眼，“至于其他的，若与我们无关，自然没什么好问的。” 戚苓妗面上显出几分讶异的神色来，唇角微扬：“言玉仙子倒是与众不同。” “听说谢家已经放出消息，言玉仙子即将成为谢家的嫡系，所以苓妗有个不情之请。”戚苓妗目光一转，面露忧色，“仙子应当也知道，鹤温门没有世家庇护，所以才会落得今日这般地步。” 戚苓妗话只说了一半，意思却已经格外明确了。 鹤温门想要临寰谢氏的支持。 谢离珠与谢氏的恩怨旁人不清楚，所以在戚苓妗看来，谢离珠马上就是谢家要捧着的人，若是谢离珠开口，此事必然十拿九稳。 谢离珠眼睫半敛，没吭声。 “仙子？”戚苓妗笑意微顿，疑惑地看向谢离珠，“莫非是不方便开口？” 戚苓妗想到先前谢氏声称与谢离珠断绝关系之事，还以为是谢离珠仍然耿耿于怀，遂面露了然之色，浅笑着开口。 “若是仙子不方便开口，倒也无妨。”她面露遗憾之色，“鹤温门积弊已深，改变总归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便是没有谢氏帮助……”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被灵薇打断。 “鹤温门的情况我会告知谢家家主。”灵薇面带歉意，“一时情急打断师妹的话，抱歉。” 戚苓妗愣了下，摇了摇头：“无妨。” 随后反应过来灵薇前一句话的意思，眼中骤现惊喜之色：“师姐的意思是……？” 她不知道灵薇的身份，但见灵薇如此信誓旦旦，便猜测灵薇或许也是谢家的嫡系。 “现任家主原是我兄长。”灵薇开口，淡声道，“比起言玉师妹，想来我说话会更有分量一些。” 戚苓妗没想到灵薇竟然是谢家家主的妹妹，当即笑开：“那便有劳师姐了。” 戚苓妗倒是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觉得或许是谢离珠此时在谢家嫡系里的地位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样高，反而可能还暂时不太能说上话，所以灵薇出面为她解决了尴尬。 谢离珠全程一声不吭，等戚苓妗离开后，她将李杭拎上凝鸿剑，行至中途才看向灵薇：“师姐其实不必因为我而答应此事。” 先前谢同安已经说了，灵薇早已叛离谢家，此刻让她去找谢老爷子，无异于让她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 第221章 禁地有异动 灵薇摇了摇头，微微笑起：“我为的其实是自己。这是他欠我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自然是要了解了。” 当年谢老爷子与谢同安合谋取了仓慕的眼睛，让她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背上了一份因果。 如今她与仓姨之间的因果了结了，谢同安死了，与谢老爷子之间的因果也了了之后，她才算是真正从谢家脱离了。 谢离珠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四人御剑速度不快，此刻才将将要出鹤温门的辖地。 风从耳边拂过，谢离珠隐约觉得听到了银铃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回过头去，恰好看到一只银铃在空中朝她飞来。 银铃落到谢离珠手里，随后戚苓妗的声音便从银铃内传出。 “后山禁地异动，求仙子相助。” 话说完之后银铃瞬间化为齑粉。 看着银色的粉末从指尖流走，谢离珠眉心微蹙，面露不解。 她们都快要离开了为什么戚苓妗才找她？况且禁地有异是鹤温门自己的事，与她何干？ 但戚苓妗那祈求的语气又十分强烈。 谢离珠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按理来说，此事与她无关，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但不知为何，谢离珠却感觉自己莫名受到了这句话的吸引。 另外三个人默不作声等在一旁。 眼前金光再次闪过，谢离珠眉心却皱的更紧。 照世眼给的结果是，去。 是有人在指引她？还是有人在试图操纵她？ 右手拇指不由自主摩挲了两下中指的指节，谢离珠的眼神忽然转为坚定：“去看看。” 指引也好，操纵也罢，总归有想让她看到的东西。 戚苓妗说禁地在后山，但谢离珠等人若是直接御剑往鹤温门头顶上经过必然会惊动鹤温门。 私闯人家禁地却闹得整个门派都知道了，这可不太妙。 所以谢离珠先让霄月帮忙画了个传送阵，将李杭弄回了玉极殿，而后四人绕了路，围着鹤温门辖地边缘兜了一圈才绕到了后山。 后山荒无人烟，树木丛生，从上方看下去只有密不透风的树冠，一片墨绿。些许白雾飘荡在其中，略微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后山这么大，想找一个所谓的禁地格外麻烦。 但谢离珠甫一靠近后山，就莫名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谢离珠追寻着这气息，最终停在了一处山洞前。 这山洞开在悬崖峭壁的正中间，距上方百丈，下方被白雾笼罩宛如一片深渊。 谢离珠跨进洞内，将灵剑收了起来，一手拿着凝鸿剑一手握着夜明珠，神色警惕地往里走去，霄月等人也默不作声紧跟其后。 这洞从外面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等谢离珠等人进去之后才发现竟然比想象中要深，蜿蜒盘曲，不像山洞，更像地道。 即将转过一处拐角时，谢离珠忽然停下了步子，回头与霄月三人对视了一眼。 从这拐角处，能够看到有光芒在闪烁。 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谢离珠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气出现了波动。 魔气波动她先前在容平岛感受过一次，星洲说容平岛底下镇压的魔物炼化的魔气与她同源，故而她在御的帮助下将魔气化为己用。 这一次又出现波动，便代表有同源魔气在此。 谢离珠屏住呼吸，悄悄探出一点脑袋，拐角后面的情形渐渐出现在她眼前。 拐角后面不远处有一间屋子，屋子正中央的地面上正在不断闪烁着光芒，映照出正中间一抹人影。 那屋子距离谢离珠尚有一段距离，谢离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发光，但那些光转动不休且照在某一处时忽明忽暗，她下意识觉得那地上有个阵法。 拐角过去的那一小段甬道正正对着屋子，若是谢离珠她们贸然靠近，四周没有一点可以掩蔽的东西。 “谁？！”没等谢离珠有别的想法，屋子中间的人骤然发出一声暴喝，随后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到了谢离珠面前。 这人出手如电，在谢离珠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一把掐住了谢离珠的脖颈。 夜明珠的微弱光芒让双方都看清了彼此的脸。 “言玉仙子？” “真仪尊者。” 真仪在看清谢离珠的脸之后立刻就将谢离珠松开了。谢离珠揉了揉脖颈，与三人一同向谢离珠行礼。 “你们不是走了吗？为何又回来了，还出现在我宗禁地？”真仪眉头微蹙，面露不悦之色。 “是戚苓妗让我们过来的，她说禁地有异动，让我们帮她。”谢离珠说着往后面看了看，“不过看起来这禁地似乎并未发生什么。” “她？”真仪目光微闪，而后重新笑起来，“确实是有一些异动，不过我观察之后发现应当没什么影响，倒是有劳四位跑一趟。” 真仪这话似乎是不想她们继续留在这里的意思。 若是先前也许四人当真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但现在谢离珠已经能感受到魔气的波动了，不可能轻易离开。 “敢问尊者，那里面的是什么？”谢离珠指了指那间屋子，“看起来似乎是个阵法，且隐约还有魔气流窜，莫非是镇压魔物的？若是如此，阵法出现异动，我们自然也该关心一番。” “这……”真仪为难地看了看四人，沉默片刻后侧开身子，“请。” 真仪带着四人往屋子走去，地上的东西逐渐显露出来。 确实是个阵法，但这阵法范围颇大且阵纹十分复杂。 谢离珠蹙眉仔细看了看这些阵纹，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阵纹，怎么和容平岛星洲守着的那个这么像？绘制阵纹时的起笔方法用笔习惯几乎一模一样，仿佛出自一人之手。 …… 鹤温门内，戚苓妗从蝴蝶背上跳下来，一抬眼发现自己屋子里那些乱爬的蛊虫倒映在窗纱上的影子似乎全部消失了，一下便反应过来是有人来了。 收起蝴蝶后，戚苓妗缓步走过去，一把将门推开，果不其然看到有人背对着她坐在桌边。 “王上。” 第222章 阵法真相 流逸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用短笛逗弄着桌上的蛊虫，语气散漫：“你何时同我回圣域？你虽不是妖族，但能修炼妖族的功法，速度比待在这鹤温门快多了。” 戚苓妗面露歉意：“王上，我先前已经说过了，待报答了掌门的养育之恩后便会前往圣域。” 流逸嗤笑了一声：“她只是你的养母，更何况她还一直用你要挟我，这也值得你如此尽心竭力帮助她？那我对你的栽培又该怎么算？” 戚苓妗摇了摇头，缓声道：“养育之恩客观存在，我确实需要报答，且掌门要挟您是出于鹤温门的未来考虑。掌门的要求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鹤温门来说却是数代人为之努力。” 流逸面上却毫不在意：“鹤温门今日的局面并非我造成的，我关心鹤温门的死活做什么？” 戚苓妗轻轻叹了口气。 又是这样。流逸虽然尊重她的决定，但从来不认同她的想法，甚至有时还会背道而驰，每每涉及鹤温门之时，流逸都会这么和她说。 但她原是鹤温门弟子出身，她是被真仪亲手从虫子堆里刨出来养大的。 她过去的一切都是鹤温门赋予，即使后来被流逸看中选为继承人，能得到更多的天材地宝与高阶的修炼功法，但鹤温门的过去也是不能抹杀的。 “算了，反正仓卯灭了之后她目的也达到得差不得，我还没那么早死，还是能等到你回圣域的。”身后长久的沉默令流逸率先败下阵来。 “说起来，她不是还守着个阵法，正所谓送佛送到西，你不帮她解决此事？”流逸转身看向戚苓妗。 戚苓妗笑了下：“自然是要帮的，我已经送了追魂铃过去。” 流逸想起来先前仓慕给谢离珠的评价，不由得笑出声来：“看来你们都将她拿捏得很准啊！” 一个是看透了谢离珠外表下的真实情况，一个是拿准了谢离珠不会袖手旁观。 有情似无情，无情若有情。所以才会管了这么多闲事。 “没有人想拿捏她，她也不是能任人拿捏的人。”戚苓妗不赞同地摇头。 流逸叹了口气，忽然拍了下戚苓妗的肩膀：“算了，懒得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音落下，流逸消失不见。 那些被流逸聚在一起堆成一队的蛊虫纷纷抖了抖身子四散爬走，有几只顺着戚苓妗的指尖往上爬，还没走多远就被戚苓妗拽了下来。 但这蛊虫却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似是格外想同戚苓妗亲近。 山洞内，谢离珠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真仪看了她好几眼之后无奈叹气：“你说的阵法我没见过，没办法判断是否出自同一人，我只知道一件事，与这相似的阵法其实有八个。” 真仪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已经什么都说了。 “这八个阵法都与玉极殿有关？尊者也是守阵人？”谢离珠想起先前星洲对这阵法相关问题的回避状态，一时间有些迟疑：“这阵法……” 真仪了然一笑，重新盘腿坐下：“你是想问这阵法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谢离珠没吭声，算是默认。 这阵法表面上看也是镇压类的阵法，想来底下应当也有一只魔物。 但宗门之内向来不成文的规定是若阵法出自某一宗则由此宗自行派人镇守，承担修复的责任。若由多个宗门合力布下，则由各宗派人轮流守阵共同维护。 但现在的这个阵法却哪边都不属于。 明明全出自玉极殿，却又有鹤温门掌门守阵，还不是轮流的，从星洲的情况来看应当是一守就是一辈子。 这阵法真的只是用来镇压魔物吗？ “言玉仙子的敏锐程度确实令人惊叹。”真仪笑了笑，语出惊人，“别的阵法我不知道，但我守的这个阵法却是个双面阵法。” 所谓双面阵法，是指两个效果不同的阵法叠加放置但作用不会交叉重叠互相影响，宛如一个隔开某空间的隔板，上下两面都只对其中一部分被分割的空间起作用，不会影响到另外一面对着的空间。 “朝着我这面的，是个献祭的阵法，反面的阵法消弭后这个阵法就会启动。” 四人瞪大了眼睛，一时无言。 镇压类阵法消弭，有三种情况，一是魔物过于强大，阵法被从内部毁坏；二是人为从外部撤去阵法；第三则是镇压目标消亡，阵法失去作用自然而然就消弭了。 这第一种情况，若是谢离珠没有帮御解决体内冰层的话，是不会发生在御的身上的，御只会源源不断被阵法抽取力量，变得越来越虚弱，那便会发生第三种情况。 但谢离珠给她解决了问题，她实力会逐渐增强，恐怕破阵也只是时间问题，便又转向了第一种情况。 似乎无论事情往哪边发展，星洲都难逃一死。 那…… 谢离珠看向重新闭上眼睛的真仪，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羽清用阵法囚禁镇压包括御在内的九天诸神，又镇压了其他七个她不知底细的魔物，还要弄八个人来守着阵法，等待着自己被献祭的那天。 羽清疯了？？？ 她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明明已经是大乘期大圆满了，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却迟迟跨不过这一步，莫非便是因为这些阵法？ 本以为羽清如今身上没担什么因果了，等着时机到了飞升就行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言尽于此，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真仪盘腿坐在阵法中央，背对着四人，“你们快快离开吧。” 四人朝她行了一礼后依言退出。 感受到四人彻底离开后，真仪睁开眼，盯着某处喃喃自语：“我想活着。” 谢离珠离开鹤温门后山之后一路上面颊紧绷一语不发，御剑的速度快得像是恨不得能下一秒直接闪现到羽清面前。 “离珠。”霄月皱了下眉，喊了一声，见她没反应后竟然再提速度直接从边上窜到谢离珠面前，将她硬生生截停了。 第223章 她在挑拨你们 “你想做什么？”霄月面无表情看向谢离珠。 谢离珠看了她一眼，移开了目光，闷声道：“回去问问师尊。” “她是想挑拨你和师尊。”霄月冷声道，“师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谢离珠叹了口气：“师姐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要回去谴责师尊，我只是想弄清楚师尊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没觉得师尊怎么样。” 她只是想知道，羽清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赔上自己飞升的机会和那么多人的性命。只是镇压魔物的话，完全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听到谢离珠这么说，霄月面色稍缓，往旁边让开。 四人急急御剑返回宗门，石阶下却站着一人，见到她们时目光微动，似乎是专程在等她们。 “苍元，你在这里做什么？”收起灵剑，霄月问道。 苍月朝她拱手行了个礼，看向谢离珠：“师尊说小师妹回来之后会找她，让我带她过去。” 霄月看了谢离珠一眼，没说什么，带着竹水和灵薇前往清吉堂。 苍元领着谢离珠拾级而上，进了山门后走了好一段路，将谢离珠带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上。 “师尊在山顶等你。”将人带到后，苍元径直转身离开。 谢离珠是在山顶的平台上找到的羽清，但还没靠近谢离珠就停下了步子。 羽清身下有个阵法正在运转。 “师尊，您找我。”谢离珠停步，弯腰行礼。 “无妨，到我身边来。”羽清原本在打坐，听到谢离珠的声音后睁开了眼睛。 谢离珠依言走到羽清身边，与她并肩而坐。 “此次可还顺利？”羽清手上转着腰间的养灵玉，缓声询问。 “鹤温门危机已经解除了，仓卯死了，被谢同安杀的。”谢离珠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羽清的表情，然而羽清面上却是没有丝毫变化，“灵薇师姐将眼睛还给仓慕了，戚苓妗将闇鬼交给我，我弄回玉极殿暂时关在了刑堂。” 羽清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但是我在鹤温门禁地发现了一处阵法，和在容平岛上见到的那个大阵极其相似。”谢离珠抿了抿唇，低声道，“真仪尊者说这阵法是双面阵法，而且一共有八个。” “师尊，你究竟想做什么？” 羽清眉头动了动，眼底闪过莫名情绪，转眼又恢复正常：“你怎么会突然去鹤温门的禁地？” “是戚苓妗说后山禁地有异动，向我求助。”谢离珠如实回答。 如今看来，戚苓妗这招当真是拙劣。 戚苓妗分明是故意将她引去禁地看到了真仪和那个阵法，真仪或许是和戚苓妗商量好了的，所以看到她们的时候震惊的情绪其实不浓烈。 真仪虽然修为不是所有掌门里处于上游特别出挑的那一类，但以真仪的神识覆盖范围，几乎可以说她们才进入山洞真仪就该察觉到了。 但真仪偏偏装作才发现她们四个的模样，还对谢离珠出手，营造了一种打坐太沉迷没有立刻发现谢离珠等人的假象。 “看来她很不甘心啊。”羽清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师尊，那八个阵法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会叠套献祭阵法？这样造成的因果不会阻碍你飞升吗？”谢离珠见羽清又不说话了，连忙噼里啪啦甩了一大堆问题出来。 羽清有些哭笑不得，等谢离珠说完之后她才开口：“不是八个，是九个阵法。” 谢离珠怔了怔，目光下移，看向地上的这个阵法。 手法也很像，但阵纹却不太像。 “师尊你……？”谢离珠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照世眼让你去的吧？”羽清的目光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你于卦道的领悟速度比我想的更快，或许确实是天意如此。” 谢离珠看着她的眼睛，感觉羽清的眼睛里面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又仿佛平静得如同一潭湖水。 她都还没有说，羽清就知道她是用照世眼起卦了。 “师尊敏锐。” 羽清无奈地笑了笑：“不用担心，旁人说的话无论是什么都不需要相信。这阵法不会害我也不会害别人。” “我飞升碰到了瓶颈，需要解决一些事情，等这些事情解决完了我就会闭关。” 看来那些阵法便是羽清要解决的事情了。 谢离珠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这次鹤温门之行确实是我有意安排。”羽清说着，看了谢离珠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谢同安是我引过去的，你和谢家的事，或许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谢家有三个大乘期的高手是谢离珠要对付的，但谢离珠没有开口求过羽清，正好鹤温门来求救，她问过天道之后，才自作主张做下了决定。 “那师尊你呢？”谢离珠转头看向她，“谢同安说若是他死了，您也飞升不了，你与他之间的因果会阻碍你。” 谢家的事本来和羽清无关，羽清却插手为她引出了谢同安，而且不知道羽清用了什么法子才让谢同安以真身出现，给了仓卯机会。 否则这些大乘期的修士向来都是狡兔三窟，遇事只会以分神降临，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让真身出面，以免真身被灭。 羽清闻言，顿时失笑，摸了摸谢离珠的脑袋：“他影响不了我，我目前原本就无法飞升，我飞升的契机掌握在自己手上，况且这是天道允许我做的。” 天道准了，因果自然是归天道自己说了算。 “好吧。”谢离珠点了点头，拿出流逸送给她的那个追魂铃，“流逸前辈给了我这个，她说可以为我办一件事。” 羽清看了追魂铃一眼，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你收着便是，如何使用全看你自己。” 谢离珠摩挲着追魂铃上的纹路，神色复杂：“前辈为何会答应师尊？” 流逸送了她们四个一人一件宝物，都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哪怕她与羽清是挚友，也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她欠我条命，所以给了我五个承诺，只要是她能办到的，都会照做。”羽清随意地解释了一句，对她和流逸的交情不欲多言。 第224章 审问李杭 所以羽清用四个承诺给她们换了四件宝物？ 谢离珠目光微闪，将追魂铃收了起来。 “照世眼的封印已经很弱了，去找她吧。”羽清说罢，取下腰间的养灵玉递给谢离珠。 谢离珠接过养灵玉，起身向羽清辞别，离开之后直奔刑堂。 李杭被关在了禁闭室内，身上下了禁制，一身灵力完全无法使用，此刻与普通人无异。 紧闭的门打开，外面的光线穿过门缝照进昏暗的房间里，李杭瞥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门打开又合上，谢离珠站在距离李杭前方不远处，打量着他。 “仓卯让你去引诱戚苓妗？”禁闭室里空无一物，谢离珠自己弄了张凳子坐下，淡声问道。 或许是知道自己落到谢离珠手里便跑不了了，李杭倒是没有嘴硬：“是，蛊族的继承人在继位之前不能对别人生情。” “那戚苓妗与蛊族的祖先一样是极阴之体，最适合用来采补，所以我才与仓卯做了交易。” 关于戚苓妗的情况，谢离珠猜到一点。 蛊族起源特殊，最佳的传承人其实是拥有与那发现炼蛊之术的女子一样的体质的人，但这种体质并不常见，一直到戚苓妗出现之前都没有第二个人，所以蛊族都是选蛊母继位。 在自己饲养的蛊母没有死亡的情况下，一般蛊族之人不会再养蛊母。仓卯为了与仓慕融合，所以把自己的蛊母弄死了。 但仓慕原本是流逸的蛊母，仓慕没死流逸是不可能再养蛊母的。 仓慕年纪轻轻就能够化出人形游历各处，实力恐怕是其他蛊母中最强横的。想来若非仓慕后来出了事，流逸必然会选她做继承人。 但如果既有拥有极阴之体的女子，自己的蛊母实力也不差，这种情况下继承人的最优选便是那拥有极阴之体的女子。 “但是仓卯和我说，你与戚苓妗合谋，想杀我。”谢离珠支着下巴，“是因为想为桓简报仇吗？桓简是何身份？” 当时杀桓简的时候他信誓旦旦说闇鬼一族不会放过她，据她所知鬼修可没这么重情重义到能够因为死了一个人就全族追杀一人，唯一的解释便是桓简对闇鬼一族十分重要。 戚苓妗将这闇鬼活捉送给她做人情，也是给她仔细审问的机会。 “他是族长的独子。族长时候快到了，指望着他接任领导整个闇鬼一族，但他修为还不够高，不足以压下族中那些长辈，所以族长就让他出去成长历练。” 然后就历练死了。 谢离珠点了点下巴，沉思着。 合着是未来的族长啊，那这身份确实还挺重要的。 “所以你们族长是对我下了追杀令，让你们所有人都要找机会弄死我是吗？” 李杭没说话，算是默认。 谢离珠见状，冷笑了一声。 “族长很强，其他长辈也很强，你必死无疑。”李杭直视着谢离珠，语气极为平淡。 “哦，那咋了？”谢离珠却是浑然不在意。 她还只是个筑基的时候就能够和柳安筠、司凝合力，连跨两阶杀了化神期的桓简，如今她是元婴期，实力更是突飞猛进。 况且，比她强，天赋可不一定有她高，只要她也变的更强不就好了？ “你们那族长，是什么境界？”出于尊重，谢离珠还是问了一句。 “炼虚。”李杭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其他几位长辈也是炼虚期。” 哦。 谢离珠的反应平淡到几乎可以称之为没有反应。 “你们有没有现下不在鬼界的族人？”谢离珠转了转眼睛，问道，“有什么法子能将他们全部弄回鬼界？” 李杭闻言，嗤笑了一声：“想一网打尽？只要你去鬼界待上一个月，他们自然就回来了。” 谢离珠听懂了李杭的意思。 闇鬼一族下了追杀令要弄死她，她跑去人家的大本营了，这些外出的自然要赶回来，功劳能分到一点算一点。 “如此甚好。”谢离珠拍了拍手站起来，将凳子收了回去，“你继续待着吧，等我下次再来，你就死到临头了。” 李杭面上表情丝毫未动。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是死是活。 谢离珠返回言玉宫后，趁着去仪阳秘境的时间还没到，抓紧时间练习了留月剑法，丹道、阵道也齐头并进，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扶泽来找她这天，谢离珠刚刚练完剑，满头大汗，身上魔气灵气交错缠绕。 她破境了，如今是元婴期大圆满。 前些天柳安筠和竹水几乎前后脚突破元婴期进入化神境，雷劫声势浩大，震惊了不少人。 谢离珠灵魔双修，这些天又主攻留月剑法，修炼速度超级加倍，没想到竟然距离突破元婴期也只差临门一脚了。 这下八个弟子里，只剩下修然和苍元还没有突破元婴期了，且苍元的修为似乎出现了停滞的现象，修然眼看着就要后来居上了。 不过，这些日子的修炼，最令谢离珠满意的，是她找到了留月剑法的核心，再与归真剑诀以及羽清、从霜教给她的功法进行了融合尝试，已经能够找到方向了。 对于各类修士来说，学习前辈的功法虽然是必经之路，但若是想要有所成就，必须要有自己的理解，能够在前人的基础上加以创新。 归真剑诀算是祖宗之法，羽清和从霜教给她的功法都是她们自己在归真剑诀的基础上创新过后的。 据她所知，她的七位师兄师姐都已经到了创新的阶段，只是进度不太一样而已。 诸如早早跨入化神境的霄月、天微与溟俟三人，已经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功法，整体已经成熟，但他们还在不断精进。 竹水和柳安筠这两个新入化神境的，已经早早走在了创新的路上，进度略有差异。 修然和苍元则是刚刚入门不久。 谢离珠的修为已经超过了修然和苍元，但因为她涉猎的更多更杂，要深入研究的太多了，所以迟迟摸不到创新的法门。 留月剑法的彻底掌握给了她契机。 第225章 再见安华 “你这剑法，瞧着倒是有些意思。”扶泽双手抱臂，斜斜倚靠着门框，看向谢离珠，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看来是找到法门了？” 谢离珠收起凝鸿剑，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笑道：“确实有了些方向，还待仔细研究。” 扶泽点了点头，一脸嫌弃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赶紧换身衣服，走了。” 谢离珠现下穿着玉极殿弟子统一配备的练功服，身上又是汗又是灰尘树叶的，瞧着灰扑扑的。 谢离珠依言进去换了身衣服，出来后扶泽拿出法器画了个传送阵，将人一把拽进来，阵法瞬间启动，等谢离珠站定时人已经在仪阳道场了。 扶泽如今的修为功力，绘制的传送阵可以瞬间启动，跨越万里，小小仪阳道场转眼就到。 扶泽来得晚，沧云宗和应苍门派过来的长老已经到了，那两人看见跟在扶泽身边的谢离珠，对视一眼。 “扶泽长老，你身边怎么还跟着个小辈啊？”沧云宗的长老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笑眯眯地看向谢离珠，“这检查秘境的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扶泽面不改色，挥手开启秘境入口：“迟早都要做，先带来学习一下怎么了？” “说的也是。”应苍门的长老应了一声，若有所思，“下次我也带小辈来学习学习。” “不行！”扶泽一口拒绝，顺便瞪了她一眼，“她是什么情况你我心知肚明，怎能与旁人一样？” 如今在各宗眼中，谢离珠可是羽清最细心呵护的弟子，没看她秘境历练出了事羽清都要专门守着确保人没出事吗？ 两位长老揣着明白装糊涂，正欲开口询问谢离珠是什么情况，扶泽根本不给他们机会，秘境打开后左脚踹一个右手推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弄了进去。 仪阳秘境正儿八经的入口阵法是随机传送的，但他们是来检查的，不需要走那个阵法，另外开启的入口是定点传送。 为了带谢离珠去找安华，玉极殿这一次特地指定要检查四五六关。 仪阳秘境划分八关，难度逐级递增，所以检查时也划分三部分，负责检查最简单的一至三关的还要兼顾检查其他未知区域的任务，第七关和第八关是最难的，交由一宗检查，而四至六关不上不下的，便可以检查完之后直接离开。 扶泽进去之后，另外画了个传送阵将谢离珠送到了第六关那座墓室前。 “你解决完事情之后在这里等我带你出来。”谢离珠进传送阵之前，扶泽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不要乱走，免得出事。” 如今仪阳秘境虽然是处在休养生息的状态，但里面的那些秘境机遇仍然是会触发的，他们三个有特定的检查路线可以确保不会被拖进历练里面，谢离珠却不是。 谢离珠点了点头，抬脚跨进传送阵中。 谢离珠到墓室门口的时候，石门已经打开了，谢离珠径直走了进去。 与上一次差不多的场景，安华女皇的尸身仍然好端端地坐在龙椅上，双目紧闭，但棺椁却是打开的。 “你来了。”谢离珠站到安华前方不远处后，墓室内忽然响起来安华的声音，“朕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谢离珠恭敬弯腰行礼：“闳时仙尊的尸骨晚辈已然找齐，待此事了结之后，会按照她的吩咐将她的尸骨火化撒入江河湖海。” 安华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喃喃道：“她竟是想如此处置么？” 随后她仿佛舒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释然：“如此也好，骨灰随水流经各处，也算是让她踏遍四海。” “那她可愿见我？”安华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晚辈已将仙尊的一缕神魂带来。”谢离珠说着取出养灵玉放在面前的地面上。 养灵玉上闪动着莹润的光芒，随后在上方浮现闳时的虚影。 “师尊。”闳时看着坐在龙椅上的人，低声喊了一句。 “闳时！”安华的声音出现了一瞬间的激动，随后便恢复如常，“终于又见到你了。” 说完这话后，墓室内便陷入了一片沉寂当中，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终是闳时先打破了沉默：“师尊为何突然来到白鹭洲？” 安华身为遥伽帝国的皇帝，即便是陨落，也该归葬于帝陵，受万世供奉敬仰，而不是没名没姓地留在了仪阳秘境里。 “朕传位之后思及尚有心愿未了结，便下旨不入帝陵，孤身一人前往白鹭洲，想要找回你的尸骨。”安华声音低缓，“朕此前创下诸般丰功伟绩，前无古人，自然无人敢违逆我。” 闳时点了点头。 安华确实是一位前无古人的君王，以一己之力扭转遥伽皇室衰微局面，大力清洗朝堂，除掉奸臣管垣等人，至于其他的，闳时当时已经离开了遥伽帝国，所知不多。 “你呢？”安华踟蹰了一下，语气中带着难过的情绪，“为何魂魄久久滞留不愿转世？” 闳时和杀她的人同归于尽之后，魂魄迟迟没有入冥界，乃是心有挂碍，最终形成了执念。 “我想看着谢家消失在白鹭洲上。”闳时闭了闭眼，压住眼底的阴翳，“谢家害了这么多的人，让白鹭洲白白损失许多天赋上乘的人，有生之年若是我不能看到谢家消失，是不会散去执念归入冥界的。” 闳时说完之后，墓室内响起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也罢。”安华喟叹了一声，忽然将话头对准谢离珠，“这小丫头是能为你达成遗愿的人吧？” 谢离珠也是血脉返祖之人，闳时愿意将自己的剑骨给她，必然是寄希望于她了。 闳时没有点头，只道：“可以是她，也可以是旁人，时机到了，是谁都可以。” 谢离珠盘腿坐在一旁闭目打坐，对此一语不发，压根不关心。 “师尊，我有一事。”闳时听到安华应声之后，继续道，“照世眼是遥伽皇室秘宝，为何没有在下一任女皇身上，而是给了离珠？” 第226章 解除照世眼封印 安华笑了一声，不甚在意：“照世眼可见人世百象窥因果法理，也正是因为照世眼的存在才使得不少先祖迷茫困顿，踌躇不前。既然没办法彻底掌控它，不如将它赠与更适合的人。” 照世眼的作用看起来是十分强大的，但这只是对于能够真正掌控它的人来说。遥伽开国皇帝惊才绝艳天赋冠绝四海，所以她能够掌控得住照世眼。 但皇室继承人的选择并不以天赋为先，一旦修为无法达到能够驾驭照世眼的高度，便会被照世眼所看到的因果法理阻碍脚步。 如果一件事的结果对自己是不好的，那就可以不去做吗？ 对旁人来讲或许可以，但对帝王来说，不行。 一国之主身上肩负的是整个国家的命运与万民的利益。 或许七国定下继承人选择不以天赋修为为先的规矩便有此考量。当你实力不够强时，受到的掣肘便多了，要考虑权衡的自然也更多。 “况且虽然没了照世眼，但我给了皇室另一件更适合君王的法宝，有这法宝在，才能让遥伽走得更远，变得更强盛。”安华慢悠悠补充了一句。 “如此也好。”闳时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墓室内重新归于沉寂，直到闳时的神魂颜色开始渐渐减淡，谢离珠立刻睁眼看来。 “前辈，养灵玉能够维持的时间有限。”谢离珠低声提醒道。 “算了，如今我们也没有旁的话需要说了，到此为止吧。”安华笑了一声，叹道，“今日一别，便是真正再无相见之日了。” 闳时没说话，沉默着回到了养灵玉当中。 等着谢离珠将养灵玉收起后安华再次开口：“你这次来，除了我交代的事情之外，应当还有别的目的吧？” “晚辈想请前辈解除照世眼上的封禁。” 安华倒是不意外，其实在发现谢离珠已经到了元婴期大圆满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安华只问了一句：“找到自己的道了？” 谢离珠点头。 “好。” 话音落下，龙椅上的人睁开眼，如有实质的锐利目光穿过冕旒前面的玉珠直直对上谢离珠的眼睛。 谢离珠都被这目光惊了一下。 这目光几乎与活人无异。若非知道安华确实已经陨落，只怕谢离珠都要被这目光给震慑住。 金光从安华的身躯里飞出，打入谢离珠的眉心，眼睛有一瞬间的冰凉之感传来，谢离珠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冰凉的感觉消失后紧跟而来的便是滚烫。 等这一冷一热的感觉全部散去之后，谢离珠再睁眼时，双眼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的瞳仁原本是近似墨一般的黑色，但随着照世眼的封印减弱，她的瞳色也在慢慢变淡，只是先前一直不明显，如今照世眼的封印彻底解除后，眸色便转为了深灰有些偏黑的颜色，外面保留了细细的一圈黑色。 原本谢离珠眼中的金光闪烁并不稳定，封印解除之后金光却直接消失不见了。 “多谢前辈。”谢离珠眨了眨眼，确认已经没有任何的怪异之感后缓缓笑开。 “好了，你走吧。”安华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不少，龙椅上的人再次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离珠依稀觉得那龙椅上的人原本挺直的腰背似乎弯了些。 从墓室退出后石门轰然落下，激起一阵烟尘，使得谢离珠眼前一片迷蒙。 对着石门沉默地站了不知道多久，扶泽的声音遥遥从后面传来。 “处理完了？那走吧。”扶泽的声音原本还在远处，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时人已经到了谢离珠旁边。 谢离珠转身向她行礼。 对上谢离珠的眼睛，扶泽稍稍顿了一下，随即便恢复如常，快速画完传送阵带她离开了秘境。 出去之后没多久另外两人也出来了，没给他们继续调侃的机会，扶泽迅速将阵法关闭，脚下传送阵光芒大亮，两位长老只觉眼前一闪随后扶泽和谢离珠就已消失不见。 “哎！”沧云宗的长老摇了摇头，“护的跟眼珠子似的，哎！” 应苍门的长老看着地上开启传送阵的地方，眼中若有所思：“她的眼睛……” “什么？”旁边的人没听清，凑过来问了一句。 “没什么，说你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应苍门的长老撇了撇嘴，阵法落下转眼人已消失不见。 沧云宗长老气急：“一个个的会画个传送阵有什么了不起的？跑的跟要投胎似的！我能驾着药草丹炉飞你们能吗？看给你们能耐的！” …… 扶泽并未将谢离珠带回玉极殿，而是将她直接传进了无尘洞天中，扶泽留在了洞天外面等着谢离珠。 “扶泽长老这么负责？竟然还要把我领回去？”谢离珠将闳时的神魂送回去后一出来就看到靠着棵树等在旁边的扶泽，她眨了眨眼，笑道。 “没大没小！”扶泽顶着谢离珠的额头稍稍用力往后戳得谢离珠有些后仰才收回手，笑骂道。 谢离珠“嘻嘻”了一声，却也不敢再过多地和扶泽玩笑。 虽然目前来看扶泽长老对她的态度还是挺和善的，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忽然炸毛了。 “长老，我想去一趟延靖海。”谢离珠手上托着个木盒，“将前辈的骨灰撒入海中。” 延靖海是白鹭洲最大的内海，常年水量充盈，大大小小的江河湖海俱以此为起点，最终流向外海域。 她答应闳时会将她的骨灰撒入江河湖海当中，所以她在明镜洞天内闳时身死之处将闳时的遗骨火化了之后才出来的。 “自己不学无术，惯会使唤人！”扶泽轻斥一句，却也依言画下传送阵。 谢离珠抿唇而笑，在心中悄悄反驳了扶泽一句。 她可没有不学无术，过几天就给各位长辈们表演个大的！ 延靖海地处白鹭洲中心地带，四周俱是茂密丛林绿洲，湿润水雾漂浮在海面上，增添了不少朦胧之色，从四周蔓延出去的细小支流宽不足一尺，从上方俯视，仿佛一张巨大的蛛网。 第227章 化神 谢离珠站在岸边，手中托着装有闳时骨灰的木盒，心绪复杂。 微风吹过，送来了水的湿气与树林中的草木气息。 扶泽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 谢离珠打开木盒，将里面的骨灰缓缓倒入海中，看着骨灰被风吹得四散，飘飘洒洒地落入水中。 撒完了骨灰，谢离珠将木盒收起，一掀衣摆，直直跪下，对着水面磕了个头：“承仙尊遗志，晚辈言玉在此立誓，天地为证吗，必灭谢家满门，让血脉返祖之人不再受谢氏追杀之苦。” 海水击打岸边的声音从未停息，风从谢离珠的耳边拂过，仿佛有人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天边一声惊雷响起，誓言落成。 日光穿过云层照在谢离珠身上，落下一片暖意。 海面上的湿润水雾忽然朝着谢离珠急速涌来，四周的灵气快速汇入谢离珠的身体。 “长老，劳您带我回宗。”谢离珠起身，神色淡然地看向扶泽，“我已破境，未免谢家察觉，需回无恶塔渡劫。” 扶泽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画完传送阵将人带回了无恶塔。 羽清已经得到了消息，等扶泽二人到的时候她也恰好抵达。 “给她布个结界。”羽清看了扶泽一眼，而后转头看向谢离珠，将一个储物袋递给她，“里面的法器可以为你分担一部分雷劫。” 谢离珠接过：“有劳师尊挂心。” “鸿阳说你渡劫的时候可以把你那个小塔拿出来，让雷劫一起淬炼淬炼，而且我瞧着你这塔还能引雷，也能帮你分担些压力。”羽清指了指谢离珠腰间的缠悲塔，快速道。 天边雷云已经汇聚完成，往着无恶塔的方向奔涌而来，渡劫迫在眉睫。 谢离珠看了看羽清，忽然笑了一声：“师尊，其实不用这么担心我的。” 不就是雷劫吗？反正天道也不可能让雷劫把她劈死了。 羽清无语，敲了一下谢离珠的额头：“化神期雷劫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从化神境开始，每一次的大境界突破都会有相应的天道考验，化神期的这一道是领悟分神之术的，必须通过之后才会降下甘霖。 若是谢离珠前面在雷劫上消耗了过多的修为与经历，等到进入考验之时未必能够顺利通过。 通不过考验，虽有化神之名，却无化神之能，之后想要突破化神境便是难上加难。 这事谢离珠自己也知道。 揉了揉额头，谢离珠眨了下眼：“好吧，弟子遵命。” 漆黑如墨的浓云仿佛将天幕都压得低垂了不少，雷电穿行其中，速度极快，转眼便到了面前。 谢离珠刚刚在无恶塔前布下的结界里坐下，将储物袋中的法器拿出来一一摆在面前。 “走吧你。”扶泽走过来，扯着羽清的衣服往后拽，“你又不能替她渡，光守着有什么用？没准还会影响她。” 修为过高的人若是在修为低的人渡雷劫的时候靠得太近的话，是有一定几率导致雷劫力量增强的。 谢离珠的雷劫里面有天罚之力，原本就要比旁人的雷劫更加凶猛，这又是化神期的雷劫，若是一不小心导致雷劫力量增强，没准谢离珠真得让天雷给劈死。 羽清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被扶泽拽离了现场。 谢离珠远远对上了羽清的视线，还笑着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安心。 二指粗的雷轰然落下，劈在结界上，一道裂痕顿时出现在结界上。 或许天道也察觉到有东西在帮谢离珠分担雷劫，所以原本应该下落速度逐渐变快的雷劫忽然一道道几乎前后脚的功夫就落了下来。 雷劈过四下之后，扶泽布下的结界轰然碎裂。 第五道雷劈到了谢离珠面前的那些法器上，好几件法器瞬间被劈得粉碎。 羽清带来的法器品阶从低到高什么都有，都是她这些年外出游历收集来的，一部分被霄月她们五个进入化神期的弟子消耗掉了，剩下的可以让所有人用到突破化神境渡合体期雷劫的时候。 这么多的法器，天阶上品的也有不少，羽清却眼也不眨地拿给弟子用了。 等到那些法器全部被劈碎之后，谢离珠将早已解下的缠悲塔抛了出去。 缠悲塔迅速变大，没来得及接住紧跟着落下的那道雷劫劈在了谢离珠身上，后面的雷则被缠悲塔悉数引去。 雷劫劈在身上的时候，谢离珠只感觉自己浑身的经脉都要被劈断了。 化神期雷劫果然和元婴期雷劫不是一个高度的，一道雷快赶上元婴期四五道雷劫的力量了。 缠悲塔吸饱了雷电之力后，身上金光四射，闪烁两下后飞回了谢离珠腰间，谢离珠尝试感应了下，灵力仿佛石沉大海。 不会被劈坏了吧？ 谢离珠心头闪过一丝担心，但紧跟着到来的雷劫转眼就将她的担忧劈得灰飞烟灭。 结界、法器加上再缠悲塔，一共为谢离珠挡了十七道雷劫。 化神期雷劫共有三十六道，余下的十九道雷劫只能谢离珠自己硬扛。 无恶塔常年阴云密布，隔三差五就会有天罚落下来，玉极殿的其他弟子只以为这次也是捉到了穷凶极恶之人，正在受天罚，便纷纷绕着无恶塔走。 最后一道雷劫劈完的时候，谢离珠已经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羽清和扶泽在远处亲眼目睹谢离珠晕倒，羽清心中虽急，却毫无办法。 电光流窜在谢离珠身上，将谢离珠包裹在了里面，代表谢离珠已经进入了天道考验之中。 谢离珠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虚无，她立刻便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了。 虚空之境。 她坐起来，两条腿就这么直直往前伸着，一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喂，天道，不是有考验吗？你人呢？”等了半天虚空之境都没人理她，谢离珠晃了晃脚，懒洋洋问道。 话音落下，虚空之境中似乎出现了些变化，但谢离珠什么也看不到，随后天道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与上一次相比，你进步了很多。”天道顿了顿，谢离珠莫名从后面那句话里听出了愉悦的感觉，“你进步的速度很快，果然没有令吾失望。” 第228章 镜阵 谢离珠闻言，轻嗤一声：“不是我说，你这改口的速度可真是有够快的。” 当时她陷进桓简的幻境里的时候还说对她失望呢，这才多久就愉悦上了？ “事实而已。”天道倒是不在意她的态度，仍然给人一种语气中含着笑意的感觉，“彼时的你成就了今日的你，今日的你，可以让吾改口。” “嗯嗯。”谢离珠胡乱点头敷衍了两句，“知道了知道了，谢天道厚爱，弟子必将铭记于心时时诵念一刻也不敢忘记——”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语调起伏夸张，最后一个字还拖得长长的，在旁人看来便是完全不尊重天道了。 天道没理她：“既要接受考验，当正襟危坐才是。” “正不了襟危不了坐，你的雷都快把我劈死了，就这样吧。”谢离珠说着，竟然又躺了回去，曲着一条腿，另一条腿搭在膝上，脚尖一晃一晃的，格外不正经。 天道或许也被她这态度弄得心累懒得管她了，在谢离珠已经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一丝灵气钻入谢离珠的眉心，四周凭空出现了八面镜子，谢离珠脚踩的也变成了镜子，头顶上竟然还有一面。 除了没有密闭之外，几乎是将谢离珠完完全全关在了里面。 谢离珠睁开一只眼，瞥了下那些镜子后又重新闭上：“做什么？” “镜阵中有我要给你的奖励，自己找出来。”天道说完这话就没声了。 谢离珠慢吞吞坐起来，抬眼就看到她前方的那几面镜子上照出了她的身影。 不清楚这镜阵的底细，谢离珠只召出凝鸿剑握在手中，绕着这些镜面打量着，伸手触上之时，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除此以外似乎并无其他异常。 略略后退几步，谢离珠将凝鸿剑斜提在手，直直与前方镜中的自己对视着，手腕一转，一剑刺出。 变故陡生。 距离谢离珠前方最近的三面镜子以及上下两面镜子竟然同时有剑刃穿过镜面朝谢离珠刺来，其余距离较远的镜子则只有与谢离珠做着同样的动作的虚影。 谢离珠手上的剑只刺出一小段距离，当她看到有镜子里的凝鸿剑剑尖穿过镜面时就立刻后撤退回中央地带。 在她收手的一瞬间那些剑也收了回去，但动作却与谢离珠完全不同，仿佛镜子里的人不是她。 将凝鸿剑反持背于身后，谢离珠重新打量了一圈这些镜子，唇角轻轻勾起。 如她所想，这些镜子也能反射攻击，但原理又与追风照影蛇的鳞片的原理不同，追风照影蛇的鳞片只会将攻击原样反弹回来。 但这镜面却是会施以相同的一击。 她方才没有用灵力，只是验证猜测，如果用上灵力，只怕这镜面还会将她自己的攻击反弹回来。 如此受到的便是双倍的攻击。 如果谢离珠只有一个人的话，几乎是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付得了十个“她”的。 如果想要对付这镜阵，谢离珠便必须要先将分神之法领悟了。 想通个中关窍后，谢离珠收起凝鸿剑盘腿坐下，在闭眼打坐之前还抽空吐槽了一下天道：“说好的由天道指引之后进行参悟，搞了半天还是得我自己来，从没见过这么不负责的天道。” 虚空之境外，被冒犯的天道恼羞成怒，一道雷朝着谢离珠的躯体劈下，将她原本就乌漆嘛黑的身体又劈得抽搐了一下。 羽清在远处看到这场景了，忍不住扶额：“她倒是不惧怕天道。” 这已经不是谢离珠第一次惹恼天道了。 之前在铜花秘境谢离珠就三番五次出言冒犯，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天道没有搭理过谢离珠，所以谢离珠也暂时想不起来要招惹天道。 羽清原本以为她收敛了，没想到在天道考验的紧要关头竟然又来了这么一下。 扶泽轻轻扬了下唇角，转眼这点弧度便落了下来，恢复如常：“对天道，尊敬即可，惧怕倒是不必。” 羽清没说话。 其实岂止谢离珠不怕天道，若真要论起来，大多数修士都是不怕天道的，只不过谢离珠还要格外突出一点，她差点连尊敬都没有。 “她这样子，倒真像是你的徒弟了。你当初不也与她一个样？” 羽清撇了撇嘴：“少来。” 虚空之境内，谢离珠双目紧闭，灵气与魔气交缠着围绕在周围。 她一点点调动着体内的灵力，将灵力牵成了丝线一般的状态，而后慢慢将心境中的灵体进行切割分离。 修士的分神俱是由灵体分化而成，里面会保留一缕神魂之力，让修士本人能够操纵这些分神。 在分神未受到伤害能够安然无恙收回心境时，于修士是没有损害的，但若是分神受伤，对灵体造成的伤害便是实打实且不可逆转的。 因此往往化神期与合体期弄出来的分神是不具备极强的攻击力的，基本只能算是花架子。唯有过了合体期之后，分神能够继承修士自身大部分的实力之时，作用才真正变得大了起来。 在这之前分神最大的作用是用来扰乱敌人视线的，架虽然能打，但被低阶修士吊打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 堂堂化神境、合体境的大能，分神被低阶修士追着打岂不是很没面子，所以大部分人不会将大部分心思花在用分神打架上。 修士想要操控分神，除了需要将灵体分出来化成人形之外，还要将神识也抽离一部分加入进去，以待来日神魂力量增强之后可以与分神的神识进行沟通。 在能够独立操控分神的神识之前，这些分神只能够做与修士本人一样的事。 分离灵体倒是不难，随便弄一点边边角角下来，再用灵力进行蕴养，要不了多久就能化出人形。 但分离神识便没这么轻松了。 用灵力形成的丝线切割神识之时，谢离珠只感觉也有一根线在切她的脑子，头部的剧痛几乎令人难以忍受。 这浩大的工程谢离珠没做多久就已经大汗淋漓了。 第229章 我之所在 等彻底将神识分离出来后，谢离珠已经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然而，这才只进行到一半。 神识和灵体分离之后，还需要用灵力包裹进行融合。 谢离珠只觉此刻身心俱疲，几乎只是下意识地将灵气与魔气吸入体内，转化后将分离的神识与灵体包裹起来，缓慢地进行挤压融合。 这个过程比起前面更加磨人。 那么多的灵力，结果用到融合上面的不足十分之一。 融合过程缓慢进行，直到谢离珠感觉丹府以及浑身的经脉都已经撑得生疼之后，分神才算融合完成。 用来包裹分神的灵力瞬间被九个分神吸收一空，谢离珠体内的灵力一下子补充不上，竟然出现了近似灵力枯竭的状况。 谢离珠眉心紧蹙，承受着丹府与经脉传来的巨大疼痛，咬牙引出灵根中的灵力。 绿色为主体的灵根上交叉分布着红蓝两色，白色的光点在绿色枝干的尖端闪烁着，最终散为细小的光点飞入经脉与丹府中。 刹那间，灵力如海水倒灌充盈周身，而经脉与丹府在这些白色光点的作用下疼痛之感逐渐缓解。 心境之中，那些被分离出来的分神重新与灵体合为一体。 缓缓睁开眼，谢离珠长长呼出一口气。 至此，她才算是将分神弄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实战了，若是合格，这些分神才算没有白费功夫。 并拢食中二指，谢离珠双唇开合：“分神，现！” 瞬间，九道与她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背对着她将她包围了起来。 那十面镜子中却依然只有一道身影。 分神为虚影，镜面为实体，镜子只能照出真实的她，成为实中虚影，却照不出分神。 唇角轻勾，谢离珠御剑而起，凝鸿剑竖持于身前。 九道分神做着与她一样的动作，其中一道分神在谢离珠的控制下来到与她背靠背的位置。 十个谢离珠，九虚一实。 体内灵力奔涌而出，涌入凝鸿剑中，谢离珠眉眼凌厉，一剑朝着下方的镜面悍然挥出。 九道分神，没有与她往一个方向挥的，八道分神的剑对准了八面镜子，与谢离珠背靠背的那道分神则是将剑刃对准了上方的镜面。 磅礴的灵力在镜阵中肆虐，周围的八面镜子以及上方的一面应声碎裂，谢离珠的剑则直接撞上了从下方刺上来的剑刃。 分神顷刻间便被谢离珠收回心境当中，谢离珠往地上一踏，后翻躲开了朝她刺来的剑刃，剑气擦着她的衣摆飞出，落到虚空当中。 未等镜中的“她”发动下一次攻击，谢离珠双手握住剑柄，剑刃朝下，带着浩瀚的冲力快速落下。 剑尖碰上镜面，阻挡了谢离珠下落的势头。 以剑尖为中心，镜面上逐渐往四周蔓延出裂纹，镜中的身影变得四分五裂，随着镜面的破碎消失不见。 镜子的碎片飞溅开来，在即将碰到谢离珠的瞬间消散不见。 虚空之境内阒静无声。 眉头渐渐舒展，谢离珠手腕一转，剑刃破空，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之后才将凝鸿剑收了起来。 盘腿坐下，谢离珠一边调息一边等着天道说话。 “悟性不错。”天道夸赞了一句，但因为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听起来格外冷漠，“以九归一，做得很好。” “谢谢夸奖。”谢离珠眼睛都没睁，随便回了一句。 “如何找到实镜的？”天道沉默片刻后，继续问道。 “不用找。”调息完毕，谢离珠缓缓睁开眼，目光直视前方的一片虚无，“我之所在，即是实镜所在，其余皆为虚镜。” “很好。” 天道话音落下，一点莹润白光飞入谢离珠的眉心，随后谢离珠体内的灵根瞬间拔高不少，上面渐渐出现了嫩绿的秀芽。 原本谢离珠的灵根是红蓝绿三色泾渭分明，但得益于在各种历练中她灵根中的冰系灵力与火系灵力逐渐出现了交叉使用的情况，所以红色与蓝色慢慢往中间蔓延缠绕，挤占了绿色所占据的空间。 这一次谢离珠用了灵根里的木系灵力来补充修复，红蓝绿三色进一步缠绕为了相对均匀的颜色。 修士的灵力只有在灵根里面的时候才依五行划分种类，但平日流转与体内的灵力都是无甚差别的。 谢离珠先前将重心放在了剑道上，基本不会用到灵根里的灵力，即便有大多数情况也是转化为了普通的灵力。 直到她后来学会如何控制灵火，这才算是能够单独使用火系灵力，之后她便渐渐摸索着找到了使用冰系与木系灵力的方法。 伴随灵根的长大，谢离珠的丹府以及经脉都扩宽了不少。心境内的潭水原本占地不大，随着灵根长大竟然变得更加宽阔，灵根繁密的根系盘绕在水面上，从树根的缝隙里能够看到平静的水面。 感受到体内的变化，谢离珠唇角的笑意渐深，眼中流露出满意，嘴上却是：“就这？你不是说有奖励要给我吗，哪呢？” “如今你的神魂与神识的力量已经远超同一大境界的修士，这就是吾给你的奖励。” 无情的话听得谢离珠唇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她一脸难以置信：“不是，你耍我？这明明是我自己的功劳，怎么就成你给我的奖励了？？？” 虚空之境中传来一声笑：“你太斤斤计较了。” 谢离珠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来，掌心向上：“天道机缘，给我，你可别装了。” 额头上传来一点压力，谢离珠不由自主往后仰去，仿佛被人顶住了额头，随后眼皮越来越沉重，直到陷入沉睡。 在离开虚空之境前，她听到天道近似喟叹的声音。 “给你便是。” 再睁开眼，谢离珠看到的便是头顶浓厚的乌云，面上一凉，瓢泼一般的雨水已经朝着她兜头淋下。 谢离珠闭上眼，默默感受着雨水冲刷过她的身躯，将那些漆黑的物质尽数冲走。 大雨覆盖整个白玉京，下了将近一刻钟才停下，不少外门弟子受甘霖福泽，当场破境，无恶塔上方的雷云刚散去便汇聚到了别处。 第230章 威胁李杭 淡金色的光芒穿过云层落在谢离珠身上，将她整个人彻底包裹进去，一个个特殊的字符从天而降，闪烁着金光，落到谢离珠的身上后消失不见。 谢离珠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逐渐上升，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那些字符落到她身上后，逐渐在她的脑海中组成了一列一列的文字，谢离珠每读完一个字便会消失一个字。 等将所有的文字读完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之感在她心底流淌。 谢离珠倏然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召出凝鸿剑，闭眼细细感受着雨后的空气以及周身灵气的流动。 九道分神忽然现身于四面八方，与谢离珠做着同样的动作。 十个一模一样的她双目紧闭，眉眼间莫名显出些出尘的意味来。 剑随心动，灵气随剑刃流动，渐渐汇聚成微风，掀动谢离珠的衣摆。破空声轻缓，却在一个转身之间浩然灵力倾泻而出，劈在了前方不远处，直接将一大片树木齐齐斩断。 剑势重新由急到缓，汇聚灵力之后骤然转急，剑上仿佛携带者排山倒海之力，一剑劈下后，十道裂痕出现在地面上，一道最深，另外九道较之略浅些。 保持着剑尖朝下的姿势，谢离珠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在她睁眼的瞬间，分神消失不见。 体内的力量犹在激荡，谢离珠依稀间感觉听到了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天道为她指引了方向，她方才使的剑招，乃是基于归真剑诀，集羽清与从霜之长后脱胎于留月剑法的新剑招。 “既有归真剑诀之变化，灵动非常，又兼具浑厚之气，浩如沧海，灵魔二力转换自如。”羽清目睹了全程，眼中的赞赏之意掩都掩不住，“妙！” 羽清说完人已经消失在原地，转眼就出现在了谢离珠面前。 “师尊。”看到羽清，谢离珠眨了眨眼，浅笑道，“弟子幸不辱命。” 轻轻拍了拍谢离珠的肩膀，羽清神色满意：“很好。” 扶泽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缓步而来，看向谢离珠的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与好奇：“没有证道？” 证道会出现特殊的天象，与谢离珠方才的天道机缘颇为相似，只是没有金字，而是会在修士的心境内重新构建一个场景，浩渺天地以云梯连接。 修士需要以灵体登上云梯叩问天门，证心中坚定奉行之道，得天道认可，故称证道。 但谢离珠没有出现那道光。 一般修士在化神期时便会进行证道，天赋好的基本在通过天道的考验之后就能够证道，趁着天道心情好。 天赋差的最迟在突破化神境之前也会完成证道。 以谢离珠的天赋，通过考验之后还得到了天道赐下的机缘，不太可能没有证道的契机。 “或许还要再等等。”谢离珠微微一笑，“若道在心中，何时证都无妨，况且弟子心中有预感，时机未至。” 扶泽点了点头，眼中也流露出赞赏之色：“剑道天赋确实很不错。” 谢离珠正想谦虚两句却听扶泽话锋一转：“要是阵道也有如此成就就更好了。” 谢离珠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呃……弟子有在好好努力，只等参加下一次阵法师公会的考核。” “如此甚好。”扶泽满意了，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若是累了，便先回言玉宫休息吧。”羽清现在看谢离珠从头到脚哪哪都满意。 “不用。”谢离珠摇了摇头，“弟子尚有一桩恩怨亟待解决，否则弟子只怕彻夜难安。” 羽清似有所感，看了谢离珠一眼，点头：“也好，那你去吧。” 别过羽清后，谢离珠朝着刑堂而去。 她出去的这些时日李杭一直被关着，长时间不见天日，再看到门打开时照进来的那一线亮光时，李杭忍不住抬手挡在面前。 门开合的声音响过之后室内归于寂静。 “来杀我？”李杭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你动手吧。” 他修为不高，只是个金丹期。 他能察觉到谢离珠身上的灵力波动比上一次见面时更加深不可测，再加上方才那惊天动地的雷声，他已经猜到那恐怕是谢离珠的雷劫了。 化神期的桓简尚且不是谢离珠的对手，他一个小小金丹，连谢离珠的修为都看不透，谢离珠想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杀你之前，想让你帮我做件事。”谢离珠背靠着墙壁，淡声道，“让你们族长把所有的闇鬼全部召回鬼界。” “你要做什么？”李杭警惕地抬头，看向隐在阴影里的谢离珠。 “做什么？”谢离珠笑了一声，语气里却毫无笑意，甚至有些阴沉，“自然是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李杭闻言，面露惊恐之色：“你不要命了？” 她想将闇鬼一族杀光简直是痴人说梦。且不说她对抗族长一人都吃力，那么多的闇鬼加起来更是难上加难，单就灭族一事，鬼王是不会同意的。 “自然是要命才这么做的。”谢离珠的语气里充满了无所谓，“不然你以为我辛辛苦苦渡个雷劫做什么？” 她预感到自己离破境不远了，在将闳时的骨灰撒入延靖海的时候忽有顿悟，正好迎来突破元婴期的时机，与她原本的打算不谋而合。 “不行！”李杭一口拒绝。 纵然是闇鬼一族在她与桓简之间的事了结之后招惹在先，也远没有到需要用灭族来偿还的地步，他不能帮谢离珠，不能背叛族人。 “你如今是阶下囚，你以为你还有的选吗？”谢离珠眼中带着寒霜，语气阴森森的，“况且就算你不说，我也可以有别的法子找到那些漏网之鱼，一个一个弄死。” 大祸临头的时候，李杭不愿意，有的是闇鬼愿意。 “你若是现在答应，我还可以让你死得不那么惨。”谢离珠慢悠悠开口，“若是不答应，刑堂的刑具我也会用一些，到时候抽筋扒骨剥皮分尸，诸般折磨之下，你总会开口，只是这种法子听起来实在残忍，所以我才好心给你机会。” 第231章 谢家派人来 李杭艰难开口：“闇鬼一族罪不至此……” 谢离珠冷笑出声，眼中厉色顿显：“你也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天真？我不杀闇鬼闇鬼便要杀我，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管你是不是罪不至此？惹了我还想活命，门都没有！” 这一次若不是闇鬼跳到谢离珠脸上了，谢离珠都暂时没把处理闇鬼的事排得这么前面。 李杭语塞，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但需要先将我身上的禁制解开，否则没有灵力我也联系不了族长。” “可以。”谢离珠点了点头，出去叫来刑堂弟子打开了李杭身上的禁制，而后持剑守在了门口，目不转睛盯着李杭。 “我不会跑的。”见谢离珠不为所动，李杭也放弃与她沟通了，现出原形来，比了几个手势之后闭上了眼，在他眉心处有黑雾涌动。 “族长，言玉说想和您谈一谈，向您和所有闇鬼赔罪。”李杭顿了顿，声音有些虚，“她还说若是您不接受的话，可以让所有的闇鬼与她打一架，若是她不幸殒命，便算她倒霉。” 听到李杭后面的那句话，谢离珠扯了扯唇角。 这话倒也没说错，若是她技不如人，确实是算她倒霉，但她不会输的。 黑雾散去后，李杭看了谢离珠一眼，眼神中透露出心如死灰之感：“动手吧。” 凝鸿剑在手，谢离珠一剑刺入李杭的心脏，灵力喷薄而出，直接将李杭炸了个粉碎，魂魄也被谢离珠捉住打散了。 从刑堂出去后，一张传音符迎面飞来，听完里面的内容后，谢离珠回了一趟言玉宫，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人正在等她，仙侍过来向她说明情况。 “谢家派了人来，说是保护师妹。” 谢离珠点了点头，挥退仙侍，朝那人走去：“不知阁下是？” 那男子转过身来，扫了谢离珠一眼：“谢鸿熙，炼虚境中期。” “有劳阁下。”谢离珠点了点头，“我要去办事你去吗？” 她先前和谢老爷子说的话，谢老爷子一直在考虑，一点音信也没有，或许是知道了她进入化神期的消息，忙不迭就派人来了。 她原本只准备自己一个人去的，如今谢家送了免费的资源来，不用白不用。 炼虚中期，闇鬼那几个老东西也是炼虚，正好。 谢鸿熙没说话，只默默把自己的法器拿出来了。 鬼界在白鹭洲西部一座巨大的地宫下面，谢离珠御剑到了之后，大摇大摆下了地宫，随便抓了只鬼修问清楚闇鬼的老巢在哪里之后，直接提着剑气势汹汹地杀了过去。 谢鸿熙原本不知道她来鬼界做什么，但看她现在杀意凛然的模样，眉头紧皱，手一抬便拦住了谢离珠。 “你要做什么？”谢鸿熙一脸严肃，言语中透露出莫名的不屑来，“你如今只是化神，在鬼界挑事可要想清楚后果。” 谢离珠闻言，直接笑出声来：“你管得太宽了，谢家主只让你保护我协助我，可没让你管我，你也没有资格置喙我的事。” 谢鸿熙的脸色当即就变得格外难看，阴沉着脸收回了手跟在谢离珠身后，憋了一肚子气。 这族长办事效率确实高，那些散落各地的闇鬼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都召了回来，看来是真的很想看她低头，又或者想让那么多闇鬼撕了她。 缠满了藤蔓的大门被谢离珠一脚踹开，背后的一只蛇身牛角的东西被门直接拍到了墙上，当场晕了过去。 闇鬼所在的地方有好几棵参天的榕树，垂落下来的根须使得这地方更加暗沉，所以为了照明，他们又在树干上嵌满了夜明珠，抬头看去时仿佛看到的是满天星子。 谢离珠的动静太大，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来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头站在谢离珠的正前方，手中拿着一根蛇形的拐杖，最顶端嵌了一颗浅紫色的圆球一样的东西。 其他的闇鬼见她来者不善，有不少已经显出原形来。 谢离珠扫了一眼，轻扯唇角：“哟，都在呢。怎么，真等着我给你们下跪道歉？” 她这话一出，这群闇鬼顿时知道她的身份了。 “言玉，你好生无礼！”老头将手中拐杖朝着地面重重砸下，发出沉闷声响，随后裂缝直奔谢离珠脚底而来。 谢离珠看也不看，一剑划下，以另一道横着的地缝挡住了所有的裂缝。 “我来杀你，还要和你讲礼貌吗？”谢离珠面带嘲讽地看了那老头一眼，“那我现在郑重通知你，我要杀你了，麻烦你准备一下赶紧把脖子伸出来。” “我虽没有刀，但用剑也挺快。”谢离珠慢条斯理挥舞了下凝鸿剑，“等你们一排排的排好，我一剑下去能死好多人，这样也节省双方的时间不是吗？” 一众闇鬼被她的话激怒，全部现了原形朝她攻来，黑雾浓郁到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墨水当中，举目所见皆是黑色。 凝鸿剑在手，剑尖划出满月，谢离珠一剑挥出，剑气携带着浩然灵气，直接将离得近的闇鬼一分两半，魂魄都来不及跑就没了。 有了这么一下，周围的人顿时不敢轻举妄动，族长站在前方，只感觉自己被这修士给欺骗了。 她这哪里像是刚刚突破元婴期成为化神境的人？！ “言玉，方才是你偷袭出其不意，这才让你得手。”族长撇了撇嘴，“但如今你先机已失，就乖乖等其他人将你分食，我要拿你的头颅祭奠我儿！” 族长说完便显出原形来，他拐杖上的那颗浅紫色圆球忽然转动起来，还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谢离珠哼笑一声：“那也要你有这本事才行。” 话音落下，谢离珠手持凝鸿剑径直飞出，剑尖对着族长，带着千钧之力，在即将抵达族长面前时，被他随手用黑雾聚成的一方屏障拦了下来。 凝鸿剑与这屏障相撞后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形成的扩散的冲击将不少人都掀翻在地。 谢离珠虎口有些发麻，但应对起来尚且轻松。 第232章 说到做到 “不自量力。”族长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右手掌中黑雾汇聚翻涌，朝着谢离珠面门打出。 谢离珠旋身一拧躲过了这一击，顺势召出灵剑与族长拉开了距离：“区区炼虚，不过如此。” 族长压根不受她的激怒，握着那根长长的拐杖，控制黑雾远程攻击谢离珠。 其余闇鬼见状，纷纷围上去对谢离珠发动攻击。 闇鬼族中其他的三位炼虚期的高手也出来了，各自占据一处，居高临下攻击着谢离珠。 谢离珠在各种翻飞的攻击中辗转腾挪，一时间看起来还有些游刃有余。 族长见状，与另外几位炼虚期的闇鬼对视一眼，齐齐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底下的闇鬼纷纷退开。 而后这些炼虚期的大能齐齐朝着谢离珠攻来，遮天蔽日的黑雾将谢离珠团团围住，也隐去了这些人的身影。 谢离珠见状，当机立断拿出阵盘落下传送阵，转眼便从包围中消失出现在了谢鸿熙的身后。 谢鸿熙察觉到了，还以为谢离珠是想向他求救，当即皱眉想说“非生死之刻不出手”，谁知谢离珠竟然猝不及防一脚朝他踹来。 谢鸿熙一时不察被她踹了个正着，正好那些黑雾追到了他们面前，谢鸿熙一脚便踏进了黑雾中。 “你算……”谢鸿熙饱含怒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黑雾扯了进去，兵戈之声顿起。 那几个闇鬼只将谢鸿熙当作了谢离珠的同党，也不管是否滥杀。 谢离珠后退两步，唇角露出些许笑意来：“不算计你算计谁？” 说罢，谢离珠将目光转向那些在一旁观战的闇鬼，眼底冷光一闪而过，凝鸿剑在手，出手如电，眨眼间便有好几名闇鬼死于剑下。 其他人反应过来，立刻将谢离珠团团围住，谢离珠轻嗤一声，往阵盘上随手一拂，一个巨大的困阵立刻落成，灵力形成的链条转眼便将那些闇鬼绑了起来。 她如今是化神境，困阵的大小和束缚能力都大大提升，那些修为比她低的被绑的动弹不得，修为比她高行动也一时受阻。 谢离珠专挑那些修为高的杀，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两个合体期的。 用着新学的剑法，谢离珠来去无踪身形如同鬼魅，剑心朱红流动速度极快，灵气与魔气缠绕着剑身，在猝不及防的瞬间，一剑穿心。 魔气入体，将妄图逃跑的魂魄腐蚀了个干净，躯体则被灵力轰得四分五裂。 明明是合体期，那闇鬼却完全不是谢离珠的对手，这凶残画面看得人胆颤。 谢离珠刚把这个合体期的闇鬼杀了，另一个人已经挣脱了灵力链的束缚，一边躲避着重新缠过来的链子一边对谢离珠怒目而视：“你是魔修？！” “放屁。”谢离珠翻了个白眼，朝着那人追过去，手中一剑刺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魔修了？” 前有凝鸿剑后有灵力链，那人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被凝鸿剑在腰间划了一道，虽然伤口已经很快便愈合了，但仍然让他心中一跳。 “我分明看见魔气了！”那人气急败坏地指着谢离珠，“羽清的徒弟竟然是堕魔之人，你就不怕传出去了受到其他宗门的讨伐吗？” 基本每一个发现她修魔的人都要这么来指责她一句顺便再骂一下羽清，谢离珠早已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轻嗤了一声：“死光了，还能传到哪里去？” 趁着那闇鬼躲避灵力链的功夫，谢离珠手腕一转，调动灵根内的灵力，剑光如水倾泻，朝着那人直直刺去。 那人本想闪身躲开，却没想到谢离珠早有预料，一掌拍在他身上，冰系灵力注入体内，瞬间将人冻了起来。 剑尖转向，冰层破裂，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灵火随剑心朱红流泻而出，直接将里面的人烧成了灰烬。 冰层逐渐融化成水，打湿了那一摊黑灰，使其变成了污泥一般的模样。 谢离珠收回剑，转身看向其他被绑住的闇鬼，缓步走过去，手起剑落如同砍瓜切菜，转眼大半闇鬼已经身首异处魂飞魄散。 旁边那团黑雾里忽然传出谢鸿熙的惨叫声，随后便是一堆破碎的肢体被从黑雾中抛了出来。 色如浓墨的雾气渐渐散去，谢离珠看清了里面的情形，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这谢鸿熙还真是争气，自己碎成好几块了，竟然还拼命帮她杀了一个，重伤了一个，如今也就剩下闇鬼的族长和另一位炼虚期的高手还好端端地站着了。 黑雾消散后族长一眼便看到了外面众多的闇鬼尸首，顿时双目赤红，一脸恨意地瞪向谢离珠：“你竟如此心狠手辣？” 闇鬼一族本就数量不算多，一共也只有两百多人，这谢离珠竟然下如此杀手，杀了一大半的人。 谢离珠站在不远处，嗤笑了一声，转手一剑又削下一名闇鬼的脑袋：“对，所以呢？” 都说了要灭门，自然是说到做到了。 “蛇蝎心肠！”闇鬼族长嘶吼一声，手中拐杖上那枚珠子爆发出耀眼光芒，朝着谢离珠轰出一击。 谢离珠脚踩灵剑一闪而过，谁知后面疾风袭来，谢离珠只觉背后一凉，来不及反应，当即一剑朝后刺出。 后心传来剧痛，谢离珠却眼也不眨地用力将剑往后又推入几分，魔气顺势涌入，而后立刻转身握紧凝鸿剑，将那人穿在剑上疾冲出去，直到剑尖顶上墙壁才堪堪止住势头。 那人正是另一位炼虚期的大能。 他本想趁着族长正面攻击时在背后偷袭，谁知谢离珠出手太过果断，他的爪子刚刚戳进谢离珠背后些许就被魔气趁机入侵，五内如焚动弹不得。 现下，他一只手握住凝鸿剑的剑身，口中吐出鲜血，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谢离珠：“魔气……” “错了，只是灵力而已。”谢离珠毫不留情一把将剑抽出，闪身避开了飞溅的鲜血。 那闇鬼踉跄了几步之后站稳，看着谢离珠咧开嘴阴森森一笑：“想杀我？你还太弱了。” 第233章 地品缠悲塔 黑雾涌动，转眼间那贯穿前后的伤口便已经愈合如初。 谢离珠那一剑只刺进了肋下，不算致命伤。 “哦。”谢离珠神色未动，闪身避开了追过来的族长，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那名被重伤的闇鬼身旁，眼也未眨朝着他心口狠狠一剑刺下，直接将人钉在了地上。 灵力顺着剑刃涌入，直接将人炸成了碎块，魂魄也被当场打散。 谢离珠出手的速度太快，另外两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冲过来的时候谢离珠早已撤离。 “你的本事，只能让你躲躲藏藏吗？”族长用拐杖指着谢离珠，冷声道，“不敢正面一战是怕死吗？” 一声哂笑，谢离珠慢条斯理抹去剑上血迹，将剑尖对准了他：“这不就来了？” 话音落下，谢离珠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在族长想要用拐杖抵挡的时候，谢离珠的身影忽然从他面前消失了。 身后利剑入体的声音响起，族长猛然回头，赫然看见方才被谢离珠刺伤的那人身上插着十把剑。 “分神！”族长瞬间反应过来，对着其中一人狠狠一拐杖砸下。 谢离珠比他更快，拐杖落下时分神早已收回，灵力汹涌而出，血雾瞬间炸开，模糊了族长的眼睛。 谢离珠趁机闪身退开，胸腔中传来鼓噪的心跳声。 还好，差点就让那老头毁了一道分神。 没来得及打散那名闇鬼的魂魄，那缕黑雾飘出来后直接钻进了族长的体内。 族长双眼瞬间变得赤红，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他转头看向谢离珠，一字一顿道：“你杀了我兄弟。” “所以？”谢离珠哂笑一声，“我连你都要杀，杀你兄弟算什么？” “狂妄！”族长冷哼了一声，挥动手中拐杖，浓厚的黑雾立刻朝着谢离珠奔涌而来，不容她反应立刻便将她围了起来。 族长瞬间便出现在谢离珠面前，威压倾泻直直砸到谢离珠背上，谢离珠的脸色瞬间变涨得通红。 炼虚比她高了整整两个大境界，纵使她能够靠出其不意的偷袭抢得先机，正面对抗仍然是落了下风。 见谢离珠被压得难受，族长总算稍微愉悦了一点。 他将拐杖插于面前，两手结印，那珠子中顿时泻出光芒汇于两手之间。 等这光芒汇聚到直径约莫两尺后，族长双掌向外将光球朝着谢离珠狠狠推了出去。 谢离珠原本就被威压压得寸步难行，这光球体积又大，轻微的移动根本躲不开，正正砸在谢离珠腹部，将她砸得倒飞出去。 然而这黑雾仿佛没有边界一般，谢离珠止住了倒飞的势头之后竟然又将她拉了回去。 唇角溢出一丝鲜红，被谢离珠缓缓擦去，她看向族长的眼睛竟然隐隐发亮。 方才在她被砸得倒飞出去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缠悲塔忽然与她建立了连接，而后便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将她包裹住，让她不至于被那光球活活砸死。 她的伤是来自于被那光球砸中的一瞬间。 连接重新建立后，谢离珠便发现缠悲塔已经进阶了，如今是地品。 最初在仪阳秘境时她拿到金羊獒的妖丹后一直没找到时机淬炼缠悲塔，渡雷劫之前羽清提醒她用缠悲塔帮她分担雷劫，她突发奇想便将金羊獒的妖丹放进了塔中。 后来缠悲塔吸饱了雷就和她断连了，她打不开缠悲塔，不知道那妖丹是何情况，如今看来，是天雷已经帮她完成了对缠悲塔的淬炼。 谢离珠将左手背到身后，缠悲塔被她握在手中，用灵力在手指上弄了个口子后，鲜血涌出被她抹在了塔身上。 谢离珠单手画阵，一个巴掌大的契约阵法落到了缠悲塔上，鲜血瞬间消失不见。 族长看着她背着一只手的模样皱了皱眉，只以为她在装神弄鬼。 “放弃挣扎吧，我要将你片成片，给每位族人分食。”族长看着她露出阴森的笑容。 “太残忍了，太恶心了。”谢离珠摇了摇头叹息道，“不愧是鬼物，比起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魔族简直不遑多让。” 族长冷哼一声，不欲多言，握住拐杖朝着谢离珠砸去，谢离珠立刻提剑抵挡。 她双手握剑，缠悲塔早已不在手中。 剑上传来的力将谢离珠整个人都压得下陷了两分。 那族长见状，朝着谢离珠露出个诡异的笑来，另一只手五指成爪朝着谢离珠心口抓来。 “当”的一声，族长面色扭曲地收回手，险些痛得跳脚。 “你身上是什么东西？”族长一边压制着谢离珠，一边目光阴寒地打量着她。 谢离珠咬牙坚持，没理他，目光却忍不住上移。 在缠悲塔落下的瞬间，谢离珠撤去手中力道朝下弯身一剑砍在族长的蛇尾上，族长以为她要偷袭正准备抵挡，她却就地朝旁边一滚。 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角，缠悲塔轰然砸下，将那族长压了个正着，塔上重逾万斤的力量险些将族长直接压成了肉饼。 塔底与地面的距离已经远超族长肉身的厚度，谢离珠轻轻“咦”了一声，明白原因后打了个响指，塔底骤然打开，族长瞬间被收进了缠悲塔内部。 缠悲塔此刻只有一人高，谢离珠缓步走过去，掏出一叠雷电符将缠悲塔贴了个遍：“你这糟老头子先在里面好好享受享受吧。” 塔身上的雷电符瞬间无火自燃，化为雷电流窜其中。 谢离珠见状，又拿了一叠雷电符出来重新贴了一遍。 等她第八遍贴完后，身上带的雷电符已经没了。 她这次出来可是险些将玉极殿现有的雷电符给搜刮干净了。 基础的雷电符力量说强不强说弱不弱的，但足足被劈了八轮之后，塔里已经没了动静。 将缠悲塔收回来，谢离珠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笑得不怀好意：“怎么，饿狠了想吃烤肉就把自己烤了？” 此刻族长浑身上下都是被雷劈过的痕迹，蛇尾上的皮肤直接被雷劈得开裂卷翘，表面漆黑，一股肉烤焦了的味道传了出来。 第234章 用怨煞阵 “你别高兴得太早。”族长的声音有些嘶哑，“即便你有这破塔在，我也照样能杀了你。” “杀不杀的，你先爬起来再说吧。”谢离珠的声音很轻，唇角的笑格外嘲讽人，凝鸿剑朝着他的心脏刺去，谁知剑刃落下时却是直直扎进了地里。 谢离珠眉心一皱，当即往旁边一滚，躲开了背后袭来的攻击，然而等她往那方向看去时，却又没看到人。 黑雾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她看不清外界的情形，环视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 谢离珠微微低头盯着凝鸿剑的剑尖发了下呆，忽然抬手朝上一挥。 “当”的一声，金属相撞的声音爆开，谢离珠抬头望去，族长头朝下倒挂着，手中的拐杖被凝鸿剑拦截了。 “反应倒是快。”族长扯了扯唇角，“可惜实力不行，纵使你有如不坏金身一般的法器也护不住你。” 谢离珠没吭声。 她那可不是什么法器，是新发现的缠悲塔的功能。 她方才悄悄与缠悲塔完成了永久的契约，愕然发现缠悲塔里面已经养出器灵了，只是还只能与她交谈，没办法现身。 那功能就是器灵告诉她的。 在族长想杀她的那一瞬间，所谓的不坏金身其实是缠悲塔一个防御机制，如同缠悲塔真身将她罩住了一般。 但这功能不是时时都能用的，因为对缠悲塔本身的灵韵消耗较大，所以目前暂时只能开得出这一次来。 器灵和她说如果缠悲塔能经常得到天雷淬炼补充灵韵的话，等塔成为天品灵器之后，是可以做到随心所欲想开就开的。 这事谢离珠自然是不会告诉族长的。 族长落到地上，拐杖插入地下，又引了珠子里的光芒来想要再给谢离珠憋个大的，但谢离珠前面吃了一次亏，已经不会再上当了。 手掌一翻阵盘出现在手中，四个阵法依次从阵盘中浮起，一一落到地上，灵力链冲天而起，朝着族长捆来。 聚封阵迅速吸取周围的灵力，在参天的榕树顶上直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来了周围其他鬼修的目光。 御阵光芒亮起，谢离珠将缠悲塔放下，作为压阵的媒介，聚封阵引来的灵气快速顺着缠悲塔涌入地上的阵法当中。 族长的动作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困阵产生的灵力链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绑住。 族长反应过来后，御阵直接被震得粉碎，灵力链也被他一把挣脱。 “哼，雕虫小技！”活动了下方才被绑住的手腕，族长冷哼了一声，往前踏了一步，困阵也被灵力碾得粉碎。 “你这三大阵法，威力实在不怎么样啊。”族长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阵法，拉长了声音。 如今地上还剩个聚封阵和防阵，防阵的抵抗能力在他面前也根本不值一提。 族长挥动手中的拐杖，蓄力轰出一击，触发了防阵，灵力形成的屏障当场被击碎，防阵的光芒瞬间暗淡。 “还有什么招数，一起使出来吧。”族长轻轻嗤笑一声。 这聚封阵会汇聚灵力，对他也有用，倒是不必毁去。 谢离珠被他连毁三个阵法，面上却不见恼色。 她轻轻勾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望着族长：“这么自信，你最好不会后悔。” 眼中暗光一闪而过，谢离珠咬破指尖点在眉心朱红上，两指并拢引出一线鲜血，以指为笔凌空点画。 “既然这么自信，那就好好体验一下这个阵法吧。”谢离珠哼笑一声，阵纹快速成型变大，竟几乎将闇鬼的老巢完全覆盖了。 看到这么大的一个阵法，族长也忍不住皱起了眉，重新审视了一下谢离珠。 这么大的阵法可是需要极为浩瀚的灵力支撑的，这言玉如今才只是化神，必然不足以为这阵法提供灵力。 族长一下子就想到了方才被他放过的聚封阵，当即恨得咬牙，想要将聚封阵也一并碾碎。 谢离珠却不会让他如意。 每当他想要对聚封阵下手时，谢离珠的剑总能在关键时刻挑来，使得他一身气劲化为乌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谢离珠将凝鸿剑往身后一背，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看向族长：“很快了。” 族长不明所以，但那阵法落下后半天都没有发挥作用，族长忍不住放松了警惕。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怪异的力量涌入他体内，直直奔向识海，刺得他脑袋一痛。 在他忍不住蹙眉分神的瞬间，侵入体内的魔气已经完成了对识海的控制。 族长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识海被入侵后身体的行动早已不听他的使唤。 眼中红光一闪而过，族长抬头定定望向谢离珠。 若是此时有看过或进过仪阳秘境试炼的人，一眼便能认出，谢离珠方才画的那个阵法，正是怨煞阵。 当时谢离珠为了破怨煞阵花了好一番功夫，如今出来了，她又是极为符合学习这阵法的要求之人，自然而然便开始研究学习了。 在铜花秘境中时，这怨煞阵聚集了不少人，给她添了好些麻烦，此时此刻却为她制住了族长。 黑雾的包围之内，部分灵气转化为了魔气，两股力量被怨煞阵源源不断吸入其中，怨灵逐渐显形，对着族长发动攻击。 族长在试图抵抗怨煞阵操控作用，被怨灵这么一搅合顿时卸了劲，又给了怨煞阵可乘之机。 直到确认族长从神识到躯体完完全全被怨煞阵控制住后，谢离珠才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沟通阵中灵韵，控制着那族长丢开了手中的拐杖。 眉心的伤口溢出一点血珠滑落下来，血痕与那眉心的一点朱红几乎融为一体，为谢离珠增添了不少诡异之色。 挽了个剑花，力量迅速汇聚于凝鸿剑中，谢离珠盯着目光呆滞的族长，轻轻启唇，低声道：“马上，结束了。” 话音落下，刃上寒光一闪而过仿若转眼即逝的月华，谢离珠双手持剑朝着族长悍然劈下，奔涌而出的灵力与魔气交织在一起。 第235章 鬼王相请 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劈向族长，直接将他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后撤一步，凝鸿剑在空中划出弯月弧线，而后朝着族长的心脏直直刺入，谢离珠疾冲过来时形成的冲力直接带得族长那仅剩的一半躯体倒飞出去。 灵力涌入，将尸体炸得粉碎，爆开的气劲将谢离珠的头发打散，发丝飘飞仿若张牙舞爪的恶鬼。 左手微握，而后一把收紧，另一半已经倒在地上的尸体也瞬间炸开，没来得及逃脱的魂魄被当场打散。 凝鸿剑上滴落的鲜血被谢离珠手一挥便甩进了土里。 黑雾散开，她披头散发从里面踏出，目光一抬，所有对上她视线的闇鬼纷纷打了个冷颤。 剩下的闇鬼修为不高，谢离珠召出分神几下便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处理完了。 此时，地宫外的上空雷云汇聚，蠢蠢欲动，当谢离珠落下最后一剑后惊雷骤降，直接将地宫劈出个大洞，最后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谢离珠。 此时她浑身上下气势犹如杀神一般。 雷劫被缠悲塔吸走了一部分，谢离珠自己承受了一部分，其余的力量瞬间将闇鬼的老巢夷为平地。 参天的榕树燃起大火，转眼便倒塌成灰。 站在一片废墟中，谢离珠的头发被劈得炸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她将凝鸿剑收起，不知道从哪里拽出来一根发带，把炸了的头发捋下来束好。 地上的阵法已经被全部劈毁了，谢离珠一抬手缠悲塔便自动飞回了她腰间挂着。 十二道漆黑的身影从天而降，斗篷遮身兜帽蔽脸，露出来的下巴也被冰冷的面具覆盖。 “言玉仙子，鬼王有请。”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冰冷仿佛没有一丝感情。 谢离珠将这十二个人打量了一圈，扯了扯唇角：“带路。” 听闻鬼王身边有十二鬼使，负责监视鬼界各处发生的事，为鬼王捉拿在鬼界作乱之人，必要时也为代鬼王进行刑讯审问。 没想到，现在竟然十二鬼使一同现身。 挨了一记天罚后谢离珠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麻的，面上却是丝毫未表现出来，若无其事地跟着鬼使去见鬼王。 谢离珠踏进王宫，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具骨架端坐于王位之上，身上仅披着一件黑袍，眼眶中亮着两点荧绿幽光。 谢离珠越看这鬼王坐的那王座越感觉像棺材，思及自己方才进来时见到的地宫各处的构造，不禁有些怀疑这地宫不会是一座巨大的陵墓，而这鬼王正是墓主人吧？ 毕竟鬼王似乎好些年都没有换过了。 如妖界统领各族妖王的妖皇和魔界统领各界魔君的魔尊都是在不断更迭的，毕竟一旦存在资源分配，争斗就在所难免。 但鬼界这鬼王却似乎好几千年都一直这一人，再思及地宫构造，最大的可能便是现今的鬼界便是这鬼王的陵墓，鬼界的一切资源都是来源于鬼王，所以才一直服从于鬼王。 不过，鬼修是魂魄滞留人界转修鬼道而成，成为鬼修之后魂魄便会重新回到肉身当中，从此命格脱离冥界掌控。 鬼修修炼用的是灵气，再辅以怨恨之气，严格来讲没有人能够真正控制他们，除非用了别的法子。 谢离珠尚在沉思，上方王座传来模糊厚重的声音：“言玉仙子。” 谢离珠回神，朝着鬼王拱手行礼：“见过鬼王陛下。” “仙子大名如雷贯耳，何故突然来我鬼界做客，还出手狠辣灭我座下一族，致使天罚降下毁我鬼界地宫？”这鬼王吐字不太清晰，谢离珠花了好些功夫才听明白到底在说什么。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谢离珠敛眉，淡淡吐出两个字：“寻仇。” “鬼王陛下掌控整个鬼界，不会不知道曾有一只叫桓简的闇鬼被我抓了，作恶多端受了天罚之后魂飞魄散了吧？” “本来我与闇鬼一族的恩怨已了。”谢离珠顿了顿，冷声道，“结果闇鬼一族纠缠不休誓要取我性命，因果已经落到我头上，我自然应该解决。” 虽然其实她原本就是想要将闇鬼一族给灭了的，现在闇鬼主动找事倒是给了她名正言顺的理由。 “当日桓简未撑过天罚便已经消散，余下的天罚落在了鬼界，闇鬼一族本应明白是桓简罪有应得，偏偏盯上了我，将一切过错推到我头上，我不过比闇鬼强大一点，得以先下手，这有何错？” 王宫内短暂的陷入了沉默当中，良久之后，鬼王笑了一声。 “仙子确实是强，以化神之身杀死两位全盛的炼虚期高手，诛尽闇鬼一族，某佩服。” 越级战斗对天赋高的人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但如谢离珠这般以化神之身跨合体期杀人的却是少见。 “听闻当初杀那桓简之时仙子尚是筑基期？”鬼王问道。 当初桓简的事情广为人知的原因，除了本身事件性质十分恶劣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谢离珠是以筑基之身连跨金丹、元婴两境杀了化神期的桓简。 这种情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纵使当时是有柳安筠和司凝帮了忙，听起来也是十分的匪夷所思。 化神期想要碾死一个小小筑基期简直比碾死蚂蚁还要简单。 “是。”谢离珠面色十分平淡。 当初杀桓简的时候，是得益于闳时教她的剑法。 那剑法威力非凡，便是筑基期谢离珠只能使得出一部分来，也足以将受伤的桓简斩于剑下。 如今她的这套剑法乃是集各家之所长，闳时的剑法自然也融了一部分进去，威力虽然暂时不能与闳时原本的剑法相媲美，但也已经相差无几，有这剑法帮助，怨煞阵又为她制住了族长，越境杀人看起来便轻而易举了。 “佩服。”鬼王似乎是笑着称赞了一句，但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某方才亲眼目睹了仙子的对阵过程，似乎看到了魔族的阵法，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魔气的波动，仙子可知是何缘故？” 袖中的手轻轻抽动了一下，谢离珠微微低着头。 第236章 赔我点钱 “嗯？”鬼王从鼻腔中挤出一丝声音来，气势与先前竟是全然不同的模样。 “我倒是不知，鬼王还有窥伺旁人的爱好。”谢离珠重新抬起头来，直视着王座上那具白骨，淡声道。 “鬼界一切俱在某掌控之中，何须某特意去瞧？”王座上的白骨动了动手，在他面前骤然浮现出好几面黑雾凝聚而成的圆环一般的东西。 在圆环的中央的空处，则是鬼界各族所在地的景象，且每一族都有好几个圆环展示着画面，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死角。 交谈声也从那与水镜类似的东西里传出来。 偌大的地宫竟是在此处一览无余，连谈话也听得一清二楚。 谢离珠忽然想起来方才她在来王宫的路上曾经过其他鬼修所在地，那里竟也有几棵高大的榕树，将整个居处围得严严实实，树叶间隐约透出夜明珠的光泽来。 一股寒意猛然顺着谢离珠的脊骨爬上后脑。 能这般周全的监视着每一个族群，或许正是得益于那些嵌在枝桠间的夜明珠。 一想到自己从踏进闇鬼的领地开始就一直处在鬼王密切的监视下，谢离珠顿感毛骨悚然。 “鬼王既然都看见了，还问什么呢？”压下心中的厌恶与不适，谢离珠冷声问道。 “某只是好奇。”鬼王挥手将那些画面打散，重新恢复成端坐的姿态，语气中透着兴味，“正道第一人，也能容忍座下有魔修吗？” 谢离珠扯了下唇角，轻嗤一声：“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虽能炼化魔气，却是正统修士，何来魔修一说？” 鬼王没吭声。 “况且即便我真是魔修又如何？大道三千，难不成还容不下一个灵魔双修之人？” 天道都还没放话呢，这一个个的就急着开始指责她了，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能以灵魔双修之体步入化神，通过天道考验，便说明天道承认我了。世人赞我天赋非凡，若我真能以灵魔双修之体成大道，岂非更说明我天赋异禀，也为后来人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不是？” 不少修士自诩正统，堕魔之后要么彻底放弃炼化灵气改修魔道，要么保持灵魔双修之体却效仿魔族行事，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类人无一例外都是道心已碎心智不坚者，堕魔之后为祸世间作恶多端，所以才为正道修士所不齿。 久而久之魔修在正道修士眼中反而成了比那十恶不赦的魔族更可恨的人。 但谢离珠是主动选择走灵魔双修的道路的。 时至今日她道心依旧明澈如初，如何就站在正道的对立面了？ “正道修士尚且没有资格指责我，鬼王又何必对我指手画脚？”谢离珠抬眼看了鬼王一眼，“如何修道、修什么道是我自己的事，与旁人何干？” “哈哈哈。”鬼王沉默片刻后笑了起来，浑沉的声音回荡在王宫里，“仙子洒脱，倒是颇效你师。” 谢离珠闭口不言，显然是不想搭理这人。 “某并无恶意，还请仙子勿要怪罪。”鬼王说着，竟还朝着谢离珠低了下头，以表歉意。 谢离珠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坐的高，连带着态度也高傲起来了。 “既然仙子与闇鬼一族是为私仇因果，某也不便干预。”鬼王忽然指了指头顶，“不过天雷毁坏鬼界地宫，鬼界内部也受到波及，仙子至少该拿出点诚意来才是。” 谢离珠眉眼微弯，要钱啊，这好说。 “鬼王想要多少？”谢离珠身上没带灵石，便态度良好地询问道，“稍后我会将灵石送过来。” “不多。”鬼王也态度良好，“十万上品灵石。” 谢离珠面色微微扭曲了下。 十万？！还上品？？？ 在开采之前，灵石是以灵晶的形态存在，开采出来之后会进行切割，将灵晶切割成灵气浓度相同的灵石。 切得完整的便是上品，余下一部分凑不够一块上品灵石灵气浓度的便会被切割成更小的部分，是为中品，而下品则是中品切剩下的部分再分而成。 等下品灵石也分割完了，剩下的分无可分的部分，则会被按比例分成多份，送给炼器师作为炼器材料。 有主的矿脉是如此安排的，无主的则是全凭修士自己的本事。在天地规则划定的范围之内，不同修为的人被天道允许开采的灵石是不一样的，范围之内能拿到多少全看个人。 玉极殿自己有好几处灵石矿，发给弟子的月例上中下品的灵石都有，虽说是内门弟子五十块外门弟子三十块，实则是所有灵石加起来可抵相应数字的上品灵石。 她自己一个月才五十块上品灵石，靠她自己的钱这账不得还到猴年马月？ “鬼王真是好大的口气。”谢离珠扯了扯唇角，“张口就要十万？” 鬼王却是毫不在意：“这有何难？玉极殿每月给所有弟子发的月例可不止这点。” 谢离珠呵笑一声：“话说这么说没错，但这玉极殿难道是我一个人的玉极殿不成？玉极殿的灵石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虽然当初刚刚拜入玉极殿的时候柳安筠是和她说缺钱直接去拿就行了，但这是要还的。包括玉极殿为弟子提供的法器符箓丹药等，都是要还的。 所以弟子外出历练时得到的宝物才会需要上交一部分给宗门，接任务得到的酬劳除了单主单独给弟子的那一份之外也是大部分给了宗门。 剑修刀修之类的修士在没有外出历练或是完成任务的时候，需要协助长老参与宗门各类书籍的编撰整理，其余如丹修器修符修等则是需要为宗门炼丹炼器画符。 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白拿的，玉极殿的弟子享受了玉极殿提供的各种优渥资源，就需要反向为玉极殿输送资源。 谢离珠在铜花秘境时搜罗了那么多的功法秘籍，原本是足够她挥霍一段时间的资源的，但这次她几乎将玉极殿所有的雷电符都带走了，再能供她挥霍的便没多少了。 第237章 带走拐杖 “仙子，你这态度真是有意思。”鬼王的语气冷了不少，“仙子在做事之前难道不曾考虑过后果吗？” “仙子说与闇鬼一族是私仇，某便也不追究。但地宫确实是因仙子才会损坏，仙子赔偿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赔偿自然应该。”谢离珠也寸步不让，“但这地宫并无阵法结界，若是想要修复，只需要将砖石补齐即可，何需十万上品灵石？” “地宫的砖石材质特殊，乃是取昆凤山下泥土制成，往来青云洲损耗颇多，十万还是某看在羽清仙尊的面子上给的友情价。” 谢离珠轻呵一声，还真是张口就来。 昆凤山脉地下埋有昆凤石，经年累月之下昆凤山的泥土都会带有昆凤石的能量，正如灵石在土里埋久了之后也会让灵石矿脉的泥土沾上灵气一般。 可她进地宫时分明半点昆凤石的能量都没有感觉到，这鬼王真是张口就来。 “七万。”谢离珠退了一步，双目微眯，“昆凤石的泥土可不是什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稀罕物，鬼王还是不要诓我的好。” 鬼王沉吟片刻，正想点头，又听谢离珠继续道：“不过按照修士之间默认的规矩，败方的一切物品皆属胜方所有，如今闇鬼一族已经死绝了，那他们的东西自然也该归我。” “可以。”鬼王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在心中暗自冷笑，鬼界各族的宝物都是需要交给他的，那些人自己可没什么私藏的宝贝，这言玉也真是够蠢的，竟然以修真界的情况来揣度鬼界。 “成交。”谢离珠满意地点了点头，“灵石稍后我会送来，便不在此久留了。” 谢离珠说完也不等鬼王反应就转身往外走，出了王宫之后，忽然回头看向个鬼王身下的王座，笑道：“不过提醒鬼王陛下一句，你这棺材已经快烂完了，还是趁早换个新的吧，不然尸体臭了棺材板也该按不住了。” 谢离珠说完之后踩上灵剑疾驰而去，徒留鬼王震怒不已。 方才她进来之后多观察了两眼就发现了，鬼王座下那棺材的边边角角已经出现了朽化的现象。 棺木材质特殊一眼就能看出来，上面还有特殊的符文，谢离珠看着像她学过的镇压类的符文，便猜测只怕里面的尸体没那么安分。 寻常的棺椁若是需要加持符文，多半都是为了镇压尸身防止出现尸变之类的情况。 鬼王自己王座上有一具白骨，棺材里还躺着一具尸体，若真是为了镇压，只怕鬼王自己的尸骨也是有这作用的。 谢离珠摇了摇头，抛开了脑中的想法，直奔闇鬼的老巢，在废墟中翻找半天后总算找到了族长用的那把拐杖。 收进储物戒后，谢离珠立刻御剑离开了鬼界。 闇鬼族地的榕树已经被天雷劈坏了，上面用来监视闇鬼的夜明珠自然也化为了齑粉，所以当鬼王知道谢离珠把族长的拐杖带走的时候已经完了，当即在王宫内大发雷霆，将谢离珠来来回回骂了好几遍。 谢离珠回玉极殿后拿着身份牌去支取灵石，再加上先前发下来她没用的，凑够七万灵石后，拜托一名弟子为她将灵石送去鬼界。 她自己则是拿着从族长那里弄来的拐杖去了丹鼎楼。 这一次去，鸿阳本人倒是没有在炼器了，正优哉游哉地躺在树下的摇椅中，看着司凝炼器。 丹鼎楼里有好几个熔炉，全是鸿阳自己的珍藏，司凝目前没有属于自己的熔炉，用的都是玉极殿公用的，总是会碰上各种各样的问题。 或许是上一次司凝去容平岛学了炼器新法的经历让鸿阳终于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放养行为，感觉并不适合司凝，所以便让司凝每日都来丹鼎楼中学习。 距离上次一别之后，谢离珠诸事缠身，与司凝都没见上面，这一次过来，惊觉她如今已经到了元婴后期的修为了。 司凝上次领悟的炼器新法不但助她一举破境，更是让她在炼器一道上领悟了更多的心得，破境结婴时还得了天道的机缘。 这事谢离珠是知道的，只是一直还没来得及恭喜司凝。 鸿阳原本是闭着眼睛的，谢离珠进来时他就睁开了眼。 “哟，稀客，小言玉，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上次谢离珠想要改造阵盘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事，鸿阳至今都还记在心里，此刻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司凝此刻还在烧炉子，见到谢离珠来了，忍不住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见鸿阳没管她，索性直接丢开不管了。 谢离珠倒是不介意，态度十分良好地将拐杖拿出来递给鸿阳：“弟子出门办事时寻到了一件宝物，想请长老看看。” 鸿阳坐直身体，正想要伸手去接，忽然皱眉看向谢离珠：“你身上，为何如此重的血腥气？” 谢离珠挑了下眉，淡声道：“弟子杀人去了。” “什么？！”司凝在旁边惊叫出声，快步走上来拉着谢离珠转着看了一圈，关切道，“杀谁？你没受伤吧？是不是文耀？” 谢离珠的头发仍然是用发带束着的，她平时不会这样，司凝只看这发型便能感觉到战况恐怕非常激烈。 “还好。”谢离珠朝她笑了笑，安慰道，“受了天罚，问题不大，杀的不是文耀，是闇鬼。” 司凝眉心微蹙，想了一会后迟疑道：“桓简？” 谢离珠点了点头。 司凝顿时了然。 当时杀桓简的时候她说要灭了闇鬼一族来着，前些天听说她还带回来一只闇鬼来着。 若是她这次去便是将闇鬼灭族的话，挨天罚倒是不奇怪了。 天地生灵存在都有其作用，一族莫名其妙被灭，会导致天地规则发生变化，所以天道才会降下惩罚。 不过谢离珠先前受过的天罚不少，这么一道雷倒是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鸿阳在旁边默不作声听了一耳朵，听到谢离珠受了天罚的时候，心中感叹得直摇头。 太生猛了，宁愿受天罚也要把人家给灭族了，可怕！ 第238章 司凝契约灵剑 等两人聊完了之后，鸿阳接过谢离珠递来的拐杖，低头细细打量一番后，忽然眉眼一凛，大喝道：“好！” 他这一声吼将两人都吓了一跳，司凝一脸莫名其妙地朝鸿阳看过去：“师尊，你喊什么？” 鸿阳手中抚摸着这根拐杖，面上满是惊喜之色：“好啊！实在是太好了！” 他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司凝：“凝儿，你不是一直和我抱怨你没有灵剑一事吗？如今你的灵剑马上就要来了！” 司凝如今已经是元婴期修士了，却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本命剑，这在玉极殿的内门弟子中几乎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玉极殿的内门弟子大多数在拜入师门之后都会由自己的师尊带着去藏剑楼挑选适合自己的灵剑，然而到目前为止，司凝已经去四次藏剑楼，都没有找到契合的灵剑。 两道同修，剑道固然无法助她进阶，但若一直无法精进，却是会拖慢她的修炼速度，她如今经常在一个大境界徘徊，除了于炼器上进展不顺之外，剑道停滞不前也有一定原因。 没有趁手的灵剑，她练起剑法来事倍功半。 司凝眼中也顿时绽放出惊喜的光芒来：“真的？” 鸿阳点了点头，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对谢离珠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这拐杖上的珠子看见没有？”鸿阳指着那颗浅紫色的珠子，“这可是好东西，可以助你沟通剑中灵韵，从而顺利与灵剑结契。” 前几次司凝去藏剑楼的时候，所有的灵剑给出的反应都很平淡，没有任何一把剑能够与司凝沟通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灵韵，若是贸然结契只会让司凝受到损伤。 鸿阳怕自己这小徒弟直接被灵剑反噬废了，便没有让她强行契约灵剑，只找了把她用着相对趁手的剑。 如今可好，机会来了！ “不过这只能你自己来，将这珠子嵌入灵剑之后契约便会瞬间完成，不能假手旁人。”鸿阳这话一说完司凝就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了。 “可是这个师尊你还没教我啊。”司凝扁了扁嘴，自己找了个阴凉地坐下了，杵着下巴一脸沮丧，“万一炸炉了这珠子不就浪费了。” 她如今能够完成炼制法器的完整过程，炼制的法器多为玄阶中品，偶尔会有玄阶上品，以她如今的水平已经可以去炼器师公会参加考核了，少说也能拿到七阶玉牌成为初阶炼器师。 但改造已有法器这种是中阶阵法师才会开始学习的，更不要说是改造灵剑这种基本只能交给高阶炼器师完成的操作。 她这刚学会走呢就想飞了，这怎么行得通？ 鸿阳显然也是顾及到这个问题，所以虽然最开始是面露喜色，后面却又变成了眉头紧锁的模样。 “其实，提前尝试也未尝不可……”谢离珠看了看两人的脸色，斟酌着开口，“如今这珠子恰好被我带回来了，或许正是天意如此。” 点到即止，再多的话谢离珠也不便再开口了。 她于炼器一道一窍不通，只能以其他道揣度一二，但实际上操作的可行性还是要让专业的人来评估。 鸿阳沉吟不语，似乎是在思考谢离珠这话的可行性。 司凝往后倚靠着树干，手指轻轻点着下巴。 “也许，真的可以呢？”司凝想到的是柳安筠在元婴期便能化出分神的事。 其实每一道对于不同阶段能学习的东西并没有过于严格的划分，主要差别还是体现在天赋上。 按部就班适合大多数人，但若是天赋足够，也可以偶尔比旁人步子迈得大些。 柳安筠得益于对虚实之理早已有所领悟，机缘又恰到好处，故而提前领悟了分神之术。 如今珠子到她面前了，她天赋也不差，万一呢？ 就算不能彻底掌握，只要能将剑给弄出来也是好的。 “可以尝试。”鸿阳沉声道，“但是风险很大，一旦炸炉，根基尽毁都是有可能的。” 炸炉这事，对于器修和丹修来讲是再正常不过的，但这事实际是有风险的。 炸炉会导致灵力回流，自己身体能承受得住还好说，没什么影响重新开炉就行了，但若是自己承受不住，灵力回流毁坏丹府经脉，这后果便严重了，只能重新修炼，甚至更严重一点直接再也不能修炼。 “若是灵力回流助我冲破瓶颈呢？”司凝慢吞吞问了一句。 鸿阳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丫头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 叹了口气，鸿阳起身往炼器房走去：“罢了，我教你便是。” 谢离珠没跟着去，而是坐到了司凝先前坐的那个位置，盘腿开始打坐。 在打坐中谢离珠能感觉得到陆陆续续有好些人都来丹鼎楼了，十二位长老来了五位，再过一些时候羽清也来了。 鸿阳显然是不放心司凝的，所以直到开炉之前都一直守在旁边，保险起见又叫了好几位长老过来，廉纤和另一位医修长老是他最先喊过来的。 最后又将修为最高的羽清叫过来了。 等谢离珠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丹鼎楼前方刚刚升起的红日，与之相伴的，还有身后鸿阳疯癫一般的喊叫声和笑声。 “成了！”鸿阳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起来，每一个过来的长老都要被他拉着摇晃一番。 “看见没有，我这好徒弟，天赋绝伦，竟然真教她炼成了！” 谢离珠起身抖落身上掉落的叶子，朝着炼器房走去。 一进门便看到司凝被一群长辈围在中间，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赞叹与惊艳的笑容。 谢离珠倚着门框，唇角带笑与司凝对上视线。 恭喜。 司凝将先前用的那把灵剑拿来和珠子融合了，此时那浅紫色的珠子嵌进了剑柄的最前端，仿佛在两面镶上了相同的宝石一般。 契约灵剑之后司凝整个人的气势都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锋芒似露非露，凌厉得恰到好处。 炼器一道有所领悟，司凝的修为又提高了，将将跨进大圆满的门槛，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突破元婴期了。 第239章 鬼王宫也有阵法 “知道你徒弟厉害了，赶紧撒手。”一名长老被鸿阳晃得受不了，使劲将鸿阳的手扯了下来，怒道，“晃你自己去！” 鸿阳也不恼，继续去祸害下一个人。 羽清注意到谢离珠进来了，目光在她身上一扫，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朝着谢离珠走去，将她带到外面廊下。 “听说鬼界地宫让雷给劈烂了，你做的？”羽清看向谢离珠，问道。 谢离珠点了点头，神色略有些尴尬：“我将闇鬼一族杀光了，受了天罚。” 羽清点了点头：“所以你去灵石矿支取灵石是拿去赔给鬼王了？” “对。”谢离珠面上露出些无奈的神色来，“鬼王让弟子赔他十万上品灵石，弟子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便和他讨价还价压到了七万，顺便将这珠子带走了。” 羽清闻言，没忍住笑出声来，摸了摸谢离珠的发顶：“做得好，这颗珠子的价值比七万灵石贵多了。” 谢离珠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司凝先前一直没办法契约灵剑，这珠子嵌进灵剑之后相当于间接改变了司凝的资质情况，这样的好东西，带来的价值远非灵石能够衡量的。 若是没有契约灵剑，司凝要么放弃修剑道，要么就只能接受被剑道拖累的结果，如今却是可以两全其美了。 “估计他肺都该气炸了。”羽清顿了下，补充道，“哦，他只有骨头架子，没有肺。” 这下谢离珠也没忍住笑出声了。 随后她便收敛了笑容，凝眉问道：“师尊，那鬼界我瞧着有些像鬼王的陵墓，他那王座也跟棺材似的。” “是棺材。”羽清点了点头，“不过不是他的棺材，是他兄长的。” 谢离珠愣了下。 把兄长的棺材当成王座？ 啊？ “他是寄生胎，后来他兄长学有所成之后将他剥离出来另外找了一具躯体，但处理不当导致他没活多久就死了，他兄长便给他修了这陵墓。” 所谓寄生胎，便是指在母体中时有一方的身躯被另一方吞噬后，两魂共生于一体的情况。 “他以为是他兄长害死了他，死后怨灵不散，等他兄长陨落之后他化为恶鬼抢走了棺木，镇于王宫内，日日坐于其上，以此宣泄情绪。” 谢离珠唇角抽了一下，自己棺材被人经年累月的坐着，只怕没有怨气也给坐出怨气来了，也难怪那棺木会朽化。 寻常的棺木根本无法压制怨鬼，会受到怨气腐蚀。 “不过你既然都去鬼王宫了，难道没有发现鬼王宫中的异常？”解释完了鬼王的底细之后，羽清若有所思地问道。 谢离珠仔细回想了片刻，摇头：“不曾。” 羽清目光微闪：“莫非是怨气太重了？” 谢离珠瞬间福至心灵：“是那棺木有问题吗？” 羽清点了点头：“你先前不是问我阵法的事，地宫下面就有一个，那棺木里的人便是阵法要镇压的对象。” 谢离珠顿时愕然。 她怎么也没想到，鬼王宫竟然也有阵法。 或许是因为镇压对象是恶鬼的缘故所以她才感受不到。 “不过那棺木发生了些变化，力量又强了些，所以即便你没发现倒是也无妨，影响不大。”羽清又道。 谢离珠想起了自己走之前提醒鬼王的话，也许力量增强的原因便是因为这句提醒。 两人谈话间，屋里的长老前后脚离开了此地，司凝总算结束了被围观的生活，忙不迭逃了出来。 羽清见状，拍了拍谢离珠的肩膀，化为一道金紫流光离开了丹鼎楼。 “阿凝，恭喜你。”谢离珠看向司凝，浅笑道，“如今你也是有本命剑的人了。” 司凝上前两步将谢离珠一把抱住：“离珠，谢谢你。” 司凝莫名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忍不住微微仰起头来。 她虽然不是主修剑道的，但如今已经到了元婴期的修为，却因为没办法契约灵剑导致剑道难以精进，她为此在暗地里焦虑过不知道多少次，也犹豫过要不要放弃剑道。 谢离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司凝从她怀抱里出来，笑道：“那好，请你去饱餐一顿！” 四川宁说罢就要拉着谢离珠走，谢离珠伸手拽住她，摇了摇头：“先等等，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鸿阳长老。” 鸿阳长老正好从里面出来，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抚摸着胡子，下巴微抬，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言玉，找我何事啊？”鸿阳笑呵呵问道。 “长老。”谢离珠弯身行礼后，取下腰间的缠悲塔递到鸿阳面前，“弟子想问问，这缠悲塔后面该用何种材料淬炼？” 鸿阳接过缠悲塔观察片刻后，眉心一皱：“若我没记错，它原本是玄品灵器吧？” 这铜塔他有些印象，当时在仪阳秘境里，这是谢离珠以蛮不讲理的作风抢来的第一件宝物，还是个灵器，羡煞了不少人。 当时这塔还只是个玄品，整个仪阳秘境历练下来也没见谢离珠开发出多少功能来，动不动就是砸人、引雷的。 没想到，才这么点时间过去竟然已经到地品了。 “你引天雷劈它了？”鸿阳忽然想起来当日谢离珠渡劫的时候他在丹鼎楼上遥遥看过一眼，正好看到谢离珠拿出缠悲塔来给她挡天雷。 “对。”谢离珠点了点头，“弟子当日在仪阳秘境中猎杀了金羊獒后将妖丹留下了，塔的原主人说金羊獒的妖丹是用来升阶的材料，渡劫那天晚辈索性将妖丹放入塔中，后来吸了天雷之后这塔便与弟子失去了连接，弟子去了鬼界之后正逢器灵苏醒，救了弟子一命。” 鸿阳听罢，顺了两下胡子：“既然已经有器灵了，它难道没有告诉你该用何种材料淬炼吗？” 不该啊，凡是器灵都应该清楚这件宝物的特性，包括如何淬炼升阶如何使用等，言玉这器灵为何不行？ 谢离珠面露无奈之色：“器灵尚且虚弱，只能与我进行简单的交流，它说自己沉睡多年，已经忘记这塔的淬炼材料了。” 第240章 两种材料 鸿阳：“……” 嘴角抽了下，鸿阳认命道：“好吧，我帮你看看。” 鸿阳手托缠悲塔将灵力输入其中，闭上眼睛仔细感应一番后睁开眼，将塔递还给谢离珠，一脸和善的笑容：“还好，不算太难找。” 鸿阳伸出两根手指来：“要两样，真凰火和阴极雪，真凰火必须是没有完成契约的，阴极雪不能融化，两样同时丢进塔里，再引天雷淬炼就可以了。” 谢离珠：“……” “这样的规定，您自己不觉得离谱吗？”谢离珠将缠悲塔收起来，“如今整个白鹭洲有真凰火种的也就长老您一个人，我上哪里去弄没契约的真凰火？” “至于没有融化的阴极雪，这更离谱了。真凰火可燃世间万物，若真把两样材料装进塔里，首先融化的就是阴极雪，其次就是我这塔，哪里还能等得到天雷淬炼？” 谢离珠说完，忍不住扶额感叹道：“好离谱的条件。” 鸿阳耸了耸肩，双掌向上摊开：“那没办法了，要么你就让这塔停在地品，要么就只能认命去找。” 地品的灵器已经足以支撑谢离珠大半的修道生涯了，哪怕她到了炼虚期都还勉强可以用，实在不行渡劫期也还能将就，等她到了大乘期就可以根本不需要倚仗这些外物了。 如羽清那般的，天地万物俱可作为法宝，什么灵器法器的，在大能眼中早已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对谢离珠来讲，其实即便是让缠悲塔就这么停留在地品灵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离珠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条件，那岂有眼睁睁看着法宝变强的机会溜走的道理？” 若是她什么也不知道便罢了，但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缠悲塔过去又为她屡立战功，哪能说放弃就放弃？ “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只能给你顺便提示几句了。阴极雪在北境就有，但是一旦离开北境冰原之后阴极雪就会立刻融化成水，若是有热源靠近的话融化速度也会极快。” 阴极雪本身不是什么十分稀罕的炼器材料，之所以会特殊，还是因为这玩意儿真的非常容易化。 阴极雪聚天地极寒之气而成，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热度都会化，根本带不走，所以炼器师想要使用阴极雪炼制法器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多半都只能将熔炉扛去冰原上。 “至于真凰火，这玩意儿十分难缠，一不小心就会被它强行契约，所以在取真凰火的时候务必要小心，封闭灵脉神识是最好的。” 鸿阳当年吃过契约真凰火种的亏，因为让真凰火种抢了先，原本的契约被颠倒过来绘制，导致他至今提起真凰火仍然是一肚子的怒气。 “多谢长老提点。”谢离珠点了点头，将鸿阳说的这些全部记下。 从丹鼎楼出来之后，司凝倒是没有急着带谢离珠去吃饭，而是将自己新契约的灵剑召了出来，反复尝试了好几个剑法确认这灵剑是不是真的“认主”了。 后来又拽着谢离珠在白玉京飞了一圈，体会了一把平稳驾驶的感觉。 在途经山门时，谢离珠忽然感觉地下似乎有人在喊她，低头看去，不是谢文英又是谁？ 拍了拍司凝的肩膀示意司凝下降，谢离珠从灵剑上下来，走到谢文英面前，一脸冷漠地望着他：“做什么？” 谢文英见她下来之后那把灵剑就被司凝给收起来了，不由露出些嘲讽的笑容：“谢离珠，你该不会连御剑都要别人带吧？” 谢离珠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向他：“谢文英，我的佩剑叫什么你不知道吗？仪阳秘境你不会没去吧？” 谢文英面上表情一僵。 佩剑他倒是略有耳闻，以谢离珠如今这如雷贯耳的名号，她的佩剑想知道叫什么那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但仪阳秘境这事，算是谢文英的另一个痛点，因为谢文英至今没能够找到适合当他师尊的人。 他身为谢家的嫡系一脉，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去三大宗门之外的其他地方的，所以谢文英就这么被谢离珠卡脖子掐了个正着。 “谢离珠！你别欺人太甚！”谢文英伸出手来狠狠指着谢离珠，恶声道。 谢离珠抬眸瞥了一眼杵在她面前的猪手，随后出手如电一巴掌拍在谢文英的手臂上，灵力加持之下险些将谢文英的胳膊直接打断了。 谢文英吃痛收回了手，一脸愤怒地看着谢离珠：“你！” “我什么我？”谢离珠瞥了他一眼，冷嗤道，“连话都不会说以后还是不要来白玉京了，白玉京不欢迎傻子。” 谢文英从站到这里开始几乎是被谢离珠从头骂到尾，当即气得心口发痛，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没将气压下来。 “没吸过白玉京的灵气的话可以勉为其难做主让你多吸两口。”谢离珠看着他面露怜悯之色，“若是吸够了没有别的事就赶紧滚。” 谢离珠说罢就准备拉着司凝离开，这下谢文英总算想起来自己是要做什么了，连忙上前两步挡住了谢离珠的去路。 谢离珠松开司凝，两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谢文英。 “家主有请。”谢文英避开了谢离珠嘲讽人的眼神，干巴巴道。 “哦。”谢离珠随意地应了一声之后准备往另一个方向走，再次被谢文英拦住去路，当即皱眉，面露不悦之色，“怎么，请我我就要去吗？” 谢文英也是寸步不让，眼中带着怀疑地打量着谢离珠：“你先前做什么去了？祖父说族中一位大能刚刚派出去保护你没多久就陨落了，该不会是被你杀了吧？” 谢离珠听了这话当即十分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我？杀他？炼虚期？谢文英，我哪怕做梦都没有做过这么离谱的梦，你比我胆子大多了。” 杀是真的杀了，但不是她亲手杀的，她只是起了个推波助澜顺便让谢鸿熙发挥剩余价值的作用而已。 “他是被闇鬼杀的，后来和闇鬼同归于尽了。”谢离珠淡声道。 第241章 入谢家禁地 “闇鬼？”谢文英皱了皱眉，一脸狐疑地看向谢离珠，“好端端的闇鬼又怎么你了？” 之前桓简的事他也听了一耳朵，本以为事情就这么了解了，结果怎么又和闇鬼扯上关系了？ “闇鬼想杀我，我打不过。”谢离珠一脸淡然，仿佛认怂的不是她一般。 谢文英见状，嗤笑一声：“也是，废物就是废物。” “那也是化神期的废物。”谢离珠将他上下打量了几下，呵笑一声，“打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文英年岁与谢离珠差不了多少，按照谢家嫡系子弟的天赋，若能拜入上宗门，这会谢文英再怎么也是化神中期甚至大圆满都有可能，结果谢文英还只是个元婴期大圆满。 世家自己也是有核心传承功法的，专供嫡系子弟学习，但在嫡系血脉日渐稀薄且功法无人改进的情况下，只学习传承功法想要走得远是很困难的，尤其是谢家这种妄自尊大的世家。 宗门的功法时时改进，取各家之长。由于门下弟子五花八门，宗门的功法与大多数人适配度都是很高的，自然进阶的困扰便少了。 谢文英深受传承功法所扰，偏偏上宗门没一个是他能进去的，如今回旋镖打在了自己身上，顿时让谢文英额角青筋狂跳。 “谢离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祖父派我来请你是给你面子。”谢文英一脸铁青，双手紧握成拳，咬牙道。 “先说找我做什么。”谢离珠倚靠着司凝的背，懒声道，“我可是很忙的，闲事免谈，哦还有，记得让你祖父另外派一位大能来保护我，不然我可没办法在炼虚期大能身上看到谢家的诚意。” 谢文英气结：“你以为炼虚期高手遍地跑吗？” 谢离珠没说话，一脸与我无关的神情。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谢文英道：“祖父说禁地给你打开了，让你赶紧滚进去学。” 谢离珠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莫名闻到了一股酸味。 “知道了。”随意应了一声后，谢离珠召出灵剑，拽着司凝御剑“嗖”的一下就从他面前飞过去了，只留下谢文英看着她们逐渐远去的背影风中凌乱。 谢离珠不知道禁地在哪里，也不想谢文英杵在她跟前添堵，反正谢家会给她解决。 路上，司凝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之后，御剑靠近谢离珠：“离珠，我刚才问了下我爹，他说谢家禁地里有宝贝。” 谢离珠闻言，挑了下眉：“什么宝贝？连谢家也不知道？” 司凝摇了摇头：“那宝贝谢家人自己都拿不到，据说要打破传承之地才行。” 传承功法源自谢家先祖，谢家嫡系的人无不对先祖怀敬畏之心，只觉能学到十之一二就已经十分荣幸了，更不要说打破传承之地。 要打破传承之地可是要将传承功法全部学会，且能够用传承功法与自身功法融合之后打败谢家的祖先留下的遗灵才行。 谢离珠闻言，微微皱了下眉，这么看来，她还得学谢家的功法才行，而且还得彻底学会。 但随后她便又松开了皱起的眉头。 有用的东西，学就学了，对她来讲反正是没什么损失的。 跟着谢离珠到了临寰府后，司凝并未与她一同进去，而是在城外便分道扬镳。 “我回家看看我爹娘，等你出来之后我接你去司家玩两天。”司凝朝谢离珠挥了挥手，往另一个方向御剑离开。 谢离珠落到谢家住宅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大小姐，家主派我带你去禁地。”那人朝着谢离珠弯身行礼，淡声道。 谢离珠收起凝鸿剑，应了一声，跟在这人身后，在谢家主宅里七拐八拐走了好半天之后才来到一处假山前。 带路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往假山旁边的一处凹槽放上去，随后假山缓缓向旁边移开，露出了黑魆魆的洞口。 “请吧。”那人做出个请的手势，补充道，“禁地内会隔绝外界的一切联系，若是大小姐有什么要交代的，最好尽快处理。” 谢离珠步子顿了下，忽然问道：“那禁地里发生的事外面的人知道吗？” 见那人摇头，谢离珠神色一凝：“那若是我死在里面怎么办？” 那人听得此话，将谢离珠上下打量片刻后，面上露出些许讥诮的神情来：“进入禁地之后学习了传承之法，可以用神识控制是否要出来，若是死了，外面的人自然是除非下一人发现不然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对了，要提醒大小姐，这禁地每个嫡系的弟子都只能进去一次，若是提前出来了，以后便会受到禁制排斥，再也进不去。” 那人说完，抱臂倚靠着假山，看着谢离珠低头盯着地面思考，不由露出嘲讽的神色来。 废物就是废物，就算现在修为高地位高又怎么样？还不是改不了以前那些畏首畏尾的习惯。 谢离珠盯着地面看了片刻后才抬脚跨进去：“多谢阁下。” 假山石缓缓在身后合拢，密道内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谢离珠却轻轻松了口气。 她方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传承的是谢家先祖的功法，那么想必他对血脉之力也是十分熟悉的，认出谢离珠的身份只是迟早问题。 若是这禁地和秘境一样有人监视的话，她还真就不会进了，以免暴露身份。 她如今只有化神期的修为，血脉返祖的事情提前暴露出来对她不是好事。在宝物和性命面前，显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甬道内充斥着一股潮湿的气味，脚下踩着的土地也是黏腻松软的，谢离珠伸手往墙壁上一碰，沾了一手的水。 皱了皱眉，谢离珠打了个响指，灵火出现在指尖，结果闪了没两下就熄灭了。 谢离珠轻轻“啧”了一声，认命从储物戒中拿出夜明珠来照路。 这甬道是向下的，一路往下走竟然还能感觉到上方在滴水，潮湿成这样也难怪用不了灵火。 第242章 谢家先祖 顺着甬道往下，谢离珠大致感受了一下方位，等走到尽头的时候发现已然到了距离这处假山不远的人造湖底下。 把密道修到水下，不潮湿才怪。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石门，谢离珠一把便推开了，随后便被扑面而来的水淹没了。 谢离珠连闭气都还没来得及，被迫喝了好几口水才适应，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无语。 既然密道通向湖里，直接从池子外面跳进去不就行了？还花这老大劲修个密道。 游出去之后谢离珠才发现她头顶上还有一层砖石，已经封死了，像是那个池塘的底。 快速沿着墙壁摩挲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玄机，谢离珠只好又游回了甬道内。 等她第二次下水时，闭气时间比第一次的仓促之间来得更加久一些，也终于能在水中仔细摸索。 这时她才愕然发现，上方那一层封顶的砖石上似乎雕刻着复杂的纹路。顺着纹路摩挲了一圈后，谢离珠大约判断出来这是个阵法，但却是她没见过的阵法。 就在她准备游回去换气的时候，上方砖石忽然爆发出光芒来，随即水中产生的巨大的吸力开始撕扯着谢离珠，将她搅入其中，朝着底下扯去。 等到谢离珠能够看清眼前的景象的时候，人已经湿漉漉地躺在地上了。抬眼是青天白日，一转头却看见了那个距离假山不远的人造湖。 谢离珠坐起来，随意施了个诀将身上弄干，打量着四周。 她现在已经没在谢家了，或者说没在今日之谢家。 这一方的景色仍然是先前看到的那样，但宅院的布局远没有先前那么大。 “晚辈言玉，特来传承之地学习，还请先祖现身一见。”心下一动，谢离珠立刻开始大声喊道。 等喊第三遍的时候，谢离珠忽然感觉自己所在的空间出现了能量波动。 谢离珠瞬间转头看向来人：“谁？！” 空间波动停下后，一人的虚影出现在谢离珠面前。 “你是谢家的嫡系？”谢元良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人，眼中露出一抹狐疑的神色，“为何你身上的血脉之力如此浅淡？” 说着他皱了皱眉：“现任家主难道没有告诉你，血脉力量强度不够的是没办法学习传承功法的吗？” 这一任谢家家主怎会如此昏聩，送一个身上没什么血脉之力的人进来，和送她去死有什么区别？对他更是没有任何好处。 谢离珠站起身来，微微低着头：“晚辈确实不是谢家嫡系出身，但因家主看好晚辈的天赋能力，所以破例让我加入嫡系一脉。” 谢元良愣了一下，将谢离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后，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天赋如何？” “三系天品灵根。”谢离珠不闪不避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剑骨一尺九寸七分，我之天赋世无其二。” 单就三系灵根这一条，目前能和她相提并论的便一个也没有。她的剑骨虽然没有羽清的长，但也足以傲视众人。 眼底暗光闪过，谢元良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点头：“的确世无其二，想不到旁支竟然还有此等人才！” 停下笑声之后他定定看向谢离珠：“传承功法必须有血脉之力辅助，血脉之力的强度不够，便会艰难百倍，你可愿意？” 谢离珠点了点头：“无论能学到多少晚辈都愿意，毕竟是家主看重晚辈才为晚辈顶住压力破例而为，晚辈自当尽力而为。” “很好。”谢元良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将此法传予你，你且仔细领悟。” 谢元良说罢，伸手往谢离珠额头一指，一道灵力打入她眉心，随后谢离珠盘腿往地上一坐，双目紧闭，灵力运转周天，脑海中浮现出一片形如棋盘的平台来，那一点灵力分散为数个小光点落在平台上。 谢元良的目光紧紧锁定谢离珠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阴毒之色，但随后便被满意之色取代。 谢离珠此时此刻看起来是完全进入了打坐状态，实则一直留意着谢元良的动静，谢元良那如同滑腻的毒蛇一般的目光她自然也没有忽略。 唇角微不可察地扯了下，谢离珠心中了然。 不愧是以血腥狠辣手段坐上家主之位的人，心思竟然如此敏锐。 谢元良以活阵立身，这传承的功法自然也是与活阵有关的，但他给谢离珠的，是个绝杀阵，阵中人和布阵人一起死那种绝杀。 谢离珠现下只有一个人，这绝杀阵她只能先学习各个活人的点位变化，以及如何引导阵中灵力。 等到有朝一日谢离珠当真使用这阵法时，她必死无疑。 谢离珠没见过这绝杀阵，但从那些点位变化中窥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便多留了个心眼。 等到神识内那灵力将所有的点位全部演示完了之后，谢离珠看着那光点已经消失殆尽的平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直窜上来。 睁开眼后，谢元良笑眯眯地坐在不远处，一脸和善地看着她，温声问道：“领悟了多少？” “点位变化记住了。”谢离珠半真半假地回了一句。 “不错，悟性确实很好，可惜血脉之力不强。”谢元良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现在已经到了化神期，分神必然已经领悟了，不若你现在演示一遍，我也好帮你纠正一些误区。” 寒意冲上后脑让谢离珠头皮瞬间发麻。 谢元良竟然现在就想动手。 那抹灵力给她演示完了活阵的点位变化之后她就感觉这阵法杀气腾腾的，不仅仅是针对阵中，也针对布阵的人。 只看点位变化和灵力引导，没有实操，她暂时判断不了这阵法到底威力如何，但谢元良方才看她的眼神让她毛骨悚然，她几乎可以肯定这阵法要是用了，她必然捞不到什么好处。 “前辈，我想知道这阵法是做什么用的？”心念微动，谢离珠佯装没有看懂这阵法，略略抬头看向谢元良，问道。 谢元良仍然保持着那副笑呵呵的模样：“杀阵。” 第243章 心境对阵 “这杀阵威力无穷，凡入阵者绝无生还的可能，必然魂飞魄散死状凄惨。”布阵者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后面一句谢元良没有说，谢离珠便也假装不知道。 她面上露出两分恰到好处的懊恼神色：“晚辈现在虽然已经学会了分神之术，但这阵法点位变化颇为复杂，晚辈暂时还没办法用分神演示。” 谢元良听了这话，面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无妨，这便是我要给你的第二种功法，可以增强你的分神力量，若是你悟性够好，要不了多久就能独立控制每一道分神的神识。” 谢离珠眼中绽出惊喜的神采来：“当真？那前辈何时教我？” 谢元良起身朝她走来，伸出手盖在谢离珠头顶但因为遗灵没有实体的缘故，险些直接穿过谢离珠的脑袋。 他面上的表情凝固了下，随后便恢复如常，看向谢离珠，低声道：“这功法，需要你打开心境让我进去，这样我才好带着你的灵体学习。” 谢离珠的眼中倒映着一小片天色，沉静的眼底仿佛有金光一闪而过。 “好啊。”谢离珠弯了弯眼眸，后退两步双手掐诀，而后谢元良便消失在了原地，谢离珠的躯体则是变为了打坐的姿势，脑袋低垂着。 心境内，谢离珠看向站在她对面的谢元良，不动声色握紧了背后的凝鸿剑：“前辈，请吧。” 谢元良一改先前在外面面对谢离珠时的温和模样，盯着谢离珠笑得一脸阴邪：“既然要学，就将剑放下。” 见谢元良察觉了，谢离珠索性也不装了，直接举起剑指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谢元良一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抬，不疾不徐道，“自然是，夺舍重生啊！” 话音刚刚落下，谢元良一挥袖，一道禁制落下，瞬间封锁了心境。 谢离珠的反应倒是比他预想的要平淡一点，甚至还能笑得出来：“或许我本来也没准备把你从心境里踹出去呢？” 心境是她自己的地盘，谢元良敢进来就一定有把握谢离珠没办法将他再弄出去，谢离珠也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才懒得费力气。 “那你就只能等死了。”谢元良对此毫不在意，“区区化神期的修为能奈我何？你若是束手就擒乖乖让我侵占你的躯体，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把你送进冥界，让你还能好好转世投胎，如若不然，你这神魂也只有成为我的养料的份。” 当谢离珠说出她自己的天赋的时候他就已经盯上了这具躯壳，此等举世无双的躯体却摊上了这么个没本事的主人，看骨龄都已经两百多岁了却刚刚突破化神期，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若是他能够夺舍成功，他必然能借着这具躯壳改写自己的命运，得成大道飞升成神。 他在这传承之地里早就已经待烦了，那些进来的谢家嫡系子弟越来越蠢天赋越来越差劲，没一个是他瞧得上的。 如今真真是天助他也！这么好的一棵苗子摆在自己面前，他当然只能收下了。 谢离珠扯了下唇角，上下打量了一番谢元良，嗤笑一声：“还转世投胎，若我真信了你的话才是蠢笨如猪了。” “枉谢家人敬你仰你，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心思诡谲的邪恶之人罢了。”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谢离珠飞身朝谢元良攻去，“既然谢家祖先是这种人，那你也没必要再存在了。” “哈，雕虫小技。”谢元良冷笑一声，脚步一错避开了谢离珠的攻击，一掌拍在谢离珠的后心。 此时的两人反而一改先前一个碰不到一个的局面，谢元良这一掌带着实实在在的威压朝着谢离珠的背轰来。 谢离珠头也不回地将凝鸿剑往背后狠狠一削，借着谢元良抵挡的空隙反身一拧与谢元良拉开了距离。 “招式不错。”谢元良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夸一下谢离珠，“不过可惜修为太差劲，招式再好也是花架子。” 谢元良掌运周天，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谢离珠疾冲而去，裹挟而来的威压几乎令谢离珠动弹不得。 若是硬扛这一击，谢离珠的灵体不被打散也得被打残，灵体受损可是不可逆的，纵使是天底下造诣最高的医修来了也救不了她。 灵体本无触感，谢离珠却仿佛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罡风刮过带来的痛感。 咬牙放出威压抵抗，谢离珠调动灵根内的灵力，手中的剑以一个奇特的角度刺出，从谢元良的掌根下点上谢元良的手腕，随后寒冰迅速蔓延，谢元良的身体出现了极为短暂的一瞬滞涩。 谢离珠眼中亮光一闪而过，立刻弯身往旁边一滚，擦着谢元良的掌风躲开，磅礴的力量轰到了禁制上，而后瞬间炸开。 谢元良还想要这具躯体，不可能让谢离珠的心境受损。 “还挺机敏。”谢元良看了看自己的自己手腕内侧的那一条细小的伤口，哂笑一声，“可惜都如薄纸，一碰就碎。” “是吗？”谢离珠站起身来，凝鸿剑被她反握在手中用剑柄迅速画了个阵法套到谢元良头上。 怨煞阵落下，谢元良明显感觉有魔气在往他体内钻，眼中露出兴味的神情打量着谢离珠：“竟然还是个修魔的，有意思。” 谢元良根本没把这阵法放在眼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其他一切都是花架子。 谢元良双臂伸开划出满月之形，而后合于胸前，双掌朝着谢离珠推来。 这一击避无可避，谢离珠立刻提剑抵挡，剑刃前方明明什么也没有，谢离珠却只觉得有千斤巨石压在剑上。 谢离珠一边抵挡着这一击的压力，一边转动眼珠观察着谢元良的反应。 她没指望能用怨煞阵制住谢元良，她只需要一瞬间的空档。 或许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谢离珠必死无疑，谢元良勾唇不屑地轻哼一声，在他防备松懈的一瞬间，眼底红光闪动。 谢离珠迅速将凝鸿剑朝旁边挥去将这一击引开，而后闪身消失在原地，等谢元良从怨煞阵的控制中挣脱出来时谢离珠已经站到了她身后，一只手盖在他的头顶。 第244章 杀谢元良 等谢元良反应过来谢离珠想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头顶传至全身，谢元良的遗灵颜色变得越来越淡。 “臭丫头你不要命了？”力量快速流失，谢元良眼底总算出现了惊恐的神色，“用这吸神邪术你自己也会受到天罚！” 谢离珠闻言，冷冷扯了下唇角：“天罚？这东西于我而言不过家常便饭，我还需要怕吗？” 谢元良怔了一下，但魂力减弱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恐慌，令他无暇深入思考。 五指成爪，谢元良反手朝着谢离珠狠狠抓去，谢离珠挥剑抵挡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随后她的手腕就被谢元良狠狠捏住。 谢元良脱身之后目光阴狠地看向谢离珠，将谢离珠的手腕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之后一掌打在她身上。 谢离珠倒飞出去撞到了禁制，滚落在地后缓了片刻才站起来。 “原来你是那一脉的孽障。”谢元良咧开嘴露出个诡异的笑容，“那更是留你不得了。” 难怪竟然会出现旁支的天赋超越嫡系的情况，旁支经过一代代的筛选排挤之后留下的都是一些天赋平平的人，天赋最好也不过是中上。 谢离珠的天赋却是连他那个时代的不少大能都望尘莫及的，这样的人除了血脉返祖之外，出现在旁支的概率几乎可以小到忽略不计。 “想不到啊，杀了那么多年，还是没能把你们杀绝了。”谢元良活动了下脖颈，一只手紧握成拳，“正好，这么好的血脉天赋不给我真是太可惜了。” 凝鸿剑在手中转了一圈，谢离珠冷笑道：“那真是要让你失望了，这一次，该死绝的是你们。” 剑光化出亮眼的弧线，剑心上的一抹朱红仿若熔岩流淌，谢离珠身似飞鸿，几个轻飘飘的起落间剑刃落到谢元良的身上，却被他轻松挡开。 “早就和你说了在绝对实力面前小聪明没有作用。”谢元良讥诮道，“你便是再刺十剑也未必能伤我一回。” 谢离珠扯了下唇角，不以为然。 九道分神将谢元良围困在内，谢离珠手中的凝鸿剑发出嗡鸣声。 皱了下眉，谢元良目光紧锁住谢离珠手中的剑：“你这剑……” 话音未落，谢离珠抢先动手，十柄剑从四面八方朝着谢元良刺来，却在靠近谢元良的瞬间仿佛碰到了屏障一般，随后便被一起震开了。 “不堪一击。”谢元良面带可惜地摇了摇头，“这样的天赋落到你身上真是暴殄天物，若换做是我定然做得比你好百倍。” “给了我的，谁再想从我这里拿走，就只有死路一条。”谢离珠眼中幽光闪过，手指从剑身上抹过，周身灵气骤然暴涨，“既然是早就该死了的老东西，又何必留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话音落下，九道分神连同本体，忽然开始迅速换位，几乎将人晃得眼花缭乱。 谢元良轻嗤一声：“不自量力。” 谢元良正欲出手，却忽然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他如有所感，双目微眯仔细留意了一下那十道身影的变化，顿时面色一变。 “你竟然想用这阵法对付我？”诧异过后，谢元良便哈哈大笑起来，“蠢货，用了这杀阵，你也跑不了！” 四周无人回应他，十道身影点位迅速变化，谢元良索性也不动手了，就这么抱臂好整以暇地等着谢离珠走到最后一步。 只差最后一个点位，谢离珠必死无疑。 谢元良胸有成竹地看向最后一个点位，却发现迟迟没人过去。 体内的力量忽然开始迅速流逝，谢元良如有所感低头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身上插满了剑，谢离珠本人的那一剑，正正从他“丹府”的位置穿出。 遗灵是没有丹府的，身上的灵韵十之八九都汇聚在原本丹府所在的位置，谢离珠这一剑穿过去，谢元良体内的灵韵逸散速度立刻加快。 “为……”谢元良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闭嘴了，强行调动体内的灵力，想要拉着谢离珠同归于尽，结果谢离珠根本没给他机会，转眼就将他身上的灵韵吸得一干二净。 灵力汇聚成如同剑光一般交织在一起，没了灵韵的谢元良不过是一缕对她毫无威胁的残魂，根本抵抗不了这些灵力，魂魄立刻就被劈散了。 “为什么？”谢离珠收回剑，哂笑一声，“当然是因为，我是阵道天才啊。” 她既然能瞧出来这杀阵对她没有好处，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完全照搬，她方才看似是在走杀阵的点位，其实那些点位她早就已经暗中改动过了，她即使不踩最后一步，也一样可以启动杀阵。 收回分神，谢离珠举起凝鸿剑朝着禁制一剑劈下，禁制应声而碎。 睁开眼后，谢离珠看着飘在自己面前的那几缕黑气，嗤笑出声：“形都聚不出来，你无能狂怒个什么呢？” 谢离珠慢悠悠站起身来，伸手捉住一缕黑气，毫不犹豫地打散：“我不仅仅要灭了你，你的子孙后代我也要全部杀光。” 她一步一步，出手如电，那些黑气转眼就被她悉数打散，只剩下了最后一缕还在苟延残喘试图逃命。 “现在知道跑了？”谢离珠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晚了。” 最后一缕黑气应声而散。 谢离珠负手而立，耐心等待片刻后，湖中传来了机关转动的声音，随后湖水水位渐渐下降。 等谢离珠走到岸边的时候，湖水已经全部褪去，露出了底下的石砖来。 这一面的湖底砖石也雕刻了繁复的花纹，而在这些花纹的正中间，则是挖了个坑出来，里面摆了个方方正正的拳头大小的木盒。 挑了下眉，谢离珠跳进湖里，刚把那盒子拿起来，水便重新涨了起来，谢离珠立刻御剑离开了这池子。 落到地上后，谢离珠将那盒子翻来覆去地打量了片刻，除了盒子上有个看起来像字的花纹之外再没找到别的东西。 看着那上面的花纹，谢离珠心中忽然有了个荒谬的猜测。 第245章 池霖司氏 若真是如此，那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谢离珠将木盒丢进了储物戒中，打算等离开后再好好研究研究。 看了看四周，谢离珠想起先前带她来的人说的话，心念一动，随后眼前一花，再回神时便已经站到了进来时的那块假山前方。 带她来的人此刻正候在外面等她，见她身上几乎没什么变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旁支哪怕有了嫡系的身份又如何？没有嫡系的血脉，这传承功法也只能学点皮毛罢了。 “大小姐学习得如何？”心中虽然嘲笑谢离珠，这人面上却是不显。 “还行。”谢离珠随便应付了一句就准备往外走，那人立刻伸手拦住她，谢离珠蹙眉看向他，“做什么？” “大小姐不去和家主说一声吗？” 谢离珠抬手用剑挡开了他的手：“你自己去说不就得了。还有，不要叫我大小姐，谢家给出的诚意还不够，我还没有同意。” 见谢离珠执意要走，他也不再阻拦，只将谢离珠后面的话归结于她没能学到更多的传承之法，恼羞成怒说出来的气话。 谢离珠给司凝发了个传音符之后，离开临寰府往司凝先前去的方向御剑而行，中途截住了说要来接她的司凝。 “这么快？”司凝脸上沾了点面粉，她自己却是没察觉到，只一脸诧异地将谢离珠上下打量了一番，蹙眉道，“不会是什么也没捞到吧？” 那这趟不是亏了？那可是世家只给嫡系开放的禁地诶，更何况现在的谢家取代了昔日的谢氏之后仍然长盛不衰，足以说明如今的谢家先祖本身能力也并不差，那捞到就是赚到啊！ 为司凝擦去脸上的面粉，谢离珠摇了摇头，神秘一笑。 司凝了然，谢离珠这次是有收获的，只不过收获并没有显示在外在的比如修为上面。 放下心来后，司凝径直带着谢离珠去了司家。 修真世家之一的司氏，主宅坐落于池霖府城中心地带。多年以前池霖司氏与临寰谢氏都是白鹭洲上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但后来池霖司氏出过一场内乱，枉死了不少人，从此之后司氏的势力便比不上谢氏了。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说现在司氏还是世家之一，即便从此以后没有池霖司氏了，过去司氏积累的家底也够后代再坐吃山空好些年。 进了司家的宅子之后，谢离珠才知道司凝脸上为什么会沾上面粉。 司家的主宅占地没有谢家那么大，但内部建筑风格却是颇为相似，亭台楼阁假山池榭排布恰到好处，每经过一处回廊拐角便是一副全新的景象。 谢离珠对谢家又厌又恨，谢家的舞榭歌台她幼年不能去，现在不屑于去，自然也不曾好好欣赏过谢家的宅子。 如今进了司家的宅子，反倒是有闲心慢下步子来好好欣赏。 进了司凝自己的院子，看到院里鸡飞狗跳的模样，谢离珠挑了下眉：“你这是在……？” 这院子里摆了个大大的圆桌，上面摆着面粉、水等一应物品，旁边还放着个炉子，上面架了锅，正在烧水。 “爷爷病了，前些日子让父亲接任家主之位，他自己躺平养老了，知道我回来之后说想吃碗我煮的面，但是我不会，所以就……”司凝吐了吐舌头，颇有些羞涩地挠了挠鼻尖。 院子里伺候的人身上也沾了面粉，看起来颇为狼狈，谢离珠忍俊不禁道：“你让司家的厨子教你不就好了。” 司凝咳了一声，没说话，谢离珠了然。 看来要么是厨子教了但她自己跑了，要么是厨子被她气跑了。 司凝将谢离珠拉到旁边坐下，自己重新撸起袖子准备奋战到底。 最后是谢离珠看不下去走过去帮着她把一碗面条弄好了，不过鉴于两人都不是做饭的料，以前也没学过，所以弄出来的面很是惨不忍睹。 出乎谢离珠意料的是，为了吃司凝这碗面，司老爷子竟然还专门前院摆了个桌子，将司凝的父母都喊来了。 那一碗卖相十分丑陋的面条摆在偌大的桌子中间，怎么看怎么可怜，司凝的父母坐在司老爷子身边，司凝拉着谢离珠挨着自己母亲坐下。 司老爷子仿佛没看到那碗面条长什么样子一般，端起碗三两下就捞干净了，之后一会对司父说司凝做得怎么怎么好吃云云，一会又对司母说司凝手艺怎么怎么好他们两个吃不到之类的，将两人都整得十分无语，司凝则是被司老爷子夸得心情大好。 谢离珠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仿佛一个局外人。 司家的相处方式真的很特别，仿佛与那些普通人一般无二，而不是如谢家那般，无论是谢宏振还是谢文英，在谢老爷子面前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久闻言玉仙子大名，听说阿凝能够契约灵剑也多亏了仙子帮忙。”恍惚间，谢离珠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抬眼看去，便见司父正笑容满面地看向她。 “家主客气。”谢离珠连忙回以一笑，“我与阿凝同为玉极殿弟子，又素来要好，能帮到她我也很高兴。” “先前将阿凝送入玉极殿时我们还在担心她，如今看来反而是我们顾虑太多，阿凝其实早已长大成人。”司母摸着司凝的头发，笑得十分温柔，“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了。” 谢离珠礼貌地笑了下，心中却莫名感觉这对话有些莫名其妙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 司凝身为司家嫡系，随便在哪个宗门都不会有人敢亏待她或是对她怎么样，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或许是看出谢离珠兴致不佳，司凝陪了一会就将谢离珠拖走了。 “离珠，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趴在水榭的围栏上，司凝偏头看向谢离珠，“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谢离珠也用和她一样的姿势趴到围栏上，两眼注视着倒映在水面上的月亮，声音轻缓：“不是不开心，是有些惊讶，原来在世家嫡系里，也会有如此温馨的相处方式。” 第246章 你做这个人 “我在谢家时见到的相处方式，非常严肃沉闷。”谢离珠两眼放空，“明明是亲父子、亲爷孙，却仿佛是陌生人。” “嫡系与旁支之间更是泾渭分明。”谢离珠扯了扯唇角，嘲讽一笑，“对旁支来说，仿佛成为嫡系是无上的荣耀，因为嫡系能拥有的修炼资源更多，来得更容易。” “修道讲究大道面前众生平等，只凭实力说话。如今四洲七国，只有四大洲算是彻底摆脱了王朝阶级之说。我过去认为四洲的人也做到了完全凭实力说话，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三宗虽强，却在尽可能照顾中下宗门，而有的世家弟子，人是废物却占着最好的资源。” 仪阳秘境历练时，若是上宗门铁了心不顾其他人的死活，完全可以依照总榜排名分发奖励，毕竟上宗门的内门弟子，再差劲也能将六十个名额占去一大半，到时候中下宗门能分到的资源只会更少。 但上宗门的弟子能力比中下宗门的强，得到的也比他们多，指缝里漏下来的资源都有可能是中下宗门一些弟子追求半生都难以得到的。 分一些资源给中下宗门的人，拉他们一把，对上宗门的人来说其实无关紧要，因为上宗门得到的足够多，但对中下宗门的人来说却是格外难得的。 然而到了世家这边，她从谢家看到的，是严格的等级划分。谢文英天赋不差，但仍然够不到三宗的门槛，她天赋好修为上来了谢家却说什么也要她加入嫡系，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上一次玉极殿的拜师大典时，有不少非世家出身甚至天赋比不上谢文英的人一样拜入了玉极殿，羽清座下也有非世家嫡系出身的人，另外十二位长老和其他客卿长老更不必说。 客卿长老座下的人一样是内门弟子，一样可以借着玉极殿提供的资源突飞猛进，当日同时拜入玉极殿的弟子里，修为比谢文英高的人比比皆是。 谢文英没能拜入三宗，真的只是因为找不到适合他的师尊吗？还是因为他眼高于顶，看不上三宗的客卿长老，甚至也看不上中间的宗门的掌门和长老呢？ 他是谢家的嫡系，因为“嫡系子弟向来只入上三宗”，所以他也信以为真，甚至将三宗掌门和长老等同于世家嫡系，他只是想要一个能与他嫡系身份相匹配的师尊。 “我当日在御虚宗时，其实有个师妹便是出自世家嫡系。她是楚家的人，但她的天赋够不上三宗的门槛，所以拜入了御虚宗。”谢离珠想起当日在仪阳秘境时见到的楚嘉云。 “她在御虚宗那群弟子里，天赋是顶好的，所以她师尊很宠她，也就文耀能仗着掌门之徒的身份说她两句。” “方才你带我进来的时候，我也看到了当时在仪阳秘境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其他司家的弟子，他们如今应当早已不算嫡系了。” 世家嫡系划分，出了三服就会被踢出嫡系的范围，司家自从之前的内乱之后，又是出了名的一脉单传，到司凝这里才好起来，她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 楚家的嫡系可以拜入中间的宗门，司家的旁支可以拜入上宗门，楚家和司家的地位固然比谢家差了点，却已经能够看到一些世家的观念在改变，偏偏谢家还在固守着规定，维持着所谓的荣耀。 以入嫡系为荣，以拜上宗门的掌门和长老为荣。 “或许是因为谢家是用了阴谋诡计才得到今日的地位的呢？”司凝沉吟片刻后，笑道，“楚家的情况怎么样我不知道，司家还是了解一些的。” “司家因为单传已久，所以其实嫡系的身份早就已经不重要了，司家有一些修为高天赋好的弟子也能分到很多资源，他们带来的荣耀也是司家的荣耀，且他们会始终拥护司家，所以司家的嫡系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 “但谢家不一样，如今的谢家嫡系是靠阴谋诡计才成为嫡系的，他们害怕血脉返祖的人，因为那些人可以轻而易举让他们失去现有的一切，所以要拼命维护嫡系的血脉，让旁支越来越弱。” “这样自断羽翼的想法，未必能支撑谢家走多远。”司凝说着，伸手戳了一下谢离珠的脸颊，“你就是那个让谢家消失的人，你也可以做那个让如谢家一样的等级森严的世家消失的人。” 谢离珠眼光微闪：“只有我吗？” “当然还有我啦！”司凝凑过去挨着谢离珠，“司家已经在这条路上走着了，我既是司家的人，也是玉极殿的人，我当然会帮你啦！” 谢离珠这才笑起来，向司凝伸出右掌：“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司凝也伸出右手与谢离珠击了下掌。 “可是我们现在力量还很小哎。”司凝转眼又泄了气，耷拉着眉眼，“世家力量何其庞大，总不能把其他世家也全部消灭吧？” 这样她们两个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的。她们两个又没有羽清那样的修为，哪里打的过那些老不死？ 况且即便是羽清亲自来，也不可能将那些世家说灭就灭了。 “现在我们只需要先往这个方向努力。”谢离珠眼中暗光一闪而过，“等到世家更新换代之后，就是我们的机会。” “好啊好啊，那我们先从哪里开始努力呢？”司凝一脸兴奋地看向谢离珠。 “呃……”谢离珠卡了下壳，挠了挠脸颊，“我也不知道。” 司凝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来，谢离珠原本还在尴尬，后来也忍不住被司凝的笑声感染了，跟着司凝一起放声大笑。 最后两人魔性的笑声是以司母亲自找来才作罢的。 “阿凝。”司母从廊下走出来，面带笑容地看向骤然变得僵硬的两个人，“你们在笑什么？” “呃……”司凝顿了顿，眼珠上下左右地转了转，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离珠拿到了谢家压箱底的宝贝，我们正在高兴呢！” “对，就是这样！”司凝一下子有了底气，挺直了腰板看向司母。眼中带着与有荣焉的得意。 第247章 真凰火种 “哦？”司母挑了挑眉，竟然被司凝勾起了兴致，转头看向谢离珠，温声询问，“不知是何宝物？” 谢离珠摇了摇头，在司母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误以为谢离珠是不想要告诉外人的时候，将那个小方盒拿了出来：“这东西我没打开过，确实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也许是什么灵丹妙药。”司凝补充道。 这方盒也不过她掌心大小，看起来就像是装名贵丹药的，一个盒子只能放一颗那种。 没想到司母看到这盒子却是神色骤变，快步上前两步从谢离珠手中接过这盒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后，仿佛确认了什么东西一般点了点头。 “夫人可是看出这是什么东西了？”谢离珠见司母变了脸色，连忙问道。 “能猜到。”司母将盒子递还给谢离珠，重新笑起来，“这盒子不是白鹭洲的东西。” 谢离珠眼中闪过诧异之色，难怪那上面的花纹看起来像字却又不是白鹭洲的字，甚至和她之前见过的闳时那三大阵法中间的字也不太一样。 “这盒子上面写的是凰字，这文字乃是凤祁帝国的通用文字。”司母指了指那盒子上的字，“凤祁帝国与白鹭洲相去甚远，去的人也少一些，所以认得这字的人不多。” “我娘认识凤祁帝国的皇女，还在凤祁皇宫待过好一段时间，后来被凤祁当时的君王认作义女，从凤祁出嫁。”司凝忽然想起来幼时司母和她说的一些凤祁帝国的皇室趣闻，插话道。 这下谢离珠眼中的诧异之色更重了。 司母微微一笑，语出惊人：“若是我所料不错，这盒子里装的应当便是其中一部分真凰火种。” “什么？”谢离珠与司凝异口同声惊叫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下巴久久合不上。 “真凰火种四分五裂之后，凤祁帝国的开国皇帝有幸得到一部分，借此于丹道一跃千里，建立了凤祁帝国。” “她欲将真火作为凤祁帝国的传世之宝，所以遍寻整个凤祁帝国才找到这样一种材料，能够将真火从宿主体内剥离出来，封存三百年之后真火上的契约便会被消去，再传给下一任君王。” “但后来凤祁皇室天赋日渐变低，当时的君王自觉无法再驾驭真火，便将真火封存起来，准备赠与有缘人。我出嫁的时候，这真火已经被带走了好几百年了，凤祁皇室早已不用它做传世国宝了。” 司母说完之后看向谢离珠手中的那个盒子，眼中的肯定越发强烈：“想来这便是当时被带走的真凰火种了。它销声匿迹多年，没想到竟然是到了白鹭洲。” 谢离珠又将那盒子打量了好半晌，而后克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就连司凝也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司凝一下子拍在谢离珠背上，比她自己拿到真凰火种还要高兴。 “娘，你这下可是帮了离珠一个大忙了！”司凝兴冲冲地跑过去抱住司母的胳膊，“离珠原本还以为要等很久很久才能找到真凰火种，这下她的想法马上就可以实现了！” 司母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司凝这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她也不由自主笑起来。 两人第二日便离开了司家，御剑急匆匆赶回了玉极殿，其紧迫程度，似是恨不得一瞬千里，路上还惊到了好几个路过的剑修。 两人离开没多久又跟炮弹一样落到淡定楼里，将搬了自己炼制的法器出来晒的鸿阳唬了一大跳，一大堆法器从他怀里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鸿阳：“……” “你们两个能不能好好走路？”鸿阳一脸恨铁不成钢，这下连他的小徒弟也看得不顺眼了。 鸿阳有真火助力，炼器的成功率比同阶的高级阵法师高了不知道多少，所以他很喜欢显摆自己炼的法器，尤其是有其他宗门的阵法师过来找他交流请教的时候。 美其名曰是让这些法器吸收一下玉极殿的天地灵气，但其实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为了气气别的高阶阵法师。 他这些法器，有好些都是其他阵法师努力了好多年都炼不出来的，他每次摆出来都能将对方气得跳脚，鸿阳便也乐此不疲。 司凝越级学会改造灵剑的消息早被他和其他宗门的人炫耀了个遍，有另外两宗的长老约好了过来找他喝茶聊天，他这会正准备把这些法器摆出来，结果被这两个小丫头片子吓得掉了一地。 “明明是师尊你自己年纪大了不禁吓。”司凝吐了吐舌头，小跑过去帮鸿阳捡东西。 谢离珠自知理亏，也跟着过去帮鸿阳将那些法器捡起来摆到了他指定的地方。 有了两人帮忙，这一次鸿阳的效率高多了，早早就把东西摆好了。 看着那铺了满满一地的法器，鸿阳满意地摸了摸胡子，转头看向两人的脸色都和善了不少：“说吧，这次来是又有什么事？” 谢离珠闻言，连忙将装着真凰火种的木盒拿了出来：“长老，弟子已经找到真凰火种了。” “什么？！”鸿阳摸胡子的手顿了一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谢离珠掌中的那个木盒，“这……” “凤祁帝国没了的那部分真凰火种竟然在你手里？！”鸿阳指着木盒上的那个“凰”字失声道。 四洲七国他不说游了个遍，至少也游了八成，自然是知道凤祁帝国过去有真凰火种的事的。 他当初不知道真凰火种已经被带走了，所以还千里迢迢往凤祁帝国跑了一趟，结果什么也没得到。 不过好在上天待他不薄，他即将离开凤祁帝国时碰到了一场暴雨，导致凤祁帝国边境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天灾，他便将此当成上天的知识留下来帮着救助灾民。 洪水冲塌了边境好几处堤坝，他在救助灾民时途经一处炽热非常的山洞，这才找到了真凰火种。 他当时救人心切，没工夫理这火种，但又不舍得拱手于人，只能匆匆带走，这才给了真火颠倒契约的机会。 第248章 幽虚大典将开 想不到，兜兜转转，凤祁帝国失去的真凰火种竟然出现在了谢离珠手中。 说起来，凤祁帝国也真不愧是先祖依靠真凰火种才建立的帝国，别的地方没准真凰火种的影子都没有，凤祁帝国却能连续出现两次。 “既然最难弄到的真凰火种你已经有了，那你那塔的淬炼便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了。”鸿阳摸了摸胡子，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期待来，“我活到现在还没见过天品的灵器，没准这次真能见着了。” 谢离珠将真凰火种收了起来：“缠悲塔淬炼需要雷劫助力，但眼下弟子距离突破还远，所以暂时不准备前往北境。” “你这决定是对的。”鸿阳点了点头，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事，“前些日子另外三洲七国已经与三宗通过信，准备举办幽虚大典。” 谢离珠与司凝对视一眼，俱是一愣：“何谓幽虚大典？” 若说如仪阳大典之类的她们可能还听过，但这幽虚大典是什么东西？也是秘境试炼吗？为何会四洲七国全部牵涉其中？ “幽虚大典是四洲七国共同举办的一场空前盛事，届时会有四洲七国数不尽的高手云集一堂进行比试。”鸿阳缓声解释道。 “这比试有什么意义吗？”司凝皱了皱眉，“四洲七国彼此之间差异明显，比试的结果有什么用呢？” 如仪阳大典这般，白鹭洲的宗门弟子参与秘境试炼，可以互相交流提升实力，还可以获取天材地宝，是能够促进宗门弟子发展的。 但四洲七国之间文化有差异，学习的功法也有差异，能够进行交流的地方实在有限，全靠个人水平，这样的比试，除了能比谁更厉害之外，还有别的作用吗？ “当然有啊！”鸿阳的声音忽然提高不少，“你们平日里不是总说玉极殿是修真界第一大宗，掌门是当世第一人吗，你们猜这第一是怎么来的？” 谢离珠愣了下：“幽虚大典？” “正是！”鸿阳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幽虚大典两千年才比一次，基本便是四洲大多数小的宗门顶梁柱更新换代的时间，至于如玉极殿这般的大宗门时间则会更久一些，所以掌门其实已经参加过好几次幽虚大典了，而她每一次都能在幽虚大典上力压四洲七国所有同阶甚至修为比她高的大能，这才成为了所有人公认的第一。” “当然这第一在别的三洲七国仍然是有不少人都不承认的，他们也觉得因为平日里交流得少，所以掌门这第一只是占了他们不了解白鹭洲功法的便宜，但事实如何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 “掌门这天下第一的含金量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那些质疑的、不服的声音一律归结为死鸭子嘴硬的。”鸿阳露出个得意的笑，“如今别说是白鹭洲，便是放眼四洲七国，修为比掌门更高的那也是绝对没有的，事实摆在眼前，再如何狡辩也没用。” 谢离珠隐约猜到了些鸿阳的想法：“所以这一次，我们也需要去参加大比，最好还能继续为宗门挣一个第一的名号回来？” 第249章 准备各公会考核 “能拿第一自然是最好的。”鸿阳顿了顿，“不过想来你们想要拿到同阶第一应当难度不小，凝儿或许有机会，但言玉你却有些悬。” 谢离珠略略思考了下，迟疑道：“是因为二师姐吗？” 天微的修为如今是羽清所有弟子里修为最高的，放眼整个白鹭洲的同辈弟子中能够和她战成平手或是胜她一筹的人也寥寥无几。 “不全是。”鸿阳摇了摇头，“天微的修为确实高，但其他地方的大宗弟子也不会差的，尤其是那青云洲的凌云宗，向来与玉极殿打得你死我活。” 谢离珠没吭声。 “不过好在幽虚大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的。”鸿阳忽然话锋一转，“在举行幽虚大典之前，白鹭洲会先举行比试，这比试不限参加之人的身份，所以世家宗门甚至散修都会参与，你们的首要任务便是先准备这比试。” 谢离珠和司凝点了点头，鸿阳继续道：“但除了普通的比试赛道之外，若是在阵法师公会等地挂牌的修士，还需要代表各自的公会参与另一个赛道的比试，所以掌门和一众长老的意思是，你们要准备去参与各公会的考核。” 谢离珠先前想着要参与阵法师公会的考核，所以一直在算着阵法师公会的考核时间。 各公会的考核时间都是一年一次，但时间并不相同，上一次阵法师公会考核她错过了，下一次也已经不远了。 但距离最近的，是丹师公会的考核，其次便是炼器师公会的考核。 “我也不指望你能到中阶炼器师的水平，这次考核，只要你能拿到七阶玉牌就行了。”鸿阳转头看向司凝，一脸和颜悦色。 司凝轻哼一声：“师尊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哪有这么差劲？别说是七阶，便是六阶玉牌我也拿得！” 鸿阳摸着胡子但笑不语。 最后，鸿阳以强化炼器实践为由将司凝赶去了炼器房，谢离珠独自一人离开了丹鼎楼。 出了丹鼎楼后，谢离珠想了想，先去了趟藏书阁，找了几本她从铜花秘境里带出来的丹方，而后带着丹方直奔化朱楼。 化朱楼是廉纤长老的住处。 谢离珠往里走的时候，正好碰上廉纤领着几名弟子出来，见到谢离珠时她微微一愣：“言玉，你怎么过来了？” 向其他弟子点头示意后，谢离珠向廉纤弯腰一礼：“弟子有惑想请教长老。” 廉纤闻言，朝其他弟子挥了挥手，示意谢离珠随她进去。 带着人进了化朱楼后，廉纤示意谢离珠坐下，一脸和颜悦色地看向她：“难得你主动过来找我，有何问题尽管说。” 谢离珠将她找出来的丹方递给廉纤。 廉纤接过来后打开看了看，眉梢微挑：“这是你从铜花秘境里带出来的那些？” 谢离珠当初从铜花秘境带出来的那些功法被她放进藏书阁后，羽清和另外十二位长老全部都去看过了，廉纤还有些印象。 谢离珠拿的这些丹方和其他的丹方比起来，有一个特殊之处，这些丹药的炼制过程需要以灵气和魔气辅助。 先前谢离珠去找鸿阳改造阵盘的事她也有所耳闻，所以对谢离珠的来意也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你是准备学这些丹方？”廉纤将书合上，缓声问道。 “正是。”谢离珠点了点头，“丹师公会考核在即，弟子想尽快学成之后参加考核。” 廉纤沉默了片刻，略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很在意丹师公会的考核结果吗？” 谢离珠摇了摇头。 廉纤面露不解之色：“那你为何要剑走偏锋？以你如今的炼丹水平，七阶考核根本不在话下，何必冒险？” 谢离珠怔了下，反应过来廉纤这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弟子并非是为了考核结果，弟子是想要给其他人一个新的思路。” “弟子如今是灵魔双修，但如今除了玉极殿的部分人之外其他修士并不知晓此事。正道修士向来对魔族避之唯恐不及，但以弟子如今的修炼结果来看，其实即便有的弟子走了魔修的路子，也并非就此万劫不复。” 谢离珠是灵魔双修的事情对玉极殿的高层来说不是秘密，他们也从来没有介意过。 但谢离珠先前外出历练时，凡是发觉她修魔的人都要趁机讽刺一番，顺便还要嘲讽一下羽清，明里暗里都是对魔族和魔修的不屑。 谢离珠先前说她走灵魔双修的路子是给其他修士提供新思路并非开玩笑，她是真的这么想过。 但她如今灵魔双修在剑道与阵道上的融合是做得最好的，尤其是阵法，早已经能够让灵阵魔阵自由转换。 剑道她自从将留月剑法与诸多剑法进行融合改进之后也有所长进。 唯独丹道，她原本丹道修炼起来就比其他丹修要更艰难速度更慢一些，从她控制灵火的艰难过程便能看出端倪。 但她如今已经能够顺利控制灵火，丹道一途需要的便是努力练习不断突破瓶颈了。如今她想要学习能够将灵气魔气融入其中的丹方也便也算是在突破瓶颈。 “你想做的，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但是这是双刃剑，我想你自己心中应该也清楚吧？”廉纤面上带着些许担忧之色，“来日若是有人走了错的路却没人防备，那些人便会怪到你身上。” 大多数的魔修过去也是清正的修士，可一朝堕魔之后便走了歧路，所以修士都抵触这些人。 一旦谢离珠将这条路走通了，修士对魔修放松了警惕，没准真有用心险恶之人钻这个空子，到时候那些魔修或许有人唾骂，但受牵连最严重的其实是谢离珠。 世间诸事，一旦出现错误，开了这个头的那个人挨的骂是最多的。 谢离珠闻言，眼中忽然流露出奇异的神采来，她扬唇一笑：“嘴在别人身上，若是学不会独立思考，旁人便是说再多这人又能听进去几分呢？弟子并未说魔族是好的，也没有鼓励旁人修魔，只是给那些因魔气入体不得不放弃修道的人再提供一个新的思路而已。” 第250章 闭关闭到丹修长老住处了 廉纤闻言，目光微闪，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不过我过去并未了解过那月织族的功法，对魔修的了解也有限，能给你提供的帮助未必有你想象的多。”廉纤如实道。 谢离珠走了一条新的路，此前玉极殿从来没有人走过这条路，所以其实对玉极殿买二所有人来说，指导谢离珠完全是抓瞎。 阵道和剑道基本都是谢离珠自己摸索出来的，丹道这边，廉纤作为玉极殿丹道集大成者，一时间心中也难免有些忐忑。 以前谁能想到啊，明明正道修士和魔族一直是正邪不两立的情况，偏偏玉极殿出了个谢离珠，身为正道修士却也修魔。 寻常修士堕魔之后说是灵魔双修，其实早就已经放弃修道了，谢离珠却始终走在修道的路上。 如今几乎可以说是前无古人，或许未来也可以说是后无来者。 “无妨，长老无论如何经验也比弟子更丰富一些，总有能够指导弟子的地方。”谢离珠回以一笑。 于是谢离珠就住在了化朱楼里。 她送回言玉宫的话是，她要闭关，闭关的地点是化朱楼。 一时间上至掌门下至外门弟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好的剑修，闭关闭到廉纤长老的居所去了？ 廉纤给羽清递了话，将谢离珠的想法告知羽清，羽清得知之后心中虽有忧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廉纤多注意一下谢离珠的情况。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化朱楼里起先经常会出现巨大的爆炸声，而后红黑的魔气便会将化朱楼包围起来。 考虑到炸炉的风险，廉纤请扶泽专门给化朱楼布了个特殊的结界，可以阻止魔气外溢。 中间羽清来问过一回，一得知谢离珠是因为丹炉的原因才屡次炸炉周后，她便亲自跑了一趟魔族，将不少魔族打趴之后拿到了几样生在魔界能够拿来炼器的材料。 有先前为谢离珠改造阵盘的经验在，这一次鸿阳炼起丹炉来简直不要太得心应手。 有了这特制的丹炉，又有廉纤在旁边耐心解惑，与她一起研究难点，谢离珠的境况一下子变好了不少。 丹师公会考核开启的这天，谢离珠正好出关。 知道谢离珠要参加丹师公会的考核，廉纤早早和那边打好了招呼，给谢离珠报了名，谢离珠出关之后正好碰上司凝过来，两人便一同赶往丹师公会。 丹师公会由沧云宗其中一位长老牵头坐镇，所以总会的地点距离地处白鹭洲中部西北位的沧云宗更近。 各公会的考核虽是一年一次，但实际上是九阶考核同时开启，新加入公会的人可以参与低阶考核，公会原本的人则可以参与更高阶的考核。 丹师公会的总会设在了文涧府，此地属于沧云宗的管辖地界，所以这次考核沧云宗派了好几位长老过来。 谢离珠占了玉极殿掌门之徒的身份，丹师公会的管事人下意识觉得她应当是那些第一次参与考核的人中的佼佼者，所以特意将谢离珠排到了最后一个，想看她“技惊四座”。 谢离珠到的时候考核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前面那些人资质良莠不齐，有的人连九阶考核都没能通过，有的人堪堪碰到九阶的门槛。 迄今为止，一个七阶的都没有，更不要说七阶之上的。 谢离珠原本是想挑个角落低调降落的，但丹师公会参加考核的人数目比她预想的多了太多，整个公会里几乎乌压压的全是人，谢离珠便是想低调都不行。 首当其冲看见她的便是站在七星阁上的丹师公会的高层人。 每个公会都会选七名集大成者作为公会高层，同称会长，在公会里待的地方也被十分朴素的称为七星阁。 七座阁楼依北斗之势而建，以北斗七星为名，居高临下，能够将公会内每一个角落发生的事情一览无余。七星阁前有一道矮墙，上面是每个公会接到的任务，公会的成员可以自行在上面进行挑选，也顺势隔开了七星阁，这会用来公布考核结果。 廉纤作为会长之一，已经先谢离珠一步到场。七个会长谈话全靠特殊的法器秘密交流，在谢离珠来之前，另外六个人还向她明里暗里打探廉纤的情况，全部被廉纤笑着挡了回去。 谢离珠到的时候，廉纤是第一个发现她的，紧随其后的便是另一名沧云宗的长老，先前和扶泽一起去检查仪阳秘境的那位。 “哟，言玉来了，快快，赶紧打开结界放人家进来。”松良长老从窗户口探出去半个身子，表情夸张地喊道。 丹师公会外部设了结界，谢离珠进不来，所以她和司凝御剑停在了结界上方，等结界被打开之后，两人从天而降。 底下的人听说谢离珠来了，没事干的人纷纷四处张望找寻谢离珠，结果忽然发现自己头顶的阳光被遮了，一抬头便能看到凝鸿剑那特殊的流光。 一时间，站在两人降落地点的修士纷纷朝边上让开，给两人腾出了一片能在安全降落的空地。 跳下灵剑后，谢离珠一挥手便将灵剑收回，有的人眼珠子刚刚黏到灵剑上就见好好的剑被谢离珠给收回了，立刻面露哀怨地看向谢离珠。 谢离珠忽视这些眼神，打量了一下展示出来的考核结果，微微一笑：“哟，考了这么多人了啊？” 整个矮墙被划分成了九部分，分别对应每一阶的考核结果。一般刚刚加入公会的人考的都是低阶，也就是九阶到七阶，以此作为起点慢慢往上考，也有十分厉害的可以从六阶开始考。 新人的名字是白色的，若是通过考核则会在后面加一个绿色的“过”字，没通过的连名字都上不了公示栏。 现下九阶那边已经填满大半了，随着考核进行到中间，八阶那部分也多了不少名字，七阶也稀稀拉拉有了几个人。 “不知言玉仙子这次来是准备考几阶玉牌啊？”旁边有人大着胆子凑过来，笑着向谢离珠询问道。 第251章 我学的挺一般的 “我也不知道。”谢离珠面上露出些苦恼的神色来，“我丹道学得挺一般的，没准连个九阶玉牌都捞不到呢。” 那凑过来搭话的人一时无语，看了谢离珠好半天，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后撇了撇嘴摇头走了。 切，装什么装，堂堂玉极殿羽清仙尊得弟子，但凡没两把刷子，怎么可能来公会考核丢人？ 玉极殿的那些内门弟子，凡是来参加公会考核的，基本就没有九阶的，所以公众也大多数默认了这个结果。 玉极殿不少弟子为了符合公众的认知，都不会过早去参加公会考核，一般都会卷到自家师尊肯定自己能够拿到至少八阶玉牌之后才会去。 公会定期会有任务发布，公会的成员可以自行领取任务换灵石，不少散修和一些小宗门的弟子都是靠着加入公会维持着修炼的花销。 但三宗自己都有不少任务可以接，他们平日里也不是很缺资源，所以基本没人会在没把握的时候去参加考核。 久而久之，对外界和三宗的大多数弟子来说，基本算是约定俗成的，考九阶等于给宗门丢人。 言玉仙子身为掌门之徒，若是考了个九阶玉牌，岂不是毁了羽清仙尊的一世英名？ 低阶考核这边的考试内容比较简单，谢离珠大概看了看，弄明白流程之后就往中高阶考核那边溜达去了。 低阶考核基本只考能将丹药顺利炼制成型，之后再根据成丹率和丹药品级定品阶，中阶考核则对成丹率做出了明确的规定，凡是低于七成的都不能参与中阶考核。 能够到中阶考核门槛之后还需要看炼丹师对不同品级的丹药配方的改良效果，若是效果远胜于原有配方的，则可以评定新的品阶。 高阶考核比起中阶考核来讲又是另一个阶段的了。 高阶考核首先要求成丹率在九成以上，之后便要求丹药师能够自行研制丹药配方，根据研制的配方炼出的丹药等级评定品阶。 溜达完之后谢离珠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回了司凝旁边。 “想好要考几阶了吗？”司凝微微偏头，低声问道。 “六阶。”谢离珠看了看中阶考核那边，微微一笑。 司凝诧异地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低阶考核速度很快，因为大多数人只能炼制低品级的丹药，花的时间少，甚至有的人一步到位直接炸炉，所以很快就到谢离珠了。 因为这次她报名参与考核的缘故，不少已经参加完考核评了级甚至没有评级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留下来围观。 “玉极殿，言玉。”高台上负责点名的人念完谢离珠的名字后扫视了一下在场众人，准备若是谢离珠没有及时出来的话他再念一遍名字。 “在。”谢离珠向那人举手示意。 那人点了点头，朝着低阶考核那边做了个“请”的手势，态度颇为恭敬。 谢离珠却没动，她负手立于原地，唇角带笑：“抱歉，在下想参与的是六阶考核。” 人群顿时哗然，先前和谢离珠搭话的那人也大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向她。 “她说什么？”王二指了指谢离珠，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说她要考几阶？” “六阶。”旁边的人伸手把他的下巴合上，然后摇了摇头，“疯了。” “好狂。”下巴被合上后，王二感叹道，“羽清仙尊座下的弟子似乎基本都是七阶起跳吧，她一来就考六阶，这也太狂妄了。” “就是，六阶哪有她想的那么好考？”有人插了句嘴，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来，“她现在这么狂妄，等会考不过有她丢人的时候。” “别说是羽清仙尊座下，如今三宗的内门弟子，还没见过谁是从六阶开始考的，也就三宗掌门他们那一代还差不多。” “哎，还是太年轻了。”有人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叹道，“如今的弟子一代不如一代，却一代狂过一代。” “话不能这么说。”王二将先前贬低谢离珠的人全瞪了一遍，“言玉仙子的天赋说是同代第一也不为过，她拜入玉极殿才多久，听说前些日子已经突破元婴期了，人家自然有狂的本事。” “切。”有人朝王二翻了个白眼，“知道你崇拜言玉了，收收味吧你。” 王二轻哼一声，两眼放光地看向谢离珠，满眼期待。 “你要考六阶？”松良从窗口探出个头，饶有兴味地看向谢离珠。 “是。”谢离珠点了点头。 “廉纤，你们玉极殿的弟子，狂得很啊。”松良不置可否，笑呵呵地摸了摸胡子，对廉纤道。 “年轻人，狂点是好事。”廉纤不动如山。 “那行，你考吧。”松良摆了摆手，又缩回了屋里。 “言玉，六阶考核，开始。”负责人说完后，指了一处空地，随后便有负责评级的人到位。 谢离珠站到空地上，挥手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她那个新的丹炉。 “咦？”王二看了看那个丹炉，忽然伸手使劲揉了下眼睛，指着丹炉迟疑道，“那丹炉是不是和别的不太一样？” 他怎么感觉这丹炉在冒黑气啊？ “是不太一样。”旁边的好友李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起来材料颇为特殊。” “地阶上品丹炉。”负责评级的人念出丹炉的品阶后顿了顿，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来，“你这是魔器？” 围观群众再次哗然。 魔器？这不是魔族才用的东西吗？难不成言玉是魔修？ “是魔器。”谢离珠唇角微扬，没等围观群众发出质疑的声音便抢先道，“但这也是法器。” ？ 围观群众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准备看着谢离珠发挥，看她能弄出个什么名堂来。 “请开始吧。”评级的人点了点头，开口道。 谢离珠站到丹炉面前，伸手在侧边拍了一下，丹炉的盖子直接被震飞了，看得旁边的人一脸心疼。 “嘶——”王二倒吸一口凉气，“下这么重手，这么舍得吗？” 第252章 我考六阶 正如剑修爱护自己的灵剑，炼器师爱护自己的熔炉一般，炼丹师自然也是爱护自己的丹炉的。 他们这些人，炼丹的时候谁不是把自己的丹炉当成祖宗，盖要轻拿轻放，材料要轻手轻脚地投入，生怕把自己吃饭的家伙磕着碰着了。 偏偏这言玉对自己的丹炉的态度看起来可谓是十分的不敬，盖子是用力给震起来的，材料也是稀里哗啦丢进去的。 负责评级的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离珠投入的材料，嘴巴不断开合，用了平生最大的嘴速将材料的名字报出来：“星波草、玉佛卵，丹霞沙……” 随着这些材料的名字被报出来，众人也知道了谢离珠要炼的是什么丹药。 地阶下品，碧元丹。 各公会为了防止有人考核的时候作弊，所以会提前询问考核者需要用到的材料，之后由公会提供材料打上特殊印记，轮到本人的时候便会自动飞到考核人员面前。 谢离珠的材料名单是她托廉纤报上去的，除了廉纤和准备材料的人之外没人知道她到底要用些什么东西。 报完了普通的碧元丹会用到的材料之后，谢离珠最后又丢了一样东西进去，评级人员顿了顿，面无表情念到：“翠血丝。” “翠血丝？！”王二惊呼出声，瞠目结舌，“这不是魔族的东西吗？” “什么？！”周围的人也纷纷炸了锅，议论纷纷。 “她那丹炉是魔器也就罢了，用的材料也有魔族的东西，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她不会是已经堕魔了吧？” “可她身上分明没有魔气……”这人话还没说完便被人在后脑勺打了一下。 “你懂什么？”打他的人冷哼一声，看向谢离珠的眼中满眼鄙夷，“厉害的魔修察觉不到魔气不是正常的吗？这不正好说明问题吗？” 周围议论纷纷，谢离珠却是充耳不闻。 “言玉。”摇光阁上，廉纤忽然开口，“你为何用魔器，还用魔族的材料？” 谢离珠若无其事地将丹炉盖上，而后才朝着瑶光阁行了个礼：“禀长老，弟子前些日子于丹道有所感悟，欲向各位道友演示一种新的炼丹方法。” 廉纤不再出声，谢离珠微微一笑，直起身来，随后召出分神，十道身影将丹炉团团围在中间。 “分神，十道！”王二一脸激动地指着谢离珠的分神大声喊道。 边上没一个理他的，他却是一点也不失落。 谢离珠与分神一同配合，调动灵力，偶尔众目睽睽之下，谢离珠与另外四道分神身周环绕的灵气竟然同时转化成了魔气。 看着那红黑翻涌的颜色，众人脸上好不精彩，面面相觑之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言玉这举动，几乎是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她确实是修了魔。 但古往今来凡是堕魔的修士，没有哪一个是不遮掩自己堕魔之事的，只有在与正道对峙迫不得已之时才会显露。 如言玉这般直接摆到台面上来的还是头一回。 谢离珠这边炼丹开始了，其他地方的考核却是要么延后开始要么提前结束了，全部都看向谢离珠这边。 灵火被弹入炉膛内，熊熊燃烧起来，热意往四周散开。 魔气与灵气交织在一起，从四面八方涌入镂空的丹炉内，从那些花纹的空隙里，众人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材料正逐渐经历提纯的过程。 最精粹的部分被从材料中取出来，而后被包裹住。 等所有的材料都提炼完毕后，谢离珠小心控制着力量，将这些精粹融合在一起，以灵力控制着为丹药分离、塑形。 一个个圆球状的东西逐渐在丹炉内成型。 塑形完毕后，谢离珠收回分神，两指并拢凌空点画，将丹纹打入丹炉内。 丹纹进入丹炉后瞬间炸裂开来，附着在每一枚丹药上，而后流光一闪，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谢离珠都是行云流水，边上的人全部屏息凝神，生怕打扰到她。 等丹纹的流光消失之后，谢离珠轻轻呼出口气来，围观的群众也跟着放松下来。 “成了。”谢离珠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挥手将丹炉打开。 浓烟从丹炉内飘浮起来，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炸炉了？”有人看着这浓郁的烟尘，迟疑着问道。 正常来讲，丹修若是一炉丹药炼制成功的话，打开之后散发出来的该是这种丹药的气味，而不是飘起来这种浓烟。 出现这种情况，基本都是炸炉的。 “大概……？”回应他的人声音里也充满了不确定。 哪有人丹药都炼完了才炸炉的啊？这不纯纯搞人心态吗？ “不对！”一名参加高阶考核的修士悚然一惊，她继续道，“我分明闻到了碧元丹的味道。” 围观群众惊疑不定，一个个恨不得自己上去将烟雾一口吸光了看看谢离珠到底在搞什么鬼。 好不容易等到浓烟散去，评级人员对着丹炉内一瞧，顿时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艰难开口：“你……” 众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扑到丹炉面前去。 什么结果你倒是说啊！你什么你！ “成丹率，九成。”评级人员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拈起一粒丹药感受其中的灵韵，最后没忍住直接丢进了嘴里，“改良效果，上佳。” 围观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有人不敢相信，大声嚷嚷道，“她既然是魔修，用了魔族的东西、掺了魔气炼出来的丹药，怎么可能比原来的碧元丹效果更好？” “就是。”有人一脸气愤与不平，“你们是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才这么帮着她？这考核不公平！” “放肆！”高台上的人怒喝一声，挥袖朝着那说考核不公平的人打出一道攻击，将人打得倒飞出去，撞倒了好几个人。 “丹师公会的所有考核全部公开，以示公平。”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人，主事人轻蔑一笑，“技不如人就得认，何必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话音落下，在场不少人的脸上都浮现尴尬之色。 第253章 我算什么? 评级人员感受完了碧元丹的效果后，一脸惊叹地扬声道：“六阶考核，过！” 高台上的主事人闻言，朝着谢离珠露出个笑容：“恭喜言玉仙子通过丹师公会的六阶考核，这是玉牌。” 旁边有人手中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个玉牌，中间刻着“六阶炼丹师”几个字，角落里则是刻了个丹炉的图案。 “仙子的玉牌会同步在丹师公会中挂出，若是有人需要指定委托人，我们会通知你的。”主事人笑着道。 谢离珠点了点头，将玉牌收了起来。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安静如鸡，看向谢离珠的眼中既有质疑、难以置信，也有敬仰崇拜。 “恭喜言玉仙子！”王二兴高采烈地凑到谢离珠身边，眼里的崇拜都快溢出来了，“仙子好生厉害。” “过奖。”谢离珠神色淡然，“我才疏学浅，还得练。” 众人纷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装！ 六阶玉牌有多难拿只有参加过的人才知道。 单就成丹率这一条，就能够刷下去不少炼丹师。 至于改良丹药，难度就更大了。如今用的这些丹药，大多数都是有固定的配方的，凡是想要做出改良的，都需要经过无数次的尝试，也许在反复炸炉之后都未必能够发现一种好的改良配方。 结果到了谢离珠这里，成丹率高达九成，改良的方法更是旁人看都看不懂的，结果她自己却说，她才疏学浅，还得练。 天玑阁内传来一阵朗笑声，随后松良探出头来，一脸戏谑地看向谢离珠：“言玉，你这未免有些谦虚太过了吧？” “事实而已。”谢离珠淡声道。 松良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敛去笑容，一脸好奇地问道：“不过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众人立刻回过神来，全都目光灼灼地看向谢离珠，时刻准备着一旦谢离珠敢替魔族、魔修说话，他们就立刻大声讨伐她。 谢离珠将周围的人扫视了一圈，一只手负于身后，下巴微微抬起：“在下今日这么做，是想向各位道友展示一条全然不同的修道之路。” “一直以来所有修士对魔族无不持厌恶态度，因为魔族生性嗜杀，所到之处寸草不留，自然就该为正道修士所排斥。” “但这也导致当正道修士沾染魔气之后，会惴惴不安、道心动摇，更有甚者最终堕入歧途与魔族同流合污。” “但我想问问诸位，一旦沾染魔气且无法去除，正道修士便只剩下了堕魔一条路吗？”谢离珠说着，目光在周围的人脸上缓缓扫过。 众人纷纷陷入了沉默当中，答案不言而喻。 “那我想问问诸位，我又算什么？”谢离珠声音微沉，“我吸纳魔气，却未受魔气影响，道心如镜，我该算正道修士还是堕魔之人？” 没人回答她。 “若我算堕魔之人，那为何天道不曾否定我？我依然可以安然无恙地渡过雷劫，甚至再次得到天道机缘。” 周围的人面上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 什么叫再？ 谢离珠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微微一笑：“先前明镜洞天内降下九道天雷之事，诸位应该不少人都知晓吧？” 不少人都点了点头。 “这便是天道赐予我的机缘。”谢离珠语出惊人，“我被逐出御虚宗时，修为被废金丹被毁，灵根也几近枯竭，师尊将我送入明镜洞天中，我意外寻得机缘再次以剑入道，天道为我降下机缘助我重塑灵根。” 人群纷纷哗然。 “不对！”有人大声质问，“御虚宗的弟子分明说景蘅尊者只是罚你废去修为受鞭刑，你的金丹为何会被毁？” 谢离珠听声辨位瞬间便找到了那人的位置，直直与他对视：“挟私报复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那人被谢离珠看得往后缩了缩脖子，讪讪地闭了嘴。 其他人也避开了谢离珠的视线。 谢离珠收回目光后，不甚在意：“若我是算正道修士，那诸位又该以何种心态来面对我？” 谢离珠的话，声音不大，却仿佛掷地有声，如同一记闷锤砸在了众人心上。 良久，有人干巴巴问了一句：“你是在为魔修开脱吗？” 谢离珠闻言，笑了一声，有些意味不明：“我是吗？从头到尾，我有为魔修说过一句好话吗？” 她忽然转头看向那人：“或许你这句话也有另一个意思，我是正道修士，对吗？” 那人没说话。 谢离珠自顾自移开了视线，声音略略提高了些：“所以我真正想说的，其实只有一句话。” “道若永存于心，纵使修魔，又何妨？” 四周一片沉默，许多人不由自主低下头去，认真思考着这句话。 “正道修士修魔本身是错吗？我看未必。之所以会为人唾弃，是因为大多数堕魔的修士道心不坚，不能够坚守本心固守正道。” “魔族既然被天道允许存在于这世间，魔气与灵气看似相互对立此消彼长，但实际上二者却能够相互转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有些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我方才问，是否一旦魔气入体无法清除，便只有堕魔与那些十恶不赦的魔族同流合污这一条路，我想，诸位心中应该都有答案。” “他们其实还可以走另一条路，仍然可以是匡扶正义的正道修士。”谢离珠缓声道，“道心坚定者，便是灵魔双修也不会受到魔气影响，道心不坚者，旁人规劝再多又有何用？” 她话音落下后，竟然响起了鼓掌的声音。 谢离珠转头看向掌声的来源处，是身处瑶光阁的廉纤长老。 只响了短短几声的掌声一下子让众人回过神来，随后，现场竟然掌声雷动，夹杂在掌声里的，还有许许多多的赞美之声。 松良靠在窗边，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开口：“廉纤，你们宗门这弟子果真是有意思。” “哪里，她只是天赋比旁人更高，心也比旁人更通透而已。”廉纤笑着饮了口茶。 第254章 司凝当众晋级 谢离珠等掌声略小了些后才再次开口。 “其实你们如何看我，对我来讲都不重要，无论旁人如何说，我已经走在了灵魔双修的路上，且以后我会一直走下去，坚定不移。” “不过我想着，既然我走通了这条路，那别的也有机会走上这条路的人，自然也应该知道这些。”谢离珠顿了顿，面露遗憾之色，“不过有些可惜，我如今才疏学浅，诸般事务都尚且在尝试阶段。” 谢离珠说罢，转身看向七星阁，弯腰行礼：“在下今日目的已然达到，告辞。” 谢离珠说完后，召出灵剑和司凝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丹师公会。 “离珠，你方才的模样，当真是威风极了。”站在灵剑上，司凝忍不住伸手为谢离珠鼓掌。 “还好。”谢离珠笑了笑，扭头看向司凝，“炼器师公会考核在即，要不要先提前过去？” 司凝点头，两人同时朝着炼器师公会而去。 两人赶路的时候，谢离珠在丹师公会上说的话，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转眼便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此时此刻，玉极殿的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小师妹早早就在修魔了！ 有人想起来谢离珠先前在铜花秘境时遭受的经历，恍然大悟谢离珠这是自己凭借着道心坚定走出了一条绝处逢生的路来，一时间整个白鹭洲在提及谢离珠时都是赞美与佩服之情。 不过同样传得沸沸扬扬的，还有谢离珠因为御虚宗有人趁机公报私仇致使其金丹被毁之事。 谢离珠金丹被毁之事，整个御虚宗只有文耀一人知晓，如今却是闹得人尽皆知了，于是在众人眼中，原本风评就十分一般的御虚宗，从此以后形象一落千丈。 景蘅因为此事大发雷霆，甚至召了刑堂的弟子来问话，他这才知道在谢离珠被丢下山之前，文耀曾经在行刑前后将刑堂弟子支开过。 事情查到文耀头上，御虚宗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文耀的面了。 自从上一次文耀去明镜洞天历练，结果弄断了自己的剑骨之后，他便托口闭关，从众人眼中消失了许久。 连带着不见的，还有柏池。 唯一能确定这两个人现下没有遇到危险的，便是两人的命火还没出现问题。 景蘅对此无甚表示，他只说是他教导弟子用错了方法，更是坦言若是谢离珠愿意回归御虚宗，首徒之位会永远为谢离珠保留。 然而原本被御虚宗的人牵着鼻子走的人这一次却没人再相信这些场面话。 人家苦主都当面自揭伤疤回忆过去受的苦了，他们将谢离珠的话听进去了，怎么可能还被御虚宗的人摆弄？ 谢离珠对这么个结果，只回以一笑。 从丹师公会出来后，在赶去炼器师公会的路上，谢离珠又晋升了一个小境界，现下司凝去参加炼器师公会的考核了，谢离珠找了个角落等着，顺便默默巩固自己的根基。 比起她前面动不动连跳好几个小境界，从筑基到元婴都没花多少时间的经历，她如今进入化神期之后，修为上涨的速度大不如前。 或者说，化神期她的丹府比原本元婴期更能储存灵力，要碰到晋升瓶颈的难度也更大了。 难怪霄月她们可以在化神期卡这么久。 炼器师公会的考核现场比丹师公会的考核要显得整齐有序得多，偌大的公会场地里专门在中间划了一条楚河汉界，两边都被设了结界保护着。 原因无二，炼器炸炉的危险比炼丹高多了。 炼丹师炸炉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连着丹炉一起烂了，更多的都是许多材料白白浪费而已。 炼器师炸炉却有反噬自身的风险，甚至会祸及旁人。 无论是考核完了的，还是没有考核的，都被踢出了结界，防止收到波及。 司凝被排在了中间的位置。 原本众人以为那般狂妄，上来就敢说要考六阶的只有谢离珠一个，没想到轮到司凝的时候，她竟然也说要考六阶。 鸿阳早早到场，见他的小徒弟果真不是在他面前大放厥词，顿时满意非常，笑呵呵地同意了。 司凝在出发前从鸿阳那里薅了个熔炉来，将炉子放下之后，司凝不紧不慢将自己要的材料丢进去。 当被人问及她要炼制什么法器时，司凝竟然微微一笑，张口说出一句“不知道”来。 现场其实除了考核的人之外还有一些“闲杂人等”。 这些人得知谢离珠会过来陪着司凝参加炼器师公会的考核，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表面上是围观一下炼器师公会的考核，实则是远远仰望一下谢离珠。 听到这话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嘴角轻轻抽了下。 要不人家两个都是玉极殿的弟子呢，这才拜入玉极殿多久，就将玉极殿那些人的风气学了个十成十。 每逢重大场合都要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装！ 不过司凝是真不知道。 她从容平岛的思明老者那里学来的一大炼器诀窍便是灵气自主聚形，在开炉之前她自己都不知道炼制的法器最终长什么样子。 一面水镜连通司凝的神识，可以在司凝以神识内窥熔炉时将熔炉内的画面同步呈现在水镜中。 谢离珠站在角落里，抱臂静静注视着水镜中的画面。 那些材料被熔炼之后被灵力挤压在一起，逐渐进行融合，其余灵气仿佛形成了一团雾，没人能看到法器的形态。 等到白雾散去，熔炉的火渐渐熄灭，温度降下来之后，司凝将熔炉打开，被灵气包裹着的法器落入她手中。 灵气散去，众人赫然发现被司凝握在手中的，是一把伞。 四周灵气忽然剧烈涌动起来，朝着司凝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天边乌云聚集，电光闪烁其中，雷声轰隆。 司凝竟然在这时候当场晋级了！ 法器被司凝放到了一旁准备好的托盘里，评级人员将托盘拿走后其他人立刻开始疏散前来围观的人，将他们驱赶到了合适的距离。 七星阁内的各位长老为了避免影响到司凝，也纷纷躲远了些。 第255章 天道拟号 一个储物袋遥遥飞到了司凝手中，司凝抬眼，看到远处小得如同一颗黄豆的鸿阳正在朝她挥手。 法器是鸿阳早就准备好的，只是先前司凝没有一点要突破的征兆，鸿阳一时也没想起来要给她。 现在好巧不巧在这里碰上了，鸿阳一拍脑门才想起来他准备的法器还没给小徒弟，赶紧将储物袋丢了过来。 司凝在原地盘腿坐下，将鸿阳给她的法器一一摆到面前。 谢离珠站在远处看着，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开口喊道：“阿凝，你那伞没准也能用一下！” 司凝是炼成了那把伞之后才晋级的，没准那伞能帮上点忙也说不准。 司凝闻言，沉吟片刻后伸手一握，那原本在托盘上摆得好好的伞便自动飞到了她手里。 评级人员呆了一下，默默闭了嘴。 这法器他还没看呢！万一一会被天雷劈坏了，这结果该怎么算？ 不过从化神期开始的雷劫都十分凶险，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法器的主人也是司凝自己，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出了事有那七位会长处理。 雷云汇聚的速度很快，转眼第一道雷便落了下来。 炼器师公会的结界已经用了好些年了，一直没出过岔子，如今拿来给司凝挡雷劫，也算是彻底发挥了它的作用。 等到法器也被全部劈碎之后，司凝立刻将伞打开撑了起来。 天雷落下，碰到伞面之后，竟然瞬间四散开来，而后如雨水一般落入地面，转眼便消失不见。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 谢离珠挑了挑眉，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没想到司凝这伞竟然还有这种功能，直接将天雷分散后劈进地里去了。 不过司凝这法器终究抵抗能力有限。 考虑到等会还要用这伞评级，司凝及时将伞收起来丢了出去，以免下一次天雷降下之后直接把这伞给劈烂了。 没有了外物帮忙之后，司凝闭上眼开始专心致志应对起雷劫来。 没人能看到司凝的试炼是什么样的，只知道雷劫结束之后，司凝一直保持着闭眼的姿势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口黑烟躺到地上。 金光穿过云层落到司凝身上，而后两个字逐渐在金光下显现。 “天道机缘！”有人惊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们玉极殿运气这么好的嘛？这天道机缘说来就来，某人甚至还拿了两次！ 谢离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个彻底显示完整的字。 妙珩。 轻轻将这两个字念了一遍，谢离珠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来。 这两个字只存在了片刻便消失不见，而后奇异的金色字符一个个打入司凝的额头，过了许久这金光才渐渐散去。 司凝睁开眼的时候，大雨犹如瓢泼一般瞬间将她浇透了。 雨停之后，远处一道流光直冲司凝而来，鸿阳落地后一巴掌拍在司凝肩上。 “好徒弟！”鸿阳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手摸着胡子，眼睛里的满意都快要溢出来了，“天道拟号，此等殊荣可是古往今来独一份的！妙珩，好，好极了！” 鸿阳像是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一般，声音格外大。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方才浮现的那两个大字，是天道亲自为司凝拟的号。 一时间众人纷纷哗然。 见过天道给机缘、降天罚的，没见过天道亲自给拟号的，现在算是见到了。 玉极殿的所有长老中，鸿阳是最不擅长取名的那一个，他座下的每个弟子的号都是拖到弟子证道之后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才磨磨蹭蹭给取出来。 原本这一次所有人也以为司凝会是这么个待遇，结果没想到，鸿阳没拟，天道直接一步到位帮他拟好了。 “恭喜。”谢离珠缓步走到司凝面前，一字一顿地笑着道，“妙珩仙子。” 司凝也笑了起来。 天道降下机缘的时候她刚刚通过考验，根本感知不到天道为她拟号的事，方才鸿阳过来就是一顿夸还弄得她有些莫名其妙，鸿阳解释了之后她也颇为讶异。 天道亲自拟好，何等荣耀。 周围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贺喜声，司凝一一应下。 旁边主事的人见状，轻咳一声，评级人员会意，赶紧上前将司凝炼制的那把伞拿起来，将灵力探入其中感受灵韵。 “地阶下品法器。”收回来灵力后，评议人员大声道，“六阶考核，通过。” 炼器师公会的中阶考核首先要求品阶为地，其次便是要有所创新，过去选择的一直都是如丹师公会那般直接改良配方，强化那些已知的法器。 但司凝这一次的炼器方法十分特别，在场的人全部亲眼目睹了。 炼器方法创新自然也算创新，甚至这样的创新比配方创新来得更加占优势。若不是司凝炼制的法器品阶不够，直接评五阶也是可以的。 司凝得意一笑，接过递到她面前的玉牌。 鸿阳从方才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这会又看着司凝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鸿阳。”就在此时，七星阁上忽然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戏谑的意味，“你这弟子弄坏了公会的结界，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鸿阳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随后他扯了扯嘴角，看起来有些蔫吧：“表示，自然得表示。公会设置新结界的费用我包了！” 他说得豪气冲天，七星阁上的另外六个人却是暗笑不已。 炼器师在材料上消耗极大，鸿阳如今基本不靠玉极殿提供材料了，因为他炼的那些法器已经大多数都用不上基础材料了。 鸿阳炼器的材料要么是他自己去找的，要么是买的。那些材料昂贵无比，所以鸿阳大多数时候都是没钱的。 他虽然每个月也领钱，但那些钱基本不够他开销的，所以鸿阳对自己的灵石宝贝得很，旁人想要在这铁公鸡身上拔下一根毛来都十分困难。 “妙珩。”七星阁内有人缓缓开口，“你演示的炼器之法是怎么回事？” 第256章 阵法师公会考核 司凝对这个号暂时还感觉颇为陌生，那人喊她妙珩仙子的时候，她心中也颇感新奇。 司凝微微笑了下：“我方才演示的，若是一言以蔽之，便是灵气自主聚形。” 这是司凝自己领悟的东西，她自然是不可能把底细全说了。 好几个炼器师听了这话后都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灵气自主聚形，这种方法他们以前从来没见过，更不要说用了。 “甚好。”问她的人点了点头。 至此，谢离珠与司凝两人都取得了六阶玉牌。 然而谢离珠要参加的考核还没有完。 炼丹与炼器是所有的公会考核里安排得最早的，之后便是阵法师公会的考核以及药师公会的考核。 谢离珠回到玉极殿后，去藏书阁里泡了一段时日，等阵法师公会的邀请送过来之后，谢离珠立刻启程。 与丹师公会还需要她主动报名不同，阵法师公会早已有意邀请她，去年的被谢离珠给拒了，但他们并未灰心。 今年幽虚大典召开在即，白鹭洲各宗门都要比试，谢离珠自然跑不了，阵法师公会当即福至心灵，再次给谢离珠发去了邀请函。 炼丹与炼器的考核都是直接在公会的场地里进行的，但阵法师公会的考核却是向应苍门借了地盘。 无他，只为了避免场地不够，参与考核的阵法师的阵法叠加在一起，一不小心便触发了别的什么奇奇怪怪的效果。 应苍门作为阵法大宗，有最好的练习场地，地下都被设置了特殊的隔离阵法，将练习场地划分成了一个个小的空间，隔开了两个弟子，避免了阵法能量相互影响的可能。 阵法师公会将考核的场地设在了应苍门里，前来围观的除了参与考核的人之外，自然还多了应苍门的弟子。 谢离珠以前没来过应苍门，进门的时候一脚踩进了门口的阵法里，费了些时间才赶到考核的场地。 那阵法的破除难度不高，但就在她准备动手破阵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忽然窜过来一名仙侍，火急火燎解开阵法将她放了出来，拽着她往考核场地一路狂奔。 谢离珠心想，或许是应苍门不想阵法被破坏之后还要另外再设置一个吧！ 将人送到地方后，仙侍告辞退下，谢离珠一手负于身后，步伐不疾不徐，围观的群众看到她来了，纷纷自发往两边让开，仿若夹道相迎。 应苍门没有什么七星阁，所以就摆了七把椅子在高台上，扶泽坐于其间，一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看到谢离珠来，也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 “可算是将言玉这尊大佛请来了。”趁着评级的间隙，高台上，应苍门的寻章长老笑呵呵地看向谢离珠，调笑道，“上一次来请，小丫头可是傲得很，根本不想来呢。” 谢离珠方才进来之后便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人，发现在高台两侧竟然还设了观众席，世家的旗帜飘扬其上，她挑了挑眉。 大道万千，剑道入门的门槛最低，所以剑修的人数向来是最多的。除了剑修之外，第二多的便是阵法师。 阵法师入门有门槛，但很容易跨过去，且低阶的阵法师修炼起来难度也不大，但凡能把各种已有阵法背下来并且能熟练运用，都能够在阵法师公会取得低阶玉牌。 且阵法结界的运用也颇为广泛，法器符箓之类的东西或许还可以花灵石买现成的，但阵法结界却是需要阵法师本人亲自到场的。 所以一些不专攻阵法的世家便会与一些阵法师合作，世家为他们提供修炼材料，而这些阵法师则负责在世家需要他们的时候绘制阵法布置结界，所以这次也有几个世家派了人过来围观，目的便是想要挑一些新的阵法师。 然而令谢离珠没想到的是，如谢家这种主攻阵法的世家，竟然也会派人过来看。 谢家那么多的人，最不缺的便是阵法师了。 当谢家派来的人目光全部落到她身上后，谢离珠便隐约猜到了他们的目的。 之前修然和她说过谢家想要在谢离珠取得七阶及以上等级的玉牌之后强行让她做谢家嫡系的事情来着，想来这次这些人便是为此而来。 移开目光后，谢离珠恰好听到高台上寻章调侃她的话，她连忙拱手行礼，笑道：“长老误会我了，上一次实在是言玉抽不开身才无奈拒绝了，实际上言玉早有来参加考核的想法了。” “当真？”寻章眨了眨眼，一脸的不相信。 “千真万确。”谢离珠颇为坚定地点头肯定自己的话，余光瞥见在发呆的扶泽，谢离珠补充道，“弟子对阵道的热爱扶泽长老是亲眼所见的，弟子怎么可能不愿意参加阵法师公会的考核？” 扶泽听到谢离珠喊她，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嗯个什么东西。 寻章笑了一声，也不再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她冲谢离珠摆了摆手：“既然如此，这次考核便让我们看看你对阵道究竟到何种热爱程度。” 谢离珠退至一旁，静静等待。 阵法师公会的考核向来是持续时间最久、难度最高的，因为阵法师公会的考核是分了基础知识考核以及死阵活阵考核的。 阵法本身分死阵与活阵，但活阵天然带一个门槛，若是只有自己演练，便必须要修为在化神以上，否则没有分神根本没办法完成演练。 活阵在成阵之前，所有的推演都只是纸上谈兵，具体如何实施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若是没有办法演练，阵法就算推出来了也只能算是死阵。 所以阵法师公会便是将活阵作为了中阶阵法师的门槛，低阶阵法师不要求会活阵，却要求死阵考核时绘制的三个阵法全部要达到高阶。 谢离珠的名字排得中间靠前，谢离珠自己又来迟了些，所以没多久便轮到她了。 “玉极殿，言玉。” 念完名字后，谢离珠应声往前走了一步：“在。” 第257章 五阶考核 “五阶。”谢离珠唇角微扬。 ？ 现场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没有参加考核的人无不目瞪口呆地看向谢离珠，那些正在参加考核的手上不敢出错，实际上却也一心二用悄悄注意着谢离珠这边的情况。 这才几天没见，怎么考核一下子从六阶变成五阶了？玉极殿新收的这一批弟子这么厉害的吗？ 主事的人挑了下眉，虽有诧异却也没多说什么。 “言玉，五阶考核，开始。”话音落下，评级人员立刻到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谢离珠会拿出一些笔类法器来回执阵法时，谢离珠却是将凝鸿剑召了出来。 “啊？”边上有人大张着嘴，愣愣指着凝鸿剑，“阵法师考核，她拔剑做什么？” 下一刻谢离珠便回答了他的话。 她拿凝鸿剑绘制阵纹。 谢离珠没有绘制阵法的法器，她先前去过百宝阁，那里面有好些笔类的法器，但是都没有合她心意的，反而谢离珠习惯了徒手或是用凝鸿剑的剑柄绘制阵法，便一直这么将就着。 谢离珠倒持凝鸿剑，以剑柄为笔，聚灵气为墨，一个聚封阵快速落下。 阵中灵气与魔气交织缠绕着。 现在整个白鹭洲基本没有人不知道谢离珠是灵魔双修了，所以看到这种现象时反应倒是不大。 “她这阵法，看起来怎么和咱们的那个聚灵阵这么像？”旁边有应苍门的阵道弟子也在凑热闹围观，她指着谢离珠脚下的阵纹，一脸若有所思。 旁边的人闻言也看了看阵纹，只觉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其实各宗的聚灵阵都差不太多吧。”旁边有人插了句嘴，“阵纹向来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那两名应苍门的弟子听后，思考了片刻也跟着点头。 此时旁边忽然有人指着地上的聚封阵：“不对啊，她这阵法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聚灵阵。” 经他这么一提醒，周围的人也渐渐发现了异常的地方。 言玉这聚灵阵聚集起来的灵气和魔气怎么一点逸散的迹象也没有啊？聚集来的灵气自己不吸收或是速度赶不上的话，是会直接逸散于天地间的。 立刻便有人福至心灵，猜到了这阵法的形成：“她或许是对这阵法进行了改良，新的作用便是用来封锁聚集而来的灵气与魔气。” 中阶阵法师考核，要求对已有的死阵阵法能够做出变化，同时能够自己布活阵，与先前绘制的死阵互相呼应作用。 显然，这与聚灵阵十分相似的阵法便是谢离珠用来参加考核用的阵法了。 聚封阵落下后，凝鸿剑在谢离珠手中转了个圈，再看时，她已经将分神全部召了出来。 九道分神加上她自己的本体，围成了一圈，而后这些分神跟随着谢离珠的操控，逐渐走起了她先前从谢元良那里学来的那个被她改良过后的杀阵点位。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向这十道身影的点位变化，试图从里面窥见蛛丝马迹。 但活阵本身便很难找到规律，大多数都是阵法师自己有感于灵气流动变化才临时弄出来的阵法。 两名阵法师组一个作用一模一样的活阵，点位变化都是有区别的。 走完了点位之后，用聚封阵聚集起来的两种力量开始不断在阵内游走，顺着那十道身影踩过的点位一一补充过去。 等灵气魔气将阵法内部全部游走了一遍之后，谢离珠保持着一手提着凝鸿剑一手两指并拢竖于身前的模样。 她转头看向外面的观众，扬声道：“在场的道友是否有符修？” 不知道她好端端的问符修做什么，但仍然有好几人乖乖站了出来。 问过几人的修为之后，谢离珠看向一名修为略高一些的人：“有劳这位道友，我想向你借一张傀儡符。” 她说话的同时，一张符箓也被她从储物戒中拿了出来，捏在手中。 旁边的评议人员见状，立刻十分机灵地弄了张傀儡符递到谢离珠面前，此时，她已有两张傀儡符在手。 那被她请求的人一脸的不解，挠了挠头，指向谢离珠手中的两张符箓：“仙子不是已经有了两张了？” 傀儡符这种东西，完全是相对基础的符箓，属于是大多数宗门都可以为弟子直接提供的，显然谢离珠手上拿的也是玉极殿的。 谢离珠自己手上都拿着玉极殿为弟子提供的符箓了，还能够看上她的？ “基础傀儡符本无优劣之分。”似是看出这人心中所想，谢离珠解释道，“我只是怕有的人说我作弊或是觉得是巧合，所以便想要用三种符箓来实验一番。” 她这杀阵现下被她按在了最后一步，只要拿到傀儡符，便可以直接进入最后一步。 那人听完后，生怕耽误了谢离珠，赶忙拿出一张傀儡符递给谢离珠。 谢离珠的左手捏着三张黄色的符箓，她将四周的人扫视了一圈，明明一句话也没说，却好像已经说了许多，周围接触到她的目光的，有不少人都被怵得浑身一颤。 比起上一次在炼器师公会见到她时，这言玉的气势又强了不少。 三张傀儡符被她抛入阵中，随后符纸上的符文仿若生出意识一般，直接从符纸上脱离下来，落到了阵法中，手舞足蹈起来。 谢离珠轻轻勾了下唇，十道身影同时往旁边踏出一步，随后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十柄剑便从四面八方直接将三张傀儡符捅穿，瞬息之间符纸便被翻涌的灵力炸得粉碎，符文也不复存在。 周围的人还没回过神来，谢离珠这边已经结束了，地上杀阵的光芒逐渐散去，分神收回，谢离珠手持凝鸿剑立于聚封阵中央，目光沉静。 围观群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谢离珠。 “她这是，杀阵？”有人指了指地上那四散的符纸，后知后觉，“速度如此之快？” 他们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三张傀儡符已经碎成渣了，这若是换成了人，不得瞬间就一命呜呼了？ 第258章 通过考核 扶泽看向地上已经散去光芒的阵纹，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绝杀阵？” 她记得先前谢离珠是没学过活阵的，前些日子她忽然又回了一趟谢家，再出来的时候便会了，最大的可能便是她去谢家学来的阵法。 但是谢家不是一直想要让她加入嫡系来着，怎么会教了她这么个歹毒的阵法？ 寻常杀阵只杀入阵者，绝杀阵却是连布阵者也要一起杀了，赶尽杀绝才谓之绝杀阵。 谢家想杀她？ 谢离珠点了点头：“正是绝杀阵。此阵过于凶险，所以弟子做的改变便是将绝杀阵转为寻常杀阵。” 绝杀阵像是杀阵的最终形态一般，杀阵再往上一步便是绝杀阵，但已经成为绝杀的阵法再想要逆转为杀阵，难度却是不小。 绝杀阵改为杀阵，远不止将阵法压在倒数第二步这么简单。 杀阵要成为绝杀阵，只需顺着点位变化、灵气流向再加一步便可。绝杀阵再想返回成杀阵，阵法中溢出的灵气便需要通过调整点位变化来平衡，这种调整一般情况下只能通过反复尝试来确认。 “你这改良倒是有些意思。”寻章一手支着下颌，眼中带着些兴味与赞赏的笑意，“将绝杀阵逆转成了杀阵，却又能确保再加一步时原有的那个绝杀阵依然能够成型，想法不错。” 绝杀阵逆转之后，阵中的点位、灵气走向早已改变，可以重新演化成新的绝杀阵，但想将杀阵重新调整回去难度可是不小。 谢离珠眼睫半敛，神态格外谦虚：“多谢长老夸奖。” 等寻章等人说完之后，评议人员才站出来，高声道：“五阶考核，通过！” 扶泽和寻章是整个阵法师公会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两位会长，连她们都对谢离珠的表现赞不绝口，结果自然是毋庸置疑。 围观群众早就呆住了，从扶泽点出谢离珠的杀阵原本是绝杀阵开始。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果然是人活久了，什么都能遇见。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人将一个绝杀阵改了改，弄成杀阵之后搬上了阵法师公会的考核现场。 要知道，杀阵转为绝杀阵是轻而易举之事，但绝杀阵却往往再难做出变化，只因布阵之人也会一同被阵法杀死，更不要说是推演出的绝杀阵的阵法是本人。 若非是阵法师身入绝境，一般情况下阵法师都不会使用绝杀阵，用了便应该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杀阵转为绝杀阵，只需再多一步便可，但若是想将绝杀阵改为杀阵，需要清楚整个阵法的灵力流转与点位变化过程，若非将整个绝杀阵全部走过一遍，又岂能知道的如此清楚？ 言玉能在绝杀阵的基础上将其逆转为杀阵，最大的可能便是她曾经已经用过这个阵法了，那她是如何活下来的？ 中阶阵法师的考核，要求弟子能够使用活阵，但对六阶和五阶的考核来讲，这活阵的使用多半也是学习已有的阵法。 甚至六阶的考核根本不要求对活阵做出改良，只需要能够完整复现已有的阵法便可，到五阶考核时，才会要求阵法师对活阵做出改进。 而四阶阵法师的考核与五阶级之下的阵法师考核却是完全不在一个难度层次。 四阶阵法师要求的活阵必须是由弟子自己本人推演的，推演过程不进行到最后一步，基本无法判断这阵法究竟有何用。 以往的五阶考核之中，通过改良杀阵来参与考核的并非没有先例，只是这些人大多在杀阵的威力之上做改进，却从未见过有人是将绝杀阵改为杀阵之后再来参加考核的。 绝杀阵对大多数的中阶阵法师来说，便如同一个禁区一般，不会有人轻易触碰。 这些人对心中的疑问百思不得其解，殊不知谢离珠当初险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换来了这么一条路。 她如何知道的灵力流转与点位变化？自然是有人为他演示过的。 至于做出的改变，若是有朝一日刀架在脖子上了，人被逼急了的时候，自然是要想办法让自己活下来的。 谁能想到，在去谢家禁地之前，她甚至还从未接触过活阵。结果到了谢家禁地之后，一上来便是生死局，险些将小命都交代在那里。 谢离珠拿到五阶阵法师的玉牌，那边正好露湘也结束了考核过来恭贺她。 两人正在交谈间，忽见远处天边云雾翻涌，霞光异动，一人背负长剑，手持拂尘，足下踏流光而来，落地之后，众人才看清来者是谁。 正是溟俟。 自上次仪阳秘境之后，谢离珠已有许久未曾见过溟俟，今日见到她的三师兄，却是在阵法师公会的考核现场，对方的出场方式还如此张扬。 谢离珠挑了挑眉，停下了与露湘交流的话头，好整以暇地看向溟俟。 溟俟一身蟹青色道袍外罩白纱披风，端的是风姿出挑，不染纤尘。落地之后，他未语先笑。 “抱歉，我来迟了，不知是否已经轮到我了？” 主事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高台之上，扶泽已经将一团纸砸了过来，正中他眉心。 溟俟冷不丁被扶泽砸中，他揉了揉眉心之后，颇为无奈地看向高台之上：“长老为何如此对我？” 扶泽冷笑一声，吐出两个字：“张扬。” 在场众人几乎都想为扶泽鼓掌。 可不是张扬吗？哪有人来参加考核，竟然是用这般大摇大摆的方式落地的，将风头转了个十足十！ 溟俟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顺从道：“是，弟子知错。” 他认错倒是快，却从来都是知错不改，下次还敢。 况且比起他来，扶泽大多数时候都要张扬的多。 溟俟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在心中腹诽了扶泽一句双标。 主事之人扬了扬唇，而后轻咳一声，看向溟俟，笑道：“来得正好，马上便是溟俟道友的考核，请准备吧。” 溟俟点了点头，手中拂尘一甩，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三阶考核的场地上。 第259章 你还沾沾自喜起来了 当下白鹭洲内，同代弟子当中，溟俟的阵道造诣是最高的，早早便取得了四阶玉牌。 今日参加高阶阵法师考核的人里，只有他一个人尚且是晚辈，其余无不是在阵法师公会已经待了好些年的资深前辈。 溟俟站到三阶考核的场地上时，清晰听到了周围传来的吸气声。 他扬了扬唇，面色愉悦。 流光涌动之间，溟俟手中的拂尘竟然逐渐缩小，最终变成了一支毛笔的模样。 溟俟那拂尘柄是碧绿色的，看起来像是某种玉石，上面还嵌了银丝，绕出繁复的纹路，清雅之余不失贵气也。 缩小之后这绿色看起来越发剔透，银丝变得更细了，只有当阳光照射其上时才会有光芒闪动。 谢离珠目不转睛地盯着溟俟手中的毛笔，眼中流露出些许羡慕的神色来。 好看，想要。 就是有点难搞到手。 溟俟手中的这拂尘也是一件灵器。他早些年用的绘制阵纹的工具是百宝阁中为底弟子提供的那种烂大街的法器。 但后来他在某个洞天进行历练时，偶然寻得了这灵器，发现这柄拂尘能够缩小之后变成毛笔的形状，正好用来绘制阵纹，从此以后便对这拂尘爱不释手，悉心呵护。 他每次外出历练，都会特意留心能用来淬炼提升拂尘品阶的材料，到如今，他这件灵器已经马上便要成为天阶，只是有几样材料尚未找到，着实令人有些心梗。 溟俟赚足了众人的惊叹之后，正准备开始考核，高台之上传来了扶泽不咸不淡的声音。 “你如今这点本事，还在沾沾自喜不成？”扶泽往后靠着椅背，目光落到溟俟身上，“修为停滞不前，三阶考核拖了这么久，你师尊不说你，你还真觉得自己挺厉害？” 溟俟面上笑容微僵，肉眼可见的有些蔫了。 谢离珠见状，在心中悄悄感叹了一句，果然还是现在这个扶泽长老更对味。 前些日子扶泽长老对她温和得都有些不真实了，听其他弟子说，早课上她脾气也好了不少，基本不怎么训人。 她原本还在好奇怎么好端端的扶泽长老突然就转了性子，如今看来，恐怕只是前些时日溟俟没在玉极殿，扶泽心情好罢了。 扶泽座下也有好几名弟子，且她那几个弟子是玉极殿里出了名的卷，金丹期的时候便常常外出历练，元婴期更是十多年都回不了玉极殿一次。 听说她的其中一名弟子在外历练时正好突破了元婴期，稳固境界后只发了个传音符给扶泽报平安，转头就马不停蹄地跑到另外三洲七国历练去了。 这么多年，扶泽那几个弟子留在玉极殿的时间少，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更少，溟俟是同辈弟子中阵道最出众的一个，在谢离珠来之前，也是被扶泽磋磨得最多的一个，几乎可以算是扶泽的半个徒弟。 但溟俟的性子也是出了名的不着调，表面看起来正经得很，实际上毛病一大堆，最明显的便是拖延。 扶泽上课时基本没有弟子敢迟到，只有谢离珠先前迟到过一次，见识过扶泽的严格之后也不敢了。 溟俟不会迟到，但他日日都是踩点过来，他前脚刚坐下后脚扶泽就进来了，甚至有的时候扶泽过来时还能看到他大摇大摆进去的背影。 谢离珠没来的时候，溟俟隔三差五就要惹扶泽心烦，后来她都有些不想看见溟俟了。 好在溟俟后来进入化神境后每次在外历练的时间都肉眼可见的变长了，见不到他，又有了谢离珠这么个新的磋磨对象，且谢离珠比溟俟上进得多，扶泽的心情便好了不少。 结果今日阵法师公会的考核上，溟俟又给她装了个大的，她一看溟俟出去这么久长进却只有一点，心中便无名火起。 被扶泽训斥过后，溟俟立刻乖了不少，通过考核拿到玉牌之后便夹起尾巴悄悄溜走，来到谢离珠身边，拍了下她的肩膀。 “小师妹，好久不见。”溟俟弯起眉眼同谢离珠打招呼，看到她的玉牌时面上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五阶？” 随后他眼中便流露出十足的惊叹与赞赏的神色来，笑道：“不愧是你啊，同代天赋第一确实是名不虚传。你丹师考核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错不错，如今可是狠狠为玉极殿长了脸面！” 他虽然是外出历练，但也并非与世隔绝，且谢离珠每次的动静都挺大的，他想不知道都难。 “师兄过奖。”谢离珠唇角略微上扬。 溟俟回头看了一眼，见扶泽没盯着他了，总算是放下心来，找了棵树席地而坐，放心大胆拉着谢离珠聊天。 “听说，你将那闇鬼全族都灭了？”溟俟挤眉弄眼道，“这么记仇啊？” 闇鬼全族被灭闹出的动静在鬼界不算小，没多久便传到别的地方去了。得知是谢离珠将它们给灭了，外界震惊之余也夸了她好些时日。 闇鬼作恶多端向来惹人生厌，但凡被修士抓住都少不了被狠狠惩罚，上次桓简的下场算是这么多年来所有闇鬼里死得最惨的，魂飞魄散。 但毕竟是鬼族，众多修士顾及鬼王的面子，不想闹得太难看，基本都只对当事人下手，不会牵连旁人。 谢离珠是唯一一个如此强硬，直接在能力够了之后便将闇鬼给彻底灭族的。且后来谢离珠给鬼王送灵石的动静也不小，几乎可以说是招摇过市，后来灭族一事便轻而易举地揭过去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之前那些修士这么忌惮鬼王，原来是因为他们的师尊不是羽清，宗门不是玉极殿，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溟俟对桓简的事情还有些印象，他本以为谢离珠也和旁的修士一样，把犯事的杀了便算了，所以他在听到谢离珠选择一步到位的时候也狠狠震惊了一把，随之而来的便是溢于言表的佩服。 看来他们七个还是太收敛了，没有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看看小师妹，充分利用师门势力腰杆挺得笔直，旁人哪里敢多说半个字？ 第260章 看看拂尘 谢离珠闻言，笑了笑：“记仇？确实是，不过除了记仇之外，和他们自己学不乖也有很大的关系。我原本没想这么早对付他们，但是他们已经骑到我脸上来了，那便不要怪我不仁不义了。” 溟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们招惹你了？” 先前谢离珠抓住李杭的事情溟俟不知道，谢离珠便将她去蛊族的事情与溟俟说了个大概，溟俟听完后便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闇鬼作恶已久，只是先前大家都顾忌着那点表面上稀薄的情分颜面，所以一直没有人赶尽杀绝，如今你这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溟俟一边说还一边拍了拍谢离珠的肩膀，那故作老成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谢离珠的长辈。 谢离珠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直接一巴掌将他的手给拍开了。 溟俟不提闇鬼还好，一提闇鬼谢离珠便会想到她后来得知羽清其实早早便让溟俟过去帮忙，结果溟俟自己磨蹭，硬生生拖到她都已经将桓简解决了才出现的事。 倒不是她有多么在意这事，其实当时溟俟来与不来谢离珠都能将桓简给解决了，压根不需要溟俟的帮助，若说溟俟过来的最大作用，便是开往生阵。 当时她们三个没有一个是修阵道的，作为业余人士，能够开开传送阵之类的通用阵法就不错了，所以谢离珠向清吉堂求援，最主要的目的其实只是让清吉堂派能够打开往生阵的弟子来。 只是她后来想起先前溟俟拖延迟到的事心中便难免有些膈应。 溟俟莫名其妙被谢离珠把手给拍开了，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师妹你很讨厌我吗？还是你很讨厌别人碰你？” 不应该吧，之前见面的时候好像小师妹也没表现出对他的厌恶啊，至于讨厌别人碰她这个应该更不可能了。 据他所知，但凡小师妹出去的时候司凝是跟在她身边的，司凝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个时辰都扒拉着她 “不太讨厌别人碰我。”谢离珠摇了摇头，“至于讨厌师兄，也不太算得上。” 溟俟闻言， 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什么叫，不太算得上？所以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些讨厌他的吧？ 溟俟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谢离珠见状，露出些许笑意来，缓声安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师兄可不要误会我。” 溟俟见状，朝着谢离珠呵呵笑了一声。 谢离珠见状，及时扯开了话题。 她指了指溟俟手中的拂尘，面露好奇：“师兄，你这拂尘能借我看看吗？” 她先前一直都是远远围观这拂尘，在仪阳秘境中时溟俟也基本没机会用它，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近距离看看，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的。 溟俟直接将拂尘丢到了谢离珠怀里。 手中拿着拂尘，谢离珠的目光落到柄上，目光一点点逡巡过去，越看越羡慕。 先前她也看还只是觉得做工不错长得挺漂亮，如今真真实实拿到手里，她才感受到，这拂尘又岂止是“做工不错”？ 第261章 拂尘柄上有地图 上好的灵殊石打造的柄触手冰凉，片刻后却又从里面透出温热来，放到阳光下时，里面的白色灵絮竟在缓缓流动着。凸起的花纹中心嵌入细细的银丝，阳光一照微茫闪动。 溟俟见谢离珠盯着这拂尘瞧得目不转睛的，猜到或许是谢离珠没有绘制阵纹的法器所以对这拂尘感兴趣，他便打趣道：“想要？” 谢离珠点了点头，眼睛却没从拂尘上离开过。 溟俟闻言，露出思索的神情：“我这拂尘原是在婺郢洲历练时寻得的，灵器本就可遇不可求，再去不知还能不能找到别的，不过若是你想去……” 溟俟话还未说完便被谢离珠打断了。 “师兄。”谢离珠抬眼看向溟俟，“给这拂尘升阶的材料你可有找齐？” 溟俟停住话头，面上露出些许怅然的神色来：“还没呢，有好几样材料我翻遍了藏书阁也没能找到相关的记载，找起来简直是一头雾水。” 这拂尘淬炼起来格外麻烦，每升一阶用到的材料都不相同，且找起来也颇为费事，先前这拂尘还只是玄品的时候，他将四洲七国不少地方都走了，花了好些年才将材料全部集齐。 如今升天品的材料他已经与拂尘感应过了，但好些材料都是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他将玉极殿的藏书全部翻了个遍也未曾找到过只言片语。 连记载都没有的东西，他连认都认不出来，更不要说找了，只怕放在他面前他也未必察觉得到。 “小师妹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溟俟顿了下，迟疑道，“莫非你知道该去何处寻找材料？” 谢离珠将拂尘递还给溟俟：“或许我能为你提供一些线索。” 溟俟顿时两眼放光，面露喜色：“师妹你说！” “我在这柄上感受到了些月织族人的灵气，或许师兄可以去藏书阁翻翻我从铜花秘境中带出来的书。”谢离珠缓声道 溟俟闻言，双目微阖想了想，问道：“可是我记得你带回来的那些不都是功法书籍？” 谢离珠当初从藏书楼里打劫出来的书，有丹方、剑法、刀法、阵法图和卦书，这些书除了阵法图之外和拂尘的联系都不多啊，更不要说是为灵器升阶的材料了。 谢离珠却摇头道：“不，当初我带回来的那些丹方，有些材料比较特殊，里面有一部分便是炼器的材料。” 玉极殿的其他收藏的丹方、廉纤自己手上的丹方谢离珠都看了不少，这两者本身不会有太大的差异，但若是和她从铜花秘境中带出来的丹方一比，便会将后者衬得格外诡异。 炼器的材料大多都是金石之类的东西，把这些材料加进丹方里，修士服用之后是什么效果，简直难以想象。 溟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显然是和谢离珠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既然谢离珠这么说了，多少也算是为他提供了点思路。 溟俟点头应下：“好，等回去之后我会去瞧瞧的。” 谢离珠见溟俟准备起身离开，连忙将他叫住。 溟俟一脸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向谢离珠，没有说话。 该说的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还有话？ 谢离珠指了指溟俟的拂尘：“师兄，你先前可有觉得你这拂尘柄上的花纹有何异常？” 溟俟愣了下，将拂尘拿到眼前来打量了两眼，摇头。 这些器物上的花纹，一般不就那些花鸟鱼虫之类的东西，有何好研究的？ 谢离珠轻轻叹了口气，面露无奈之色：“师兄，你那拂尘上，若是我没看错的话，是雕了个婺郢洲的地图的，或许这也是对你的指示。” 溟俟大张着嘴，手忙脚乱将拂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后却蹙起了眉：“我为何没有看到？” 他如今还这么年轻，虽然比起小师妹是要大上不少岁，但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吧？为什么小师妹能看到他却看不到？ 谢离珠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将拂尘从溟俟手中夺过，找了片刻后指给他看。 谢离珠一句话也没说，但溟俟莫名从她下拉着的嘴角看出了无语的感觉，他甚至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师兄的话，谢离珠只怕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句“你瞎吗”。 接过拂尘后，溟俟将谢离珠指过的地方仔细看了看。 有了谢离珠的指示，这一次看起来便明显多了，那银丝围起来的地方果真是婺郢洲的地图，中间未嵌银丝的雕刻部分则是婺郢洲的地势图。 溟俟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谁好人家天天没事盯着个拂尘柄看啊？ 谁好人家没事把一个洲的图案雕在拂尘柄上啊？ 总的来说，都挺有病的。 溟俟挠了挠头，对谢离珠道了声谢，一脸莫名地带着拂尘离开了。 流光快速从天际划过而后消失，谢离珠看着那流光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灵殊石是婺郢洲特产的某种玉石，用来做一些法器的把手格外漂亮，因此有不少炼器师都喜欢用它，但铜花秘境是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的了，为何这灵殊石上还会沾染月织族的灵气？ 而且，好好的为什么要把婺郢洲的地图刻在拂尘柄上？ 谢离珠思索着这些问题，最终决定顺从直觉，跑一趟婺郢洲。 现下阵法师公会考核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了，谢离珠索性直接御剑回了玉极殿。 藏书阁内关于婺郢洲的记载也不少，谢离珠在里面泡了好几日，中途还碰到了返回玉极殿后想起谢离珠的话过来找书的溟俟。 溟俟见谢离珠在查阅与婺郢洲有关的书籍，挑了挑眉：“小师妹，既然你对婺郢洲这么感兴趣，不如亲自往婺郢洲跑一趟。” “正有此意。”谢离珠将书合上，“等四师姐参加完药师公会的考核之后，我便准备叫上她一起去。” 婺郢洲多医修宗门，山间灵植药草无数，各地的拍卖会、商行黑市等地也有不少珍稀药材出售，柳安筠是医修，四洲七国中首当其冲最想去的便是婺郢洲。 第262章 溟俟人傻钱多 “那感情好！”溟俟一甩拂尘，面露喜色，“正好我也要去，不如我们一道同往。” 谢离珠闻言，沉默了下，而后点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师兄你不先研究一下你那些升阶材料吗？” 谢离珠见他来藏书阁就知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结果这人进来之后就一直拖着她聊天，她只得暂时将手头的事放下，提醒道。 溟俟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二话不说便将谢离珠也一起拽了上去。 “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谢离珠面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跟着溟俟往楼上走。 “这不是书太多了，想让你帮帮我。”溟俟指了指那摆了整整一面墙的书，面露苦涩，“这么多的书，我一个人哪里翻得过来？” 谢离珠唇角抽了一下，有些后悔跟着上来，只想转头就走，但溟俟显然是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的。 溟俟一看谢离珠要走，那哪行，立刻闪身一跨挡在了楼梯处：“小师妹，你帮帮我呗，这里的丹方你肯定比我熟，我们两个合作起来不是省事得多，这样你也能早点去做你自己的事不是？” 谢离珠闻言，似笑非笑地抱臂看向他：“你说的很对，但我不管你的话我会更省事，立刻就可以做我自己的事了。” 这话一出，溟俟立刻泄了气，摇头叹了两口气，认命地让开了，嘴里嘟囔道疼：“这小师妹怎么比七师弟难诓多了？” 谢离珠挑了下眉，这还是个惯犯。 然而谢离珠并未如溟俟所想的那般直接下楼，反而是转身往摆放丹方的架子上走去，溟俟见状，两眼一亮，立刻跟上。 “哎我就知道小师妹你肯定不会这么绝情的要不这样你从那边我从……”溟俟叭叭地说个不停，手上还拿着书在翻找，一转头却发现谢离珠就这么停在了某处，先前压根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溟俟：“……” 行，看来他还是觉得小师妹太善良了。 谢离珠上来，是准备找些丹方看看，见溟俟苦哈哈找了好半天却进展平平，谢离珠想了想，指了几本书给他。 那些书上谢离珠都是看过的，但目前大多数丹方她暂时还学不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有哪些书是记载了那种十分离谱的丹药配方的。 找完了自己想要的，谢离珠将书收起来，绕开了席地而坐的溟俟，悄悄下楼去继续看她方才没看完的书。 谢离珠在里面泡了好几日都没能找到与铜花秘境有关的只言片语。 将最后一本书合上后，谢离珠轻轻叹了口气。 毕竟是其他洲的事情，即便是玉极殿，只怕书里记载的也不够全面，真想知道事实如何，自然是亲眼目睹来得更好些。 将书放回去后，谢离珠往楼上看了一眼，溟俟还坐在地上，不过换了个位置。 收回目光，谢离珠准备离开藏书阁去找柳安筠。 柳安筠前些日子外出历练去了，这次的药师公会考核谢离珠特意给她发了消息问她会不会参加，得到的答复是肯定。 出了藏书阁，谢离珠一抬头发现另一个方向司凝正往这边走，她连忙将人喊住。 “阿凝，你来藏书阁找书？”谢离珠看了看司凝的脸色，感觉她莫名有些沮丧。 司凝摇了摇头：“不是，我来找你。” 司凝说着，一把抱住谢离珠的胳膊，整个人大半的重量压在谢离珠身上，跟没骨头似的。 “怎么啦？”谢离珠扶住她，带着她往前走去。 司凝走了两步之后长长叹了口气：“输钱了。” 谢离珠：“……”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方才司凝那模样，她还以为天塌了，结果只是司凝打牌输了。 司凝鼓着脸颊，有些想不通为何她不管和谁打都打不过只有输钱的份，明明她已经很熟练了，偏偏运气好像没站在她这一边，她拿到的牌基本都很烂，甚至好牌也打着打着被打烂了。 谢离珠轻轻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笑道：“你若是想赢钱，找三师兄打不就好了？他牌技烂，十局九输，而且他人傻钱多，输钱从不心疼。” 打牌这技能还是当初去仪阳道场的路上溟俟强行给她们点亮的，从此以后司凝就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在宗内的时候，闲着没事便喜欢找几个弟子聚众打牌。 谢离珠对这事倒是没什么兴趣，主要是她除了司凝与柳安筠之外，对大多数人都是温和有余亲近不足，只维持着点头之交，甚至有的人她连名字都不知道。 当初对霄月她更多的是敬畏，对竹水和灵薇虽有好奇但也不亲近，蛊族一行与她三人混熟了才稍微亲近些。 让她去找不熟的人一起打牌，她莫名便会有一种尴尬感，与其折磨自己不如多去打坐修炼。 溟俟牌技差这事当初她在灵舟上便看得清清楚楚。当时他们九个人凑了三桌，溟俟走哪输到哪，她走哪赢到哪，最后溟俟直接输破防不敢再和她一桌了。 “对啊！”司凝“噌”的一下站直了，两眼发亮，一手握拳锤在掌心，“我怎么没想起来呢！溟俟师兄可是宗里出了名的人菜瘾大，和他打我指定能赢！” 司凝高兴了片刻便又泄气靠到谢离珠肩上：“不过溟俟师兄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宗里，找不到人哪里还有机会坑他的钱？” 谢离珠想了想，将司凝扶正，问道：“三师兄回来了，我和他准备等四师姐参加完考核之后前往婺郢洲，你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和我们一起，这样路上不就可以赢他的钱了？” 玉极殿的修士进入化神期后，四洲七国都是要游历的，只是如婺郢洲这种地方，司凝作为器修是不会花太多的时间的，这次去随意转转正好便算是游历过了。 “婺郢洲？”司凝沉吟片刻，弯起眉眼笑道：“好啊好啊！正好我去弄点灵殊石回来！” 司凝说着，扯住谢离珠的袖子眼巴巴看着她：“离珠，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呗，咱俩有福同享，” 第263章 都去不了 谢离珠笑了下：“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三师兄应该是不想和我打的。” 上次的经历估计给溟俟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 “哎呀到时候再说嘛。”司凝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满血复活，“那你现在是要去找瑶泽师姐吗？我和你一起去吧！” 两人离开玉极殿往药师公会而去。 她们来得晚，到的时候柳安筠已经考完了，三阶。 柳安筠筑基期便取得药师公会七阶玉牌，金丹期的整个时期内连续从七阶升至五阶，她步入元婴期之后又去考了四阶的考核，进步速度如今在同辈医修当中早已一骑绝尘。 沧云宗有好几个弟子都已经到了三阶，这次没来参加考核，应苍门的医修最高的也只参加了四阶考核，玉极殿唯有柳安筠一人参加三阶考核。 两人在药师公会的门口截住正欲离去的柳安筠。 “师姐。”落地后，谢离珠扫了一眼柳安筠手中的三阶玉牌，笑道，“恭喜。” 柳安筠点了点头，将玉牌收起来：“我也该向你二人贺喜，你二人的起点可是比玉极殿大多数同辈弟子都要高。” 玉极殿的弟子参加各大公会的考核，参加得早的基本都是八阶七阶起跳，晚一些的才会从六阶开始。 “专程过来找我，可是宗内有事？”柳安筠召出灵剑，与二人一同望着玉极殿的方向而去。 “师姐，我们是想问问你，我们准备和三师兄一起去一趟婺郢洲，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柳安筠闻言，挑了挑眉：“什么时候？” “呃……”谢离珠顿了顿，试探道，“就这几天？” 她也不知道溟俟那边什么时候能看完，又准备何时启程。 柳安筠笑起来：“那大概是不行了。” “啊？”司凝面露沮丧。 谢离珠也有些失望，她正准备开口，却听到柳安筠继续道。 “不仅是我，你们三个也去不了。”柳安筠看两人的神色，略有些诧异，“师兄没告诉你们？” 谢离珠眨了眨眼，摇头。 柳安筠似乎被噎了一下，有些想对着溟俟翻白眼。 “幽虚大典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吧？”见两人点头，柳安筠稍稍松了口气，“各公会的考核全部结束后再过一段时间便是白鹭洲一众修士比试的日子，你们若是去了婺郢洲，便参加不了比试，到时候可就算你们弃权了。” 谢离珠和司凝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鸿阳先前没告诉他们白鹭洲内部的比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后来谢离珠和溟俟商量这事的时候溟俟也没有说，如今看来，只怕是溟俟想当然的以为谢离珠知道这事了。 “哎那好吧。”司凝一下子泄了气，转而问起幽虚大典的事，“师姐，白鹭洲内部的比试是如何进行的啊？” 听鸿阳的说法像是淘汰赛，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们想要参加幽虚大典，还得保证自己一直不会败才行。 但如今化神期的弟子多了好些人，这难度也太高了。 “是积分赛。”柳安筠一眼就知道司凝在想什么，安慰道，“放心，等到幽虚大典才会是淘汰赛，目前白鹭洲内部的幽虚大比是积分制。” “若赢了比自己境界低的人，每一个小境界积二十分，若赢了比自己境界高的，一个小境界积五十分。若是败了，不看境界，积五分，最终按积分往下取一万人。” “若是在公会挂名的，还需要再进行专业的比试，每阶各取三百人，参与幽虚大典的公会比试。” 谢离珠听完后，思考了片刻，问道：“那这些人到了幽虚大典时又该如何比？” “同境界、同阶分为一组，组内抽签比，每组第一名可以往上挑战。” 谢离珠了然。 这种赛制，其实理论上来说，修为最高的那个人是天然占据了最有利的地位的，毕竟修士的各个修为阶段便如同一个金字塔，越往上人越少。 如羽清那般的，整个四洲七国的修士都没有与她同境界的，所以只要修为比她低的没办法越级挑战打败她，她就永远都是第一。 所以为了其他人考虑，羽清是被禁赛了的，她坐评委席，甚至同在评委席的其他人也都是要参加比试的，只有她一个人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所以其实若是我们能早早挣够积分，也算是提前结束了比试？”谢离珠一下子便抓到了重点。 柳安筠听后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 理论上来讲自然是这样的，这种赛制之下，不到淘汰赛时是基本没什么意义的，积分赛比的是人头，高阶修士有兴趣的话完全可以从倒数第一一直打到正数第二，这样这人的排名才算是真正的稳固。 柳安筠怔了下，显然没料到谢离珠会想出这么法子来，看来她是真的很想去婺郢洲。 柳安筠笑了下：“理论上来讲确实是可以的，而且你可以挑着修为比你高的人打，这样你每赢一次便能多积不少。” 谢离珠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些想法。 路上谢离珠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修了一道，但是颇为冷门，便转头看向柳安筠：“师姐，卦修有成立公会吗？” 柳安筠听到谢离珠的问题，面上浮现些许微妙的神色：“有倒是有，不过他们人很少，所以每年参加考核的人数其实都不算多。其实不止是卦修，但凡人数足够多的各种道都是会成立公会的。” 只不过是在一些广为人知的入道方式里，以卦入道的人数最少所以其他的只要人数比卦修多的都有公会罢了。 她看向谢离珠：“你要去吗？” 谢离珠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 她是用照世眼起卦，旁人看不到她起卦的过程，但羽清这种直接沟通天地的也是没办法看到过程的，所以她或许可以借鉴一下羽清的做法，掐指一算装装样子。 柳安筠点了点头：“那你不如回去之后问问师尊，如今卦修公会的总会会长以她为首，她知道的规则必然是最清楚的。” 第264章 挑战溟俟 卦修每年来参加考核的人也不过几十个人，和其他公会根本没法比，所以羽清的工作倒是格外清闲。 羽清平日里诸事繁忙，因而每一次的卦师公会考核，表面上说会持续五日，实际上整个公会上到会长下到成员都是默认最好能在一天内考完，这一天还得是和羽清商量过的她有时间的时候。 三人回了玉极殿后，谢离珠去找羽清询问卦师公会的考核规则，结果羽清没在宗内。 谢离珠正欲离开，却见一名仙侍进来，递给她一张纸。谢离珠接过来一看，正是卦师公会的考核规则。 “师尊真是料事如神。”看完后谢离珠将纸收起来，心道。 卦师公会考核倒是不难，低阶能起卦就行，中阶和高阶看的便是准确率，比起其他公会的各种限制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有手就行。 然而就是这准确率的要求却是难倒了不少人。 卦修沟通天地灵韵请示卦象，卜问距离当下时间越近的事情准确率越低，可能此时是吉卦，转头就能变成凶卦。 偏偏公会考核卜问的事必须是下一刻便能出结果的，一些修为不够只能窥得几分天机的人搞不好一辈子都会被拦在中阶甚至是低阶。 六阶考核要求四成的准确率，往上每高一阶准确率要求便高一成，到一阶的准确率要求已经到了九成以上。 目前为止，卦师公会中的高阶卦师除了七位会长之外其余人屈指可数。 其实卦修对于大多数的修士来讲打辅助都是很不错的，但前提便是要准确率高，偏偏卦修上限高，提升速度比起其他修士慢得多，有的天赋还不行，从一开始就已经能看到未来的情况了。 卦修大多数准确率都不高，就算再适合打辅助，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能交付信任去冒险，所以久而久之卦修变得越来越“没前途”。 有机会以卦入道的修士自己放弃了这条路，天道还能逼着人家选不成？ 不过好在后来出了羽清这么个人，在卦道一途一骑绝尘，倒是给了不少人信心。 溟俟在藏书阁里待了好些日子，他看完了那些丹方之后又顺便看了点剑法和阵法图，竟然一直待到了比试开始。 谢离珠先前去延靖海处理闳时的骨灰本以为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再去了，谁知这次比试在东南西北中部每处各设三处比试地点，延靖海便有一处。 除了这几处设立的比试地点之外，各宗内部也可以作为比试的地点，但只供宗门内部弟子比试之用。 设立在宗门之外的比试地点，方便各地的修士就近选择擂台参与，但若是有人受他人的邀请，被邀请人便需要前往邀请人所在的擂台进行比试。 所有的比试地点，依靠多个阵法结界连接起来，自动累积修士的积分，整个白鹭洲几乎变成了一个秘境一般的场所。 比试开始之后，谢离珠首先便主动向溟俟发起了挑战。 仪阳秘境时溟俟在化神境中期已久，这一次回宗之后已经突破中期，如今是化神境后期的修为。 谢离珠参加完丹师公会的考核之后晋升了一个小境界，现下是化神境中期。 两人如今差了一个小境界，溟俟刚好当了那个被谢离珠拿来试探开刀的倒霉鬼。 校场被一众弟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溟俟与谢离珠相对而立，谢离珠手持凝鸿剑，目光沉静。 溟俟背负长剑，手中的拂尘搭在臂间，面上带着些无奈的神色：“小师妹，这比试我又不是不来，哪里需要你亲自把我请过来？” 他前两日刚刚从藏书阁出来，在溟俟宫研究新学的那些剑法和阵法，今日他知道谢离珠点名要挑战他的时候，他答应了。 谢离珠将时间定在了巳时，他虽然习惯性磨蹭，但其实巳时正的时候他是确保能到达校场的。 但谢离珠懒得等，直接杀到溟俟宫来，甚至把剑都召出来了，几乎是架着他的脖子将他赶到校场来了。 “不好意思啊师兄，我比较着急，不想等这么久。”谢离珠扬了扬唇，剑尖指向溟俟，“拔剑吧。” 溟俟长叹了一口气，拂尘一甩，流光闪过，拂尘被他收入储物戒中，背后的长剑脱离剑鞘飞入他手中。 剑尖从身前划出一道弧线，溟俟率先攻来，剑尖犹如灵蛇，浩瀚灵力如水铺陈，从四面八方向着谢离珠挤压而来。 谢离珠一动不动地看着溟俟朝她疾冲而来。 溟俟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来，他正欲停手，却见地上忽然光芒大盛。 冲天的灵力链将溟俟密不透风地围了起来，溟俟躲闪不及被捆了个正着。 周身的灵力顷刻间便如潮水一般散去。 溟俟看着捆在自己腰间和脚踝处的灵力链，颇有些哭笑不得：“小师妹你这是犯规啊。” “犯规？”谢离珠顿了下，似笑非笑地看向溟俟，“规则没有说不允许我使用阵法吧？” 溟俟愣了一下。 对啊，规则其实没有明确划分各种修士只能局限于某一道，所以通常情况下修士都是混战，但天赋好者两道同修是常有的事，对那些专精一道的修士难免有些不公平。 所以其实如今默认的规则是两道同修的修士只比试自己主修的那一道。 但问题是，如今谢离珠和溟俟都是多道同修的，甚至他们两个都剑阵同修，所以其实谢离珠如今使用阵法确实也不算犯规，对溟俟来讲也没有不公平的。 溟俟想通之后语带喟叹：“不愧是你啊小师妹。” 话音落下，捆住他的灵力链瞬间断开，灵力自溟俟周身荡开。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既然这样，那我可就要尽全力了。”溟俟笑了笑，随后左手流光一闪，阵盘出现在手中。 谢离珠眼中闪过些许诧异之色，想不到困阵竟然只能束缚溟俟这么点时间。 见溟俟拿出阵盘来，谢离珠也手掌一翻，阵盘被她托在手中。 第265章 青出于蓝 两人此刻的情形看起来颇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原本以为是剑修之间的比试，结果其中一人先使了阵法 好好的剑修便都将阵盘拿了出来，偏偏这两人右手还都握着剑。 阵盘上一个接一个的阵法浮起来，变大后落到地上，各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场面看起来好不壮观。 这还没开打呢，两人先给场地套了一堆阵法。 溟俟看着眼下的场景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多阵法，等会互相影响起来可不好受。” 这么多的阵法叠在一起，能量互相干扰，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阵法灵力暴乱的情况。 “我就不用师兄担心了。”谢离珠收起阵盘，眉眼间俱是自信，“你的阵法不会影响我，我自己的就更不会了，师兄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溟俟原本不知道谢离珠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下一刻谢离珠就将答案告诉他了。 原本双方的阵法用的都是灵气，但谢离珠把自己会用到的阵法布下之后，转眼间这些阵法便从消耗灵气逐渐转变为了消耗魔气。 溟俟想起来之前听说的谢离珠灵魔双修的事，今日亲眼目睹一时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师妹你真是……”后面的话溟俟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真是太厉害了？这话他指定说不出口。 他们这些天赋上乘的弟子，没人会亲口承认旁人比自己厉害，除非对方的实力是如羽清对其他修士那般的碾压性的，不然大多数人都是觉得自己是同阶第一。 真是太离经叛道了？这话似乎也不太对。 仔细算起来，羽清这一脉上到师尊下到徒弟，各有各的炸裂之处，几乎每个人单拎出来都当得起一句离经叛道，那么谢离珠在这里面反而显得十分和谐了。 溟俟不知道说什么，谢离珠见他卡壳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也懒得再听，收起阵盘后提剑朝着溟俟攻来。 经过融合各家之长后改良的剑法刚柔并济攻防兼备，除了速度慢一些之外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缺点。 边上不少人都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比试，低声议论着。 “言玉师妹的剑招，论灵巧比起溟俟师兄还是要差一些。”一人摸着下巴，缓缓道，“他二人剑法俱是脱胎于归真剑诀，但溟俟师兄如今几乎已经尽得归真剑诀的精髓，言玉师妹还是差了些火候。” “这有什么？”边上另一名弟子立刻反驳，“言玉师妹这剑法才悟出来多久？以后进步的空间还大着呢，她如今已经可以做到除了灵巧之外毫无缺点了，等来日剑法归于灵巧，还不知威力改大到何种程度呢？” 溟俟这剑招他研究好些年了，谢离珠这才多久？所以现下谢离珠的剑招看起来不完美才是正常的。 “况且，溟俟师兄的剑法虽然灵巧有余，攻击性却不够强，始终以化招防守为主，碰上言玉师妹这凶猛的剑招，只怕是难以招架。”一人两手抱臂，脑袋却是跟随场上乱飞的身影转动，满眼惊艳。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下，谢离珠长剑一振，浩然灵气冲着溟俟疾冲而去，对上溟俟轻薄的佩剑后，竟然隐约将溟俟的剑给顶弯了。 溟俟眉头一皱，见势不好，当机立断撤剑旋身，堪堪躲过了这一击，他的袍角却是被划了个口子。 站稳后溟俟看了一眼破损的衣摆，眸色深沉。 “小师妹，你这剑招好生凶猛。”重新挥剑摆出架势，溟俟笑道，“这攻击性可是我在师尊和从霜长老的剑招里都不曾见过的凶猛。” 末了，他感叹了一句：“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这剑法不止取势于师尊和长老，还集合了旁的剑法，自是有所不同。”谢离珠微微一笑，凝鸿剑忽然被谢离珠抛了起来。 溟俟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的动作，面上满是警惕。 谢离珠两手做出双指并拢分指上下的手势，两臂打开一上一下画出太极图形，凝鸿剑悬于太极图中央圆心处，剑尖指向溟俟，飞速旋转起来。 脚下被聚封阵聚集而来的灵气完全封在阵中，被凝鸿剑搅动发出隐约的呼啸声，大量的灵力涌入剑中，剑身的光芒越发强烈，贯穿剑心的一抹朱红犹如烈焰封于其中。 双手渐渐收回，掌根相对，而后谢离珠手腕一翻，一掌推在剑柄末端，凝鸿剑携千钧之力冲着溟俟疾冲而去。 她这一剑来势汹汹速度极快，溟俟立刻抬剑抵挡却险些被捅了个正着。若非此刻凝鸿剑无人持剑，他大力出奇迹硬生生将剑尖用灵力震偏了的话，这会他就该被凝鸿剑带得倒飞出去了。 纵使是如此，溟俟仍然不由自主在地上向后滑行了一段距离。 凝鸿剑回到谢离珠手中，溟俟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手中的长剑，微微笑起来：“师妹这剑，看起来似乎剑灵将醒。” 他这话其实保守了，方才谢离珠那一剑被他卸去了力，若这剑还是原本的状态的话，应该直接掉到地上，谢离珠却能直接召回手中，基本可以肯定剑灵已经苏醒了，只是不知为何出不来。 “大概吧。”谢离珠淡声回了一句，“师兄，你若是再继续防守的话，迟早都会被我击败。” 凝鸿剑抬起指向溟俟，谢离珠的声音低且缓，分量却十足，落在战圈内外的人心中都犹如一记闷锤。 “还不出手吗？” 溟俟听到这话，面上笑容收敛。他的长相原本攻击性不强，此刻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倒也真有两分唬人的架势。 “小师妹说的有道理。”鹤光剑竖持于身前，溟俟剑划周天，六道分神顿现。 谢离珠见状，也召出分神，偌大的场地上被十七道身影占据。 溟俟见状，眉梢轻挑，剑灵显形飘于溟俟身侧。 场上静默转瞬即逝，鹤光剑灵率先持剑攻来，谢离珠欲凝神回击的瞬间，御阵光芒亮起，谢离珠身形稍滞，剑尖已近在眼前！ 第266章 攻势受阻 瞳孔骤缩，谢离珠眼中金光闪烁，一幅画面忽然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怔愣一瞬，谢离珠下意识抬手，却在剑刃即将相接之时顿住，随后手腕一拧剑身转向，只听得一声金石之声。 鹤光剑灵与她几乎同时变向，但谢离珠的动作却是要更快一些，及时挡住了这一剑。鹤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及时撤剑，轻飘飘落到了旁边。 他撤开之后，溟俟紧随其后杀到，手中鹤光剑寒芒乍现，灵气化作飞刃朝着谢离珠疾飞而去，在谢离珠转身的瞬间，一缕发丝飘落下来。 谢离珠微微蹙眉，利用分神将溟俟围在其中，持剑以待。 溟俟见状，七道分神同时消失，而后竟在不同的方向重新出现，各自用着不同的剑招朝着谢离珠同时攻来。 谢离珠眼神一凝，调动分神赢上去，她自己则是趁着双方分神都被缠住的时候朝着溟俟攻去，剑如游龙，势若惊鸿。 谢离珠的分神在先前吞了谢元良的遗灵之后实力大涨，已近乎拥有自主意识，让谢离珠能够独立控制。 但也只是近乎而已。 吞噬遗灵带来的后遗症便是两抹神识融合困难，导致分神内部灵力不稳定，，谢离珠想要独立控制哪一道分神，还得确定这道分神的神识目前没有处于斗争状态，否则谢离珠还要花功夫去压制没能彻底吞噬的那部分神识。 这也导致她在对上溟俟的时候格外吃亏。 溟俟的神识如今已经能够做到七道全部独立控制，自主对敌，谢离珠想要压制这些分神，一对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必须要围攻。 大多数修士在刚刚领悟分神之法的时候，都不会一次分出太多神识来，大多是两道或者三道，之后随着控制能力增强才逐渐增加训练。 谢离珠当初在虚空之境却是一步到位弄了九道分神出来，她训练分神要比旁人花费更多的心思，神识损耗也远超旁人。 如今质量上没办法占得优势，谢离珠只能另辟蹊径，以数量取胜。 溟俟的分神被缠住了，谢离珠此刻的压力却是未曾减弱分毫，甚至比先前更大。 她与溟俟原本是一对一，如今溟俟的分神解决了，他却还有剑灵跟随在侧，于她而言可是一对二。 况且鹤光剑灵的厉害程度甚至要高于溟俟。 溟俟本人的剑招是精于防守，但落到鹤光身上却是完全逆转，一招一式凌厉非常，稍有不认便是削肉见骨。 谢离珠攻防两端都有些吃力，局面一下子变得对她十分不利起来。 “溟俟师兄到底还是历练得多，什么样的招式没见过，应对起来简直是轻松自如。”旁边一名弟子看着谢离珠如今左支右绌的模样，摇头叹息道。 “言玉师妹到底还是经历的少了。”旁边一人也跟着感慨道，“先前她占据先机的时候其实就应该速战速决，拖到现在溟俟师兄反应过来了，她先前却没能消耗溟俟师兄多少灵力，如今多少有些吃力。” 不少弟子都觉得谢离珠挑衅得太早了。 对自己的能力自信，在占得先机的时候难免有些飘飘然，谢离珠还是阅历太浅沉不住气，太着急了。 先前维护谢离珠的人却是不甚服气。 “你们唱衰未免也太早了。”这人翻了个白眼，“言玉师妹尚有余力未使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 一堆弟子同时摇了摇头，这人顿时噎了一下，干巴巴道：“等着看吧，言玉师妹必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弱。” 她其实心里也不太确定，但先前谢离珠越级挑战化神期的高手也不是一次两次，按理说她的能力只会随着修为提升越来越强，没到里同在化神境她却打不赢溟俟。 场上剑气纵横，溟俟的防守越发严密，鹤光剑灵的攻势也变得密不透风，谢离珠微微皱眉，看准时机，在鹤光剑灵朝她刺来的时候，谢离珠一剑递出。 两边剑尖相撞，灵力迅速从凝鸿剑中倾泻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鹤光从头到脚冻了个严实。 剑灵本无实体，冰系灵力毫无用武之地，但溟俟的鹤光剑有个特殊之处便是剑灵乃是剑上灵气与四周水汽融合之后化形而成，好巧不巧撞上了谢离珠的冰系灵力，直接从里到外都被冻僵了。 时机只有一瞬。 谢离珠周身黑红魔气暴涨，聚成丝丝缕缕的模样朝着溟俟缠去，谢离珠趁机后撤与分神融入到一起。 场上的十个她长得一模一样，几乎没人能分辨出来。 魔气缠身，溟俟不得不凝神以对，就在他聚精会神驱散魔气的时候，凌然剑气从天而降，谢离珠手持凝鸿剑朝下，直冲溟俟而来。 魔气缠得溟俟自顾不暇，旁边的剑灵被冻成了冰雕，谢离珠这一剑携雷霆之威落下，若此时与谢离珠对战的人是要和她打得不死不休的话，只怕现在已经被这一剑从头到脚捅穿一分两半了。 溟俟却是丝毫不见慌乱，防阵光芒亮起，流光在溟俟周身形成了一道屏障，恰好挡住了谢离珠这一剑。 屏障应声而碎，溟俟的剑转瞬便到，谢离珠旋身避开，落到地面后单膝跪地朝着地面一掌拍下。 裂纹如同蛛网一般以谢离珠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开来，到了溟俟脚下的时候，忽见碗口粗的树根冲破地面，迅速将溟俟缠裹住。 谢离珠双手握剑，剑上灵力汇聚，身后凝鸿剑虚影浮现，愈渐清晰。 四周灵气迅速涌入谢离珠体内，背后剑骨烫得惊人，谢离珠眼神凌厉，在溟俟斩断树根的瞬间一剑朝着溟俟砸下。 谢离珠这一剑来势汹汹，放大了数倍的凝鸿剑虚影朝着溟俟砸来，溟俟仰头看去，瞳孔顿时一缩。 此时鹤光恰好强行冲破了冰层，朝着溟俟急冲而来，抢先挥剑抵挡。 灵剑接触到凝鸿剑后鹤光忽觉一股炽热之气从凝鸿剑中朝他涌来，他身上的灵力快速流失。鹤光面上露出愕然的神情，瞬息之间剑灵竟然消失不见。 第267章 溟俟，败 鹤光的阻挡给了溟俟喘息之机，溟俟就地一滚，擦着凝鸿剑的剑刃错身而过，荡开的剑气直接将溟俟飘飞的衣摆撕了个粉碎。 谢离珠这悍然一剑落到了地上，竟将校场的地面劈出了丈余深的裂缝，裂缝周围竟有熊熊灵火剧烈燃烧。 溟俟躲开这一击后，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条裂缝，久久回不过神来。 谢离珠这一剑，带来的威力竟然远比同境界的剑修要大得多。 溟俟在同等小境界内几乎可以说是少有敌手，但如今谢离珠比他低了一个境界，这一剑竟然能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方才若非鹤光为他抵挡了一瞬间，这一剑落下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小师妹，你这可真是毫不留情啊！”溟俟微微喘着气站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狼狈的衣袍，苦笑道。 “彼此彼此。”谢离珠微微一笑，凝鸿剑上灵力涌动，“师兄也没有留手不是吗？” 从溟俟攻势转变的时候她就能够察觉到溟俟是没有留手的，既然这样，那她自然也应该拼尽全力，这样才算是尊重溟俟。 “哈哈哈——”溟俟朗笑几声，“好！合该如此才算畅快！” 溟俟说罢，挥剑将自己被撕成了布条的衣摆斩断，手腕一抖，持剑朝谢离珠攻来。 谢离珠见状，手中剑花一挽，一步不退。 叮叮当当的剑刃碰撞声在校场内响起，两人有来有回地打了好半天后，谢离珠忽然眉眼一厉。 凝鸿剑递出的瞬间，谢离珠眼中金光亮起，随后她拧身向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贴着溟俟的剑刃错开，锐利的剑锋与她的鼻尖相距甚至不足一指宽。 谢离珠趁机松手，凝鸿剑直直落下，随后被她用左手接住，在手中换了个方向，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溟俟。 旋身拧开后，谢离珠抬脚踢在溟俟的手腕处，趁他吃痛的瞬间抬腿一别，直接将鹤光剑踩在脚下，剑身直接被压弯了。 溟俟回过神来时，谢离珠反手持剑，凝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处，距离咽喉不过寸许。 鹤光剑在谢离珠脚下轻轻嗡鸣，似是不满于谢离珠的暴力做法。 “师兄，你输了。”鹤光剑被她踩住，溟俟被迫弯腰，谢离珠居高临下地看向他，语气中充满了愉悦。 溟俟怔了怔，缓缓笑开：“是，我输了。” 榜单之上，谢离珠的名字后面的数字变为五十，谢离珠的排名一跃而上，高踞榜一。在她的排名后面，溟俟的名字闪烁了片刻后消失不见，代表这是被谢离珠击败的人。 这个时间点，比试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大多数修士都倾向于先和同等小境界的人比试，试探一下情况，有的甚至第一场都还没打完，打完了的最多也只有四十分，分数没有谢离珠高，所以谢离珠的五十分便显得格外突出。 然而最让人惊奇的，还是谢离珠打败的人竟然是溟俟，一时间各地的修士都对此议论纷纷。 “这言玉还真是大胆，第一个竟然就敢挑战溟俟。”站在擂台下围观的人一边看着擂台上的情况，一边对着榜单啧啧称奇。 “你懂什么？”边上有人翻了个白眼，“她这分明是在试水。溟俟在同阶修士中水平可不低，若是她能打赢溟俟，同阶和以下的弟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甚至还可以继续往上挑战。” 比试开始时先挑人试水是众多修士的共识，大多数人选同等小境界的都是为了看看自己在同境界的修士里是个什么水准。 若是打与自己同个小境界的修士尚且游刃有余，便可以往上挑战一个境界，若稍显吃力便往下一个小境界，若是完全打不赢则挑比自己低一个大境界的修士去虐菜。 但是谢离珠试水挑的是比她高了一个小境界的溟俟，这行为放在其他人眼里，便是谢离珠压根没将与自己同境界的修士放在眼里。 她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压得住与她同境界的人，甚至还在考虑往再往上挑战。 这般自信，一时间让不少人都心情复杂。 校场上，溟俟认输后谢离珠便撤开了脚，被压弯的鹤光剑转眼便恢复如常，但仍然在嗡鸣不止，片刻后，鹤光从剑里幽幽飘出来落到谢离珠面前，眼中带着强烈的谴责。 “你也是剑修，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别人的剑？”鹤光眼神哀怨地看着谢离珠，“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的剑也被人这么对待？” 谢离珠将凝鸿剑收起来，随意一笑：“我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她说着，慢悠悠瞥了鹤光一眼：“况且你会被我踩得牢牢的，根本原因还不是剑身太过轻薄了？” 溟俟走灵巧路线，鹤光剑的柔韧程度也就刚刚好是竖起来不会自己弯曲的程度，但比起其他的灵剑来讲硬度厚度都相差太远，所以白谢离珠踩着的时候溟俟才没能反应过来。 正常的剑修比试谁会突发奇想去踩人家的剑？ 鹤光被谢离珠的话噎了一下，见谢离珠要走，他连忙一脸好奇地凑过去：“先前我那一剑你是如何躲开的？” 鹤光说的是谢离珠被溟俟布下的御阵制住的瞬间。 鹤光的速度比起溟俟还要更胜一筹，当时他剑都已经戳到谢离珠面前了，为了防止谢离珠躲避，他甚至剑刃还换了个方向。 结果谢离珠竟然也变向，且他看得分明，谢离珠变向的时间先于他。 但那些都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等他发现之后在想要变向早已经来不及了。鹤光自化形之后与溟俟并肩作战了这么多场，他扪心自问反应速度能与他不相上下的人根本寥寥无几。 且谢离珠的反应更像是知道他何时、如何变向，仿佛未卜先知一般。 鹤光忽然想到方才谢离珠和溟俟打的时候，也有一个瞬间她眼中有金光亮起，随后溟俟就被谢离珠踩住了佩剑，凝鸿剑也架到了脖子上。 思及此，鹤光一脸若有所思地看向谢离珠的眼睛：“你这眼睛，好生古怪。” 第268章 照世眼能未卜先知? 当时溟俟那招其实剑是准备下落侧走的，若是谢离珠反应不过来，这会少说也得腰上衣服被划个口子，若是现下不是在比试，只怕侧腰已经被捅穿能看到内脏了。 谢离珠却好似知道溟俟接下来的剑招一般，在溟俟剑往下划之前先一步占据了下面的空间，但溟俟的剑已经落下来了，再变招根本来不及。 且谢离珠那一脚踢得又准又狠，直接让溟俟的手麻了一瞬，谢离珠便趁着鹤光剑下落的那个势头一脚踩住了剑身。 这种情况若是只出现了一次，或许还可以解释为谢离珠见得多了所以经验丰富知道如何防守。 但再一再二的出现，间隔时间还如此短，说是巧合，却怎么都有点难以服人。 溟俟原本想着自己已经败了便应该赶紧将场地让出来，正准备将鹤光带走，听到鹤光的话时也愣了下。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谢离珠的眼睛，忽然想起来先前听修然提到的一样小师妹的法宝，试探道：“莫非是因为那什么照世眼？” 遥伽帝国溟俟也是去过的，但他没接触过遥伽皇室成员，只在边缘地带混了一段时间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便匆匆离开了。 他不知道照世眼的渊源，但当初羽清谈及照世眼的时候修然也是在旁边的，后面修然向他请教问题的时候便顺嘴将这事告诉他了，言语间颇为羡慕。 也是，毕竟是遥伽皇室过去的秘宝，自然是让人羡慕的。 只是这照世眼到底有什么功能啊？ 鹤光是他的契约剑灵，心中所想他自然也能知道。 鹤光说谢离珠仿先前应对他们两个是那两次出其不意的情况仿佛未卜先知一般，一时间溟俟都有些好奇起来了。 听说小师妹去考了卦师公会的考核，拿到的玉牌竟然是四阶的，溟俟不由猜测，究竟是照世眼的功劳，还是他们卦修已经抽象到这种地步，可以算出其他修士接下来的招式了？ 谢离珠退到一旁将中心地带让了出来，旁边等候的弟子立刻上前来快速将场地修补完毕。 见鹤光还在执着地追问，甚至连溟俟都不想走了，谢离珠无奈地叹了口气：“确实是因为照世眼。” 鹤光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满眼兴奋：“你这宝物到底有何功效？可是能够未卜先知？” 方才比试的时候鹤光一语不发，全程都是溟俟在和谢离珠交流，谢离珠本以为鹤光剑这种水灵根适配灵剑应当是那种沉默寡言高冷非常的性子。 谁知道这长了一张冷漠脸的剑灵竟然是个自来熟，和谢离珠打过一场之后自觉与谢离珠关系不一般，兴冲冲地便凑上来在谢离珠耳边聒噪个不停。 谢离珠有些头疼地捂住额头，有气无力道：“应该算是未卜先知吧，反正我能够看到你们剑势的未来走向。” 鹤光面露惊奇之色，感叹道：“哇！好神奇的宝物！这若是落到卦修手里，岂不是即便是个烂泥也给扶上墙了？” 能看到剑势的未来走向，不就和他们卦师起卦占卜，请问未来差不多嘛？ 按谢离珠方才那百试百灵的情况，若是有卦修得到了这照世眼，岂不是可以在白鹭洲横着走，甚至压羽清一头？ 如今放眼整个白鹭洲乃至整个修真界，羽清算卦的准确率可是已经无限接近十成，神识通天彻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若是有了这照世眼，岂不是能让卦修的准确率达到真正的十成？ 这样的人还不得被各家给抢着供起来？ 就算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也该被扶起来筑成墙壁了吧？ “那还是不行的。”谢离珠摇了摇头，下巴微抬，“这照世眼十分看重寄主的天赋品阶与修为，若是修为不够，即便有了这照世眼也只能和封印干瞪眼。” 先前她修为未到元婴期的时候，照世眼被封印住力量，这件法宝对她来说根本是可有可无的。 后来她在元婴期的时候总算是能勉强使用这东西了，所以她直接拿来起卦用，作为她沟通天地的媒介。 没想到，如今她到了化神境，竟然阴差阳错又发现了照世眼的新功能。 方才在与鹤光对阵时她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连她都有些震惊，后面她也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顺着那画面展示的剑势变向回击，没想到竟然真的挡住了鹤光的攻击。 “也是，此等宝物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鹤光赞同地点了点头。 溟俟看向谢离珠，面露古怪：“小师妹，你卦师考核难道用的也是这法宝？” 谢离珠方才没有否认鹤光所说的卦修拥有这法宝的情况，只驳斥了虚假的可能性，如今看来，她这法宝还当真能够为卦修所用。 “自然。”谢离珠莫名其妙地看了溟俟一眼，“这是我沟通天地叩问天意的媒介，我既然要参加卦师公会的考核，自然是要用这东西的。” 溟俟沉默片刻后，眼巴巴凑过去：“小师妹，你这法宝的准确率应当已经不止六成了吧？它的真实能力是多少？” 溟俟现在可是对谢离珠刮目相看。 按谢离珠方才的表现来看，没准谢离珠考核的时候只要胆子再大点，高阶玉牌也是信手拈来。 如今高阶卦师才几个？若是谢离珠的准确率如此之高的话，简直是各路修士合作的不二人选啊！ 他们师出同门，当然没有让旁人捡漏的道理。 溟俟在心中暗暗道，若是谢离珠的正确率能够突破七成的话，他便是坚持不懈时时刻刻纠缠也要让谢离珠答应与他合作。 谁知，谢离珠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来：“那可真是要让师兄你失望了，我这法宝确实只有六成的准确率。” 她在考核的时候也有想过直接考高阶玉牌，但事实是如今她与照世眼的磨合尚且还不够，且照世眼本身的能力也受到限制。 这才导致她在卦师公会参加考核的时候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折，卦象刚刚出来，结果下一刻卜问的对象已经发生了与卦象不符的变化。 第269章 挑战霄月 溟俟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好吧。” 将鹤光召回来后，溟俟失望离场。 谢离珠这边的小插曲过去后，校场重新恢复了先前的状态。 玉极殿的校场很大，单独辟了个山头出来，足够分成十几个擂台，但谢离珠越级挑战溟俟的事情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一众弟子便纷纷将比试放到一旁冲过来围观。 校场被损坏的地面很快便被修复好了。 谢离珠方才与溟俟对阵时消耗颇多，找了个树荫坐下，画了个聚封阵，打坐了好一会之后才重新站起来。 玉极殿内弟子众多，谢离珠花了好些日子几乎几乎将所有内外门弟子打了个遍。 她先前打败了溟俟，众人见识到她恐怖如斯的实力后，修为低一些的直接当场就认了输，修为高一些的打过之后也几乎没人能胜过她。 等谢离珠将玉极殿内弟子全部打了一轮后，只剩下了两个人还没有挑战。 霄月和天微。 连日与人比试消耗了谢离珠不少精力，她缩在言玉宫睡了两天的大觉，修养好了之后才向霄月发起挑战。 霄月在刚刚参加比试的时候，仍然停留在化神后期的境界，堪堪碰到破境的壁垒，比试中将溟俟教训了一顿之后机缘巧合竟然突破了后期，步入大圆满境界。 现下羽清座下已有两位化神境大圆满的弟子。 对于中间以及下面的宗门来讲，弟子天赋有限，修炼上限就在那里，有的人也许终其一生最高也不过是炼虚境，甚至有的人到了化神就止步不前了。 修为不够高，寿命自然也不够长，所以中小宗门的高层更新换代的频率很快，甚至有的宗门传承着传承着就消失了。 上三宗的弟子个个天赋非比寻常，上限比其他人要高得多，成长的时间也更久，上三宗换一代高层的时候或许其他宗门都已经换了好几代了。 到化神大圆满，三宗掌门及长老几乎已经可以开始挑选下一代的接班人了。 正常情况下来讲，掌门亲传的弟子是毫无疑问会接任执事长老之位的，但也不乏有一些长老的弟子表现更加出众，得以坐上执事长老的位子。 玉极殿设十二位执事长老，下面又有单独负责某一件事务的长老。 往年玉极殿的掌门收徒的数量并不多，甚至中间一度出现只收了一人的情况，所以执事长老的位置单靠掌门之徒是不够的，还需要长老自己的弟子顶上。 羽清座下有八位弟子，已经创下了历任玉极殿掌门收徒的新纪录，即便他们八个人都去做执事长老，将掌门之位让给了旁人，这位置也是不够的。 同一代弟子中，能力最出色的当属天微，其次便是霄月，这两人天微的天赋要更高一些，修炼速度也快，但因为常年醉心于修炼，对宗门的一些事务一窍不通。 反倒是霄月，因为先前有一段时间羽清都只有她这么一个弟子，所以经常带在身边让她帮忙处理一些小的事情，所以霄月对宗门事务的熟悉程度显然比天微要高一些。 所以先前好些弟子都在暗中推测，下一任掌门是会落到他她们两个中的谁头上。 如今谢离珠后来居上，有一些仰慕谢离珠的弟子甚至投了谢离珠一票。 世家弟子不做掌门，羽清座下五个化神境的弟子，原本谢离珠与柳安筠都是世家的人，本该被直接略过，但谢离珠早在被逐出御虚宗的时候就已经被谢家放弃了，不算谢家的人。 如今虽然谢家准备认回谢离珠，但谢离珠的态度颇有些耐人寻味，既没有公开拒绝，也没有答应过。 有的人以谢离珠没有表态为由支持她，自然也有人以她态度不清不楚不能妄下断论为由反驳旁人。 …… 霄月前些日子打完溟俟就进阶的事这会不少人都还在谈论，谢离珠挑战霄月的消息一传出来，众人纷纷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甚至已经淘汰的人也纷纷赶了过来围观。 校场上，众人再次让开，将偌大的校场留给了两人。 霄月一身浅紫色的衣服站在谢离珠对面，目光淡然地看向她：“出剑吧。” 霄月比自己高了两个小境界，谢离珠也不敢小觑，持剑严阵以待。 “大师姐，得罪了。”谢离珠微微一笑，率先持剑攻去。 她身形一闪，如同闪电一般冲向霄月，手中的凝鸿剑上寒芒闪动，气势非凡。 剑尖刺向霄月胸口，霄月不紧不慢地躲开了这一剑，抬手上挑，苍灵剑与凝鸿剑相撞，铿然一声，火花四溅。 谢离珠手腕有些发麻，她定了定神，再次攻向霄月， 就在霄月准备回击之际，谢离珠脚下一错，分神显现，十道身影同时朝着霄月攻来。 霄月见状，眼中暗光一闪，苍灵剑在身前舞了个剑花，霄月一剑斜劈到地上，随后便有奇特光芒从她脚下快速往四周蔓延，直直将谢离珠和她的分神全部圈在这光圈里。 谢离珠见此情形，目光微动，一剑劈出想要离开这光圈，但显然霄月并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 光圈边缘灵光闪烁，而后光芒逐渐往上蔓延直至闭合。 谢离珠意识到霄月要做什么之后立刻想要御剑往往上飞，却骤然感觉到威压铺天盖地地朝她压来，若非她反应快及时以威压相抗，这会她已经连人带剑一起被砸到地上了。 谢离珠没能抢先一步离开，等四面八方的光芒闭合之后，众人眼前的景象骤然转变。 形成的屏障当中，虽然仍然是校场的地，但内部的四时变化却是与外面截然不同。 外面是晴日，那屏障当中却是大雨倾盆， 转眼又变为雪花飘落，再过不久则是艳阳高照，甚至地面砖缝里还长出了些野草，轻轻摇曳着。 众人立刻了然。 霄月这是对谢离珠用了领域。 霄月先前从未在公开场合用过领域，只怕这是她步入大圆满之后新掌握的，今日恰好拿谢离珠来试试水。 第270章 菜就多练 领域内，谢离珠看向对面的霄月，笑道：“大师姐这领域是刚刚领悟的吗？” 霄月点头。 领域之内艳阳高照，谢离珠抬头看了看，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先前她见过桓简的领域，似乎那里面除了鬼藤兰变得比普通的更加妖异之外并无其他异常之处，看起来威胁不大。 明镜和无尘两人的领域经过改造之后形成了洞天，却是要凶险得多。 如今霄月的这领域目前看起来无甚威胁，但也不知是否只是浮于表面的平静。 摇了摇头，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谢离珠手握凝鸿剑，一剑上挑，剑气迅速劈向霄月。 霄月淡淡抬眸看了一眼，随后轻描淡写抬手抵挡，剑气瞬息之间消散无踪，霄月的发丝被轻轻吹动了一下。 “听说你败给了四师妹。”霄月反手还给谢离珠一剑，问道，“怎么回事？她的修为不是比溟俟还要略低一些？” 这是谢离珠比到现在唯一输过的一场。 霄月先前猜到谢离珠把其他人全挑了一遍之后会找她和天微，所以对谢离珠的几场比试略有关注。 先前谢离珠都表现得不错，但她与柳安筠比试时正好碰上霄月吊打溟俟，打完之后霄月进阶了，需要先行稳固境界，便没有过多打听那场比试的情况，只知道谢离珠败了。 柳安筠与谢离珠同在化神境中期，谢离珠能打败溟俟且看起来颇为游刃有余，柳安筠甚至是主医修，按理来说应当不存在打不过的情况。 谢离珠闻言，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来：“此事也颇为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想到四师姐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 先前都是谢离珠越级虐别人的份，这一次却是她被同级的人虐了。 柳安筠在元婴期就已经领悟了分神之术，甚至她的分神是可以独立控制的，单就这一点就已经狠狠压着谢离珠了，更不要说柳安筠如今的神识还多了两道。 四道能够独立控制神识的分神，每一道都有柳安筠的意识，纵然谢离珠的实力远超同阶的人，也架不住有五个“柳安筠”同时打她。 所以柳安筠虽然不是主修剑道，同样将她压得还不了手，最终败在了柳安筠手下。 霄月听完谢离珠的描述后沉默了片刻，而后毫不留情地吐出几个字来：“菜就多练。” 若是在这之前霄月这么说她谢离珠是必然不会服气的，但这会她还真没办法反驳。 柳安筠是元婴期领悟的分神，虽然比她早了一步，但她也吞噬了谢元良的遗灵，大大增强了分神的力量。 但她对谢元良的遗灵一事处理得不够好，留下了短时间内没办法解决的后遗症，导致分神能力不稳定。 别说，她确实是挺菜的。 还是太心急了。 好不容易碰上了谢家的先祖，且那禁地只能进一次，她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吸神之法是正道修士最为不齿的一种邪术之一，原因无他，吸神邪术虽然见效快，但后遗症持续时间长且多变，可能今日是这个毛病明日就变成了其他毛病。 若是处理的不好甚至还有吸神者被反向吞噬的风险，或者吸神者道心不坚，受旁人影响久了便直接走火入魔了。 这种害人害己的邪术，一旦被发现了，便会被彻底打为邪修。 但当时谢离珠根本不是谢元良的对手，若是不想被谢元良吞噬夺舍，唯一能用的法子便是直接将谢元良的遗灵给吸了，化为己用。 事实证明，她没经验直接从管垣那里取材是非常不靠谱的。 管垣用吸神邪术早已经熟能生巧，知道该如何压制那些被吸了的人，谢离珠却是新手，第一次做这事，没处理好留下了如此多的后遗症。 “大师姐说的是，我会好好努力的。”谢离珠满脸诚恳。 霄月见状，不再多言，专心与谢离珠比试起来。 起先谢离珠还未能察觉到这领域的特殊之处，只以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等到后面灵力难以为继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太小瞧霄月也太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霄月这领域竟然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抽取她的灵力。 或许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说这领域会使得谢离珠的每一个招式都会耗费更多的灵力。 先前谢离珠体内灵力储备丰富时还没能察觉到，且她的丹府内有一部分灵力是转化成魔气的，后面灵力消耗太大之后魔气便自发转化成灵气填补了空缺。 所以等到谢离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此刻她体内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挥出绵软无力的一剑后，谢离珠体内的灵力彻底消耗一空，剩下的一点稀稀拉拉的灵力根本不足以她再挥出一剑。 领域之外的其他人自然也很快便发现了。 领域隔绝了两边的声音，但谢离珠状态不对劲却是实打实能看到的。 “你们看！”有人伸手指着谢离珠，“言玉师妹怎么还是和霄月师姐拼起剑招来了？” 他们看得分明，凝鸿剑上的灵气稀稀拉拉的，甚至让人莫名感觉凝鸿剑的光芒都暗淡了不少。 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言玉师妹挥出的剑便再也没有剑气流光了，只剩下了纯粹的剑招，仿佛是一个灵力全无的人在挥剑。 “灵力用完了？”有人猜测道。 “可是言玉师妹不是也修阵道吗？她改良过的聚灵阵效果那么好，她自己为什么不用？”当即就有人疑问道。 “对啊！她先前和溟俟师兄打的时候，那阵法可是在源源不断给她供给灵力，她现在这状态都持续好半天了，她怎么还不用？” 若说没有绘制阵法的法器的话，谢离珠用剑柄绘制阵法他们也是见过的，况且谢离珠不是还有阵盘吗，她总不可能上一次打完之后阵盘里的阵法便没有更新过吧？ 这可是阵法师大忌。 此时此刻，若是谢离珠能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必然是欲哭无泪的。 第271章 领域对阵 她倒是想用聚封阵，而且她阵盘里的阵法也更新过了，里面重新存了不少好用的阵法。 最重要的是，她前面其实已经拿出来用过了。 但问题也出在此处，她在霄月的领域里根本用不了阵法。 阵盘拿出来之后阵法刚刚落地就消散了，根本来不及启动。 她以为是体内灵力难以为继的缘故，还从剑骨里又挤了点灵力出来尝试了一次，依然是这么个结果。 她以为是阵盘出了问题，所以只能暂时将阵盘收了起来。 当时大部分人都是没看到她拿阵盘的。 后来她不信邪，选择自己画阵，结果阵纹刚刚画完光芒都还没来得及亮起就仿佛被打散了一般。 她这才后知后觉，在霄月的领域里，她不仅灵力消耗更大，还用不了阵法。 无论是阵盘里的还是现画的都不行。 她早该想到的。 阵盘里封存的阵法只需要一点灵力将阵盘打开调出来就行了，以她一开始丹府中的灵力是绝对够的。 且那阵法是早已经画好了的，调出来之后立刻就能用，根本不需要灵力加持。 她先前没往领域这方面想，这才没反应过来。 再次挥出一剑被霄月挡住，反而她自己被苍灵剑上荡出的余波震得后退了几步，谢离珠以剑撑地半跪着，仰头看向霄月，面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师姐你这领域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摇了摇头，谢离珠叹着气站了起来，“竟然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将我逼入了此等境地。” 霄月这领域，如果进来的人不是一开始就用阵法攻击的阵法师的话，是很难察觉到其中玄机的。 但即便是主修阵道的人，最先察觉的也只是领域内无法使用阵法这一条。 灵力消耗更大的这一点才是真正的悄无声息。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有人会灵力储备不够充足的时候就与别人比试，但灵力储备充足时，消耗异常便很难被察觉到。 “我提醒过你了。”霄月收剑站立，眼神冷淡，“留神。” 霄月问完谢离珠败给柳安筠的事情让她菜就多练之后就提醒谢离珠了，结果谢离珠以为是提醒她不要分心。 谁知道霄月说的留神是留意自己的灵力变化啊！ 谢离珠一时间只想扶额叹息。 她自从将聚封阵弄出来之后，打架哪一次是缺了灵力的？没想到这一次竟然防不胜防着了霄月的道。 不能使用阵法这一特性是针对阵法师的，但灵力消耗大这一点却是针对所有修士的。 即便是专精赤手空拳贴身肉搏的体修也是需要使用灵力的，不然在修士身体素质本就远超普通人的情况下，一点灵力都不用怎么可能打得过别人？ 连体修这种灵力消耗已经远远小于其他修士的都会被制裁，那些灵力消耗大得惊人的热门类型的修士就更不用多说了。 不过，霄月有张良计，谢离珠也有过墙梯。 凝鸿剑在手中转了一圈，谢离珠缓缓笑起：“师姐的这一教训，我吃到了，多谢师姐赐教，不过接下来，该我了。” 谢离珠说罢，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把瓷瓶，软木塞拔开之后看也不看便开始往嘴里灌。 她这吞糖一般的吃法顿时看呆了众人。 眼尖的弟子立刻认出来谢离珠吞的是补灵丹，惊叹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言玉师妹都用起补灵丹来了！” 补灵丹，顾名思义便是补充灵力，先前谢离珠出门历练带了一些，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但一般来讲，阵修之类能够自己汇聚灵气的修士是很少用到这补灵丹的，毕竟他们能够自给自足。 谢离珠先前的阵法师公会考的可是五阶阵法师，这个阶段都能直接收徒了，画一个聚灵阵更是不在话下。 结果谢离珠不仅没画，反而还变成了持续呑起补灵丹来了。 一时间众人对霄月这领域好奇不已。 吞完了补灵丹后，谢离珠清晰感觉到自己丹府内部重新有灵气汇入其中。 霄月见状，眉头动了动，显然是没料到谢离珠竟然在玉极殿待着的时候也随身带着补灵丹。 不过现下这对两人来说都不重要了。 体内的灵力补充起来后，谢离珠眼中暗芒一闪而过，随后她提着凝鸿剑朝着霄月疾冲而去。 现在领域里面用不了阵法，她能倚仗的只有手中的这把剑了，且她还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比试，不然等下一次她的灵力再次被消耗完，可就真的只有认输这一条路了。 手中凝鸿剑如同蛟龙出海一般一剑递出，掀起飓风冲向霄月，谢离珠眼也不眨地快速换招，正欲攻击，谁曾想霄月竟然在罡风靠近她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真正意义上的消失，整个领域内一下子失去了霄月的气息。 谢离珠愣了下，一点点将领域内的场景打量了一遍，没能找到任何霄月可能藏身的地方。 校场修得空旷，地面几乎可以说是一马平川，周围景象可以一览无余，霄月想藏身非常困难。 猜测或许是霄月领域的新功能，谢离珠微微勾唇一笑，索性抱臂将领域内的景象一一印在了脑子里。 领域内的艳阳转眼间便被云层挡住了光芒，随后乌云汇聚，大雨倾盆落下，将谢离珠淋了个正着。 雨幕中视物困难，谢离珠眯着眼顶着雨水，心中不断思索着霄月到底藏在何处。 空中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随后一缕剑气划破雨幕朝着谢离珠悄无声息地飞去。 外面的人没有雨幕阻隔，清晰看到了这一剑，眼看谢离珠似乎并未察觉，纷纷不由自主捂住了嘴，一声惊叫卡在了喉咙里。 千钧一发之际，谢离珠捕捉到了剑气飞行时那轻微的呼啸声，立刻回身提剑抵挡，铿然一声，撞上这剑气后谢离珠往后退了几步。 剑上飞溅的雨滴落到谢离珠眼睛里，轻微的涩痛让谢离珠忍不住闭上了眼，但她唇角却是带着一丝自信的笑容。 “找到了。”谢离珠轻声道，“师姐，留神。” 第272章 霄月的领域 话音落下，谢离珠一势横扫，凝鸿剑在周身划了一圈，搅起罡风裹挟着落下的雨水朝着某一处疾飞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这一剑仿佛撞到了什么屏障一般。 四周的空间出现极为明显的波动，谢离珠手中剑势未停。 她脚上踩着灵剑升空，凝鸿剑虚悬于头顶，而后她两手掐诀手势变换，转眼间凝鸿剑旁边又出现了数十把灵剑，剑尖无一例外都对准了方才剑气撞上的那一处。 体内的灵力被快速消耗着，谢离珠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伴随着一声轻喝，谢离珠并拢食中二指，指向地上的某一处。 眨眼之间，万剑齐发，朝着那屏障轰然落下。 灵剑裹挟着雷霆万钧的力道，落下之后只听得“咔嚓”一声，随后霄月身形显现，还颇有些狼狈地往后退了两步。 雨势未减，霄月瞬间就被大雨浇透了。 “师姐，我可是提醒你留神了。”谢离珠站在灵剑上，隔着雨幕笑盈盈看向霄月。 霄月现身的方向与先前那剑气袭来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她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完成换位。 “不错。”霄月淡淡夸了一句，“进步很大。” 她没告诉谢离珠，她领悟了这领域之后，其实已经让天微来试过了，天微找到她的时间甚至比谢离珠还要稍微长了一息。 领域之内的天气随着霄月的心念而变，此刻雨势渐收，风乍起，吹动两人的衣摆。 “不过可惜，以你如今剩下的灵力，你赢不了我了。”霄月扫了谢离珠一眼，手中苍灵剑一转，召出分神。 谢离珠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霄月的分神数量也太多了，竟然足足有二十五道，直接从四面八方将谢离珠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她此刻未落地，所以这会甚至地上也有分神在对她虎视眈眈。 谢离珠将这些分神扫视了一圈后，眉心微微皱起。 不对，霄月的分神为何莫名给她一种诡异的感觉？ 来不及细想，霄月那边已经发动了攻击，二十六道身影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朝着谢离珠攻来，甚至彼此之间的剑招也是不相同的。 谢离珠挥剑抵挡，却没办法召出分神。 她方才那一剑为了将霄月逼出来，已经耗费了大部分的灵力。 她现在已经没有补灵丹了，眼下的局面其实无论怎么处理都已经是死局了。 召出分神，她的灵力难以为继，要不了多久就会落败。 不召分神，她确实可以撑得久一点，但这是霄月的主场，霄月占尽优势，她迟早会被拖垮。 领域内外的人都将谢离珠眼下的困境看得清清楚楚。 “不愧是咱们这一代的大师姐啊！”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实力强横且还智勇双全，霄月师姐真是强得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其他弟子闻言，也纷纷附和起来。 或许霄月如今不是玉极殿同代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但她今日的表现完全担得起众人对她的夸赞。 领域内，谢离珠招架了几回后明显感觉有些吃力了，略作思索后将自己的分神召了出来。 她的分神数量固然没办法和霄月的相抗衡，但至少能够帮她缓解不少压力。 谢离珠一边对付着其他的分神，一边留心寻找着真正的霄月藏在何处。 霄月的分神如今已经渐趋成熟，每一道分神便如同她本人一般，虽然没有她全部的修为，但其他地方已经与她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谢离珠的分神不够稳定，所以若是她与分神站在一起，旁人再多观察片刻是能够将她找出来的。 但霄月不会。霄月如今混进分神里，找起来简直难如登天。 谢离珠头疼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放弃挣扎直接认输，目光却忽然凝住，而后她又与分神纠缠了片刻，仔细观察起了场上的局势。 这会她的分神和霄月的分神全部陷入了大乱斗当中，有的是一对一，有的是一对多或多对一，场面看起来格外杂乱。 但…… 谢离珠双目微眯，又飞高了些许，将场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观察了片刻后，谢离珠骤然睁大了眼睛，眼中爆发出惊喜与赞叹的神色来。 随后谢离珠找准时机朝着被她锁定的那两道分神挥出一剑，剑气将将靠近那站位靠前一些的分神的时候，那道分神竟然凭空消失了。 站位靠后的那道分神已经反应过来了，迅速躲开了这一剑。 谢离珠见状，唇角勾起，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容。 “大师姐，你这领域里怎么还装镜子啊，好生稀奇。”谢离珠状似不经意地道。 霄月的动作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谢离珠捕捉到了，随后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霄月疾冲而去，一剑刺出。 下一刻，谢离珠脸上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她眼前的“霄月”竟然在剑刺过来的瞬间消失了。 谢离珠豁然回头，果不其然霄月正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背后传来疾风呼啸的声音，谢离珠正欲回身抵挡，然而为时已晚，灵力直接将她从灵剑上掀了下去，落到地面上后，苍灵剑已经指着她的眉心了。 “小师妹，你输了。”此刻霄月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谢离珠看了看指着自己的剑，认命地叹了口气，将凝鸿剑收了起来，长长叹了口气：“是，我输了。” 手腕一翻，霄月将苍灵剑收了起来，召回了自己的分神，正要撤去领域，却被谢离珠阻止了。 “且慢！”谢离珠看向霄月，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的表情来，“大师姐，你这领域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镜像空间？” 霄月的眉头动了动，看向谢离珠，点头道：“不错，确实是有一个镜像空间。” 谢离珠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难怪方才她发现霄月的分神莫名其妙是每两道用同样的剑招做同样的动作。她原以为是巧合，后面仔细观察了下，发现所有的分神都是这种情况。 至于多出来的那一道，则是变成了霄月本人的镜像。 所以方才她以为找到霄月了，志得意满刺出那一剑的时候，那个“霄月”才会在瞬间消失。 那原本就既不是霄月本人，也不是她的分神，虚幻而已。 至于其他分神的情况也有些微妙。 这空间虽说是叫镜像，但实际上却并不如镜面一般严格限定了分神所在的位置，分神在成型的一瞬间，自身的活动范围便已经脱离了束缚，只有动作会与被映射的分神保持一致。 这也是先前谢离珠一直没发现分神的古怪之处的原因。二十多道分神各有各的站位分布，两道一样的分神基本都不会贴得太近。 若非当时那两道分神恰好聚到了一处，只怕谢离珠依然被蒙在鼓里，只以为霄月着实是离谱，分神数量一个顶俩。 实际上霄月的分神数量是十二道。 转眼间谢离珠便想通了个中关窍。 “这么说来，其实我已经看到了这领域的特性了？”谢离珠双目微眯，仔细思索着，试探着问道，“莫非师姐的这个领域，加上先前展示出来的三种特性，其实算是里面叠加了四个不同的空间？” 谢离珠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难以置信，等到霄月点头的时候，她自己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谢离珠只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点麻了。 原本领域与空间是十分类似的东西，但空间没办法与外界实现互通，领域却可以外放出来，甚至如桓简那般，直接将领域叠加到已有的地貌环境上遮掩原本的地形。 因为二者之间这种微妙的有些相似又有些互斥的关系，领域与空间一般情况下不会同时存在，大多数人的领域里都只会有一到两种特性，再厉害一些的也许能够加到三种。 这些特性作用于整个领域当中，能够对修士本人起到增益作用或是对外来者有抑制作用。 谢离珠虽然一共也没见过几个人的领域，但这是她第一次碰上霄月这个夸张成这样的领域。 “我这领域四个空间是如田字一般排布，可以由我的意志自由决定某个空间该在何处。”霄月看了谢离珠一眼，“当然也可以将它们叠加起来。” 若四个空间本身是在一个平面上，那么修士同一时间便只会进入到其中一个空间里。但若空间进行了叠加，便会出现之前谢离珠碰到的情况。 用不了阵法、灵力耗光、领域主人能够自己悄无声息遮掩住踪迹，顺便还利用镜像空间吓唬谢离珠。 恶心程度简直超级加倍。 谢离珠一时间有些叹为观止地开口，声音干巴巴的：“这咋领悟的，师姐你教教我呗……” 话未说完额头上便挨了一下，谢离珠吃痛捂着额头，抬眼对上霄月的视线。 “教不了。”霄月的唇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随后便被她压了下去，“你瞧着我这领域好用，是因为你没有，来日你自己领悟过后便不会羡慕我的了。” 每个人的领域作用都是不太一样的，但总体来说都是最适配自己的。 领域外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两人从积分变化之后的互动，两人的对话愣是一个字也没听着，只看到后面霄月敲了下谢离珠的额头。 他们在外面观战，远没有谢离珠在里面亲身体验来得清晰。他们只能够看到谢离珠与分神对战了一段时间之后便落败了，但个中玄机却是看不太明晰。 领域作为修士的另一秘密武器，一般情况下在比试中都是不会向外人展示的，以免暴露自己的底牌。如今，霄月把自己的领域放出来了，他们却依然什么也看不明白。 谢离珠先前阻止霄月将领域收回，也是有这一层的用意。在领域当中，她二人的谈话领域之外的人是听不到的，所以谢离珠可以毫无顾忌地询问霄月领域的具体情况。 领域撤去之后，谢离珠眼神有些发直地离开了校场，司凝见状，凑过来伸手在谢离珠眼前挥了挥。 “怎么啦？不会被霄月师姐打得道心破碎了吧？”司凝一脸纳闷，“可霄月师姐也没下重手啊！” 反倒是谢离珠自己方才展现出来的表现多有怪异之处，看起来像是只想用剑与霄月比个高下，最后却不敌一般。 “你不懂。”谢离珠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有气无力，“这场比试，我与师姐之间岂止是千差万别。” 谢离珠对自己过于自信，导致她从一开始其实就已经陷进了霄月的节奏里，还没试探清楚霄月这领域的底细便贸然动手。 本来以为她已经无计可施了，谁知道霄月背后竟是套路千层，等谢离珠捕捉到霄月的分神的时候早已筋疲力尽无力回天。 司凝见状，安慰地拍了拍谢离珠的肩膀：“哎呀放宽心啦，霄月师姐可是比你高了两个小境界呢，打不过也正常。” 谢离珠听了这话更笑不出来了。她先前拿溟俟试水其实真正的目标就是霄月这些境界比她更高的人，甚至可以说她在玉极殿的比试终极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对准了天微的。 结果计划在霄月这就夭折了。 “不过霄月师姐这分神数量还真是让人惊讶。”司凝一手点着下巴，满眼羡慕，“二十五道，只怕如今的弟子里再没有人能比她更多了……”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 却听校场的另一边传来了溟俟惊天动地的哀嚎。 “凭什么？！” 两人止住话，停步回头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群笑得前仰后合的弟子。 挑了挑眉，谢离珠似有所感地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随后愣住，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司凝跟着她的动作抬头，立刻懂了。 难怪溟俟师兄会说出那种话，难怪这些弟子笑得险些趴到地上。 原来是天微进阶了，从化神大圆满步入合体期，在和溟俟比试的时候。 上一个和溟俟比完进阶的人，是霄月。这才没过去几日，天微竟然也在如此微妙的时候进阶了，显得溟俟跟冤大头似的。 第273章 天微破境 合体期的雷劫乌云无比厚重，仿佛将天都压低了，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为了避免影响其他弟子，天微先一步御剑离开。 谢离珠回言玉宫后默默在窗边围观。 二师姐已经到合体境了，她连化神大圆满的大师姐都打不过，和二师姐还有比试的必要吗？ …… 天微的雷劫持续了许久，等她通过天道的考验之后已经是第二日了。 雨过初晴，乌云散去之后，金光照下，金色的特殊文字一个个落到天微身上，顿时吸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现在天道机缘这么不值钱了吗……”有弟子看着天上洒落下来的金光，磕磕巴巴问道，“怎么她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有啊……” 言玉师妹当初在明镜洞天得到过一次，后来渡化神期雷劫又有一次。 瑶泽师姐渡元婴期雷劫的时候有。 妙珩师妹渡化神雷劫有。 如今天微师姐渡合体期雷劫竟然又有一次。 而且据说霄月师姐和天微师姐在他拜入玉极殿之前也都有过一次机缘。 这也……太多了…… 旁人或许终其一生也难以得到一次的机缘，在她们几个身上仿佛唾手可得，这样真的显得其他人很呆诶。 “那咋了？她们天赋好又努力，得天道眷顾也是正常的啊！”另一名弟子看着那金光两眼亮晶晶的，“况且天微师姐一直是他们八个当中最强的，哪个天道机缘怎么了？” “那可不一定，言玉师妹才多久就到化神了，没准未来最强的人就是她了！” 几人的对话一下子把好些弟子都听笑了。 “怎么，咱们自家人内部也要拉踩一下吗？”一名弟子戏谑地笑道。 “这算什么拉踩？”有人撇了撇嘴，“好歹咱们是真觉得他们厉害，你是没看到外面那些，尤其是御虚宗的弟子，以前恨不得将言玉师妹贬进泥里，如今恨不得将其他人贬进泥里，若是让言玉师妹知道了，岂不是活生生的挑拨离间？” “挑拨什么？”这弟子话音刚落下，便听得谢离珠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谢离珠正缓步走来。 她腰间挂着块玉，两寸大小的润白玉石刻成了镂空的模样，用月白的丝线系着，随着谢离珠的走动轻微晃动，下方长长的月白色流苏也随着谢离珠的动作荡起来。 “言玉师妹。”一名弟子看到谢离珠，笑着走上前来，目光落到谢离珠腰间的玉佩上，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师妹这玉好生漂亮。” 谢离珠回以一笑：“我那储物戒小了些，便去百宝阁换了新的。” 那弟子点了点头。 “师姐，方才你们在聊什么？”谢离珠眨了眨眼，“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什么挑拨离间？” “呃……就是一些和御虚宗有关的事。”这弟子迟疑了下，见谢离珠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才继续往下说，“他们之前不是总爱传你的谣言，不知从何时起竟上下统一改了口风，开始夸你。” “但他们先前将你贬得一无是处，后来却想将你捧成天下第一似的，一看就是不安好心！”另一名弟子接话道。 “御虚宗啊——”谢离珠拉长了声音，双目微眯唇角含笑，表情意味深长，“无妨，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学乖了。” 文耀她还没处理呢。 上次在明镜洞天谢离珠在他身上使了些手段，那些魔气可是让她看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几人说话间，天上的金光已然散去，谢离珠见状，停住话头，朝着天微所在的山头走去。 “师妹，你是要挑战天微师姐吗？”见她要走，旁边的弟子连忙问道。 谢离珠点头后周围的人纷纷露出了强烈的好奇与兴奋的神情来，左右看了看后不少人都选择了过去围观。 谢离珠到的时候，天微刚刚调息完毕，见到乌泱泱一群人朝她走来，领头的还是谢离珠的时候，天微挑了挑眉，似有所感。 “要挑战我？”天微站起来，抚了抚袖子，神色闲适。 “尽力一试。”谢离珠朝着天微行了个礼。 合体期的天微周身的气势更胜先前，谢离珠光是站在她面前，都莫名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裁云剑在手，天微看着谢离珠，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小师妹，可以及时认输喔~这样就可以免去一顿打，你想切磋，我可以后面再陪你。” 谢离珠唇角轻轻抽了下。 天微生得明媚长相，唇角不笑时也微微上扬，莫名给人很好接近的感觉，偏偏她肚子里的主意比谁都多。 此时与谢离珠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逗弄小孩子一般。 “不用了，谢师姐好意。”谢离珠召出凝鸿剑，笑道，“不现在打，怎么能算趁人之危呢？” 没错，谢离珠正是想要抓住这会天微刚刚受过雷劫，境界不稳体内灵力混乱的时候。 大抵本来也是打不赢的，既然这样，那当然是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来了。 天微无奈地眨了眨眼，摇头叹息：“唉，不就之前在仪阳秘境的时候小小坑了你那么一下嘛，竟然记仇记到现在。” 谢离珠面上神色未变。 该说不说，天微猜的确实是准确。 谢离珠挑这个时候来是有私心的。 之前在仪阳秘境的时候，天微带头在墓室门口守株待兔，谢离珠被一堆人围着，迫于无奈提前终止了历练。 虽然天微没有对她怎么样，但如今机会送到面前来了，哪有不把握的道理。 并指往裁云剑上抹过，银白的剑身被阳光一照，反射的光芒正好落到天微的眼睛处，剑身上倒映出她一双逐渐变得凌厉的眼眸。 寒芒从剑上闪过，天微疾冲出去，一剑上挑，被谢离珠及时挡住。 合体期威压铺开，谢离珠瞬间便感觉自己肩上一沉，直接被压得往下陷了些许。 原本比试场地在校场，但天微渡劫时换到了这处山上来，谢离珠索性直接在这里与她对战。 这山上的草长势正好，下了雨后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滴，泥土松软潮湿，当场被谢离珠压出了两个浅坑来。 谢离珠偏头看了一眼脚下，果断放出威压顶了回去，顺手一剑朝着天微挥去。 天微倒也不为难她，当即收回了威压，闪身轻飘飘避开了这一剑。 未等她停下步子，凝鸿剑已近在身侧。 天微顿时一惊，向后弯腰躲过了横扫过来的这一剑，裁云剑缠住谢离珠的剑身绕了一圈后将剑格开，天微也得以与谢离珠拉开距离。 “小师妹，你怎么玩偷袭啊？”天微嗔道，“好歹说一声啊。” “说了那还叫偷袭吗？”谢离珠没理，想着速战速决，手中剑划周天，灵光大盛，灵魔二气围绕在她身边。 天微挑了下眉，快速后撤，朝着谢离珠一连挥出数剑，疾飞的剑气带起细微的呼啸声。 谢离珠眼神一凝，手中凝鸿剑挥动将剑气一一挡下，而后她足下往身后的树干上借力一点，身如箭矢持剑朝着天微刺去。 天微见状，神色更显认真。裁云剑脱手飞出，与凝鸿剑撞上，发出一声脆响，而后无主自动与谢离珠缠斗起来。 后撤一步，天微手腕一翻一根长箫出现在手中。 激扬的箫声骤然在场中响起，谢离珠神色未变，心跳却随着忽缓忽急的箫声渐渐失去原有的节奏。 谢离珠猛然反应过来这箫声在干扰她，立刻想要封闭听觉，天微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趁着她动作出现错乱的一瞬间，箫声忽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音波朝着谢离珠而来，推着裁云剑疾冲出去。 谢离珠封闭听觉的动作慢了一下，箫声变化的瞬间只觉后脑一麻，眼神出现一瞬间的涣散，随后便觉颈边一瞬刺痛。 疼痛让谢离珠恢复清醒，快速封闭听觉后终于能恢复专心的状态。 然而，此时此刻她听不到箫声，同样也判断不了裁云剑的方向。 她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所见的范围有限。 在刚刚裁云剑从她颈边划过之后，在谢离珠看不到的死角里，裁云剑忽然一分为二，在箫声的操控下从不同的方向朝谢离珠刺去。 此时此刻谢离珠已经听不到剑刃在空气中带起的响动，只能凭借着微弱的气流来判断灵剑来向。 但天微的箫声同样也搅乱了四周的气流。 音波撞上障碍物之后反射回来，四处碰撞搅动气流，空气如同被撕裂一般混乱不堪，阵阵尖锐的爆鸣响。 谢离珠只挡住了一边的攻势，那是她在气流被扰乱之前捕捉到的。 另外一边却是防不胜防。 天微的箫声越来越急促，激昂尖锐，剑势随箫声不断变化，携浩然灵气朝谢离珠后心疾飞而来。 在那一瞬间谢离珠后背寒意直窜后脑，她忽然如有所感一般一剑将面前的裁云剑劈歪，随后连忙回身抵挡。 铿然一声，冲击力瞬间爆开，直接将谢离珠周围的树木尽数摧折，谢离珠也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未及站稳，谢离珠手挽剑花，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如惊鸿一般掠起，一脚踏在裁云剑上借力，几个起落间已至天微面前。 凝鸿剑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出，强行打断了天微的动作，天微不得不将长萧移开抵挡。 在剑刃碰到长萧的瞬间，谢离珠眼中暗光一闪而过，随后剑刃转向将天微的长萧用力往下压去。 天微只觉箫上传来的力道重于千斤，她的面色微微紧绷了一瞬，不得不顺势手腕下压，想要卸去箫上的力道。 谁知谢离珠竟然顺着箫身上刺，剑刃划过箫身发出刺耳的声音。 天微见状，当机立断撒手后撤，长萧没了支撑后落到草地上。 谢离珠目不斜视，手中剑刃转向，朝着天微的脑袋削去。 天微弯腰躲开，手一抬将裁云剑召回。 谢离珠身上的魔气忽然暴涨，直接将两人严严实实包围在了里面，只剩下了一片红黑的浓雾。 雾中剑光四射，只听两声清脆的剑刃相接的声音过后，骤然一道银色弧光自下而上瞬间闪现，而后从魔气中劈出，直接将不远处的树干从中间竖着一分为二。 魔气包围中，天微趁着凝鸿剑被压住，攻势受阻，放出威压，在谢离珠行动凝滞的瞬间一掌拍在谢离珠肩上，直接将她拍得倒飞出去。 灵力将魔气打散，天微从里面缓步而出，手提裁云剑，面色肃然。 谢离珠一剑插入地下止住了后退的势头，抬眼看向天微。 “剑招凌厉有余灵巧不足，还得再练。”简单点评完了之后，天微手中简单挽了个剑花，剑身上亮起鹅黄色的流光。 轻描淡写一剑挥出，流光所过之处却是草木摧折，谢离珠提剑欲挡，却在剑刃相接的一瞬间，鹅黄流光瞬间碎裂散为数道锋刃从谢离珠周身划过，在她的各处衣角划出裂痕。 天微一身白衣足踏灵剑从天而降，手中长箫抵在凝鸿剑上，压得谢离珠手臂微微颤抖。 与谢离珠对上视线后，天微双目微眯，手中长箫向下一转直接大力将凝鸿剑绞开，裁云剑飞入手中，剑身贴着谢离珠的颈侧轻轻一振，谢离珠瞬间感觉整个后背都麻了，再也动弹不得。 长萧重新回到手中，天微不紧不慢地转着箫，站在谢离珠面前，神色愉悦：“如何？还不认输吗？” 谢离珠一动不动地站着，面上带着几分无奈：“我都已经输了，还需要认吗？” 积分榜上天微的名字后面数字变化，谢离珠的名字出现片刻后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谢离珠的积分也涨了五分。 谢离珠其实早已经败了。 早在剑刃第一次从她的颈侧擦过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判定为失败了。 当时天微的剑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若真是在实战中谢离珠早已经身首异处。 但彼时谢离珠心中战意未消，天微便索性一直陪她过招，想看看谢离珠经过霄月的毒打之后是否又有新的长进。 直到最后天微那一下直接将谢离珠定在了原地，谢离珠才算彻底熄火。 第274章 先去御虚宗溜溜 天微轻轻哼笑一声，将箫收了起来。 “早听闻师姐将乐声与剑招完美结合，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收起凝鸿剑，谢离珠由衷道，“受教。” “受什么教？”天微笑了一声，忽然一把拉过谢离珠的手，带着她往山下走，“小小年纪板着个脸装正经。” 一众弟子不明所以地为两人让开路。 “哪有装正经？”谢离珠有些哭笑不得，“再说我也不是很小了吧，离三百岁已经不远了。” 天微轻轻哂笑一声：“你这年纪对师尊他们来说可不就和小孩子一样？” 修道之人动辄成千上万年的寿命，几百岁对修道之人确实不算什么，要阅历没阅历、要实力没实力的。 摇了摇头，谢离珠问道：“师姐要带我去何处？” “出去比试啊。”天微莫名其妙地看了谢离珠一眼，“宗内的你都比完了，还要留在山上不成？” 她顿了顿，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你不会是还想要和长老他们比试比试吧？” 理论上来讲，幽虚大比并未限制必须是门内弟子，若是掌门和各长老愿意的话也可以参加，不过他们不需要通过积分赛来争取资格。 “没有。”谢离珠扶额，“我只是问问。” 她原以为天微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她跟着一起去办来着。 “那不就好了。”天微松开了谢离珠的手，“你准备先去哪个宗门比试？沧云宗？应苍门？” 一般来讲上三宗都会在前几天先互相打一遍，但现在天微等人都已经比得差不多了，另外两宗还什么动静都没有，天微便准备自己找上门去。 天微一边往下走，一边用身份牌联系霄月等人，谢离珠见状，也将司凝喊过来了。 两人到山门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司凝目下还有一场比试，结束之后才能赶过来。 “二师姐，咱们先去哪？”修然一脸兴奋地问道。 天微转头看向谢离珠。 谢离珠将众人打量了一圈后，迟疑道：“我想先去御虚宗。” 柳安筠目光微闪：“文耀？” 见谢离珠点头，众人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 “离珠，你是准备一次性解决，还是真的只是去比试？”霄月忽然出声：“若是一次性解决的话，最好让师尊也到场。” 霄月问的其实是谢离珠是打算借机寻仇还是只是去赚积分。 以谢离珠如今的实力，对付文耀易如反掌。 若她只是去赚积分，只需要跑过去将人随随便便打一顿就好了。 若她是要去报仇，那势必牵扯出从前谢离珠在御虚宗经历的种种，这种情况怎么能没有自家长辈在场？ “自然是去赚积分。”谢离珠眉眼微弯，“我这网已经织得差不多了，这次去主要是看看他如今是何状况，顺便刺激他一把，否则来日他到不了幽虚大比我岂不是白费心力？” 溟俟见状，饶有兴味地问道：“小师妹你莫非是准备在幽虚大比上……？” 谢离珠轻轻点头。 “这个好！”溟俟一拳锤在掌心，满脸跃跃欲试，“到了幽虚大比上，当着四洲七国那么多人的面，就算景蘅尊者再想保他也是不可能了。” 从景蘅先前收谢离珠为徒便能看得出来他这人极好脸面，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文耀丢尽了御虚宗的脸，除非景蘅真把他当下一任继承人了，不然绝对不可能再维护他。 谢离珠抿唇一笑，眼中幽光一闪而过：“我不会给他机会的。” 她花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景蘅也好文耀也罢，又或是那什么柏池，无论他们使何种手段，都是不能让文耀逃脱的。 “那还等什么？”天微眉梢轻挑，“趁着那两家还没什么动静，咱们先去御虚宗，没准我们打完一轮了他们都还没完事。” 司凝过来的时候正与一人谈笑风生。 “灵薇师姐，好久不见。”谢离珠看向来人，笑道，“师姐可是要与我们同往？” 灵薇的眼睛上又蒙上了白纱，听到谢离珠的话后，她轻轻摇了摇头：“是谢家有人向我发挑战书，我前去应战。” 谢离珠闻言，神色微顿。 说起来，自从上次她去了一趟谢家禁地之后谢家人便没了动静，先前说要派人来保护她，如今也没见到个人影。 谢家不上钩，她后面的计划怎么进行？ “他和我说，你已经答应考虑回谢家的事。”灵薇看向谢离珠，唇角微抿，“我知道你原本的打算不是这个，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大可说来，若我能帮你，定然全力以赴。” 谢离珠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师姐如今既已非谢家人，便无需再因为我与谢家扯上关系。” 灵薇脱离谢家已久，她原本的名姓早早被她抛弃，然而一直到上次蛊族一行才彻底摆脱了谢家，如今她对谢家来说，也只是玉极殿的一名修士而已。 灵薇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谢离珠没有必要，也不想再让她回头。 “也好。”灵薇唇角微弯，“没准如今我这外人其实什么也帮不上呢。” 眼看着灵薇要走，谢离珠面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师姐……” 灵薇停住步子，微微偏头看向她，不语。 “师姐小心，务必保重。”明明话就在嘴边，马上就能脱口而出，偏偏谢离珠感觉自己被人掐住了脖颈，原本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迂回着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灵薇似有所感，轻轻点了点头，宽慰一笑：“无妨，点到即止的比试而已，大不了认输便是。” 谢离珠没吭声，目送灵薇御剑离去。 “离珠，你……”霄月看了看谢离珠，眉心微蹙，“莫非是看到了什么？” 谢离珠点头，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指了指喉咙，众人立刻就懂了。 触及天机，未免人为干预，窥探天机的人是不能够泄露天意的，无论使何种手段都会受阻，若是强行要说，恐怕还会引来天道的惩罚。 第275章 柏池破功了? 方才谢离珠的暗示已经算是天道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否则早在谢离珠示意的瞬间天罚就应该降下来了。 “这……”天微面露迟疑之色，随即叹了口气，“命数已定，既然离珠已经暗示过了，但愿她能够及时察觉吧。” 这种无法说出口的天机，皆事关重大，对于本人来说，若非转折之机便是生死之劫，旁人随意插手会改变他人命数。 如今即便众人都能感觉得到，也没办法出手，只能靠灵薇自己去感知。 “罢了。”摇了摇头，谢离珠勉强按下心中的担忧，笑道，“不是说去御虚宗，如今人已经到齐了，走吧？” 一行九人足踏灵剑浩浩荡荡离开了玉极殿，往着御虚宗的方向而去。 今日景蘅不在，御虚宗的弟子分布在各处进行着比试，然而却有两人看起来格外的不同。 校场上，楚嘉云一边招架着对面弟子的招式，一边频频回头往校场外看。 她目光所落之处有两个人，一站一坐，坐着的那人两腿交叠姿态随意，站着的那人正弯腰和他说话，言语间脸朝着坐着的那人偏去。 这两人正是柏池与文耀。 文耀神色冷淡地坐在椅子上，听柏池和自己分享前些日子与人对战的经验，时不时回应两声。 他的反应可以说得上是格外的冷漠，偏偏柏池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一般，一个劲往他耳边凑，说着说着竟然还将手搭到了文耀的肩上。 文耀皱了皱眉，但没什么反应。 见文耀没有阻止，柏池眼睛一亮，唇角微扬。 “说起来，师兄如今重回巅峰，不准备先试试手吗？”柏池说完了自己的事，转而谈起了文耀自己。 “自然要试，不过别的弟子不值得我出手。”文耀淡声回了一句，与楚嘉云对上了视线，眼中暗芒一闪而过。 楚嘉云接触到文耀的目光，微微皱了皱眉，心下莫名有些不舒服。 一瞬间的走神，对面的法器直冲面门而来，楚嘉云回头时瞳孔骤缩，险险避开后心脏仍然在剧烈跳动。 “楚嘉云，你怎么回事？”对面的弟子面露不满之色，“比试竟然走神，瞧不起我？” “没有。”楚嘉云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些许迟疑的神情来，“师弟，文耀师兄他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他剑骨不是断了，怎么这会看起来好好的？” 那名弟子见楚嘉云回神后继续发动攻击，同时抽空往文耀那边看了一眼：“所以你方才是在看文耀师兄？” 见楚嘉云点头，那弟子面上也露出纳闷的神色来：“这事我也正奇怪，大师兄的剑骨断了按理说本该是废人一个了，结果他和师尊说要闭关一段时日，再出来的时候剑骨竟然离奇恢复了，着实是前所未见。” 那弟子顿了顿，补充道：“说起来，那柏池也有些怪，他与大师兄同时闭关，本以为是要冲击元婴境，没想到出关之后境界竟然掉了。” “偏偏他又不是被人抽干了灵力。”那弟子面上露出些神秘的神色来，“他那功法要想掉境界，除此之外，可就只剩下破功这一种可能了。” 楚嘉云一点就透，面上露出恍然的神色来：“童子功？”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柏池、楚嘉云与文耀三人并非皆拜在景蘅门下。楚嘉云与柏池皆是长老的弟子，而柏池的师尊自己练的那功法特殊性在御虚宗也不是秘密。 那功法最大的特殊处便是修炼之人必须始终保持童子之身，这样才能将功法的作用发挥到最大，一旦破功便要面临修为大跌修炼速度大打折扣的问题。 这对修道之人来说并非什么难事，左右最终都是要摒弃凡俗的七情六欲的，这样反而还算是一步到位少走了不少弯路。 但大多数人都是到不了最终那个阶段的，便会有人介怀此事，所以这位长老座下弟子少得可怜，柏池算是那长老所有弟子中最出色的，也最得他看重。 没想到，柏池眼看着距离突破元婴期已然要不了多久，竟然在这关头破功了。 “想不到啊，这小子看起来呆头呆脑整日只知道围着大师兄转，竟然有胆子做出撒谎跑出去厮混的事，听说十四长老十分震怒呢。”那名弟子一边摇头一边啧啧感叹道。 “不过好在这功法破功之后只是修炼速度慢了些，旁的倒是没什么影响，不然长老该被他气死了。”撇了撇嘴，那名弟子吐槽道，“真是个拎不清的。” 情情爱爱的，在无上修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也不知道他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怎么着，竟然敢赔上自己的前途。 楚嘉云目光闪了闪，又看了那两人一眼，闭口不言，专心致志比试起来。 正当她一掌轰出将对面的人打得倒退几步痛得直不起腰来准备认输的时候，四周忽然传来了惊呼声。 “你们快看！”一名弟子指着天上，面露惊讶之色。 楚嘉云收手而立，跟着抬头往上看去。 只见九道颜色各异的流光自天际迅速划过，眨眼便到了众人头顶上，随后浩瀚的气流扑面而来，将不少人都掀翻在地。 地上的尘土被激起，模糊了众人的视线。待得烟尘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三男六女手持长剑并排而立。 他们拿剑的姿势一模一样，甚至连角度都几乎分毫不差。 最中间那人手中的剑御虚宗的弟子几乎无人不识。 “凝鸿！”认出来那把剑的人惊呼出声，“是谢离珠！” 周围的弟子纷纷哗然，随后便轻而易举认出了另外几人的身份。 九人背对着其他弟子，一只手负在身后，目光一同落到了对面的两人身上。 “文耀，久违了。”谢离珠对上文耀的视线，唇角微扬，声音平缓。 文耀看清站在自己对面的九个人都是谁之后，目光一凝，听到谢离珠叫他，抬头向谢离珠看去，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谢离珠，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276章 文耀对阵修然 文耀将交叠的腿放下，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扶着身下椅子的扶手，上身微微前倾，面露冷色。 谢离珠没什么表情地将文耀上下打量了一番，眉梢微微上挑。 “哟，这么久没见，竟然马上就要突破元婴期了啊。”旁边司凝突然出声，将文耀的视线吸引过去后，她眉心微微蹙起，仿佛十分不解，“你剑骨不是断了吗？怎么还能修炼？” 听她提及剑骨，文耀的脸色又冷了几分：“身为玉极殿弟子，竟然使此等下作手段，着实令人不齿。” 他说着，将目光重新移到了谢离珠这边，微微一笑：“不过好在你的阴谋诡计注定没办法得逞，且师尊知晓此事后，已经答应亲自为我主持公道。” “阴谋诡计？主持公道？”谢离珠闻言，哂笑一声，目露嘲讽之色，“文耀，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不心虚吗？况且论主持公道，也轮不到你。” “不过这些今日都不重要。”谢离珠不等文耀开口，抢先道，“毕竟我们来此也不是为了与你掰扯此事。” 抬起凝鸿剑，谢离珠直直指向文耀面门：“今日过来，是想看看你这废物到底长进了多少。” 另外八人同时剑指文耀。 九把灵剑同时对准了自己，文耀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在场众人无不被这变故惊了一跳，还以为是来寻仇的，纷纷停下对战，不由分说围到了文耀身边，目光不善地看向谢离珠。 “谢离珠，幽虚大比在即你却带着同门打上门来是想干什么？”有弟子沉声问道。 谢离珠还没开口，溟俟先莫名其妙地看向那名弟子：“什么干什么？这关小师妹什么事？我们过来比试不行吗？你也知道幽虚大比将近，这不就是正常的比试，你在那瞎猜个什么呢？” 他这噼里啪啦的几句话直接将那名弟子堵得哑口无言。他本以为谢离珠是来寻仇的，还想要抢占先机先压她一头，没想到竟然反而被溟俟给呛了声。 “你们这阵仗可不像是要比试。”那名弟子找不到话反驳溟俟，只能干巴巴地道。 “这不还没打，你急什么？”修然轻嗤一声，满脸不耐地看向文耀，“赶紧拔剑，我们忙着呢。” 修然这语气仿佛文耀是什么阻碍了他们行程的人一般，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按照往年的惯例，这会该是上三宗自己内斗的时候，御虚宗众人也没想到这几个人这会没和另外两宗打，竟然大老远的跑到了御虚宗来。 “你们九个都要和我比？”文耀坐着，被对面九人居高临下地盯着，令他心中极为不满，当即站起身来，问道。 “你瞎吗？”修然眉头紧皱，说话毫不客气。 文耀面色几乎凝固，但转眼便恢复正常。 他看向谢离珠，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也好，正好我也有挑战诸位的想法，诸位倒是与我心有灵犀，还省了我不少功夫。” 若是旁人听到文耀这颠倒是非的话，只怕早被他恶心到连夜逃离御虚宗了，但谢离珠等人对文耀的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将他这挽尊的话放在眼里。 九个人里有七个都是化神境，文耀根本不敢小觑，召出灵剑严阵以待。 其他人见状，纷纷将校场让了出来，聚在边上围成一圈观战。 修然和苍元的修为是九人中最低的，便先行与文耀比试。 修然第一个。 两柄长剑相接时，修然眉心微动，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 手腕一抖将文耀震开后，灵剑脱手，修然手臂一转银枪在手，枪尖直指文耀。 他扯了扯唇角：“有点意思，我倒是要好好领教领教。” 文耀的修为没比修然高出多少，这点差距原本足以被修然的天赋抹平，但如今修然的反应已经说明文耀身上不对劲了。 谢离珠双目微眯，两眼紧盯着战局。 枪属长兵器，对上剑天然占了优势，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灵剑不够长，但凡碰上个防守到位的，近身都困难。更何况，修然是枪、剑同修，此时他手中虽然没剑，不代表就用不了剑。 他的剑中已有剑灵，可以为他控制灵剑，压根不需要修然本人亲自持剑。 文耀说想要挑战他们几个并非虚言，为此还将另外八个人仔细调查了一番，对修然以枪入道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甚至连修然之前偶得机遇枪法精进一事他也知道，所以这会和修然对战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落下风。 甚至在对抗修然的一枪一剑时还颇有两分游刃有余的味道。 “他这情况怎么看起来怪怪的？”旁边的司凝看了半天后忽然出声。 修然能以银枪对阵，说明已经是全力以赴专心应对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按理来说文耀是绝对没可能招架这么久的。 除非文耀的修为等级根本不是眼前所见。 “他隐藏修为？”司凝一边问，一边召出榜单查看，随即眉头一皱，“还是元婴？” 榜单之上，文耀的修为等级没有任何变化。 同在元婴期，在天赋不如修然的情况下，真能靠着修为直接压制他吗？ “再看看。”按下司凝的手，谢离珠的目光落到场中两人身上，神情似笑非笑，“没准等会有惊喜呢。” 场上两人专心应付对方，不曾察觉到周围的情况，但修然作为中心人物，明显比谢离珠等人更先察觉到文耀的异常。 目光闪烁了下，修然面上恍然一闪而过，冷笑一声：“在我们面前耍这种手段，你也真是有够不自量力的。” 手中银枪一势横扫逼退文耀，修然手臂挥动，枪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冲文耀的面门而去，在文耀提剑防守之际，修然眼中暗芒一闪，左手借着银枪的遮挡一掌冲着文耀拍下。 “不可！”看出修然的目的，谢离珠立刻出声制止，然而已经晚了。 沛然灵力涌入文耀体内，文耀只听到细微的“咔嚓”一声。 天边惊雷骤起。 第277章 文耀的玄机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天上乌云迅速汇聚，闪电穿行其中，雷声轰鸣。 文耀周身灵力翻涌，气势较之先前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想压制境界骗取积分是吧？”修然眼中流露出些许冷意来，“我倒是要让你尝尝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滋味！” 原来，文耀确实是隐藏了修为，但真正的玄机在于，他早已经到了破境的时刻，却强行压制着境界，这才造成了他能够压制修然的现象。 早已具备化神期的实力，对上元婴期的修然，这都没办法打出优势来，文耀还不如趁早自废修为去做个普通人。 文耀方才那情况与竹水十分相似，难说不是从竹水那里得到了启发。 修然说至此处面上露出些许恼怒的神情来。 他们九个人，只有自己和五师兄还没有突破元婴期，另外几个都已经到了化神境，在相差一个大境界的情况下，文耀能拿到的积分可是要多上不少。 文耀此举，分明是没有将他们所有人放在眼里，尤其是他和苍元。 枪尖直指自己，文耀对上修然的视线，闻言却是丝毫没有计谋被拆穿的恼怒，反而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对上他的表情，修然眉头一皱。 “哦？”文耀不紧不慢地挑了挑眉，“事实真像你说的那样吗？” 修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眼下文耀渡劫在即，未免波及自身，修然已经决定暂时收手避开。 银枪刚刚被收起来，将灵剑召回手中，修然正欲离开，却见对面的文耀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随后他一掌拍在地上。 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地面以文耀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出现了裂纹，这些裂纹不断蔓延，最终竟然被限定在了一个范围之内。 “是阵法！”溟俟最先反应过来，在裂纹尚未停止蔓延之前想要离开此地，旁边却飞来一道剑光阻止了他的脚步。 就这么一耽搁，裂纹已然闭合停止了蔓延。 幽紫色的光芒从裂缝中冒出，地上的所有裂痕组合起来，赫然是一个将九人全部囊括在内的阵法。 阵法落成，结界升起，诡异的金紫符文在结界上流转。 司凝见状，小心伸出指尖去触碰身后的结界，在碰到的一刹那，结界上电光闪现，司凝只觉自己指尖一麻，随后便被谢离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开了。 “小心。”谢离珠抬眸扫了一眼结界，扭头看向文耀，神色冷凝，“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这种阵法来破坏比试规则。” 如今谢离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文耀看起来是没将他们几个放在眼里，强行压制了自己的境界想要多得一些积分，实际上却是从一开始目标就是他们九个。 他想要借天雷之力将他们九个一网打尽。 纵然文耀如今只是个化神期雷劫，对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但他们干扰了文耀渡劫，搞不好会弄来更大的惩罚，且天雷本身就会削弱他们的实力，到时候光顾着对付雷劫去了，还怎么打？ “我看你真是脑子不清醒了。”谢离珠目光不善地看向文耀，“你这么做，除了同归于尽之外，对你可是没有半点好处。区区比试就做到这种地步，着实是让人看了发笑。” 幽墟大比关乎宗门颜面与个人发展，谢离珠再想报仇都没准备在一开始的选拔阶段对文耀下手，没想到文耀反而比她更迫不及待。 这雷劫是他自己的，就算他们几个人会被波及，威力也远不如文耀自身承受的，况且若是招来的更强的雷劫，最先受罪的也是文耀。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法子文耀也能想出来，他脑子被驴踢了不成？ 文耀丝毫不以为意，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你觉得我真的会愚蠢到在这个时候与你同归于尽吗？若非有把握，我又岂会轻易出手？” 他看向谢离珠，眼中流露出些许嘲讽的神色来：“怎么，好歹也一起在宗门里待了这么些年，还心心念念要找我报仇，你对我的了解反而不如我对你的了解深刻不成？” 谢离珠闻言，嗤笑一声，移开目光懒得理他。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了。”柳安筠的目光落到文耀身上，了然地点了点头，“专门设下这个阵法等着将我们骗来，今日算是我们阴差阳错自投罗网了。” 文耀不是阵修，却在校场上布了这么个阵法想要困住他们，显然是一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只等着自己能腾出手来给他们几个下挑战书。 然而谁能想到谢离珠竟然会先一步来御虚宗挑战，阴差阳错的来了个自投罗网。 若是今日文耀御虚宗，可算是错失良机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结界形成之初天微就已经试过强行以武力破除了，结果却是以失败告终。文耀铁了心要将他们困在这里面，几人索性直接开摆懒得挣扎。 狠狠瞪了文耀一眼后，修然收剑抬步离开，想找个地方坐下等着雷劈，却见文耀横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比试尚未结束你却要走，莫非是要认输不成？”文耀语调轻慢，面上带着几分得色。 修然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文耀自己要渡雷劫，还想硬扛着雷劫和他打？疯了？ 修然的脸色一时间好不精彩，但随后他便冷哼一声，不屑道：“既然你自己不想活，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修然说罢，再次召出银枪，双手握住后朝着文耀攻去。 文耀当即提剑抵挡，两人再次陷入了先前的僵局。 雷声越来越近，谢离珠抬头看了一眼天，提醒道：“天雷要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腰间的缠悲塔解下来，准备用缠悲塔为众人分担点雷劫，正好也借着雷劫淬炼下这塔。 修然自然也察觉到了，但如今他已经懒得再管了。 反正他是元婴期，这会还正好先体验一下化神期的雷劫到底是什么样子。 手中银枪破空而去，在被拦截后修然立刻变向，枪杆抽在了文耀腰上，逼得他倒退了几步。 第278章 同渡雷劫 正在此时，天雷恰好落下，在触及结界之时一分为二，粗一些的劈到了文耀身上，另一条细一些的直奔修然而去。 就在天雷即将劈到修然头上的时候，缠悲塔忽然从旁边飞了过来，天雷瞬间被缠悲塔吸了过去。 文耀被天雷劈得僵直了一瞬间，修然抓住这个机会，一枪抽在文耀的腹部，手上使力，带着文耀倒飞出去。 落地之后激起一片烟尘，文耀从僵直状态中恢复过来，不紧不慢地咳了两声，而后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你这战斗力，配你这把银枪——”文耀的目光从银枪上扫过，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角，“着实是暴殄天物。” 修然原本还能保持着平稳的心态，这会却轻而易举被文耀的这句话给激怒了。 “已经是我的东西，你说再多也没有用。”修然颇有些恼恨地看向文耀，声音几乎有些咬牙切齿，“更没有资格来评价。” 这么多年，文耀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敢说他配不上这银枪的人。 但这枪现在已经成了他的武器，文耀一个使剑的，没有资格评判他。 不等文耀开口，第二道天雷已然降下。 第一道雷劫时天道已然察觉到有人在干扰文耀渡劫，甚至在为他分担雷劫。 若是法器之类的死物天道是不会管的，偏偏这是个活人，天道再装瞎就不合适了。 所以这一道天雷，在降下之前天道已然知晓结界内有多少人，落下之后一个也没跑，全部结结实实吃了一记天雷。 落到谢离珠身上的天雷被缠悲塔吸了去，谢离珠毫发无伤。 文耀见状，眼底闪过一抹阴翳之色，随后看准时机躲开了修然的银枪，转瞬便到了缠悲塔旁边。 他手上一动，一张大网便被他抛了出来，迅速将缠悲塔网住了。 谢离珠没料到他会针对缠悲塔，一时反应不及，转眼间她与缠悲塔之间的联系便被阻隔了。 大网之下，缠悲塔静静矗立，雷劫再次落下之后已然不会受到缠悲塔的干扰，直直奔着谢离珠而去。 “看来你这准备还真是充分。”谢离珠见状，冷笑了一声。 天雷落到身上，谢离珠只觉雷电在自己体内四处游走，躯体一阵发麻。 这从天雷中分出来的一缕雷电之力，比起谢离珠自己的化神雷劫来说差远了。 雷劫被反复分化，真正落到文耀身上的所剩无几。 天边忽然传来一声轰天彻地的雷声，随后天上骤然紫光大盛，一道天雷悍然轰下，比起先前的天雷来说强了数倍不止，如同前面的几道天雷全部加起来了一般。 这一道雷劫的威力已然快要接近化神雷劫中后段的程度，却是早早就劈了下来，显然天道对他们的冒犯行径已然不满。 这会的威力已经这么强了，等雷劫劈到后面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 受完这道雷劫后几乎所有人都处在了僵直状态中。 出乎意料的，文耀恢复得比其他人快多了。 长剑在手中转了个方向，文耀身形微动，一剑斜挑，只听得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修然的袍摆竟然硬生生被文耀给斩断了。 修然见状，立刻怒从心起。 先前他与文耀交手时是一直在耐着性子见招拆招，若非已然进入了对阵状态，文耀根本没机会在他眼前蹦跶这么久。 如今衣袍被划破，修然看起来莫名多了几分狼狈，他瞬间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 修然眼神凌厉，手中银枪一抖，枪尖上寒芒闪烁一瞬，随后他身形如电直冲文耀而去，银枪带着凛然气势竖劈而下。 文耀提剑抵挡。 浩然气流爆开，修然借力凌空，文耀的剑身都被压得弯了些，文耀整个人更是直接被压得下陷，校场的地面被余波震碎，石块乱飞。 这一枪的力度非比寻常，压得文耀额角青筋暴凸。 修然见状，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手往上抬改变枪尖方向，以巧劲绞住了长剑，半空中的身体也借势转向，腰身一拧。 修然一腿踢在文耀腰背上，另一只脚踩在文耀心口，两腿发力竟一个反剪之势将文耀撂倒在地。 文耀倒地后脸色红白变换，格外精彩。 “区区化神，能奈我何？”修然手持银枪侧身站立，居高临下看向文耀，扯了扯唇角，淡声道。 文耀见状，立刻拍地而起，手中剑招舞得密不透风，逼得修然不得不后退。 修然后退了几步与文耀拉开距离后，手中银枪回转，势若游龙，枪尖划过一道银白弧线，以一个未曾料想到的角度从文耀腰间刺过。 银枪掀动的气流骤然割断了文耀的腰带，文耀只觉腰上一凉，不等反应只凭着下意识的动作抓住了险些要掉下去的裤子。 他这一瞬间的慌乱自是难逃修然的眼。 趁着这个机会，修然舍弃银枪选择近身，右手紧握一拳砸在了文耀的胸口处。 文耀瞬间被砸得倒飞出去，但即使这样，他仍然格外坚强地拽着自己的裤子，但他腰间的衣服却是早已被修然划破了。 文耀倒飞出去的角度，恰好让谢离珠将他腰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上面有好几道青紫的痕迹。 谢离珠挑了挑眉，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目光往场外某个方向一扫而过。 落地之后，文耀面上恼怒的神色一闪而过，不等众人反应便从储物袋中取了一件新的外袍披上，快速换了条腰带。 “修然，你欺人太甚！”文耀指着修然，咬牙切齿道，“堂堂名门正派竟使此等下三滥的招数。” 修然闻言，嗤笑了一声：“自己法袍质量太差劲，干我何事？” 文耀的衣服上原本有防御的符文，却没想到根本挡不住修然的这一下，也算是报了先前文耀割破修然袍摆的仇。 文耀气极，但转瞬便平静了下来，掀起眼帘往天上看了一眼，见雷云越发浓厚，耽搁了好半天的天雷即将落下。 他面上露出个笑容来：“无妨，马上你就笑不出来了。” 第279章 破开结界 雷电在众人头顶逐渐汇聚成了球的形状，电光在其中闪烁，看起来格外唬人。 文耀往旁边走了两步，双手持剑插入地下，两指并拢将灵力灌入其中。 地上的阵法忽然光芒大盛，结界上的符文在瞬息之间旋转着流动起来，天上的雷球逐渐下降，竟仿佛是被结界硬生生给吸了下来。 谢离珠心底忽然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与溟俟对视了一眼后，各自占据一方，同时打开防阵，防护屏障瞬间落成，将众人笼罩在内。 文耀见状，冷笑一声：“白费功夫。” 话音落下，上方的雷球逐渐覆盖在了整个结界上，众人仿佛被一层雷电包裹起来一般。 雷电从四面八方涌入几人体内，众人当即面色一变，眉头紧皱抵抗着雷劫带来的疼痛。 “不行，再这么下去只怕真让他的谋算得逞了。”谢离珠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们只是过来打他的，没有义务帮他分担雷劫。” 且现在天道显然是对他们一直滞留在文耀周围的行为不满了，一道天雷酝酿得越来越久，化神期的雷劫少说也有三十七道，且以文耀的天赋来讲必然远不止这个数。 如今十道雷劫都没过去就已经如此难捱，到了后面只怕雷电的威力将他们劈成废人都是有可能的。 他们想赚积分又不是想赔上自己的前途，没必要继续在这结界里干耗着。 扛下这一道雷劫后，修然与文耀再次战在了一起，修然一边打一边威胁文耀将结界打开，显然也明白继续拖延下去对他们有害无益。 文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眼看着修然的攻势越来越急躁，文耀抓住机会一剑横劈，在修然提枪抵挡的时候竟在他的银枪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修然扫了那白痕一眼，神情莫测：“好样的。” 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 如今文耀的情况着实是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他在比试的过程中招式一招比一招强劲，文耀却能够将所有招数全部接下，看起来颇有些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可不是一个化神境前期就能够拥有的实力。 谢离珠见状，目光闪烁了片刻，却也顾不得再追究文耀如今的情况了。 她与溟俟对视了一眼，同时御剑飞到了半空中。 谢离珠手中提着凝鸿剑，目光在下方的阵法上打量着，片刻后她眉眼一厉，两手提着凝鸿剑狠狠刺下。 落下的时候带起剧烈的气流，风掀动她的衣摆，发丝凌乱飞舞着。 然而在剑尖触及地面的一瞬间，却仿佛碰到了什么铜墙铁壁一般，再也难以前进分毫。 反弹回来的力震得谢离珠手臂发麻，手掌也一片火辣辣的疼，差点握不住凝鸿剑。 谢离珠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却是不管不顾再提灵力灌入剑中，整个人都与凝鸿剑一起飞速旋转起来，像是要活活将地上的屏障给钻碎。 剑尖与地面相接处不断冒出火星来。 旁边的文耀看到谢离珠的动作，面色微变，一个撤身就准备过来拦截她，谁知方才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溟俟等人立刻围了上来，将剑刃对准了他。 谢离珠抽空扫了一眼，微不可察地扬了下唇角。 几个人忽然同时将剑尖对准了文耀，已然足以说明谢离珠的判断是正确的。 双拳难敌四手，纵然文耀实力再强也难以胜过这么多个与自己实力相当的人，遑论天微等人在打的时候还带了驱赶之意，一边打一边带着文耀转移，以免波及谢离珠。 凝鸿剑已经变得有些烫手了，谢离珠面色不变，灵力源源不断涌入剑中。 不知过了多久，谢离珠纵然听到了“咔嚓”的一声。 面上神色微动，浩然灵力倾泻而出，顺着剑尖那细小的裂缝涌入地下。 灵力一点点将地下的阵纹覆盖住，等神察觉所有的阵纹都已经在掌控下之后，谢离珠手上发力。 凌乱的枝干冲天而起，直接掀翻了地面的砖石，将覆盖其上的屏障也撞得粉碎。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地动山摇。 眨眼间整个阵法便被棕色的枝干所覆盖。 谢离珠见状，松开凝鸿剑，御剑飞到半空中后，高居右手，头顶划过一圈，而后紧握成拳，携雷霆万钧之势轰然砸下。 巨大的爆裂声响彻整个御虚宗，外面围观的人几乎被震得站不稳，彼此搀扶着才免于倒作一团的洋相。 整个校场上弥漫着烟尘，将众人的视线挡住，等烟尘散去后，众人才看清场内情形。 那个偌大的阵法已经被谢离珠以蛮力强行破除了，在原本阵法覆盖的地方，枝干退去之后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文耀站在坑底，面色几经变换。 早在爆裂之初谢离珠等人便御剑升空远离了地面，所以几乎未受到任何波及。 悠悠落到文耀面前，谢离珠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不过如此。” 文耀目光阴沉，忽然大笑出声：“谢离珠，你怎么这么天真？你以为将我的阵法毁了就没事了？做梦！” 文耀说着，两手结印，周身灵力暴涨，而后一把握住佩剑朝着谢离珠冲来，眼中竟是要与谢离珠同归于尽的狠决之色。 谢离珠见状，眉心微蹙，扬手一挥，灵火朝着缠悲塔而去，落到网面上瞬间起了大火，转眼便将束缚住缠悲塔的那张网烧成了灰烬。 缠悲塔朝着文耀兜头砸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文耀关在了里面。 地上光芒涌动，谢离珠等人未及看清显形御剑迅速离开，溟俟在走之前还快速画了个阵法落到缠悲塔上面。 雷劫瞬息便到。 谢离珠等人已经离开了天雷的范围，这一次终于不用再替文耀分担雷劫。 坑中布满裂纹，幽异光芒从裂缝中透出来，似乎是地下埋有什么东西，未等众人看清，天雷悍然劈落，先被溟俟布下的阵法吸引，几次翻腾后才落到缠悲塔上。 电光闪烁其中，随后塔内便传来了文耀的惨叫声。 第280章 根骨变化 缠悲塔本身便有增强雷电之力的功效，溟俟布下的阵法也有增强的作用，两相叠加之下落到文耀身上的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更何况这一次可是没有人和他分担雷劫了。 谢离珠等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御虚宗众弟子见状，面露迟疑之色。 “你们怎能这么对大师兄？”一名弟子嚷嚷道，“谢离珠，你对师兄做了什么？还不赶紧将师兄放出来！” 谢离珠扯了扯唇角，不咸不淡地看了那人一眼。 接触到她的目光，说话的人立刻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谢离珠在御虚宗的时候虽然名声不好，但怕她的弟子也不少，如今她离开御虚宗了，气势反而远胜先前，那些过去还能大着胆子与她说上两句话的如今便是直视也不能。 “他如今不过自作自受而已，先发难的难不成是我们吗？”目光落在缠悲塔上，谢离珠眼神冷漠，“做错了事总得要受点惩罚才是。” 周围的人顿时不敢吱声了。 司凝拽了拽谢离珠的袖子，朝坑底的裂缝抬了抬下巴。 谢离珠轻轻点了下头，目光落到坑底，眉心微微皱起。 坑底透过裂缝发出来的光芒本就不强，又压了个缠悲塔在里面，露出来的光更是所剩无几。 谢离珠已将凝鸿剑收了起来，右手摩挲着中指的指节，心中不断思索着御虚宗这校场底下会埋着什么东西。 她先前在御虚宗的时候，虽然少与旁人交往，却也是校场的常客，可她怎么似乎从来没听过任何关于校场底下埋了东西的传言？ 眼底深思一闪而过，谢离珠抬头对上了楚嘉云眼巴巴的目光，心下忽然一动。 比起过去在御虚宗孤僻得独树一帜的她，或许人缘更好的楚嘉云知道的会更多。 思及此，谢离珠唇角轻扬，抬眸直直看向楚嘉云，楚嘉云立刻双眼一亮。 缠悲塔内，文耀还在继续惨叫。 没有了谢离珠等人的干扰，天雷的力量总算没有再往更变态的方向发展，每一道雷的力量变化都较为微小，然而经过阵法与缠悲塔的加持，落到文耀身上仍然不容小觑。 听够了惨叫声后，谢离珠挥袖将缠悲塔收了回来。 天雷还在继续，坑底趴着的人已经变得浑身漆黑头发披散衣衫破烂了，整个人狼狈至极。 文耀伏在坑底，浑身止不住的痉挛，透过发丝间的缝隙对上了谢离珠的目光，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低低笑了两声，文耀挪掌盖住底下缝隙里透出来的幽光，双目微阖，灵力悄然运转。 清明之气自掌心流遍全身，身上的伤口转眼便开始愈合。 坑边，谢离珠眼神一凝，面上透出几分沉重之色。 “怎么？”柳安筠见状，轻声问道，“可是有异？” “有魔气。”谢离珠看向文耀的眼中带着些意味深长，低声喃喃道，“没想到这么快。” 柳安筠目光闪烁了下，想起来先前在明镜洞天时谢离珠在文耀身上动的手脚。 “不过御虚宗也有惊喜倒真是让我意想不到。”谢离珠扯了扯唇角，“看来幽虚大比的时候有热闹看了。” 谢离珠不再开口，众人保持着沉默，等待文耀渡劫。 其实渡雷劫时算是修士较为脆弱的一个时期，在这期间，修士受制于雷劫心有忌惮，旁人若是一心将其置之死地，少有能够死里逃生的。 然而与此同时修为高者又会影响到雷劫的强度祸及自身，修为越高雷劫越强，而修为低的压根又扛不住雷劫。 在如此矛盾的情况下，修真界便几乎是心照不宣地遵守着渡劫期间不出手的规矩。 不过谢离珠来此的本意原就是要刺激文耀，如今多少也算殊途同归。 只是文耀进步的速度比她预想的更快。 第四十二道雷劫落下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将文耀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光球中透出些许莹润的光泽。 文耀已经进入考验了。 文耀的天赋只属中间略偏上，过去的雷劫数量便也在中间，这一次他的化神雷劫数量显然是超出了不少人的预料。 化神雷劫最高是四十五道，一些天赋稍逊的弟子会在四十四或四十三道，这些弟子一般能拜入的宗门便是中等偏上的那些宗门，距离上三宗几乎可以说是一步之遥。 文耀的雷劫有四十二道，与他的天赋是绝对不匹配的。 周围传来其他弟子的窃窃私语，柏池仰头看向空中的光球，袖中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眼底浮现一抹异色。 “莫非是文耀师兄闭关之前碰到了了什么机缘，但一时处理不慎才导致剑骨断裂？”边上一名弟子猜测道。 “柏池。”另一名弟子想起什么，轻轻推了推柏池的胳膊，“文耀师兄闭关前你不是一直和他形影不离，你可知发生了什么？” 柏池连忙收敛表情，抄着手道：“师兄确实是碰到了机缘，但具体是什么我却不清楚。” 柏池摇了摇头，笑道：“或许是什么特殊的洗筋伐髓的法子吧。” 修士后期想要改变天赋根骨最常见的法子便是洗筋伐髓，但最通用的方法耗费又大过程还痛苦不堪，甚至有洗废掉的几率，如此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的事少有修士会做。 但若是有别的风险更小付出更少的法子则另当别论。 “你们闭关之前不是去了一趟昇阳谷？没准真是你说的那样呢。”那名弟子嘀咕了一句，抬头见柏池什么反应也没有，眼中闪过一抹不悦的神色，随即便被关怀替代，“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瞧着有些差？” 柏池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无碍。” “说起这昇阳谷，我感觉似乎从昇阳谷回来后你与文耀师兄的关系更亲密了些。”那名弟子抱臂，面上露出些艳羡的神色，“原本整个宗里天赋不相上下的两人便是文耀师兄和嘉云师妹，如今看来文耀师兄的天赋只怕已然与嘉云师妹拉开了距离，想来掌门之位非他莫属了。” 第281章 有点胜之不武 “哎。”那弟子拐了拐文耀，笑道，“凭你和文耀师兄的关系，等他当上掌门之后，你肯定也能捞个内门执事长老当当吧？没准还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呢！” 那弟子的语气里除了羡慕之外，还隐约透出一股酸味。 柏池却是并未察觉到，只敷衍地摇了摇头：“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 屡次搭话柏池给出的反应都十分平淡，这名弟子眼中的不悦已然十分浓重，索性不再与柏池讲话，转而拉着旁边的弟子聊起天来。 文耀的考验完成得很快，显然是早有准备。 等最后一丝天雷之力进入文耀体内，光球彻底消失后，谢离珠几人对视了一眼，先后持剑朝着文耀攻去。 此时甘霖未降雷劫已完，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虽然修真界约定渡雷劫时不下手，但没人规定渡完雷劫的时候不能下手啊！ “玉极殿修然，请战。”话音刚落，修然挥动银枪一记横扫狠狠抽在了文耀的腹部，直接将人打得弯下了腰。 积分榜上数字跳动。 “玉极殿妙珩，请战。”司凝说罢，翻手取出熔炉对着文耀弓起的背砸下，一声闷响听得人后背发凉。 …… “玉极殿言玉。”谢离珠站在文耀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此时已经狼狈不堪的人，唇角微勾，“请战。” 话音落下，谢离珠手起剑落，凝鸿剑光如白虹贯日直入文耀体内。 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文耀痛苦的惨叫声。 落雨了，豆大的雨水一颗颗接连不断地砸下来，落到凝鸿剑上，顺着凝鸿剑滑下来渗进了伤口里，带来一阵细微却长久持续的难耐疼痛。 谢离珠的剑，距离文耀的丹府不过寸许，显然谢离珠是故意手下留情了，不然就文耀那被另外八个人打得爬都爬不起来的状态，谢离珠想杀他太简单了。 任由雨水滴落在身上，雨水中的灵气逐渐将谢离珠包裹住，一点点抹去她先前被雷劈时留下的痕迹。 凝鸿剑被抽出，文耀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文耀，今日非是你绝处逢生，而是我们无意做绝才手下留情。”拿了块帕子不紧不慢借着雨水擦拭刃上的血迹，谢离珠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轻慢。 “幽虚大比事关重大，看你今天的样子，想必也知道孰轻孰重。”擦完了剑，谢离珠随手聚起一丝灵火将帕子烧成了灰烬，火苗在雨中完全不受影响。 “你心心念念的掌门之位就在眼前，若是成了废人一个，只怕要死不瞑目了。”谢离珠笑了一声，“不过我也想看看，你为了这触手可及的目标，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谢离珠今日看得分明，文耀今天明显是存了要将他们八个全部弄死在御虚宗的想法的，否则前面也不会如此不紧不慢与修然拉扯了这么久。 但或许是文耀刹那间反应过来了，及时收住了后招，这才让他自己和整个御虚宗上下免于一劫。 谢离珠几个人死在御虚宗，玉极殿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羽清，死的九个里八个是她的弟子，她不将御虚宗夷为平地才有鬼。 或许是考虑到了御虚宗的未来，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贪生怕死，无论如何，谢离珠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谢离珠撤开踩住文耀的脚，收起凝鸿剑后缓步朝着司凝几人走去。 积分榜上谢离珠等人的积分已经加完了，仔细算下来，等于是他们八个挑战文耀都赢了。 虽然似乎赢得有些胜之不武。 谢离珠目光从其他人脸上缓缓扫过，那些弟子只觉得仿佛有冰冷的刀子贴着自己的脸划过去。 “你们，有没有人是想要挑战的？”谢离珠的声音格外温和。 众弟子出奇的一致，同时摇头：“我们认输！” 愉悦地扬了扬唇，谢离珠等人径直往山下走去。 下到半山腰的时候，楚嘉云追了上来，一把抱住了谢离珠的手臂：“离珠师姐！” 面上闪过一抹无奈的神色，谢离珠扭头看向她，缓声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些事想问你。” 眨了眨眼，见谢离珠没有排斥她的接近，楚嘉云眼睛一亮，手上又抱紧了几分，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呀？” 离珠师姐如今真是变得与从前大不一样了，现在的她比在御虚宗时反而更好亲近了，在御虚宗的时候每次自己去抱她的手臂都会被无情拉开。 “御虚宗的地底下可是埋有什么东西？”谢离珠问完发现楚嘉云一脸发懵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换了个说法，“或者自文耀闭关以来，御虚宗可有异动？” 楚嘉云不知道谢离珠怎么好好的关心起了让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御虚宗，但仍旧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没有异动。”楚嘉云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御虚宗内近日皆是一切正常。” 谢离珠眉心微皱。 “至于师姐你说的御虚宗地下埋东西这事，我倒是略有耳闻。”楚嘉云仔细思索着，“这地下的东西与御虚宗开宗立派的第一任掌门也有些关系。” “不过更详细的我知道的也不多。”楚嘉云面上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来，“只知道第一任掌门是因为地下之物才在上面建起了御虚宗，后来每一任弟子继任掌门之后都会先来此处祭拜。” 看起来是告慰先灵，通知一下历任掌门后来的继任者。 谢离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点了点头：“多谢。” “师姐，你们现在打算去哪里？”楚嘉云跟着几人往下走，好奇道，“听闻过去前几日都是上三宗自己内战，为何你们会出现在御虚宗？” 她还以为要好些日子才能够见到谢离珠，没想到今日倒是机缘巧合了。 “刺激他一下。”谢离珠不欲多言，“这便要去沧云宗和应苍门了。” 楚嘉云面上当即露出懊恼的神色来。 谢离珠脚下步子微顿，忽然若有所思地看向楚嘉云。 第282章 风暴突起 “你……”谢离珠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在楚嘉云看过来的时候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楚嘉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谢离珠不欲多言也不再追问。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几人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直到快要离开御虚宗的地界，楚嘉云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 “祝师姐战无不胜，积分多多！”楚嘉云朝着谢离珠使劲挥了两下手，说出的话让谢离珠忍不住笑了一下。 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 “玉极殿并未禁止他宗弟子来访。”走之前，谢离珠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楚嘉云听懂了，忍不住两眼放光。 离开御虚宗后，几人御剑中途，忽见一张传音符飘飘荡荡地飞到了天微面前。 捏住符纸后，里面立刻传来了充满了挑衅之意的话语。 “尔等速来应苍门送分！” 天微嗤笑一声，将符纸震得粉碎，面上挂着戏谑的表情：“也不知道应苍门的那群人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得出这么嚣张的话。” “谁给谁送分还不一定呢。”溟俟也笑了一声，“既然这样，就先去应苍门吧。” 本来方才那两宗还没什么动静，几人还在纠结到底先去哪边，谁知这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直接帮他们做了选择。 九人直奔应苍门，与应苍门一众弟子打过之后沧云宗那边也下了挑战书来。 谢离珠记挂着要去婺郢洲的计划，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们几个人的积分。 上三宗弟子众多，自己内部打完一圈后分数已然遥遥领先，但为了以防万一，谢离珠等人又前往其他地方进行比试，连一些有名有姓的散修也打过一遍后，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此时几人早已经赚够了积分，在奇长武比的积分榜上名列前茅。 确保自己能够稳定晋级之后，几人合计了一下，定下了前往婺郢洲的时间。 婺郢洲与白鹭洲相距甚远，便是灵舟也要走上两三个月，中途还要经过暴风区，若是撞上天气不好的时候便要再多耽搁一段时间。 行船无趣，溟俟索性又拉了人来打牌。一开始他还不信邪，和谢离珠打了几把之后才认命地承认谢离珠先前赢牌确实不是偶然。 溟俟输了不少灵石，甚至到后面要用法器珍宝来抵债。 就在他有气无力地收拾残局准备重开一把的时候，灵舟忽然剧烈摇晃起来，他一个没坐稳直接被带得翻倒在地。 “怎么回事？”快速爬起来后溟俟皱眉打开了房门，嘀咕道，“这灵舟我不是下了禁制……”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扑面而来的浪潮浇了个正着，喝了一嘴的海水，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司凝见状，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溟俟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这什么鬼啊？灵舟在天上飞海水也能上得来？？！” 说到后面他的尾音都有些劈叉了，可见情绪之激动。 柳安筠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暂时是走不了了。” 此刻外面阴云密布，前方距离灵舟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风卷，搅动周围的事物，海水也因它而翻涌不休，甚至掀起了数丈高的浪潮，溟俟先前也是因为这个才喝了海水。 溟俟也看见前方的状况了，皱了皱眉：“不是说最近天气都挺不错的，风暴也好些时候没出现过吗？” 他们在靠近这片海域之前还碰到了从婺郢洲出来的修士，问过确认没有风暴才继续前行的。 “风暴来得突然，本也无法预料。”司凝耸了耸肩，“这不正是天意难测。” 撇了撇嘴，溟俟调转灵舟，准备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停着，等风暴过去之后再继续前进。 灵舟方才其实已经进入了风暴的范围内，所幸众人反应及时没有再继续深入。 然而就在溟俟准备转向时，不远处的海水却骤然掀起数丈高的水墙，随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形成的漩涡便将灵舟迅速卷了进去。 “怎么又来一个？”溟俟面色微变，“两边若是撞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灵舟已经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众人根本连站稳都不能，溟俟已经没办法控制灵舟远离风暴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灵舟越来越靠近风暴中心。 “那现在怎么办？弃船跑吗？”司凝没见过这种场景，面上露出些紧张的神色来。 “不可。”柳安筠摇了摇头，“御剑的速度比不上灵舟，且灵舟有禁制，防御能力高得多。” 眼下已无转圜余地，众人只能将门关紧，紧张地等待风暴平息。 外面一片电闪雷鸣，水汽被卷入漩涡之中，海浪滔天，声音甚至将雷声都盖了过去。 这艘灵舟卷在其中一处风暴里，看起来如此脆弱。谢离珠他们这边的风暴刚刚形成不久，力量显然没有另一个大，尚且不足以破坏灵舟的禁制。 两边风暴眼迅速向着彼此移动，屋内四人利用水镜观察外面的情况，另一处风暴眼已然近在眼前，四人不约而同做好了灵舟被毁的准备。 两处风暴眼撞上，灵舟被搅得颠来倒去，四人在屋内也被颠得七荤八素。 碎裂的声音传来，四人面色一变。 新形成的风暴力量不敌先前那个，注定是要被吞噬的，随之而来的风浪更加猛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灵舟上部掀飞，众人猝不及防暴露在了风暴当中，滔天浪潮砸落下来直接将人从船上带了下去，禁制损坏的灵舟在风暴中直接四分五裂。 四人被浪潮裹挟，晕头转向了许久，在一阵巨大的眩晕感与撕扯感袭来之时两眼一翻便失去了意识。 风暴中心反而平静得多，谢离珠几人进到风暴中心后，忽然被一个更小的漩涡吸住，带着四人一点点沉下了海面。 沉重的力压得谢离珠喘不上气，挣扎着睁开眼之后，谢离珠偏头吐出一口水，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到了岸上。 第283章 抵达婺郢洲 另外三人也纷纷醒了过来。 落水之时他们及时以灵力护体，虽然呛了水但也不至于淹死在水里，这会听到动静都清醒得很快。 “所以我们现在被海水带到哪里来了？”谢离珠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长长的海岸一直延伸看不到尽头。 她手掌一翻取出阵盘看了一眼，指针飞速旋转根本没办法指示方位。 磁场如此紊乱，不像婺郢洲。 然而下一秒溟俟的话却让她有些诧异 “应该是在婺郢洲。”溟俟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抬手指向一处巍峨高山，“那山名叫堰阳山，是婺郢洲境内最高的一座山，山形特殊极易辨认，我上回来过一次，不会认错。” 谢离珠眉梢微动，看向溟俟指着的那个方向，远处那山的山形确实特殊，竟是每一座山峰都是从中间凹陷下去，左右两边隐约呈现对称之势。 “这婺郢洲边界地带这么荒凉的吗？”司凝一语道出了谢离珠心中的疑惑。 四洲七国彼此间的四时变化受地理位置影响各有差异，白鹭洲整体偏向四季分明，婺郢洲却是只有冬夏二季，由极寒直接转变为极热，气候趋于极端。 此时正值婺郢洲的冬夏季交替之时，岸边不远处尚且绿草丰茂，岸上吹来的风已然寒凉刺骨。 白鹭洲靠近海边的地方也会有不少修士居住，甚至会建立起大大小小的商会，婺郢洲这边海边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任由野草疯长。 “我上次去的那边不长这样。”溟俟挠了挠头，也有些疑惑，“或许是海水把我们带到了别的地方去吧，婺郢洲这么大，有些地方人少也是正常的。” 白鹭洲说不定都有一些没什么人去的荒山野岭。 “再往里走走看不就知道了。”柳安筠淡声说罢，率先抬步向前走去，另外三人见状，连忙跟上。 用腿走属实太慢，且那岸边的野草已经快有一人高了，在里面稍不留神就会走散，为了免去用身份牌联系的麻烦，四人在进入那一片茂盛的野草之前便默契地选择了御剑。 升空之后视野更广，谢离珠这才发现，其实婺郢洲边界也不是真的荒无人烟，只是他们住的地方离海岸都很远。 此刻婺郢洲已然进入了收获阶段，远方有不少人都弯着腰在地里收割作物。 “倒是少见。”谢离珠看着远处那几个豆大的人影，道，“婺郢洲不至于一个器修也没有吧？这些事情竟还要自己亲自来做。” 器修除了会炼制供修士使用的有各种功能的法器之外，也会帮助一些修为不高仍然需要种植作物讨生活的人炼制能够提高效率的器物。 白鹭洲在三宗的牵头下基本已经做到全覆盖了，婺郢洲这边却仍然是在靠人力。 眼见这四周除了眼前所见的人之外再无其他，柳安筠蹙了蹙眉，提议道：“还是再去别的城池看看吧。” 众人御剑一路前进，途经了好几个城池，看起来人都有些稀稀拉拉的，几人对视一眼，在一个人相对更多的城池停了下来落到地上。 四人并肩往城内走去，路上碰到了出城的人，谢离珠随手一把拽住：“这位兄台。” 那人抬起头来，脸上一半的狰狞表情让谢离珠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随后这人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手忙脚乱将头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阁下有何贵干？”那男子收好东西后，磕磕巴巴地道。 “我们想问问，此地距离萍息宗还有多远？”谢离珠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缓声道。 萍息宗乃是婺郢洲的第一大宗，宗门所在地正是婺郢洲的中心地带，周边围绕着不少繁华的城池。 婺郢洲的地势谢离珠在溟俟的拂尘柄上见过一次，后来又对照着婺郢洲相关的书籍看过，大致能知道一些信息。 “你们去拜师？”那人听她提及萍息宗，转头打量去，又见溟俟手持拂尘背负长剑，一下子便想明白了，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不对。”那男子摇了摇头，“你们是哪里的修士？是来这里寻找机缘交流学习的吗？” 谢离珠点了点头，男子了然：“萍息宗距离这里已经不算远了，多走几步路便能到。” 他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过看现在这样子，怕是今日你们到不了萍息宗了，几位不妨先找个地方修整一番，这样也不至于灰头土脸的去见人。” “原来如此。”司凝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那男子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立刻接话。 “不如我带你们到我家中人经营的那处客栈里歇歇脚。”那男子满脸期待地看向他们。 司凝顿时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她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司凝正想以修道之人不分日夜为由拒绝，谁知谢离珠却抢先一步：“好啊，劳烦带路。” 谢离珠面上挂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和善的笑容，等男子转身后却是瞬间凝为寒冰。 几人一语不发地跟着这男子进了城，在途经城门之时，谢离珠抬头看了一眼。 城墙上有宗门派下来驻守的弟子，身上挂的牌子是个谢离珠先前没听过的宗门，修为也不过金丹期。 蹙了蹙眉，谢离珠暂且按下了心中的怪异。 几人没多久便抵达了目的地。 出乎意料的，那男子口中的客栈竟是开在了城中的繁华地带，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那男子见四人不说话，还以为是他们嫌周围的环境吵，连忙补救道：“诸位仙人别看这街上吵闹，但进去之后却是听不到什么声音的。” 修道之人五感远超寻常人，但此时谢离珠等人对他的防备已经一个比一个重了，也懒得跟他解释，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男子顿时面露喜色，带着人快步走进去。 “小六，四间上房，最好的那四间。”那男子一边说话一边朝着柜台后面的人走去。 被他称作小六的人抬头看过来，打量了四人一圈后又收回了目光，从旁边拿过四把钥匙与画了特殊标识的号牌放到柜台上。 第284章 新制的法器 那男子先一步拿过钥匙与木牌，做出个“请”的手势：“几位随我来。” 离开之前谢离珠看了那小六一眼，却只看到一个发顶，人正在头也不抬地拨弄着算盘。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身上也没有丝毫灵力，仿佛真的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头百姓，但这样的人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在四洲地界内。 收回目光后，四人跟着男子一同上了楼。 这客栈修了三层，最上面一层确实上来之后外面街上的声音便小了不少。 三层有八间房，两两相对，每一间都颇为宽敞，一人住绰绰有余。 男子对着号牌将钥匙一一递给四人，顺手便将号牌挂到了门上，转身笑道：“几位若是有任何需要只管喊一声便是，晚上会有人不间断巡逻。” 男子说罢正欲转身离去，谢离珠抬手将他拦住：“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姓刘，叫我刘大就好。”刘大说着，似是想到对面的都是名字文邹邹的仙人，自己这名字着实有些草率，一时面上浮现出些许尴尬的神色。 谢离珠点了点头以示知晓，随后又指向另外四间房：“那四间房可也有人住？” 其实不需要刘大回答，他们一靠近就能感知到。 那四间房都住了人，其中一人身上有灵力波动，另外三人没有灵力波动，但这些人门外的号牌与他们四人的并不相同。 刘大回头看了一眼，点头；“有的，也与几位仙人一样是途经此地的人。” 谢离珠的目光在那三间没有挂牌的房间上扫过：“他们为何没有与我们一样的号牌？” 刘大笑道：“实不相瞒，此地客栈上房分了两种，给四位仙人安排的是最好的，只有这四间，所以号牌才会与众不同。” 谢离珠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等刘大离开后，四人对视一眼一起进了谢离珠的房间。 “这客栈诡异成这样，那刘大竟是一点都不遮掩吗？”司凝率先开口，脸上带着不解。 不说别的，单就他直接在城外截住他们想将他们带来这客栈的行为便不太对劲。 司凝原本想直接拒绝，左右这人也不过是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完全没办法强迫他们。 “诡异的又不止他一人。”谢离珠敛下眼睫，“你们方才可有瞧见，那城中还有不少人也带着半张面具，且这些面具也有差别，有的与他一样迫真，有的却从里到外都透露着粗糙敷衍。” 谢离珠一开始猝不及防被那人惊到，还以为自己运气这么差拦到了什么修为已经高到能够幻化人形的妖兽，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狰狞面孔与下半部分有明显的交界线。 彼时城外来来往往的人只有刘大戴了面具，她还以为这是刘大的特殊癖好或是想要起个威慑作用，进城后才发现还有一部分人也戴着这种面具。 若说只有刘大一人戴面具，有些怪却也不至于让人特地留意，但若是戴的人多却又不是全部，反而有些特殊了。 “至于这客栈，左右已经住下了，瞧瞧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是。”谢离珠将屋内打量了一圈，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还有另外那四个人也挺诡异的。”司凝偏头往外示意了一下，撇了撇嘴。 “四洲灵石矿最多，且修复速度更快，金银无用，最适合修士居住，所以如今的四洲脱离尘世已久，就算是刚生下来的孩子身上多少也沾点灵气，是不存在完全没有灵力的人的。”柳安筠接过话来，慢悠悠开口。 司凝一点就透。 这刘大生得吊眉细眼，给人第一印象便是奸滑，发觉看不透他们的修为又见溟俟背负灵剑，直接二话不说给他们要了四间“最好的”上房，不可谓不势利。 且刘大显然是知道另外那四间房里住的是什么人的。 这种情况下，无灵力而能住上房者，几乎不可能是从七国过来的普通人，那便只能是用法器将修为灵力尽数掩去的修士了。 在四洲行走，有点灵力但不多的修士反而成了普通人，你这没灵力的 几乎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自己是外来的而且还是个不了解四洲基本情况的。 简而言之就是好坑好骗。 “至于那有灵力的，或许是身上灵石不多吧。”柳安筠摇了摇头。 剩下的那个人是个元婴期的修士，反而成了他们八个人中最平平无奇的。 “今夜都警惕些吧。”司凝眼珠转了两圈，从储物袋中拿出四个弯弧状的金属物放到三人面前。 “这是什么？”谢离珠拿起来打量了片刻，似有所感，抬头问道，“耳挂？” 但是为什么这耳挂长得奇奇怪怪的，末端吊着一个圆圆的珠子，表面布满不规则的孔洞？ 司凝点了点头，眉眼间俱是得色：“这是我新研制的法器，从来没有人弄过的，戴起来就和普通的首饰一样，但下面的珠子是用采声石配合我独门秘术改炼而成，可以实时收集人声通过耳挂传出。” 采声石原本只能用来保留一些诸如虫鸣鸟叫的声音，且用过一次就成了废品，但经过司凝的改造之后去留声之用，只做收集传声的媒介。 司凝进化神境后得到过一次天道机缘，且由天道赐下名号，想来这所谓的秘法便是天道给的机缘了。 司凝说着，手上掐了个诀，往四个耳挂上拂过之后，赫见那四颗采声石彼此之间浮现一条浅淡的灵力线。 “这耳挂可以在封闭听觉的时候使用，可以摒除声音上附加的灵力，也可以注入灵力后与灵力线连接的对象进行交谈，只要是在同一片土地上，多远都可以。”司凝眨了眨眼，意思十分明显。 “很厉害。”谢离珠第一个捧场，由衷道，“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事。” 修士传音多用传音符这种低廉的东西，但传音符若是有心人刻意为之的话，极容易被毁去，且传音符送达到底需要时间，远不如这可以实时传送的来得方便。 第285章 买丹药吗 司凝如愿收获了另外两人的称赞。 四人一人拿了一只耳挂后各自回房，打坐时分离出一丝神识来留意着外界的情况。 入夜，谢离珠合衣躺在床上，两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细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从她房门前经过后，未做停留径直往前。 脑中浮现三楼的房间布局，谢离珠根据声音猜测着来人的目的地，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谢离珠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人怎么是奔着那元婴期的修士去的？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叩响三声后，开门的声音传来。 模模糊糊的交谈声谢离珠听不真切，似乎那两人只是在门口简单的讲了两句话后来的人便离开了。 门合上后外面重新归于寂静。 谢离珠想了想，手往左边耳朵上挂着的耳挂上注入一丝灵力。 “阿凝，方才的动静你听清了吗？”手指轻轻叩着臂膀，谢离珠轻声问。 三楼的房间布局颇有些奇怪，从二楼上来之后正对一条竖向的走廊，横向还有一条更长的走廊。 八间房，横向走廊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并排，对面是围栏，站在房门前可以看到一楼的大堂。另外四间房两两相对分布于竖向走廊。 谢离珠他们四人正是住在那条竖向的走廊里。 那名元婴期修士的房间在横向右半走廊的尽头，谢离珠的房间却是在竖向走廊尽头左侧那间，距离那修士的房间是四个人中最远的。 司凝的房间在她的斜对面，与那修士算是在同一侧，且又最靠外，若是连司凝都听不清那修士住处的动静，另外三个只怕没人能听清。 “那修士是个丹修，来的人似乎是让那修士帮忙炼制丹药，方才是在交接。”司凝回道。 两人的对话司凝确实是听得更清楚一些，但因为那两人刻意压低声音的缘故，她听到的也是断断续续的，不过已经足够她猜出大概的内容了。 谢离珠眉心微蹙，半夜来拿丹药？怎么搞得跟半夜来偷丹药一般鬼鬼祟祟的？ 未等谢离珠细想，她忽觉听到那脚步声在楼梯处停下，而后竟然转头走向了司凝的房间。 “道友可需要天阶丹药？”那人叩了叩司凝的房门，低声问道。 司凝显然没料到她刚说完那边的人就已经在她门外了。 她没有接话，只保持着沉默。 那人见司凝不理他，又敲了敲房门，许久之后总算有人理他了。 “什么丹药？”谢离珠大半身子倚靠着房门，头稍稍往外偏了些许看向那敲门的人，姿态懒散。 看到人后，谢离珠神情微顿。 司凝门外站着的那人，脸上戴着半张面具，面具的额上涂了大片的红色，表情也格外狰狞。 “我比较缺丹药，不如问问我。”谢离珠转眼便恢复如常，淡声道。 那人手上拿着个木盒，似乎一下子愣住了。 两边都没开口，三楼一下子重新沉寂下去。 谢离珠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轻轻“啧”了一声。 那人如梦初醒，拿着盒子朝着谢离珠走了两步，随后忽然撞上了一面结界。 “不必过来了。”谢离珠扫了一眼那人脚下，“你就站在那里，给我看看你的丹药。” 那人的唇角往下压了些，随后依言将木盒打开。 巴掌大的盒子上面没有任何装饰花纹，底下铺了红色的绸布，中央放着一粒朱红色的丹药。 “做什么的？”谢离珠扬了扬下巴。 见她有兴趣，那人唇角下拉的弧度又重新扬了回去，眼睛亮起，“提升修为。” 谢离珠轻嗤一声，那人见状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狠狠撞上结界后才不甘心地停下，快速补充道：“还可以清除一切负面影响。” “一切？”谢离珠满脸兴味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怎么个一切法？” 一切这个范围可太大了。意外造成的、法器导致的、内伤形成的等等各种原因带来的负面影响数不胜数，清除一切负面影响这么片面武断的词，只怕廉纤长老都不会轻易说出口。 且这丹药还能提升修为的，再配合上这作用，多半意味着需要透支身体，这种猛药非孤注一掷的紧要关头可是用不得。 “就是字面意思。”心知已经引起谢离珠的好奇了，这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自信起来，“无论何种原因造成的，无论有多少，都可以清除，可以持续一日，过后会损些元气，睡上个十来天便好了。” “哦？”谢离珠佯装惊喜地挑了挑眉，“这丹药果真这么好？不知炼制它的是谁？能否代为引见？” 她不说看遍世上所有的丹方，至少白鹭洲里七八成的丹方她都是见过的，甚至还有月织族的丹方，可这里面都没有任何作用与此类似或是甚至只能有其一二成效的丹药。 这种丹药若是真有他说的这么厉害且其他洲完全不知道的话，丹方多半被控在了大宗手里。 “这……”这人露出些为难的表情，想起来被面具遮住半张脸后谢离珠多半不太看得出来，便欲言又止地瞟了谢离珠好几眼，“引见自然是可以，只是炼制此药的人乃是一位丹道大成的丹师，寻常人是见不到的。” 谢离珠了然，笑道：“这你大可放心，我乃白鹭洲临寰谢氏嫡系。这丹药效果如此好，待我见过丹师之后自会告知家主，有临寰谢氏在，他想要的我们都会倾尽全力帮他得到。” 果然，临寰谢氏的名号一抬出来那人的眼睛顿时又亮几分，但心中仍然保持着些许警惕：“你可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自然有。”谢离珠自信一笑，手腕一翻，一枚拇指大小的银色印信出现在掌中，阴刻“谢”字的一面朝向那人，足够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谢家给族中子弟的信物便是这枚印信，用谢家独占的一处地下银矿制成，其上有天然的特殊流水纹。嫡系为阴刻面，旁支为阳刻面，侧面刻“临寰”二字，旁人无法造假。 第286章 干坏事不能用宗门的名头 这印信谢离珠有两枚，最开始的那枚是阳刻面，早在她被逐出御虚宗的时候就已经随手丢弃了，现在这枚是后来谢家送来的，她一直没有松口，自然这印信也不曾使用过。 但如今看来显然对这人来说谢家的名头很好用，在谢家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前，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看到这枚印信，那人顿时大喜，连连弯腰拱手赔礼：“原来是谢家的人，失礼。不知道友几时有空？我同他商议下见面的时间，也不让您白等。” 谢离珠上下抛着手中这枚印信，眼中冷意一闪而过。 “我只在此停留一夜，明日便要去萍息宗拜见。”谢离珠将印信握在手里，满眼傲然，“你尽快带他来见我吧。” 那人目光微闪，沉默片刻后一口应下。 “丹药推过来，你可以离开了。”谢离珠抱臂，下巴微抬。 “那钱……？”那人赔笑道。 “见到了人，我自然会给你。”谢离珠面上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来，“我堂堂临寰谢氏嫡系，还能骗你不成？” 那人顿时讪讪地咳了一声，依言将木盒放到地上推到谢离珠面前来，而后一步三回头地下了楼。 等到彻底没了动静之后，谢离珠才将地上的盒子拿起来，随后看了对面的两间房一眼，转身“啪”的一下将房门合上了。 “离珠，你怎么想着用谢家的名头了？”司凝试探着问道，“你对谢家……？” “没有。”谢离珠淡声否认，“他这鬼鬼祟祟的模样，用宗门的名头多半不行，况且我做的又不是什么好事，让人知道我们是玉极殿的这多不合适。” 脑中同时传来了溟俟和柳安筠的笑声。 “那丹药到底是做什么的？”笑过之后，柳安筠缓声问道，“我先前还从未见过有此等效用的丹药。” 她是医修，丹修的东西她也知道一些，但无论是丹道还是医道，都不可能有这种得失不相匹配的药物。 “看看能不能将丹方弄来吧。”谢离珠拿起那粒看了看，又闻了闻，眉心微蹙，“有好几样材料恐怕都是婺郢洲这边才能弄到的。” 她的基础课经着廉纤的教导学得相当扎实，对于辨别那些白鹭洲有的材料都轻而易举，但这里面有好几种气味都是她从来没遇到过的，显然不是白鹭洲能找到的材料。 “此间事了后拿来我瞧瞧。”溟俟想了想，回道。 他不懂药理，但他以前来过婺郢洲，没准有的材料他是见过的。 “那现在做什么？”司凝出声问道，“干等着吗？离珠，要不我们都去你那边吧，若是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谢离珠沉声道，“如今我们四个里，只有我是谢家的嫡系，你们都是旁支，按谢家嫡系那群人的德行，是绝对不会允许旁支在其他时候与自己共处一室的。” 谢家的嫡系生来眼睛便长在了头顶上，自诩高人一等，旁支在他们眼中不过奴仆而已。 三人了然。 “今夜应当不止这么一件事，再等等看。”将丹药放回盒子里，谢离珠正准备合上，又若有所思地顿了顿，随后轻轻扯了下唇角，“不过这药，只怕等会就能用上了。” 司凝等人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不约而同想到了她的照世眼。 没准是看到些东西了呢。 趁着目下无事，谢离珠快速弄了几样材料来，捏了个和这丹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红丸放进了木盒里，原来的那枚丹药则被她放入瓷瓶丢进了储物空间中。 将木盒随手放在枕边，谢离珠重新躺回床上，正准备闭眼，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左边手肘似乎抵到了什么东西。 疑惑睁眼，谢离珠坐起来将褥子掀开，方才她手肘抵到的那个位置竟然是一块小小的雕花。 图案似乎是某种鸟的模样，刻得栩栩如生，尤其是眼睛的位置，凸出来的部分仿佛真能活动一般。 谢离珠神色微顿，缓缓伸出手触上鸟目，指腹碰到那一点凸起后，几不可察地拨动了一下，果不其然感觉到那鸟目轻微转动了一点。 谢离珠立刻收手。 “我床上有机关。”谢离珠低声开口，“在床板左边靠近床头的位置，刻了一只鸟，鸟的眼睛能动。” 另外三人闻言，立刻也将自己的褥子掀起来。 得到答复后，谢离珠面色发沉。 这雕刻，是只有他们这四间房有，还是另外四间房也有？ 是针对吗？ 今夜究竟是吉是凶？ 视线落在那只鸟的眼睛上，谢离珠眼中金光缓缓亮起。 然而未等她起卦，外面再次传来了动静。 眼中金光瞬间消失，谢离珠转头看去，呼吸平稳绵长。 哒、哒、哒—— 疑似脚步声的动静在三楼响起，踩在木板上时带着些许沉闷的回音，一下一下极富节奏，仿佛有人闲庭信步。 但是这声音又很短促，不像是人的脚步声。 沉思之际，谢离珠骤然听得木材断裂的声音，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声惊恐的尖叫。 这声音，是从左边走廊最外面的那间屋子传来的。 这一声尖叫惊得谢离珠心头一突，一股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 “救命——！”那间房间似乎发生了什么打斗，桌椅瓶罐倒地的声音不断，还有人仓皇逃窜的凌乱脚步声，“来人！救救我！” 她的声音都有些凄厉了。 片刻之后，谢离珠隔壁柳安筠住的屋子突然被人拍响了门。 “开门！救救我！” 拍门声愈渐急促，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惊恐。 谢离珠挥袖，面前立刻出现一面水镜，能够看到柳安筠房内的情形，此刻的画面正是门上的影子。 拍门的女子戴着发饰，行动间隐约能够听到环佩声，不似寻常人。 “开门！”那女子的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我身份尊贵，今日你若救了我，定以无尽金银、终身荣华富贵报之，求阁下救救我！” 那女子回了下头，似乎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拍门的节奏更快了，几乎没有间断。 第287章 九头异鸟 门上的影子多了点东西，长长的一条，像蛇之类的妖物。 没等谢离珠开口，只听得“吱呀”一声，随后房门便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了，门外的东西没能反应过来，再看去时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屋内，柳安筠一把将人拽进来后便松了手，那女子瘫坐在地，面上带着泪水，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气，眼中满是后怕，眼眶中似乎还含着泪水。 “多、多谢……”女子抬头看了柳安筠一眼，呆愣了一下，续道，“仙子相救，今日大恩我定涌泉相报。” “不必。”柳安筠摇了摇头，温声道，“你方才可是碰上了什么麻烦？” 她眼神温和，面相也不似奸恶之人，那女子不由自主在她和缓的语气中平静下来。 拍了拍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那女子抹去脸上的泪水，心有余悸道：“外面有妖邪。” 柳安筠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影子，眉心微蹙：“是什么东西？” “鸟。”那女子也看了一眼门，往后瑟缩了一下，“长得很怪的鸟。” 柳安筠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她恢复原状的床榻，弯身将女子扶起来坐下：“别怕，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轻轻拍着那女子的背安抚她。 那女子应当年纪不大，出门在外却是一身一看便价值不菲的锦衣，头上戴的发饰虽少，上面嵌的玉石珠宝成色却是极佳。 听到那女子说门外的东西是鸟的时候，谢离珠唇角微抿，手上摩挲着中指骨节，目光微垂。 门外的那只鸟似乎是有所忌惮，在柳安筠门口徘徊了半天，最终不甘心地离开了，朝着右边走廊尽头走去。 几乎一模一样的动静，这一次的却是个男子。 他方才缩在房里默不作声，这会吓得跑出来了，也想照葫芦画瓢去敲柳安筠的门，还没靠近就被那只鸟追上了。 一声响彻天际的惨叫之后，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一阵黏腻的声音过后，血腥味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才渐渐消失，随后脚步声再次响起。 令人意外的，这声音并未按照谢离珠所想的朝着另一个身上没有灵力动静的人去，反而是往竖向走廊来了。 脚步声越发靠近自己的房间，谢离珠退至床前，默不作声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正当她抬眼看去时，却忽然愣了一下。 门上映出的影子变成了三条。 寒意忽然顺着脊骨瞬间冲上后脑，来不及反应，谢离珠回身捞起木盒后一剑劈在床上，将床劈成了两半。 烟尘顿起，不等谢离珠看清面前的东西，背后破门而入的声音传来，谢离珠未及回头先往旁边就地一滚躲开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那东西扑了个空，谢离珠本以为自己能喘口气，谁知没等她缓过神来，一股腥臭的气味便扑鼻而来。 谢离珠下意识提剑抵挡，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手臂上传来巨大的压力。 谢离珠抬眼望去，瞳孔骤缩。 她面前的竟是一只生有三头脖颈颀长的异鸟。 其中一只鸟的尖喙叼住了谢离珠的剑，缝隙中隐约能看见这鸟口中竟然生有獠牙，上面还挂着残留的血肉。 热气从鸟喙中喷出，扑在谢离珠脸上，腥臭气味令谢离珠几欲作呕。 正要反击，边上传来“骨碌骨碌”的声音，谢离珠僵着脖颈偏头看去，赫见地上一个鸟头朝着这三头异鸟滚去。 滚到这三头异鸟脚边后，鸟头直接飞了起来，随后那鸟的脖颈根部竟然又长出血肉，直至将那鸟头连接到一起。 合上的眼睛瞬间睁开，四个鸟头同时阴恻恻地盯向谢离珠。 心中暗道不好，谢离珠手上蓄力，看准时机抽走剑后对着异鸟脖颈狠力挥下，凌然剑气疾飞而去，落在那鸟的脖颈上，却是毫发无伤。 谢离珠见状，当机立断一掌轰向身后的墙壁。 墙壁倒塌后谢离珠闪身离开房间。 她隔壁住的是柳安筠，然而此刻柳安筠的房间也化为了废墟。 被她救下的女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柳安筠一手提着天水剑，目光冷沉地盯着前方的一堆破烂。 床榻已经被柳安筠毁去，在那一堆碎裂的木材底下，压着另一颗鸟头。 身后传来脚步声，谢离珠没有回头，上前一把抓住那名女子的手，一剑将门劈开：“快走。” 柳安筠依言跟上，顺便朝着那颗鸟头挥出一剑。 碧色的剑光落在鸟头上，溅起一阵火花，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发生。 司凝和溟俟也出来了，他们的房间外面倒是还保持原状，但里面的床榻都已经被毁去了。 “那鸟头看起来刀枪不入。”溟俟面色有些沉重。 五人退至楼梯口，目光沉沉地看着那异鸟从柳安筠的房间里出来之后变成了五头。 那异鸟出来后瞥了五人一眼，随后径直将空着的两间房啄烂，里面的鸟头自动滚出来与它融合到一起。 耳边传来吸气的声音，谢离珠侧目，顺着那女子的目光看去，地上赫然是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双眼睁大死不瞑目。 “看来是九头的怪物了。”谢离珠收回目光，“还是个吃人的九头鸟。” 地上的人想来便是左边走廊尽头住着的那人。 他运气不好，已经死了。 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一名一身白色纱袍的男子缓步而出，在他身后不远处，浑身被黑衣遮了个严严实实的修士怀里抱着个东西也出来了。 墙壁倒塌木材断裂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那鸟找回了自己大半的头后便开始肆无忌惮地破坏起来，将所有的房间搅得稀巴烂，直到把所有的头都找了出来。 果然是九头鸟，且每一颗头颅生得都不尽相同，有的长相凶恶，带着剑齿獠牙，有的甚至张嘴吐出一条猩红蛇信，然而有的却是生得颇有些和善清秀的意味，头顶的冠羽修长，色泽绮丽。 “是九头凤。”溟俟看清这鸟的模样后，瞬间便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了。 第288章 跑不了了 溟俟简单地将九头凤的情况同众人说了。 九头凤是婺郢洲一种极为特殊的高阶妖兽，可幻化九形，九种模样依次从一阶到九阶都有，九头形态时却只是八阶妖兽。 这种特殊的妖兽众人此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脸上都是匪夷所思的表情。 “师兄。”见溟俟神色有异，谢离珠喊了他一声，目光落在他臂间的拂尘上。 溟俟点了点头。 谢离珠了然。 想不到溟俟那柄拂尘的其中一样升阶材料便在这九头凤身上，如此看来，他们还不能轻易脱身了。 “如此邪门的妖兽，怎么好端端的跑到这客栈里来了？”白袍男子眉心微蹙，目光落到旁边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上，轻轻“嗯？”了一声，面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烈羽帝国的大皇子死了，这下麻烦大了。” 他本以为说出死的那人的身份后，面前那些人应该露出些慌张的表情才对，谁知他们竟是连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欠奉。 元鸿祯的表情立刻僵在了脸上，他带着些许迟疑地问道：“你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似乎是觉得他的问题实在太过白痴，再多听两句自己也会变成白痴，谢离珠终于大发慈悲稍稍偏头瞥了他一眼。 “人又不是我们杀的，意味着什么干我们何事？” 冷漠的话噎得元鸿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现在怎么办？”司凝抬头看了那虎视眈眈的九头凤一眼，神色凝重，“要打还是要跑啊？” 这妖兽这么邪门，单就只它此刻的八阶形态而言，他们四个化神期打这一个应当还是不至于打不过的。 但这会在场可不是只有他们四个，后面出来那两个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尤其是那名元婴期的修士，属于他们重点关注防备的对象。 这种时候，说是腹背受敌也不为过。 “只怕走不了了。”溟俟却是摇了摇头，声音微沉，“九头凤现身时，会有大量的鸟族妖兽追随，这会看起来是只有它一只，只怕是客栈外面已经让妖兽给包围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溟俟的话，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鸟叫声，嘶哑无比。 “那打吧。”谢离珠说罢，目光落到旁边那两个仿佛事不关己的人身上，“你们两个，是准备看戏不成？” 元鸿祯闻言，面上露出个无辜的表情，两手一摊：“我连灵力都没有，除了看着还能做什么？” 他心中本来一直记挂着方才谢离珠让他说不上话来的事，想要扳回一城，谁知谢离珠闻言，面上却是露出了抹怪异的笑，无声动了动嘴。 “你！”元鸿祯指着谢离珠，怒火中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离珠早已移开了目光懒得看他。 元鸿祯愤愤收回手，在心中暗自冷笑：嘲笑我废物是吧？等会有你跪着求我救你的时候！ 谢离珠看向那名元婴期的修士，眉心微蹙：“你也是个废人吗？” 严严实实的黑布底下传来了闷闷的三个字：“知道了。” 谢离珠不由多看了这人几眼。 先前他就不太对劲，谢离珠心中早已暗自警惕，没想到这会见了面，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怪。 将自己裹得这么严实，或许连看路都困难，是为什么？ 按下心中疑问，谢离珠随手召出凝鸿剑，将那名女子拉到了身后：“你自己找地方躲着，别被抓到了，我们恐怕分不出功夫来救你。” 女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重重点了下头：“嗯！” 方才对那两人谢离珠的态度都不算友好，她还以为谢离珠也会问她，没想到谢离珠只是让她自己找地方躲着，她心中对这几人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元鸿祯听到谢离珠的话，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凭什么？都是没灵力的，你为什么不问她？” 他一身白衣，不说话的时候颇有些出尘意味，一开口却是咋咋呼呼的，令人听而生厌。 “与你无关。”谢离珠冷冷回了一句，随后一挥，一道剑痕立刻出现在元鸿祯脚下，再往前半分就能落到他身上。 元鸿祯见状，立刻闭嘴了，深深看了一眼那名女子的背影后，四下环顾片刻，默默找了个地方蹲着。 谢离珠四人长剑在手，各自占据一角，仰头注视着这只九头凤，静默几息后，同时动手。 一时间，不大的空间里剑光闪烁不断，剑气携削金断玉之势袭向妖兽，落到其他地方便是轰然一声，柱断墙塌，破坏力极强。 外人在场，他们都默契避免使用相同的招式。 司凝与柳安筠出身世家，每一个家族都有自己一套祖传的招式，此刻用起来虽远不如原本的招式顺手，但威力却也不减。 谢离珠和溟俟的剑招脱胎于归真剑诀，经过各种剑招的融合演化，早已经面目全非毫不相干了。 唯有精于剑道的修士才能够在长时间的观战后察觉到这四个人虽然路数不同，核心要领却似一家。 八阶妖兽果然难缠。 那九头凤一个顶九个，他们却只有四个人，即使是有三头六臂也有些应对不暇。 再一次被鸟喙啄到后，谢离珠眼中冷意一闪而过，后退两步，剑划满月气运周天，沛然灵力汇于剑上。 悍然一剑挥下，落到九头鸟身上，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九头凤顿时回头盯紧了谢离珠。 愤怒地叫了一声后，几只鸟头同时朝着谢离珠啄去。 谢离珠见状，随手拿出几张符纸来往鸟头上一贴，火焰瞬间燃起。 九头凤躲避不及，被火燎了个正着，眼珠传来轻微刺痛，其余地方却是毫发无伤。 被贴了赤焰符的几只鸟头怪异地叫了一声，随后其中一只鸟大张鸟喙，一尺长的舌头瞬间从它嘴里钻了出来。 那条舌头上还沾着透明的黏液，只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恶心无比。 谢离珠提剑疾退，眼看着就要被那恶心的玩意儿舔到，立刻先一步一剑扎在了那条舌头上，随后往地上的断壁残垣上一踏，灵剑接住她快速闪开。 第289章 结剑阵吧 九头凤发出一声吃痛的惨叫声，那条长长的舌头直接被凝鸿剑贯穿钉在了地上，鲜血直流。 谢离珠见状，手上掐诀将灵力灌注剑中，剑上红光涌动，随后便响起了“滋啦”的声音，一阵黑烟从伤口处冒出来，转眼凝鸿剑周围的血肉就变得焦黑。 九头凤嘶叫了一声，脑袋剧烈摆动着想要将凝鸿剑甩开，见多次努力无果之后，另一只鸟头立刻靠过来想要将凝鸿剑拔出。 谢离珠先一步抬手召回了凝鸿剑，手腕一抖，剑上沾着的黏液与鲜血瞬间消失，仿佛被剑吸收了一般。 舌头被收回去后，那一只鸟头紧紧盯着谢离珠，鸟喙微张吐着热气，头上的羽毛全部竖了起来，显然是怒极了。 谢离珠见状，手中长剑一转，挽剑攻去，行动之间招数灵活多变。 然而到底数量不占优势，且九头凤作为八阶妖兽俨然已是一方霸主，他们四个合力应对，时间一久便显露出颓势来。 旁边另一只鸟头探过来，突然用脑袋狠狠撞在了司凝后腰上，立刻将司凝撞飞出去砸到了柱子才停住。 落到地上后司凝倒吸了一口凉气，扶着剧痛的后腰以剑撑地想坐起来，未等她动作先前偷袭她的那只鸟头已经到了近前，黑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司凝的身影，张嘴吐出的却是蛇信。 前段分叉的猩红蛇信探出，顶端带着诡异的墨绿色汁液，直直朝着司凝身上甩去。 斜刺里忽然伸过来一柄碧色长剑，朝着那条蛇信切下，趁着鸟头闪避之际柳安筠一把捞起司凝带她落到了一旁。 墨绿色的汁液擦着柳安筠飘飞的衣摆落到了地上，地上顿时冒起细小的白色泡沫，等泡沫全部消去后那片木板上已经出现了了一个个细小的坑，底部漆黑。 这等腐蚀性的汁液若是落到了司凝身上后果几乎可以想见。 司凝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到自己方才趴着的地方变成了这副模样，瞳孔微缩，有些庆幸还好柳安筠来得快，不然没准这会她已经变成一滩血水了。 柳安筠的手掌落到司凝的后腰，摸索按压了片刻后便收了回来：“无事，没有伤到骨头。” 这么一会过去后腰已经没这么痛了，听柳安筠这么说了之后司凝彻底放下心来。 此时的三楼上严格意义上没有完全安全的地方，两人刚刚在这边喘了口气，那边谢离珠和溟俟就立刻被缠得脱不开身了。 两人见状，连忙提剑重新攻向九头凤。 时间拖久了，九头凤似乎已经完全被激怒了，将四人同时震退后，九头凤大力扇动了两下翅膀，三楼立刻刮起了猛烈的妖风。 随后最中间的那只鸟头张嘴长声啼叫，尖锐的声音几乎将四人的脑仁都刺穿。 耳中一阵嗡鸣险些让四人眼前一黑两眼一闭，担心继续收到这声音的影响，四人立刻将听觉封闭。 那边闲着的三个人也被声音影响了，没灵力的两个人不约而同捂上了耳朵，那名元婴期的修士却是避也不避直直抬头看着九头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封闭听觉之后没有了声音的干扰，四人的专注程度肉眼可见的提升，但毕竟方才受了鸟鸣声的影响，这会整个人都还有些发飘，手上挥出的招式杀伤力大打折扣。 狠狠甩了甩头，谢离珠稍稍清醒了些，蹙眉道：“不行，再这么下去迟早被它耗死。” 这九头凤好些地方都是刀枪不入的，剑落在上面仿佛劈到了铜墙铁壁，还让他们失了先机极易被偷袭。 “结剑阵吧。”偏头扫了旁边一眼，谢离珠冷声道，“管不了了，等会若是有人想横插一脚，一律杀无赦。” 那名女子先不说，谢离珠在她身上是真的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善的意味，可以暂时不考虑。 倒是那个穿白衣服的男的，谢离珠能明显感觉到他是在观察等待，多半是想要坐收渔利。 他们四个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怎么可能让人白白捡了便宜？ 虽然如今还暂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但谢离珠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另外三人点了点头，快速御剑站到谢离珠指定的位置。 那厢元鸿祯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观察着场内情况，见四人仿佛没有受到影响还能如常交流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但他这会捂着耳朵，那四个人离他尚有一段距离，说话声音也小，他没办法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能靠着口型努力分辨。 偏偏谢离珠是侧身对着他的，任凭他瞪得眼睛都要瞎了也没办法看清谢离珠在说什么，只见到她朝着自己这边稍稍偏了下头，随后他后背便窜起一股冷意。 元鸿祯以为这四个人要对付自己，心提了起来，暗自提防着，脑子转的飞快不断思索着若是四人同时围攻他该如何脱身。 出乎意料的那四个人竟然似乎没有要对他动手的意思，各自分开站着。 元鸿祯挑了挑眉，唇角微扬，抱臂好整以暇地等待时机。 凝鸿剑脱手飞了起来，悬在了九头凤的头顶。 谢离珠两手并指掐诀，手势翻飞，另外三人也各自与她做着相同的动作，同时四人脚下踏着特殊点位，谢离珠嘴上开合不断吐字飞快。 最后一步踏出后，四人已经完成了换位，谢离珠并指直指九头凤，三人长剑脱手朝着她指的方向直插而去。 上方的凝鸿剑身边瞬时万剑虚影演化，汹涌流光闪烁，随后以凝鸿剑为先，携雷霆万钧之势如雨而落。 被谢离珠指定的那只鸟头被三把剑锁定，谢离珠先一步打出灵力破开了防御，随后三把剑同时穿透了它长长的脖颈。 那一只鸟头僵立着，上方万剑落下，金石相接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整个三楼火花四溅，地板到处是被长剑扎出来的洞。 几声惨叫过后，一阵血雾爆开，好几只鸟头的脖颈已经被捅成了筛子，剑光散去之后凝鸿剑重新回到了谢离珠手上。 第290章 放走九头凤 场中一片狼藉，几只鸟头已经无力地垂落在地，脖颈上鲜血直流，羽毛飘飞着落下来，沾上的鲜血逐渐凝固。 长长吐出一口气，谢离珠抖落剑上鲜血，转头看向那名元婴期修士，正要开口，旁边司凝忽然惊叫一声：“小心！” 猝不及防的，身后一个妖力凝成的球朝着谢离珠砸来，在众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直直击中了谢离珠的后背。 顾不得身后的疼痛，谢离珠及时旋身卸力，光球朝前飞出砸到了那边那三个闲人的脚边。 九头凤的目光立刻锁定了边上的这三人，仿佛此刻才突然发现这里还有三个毫发无伤的人。 怪异的笑容忽然从最中间的那只鸟头口中传出来，苍老的声音里满是不怀好意：“小小人族竟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四周的窗户骤然破裂，无数的鸟挤进来，叽叽喳喳朝着三人围了过去，翅膀一扇便是一阵妖风，直将人扇得东倒西歪。 来不及反应，谢离珠左手一翻阵盘出现，地上亮起困阵光芒，灵力链迅速捆住那名女子将她从鸟群里甩了出来，被司凝及时接住。 阵中灵力链无主自动抽向那些鸟，不少被击中之后落到地上，瞬间化为齑粉，然而转眼间这些齑粉便又重新形成了新的鸟。 谢离珠见状，眉心微蹙，将阵盘收起来后，手中出现厚厚一叠黄色的符纸，被她丢垃圾一般朝着那些鸟砸去。 符纸飞到空中便燃了起来，烈焰瞬间席卷，将不少鸟都吞没其中。 元鸿祯先前被鸟围了个严严实实，这里被啄一口那里被抽一下，鼻青脸肿的，还不时有九头凤砸过来的妖力球，一时间苦不堪言。 正当他应顾不暇想要求救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炽热的感觉，躲闪不及他披散的一半头发瞬间被火点燃。 火蔓延得极快，转眼间他的头皮便又烫又痛。 惨叫了一声，元鸿祯顾不得那些围在他身边的鸟，就地打了好几个滚，好不容易才将头发上的火弄熄了，但他那一头黑发已经被烧焦了大半，发尾卷曲参差不齐仿佛被狗啃了，难闻的气味飘在空中。 方才他身上着火，那些鸟忌惮火势一时间不敢上前，这会他身上的火刚刚灭了，那些鸟便一窝蜂的冲了过来，将元鸿祯缠得烦不胜烦。 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谢离珠无声冷笑了一下，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 那边那名元婴期的修士情况比元鸿祯好多了。 早在那些鸟围过来的时候他手上便出现了一抹红焰，汇聚成球后他朝着鸟最多的地方砸过去，那些鸟瞬间散开，不慎被烧到的发出几声凄惨的鸣叫都便化为了一堆飞灰。 这边，九头凤已经有四只脑袋失去了战斗力，它心中愤怒不已，翅膀张开近乎遮天蔽日，狠狠扇动两下后，形成的飓风朝着四人席卷而去。 四周的断木被飓风裹挟着乱飞，毫无章法的情况反而让四人应付起来有些吃力。 谢离珠见状，强提灵力一掌拍在地上，刺骨寒凉瞬间蔓延开去，整个三楼眨眼间便被寒冰覆盖，那些被飓风卷起来的断木也被冻在了空中。 那九头凤见状，“呵呵”笑了两声，张嘴便喷出一股火焰来，周边的寒冰立刻融化。 “它怎么还会喷火？”司凝惊了一下，没忍住开口问道。 “它会的多了去了，不然它岂不是白长了九颗头？”溟俟对这情况倒是见怪不怪。 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的神色，谢离珠侧移一步避开了九头凤的攻击，腰间缠悲塔飞出，变大之后朝着九头凤直直砸下。 “当”的一声，最中间的鸟头被缠悲塔砸中，声音回荡在三楼里。 漆黑眼睛中的亮光消失了片刻，九头凤的目光霎时变得有些涣散。 不等它反应，谢离珠直接用缠悲塔将九头凤罩了进去，随后四人默契拿出一叠符纸快速将缠悲塔贴满。 紫白电光流窜在塔身上，随后里面便传来了九头凤的惨叫声与雷电的轰鸣声。 失去效用的符纸自动燃烧后化为黑灰飘落在地。 直到身上带的符纸消耗得差不多了，谢离珠等人才停手。 缠悲塔被收起来后，九头凤浑身上下已经变得漆黑无比，羽毛也稀稀拉拉的，上面还有些许电光流窜，让九头凤不由自主地抽搐。 一只通体漆黑油亮的小猫悄无声息落到了地上，金色的瞳孔缩成了细细的一条线，整个身躯伏地，蓄势待发。 看准时机，灵岚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疾冲出去，在靠近九头凤的瞬间身躯迅速变大，双翼张开，拍中了边上的鸟头，使其瞬间晕头转向。 灵岚动作迅速，一口咬在了最中间的那只鸟头的脖颈上。 九头凤剧烈挣扎起来，翅膀张开扇在灵岚身上，灵岚毫不客气地回敬，同时一爪朝着九头凤的后背狠狠拍下。 长长的脖颈被强行向后弯曲，巨大的力拍在背上，九头凤痛苦地嘶鸣了一声，边上的鸟头反应过来，立刻朝着灵岚的眼睛啄去。 这中间的鸟头才是真正的刀枪不入，灵岚尖锐的牙齿也伤不到它半分，灵岚咬着它的羽毛往后狠狠一扯，将它的脖颈拔秃了大半。 羽毛飘飞着落下，灵岚含着一嘴的羽毛，口中灵力汇聚成球朝着九头凤砸去，被它快速闪过。 看着自己秃了的脖颈，九头凤发出两声愤怒的尖鸣，冷冷将众人扫视了一圈后，九头凤突然后退了两步，随即迅速破开了墙壁振翅飞去。 “拦住它呀！”元鸿祯见状心里一急，没忍住往前追了两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只九头凤扬长而去。 谢离珠等人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你们怎么回事？”元鸿祯心中一时恼恨，转头对着四人怒目而视，“你们怎么能将这妖物放走？你们疯了不成——” 元鸿祯未说出口的话瞬间卡在了嗓子眼里，一柄剑身冰蓝剑心带着一抹朱红的长剑距离他的咽喉不过分毫距离。 第291章 元鸿祯的谋算 谢离珠冷冷盯着他，扯了扯唇角：“你是不是觉得，你耍的花招我们看不出来？” 寒气似乎从剑上溢出来，几乎要将自己冻住。元鸿祯张了张嘴，哑声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谢离珠轻轻“呵”了一声，面露嘲讽之色：“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装蒜不成？” 锋利的剑尖直接抵上了元鸿祯的咽喉，谢离珠淡声道：“拿出来。” “什么？”元鸿祯喉咙发紧，忍不住吞咽了下，瞬间脖颈上便出现了一抹鲜红。 谢离珠眼中浮现些许不耐烦的神色，将元鸿祯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脑中传来了灵岚的声音。 “他藏在腰带里了。” 话音刚落，剑光闪过，元鸿祯的腰带应声而断。 元鸿祯面上当即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一边弯腰一边隔着衣袍拽住了自己的裤子，同时还想要伸手去抓那条腰带。 然而旁边的人并未给他这个机会，灵火瞬间朝着他的手席卷而来，元鸿祯指尖刺痛，一时手慢，只能眼睁睁看着腰带掉到地上。 “叮”的一声轻响从腰带中传出来。 元鸿祯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转头对那名元婴期修士怒目而视。 轻嗤一声，谢离珠将腰带斩成两半后，用剑挑起其中一半，一个镂空的银铃便从里面掉出来滚落在地。 弯腰捡起这个银铃，溟俟眯着眼睛打量片刻后，冷笑一声：“知道用幻心铃控制九头凤，你的身份可是不一般啊。” 灵岚依偎在谢离珠脚边，低声解释着幻心铃的作用。 幻心铃铃身为双层镂空，上刻各类异兽花纹，内里没有铃珠，通过灵力催动后内外两层铃身以不同速度转动以此带动铃内气流发出特殊的振动，这声音很轻，人是没办法听到的，却能够用来控制一些妖兽。 元鸿祯的这颗幻心铃还有一个特殊之处，这铃铛外面涂了奇特的香料，这种香料能够将九头凤吸引过来。 原本灵岚不知道幻心铃的存在，它也听不到幻心铃的声音，但它闻到了这股香料的味道，所以谢离珠才瞬间便锁定了今夜之事的罪魁祸首。 谢离珠从溟俟手中接过幻心铃打量片刻后，反手将幻心铃收到了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就在此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是你！” 谢离珠循着声音看过去，便见那名女子一脸吃惊的同时眼中带着些许了然地指着元鸿祯。 谢离珠眯了眯眼，追问道：“你认识他？” 元鸿祯也看向她，忍不住捏紧了衣服。 “他是烈羽帝国的七皇子，元鸿祯。”那女子说着，上前两步，指向地上的另一半腰带，低声解释道，“这腰带上的千焰赤羽纹正是烈羽帝国王室的纹样，有几根赤羽便排行第几。”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地上另一半腰带的内侧果不其然用金线绣出了火焰的纹样，同时又用赤色的线绣了七根羽毛在上面。 谢离珠回头瞥了一眼那个收到战火波及已经滚到了角落里的人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元鸿祯：“‘烈羽帝国大皇子死了，这下麻烦大了’，原来这麻烦是有人想强加给我们的啊——” 这下在场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夜这场祸事，分明是烈羽帝国内部斗争，元鸿祯想要借刀杀人，便偷偷将九头凤引了过来，利用九头凤将大皇子除去后又让他们和九头凤对上，无论他们能不能将九头凤杀死，元鸿祯都有办法推脱责任。 元鸿祯见自己的谋算被当众拆穿，脸色几经变换，一时哑口无言。 谢离珠不再管他，目光往楼下空无一人的大堂扫了一眼，随后一剑毫不留情斩下，将楼下一排的桌子全部劈成了两半。 “滚上来见我。”谢离珠的声音响彻整个客栈。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连滚带爬地上了三楼：“仙、仙人……” 李大朝着谢离珠几人连连作揖，面上赔笑，当目光触及周围的情形时，脸色一变：“仙人，这……” 他只知道楼上发生了打斗，但没想到这打斗竟然这么激烈，直接将三楼全拆了。 “今夜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谢离珠没有理会他的脸色，冷声询问的同时，凝鸿剑也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从小六倒卖丹药开始说起。” 李大的身影顿时僵住，目光忍不住往旁边飘忽了一下，脖颈上的剑立刻又贴紧了几分，李大顿时被吓得不敢乱动。 咽了咽口水后，李大强自镇定：“仙子误会了，小六不曾倒卖什么丹药……” “嗯？”将剑往前递了些，谢离珠抬眸看向那名元婴期的修士，“倒卖这词确实不怎么准，毕竟你们是一伙的，所有事情彼此都该是知情的。” 李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白。 “我既然已经亮明了身份，阁下为何不坦诚以待？”见这两人都没什么反应，谢离珠声音微冷。 那修士没吭声，头稍稍低着，黑布阻隔了谢离珠的视线。 李大见他没说话，沉默几息后低声道：“仙子，此时谈话不甚方便，不若等仙子将旁的事情都解决了之后，我们再详细一谈。” 谢离珠闻言，将凝鸿剑收了回来：“可以。” 李大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吐完就因为谢离珠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但是我说过了，我的时间很宝贵。”谢离珠抬眼看向他，掌心向上，“拿出点诚意来。” “这……”李大一时间有些为难，不知道谢离珠的这个“诚意”到底是个什么度。 “方才我们碰到了九头凤，既然这是婺郢洲特有的妖兽，想必你们也有更便捷的办法能够解决它。”一旁的柳安筠见状，轻声提醒道。 李大顿时福至心灵，连忙道：“仙子稍待。” 说罢他转身下了楼，不一会便折返回来，从怀中摸出个东西递到谢离珠手上，赔笑道：“这法器能够破那九头凤刀枪不入之躯，还请仙子笑纳。” 第292章 再战九头凤 谢离珠手中躺着一把一指长的金色小刀，刀身偏窄，上刻特殊铭文，是婺郢洲特有的文字，刀柄末尾处还挂了寸许长的金质流苏。 此刀虽小，刀刃却是锋利无比，且近乎薄如蝉翼。 谢离珠接过来之后仔细打量了下这法器，满意收下：“多谢。” 拿到东西后，谢离珠弯腰将灵岚抱起来，元鸿祯见状，本想趁机开溜，没想到刚刚跑出两步就往前倒去。 一条细细的绳索捆住了他的脚，等他倒下之后迅速将他从头到脚绑了个严严实实。 “放开我。”元鸿祯趴在地上蠕动着，怒道，“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岂敢如此对我？” 溟俟上前一把揪住元鸿祯的后衣领，将他直接单手拎了起来，听到他这话，轻轻笑了一声：“烈羽帝国过去只有六位皇嗣，我可还从未听过什么七皇子，若你身份为真，想来在烈羽帝国并不受重视，否则也不需要如此藏头露尾，既然这样，我们便是将你杀了，烈羽皇也不会拿我们如何，最多训斥两句而已。” 元鸿祯面色微变，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溟俟。 先前谢离珠和那卖丹药的人的谈话他也听到了，谢离珠自称是白鹭洲临寰谢氏嫡系，看起来还有证明身份的信物。 这三个人是跟着谢离珠一起的，他便想当然的认为这三个人是谢离珠的跟班，他们多半是谢家的旁支。 但是溟俟这话底气十足，可不像是一个世家旁支能够说得出来的。 他将谢离珠四人打量了一番，双目微眯。 若这些人真的是谢家的人，能够如此有恃无恐，唯一的可能便是，谢离珠已经是整个谢家默认的继承人了，这些人跟着鸡犬升天，有谢离珠在，自然能保他们无恙，毕竟谢家迟早都是谢离珠的。 四人若是知道他的这些脑补，只怕当场就要笑出声来。 谢离珠不过随口扯了个谎，元鸿祯就自己帮他们补全了个中经过，自己将自己说服了。 想通个中关窍后，元鸿祯目光闪烁了下，态度立刻来了个大转弯。 “先前无意冒犯诸位，在下向几位道歉。”面上露出些许讨好的神色来，“能不能，将我放下来？” 溟俟没理他。 四人径直出了客栈。 此时尚未天亮，夜色之下，客栈外一片狼藉，周围原本有一些固定的摊位，此刻已经变得东倒西歪，客栈檐下挂的灯笼也掉落在地，三楼被损坏的窗户掉了下来，摔得粉碎。 收回打量的目光，谢离珠抬步跟着灵岚的指使往前走去，柳安筠等人提剑跟在她身后。 那名元婴期的修士并未跟来，而是在谢离珠走的时候拦住了她。 “九头凤怕火，真火最好。”沉闷的声音传来。 谢离珠扫了他一眼，随意应了一声。 方才谢离珠让他帮忙，结果这人站在旁边看了半天都无动于衷，现在倒是想起来了，说了句压根不算重要的话。 真火焚世间万物且遇水不灭，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怕真火的，但她手上虽有真火，如今却暂时用不了，她还要留着淬炼缠悲塔。 “对了。”谢离珠忽然停住步子，回头往三楼看了一眼，正看到那名女子从窗口探出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她，“给她找间屋子，好好照看，若是出了事唯你是问。” “是是是。”此时李大自是无有不应。 满头大汗地将这几人送走后，李大长长叹了口气，转身朝着那修士躬了躬身：“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当真要如实说吗？” 方才谢离珠质问李大的时候，李大本来想看看这修士是什么反应，结果他一句话也不说，李大只能自作主张先来一招缓兵之计。 “嗯。”淡淡应了一声后，修士转身回了客栈。 且说谢离珠这边，方才灵岚一口咬中了九头凤，还将它的羽毛拔下来好些，九头凤身上已然被灵岚留下了气味。 平日里九头凤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现下有灵岚在，找到九头凤只是时间问题。 元鸿祯心中原本还有些暗喜，心道反正如今九头凤已经跑了，即便这些人真的将事情捅到了烈羽皇面前，他们也没有证据。 但眼看着这些人御剑的速度越来越快，且看方向根本不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元鸿祯心中一时有些慌乱。 “到了。”谢离珠忽然停住，站在剑上，低头往下望去。 下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黑魆魆的看不真切，只能听到几声乌鸦的叫声。 元鸿祯心中一紧，一抬头便看到谢离珠将幻心铃拿了出来，往里面注入灵力之后，幻心铃立刻开始震动起来。 几息后，下方忽然传来了一声长长的鸣叫声，随后便是羽翼扇动的声音，转眼九头凤便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是你们？”九头凤看到来人，微微一怔，苍老的声音传来，“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灵岚蜷缩在谢离珠怀里，听到这话，睁开金黄的眼睛看了它一眼，长长地“喵”了一声，声音闲适懒散。 九头凤的目光落到灵岚身上，转动了一下它不慎灵活的脑子，想通了个中缘由。 “不重要。”谢离珠一手抱着灵岚，一手催动幻心铃，“你只需要知道今日是你的死期就行了。” 杀意与灵力一同注入幻心铃中，银色的镂空铃铛无声振动，九头鸟眼中迅速闪现一抹红光，随后嘶鸣一声，朝着谢离珠直直攻来。 灵岚从谢离珠怀里跳了下来，随即身躯迅速变大现出鬼翼虎原形，猛然扑向九头凤，与九头凤缠斗在一起。 元鸿祯被溟俟拎在手里吊得难受，正准备想个法子让溟俟将他放下来，猛然发现溟俟松了手，顿时吓得惊叫出声。 下一刻他便被一件法器接住了，随后眼前忽然一黑，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没有了元鸿祯的妨碍，四人顿时不再遮掩，持剑在手势若游龙，一个接一个的阵法砸在九头凤身上，困阵灵力链见缝插针捆向九头凤。 第293章 天上掉下来的 八阶妖兽，即便方才因为剑阵使得实力稍有下降，但对九头凤来说，只要它的其他鸟头还能找回来，受的伤都无关紧要。 此时九头凤早已恢复得差不多了，面对四人一虎的攻击，即使是有阵法加持，仍然能够不落下风。 “你们四个，太弱。”冷冷哼笑一声，九头凤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作为八阶妖兽，它即便是面对炼虚期都尚有一战之力，合体期才能做它势均力敌的对手，这四个化神期的修士，虽然实际战斗力都比明面上的等阶要高，但比起实实在在的合体期，还是差了点。 “是吗？”谢离珠淡淡应了一声，左手往上一抬，瞬息之间，无数藤蔓从下方冲上来，以近乎遮天蔽日的阵势将九头凤围住。 “双系灵根？”九头凤动作稍顿，声音玩味，“想不到，你还挺能装。” 方才在客栈里，另外三个人一丝一毫的灵根属性都没有表现出来过，只有谢离珠用过冰系灵力，它还以为这是个冰灵根的小丫头。 没想到，她原来是冰木双灵根。 “可惜。”九头凤的语气里透出浓浓的幸灾乐祸来，“冰木双灵根比起水木双灵根还是差。” 水生木，冰灵根作为变异水灵根，单独出现是最好的，若是与其他灵根配合，或许会反而差些，与木灵根配合尤其不如正经的水灵根。 它原本还觉得这丫头生了冰系单灵根该是灵根同品阶的人里天赋比较不错的那一类，没想到她却是个冰木双灵根，这下可好，两边都不够出彩了。 九头凤说罢，黑亮的眼睛扫过周围的藤蔓，引颈长鸣一声，音波荡开，周围的藤蔓瞬间被震得粉碎。 “不堪一击。”看着四周纷纷扬扬落下的藤蔓，九头凤嗤笑一声。 藤蔓纷扬间，谢离珠和溟俟已经接二连三给它套了好几个阵法，九头凤看了一眼，压根没放在心上。 “你们这些阵法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劝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力气得好。”九头凤说着，往前凌空踏出一步，爪下阵法瞬间失去光芒，“看到了吗？” 方才在客栈里，它多有束缚，一直放不开手脚，这才给旁人一种它被四人按着打的错觉，如今在这广阔天地之下，这四个修士压根不是它的对手。 “无妨。”谢离珠眼中暗芒一闪，聚封阵落下，并指如笔凌空点画，“你毁坏一个我可以还你十个。” 谢离珠自然只是嘴上说说，她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瞬间画出那么多个繁复的阵法来，不过她的速度较之从前还是快了不少，原本追求精确，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潦草画完便用。 狂风吹来，下方传来树枝摇动的“沙沙”声，聚封阵运转，四周灵气被聚拢过来尽数汇于谢离珠周围。 九头凤见此阵仗，只将这阵法当做了寻常聚集灵气的阵法，并未放在心上，然而下一刻，它的动作便僵住了。 黑红的魔气在空中悄然成型，丝丝缕缕缠上九头凤，在谢离珠五指收拢的瞬间，将九头凤缠缚住。 九头凤低头看去，自己的腿上身上都被缠上了红黑色的魔气。 “你……”九头凤一时卡了壳，瞪大眼睛看着谢离珠将周围的灵气魔气一股脑吸进了身体里。 此时谢离珠的脑袋顶上甚至出现了个双层的漩涡，看起来十分搞笑。 谢离珠在进入化神期以前，虽说是灵魔同修，但整个身体的容量就那么大，能容纳的力量是固定的，无论是灵气还是魔气，最多只能将另一方挤得一点不剩。 但她步入化神期后，身体能承受的力量大大提升，她便索性在丹府中分隔出了两方空间，一边存灵力，一边存魔气。 左右她如今无论是灵力还是魔气都可以驾驭如常。 且她在如此操作时，还偶然发现自己丹府内的容量竟然还逐渐扩大了，她如今的丹府容量已然快要有原来的两倍大了。 若是这么做能够扩大丹府容量的话，假以时日，她没准能够将弄出两套体系来，彼此可以独立运转也可以互相融合影响。 “我如何？”谢离珠倒持凝鸿剑，一手负于身后立在灵剑上。 在她身后，遮挡的云已经散开，一轮满月高悬天幕之上，衬得她衣袂翩飞仿佛踏月乘风而来。 “你既吸纳魔气，该是魔修才对，正道修士岂会与你为伍？”九头凤的目光落到柳安筠三人身上，百思不得其解。 “那当然是因为，我也是正道修士啊。”谢离珠微微一笑，手腕一翻，凝鸿剑正持于手。 月光如练流泻于剑上，刃上寒芒闪动，剑心朱红流转。 “没用的。”九头凤想不通，便索性不想，“即使有魔气助你，你也一样伤不了我。” 忽然，嘈杂的鸟鸣响起，遮天蔽日的鸟从下方的林子里冲出来，将众人团团围住，灵器上已经晕过去的元鸿祯差点被掀下来。 “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谢离珠说着，上半身前倾，背手凝鸿剑指向斜上方，剑刃正对着天上明月。 九头凤摆出了防御的姿态，那些突然出现的鸟聚集到它面前，密密麻麻的形成了一面盾一般。 月色之下，谢离珠横于身前的左手忽然有寒芒闪现，九头凤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便听到了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传来。 九头凤迟来的感受到了自己脖颈处传来的刺痛，稍稍低头看去，便见自己长长的脖颈正中间被灵岚咬秃的地方，突兀的横亘着一条红痕，鲜血还在从里面往外涌，顺着脖颈流下来。 巴掌大的金色小刀脱手刺破九头凤刀枪不入之身后朝它身后飞去，打了个圈竟又回到了谢离珠手中。 九头凤抬眼便看到了谢离珠两指间夹着的那把金质小刀，声音中带着些许讶异：“你哪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随口扯了一句，谢离珠将金刀收了起来，唇角轻扬，双手持剑朝着九头凤劈下。 第294章 挖珠取丹剖骨 此刻九头凤终于迟来的感受到了害怕的情绪。 它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在谢离珠身后汇聚的与月光同色的虚影。 “寻常剑招无用，留月剑法如何？”谢离珠的声音很轻，其中气势却是格外迫人。 灵气与魔气缠绕在凝鸿剑的剑身上，剑心的朱红在月色映照下反射出奇异的红光来。 九头凤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想要闪避，谢离珠却不给它逃跑的机会。 悍然一剑劈下，剑气急飞而去，偌大的虚影携雷霆万钧之力砸向九头凤。 “当”的一声，气流爆开，吹得几人衣袂猎猎作响。 虚影直直从九头凤的身躯正中间劈下，而后消散不见，鲜血瞬间喷涌出来，在最高处出现瞬息的停滞之后，直直坠落下去。 “你怎……”九头凤想说话，张嘴却只发出一声残留的嘶鸣。 原本站在明月之下人忽然消失不见，再定睛看时，已然出现在了九头凤面前咫尺之地。 “想说的话等下辈子吧。”不带感情地说罢，谢离珠出手如电，五指成爪直接从九头凤中间头颅的脖颈最下方穿出。 鲜血瞬间溅到谢离珠脸上，她却避也不避。 在她手中，虚攥着一颗色如琥珀的珠子。 片刻的寂静后，九头凤的身躯忽然从中间直接一分为二，朝着两边轰然倒下，直直往下坠去，好在被司凝及时用法器接住。 破开的身体里，各种内脏的切口十分平滑，乱七八糟的拖在外面。 谢离珠站在剑上，保持着取珠的姿势不动，良久才回过神来，收回了手。 边上递过来一方帕子，谢离珠抬眼看了一眼，浅笑着接过：“谢谢师姐。” 她一边说，一边将脸上的血迹擦去，眉心的一点朱红在血色的映衬下越发鲜艳。 谢离珠这边在擦拭血迹，溟俟那边则是兴冲冲跑到了九头凤的尸体旁边，将妖丹取了出来，而后凑到谢离珠面前，一脸惊叹地看向谢离珠手中的珠子。 “师妹，你这剑招可真够有意思的。”溟俟啧啧称奇，“竟然没把这九元灵珠一起劈成两半。” 谢离珠那一剑落下的时候，溟俟本是大惊失色想要拦住谢离珠的，没想到后面谢离珠出手狠辣，直接生生将这九元灵珠掏了出来。 那一剑气势如此慑人，他原本以为这珠子必然也毁了，没想到能好端端的被谢离珠握在手里。 谢离珠将九元灵珠上的花纹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将珠子收了起来：“我既然知道它有这宝物，自然不可能白白毁去的。” 原来，九头凤最中间的那颗鸟头的脖颈下端的位置会养出一种特殊的珠子，色如琥珀，表面有天然的九头纹样。 九头凤刀枪不入的身躯，正是得益于这颗珠子。灵珠运转之时，能隐约在珠子所在的位置看到微光。 谢离珠能注意到这微光都多亏了灵岚的提醒，灵岚险些把它脖颈上的羽毛全部拔光了，自是早早注意到了这微光。 它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如实告知了谢离珠。 后来谢离珠留意到防御破开后这光芒便消失了的时候，心中便隐约觉得这微光的来源只怕对九头凤来说是一大助力。 所以她才会用留月剑法。 她彻底领悟了留月剑法之后，发现这剑法有一个特殊之处。 在面对活物、灵体之类的情况时，留月剑法与寻常的剑招并无差别，但在面对一些特殊的东西，比如灵器的时候，留月剑法却是伤不到它们分毫。 这样的剑法，几乎可以说是为灭口夺宝量身定制的。 谢离珠曾经拿缠悲塔试过，缠悲塔确实毫发无伤。 她不知道那微光的来源是什么东西，便选了留月剑法，将这珠子顺利保留了下来。 在她取珠的时候，九头凤早就死在留月剑法之下了，它残留的魂灵却还没能意识到这件事，所以才眼睁睁看着谢离珠“活活”挖出了珠子。 溟俟以前听说过九头凤会守护一种名为九元灵珠的宝物，他还以为是和其他的守护兽一般只在灵珠周围活动不让人靠近，且它自己没办法使用这灵珠。 在见到真正的九元灵珠之前，他都没想到这九元灵珠原来就是九头凤的躯体里自发形成的，且一直藏在它的躯体里，为它所用。 “还是小师妹你考虑的周到。”溟俟夸了一句，目光有些游移。 天晓得他在看到谢离珠劈出那一剑的时候其实是在心里吐槽谢离珠性子太急一点都不靠谱的。 “是吗，谢师兄夸奖。”谢离珠偏头扫了溟俟一眼，神情颇有些似笑非笑，看得溟俟汗流浃背。 “既然都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们还是快些回客栈去吧。”柳安筠在旁边开口提醒，“那女子还留在客栈里。” 点了点头，谢离珠回头想找司凝，结果看到司凝在做什么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阿凝你……？” 溟俟原本已经准备走了，听到谢离珠的话一脸纳闷地转过头来，随即也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道：“呃……咱玉极殿也没穷到这种地步吧……” 区区八阶妖兽，有用的妖丹和灵珠都已经被拿走了，哪里还需要把人家的骨头也给剔出来？ 不知道的人看了此情此景只怕还以为玉极殿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门邪宗。 司凝一脸若无其事地擦去手上的血迹，将剔出来的几根骨头拿了起来，闻言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地瞥了溟俟一眼。 “溟俟师兄，你有空的时候还是让瑶泽师姐给你看看眼睛吧。”撇了撇嘴，司凝抬手将那几根骨头递到三人面前，下巴微抬示意道，“喏，你们看，它这几根骨头养得跟玉似的，这可是炼器的好材料啊。” 唇角轻轻抽了下，溟俟率先移开了目光。 知道你们器修抽象，没想到你们器修这么抽象，骨头竟然也能拿来当炼器材料。 “既然有用，带着也好。”谢离珠赞同地点了点头，“难得碰上八阶妖兽，自然应该物尽其用。” 第295章 拿你喂鸟 四人回去的路上元鸿祯被叫醒，他抬头望四周打量了片刻，有些懵：“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 他身下的法器已经被收起来了，此刻正被溟俟提着后领。 四周一片漆黑，风平浪静的，可他分明记得在他晕过去之前九头凤已经被引出来了。 现在这是在逃命还是已经打赢了？ 他们四个御剑的速度比来的时候差不了多少，面上也一直基本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元鸿祯这会视野有限，着实猜不到眼下的情况。 “醒了？”谢离珠偏头扫了元鸿祯一眼，“我们准备等九头凤追上来之后拿你去赔罪。” 她面上一本正经神色严肃，元鸿祯听了这话便有几分信以为真，面色有些发白。 “所以你们才将我带出来？”他声音发紧，脸色十分难看，“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再怎么说也是烈羽帝国的皇子，你们岂敢？” 他口中虽然强调着自己的身份，却想起了先前这些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中一时有些惴惴不安，只能一边兀自乞讨九头凤追不上一边在心里骂这几个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既然没实力杀死九头凤，跑了就跑了，还有什么好追的？ “你是如何想到利用九头凤的？”谢离珠没管他的脸色，自顾自问着，“为什么选在了这家客栈里？” 他们两个是烈羽帝国的皇子，那女子认得他们，还知道如何判断他们的身份，只怕也是个非富即贵的。 好端端的，突然这么多人聚集到一处，未免太过巧合了。 元鸿祯目光微闪，在心中思考着要不要回答这问题，没等他想明白就感觉自己后背一阵发凉，抬眼看去便对上另外三人冷漠的眼神。 这四个人，就差没把“不说实话就杀了你”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元鸿祯一阵无语。 想起来先前这几个人的所作所为，元鸿祯犹豫片刻，老老实实道：“找九头凤自是因为这妖兽厉害且好控制。” 幻心铃能控制住的高阶妖兽不少，但是像九头凤这种神出鬼没的却是不多见。 婺郢洲的人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能碰上九头凤，比起其他那些受制于地形等各种内外因素的妖兽来说，利用九头凤反而付出的代价更小。 这不，他只需要花重金买道幻心铃，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铲除异己。 “至于这客栈……”元鸿祯顿了顿，露出些古怪的神色，“你们几个，不知道这客栈是做什么的吗？” 他本以为这四个人知道这客栈是做什么的，先前只是恼怒于阴差阳错当了冤大头而已，如今看来这四人分明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那先前谢离珠主动坦诚自己的身份，看来也不是知道背后的具体情况，而是真的误打误撞了。 “你觉得，我们应该知道些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深思，谢离珠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客栈实际与沁霞楼有合作，这事你们知道吗？”元鸿祯试探着开口。 谢离珠的哼笑声传来，其中意思元鸿祯听懂了。 第296章 姬浩澜 元鸿祯一时间有些纳闷，既然知道客栈和沁霞楼合作，没道理不知道沁霞楼的规矩才对吧。 “沁霞楼有一件东西要拍卖，我和皇兄都想要，这才有了今夜之事。”元鸿祯说至此处自我感觉已经交代得足够清楚了，便闭口不再言语。 谢离珠四人对视了一眼，目光微动。 听他这话，沁霞楼是个拍卖东西的地方，且元鸿祯想要的这件东西还与这客栈有些联系，元鸿祯需要通过客栈这边才能够有资格去买这件东西。 看来从元鸿祯这里是不可能问出更多的东西了，谢离珠等人一路无话赶回了客栈。 李大独自一人坐在堂中，时不时往外张望两眼，神色忐忑。 谢离珠一行五人四把剑从天际疾飞而来落到门前，流光刹那闪现。 见到几人，李大眼中一亮，立刻起身快步迎上来：“几位仙人可还安好？” 他一边问一边将四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身上灵力波动平稳，身上也没什么伤痕，看起来不像是落败的样子。 留意到谢离珠身上的血，李大隐约在上面感受到九头凤的气息，心中顿时了然。 看样子那九头凤多半是已经没命了。 “嗯。”随意应了一声，谢离珠抬步往楼上走，“那女子呢？” “在楼上，我带您去。”李大本来有话要说的，见谢离珠问及那女子，只能暂时将自己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将门敲开后，在进去之前溟俟将元鸿祯丢到了李大手里：“关起来。” 早在落地之后溟俟便将元鸿祯重新绑了起来，这会整个人跟着粽子一般。 元鸿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窝囊的状态。 关上门，那女子率先在桌边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四人：“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目光从她面上一一逡巡过，谢离珠眼睫半敛，低声问道：“安华陛下是你的什么人？” 那女子豁然抬头看向谢离珠，面露讶异之色：“你认识皇姨？” “皇姨？”谢离珠挑了挑眉，“敢问如今的遥伽女皇是何人？” “皇姨在位时，母皇封号为允。” 听到这些称呼，谢离珠已然能猜到些这女子的身份了。 不管是在过去真实存在的遥伽历史中，还是安华创造的梦境中，都是允王接替了皇位。 安华无女，也懒得从其他人膝下过继，且对于继位者她心中早已有了安排，非允王莫属。 一众藩王当中允王能力最是出色，曾经与安华不相上下，即使允王曾有谋反罪名，安华也没有想过杀她。 “原来阁下是遥伽帝国皇女。”谢离珠点了点头，“难怪会知道元鸿祯的身份。” 七国往来频繁，皇室成员彼此相识并不奇怪，只是为何元鸿祯没认出她来？ “我名浩澜，唤我名字便可。”想起来还没告诉这些人自己的名字，姬浩澜连忙开口。 遥伽帝国皇室以姬为姓，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没多少人有资格连名带姓地称呼皇室成员，而对四洲不少修士来说，姓氏根本不重要。 “浩澜殿下来此，所为何事？”谢离珠想起来先前元鸿祯说的话，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第297章 请入沁霞楼 “有件宝物流落在外，此物与皇室秘宝有密切联系，故而母皇派我一路追查至此，命我不惜一切代价将此物带回。” 姬浩澜一听谢离珠认识安华，顿时对四人的戒备便降了不少，左右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她便也没有隐瞒。 “这东西不会和烈羽帝国也有关系吧？”司凝莫名想到了先前元鸿祯说的话。 姬浩澜点了点头。 四人脸色微沉。 两国皇嗣为同一件宝物来婺郢洲，元鸿祯甚至还趁机杀了自己的皇兄，若是他和姬浩澜对上…… 姬浩澜乃遥伽帝国皇嗣，谢离珠如今一身的本事有好些都和遥伽帝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的照世眼先前更是遥伽皇室的秘宝，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若是殿下需要，我等可助你拿下此物。”沉吟许久后，谢离珠沉声开口。 姬浩澜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随即淡然一笑，却是摇头拒绝了：“不必，多谢仙子好意，但我想诸位既是玉极殿弟子，应是不愿参与七国斗争的，遥伽与烈羽自己的事，自然应当我们自己来处理。” “你如何肯定我们是玉极殿弟子？”溟俟眉头一挑，有些好奇，“我们可是从未表露过身份。” “元鸿祯不了解四洲修士，我却是花了不少功夫。”姬浩澜唇角带笑，姿态闲适。 屋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随后柳安筠笑道：“公主博闻。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多打扰了。” 姬浩澜拒绝了他们的帮助，他们与姬浩澜也没什么共同话题，自是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 四人刚从姬浩澜屋内出来，李大便三步并两步从楼下冲了上来，跨最后一级台阶时甚至险些摔了个大马趴。 “何事如此着急？”谢离珠眉头微挑，问道。 李大轻咳了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说几位想要知道的事情会由他亲自说明。” “你家大人……”柳安筠顿了下，想起来先前谢离珠逼问李大的时候他曾经看向过那名元婴修士的人，“莫非是先前那位黑衣人？” “正是。”李大点了点头，“大人说先前多有怠慢，想向几位当面赔罪。” 四人一头雾水地跟着李大去见那名黑衣人。 “大人，四位仙人到了。”停在其中一间客房门口，李大弯腰，神色恭敬。 房门自动打开，李大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名修士坐在桌后，正对着门口，微微低着头。 四人进来之后李大轻手轻脚将门合上便离开了。 “阁下准备坦白从宽了？”谢离珠率先落座，语气颇有些不善。 这会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人只有一个姬浩澜，在旁人眼中，谢离珠仍然是他们四个中的主心骨，所以大多数情况下的交流谈话柳安筠等人都是闭口不言。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没回答：“我名华池。” “诸位可听过沁霞楼？”华池一边说一边观察四人的神色，见他们神色平静便继续道，“售卖丹药，是沁霞楼筛选客人的一种方式。” “可我们并未说过要进沁霞楼参与拍卖。”谢离珠眼睫微垂，淡声道。 “无妨。”华池不以为意，“在买下丹药之前你们确实没说过，但后来却是说了。” 谢离珠神色微顿，冷笑了一声。 原来说的为她引见丹师是这么个意思。 “能买得起你手中那种丹药的，是沁霞楼的贵客，日后与沁霞楼的生意便还可以商议，沁霞楼有好东西也会先行询问你们。”华池继续道，“小六只是负责做筛选顾客的工作，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他伸手朝外面指了指：“你们能看到的，戴着面具的人，都在做这样的工作，只是各自分工不同。” 回想先前见过的那些戴面具的人的数量，四人在心中暗自感叹。 沁霞楼的势力可真是不小，这一座城池里近乎三分之一的人都是戴着面具的。 “沁霞楼筛选客人，想必也是有不好出手的东西想要另寻他路吧。”轻轻叩了叩桌面，谢离珠缓声开口，“既然已经盯上我了，还如此怠慢于我，你们还真是好样的。” 华池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心虚理亏：“我们筛选顾客，自然也要看顾客的实力，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若是有命买没命用，对沁霞楼可是弊大于利。” “况且，九元灵珠对阁下也是有帮助的，不是吗？” “这么说来，你们原本准备的考验还不是这九头凤。”哂笑一声，谢离珠凉凉道，“还让你们捡了个便宜。” 华池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几位可还有什么想问的？若是没有的话，几位可以前往沁霞楼了。” 谢离珠瞥了他一眼，最终一语不发起身离开。 李大已经候在楼下了，见四人下来后，让旁边跟着的小六上前两步，将手中端着的东西呈到几人面前。 “沁霞楼修士众多，届时会有人来迎接，烦请四位仙人戴上这面具，便于区分。”李大解释道。 四人依言戴上面具。 李大手中拿着个圆盘状的法器，上面刻了轨道，轨道内嵌有各色圆珠。 见四人戴好面具后，拨弄了几次上面的指针后，指针上方出现一个阵法，同一时间整个大堂的地面上也出现了相同的阵法。 “请。”李大朝那阵法示意了下。 “把那男的放出来。”目光从李大手中的法器上一扫而过，谢离珠说完后率先踏进阵法。 阵纹缓慢转动，谢离珠四人踏入阵法后瞬间消失不见，而后在李大手中法器上的圆珠则有四颗亮起光芒，在轨道上缓慢滑动起来。 谢离珠这边，他们进了阵法后，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已然站在了一条甬道内，四周点着昏暗的灯。 几人准备往前走，却被谢离珠拉住了。 “我的身份牌断连了。”谢离珠语出惊人，“我方才在外面的时候试过一次，进来之后又试了一次，都没有反应。” 三人闻言，连忙将自己的身份牌也拿出来注入灵力，结果明明散发着微弱莹润光芒的身份牌却是毫无变化。 第298章 婺郢洲有异 “无论是我们四个想要互相联系，还是联系宗门，都不行。”柳安筠放下身份牌，面色有些发沉，“我们先前一直一起行动，所以不曾发现这身份牌的异常。” 他们进入婺郢洲后便不曾将身份牌显露于人前，自然也没有时时刻刻注意着身份牌的情况。 如今突然发现身份牌断连，他们却连究竟是何时出现的这情况都不知道。 “我们在来的路上无甚异常，应当不是路上出现的这情况。”溟俟一手摩挲着下巴，蹙眉沉思，“难不成是入城之后才这样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莫非这也是那什么沁霞楼做的？” 沁霞楼在这城中的势力如此之大，没准真有可能。况且先前沁霞楼做了这么多让他们不满的事，如今再多这一件也不算多。 另外三人同时保持着沉默。 似乎，沁霞楼确实是嫌疑最大的。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早在我们进入婺郢洲之后，这身份牌就已经这样了。”谢离珠幽幽开口。 “不可能！”谢离珠话还未说完溟俟便一口否定了，“我先前来婺郢洲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谢离珠撇了撇嘴，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没好气道：“三师兄，我话都还没说完。” “我们来的时候碰到了风暴，后来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婺郢洲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根本就不知道。”谢离珠顿了顿，将阵盘拿出来低头看去，“况且一开始我就已经看过阵盘了，指针一直稳定不下来，直到现在都是这种样子，已经足够说明这一片地方甚至是整个婺郢洲都有异常了。” 婺郢洲作为四洲之一，大小宗门众多，不可能一个阵法师都没有，婺郢洲自然也不可能一整片陆地都是磁场紊乱的。 就白鹭洲而言，每个城池都会有宗门弟子驻扎镇守，散修更是数不胜数，所以磁场紊乱之地是多半不可能有城池的，否则对阵法师来说会造成极大的干扰，婺郢洲大抵也是如此。 偏偏从岸边一直到这里，所经之处都是这般模样。如此大范围的一片地都是这种情况，多半只会出现在秘境洞天里，但这里又与寻常的城池无异，哪有那么矛盾的？ 偏偏谢离珠他们进来的时候人是昏迷的状态，醒过来的时候早已不知道在岸边躺了多久了，究竟是误触了什么结界还是意外进入了什么地方，他们一概不知。 “这倒是。”溟俟自己也是阵法师，谢离珠说的有理有据，他没法否认，又将自己的阵盘也拿出来看了看，确实如谢离珠所言，中心指针一直转个不停。 “我从前去过的几个地方都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这一次便先入为主想当然了。”溟俟态度良好认错极快，“既然如此，小师妹你可有什么想法？” 谢离珠收起阵盘，目光顺着甬道往前：“这里面肯定会有阵法师，到时候抓一个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们是外地人所以不明所以，那原本婺郢洲的修士还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不成？ 三人点了点头，纷纷往前走去。 “还有一个事。”谢离珠边走边低声开口，“方才在诛杀九头凤的时候，我感觉有些奇怪。” 柳安筠步子顿了下，往谢离珠那边靠近些许，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谢离珠轻轻摇了摇头，神色莫名：“我感觉，心中的杀意格外强烈。” 他们虽然无辜受到牵连和九头凤打了好半天，但这么点过节，远远不到让谢离珠产生如此强烈的杀意的地步。 取珠剖丹这种事情，完全可以等九头凤死透了之后再做，反正也不会影响九元灵珠的功效。 偏偏谢离珠作为主力，在面对九头凤的时候，心中莫名有一股格外强烈的感觉在催促着她她，所以她直接将九头凤一劈两半，活生生掏出了九元灵珠。 她拿到九元灵珠之后呆立了那么久，也是在平复心头的杀意，甚至刚刚拿到珠子的时候她还有些神思恍惚。 “我现在，有这么嗜杀吗？”谢离珠指了指自己，一脸不解。 除了闇鬼一族之外，她目前也没造过什么大的杀孽，且她也不是以杀证道，面对文耀的时候她的杀意也就比这次稍微强那么些许。 她怎么会对一只鸟会有那么强的杀意？ 柳安筠直接伸手扣住了谢离珠的脉搏，边走边诊，然而过了好半天她都没有松开谢离珠的手腕。 “师姐，怎么了？”谢离珠轻声问了一句。 “你的身体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柳安筠蹙了蹙眉，松开谢离珠的手。 “无妨，反正如今怪异之处我已然同你们说了，你们自己也要留心观察。”沉默片刻后，谢离珠宽慰地笑了笑。 一路无话。 这甬道站在入口处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出来，真正走起来了才发现这甬道长得出奇，七弯八拐的险些将人绕晕。 四人不知在甬道里走了多久面前才终于出现了一扇门，在门的上方刻了沁霞楼三个字。 目光在上方的字上转了一圈后，谢离珠伸手一把推开了门。 甬道内原本有光照着，已经不算昏暗了，甚至说句灯火通明也不为过，然而推开门之后，四人却感受到了更加刺眼的光芒，刺得四人忍不住闭起了眼睛。 等适应了强光后，四人才缓缓睁开眼，随后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刹。 此时映入四人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的场地，一共五层，每一层都嵌有许多照明的法器，穹顶之上更是镶金嵌玉，华光璀璨。 每一层越往上环形越大，房间数却越少，最中间的空地上，则是修了一个巨大的台子，此时上面空无一物。 四人推门出来之后，正对着那一方台子，两边便是围成一圈的房间。 门的两边候了人，脸上都带着半张面具，做工十分粗劣，大眼红腮咧嘴笑，在四人进来的时候，这些人同时朝着他们弯下腰来。 第299章 丹霞鸾纹镜 四人站在门口没动，不一会便有戴着另一种面具的人匆匆而来，走到四人面前后一揖到底。 “贵客来此，沁霞楼蓬荜生辉。”领头的人扬声道，“诸位贵客，楼上请。” 来迎接的人一路将谢离珠四人带上了最顶层。 这一层只有五间房间，窗户都是紧闭的状态，谢离珠等人进到其中一间后，那领头的人伸手将窗户推开了些许缝隙，而后带着人躬身退下。 站在这间屋子里，几乎可以将整个沁霞楼一览无余。 他们进来之后，旁边没过多久便又陆续传来了几声开窗的声音，等到五扇窗户都彻底打开后，底下忽然走出一群修士，背对着将高台围住后，手中未出鞘的刀剑支于身前。 “让诸位久等了。”轻灵的声音响起，一名女修衣袖一拂飞身上台，朝着周围做了一圈揖后笑着开口，“不过今日沁霞楼拍卖的都是世间罕见的宝物，定不让诸位失望。” 她说完后两边各走出一列修士，手中无不捧着托盘，其上盖有红布。 女修将红布一一揭开，周围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吸气声，但看距离都是下面几层的修士发出的。 将这些东西一一打量过后，谢离珠收回了目光，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发呆。 下面拍卖的东西里，灵植丹药法器应有尽有，但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吸引力着实不大，毕竟好些东西玉极殿都是有的，没有的他们也不需要。 这拍卖会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件宝物，谢离珠等人整整在屋里坐了两个时辰，此时下面的东西都还没有什么是他们特别感兴趣的。 “这沁霞楼如此无趣，那华池何必非要让我们进来？”手中把玩着一个方才拍到的小物件，溟俟颇有些不解。 他参与拍卖完全是闲着没事干了，见到个顺眼的便随口叫价拿下，那华池说什么也要让他们来沁霞楼，总不能也只是为着与溟俟差不多的态度吧？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听到下方传来一阵惊叹声，四人垂目看去，便见此刻那名女修面前正放着一个托盘，其余人已经退下了。 女修伸手揭下红布时，谢离珠抬眼便看到侧边的地方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谢离珠了然，看来这东西就是两国皇室都要抢夺的东西了。 那托盘上摆着一个圆盘一般的东西，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最中间的地方嵌着一颗朱红色的珠子。 “此物名为丹霞鸾纹镜，本是一对，但其中一面不慎流落在外，沁霞楼多次寻找无果，只得将这仅存的一面单独取出拍卖。”女修一边说一遍将那铜镜双手捧出，将雕花的一面朝向四周的房间。 正在此时，嵌在每一层的照明法器竟同时熄灭，楼内陷入一片昏暗当中，随即穹顶之上照下一束光来，正正好打在了那颗朱红色的珠子上面。 变化在瞬息间发生，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就连谢离珠等人也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 原来，那颗朱红的珠子被光束照到之后，竟然光芒大盛，随后凭空出现一个朱红的结界，将高台笼罩进去。 透过那泛着光的结界，众人能够清晰看到原本石质的高台上灵植瞬生，结界上的光芒仿若一片霞光落在这些长相各异的灵植上。 女修见状，唇角轻勾，手腕一翻，一件法器出现在她手掌中，随后她将这法器催动，法器周围顿时散发出柔柔的光芒来。 她将这法器对准了铜镜的镜面，霎那间，结界内白光大盛，经过镜面反射的光芒照到地上的灵植上面，随后众人便清晰看到在那光芒的照耀下，一只红鸾鸟缓缓成型。 待它的身躯长到将近三丈后，只听得它引颈发出一声清亮长鸣，随后翅膀一扇便绕着女修在结界内飞起来，长长的尾羽略过之后赤焰熊熊燃烧。 它只飞了两圈，随后四周的照明法器再次亮起，高台上的结界瞬间消失，那红鸾鸟也消失不见。 小心翼翼将铜镜放回托盘上后，女修微微抬起头，将周围的房间全部扫视了一圈：“想必诸位也看到了，这铜镜里面收了一方天地，内养一缕红鸾鸟魂魄与无数珍贵灵植。” “这些灵植也可以随意取用，在这一方天地里，受红鸾鸟残余灵力福泽，灵植长成只在瞬息之间。至于这红鸾鸟，假以时日说不定尚能化出实体，届时便会与法器的主人缔结契约。” 鸾鸟珍贵，出生便是八阶灵兽，实力强大可遇不可求，无论是作为坐骑还是参与战斗都能让修士大受裨益。 “此物，起拍价三百万灵石。”吊足了在场众人的情绪后，女修缓缓开口。 霎那间，原本已然有些嘈杂的楼内立刻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三百万灵石，对大多数的修士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数目，甚至有的宗门一宗上下也就只能拿出这么多的灵石来。 玉极殿一年的开销也到不了三百万灵石。 单就这起拍价一条，就已经断了在场将近六成修士的想法了。 然而这铜镜的价值方才众人也已经亲眼目睹了，心动的修士也一抓一大把。 “六百万！”当即便有人叫价，张口便是两倍。 “七百万！” “九百万！” 此时叫价的人都喊得极快，几乎是一个挨着一个，四面八方都有声音传来。 “一千二百万。”姬浩澜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在楼里回荡着，足以让每个人都能够听清。 楼内短暂的安静了一瞬间。 此时价格只是原来的四倍，但已有一部分还价的修士望而却步。 “一千三百万！”片刻的静默后，元鸿祯沉声开口。 从他的声音里，谢离珠莫名听出了些许肉痛的意味。 姬浩澜没有跟。 下方的女修见状，轻轻抿了抿唇，缓缓开口：“一千三百万一次，一千……” “一千五百万。”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谢离珠的声音打断了。 旁边三人同时朝她看过来。 第300章 银月骨 “离珠，你要这法器？”柳安筠轻轻挑了下眉，问道。 “自然不是。”听到元鸿祯那边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声音，谢离珠唇角微扬，“闲的。” “两千万。”姬浩澜那边几乎是紧跟着叫价。 下方众人哗然。 她这加价幅度可是不小，竟然直接将价格抬到了两千万。 “两千一百万。”元鸿祯恼怒的声音传来。 后面便是姬浩澜和元鸿祯自己的拉锯了，谢离珠没有再参与，只眼看着元鸿祯叫价的间隔越来越长，声音也越来越弱。 最终元鸿祯也没能拿下这面铜镜，铜镜以三千七百万的价格落入姬浩澜手中。 无论他是奉烈羽皇之命前来，还是出于私心，他都没有如姬浩澜一般的底气，可以一直加价。 况且，他敢设计大皇子，便说明烈羽皇多半是不知道他也来了婺郢洲。 铜镜被人直接送进了姬浩澜所在的房间。 高台上，女修唇角的笑容更盛，清了清嗓子后，叫人将下一件宝物拿了上来。 “此物名为银月骨。”女修伸手将红布揭开，托盘之上放着一根一掌长的骨头，“乃银月异兽肋骨。想必诸位也知道，自月织族灭后，银月异兽也随之消失，这根骨头，是世上最后一根，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女修说出这宝物的名字的时候溟俟便坐直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托盘上的东西。 “此物，起拍价三十万。”女修目光转了一圈，补充道，“上品灵石。” 溟俟轻轻“啧”了一声。 银月骨是他正在找寻的淬炼材料之一，但这价格着实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了。 不过还好叫价的人不算多，最终以八十五万的价格落到了溟俟手里。 溟俟手中摩挲着这根骨头，面上带着心痛的神情。 八十五万，这可是他给公会打了许久的工，攒了好几年的月银才凑够的。 “三师兄，你想开一点。”谢离珠一脸同情地拍了拍溟俟的肩膀，“拿来淬炼灵器，价值可不止这些。” “唉！”溟俟长长叹了口气，一脸惆怅地将这银月骨收了起来。 溟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四人原本准备直接走人，开门之后却被人拦住了。 “几位贵客留步。”方才负责迎接他们的人站在门口，赔笑道，“今日拍卖的宝物还有好几件珍品，没准有几位能瞧得上的，几位贵客何不再等等。” 谢离珠蹙了蹙眉，深深看了这人一眼，抱臂斜倚着门框：“那你不如先给我们透露点情况，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那人声音中流露出些许为难，“沁霞楼的规矩向来是不能提前告知宝物情况的，贵客这要求，小的实在是没办法做到啊，还请贵客莫要为难小人。”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谢离珠一脸无所谓地站直身子，径直抬步往前走去，“我们来此本也没什么目的，不过是来看个热闹，如今热闹看够了，也照顾了你沁霞楼的生意，若是没有我们确实想要的东西，再留下去不过浪费时间而已。” 第301章 只予有缘人 那人连忙抬手拦住谢离珠，见谢离珠面上露出不耐的表情，当即深深弯下身去，低声道：“贵客方才不是听到了吗？那银月骨还被您旁边这位拿下了。” 溟俟闻言，挑了下眉。 谢离珠轻哂一声，摆了摆手：“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便勉为其难再留片刻。” 四人退回房内，那人连忙将门合上。 “离珠，这……”司凝指了指门口，欲言又止。 谢离珠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支着下巴漫不经心打量着下方的东西，碰上合眼缘的便随口叫价。 然而她喊了两次之后便发现元鸿祯似乎在刻意针对她了。 每逢她叫价的东西，元鸿祯必然参与，但只跟几次，等谢离珠将价格抬得足够高后便不再开口。 在元鸿祯再一次开口抬价后，谢离珠冷笑一声，抱臂往后一靠，不再开口。 此时价格已然翻了好几倍，基本没人再开口，外面静的可怕。 那女修见状，三声喊过，东西被送到元鸿祯手中。 谢离珠又故技重施，让元鸿祯白白当了几次冤大头后他便不再开口。 下方高台上的女修目光往最上层扫视一圈，目光在谢离珠等人所在的屋子停留时间稍长。她轻轻舒了口气后，拍手让人上来。 “下面这件是今日拍卖的最后一件。”女修的手搭在托盘上，“此物较之先前的宝物有些特殊，它的主人说，此物只予有缘人。” 她说着，将红布轻轻揭开。 那一方托盘之上，摆的竟然是一面残破的旗帜，上方沾满了血污黑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此物，起拍价一块上品灵石。”女子缓声开口。 这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不像是有什么玄机的样子，因此女子报完价后压根没人应声。 沉默半晌后，上方忽然传来叫价的声音：“两块。” 女修看向声音来源，眼中流露出喜色，等了片刻见无人还价，当即道：“成交！” 叫价的人是谢离珠。 不过那面旗帜并未直接送上来，而是有人叩响了房门。 “几位贵客，宝物主人有请。”仍然是先前那人。 谢离珠一语不发率先起身，另外三人对视一眼后默默跟了上去。 经过其中一间屋子的时候，房门忽然打开，疾风朝着谢离珠面门冲来，谢离珠稍稍偏便避开了这一击。 碎裂的声音响起，茶杯四分五裂。 “你活腻了？”谢离珠转头，目光冷淡地看向元鸿祯。 元鸿祯站在门口，目光不善地盯着谢离珠，咬牙道：“今日之事，我当牢记于心。” “那你记着吧。”轻哂一声，谢离珠抬步继续往前，左手随手一挥，一片碎瓷擦着元鸿祯的脖颈飞过去，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等你有命活到报复的时候，我自当奉陪。” 离开时，柳安筠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元鸿祯一眼。 下了沁霞楼后，那人领着几人进了一处甬道，在里面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来，在墙上摸索片刻后前方的门缓缓打开。 “到了。” 第302章 请君入瓮 此地构造着实是怪异，方才四人观那沁霞楼还以为是修在了地下，但这会门开之后眼前分明是寻常府宅书房的模样，窗户虽是钉死的，天光却能够透过窗纱。 书房内一人背对着他们站在桌前，微微垂着头，一手置于桌上，似乎在抚触什么东西。 谢离珠进来之后，将这书房略略打量了一圈，眸色微深。 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人并未转过身来，柔缓的声音传来：“是谁买下了那面旗？” “是我。”谢离珠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那人背上，眼中带着几分探究，“阁下是？” “我是谁不重要。”那人转过身来，一张面孔生得清秀，两眼含笑，朝向谢离珠深深一拜，“请仙子过来，是想要当面道谢。” 谢离珠不动声色地看着：“阁下所言，我听不懂。” “我与月织族颇有些渊源，偶然听闻白鹭洲中有人意外进入铜花秘境见过嘉禾尊者，此人恰好来了婺郢洲，便想着要与之见上一面。”那人微微一笑，转身走到桌后坐下，“诸位，请坐。” 等四人坐下后，他才继续开口：“嘉禾尊者生前执念不散，对灭族之战耿耿于怀，多谢仙子为她了却心中执念。” 他态度和善，谢离珠四人心中却是越发警惕。 这人的话好生古怪，他们是玉极殿的弟子，自然是知道当初最开始是霄月先进的铜花秘境，并且根据铜花秘境里那些人所说，霄月当初是靠着强横实力直接打出来的，所以从秘境出来后才会身受重伤。 无论过程如何，至少谢离珠经历的那些，霄月多少也经历过，若论了却执念，这人最先感谢的人也应该是霄月。 但霄月从来没有提及过她在婺郢洲历练时有人曾经为铜花秘境之事向她致谢。 且如今铜花秘境已经成为了一个会不断重复的秘境，每一次开启都会进行重置，里面发生过的事会一而再再而三上演，谢离珠如何能算了却了那位嘉禾尊者的执念？ 秘境在一日这执念便不可能消散。 “不知阁下口中的嘉禾尊者是谁？”谢离珠唇角微抿，问道。 “你不知道？”他面上露出些许讶异的神色来，随后又仿佛想通了一般点点头，“也是，历练如此匆忙，哪有空管别人叫什么。嘉禾尊者便是当年死守月织城战死城外的人。” 他一边说，目光一边落到了桌上。 原来，方才他面前放着的正是那面被拿来拍卖的旗帜，此刻正叠得整整齐齐地躺在托盘里。 若是走近些，仔细观察，倒是能勉强看出来这旗子上原本是有图纹的，只是如今经过血与灰的沾染，图纹已不甚明晰，站在远处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不过谢离珠如今是化神期的修为，五感远超常人，她在楼上时正是看到了这旗帜上面的图纹才开口叫价将这旗帜买了下来。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她却是知道，这旗帜正是当初她刚刚进入铜花秘境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当时这旗帜旁边还跪了一具尸骨，右臂被人砍下，左手却仍握紧旗帜不放，直至丧命化为白骨。 谢离珠得以从铜花秘境中脱身，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她当时一眼看出这面旗正是她当初在铜花秘境中见过的那面，骤然反应过来先前那人拦住他们的用意。 那人暗示宝物与月织族有关，她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见到这旗帜后却是明白了，原来是有人想用这旗帜引导她。 或者说，请君入瓮。 “原来如此。”谢离珠了然地点了点头，笑道，“这么说来，嘉禾尊者还是我的恩人。” 没等那人开口，谢离珠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铜花秘境是上古战场形成的，距今少说也有好几万年，这么长的时间，知晓当年之事的人只怕多已作古，我观阁下修为不高，又是如何得知月织族灭族之事的？” “月织族灭族一事涉及修士与魔族之间不死不休之仇，月织族更是我洲修士最为心痛之事，理应值得所有婺郢洲修士铭记于心。”那人面色不变。 “哦？”谢离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那照阁下所言，今日的婺郢洲，便是昔日的铜花秘境了？” 这人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谁知下一刻谢离珠却骤然起身逼近，凝鸿剑直指眉心。 “仙子这是做什么？”那人面上流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伸手想将剑锋推开，谁知却是纹丝不动，遂作罢，抄着手抬头看向谢离珠。 “一方小世界坍缩之后才会形成秘境，若照你所言铜花秘境便是婺郢洲前身，如今婺郢洲尚存，铜花秘境又如何单独剥离出来？”谢离珠眼中流露出冷意，双目微眯，“又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婺郢洲呢？” “阁下所言漏洞百出，着实无法让我们相信。” 那人听罢，轻轻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来：“仙子就算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对这间屋子总该不陌生吧？” 谢离珠没吭声。 确实不陌生，她进来之后就发现了。 这间书房，正是当初在铜花秘境中时那位城主带她进去的那一间，她现在甚至还能想起来当日城主打开密道时出现的那个阵法。 若是她通晓月织族的功法，没准再进铜花秘境时也能自己将那密道打开。 “看来仙子是想起来了。”他微微一笑，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剑锋倒是推得动了。 谢离珠顺势将凝鸿剑收回。 “仙子若是心中有疑，不妨出去看看。”他说着，朝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面上坦荡无比。 司凝离门口最近，闻言当即一把将门拉开，天光照进来，谢离珠转头往外看了一眼，瞳孔微缩。 “请吧。”这人一动不动。 谢离珠四人一同往外走，穿过回廊来到前厅。 一模一样的构造与布置，若说有什么区别，便是如今的这府宅中没有密集的尸骨。 天井中的水缸里荷花开得正盛，荷叶下几尾锦鲤正在缓缓游动。 第303章 分割取舍 原本白骨堆积的前院如今干净整洁，似乎昨日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带着湿润，地面的坑洼里还蓄积着雨水，砖缝间绿意蔓延。 前厅内空无一人，整个院子里静的可怕，只有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 将自己去过的几处一一看过之后，谢离珠不得不承认，这处宅院确实与她当日在铜花秘境中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四人折返书房，那人仍旧静静坐在桌后，看到四人面上的神情，他唇角微扬露出个笑容来：“如何？我所言可有虚假？” 谢离珠没吭声，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既然已经亲眼目睹，仙子可还有何疑虑？”那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我还是先前那个问题。”谢离珠在椅子上坐下，一手支着额头，并不看他，“既然此地本是月织城，为何又会单独剥离出来一个铜花秘境？” 谢离珠眉眼低垂，神情莫测，声音十分平淡，也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那人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仙子不愧是能在仪阳秘境历练中大放异彩之人，心思果然十分敏锐。” 他目光放空，面上流露出些许悲哀的神色来：“仙子应当也知道，当初有修士出卖了月织族，导致月织城被屠，一夜之间月织族被灭。” 谢离珠的睫毛颤动了下，没吭声。 “月织城位置特殊，月织族人又是半灵半魔之体，所以其实对于两界来说，月织族都是极为关键的存在。” “月织族在，能扼两界要道，内守修真界安全外防魔族入侵。此等重要性，自然是值得整个修真界倾力相助。” 他长长叹了口气：“可惜有人看不清大局，所以月织族被灭后，魔族势力如日初升势不可挡，两界力量此消彼长，魔界强大了，边境又没有了月织城，入侵修真界便成了必然之势。” “魔族的势力已经大到近乎四成的宗门被屠戮殆尽，修士不能够再继续坐以待毙，所以各宗商议之后，决定行分割之法，将被魔族侵略的土地分离出去，以此来遏制魔族的势力扩张。” 他抬眼看向谢离珠，眉梢微挑：“结果仙子也看到了，如今婺郢洲重现昔日盛况，而被分割出去的那部分毕竟曾经是婺郢洲的一部分，虽多被魔族占领，却也有不少月织族遗灵在，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白鹭洲，这才形成了铜花秘境。”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锁住谢离珠。 方才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谢离珠的反应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平淡得有些诡异，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谢离珠本人是否还在这里。 他修为只是元婴，远远不如谢离珠，并不排除谢离珠有分神之术已臻登峰造极之境的可能，所以谢离珠究竟是真身在此还是只是一个分神，他没办法判断。 “秘境演化规则过于玄妙，非我等能够看透的。”谢离珠将手放下，抬眸看向他，“便当事实如此，那阁下耗费如此大的心力将我们引来，想必真正的目的必然不只是感谢这么简单吧？” 这人知道先前进入铜花秘境的人是谢离珠，更能在他们进入婺郢洲后精准将他们拦截，说是对谢离珠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也不为过。 这人对自己与月织族的关系含糊不清，且修为又只有这么点，多半不会是月织族幸存的人。 与月织族非亲非故，却为了嘉禾尊者了却执念一事大费周章找到谢离珠致谢，怎么也说不通。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人还有其他目的，所谓道谢不过借口而已。 笑着摇了摇头，那人面上浮现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来：“仙子的敏锐令我数次震惊。” 他理了理衣袖，摆出正襟危坐的姿态来，正色道：“既然仙子如此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当初魔族肆虐，使得婺郢洲不少地方都沦为死地，即便分割去一部分，修真界也花了大量的心力来修复。” “但修真界彼时受创严重力量有限，所以有一部分被魔族占领的地方便被舍弃了，这其中正好有我费尽心力重现月织之景的地方，正是此处。” “被修真界舍弃已成定局，但此地毕竟耗费我大量心血，且一旦此地被毁，昔日月织族的惨痛便真会如仙子所说逐渐被遗忘。” “这对那些死去的人不公平，我不想有朝一日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想请仙子帮帮我。”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桌后转出来，猝不及防跪在了谢离珠面前。 谢离珠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受了他这一拜。 眉心微蹙，谢离珠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阁下有何要求不妨说来，若我能办到，自会考虑。” 绕了这么半天才绕到关键的话题上了，四人都精神不少。 “仙子曾在铜花秘境中同那魔君交手，又将城中藏书楼内的功法悉数带走，习得了留月剑法，想必仙子对月织族的功法也有所感受。”他微微抬起头来，仰视着谢离珠，目光诚恳。 “月织族的功法中有一种净化秘术，可以涤荡世间邪气，且因月织族乃半灵半魔之体，此法对受魔气影响的地方尤为好用，说是事半功倍也不为过。” “所以在下斗胆，请仙子以月织族功法净化此地魔气，让这里重新成为一方净土，让生者能够铭记昔日月织族之痛。”他说到后面，声音已然有些嘶哑，眼底泪光闪烁。 神情如此真切，自自恳求，任凭谁见了都难免会动容。 偏偏谢离珠四人的神情一个比一个冷漠。 “固然有这么个法子，但你也说了，我带走的只是藏书楼中的功法，其中并无触及月织族核心秘法的书籍，我如何学习此法？”谢离珠轻轻叹了口气，“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那人闻言，眼中浮现一抹喜色，快速眨了眨眼睛将泪意逼回去后“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快速道：“此事好办，我改造此地时曾几经波折找到了些月织族功法的残卷，其中正有此法，仙子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 第304章 猜到身份 他说完便急匆匆离去，留下四人面面相觑。 “离珠，你当真要答应他？”司凝坐在谢离珠旁边，方才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见谢离珠被他三言两语架起来，心下担忧不已。 “自然不是。”谢离珠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含着冷意，“此事疑点颇多，我们在明，看不出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暂且稳住他。” 司凝闻言松了口气。 “你方才做什么去了？”柳安筠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谢离珠，“神思不属，神魂离体。” 方才谢离珠虽然在听那人说话，但实际上却是神魂离体，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呆滞，不过因为谢离珠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所以他没瞧见，柳安筠和溟俟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在三师兄的拂尘上感受到月织族的灵气，料想此物与月织族多少有些关系，所以带了几本书出来，想找找有没有线索。”谢离珠一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解释道。 她新弄来的这块玉，较之寻常的储物戒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特殊的功能，可与心境连接，在心境里能够直接进入玉佩的储物空间中。 所以方才谢离珠其实是人在心境里，翻找那些她带出来的书。 月织族人世代居于月织城中，即便藏书楼中的书多不会涉及月织族秘辛，但总会有只言片语提及一些不起眼的小事。 旁的书倒是平平无奇，但月织族以半魔之身通灵天地，卦道书籍又放在了最顶层，月织族中修习卦道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卦道的书籍比起其他功法便特殊些。 谢离珠从开始修卦道之后便将所有的书翻了个遍，之后再一一参悟，在翻阅的过程中，她偶尔会碰到旁边标有批注的情况。 有的批注是因为功法晦涩难懂所以用来指导旁人，有的却像是一些无聊时的碎碎念，这种书倒是像有人将自己的藏书给贡献出来了，又忘记抹去书上的痕迹。 平常这种碎碎念的标注谢离珠都是扫一眼就过，连内容都不会细看的，今日却是为了找线索仔仔细细将所有的标注看了个遍。 原本只是抱着一丝的念想，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谁知却是有意外收获。 “若是我没有对错号的话，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谢离珠的目光落在门口，声音很轻，四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柳安筠正要开口，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得不就此打住。 “仙子久等了。”那人急匆匆跨进来，手中拿着一卷泛黄卷边的卷轴，满眼期待地递给谢离珠。 谢离珠打开看了一眼便蹙起了眉头：“你既然有这功法，何不自己解决？况且我等乃白鹭洲修士，对婺郢洲了解不多，这上面的材料几乎九成都是我不曾听过的，找起来颇为费劲，等凑齐东西只怕黄花菜都该凉了。” 这卷轴卷起来的时候看着不大，打开之后却是列了长长的一条材料清单，再往后是好些阵纹复杂无比的阵法，一看便知道这秘法麻烦至极。 光是给溟俟找几样材料都够他们喝一壶的，现在这上面又有那么多的东西要凑，谢离珠几乎当场便要拒绝了。 然而那人却仿佛早已料到谢离珠会说什么一般，笑眯眯开口：“仙子放心，这上面的材料经我多年努力已将大部分找齐，只剩下几样常见的材料不曾耗费心力，这些材料在白鹭洲也是常见的，找起来极为简单。” 谢离珠看了他一眼。 “至于仙子问的我为何不自己来，仙子也知道，在下修为不高，这秘法复杂无比，有好些地方都不是在下一个元婴期能够完成的，在下才是真正的有心无力啊！”他一边说一边叹息着摇头。 谢离珠也看到他说的那些元婴期及以下修士做不到的地方了。 轻轻“啧”了一声后，谢离珠将卷轴重新卷好，“既然如此，你将材料给我，差哪些列个单子来，我再去找找。” 分神离体入阵，寻常元婴期修士确实是办不到。 话音刚落，一张纸和一个储物袋便递到了谢离珠面前：“材料找齐之后，仙子可在城外布阵，想来仙子应当知晓城外是何情况，在下便不多嘴了。” 谢离珠轻轻“嗯”了一声，将东西收好，略略拱手：“既然如此，我们先告辞了。” 从城主府出来后，谢离珠将整个月织城转了一圈。 还原度确实是高，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若非十分熟悉月织城的人，只怕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 纸上的材料确实好找，仿佛是有人直接准备好了递到他们面前一样，随便一转便有一大堆。 找齐了材料，四人御剑往城外而去，路上司凝低头打量了一下城中的布局，面露疑惑：“这沁霞楼这么邪门？我原以为我们还在城内，没想到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了。” 如今下方的月织城布局找不到任何一点他们先前走过的路段，都不知道已经到了距离那城池多远的地方了。 “路上有阵法，换地方倒是不足为奇。”溟俟抢先一步解释道，“那种阵法不是我们寻常见过的阵法，是巫族的阵法，所以很难察觉。” “巫族？”谢离珠重复了一遍，笑了一声，“那便错不了了。” 巫族听起来像妖族，实际上却是人，只是族中之人多避世不出，看起来神秘无比，久而久之便莫名其妙给外人留下一种这一族都是阴暗邪恶之人的印象。 白鹭洲上也有巫族，不过寻常见不着。 难怪她偶尔会感觉有阵法灵力波动，但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巫族的东西与修士用的自然是会有些差别的，溟俟见得多，自是比谢离珠要敏锐一些，但他照样拿这些阵法束手无策，毕竟见都没见过。 “离珠，你不是说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柳安筠压低了声音，“莫非他与巫族有关？” 谢离珠点了点头，冷冷一声哂笑：“他应当本就是巫族中人，所以才叫巫池。” 第305章 巫池的身份 “巫池？”柳安筠眉头微蹙，“华池？” 倒不是她无端联想，只是这两个人的名字也就相差了一个字，且还刚好都是元婴期，修为一模一样，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一个人，而且还是连装都懒得装一下的。 “不出意外是他。”谢离珠扯了扯唇角，“嘉禾尊者的未婚夫，自然是对整个月织城了如指掌。” “什么？”司凝失声道。 月织族被灭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这巫池不过元婴期的修为，如何能活这么久？ 而且，最重要的是，铜花秘境中那月织城城主亲口说是有修士出卖了月织族，能得月织族上下如此信任的，除了巫池不作第二人想。 还有什么身份是比自己亲妹妹的意中人更容易让人信任的呢？ 若真是巫池害得月织族被灭，他身上背了如此深重的罪孽，天罚少不了，受了天罚修为又不高，能活到现在，不可能没有鬼。 “我带出来的几本书里有些批注能看得出来是出自嘉禾尊者之口，她屡次提及名叫巫池的人，言语间多有依恋与思念之情，也提及他们已经定下婚期之事。”谢离珠简单解释了两句。 其实从那些批注里能看出来的远不止这些。 年纪轻轻便成为整个月织城中数一数二的强者，眼高于顶瞧不上任何人，却被巫族秘法吸引。 对自己的兄长亲近有余尊敬不足，时不时吐槽兄长成为城主之后对她管束更多，让她做的事也更多，让她没有时间练功。 与意中人聚少离多，每每相聚便什么也不想管，只想好好玩上几天。 如此生动鲜活的人，若不是谢离珠曾经亲眼见过月织城外的惨状，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这样的一名修士与城外战死的那具白骨联系起来。 嘉禾战死的时候只是觉得他们用的法子不好，不如谢离珠的办法来的快，可事实却是，她全心信任的意中人，捅了她最深最痛的一刀。 她为护族人而战至最后一刻，化为白骨也不愿意松开绘有月织族族纹的旗帜，她想要护在身后的人却将她的族人屠戮殆尽，伙同那些贪得无厌的修士与魔族，将月织族秘宝瓜分一空。 铜花秘境的事情柳安筠他们后来都看了全程，谢离珠知道的，他们也清楚，知道了巫池的身份之后自然能够联想到其他的。 四人的面色不由都有些发沉。 “他……”司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既然已经背叛了月织族，现在做这些，他又是为了什么呢？是日日夜夜心有愧疚惴惴不安，所以想要以此略略弥补死者吗？ 还是他其实从未悔改，始终别有用心呢？ 溟俟面露烦躁之色：“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着实是令人心烦。” 如今看来，只怕他们早已在巫池的监视掌控之中，一举一动都是巫池想要他们做的，巫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们四个。 “不过这也太巧了。”溟俟挠了挠头，“我们是来婺郢洲是想找点材料，顺便历练历练的，他难不成是早早布好了局只等着我们来钻？” 如果不是溟俟迟迟找不到淬炼灵器的材料，而谢离珠又恰好给他提供了思路，甚至谢离珠也注意到了那柄拂尘的话，他们四个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想到要来婺郢洲的。 没准他们这会都还在白鹭洲和其他修士比试，等着参加幽虚大比。 “又是这种身处迷雾的感觉。”谢离珠声音里带着些许的不悦。 上一次在蛊族时一开始她便是这种看什么都不对劲偏偏什么也串不起来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 “敌暗我明的感觉还真是有够让人讨厌的。”谢离珠嘀咕了一声，按了按额角，道，“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反正什么也猜不出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现在他们四个人已经在这里了，巫池若是心怀不轨，迟早露出马脚。 谈话间，四人已然到达了城外。 别的不说，巫池确实是在这月织城上下了功夫，城外的景致也与谢离珠先前见过的一般无二，甚至他们此时身处高空之中，透过云层还能隐约看到远处映带横流的嫠兴河。 说是直接将铜花秘境中的月织城搬了过来都不为过。 在城外落下后，谢离珠席地而坐，将卷轴拿出来铺开，四人围着仔仔细细地阅读着卷轴上的文字。 这卷轴原本用的是婺郢洲的文字，有不少还极为生僻晦涩，即便溟俟先前来过婺郢洲也没办法认全。 但或许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巫池又在旁边以白鹭洲的文字重新写了一遍。 “他对白鹭洲了解的可真够多的。”司凝一边看一边嘀咕道。 这里面好些字是后来生造出来的，有不少都是器修没见过的，倒是谢离珠和溟俟认得的多些，想来是一些阵法图会用到的字。 这些生僻字她瞧起来都费劲，巫池却能够认得。 “他是巫族中人，了解阵法没什么奇怪的。”谢离珠头也不抬，“不过他确实是比不少人都更了解白鹭洲。” 知道哪些材料在白鹭洲常见，知道各种生僻字用白鹭洲的文字写出来是什么模样，听他描述也仿佛他亲眼见过先前的仪阳秘境历练。 比起其他的外洲修士，他对白鹭洲的了解着实是太多了，若不是四人此刻身处婺郢洲，只怕也会下意识以为他是白鹭洲的修士。 “这些阵法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异常。”方才两人在说话的时候溟俟一直专心致志地在看卷轴上的阵法图，全部看完之后才开口，“就是过于繁琐了，大阵套小阵，死阵活阵混用，实施起来十分麻烦，稍有不慎就会弄错。” 这里面的阵法，他画起来都够呛，没准让扶泽来都有些棘手，谢离珠这年纪轻轻的，真能驾驭得了吗？ 谢离珠没理他，却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随手捡了根棍子在地上画起来。 她速度极快，几乎没有任何滞涩，转眼间一个复杂的阵纹已经绘制完成。 第306章 受困，寻宝 未动灵力，地上的阵法不能运转，难度比起真正运用时也要低一些，但此时的速度已然能够说明绘制这些阵法对她来说并不难。 “不过我没有趁手的法器，不知道这阵法画出来之后会不会打折扣。”谢离珠丢开木棍，轻轻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她平时用不到什么特别高难度的阵法，所以直接以手绘阵没什么大的影响，粗糙便粗糙了，反正她可以用更多的阵法来补齐损失的部分。 但这上面的每一个阵法都精妙无比，差了毫厘都有可能导致各个阵法运转脱节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你不是不准备帮他吗？”溟俟皱了皱眉，“我们不了解这什么秘法，这些小阵也只是看起来无害而已，谁知道完整的大阵落成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阵法叠套之后功能便会发生变化，他们虽不懂月织族的秘法，但阵法流转之理大多相似，如今单看拆分出来的阵法自然是没有异常，但叠套之后会发生什么变化却是不得而知。 既然怀疑那巫池心怀不轨，自然是不能顺着他说的来做，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走进他的陷阱里去了。 “我改主意了。”谢离珠淡声道，“现在什么也猜不出来，问他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倒不如先按照他说的做，等他露出马脚我们再随随机应变。” 这法子分明是兵行险着，稍有不慎就会置身险境。 溟俟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好吧，眼下确实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瞻前顾后反而不好。” “可是我们明明可以直接跑的。”司凝眨了眨眼，“既然已经知道这里有危险了，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直接走，材料后面有机会再来找也不是不行，反正我看溟俟师兄你现在那拂尘不是用得好好的。” 溟俟闻言，忍不住扶额，并未回答司凝的话，而是直接手上拂尘一甩，一道攻击朝着上方打去。 直至流光几乎消失不见，司凝才看到那攻击竟然被挡了回来，而在攻击落处，一阵流光如水波纹一般徐徐荡开。 溟俟再随手一挥便将这一击打散，而后看向司凝，耸了耸肩道：“看吧，跑不了了。” “巫族阵法神不知鬼不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我们早已被困在了阵法里，如今想跑只能打破这结界，可我们连这结界怎么破都不知道。”溟俟面色发沉。 他是阵法师，所以能后知后觉察觉到周围的变化，但同样束手无策。 巫池敢用这阵法结界困住四个化神期的修士，便说明他有足够的信心这结界不会直接被他们从内部打破。 “指望他自己主动解开，不如指望我立刻飞升。”谢离珠在旁边淡淡接了一句。 巫池敢把他们骗进来，只怕就算把巫池打得魂飞魄散都不可能让他自己主动撤去结界。 司凝瞬间泄了气。 “师姐，为何从方才起你就一句话也不说？”谢离珠察觉自己旁边有些过于安静了，一边问一遍扭头看去，随即怔住。 原来，此时柳安筠已然闭上了眼睛，周身隐有灵气萦绕。 三人面面相觑，而后同时闭嘴。 没过多久柳安筠便睁开了眼睛，眼中荡开笑意：“离珠，你不是说你没有趁手的法器，如今不就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朝着嫠兴河的方向走去，三人见状也连忙跟上。 柳安筠带着他们一直走到了嫠兴河边上。 “师姐，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谢离珠打量着眼前这条长长的河，眼中流露出探究的神色来，“这水里有宝物？” 柳安筠轻轻“嗯”了一声：“我渡化神期雷劫时另有考验，得了天道给的旁的术法，能感受到一些特殊药物的存在，我方才探过此处，除了药物之外，还有极为特别的灵力波动，应是不凡。” 谢离珠后知后觉想起来柳安筠在元婴期的时候提前学会了分神之法，原本的化神期考验便没了，天道自然会给柳安筠换一种考验，通过了便有其他奖励。 柳安筠渡化神期雷劫的时候没有得到天道机缘，但也和得到了差不多。 “我带了避水珠。”司凝见状，翻了翻储物袋，拿出来四颗分别用链条穿着的珠子，“戴着这避水珠，可在水下自如活动三天三夜。” 四人戴好避水珠后一同潜入嫠兴河中，越往深处光线越暗，避水珠在水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四人身上薄薄地裹了一层光晕。 有了避水珠后，四人都能明显感觉到水中的压力统统消失不见，也无需再闭气。 四人一路往深处潜，直到四周的生物变了好几个品种，彻底看不到上方的天光后柳安筠才示意他们停下。 四人此刻停留的地方是一个形如斜坡的地形，上面布满了砂石，有好些长相奇特的灵植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上面。 三人会意，先一起帮着柳安筠把这些灵植摘了。 摘完灵植后，柳安筠取出天水剑，对着某一处直直扎下，细小沉闷的声音响起。 柳安筠点了点头，四人同时开挖。 没挖多久一点水蓝便露了出来，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的石料。 这下谢离珠也清晰感受到了说的那种特别的灵力波动了。 她两眼发直地盯着那一抹水蓝色，动作肉眼可见地加快了。 一直往下挖了深约两尺的距离后，他们才看清了这东西的全貌。 原来此物并非只是石料这么简单，而是一个两尺六寸的盒子，透过剔透的外观能隐约看到中心处有一片长长的阴影。 原本有避水珠的保护，水下深处的寒凉四人是感受不到的，但挖出了这盒子之后，四人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温度在降低。 那盒子周围的水也在渐渐冻结凝固。 再不把这东西拿走，只怕他们四个都要被一起冻在这里了。 溟俟扒拉了一下谢离珠，谢离珠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直接伸手将那盒子抱了出来收进了储物空间中，冰霜在她手上短暂地凝结了片刻后便消失不见。 第307章 再得灵器 溟俟在一旁看着，面露感叹之色。 有冰系灵根就是不一样，碰上这种东西，别的修士指不定就瞬间被冻住了，谢离珠却是几乎没受什么影响。 东西到手之后，四人本欲折返，谢离珠鬼使神差地低头看了一眼，瞬间便仿佛被钉住了脚步。 另外三人见状，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也愣住了。 他们明明只挖了两尺深，这盒子拿出来之后也只是多了六寸的距离，这洞看起来却比先前更黑了，显然是这洞的深度不止二尺六寸。 谢离珠见状，召出凝鸿剑朝着洞中刺去。 水底声音几乎被吞没，且方才盒子拿出来后那洞立刻便被水填满了，此刻漆黑一片看不真切，直到凝鸿剑逐渐深入，剑上流光将周围照亮些许，四人才能看清洞中的情形。 到了二尺六寸的距离后凝鸿剑便再不能前进分毫，洞中幽光亮起，四人面上微变。 剑尖抵着的地方，有特殊的纹路出现，缓缓转动。 是阵法。 而在剑尖些许幽光照亮的前方，能明显看到剑尖并未触底，阵法之下还有另一条长长的洞，只是受针法阻隔凝鸿剑再深入不得。 这洞不大，不足以看清阵法全貌，四人只能先行离开。 破水而出的瞬间避水珠的光芒暗淡下去，河水瞬间打湿了衣服。 从水中出来，用灵力弄干衣服后，四人坐在岸边，一时间有些沉默。 “先看看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柳安筠提醒道。 谢离珠点了点头，将盒子重新拿了出来。 触手一片冰凉，盒子放在地上的瞬间便在周围凝了一圈白霜。 盒子里放的乃是一柄拂尘，柄身水蓝，澄澈非常，阳光照射其上，投下的光芒中却仿佛有清水流动。 柄身刻着花纹，在末端的地方刻了个图纹。 “灵器！”司凝一脸诧异地惊呼出声，“天品！” 难怪这盒子的灵力波动如此奇特，与寻常的法器完全不一样，仔细回想，这种灵力波动不是谢离珠的缠悲塔和溟俟的拂尘都有吗？ 谢离珠将这拂尘一寸寸抚过，越看越满意，几乎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溟俟将这拂尘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忽然“咦”了一声，指着末端的图纹若有所思：“这纹路好生眼熟。” 另外三人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目光同时落在末端的图纹上。 “和师尊佩剑上的图纹有些像。”溟俟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柳安筠已经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图案了。 “对！”溟俟一下子反应过来，锤了下掌心，“就是和师尊的佩剑上的图纹长得差不多。” 见谢离珠面露疑惑之色，柳安筠随口解释道：“师尊的佩剑已经好些年不曾展示于人前了，所以你才没见过。” 自羽清步入大乘期后已少有与人动手的时候，且她剑道臻至化境，随手折一根树枝也能当成灵剑使用，威力不减分毫，所以如非到紧急情况是根本不需要用剑的。 “师尊的霜涛剑据说是天地灵气蕴养了好几万年，似乎除了师尊之外还没听说过它有其他剑主，这拂尘的图案与她剑上的图案相似，莫非是与霜涛剑有些联系？”溟俟想拿拂尘，结果手一伸过去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不得已将手收了回来。 “但凡有图纹相似的，多半是出自同一人或同一地。”谢离珠一边落下契约阵法一边淡声道，“等回去了去问问师尊不就行了。” 三人未及阻止阵法已经落成，图纹上流光一闪即灭，随后谢离珠握住拂尘往旁边随手一挥，顿时飞沙走石。 “好强的威力。”柳安筠感叹了一句，随后扭头看向谢离珠，“不过离珠你这也太着急了，竟然直接契约了。” 天品灵器远非谢离珠如今的修为能够驾驭的，贸然契约容易失败不说，还有可能反噬自身，谢离珠却是一点犹豫也没有。 “我对这拂尘有莫名的亲近之感，且我能感觉得到它并不排斥与我订下契约，所以就直接动手了。”谢离珠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想起来溟俟的那柄拂尘是可以变小的，谢离珠便也试了一下，果不其然拂尘逐渐缩小变成了毛笔的模样。 “这下可算是有趁手的东西了。”谢离珠一脸满意地将拂尘收了起来，“还省去了淬炼的功夫。” 还好这拂尘是天品的，不然一想到她还有个缠悲塔没淬炼完成，结果还要给新的灵器找淬炼材料她就头疼。 而且看溟俟的那柄拂尘的淬炼难度，谢离珠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如果这拂尘不是天品，她淬炼起来会有多么困难。 灵器的事情解决了，四人不约而同想起了方才在水中看到的阵法。 “可惜看不到全貌，不好贸然判断。”溟俟回想着看到的部分阵纹，面露遗憾之色，“没准就是这阵法将我们困在了婺郢洲中。” 从阵纹的线条来看这阵法应该是相当大的，说不定遍及整个月织城，没准那巫池就是靠着这个阵法将他们困住了。 “未必。”谢离珠却是摇了摇头，“即使他是巫族人，也不可能以元婴期的修为布下这么大的阵法。” 修为摆在那里，即便巫族精于阵法，不行就是不行。一个能将整个月织城覆盖进去的阵法，少说也要有化神乃至合体期的修为，巫池一个区区元婴期，是完全不可能布得下这么大的一个能够将四个化神困在里面的阵法结界的。 “不过这阵法确实是有阻隔作用。”谢离珠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的群山上，眼神忽然一凝，“也许有一种可能……” 三人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们是在婺郢洲，但其实也不在婺郢洲。”谢离珠语出惊人。 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所以。 “离珠，怎么你说话也开始神神叨叨的了？”司凝鼓了鼓脸颊，疑惑道，“什么在也不在的，听不懂。” 柳安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思及方才见到的景象，心中忽然有了个近乎荒唐的猜测。 “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们是在婺郢洲，但其实是在婺郢洲的背面。” 第308章 分工合作 “啊？”司凝与溟俟异口同声，面露惊讶之色。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婺郢洲其实是一个对称的模样？”谢离珠指了指远处的山峰，竖掌划下一条线，“就如同那些山一般，以我们方才看到的阵法为界限，一面是我们所在之地，而另一面便是我们原本准备去的，真正的婺郢洲。” 周围一片寂静。 三人沉默着，良久后溟俟才缓缓开口：“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若是照小师妹的这个说法，如今的婺郢洲岂不是完全飘在海面上的？这搞不好哪天就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 不可能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的。 “且不说别的，若真有如此离奇之事，旁人也就罢了，婺郢洲上的人难道会不知道吗？”溟俟仔细回想自己当初在婺郢洲历练时的所见所闻，却是找不到任何能和谢离珠这种说法搭边的。 “人才活多少年，婺郢洲又存在了多少年？书册记载也好口口相传也罢，时日久了总会被逐渐遗忘。”柳安筠淡声道。 溟俟没说话，但看神情显然是依然不认同谢离珠的这个猜测的。 “无妨。”如今眼下一切都还只是猜测，谢离珠也没指望着能说服溟俟，毕竟比起一些虚无缥缈的猜测，人显然更愿意相信自己过去见到的听到的。 “既然师兄不信，那便将此事暂且按下，等时机到了，真相到底如何自然便会知晓了。”谢离珠一边说一边将卷轴重新拿了出来，“现下倒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伸手在卷轴上一一点划过，谢离珠沉声道：“这几个阵法必须要活人守阵，所以这四个方位我们必须一人去一个。” 手指跟随着谢离珠的话点在卷轴各处。 “至于这几个阵法，需要以分神守阵。”谢离珠一边说着一边告诉三人各自需要看顾的阵法，“师姐你守东方，阿凝守北方，师兄守南方，西方便由我来守。” 嫠兴河处东北位，隔开了婺郢洲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四人分别从这里出发，刚好顺路。 “阿凝这边的阵我来布，师姐那边的劳烦师兄来布。”谢离珠说着，拿出储物袋来，将各种需要的材料分出来递给溟俟。 卷轴四人已经一同看过，都是天赋数一数二的人，记忆力自然也不差，只要阵法布好，剩下的只需要按照卷轴所写来做便可。 “对了，阿凝，你这耳挂可能够确保我们能如面对面交流一般能立刻听到彼此说的话？”扭头的时候耳挂下方的采声石碰到了谢离珠的脸，她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便问道。 “不行。”司凝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东西经过我的改造已经是尽可能及时了，定这么远的距离，差距会更明显，没办法做到真的如面对面一般。” 传音符送达都还需要时间，渡劫时雷声与闪电也不是同时出现的，真想要做到完全没有延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耳挂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瞬息便至，但显然依然达不到谢离珠想要的效果。 “那便算了。”谢离珠点了点头，倒是没说什么。 “阵法必须同时运转才能够开启大阵。”在动身之前，谢离珠又重新强调了一遍，意有所指地看向溟俟，“现下离酉时还有两刻钟，便以酉时为期，同时开阵。” 溟俟做事磨磨蹭蹭这事在玉极殿几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谢离珠已经见识过了，现下事情重要，不能让溟俟坏事。 “知道了。”溟俟挠了挠鼻子，有些无奈，“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坏事？” 他虽然平时确实爱拖延，但哪次误过大事？ 小师妹先前与桓简交手那次纯属意外，他对三人的实力估计有误，还以为柳安筠一带二应当会以拖延为主，等他来了就能以不世风姿将桓简斩于剑下。 谁能想到小师妹的实力比他想的强多了，根本不是拖柳安筠后腿的那一个，她们三个合力竟然直接弄死了桓简，他去的时候黄花菜早凉了，自然只能落个尴尬的局面。 四人分头行事，谢离珠与司凝御剑同往北方，柳安筠和溟俟则是往南方去。 有了趁手的工具就是不一样，谢离珠将灵力注入笔中后，竟与这毛笔产生奇特的感应，仿若通灵，随后笔随心动，按卷轴所写走笔，分毫不差，且速度比起先前她用木枝绘阵时几乎没有下降多少。 司凝负责将各种材料放到指定的位置，等谢离珠收笔的瞬间，光芒闪烁一瞬后归于暗淡。 “阿凝，若是有危险，你一定要立刻喊我。”走之前谢离珠不放心地叮嘱道。 巫池在暗，他们看不透这人的想法，如今不过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四个被这复杂的阵法隔开了，最容易被逐个击破。 司凝不是阵法师，即便是反应够快当场画传送阵也需要等阵法启动，没办法等司凝自己跑。 但谢离珠有阵盘在手却是可以做到立刻来到司凝身边。 “会的。”司凝点了点头，宽慰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剑，“况且我不也是化神期，又不是谁都能拿捏我。” 谢离珠没说话，只朝司凝点了点头后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开。 谢离珠这边速度很快，溟俟那边却没那么顺利了。 说到底溟俟始终对什么事情都不够上心，谢离珠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及时到位，但谢离珠已经抵达西方之后，还是听到柳安筠催促溟俟的声音。 她这边马上就要好了，溟俟那边却刚刚帮柳安筠布好阵法。 轻轻“啧”了一声，溟俟未说出口的话便卡在了嗓子眼里，老老实实御剑往南方赶去。 谢离珠的分神数量是四个人里最多的，所以看起来是四个人各守一个方位，但其实她这边还要分一部分分神帮司凝守几个小的阵法。 阵法全部落成后，谢离珠放出分神，一手持凝鸿剑站在阵中，微微抬头看向天上的太阳，屏息等待着。 第309章 中计 酉时正。 月织城外东南西北四处同时有刺眼光芒冲天而起，在四个大的阵法之间又有许多小阵启动，将整个月织城都笼罩在内。 四周灵气被风裹挟着朝月织城涌来，而后汇聚在月织城的上空，受地上阵法的牵引缓缓流动，最终聚成了一个足以将整个月织城覆盖入其中的阵法，四方的光芒消失不见。 然而在主阵形成的瞬间，谢离珠仰头看去，却是面色微变。 灵气本无色无形，但这些灵气自己汇聚成了阵纹的模样，竟有幽光显现，方才她抬头的瞬间，很明显地看到了那阵纹的其中一块成型的速度比其他的地方晚了刹那。 这么点差距几乎是肉眼难以察觉的，但已经足够致命了。 缺的地方是在南方，显然是溟俟那边出了问题。 方才阵法启动的瞬间她整个人都被刺眼的光芒包裹在其中，根本看不清溟俟那边的阵法是不是同时启动的。 如今看来，溟俟多半是稍稍慢了她们些许时间启动的阵法。 不齐就是不齐，哪怕是这点时间差距连一瞬间都算不上。 阵法落成，变故顿生。 原本的阵法未成形时的光芒是淡黄色的，阵法落成将整个月织城笼罩进去后却直接变成了红色，甚至有些红得发黑。 “师兄，怎么回事？”谢离珠的声音中隐隐带着怒火，手腕一翻阵盘在手，正欲启动传送阵，没想到她脚下的阵法竟也发生了变化，无数魔气涌出形成牢笼将她整个人困锁阵中。 溟俟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谢离珠顾不得缠身的魔气，按捺下情绪又问了一遍，却是司凝的声音传来。 “他的耳挂碎了。”司凝的声音中带着沉重，“离珠，阵法有异常，我被魔气困住了。” 柳安筠也应了一声。 谢离珠面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 周身的魔气仿佛一张大网一般将谢离珠整个人都缠缚住，且越收越紧，像是想要将谢离珠直接活活勒死。 所幸谢离珠自己便能吸收魔气，她当机立断盘腿坐下，两手掐诀将她这边涌现的魔气全部吸入体内。 魔气被抽干净的瞬间，谢离珠眼也不眨地一剑劈出，四周魔气形成的牢笼应声而破，谢离珠一步踏出阵法，脚下已然亮起了传送阵的光芒。 “师姐，开传送阵，我和阿凝马上到。” 司凝正在一面抵挡魔气入体一面挥剑想将阵法毁去，一抬眼便看到前方亮起的传送阵的光芒。 剑光转瞬便至，那些将司凝缠得烦不胜烦的魔气仿佛有意识一般瞬间散去，地上的阵法被谢离珠瞬间毁去。 传送阵的光芒再次亮起，谢离珠一把握住司凝的手腕将她拉进阵中。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溟俟所在之处。 她去找司凝的这会功夫柳安筠已经冲破阵法了，恰好与她们同一时间落地。 她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显然有人比她们更快。 落地的瞬间，滔天杀意迎面而来，谢离珠横剑抵挡，一声巨响后直接被震得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柳安筠和司凝同样也受到了攻击。 三人抬眼看去，却见溟俟此刻单膝跪地浑身是血，鹤光剑插入地下支撑着他的身体，握剑的手却已经颤抖不已。 未等三人反应过来，原本在溟俟前方的身影瞬间消散如烟，随即在溟俟身后瞬间聚形，一掌朝着溟俟后心拍下。 “师兄！”惊呼一声，三人同时疾冲过去挥剑欲挡，但巫池的速度比她们快多了，在剑刺来的瞬间便已经闪身拉开了距离。 溟俟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直接被拍得趴到了地上，手上却仍然紧紧握着鹤光剑。 三人想将溟俟扶起来，但巫池压根没给她们机会。 浓郁的魔气萦绕在他的手上，他两手五指成爪攻来，近身的瞬间后仰避开了谢离珠的剑，随后一脚踹在谢离珠腹部，将她踹得倒飞出去。 旁边柳安筠和司凝同时提剑抵挡，尖利的指甲抓在剑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巫池顺势握住两人的剑反手一拧一推，瞬间将两人打飞出去。 喉头漫上血腥气，谢离珠吞咽了一下，将喉中血气压下去后，凝鸿剑直至巫池。 “想不到，你竟然是个魔修。”谢离珠的声音有些嘶哑，语气里却是难以掩饰的恼怒，“还掩盖修为。” 城主说背叛月织族的人是修士，且先前巫池身上也只有灵力波动，她便也未曾起疑，方才见了巫池的招式，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巫池早就不是寻常的修士了。 她自己灵魔双修平日里身上也只有灵力波动，若非刻意显露旁人压根看不出她修魔，她尚且如此，得了月织族秘法的巫池又怎么可能做不到？ 巫池一脚踩在溟俟背上，面上挂着恶意的表情：“哎呀，想不到你们竟然来得这么快，但凡再晚一点，我就已经将他弄死了。” 恐怖的威压铺陈开来，浓郁的魔气将巫池包裹着，近乎铺天盖地。 如此慑人的威压，巫池的修为已然不低，难怪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溟俟打成这样。 溟俟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在巫池脚下挣扎着，全然没有昔日风采。 “快……走……”溟俟艰难地扭头朝三人看去，声音嘶哑地往外挤字。 方才三人与巫池交手，三对一的情况下仍然连他的一招都接不了，再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想跑？”巫池冷哼一声，脚下用力，溟俟脸上的神情越发痛苦，“晚了！” 话音落下，他蹲下来手掌按在溟俟头顶，周身魔气瞬间翻涌。 “放肆！”厉喝响起，一抹碧光疾驰而来，锋利剑刃擦着巫池的手背飞过去将巫池的手震偏，瞬间留红，而后又飞回了柳安筠手中。 巫池原本酝酿的那一击打在了土地上，瞬间泥土四溅，一个深坑出现在溟俟脑袋旁边。 她一手持剑，衣袂翩飞，天水碧色柔如夜雨，周身气势却冷若冰霜：“计杀玉极殿掌门亲传弟子，你活腻了不成？” 第310章 免死金牌?催命符! 在巫池因柳安筠的质问而停顿的瞬间，谢离珠与司凝配合着一前一后攻来，趁着巫池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谢离珠一掌轰向巫池面门，司凝顺势奋力将溟俟从他脚下拽了出来。 谢离珠一击便退，巫池也仿佛毫不在意一般，随随便便躲开了谢离珠这一击后便放任司凝将人带走。 溟俟的肋骨被打断了好几根，手臂也被折断一边，只能无力垂在身侧。 司凝不敢动他，只能让他继续趴在地上。 那边，巫池冷眼看向柳安筠，嗤笑一声：“玉极殿掌门？你说羽清？旁人怕她，难不成我也要怕她吗？” 巫池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恨意来：“我恨不得亲手血刃羽清，我还会怕她？可笑至极！” 三人面色微变。 巫池和羽清有血仇？ 放眼如今修真界，不管是哪方大能都要给羽清面子，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人不惧怕羽清，巫池看起来却是根本没将羽清放在眼里。 “羽清亲传弟子的身份在别的地方能当免死金牌，在我这里却是催命符。”巫池说着，狞笑一声，手中魔气聚出长刀的形态，朝着柳安筠狠狠劈来。 柳安筠御剑避开，四人再次与巫池拉开距离。 柳安筠落地后扫了溟俟一眼，而后按住溟俟的手臂，一错一推便将骨头正了回去。 手上几乎已经痛得麻木了，溟俟一手以剑撑地，艰难站立着，抬眼看向巫池：“你到底是什么人？” 到如今羽清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还活在世上的仇人了，且巫池与羽清之间的仇恨看起来还不小，羽清断然不可能让他活命。 “你们不是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巫池咧嘴一笑，阴恻恻道，“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说的话做的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昔日月织族之事从头到尾都与师尊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分明是你一手造成，怎么，你还想将这笔账扣到师尊头上不成？”谢离珠闻言，冷声质问道。 “月织族被灭确实是和她没有关系。”巫池活动着手腕，眼中恨意更甚，“却是她让我变成今日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巫池此刻的模样较之先前已然发生了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原本是少年模样，现在却变作了迟暮老者，脸上手上都是褐色的斑点，浑身上下虽有衣衫包裹，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却是盖都盖不住。 “他不像活人。”司凝回想自己方才从巫池脚下抢人的时候看到的，低声道，“这躯体已经死了好些时日了，恐怕是他的恶魂强行占据了别人的身躯。” 方才她从背后攻击巫池，在瞬间的错身间看到了他背后的尸斑，再加上他身上那股尸身腐烂的臭味，已经足够说明这具躯壳并非巫池本体了。 “对。”巫池听到了司凝的话，竟然还点了点头，“我确实已经是个死人了，尸体早就已经烂成一堆骨头了。” 司凝瞬间闭嘴。 “害我变成这样，只能不断吸取他人修为，不断占据旁人身体以此活命的，不正是你们口中的师尊，羽清么？”巫池抬手看了看自己已经有些腐烂的掌心，而后翻掌对着四人，“看，这具躯体也马上就要烂了。” 司凝看到他掌心的模样，回想起自己方才把溟俟救出来的时候碰了他的衣服还揪了他的头发，忽然一股呕吐的感觉便翻涌上来，被她强行压下。 溟俟师兄被打成了那种样子，谁知道身上有没有沾上这腐烂的地方。 “不过这具身体坏了便坏了。”巫池一脸无所谓地收回手，看向四人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大不了我换个新的。” 话音落下，他双掌相合，而后伸手朝着月织城的方向一握，一抹黑影瞬间从月织城中飞出，转眼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元鸿祯一脸惊恐地看向自己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老人，声音颤抖：“你……你要做什么……？” 四人顿时一惊。 元鸿祯在月织城里，岂不是说明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离开过月织城？ 巫池朝着他咧嘴笑起：“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话音刚落，黑红的魔气瞬间将两人包裹住，随后他发出一声惨叫，然而这声惨叫却仿佛被人活生生掐断在了喉咙里，只喊到中途便卡住了。 魔气散去之后，原本两人所在的地方出现一具干瘪的尸体，站着的人变成了元鸿祯，或者说，巫池。 换了具躯体后巫池明显心情好了些，略略活动了下躯体，一脚踢开了 地上那具腐烂的尸身，转身看向四人，掌中托着一缕魂魄。 身为烈羽帝国皇室，元鸿祯的相貌身材自然是上乘的。 “如何？我现在这具皮囊看起来可是赏心悦目？”巫池一边问，一边看向掌心的魂魄，“这人应该和你们认识吧？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你们这朋友，从今以后就是我了！” 他说罢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手掌一握，掌中的魂魄瞬间消散如烟。 谢离珠的脸色有些难看。 原来先前从沁霞楼离开的时候她看到的元鸿祯面上的死相是这么个结果。 堂堂烈羽帝国七皇子，竟然瞬间便被人夺了舍，自己则是魂飞魄散了。 “你造下这么多的杀孽，不怕受了天罚也像他一样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吗？”司凝寒声问道。 纵然他们与元鸿祯之间发生的事情不算愉快，但再怎么样元鸿祯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只怕压根不知道这地方发生了什么，如今却直接死在了巫池手中，身躯还要任由巫池拿来当容器，肆意为恶。 “天罚？”巫池闻言，嗤笑了一声，“天罚我早已经受过数次了，如今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你以为天罚能奈我何？” 他如此出言不逊，四周却是一片死寂。 谢离珠抬头看了一眼天，随后目光落在巫池身上：“受了天罚之后妄想通过月织秘法逆天改名，结果自食恶果，你说天罚能不能奈何得了你？” 第311章 多走好多年弯路 “强练月织秘法的时候，你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魔气反噬吧？”谢离珠面带嘲讽地看向巫池，“你自以为自己扛过了天罚、完成了逆天改命，其实天罚造成的影响在你身上从来没有消退过，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巫池的面色瞬间变得格外难看起来，近乎有些恼羞成怒地道：“胡说！区区天罚不过如此，也就你们这些修士才会如此畏惧天罚。” 谢离珠冷冷嗤笑一声：“你不会以为天罚只是区区几道雷吧？” 巫池没说话，但面上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的回答。 “蠢货。”谢离珠强行按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天罚若真有这么简单，倒是当真不值得修士忌惮。” “被天雷劈死了的，自然是魂飞魄散身死罪消，没能被天雷劈死的，此后一生将厄运缠身，直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为止。”谢离珠抬眼看向他，唇角上扬眼底却无笑意，“事实是否如此？” 如果天罚真的只是天雷的话，修士从开始修炼到身陨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雷劫，天罚的雷不过是威力比渡劫时的天雷威力强罢了，挺过去便又是海阔天高。 然而事实是，真正的天罚往往是雷劫与后续永无止境的灾厄捆绑在一起，挺得过去的同样难逃一死。 不过天罚毕竟力量比渡劫时的天雷更强，所以几乎九成的人受过天罚之后都是魂飞魄散。 “你将你自己如今的这些遭遇怪在师尊头上，殊不知，早在你心怀不轨出卖月织族的时候，天罚就已经降临在你身上了。”谢离珠慢悠悠开口，眼看着巫池的脸色渐渐黑如锅底。 “不然你猜为什么你明明练了月织族秘法，可依然受到了魔气侵蚀，而我却可以修为一日千里？”手指慢悠悠从凝鸿剑上抹过，谢离珠抬眼看向巫池，“你不是看到了？我也是灵魔双修，且不巧的是我刚好也练了月织秘法。” “不可能！”谢离珠话音刚落巫池便立刻反驳，他一脸狞笑地看向谢离珠，“想诓我？你也未免太过天真！月织族灭后秘法便到了我手上，且藏书楼中有些什么功法我都了如指掌，里面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与月织秘法相关的书。” 谢离珠没说话，左手微微一转，催动元丹，而后四周的魔气仿佛受到吸引一般一股脑地涌向谢离珠。 魔气钻入谢离珠体内后不久，谢离珠翻掌朝上，而后灵力在掌心汇聚。 巫池眼睁睁看着她掌心的灵力从一开始的纯粹无比到后面一部分转化为了魔气，最终魔气将灵力球包裹在内，丝丝缕缕的红黑魔气里透出灵力来。 谢离珠信手将这一击朝着巫池打去，巫池挥袖抵挡，在攻击接近眼前的瞬间，巫池明显感受到了其中翻涌的灵力。 这一击在他眼中压根不值一提，然而他面上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不断地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 如果谢离珠当真也修炼了月织族秘法，她怎么可能会不受魔气影响？ 明明月织族秘法只适合月织族人修炼，其他修士无法修炼，凡随意尝试的皆会遭到反噬，一定是这样的！ 巫池未能时时监视着谢离珠，所以他此刻心中当真有些动摇，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修士堕魔自然能够炼化魔气，你好好的正路不走偏要走歧途，还有脸来指责我，也真是可笑。”巫池将谢离珠打量了一番，面露不屑，“铜花秘境中的那点魔气压根不值一提，你明明随便找个人将魔气转移过去便能够继续当你光风霁月的正道修士，偏偏你愚不可及选择了堕魔，可惜！” 他一边说还一边摆出了惋惜的表情，摇头叹气，谢离珠却是听了他的话之后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你有这样的想法，会出卖月织族倒也不足为奇了。”谢离珠收敛笑意，淡声道，“无耻之徒罢了。” 巫池这话倒是说的没错，谢离珠当初受万灵丹影响，魔气确实无法引出体外，但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谢离珠可以选择吸取其他修士的修为。 彼时魔气尚未被她炼化，若是她吸取了旁人的修为，这无主的魔气便能在那人身上灵力被抽干的瞬间进入其体内。 如此便能够达到清除魔气的目的。 在巫池看来，谢离珠这样的宗门弟子，是大小宗门无不退让三分的存在，只要她想，修为比她低能被她利用的人多的是。 且即便来日东窗事发，这不过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在一个天才和一个无足轻重的死人面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羽清一定会保她。 这种有利无害的事情，换了是巫池，必然不会犹豫。 “所以你自己这么做了，是什么后果，你不是很清楚吗？”谢离珠似乎一眼便将巫池整个人看透了，“魔气回流反噬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巫池面上令人作呕的表情瞬间僵住，心中恼怒不已。 这人今日三番四次猜中事情真相，着实可恨！ “嘉禾尊者真心待你，但凡你主动去问一问，她都不会袖手旁观，偏偏你选择了最决绝最可恨的一条路，可怜！”谢离珠也模仿着巫池先前的模样，叹息着摇头，“愚不可及！” 和巫池打了这么久的嘴仗，谢离珠已经基本理清事情经过了。 这巫池先前不知道干了什么使得魔气入体且无法清除，他怕自己来日受魔气侵蚀最终堕魔落得个人人喊打的地步，便打起了月织族秘法的主意，与魔族里应外合将整个月织族灭尽。 谁料魔族竟然出尔反尔临阵反水，害得他担了比原本更多的天罚不说，体内的魔气也越发难以压制。 他本想借着月织族秘法另辟蹊径，谁知秘法反噬竟直接导致他被魔化了。 这下可好，前面诸般努力都付之东流，他原本还想继续做他的正道修士，如今却直接成了正道争相讨伐的对象，前面那么多的弯路都白走了。 第312章 交手 谢离珠其实并不知道这月织族秘法外人究竟能不能练，但看巫池这模样，想来多半是不能的。 况且既然都已经称之为秘法了，再加上月织人又如此特殊，自然是不传外人的。 但这不重要。 反正巫池也是一头雾水只凭常理猜测，如今单看到底谁技高一筹能将对方绕进去罢了。 谢离珠确实没练过月织族秘法，甚至连影子都没见到过。 但她先前向御寻求炼化魔气的方法的时候御便疑惑过她身上的魔气为何会与自己身上的同源。 且方才谢离珠遭到暗算时也能明显感觉到此地魔气与她体内的魔气多有呼应融合的倾向，便顺势选择直接将魔气尽数吸收。 御恰好也是灵魔兼修之体，月织族的半灵半魔之身只怕与御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又或者说在铜花秘境演化形成之前，此地的魔族都与御有些关系。 而月织族的特性又是最接近御的，谢离珠很难不往月织族秘法也与御所练功法有联系这上面猜测。 她用的是御教她的方法，多半与月织族秘法同宗同源，四舍五入一下，怎么不算她练了月织族秘法呢？ “闭嘴！”巫池恼羞成怒地喝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 说罢，他手中长刀再凝，一势横劈。 他这一刀的威力比起先前强了不少，显然是已经彻底被谢离珠激怒，不想再和这些人废话，只想速战速决了。 四人不敢轻敌，纷纷严阵以待，手中挽出剑招极力对抗。 四人合力将这一招挡了下来，巫池却是毫不在意：“没用的，能挡住我的招式又如何？” 被打散的魔气环绕在四人周围，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便钻入他们的丹府当中，将他们的元丹狠狠绞碎。 “果真吗？”谢离珠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左手一翻阵盘在手，一个阵法从里面快速飞出落到地上，将四人圈在了阵法当中。 阵纹快速转动，阵中幽光大盛，随即便见原本环绕在四人身边的魔气都被这阵法吸引了过去，而后一股脑的涌进了谢离珠体内。 此地灵气稀薄得已经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修士在此等魔气充盈的地方作战理所当然是受限的，必须要抑制身体吸收灵气的本能。 然而如今聚封阵落下，周遭的魔气被谢离珠吸了，她体内元丹飞速运转，须臾之后她一手搭一个，竟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被输送到司凝和柳安筠体内。 两人顿感一阵神清气爽。 柳安筠见状况，顺手搭上溟俟的肩，将灵力渡了过去。 四个人就这么当着巫池的面传起了灵力。 巫池面色微变。 他怎么忘了，这女修灵魔双修之体，是可以自如转换灵力与魔气的，此地魔气充盈的状况对她来说非但无害只怕还助了她一臂之力。 巫池正欲出手打破这阵法，随即想到自己将人弄来此地的目的，瞬间转怒为喜，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极了！”巫池一边笑一边拍手，满脸快意，“真是太好了，你如今这表现正合我意，倒是不枉我在你身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 谢离珠眉头微皱，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巫池并未多言。 他双掌相对，五指如爪，魔气在两掌间翻涌，他手上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面部皮肤起伏不断，渐渐鼓成了大大小小的包，眼底猩红闪现，口中吐出的竟也变成了红黑的魔气。 “我已经准你们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你们该知足了。”他抬眼看向谢离珠，“如今时候到了，你们便等着黄泉相见吧！” 他话音刚落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如一团黑雾一般神出鬼没闪现在谢离珠背后，一掌探出，地上阵法瞬间破碎，而后他朝着谢离珠后背狠狠一掌拍下。 他的速度太快，快到谢离珠刚刚看到他消失下一刻后背便已经传来了剧痛。 此等速度早已经超过了人能反应的范围。 谢离珠避无可避硬生生扛下这一掌，一口鲜血呕出瞬间见红。 顾不上后背的痛，谢离珠眼也不眨地回手一剑朝着巫池的脑袋削去，巫池瞬间消失不见。 “离珠！”柳安筠一把扶住谢离珠，反手拿出丹药喂进谢离珠口中。 将丹药吞下后，后背疼痛立缓，谢离珠喘了口气，声音嘶哑：“无碍。” 这一掌虽痛，但也确实是除了痛之外没有其他影响。 幸好谢离珠如今的肉身强度已非昔日可比，不然巫池这一巴掌已经足够将她拍进地里挖都挖不出来。 “小瞧你了。”巫池站在不远处，见谢离珠仍然好端端地站着，扬了扬眉，眼中红光一闪即逝，“不过无妨。” 在巫池消失的瞬间四人同时警觉起来，他们以为巫池又要对谢离珠下手，下意识留意着谢离珠的状况。 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溟俟随即惨叫一声。 他刚刚才被柳安筠接好的手臂又被折断了。 溟俟被巫池拽住一条手臂反拧着，溟俟正准备不管这一条手说什么也要将巫池脑袋削下来的时候，巫池的速度比他快多了。 他出手如电，五指成爪越过溟俟肩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到了柳安筠肩上，尖长的指甲瞬间扎进血肉中。 旁边冰蓝剑光劈来，巫池迅速撤退，谢离珠这一剑落了空。 指甲拔出的瞬间带出些许血肉，柳安筠闷哼了一声，额头冷汗滴落在地。 她的肩膀上留下了五个漆黑的洞，魔气从洞中一点点逸散，她那一边手臂近乎完全失去知觉。 溟俟口中吸气不断，以一个极为滑稽的姿势站立着，试图缓解手臂错位的疼痛。 谢离珠伸手盖住柳安筠肩上的伤口，将魔气悉数引出，旁边的司凝接过柳安筠手中的伤药，等谢离珠挪开手掌后立刻将药洒在了伤口上。 肩头刺痛难忍，柳安筠却是眼也不眨，一把将溟俟扯过来快速将他的手重新接上。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司凝面露担忧之色，“他这么东一下西一下的搞偷袭，等我们疲倦松懈了，便是他得手之时。” 第313章 也许是出口 巫池是有能力直接一击毙命的，但是他偏不。 他就仿佛在逗弄老鼠的猫一般，始终若即若离，出手不够重，伤势不致命，却足够让他们烦躁。 他在等着他们自乱阵脚。 先前巫池借着阵法准备将他们逐个击破，但谢离珠她们来得比他预想的快得多，这才被迫停手。 如今看来，巫池恐怕是准备故技重施。 “他如今已成了彻底的魔修，先前我与他交手时，观他修为只怕与炼虚甚至更高的修士不相上下。”溟俟想起方才的经历，心中也忍不住惊诧。 巫池掩盖魔修身份的时候只是个元婴期，但如今不装了竟然有如此高的修为，至少高了他们两个境界。 见溟俟提及方才之事，谢离珠眉梢微动：“师兄，方才是怎么回事？” 她原本以为溟俟是路上拖延堪堪赶到目的地，所以才慢了那么一点点，但后来溟俟的耳挂直接碎了，等她们赶到的时候人都已经快半死不活了，显然事实与她所想相去甚远。 溟俟一看谢离珠的表情就知道她原本的想法是什么，他叹了口气：“这次真不是我主动拉后腿，是在结阵之时巫池影响我，我分了一下神，虽然后面已经及时弥补，但那阵法我一看就知道要坏事，后面巫池直接对我动手了。” 天地可鉴，他这次真的只有帮柳安筠布阵法的时候磨蹭了一下，在谢离珠提醒过后他就紧赶慢赶去了自己应守的方位早早画好了阵法等待着。 然而那巫池突然现身，在将到酉时他的神经绷得最紧的瞬间喊了他一声，他一时恍惚，即便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回了神，但仍然落后了。 巫池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他在旁边等着阵法成型之后便立刻对溟俟动手。 溟俟虽然在防备着他，但更多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阵法上，一时抵挡不及，险些直接被巫池一巴掌拍死。 还好谢离珠她们来得快，巫池见事情败露竟然就此停手，眼睁睁看着溟俟被她们救走。 “先打。”谢离珠闭了闭眼，先前发生的事情快速从她眼前闪过，“找时机往岸边移动，若我没猜错的话，出口应当在那边，看能不能找机会离开此地。” 打肯定打不过，但不打也只有死路一条。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先前她以为他们是被困在了月织城中，但元鸿祯也是从月织城里出来的，既然他们始终都没有离开过月织城，那这上面的结界便多半不止有月织城那么大点范围了。 说不定，从他们进了这地方起就已经在这结界的范围里了。 若婺郢洲确实是一个双面对称的模样，他们是进了风暴中心之后才昏迷的，没准便是从风暴中心进来的，那自然也可以从风暴中心再出去。 即便这猜测是错的，于他们而言损失也不大。 猜对了便能跑出去，猜错了死路一条，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那为何不赌一把试试？ 三人不知道她这猜测的依据从何而来，但眼下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巫池在四人凑在一起交谈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等着，四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漏的落入他耳中。 听到谢离珠说要往岸边转移的时候，他呵笑一声：“天真！” 没理会他的嘲讽，谢离珠四人御剑各守一个方位，一个又一个的阵法朝着巫池砸下来，与此同时四人长剑在手，剑阵瞬间结成。 铺天盖地的灵剑如雨一般落下，直接将下面那具干瘪的尸体扎成了筛子，巫池面对此景却是半点不慌。 他一手握拳怒喝一声，而后猛然砸入地下，地面以他为中心迅速出现裂纹，如同蛛网一般。 在裂痕停滞蔓延的瞬间，红黑魔气破土而出，直直对上天上落下来的灵剑，瞬间便将这些灵影吞没得一干二净。 地上的阵法也被砸得稀碎，困阵形成的灵力链都还没能碰到巫池一根头发丝就已经失去了光芒。 四人面色微变。 “你们太弱了。”巫池活动了下手腕，抬头看向谢离珠，“别再做春秋大梦了，不如乖乖受死。” “做梦。”谢离珠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分神现身，十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将巫池团团围住，手中长剑反射着天光。 此时太阳早已经落山了，天边唯有一点金红云霞，映照在剑上时，为剑身镀上一层瑰丽色彩，剑心的朱红越发鲜艳。 巫池笑呵呵地看着，根本不将谢离珠放在眼中，似乎此刻四人的奋力反抗在他眼中不过蝼蚁死前的垂死挣扎而已。 谢离珠眉眼凌厉，周身灵力暴涨，冰蓝的剑身上竟然骤然烈焰缠身，剑心朱红仿若炽热岩浆。 剑柄因为灵火的缘故已经有些烫手了，谢离珠却恍若未觉，待得体内灵力几乎被抽得一干二净后，朝着巫池一剑劈下。 十方利剑对准了自己，灵火沾身的瞬间就能教他化为飞灰。 巫池不以为然，信手一握凝气在手，朝着其中一道身影一拳轰出。 魔气在离体的瞬间却是瞬间分裂开来，原本只冲着一人的攻击转眼就变成了十道，朝着不同的身影。 凝鸿剑在空中突然变向，谢离珠轻轻往灵剑上一踏，而后腰身一拧，止住长剑下劈的势头后转劈为刺直冲向巫池。 在即将与巫池的攻击对上的瞬间，九道分神瞬间消失，凝鸿剑上灵火大盛，谢离珠在碰到那一拳的瞬间收手转剑往下，上半身后仰躲开了这一击，随即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等她再出现时已经毫发无伤地躲开了这一击。 剑刃并未碰到巫池，刃上的烈焰却是瞬间点燃了巫池的衣摆。 在巫池身上燃起灵火的瞬间，九道分神重新出现，一同举掌拍下。 巫池前胸后背都挨了攻击，灵力在他体内四处乱窜，极热的火系灵力与极寒的冰系灵力交织，五脏六腑皆置身冰火两重天之中。 谢离珠一击便退，却还是被巫池抓住了其中一抹分神，随即巫池手掌收紧毫不留情将这一抹分神捏碎。 第314章 堕魔之兆 灵体损伤，疼痛仿佛落在了神魂上，谢离珠面色瞬间一白。 “雕虫小技。”巫池冷哼一声，魔气裹身，衣摆的火焰瞬间熄灭。 谢离珠落地后身形晃了晃，额头冷汗大颗大颗滴落。 “灵体受损的滋味不好受吧？”巫池抬起手打量着掌心，想起谢离珠的分神被他直接捏碎了，面上遗憾的神色一闪而过，“可惜，下手太快了，本来可以做我的养料的。” 谢离珠如今能分九道分神，力量也不弱，神魂力量早已今非昔比，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一缕分神，着实可惜。 如今这地方可没什么活人能再继续让他吸修为了，谢离珠这分神吞噬之后多少能弥补一些。 “区区分神，再分不就是了。”谢离珠用袖子将额头的汗水随手擦去，面上却是毫不在意，“灵体受损才多大点事，把你弄死了，我有的是办法把灵体补全。” 目前似乎是没什么能修补灵体的法子的，毕竟是直接伤在了魂魄上。 但不蒸馒头争口气，已经打得够憋屈了，自然不能让他一直得意。 巫池闻言，面色微凝，随即又笑开：“黄毛丫头竟也想诓我？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罢手中凝出长刀朝着谢离珠砍来，谢离珠却不再与他正面交手，踩着灵剑瞬间便闪开了。 前方失了目标，斜刺里却是两柄长剑从刁钻角度削来，巫池躲避不及被削下了一缕头发。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发丝，巫池眯了眯眼，冷哼一声，反手朝着剑刺来的方向劈去。 柳安筠三人从谢离珠方才的攻势里得了启发，不约而同用起了打完就跑的车轮战，两两接力不断骚扰着巫池。 巫池数击不中，逗鼠不成反被戏耍，心中怒意更盛。 五人且战且走，竟真让谢离珠四人逐渐靠近了岸边。 看到海面的时候巫池瞬间清醒了过来，停下步子随手挥开攻击。 “真是昏了头了，竟让你们几个牵着鼻子走了。”巫池往前方瞥了一眼，满眼阴鸷，“不过可惜，你们跑不掉。” 被戏耍了这么久，他早已经失去了耐心。 只见他两掌相对，周身魔气暴涨，随即一掌朝着天上打去。 红黑的魔气撞到上空呃结界，结界上泛起水波纹，而后在巫池的身后月织城的方向竟有白光冲天而起，直冲结界而去。 后方的白光，竟是来自先前谢离珠等人布下的阵法。 “他这是做什么？”溟俟朝着月织城那边看了看，微微皱眉，“该不会是想强行冲破结界吧？” 他们原本担心巫池在秘法上做手脚，通过阵法叠加暗算他们，但直到大阵成型也什么都没有发生，看起来那个阵法似乎真的只是净化魔气的。 但巫池自己是魔修啊！ 此地也尽数被魔化，等魔气被净化干净了，巫池就算再有翻天的能耐，也会受到压制。 巫池整个人都被魔气笼罩着，看不清表情。 谢离珠回头看了一眼海上不远处的风暴，额角抽动了一下，唇角微抿。 风暴近在眼前，巫池不知道在酝酿什么东西，也许生机就在眼前。 “不管了，先跑。”下定决心后，谢离珠话一说完便转身御剑朝着海上直冲而去。 三人紧跟在她身后。 巫池竟然没有阻拦。 谢离珠回头看了一眼，心头莫名一突。 他们方才停下来的地方虽然能看到海面，但距离岸边尚有一段距离。 就在四人已经冲到岸边眼看着就要离开地面范围的时候，岸边竟有魔气冲天而起，形成了数十丈的墙，四人及时停下才没有一头撞进魔气墙里。 去路被挡，生机近在眼前，谢离珠正欲不管不顾地破开这堵墙，却在挥剑的瞬间停住了动作。 一阵奇异的回音响起，声音细若蚊蚋却又如此不可忽视，直接令谢离珠僵住，再动弹不得分毫。 “离珠？”旁边柳安筠本欲与她一同动手，却见谢离珠忽然停住，不明所以地喊了她一声，却见谢离珠置若罔闻。 三人对视了一眼，心头忽然浮现不祥的预感。 “离珠！”柳安筠厉喝一声，伸手搭上谢离珠的肩膀，想将她转过来，却没想到谢离珠竟然一剑挥来，柳安筠不得不缩回了手。 谢离珠挥出这一剑后便再次僵住不动，面上浮现痛苦的神色，一手捂着头，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吐字艰难，声音嘶哑：“师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谢离珠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似乎此刻头痛难忍到恨不得当场把头砍下来。 “声音？”柳安筠蹙了蹙眉，仔细分辨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随即她便意识到了谢离珠只怕正是受了她口中的“声音”的影响，立刻面色肃然让谢离珠封闭听觉。 谢离珠却摇了摇头：“没有用……它在攻击我的神魂……” 她的听觉其实从戴上耳挂之后就没有解开过，但这声音柳安筠没听到，司凝他们也没有反应，显然是只冲着她一个人来的。 难言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却让人感觉不到这疼痛到底来自何处，仿佛是血肉上的疼痛，又仿佛是骨髓内部的，也像是灵魂深处传来的。 谢离珠微微垂着头不断喘气，柳安筠强硬伸手将谢离珠的头转了过来，随即瞪大了眼睛：“你的眼睛！” 谢离珠自己感受不到，却是在柳安筠的眼中看到了金红两色光芒不断交替闪烁。 柳安筠刚说完这话，便见谢离珠面上竟又出现一张虚影，面容与谢离珠一模一样，却是邪气尽显。 “魔魂……”柳安筠瞳孔微缩，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司凝和溟俟听到。 不妙，产生魔魂，离堕魔可就不远了，但谢离珠明明压根没有产生过魔魂。 两人立刻搭上谢离珠的肩膀，企图以灵力压制，谁知灵力刚输送进去便被反弹了出来。 “这……”溟俟怔了怔，转到正面去，却见谢离珠面上的那虚影竟然呈现剥离之象。 他似有所感转头看向月织城上方的那个阵法：“莫非是受了那阵法的影响？” 第315章 雨霖造化诀 那阵法既然是净化魔气的，谢离珠灵魔双修之体，周身魔气也没有收干净，自然也在这净化的范围里。 “可这魔魂又是怎么回事？”司凝说着，回头看了巫池一眼，正好对上了他阴森的目光，心头忽然一凝，“是他搞的鬼！” 谢离珠先前一直好好的，从来没有受过魔气的影响，这次却忽然被催生出魔魂来，必然与巫池脱不了干系。 “哈哈哈哈哈！”巫池听到司凝的话后朗声邪笑起来，“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 “早在她将魔气引入体内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巫池收回手后，伸手对着谢离珠的方向轻轻一握，谢离珠身上的虚影便仿佛要被活生生剥离出来一般。 谢离珠痛得几乎站立不稳，迫于无奈收起灵剑落到地上，单膝跪地捂着脑袋。 司凝等人闻言不由骇然。 原来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巫池就已经对谢离珠下手了。 谢离珠从来没有想过这里的魔气会有异常，因此吸得毫无防备，甚至先前还用了聚封阵引了那么多入体。 “此地魔气一丝一缕都是受我操控，她如此毫无防备引入体内，这下可好，教我凝出魔魂来了。”巫池冷眼看着谢离珠的痛苦模样，“乖乖等死吧！” 三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将谢离珠护至身后，长剑对准了巫池。 “你费尽心机将离珠骗进来，到底想做什么？”柳安筠冷脸以对，寒声质问。 到现在，巫池针对的目标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巫池一脸好笑地看向柳安筠，一脸“当我是傻子吗”的表情。 哪有自己将自己的计划抖出来的？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天水剑斜斜一划，柳安筠眉眼尽显厉色，“今日我们说什么也要将她带走。” 巫池的目标是谢离珠，他们若真想跑，将谢离珠推出去未必不能争取一线生机。 但他们不能，也不愿。 拜入玉极殿时自己的师尊便会叮嘱自己要“守门规，护同门”，谢离珠如今危在旦夕，岂有抛下她只顾自己活命之理？ “先前一直避着你，是不想造成无谓的损耗，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柳安筠偏头看了谢离珠一眼，眼神微微一黯，随即便又恢复凌厉，手中天水剑一转，剑鸣声骤起。 巫池轻轻挑了下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柳安筠，等着看这女修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柳安筠闭了闭眼，而后将天水剑举至眼前，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划鲜血立刻涌出，而后她将手上的血一点点抹在了剑身上。 一水碧色间殷红横亘其上，在柳安筠的手指离开剑身的瞬间上面的鲜血却是如同入水一般渐渐逸散开来，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天水剑上却是碧光大盛。 柳安筠扬手起势，还未出招，地上却骤然有枝干破土而出，瞬间将巫池困入其中。 天水碧色的衣袂微微飘动了一下，似乎有雨滴入水的声音传来，随后柳安筠足下轻轻一踏，身若一抹碧色长虹疾驰而去。 袭向巫池的中途，一个个阵法接二连三落下来，溟俟下笔如飞，额角渗着冷汗面色发白。 司凝见状，左手一翻，一把伞出现在手中，而后被她随手甩开，信手一抛便飞入空中绕着巫池旋转起来。 四周气流被伞搅动，伞面之上贴满了符纸，隐见电光流窜。 巫池被枝干困住，本欲直接将这些烦人的东西一掌打碎，谁知攻击打在这密不透风的枝干上竟是无事发生。 “嗯？”巫池双目微眯，眼中忽然流露出兴味的神色，“雨霖造化诀，你是柳家的人？” 他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来，眼中俱是得意：“看来上天待我不薄，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哈哈哈！练了雨霖造化诀的女修，真是天助我也！” 在场众人里除了柳安筠之外没人知道他口中的雨霖造化诀是什么东西，但如今看来只怕也是能让他利用的。 司凝与溟俟对视了一眼，脸色当即都有些难看起来。 柳安筠却是神色未变，分神现身剑式三分各执一势刺向将巫池围住的枝干。 在剑尖碰到枝干的瞬间，长剑破水的清泠声响起，柳安筠长剑往上一挑，竟有水珠顺着剑尖被挑起，随即瞬间消失在空中。 收回分神后，柳安筠将天水剑抛至空中，两手掐诀点于眉心，随后掌划太极，一手朝下凌然一压。 夜雨瞬至。 豆大的雨滴将人砸得生疼，柳安筠瞬间便被雨水浇透了，她却是一动也不动，抬手召回天水剑，屈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 剑吟声响起，在嘈杂的雨声中竟格外清晰。 司凝见状，一记灵力打到伞面上，伞上符纸无火自燃，随后电光大盛，随着伞旋转的势头四散开来，游龙一般钻入天上，转眼黑沉的上空便响起了雷声。 柳安筠几乎眼睛都睁不开了。 剑吟声散去后，她将天水剑奋力插入地下，整个剑身都近乎入土。 “雨霖，瞬杀。”轻若呢喃的声音。 她维持的半跪的姿势，一掌按在剑柄末端，浩然灵力荡开。 雨水落在枝干上，仿佛瞬间让枝干有了生命，越收越紧，直接将巫池整个人都紧紧裹了起来。而后这些枝干被灵力一碰，竟瞬间炸开，掀起近乎地动山摇的爆炸，中心处血肉横飞。 柳安筠微微垂着头一动不动，被鲜血淋了满身，转眼便被雨水冲刷干净。 “雨霖，永困。”在枝干炸开后中心处的黑雾准备逃离的时候，柳安筠再次开口。 雨幕将巫池的魂魄牢牢困住，黑雾每沾上一滴雨便会使得魂魄的颜色减淡一分。 “没有用的。”巫池模糊的声音传来，雨幕中的黑雾飘摇不定，“雨霖造化诀也奈何不了我。” “造化，归一。”柳安筠垂着眼，仿佛没有听到巫池的话。 话音落下后，天地骤然归于一片寂静，天上乌云翻涌电光闪烁，却是一丝声音也无。 落下的雨滴里亮起浅碧光芒，巫池的惨叫声立刻响起，黑雾逸散四处奔逃。 第316章 你人还怪好嘞 雨势越发大了。 巫池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雨幕中的黑雾逐渐缩小，最终只聚成了拳头大小的一团。 柳安筠两耳嗡鸣，迟缓地抬起头来看向这团黑雾。 天水剑被拔了出来，柳安筠握紧剑柄，寒光一闪，一势下劈瞬间将这一团黑雾斩为两半。 这一剑仿佛用尽了柳安筠所有的力气，她腿一软便要往下倒去。 那被一分为二的黑雾原本应该彻底消散，谁知在柳安筠将要摔倒在地的瞬间，这黑雾竟是迅速凝出一双手的模样朝着她抓来。 雪白的拂尘卷住柳安筠的腰，在黑雾碰到她的前一刻将她朝着后方狠狠拽去。 柳安筠已经没有力气了，落地的时候根本站不稳，司凝见状立刻将她扶住让她坐到地上。 溟俟收回拂尘，随意一甩，随后拂尘迅速变小缩为毛笔的模样：“你想动她，难道当我们是死的吗？” 话音落下，他下笔飞快，一个个阵法迅速成型将黑雾牢牢压在阵中。 “你不是喜欢用阵法害人吗？今日便也让你死于阵法如何？”溟俟眼中冷厉一闪而过，反手抽出鹤光剑，剑灵现身与他一同并肩作战。 早在那黑雾被柳安筠劈成两半却没有消散的时候溟俟便察觉到不对了。 柳安筠方才那种法子，不要命似的，最后一招完了之后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那最后一招必然是绝杀。 但巫池却是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只怕当真是如他所言，雨霖造化诀虽然能压制他，但想要弄死他还是不行。 心一点点下沉，溟俟面上却是不显，神色紧绷着，不断变换招式，可惜黑雾无形，他的每一剑都仿佛劈在了虚空处。 前面战得激烈，司凝却是看也不看。 她仰头看向天上，此时天上的乌云近乎遮天蔽日，似乎将天幕都压低了不少，电光大盛雷声近乎震耳欲聋。 抿了抿唇后，司凝扭头看向呼吸沉重的谢离珠：“离珠，天雷已经为你引来了。” 原来，她抛出去的那把伞是用来为谢离珠引天雷的。 那把伞先前为她抵挡过雷劫，但也同时储存了一部分天雷的力量，她原本和谢离珠随口提过一句，没想到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方才在柳安筠准备对巫池动手的时候，谢离珠几不可察地对司凝说了句话，要司凝为她引雷。 这地方的天似乎并非是真正的天，日月俱为虚幻，谢离珠先前尝试使用留月剑法时毫无反应，巫池对天道出言不逊时天道也毫无反应，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谢离珠听到这话后，轻轻吐出口气，颤抖着手取出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枚红色的丹药。 司凝看到这枚丹药后面色微变：“不行！” 显然谢离珠是想要吃这枚丹药，但先前客栈里的事情只怕也是巫池设计，这丹药就是巫池送到谢离珠手上的，谢离珠真吃了的话不就正中他下怀？ 司凝一边说一边就要上手将这丹药抢走，谢离珠却比她更快，一下便扔进了嘴里。 前方巫池竟是再次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来。 “太愚蠢了！”在对战的过程中，不断有魔气与那黑色的雾气融合到一起，原本已经缩成了拳头大的玩意儿此刻竟然又变大了不少。 “想靠这丹药来与我对抗，你还真是蠢得让人惊讶。”巫池的声音里满是不怀好意，“你如今已经生出了魔魂，再吞下这丹药，魔魂便会被生生剥离出来，到时候你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方才巫池几乎将谢离珠的魔魂硬生生扯出来的时候谢离珠的反应就已经极为痛苦了，一听到这丹药会让谢离珠的魔魂彻底剥离出来，司凝的脸色都白了。 就算变成了魔魂，那也是魂魄的一部分，被剥离的话谢离珠的魂魄受损，从此以后变得痴傻都是轻的，重的话可能当场魂魄就四分五裂了。 “就这样？”谢离珠的神色却是淡定得多，“竟然没有别的不良影响？你人还挺好。” 她原本还担心这丹药有什么副作用，如今听巫池这话，竟然确实是能清除负面影响且没什么副作用的药。 巫池原本魔音贯耳一般的笑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要让你失望了，这药是假的。”谢离珠明明头疼欲裂，却强自忍耐着，言笑如常。 她先前随便找了点东西弄成了药丸的模样，在这紧急时刻还真骗到了。 “敢耍我？！”铺天盖地的魔气中忽然爆发出尖啸来，谢离珠几人身后的那堵魔气凝成的墙壁竟然瞬间出现好几道人形虚影，朝着三人扑来。 谢离珠提剑都难，司凝一下将伞召回后在两人面前撑开，“当”的一声，那些人影全部撞到了伞面上，立刻被挡了回去。 “你还敢玩偷袭，简直是给脸不要脸！”司凝怒声骂了一句，将伞塞进谢离珠手中，随后手往旁边一挥，一口一人高的悬于架上的铜钟立刻出现。 司凝一掌拍在铜钟上，沉重的钟声瞬间响彻天地，几乎到了生生将人震聋的地步。 溟俟早在司凝拿出这口钟的时候就感觉不妙，立刻将听觉封闭，躲过了这一击。 钟声荡开后，三人身后的魔气墙受钟声影响，竟然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来。 巫池也受了影响，魂魄飘摇了一下，随即便恢复正常，再次与溟俟缠斗起来。 司凝一掌掌轰在钟上，魔气中的惨叫声便越发尖利。敲满九下后，司凝一剑斩断铜钟上方的挂绳，在铜钟落地的瞬间，魔气中出现密密麻麻的黑影，一股脑地被铜钟吸了进去。 铜钟落地后，四周的惨叫消失得一干二净，反倒是铜钟内部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还省去了司凝撞钟的力气。 谢离珠仿佛对周遭环境置若罔闻，只定定地抬头看向天上，电光照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越发显得她神情莫测，唯有昏暗中的一双闪烁着金光的眼睛格外明显。 第317章 命数已定 天边忽然一声惊雷炸响。 谢离珠眼前一花，再定睛时，人已经出现在了虚空之境中。 “言玉，何故请灵？”天道的声音喜怒难辨。 “此等邪祟苟活于世为祸一方，你不管吗？”进了虚空之境后，谢离珠身上的各种疼痛瞬间一扫而空，忽然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疲惫，索性直接躺了下来。 天道没回答，谢离珠却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我快死了，你也不管吗？”谢离珠扯了扯唇角，随意道。 “命数已定。”天道的声音仍然毫无起伏。 “命数？”谢离珠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即低低笑起来，“你若当真是这么想的，就不会让我看到灵薇师姐的命数，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来见我。” 方才在她魔魂被引出来的瞬间，她眼前却是看到了另外一副画面，正是灵薇离开玉极殿后发生的事。 谢离珠说着，忽然坐起来，目光落在前方的虚无中：“我不会死。我要出去，救我师姐，救我的同门。” 不仅是灵薇师姐，还有阿凝、三师兄、四师姐，所有人她都要救。 她的话如此斩钉截铁理所当然，如今却是处在命悬一线的境地，全然一副问题踢出去自己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的模样。 天道一直沉默着，谢离珠也不说话，两边就这么各自僵持着。 良久后，天道缓声开口：“出去可以，只是代价你真能承受吗？” 谢离珠耐心等着下文。 “分离魔魂，以魔魂入阵对抗此地净化阵法，可有一线生机。”见谢离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做，天道的声音里竟然罕见的带了些许无奈。 谢离珠的眉梢动了动，忽然笑了一声：“你的目的就是将我弄成魂魄不全的废人吗？” 花了那么大的功夫为她重塑灵根保她修行，如今却要她自损魂魄，谢离珠着实有些看不懂天道究竟想要干什么。 “吾说过了，命数已定，要对抗命数，便要付出代价。”天道仿佛听不出谢离珠话中的讽刺一般。 “阵法图呢？”谢离珠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随即直截了当地问道。 “无需阵法图。”虚空之境中云雾涌动，缓缓聚出个人形来，朝着谢离珠随手一挥，“吞下丹药后抽取九元灵珠中的力量，自能成事。” 谢离珠瞬间被弹出了虚空之境。 “离珠，你怎么样？”司凝一脸关切地凑到谢离珠面前来，面露担忧。 方才谢离珠抬头看着看着眼中的金光便消失了，整个人也变得两眼无神，司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前方溟俟与巫池僵持太久，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已显颓势，一个不留神被黑雾击中心口，瞬间倒飞出去，落地后张口呕出一口鲜血。 解决了眼前的阻碍，巫池轻轻“啧”了一声：“没有肉身真是麻烦。” 黑雾漂浮在空中，令人如芒在背的目光却如有实质落在了四人身上，几次打量过后，巫池的目光再次落到谢离珠身上。 “倒是不要紧，等我出去了，区区肉身而已。”巫池轻轻笑了一声，发出一声长啸后，黑雾朝着谢离珠凝聚而来。 “做你的春秋大梦。”旁边司凝见状，提剑便往前冲去。 她剑术不差，在巫池手中也能招架几招，但肉身强度到底不足，受了巫池几次偷袭后便有些站不稳了。 司凝见状，飞身落到铜钟旁边，以剑柄撞之，钟声荡开，巫池攻势稍滞。 她每敲一次钟，巫池的动作便慢上一分，等到她能看清巫池的招式的时候，司凝瞬间从铜钟旁边消失，转眼出现在巫池面前。 她手中握着伞朝着黑雾中心直直捅去，竟是丝毫滞涩也无。 司凝见状面上一喜，瞬间撑开伞快速转动起来，黑雾瞬间被伞缘割裂。 司凝见状本欲撤退，谁知那些被割裂的黑雾竟然从四面八方朝着司凝涌来。 眼看着司凝便要被黑雾包裹住，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越鸟鸣声，瞬间便将那些想要围困司凝的黑雾击散。 随后便听得一阵环佩声响，司凝抬头看去，只见月织城上方凭空出现一华光溢彩的宝驾，前方悬有一面铜镜，映照天地色彩，车驾后方拖曳着红蓝二色流光。 宝驾冲破黑雾朝着司凝疾驰而来，到了近前司凝才知道那双色流光是从何而来。 这宝驾竟是由青红两只鸾鸟牵引。 马车靠近的瞬间，司凝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传来，硬生生将她拽了上去。 一阵柔软的触感传来，司凝眼前出现一片工艺精细的织锦以及些许素色的衣角。 顺着这衣角往上看去，司凝便对上了姬浩澜的目光，在姬浩澜身后挂着的一面铜镜也落入司凝的视线中。 姬浩澜微微一笑，伸手将司凝扶了起来：“情势所迫，多有冒犯，还请仙子勿怪。” 司凝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思忖。 难怪姬浩澜铁了心要这丹霞鸾纹镜，原来另一面铜镜就在她手中。不过这丹霞鸾纹镜里封的可是鸾鸟，她竟然拿来驾车？ 双鸾宝驾朝着谢离珠几人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到了近前后停下，姬浩澜缓缓掀起前方的轻纱，司凝从宝驾中跳下来，姬浩澜紧随其后。 “诸位，又见面了。”姬浩澜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看到他们这副狼狈的模样，面上也有些意外，“想不到再见竟是这等光景。” 显然姬浩澜也没料到，竟然有人能将他们逼到这种地步。 谢离珠手中拿着九元灵珠，没回话。 姬浩澜也不在意，她朝着鸾鸟轻轻招了招手，那两只鸾鸟便带着宝驾来到她身边，亲昵地蹭着她的手。 “我先前说过诸位的救命之恩我必涌泉相报，眼下看来便是我报恩的时候了。”姬浩澜摸了摸两只鸾鸟的脑袋，转身看向巫池，“我这双鸾宝驾可通天彻地破除一切阻碍，想来几位便是被这东西困住了，不如我将诸位带出去？” “是吗？”巫池听到这胸有成竹的话，哼笑一声，“你这小丫头片子真是好大的口气。” 第318章 剥离魔魂 姬浩澜理都没理他，转头看向谢离珠，耐心等待着几人的答复，见谢离珠久久未动，以为她是不相信，还补充了一句：“我所言句句是真。” 司凝左右看了看，面上流露出一丝纠结的神色，随即准备开口答应下来，谁知谢离珠却忽然出声。 “出去之后，此地屏障可是会被毁去？”谢离珠握住九元灵珠，面上神色莫名。 “自然。”姬浩澜不知道她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做什么，但面上依然未见丝毫不耐。 “不必了。”谢离珠摇了摇头，“不仅是我们，殿下也不能用此法离开。” 姬浩澜面上的表情微微凝固了一下，随即不解道：“为何？若是不破除此地屏障，你们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姬浩澜并未将谢离珠后面那句话放在心上。 宝驾是她自己的，说要带他们出去只是出于报恩的目的，他们拒绝了也便罢了，却没有理由来阻止她。 谢离珠并未解释，另一只手掌一翻，一粒红丸出现在她掌中。 “巫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算无遗策？”谢离珠手中拈着这颗丹药，缓缓笑了下，“既然这样，那就成全你。” 她话音刚落，这粒丹药便已经进了她口中。 旁边司凝原本还在疑惑谢离珠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一不留神却见谢离珠直接将那颗丹药吞了，顿时目眦欲裂。 “离珠！”司凝惊叫一声，声音竟有些凄厉。 她原本听谢离珠说那药是假的还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人转头就把真的给吞下去了。 想到方才巫池说的这丹药的作用，她心中一急，瞬间将方才的插曲抛之脑后，伸掌抵住谢离珠后背，想以灵力阻止她魔魂被抽。 谢离珠却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以不容抗拒的力道移开了司凝的手掌，缓缓摇了摇头：“阿凝，放心吧，我已经找到了出去的法子，我会将你们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带出此地。” 前面的巫池见了此情此景，终于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笑声：“哈哈哈哈！总算是让我等到今日了，等你魔魂一抽，我就可以脱离这个鬼地方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幸灾乐祸的阴冷目光将众人一一打量过，慢条斯理道：“而你们，则会永远困在这里。” 姬浩澜闻言，看了谢离珠一眼后，冷哼一声转头回到了宝驾上：“既然如此，本宫先走一步。” 她说着便准备让鸾鸟直接撞开前方的魔气，谁知司凝竟然抽出剑来挡在她前面。 “离珠说了会带我们所有人出去。”司凝心下焦急无比，但比起姬浩澜，她始终还是向着谢离珠，谢离珠说姬浩澜不能这么离开，那她便说什么也要将姬浩澜截住，“还请殿下耐心等待。” “仙子。”宝驾内，姬浩澜的声音已经有些不悦了，“本宫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好心相救，你们自己不愿意便罢了，还想赔上本宫的性命不成？” 司凝回头看了一眼谢离珠，转头坚定道：“我们相信离珠。” 宝驾内沉默许久，随后，前方的两只鸾鸟竟然缓缓蹲了下来。 司凝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姬浩澜不是那种不管不顾之人。 也或许是她这宝驾确实能力非凡，即便是他们真的无力回天也能够带她安然无恙离开此地。 无论如何，至少目的是达到了。 最初魔魂出现剥离的征兆的时候，谢离珠是格外痛苦的，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丹药的作用，谢离珠面上有虚影显现，她本人神情却是格外平静。 垂眼看了一眼手中的九元灵珠后，谢离珠席地而坐，缓缓闭上眼，双掌交叠托着九元灵珠，缓缓开始抽取其中的力量。 九头凤因九元灵珠而成不坏金身，她先前以为九元灵珠只有这么一个作用，溟俟也未曾提过其他，但天道却让她抽取九元灵珠的力量，想来是这珠子还有她不知道的作用。 九元灵珠被灵力催动后，竟缓缓漂浮起来，琥珀色的流光缓缓从珠子上涌向谢离珠的眉心。 “没有用的。”巫池以为她是想用九元灵珠也塑造一个不坏金身，嗤笑了一声，“魂魄不全之人，有不坏金身又如何？” 魂魄残缺使得人变痴傻了，便是有通天的修为与刀枪不入之躯，也不过白白浪费。 四下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谢离珠。 前方巫池虎视眈眈，只待魔魂被彻底剥离出来。 溟俟在一旁打坐调息，司凝将已经失去意识的柳安筠半抱在怀中，用灵力将她已经完全湿透的衣服弄干。 奇异的力量从眉心处注入，涌向四肢百骸，谢离珠面上未见丝毫痛色，实则内里早已疼痛难忍。 魂魄撕裂之痛，寻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简直比直接把整个人大卸八块五马分尸都要痛苦成百上千倍。 邪相尽显的魔魂虚影在谢离珠面上时隐时现，每一次出现形态都要比上一次凝得更实。 这一幕落在周围的人眼中，众人心头不由自主高高吊起。 司凝默不作声握紧了手中的伞，在心头暗自发誓。 今日即便是赌上这条命，她也一定要将离珠他们送出去。 仿佛整个人被钝刀从头劈到脚一般，漫长的折磨让谢离珠满头大汗。 在九元灵珠失去光泽的一瞬间，魔魂也睁开了眼，瞬间从谢离珠体内挣脱出来，飘于谢离珠身前，低头看着她。 魔魂与谢离珠长得一模一样，周身的气势却是大相径庭，此刻目光沉静地看着谢离珠时，面上的邪气竟然莫名减淡不少。 “哈哈哈哈！”前方黑雾翻涌，巫池凝出人形，朝着谢离珠扑来，“大功告成了！天助我也！” 就在他即将碰到一无所知的谢离珠的时候，飘在她前面的魔魂竟突然回手一击，魔气狠狠撞上黑雾，再次将巫池打散。 众人纷纷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极恶之魂，竟也有此等善举？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