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穿男:我靠种田吃软饭》 第1章 重生 秦珂缓缓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的天空,同时,身体下方传来一阵坚硬而冰凉的触感,仔细感受后发现原来自己正躺在硬邦邦的泥土之上。 泥土散发出独特的气息,那股混杂着潮湿、腐朽与大地芬芳的味道钻进鼻中,唤起了对大自然最原始的感知。 抬头四顾,发现自己是躺在泥土地上,身上都是草屑,衣服虽然没有破破烂烂,但是也都是补丁,坐起身来嫌弃地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浓郁的酒气里还掺杂着汗臭味,还好现在的气温宜人,让他不至于酒醉后冻死在路边。 揉了揉昏沉无力的脑袋,宿醉过后头痛欲裂,撑着软绵的身体坐起来愣了好久才将眼前的情况捋清楚。 几天前,好不容易加班熬夜将手头上的项目完成,公司给放了几天假,自从大学毕业成为一名任劳任怨的社畜以后,她就很少能有机会放松旅游,于是就想趁着此次机会去外面走走。 结果她刚刚抵达目的地,在商场逛街的时候,居然倒霉催地赶上了有人持刀行凶,对方专门挑选落单的女性和未成年下手,于是秦珂就非常不幸地入了对方的猎杀名单。 刀子插入腹部的时候,她都还有些发蒙,温热鲜红的血液浸湿了她的衣衫,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疼痛,张了张口,却连救命都喊不出口,最终只能无力地倒在地上。 随着血液的流逝,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对那个世界最后的印象是纷乱嘈杂的脚步声,以及被摁倒在地的凶神恶煞的歹徒的扭曲的脸。 希望最后不要说这个男人有精神疾病,然后逃脱法律制裁。 秦珂迷迷糊糊地想着,毕竟对方即便有精神病也会有选择地挑选受害者,而从来不会去挑战那些他打不过的人。 再次睁开眼,便是眼前的场景,难道她最后被人给救了?不对啊,她伸出手看了看,这并不是她的手掌,严格来说这也不是她的身体,连性别都不对。 “叮!恭喜宿主成功绑定系统商城。” “谁在说话?”秦珂环顾四周,什么人都没有,此时他正躺在一条人迹罕至的乡间小路上,四面只有一望无际的土地,连个鬼影都没有。 “宿主你好,我是052号系统商城,你在原先的世界已经失血而亡,本系统在最后一刻绑定了你,请宿主珍惜第二次生命。” 这次秦珂注意到了,声音是在他的脑海中响起的,他不由得想起之前上大学的时候闲来无事看过的小说,里面就有绑定系统穿越的,虽然觉得有东西在自己的脑子里面不安全,但是至少白捡了一条命。 “宿主不用害怕,系统与宿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并不会过于插手宿主的生活。” “你能读我的想法?”秦珂的脸沉了下来,这种没有经过自己同意便读取自己心思的行为让他更加不安。 “如果宿主不愿意,可以关闭此功能。” 秦珂毫不犹疑地关闭了此项功能,然后开始思索起自己此时的处境来,“这个身体是男人的,为什么我会穿到这个身体上来?” “鉴于宿主与此身体有所渊源,最为匹配,在没有命令的前提下系统会择优选择最适合的。”系统的声音一板一眼的,更像是前世里的人工智能。 “那我怎么保证以这具身体生存,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怀疑?”秦珂皱了皱眉,虽然不是很适应,但是此时也没法后悔了。 “宿主是否选择接受此具身体的记忆。” 秦珂点了确认,下一秒一股陌生的记忆像是电影画面一样,塞满了她的脑海,原本就昏沉的脑子更是头痛欲裂,等到终于消化完整段记忆以后,整个人都如同雷劈一般愣了半晌。 他醒来的时候原身是酒醉倒在路边的,秦珂就已经有所预感估计原身并不是什么好鸟,结果比他预料的更为离谱。 他穿过来的这个时代确实是古代没错,但是却并不符合他所认知的任何一个朝代,他估计他根本不是回到了过去,而是在另一个星球,历史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发生了拐点,于是现在同他前世的历史完全不同。 不过历史的发展总是有规律可循的,脱离奴隶制,这时候依旧是封建王朝。 在朝的皇帝已经在位十多载,再多的事情秦珂也不知道了,毕竟他穿越的这具身体也就将将认字,每天面对的烦恼的也就是村子里这些烂芝麻骨子的事情,根本不在乎上面坐的人是谁。 原身的姓名也叫秦珂,今年正好十八岁,古代人寿数短,往往早婚,同村的人十八岁大多已经成家立业,但是根本没有媒婆愿意上秦珂家上门说亲。 原身游手好闲,吃喝嫖赌,除了嫖字其他占全,家里除了已故的爹娘还有爷爷奶奶和他的大伯二伯一家,还有一个早早就嫁出村的没怎么见过面的姑姑。 原主的爹憨厚老实,不得他爷爷的喜爱,活着的时候为家里当牛做马,前几年被山上跑下来的大虫咬死后,他奶奶更是不待见他和他那个体弱多病的娘,时常克扣他们的口粮,生病了也不让请大夫。 于是在前年的冬天,一场严重的风寒带走了世上最后一个待他好的亲人。 伤心欲绝,愤愤不平的原身在心底恨起了那一家人,在不怀好意的人的挑唆下便开始频频出入赌场,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时常喝的烂醉如泥。 在逼债的上门,他们给原身还了两次赌债后,就当即请来村长分家,言说不能让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拖整个秦家下水。 于是孤身一人的原身便被分了村尾一处破旧的泥草屋和几亩荒田赶出了家门。 等等? 秦珂扒拉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发现原身现如今并不是孤身一人,家里还有一个他从城镇上买来的女人。 没错,就是买来的。 那天他运气不错,在赌场里赢了一点钱,正吊儿郎当走在街上准备找个地方吃酒的时候,在路过青楼的时候正巧碰见人牙子正在和楼里的老鸨讨价还价,而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最后面的衣衫沾满了泥土的女子。 秦珂皱了皱眉,原身的记忆在这一段非常模糊,根据原身的说法,他当时就跟失了智似的掏出身上全部赢来的钱买下了这个女人。等他将人带回家以后才醒过来,可是清醒过来的原身看着毁容的女子异常愤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拿出所有钱将她买回来。 身无分文的原主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女子身上,不光动手打骂,还不给对方饭吃,但是对方毕竟是他花钱买回来的,出门鬼混的时候怕对方跑掉,就将人绑起来。 第2章 买来的妻子 想到被绑在家里的女人,秦珂也来不及细细琢磨了,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泥土和草屑都来不及打理,沿着记忆里回家的路线往回走。 他所在的位置是村里的一条小路,一般很少有人走这条路,这也是原身醉死在路边却无人发现的原因。 看着眼前破旧的土坯房,秦珂算是深刻意识到了他真的来到了封建落后的古代,心中暗暗叹气,动作上却丝毫没有停顿推门而入。 他站在门口的时候顿了顿,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声响,想到这两天原身除了水以外什么都没给对方吃,不会是被饿死了吧? 有些忐忑的秦珂放轻动作,先是推开了一个门口,探进头去,土坯房里的采光很差,房间内昏暗阴沉,即使是在白天,阳光也很难穿透那厚厚的土墙照进屋内。秦珂适应了一会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他第一时间往床上的方向看去,只见简陋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人影,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能看到她的胸口微微起伏。 还活着,秦珂心里松了口气,不知怎么,越靠近床上的那个身影,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越厉害。 女人听到了脚步声,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扭头望了一眼秦珂便又闭上了双眼侧过头去。 那是一双怎样的双眼,似宁静的湖泊,波澜不惊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眸子里似乎藏着世间万千的故事和情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索、去了解,秦珂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双眸子似曾相识,好似之前在那里见过。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此时也终于看清楚了女人的相貌,女人鼻子挺直秀美,嘴唇红润欲滴,皮肤白皙细腻,宛如羊脂玉般光滑润泽,脸上的泥土也掩盖不住她的绝色。 只不过右半边脸上一块伤疤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那是一块用利器割出来的伤疤,占据了对方小半张脸,伤口刚刚结疤,可见时间并不长。 “抱歉。”虽然并不是秦珂绑的对方,但是谁让他继承了这具身体呢,他也只能收拾这个烂摊子,说着便伸手抽出女子口中塞着的粗布。 见女人睁开了眼静静望着他,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却依旧沉默不语,秦珂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下,硬着头皮去解她手上的绳子,整个过程女人都异常顺从。 “你的手腕都破皮了,等会我找些药给你擦一擦。”捆她的绳子是那种老旧的草绳,既粗糙又轧手,秦珂解开缠绕在她身上密密麻麻的绳索后,才发现,她那原本白皙娇嫩的手腕上布满了狰狞可怖的勒痕,有些地方甚至破皮流血了。 秦珂见她被松绑以后,就蜷缩起身体,双膝曲起,双手紧紧抱住膝盖,躲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里。 这是一个充满防御性的动作。 想让对方重新接纳他,看来任重而道远。 看着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不像话,秦珂估计她从被卖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换洗过衣服,不过即便脏成这个样子,按照原身的认知,衣服的料子也是寻常百姓穿不起的布料。 想来女人出身高贵,不过为何会沦落到这副境地,只能慢慢等她开口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烧一些热水,前世已经习惯天天洗澡的秦珂早就嫌弃自己嫌弃得要死,他循着记忆走到厨房,准备来烧些水,结果一进厨房就傻了眼。 灶台是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那种乡下用的那种灶台,锅盖还是扁平木锅盖。 秦珂遇到了他穿越以来的第一个难题,如何在没有天然气和打火机的时代点火烧柴? 挠了挠头,他在几平米的厨房里转悠了好几圈才在灶台边的角落里找到了类似火石的东西,想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他试着将两块火石摩擦,一连尝试了好多次才擦出火星两将火绒点着。 看着灶台里噼里啪啦燃烧的木柴,秦珂终于理解为何古人要好久才洗一次澡了,打水捡柴烧火任何一件事都是费力费时间的事情。 秦珂扒拉了半天才从家里找出一个大些的木桶,虽然小了些,但是也只能凑合着用,他将木桶放进屋里,来来回回几次才将水倒好。 女人始终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未动。 “你先梳洗一下吧,这是我娘以前穿过的衣服,洗完凑合着穿吧。”秦珂在箱子底下找出了原身母亲留下的仅有的那么一身旧衣服,打点好一切后,看着抬起头的女人尽量温柔地笑了笑:“我就在门口,放心,我不会进来。” 说罢,便走出屋子顺便把门关好。 若是前世的身体的话,他大可以直接上手帮对方洗,但是他如今是个男人,总归还是要注意。 直接坐在门口,过了几分钟,他才终于听到里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他才终于又有时间戳了戳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系统。 “所以你到底能做什么?”经过刚才费劲巴拉生火的事情,秦珂对于如何在这个时代存活下来一点都不乐观,他——一个根正苗红大学生毕业,社畜几年,做项目做表格他在行,可是现如今怎么解决接下来的温饱问题都不知晓。 “宿主请放心,系统会在适当时刻给予宿主帮助,宿主每完成一项任务会有相应的积分奖励,宿主所获的积分可在系统商城兑换商品。” 随着系统的话落,秦珂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面板。 姓名:秦珂 积分:0 任务选项:a 水稻种植 b 大豆种植 c 红薯种植 d 玉米种植 虽然面板是虚拟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但是秦珂还是习惯性地眨了眨眼,扯了扯嘴角:“什么玩意?我的任务就是种地?” 他前世连花都没有种过,现在让他种地,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啊。 “任务选项是随着宿主的生活发展而变化的,宿主也不必着急,宿主可以依靠积分兑换种子以及种植技术,商城出品的种子是经过培育改良的优良品种,根据技术指导种植,不会出现问题。” “积分兑换?我没看错的话,我目前的积分是零吧,我拿什么兑换?”没有积分就没法兑换种子,没有种子就无法种植完成任务,完不成任务就没有积分,这不是陷入死循环了吗? “宿主可领取新手礼包——27立方米存储空间以及20原始积分。” “下次这种事情,请放在一开始说。”秦珂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面板上的积分即时从零变成20,心里才算松了口气。 第3章 系统商城 秦珂琢磨了一下,兑换种子和种植指导需要五积分,目前商城里解锁的物品基本上只有各种农作物种子,不过他在底部不起眼的位置看到了一个‘舒痕祛疤膏’,想到刚刚跟女人说要替她找些药膏来,秦珂就动了心思,不过…… “你不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个药膏就要10积分,你这也太奸商了吧。”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商城的药膏任何伤疤都可以祛除,并不是简单的药膏。” 想到女人脸上严重的伤口,即便在后世,这样的伤疤想要去除也要经过手术,如果这个药膏能够修复她脸上的伤疤的话,也确实挺值的。 秦珂咬了咬牙,点了兑换,下一秒一个瓷器的药罐就出现在他的空间里,心念一动,原本静静摆在空间里的药罐就到了他的手上。 这只药罐体积小巧玲珑,恰好与他手掌心一般大小,打开盖子,可以看到里面盛着一层浅黄色的药膏,宛如细腻的琥珀。凑近一闻,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扑鼻而来,那清新宜人的味道让人感到宁静和舒适。 正在秦珂打量这个价值十积分的药膏的时候,他身后的门被缓缓打开。 女人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水汽。湿漉漉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的背后,水珠不停地顺着发丝滑落,由于没有鞋子,那双小巧玲珑的玉足此刻正赤裸地踩在肮脏不堪的地面上。 见秦珂的视线落在她的脚上,女人有些羞涩地脚也往后缩了缩,抖了抖衣裙尽量盖住。 “咳咳—”秦珂这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尴尬地笑了笑:“那个,你先在这里歇一会。” 女人果然乖乖地坐在秦珂刚刚坐的位置。 见天色不早,秦珂加快动作,先是将女人用过的洗澡水换了,然后关上房门准备简单洗洗,直到脱了衣服,秦珂才有些尴尬,做了三十年的女人,一朝变为男人,他估计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习惯这副身体。 他尽量忽略身下多出来的部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洗干净,还好他前世就是留的长发,处理起来还算轻车熟路。 将换下来的满是酒臭味的脏衣服和女人换下来的衣衫一同扔在盆里,推开门的时候女人还坐在那里,双手抱膝,静静地看着夜空发呆。 虽然有很多话要说,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要填饱肚子要紧,而且女人估计也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但是刚才烧热水的时候他就已经顺便将厨房搜罗个遍,原身本就不是过日子的人,别说米面了,连像样的碗筷都没有几个。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他在货架的里面找到几个干巴巴的窝头,看着有些硬,但是好歹还能吃,于是烧水的时候就直接放在锅里蒸了蒸,现在估计正好吃了。 家里连一盏油灯都没有,也只能趁着月光坐在外面吃。 “吃吧,现在正热乎。”见女人一直没有接,秦珂又往前递了递。 “何必又假惺惺,吃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些时日罢了。”自从秦珂穿越过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女人的声音,只不过声音死气沉沉,其实秦珂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就发现女人好似已经没了求生的意志。 “那即便是要死,那也不能做个饿死鬼不是。”秦珂笑了笑,目前也没想着让女人打消轻生的念头,这是个长期而缓慢的过程,目前最要紧的是让对方吃些东西。 女人古井无波的眸子静静地望了秦珂片刻,终于接过了他手中的窝头。 和秦珂的狼吞虎咽不同,即便他早就听到对方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她的动作也始终优雅。 就只有那两个窝头,两人分下来最多只能让肚子不叫,想要饱腹是不可能了,秦珂拍了拍手,从怀里掏出刚刚在商城里兑换的药膏,轻声道:“把手伸出来一下。” 不过女人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双手并拢着伸到他面前,以为他又会将她捆起来。 秦珂暗暗叹了口气,再次在心里咒骂原身不做人,他前世最讨厌这种欺负女人的男人,可是却又偏偏让他穿到他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柔地捏住女人一只纤细的手腕,接着,用另一只手轻轻歪斜出一些药膏,仔细而缓慢地将药膏涂抹到女人手腕的伤口以及周围发紫的勒痕处。 他的动作极其细致,每一次涂抹都显得那么专注与用心,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无比的艺术品。随着他的手指轻轻滑动,药膏渐渐融入了女人的肌肤之中,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也逐渐被一层薄薄的保护膜所覆盖。 就这样如法炮制,将她的两只手腕都涂好了药膏,低头忙着涂药的秦珂没有注意到女人望着他的双眸闪过一丝诧异。 “好了,接下来先不要乱动了。” 最后秦珂将视线移到女人侧脸上的伤疤,刚想伸出手将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女人却惊吓地侧了侧身子躲过了他的手。 “你别怕,我不会再动手了,我是要看看你脸上的伤,这个药膏效果很好,能帮助你的伤口愈合。”秦珂解释道。 女人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再动。 秦珂这才能仔细打量她脸上的伤口,下手之人一定用力很重,伤口深可见骨,要不是有这种作弊的系统商城,估计这个疤痕会伴随女人一辈子。 女人奇怪地注视着秦珂,当药膏与肌肤接触的瞬间,一股清泉般的凉意如涟漪般迅速扩散开来,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感受,原本还会刺痛的肌肤也渐渐没了痛感。 “以后每天早晚各一次,用不了多久,疤痕就会消掉了。”秦珂这次没有再将药膏收起来,以后他不一定每天都有时间都给她涂药。 药也涂完了,接下来就是休息问题了。秦珂刚刚洗澡的时候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家里除了一张床,一张破烂木桌,也没什么其他像样的家具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个人都会住在一起,就算他们出去和别人解释他们之间是清白的也不会有人信,那何必委屈自己。 第4章 新的一天 看着对方赤裸的双足,秦珂只是犹豫一瞬便弯腰将女人抱起来往屋里走去,虽然原身不事农事,每天招猫逗狗,但是抱起一个女人来说还是轻而易举,更何况怀里的这个女人最近经常挨饿,身上轻飘飘的根本没有多少肉。 秦珂能够感觉到怀中的女人在被他抱起来的刹那就僵硬起来,不过还好离着床距离很近,三步并作两步,将女人放到了床上。 倒春寒刚刚过去,现在的气温还是有些凉的,尤其是夜晚,秦珂在箱子里翻腾了半天才又找出一床被子,扑鼻而来的霉味,有些地方还破了洞,棉絮都钻了出来。 秦珂站在床边再次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觉得他不过刚刚来到此地不到一天的功夫,叹气的次数比他以往一年的次数都多,想他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拼命奋斗几年,已经有车有房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不过看着坐在床上有些忐忑的女人,秦珂也只好振奋起来,毕竟眼前有人比他还要惨呢。勉强凑了两床被子,秦珂也不矫情,把那个稍微好一点的被子盖在女人身上,自己则拿着满是潮气的躺了下来。 家里的床也就比大学宿舍里的单人床大上一些,估计也就两米来宽,两个人睡少不得有些挤。 “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见女人跪坐在床的里侧一直没有动作,秦珂双手枕在头下,借着溜进来的月光打量着女人警惕僵硬的姿态。 过了许久,女人才慢慢躺下身来,不过却紧紧挨着墙壁,尽量离秦珂远一些。 不过床就这么大,无论女人怎么挤,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就不过一臂的距离。 严格来说,秦珂如今对自己的性别认同还没有改变过来,即便已经尽量照顾对方,但是还是一时间改不了前世的习惯。 “那个,我叫秦珂,你叫什么?接下来没有意外的话,我们要一起生活,总不能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吧?” 女人没有做声,秦珂也没有着急,转头看着女人的侧脸,虽然光线很微弱,但是还是能够看出女人的侧脸很好看,女人静静的躺着望着屋顶,秦珂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秦珂却知道,其实他对于女人的存在是有些庆幸的。 孤身一人来到一个陌生的落后的时代,即便他一直表现地很淡定,但是其实心底很害怕很茫然。 虽然工作以后他一直一个人住,但是在高科技的现在,有网络有各种打发时光的消遣,足以抵消孤独感,可是在这里,天黑以后周围就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若是没有女人的存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度过今晚。 “……陆幼卿” 就在秦珂以为女人不会回答他的时候,女人出了声。 她的回应让秦珂兴奋起来,“陆幼卿,这个名字很好听,我以后叫你幼卿吧。厨房里的水缸没有水了,我明天早上要先去打水,你记得起来以后继续涂药,药罐我已经放到桌子上了,千万别忘了。我记得家里还有几亩地,虽然位置不好,趁着春耕还没开始,还是要赶紧开垦出来……” 陆幼卿听着秦珂在那里絮絮叨叨安排明天的时候,觉得越发觉得看不明白对方,前两天还是那样一副暴躁鬼混的模样,今天就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变得……单纯又直白,陆幼卿忍不住扭过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心中默默想道。 秦珂一点也不在意对方没有搭理他,说到最后想到刚刚吃红薯的时候女人说的话,忍不住劝道:“其实人生吧,就是这样的,咱也没有走到绝路呢,何必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呢,只要人活着,谁知道未来是怎么样呢。” 未来吗?陆幼卿曾经以为她的未来就是嫁给那个人,生儿育女,然后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再娶以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对她不闻不问,直到她被她们毁容发卖以后,她以为她再也没什么未来可言了。 如今眼前这个人好似变好了一些,她是不是应该努力活下去,至少……至少她想看看那些人的反应。 那个人可曾为她伤心过?那个凉薄的父亲是否偶尔会想起她和她逝去的母亲? 带着这一点不甘,陆幼卿渐渐进入了梦乡。 秦珂注意到她的呼吸均匀起来后,回过头酝酿睡意,毕竟就如他之前所说,明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一觉睡到天亮,没有夜生活,古代人睡得普遍早,早晨鸡一叫就会起床。 因为农村人为了耕种劳作,穿的大多是粗布麻衣,很好穿戴,没有古装电视剧里那些繁琐的穿搭。 秦珂揉了把脸,见陆幼卿还睡的正香,就放轻了动作。没有工业,没有汽车尾气,古代的空气清新宜人,伸了伸懒腰,秦珂认命地提着水桶准备去水。 村里用水一般都去河边打水,当初建村的时候就是围着这条河建的村,秦珂分的这房在村子的尾部,离着河并不太远,他提着水桶去的时候河边已经有人在洗衣服了,秦珂还没有做好跟村里人照面的打算,就找了个偏僻点的位置。 来来回回三趟他才将水缸填满,他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就见陆幼卿已经起床了,第二次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按照秦珂的嘱托重新敷了药。 系统出品的药果然没有夸大其词,不过一夜过去,她手腕处的淤紫已经消了大半,脸上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狰狞了。 秦珂估计这罐药用不完估计她脸上的伤疤就能消除了,不过因为家里没有镜子,陆幼卿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面上的变化。 “我能做些什么?”等秦珂打完水回来以后,陆幼卿已经梳洗完毕站在院子里。 粗布罗衣,青丝只是用木簪简单挽起来,也显着跟这里格格不入。 不过秦珂感觉过了一夜,她的身上已经没那么死气沉沉,多了几分生气。 陆幼卿确实想开了些,既然已经沦落到这种境地,也还没有到绝地,就算是为了母亲,她也该努力活下去。 “那个……你会洗衣服吗?”秦珂挠了挠头。 “……没有洗过”陆幼卿的表情有些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不过可以试试。” 第5章 辛苦的开荒工作 两个人对家务都两眼一抹黑,但是至少态度是诚恳的,帮助陆幼卿在盆里倒好了水,虽然村里人大都选择去河边洗衣服,但是秦珂目前没有打算让她去凑这个热闹。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吗?想想就知道河边那种农村妇女聚集的地方,一定是八卦流言的圣地,当初秦珂将陆幼卿带回家的时候,村子里就已经有人看见了,没少八卦他。 看着安排差不多了,秦珂扛着锄头准备先去看看那家人分家的时候给他分的那几亩地。虽然心中早就估计分给他的地不会很好,但是秦珂看着山脚下的荒田,还是觉得任务实在艰巨。 当初分家的时候,原身的爷爷面上大义凛然地说山脚的荒地离着他的家近,还十分‘大方’地划出了五亩地给他,落下一个好名声。实则这五亩荒田因为处在山脚下方,土质不好,常年都没有人耕种,现如今已经杂草丛生。 “即便是优质品种,在这种地里种,也很难出产量吧?”秦珂根本没有种过地,心里有些没谱。 “经系统检测,宿主的土地属于劣质土地,俗称下等田,如若想达到预期产量,可花费积分改善土壤。” 下一秒,系统面板上就出现了改善土壤的选项,秦珂都气笑了:“改善土壤就要三积分,我总共就还有十积分,你们是不是也太会做买卖了。” “以水稻为例,目前时代的稻种亩产只能达到200公斤,使用系统的稻种,改良土壤后能够达到亩产600公斤,宿主可自行考虑。”系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在秦珂的脑海中响起。 这营销手段实在熟悉,用数据说明,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就能让人动心。 秦珂确实动心了,古代底层百姓千百年来始终挣扎在温饱线的原因,除了上层阶级的压迫,就是因为土地粮食产量太低,每年辛辛苦苦种田,交完税以后剩下的也就饿不死而已。 如果能够达到系统所说的产量,交完税以后,留下足够他和陆幼卿吃一年的稻米,剩下的也能卖掉挣些银钱。 但是自古以来可没有靠种地致富的,秦珂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种地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获得系统积分。当务之急还是要填饱肚子,改善一下生活环境,趁着这段时间也好熟悉适应一下古代的生活。 秦珂任劳任怨地拔草,翻地,忙活了一上午才弄了一亩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发觉日头已经正当头,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想着离春耕还有些时日,也不必那么心急,家里什么都没有,还需要大采购,不然今天的饭都没得吃。 昨天他就搜了一下原身所有的衣兜,还按照记忆在卧室的角落里搜出来原身所有的家底——一共八百五十文,这还是原身卖了母亲留下来的首饰剩下的。 这些钱买些必需的生活用品,也就剩不下多少了,秦珂扛着锄头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发愁,得想着法子挣些钱才能撑到收粮。 秦珂到家的时候陆幼卿已经将衣服洗完了,不过看着院子里满地的水,估计也不是太顺利就是了。 “我开垦了差不多一亩地,估计再来个几天就能把地弄完了,”秦珂洗了洗手,“你饿了吧,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一会我们出去买些东西吧。” “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出去。”陆幼卿侧过了头,藏起自己受伤了的半边脸,声音有些发涩。 秦珂抿了抿唇,他太明白对方的想法了,任何一个毁容的人要承受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都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想了想,秦珂迈进屋子找了一块长方形的布料,“把这个围上吧,这样就没人能看见了,正好今天出去也认认路,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院子吧。” 陆幼卿诧异地望了秦珂一眼,这个人,过于体贴细心了。 两个人早晨都没有吃饭,其实这个时代的农村百姓除了农忙的时候,一般家里都是吃两顿饭的。 两个人往镇上的方向走去,有路过的村民看到他们两人表现得非常惊讶,走过去以后秦珂还能听到他们嘀嘀咕咕的声音。 这条通往镇上的小路,是几年前附近村落联合起来,组织村民一起修的,道路还算平整,附近的人想去镇上都会走这条路,路途遥远,秦珂和陆幼卿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镇子。 路上的行人虽然见到陆幼卿打扮的很严实,但是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陆幼卿心里稍安。 秦珂到了镇子以后见人多了起来,而且两人严格来说都是第一次来镇子里,怕人走散,秦珂顺手牵起了陆幼卿的手腕。 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的秦珂先准备填饱肚子,酒店饭店什么的,以他这点家底是肯定不能去的了,秦珂眼睛一亮,拉着陆幼卿直奔前面不远处路边的一家馄饨摊。 “老板,来两碗馄饨。”现在差不多过了饭点,摊子上也没有其他的人,秦珂挑了一个隐蔽点的位置,示意陆幼卿坐到里面。 “客官,您的馄饨!” 没多久,摊主就端着两碗馄饨送了上来,热气腾腾的,里面也没有多余的配菜,不过好在量很大,秦珂也知道不能过多要求,毕竟这不是前世那个衣食无忧的年代。 “你吃吧,放心,我坐在这里外面的人看不到你的。”秦珂将筷子递给陆幼卿,笑了笑。 陆幼卿环顾四周,发现确实没人注意到她这个角落的位置,才解下围在脸上的布料。 秦珂尝了一口,虽然里面没有太多的调料,但是对于从昨天到现在只吃了几个红薯的人来说,吃什么都是香的。 秦珂将碗里的馄饨解决完的时候,陆幼卿才刚刚吃了两个,他闲来无事就开始打量镇子里的景象和路上的行人,行人大多同秦珂他们一样是来镇子里采购的,穿着短打的粗布麻衣,有背着筐的,也有手里提着的,大都行色匆匆。 看无聊了,就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投向了正在用餐的陆幼卿身上。只见她腰背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第6章 试探他的底线 从昨天到现在,对方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秦珂除了照面的时候都没有好好打量过对方,似乎是为了掩盖面上的伤疤,她将额角的发丝散下一缕来,刻意遮挡她的疤痕。 其实按照秦珂的想法,对方即便是毁容,也比很多人赏心悦目地多。 “你在看什么?” 任谁被别人这样注视着,都不可能毫无察觉。 “只是深刻理解了‘秀色可餐’这个词语的魅力所在。”秦珂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她,忍不住开起玩笑。 谁料陆幼卿却变了脸色,瞪了他一眼:“你是在嘲讽我吗?” “啊!?”秦珂原本还不太摸得着头脑,但是见她侧过脸去,似是要躲开他的视线,这才有所察觉到,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急急忙忙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其是我想说,三寸之下皆是白骨,百年以后都是一赔黄土,而且一个人的美好在于心灵,而不是只是肤浅的外貌,而且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有恢复的一天呢?” 秦珂眨了眨眼,见对方没有再说话,还想问问是否还在生气。 却见原本背对着他的脑后勺缓缓转过来,修长纤细的手指搅动着碗中的馄饨,继续用餐,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抬头看秦珂一眼。 不知怎的,对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秦珂却从中读出了几分可爱的味道,有些别扭,又有些傲娇。 接下来秦珂没敢再乱说话,怕哪句话没把握好分寸又惹陆幼卿生气,只好继续扭头去看街上来往匆匆的行人。 “那个,家里就只还有这几百文钱,我的想法是先买些米面粮油之类的,其他的东西只能等有了钱以后再慢慢添置了,你没有意见吧?” “我是你买回来的,怎么做?买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不必问我的意见。”陆幼卿吃完饭后再次遮上了自己的脸,语气平静无波。 自小接受自由平等教育的秦珂对于封建社会的买卖人口还并没有什么概念,在他看来,他和陆幼卿的地位是平等的,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自然事事都需要商量。 他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同陆幼卿解释的。 抬头看着秦珂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眼神中满是纯粹与真挚,陆幼卿看得出来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咬了咬唇,试探性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对于秦珂来说理所应当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却是极其罕见的。即便大燕朝曾经出现过女帝,也曾极大地改善了女性的生存环境,并允许女性参与科举,但是朝堂上绝大多数还是掌握在男性手中的。 能够接受教育读书的女性少之又少,在世家中她们接受的教导还是如何做好一个主母,如何打理家宅,而不是同哥哥弟弟一样学四书五经,君子六艺。 贵族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在乡下,那些贫苦人家的女孩呢。 陆幼卿对于秦珂的话将信将疑,她已经很难再轻易相信一个人,但是并不妨碍她继续试探秦珂的底线在哪里:“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挣钱,你要种地,这些钱买种子并不够吧?” “唔,”秦珂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衣角,先回答了他能回答的问题:“种子早就有了,不需要买。挣钱,我还没有想好。” 他前世的技能在这里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原本和秦珂并肩而走的陆幼卿突然顿住了脚步。 说着说着身侧人突然没了踪影,秦珂回头一望,才发现她正停在一家书肆面前,急忙后退两步问道:“怎么了?你想进去看看吗?” “不,”陆幼卿摇了摇头,“我想试试能不能揽下些抄书的活计,这样也能挣点钱。” “那我们就进去问问吧。”秦珂见她有些忐忑,便直接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的书肆里很冷清,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店主正无精打采地靠在柜台后面。 “老板,请问你这里可以抄书吗?” 店主上下打量了秦珂一番,见他一身农民打扮,怎么都不像是读书人,态度便有些敷衍:“是啊,不过我们这里要求字迹工整,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不是我,是……是我妻子。”秦珂顿了顿,有些忐忑地看了陆幼卿一眼。 不过陆幼卿显然没有介意秦珂对她的介绍,她的目光此时正落在了摆在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上,似是有些意动。 店主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扯了扯嘴角,“你先写几个字让我看看。” 陆幼卿从毛笔架上悬挂的毛笔上取下一只,然后左手拢起袖口,挥毫献墨,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任何停顿。原本并没有把她当回事的店主见她行云流水的动作,也起了兴趣,凑上前来看。 短短几字,笔触有力,连绵不断,又细腻婉约,即便秦珂对书法没有任何研究,也能看得出来她的书法功底十分深厚,默默摸了摸下巴,怎么办?对她的来历过去更好奇了。 “哎呦,这位姑娘好书法,我们这里话本、经、还有诗集可以选,不知道姑娘想抄哪个?”店主瞬间变了脸色,眉开眼笑起来。 “经书吧。” “因为姑娘是第一次,店里的规矩是需要压五两银子才能将书籍和纸张拿回去。” 秦珂咋舌,看电视的时候就知晓古时候的书很贵,寻常百姓人家根本负担不起,没想到是这么贵。 “算了,我们走吧。”陆幼卿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草率,以往她的家中满是藏书,也就忽视了这个问题,追根究底还是她的生活常识稀缺。 店主还有些可惜,便主动降低些押金挽留她,但是即便降低押金,目前的秦珂也承受不起,拉着人进来的是秦珂,出去的时候却是陆幼卿拉着他出去的。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后面买米面粮油的时候,秦珂的情绪都高不起来,心中也默默将挣钱的需求往前排了排。 第7章 宋耀祖的挑衅 资金有限,他们也只挑了必需的生活用品,但是因为家里厨房实在空空如也,买完了两个人手里也都抱了不少东西。 只不过回家的路上就没有来时那么清净了,乡村的傍晚正是庄稼人最清闲的时候,刚刚踏进村子,就有同村人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人。 “呦,这不是秦珂吗,这是去镇上采购去了?” 秦珂看着来人,翻了翻记忆,认出眼前人同是清河村的人,名为宋耀祖,和秦珂差不多年纪。 不过和秦家地地道道的农民不同,宋家太爷是个穷酸书生,即便家里没落,也非常注重子孙的教育,三代里选出来的培育对象就是宋耀祖,一家子人勤勤恳恳种地供应他求学读书,指望他一朝中举飞黄腾达。 要知道古代的私塾可是非常昂贵的,笔墨纸砚每一样都是不小的挑费。 秦珂眯了眯眼,在原身的记忆里他可是知道这个宋耀祖说是在镇上的私塾里读书,但是却经常和镇上的富家子弟们吃喝玩乐,根本没有用功读书。 “你有事吗?”秦珂冷着一张脸,别以为他没听出对方语气里的讽刺,而且宋耀祖这人以前也没少刺原身,无非是他读书识字,自觉已经高人一等,瞧不起原身这种种地的泥腿子。 “这不是听村里人说你早晨还去河边打水了吗?怎么?这是要好好过日子了?”宋耀祖虽然是在同秦珂对话,但是眼睛却始终盯着陆幼卿。 秦珂皱了皱眉,侧步挡住了对方冒犯的视线,冷声道:“干你什么事!” 被挡住视线的宋耀祖不悦地看着秦珂,突然发觉眼前的人变得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不过他也没当回事,依旧跟以前似的笑呵呵把手搭在秦珂的肩上,说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我今天一回来就听村里人说你从镇上买了个女人回来,这么一看,原来是真的啊,我就说嘛,你这也到了年纪了,该讨个媳妇了。” “不过弟妹怎么遮着脸啊,以后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这么害羞啊。” 他远远看见陆幼卿的时候就注意到对方的身段,窈窕多姿,身量纤纤,比他之前在花楼里见到的那些人还标致,就起了心思,若是真的是个美人的话,说不定还能找个机会尝尝滋味。 说着就要伸手就扒陆幼卿脸上的方巾,秦珂见状一把将他的手拍开,顺势将陆幼卿揽在身后。 “手脚干净些,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礼义廉耻一点都没学会,下三滥的手脚倒是一个不落。”秦珂最是瞧不起这种人,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宋耀祖被秦珂那一下打懵了,秦珂那一下可完全没收着力气,他的手当即红了起来,又听到对方的辱骂,也黑了脸:“姓秦的,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不过是被家里人轰出门的丧家之犬,你是不是找揍!” “那你来啊,我再差如今也自力更生,哪里跟你似的,花着家里的钱上私塾,结果那么多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不知道你家里人知不知道你每天在城里到底做什么?”打蛇打七寸,秦珂专门往他的七寸上打,一边说还一边往前走了两步,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大可动手。 宋耀祖自然不敢动手,秦珂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他可是从小连锄头都没拿过,一副柔弱的书生样,怎么可能打的过秦珂。 “你……你少胡说八道!”宋耀祖听到秦珂的话跳了脚,急忙往四周望了望看看是否有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对于他多年来一直落榜考不上秀才的事情,家里人早有微词。 大伯家的大哥刚刚成亲,新娶的媳妇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刚刚进门就想要挑拨大伯家分家,凭什么要让他们每年出钱供应他读书。 大伯和大伯母其实早就心有不满,原本一开始指望他能中举带着全家人飞黄腾达,可是几年下来见他始终不中,觉得他已经指望不上,不想再投资。 爷爷毕竟年事已高,已经压不住大伯家的怨气,这次回来就是通知他今年考试若是再不能考中,就要回家来种地了。 若是让家里人知道他在城里做的事,就不会再给他出资供他读书了。 心虚的宋耀祖此时也没有心思盯着陆幼卿了,他气急败坏地指着秦珂:“你……你给我等着!” 说罢就急匆匆跑了。 将人吓走自觉出了口气的秦珂笑眯眯地扭过头,就见陆幼卿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我脸上有东西吗?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秦珂摸了摸脸,不明所以。 “没什么。”陆幼卿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家的方向走,低着头轻声道:“这样不会惹事吗?” “没事,他回去也不敢乱说。”怕陆幼卿担心,还保证道:“你放心,我现在就是穷了些,但是也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保护……吗?陆幼卿喃喃自语,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说会保护她了,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珂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回家以后将买来的东西归置好,就准备烧火熬点粥。 他前世的时候因为自己一个人住,周末休息的时候闲来无事就会研究些美食,手艺还算不错,只不过现在调料有限,食材也有限,但是至少能做饭不至于让他们饿死。 他正点着火,收好晾晒的衣服的陆幼卿突然走了进来。 “我想和你学做饭,以后总不能事事都要靠你,总是要学的。” 她站在秦珂的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听着这话,秦珂心里莫名地有些愉悦,不知是因为她言下之意是已经做好了和他一起生活的准备,还是为了她终于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决定重新开始生活。 但这并不妨碍秦珂眉眼弯起来,一步一步手把手地教她做出人生中的第一顿饭。 第8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秦珂花了五天时间将那几亩荒地都收拾好后,就迫不及待点了改善土壤的选项,蹲下身子捻了捻田地里的土质,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内里已经没有那么砂质,已经含有了丰富的矿物质与有机质。 当然这并不是秦珂肉眼能够看出来的,系统商城的选项说明里有详细的介绍,不光拥有丰富的营养物质,还具有一定的保水能力。 改善土壤以后就是选择耕种何种粮食,这几天村里的人家都陆陆续续开始选择耕种农作物了,不过这片区域的村庄都是种稻米,秦珂第一年想着最好还是跟着村里人的脚步,以种植水稻为主。 “选择兑换稻种及种植技术的话是需要五积分,我这里有五亩地,兑换的稻种是只有五亩地的还是怎样?” 如果是按照种植面积来兑换稻种,他只有五亩地,岂不是很亏。 “宿主不必担心,五积分稻种可以播种二十亩地,若是宿主有所剩余,可以暂时存放系统,下次使用时再行取出。”系统猜出了秦珂的担忧。 秦珂摸了摸下巴,继续问道:“收获水稻就判定为任务完成,那么完成一项任务可以获得多少积分?” “种植一种农作物并收获即可判定任务完成,系统奖励十积分。”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赊账吗?”秦珂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望着眼前黑扑扑的土地。 “可以,不过赊账额度为十积分,期限为一年,若是到期没有完成任务,则会抹杀宿主。” 秦珂打算留出一亩地种植西瓜,他在逛系统商城的时候就发现了里面不光有普通农作物,还有各种水果和蔬菜的种子。 在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见过西瓜这种水果,他还特意问了陆幼卿是否见过这种水果,还担心是称呼不一样,便描述了一下西瓜的长相和味道。 陆幼卿有些奇怪的望了他一眼,沉思了半晌后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陆幼卿一直没有提过她的身世与过去,但是秦珂从她日常的行为举止中看出她出身不差,也可能是官宦世家。她都没有见过西瓜这种水果,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种水果稀少,只有王孙贵胄可以享用,另一种则是现如今根本没有这种水果。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秦珂来说都是好消息,那就意味着只要他能种出西瓜,到了暑夏,他就一定能够卖出个好价钱。 于是秦珂向系统兑换了稻种与西瓜种子,本就单薄的积分就直接变成了负数,同种子一同来的还有相对应的种植技术,那些知识也瞬时进入了他的脑海。 将知识消化后,秦珂心里也有了底,扛起锄头慢悠悠地往家走。 这两天上午秦珂都是用过早餐以后就扛着锄头开荒除草,陆幼卿还是不太愿意出门,就在家里收拾卫生洗洗衣服。 等秦珂下午回去以后就修补房子,毕竟这房子也就是只能遮风挡雨,家具墙体,需要修补的地方很多。这时候陆幼卿就坐在院子里缝补衣服,虽然她很多家务都不会,但是女红却不错。 想到这些,秦珂的脸上不知不觉挂上了笑意,虽然生活艰苦了些,也很不方便,但是相对于生产力科技发达的现代,如今的生活节奏很慢,压力也小很多。 最重要的,最重要的…… 没等秦珂继续想下去,前面突然出现了嘈杂的说话声,透过围拢的人群,秦珂看到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熟悉的身影,脑中嗡的一声炸了,扔下手中的锄头急急奔了过去。 “丑八怪!” “怪不得她一直围着脸,原来是毁容了啊,我说呢,秦珂那个败家子怎么可能那么好的运气。” “听说她是被买回来的,你想,若是没有问题,怎么会被人卖出去啊?” …… 陆幼卿静静地站在人群中间,耳边回荡着那阵阵刺耳的嘲笑声。她微微垂首,目光凝视着脚下的地面,似乎想要将自己与这喧嚣的世界彻底隔开。 秦珂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扭头望向始作俑者,攥紧拳头就挥了过去。 细皮嫩肉的宋耀祖哪里是秦珂的对手,被他一拳打的脑袋发懵,直接倒在地上。 秦珂顺势骑在他的身上,拳头一下接一下专门往他的脸上砸。 他从来都不是习惯武力解决问题的人,前世因为她独身一人住,为了安全特意学过一些拳击搏斗,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却是在这种时候。 宋耀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自己的脸,当他感觉到嘴里传来的血腥味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恐惧和不安。 “你疯了,秦珂!”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愕和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明白秦珂怎么会突然发了狠,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过就是扯下了那个女人的面巾,又没来得及做些什么。 “哎呦,哎呦!打架了!快!快拉开!” 此时围观的村民也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就要过来拉架,说是拉架,但是相对比秦珂这个走街串巷无所事事的混混,他们对宋耀祖这个读书人感官更好一些,不过准备拉偏架的人手刚要碰上秦珂的手臂。 就被对方那扭过头被那凶狠无比、充满杀意的眼神给吓到了,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了下来。 急红了眼的秦珂才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他,其实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他就慢慢发现了,随着灵魂与身体的融合,他的力气也比寻常人大上许多,不然原身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提起两桶水。 他继续回过头,掐着宋耀祖的下巴,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警告你,收起你心里那些龌龊的想法,以后离我们家远一点!” “听-见-了-吗?”说到最后,秦珂还特意逼近了对方几寸,仿佛他要是说不,就能当场要了他的命。 看着对方布满血丝的眸子,宋耀祖本就是个空有架子的窝囊废,腿都有些发软,听到这话急急忙忙道:“我……我听见了!” “宋家人来了!村长也来了!” 第9章 秦珂的威胁 怒火中烧的秦珂突然闻到一阵香气袭来,下一秒,一个柔软的细腻的手掌拉住他高高举起的拳头。 “好了,秦珂,不要再打了。”那声音轻轻柔柔的,仿佛一阵清风拂面而来,瞬间便将他心中的愤怒抚平。 陆幼卿没用什么力气就将刚刚还跟个野兽似的人拉了起来,原本要拉架的人看得啧啧称奇。 ‘明明她什么香料都没有用,是怎么做到身上这么香的?’顺着陆幼卿的动作乖乖起身的秦珂脑子晕晕乎乎的,思维不知道发散到了何处。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得到消息就急匆匆赶来的宋家人一看到躺在地上,脸上都是血迹的宋耀祖瞬间慌了神。 被母亲搀扶起来的宋耀祖有些害怕地看了秦珂一眼,刚才对方跟个煞神似的,显然给他留下了阴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在宋家人身后过来的村长打量了一下现场,杵了杵手中的拐棍,厉声问道。 站在他身边的村民急忙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 已经有所了解的村长先是将视线移到捂着鼻子的宋耀祖身上,沉声问道:“耀祖啊,是这样吗?” 鼻青脸肿的宋耀祖躲在宋家人后面点了点头。 “秦珂,你呢?”村长最后才看向了人群中央的秦珂,以及他紧紧牵着的女子。 秦珂眸光冰冷而危险,被注视的宋耀祖嗖得一下躲到了他父亲的身后。 “我打他,自然是因为他该打,怎么不先问问我为何打他?” “你就是个赌鬼混子,你打人需要什么理由,我家耀祖可是读书人,你打坏了他,他不能继续参加科举考试怎么办?”宋母心中自然觉得她家儿子百般好,根本不分青红皂白。 “够了!”村长再次跺了跺手中的拐杖,他在村中显然很有威信,见他沉下脸来,宋母也只好哑了声音,不过她还是愤愤不平,一直死死盯着秦珂。 “秦珂,你继续说!” 就这么一个照面,秦珂也看出村长虽然上了年岁,但是却是个睿智明理的人。 “我家自认和你没什么往来,你今日为何拦住内人,又为何动手动脚?”秦珂掷地有声。 “我……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她干嘛总围着脸,又没做什么别的!”宋耀祖探出头,语气却有些虚。 此时明眼人都看出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过却没有人打破此时的寂静。 最后是宋父轻咳了一声,看向秦珂,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我家耀祖也只是一时好奇心作祟,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扯下了你媳妇的面巾而已,你就动手打人,就说不过去了吧。” “就是,你下手还那么狠!你看看你把人打的,让他怎么回私塾里继续读书。” 秦珂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深邃的眼眸环顾了在场的所有人,冷声道:“照你说这话,要是我好奇伯母里面穿的什么内衣,是不是也可以扯下来看,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时好奇心作祟,算不得什么。” 众人哗然。 “你……你个流氓!”宋母胸口剧烈起伏,指着秦珂的手指气的哆嗦起来。 “这怎么能是流氓呢,我不过是按照你们的逻辑,比照你儿子的做法罢了,既然我是流氓,你儿子是什么?”秦珂可是混迹网络段子多年,打嘴架,对付这种蛮不讲理的家伙,完全不在怕的。 宋父的脸也绷不住了,他那么大岁数的人,平日里村里人看见他都很尊敬他,也没人敢给他脸色看,如今被个小年轻闹得这般没脸。 同脸色难看的宋家人不同,周围看热闹的村民憋不住,只能捂着嘴悄悄笑起来。 “宋礼啊,这事说到底还是耀祖先做错的。”村长看着一身孤勇,挺直腰杆站在人群中央的秦珂,他正将他身后的女人死死护在身后,像是感觉到危险保护幼崽的野兽。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秦珂那个为了村庄抵御大虫而死的父亲,父母双逝,其他人做错事也有家人撑腰,他却只能自己挡在前面战斗。 村长的话刚刚开头,就被气急败坏的宋母打断,“他把耀祖打成这样不能轻易算了,我们耀祖今年要参加科举的,这段时间耽误了读书要怎么算,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被宋母打断的村长皱了皱眉,明显有些不悦。 看不清形势的宋母死活要让秦珂付出代价。 听说了这里的事情姗姗来迟的秦家人,一上来就指着秦珂的呵斥道:“秦珂,你看看你干的这是什么混账事,赶紧给宋家人道歉!” 秦珂眯了眯眼,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见原身的家人,真不愧是偏心偏到没边,上来什么也不问,就让他和别人道歉。 “我记得你们当初已经把我分出秦家了,不,应该是赶出秦家的,现在能管的只有我那早死命苦的爹娘,你们没资格!”秦珂觉得异常的愤怒,甚至浑身都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 很明显,这不是秦珂的反应,而是原主身体的反应,原主对秦家那些人心里充满了愤怒与恨意。 “你这个混账东西,就算分了家,我也是你爷爷!到死都是你爷爷!” 秦珂平复了原身所带的情绪,懒得搭理他们,扭头看向宋家几人,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来:“我呢,孤家寡人一个,什么也不怕,若是谁惹急了我,我反正贱命一条,但是临死之前一定会带几个人一起下去!不知道各位回家以后晚上能不能睡得安稳,不知道家里会不会不小心起了火,你们说呢?” 他明明是笑着说得这些话,没有一个字提到报复,但是却字字都是威胁,不知怎的,他们觉得周身一冷,觉得后背阴嗖嗖的。 自古以来都是没有软肋的人才最勇敢无畏,打架同样是如此,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也不许再拿这件事情起事!宋礼,你回去带着耀祖好好养伤,既然读了书就要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秦珂,你也是,以后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上来就动手!”村长发了话,两边安抚指责,将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第10章 终于破茧成蝶 村长发了话,被秦珂那几句吓到的宋家人也不敢再闹,灰溜溜地第一个离开。 剩余的村民见也没什么热闹可凑了,就跟着陆续回家了。 “真没想到啊,秦珂那个败家子现在居然这么厉害,刚刚那个眼神都吓着我了。” “不是说他这些日子像是要正当过日子吗?这上来就动手,死性不改啊!” “唉,狗改不了吃屎啊,以后咱们还是躲着他点吧,说不定哪天哪里惹到他就被他揍了呢,你看宋家那老幺被打成什么样了。” “其实说到底,这事还是宋耀祖惹起来的,要不是他非要招惹秦家那个女人,也不会闹这一出,真是没想到啊,看着文质彬彬的,居然干这种事。” 村民离开的时候都窃窃私语,估计这事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能传遍全村。 秦珂看着留在原地始终没有离开意思的秦家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还有什么事?怎么?等着我留你们用饭?不过我记得当初分家的时候连碗筷都没分给我,所以家里估计没有你们的饭。” 句句都是讽刺,语气也充满了对当初分家的怨怼不满。 “秦珂,你说话放尊重些,当初是你赌博输了那么多钱,家里还给你还了两次债,要不是如此,怎么会迫不得已分家。” 秦珂知道这是原身的大伯,表面各种做好人,可是当初把原身分家分出去的主意就是他出的,那是原身的大伯,但是对于秦珂来说,跟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 “所以呢,”秦珂掏了掏耳朵,没好气道:“既然已经分了家,不是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吗,算了,懒得和你们说话。”说罢拉着陆幼卿便要回家。 被秦珂一噎,秦大伯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行了,”秦大爷喝了一声,阴沉着一张脸盯着秦珂,“秦珂,你身边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啊,小珂,你要是想要媳妇,我可以找媒婆说道说道,怎么能买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呢,而且……”秦奶奶也跟着附和,说着就要上前去拉秦珂的手。 秦珂左手一扬躲开了她的手,微微低头,黑漆漆的眸子凝在她伪善的笑脸上,直盯得对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原本弯起的唇角也缓缓落了回去。 “娘,我早就说过,这兔崽子根本天生就是混种,何必管他的事情。”秦大伯上前搀扶着老太太,还不忘记给秦珂上眼药。 将原身视作麻烦,删除麻烦的时候斩钉截铁,不留余地,可是又放不下那种身为长辈的控制欲。 秦珂环顾在场的人,一字一顿提醒道:“我说过,我的事情不必你们管!” 说罢,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方巾,上面不知被谁踩了几脚,还印着脏兮兮的脚印,他的右手始终紧紧牵着陆幼卿的手腕,一刻不曾松过。 被秦珂牵着往家的方向走,陆幼卿怔怔地看着他高大的宽厚的背影,她本以为她是在委曲求全,她的尊严与人格自被发卖的那一刻便被人黏在脚底,可是这个人,这中她曾经根本看不上眼的人,却遵守了他的诺言。 保护她,他是真的在用行动来证明,他真的会保护她。 他冲上去像个野兽一样战斗,明明是她曾经最讨厌的粗鲁的行为,可是当她被牢牢护在他的背后的时候,却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全感。 很奇怪,在黄土泥泞的乡间土路上,在指指点点异样的眼光当中,她居然感受到了安全感。 秦珂不去管身后那些人会是怎样的神情,他跨着大步往家走,没人注意到他原本还不可一世无所畏惧的脸上此时满是懊恼。 怎么就那么控制不住自己呢?难道变成男人以后也被男性基因里的野蛮暴力所影响了?她不会以为我是个暴力狂吧? 各自怀揣着心事的两个人默默地走着,宋耀祖截住陆幼卿的地点离着他们家并不远,不多时,就回到了家中。 推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秦珂原本挺直的背脊才终于渐渐松下来,一时间,两个人都默然不语。 “那个,”终于意识过来自己还一直牵着陆幼卿小手的秦珂,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松开了手,眼神四处游移着,转移话题道:“我去把这个洗洗,明天早晨就能干了。” “不必了,”陆幼卿的目光缓缓地移到了他紧握着的那块方巾上,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她的眼神变得深邃而明亮,宛如一池被春风吹皱的湖水。当她再次抬头时,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这一笑,如同黎明破晓时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层层阴霾;又似寒冬过后盛开的第一朵鲜花,散发着迷人的芬芳。这是秦珂自认识陆幼卿以来,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在此之前,陆幼卿总是面无表情的,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触动她内心的波澜。 “嗯!?” 秦珂还惊讶于对方露出的笑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看着他呆呆愣愣的模样,陆幼卿嘴角的笑意更深,继续轻声道:“我说不必了,意思是我以后都不会需要那个东西了。” 秦珂猛地睁大双眼,他听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但是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陆幼卿抬头看向天空中挂着的几朵白云,清风拂过,吹动了她额角的碎发,语气缥缈而通透:“其实是我一直不肯接受现实,就如你所言,皮囊不过是肤浅的表象,我一直不肯示人,何尝不是自我欺骗,只要我内心足够强大,那么异样的眼光与流言,便伤害不了我。” 在跌落尘埃以后,有人撑起了她破碎的弯曲的脊梁,既然已经决定重新开始,又何必放不下无谓的脸面。 更何况,过去那些伤害与嫉妒,不就是因为她的美貌吗? 那一刻,秦珂仿佛看见她终于冲破了那层厚重的蝉茧,伸展着那对稚嫩的翅膀,奔往蓝天白云自由翱翔。 破茧成蝶,脱胎换骨,不外如是。 第11章 她的破碎感激发了他的保护欲 夜间,趁着天色还没有黑透,秦珂照例给陆幼卿擦药,她手腕上的伤口以及淤痕用了两天药就好差不多了,如今只还剩下侧脸上的伤疤。 伤口太深,面积也大,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除的。 家里穷的连多余的板凳都找不出来,更别说镜子这种东西了,现在人多用的是铜镜,由含锡量较高的青铜铸造而成的,即便有铜镜,看的也不是很清楚,跟后代的镜子清晰度没法比。 于是只要不是忙的没空,秦珂都会帮着陆幼卿上药。 “比一开始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估计差不多半年下来,就能恢复如初了。”秦珂上药的时候极尽温柔,明明对方的伤口早就不会痛了,还是担心会弄痛对方。 陆幼卿的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感受着落在她脸颊上的轻柔的触感,轻声道:“怎么可能,即便华佗在世,这样的伤疤也是难以复原的。” 她不得不承认对方拿出来的药膏确实是珍品,她往日在上京也不曾听说过有这样好的舒痕膏。 可是她这样深的伤口,怎么可能? “那我们打个赌怎么样,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秦珂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这可是他花费一半积分兑换过来的药膏,如果没有系统所说的效果,他就把系统吃了。 他并没有后悔花费本就数不多的积分为对方兑换这个药膏,理智上而言,就他目前的困境,药膏是最没有价值与性价比的商品,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兑换了。 除了要为原身赎罪以外,最重要的,是他在第一面看到她的时候,她那么脆弱,身形单薄,苍白如纸,却始终倔强着一张脸,高傲地不让自己的眼泪外溢。 脆弱而又冷酷,那种高傲的破碎感一瞬间激发了他的保护欲。 他前世的时候一直忙着经济独立,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也许有过感情的萌芽,但都被错误的时间地点湮灭了。 感情小白的他并不知晓,当你对一个人产生了保护欲,那么就意味着内心深处种下的爱情的种子。统 “好啊!”已经不再被容貌所累的陆幼卿也难得起了兴致 收拾好以后,两个人再次并肩躺在了床上,经过这段时日,陆幼卿也看出对方并不会对她做什么,也就不再像是一开始那么僵硬。 前世习惯熬夜的秦珂一时难以适应古代人的作息,但是天黑以后,他们也实在无事可干只能睡觉。于是他便养成了躺在床上聊天的习惯。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陆幼卿很少搭话。 “地已经耕好了,我已经想好了,四亩地种稻米,剩下一亩地种西瓜,现如今是三月份,正是种西瓜的季节,明天我就先把西瓜种好。” “你说的西瓜,就是你之前问我的那种绿色的圆圆的水果吗?”今夜难得陆幼卿没有让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对,暑夏的时候就能收成,到时候结果以后第一个拿来给你尝尝,很甜,冰过以后是解暑的佳品。” 陆幼卿并不是重口食之欲的人,她从对方的话中找到了重点:“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到时候这些西瓜肯定会价格不菲。” 她可是知道在勋贵阶级,夏季里光是冰块的花销就是一笔不小的消费,如果真有那种消暑的绝佳的水果,到时候肯定会很抢手。 “所以到时候西瓜的意向客户不会是普通百姓。”秦珂笑了笑,对于对方抓住重点而心有欣慰。 两个人照例聊着天入睡,与往日不同的是,陆幼卿开始主动参与进这些对未来的规划中,许是直到这一刻,秦珂的心才终于缓缓落下,真切地感知到对方会陪在他身边。 无论期限是什么,此刻秦珂内心都带着隐秘的愉悦感,就连睡着的时候嘴角都是翘起的。 第二日去田地的路上,秦珂发觉村里的居民都开始躲着他走。以往前身虽然也猫嫌狗弃的,但是至少没到这种看见他就远远躲开的节奏,他撇了撇嘴,看来昨日他打的那一架算是一战成名,这样也好,省的别人没事来掺和他家的事。 他目前只想在村里和陆幼卿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他挑选了最偏僻的那块地种西瓜,分给他的这几亩地贫瘠又偏僻,他在田地里做些什么如果不是有心人特意观察,根本不会引起村里人的注意。 如今只是播种,直到西瓜长成之前,村里人也就只会好奇而已。但是一旦西瓜成熟卖出高价,那么一定会引起别人的觊觎。 不过那些事情还比较遥远,现在他所想只是在那之前,尽量隐蔽一些,不要惹起周围人的注意。而且最重要的是最靠近山脚的那块地势较高,土层深厚,且土质更沙质一些,这种地质更适合西瓜的生长发育。 修整开垦田地的时候他已经挖好了厢沟,腰沟与围沟,三沟配套足够做好排灌,他如今需要做的就是播种,系统出品的种子不需要再提前处理,只需要注意种子间的距离,不要过稀,也不要过密即可。 原本这和秦珂前些日子没什么不同,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一扭身在自家田地的地头上看见了一抹亭亭玉立的身影。 那抹身影缓缓向他走近,迎着耀眼璀璨的阳光,他看到柳清絮穿着原身母亲的旧衣服,一身素净,头顶还学着村里人的打扮用布条包了起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正如昨日所说,不再遮挡她受伤的脸颊,而是坦然地昂首挺胸地出现在人前。 秦珂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水,家里的事也弄差不多了,便想着来帮帮你。” 秦珂看着她那娇嫩的玲珑剔透的皮肤,默然不语。 “怎么觉得我做不了这些事?还是觉得我受不了这苦?”陆幼卿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似是要将他看透。 “不是,”秦珂急忙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会这么想,“我……我只是觉得这里实在太脏了,你不应该做这种事情。” 想他读书读了十几年,然后坐办公室坐了几年,可以说是两手不沾阳春水了,幸亏现在的身体皮糙肉厚,不然他都不知道会磨出多少水泡。 而且田地里可不是只有泥土灰尘,还有虫子之类的东西,他都适应了很久,更何况皮肤娇嫩,稍一用力就会留下痕迹的陆幼卿呢。 第12章 挖到了人参 即便对方沦落到这种穷乡僻壤,也不该做这些的。 “你不必这样照顾我,你能做得,我自然也能做得,说到底,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我觉得很开心。” 陆幼卿的双眸透彻而清亮,秦珂内心的想法被她看的一干二净。 “……好吧。”秦珂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也知道她到底是个多么固执的人,认定了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不过秦珂想了想,便让其在前面撒种子,他跟在后面盖土,这样她不必弯腰,也不会过多接触泥土。 他还顺手将自己头上戴着的草帽罩在了她的头顶,免得她被太阳晒得头晕目眩。 陆幼卿聪明地过分,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她想学,很快就能上手。 看着一开始距离还有长有短,到后面就间隔几乎标准一致的种子,秦珂默了默,继续跟在后面盖土。 两个人一起,比之一个人干活确实轻松一些,下午很早就将这一亩地播种完毕。 “不如我们去山上看看,有没有什么野菜啥的。”秦珂想着时间还早,自从来到这里大多时间都是在地里度过,都来不及好好转转。 正好这座山离着他们的田不远,通过记忆秦珂知晓,村里只有猎户会进山打猎,山里是有野兽的,原身的父亲就是被山上跑下来的老虎咬死的。 不过秦珂既然提出进山,自然是有所把握,他刚刚问过系统,系统承诺会在有危险之前提醒他。 那可是山林啊,而且是原自然生态的山林,他觉得进去肯定会有所收获。 陆幼卿无有不可,点了点头。 山路并不好走,这可不是后世经过修整过的用来旅游的山峰景区,里面甚至根本没有路,郁郁葱葱的树,杂乱的石块与荆棘,秦珂担心陆幼卿会不小心摔倒,步子放的很慢,每走一步都要确定对方跟上来才会继续前进。 山里大多数是秦珂不认识的植物,不过他已经和系统商量好,如果附近遇到有价值的东西会出声提醒他,这就相当于他带了一个探测仪。 不过这个探测仪可不是免费的,秦珂和系统讨价还价半天才将价格压缩到两积分。 真不愧是奸商!秦珂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 没有手表,也就根本无法看时间,这也是秦珂穿越回古代很不习惯的一个点,不过他估计着他们大概走了半个钟。 一直沉默的系统终于出了声:“请宿主注意左前方十五米处。” 跟在秦珂身后的陆幼卿看到他突然顿住了脚步,然后往左边望了望便径直奔着左边走去。 她眯了眯眼,默不作声地跟在了他后面。 只见他走到某个枝干粗壮的大树下后便蹲下了身子,随意捡起一根树枝拨了拨覆盖在地面上的落叶。 陆幼卿原本并不知晓对方在找什么,直到他扒拉出一株绿色的植株,上面还结着几颗红彤彤的果子。 她之前从未见过人参的全貌,但是直到秦珂扒拉开根部的土壤,露出的灰棕色根须,她才终于意识到对方找的是什么。 秦珂没有注意到陆幼卿望着他的背影充满了探究。他正忙着小心翼翼地分离出人参的土壤与根须,看这人参的个头,没有个五六十年是长不出来的。 这可是纯天然的野人参啊,即便在现代都价值不菲,更何况是在古代。 这积分花的不冤啊! 等明日拿到镇上定能卖个好价钱,有了这笔钱,就能摆脱家中的困境,也能给陆幼卿添几身新衣服了……默默在心中盘算的秦珂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 意识到秦珂正在做什么的陆幼卿也蹲在他旁边伸手帮忙。 在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努力下,这株野人参终于被他们完整地挖了出来。 一手拿着人参,一手将陆幼卿牵起来,挖到了宝贝的秦珂愉悦地笑了起来:“我们这趟收获不小,没有白来。” 将手上的泥土拍了拍,陆幼卿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人参估算了下点头道:“这个人参年头久远,甚是少见,你拿到镇上的药店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对啊,”秦珂兴奋的都有些手舞足蹈,“所以我们明天去镇上,到时候卖的钱正好添些东西。” “天色快暗了,我们先下山吧,不然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陆幼卿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看到这种孩子气的动作,竟觉得有些稀奇。 “哦哦,对!”被提醒的秦珂也冷静了些,先是将外套脱下来将人参裹起来,才拉着陆幼卿的手腕准备下山。 他可不想回家的路上被村里人看见,他要是他挖到野人参的事情被人知道,他家可就没安稳日子过了。 不说别人,原身那麻烦的爷爷奶奶肯定就会找上门来,要知道自古财帛动人心。 不过下山的路才走到一半,秦珂就注意到身侧人的步伐越来越慢,不光如此她的呼吸也粗重起来。 “是不是走不动了?”秦珂停下脚步,视线凝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 “没事,我能坚持。”陆幼卿咬了咬牙,她不想让人觉得是个累赘。 知道她别扭又逞强的性子,秦珂微微叹了口气,直接将手中的人参塞到她手上,直接半蹲在她面前:“上来吧,我背你下去。” 陆幼卿默默将视线从他的身上挪开:“……不需要。” “你不上来,我就不走,看看咱们两个谁能耗得过谁。”秦珂维持着半蹲的动作。 虽然很多时候他都拿对方无可奈何,但是他也渐渐摸出了对方的弱点,从小循规蹈矩,大多数时候都非常正经。 而正经人最怕别人耍无赖。 静默了半晌后,陆幼卿终于动了,她缓缓趴到他的后背上。 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男子背起来,很稀奇,也很……高。 秦珂许是为了照顾她,路上走的很稳很慢,清风拂过,在他宽厚的后背上,陆幼卿看到了以往不曾看到的风景。 第13章 驴车 为免夜长梦多,而且秦珂不懂得如何保存药材,第二天一早他就同陆幼卿出发去镇上,在村口的时候,秦珂远远注意到有驴车路过,驾车的人还有几分眼熟,正是那日秦珂同宋耀祖打架的时候负责拉架的一个人,住的离秦珂家不太远,姓吴。 不过他看到秦珂的时候,表情僵硬了下,一秒都不敢停顿,直接驾着驴车跑了,甚至路过他们的时候还加快了速度。 看着他的驴车扬起的灰尘,秦珂的嘴角抽了抽,对着陆幼卿恨恨道:“哼,等咱们有钱了,也买一辆驴车。” 庄稼人最常使用的是驴车,至于牛和马的造价太高,寻常百姓很难买得起。 秦珂没记错的话,村长家里就有一头牛,多用来耕地,春耕的时候也会将其租出去。 陆幼卿如今也已经习惯他偶尔显露出来的孩子气的一面,淡定地抬步往城镇的方向走去。 镇上最大的医馆名为‘百草堂’,不光如此,陆幼卿说这个百草堂来历不小,每个地方都设有分店,于是等他们二人进了镇子以后便直奔医馆。 一踏进医馆,秦珂便闻到了里面浓郁的中草药味,此时正是清晨,看病的人还并不多,看病抓药的人都穿着统一的青色的衣衫,很是明显。 秦珂环视一圈后,走向柜台的区域,看着柜台后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人原本正低着头翻阅手上的账本,注意到落在柜台上的阴影,便抬起头来,他先是看了秦珂一眼,而后凝神盯了身侧的陆幼卿一会,抚了抚胡须,道:“这位姑娘脸上的伤疤,老夫无能为力。” 他本以为这两人是来此看病抓药的,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他一眼望去,便以为是这个脸上毁容的姑娘来拿药。 陆幼卿垂眸不语。 秦珂面上笑了笑,摇头道:“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想问问你这里是否收药材?” 大夫‘哦’了一声,便放下手中的活计,道:“我们这里确实收药材,不知你们有什么?不同的药材,不同的年份价格不同,要先让我看过才能判定。” 秦珂闻言将一直背在背后的背篓放下来。 大夫看着他从背篓中拿出一个被粗布包裹的物品,他观看这两人的衣着,标准的农民打扮,并不觉得他们能拿出什么珍贵的药材。 直到秦珂掀开包裹的布料,露出里面黄褐色的肉质饱满的根部,表面还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泥土。 “这……这是野人参!”这下大夫再也无法淡定了,激动地接过了秦珂手中的人参,小心翼翼地打量,边看边喃喃自语:“身短粗壮,表面螺旋环纹浓密,外表细洁而润,根须细长……” 过了一会后,他才恋恋不舍地将其放在柜台前,动作极其小心,态度也变得极为热切:“这位后生,这颗野人参你想卖什么价钱?”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反悔不卖了似的。 秦珂心中暗道老狐狸,面上却装的有些犹豫道:“五百两!” 他不太了解古代的物价,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药材价格的参考,但是旁边有人知道啊,根据陆幼卿的说法,野人参多生在与密林中,寻找不易,故而价格炒的很高。 他们挖的这颗,差不多将近百年,如果在上京的话,千两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这里只是一个小镇,所以肯定不能卖出这个价格,让秦珂估量着来。 秦珂也不贪心,不过如果医馆宰客的话,那他大可以去别的地方,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卖给镇上的富商。 总而言之,这是卖方市场,而不是买方市场,秦珂并不急。 听到秦珂的报价,大夫的表情凝固了下,有些犹豫地跟秦珂商量:“这个价格确实有些为难,不知是否可以……” 秦珂没听完他的话,一手抓起柜台上的人参,一手拉起陆幼卿便要往外走。 “哎哎哎!后生,后生!”一看秦珂要走,大夫登时便急了,急忙从柜台里跑出来拦在秦珂他们面前,气喘吁吁道:“别走啊,五百两就五百两。” 事实证明古人还没有那么多的套路,故意放慢脚步的秦珂见计谋得逞,嘴角微微勾起,笑道:“成交!” 手中终于有了巨款的秦珂心情愉悦,对着陆幼卿大手一挥道:“我们去采购,这次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不过要买的东西太多,光凭他们两个人也不好拿过去,秦珂便商量道:“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我去买一辆车,这样一会咱们买的东西也都都地方放。” 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了二十两银钱塞到陆幼卿手里,叮嘱道:“你先去买些衣物和鞋袜,多买一些。” 陆幼卿来的时候身无长物,只有身上那身破旧不堪脏兮兮的衣裳,这几日换洗穿的都是原身母亲留下的旧衣服。 不合身不说,布料也甚是粗糙,秦珂注意到自幼娇生惯养、皮肤娇嫩的陆幼卿身上有的地方都起了红疹子。 她一声不吭,但是秦珂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拿到钱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她买几身合适的衣服。 陆幼卿也不矫情,点了点头,秦珂将其送到成衣店门口见她进去才转身往卖驴车的地方走。 驴车加起来才四两银子,秦珂摸着下巴思索了下,决定一劳永逸,直接加了一两银子买的车厢,这样的话下雨的时候正好可以遮雨。 等秦珂驾着驴车回去的时候,陆幼卿已经抱着一个包裹等在门口了。 “顺便帮你买了两身衣服,都是深色的。” 和看过的那些古装剧不同,秦珂来到这里很少见有人穿白色的衣服,毕竟大多数人都需要下地干活,白色爱脏,而且古代洗衣服也很麻烦。 陆幼卿看着秦珂脸上的笑脸,觉得他的笑容实在灿烂得过分,有些别扭的侧过脸躲开他炙热的眼神。 “走吧,我们先去给家里添些米面粮油。” 第14章 买书 他们边走边买,一条街走下来,车上已经塞满大半,谁让他们家里一穷二白空空如也,什么都需要置办。 准备打道回府的秦珂眼角瞥见那个熟悉的牌匾,突然停下了脚步。 陆幼卿顺着他的目光也猜到了他的意图,果然,秦珂跳下车,将车栓在一旁,拉着她准备进去。 正埋头看书的书肆老板看见他们二人,立即迎上来笑道:“客官又来了,这次是需要什么?” 虽然上次陆幼卿来的时候遮着面,但是她身侧的秦珂却是很好辨认。上次陆幼卿在老板前面露的那一手可是令他印象深刻。 上次来的时候秦珂就注意到了,陆幼卿一进到书肆眼神就凝在那些书籍上,那是渴望的眼神。 “你有想要的书吗?”秦珂微微低头柔声问道。 陆幼卿抿了抿唇,犹豫了半晌后缓步走向老板,轻声道:“上次说的抄书的事情,请帮我拿四书五经,不知道是否有期限?” “一般来说并没有要求,但是最好不要超过两个月为好。” 秦珂看着陆幼卿和老板说话,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话咽下去了。 他本意并不是想让她接抄书的活计,但是转念一想,不如让她找些事情来做,抄书的话总比下地强,再说,他在旁边也能盯着不让她过于劳累。 交了五两银钱的押金,陆幼卿顺便在那里买了纸笔,怪不得说供养读书人也是很大的压力,光笔墨纸砚每个月都需要几两新钱。 其实按照陆幼卿以前的标准,书肆里的毛笔质量以前都不会进到她的书房,但是她也知道今日不同往日,便随意选了支惯用的。 抱着书籍的陆幼卿眉眼都弯了起来。 回家的时候,进入村子以后,同村的人满是震惊地看着驾着驴车的秦珂。 “我没看错吧,那是秦珂?” “没错,就是他!他从哪里弄来的驴车?” “你们注意到没,他们那个车上堆满了东西,他这是发财了吧?” 有人按耐不住好奇心,凑上前去,笑道:“秦珂啊,你这是去采购了啊,没少买东西啊。” 秦珂‘吁’了一声,勒住绳子停下了驴车,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虚假的笑容。 见秦珂没有回话,他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继续硬着头皮问道:“你这是去哪里发财了啊?” 秦珂轻呵了一声,他说平时都绕着他走的人怎么突然主动来跟他搭话,原来是为了这个。 “唔,我确实发了点财,”秦珂摸了摸下巴,笑容中带着一丝戏谑:“想知道啊,我可以告诉你。” 对方一听这个急忙凑近几分,侧耳听秦珂说话。 “我啊,今天手气不错,连赢了好几把,你想不想去试试,想试的话来找我,我带你去啊!” “啊!”男人听到这答案,呆愣在原地。 秦珂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微扬,轻轻地一抽缰绳,驴车直接从他的身边掠过。 他还不嫌事大的扬了扬手,大声叫道:“记得昂,想去的话可以来找我!” “何必这么逗弄他?”围观全程的陆幼卿轻声问道。 “咱们今天这么大手大脚,肯定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他不来问,其他人也会来打听,不如直接告诉他们堵住他们的嘴。” 而且这个理由非常符合原身之前的行事作风,村里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到时候即便有人眼红,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真的跟他去赌。 陆幼卿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眼前这个人跟村里口中说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他踏实勤恳,细心周到,偶尔诙谐幽默,行为举止彬彬有礼,和她认知里的大字不识几个的庄稼汉完全不同。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村里人说的那种赌徒呢? 到家以后,两个人来来往往好几趟才将东西都搬进去。 只不过驴车的安置就有些麻烦,看着破落又狭窄的院子,秦珂叹气道:“要做的事情怎么那么多啊!”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也要一件一件做,不必心急。”陆幼卿倒是淡定得很。 “好吧,我明天先去找村长问一下隔壁那块空地有没有主。” 他们的家位置偏僻,周边都是荒地,秦珂打算如果旁边的地没有主的话,就直接在隔壁起新房。 将东西归置完毕后,原本空荡荡的房间瞬间显得拥挤了很多。 厨房里调料和食材多了很多,晚上秦珂非常奢侈地蒸了米饭,还炖了红烧肉。 做饭的时候陆幼卿就在旁边帮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道:“我第一次见男人进厨房做饭,都说君子远庖厨,你……很稀奇。” 秦珂一边将切好的肉块倒进去炒糖色,一边笑道:“什么君子远庖厨,不过是读书人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不进厨房的人就一定是君子吗?我进了厨房,难道就不是君子了吗?君子在于其品行。还有,为何女人就要每天窝在厨房里做这些琐碎之事,而男人却可以去外面高谈阔论。” 他说得漫不经心,但内心深处确实为困在家宅里的女性鸣不平,男人掌握权力,制定规则,限制女性上升的通道,作为既得利益者却又反过来瞧不起她们。 这是陆幼卿第一次接受这样的观念,她以往曾觉得委屈不平,为何她的弟弟可以学四书五经君子六艺,可以外出行走结交好友,而她只能困在后院中学那些她不感兴趣的东西。 于是当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解读,这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但是出人意料的,她竟接受地异常快速。 她听着秦珂滔滔不绝,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认知,更加深刻了些。 “好了,端出去吧,小心别烫到手。” 陆幼卿看着眼前这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默了默,好吧,这个人的厨艺也很了不得。 “美食啊,这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嘛。”秦珂穿越过来十余天,终于再次吃到了米饭和肉,忍不住发出喟叹。 尤其是他注意到饭量很小的陆幼卿都比平时多用了半碗饭,笑得更是开心。 默默放下碗筷的陆幼卿起身去收拾桌子,躲开了他揶揄的眼神。 第15章 盖房 “村长,在家吗?”秦珂一手提着腊肉,一手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腊肉是陆幼卿在他出门前塞到他手里的,还叮嘱他说话的时候注意礼貌一些,在村落里村长就是权力最大的人,处好关系,日后行事都方便很多。 秦珂上次打架的时候和村长打过照面,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村长姓吴,名为吴从安,今年已经四十来岁,在平均寿命才不到四十的落后的古代,他已经算是高寿了,而且行事稳妥,不偏不倚,在村里非常德高望重。 反正秦珂懂事以后,印象中他就已经是村长了。 “是秦珂啊,你来做什么?”开门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不过小姑娘看到秦珂的脸色并不太好。 “村长在家吗?我找村长有事商量。”秦珂认出她是村长的小女儿,也不在意对方的冷脸。 小姑娘皱了皱眉,她可是知道秦珂以前干的那些混账事,并不太想让他进去,不过此时屋里面听到动静的村长扬声道:“是谁啊?让他进来吧。” 她只能不情不愿地拉开门,侧身让对方进去。 “伯母,家里也没有别的,一点薄礼,请笑纳。”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秦珂一进门就姿态做足,即便内心并不欢迎他到来的吴伯母也只能扯出笑容来。 “这怎么行,你这日子也不好过,拿回去吧。”她低头望了一眼秦珂递过来的腊肉,伸手推了回去。 要知道古代生产力低下,家家生活都不宽裕,一般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吃到荤腥,秦珂拿来的这条腊肉已经算是不轻的礼了。 秦珂见她不收,只好转移目标将其塞到小姑娘的手里。 小姑娘哪里能应付这种场面,尴尬地提着那条腊肉,向自家父母投出了求救的眼神。 “那就收下吧,秦珂,你来跟我进屋。”最终村长望了秦珂一眼,扭身先进了屋。 “我听说你昨日赢了不少钱,还买了不少东西回家,看你这样子,既然有好好过日子的苗头,那便塌下心来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去赌了,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呢?”村长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苦口婆心地劝道。 村里面果然存不住秘密,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今天全村人就都知道了。 “放心吧,村长,我家内人也说过我了,我不会再去赌了。”虽然之前的事情并不是秦珂做的,但是谁让他接手了他的身体呢,这烂摊子只能他来收拾。 村长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几秒,见他态度诚恳,不似作伪,便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看样子还是要早些成家的好,虽然你这媳妇来路有些不明不白的,但是目前看着是能过日子的。” 秦珂故意引导,让他们误以为他的转变是因为成家,也不至于太突兀。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也知道我现在住的房子实在太破了,夏天一场暴雨估计就塌了,我这手里还有些余钱,就想着不如直接起个新房。” “确实,你那个房子年头也不少了,你有这想法,看来是真的踏实了很多,你爹在天有灵也算欣慰了。”村长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他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肯定是有所求。 “是这样的,村长,我想问问我家旁边的空地是否有主了,如果没有的话,我想直接在那里盖房。” 村长捋着胡子想了想,应承道:“没有,如果你想盖房的话,便在那里盖吧。” 得到村长的承诺,秦珂终于放了心,村里面地广人稀,也还没有宅基地的说法,他只要跟村长打好招呼,那么其他人也就不会说些什么。 “这样,等过段时间,春耕结束,村里人闲下来以后,到时候我跟他们说,让他们来帮忙盖房。” 这时候农村人盖房根本没有建筑队一说,谁家盖房都是街坊四邻的来帮忙。不过秦珂暗地里撇了撇嘴,他可不觉得凭借原身的人缘,村里人会乐意来帮忙。 不过村长主动提出帮忙,秦珂也不好反驳,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村长,到时候来帮忙盖房的,我每人每天付十文钱。” 村长惊诧了下,随机摇了摇头:“不必给钱,村里人谁家有事都是互相帮忙的,你这太……” 秦珂笑着打断了他,劝道:“其实是这样的,我和娘子也不善厨艺,做不出什么好吃的,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来帮忙。其次,我之前……也确实混蛋了些,趁此机会还可以改善一下和村里人的关系。” 当然秦珂是在胡扯,他才懒得去做那么多人的饭,也舍不得让陆幼卿给他们斟茶倒水,反正他们如今也不差钱,不如直接发钱来的省事。 而且这样也不必担心到时候没有人来帮忙。 “这样…也好,我到时候会跟村民们说的。”村长沉吟了半晌,欣慰着点了点头。 准备起身告辞前,秦珂突然想起了件事,问道:“对了,村长,在我那五亩荒地的旁边那些地是谁的,我看也没有人开垦。” “哦,那里啊,那是村西的李大妞家的,她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村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珂想了很久才回忆起李大妞家在哪里,她年岁上比之秦珂还大上两岁,可是却一直没有出嫁,主要就是因为她家有个卧病在床的母亲,母女二人相依为命,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长得过于粗犷,寻常人家根本看不上她。 秦珂了然地点了点头,就那几亩田的质量,即便辛辛苦苦耕种,一年到头的产量可能根本都不够交税,这也是那面积不小,但是却一直荒着的原因。 “你是想买下那里的地?”不愧是当了那么多年村长的人,眼光毒辣,仅凭秦珂一句话就猜出了他的意向。 “我是有这个想法。” “若是如此,也能帮帮她们家,听说她娘前几日又病了。” 第16章 买地 从村长家告辞的秦珂转了个方向,奔着村的西头走去。 原身之前和他们家并没有什么交集,故而秦珂也不太清楚她家的具体位置,只能边找边问。 看着眼前破损的摇摇欲坠的木板门,秦珂默了默,扬声叫道:“请问家里有人吗?” 通过木板上残缺的洞口,秦珂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没一会,一个衣服上满是补丁的女人走了出来,秦珂目测估量了一下,对方的身高居然差不多和他一样高,比之陆幼卿差不多高了半个多头。 虽然没有测量过,但是秦珂估计他也差不多不到一米八的样子,那么李大妞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比很多男性都高,这个身高在后世也不常见。 秦珂看她五官清秀,身量匀称,根本称不上是粗犷,估计是她这身高让很多男人觉得非常没面子,才故意这般传的。 “你……是有什么事?”李大妞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眼神也充满了疑惑。 毕竟她以前和秦珂素来没有交集,就连话都没有说过,实在想不到他来她家能有什么事。 “可以进去说吗?”秦珂注意到有路过的村民好奇地往他们这里张望。 “可以,进来吧。”李大妞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不过等秦珂进去以后,她没有关门,任由其大敞着。 秦珂刚踏进屋子一步,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便扑面而来,这股味道与他在医馆所闻到的那种清新宜人的药香不同,里面带着几分腐烂的气息。 除此之外,她家果然如村长所言过得很是困难,比之他刚穿越而来的家里强不到哪里去。 “是这样的,我在山脚下面有几亩地,我刚跟村长问了一下,那旁边的几亩地是你们家的,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意愿卖给我?”秦珂跟她不太熟,索性就开门见山。 “啊!”李大妞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犹豫了半晌,提醒道:“那里的田质量不好,我阿爹生前种过,每年的产量连其他地方的一半都没有,你确定要买?” 她爹生前的时候就被诟病没有生个儿子传承香火,后来他去世了,族里的人不是没有打过他们家吃绝户的主意,最后是因为那几亩地实在荒芜,这才给他们留下的。 秦珂笑了笑,一般人家听到有人要买,恨不得当即把那种地方甩出去,可是她却还是事先提醒他,可见其心性纯良。 “确定,你那里有多少亩地,我全都买下来了。” 李大妞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里屋传来的咳嗽声,以及细微的呼叫声。 听到她娘的呼叫,李大妞急忙跑了进去,秦珂站在原地默默等着,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里面的人定是听见了他的话,这才将其叫了进去。 果然,几分钟后,李大妞从里面走了出来,道:“我娘说了,可以卖给你。” “好,”秦珂点了点头,不过环顾四周后,道:“这样吧,你有空来我家里一趟,我让娘子写一份协议,一亩地给你按照一两银子算。” 要知道良田的价格也就是一亩地一两银子,秦珂给他们这个价格出乎了他们意料。 “这太……”李大妞觉得她们占了很大便宜,刚想推辞。 秦珂就摆了摆手,阻止道:“你也别不好意思,我既然想买下来,就是因为我有方法改善田地质量。” “……好吧。”李大妞也没法拒绝,她们家中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全靠她去镇上做工来维持生计,可是镇上的人看她是个女人,都不愿意用她。 商定下来的秦珂自觉一天办成两件大事,高兴地拍了拍手,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扭头对着送他的李大妞说道:“那个,买下地来以后我就要准备开垦春耕,一个人忙不过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我家做工,我会按天付你工钱。” 说完也不等对方什么反应,就摆了摆手告辞了。 “我们这是遇上贵人了。”半躺在床上的李母听完李大妞传达完秦珂的话以后,苍白的病容上带了几分笑容。 “记得到时候在人家家里干活的时候,手脚勤快些。” “放心吧,娘,我会的。”李大妞坐在板凳上低头替她揉着腿,“我以往听村里人说,秦珂是个赌鬼,今日一见,好像和其他人口中说的不太一样。” “村里的流言蜚语,也不尽然都是真的,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要靠自己去看的。” “我知道了,娘。” 溜达着回家的秦珂不知道她们母女二人对他的看法,他正闲情逸致地欣赏着村里的风景,青山绿水,芳草茵茵,也有成群结队的孩子凑在一起玩耍。 不过村里的道路就崎岖多了,其实不止村庄,就连镇子里的道路都是泥土的,一旦下过雨就非常泥泞。 也不知道沥青的配方是什么,想要在这个时代弄出柏油路的可能性高不高? 乱七八糟的想着,秦珂不知不觉到了家,推门而入的时候陆幼卿正端坐在桌子前抄书。 看样子盖新房的时候要余出一间房间做书房,秦珂看着她不太舒服的姿势默默想到。 “已经商量好了?”陆幼卿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着秦珂带着笑意的眼睛。 这个人,什么情绪都摆在表面,意外地好猜。 “嗯,问了村长,隔壁那块地可以让咱们盖房,等春耕结束以后,村里人都闲下来就动手。”秦珂坐到她对面,一五一十说他今天的成果。 “我上次去,隔壁的田地估摸着差不多有十亩,你都种水稻?而且你确定这块都没人要的田能出产量?”陆幼卿挑了挑眉。 “放心,我保证能够改善那块田的土壤。” 陆幼卿再次探究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没有猜出他身上有秘密,不过这个人好像也没有要刻意隐瞒她。 “对了,我也和她说好,到时候可以雇她来帮忙,到时候咱们那五亩地都种西瓜,剩下这些再种水稻。” 陆幼卿点了点头:“她家若是条件困难,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我没有意见。” 第17章 春耕 李大妞估计也是担心他们反悔,傍晚的时候就敲响了他们家的门。 她还带来了家里的田契,秦珂看着上面的字,最多也就能认个七七八八,没想到寒窗苦读二十年,一朝又变回文盲,他看了一眼就将其递到陆幼卿的面前。 陆幼卿逐字看过,确认没有问题后冲着秦珂点了点头。 李大妞看着陆幼卿重新坐回桌子前起草契约,眨了眨眼,感叹道:“没想到陆娘子你还会写字,这字写的真漂亮。” 她不识字,从小就佩服那些读书识字有文化的人,她其实也看不懂上面的字写的是什么,写得如何,但是看着她动作行云流水,气质高雅,就由衷地表示钦佩。 契约一式两份,陆幼卿知晓李大妞看不懂文字,特意念给她听:“……如果觉得没有问题的话,就在这个位置签字画押。” 秦珂拿起毛笔,他在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有上过书法课,不过那也仅仅学了个皮毛,他目前也就还记得拿毛笔的姿势。 倒是陆幼卿看到他的动作的时候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只不过写出来的字就难登大雅之堂了,看着跟狗爬似的名字,秦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在下面按上了手印。 李大妞不会写字,就直接按的手印。 秦珂拿起其中一张吹了吹上面的墨渍,然后同十两银子一并交给了她,并嘱托道:“如果明天有空的话,早晨就来这里帮忙吧,不然就赶不上春耕了。” “好。” 秦珂带着李大妞先将他那剩下的四亩地种上了西瓜,李大妞虽然不知道秦珂种的是什么,寻常的农作物种子她都见过,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问,秦珂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对于这一点,秦珂非常满意。 而且秦珂还意外地发现,她不光身高出类拔萃,还有一把好力气,比一般男人也没什么差。 没想到一时发的善心还意外捡到了宝贝,陆幼卿听到他打算雇佣李大妞来田里帮忙的时候,并没有提什么意见。 不过在晚上闲聊的时候,陆幼卿突然开口道:“你可以顺便考察一下,如果春耕期间她表现好的话,可以考虑作为长期工一直雇佣她。” 她的想法和秦珂不谋而合,春耕结束并不是田里就没有事情了,如果长时间不下雨,就还需要自己打水灌溉,平时也需要偶尔去田里巡查,拔拔野草什么的。 陆幼卿见秦珂买下那么多地,尤其其中还有在大燕朝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水果,就知晓他并不是打算一直做一个简单的庄稼汉,既然如此,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培养知根知底的人。 剩下十亩地的开垦,秦珂估计时间有些紧张,便让李大妞去村长家里租了几天的牛来犁地。 牛轭又称为牛梭子,是耕地的时候套在牛颈上的曲木,虽然这种农耕工具原始了些,但是有总比没有强,有了它的帮助,秦珂省了很多工夫。 就在秦珂和李大妞热火朝天地春耕的时候,并不知晓村里面已经传起了他们的流言蜚语。 “我看他们就是有一腿,我听说秦珂将李家那几亩没人要的荒地给买了,要不是有关系,干嘛买那里?” “而且,最近一些日子李大妞天天去秦珂家帮忙种地,没想到秦珂那小子,不行的时候是真不行,行的时候一下子来两个,就是他这眼光……” 对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陆幼卿静静地站在这群人的背后,清冷的面庞毫无表情,但是紧握着木盆边缘的手指正微微发力,原本白皙的肌肤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 直到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打扮的女人侧身拿衣服的时候发现了她的身影,尴尬地愣在了原地。 “陆……陆娘子。” 一瞬间,刚才还充满了叽叽喳喳欢声笑语的氛围变得凝重死寂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惊愕和不知所措的神情,尤其是刚刚说得正欢的几个人。 没有什么比说别人的坏话,被正主逮个正着更尴尬的事情了。 陆幼卿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眼中不带任何感情,没有伤心也没有愤怒,只是自顾自地找了一个离她们稍远的位置。 自从决定抛弃面巾以后,陆幼卿也不再抗拒出门,秦珂不忙的时候一般都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但是他最近早出晚归,陆幼卿就主动将洗衣服的事情揽下来。 一般的时候陆幼卿也不太喜欢和村里的人打交道,多数时候会选择和其他人岔开时间,不过是今日抄书一时间忘记了时辰,却没想到听到这些话。 原本还有些心虚的村民看到陆幼卿这副高傲冷淡的模样,莫名觉得对方是在看不起她们,轻咳了几声,冲着她翻了个白眼,故意扬声道:“有些人也不知道在高傲些什么,一个被买来的毁容了的女人,也不知道之前被多少男人沾过。” “就是,说不准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 她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嫉妒。 虽然秦珂家一般不与村里其他人接触,但是只要稍加观察就能注意到,陆幼卿根本没有下过地,平日里就是留在家里做些家务活。 要知道尤其春耕和秋收的时候,村里每家每户每个人都要下地做农活的,她一个被买来的毁容了的女人凭什么可以每天那么清闲,而且她身上穿的衣服也并不是寻常百姓穿的那种粗麻衣的布料,那是镇上的人才会穿的绸类的丝织品,那种绸面挺阔细密,手感滑爽。 陆幼卿站起身来,冷声道:“首先,我从哪里而来,又是什么样的人,与你们并无干系;其次,李大妞来我家种田是因为相公雇佣了她来做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不过有些人心是脏的,看什么东西便都是脏的。” 说罢,也不管她们难看的脸色,径直端起脏衣服找了一个离他们更远的地方。 第18章 流言 陆幼卿洗好衣服回家以后也并没有向秦珂他们提起这件事,在她看来,这些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太过在意和纠结,她忽略掉了内心深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别扭与酸涩,默默想到。 她照旧留李大妞留在家里用晚餐,不过李大妞绝大多数时候都摆摆手推辞掉,言说家中还有娘要照顾。 秦珂他们想到她家中不便,也就不过多挽留,偶尔家中做些岔样的饭菜,也会给她备一份让她带回家去,如今陆幼卿在秦珂的指点下能做的饭菜也越来越多。 秦珂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流言的呢? 他听不到村里无聊的人嚼的舌根,可是李大妞却是能听到的。 次日,秦珂看着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李大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盯着她道:“你是有什么事吗?有话就直说?”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也看出李大妞是个心性纯良,性子直爽的姑娘,此番姿态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那个……”李大妞咬了咬唇,轻声道:“你知道村里的人在传我们的谣言吗?听说昨日陆娘子还在河边和她们吵起来了。” 她的声音很低,若不是秦珂仔细去听,都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闻言,秦珂顿时冷了脸,寒声道:“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李大妞只好将她昨天回家以后,她娘跟她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她娘说的时候很是担心,既怕那些流言毁了自家女儿的清誉,又担心秦珂家碍于这件事不再雇佣她。 要知道碰上秦珂以前,她们家吃了上顿没下顿,女儿为了攒钱给她拿药,经常去挖野菜充饥。如今秦珂每日当天给她结工钱,一天五百文,比镇上的活计给的工钱还高。 “你回去以后帮忙打听一下昨日在河边造我娘子谣的人是谁?”秦珂默了半晌,咬牙切齿道。 李大妞有些担忧地望了他一眼,劝道:“陆娘子如果没有和你提这件事情,大抵就是不想让你担忧的,你也别大动肝火。” 她可是知道秦珂前些日子一言不合就将沈耀祖给暴打了一顿,生怕他又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看着李大妞那满是担忧的眼神,秦珂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轻声说道:“怎么?难道你担心我去找他们算账啊?放心吧,我没那么冲动行事。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先给他们记着。” 李大妞见他的面容平和,心中的忧虑稍稍减轻了一些,还是叮嘱道:“我会帮你打听的,你别冲动昂。” 秦珂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就是那一次打了一架,这到底是给别人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啊,他可不是那种习惯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好了,继续干活吧。” 李大妞见他继续埋头锄地,似乎并不在意他们两人之间的谣言,只是在乎谁骂了秦娘子,也就稍稍安了心,她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她再也没有见过比秦珂他们更和蔼大方的主家了。 秦珂真的没有在意那些谣言吗? 他的内心其实有些懊恼,虽然他如今变成了男人,但是很多时候行事作风还是停留在前世的时候,雇佣李大妞来春耕在他看来就相当于和女同事一起工作,可是现在不是职场,他也不是前世那个熬夜加班的女强人了。 现在是封建落后的古代,也许对他来说,不过是风流韵事,但是对于李大妞而言,流言蜚语却是能够害死人的。 要知道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束缚和摧残像一把沉重的枷锁,压迫着她们。 看样子以后跟李大妞的交接还是交给陆幼卿来负责比较好,秦珂默默想到。 忙了差不多半个月,秦珂他们才将剩余的十亩地都种植好水稻,当时改良这十亩地土壤质量的时候,秦珂还同系统掰扯了很久,找到了系统当时的漏洞。 “你只说改良土壤需要花费三积分,可是商品上并没有说明改良土地的范围 ,如果按照种子的规格来的话,改良的田地也应该有二十亩才对,我这都不到二十亩,怎么就不行了?” 系统商城上架的商品是根据秦珂所在的环境随时变化的,当时出现这个选项的时候过于匆忙,并不完善。系统默了半晌,才道:“可!” 不知怎的,秦珂从它那机器人的冷冰冰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生气。不过也不怪他斤斤计较,他可是如今倒欠着系统五分的人。 春耕结束的当天,陆幼卿给李大妞工钱的时候,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家里做长工,我们按月给你结工资,每个月一两银子。” “啊?”李大妞惊讶地张大了嘴,在她的认知里,农村确实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会雇人,但是还没有听说有人会长期雇佣别人的。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家现在的地有些多,但是家里只有我和娘子两个人,日后田里的灌溉除草之类的都还是需要人帮忙的,即便平日里没事,打水砍柴这些事情都是需要人做的。”秦珂见她不解,在旁解释道。 李大妞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一般人家里最少也是两代同堂,人口众多,春耕秋收齐忙活,像是秦珂这种分家出来单过的很少。 其实她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在她看来平日里的那些琐碎事自己忙活忙活就可以了,实在没有必要花这冤枉钱还雇人来做。 但是她觉得陆幼卿是读书人,在她心里读书人总是懂得多的,便将疑问咽了回去,笑着点头道:“我愿意的。” “行,你先回去休息两天吧,然后再来上工。”秦珂揉了揉僵硬的肩膀,让她先回去休息休息。 不过她大抵是觉得不好意思,也没听秦珂的话,第二天就来他家打水砍柴了。 秦珂却是需要好好休息两天,他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风吹日晒不说,还每日都弯着腰,要是换做他以前的身体,他早就瘫倒在床了。 陆幼卿体谅他辛苦,但是秦珂死活不让她去田里帮忙,言之凿凿说她那双手是要拿笔写字画画的手,不能做那些粗活,她也只能家里能做的事情都尽量包揽。 第19章 起名字 清晨的时候,陆幼卿见秦珂还在睡,也没有叫醒他,轻手轻脚地起了床,临出门的时候还特地放轻动作替他掩上了房门。 他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累得晚上吃完饭躺床上沾枕头就着了。 好不容易忙完这段时间,不如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虽然对外他们是夫妻的关系,但是陆幼卿知道他却从来没有对她有过逾矩的行为。 刚刚把她买回来的前两天虐待她的秦珂仿佛是另一个人,很多时候陆幼卿都会怀疑那两天是不是一场噩梦,她始终无法将眼前的这个人和之前那个当做一个人。 虽然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秦珂给了她足够多的体面和照顾,那么她也就会承担一个妻子的责任。 “陆娘子,你醒啦,我已经打好水了。” 陆幼卿出门的时候发现李大妞已经在院子里忙活了,基本上每天陆幼卿他们起床的时候李大妞就已经在他们家里忙活了,非常勤快。 “嗯,秦珂还在睡,先不要叫醒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你也歇会,这些事情不急的。”陆幼卿含笑着打招呼。 “没事,我最近闲着也是闲着。”李大妞埋头继续砍柴,一边忙一边闲聊:“陆娘子,你真温柔,你和秦东家是我见过的最般配的一对了。” “是吗?”陆幼卿有些讶然,她从来没有想到在其他人的眼里是这样看待她和秦珂呢。 “对啊,秦东家都舍不得让你去下地,家里的脏活累活什么的都抢着干,这可是村子里独一份,你不知道,村里其他的那些娘子都可嫉妒你了。” 陆幼卿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她自小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竟没有意识到这也能够成为令人嫉妒的事情。 李大妞手脚麻利,不大会都将院子收拾地干干净净,现如今也确实没有那么多事情做,不过她总觉得每个月拿那么多的月钱,心里不安。 闲着实在无事可做的李大妞就坐在陆幼卿对面托腮盯着她写字。 屋里的光线不好,秦珂担心她总是抄书熬坏了眼睛,就在木匠那里定做了书桌和座椅放在院子的阴凉处。 现如今刚好四月,气温回升,不冷不热,在院子中看书写字刚刚好。 “对了,大妞,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吧。”陆幼卿偶尔抬头,看见李大妞正眼巴巴地盯着她手中的笔,那是渴望的羡慕的眼神,于是突发奇想道。 “真的吗?”李大妞惊喜地睁大眼睛。 陆幼卿含笑着点了点头,肯定道:“当然,你不是很羡慕那些读书人吗?正好最近也没什么事,我便教你写字吧。” 李大妞激动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来,我们先来学你的姓氏。”陆幼卿拿出一张纸摆在两人中间,放慢动作,一笔一划地给她讲解。 李大妞非常珍惜这样学习的机会,知道其来之不易,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腕动作,右手食指还跟着陆幼卿的笔画在桌面上滑动。 “然后是你的名字……” “陆娘子,我……我有个小小的愿望,可不可以请你帮忙?”李大妞突然开口,表情还有些不好意思。 “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娘说,我出生前家里还以为是个儿子,我爹托人起了好几个名字,可是……后来那些名字都用不上,就随口叫了如今这个名字。”李大妮说着说着,语气渐渐低落起来,“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文化的人了,所以我想你能帮我起个名字。” 陆幼卿沉默了半晌。 是啊,这个世道对女子多艰难,不曾被寄予厚望,甚至连个名字都是随口叫的,出嫁后更是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她们是谁谁的女儿,成婚后成了某人的娘子,生育后成了谁谁的母亲,终其一生,她们都是别人的附庸,却唯独没有做过自己。 “南方有佳木,君子当如乔;南方有佳木,十年蔚成林。李南乔,怎么样?希望你能坚韧不拔,正直有担当。” 而不是只是成为贤妻良母,操持家务。 李大妞听不懂陆幼卿说的两句诗的意思,但是她听懂了她后面那句话,当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南乔,这个名字好,我喜欢这个名字,以后我就叫李南乔了。” 看着她这副高兴的模样,陆幼卿也跟着笑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起来,里面似乎漾着琥珀色的湖泊。 同秦珂漆黑的眼眸不同,她的眼睛颜色更浅一些,是琥珀色的,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会显着格外温柔。 秦珂迷蒙着揉着眼睛,推开门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副场景。 “你们在说些什么?那么高兴?” “你醒啦,先吃些东西吧,给你在锅里热着,我去给你端。”陆幼卿站起身来。 “我来端!” 不过动作更快的是李大妞,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李南乔,她噌地一声站起来就蹿到厨房里。 秦珂简单地洗了把脸,就坐在陆幼卿对面用餐,一边喝粥一边继续问道:“你们刚刚在笑些什么?” “秦东家,是陆娘子刚刚给我起了一个新名字,现在我有新名字了,我以后就叫李南乔,而且她还教我写我的名字,你看!”得到新名字的李南乔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新名字,将陆幼卿刚刚写下的名字展示给秦珂看。 “娘子好文采。”秦珂咽下了嘴里的粥,冲着陆幼卿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陆幼卿不太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但是能够猜出那是夸赞的意思,只是低眉浅笑,却不想秦珂下一秒就将话题扯到她身上。 “可是娘子好偏心啊,都还没有教过我写字呢。” 陆幼卿看着他故作委屈的表情,扑棱着睫毛,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盯着她,不知怎的,觉得耳朵有些烫,有些不自在地侧头躲过他专注的眼光,摸了摸耳朵,轻声道:“你不是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可是娘子也看到我的字有多不堪入目了,而且我也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我不管,我也要娘子教我读书写字。” 陆幼卿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孩子气,还会偶尔跟她撒娇。 可是李南乔可没见过这副场景,站在一旁围观全程的李南乔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外面打架斗狠,成熟稳重的秦珂在家里面居然是这副样子。 第20章 开始盖房 这个世界上有会跟娘子撒娇的男人吗?在她的记忆中,她的爹娘每天在家都很少交谈,即便说话大多数时候也是她爹颐指气使地对娘发号命令。 “好了,会教你的。”眼角瞥见李南乔讶然的表情,陆幼卿轻咳了下,打断了秦珂的撒娇,转移话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盖房?” 很奇怪,她并不想让别人看到秦珂的这副模样,这应该是……应该什么呢?陆幼卿皱了皱眉,心情有些复杂,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此时奇怪的情绪。 “我也歇差不多了,我明天就去找村长。”说起正事,秦珂也恢复了原本严肃的表情。 一开始村里的人听说要帮秦珂家里盖新房,都不大乐意,不过在听说盖房子会给工钱以后,立即就应了下来。 基本家家人丁都不少,春耕过后,村里那些年轻力壮的青年都闲着没有事情做,听说帮忙盖房子还能挣钱,正愁一把子力气没处使,欢天喜地地便去村长那里报名。 结果就导致来盖房的人数远远超出了原本的计划,秦珂听村长说明了以后,当即从人名单里删除了一些人。 陆幼卿实在过于聪慧,记忆力也实在好的惊人,秦珂基本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对方。她不过看了一眼秦珂划掉的名单,就抿了抿唇,淡淡道:“你知道那天在河边发生的事情了?” 没错,秦珂划掉的人都是那日在河边同陆幼卿有过争执的人家,他当初让李南乔打听过具体都有谁,当时并没有发作,可这不妨碍他将这些人家上了他的黑名单。 陆幼卿虽然不怎么和村里的人交往,但是她见过一面就能记住对方,毕竟她从小就要对这些事情敏感,京都的世家传承已久,关系更是盘根错节。 村里这些人际关系对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相对于此,秦珂就显着差很多了,前世他的人际交往很是简单,也不会关注周围的人,即便现如今,村里很多人他都还不太熟。 “嗯。” “不过是几句争执,也没必要斤斤计较。”陆幼卿其实并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但是看到秦珂这样为她出气,心底升起了淡淡的愉悦。 “所以我也没做什么,只是不喜欢他们,他们出现在家里我会不高兴。”秦珂耸了耸肩。 于是秦珂家里开始热闹起来,每天都能看到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秦珂本着地不占白不占的思想,圈的院子很大,差不多有几百平米。 秦珂设计新房的时候加入了一些现代化的元素,他也征求过陆幼卿的意见,正房差不多有五间,一间客厅,一间书房,其余都是卧室。东厢房是厨房,西边是厕所和浴室。 没错,就是浴室,秦珂计划在里面铺上青砖,这样就不必每次洗完澡地上就弄得脏兮兮的都是泥。 庭院的面积很大,秦珂打算在后院建一个车棚,用来停放驴车,后期家里添了其他的牲畜,都可以养在后院的棚里。 前院里则是打算移栽些树,空余面积种些蔬菜花草之类的,正中间的位置打算建个亭子,夏天的时候可以用来乘凉。 他们开始动工的时候,秦珂就已经去找镇上的木匠打家具,旧房子里面大部分家具都没有必要搬过去,那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全套的新家具,交了定金,秦珂算计着估计等新房子盖好,那些家具也就差不多打好了。 李南乔就负责给帮忙盖房的人们烧些热水泡茶喝,其余时间就撸起袖子帮忙,秦珂不在家的时候就负责监工。 就这样忙活了将近一个多月,终于将新房盖好。收工的人就排队来陆幼卿这里领工钱,从第一天开始,陆幼卿就负责记工,谁干了多少天,该领多少钱,账目一目了然。 她出生以后接受的教育就是主母的教育,主母需要负责管理家族财产,统辖府中所有人员,这点事情对她而言再简单不过。 经过盖房的事情,村里的大多数人家对秦珂和陆幼卿也没那么排斥了,尤其是陆幼卿,说话慢条斯理温温柔柔的,每天下午的时候还让李南乔给他们送凉茶解暑,看谁干的最卖力辛苦,算工钱的时候还多给了些,她将收买人心这一套玩得炉火纯青。 不过晚上关起房门来,陆幼卿对着家里的账本蹙起了眉头,忧心道:“这段时日又是买地,盖房,定制家具,再加上家里杂七杂八的花费,那五百两如今也就剩下二百四十多两了,等到搬家的时候厨房用具,床褥之类的都还要花钱,总是这样下去光出不进也不是个事。” 秦珂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不甚在意道:“不必担忧,这些花销都是必需的,等安顿好了就没有那么多的挑费了。而且地里的西瓜已经拉秧了,再过差不多一个月,西瓜就能成熟,到时候我就拉着它们去镇上卖。” “终归是没有种过的水果,那时候收成如何,能卖什么价格,都还是未知数。”陆幼卿听李南乔提过,村里人每年秋收之后就要交税,留好交税的粮食,剩下的留够全家人一年的口粮,基本也就没什么富余了。 这还是针对良田的产量而言,若是中等田或者下等田可能连维持生计都无法保证,就比如李南乔之前家里荒废的那十亩地。 想要将粮食拉到镇上去卖,除非家里的田地足够多。 他们家如今只有两口人,十亩地确实足够他们吃嚼,但是多出来的那些粮食也卖不出多少银钱。 “娘子不相信我?”秦珂见陆幼卿还是有些担忧,嬉笑着凑近了几分。 “不是不相信,只是我对农作之事不甚了解,总想稳妥在上。”陆幼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他的调笑无动于衷。 “没事,到时候娘子就等着瞧吧。” 大概晾晒了十天左右,秦珂就和陆幼卿搬进了新房,其实原本也不需要那么多时间的,现在又不是现代,装修的房间里面会有甲醛什么的。 主要是因为搬进新家以后,他就要和陆幼卿分开睡了,老房子里拥挤,没有办法,可是到了新家,他就不好意思厚颜无耻地还和她住一间房了。 第21章 他…喜欢她? 为何舍不得,秦珂其实并不是那些不通人事的榆木疙瘩,更何况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前世网络环境那么发达,他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变化。 他一开始确实只是怜惜她,想替原身补偿她,可是时间长了,他们日日朝夕相处,他体贴她,她也尽所能地照顾他。 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衣衫破了,可是她却注意到了,坐在床前低头替他缝补衣服。 秦珂永远也无法忘记他推开门看到那一幕时的场景,他的内心涌出一股暖流,眼眶发热,鼻尖发涩,他抬头眨了眨眼才将那股热意压下。 他惯早独立,跟家里的关系并不好,工作后更是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需要什么东西他会自己去拼去买,可是如今有人会为他缝缝补补,有人每日里在家等他回家。 他会在她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也会同她撒娇,不过是因为她对他有求必应,这不如说是她把他惯成这样的。 每次她状似无奈实则宠溺地说‘好’的时候,他的心中都无比开心得意。 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对方离开他的生活该怎么办? 不,他不能让她离开她。 他会对她好,好到让她离不开他,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不过,她真的对他无动于衷吗?秦珂盯着陆幼卿那双漂亮神情的眼睛,她的五官精致,美目含情,每次她盯着他看的时候,都深邃地像是望着情人。 秦珂摸了摸自己扑通扑通激烈地跳个不停的心脏,也不怪乎他沦陷啊,被这样一双眸子深深望着,谁又能无动于衷呢? “那个,你早点睡,不要夜里抄书,对眼睛不好。”秦珂移开了视线,不然他怕他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我知晓,你每日都说,不会忘记的。”陆幼卿莞尔一笑。 自从她领了抄书的活计,这样的对话基本每天都会发生,秦珂不厌其烦地提醒,生怕她会累到似的,她怎么会累呢,比起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她不过是写写字罢了。 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很温馨。 也实在无话可说了,秦珂只能恋恋不舍地挠了挠头,道:“那你早些睡吧,晚安。” “……晚安。”陆幼卿不明白为何他每晚睡前都会跟她说一声晚安,但是时间久了,她也慢慢习惯了。 没错,这是他们搬来新家的第一晚,陆幼卿选择了最里面的一间卧室,秦珂站在她的门前愣了一会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觉得床上空旷得不像话,秦珂烦躁地翻了翻身,明明前面十几年也都是自己睡的,怎么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就不习惯了呢。 也不知晓陆幼卿也会不会觉得不习惯。 秦珂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夜才睡着,这就导致他醒来的时候李南乔都已经将家中的琐事都干完了,看着墙角砍好的一摞柴,秦珂这才发现今日这个时辰陆幼卿居然还未起床。 他简单洗漱完毕后,敲了敲她的房门,轻声道:“娘子?你醒了吗?”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来她的声音:“我今日不太舒服,你且先去忙吧。” 秦珂听出她的声音很虚弱,一听这话,怎么放心的下,当即又敲了敲门,道:“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大夫?我进来了昂。” 陆幼卿都来不及阻止他,秦珂已经推开了房门。 他凑过去就见她在床上侧躺着,手按在小腹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有层薄汗。 秦珂对她这副姿势不能再熟悉了,蹲在她的床边,柔声道:“来月事了吗?” 陆幼卿轻轻地‘嗯’了一声,虽然有些诧异他是怎么知晓这种事的,但是腹部的疼痛让她分不出心思来想其他的。 秦珂回想了下,这绝不是他们在一起后她第一次来月事,但是前几个月他不是忙着盖房,就是忙着春耕,每天早出晚归,回家就累得瘫倒在床上,都没有注意她月事的问题。 暗暗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一面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注意到陆幼卿的手都是冰凉的,估计宫寒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 “你出去吧。”陆幼卿声音虚弱,却固执着想轰他出去。 女子月事是多么隐私的事情,就连夫妻之间都是讳莫如深,她印象中娘亲不方便的时候,他父亲都不会踏足她的院子,而是去往妾室屋里。 秦珂想了想,起身出去找李南乔,李南乔正在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听到秦珂的问题,涨红了一张脸,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行吧,他现在是男人,一个大男人问一个未婚姑娘月事带的问题,确实跟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也就是李南乔对他熟悉,知晓他不是那种人,不然放一般人身上早就动手打他了。 “是这样,我娘子来月事不舒服,你先帮忙进去看看她是否需要些什么?”秦珂急忙解释道。 李南乔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她就说嘛,不过他可真是心疼秦娘子,又在心里默默感叹他们二人的般配的李南乔放下手里的家伙什就进了屋。 秦珂又转身去了厨房,找出一块老姜,放在案板上切成片,熬红糖姜水。又想到她早晨也还没用饭,顺便熬了一些小米粥。 秦珂将小米粥先在炉子上热着,端着熬好的红糖姜汤去屋里给陆幼卿送去。 秦珂进去的时候注意到陆幼卿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就连床上的褥子也都换了,换下的脏衣服扔在房间的角落里。 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陆幼卿床边,又伸手帮她半靠在床上,说道:“我熬了些红糖姜水,虽然味道应该不太好,但是也能缓解一下。” 说着用瓷勺盛了一勺汤水,吹了吹,估计温度差不多不会烫嘴以后,才喂到陆幼卿嘴边:“慢慢喝。” 李南乔见他们这浓情蜜意的样子,非常识趣地抱起脏衣服出门洗衣服去了。 陆幼卿见房间里只还剩他们两个人,稍微自在了些,抿了抿唇,顺着对方的动作喝下了汤。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勺子和碗碰撞发出的声音,就这样一个人喂一个人顺从地喝,不多时,就将一碗红糖水喝完了。 第22章 糖醋鱼 喂完了红糖姜水,秦珂就端着空碗去厨房换了一碗米粥重新回来,道:“不吃东西也不好,我熬了些粥,你喝一点。” 此时的陆幼卿异常地乖,秦珂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喝完粥以后陆幼卿又重新躺了回去,胃里暖洋洋的比一开始舒服了些,手脚也没一开始那么冰凉。 “你安心睡吧,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我今日不出门。”秦珂弯腰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来给你做。” 秦珂此时的表情温柔地不像话,陆幼卿望着他满是专注与担忧的眼睛,怔了怔,轻声道:“想吃你上次做的鱼。” 她此时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别有一番娇俏的味道,眼神清亮,带着几分勾人,秦珂低头看着她,只觉心里软的要冒泡。 “好,我去给你做。” 他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还带着几分宠溺。 望着他缓缓关闭房门离去的背影,陆幼卿咬住嘴唇,双手用力地攥着被角,一直拉到鼻子下方。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异常厉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 秦珂出门拿了根鱼竿,陆幼卿说的鱼其实是前一阵子秦珂正好看到村里人钓了几条鱼,就顺手买了一条回家。 他想着给陆幼卿尝尝鲜,就做了糖醋鱼,秦珂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代还没有西红柿,看样子等秋收以后积分到账,他应该着手建一些蔬菜大棚。 受限于食材,糖醋鱼并没有秦珂印象中的美味,但是对于陆幼卿这种自小食用的菜式都非常寡淡的人而言,已经是异常惊艳了。 古代的糖食差不多算是奢侈品,而且食用甜品能够分泌多巴胺,所以自古以来甜食都非常受欢迎。 村里可没有超市,那次买到鱼不过是偶然,秦珂现在想找鱼只能去河里自己钓,还好他听说村里那条河水质优渥,里面的鱼应该不少。 他前世虽然没有钓过鱼,但是也听说过蚯蚓是最好的鱼饵,所以他第一步就是先去河边挖蚯蚓。 他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李南乔洗完衣服回来。 “东家,你这是要去……” “娘子说想吃鱼,我去河边碰碰运气。”秦珂顺便将草帽戴上,叮嘱道:“你晒好衣服以后不用做别的,听着点屋里的动静就好。” 秦珂运气还不错,其实这也得益于古人不太喜吃鱼,鱼腥味难以去除,想要去除鱼腥,就要舍得下料。 可是平时百姓温饱都是问题,怎么可能在这个上面浪费那么多的东西。 秦珂不光钓到了鱼,还钓了不少,他打算做一条,剩下的都放到盆里养着。 他提着鱼回家的时候,李南乔正坐在房间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秦珂不用瞧就知道她正在练习陆幼卿教她写的字,她舍不得用纸,就拿着树枝在地上练。 “东家,你回来啦!” “娘子有醒过吗?” “没有,”李南乔摇了摇头,盯着他手里提着的鱼笑了起来:“好多鱼啊!” “对,你把这剩下的鱼放到盆里养着吧,我去做饭,你今天中午留在这里吃吧,也尝尝我的手艺。” 他刚将鱼处理好,李南乔就扒头进来问道:“东家,我来帮忙吧。” “好,你帮忙先把米饭蒸好吧。”秦珂回头望了她一眼,手中将收拾好的鱼先行腌制,姜切丝,没有料酒就只能拿喝的酒来代替,然后放上蛋清,让鱼质更鲜嫩。 起锅烧油,糖醋鱼最重要的步骤就是炸的过程,将腌制好的鱼放入锅中炸,炸至金黄色后捞出放入盘中。 最后剩下的就是烧汁了,李南乔在一旁添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盘子中的鱼,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已经开始忍不住偷偷咽口水了。 “好了,不用添柴了,你先把米饭端出去吧,然后就去叫娘子起床吃饭吧。”秦珂收汁,将熬好的糖汁浇在炸的金黄酥脆的鱼上。 他准备再做一盘凉拌菜,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凉菜清脆可口,更能让人有胃口。 土豆切丝,然后焯水,再过凉水,这样土豆丝更更加脆口。 他将两盘菜端出来的时候,看见陆幼卿已经出来了,虽然没有平时那般精神,但是比早晨看着已经好很多了,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醒啦,你好些了吗?”秦珂将两盘菜放在桌子上,他们现在大多数是在室外用餐,桌子放在搭好的凉亭里,凉亭四面挂着席子,如果嫌晒的话就把席子放下来。 “已经好很多了,你也不必担心了。”陆幼卿笑了笑,她自来月事起,每个月都会难受这一遭,当初被秦珂买下之前受了些苦,身子有些亏空,每个月腹痛才严重了些,她早已习惯,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秦珂也太过紧张了些。 “好,我做了你想吃的糖醋鱼,还做了个凉菜开胃的,尝一尝怎么样?”秦珂盛好米饭端到她面前。 “很好吃,这个土豆丝也很鲜,你放了什么?” “放了一点糖,喜欢就多吃些。” 李南乔见他们两个人都动筷子以后才开始吃,吃一口就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露出享受的表情。 后面她根本就注意不到秦珂和陆幼卿聊了什么,心思全都放在菜上面,埋头苦吃。 等到他们两个人都住了筷子以后,她才顺势将剩下的菜都拨到碗里。 秦珂做的时候就打着三个人的饭量做的,天气炎热起来,饭菜没有办法冷冻保鲜,他家基本就是没有剩饭。李南乔吃完饭以后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里清洗。 陆幼卿见家里也没什么其他的事了,就让她早点回家。 “好吧,如果有什么事就来叫我!”李南乔擦了擦手,也就准备起身告辞。 直到天色暗了以后她准备回屋休息的时候,就见秦珂正在给她铺褥子。 “就用这条旧褥子吧,脏了也没关系,然后……今天晚上还是我陪你睡吧。”秦珂铺好以后,直起腰看着进来的陆幼卿道。 第23章 他和其他男子,都不太一样 陆幼卿瞧着他,他的表情体贴又坚定。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他想在这里便在这里吧,同往常一样就好。真的能一样吗?陆幼卿垂下眼眸,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秦珂等她上床以后才挤上去,将手掌合拢搓暖,躺在她的背后将她搂在怀里,陆幼卿没想到他会抱她,身子僵硬了一瞬。 以往他们睡在一起都规规矩矩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突破安全距离亲密接触对方。 秦珂将搓热的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另一只手从她的枕下穿过,双脚也放在他的足下,直到这一刻,陆幼卿才意识到他的意图。 他火热的身体紧紧贴着她,不多时,她觉得浑身热了起来。 她慢慢放松身体靠着他,感受着他的呵护与疼爱,阖了阖眼,轻声道:“你和我见过的其他男人都不大一样。” 她见过身份贵重的世家子弟,也遇到了目不识丁的农夫,可是秦珂和他们完全不一样,就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你觉得这不同,是好还是不好?”秦珂用下巴蹭了蹭她的柔顺的发丝,笑道。 陆幼卿没有回答,不过被褥之下覆在秦珂手上的小手告诉了他答案。 秦珂反手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包裹在手心,鼻尖是她身上清新淡雅的香味,无声地笑了笑。 “你午后在画些什么?”陆幼卿闭着眼睛问道。 用过午餐以后,秦珂让她躺在院中晒晒太阳,他便坐在一旁捏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那炭笔还是盖房之前画设计图的时候,秦珂实在用不惯毛笔,墨水总是弄成一团脏兮兮的,虽然现在没事的时候他就按照陆幼卿的指导练大字,但是毛笔字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好的。 于是就直接找了几根柳树的枝条,用泥巴裹好后扔在火堆里烧了一炷香的时间,制成了简易版的碳条。 当时看到这一幕的陆幼卿还很是好奇,跟着尝试着用碳条在纸上写了写字。 秦珂听到她的问题有些不太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解释道:“那个,我看你用的那个月事带很窄,长长的一条,很不方便。” 布条里面缝着一些棉絮和草木灰,很容易皱,又窄,这就非常容易侧漏。现代发展到那一步,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有侧漏的问题,更何况是在古代呢。 他可对这问题可太了解,太感同身受了, “我就想着能不能试着改良一下。” 陆幼卿的脸刷得一下红到仿佛要渗血,还好现在她背对着秦珂,让他不至于看到她羞窘的一面,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这一点。 堂堂七尺男人,在她月事期间贴心照顾他不避讳就罢了,居然还想着替她改良月事带,此事若是传出去,他怕是会被众人鄙夷死。 可是她内心除了羞窘,还有感动与开心,极为复杂。 “可是我暂时又找不到防渗透的布料,就想着能不能找些动物的皮来试试……”秦珂还在她耳边絮叨,陆幼卿已经羞红着将脸埋到了枕头里。 “对了,娘子,我想去买几个人。”秦珂见她没回话,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说到正事,陆幼卿也尽量平复内心的羞涩,道:“为什么这么想?” 其实秦珂思索了很久才下了这个决心,他后面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李南乔终究跟他男女有别,让她跟在陆幼卿身边正好。 “就是我上次和你提过的打稻机的事情,虽然你说目前还不易做这些,但是我想着总要先实验一看看看效果,我不善木工,交给别人担心走漏风声,既然如此,不如……” 陆幼卿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道:“如果找善木工的,那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盖房的事情忙完以后,秦珂就计划起秋收的事情,问了李南乔才知道收稻米的时候是纯人工的,就连后面打稻的时候的工具也是非常原始简单的,秦珂还特地跟着李南乔参观了下,笨重费力不说,效率也低下。 于是他就动了改良打稻机的心思,与此同时,他还在系统商场里发现了收割机的设计图纸。 当他将此想法同陆幼卿提起的时候,陆幼卿非常惊讶地盯着他瞧了好久,问他是否有把握。 他保守了一些,说只有八成机率。 但是陆幼卿低头沉吟了半晌后,却对他摇了摇头,道:“这样东西不应由我们拿出来,没有靠山,即便你做出来了,也是为他人做嫁衣。先等等吧,等以后时机成熟,再拿出来。” 农业机械虽然不是朝廷重点,朝中六部工部也最是低调,即便她没有亲眼见到秦珂所说的收割机,但是如此农业机械一旦面世,定会引起风波,招惹那些人的注意。 秦珂懊恼地拍了拍头,很多时候他的想法与行事作风还是与这个时代都格格不入,还好他的身边有人能够商量,为他出谋划策。 “到时候先问问吧,而且西瓜过不久就能成熟,到时候如果有人注意到了咱们的西瓜田,咱们还是要防患于未然的好。” 他记得现代的时候就听说过,家里种西瓜的人家收成的时候,夜里都会住在田里,生怕有人偷瓜,更何况是现代呢。 秦珂不需要说太详细,聪慧的陆幼卿一点就透,而且她比他更适应这个时代,虽然不太人道主义,但是手中捏着别人的卖身契,他更能相信对方一些。 “那便先挑一个吧,近两年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又多战乱,有很多人家过不下去了就会选择卖身,应该很容易挑。至于木匠的事情,再慢慢找。”陆幼卿语气平淡,但是说到这个世道的时候,又带着几分唏嘘与无奈。 秦珂紧了紧怀抱,他知道她其实是个富有善心心中装着百姓的人,可是他们如今只是普通百姓,那些国家大事,他们无能为力。 “好,我过两天去镇上的时候去挑一个。” “嗯。” 两个人聊困了,就相拥着睡去了。 第24章 韩七 第二天起床,陆幼卿已经恢复正常,但是秦珂还是不让她碰凉的东西,照例给她熬了一碗红糖姜水盯着她喝下去后才出门。 李南乔盯着陆幼卿盯了半晌后,突然喃喃道:“娘子,你脸上的疤好像轻了好多,我每天见你,居然都没有意识到。” 陆幼卿挽发的手顿了顿,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自从毁容后,她虽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却变得不爱照镜子。 看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像,她侧了侧脸,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伤疤。 伤疤比之一开始变浅了许多,连面积也越来越小,秦珂没有说错,她脸上的伤疤是真的可以去除,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一个小村庄的普通人,是怎么得到连皇室都没有的药膏呢。 他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对她不加掩饰。 总有一天,他会对她坦白的吧,陆幼卿垂下眉眼默默想道。 秦珂出门先是找了村里的李大婶,他想了好久,最柔软的且容易得手的动物属兔子的皮毛了,他甚至不用出门打猎,村里的李大婶家里就养着十几只兔子。 经过盖房的事情,村里人对秦珂也没有那么排斥了,秦珂说明来意后,李大婶非常痛快地卖给了他两只兔子。 不过,看着手中活蹦乱跳的兔子,秦珂犯了难,他也就最多杀杀鱼,让他宰兔子剥皮就有些困难了。 李南乔看他对着两只兔子皱眉,上前问道:“东家,你这是要做什么?” 秦珂抬眼一瞧,似乎看见了救星,忙问道:“你会杀兔子吗?” 李南乔默了默,她没想到看起来五大憨粗的秦珂居然不敢杀兔子。 “那个,记得剥皮的时候小心些。”秦珂盯着李南乔提着兔子的背影提醒道。 李南乔直接提着兔子去山脚下的林子里杀的,内脏什么的直接用土埋了,她听出秦珂的意思是想要两张兔皮,还特意将兔皮拿到河边洗干净以后才拿回去。 秦珂让李南乔将两只兔子炖了晚上加餐,他则接过清洗干净的兔皮先用盐腌制后,再剔除表面的毛发,用石灰粉浸泡后再清理皮上残留的脂肪,放在院子中晾干后再鞣制。 陆幼卿走上前去,轻声道:“我来吧,是按照你画的图案缝制吗?” 她知晓秦珂处理兔子皮是为了什么,那个她插不上手,但是总不能真的让他缝月事带吧。 秦珂画的图案是现代的那种防侧漏的姨妈巾的形状,上面盖上一层厚厚的纱布。 陆幼卿按照秦珂的指导穿针引线,她的针脚很密,将兔皮同纱布的边缘牢牢缝制在一起。 “下次这样的事情,你说,我来做就好了。不然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秦珂顺从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她的考量,虽然内心深处不以为意,觉得没什么。 忙完这件事情,秦珂就开始着手买人的事情,他对这种事情实在没有经验,就央着陆幼卿同她一起去。 陆幼卿对他的要求向来不会拒绝,正如陆幼卿那夜同秦珂说的一样,最近这两年世道不太好,朝廷上下没有人关心政事,忙着站队争权夺利,整个朝堂乌烟瘴气的。 当今只在意平衡各方面的势力,不在意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了争权,各方势力大肆敛财,受苦的只有底层的老百姓。 到了人牙子那里,里面果然有很多人,上至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下至五六岁左右的未及冠的少年。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都衣衫褴褛,瘦骨嶙峋。 陆幼卿想了想,挑了一个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然相对其他人瘦弱了些,但是眼神却是最纯良清澈的。 选仆人最重要的是忠心,他可以能力不足,但是一定要忠于自己的主人。 “嘿呀,夫人真是眼光好,这个是从南边过来的,手脚麻利,身体健全,也牙口也很好。”人牙子上来就笑眯眯地跟他们推销。 “南方,是平江那边吗?” “没错,夫人真是见多识广,”人牙子一拍手,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就是那边,仗打的城里都没人了,这个就是从那边逃过来,他家里人都被杀了,就剩下他一个了,他活不下去了,才自愿卖身为奴的。” 陆幼卿皱了皱眉,她离开京都之前边关就已经起了战火,朝廷还没有派兵平息,她就已经被发卖了。 如今战事看来还在胶着,也不知道朝廷是派谁出兵的。 秦珂付了钱,收好少年的卖身契,顺便问了问人牙子手里面是否有会些木匠手艺的。 果然,人牙子摇了摇头,秦珂只好叮嘱对方如果有这样的人便通知他。 少年低着头踱步到他面前,秦珂低头,见他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正光着脚踩在地上。 “好了,走吧。” 秦珂牵着陆幼卿走在前面,少年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目的达成以后,陆幼卿准备再去一趟书肆,一边将最近抄好的书拿过去,一面再领一些新的书。 秦珂让少年守在驴车旁等着,他也准备顺路买本关于律法方面的书,他一直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朝代。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秦珂驾车,他让陆幼卿坐在车里,少年则是跟着他坐在外面。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秦珂这才有时间打听一下少年的信息。 “韩七,我今年十五岁了。” 秦珂忽然有一种雇佣童工的罪恶感,但是想到古代早熟,有的人家十五六岁的都成亲了,并不能以前世的观念看待。 “我大你几岁,我就叫你小七了,车里那个是我夫人,我们家里人口简单,也没什么别的事,你也不必拘谨。”秦珂见他身体僵硬,笑着安慰道。 秦珂在路上简单了问询了一下他的基本情况,韩七原本是平江本地人,平江是大燕朝和匈奴的边界,去年年初城里就乱了起来,没过多久他们就打了进来。 他的爹娘,他的大哥和二姐为了掩护他逃跑全都死在了敌人的刀下,他孤身一人逃出了城,饿了就挖野菜吃,渴了就喝雨水,这才撑着到了这里。 秦珂深感同情,他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难以想象在战火下的百姓活得有多艰难。 第25章 硝石制冰 秦珂回去后将其安置在他们的旧房子,正好就在隔壁,这样也方便。 不过目前最紧要的就是让他先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他身上这个味道,秦珂真是忍受不了。 现在已经进入了六月份,天气渐渐炎热起来,秦珂给了他一身旧衣服,想了想,就让李南乔带着他去河边洗澡。 “喏,这是韩七的卖身契,娘子收好吧。” 一般家里的钱财,以及重要的地契之类的东西都是放在书房的,平时都是陆幼卿负责管理。 韩七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以后,露出了他原本的面貌,看起来眉清目秀,就是过于瘦弱了些,站起来比李南乔还矮了一个头。 “行了,先用饭吧,你多日没有好好吃饭,注意不要吃太撑,不然胃口会坏的。”秦珂率先坐下,对着拘谨着站在一旁的韩七道。 “哎呀,让你坐你就坐,东家和娘子都是很好的人,你以后就会慢慢知道了。”李南乔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摁着他坐下,自己则是坐在他的旁边。 他一开始吃饭的时候还不太好意思,只敢夹自己面前的菜,后面估计是饿狠了,吃的也越来越快,恨不得头都扎进碗里去。 陆幼卿天气开始暑热以后,胃口就一直不是太好,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秦珂想了想,古代没有空调电扇,富贵人家都是用冰去暑气的,可是平常百姓可没有这种条件。 古人会在寒冬腊月的时候凿冰储存,到来年夏天时候再取出使用,冰块储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储存量有限,也就导致夏季的时候冰块的价格居高不下。 他知道硝石制冰的方法,硝石有时会当做药材使用,价格低廉,并不难买。 秦珂动了心思,这不就是又一条来钱的路子吗?当即就给了李南乔一些钱,让她买回一些硝石来试试。 陆幼卿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秦珂笑着冲她挑了挑眉,故作神秘道:“到时候给娘子个惊喜。” 陆幼卿一听这话,就知晓他又要搞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便随他去了。 硝石虽然能够买到,但是产量少,李南乔驾着驴车跑遍了整个镇子才买回来一筐硝石,秦珂取了一部分,剩下的就让李南乔放到库房里。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让进。 “陆娘子,东家这是要做什么?”李南乔同样摸不着头脑。 陆幼卿倒是淡定如初:“待会便能知道了。” 秦珂找了两个大小不一的铜盆,在大铜盆中倒满了水,然后再将小一点的铜盆放在大铜盆里,看着大铜盆里的水淹没了小盆,秦珂这才拿出硝石倒入大盆中,同时不断地摇晃,硝石不断吸收盆中水的热量,慢慢地,小铜盆中的水就结成了冰块。 见到实验成功,秦珂便笑着推门出去,迫不及待要给陆幼卿一个惊喜。 “娘子快来。”秦珂直奔在凉亭下坐着的陆幼卿,牵起他的手腕就往书房的方向拉。 陆幼卿无奈地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乖乖跟在他身后,看看他这是又做了什么,喜形于色,眉梢间都是兴奋。 陆幼卿一进书房,就感受到一阵凉意迎面而来,同外面炎热的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冰?”陆幼卿望见了摆在书房中央的那盆冰块,夏季想要用冰,需得冬季就要储冰,他们家可根本没有条件储冰的,联想到秦珂刚刚让李南乔去买的硝石,心中便有了猜测。 “是硝石?” “娘子聪慧,正是硝石,”秦珂牵着她走到装满冰的盆前,解释道:“硝石溶于水中会吸收热量,于是水便会降温成冰。” 陆幼卿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化学原理,但是她却从中嗅到了商机,硝石的价格很低,等正值暑期的时候,冰块就成了紧俏品,当中利润不可小觑。 看着沉思的陆幼卿,秦珂浅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娘子在想些什么?” 陆幼卿回过神来,嗔了他一眼,道:“夏季卖冰,此生意可行,不过此方法还需保密。” “不过硝石的产量低,李南乔说她已经将镇子里的硝石都买回来了,若是想用硝石制冰,那么我们就需要大量的硝石才行。” “那就去锦城买,锦城是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那里定有足够的硝石,让南乔带着韩七去,能买多少买多少。”陆幼卿当机立断,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虽然李南乔依旧糊里糊涂,但是她知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第二天就收拾好行李带着韩七驾着车去往锦城。 家里一瞬间空了下来,秦珂傍晚用过饭以后,就拉着陆幼卿去村子里面遛弯消食,清河村的村民经常能够看见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村里散步的场景。 意识到自己的心思过后,秦珂就开始寻找各种机会亲近对方,散步也好,粘着她教他写字也好,只要是闲暇的时候,他就恨不得黏在对方旁边。 而且自从上次痛经的事情过后,秦珂明显发现陆幼卿不再抗拒他的靠近以及一些亲密举动,有的时候甚至会主动亲近他。 散步如今已经快成了他们的固定活动,乡村的气氛恬静宁和,秦珂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偶尔他们走着走着就顺路去田地里巡视一番,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种子发芽,成长,结果,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这已经快熟了吗?”陆幼卿拎着衣裙蹲下身子,看着绿油油的西瓜,秦珂当初同她描述的时候,她有些难以想象,如今那些形容具象化呈现在她面前。 秦珂跟着蹲在她旁边,屈起手指敲了敲西瓜的外皮,声音清脆。 “快了,差不多再有七天左右,就可以吃了,到时候把西瓜放在冰鉴中,清凉爽口。”按照系统给予的西瓜种植指南,基本还有一周左右就能成熟。 秦珂紧紧地牵着陆幼卿的手,缓缓站起身来,然后一同望向眼前那片广袤无垠的碧绿西瓜藤田。微风轻拂而过,带来一丝凉爽的感觉,藤蔓上的绿叶也随着风儿轻轻摇曳起来。 这片西瓜藤田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生机勃勃,充满了生命力,随着风的吹动,西瓜藤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陆幼卿扭头看向秦珂,见他正用那温柔的专注的眼神凝视着她,她微微一笑,眉眼也弯了起来。 第26章 西瓜成熟 回去的路上,秦珂突然在田地里听到了什么动静,让陆幼卿在路上等他,他进去一看,原来是几只小狗崽正在嗷嗷叫补。 秦珂一瞧,就笑了,正好家里缺几个看家护院的。 陆幼卿见到秦珂怀里抱着的小狗崽,崽崽们的小奶音瞬间激起了她的怜爱。 也不顾它们身上脏兮兮的泥巴,小心着从秦珂怀里接过来,柔声道:“它们好可爱啊,我们要养它们吗?” “嗯,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不过它们好小,不知道能不能养活?”陆幼卿低头抚摸着它们细软的毛发,头也不抬。 秦珂回家烧了壶热水,帮着陆幼卿将它们洗干净,又给它们喂了些米粥。到了陌生地方的狗崽非常胆小,窝在陆幼卿给它们准备的窝里也不敢乱跑。 “总要给它们起个名字吧。” 秦珂暼了那几只争先恐后往陆幼卿手里凑的小崽子,轻哼了一声道:“就叫老大老二老三。” 陆幼卿没把他酸拉吧唧的话当回事,还白了他一眼。 秦珂只好又腆着脸凑过去,戳了戳伸着粉嫩的舌头舔舐陆幼卿的黄色的小狗崽,将正两只前爪正扒拉着窝边的它给戳得四角朝天。 “今天正好是初一,它就叫初一吧,那只花色的就叫十五,最大的那只黑色的就叫六月。” 陆幼卿见他这次没有胡诌,也就没有反对。 于是这三只小狗崽就在这里安了家。 没两天李南乔便拉着一车的硝石回来,硝石也是制作火药同烟花的原材料,故而他们在锦城很容易就买到了硝石,都没费什么工夫。 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人,秦珂让他们两人先行回去休息,他则把硝石搬进了库房里储存。 一周过后,一开始还胆小着夹着尾巴的小狗崽们每天都撒开腿在院子里跑,陆幼卿和他的身后开始经常跟着几个小尾巴。 原本瘦骨嶙峋的韩七也慢慢长了些肉,不是一开始看着那般瘦小的样子,脸色也好了很多。 秦珂带着韩七和李南乔去西瓜田里挑了些已经熟好的西瓜摘回家,除了秦珂,其他几人早就对秦珂的种的这个绿油油圆滚滚的东西好奇死了。 今天终于成熟了,他们心里都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得想尝尝它的味道。 秦珂今日还特地弄了些冰放在冰鉴里,冰鉴是古代暑天用来盛冰,并置食物于其中的容器。 冰鉴箱体两侧设提环,顶上有盖板,上开双钱孔,既是抠手,又是冷气散发口。具体方法是将冰块放在一个木制或青铜制作的箱子里。 既能散发冷气,又能保存食物,也差不多可以理解为古代的冰箱。 挑了一个看起来熟得最好的西瓜放在冰鉴中准备饭后再吃。 其实秦珂也挺好奇的。他虽然前世没少吃过西瓜,可是系统信誓旦旦地保证说系统出品的种子绝对优良品种,秦珂也想见识见识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韩七和李南乔吃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秦珂觉得好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将西瓜从冰鉴中抱了出来。 浑身冒着凉气的西瓜被放在桌子中央,李南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秦珂之前就已经专门为了西瓜去铁匠那里打了一把西瓜刀,比普通菜刀窄一些长一些。 秦珂刚刚将刀切进去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顺着裂痕将圆滚滚的西瓜劈成了两半。 这两半西瓜就像两个张开的贝壳一样,向外微微倾斜着,露出了里面鲜红的瓜瓤。那瓜瓤红得鲜艳夺目,鼻尖还能嗅到西瓜的甜味和清香。 甜腻的汁水顺着切口流到了桌子上。 李南乔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鲜红欲滴的水果,都觉得非常惊奇,就连一开始坐的比较远的陆幼卿也凑了过来。 最让秦珂惊讶的是西瓜里面的瓜籽非常少,也很小,没想到系统给的种子种出来的居然是无籽西瓜。 秦珂手上也没闲着,直接将其中一半切成条,冲着韩七和李南乔扬了扬下巴。 他则是将剩下的一半去皮切成块,放在盘子里,端到陆幼卿的面前。 陆幼卿有些惊讶得看着他,然后垂眸看着眼前切的工整,大小适宜的西瓜块,露出了清浅的微笑,捏起其中一块放进了嘴里。 李南乔和韩七见到他们两个人吃了以后,才终于冲着盯了好久的西瓜伸手。 西瓜的口感细腻,瓜肉饱满,甜腻可口,一口咬下去,清甜的汁液就顺着喉咙流淌,再加上提前冰镇过,带着凉意的果肉给人以极致的爽口,如同一场甘霖滋润了干裂的土地。 “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水果。” 李南乔已经被西瓜的清甜征服,一块接着一块,埋头啃着,若不是秦珂提前叮嘱过西瓜皮不能吃,怕是要将皮都囫囵吞了。 “确实可口,我想这些西瓜不愁卖了。”陆幼卿也是不得不承认秦珂所言非虚,这种冰镇过的西瓜,确实是消暑的佳品。 秦珂没有他们那么夸张,他尝了一块,确实是上好的品种,就算在前世,也很难买到这种品种的西瓜。 不多时,一整个西瓜就被几人消灭干净,秦珂为了验证是否所有的西瓜都是这种品质,便又随即挑了一个切开。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这句话果然没错。 将剩下的一块瓜让李南乔带回家给她娘尝一尝,不过西瓜的事情目前还是保密阶段,让他们暂时不要往外传。 韩七秦珂并不担心,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 李南乔痛快地点了点头,眨巴着眼睛问道:“东家,这个瓜那么好,我们要去卖吗?” “明天一早咱们就去瓜田里摘瓜,然后拉一车先去镇上卖。” “那这个卖多少银钱合适啊?” 秦珂也有些拿不准,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陆幼卿。 陆幼卿垂着眸思量了片刻,道:“既然是从未在大燕朝出现过的瓜果,那么一开始并不适宜定的太高,不然不好接受,先定五百文看看吧。” 价格太低就显着低廉,太高则会让普通人难以接受。 “那好,明天咱们先让顾客免费试吃,只要尝过咱们的西瓜,他们就一定会想买,如果到时候供不应求,价格咱们可以再涨。”秦珂摸了摸下巴,自古以来都是物以稀为贵,不愁到时候卖不出价格。 第27章 卖西瓜 第二天天还未亮,秦珂趁着日头还未起来,天气凉爽就带着他们去瓜田里摘瓜,陆幼卿换了一身旧衣裳也跟着他们一起。 秦珂叮嘱先行挑选长的大的圆的先摘,动作小心一点,怕一会拉去镇上的路上被磕坏,秦珂还在车上铺了一层稻草和破旧被褥,现在的乡间道路坑坑洼洼的,路途颠簸。 秦珂选了一个离着他们几人远些的位置,趁着无人注意摘了许多放到空间里,他的系统空间是一个三米棱长的正立方体,平时也就放些贵重的东西,后来陆幼卿管家以后,他就把银钱和房契之类的交给她了。 他无事的时候做过实验,空间里没有空气流动,也没有时间流速,这就意味着他放进去的东西一开始是什么样的,始终就是什么样子的,不会变坏,这对存储粮食来说是个好东西。 当然,也有弊端,没有空气,他也就无法在里面存放活物。 将驴车装满以后,他们就直奔镇上。车里面装满了西瓜,就没办法坐下那么多人了,李南乔就和韩七在后面步行,反正因为顾及西瓜,行驶速度也很慢。 今日花费了比以往多一倍的时间才抵达城镇,城镇的集市分为东市和西市,他们之前来的时候多在东市,东市里的东西多为生活用品,价格低廉,适合普通百姓。而西市里卖的东西多是价格高昂,普通人家舍不得买的东西,例如糕点米酒之类的。 陆幼卿建议他们去西市摆摊,不然以他们的定价,在东市里很多勉强温饱的家庭是舍不得买的。 秦珂点了点头,无有不可,对准目标客户嘛,这很正常。虽然西市的摊位费贵了一点,但是只要能卖出去,那点摊位费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还好他们来的不算太晚,里面还有些空着的摊位,交了五百文的摊位费,秦珂将车停在身后,搬了几个西瓜放在板子上。 站起身来,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清了清嗓子,大声叫卖道:“快来看看啊,清爽可口的西瓜,甜腻多汁,不好吃不要钱!” 原本早就有人看着他们搬出来的那个绿不拉几的圆的东西,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吃的,就好奇地驻足瞧着他们。 故而一听到秦珂吆喝,就有人凑上前去,问道:“你们卖的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是西瓜,是我从番邦商人那里买来的种子种出来的水果,五百文一个。”秦珂扬起笑脸。 围观的人一听这个价格,不由咋舌,虽然也有一些家里不差钱的,但是这个价格也实在贵了些,尤其是这东西从前都未见过。 秦珂看他们窃窃私语,知道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便含笑解释道:“这个西瓜保准值这个价钱,当然,各位如果有所犹疑,可以先行品尝一下,不好吃不要钱。” 秦珂低头冲着李南乔使了一个眼神,李南乔心领神会地拿出一个西瓜当场切开,将其切成二十多个小块,大小正好让人尝尝味道。 “你确定是免费品尝?” “确定,”秦珂点了点头,对着围观的人邀请道:“各位都可以来尝尝,我敢保证,整个大燕朝只有我这里有西瓜,你在其他人那里是买不到的。” 有胆大的人率先拿起一块咬了下去,旁边人看到红色的汁液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他的反应。 “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甜,汁水那么多的水果!” 第一个品尝的人被口腔里甜腻爽口的触感所惊艳到了,让他不禁闭上眼睛,陶醉其中,忍不住想要伸手再拿一块。 秦珂笑着拦住了他,对着众人扬声道:“各位,每个人只可以免费品尝一块,如果您觉得好吃,可以买一个回家吃。如果家里有冰的话,可以冰镇一段时间,会更可口,也能消暑。” 秦珂并不意外他的反应,秦珂调查过,现如今大燕朝的水果寥寥无几,算上红枣,也就三四种常见的水果,其中普通百姓接触最多的就是红枣、梨和柑橘。 至于荔枝,则是因为保鲜期短,基本是属于王孙贵族的专属。 根据陆幼卿的说法,她之前所尝过的水果里,没有一种像西瓜这般甜腻多汁。 “那给我来一个!” 李南乔和韩七互相配合,一个人从车上搬西瓜,一个负责收账。 围观的人见那人品尝以后那么痛快就掏钱买了,也跟着挤上前去。一时间,秦珂他们的摊子被围的水泄不通。 切开的几十条西瓜条很快便被哄抢一空,秦珂只好又开了一个。 五百文对于种地的庄稼人来说可能是一笔不小的银钱,但是城镇里不乏有钱人,尤其是选择逛西市的人本就家境不错,品尝过后,觉得口感不错,大都选择买一个回家给家里人尝尝。 都未到晌午,秦珂他们拉来的西瓜差不多都快卖完了,秦珂趁着他们都忙着的时候还偷偷从空间里面拿出来一些放进去。 见已经所剩无几,想着他还没有在西市里面逛过,就拉着陆幼卿对着李南乔道:“我和娘子去逛逛,你们盯着点摊子吧。” “东家你们好好逛去吧,放心,这里有我的。”李南乔摆了摆手,一脸笑容。 任是谁收账收了那么多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秦珂想起来到这里以后都还没有给陆幼卿买过什么首饰,她平素的装扮也一直很素净,可是女子哪里有不爱美的呢。 看见一间不错的首饰铺子时,秦珂便直接拉着她走了进去。 今日西瓜销售情况很好,秦珂心中也高兴不已,兴奋之余就想给陆幼卿买些礼物,虽然他能力依旧有限,但是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秦珂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一只银色的簪子上面它的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丝毫瑕疵,而且簪子的花纹十分质朴,没有过多的繁复装饰,但却给人一种简洁而优雅的感觉。 “给我拿这个簪子看看。” 首饰铺里的店小二见他们两人衣着朴素,态度很是冷淡。 秦珂懒得搭理这种以貌取人、自以为是的家伙,径直接过簪子,小心翼翼地将它举到陆幼卿的面前,动作轻柔而专注地用簪子在陆幼卿的发间轻轻比划着。 “这个多少钱?” “二两。” 秦珂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扔在他面前。 第28章 雷中 “娘子先凑合用,等以后挣钱了,我再给娘子买玉的。” 陆幼卿手中把玩着秦珂送给她的银簪,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莞尔道:“我不在意那些的。” 礼物是否贵重其实并不重要,对她而言,送礼之人与送礼之人的心意,比物质财富更为重要。 逛完首饰铺,秦珂又买了些糕点,他还没有尝过古代的甜点呢,便一样买了一些。 一手提着买的糕点,一手牵着陆幼卿,最后正好逛到了人市,秦珂想了想上次叮嘱人牙子帮忙留意一下是否有木工基础的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便顺路进去问了问。 “这个客官,最近确实没有碰到过,”人牙子摇了摇头,而后突然凑到秦珂耳边低声道:“不过我们这前两天突然来了一个会拳脚功夫的,他自愿卖身为奴,不知您想不想要?” “哦?”秦珂挑了挑眉,一听就来了兴趣。 人牙子见他来了兴趣,便将事件原委解释给秦珂。 原来此人名为雷中,从小被镖局收养,学了一身武艺,从小就跟着镖局里走镖,谁知道半个月前走镖的时候,路过鹿鸣山下的时候被土匪所截。 原本镖局走南闯北多年,江湖经验丰富,镖局中人都会些拳脚功夫,甚少出事。谁晓得那群劫匪却是阴损至极,让几个幼儿同妇孺装作逃难之人混入了他们的队伍,暗自在他们的茶水里下了药。 直至一群人拉着镖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那群劫匪就跳了出来。 趁着他们药效发作,截了他们的镖不说,连他们镖局的人都没有放过。雷中是因为上次走镖的时候伤了胳膊没有随镖,就留在镖局中看家,谁知道却出了这样的事。 等雷中得到消息赶到鹿鸣山的时候,他的师傅与师兄弟已经暴尸荒野,他悲愤至极,独自一人收殓了他们的尸体。 他都来不及让他们入土为安,押镖的人家就找上了门,死活都要他们赔付失镖造成的损失,不然就要拉着雷中去官府。 雷中势单力薄,没有办法,只能卖掉了镖局的店铺和其他家当,赔完他们的损失以后基本所剩无几。 他为了让镖局的师兄弟们能够入土,只能够将自己卖掉。 “所以你是说,他的要求就是先让他将他那些师兄弟入棺安葬?”秦珂估计这就是和他前世的时候听说过的卖身葬父差不多的情况。 “没错,他说他一分钱都不要,只要帮着他安葬了师兄弟,这安装费可不是一笔小的费用,原本很多人家看中了他,结果一听这条件就歇火了。” 陆幼卿知晓大多数人家买奴仆不过是为了看家护院,或者做些杂事,有些身手确实不错,但是实在没有必要花那么多钱买。 “不知我们可否先看看对方?”陆幼卿看得出来秦珂动了心思,其实她也有些心动。 会拳脚功夫,重情重义,这样的人正是他们目前所需要的。 “当然,你们稍等一下。” 不多时,只见人牙子领着一个身材高大壮硕、面庞方正如国字一般的青年人缓缓走来。 秦珂见他步伐稳健有力,面庞坚毅沉稳,原本就意动的心,此刻更是定了几分。 “你需要几副棺木?让他们好好安葬需要多少银两,你是否有数?”陆幼卿开门见山。 “我师兄弟一十三人,他们现在都安置在郊外的城隍庙,我需要二十五两,只要让我安置了他们,我这条命就是你们的。”雷中说话不卑不亢,腰背挺直。 一听这个数字,秦珂终于知晓为何没人会买他了,现如今普通的奴仆也就五两银子,比如韩七,他这个整整翻了五倍。 陆幼卿沉吟片刻后,抬头看了秦珂一眼,秦珂明白她的意思,就从怀里掏了三十两扔给对方。 他一把接住秦珂扔过来的银子,皱了皱眉看着秦珂:“多了。” “多出来的这些,给你师兄弟们挑副好点的棺木吧。”秦珂含笑着揽住陆幼卿的腰肢,然后告诉他他们家的地址。 “等你忙完手头的事情,就来村里找我吧。” 雷中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攥紧拳头捏住了手中的银两,将两个人的相貌牢牢印在了脑海里。 “你就不怕他收了你的钱却不告而别吗?”走到街上后,陆幼卿看了秦珂一眼,似笑非笑道。 秦珂扭头笑着同她对视,盯着她似是能够看透一切的睿智的眼神。 “娘子不是能猜到吗?” 陆幼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是啊,他这样的人最重情义,只要让他觉得欠了你的,他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这比什么卖身契好用多了。” “这说明我和娘子心有灵犀一点通,再说就算我们猜错了,就当我们是做了善事吧。” 两人说笑着回到了摊位,此时的李南乔和韩七正在收拾摊子。 “这是卖完了?”秦珂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车厢。 李南乔将板子收回车上,高兴道:“是啊,刚才有一个人把剩下的五个西瓜都包圆了。” “那好,今日战果不错,”秦珂一摆手,大手一挥道:“走,我请大家吃午饭。” 几人高兴得上了车,秦珂找了一家包子铺请大家吃了一顿包子。 吃饱喝足以后才打道回府,晚上等李南乔他们回去以后,陆幼卿和秦珂才坐在卧室里算账。 他们今天车上加上秦珂从空间偷偷放进去的,有将近一百多个西瓜,抛除试吃的那些,他们一共卖了一百一十二个,总共收入五十六两。 一天的收入就能有五十多两,连见多识广的陆幼卿都有些咋舌。 秦珂估算过西瓜一亩地的产量差不多有8000斤,平均一个西瓜10斤左右,也就是说一亩地能够差不多产八百多个西瓜,那么五亩地的产量基本就是四千多个。 即便按照他们如今的定价,这几亩西瓜就能够赚到两千多两。 第29章 卖冰 算完账以后陆幼卿他们心里有了数,对于秦珂来说,对他而言还有一项更大的收获。 等到陆幼卿回到卧室睡下之后,秦珂戳开了商城面板: 姓名:秦珂 积分:5 任务进度:西瓜种植(已完成,获得积分10) 水稻种植(进行中) 西瓜成熟收获也意味着他的积分到账,一直负数的积分终于成了正数,秦珂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又刷新了下商城,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商品上架,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搭建蔬菜大棚,古代的蔬菜品种有限,现代的番茄以及辣椒之类的食材都是后来番邦传播过来的,秦珂可等不到那时候。 更何况到了寒冷的冬季,百姓能够吃的蔬菜更是寥寥无几。 通过西瓜,他也意识到,只要他能够在冬天种出新鲜的蔬菜,到时候肯定不愁卖。至于土地问题,秦珂他们现在手里有了钱,等过了秋收,大可以继续买地。 第二日一早,几人照例从瓜田里摘了一车的西瓜拉到镇上去卖。不过这次卖瓜的人只有秦珂同韩七,陆幼卿则是带着李南乔去筹备卖冰的问题。 陆幼卿此前便打听过,知晓李南乔认识一个隔壁村子里的桃枝姑娘,这个姑娘是在镇子上的李府里当差的。 李府算得上是镇里首屈一指的富商,据说他府上的店铺就有整整一条街之多,就连府里面的管家也身着锦衣华服。 陆幼卿通过这个桃枝姑娘同李府里负责采买的李管家搭上了线,今日正是他们约好见面的日子。 李管家将会面的地点约在了一家茶楼包厢,陆幼卿特意选了一身丝锦的衣裙,他进来的时候打量了陆幼卿一番,他在富商府里做管家,迎来送往,见识过的人不知凡几,自认有几分识人之能。见陆幼卿身量纤纤,面上遮着面纱看不清真容,虽然佩戴的首饰简单廉价,但是周身气度行为举止却不像是平常家出身。 “李管家,请坐。”陆幼卿冲着他点了点头,为他点了杯茶。 “我听厨房的帮厨桃枝说,你那里有冰块?”李管家最近确实在为冰块的事情发愁,今年的夏季来得早,而且气温也比之往年高了些,府里去年冬季储存的冰消耗很快,如今只能先挤着主院里的主子们用。 “没错,我家中确实有不少储存的冰,若是李管家有意的话,我们可以定期为你们供货。” 李管家看向她的眼神这才认真起来,他一开始听桃枝牵线的时候,并不以为意,觉得她一个乡村的野丫头,能够认识什么人。 后来府中的冰块消耗越来越快,他跑遍镇子也买不到,有条件储冰的府邸大都先挤着自己用,哪里能拿出来卖呢。 他就想着来看看虚实,本来一照面,他观陆幼卿装扮朴素,年纪轻轻,便有些轻视对方,如今陆幼卿说出这番话,他抬起眼重新审视对方,眼神也凝重起来。 “你能够确保有稳定的冰块供应?” 陆幼卿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放到桌面上,推到对方面前,态度落落大方:“您可以看看这个价钱可不可以接受?” 李管家转开一看,对方明显是对冰块的价格做过了调查,这个价格是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在脑海中思量过后,他点了点头,拍板道:“若是你能保证每半个月送来一车冰块,就按这个价钱。” 陆幼卿当场同他签订了契约,约定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往李府送冰,每次送货当场结清货款,契约的期限只有两个月,毕竟过了暑热,冰块也就没有了市场。 等将李管家送走以后,陆幼卿则带着李南乔起身,李南乔在陆幼卿和李管家商量正事的时候就一直默默在她身后站着,不曾出言打扰。 见李管家的背影消失以后,她才胯下肩膀,用那种钦佩的星星眼盯着陆幼卿道:“陆娘子,你好厉害,如果是我的话,我估计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幼卿不知晓在李南乔心中,满心是对她的钦佩和敬意,只是低头莞尔一笑。 “南乔,你回去以后拿二两银子给桃枝姑娘送去,多谢她此次的帮忙,也请她不要对外宣扬此事。”陆幼卿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递到李南乔手中,叮嘱道。 李南乔接过银钱,郑重着点了点头,保证道:“放心吧,陆娘子,我一定办好。” 陆幼卿收好契约,准备带着她去秦珂那里瞧一瞧,至于李南乔,她已经不需要过多叮嘱,她心思纯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已经知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们家的事情,村里人目前还没有知晓,没人找上门来,足以见她的口风很严。 不过,陆幼卿蹙了蹙眉,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他们如今西瓜卖得那么火,总有一天会传到村里人的耳朵里,到了那时,估计就没有那么清闲的日子了。 李管家定的茶楼离着西市不远,陆幼卿差不多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远远就看到了他们的摊位。 无他,实在是因为那里围着的人着实多了些。 “秦珂,这是……”陆幼卿靠近的时候,正好瞧见秦珂正同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在交谈,见韩七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李南乔急忙凑过去帮忙。 “娘子,你来啦!”秦珂扭头看着她,眉眼间都带着笑意,顺势牵起了她的手,介绍道:“这是采月楼的宋掌柜,他想买咱们家的西瓜。” 陆幼卿一听采月楼,就心中有了计较。 采月楼是他们镇上最大的酒楼,基本上可以说招待的都是镇上达官显贵,有头有脸的人物,兜里面没有十两银子都不敢踏进采月楼的大门。 而且最重要的是采月楼是全国连锁的酒楼,各大城市都有其分店,陆幼卿在京城时候曾经和好友去过那里,据她所知,采月楼背后的掌柜是姓顾,顾家家大业大,不过依稀记得顾家只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也不知晓如今顾家是谁当家。 第30章 订购 “不知宋掌柜想要多少?” 宋掌柜探头望了一眼秦珂身后的驴车,车里的西瓜已经所剩无几,其实酒楼后厨里有专门负责采买的人员,本不该他亲自出来,但是谁让他前两年新得的小儿子吵着闹着要吃这玩意。 昨日他家婆娘出门采买的时候买了一个西瓜回来,他一开始还想指责对方胡乱瞎买东西,花五百文去买一个不认识的东西。 结果他那婆娘当即白了他一眼,气咻咻道:“你知道什么?摊主可是提供免费品尝了,我可是尝过了,觉得值得才买回来让你们尝尝的。” 宋掌柜无话可说,身为城镇上第一大的酒楼的掌柜,他也不是买不起这玩意,他一会偏要尝尝那个叫西瓜的水果到底有多好吃。 宋夫人将西瓜放进冰鉴里先行冰镇,说是等着儿子从私塾回来以后再吃。 他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心中暗自思忖:“这有什么好吃的?”然而,当他真正品尝到那块冒着丝丝凉气的西瓜时,却不禁瞪大了眼睛,那鲜红的瓜瓤,那甜蜜多汁的口感,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 尤其是西瓜还冒着凉气,一块西瓜下去,瞬间消除了身上的暑热。 家里人口多,一人也就分了一条,没有几口就吃完了,儿子吃的津津有味,当即就还想再要,可是宋夫人就买了一个回来,去哪里给他找。 宋掌柜无法,只能答应他明天去集市上给他买。于是他向夫人问了秦珂他们摊位的地址,打算明天去看看。 与此同时,他心中还有别的考量,他自认也是吃过各种美食的人了,酒楼中什么稀奇的东西没有,可是他吃过一次西瓜以后都回味无穷,更别提其他人了。 若是在酒楼里引入这种水果,岂不是可以当成很好的饭后水果,而且他听夫人说了,那个卖西瓜的人说过整个国家只有他一个人手中有西瓜。 想到采月楼的新东家如今正好到了锦城,他何不趁着此机会好好表现,他大可将西瓜当成礼物送过去,想来新东家对这种新鲜陌生的水果肯定很感兴趣。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出,宋掌柜看着就那么一会功夫,秦珂车上的西瓜就卖了大半,要采购西瓜的心思就更强烈了。 “我想要先订半车的西瓜,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提供送货上门?”宋掌柜虽然已经决定采购一批西瓜,但是还是决定稳妥在上,先定半车试试,如果销售的情况好,那到时候再签订长期的采购合同。 “可以,是送到采月楼吗?” “对,你到了以后提我的名字就好。” 对方付了定金就起身告辞了,等他走远以后,陆幼卿才道:“冰的事情已经商定好了,就是我们商量好的价格,初一十五送货。” “嗯,娘子料事如神。”秦珂笑着望向她,满口夸赞。 陆幼卿看着他眼中还未散去的笑意,唇角也跟着弯起来:“采月楼是镇上最大的酒楼,而且各地都有连锁,若是能够和他们将西瓜的生意谈成,那以后我们就不必每日出门摆摊了。” “嗯,”秦珂点了点头,道:“看样子我们还是种少了,当时应该多种几亩的。” “没事,我们第一年只是试水,顺路考察下市场,而且物以稀为贵,若是种的多了,也许就卖不出这样的价格了。”陆幼卿却是睿智明白。 今日卖完的速度比昨日还快些,估计是昨日买回去的人口耳相传,他们还未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这里等着了,生怕他不来了。 依旧是在城里解决的午餐,这些时日跟着秦珂他们吃得好,每天的活也不多,韩七居然还长了些个头。 回去以后秦珂就安排去地里给采月楼摘西瓜,因为是第一次,他亲自带着韩七去交的货。 “宋掌柜,我来给你送西瓜了。” 秦珂他们来的时候还未到饭点,故而酒楼里面还算清净,一听到他来送货,宋掌柜立马笑着迎了出来。 一面招呼伙计们来卸货,一面带着秦珂往里面走,这竟然是秦珂第一次踏入古代的酒楼,真不愧是称之为镇上第一大的酒楼,气势恢宏奢华。 “不知道这位兄弟如今住在何处啊?”宋掌柜招呼秦珂坐下,开始打听他的消息。 “我住在清河村的村尾,宋掌柜到了村里一打听就能知晓。” 他记下了秦珂家的地址,秦珂能猜出他的心思,估计是想先看看西瓜销量怎么样,如果确定定了,知道他家的地址,也好随时能够联系。 “对了,宋掌柜,这个西瓜冰镇过后更凉爽可口,而且还可以榨成汁,做成果汁。” 宋掌柜一听秦珂的话来了兴趣,凑近几分道:“哦,水果榨成汁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对的,可以把西瓜切成块以后放些水压成汁,到时候里面加些冰块就是绝佳的饮品。” 秦珂给他出主意是有自己小心思的,首先西瓜汁成本高,一个西瓜榨不出几杯,放在外面市集里很难卖出去,但是在采月楼里这就不是问题,能够来这里吃饭的人也不会在乎这点钱。 只要西瓜的销量好,那么酒楼就一定会来找他签订长期的供货契约,他就不用每日去市集里摆摊了。 没多久,酒店的人就将西瓜卸在了后厨,秦珂见到一个穿着小厮服饰的人走到宋掌柜旁边,凑到他耳边道:“掌柜的,一共是六十八个。” “秦兄弟,你看看这数对不对?”宋掌柜抬头看向秦珂。 秦珂点了点头,他们摘的时候就已经算过数量,并没有问题。 “去,把西瓜和西瓜汁填到菜单上。”等秦珂他们走了,宋掌柜冲着小厮招了招手,吩咐道。 “那掌柜的,咱们这个定价……”小厮弓着腰,低头问道。 宋掌柜摸了摸下巴,道:“西瓜就定一两,西瓜汁八百文一碗。” “可是掌柜的,我们比他们卖的贵那么多,客户们要是宁愿去集市上买,不来我们这里怎么办?” 宋掌柜想到秦珂刚刚委婉的说辞,忍不住笑了笑,摆手道:“放心,明日秦兄弟不会去集市上卖,即便他们想去买,也买不到。” 做生意爽朗大方,不纠结小私小利,经过刚刚的事情,宋掌柜心中对秦珂的评价高了不少。 第31章 乡亲上门 正被宋掌柜认定为值得交往的年轻人的秦珂,嘴中叼着一根杂草,悠哉悠哉地双手垫在脑后躺在驴车上,头上盖着一顶草帽遮挡着刺眼的阳光。 正坐在前面驾着驴车的韩七不解道:“郎君,我们明日真的不去卖西瓜了吗?” “当然,”秦珂伸手摘下面上的草帽,跟着坐起身来,呼吸一口绿色清新的空气,解释道:“自古以来都是物以稀为贵,这个呢,叫饥饿营销。” 韩七挠了挠头,不太理解郎君口中说的饥饿营销。 “而且最重要的是,咱们休息一天,这样明天镇上就只有采月楼里才有西瓜卖,这样就可以让宋掌柜了解一下西瓜的受欢迎程度。”秦珂继续解释道。 “这样子如果那个宋掌柜发现西瓜卖的好,就会继续找我们定西瓜了!”韩七恍然大悟,憨笑着称赞道:“郎君睿智。” “好了,你也少拍马屁,这几天每天天还没亮就下地了,明日无事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多谢郎君。”韩七笑着甩了一下鞭子,他以前经常听说很多主家都非常苛刻,每天都要做很多事情,从早忙到晚。 可是他来到秦珂这里发现,郎君和娘子都非常友善,平易近人,而且吃穿住行都很照顾他,秦珂和陆幼卿不光是他的主人,在他心底他更是将他们当成了家人。 是他们让他在颠沛流离,食不饱穿不暖后体会到了家人的温暖。 秦珂他们刚刚进村,就见到自家门口外面围了很多人。 生怕家里出了什么事,秦珂都来不及等车停下,就匆忙跳下车跑了过去。 韩七也急急忙忙把车停在了一边。 看到人虽然将他家的门口围得严严实实,但是气氛倒是还算是融洽,他们见到秦珂来了之后更是直接给他让出了路。 “秦珂啊,你回来啦。” 他们的态度异常得热络,反而让秦珂心中升起了几分警惕。 “不知道各位来我家门口是有什么事?” “哎呀,小秦啊,我们可听说了,你最近在镇上卖那个叫什么西瓜的东西,卖得老贵了,这不,乡亲们,都没有见过,就想着来长长眼。”说话得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 秦珂认得她,她是这村子里李屠户家的,村民们平素都叫她李婶,她平日里待人热情似火,豪爽大方,不管村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儿的,她总会第一个跑过去凑凑热闹,帮着张罗张罗。 秦珂这下心中了然这群人是所为何来,他和陆幼卿早就预料到村里的人会知道,他们每日驾着车来来往往。 幸亏他们是在村里人不大会去的西市摆摊,不然他们摆摊卖西瓜的第一天就会被村里的人发现。 “对啊,秦珂,我可听说了,你那个西瓜卖五百文一个呢,而且每天找你买西瓜的人都排着队呢。” 听着村里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秦珂缓缓地抬起手,隔空对着众人压了压,扬声道:“各位!各位!静一静!” 随着他的手势和声音,嘈杂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他。 “我知道大家伙都很好奇,是这样的,我呢,也是去年偶然从番邦过来的商人手中买到的种子,原本也就是想种来试试,一开始也没成想能够种出什么东西来,故而种的也就不多,西瓜产量有限。” 秦珂之前在集市上对外就是这种说辞,反正番邦商人来无影去无踪,谁也没有办法去佐证他的话。 “我们在集市上确实是卖五百文一个,但是咱们都是清河村的村民,所以卖给咱们自己村的人价格是一百文,毕竟我们也是小本买卖。” 陆幼卿提醒过他,升米恩斗米仇,如果太过轻易赠予他人物品,他人是不会感恩的,反而还会因为你不继续给予而憎恨你。 秦珂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他可不想培养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 于是他们商量了一下,将价格定在了一百文,村里人差不多也能消费得起。 村里人一听秦珂的话,交头接耳了一番,虽然一百文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有些贵,但是相对于五百文而言,差了五倍啊,这秦珂对乡亲们真是没话说啊。 李婶第一个掏钱,陆幼卿刚刚就已经吩咐李南乔从家里的库房里搬出来一些西瓜,此时就直接搬了一个西瓜给她。 李婶家里除了种地,还养猪宰猪,日子比村里其他人过的都好一些。但是像她一样痛快掏钱买西瓜的人还是少数,村里生活富裕的人不多。 只有陆陆续续几个人掏钱买了一个准备回去尝尝,陆幼卿见状走上前两步,轻声道:“如果犹豫要不要买的乡亲们,可以先买一点回去尝尝。” 说罢冲着李南乔点了点头,李南乔当即去厨房里拿出来西瓜刀,挑了一块西瓜一切两半,又将每一半切成两块。 这样一个西瓜就被切成了八块。 看到此情此景的乡亲们已经有人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数。 陆幼卿笑着继续道:“这样一块就只需要二十五文,如果有想尝尝味道的,可以先买一块。” 秦珂心中默默给陆幼卿点了个赞,既能完美解决了问题,又不伤害乡亲们的自尊心。 二十五文对大部分家庭还是掏的起的,大部分都选择买一块回去尝尝。 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乡亲们送走,秦珂觉得脸都要笑僵了,不过他看着站在人群后面秦家一干人等,觉得有些头疼。 秦家人是等乡亲们都差不多走完了才走上前的,秦爷上来就劈头盖脸批评道:“你这能卖五百文的东西,怎么能够才卖给乡亲们一百文呢!” “就是,”秦奶也跟着附和道:“这样子得少卖多少钱啊。” 他们一人一句自顾自地在那里说,秦珂听着,简直就要被他们气笑。 果然什么时候都不改这副贪婪自大的丑陋模样,言语间竟是已经将这些西瓜化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你们也是要买西瓜吗?”秦珂故意装傻道。 第32章 恶心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一家人说什么卖不卖的。我听说你还雇了李家那个闺女做帮佣,咱们家里那么多人,怎么就需要你在外面雇人了,这不是白浪费钱嘛!……” 秦珂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他们这些人的厚脸皮,嫌弃你是累赘的时候,丝毫不留情面地就把你轰出家门;转头觉得你有用了,就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舔着脸来找你。 他觉得他一辈子都学不来他们这样的本领。 “奶奶,我承认您是我奶奶,这是我们抹不去的血缘关系,但是我再次重申一次,当初是你们死活要分家的,既然分了家,那么这些产业和生意就是只属于我的。”秦珂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让他应付这些所谓的家人比种田还累。 “秦珂,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也不要忘了你是怎么长大的,秦家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回报的吗?”秦大伯义愤填膺地跳出来指着秦珂嚷道。 秦珂眯了眯眼,眼神有些冷,寒声道:“我当然不会忘记我是怎么长大的,是我爹一个锄头一个锄头辛苦种地,我娘点灯熬油一针一线把我拉扯大的。” 在原身的记忆里,父亲佝偻的背,母亲满头苍白的发丝是他最深刻的记忆,所谓的爷爷奶奶根本就没有怎么管过他,若不是在这个时代讲究以孝治天下,秦珂都恨得跟他们这些吸血鬼断绝关系。 听着秦珂略带讽刺的回答,秦大伯有些心虚地撇开了脸。 被小辈这样下脸,秦爷爷有些火大,但是想到秦珂家里那些价值不菲的西瓜,又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硬是扯出一抹笑来,道:“秦珂啊,我们也是担心你年纪小,再被别人骗了,这才来想着帮帮你,我们毕竟是至亲,一家人总不会骗一家人的。” 秦珂看着他僵硬的故作虚伪的皱纹,觉得心中有些恶心,顺了顺胸口才压下那股想吐的冲动。 至亲不会骗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有时候伤害人最深的就是你的至亲。 明明是盯上了他家里的财产,还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陆幼卿有些担心地看着秦珂,注意到他垂着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打人,就缓步上前不着痕迹地握住他的手。 “我也该随着秦珂叫两位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放心,家里这点事情我和相公完全能够忙得过来,一会我让南乔挑一个大点的西瓜给爷爷奶奶送过去,也是我和相公的一片心意。”陆幼卿笑得温婉得体。 “别以为你跟了秦珂就能叫我们爷爷奶奶,你这么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根本没有资格进我们秦家的族谱。”秦奶有些轻蔑地用眼角瞥她。 被陆幼卿牵着的秦珂慢慢松开拳头,张开手掌,手指插进她的指缝,然后牵起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冷声道:“她是我娘子,家里的事情都是她说了算,而且我和娘子已经在官府户籍登记过了,你们承认与否,她都是我的娘子。” “秦爷爷,秦奶奶,这是我挑的西瓜,跟你们说,这可好吃了。”李南乔见气氛又僵硬起来,就急忙抱着西瓜插在他们中间。 虽然生气秦珂说话没大没小,还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牵着鼻子走,但是看着圆滚滚的西瓜,还是急忙接了过来。 秦珂看着他们这副毫不掩饰的贪婪的嘴脸更是觉得他们恶心。 “我一会还有事要忙,就不送各位了。”秦珂直接下了逐客令,扭头就牵着陆幼卿进了院子。 “对不起,娘子,我还是控制不住我自己。”秦珂坐在石凳上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 陆幼卿站在他身前,有些怜爱地看着他蹙成一团的眉头,小心着抬起手将它们抚平,语气轻缓又温柔:“我喜欢你这样,若是你变成他们那般两面三刀伪善的人,就不是你了。” 秦珂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轻声问道:“娘子,你刚才说……喜欢我?” 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的陆幼卿有些羞涩地撇过脸,不语。 秦珂注意到了她红透的耳尖,脸上跟着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听到他的笑声的陆幼卿看了一眼他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好了,说正事。” 秦珂忙严肃起来,但是眼角眉梢中还挂着笑意。 “秦家的这几个人虽然暂时走了,但是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目前我们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既然村里的人都知晓了,你便一会提着两个西瓜去村长家里拜访一下。” “好吧。”秦珂叹了一口气,他回家以后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事情一茬接着一茬。 “好啦,快去吧,早去早回。” 陆幼卿觉得他有时候和小孩子似的,会闹脾气,不过他也很好哄,这不,只要她柔声细语哄他两句,他便乖乖起身出门了。 来到村长家里,这次给秦珂开门是吴伯母,不同于上次,看到秦珂后她便笑着将他迎了进来:“是找老吴吧,他在屋里呢。” “伯母,这是我自己地里种的西瓜,拿过来给你们尝尝鲜。” “哎呦,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我可听说了,你这个玩意在镇上卖得可火了。”吴伯母脸上都笑开了花。 “伯母,你就收下吧,我来找村长也是有些事情要说。”秦珂急忙将西瓜塞到她手里。 “村长。” “我可是听说,你这西瓜是在镇子里卖五百文的,你这一下送两个。”吴村长坐在屋里听到了秦珂和他媳妇的对话。 秦珂坐在他面前,笑道:“五百文那是卖给外人的,卖给乡亲们只收一百文。” 村长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欣慰着点了点头:“不错,发达了也不忘记乡亲们,你现在真是成熟了不少。” 第33章 巡逻 秦珂和村长扯了会闲篇,然后才状似无意地提起道:“近些日子娘子教我读了些书,认识了些字,我无意间得到一本关于植物种植的杂记,其实我当初还和番邦商人那里买了一些其他品种的种子,当时只是觉得好奇,今年就想着实验一下种了那些西瓜,却没有想到居然能够有那么大的惊喜,所以我接下来就想今年冬季的时候弄一些蔬菜大棚。” “蔬菜大棚?”村长捋了捋胡子,有些不解。 “对的,因为冬天天气寒冷,绝大部分植物无法存活,我就想着建造一个具有保温性能的建筑结构,让蔬菜能够反季节生长,这样我们在寒冷的冬天也能吃到新鲜的蔬菜。” 这下村长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不断地向秦珂确认道:“你说的这个,真的能够做到吗?” 他社会经验丰富,自然能够意识到秦珂口中所说的这个所谓的蔬菜大棚有多大的商业价值,在冬季种出蔬菜,那么到时候又会是达官贵人与富商们趋之若鹜、竞相争抢的香饽饽,毕竟,在寒冷的冬天里,想要吃到一口新鲜的蔬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已经有所规划,基本上可以成功。”秦珂点了点头,他没有将话说死,尽量保持谦虚。 “那你的意思是……” 村长已经隐隐猜到秦珂专门跑过来和他说这些的目的,这些事情他明明可以自己做,可是今日却专门跑过来和他来商量。 秦珂望向村长有所明悟的锐利的双眸,轻轻勾了勾唇角,道:“建造蔬菜大棚肯定会需要很多人手,到了冬季,村里的乡亲们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我这里来帮工,我肯定不会亏待乡亲们的。而且如果实验成功的话,我想能够在咱们村里全面推广,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规划,不过目前还需要一步一步来。” 可惜村长是个纯正的古代人,不明白现代职场领导有个全国统一的技能——画饼。 没错,就是画饼,秦珂除了说了蔬菜大棚的事情以外,其他的都是在给村长画饼,目的嘛,自然就是为了让村长做他们在村子里的靠山,帮他们防范一些觊觎之人。 “好小子,有志气!”村长果然不能抗拒这个诱惑,哈哈大笑起来,甚至激动地站起身来拍了拍秦珂的肩膀,在原地转了几圈平复了心里的激动之情,才又重新坐下。 “秦珂啊,前几年天旱,庄稼地里的收成都不好,如今这两年好不容易好些了,可是朝廷打仗又加重了税收,咱们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村长说着说着还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能够帮帮咱们乡亲们,清河村里的所有人都会感激你的。” 秦珂笑着应承,心里不由得感慨不愧是老狐狸,最后还发动情感攻击,给他来道德绑架。 等他起身告辞以后,吴母就探了探头,手中端着切好的几块西瓜走了进来:“老头子,秦珂这是过来和你说了什么,难得见你笑得那么开心?” “你这婆娘,这么贵的东西,你就直接切了,不说等孩子们回来一起吃。”吴村长看到她手中端着的盘子,虽然说是责备,但是语气中却带着笑意。 “行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你看你那眼睛都黏在这上面了,”吴母拿起一块递给他,解释道:“放心吧,我给孩子们已经留好了,等他们回来就能吃,你快尝尝。” 她也早就垂涎这些西瓜很久了,鲜红的瓜瓤还带着几丝清甜的气味,她切瓜的时候汁液流到了案板上,她舍不得,沾着尝了一口,一下子甜到了她的心底。 村长也就不再故作矜持,低头啃了起来,一条西瓜三两下就下了肚,他忍不住还想再伸手拿一块,但是想到这个西瓜的价格,就又收回了手。 他们节俭了一辈子,即便是好东西,也是舍不得多吃两口。 “你还没说呢,老头子,你们到底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说起这事,村长的脸上又情不自禁挂起了笑容,感慨道:“秦珂这小子现在真是了不得,说不准能够改变咱们清河村啊。” 至于其他的,无论吴母怎么问,他都神神秘秘地不肯再说。 吴母也不强求,只是想到秦珂,也是忍不住叹道:“原先那么混账的一个人,又是打架又是赌博的,如今一下子居然变懂事了,说话也彬彬有礼的。你不知道,他现在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疼媳妇,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他牵着他那个媳妇在村子里散步。” 村长可能不太注意村里的这些八卦,可是吴母却是知道的。 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经常能够听到村里那些妇女讨论村里的各种八卦,秦珂和他那个媳妇正是近期来她们口中的热门话题。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秦珂还是村里人嫌狗弃,看见都会绕道走的败家子,如今居然成了村里未婚姑娘们择偶的标准。 另一边,秦珂晃晃悠悠地到了家,一进家门就趴在桌子上,委屈道:“今日和他们打交道浪费好多脑细胞啊,晚上我要吃娘子做的甜点。” “又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陆幼卿放下手中的书,嗔道。 秦珂口中总是冒出一些她根本没有听说过的词汇,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已经和村长透出口风了?” “嗯,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我还给村长画了很多大饼,我看他的反应会支持我们的,要给他们一点甜头,不然时间久了,村里其他的人心里会不平衡。” 自古以来便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村民们看到秦珂挣了大钱,心中难免会生出嫉妒之心,生出嫉妒,那些有歪心思的人就会给他们捣乱。 既然如此,不如就带着他们一起,分给他们一些甜头,将他们绑在一根线上。 “这样的话,等到时候乡亲们从你这里挣到钱,心底里就会无限偏向于你,若是秦家的人再来闹,他们也会帮你的。” “对了,娘子,你知道是谁发现我们卖西瓜的事情的吗?”秦珂直起身来,语气中有几分咬牙切齿。 陆幼卿挑了挑眉,看他这副反应,猜测道:“宋耀祖?” 其实这并不难猜,能够在城镇的西市里经常闲逛的人,村子里也就只有他一个了,再加上秦珂刚刚的表情。 “没错,就是他!村长刚刚闲聊的时候无意间透露给我的。” 这是秦珂临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村长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了那么一句话,既是示好,也是提醒。 “没事,这种小人就是防不胜防的。”陆幼卿自小生活的环境里随处都是这样的人,她早已经习以为常,不过看着秦珂愤愤的表情,还是笑着柔声道:“好了,我去给你做你想吃的甜点,也不必为这种人生气。” 虽然厨艺并不是大家闺秀需要学习的重点,但是也都会选择性地学习几样菜,以后好为自家郎君做。陆幼卿当时只是学了如何做糕点,正好前些日子弄了一些桂花蜜,就给秦珂做了一次桂花糕。 没成想吃过一次以后,秦珂就开始念念不忘,明明家里有集市上买的更好吃的。 等陆幼卿将做好的一碟桂花糕端上桌的时候,秦珂非常小气地将其扒拉到自己面前,不给秦珂和韩七吃,陆幼卿见他像一只护食的小狼狗一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李南乔和韩七知晓他心情不好,自然不会和他争。 “从今天晚上开始,瓜田里每晚都需要有人在,小七,南乔,咱们三个轮流巡逻。”吃饱喝足以后,秦珂端起脸杯,说起正事。 “郎君,你是担心……” “嗯,没错,咱们还是要小心一点得好。” 第34章 西瓜生意火爆 且说采月楼这边,宋掌柜当天就让人将西瓜和西瓜汁加到了菜单里,并着人挑了两个最大品相最好的西瓜差人送到锦州。 当天晚上来酒楼吃饭的人,就有人注意到了菜单上的变化。 在大厅里吃饭的人可能不大会注意,但是在包厢里用餐的人大都是镇上的富家子弟,他们平时最喜欢尝些新鲜花样,一见到菜单上新,就把小厮叫过来问。 “这个西瓜和西瓜汁是什么?” 见几位都是酒楼的熟面孔,小厮立即谄媚着躬身解释道:“这是我们酒楼新进的饭后水果,甜腻多汁,口感非常好,客官们可以点一个来尝尝,至于西瓜汁,则是由西瓜榨成的饮品,我们特意冰镇过,是清热解暑的佳选。” “既然如此,那就给我们来一个西瓜尝尝,然后再一人来一碗西瓜汁。” “好嘞,客官稍等!” 西瓜盘是在所有的菜品上完以后才端过来的,上面还冒着凉气。 “来吧,我们就尝尝这西瓜到底有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吃。” 每人拿了一块品尝,这群人平素家庭条件优渥,什么好东西都吃过,可是尝过西瓜以后也是忍不住喟叹着舒了口气。 至于西瓜汁的话,对他们来说确实味道清爽甜腻,但是他们一惯出门喝酒比较多,对西瓜汁的感觉倒是一般。 不过他们不喜欢,不代表他们的家人不喜欢。 于是他们走的时候,就有人打包了几碗西瓜汁准备带回家给他的妻子和母亲。 这时候没有塑料瓶之类的东西,故而装西瓜汁的都是竹筒,为了保持冰凉的口感,里面还加了几块冰块。 “娘子,看我给你和母亲带什么回来了?” 此人是常家的二公子,他舅舅正是镇上的县令,去年刚刚成婚,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你这是又和他们出去喝酒了?不是跟你说了科举在即,要踏踏实实在家读书吗?”常母嗔怪着看着他,不过她也就嘴上这么说说。 刚刚嫁入常家不久的二少夫人正是和陆幼卿谈成冰块生意的李府家的大小姐。 她嫁进门前就已然听说过常二少爷性子不稳,不事学问,但是好在他虽然贪玩了些,但是孝敬长辈,对她也关爱有加。 对她而言,这就够了。 “这是什么?”她含笑着盯着他眼巴巴送上来的东西。 “哎,母亲,娘子,我跟你说,我们刚刚去采月楼里吃饭,里面今天正好添了一个饭后水果和饮品,我尝着这个西瓜汁你们肯定会喜欢,特意给你们带回来两杯,正好还凉着,你们尝尝。” “西瓜汁?”常母有些疑惑。 李大小姐却是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母亲,这是不是就是前日我们去做客的时候,她们提到的那个西瓜?” 常母想了想,也想起了那日的事情。 “娘子,你们也听说过这个西瓜?”常二公子凑近她坐下。 “嗯,听说是在西市摆摊,从番邦那边传过来的新鲜玩意。”常二少夫人解释道。 “哦哦,”常二公子点了点头,将两杯西瓜汁打开盖子放到他们二人面前,“这还冒着凉气呢,你们快尝尝。” …… 等到第二日,宋掌柜突然发现酒楼里多了许多来买西瓜汁的仆人,一打听,原来都是各府的小姐夫人们遣他们来买的。 他们酒楼可没有准备那么多的竹筒,不得不让小厮立即去镇上去买竹筒。 宋掌柜也是没想到卖的最好的居然是西瓜汁,特别受女性顾客的欢迎。 要是秦珂在这的话估计就会说他大惊小怪,要知道女性可一直是消费主力军,这种甜口的饮品更受女性的偏爱,现代的奶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次日去市集上买西瓜的人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秦珂出摊,后来听到别人说采月楼里面有西瓜卖,于是又有很多人跑到采月楼里买。 “掌柜的,咱们库存的西瓜不多了。” 看着酒楼里人来人往,生意火爆的宋掌柜正开心,后厨的帮厨就突然跑过来在他耳边说道。 “你一会安排辆车,找人跟我去一趟清河村。”宋掌柜心里更是感激秦珂给他出的主意,要不是他给出的主意,他们这酒楼生意也不能这么红火。 为了迎合市场,他还特意开通了西瓜汁的外送服务。 宋掌柜还特意带了笔墨纸砚,准备当场和秦珂签订契约合同。 他进村子以后,问了几个人才找到秦珂家的院子,越往里走就越偏,他没想到秦珂家居然住的那么偏。 不过等他到了秦珂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其院子却是比村里其他的人家宏伟的多。 “有人吗?” 宋掌柜吩咐小厮敲响了院门。 不多时,就有人来开门,宋掌柜认识他,他和秦珂一起去采月楼里送过西瓜。 他一进院子就发现秦珂正蹲在地上逗狗玩,见到他进来,就急忙起身迎了上来。 “宋掌柜,你来啦,快,请坐!” 宋掌柜见秦珂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似乎一直在等他的样子。 “看来宋兄弟早就知晓我要来?” “哪有?”秦珂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挽起袖子替他斟了一杯茶,“不过我猜宋掌柜是来和我订西瓜的。” “不错,”宋掌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笑道:“不过这次我想和你订的是长期的合同,需要你为我们采月楼长期送货。” “这个可以,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要说在前面的,我只种了五亩的西瓜,产量是有限的,而且西瓜的成熟期只有这两个月,过了这两个月,即便是您用万金来买,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宋掌柜垂眸沉思了片刻,又抬头盯着秦珂道:“这个我知道了,不过我希望我们的合约里补充一个条款——以后只为我们采月楼提供西瓜。” 宋掌柜不愧是掌管镇上第一酒楼的管事,不光眼光卓绝,而且行事老练,直接将同行业竞争的可能性碾压在胚芽里。 秦珂沉思不语。 见他有些犹豫,宋掌柜继续道:“这样吧,以后就不需要你们过来送货了,我们酒楼每天早晨来你们这里拉货,这样也省了你们的麻烦了。而且以后秦兄弟来我们酒楼吃饭,一律给你们优惠。” 秦珂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点了点头,“好吧。” 宋掌柜早就准备好了契约,见秦珂点头,当即掏出来递给他。 “娘子,你看看有没有问题?”秦珂看了一眼后就递给了陆幼卿。 他现如今虽然已经认得大部分字了,但是对于这种契约文书什么的,还是让陆幼卿看过才安心。 陆幼卿逐字看过,确认没有问题就冲着秦珂微微点了点头。 秦珂提起笔本想直接在上面签字,不知道为何心中隐隐不安,犹豫了下后将笔递到陆幼卿面前,道:“娘子,还是你签吧。” 陆幼卿有些奇怪得看了他一眼,还是顺从着接过笔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宋掌柜见到他此举倒是有些惊讶,不过对他来说,签谁的名字都无所谓。 签订完契约后,宋掌柜当即就跟着秦珂拉了一车西瓜,不然的话,明天酒楼里面都没有库存了。 将宋掌柜送走以后,陆幼卿才问道:“刚刚为何让我签那份契约?” “我也不知道,就是直觉应该让你签。”秦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就直接听从自己的直觉。 “郎君,又有人来了。” 秦珂扭头看去,只见雷中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头上带着一顶斗笠,身后背着包裹,手上提着一把长剑,风尘仆仆一脸憔悴着正站在他家门口。 第35章 顾澜溪 雷中比之那日相见更瘦削了些,下巴上都是杂乱的胡茬。 进来以后,他什么也没说,直接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卖身契双手奉到秦珂面前。 秦珂垂了下眸,缓缓接过了那张主宰着一个人命运的卖身契,他虽然接下了它,但是在他的心目中,雷中也好,韩七也罢,并不是没有人权的奴仆,他们更像是在他手底下工作的打工仔。 “郎君,娘子。” 见秦珂接下了卖身契,雷中微微低头,那是臣服认主的姿态。 “好了,家里也就只有我和娘子两个人,这里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让韩七带着你安置一下。” 秦珂摸了摸下巴,感觉如果以后还想要招更多人的话,隔壁的院子就要住不下了。 不过雷中的到来却是解决了秦珂的担忧,他听说晚上要去瓜田里巡逻的时候,主动提出他可以晚上去那里住。 当初春耕后没多久,秦珂就已经预料到夜间巡逻防贼的事情,就带着李南乔砍了些树,在瓜田边上建造了个简易的木屋,如今夜晚的气温凉爽,睡在那里也不会觉得冷。 秦珂想了想,雷中走南闯北多年,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即便睡觉也会留几分警惕,正是看守瓜田的好人选,便爽快地同意了。 于是雷中带着被褥和初一十五晚上住在了瓜田的木屋里。 初一十五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已经窜了不少个头,疯跑起来都追不上它,动物的听觉嗅觉都比人类灵敏,看家护院是好手。 而秦珂不知晓,他的名字此时已经流传到了远方的锦州。 “家主,这是永安镇的宋青山送来的特产,特意请您过目。”一个身着暗色劲装的男子躬身双手奉上,眼睛始终垂在地面,丝毫不敢直视眼前之人。 “哦,永安镇?”一道声音极为温柔好听的嗓音响了起来。 此人正是顾家现任家主——顾澜溪,她淡笑着伸手接过手下呈上来的问安书,里面通篇恭维表忠心之语,顾澜溪一目三行略过,目光直接落在了后面对所呈之物的介绍。 “西瓜?有意思,你去切来看看。” “喏。”男子急忙弓着身退下。 “澜溪?”等男子走后,后面的屏风里走出一个光风霁月,眸若寒星的男子,不过却比寻常男子更为瘦弱些,他薄唇微抿,步伐挺拔稳健。 “你醒啦?”顾澜溪上前几步,搀住他的胳膊。 “我的伤已经大好,不必这般小心。”男子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原本威严肃穆的神情在她面前化为一腔春水。 就在两人坐在榻上谈话的时候,刚刚出去的仆人已经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单膝跪在二人面前:“家主,姑爷,已经着人试过,无毒。” 同酒楼以及寻常百姓家的吃法不同,这里的厨师知晓皮是无法食用的之后,直接将西瓜皮去掉,然后将鲜红的瓜瓤切成方块状摆在盘中。 顾澜溪有些好奇地捏着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中。 见她的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男人也捏起一块放进口中品尝。 “确实甜腻多汁,宋青山说这是一个名为秦珂的乡下人从番邦手中买到的种子种出来的水果,为他们酒楼增加了不少生意。”顾澜溪忍不住又吃了一块,才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番邦?”男人却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番邦多年来向我朝进贡之物,可无此物。” 顾澜溪见他神色奇怪,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等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后才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叫秦珂的人是在说谎?” “我只是猜测,要不就是番邦确有此物,只是随处可见价格低廉,并不能作为进贡之物;要不就是这个秦珂身上有秘密。” 当然,他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这种在我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品种,番邦商人走南闯北,不可能见不到其中的价值,反而带着一把种子卖给了偏远乡镇的庄稼汉。 更何况,一个以种地为生的百姓平日里温饱有限,又怎会出钱买一些根本没听过的种子,并且放着水稻大豆不种,反而去种不知道能结出什么东西来的种子? “既然如此,反正我们也是要巡视家中的产业的,不如下一站先行去永安镇看看。”顾澜溪也对能够种出此物的人有些好奇,顺势提议道。 不知道已经引起他人怀疑的秦珂正面色肃然地坐在正厅里,寒声道:“你确定打到了他的腿?” “没错,对方带了几个人,我对此地还不熟,也便没有再追。”雷中端坐在下侧,半低着头。 “气死我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东家你多虑了,没想到真的有人行这种鸡鸣狗盗之事。”李南乔气呼呼地站起身来,满脸愤色。 韩七拉了她一把,把气得正在原地转圈圈的李南乔摁回到座位上。 秦珂倒是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时倒也没有那么生气。 他知道李南乔为何这般生气,秦珂家的田地位置都比较偏僻,外人一时间根本找不到。 偷瓜贼能够在夜色里悄无声息地摸到瓜田里,定然是有他们本村的人做内应,又或者说偷瓜的人就是他们自己本村的人。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足以让李南乔气愤不已。 “这样吧,一会我们就去田里先将熟好的西瓜都摘回来储存,这样即便他们再来,也能减少一部分损失。”秦珂吩咐完后扭头看向李南乔,“南乔,你先去村子里逛逛,打听一下这两日村里有没有来外人,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出谁的腿上有伤,行走不便。” 李南乔也冷静下来,得了秦珂的吩咐后,急忙起身行动。 剩余的人则是跟着秦珂去田里摘瓜,秦珂注意到第一茬的瓜成熟后,还有第二茬的瓜开始开花结果。 他之前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往空间里存了一些西瓜,空间能够延长西瓜的保质期,不过他也不敢做的太过明目张胆,只敢一点一点地往空间里放。 将瓜田里成熟的西瓜全都拉回了家,韩七拉了整整三趟才拉完,估计这一批西瓜就够采月楼最近几天的用量了。 这样即便偷瓜的人再来,偷到的也是还未完全熟透的西瓜。 不过秦珂估计,瓜田有雷中在,那群人也很难得手。 虽然花了三十两银子,但是秦珂觉得很值,雷中不光性情稳重,江湖经验丰富,而且身手极好,李南乔不知道怎的,突然想跟着雷中学习武艺。 于是白日里经常能够看到雷中手中拿着一根柳树条,盯着她在院子里蹲马步,表情严肃,极为严苛。 第36章 偷瓜贼 “东家,我打听过了,村子里最近没有外人出现。” 一直等到天黑,李南乔才回来,她先是装作闲来无事在村子街道里闲逛,碰见在村头大树下乘凉的爷爷奶奶辈的人就凑过去聊天。 然后傍晚的时候又端着一盆脏衣服去河边,现如今到了夏天,村里人都开始选择傍晚太阳下山后,天气凉爽了才去河边洗衣服。 她装作刚刚好像在路上看到几个眼生的人,顺势问起村里最近是否有人来串亲戚。 一同洗衣服的姑娘婶婶们就七嘴八舌着说起了村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李南乔看天色暗了,这才急急忙忙来跟秦珂他们汇报。 “但是,宋耀祖前两日回来了,李婶说经常看见他这两天在村里晃悠,她还好奇那么毒的日头,他不好好在家读书,干嘛往田地里跑?”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今日可有人看到他?”陆幼卿想要确认一下。 “不曾,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还特意问了问住在他家隔壁的人,今日他一整天都不曾出过屋。”李南乔虽然性子直爽,但是却粗中有细。 “看来被雷中打到腿的那个人就是他了。”秦珂道。 此时躺在床上阴沉着脸的宋耀祖不知晓秦珂他们已经猜到了是他,感受着腿上酸辣辣的疼,原本就黑着的脸更是扭曲。 “耀祖啊,要不咱们先别招惹秦珂了,听说他现如今手中还养了奴仆,不如咱们先沉下心来准备科举,等你中了秀才,咱们在收拾他也来得及啊。”宋母苦口婆心地坐在床边劝他。 她也不知晓怎么回事,宋耀祖自从在镇上看到秦珂摆摊卖西瓜以后,就跟着了魔似的,死活就跟他过不去。 虽然他家和秦珂一向不太对付,但是在她心中科举才是重中之重,她们从牙缝里扣钱供养他去镇上读书不就是为了让他出人头地吗? “秦珂!我和他势不两立!”可惜已经钻进牛角尖的宋耀祖根本听不进去家里人的劝诫。 宋母无奈,可是又不敢将此事跟公公讲,生怕他勃然大怒,一气之下剥夺了耀祖读书的资格。 宋耀祖虽然为人狭隘,秦珂当着村里人的面揍他,让他在村子里的名声一败涂地,他记恨他,但是他原本也没想现在就找他算账报复。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考中秀才,在村里自然就有了一定地位和话语权。到那时,他便可以扬眉吐气地再出那口气。 可是那日陪着书院里的同窗好友去西市里逛街的时候,他居然看见了秦珂的身影。 其中一个同窗看到他们卖的西瓜后就笑着对几人道:“听说这是个新品种的水果,昨日我母亲买了两个回去尝尝,冰镇过后极为爽口。” “这是什么水果,居然卖五百文一个,庭之兄,这真的那么好吃吗?” “自然,五百文而已,对我家也不算什么,我母亲还说今日差人多买一些呢。”他微微一笑,然后打开折扇轻轻地扇了扇,语气中满是不在意和淡然。 仿佛这五百文就如同平常人家的五文钱一般微不足道,完全不值得一提。 其他周围的同窗闻言都笑了笑,纷纷扬言说也让家里人买几个回去尝尝。 唯有宋耀祖躲在人群后默然不语,他一开始来到镇上的书院中读书的时候确实每日头悬梁锥刺股,可是时日久了,看着周围的同窗吃喝玩乐,衣冠华丽,唯有他格格不入。 他心中开始生了不平,凭什么呢? 为何他就要每日算计着银钱,省吃俭用,穿着带补丁的衣裳,在同窗面前抬不起头。 于是他开始巴结恭维书院中的富家子弟,他只需要哄着他们,就能跟着出入那些他平时都不敢进 的场所,还尝到了风尘女子的味道。 “宋兄,你不来一个尝尝?” 他不说话,可是架不住有人将话头对准了他,语气中满是揶揄与嘲笑。 众人都抬眼望着他,宋耀祖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轻蔑与嘲弄,一股强烈的自尊感涌上心头,他仰起头甩开折扇,朝着几位同窗道:“我根本不需要买,那个卖西瓜的人是我们村的人,只要我跟他说一声,他就会巴巴地送上来。” “呦呵,宋兄,看不出来啊,不如让我们见识见识。” 几个人起哄想要宋耀祖现在就去和秦珂对峙,大话都已经放出去了,此时若是反悔就更是颜面扫地,他只能硬着头皮往秦珂的摊位那里走。 他刚刚走到街道中央,就正好瞧见他们拉来的驴车已经空空如也,几人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他登时松了一口气,扭头对着几人道:“真不巧,他这已经卖完了,只能等下次了。” “别啊,宋兄,今天你和他同村,不如就回家给我们要几个,好让我们也沾沾你的光。” 有人偏不想轻易放过他,宋耀祖无法,只能点头应下来。 当天他就跑回了家将秦珂卖西瓜赚了不少钱的事情跟村里人一说,想煽动乡亲们一起上门,让秦珂碍于面子给乡亲们方便。 可是等他母亲回家以后,他才知晓秦珂居然卖给村里人都还敢收一百文一个的价格,宋家这几年为了供他读书,哪里有余钱去买那个东西,只能空着手回来了。 宋耀祖一计不成,只能想些歪门邪道,既然秦珂那么贪财,那就别怪他不讲道义了。 从小他就被家里送去读书,甚少干过农活,也就将将认识他们自己家的田地,他在村子里转悠了两天,这才摸清楚了秦珂家瓜田的位置。 他还特意找了一些在城隍庙里乞讨为生的乞丐,其实说是乞丐,不如说是混混更为合适,镇上的乞丐都是受他的压迫,乞讨来的东西都要过他的手。 宋耀祖给了他一两银子请他来帮忙,谁成想一个破瓜田晚上居然还有人看守,他们刚刚摸到旁边,就响起了狗叫声,没有偷到瓜不说,他的腿还被对方扔来的棍子打的红肿起来。 第37章 危险逼近 摸着肿胀起来酸疼不已的左腿,宋耀祖眼中露出歹毒阴狠的目光,他现在根本没有脸回到书院里面去,他爹看着他的目光里也都是不满与失望。 在家里窝了两天,他才终于能够出门正常行走,不过他刚刚出门就被赖三找上门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宋耀祖急忙左右张望,见周围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将人拉到了一个小胡同里,压低嗓音道。 “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你给我那一两银子,只说让我们帮你偷瓜,可没说那里还有人看管,我这兄弟们这顿打可不能白挨!”赖三揉了揉自己发青的眼圈,不怀好意地盯着宋耀祖。 宋耀祖低下头遮挡住自己恶狠狠的眼神,流氓混混就是流氓混混,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沾上就甩不掉。 “那你想要多少?我手里可没有那么多银子!” “我和我兄弟们的医药费你得负责吧,不多不少,五两银子!”赖三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淤青。 五两!他可真敢开口! 宋耀祖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两拳,可是他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知道他只要动了手,最后挨打的肯定是他,他可不是那群只会挥拳头的莽夫。 “怎么?不想给?”赖三眯了眯眼,威胁道:“若是不想给的话,我就去书院门口好好宣传一下宋公子的事迹,让你的同窗和师长们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现在手头没有那么多钱,”宋耀祖只能无奈妥协,商量道:“你能不能宽限我两天。” “行吧,就给你两天时间,两日后的傍晚,我们在郊区的城隍庙见。”赖三也知道宋家的情况,知道他确实一时间拿不出钱,不过临走前还是恶狠狠地警告了他一番。 “记住,如果你不来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宋耀祖盯着他摇头晃脑的背影,脑海中闪现出一条恶毒的,能够一石两鸟的绝佳计划。 …… “这是您这次的货款,请收好。” 宋掌柜自从那日同秦珂签订好供货契约后,就每日清晨派小厮来秦珂这里拉货,不过这次小厮搬完西瓜以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请柬递到秦珂面前,躬身道:“这是我们掌柜的让我送给公子的请柬。” 秦珂接过来一看,是宋掌柜邀请他今晚去采月楼里用餐,有事相商。 “告诉你们掌柜的,今晚我会准时到的。” “娘子,你说这宋掌柜找我有什么事?”秦珂等人走了,才扭头冲着陆幼卿问道。 “我也猜不到,等到时候就知道了。”陆幼卿想了想,也是一无所获。 秦珂想了想也是,反正具体什么事到了酒楼就知晓了。 当天晚上秦珂带着陆幼卿,韩七驾着车去了镇上,他没注意到等他们都出门以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靠近了他的家门。 “宋兄弟,还有弟妹,你们来啦,快!请坐!” 秦珂随意地瞄了一眼饭桌,只见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精致的菜肴,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既来之则安之,秦珂顺势牵着陆幼卿坐下。 “来,宋兄弟,尝尝我们酒楼的菜怎么样?”宋掌柜的态度异常热情。 秦珂先给陆幼卿夹了几口菜放到她碗中,这才自己开始品尝。 不得不说,在食材有限的情况下,能够将饭菜做到这种地步,也是非常不容易了。 不愧是大燕朝排名第一的酒楼。 “来,宋兄弟,尝尝我们酒楼特产的酒。” 秦珂这还是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喝酒,他抬起酒杯先是小心着放在嘴边抿了抿。 古代的酒都是粮食酿的,和后世化学勾兑的白酒不一样,没有那么辛辣。 “宋掌柜,不知道您这次请我吃饭是有什么事吗?”秦珂喝了一杯酒后,才终于开口问道。 “不知道宋兄弟有没有听说过采月楼的背后东家?”宋掌柜压低嗓音,凑近几分问道。 “听说过一些,只晓得顾家产业丰富,遍布各地。” “那兄弟有所不知啊,前两年开始,顾老东家的身体就不太好了,于是顾家小姐就开始陆陆续续接手顾家的产业,直至今年,彻底接管了整个顾家的产业。” 秦珂挑了挑眉,不太理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想必顾小姐已然知晓了西瓜的事情吧。”陆幼卿放下筷子,浅浅一笑。 “没错,弟妹聪慧!”宋掌柜激动地拍了下桌子,继续解释道:“前些日子顾东家正好在锦城,我便差人将这西瓜送了过去。没想到,东家对此很感兴趣,特意改了行程要来咱们永安镇。” 宋掌柜越说越激动,他没想到这种级别的人有一天居然能够见到顾家家主。 说到底,都是多亏了秦珂种出来的西瓜。 “那您特意请我来是……” “顾家主特意来信说想要见见你,按照行程的话,家主差不多明晚就能到,所以特意来告知你一声。” 秦珂总算知道了这场酒席的目的为何,正好他也想见见能够在封建社会,掌管众多商铺产业的奇女子是何模样。 等到回家的时候,秦珂有些不胜酒力,他刚刚在饭桌上也没喝几杯,只不过他酒量实在不好,到了车上以后就晕晕乎乎的了。 陆幼卿见他眼神涣散,直愣愣坐在那里,无奈地坐在他旁边。 谁知她刚刚坐下,秦珂就凑过来将头凑到她肩膀上,嘴里不停嘟囔着:“娘子…娘子…,头痛。” 一脸无奈地伸手按住他不停得在她身上蹭的毛绒绒的脑袋,柔声哄道:“好了,别闹!我们一会就到家了!” 谁知秦珂顺势倒在她的膝盖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小腹处,下一秒他的胳膊也跟着搂了过来。 陆幼卿见他好似安静下来,才缓缓抬头抚摸着他的发丝,眼神温柔又怜爱,又极轻极轻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呢?” 这声呢喃消散在了漆黑的夜色中,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 第38章 牢狱之灾 “娘子,你看看这里!” 次日清晨,陆幼卿出门时秦珂还在睡着,他昨夜喝了些酒,她也便没有叫他。 刚刚出门就被韩七着急忙慌地拉到了墙根处,陆幼卿顺着韩七的指向看着地面上杂乱的脚印。 “你看看家里是否丢了什么东西?” 昨夜归家的时候天色已晚,视线不好,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脚印,再加上秦珂有些醉酒闹人的很,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身上了。 这才导致天亮以后韩七清扫院子的时候才注意到家里被入侵的痕迹。 秦珂是被家里乒乒乓乓的声响吵醒的,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出门的时候就见陆幼卿正指挥韩七和李南乔挨个检查房间核对。 “娘子,这是怎么了?”秦珂披好外套走了过去,有些不明所以。 陆幼卿的脸色有些难看,见到秦珂过来勉强扯了扯嘴角:“昨夜家里进了人。” “可有丢了什么东西?”秦珂也沉下脸来,昨夜李南乔晚上回家去了,雷中也是去瓜田里住的,他们出门也就那两个时辰而已。 “最奇怪的事情就在这里,目前根本没有发现有什么丢失的东西,库房里也查过了,连西瓜都一个没有少。” 陆幼卿并不太担心家中的财物与田契之类的东西,这些贵重物品都藏在家中极其隐秘的地方,家中只有她和秦珂知晓,普通的贼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那个位置。 她刚刚知晓家中进贼以后最先去查过,可是书房里一点翻阅的痕迹都不曾有。 秦珂环视着整个院子,心里却惴惴不安,家中什么都没有丢失比丢了东西还令人不安,若是丢了财物,还可以当成普通的小贼来对待,是为求财。 可是贼人进来却什么都没有拿,那么这人所求为何? 秦珂的视线环顾整个院子后,突然落在了院中晾晒的衣物上。 “那里是什么?” 顺着秦珂的视线望去,离着晾晒的竹竿最近的李南乔率先冲过去将那件天青色的衣衫拿下来,递到秦珂和陆幼卿的面前,道:“东家,娘子,这里袖口的位置破了,扯下了一块,昨日我晒的时候它明明是好的。” 这是他前两日穿的外衫,昨日换洗晾在院中的,秦珂接过衣衫,打量着破口处,这是被人大力扯下来的。 可是为什么?费劲巴拉偷偷摸进他家的院子就是为了破坏他的衣衫,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还来不及他多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的嘈杂声,不一会,院门就被人大力拍打着。 “快开门!官差办案!”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陆幼卿定下心神吩咐道:“韩七,去开门,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南乔和韩七都去了前面,秦珂忽然心有不安,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下意识地抓住了陆幼卿的手腕,轻声道:“娘子,” 他也不知道他叫她该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就这样做了。 陆幼卿扭头冲着他勾起嘴角,安慰道:“没事的。” 就在韩七正要开门的时候,秦珂低头盯着手中破损的衣衫,他不知晓背后之人到底在算计什么,但是这件破损的衣衫一定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 心思流转,下一秒,念头一动,原本还在他手中紧紧攥着的衣衫便凭空消失了。 瞧见这一幕的陆幼卿瞳孔骤然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不过她根本来不及问些什么,那群在外面叫门的官差已经冲进了院内。 为首之人左手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刀,凶神恶煞,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后,落在了站在廊中的秦珂道:“我等乃永安镇官差,奉命抓捕秦珂归案,闲杂人等莫要妨碍公务!” “不知我相公犯了什么罪?”陆幼卿脸色苍白,强撑着挡在秦珂面前。 秦珂看着瘦弱地坚定地挡在他前面的身影,心中无限感动,他看这群差役的态度,就知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 “城郊城隍庙发生命案,秦珂是第一嫌疑人,其他人,给我仔细搜!”官差将挡在前面的韩七等人推搡到一边。 随着他一声令下,其他人都冲进屋里翻找,原本整洁干净的院落被他们翻腾地乱七八糟。 秦珂已然猜到了他们在寻找什么,陆幼卿同样也知晓了他的搜索目标,心照不宣地同秦珂对视了一眼。 “大人,没有找到!” “我这里也没有找到!” 差役将秦珂家里搜了个底朝天,也并未他们要找的东西,只能皱着眉头摆手道:“先将犯人秦珂捉拿回去。” “娘子,我不在家,家中一切事务多劳娘子费心。”秦珂抬手放在陆幼卿的肩膀,眼神恋恋不舍地盯着她。 “快点!别磨蹭了!” 差役却不给秦珂好好道别的机会,直接一人锁住他的一只胳膊,给他套上沉重的锁链。 官差们气势汹汹地冲到清河村,都被村里人看到了,他们押解秦珂出门的时候,院外已经围了许多好奇看热闹的人。 “这是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来抓秦珂啊?” “不知道啊,不过依稀听说好像什么命案,秦珂不会是害死人了吧。” …… 陆幼卿一脸担忧地看着秦珂被差役抓走。 “陆娘子,我们该怎么办啊?”事情发生地太快,李南乔还有些发懵,语气中都是藏不住的颤抖。 陆幼卿站在那里,眼前是乡亲们充满恶意的猜忌和异样的目光,而她的身后,则是一片狼藉——那曾经整洁有序的院落如今已被官差们翻搅得面目全非、杂乱不堪。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秦珂还身陷囹圄等着她周旋,身后这些人也等着她主持大局。 “回家,关门!”她挺直背脊,冷着脸扭身率先踏进了宅院。 韩七走在最后,将院门关紧,隔绝了外面那些想继续看热闹的人的视线。 李南乔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慢慢地走到了院子里的石凳旁。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陆幼卿那轻柔的手正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胳膊,手指也正在不自觉地用力,原本应该红润的指节此刻却显得异常苍白。 院中的气氛异常安静,微风轻拂着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但这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李南乔几人放轻呼吸,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坐在院中的女子。 “雷中。” “在!” “你拿些银两先去城里打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相公到底是因为什么案件牵扯进去的,事情打听地越详细越好,如果你能够认识官府里的人最好,好让我们能够进去看看相公。”陆幼卿仅仅只是沉思了片刻,便抬起头来,眼神坚定而锐利,雷厉风行地安排接下来的事情:“韩七,一会采月楼的小厮会来拉西瓜,你不要多说什么,按例给他们然后结清货款。” 等到他们二人都各自行动出门以后,李南乔在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问道:“娘子,我做什么?” “你先同我好好收拾一下家里,然后等着,一会会有人上门来。” 李南乔有些糊涂,她实在想不明白娘子怎么会知道一会儿会有人来。然而,从陆幼卿的语气中,她明显感受到了一种沉重和不安。尽管内心充满疑惑,但李南乔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低头开始收拾那些被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迅速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捡起来,叠放整齐;把书籍一本本地摆放回书架上;又小心翼翼地拾起破碎的茶杯碎片,避免划伤自己的手指,在两人的合作下,院落总算又恢复了原本的整洁。 第39章 霸占财产 一直到正午的时候,雷中都还未归来,李南乔看着始终坐在院中忧心忡忡的陆幼卿,只能悄悄冲着韩七打了个手势。 “娘子早晨到现在滴水未进,这样下去不行啊。” 韩七到底年幼些,碰到这种事情也是六神无主,“那怎么办啊?” “这样吧,我们简单做些饭菜,好歹让娘子也吃些东西。” 李南乔煮了些好消化的粥,又简单弄了点爽口的小菜,端到陆幼卿面前劝道:“娘子,已经午时了,先吃些东西吧。” 陆幼卿捏起汤勺,她其实此时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但是她只能强迫自己吃东西,索然无味地用了半碗粥,她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好歹吃了几口粥,李南乔看着她一口没动的小菜,幽幽地叹了口气。 午后没过多久,院门又被人敲得砰砰作响,因着早上的事,听见这番响动,李南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生怕那群官差再回来抓人。 正单手扶着额头在亭中闭目沉思的陆幼卿猛然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眼眸深邃而锐利。 “开门!我知道里面有人!”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李南乔原本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下来,她扭头望去,就见陆幼卿露出了那种熟悉的,掌控一切的表情。 她似乎对那几个人的到来并不意外,那么她早上说的有人会来就是他们吗? 她早就猜到了? 李南乔不得而知,但是她却觉得陆幼卿是她生平所见最为聪明之人。 而李南乔眼中最聪慧的女子此时已经起身向门口的方向走去,李南乔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立即小跑两步追了上去,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 陆幼卿面色寡淡地瞧着来者不善的几人,他们面上的急切、贪婪与志在必得,那么明晃晃地印到她的眼里。 “就知道你这个丑八怪在家,明明听见我们敲门,居然还敢那么长时间才开门。” “就是,秦珂现如今出事了,这是我们秦家的产业,怎么也该由我们接手!” “你一个外姓人,跟了秦珂这段时间肚子里连个信也没有,不会是不下蛋的母鸡吧。” 秦奶混浊发黄的眼珠转了转,落在陆幼卿平坦的腹部上,说道:“秦珂这遭了难,你连个后也没能给他留,你这等来历不明的女子,我们秦家是不认的。” “好了!”秦爷爷杵了杵拐杖,故意等他们几个人把话都说完以后,才出声喝住他们,望着站在门口始终没有言语的陆幼卿发话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给你几两银子,你自行改嫁去吧,这秦家的产业,是万万不可能交到你这个外姓人的女人身上的。” 姿态高高在上,说出这番话仿佛是在施舍对方。 李南乔知道这群人为何而来了,这副嘴脸,这些话术,跟她爹刚刚去世的时候,那些李家人来逼迫她和她娘时一模一样。 东家不过刚刚被抓走,事情都还未明了,这些人就迫不及待来夺家产。 她上前一步挡在陆幼卿面前,抬了抬下巴,扬声道:“东家的事还没定论呢,你们就想把娘子哄走,也太心急了吧,你们要是想动娘子,先从我身上过去!” 韩七回身从院里抄起一根棍子,跑回来也同样护在陆幼卿身前。 “李大妞,这是我们秦家的家事,跟你没有关系,赶紧给我让开!”秦大伯厉声喝道。 “就是,我们秦家的事你一个姓李的来掺和什么,还有那边那个小子,你是秦珂买来的吧,那就是我们秦家的家仆,你要认清自己的主子!” 李南乔听得火冒三丈,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站在他们身后的陆幼卿抬起手拍了拍李南乔的肩膀,示意他们冷静,然后走上前两步越过他们直面秦家几个人。 “我跟着相公尊称各位一声爷爷奶奶,但是如今相公具体什么事情还尚未有定论,各位怎就知晓相公不会再回来了?难道你们知道相公为何被抓吗?” 陆幼卿语气淡淡,三言两语竟让秦家几人背后起了层热汗。 他们怎么知道的?还不是宋家那小子在他们耳边撺掇的,说是秦珂惹上了人命官司再也回不来了。 “况且,你们想将我从这家里轰走,怕是有一件事情不知晓,房契也好,他们的卖身契也好,都是在我手里的。” 一开始秦珂将这些东西放在她的手中的时候,她还有些讶然,但是秦珂却很坚决。 她明白秦珂是在尽量给她安全感,手中握着这些东西,她也确实安心很多,没想到有一天,这件东西反而能够成为她抵抗敌人的资本。 心思流转,她又想起秦珂,也不知晓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监牢那个地方肯定不是人待的地方,他有没有吃苦受罪? 陆幼卿默默收起思绪,强硬又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个婆娘!别给脸不要脸,赶紧把那地方给我让出来,还有那瓜田,是秦家分给秦珂的,也得给我交出来!”秦大伯一脸狰狞,根本不信陆幼卿嘴里说出来的话,管他什么契约,在清河村,就是他们说了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秦大伯的儿子秦礼就撸了撸袖子准备直接动手。 他可是听说了,秦珂那瓜田里的瓜能够卖五百文一个,那要是归了他们家,他们能赚多少钱。 前些日子他们就动了心思,可是秦珂那个混小子居然软硬不吃,这下好了,他这下子遭报应了,秦家这些产业,还有这新盖的气派的房子,就都是他们的了。 村里面向来是如此行事,什么契约,什么律法,都大不过村里的家族势力。 见他们要动手,李南乔也摆好姿态,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今日都不能让他们动娘子一根手指。 秦礼几人根本没将李南乔韩七两人放在眼里,不过是两个人,双拳难抵四手,他们一群人还弄不过他们两个人不成。 韩七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握紧了手中的棍子。 不过秦礼他们几个刚刚靠近,一声厉喝声在他们耳边响起,下一秒,一阵拳风袭来。 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凌厉的拳头打倒在地。 “雷哥,你回来啦!”李南乔看到雷中的身影,心中大喜。 “我看谁再敢造次!” 雷中脸黑如炭,眉毛竖起,厉声大喝。 原本还气势嚣张的秦家人看到身材魁梧的雷中都老实了下来,他们可是听说过秦珂后来又买了个在镖局里讨营生的武人,据说他的手里还沾过血。 局势顿时胶灼起来,怕归怕,但是让秦家人放弃这块到手的肥肉又实在舍不得。 “好了,都住手吧!看看你们这像是什么样子!”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众人的背后响起。 抬眼望去,就见吴家小幺搀着村长走了过来。 “秦家的啊,秦珂这才刚刚被抓走,你就过来他家里闹,你说你这是不是太没人性了啊。这事情还没有定论,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村长扭头先是批评了秦家几人一顿,最后又放软语气劝道:“做什么事情最起码要等稳妥了以后再说,这些事情,等官府的公告出来以后再说。” 说到底,村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向着陆幼卿,秦家大爷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够听出来。 反正等秦珂到时候再也回不来,这些东西还是都要落在他们手里,就先让那个女人得意两天。 “也罢,今日就听村长的吧,咱们先回去。” 等秦家几人走了,李南乔才终于松下紧绷的神经。 村长最后扭头望了陆幼卿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陆幼卿却能明白他的意思,他能帮的也就仅限于此,这些也不过是看在那日秦珂给他画的那些大饼身上。 秦珂若是平安无事地回来,那么他们也能记下村长这个人情。而若是一旦秦珂回不来了,秦家那些人他也就不会帮忙再拦。 天下熙熙,皆为利;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陆幼卿并不觉奇怪,她等人走了以后才急忙问道:“可是有打听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娘子,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第40章 狮子大开口 城隍庙里发生命案的事情在城里传的沸沸扬扬,雷中去了城隍庙,那里已经被官府封锁了,跟周围的人打听消息,众说纷纭。 不过雷中确定了死者是谁,他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号,是城里所有乞丐的头头,不知怎么突然死在了城隍庙里。 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又跑去官府门口蹲守了半天,终于逮到一个落单的衙役,塞给对方五两银子才终于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死者名为赖三,今日清晨他的那些跟班久久没有等到他回去,就去城隍庙里找他,谁知竟然发现他死在了城隍庙里,被人重击后脑勺失血过多而亡。 乞丐当即跑到府衙报官,官差在死者的手中发现了一小节破损的布料,根据破庙里面打斗的痕迹推测布料是属于凶手的。 不过那块布料普通至极,成衣店里随处可见,他们原本毫无头绪。 可是有人突然往官府里塞了一封信,信中言说知晓那块布料是谁的,并且死者生前曾经意图跑去秦珂的瓜田里偷瓜,结果被人暴揍了一顿。 有了作案意图,并有了证据,官差们便当即出动去清河村里抓人。 听雷中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陆幼卿皱了皱眉,问道:“相公昨夜一直同我们在一起,怎么可能是凶手,那些官差连实情都不调查?” “对啊,东家和那个叫赖三的家伙都没见过,又怎么会动手杀人?”李南乔也觉得事情匪夷所思。 雷中面色沉重地望了一眼陆幼卿,语气悲凉又愤怒:“他们何尝不知,他们并不在乎抓到的是不是凶手,只想尽快将此案件结案,是不是郎君做的不重要,只要他们在结案陈词上做手脚,那这就是郎君做的。” “这简直是草菅人命!”李南乔义愤填膺,攥紧拳头:“难道不讲天理了不成?” 天理?何为天理? 陆幼卿忽然低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但是那个笑声怎么听怎么觉得心酸。 “既然官府如此作为行事,想必也有可活动的空间吧?”陆幼卿早就对这个世道感到深深地绝望,高高在上的朝廷如此,那些作威作福的官员也如此。 上行下效,下面的官吏也自然腐败不堪,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再将希望寄托在那些官府身上。 雷中在城中生活多年,对其中的行事作风已经有所耳闻,他找了以前认识的朋友做中间人去里面打听:“我打听过了,按照以往的标准,想要将人从牢狱里面捞出来,需要五百两。”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一转,沉声道:“但是,他们说郎君所犯案件事关重大,若是想将郎君弄出来,需要五千两!” “五千两!”李南乔惊呼出声,她一开始听到五百两的时候虽然觉得官府腐败贪婪,但是知晓家中也能掏的出来,但是五千两,那可是五千两,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陆幼卿的指尖摩挲着袖口,寒声道:“我想官府中人想必对我们家中情况有所了解,这才敢狮子大开口。” 其余家境富足之人,背后多有依仗,关系也盘根错节,官府不敢轻易得罪。而像他们这种怀有银钱,却无根无基之人,最是容易拿捏的对象。 陆幼卿心想,仅仅是凭借一份密告,一个没有找到证据的布料,并不足以让他们这么大动干戈,怕是一开始就晓得了他们家中情况,才顺水推舟,想要从中贪一笔钱。 即便知晓又如何,陆幼卿默默闭上眼睛,家中账本银钱皆经过她手,不用翻她也知晓家中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近些日子卖西瓜与卖冰赚的钱,也不多于两千两,即便将家中目前所有产业变卖,也很难凑够五千两银钱。 李南乔见陆幼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突然起身跑了出去。 “娘子,她这是……” 李南乔行动很快,她家距离秦珂家里本就不算太远,不过一会就抱着一个罐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娘子,我近些日子也攒了些钱,虽然不多,但是也是我一片心意。”李南乔将罐子倒在桌子上,里面的碎银与铜板散落了一桌。 秦珂同陆幼卿给她的待遇不错,她节省惯了,除了给母亲看病吃药以外,剩下的钱都攒了起来。 韩七见状,也急忙跑回到自己的屋里面把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 郎君和娘子没有拿他当成下人看待,每个月不光给他月钱,忙的时候还会给他一些打赏。 患难见真情,落难见人心,陆幼卿心中感慨,看着他们几人真切的担忧的目光,轻声道:“我本不该拿你们的钱,但是……” “娘子,你别说些,若不是你和郎君,我还在为温饱而发愁呢。” “嗯,”陆幼卿点了点头,知晓那些感谢的话也不必多说,她的心中会记住这些情谊就够了。 “那娘子,五千两银子,还差多少?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韩七小心翼翼道。 “让我想一想。”陆幼卿抿了抿唇,在几人忧心忡忡的眼神中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另一边,被官差用铁链锁住推搡着关进牢房的秦珂,是直到官府的县尉拿着文书进来以后才知晓事情的缘由。 他只觉荒唐至极,立在牢房中质问道:“我记得并没有在我家中搜到你们说的罪证,况且,昨夜我和娘子同采月楼的宋掌柜吃酒用饭,根本没有去过城隍庙,我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你们……” 话都未等他说完,立在县尉身后的官差上来直接一拳将他打倒在地,紧接着,就是四面八方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 他反抗不得,只能蜷缩起身体护住自己的头。 “好了。” 片刻后,县尉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手。 几个官差这才停下手再次回到他的身后,县尉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瘦削,目光精明狡诈,鼻子下方留着细细的胡须。 他缓缓蹲在秦珂面前,一把揪起秦珂散乱的发髻,看着他倔强不甘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脸颊,笑容极为阴损:“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些,进了这牢房里的人,是非黑白皆由我说了算,要是想活着,就给我乖乖听话,不然牢房里一十几道刑法下来,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秦珂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无论是在前世还是穿越过来以后,他都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等县尉带着几人扬长而去,秦珂才仰面躺在潮湿坑洼不平的地面上,看着昏暗狭窄的牢房,墙壁上满是斑驳的污渍血痕。 “是我太天真!是我太傻!哈哈哈……”秦珂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讽刺,他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声在这空旷幽静的牢房之中回荡。 他的笑声渐渐变得沙哑,直到喉咙里吐出一阵剧烈地咳嗽。 他生活在文明时代太久,始终也没有正确认识到这个时代 第41章 求见顾家主 “韩七,你今晚守在家中看家,千万不能让昨夜之事再次发生;雷中,你夜间依旧去瓜田,以防村中有人趁乱破坏;南乔,你收拾一下一会同我去城里。” 陆幼卿站在门口时已然恢复了她原本镇定自若的模样,她条理清晰地安排每一个人的任务,若不是她紧抿的唇有些苍白,垂下的手微微蜷着,怕是别人也注意不到她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几人各自行动,李南乔将驴车牵出来搀着陆幼卿上了车后才问道:“娘子,我们去哪里?” “去采月楼。”陆幼卿放下车帘,轻声道。 李南乔也跟着跳上车,甩了一下鞭子,驱动驴车往村外走去,问道:“我们是去找宋掌柜借钱吗?他会借给我们吗?” “不,我们去找他问一个人。” 李南乔猜不到她的心思,但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地相信她,路过村里的时候很多人瞧见她们的驴车都冲着她们指指点点,猜测陆幼卿是不是想要卷了钱财跑路。 李南乔不想让那些闲言碎语传到娘子的耳中,狠狠抽了抽鞭子,加快了速度,只给他们留下了漫天飞扬的尘土。 不过等到宋掌柜见到陆幼卿的时候,表情微微凝滞了一瞬,才笑着邀请她进来。 陆幼卿没有错过他脸上那一瞬间的迟疑,等她进屋以后,宋掌柜露出惋惜悲痛的表情道:“秦兄弟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秦娘子你也别急。” “宋掌柜既然已经听说了,那就该知晓昨夜相公是同掌柜您一同用餐,那命案同相公并无干系。” 宋掌柜叹了一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啊,可是秦兄弟已经被官府盯上了,我知晓又有何用呢?” 陆幼卿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她当初见到宋掌柜的时候就看出他此人有些本事,却是个惯会明哲保身的圆滑之人。 “我来此处,也并不是为了请掌柜你帮忙活动关系,只是记得昨夜宋掌柜曾说顾家主今夜会到永安镇,劳烦掌柜告知顾家主的落脚之处。”陆幼卿上前两步,对着他屈膝行礼。 这是恳求的姿态,宋掌柜知道。 “这个……”他有些为难地张了张嘴,有些不忍心拒绝对方,可是没有经过主家的同意,他又怎么敢将家主的落脚位置告知对方。 陆幼卿知道他的为难之处,直起身子解释道:“宋掌柜,我也并不是存心难为你,只是我家相公确实处境艰难,你只需要带着我去通传一声即好,具体要见不见我,到时候还是看顾家主的意思。” 见宋掌柜还是面色踌躇,陆幼卿继续说道:“您放心,同采月楼签订供货契约的是我,即便相公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影响西瓜的供应的。” 宋掌柜想起酒楼里目前还是需要他们的西瓜,只能咬着牙点了点头,临走前还不放心地叮嘱道:“提前说好,我可不能保证家主会见你们昂,如果家主不见你们,你们可不能纠缠!” “自然,宋掌柜担心。” 他们出门的时候夜色已深,漆黑的夜空中挂着疏疏点点的星光。 李南乔沉默不语地驾着车跟在宋掌柜的身后,越走越偏,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直到车马停在一处清闲雅致的别院外。 李南乔从来不知晓他们永安镇还有这样一处巍峨的宏伟的院落,果然不愧是掌管无数商号的富商。 她心中来不及感叹,就急忙将陆幼卿从车里搀下来。 “宋掌柜,你怎么会来这里?”门外看守的人看见来人皱了皱眉,厉声问道。 “那个,烦请您通报一下,有一个人想要求见家主。” 李南乔扶着陆幼卿靠近他们,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宋掌柜这般放低姿态。 “家主刚刚抵达,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来吧。”看守之人语气有些不耐烦,每日想要求见家主之人多如过江之鲫,如果家主每个都见,岂不是要忙死。 “这位大哥,我知晓顾家主事务繁忙,但我真的有急事需要求见,我这里有一份礼物想要送与家主,不如您帮忙呈一下,到时候再由顾家主决定是否见我,这样也费不了顾家主什么时间,您看这怎么样?” 陆幼卿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递到看守之人的眼前。 “是啊,这位大哥,送封信也不费您什么工夫,您就帮下忙吧。”李南乔就势帮腔恳求道。 看守之人见陆幼卿身形单薄,夜风吹过,还不稳地晃了晃,动了恻隐之心,心想不过是一封信而已,确实也费不了什么工夫,就点了点头。 看着他接过信封转身进了别院后,陆幼卿才不着痕迹地吐了口气。 等了好一会,那人才终于回来,他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下陆幼卿后,才扭头先对着宋掌柜道:“家主吩咐,你先回去吧,有事的话家主会再找你。” 宋掌柜急忙躬身告辞,他临走前看了陆幼卿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他知道家主吩咐让他先走,而留下陆幼卿,就是意味着同意接见她。 她送进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居然让家主同意见她?宋掌柜不知道。 “你先跟我进来吧,不过家主现在在忙,你需要等一会。” …… 顾澜溪坐在床榻旁,手中攥着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床上之人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双眸中的柔情与担忧都快滴出水来,目光始终凝在他苍白柔美的睡颜上。 见他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体温也恢复正常,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家主,姑爷的药已经熬好了。”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侍女躬身走了进来,放低音量在顾澜溪耳边说道。 顾澜溪将手中的帕子放在她端着的盆中,轻声吩咐道:“先温着吧,等他睡醒以后再端来。” “是,家主,姑爷的伤不是好了吗?怎么还会发烧呢?” “伤口虽然好了,但是身体的亏空却需要很多时间才能补回来,他每日还殚精竭虑,思绪不停,哪里能那么容易好?”顾澜溪有些心疼,却也不能阻拦对方。 “对了,彩蝶,刚刚姓陆的那个人还在等吗?”顾澜溪想起刚刚守卫通报的时候,她正担心床上之人,正欲将人轰走,却看到守卫呈上来的东西。 “回家主,她还一直在会客厅里等着。” “那走吧,随我去看看,她到底是为何而来?”顾澜溪先是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床上之人的鬓角,这才起身。 走到门口的时候特意叮嘱道:“若是一会姑爷醒了,立即差人去通知我。” “是,家主。” 顾澜溪走进会客厅便看到了挺直腰背坐在椅子中的女子,姿态端庄,淡漠中带着几分清冷,肌肤胜雪,肤如凝脂,五官精致,不过唯有侧脸上一道细微的疤痕破害了这份美感。 陆幼卿听到脚步声后,急忙起身对着顾澜溪行了一个礼,谦意道:“深夜叨扰,还望顾家主见谅。” 顾澜溪今日路上奔波一日,刚刚抵达身侧人就突然发起烧来,马不停蹄地将事情安排下去后,就守在他身旁。 好不容易等他身上热度下去,她这才有空闲休息一下,于是进去以后她便坐在主座上,直接开门见山道:“先说说你深夜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吧?” 陆幼卿看出她神色疲惫,也不拖沓,直接将秦珂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她。 “所以你来我这里,是为了借钱?”顾澜溪虽然也知晓此事荒唐,但是这类事情已经见过不少,朝廷贪污腐败,荒唐之事比比皆是。 “不,”陆幼卿却看着她摇了摇头。 第42章 欣赏你的聪明 “我来此是为了投奔顾家主的。”陆幼卿抬起头望着眼前婉约矜贵的女子。 顾澜溪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女子,轻声笑了起来,反问道:“就凭那张草图?”语气中带着几分凌厉。 “就凭那张草图。”陆幼卿却没有被她的语气吓到,始终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不过是一份草图,详细步骤以及分解图都没有,我如何确信你们是真的能够造出此物?万一你们是来蒙骗我的呢?”顾澜溪话题一转,继而道:“再说,那件东西对我而言也并非如此重要,我又为何非要帮你呢?” “详细的图纸,我手中确实没有,但是那都在我相公的脑中,家主为何不赌一把,若是最后我们造不出来,我等便悉听尊便,任由家主处置,我想能够接管整个顾家产业的顾小姐不会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吧?” 陆幼卿接着莞尔一笑道:“送给家主的那份草图不过是我的敲门砖,只是想让顾家主知晓,但是我们所能做的,也远不止于此。” 顾澜溪扶额低低笑了起来,不过这次的笑声带着几分愉悦,连望向陆幼卿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欣赏。 从第一次见她,她便看出她并非是普通乡间女子,举止端庄姿态优雅,身上还带着明显的书卷气息。 一番交谈下来,她发觉她比她想象中地要聪明,她知晓借钱仅仅只能够解决一时困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深谙于此,没有靠山,逃脱地掉这次,那么还会有下一次。既然要求救,那么何不一次性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在谈判过程中,她的态度也始终是淡定自若不卑不亢的,没有放低姿态气,亦没有丝毫的怯懦与退缩,始终从容不迫。 若不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与底气,是做不出这般姿态的。 而且她懂得揣测她的心思,知道故意用激将法来刺激她,并让她摸不清楚她的底牌,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你很聪明。”最后,顾澜溪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看着陆幼卿。 “不过雕虫小技而已,不及顾家主慧眼。” 突然,就在此时,一个穿着暗色劲装的女子走了进来,行色匆匆,凑到顾澜溪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陆幼卿见顾澜溪听完她的话以后,眼睛疏得亮了起来,一直肃穆的神情也松缓了些。 “天色已晚,今夜陆姑娘便先行歇在此处吧,明日等待消息即可。” 顾澜溪吩咐人带着陆幼卿两人去客房休息,便起身跟着刚刚进来的女子身后走了出去,脚步中怎么瞧都带了几分急切。 李南乔进来后怕自己说错话,便一直安静地站在陆幼卿身后,在娘子同那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顾家主谈话的时候,身后都紧张地起了一层热汗。 此时等到带路的侍女将她们带到客房告辞以后,她才蹲在陆幼卿面前问道:“娘子,那个顾家主最后是什么意思,东家是有救了吗?” 陆幼卿坐在板凳上,只觉得浑身疲惫,用手撑着额头轻声道:“相公应当明日便能回来,我们等消息便是。” 也不愧是能够在群狼环伺中完整接过顾家产业的人,这份气度,这份机敏,绝非常人所能及,同她说话,每一句都需要细细琢磨。 被陆幼卿在心底暗自称赞的顾澜溪,此时正接过侍女手中端着的药汤,细细吹过,确保温度适宜之后才将汤勺送到男子嘴边。 男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但是注意到她眼底的疲惫,也只好乖乖喝了下去。 满室寂静,唯有汤勺同碗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响声。 就这样一人喂,一人乖觉地喝,不多时就将那碗苦涩的药汤喝干净。 “好了,澜溪,我就是发了点热而已,不必如此小心。”男子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微微一笑,示意她上床来。 顾澜溪这才冲着外面摆了摆手,守在一旁的侍女依次躬身退下,整间屋子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顾澜溪起身将外衫脱下,小心翼翼地躺在男子的身旁。 “你刚刚穿着正衫,是有人来过?”男子注意到她夜间却依旧打扮得体,显然不会是该休息时的放松姿态。 “嗯,刚刚有人求到我这里来。”顾澜溪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男子听。 放在被褥下的纤纤细手缓缓移动,直到触摸到身旁之人紧攥的拳头后,摊开他的手指轻轻揉捏着,软声细语安慰道:“你别气,这等人不值得你生气。” 感受着手上轻痒的触感,男子反手一握,将她的小手裹在自己手心,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朝廷俸禄养了这样一群任意妄为,视朝廷法度为无物的蛀虫,我早就知道,只是还是觉得会痛心。” 朝廷根基腐烂到何种地步,她再清楚不过,她再如何痛恨,也无能为力。 “没事的,我已经答应她了,既然咱们看到了,能帮就帮。”顾澜溪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明日一早让追风拿着令牌去,责令衙门限期破案,不许冤枉无辜百姓。”男子寒声道。 “对了,那个人送来的图纸是什么?” 顾澜溪掀开被角走下床,走到书桌旁拿起陆幼卿送过来的信封递到男子面前。 男子修长的指节上带着一层厚厚的茧,接过那张草图后蹙起眉头瞧了好半天,才有些不可置信道:“她确定这能做出来?” “我问过她了,那个姑娘我瞧着并不是普通百姓出身,她似胸有成竹,不如就信她一次。”顾澜溪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再次坐回塌上,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我就知晓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此物若真能做成,可解百姓之苦,我对这两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等过两日你身体好了,我同你一起去清河村走一趟,你不是还很好奇那西瓜是如何种出来的吗?”顾澜溪轻声哄道。 男子低头轻轻笑了起来,胸腔也被笑声鼓动着微微起伏着。 他自小就失去了母亲,在那个危机四伏、勾心斗角的家族中艰难地成长,面对着无数的明枪暗箭和尔虞我诈,他不得不学会自我保护,用坚韧的外壳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他学会了隐藏真实的自我,戴上了冷酷无情的面具。 有人惧怕他,有人恨他,有人忌惮他,却唯独没有人爱护他。 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女子,她用她无限柔软温暖的怀抱包容着他,会照顾他,会哄他…… 漆黑深邃的眼眸此刻却牢牢地锁定在她那张柔情似水、娇柔动人的面庞之上,望着眼前的女子,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感慨。曾经的冷漠与生硬早已被她的温柔所融化,原本如坚冰般冷硬的心也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温暖。 第43章 接秦珂出狱 “家主让我转告你,你们可以直接去府衙门口接人了。” 仆人过来转告的时候,陆幼卿刚刚和李南乔用过早餐,李南乔还有些担心地盯着陆幼卿。 她昨日只午餐用了一点点粥,晚餐都没有用就到处奔波,今日早晨顾府中人送来的早膳很是丰富,可是陆幼卿还是食不下咽。 直到来人说出这句话,她一直阴沉着的脸色才稍稍放晴。 “替我转答顾家主,陆某多谢顾家主伸出援手。” “家主说了,不必言谢,她的要求您也知晓,日后她会来验证您所说是否属实。”来人垂着眼,声音平淡无波。 李南乔其实并不太清楚陆幼卿到底拿什么同顾家主交换的,她昨夜便听得糊里糊涂,但是她如今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东家马上就能出来了。 她也来不及说什么,就急急忙忙去套车,驾着车的时候还感叹道:“这个顾家主真的好厉害啊,昨晚说的话,今天一早就把事情办好了。” “顾家商行发展多年,商铺遍布各地,背后定然有所依靠,这不足为奇。”陆幼卿掀开车帘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淡淡道。 李南乔将驴车停在官府衙门附近的角落里。 陆幼卿索性直接掀开帘子,直直地望着门口的位置,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内心忍不住有些忐忑,直到现在,她才开始敢去担忧他在里面过得如何,有没有收到伤害? 她之前一直逼迫自己去思考如何破局,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尽量将全部的思绪放在这上面,她不敢去想象秦珂面临的处境。 这样才能够保持冷静,她从来不知晓原来秦珂在她的心目中已经这般重要,重要到她都无法想象失去他,她该怎么办? “娘子,东家出来了。” 正在陆幼卿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时候,李南乔已经惊喜着叫了起来。 只一眼,陆幼卿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涩,平素那般爱干净恨不得每日都要洗澡的人如今浑身泥泞,有的地方还沾着几根稻草,衣领处还有血渍干涸的暗色痕迹。 迎上前去,心疼地搀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秦珂,轻声问道:“身上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声音很轻,语气中蕴含着说不出的担忧和关切之意,她的眼神也满是忧虑,眉头紧紧皱起。 “娘子,我没事,撕——”秦珂想要冲着她笑笑,却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好了,不要笑了。”陆幼卿捏起帕子想要擦拭一下他的嘴角,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生怕不小心弄疼他的伤口。 李南乔搀扶着另一边,将其小心着送到车里,嘴中还不停地咒骂道:“那群官府的人也太不是东西了,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抓人,还将人打成这个样子……” 回去的路上李南乔尽量放慢速度,维持驴车的平稳。 等到车厢内只剩下两个人,秦珂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陆幼卿拥进怀里。 “我身上很脏,本不该这时候抱你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很想抱抱你,一会就好。” 他的语气像是个受了委屈回家找安慰的孩子,想哭,又只能耸耸鼻尖将眼泪憋回去。 “没关系,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我们回家了。”陆幼卿回抱住他,一点也不在意他身上的泥土与味道,放在他背后的手还不住地抚摸着。 她知道他同寻常男子不太一样,他细心温柔又体贴,但有时却很胆小,连一只鸡都不敢杀。 等终于抵达家门口的时候,雷中和韩七听到动静已经在门口候着,甚至不远处还有跟在驴车后面悄悄看热闹的村民。 “韩七,快去烧些洗澡水。” 李南乔刚刚跳下车就冲着他们二人喊到,她也知晓东家是爱洁之人,回家第一件事一定是梳洗换衣。 秦珂松开手,收起自己的软弱与眼泪,他可以在陆幼卿面前做真实的自己,可是在外面,他必须要冷静坚强,才能够稳住下面的人,也不能让外人小瞧他。 端着一张脸从车上下来,他知晓他回来之事不一会便能在村里传遍。 因为天气炎热,洗澡不需要同冬季那般烧那么多热水,雷中倒了两桶热水温度便差不多了。 “先去好好洗一下,换洗的衣服我已经放在旁边了。” 陆幼卿看着秦珂进了浴室,但是不一会就见韩七被他从里面轰了出来。 “大娘子,郎君说他不需要我伺候。” 陆幼卿抿了抿唇,寻常富足人家老爷身后都会跟着贴身小厮,原本她是担心秦珂身上受了伤哪里不便,这才吩咐韩七进去帮忙伺候。 可是却没成想被赶了出来。 脸上都有很多红肿淤青,身上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呢? 陆幼卿起身站在浴室的门口,迟疑了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推门而入。 浴室里弥漫着朦胧的热气,陆幼卿只能模糊地看见他赤裸的后背,他正背对着她坐在浴桶里。 缓步上前,拿过挂在浴桶旁的布轻轻替他擦拭着肩膀,直到走近,她才看清他赤裸的上身上布满了淤肿的痕迹。 “娘子?”一直默默闭着眼睛的秦珂这才恍然惊醒,抬手敷在她落在他肩膀上的柔荑,抬眼望去,她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与疼惜。 “在想些什么?” 秦珂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反思道:“我只是忽然发觉我还是太天真了。” 陆幼卿何尝不知呢? 但是她却从来没有点醒过他,她喜欢他的天真,如果可以,宁愿他一直这样下去。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先不要想那么多,洗完以后吃点东西,我一会找个大夫来看看你身上的伤。”陆幼卿解开他的发髻,舀起一瓢温水替他清洗乌黑的长发。 陆幼卿替他清洗完头发后就离开了,她进来主要是为了确认他身上是否有严重的伤口,毕竟他们目前还不是真正的夫妻,这样亲密的举动已经是她的极限。 出来以后陆幼卿便差雷中去请个郎中过来。 虽然看着都是外伤,但是还是要看过才会安心。 李南乔知道秦珂在狱中这段时间肯定也没怎么吃东西,饭菜做得很是丰盛。 “真是辛苦你了。”秦珂出来一看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都惊了一下。 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的李南乔摆了摆手,道:“我不过是做两个菜,真正辛苦的是大娘子才是,她这两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四处奔波。” 秦珂知晓将他捞出来陆幼卿定是费了一番功夫,他看着她,只是紧紧攥住她放在腿上的手。 “好了,先吃饭吧,那些事情一会再说。”陆幼卿轻笑着给秦珂夹了些饭菜。 第44章 夜间温情 等大夫来看过后,检查秦珂的内脏及骨头并未受损,大都是皮外伤,只是留下一些跌打损伤的药便告辞了。 秦珂盯着给她擦药的陆幼卿,开起玩笑道:“你瞧,我皮糙肉厚的,大夫都说了,我身体素质很好,养两日便好了。” 原身的身体素质也就一般,秦珂穿越过来以后先是每日劳作,后面没什么事了也没有放弃锻炼,再加上平日里营养丰富,也练出了一身腱子肉。 古人的运动量比之现代人可多得多,可是由于只能勉强温饱,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口肉,故而大都看起来瘦瘦弱弱的。 可是陆幼卿却没有心思同他开玩笑,秦珂见她一直没有回话,扭过头望去,就见她的眼眶微红,眸子如同水洗过的玉石,通透又灵动,但是却让秦珂的心里泛酸。 陆幼卿被奸人所害毁容发卖的时候没有掉眼泪,流落乡间食不果腹的时候也没有流泪,可是今日,她仅仅为了秦珂身上的伤口而肿了眼睛。 他不必再去追问她的内心究竟有没有他。 她永远做的比说得多,那些爱意也不必宣之于口,秦珂看得比谁都清楚她的在意,她的温柔。 可是他却再也不想她如同这次般孤立无援,他本该保护她,而不是让她四处奔波到处放低姿态求人。 这样的经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有。 秦珂只觉胸口处有满腔的爱意翻腾涌动,他紧紧握住了她在他的胸口处擦的发痒的手,仰起头看着她轻声道:“我想吻你。” 话题跳跃地太快,陆幼卿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等她意识到秦珂说的是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拉动着坐到他的腿上,阴影随之覆盖了她的眼前。 他吻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她。 陆幼卿顺势勾住他的脖子,顺从着任由身下人的动作。 秦珂拥了满怀的温软幽香,双手圈在陆幼卿纤腰上的时候,感觉那里实在软的不像话,盈盈若无骨,平素对外那么冷清倔强的一个人,如今在他的怀里像是乖觉的兔子。 “卿卿。” 秦珂控制住自己的冲动,眼角缝着几分餍足,将脸偏在陆幼卿的肩上,顺势轻轻蹭了蹭。 “……嗯,我在。” 这还是秦珂第一次用这么亲近的称呼唤她,她怔愣了下,才红着脸轻声应了。 秦珂眼角瞥见她水光潋滟的红唇,感觉心都软成一滩泥泞,拔也拔不出来,他也不想出来,只想沉浸在眼前的温柔乡里,忍不住又将她圈紧一些,侧头吻在她小巧精致的耳垂。 怀中的娇躯轻轻颤了一下。 “我好想你。”明明她就在他的怀中,与他肌肤相贴,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疯狂地想念着她。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淡淡的清香,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他紧紧地拥抱着她,仿佛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触手是他赤裸的胸膛,陆幼卿觉得触摸的皮肤烫到了她的手心,她就静静的坐在他怀里,无声地任由他的亲近。 这已然是她近二十年来最出格的举动,从她没有拒绝对方的那一刻起,她便认定了他。 秦珂心中怜爱她,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做些什么,在他心里,她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不该这么轻易这么仓促地得到她。 他只是浅尝辄止地与她亲昵,在经过此次事件后,仿佛只有在她身边,他才有勇气面对这样的世界。 陆幼卿不知晓过了多久,感觉桌上的油灯都有些暗了,秦珂才缓缓松开了她。 不过只是松开,他的手却始终牵着她的手不放,不肯让陆幼卿离开他的视线,她去放药膏的时候,他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陆幼卿估计他今夜是不肯自己睡了,就只好牵着他来到了她的卧室,示意他脱掉外衫上床。 直到两人都躺在床上,陆幼卿才开始同他诉说他被带走以后所发生的事情。 “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擅自将其当做筹码交换出去。” 秦珂慢慢地侧过身子,眼神专注而炽热地凝视着她那优越的高鼻梁和唇瓣,轻声道:“你做的很好,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方法已经是难得了,那些东西交给谁都无所谓,当初你不是说过,那些东西只有找到靠山才可以面世吗,如今不正好吗?” “虽是如此,可是靠人永远不如靠己,若是顾家哪一日翻脸,我们也毫无还手余地,我们不能将所有的筹码压在别人身上。”陆幼卿却脸色依旧凝重。 秦珂也垂下眸,问道:“那娘子可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想参加科举。”陆幼卿望着床顶的帐幔,语气依旧淡淡,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原本只是爱书,她从小困在闺阁之中,只能透过书籍去想象外面的大千山水。后来遭遇变故,遇人情冷暖,也见识过百姓困苦,她时常想做些什么。 然而,律法明文规定:但凡面容或身躯有所损伤残缺之人,皆不得参与科举考试。 于是这个心思只在夜深人静时偶尔闯入她的脑海,但都转瞬即逝,她从未对外说过她有过这样的想法,她只当那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她对眼前的生活已经足够知足。 可是哪里晓得秦珂送她的药膏真的将她脸上的伤疤治好,如今从远处看,已然注意不到她脸上的疤痕,估计用不了多久,她的脸颊便能恢复如初。 秦珂眨了眨眼。 陆幼卿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回复,扭头看去,正好看见他正眨巴着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她。 “怎么?” 秦珂的语气听起来却有些激动兴奋,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崇拜:“没什么,只是从来没有想到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这么厉害,一定会考上的。” 秦珂穿越而来,面对世人,从来没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比他聪明,比他能干之人比比皆是。 他眼前就有这样活生生的例子,所以他从来不会小瞧古人。 他不过是生活在科技发达的和平年代,比他们多了能够接受教育的机会。 士农工商,他不是不知道做官才是好的出人头地之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参加科举。 那些穿越过去就能轻轻松松地考中进士状元的,不过是痴人说梦。他不是没有试着去读那些四书五经,可是那些文章拗口难记,熟记就难,更何况吃透。 即便不论此,他那手字想要能够出去见人,也要练好久时间才可以。 他又不是天才,怎么可能比得上古人寒窗苦读数十年的底蕴。 故而听到陆幼卿想要准备科举,他只有满心的钦佩。 当然,秦珂也不是妄自菲薄,那些东西本就不是他的强项,又何必以己之短,比其所长呢? “你不反对就好。”陆幼卿见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眼角也爬上了几丝柔情。 “我怎么会反对?娘子以后若是当了官,我就可以吃软饭了唉,寻常人想遇到这种事都遇不到呢?”秦珂故意露出夸张的表情。 “……” 哪有人把吃软饭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若无其事的,陆幼卿无奈地扭过头去,她就知道不该以常理揣测他。 第45章 贵客来访上 陆幼卿里同秦珂说了自己的打算过后,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问道:“那日我看到了。” “嗯?”秦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就是那日,那件衣衫在你手里突然不见了。” 她似乎是犹豫了好久才问出口,但是那样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就发生在她的眼前,她无法忽视。 “唔……” “如果不方便说,那便算了。”陆幼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同平时一样,忽略掉内心的那点失落。 “也不是不能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秦珂立即回道,他尽量用能够让对方接受的方式解释道:“你可以理解成我无意间获得了一个奇遇,就是芥子空间。” 佛教当中曾有曰:“纳须弥于芥子,藏沧海入微尘。” 用微小的粒子来藏匿巨大的物体,用来形容万物之间没有绝对的大小关系,这样的概念很早就出现过。 故而虽然陆幼卿有些难以想象,却是能明白秦珂的意思。 “不过我的空间目前还很小,也就和咱们的房间那么大。” “目前?”陆幼卿敏锐地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 “嗯,我的空间可以通过一些途径变大,不过现在条件还不够。”秦珂早就注意到商城里面有空间升级的选项,不过升级需要15积分。 “那些西瓜种子也是?”聪慧如陆幼卿,既然已经知晓了秦珂有所奇遇,那么他之前那些神奇之物估计也是来源于此。 秦珂点了点头,他并不意外她能猜出来,“那个图纸也是从里面拿出来的。” 陆幼卿还是难以想象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东西,眼前这个人还是普通的人吗?他是被上天选中的人吗? …… 李南乔按照秦珂的吩咐,提着一些礼物去答谢村长当日的解围,正往回走的路上,瞧见不远处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 她的个头高,越过人群的头顶,她又看到了那熟悉中带着惧怕的身影,只不过这次官差围的不再是秦家。 等那群人以同样的姿态压着人走了以后,李南乔才凑上前去打听。 “哦?你问什么事?就是秦珂前阵子那档子事呗,不过秦珂之前不是被放出来了吗?结果今日又来一一群官兵说杀人的其实是宋耀祖。”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他平日里文质彬彬的,结果居然杀人,你说官府会不会这次也弄错了?” “刚刚那些官差不是还说证据确凿吗?我觉得这次估计是真的,他们刚刚还说判决公告过两日便贴出来。” “唉,估计宋家以后这日子不好过了,家里的银子都供他出去读书了,没想到干出这种事,我看宋母刚刚都晕了。” …… 李南乔听着他们七嘴八舌,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拔腿就往回跑。 秦珂自从回来后就关起门来养伤,甚少出门,就连西瓜和冰的事情都交代给他们负责,而且大娘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日除了出来用餐,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 如今见到事情终于解决,而且真凶也被捉拿归案,她迫不及待地将此消息告知他们。 不过秦珂的反应却平淡得很,居然对此结果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东家,你是早就猜到了是他干的吗?” 秦珂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边写边解释道:“这没什么稀奇的,那日夜间偷溜进咱们家的也是他,家中也就那两个时辰无人,定是对我们行踪熟悉之人所为,那么范围基本就可以缩小至村里。而同我们有矛盾的,组织人来田中偷瓜的人,也就他一人罢了。” 不过秦珂倒是没有想到顾家之人除了将他救出以外,居然还查出了事情的真相。 李南乔点了点头,感叹道:“你说他何必呢,明明科举在即,前途大好,非要做这样的事,我今日瞧见宋家长辈,一下子感觉老了好几岁。” “他心不在正途,即便参加科举,也同往常一样的结果。” 好吧,李南乔只是实在不能理解,他能够读书识字参加科举,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他可他却不懂得珍惜,整日里不务正业。 那些唾手可得,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是无法引起人的重视的,只有像李南乔这种无法拥有的人,才会晓得读书的机会有多么难得。 “东家,你这是在画什么?”李南乔坐在一旁撑着下巴,见秦珂一直埋头手中不停,不由得有些好奇。 “图纸,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秦珂知晓陆幼卿拿他当初闲来无事仿照系统商城里的商品图画出来的草图送与顾家以后,他就用自己仅有的五积分兑换了收割机的设计图纸。 下一秒,他的大脑就接收了所有的信息,每个零部件的3d视图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于是这几日养伤的时间,他就一张一张地将每个零部件设计图纸画出来,比例尺寸都需要画的格外仔细,标注清楚。 到时候他肯定没有办法盯紧每个制作步骤,只能尽量画的详细些,不重要的部分就由工匠去做。 至于同采月楼的西瓜供应,他已经交给了韩七去处理,他每日上他这里来报账汇报即可。 事实上,他知晓,现如今银钱已经不再是他们的问题,权力才是。 “嘟嘟嘟——有人吗?” 门外又出现了敲门声,这样的声音秦珂这几日经常听到,自从他从狱中出来后,每日都有人来拜访。 大多数都是村里的乡亲,秦珂暂时不想招待他们,而且陆幼卿此时也需要安静的读书环境,就让李南乔代为打发。 这次秦珂又以为是村里的街坊,头也未抬地冲着李南乔摆了摆手:“你去看看,如果没事就让他先回去吧。” 不过这次李南乔开门以后看到门前华丽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旁的那个熟悉的侍女,脸色一变,急匆匆跑到秦珂面前低声道:“东家,是顾家主来了。” 秦珂心神一凛,他知晓他们回来,却没想到来的那么早。 “去把娘子叫出来。” 起身整了整衣衫,他那日听陆幼卿说起顾家主的时候,心中对此人也是极为好奇,感觉她就像是掌管着一个集团的董事长一样的人物,他对这种事业型的女性,向来抱有好感。 陆幼卿听到消息出来的也很快,两人走到门口迎接。 只见绣着繁密花纹的车帘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掀开,下一秒,两个长得像是画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秦珂觉得这两个人长得过分好看,就像是他曾经在电视屏幕里看到的那些明星一样,不过却比那些明星多了一些若有若无的上位者的威严。 “两位贵客远道而来,在下秦珂,未能远迎还望恕罪。”秦珂拱手行礼。 “我们也是突然来访,多有叨扰。” 忙着引着二人进院的秦珂没有注意到陆幼卿见到两人的时候,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但是穿着素色衣衫的男子却是挑了挑他多情的桃花眼,意味深长地望了陆幼卿一眼。 “南乔,你先带着他们出去吧。”一进院子,陆幼卿突然对着李南乔摆了摆手。 秦珂也不太明白陆幼卿的意图。 谁知刚刚进来男子也抬了下手,跟着他们二人而来的侍从当即井然有序地退出了院子。 一时间,空旷的院落里只剩下他们四人。 男子踏入会客厅后,甩开衣摆坐在主位上,看着面色凝重的陆幼卿眯了眯眼:“你认得我?” 第46章 贵客来访下 男人肘部撑着案桌,手指撑在额角上,姿态看起来舒适又慵懒,但是秦珂却觉得这个男人更像是眯着眼睛打盹的老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害,但只要他睁开眼睛,那必然会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颤抖的气息, 而且……秦珂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总觉得有哪里违和。 下一秒,站在秦珂旁边的陆幼卿突然弯膝行礼,姿态恭敬,语气谦卑道:“民女程攸之拜见长公主殿下。” 她的话音刚落,顾澜溪的气息陡然危险起来,杀意一闪而过。 站在下首的秦珂懵了,他愣在原地傻傻地看了看自己的娘子,又抬起头看了看坐在主座上男子,哦,不,应该说是长公主殿下。 怪不得说他一见她,就觉得有些过分阴柔,原来是女扮男装啊。 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女扮男装啊!! 而且这个人居然是长公主殿下!那个传说中文韬武略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长公主殿下啊啊啊啊! 就在他愣在原地的时候,屈膝的陆幼卿悄悄揪了揪他的衣摆,侧头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反应过来的秦珂也急忙躬身屈手行礼。 而长公主殿下只是眉梢微挑,脸上的神色始终不变,静静的盯着陆幼卿看了好一会儿,那目光看似温和,其中却似乎包含摄人心魄的威严,让人在她的目光下莫名的有种无处遁形之感。 “昔年长公主殿下大败突厥班师回朝,民女曾在街上有幸见过长公主的容颜。” 长公主放在桌上的左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思索了一会,才道:“你叫程攸之,国子监祭酒程理是?” “正是家父。”陆幼卿始终垂着头,对于长公主能够猜出她的来历并不意外。 “先起身吧。” 陆幼卿这才直起身,秦珂眨了眨眼也跟着直起身子,他在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里长大,其实对于古代这种尊卑有别还没有什么深刻的概念。 行吧,秦珂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老婆还有另一个名字,还是托长公主的福知晓的。 他早就猜出娘子有些来历,但是怕触到她的伤心事,也就一直没敢问过。 长公主抬眼看了顾澜溪一眼,不过一个眼神,她便猜到了她的意思。 “你先同我过来吧,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秦珂看着顾澜溪,有些不确定地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 顾澜溪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径直走出去了。 “相公,你先去吧。”陆幼卿给了秦珂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必担心。 好吧,秦珂抿了抿唇,顺从着跟着顾澜溪走了出去,还顺带手帮着将门关好。 顾澜溪此时已经坐在亭中手中捏着秦珂这几日画好的图纸瞧。 “这便是你那个收割机的详细设计方案?” 秦珂坐在她对面,轻轻点了点头,介绍道:“没错,这只是其中一个零件的图纸,不过我还没有画完。” 顾澜溪看着他这副姿态倒是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他一眼,一般人在她面前都很拘谨,行事说话都小心翼翼斟酌再三。 顾澜溪知晓那是因为那些人敬她,怕她。可是眼前这个人面对她的时候,却异常松弛,她看得出来,他看向她的眼神中没有惧怕。 就像是看一个普通朋友的眼神,他将她看成一个平等的人。 有意思,顾澜溪低眉浅笑,越发觉得这两个人有意思。 “那你何时能够造出来?” 秦珂想了想,觉得既然已经找到靠山,那干嘛不好好地抱这个大腿,而且这还是一个相当粗的大腿哎。 那可是长公主殿下,虽然他不太清楚她在朝中的具体势力,但是根据他有限的了解,估计除了皇室几个人,没人比她权势更大了。 有了这样的大腿,他还担心什么?而且听娘子的语气态度,对那个长公主异常尊重。 “那个,主要的问题是我手里面没有合适的工匠,我手里没有可信的木工工匠,所以一直没有敢开工。”秦珂既然决定抱大腿,自然是将他现有的困难和盘托出。 “所以…你是想让我给你派工匠?”顾澜溪倒是意外他的坦诚。 “嗯,你手底下掌管那么多人,找合适的人总比我方便吧。” 参与制造这种东西的人肯定都要是可信之人,整个过程也都要保密。而且做出来以后怎么运作,怎么利用,都是她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秦珂只想埋头负责制作,那些事情自然有聪明人负责。 顾澜溪欣赏他的识时务,当即道:“既如此,我会派些工匠过来,你若有何需求,到时同他们说即可。” 两人就工厂的选址问题讨论了一会,秦珂不得不感慨顾家果然财大气粗,说建工厂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顾澜溪见他的眼神又瞥向正厅的方向,不由得轻笑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怎么,还怕你娘子被吃了不成?” 怎么听,秦珂都觉得她的语气中带着几丝嘲讽。 “怎么会?”秦珂突然扭过头,笑起来道:“只是好奇,你们把人都遣出去,不怕会有危险吗?” 顾澜溪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看不到便以为没有人吗?还有,你说的危险是你吗?信不信你还没靠近我,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秦珂一噎。 是他孤陋寡闻了,果然这种人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人的保护,想来就是那种所说的暗卫了吧。 秦珂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的漫长,他都不知道长公主同娘子在里面谈了多久,那扇门才终于被打开。 “娘子。”秦珂忙起身迎了过去。 “请殿下见谅,相公他乡野长大,不太熟悉礼数。” “确实如你所言。”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秦珂一眼,她刚刚看到秦珂行礼行得不伦不类的就知晓了,不过她也并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人。 “带本宫去你的瓜田看看吧。” “殿下请。” 被道歉的秦珂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跟在她们身后,不敢再造次乱动了。 她们带来的侍女就在院外安安静静地守着,面上平静无波,但是李南乔他们几个有些尴尬地立在一边。 显然是被这样的阵仗有些吓到。 “这便是你的瓜田?”长公主望着眼前一片碧绿的海洋,心情都不自觉地舒缓了些。 “是的,殿下,”秦珂这次也学乖了,伸手指着不远处的稻田介绍道:“那一片是我种的稻田,再有一个月便可收成。” “哦?”长公主闻弦歌而知雅意,嘴角微微挑起:“你种的水稻又有何特别?” “平常水稻亩产最多也就两石,我种的稻米一亩可达六七石。” 一石等于十斗,现在的一石相当于现代的120斤左右,系统给的稻种说明里标明一亩可产八百斤,秦珂并没有大放厥词。 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即便见多识广如长公主,也被这样的数字惊讶到,看向秦珂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审视。 第47章 过去 “你确定?你可知晓欺骗本宫的下场是什么?” “自然,还有一月便是秋收,到时候殿下就可知晓我所言是是否属实?”秦珂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前世那么多的古装剧又没有白看,虽然如今长公主穿着便装,但是一身威严也不是盖的。 长公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那到时本宫就拭目以待。” 其余的话也不必多说,秦珂若是敢诓骗她,那下场自然不会很好,都不用她亲自吩咐,就会有人替她分忧了。 长公主同顾澜溪并没有久待,似乎只是为了来看看,顺便再散个心。 不过,秦珂看着两个人的马车远去以后才敢抬头摸了摸下巴,就他这么一会观察,那个长公主同顾家主的安全距离非常小,两人的衣衫都差不多连到一起去了。 他的八卦之魂蠢蠢欲动,不过他目前可没有这个胆子去八卦。 当然送走贵客以后,秦珂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解决。 “你是生气了吗?因为我没有提前同你说过我的身世?”陆幼卿主动坐在秦珂面前,柔声细语哄道。 “没有。”秦珂鼓了鼓脸颊,侧过脸去不去看她。 陆幼卿看着满脸写着‘我生气了,快来哄我’的某人,无奈地笑笑,只好起身再次坐到他的对面,尽量放柔自己的语气,解释道:“一直没有说那些事,其实只是想着同过去分割,那些也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本来以为再也不会遇见过去相关的人了。” 秦珂原本就没有那么生气,而且他在陆幼卿面前向来好哄,一听到她愿意同他解释,就扭过头来气鼓鼓道:“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另一个名字。” 看着还努力绷着脸色的秦珂,陆幼卿当然知晓他并没有怪她,不过就是想耍耍小孩子脾气,便伸手拉住他的手指,扭头望向窗外的夜空,眼神有些缥缈,解释道:“我本名攸之,家父是朝中四品官员国子监祭酒程理,我也并没有骗你,我的母亲是荣国公家嫡女,当初下嫁我父亲,可惜后来国公府后继无人,陛下又逐步削番夺爵,母亲自从生下我后身体便一直不好,加上母族没落,便郁郁而终了。” 秦珂闻言有些心疼地攥住她有些冰凉的手。 “后来父亲续弦,继母……有了嫡子嫡女以后,我在府中地位便有些尴尬,她们趁着父亲多日不归,便声称我感染风寒……” 陆幼卿说得委婉,但是秦珂还能有什么猜不到,继母苛待前妻女儿的事情实在太常见,而且秦珂估计她那个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国公府嫡女下嫁,他的标志同后代的凤凰男差不多了。 自古以来凤凰男有权有势后,第一件事便是翻脸不认人,见到国公府没落了,就开始苛待发妻,将以往那些做小伏低刻意讨好视为屈辱。 估计陆幼卿的存在都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不然他但凡对陆幼卿有些感情,她就不会在府中过得那么艰难。 “陆是我母亲的姓氏,幼卿是母亲给我起的乳名,故而我也没有骗你。” 陆幼卿垂了垂眸,有些事情她没有说,那个自小指腹为婚的婚约,她知晓她一旦说出来,旁边这人一定会气成一只河豚。 她想那也没有必要说出来了,幼妹一直这般敌视她嫉恨她,不就是为了那个绑在她身上的婚约吗?半年过去,估计她已经成功取代她嫁入王府了。 她如今过得很好,她找到了真心待她爱她之人,她也真正知晓了爱一个人会是怎样的感觉。而且这个人不会只想将她困在后宅中相夫教子,他支持她的想法她的事业。 那些幼时心底泛起的涟漪,不过是镜花水月,风一吹,就散了。 秦珂现如今哪里还舍得怪她,心疼还来不及,伸手揽住她柔弱无骨的腰肢,转移话题道:“那你今日在屋中同长公主说了什么?还有这个长公主,你看起好敬佩好尊重的感觉,她还带兵打仗吗?” 陆幼卿哑然失笑,只好先为这个半路而来的人科普。 长公主是由先皇后所生,自小天资聪颖,三岁识千字,五岁通诗书,从小便展现了卓越的政治天赋,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上朝议政的公主,特赐封号晋阳长公主,而且不光如此,当初突厥大举进攻大燕,连破数座城池,危急存亡之刻也是晋阳长公主带兵击退敌军,并一举削弱突厥的军力,换来边境这些年的安稳。 秦珂听完这个晋阳长公主的事迹,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咋舌道:“这……确实很厉害啊。” “可惜几位皇子都没有长公主这份魄力,每日只顾争权夺势。”陆幼卿提起几位皇子,语气完全不同,“我离京前,曾耳闻周国派兵来袭,朝中还未确定派谁出兵,今日在此见到长公主殿下,我想领兵之人应是殿下,不过为何殿下隐姓埋名留在顾府,我便不得而知了。” 秦珂默默在脑海中脑补了一出大戏。 “我们大燕朝不是出过女帝吗?”秦珂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陆幼卿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知道秦珂对很多基础的知识都很缺乏,便解释道:“我们大燕开国皇帝确实是女帝,当初也修改律法允许女子科举做官,不过后来历代帝王都还是默认男子为官,也不赋予公主政治权力,将她们排除掉继承人之外,晋阳长公主已然是特例。” 说完还幽幽叹了口气,有无奈,亦有悲伤。 就如同她说参与科举,她清楚地知晓难度并不在于科举的考卷,而在于他们并不会给予她平等的机会,也许她能考中秀才,但是再往上,便是难于登天。 “那晋阳长公主没有想过那个位子吗?” 陆幼卿有些惊讶地捂住他的嘴,冲着他摇了摇头,警示道:“这样的话不要乱说,会引来祸端的。” 秦珂无辜地眨了眨眼。 至于长公主心底里到底有没有产生过那个想法,秦珂和陆幼卿都不得而知。 第48章 制作收割机 “哦?他真这么问?” 晋阳长公主提起笔挽着袖子在宣纸上挥笔撒墨。 顾澜溪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放在她的手边,看着纸上那个龙飞凤舞的‘粮’字。 “是的,殿下。”一身黑衣的暗卫面无表情的躬身站在一旁禀报,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他可还有说些别的?”顾澜溪也来了兴趣。 暗卫的面上始终没有表情:“并无,陆姑娘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既如此,那便继续盯着吧,有何情况随时来报。”晋阳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等到房间内只剩下她们两人,顾澜溪才身子轻盈一转落在她怀里,纤纤玉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粘酸道:“那个陆姑娘倒是谨慎得很。” 晋阳单手搂住她的腰肢,似是早就习惯她这样的突然袭击,见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酸气,不由得低低笑了起来。 “怎么?醋了?” 笑着笑着便凑近她小巧的耳垂。 感受着耳边吹拂的热气,顾澜溪觉得那股痒意痒到了她的心里,忍不住偏了偏头,嗔道:“你同那个陆姑娘单独在屋里说了那么久,谁知道你们说了些什么?” 顾澜溪当然知晓她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不过就是想仗着这份宠爱,同她闹一闹。 “问了她一些家中的情况,你不是调查过他们二人吗,想问问她是否需要我出手帮忙,毕竟之前同她母家还算有些交情。”晋阳顺势将下巴落在她的肩膀处。 “不用猜就能知道她拒绝了吧,那个秦珂可是紧张她紧张得不得了,若是没有情谊,她当初就不会为了他四处奔波求人了。” “我知道,不过总要问过才好。”晋阳又何尝猜不到。 顾澜溪侧头蹭了蹭她的脸颊,亲昵依赖之情尽显,道:“你觉得这个陆幼卿怎么样?是想用她吗?” “她现在还不够格。” 她确实很聪明,但是光聪明是不够的,若是想要进入晋阳的营帐,她还需要有更多的筹码才够。 顾澜溪眼角瞥到书桌上的字,问出了那个秦珂同陆幼卿同样好奇的问题:“你想过那个问题对不对?” 不过与他们不同的是,顾澜溪说的虽然是疑问,但是语气却充满笃定。 “我消失的时间太久了,朝中那些人已经急了。”晋阳却转了话题。 她没有明确回答她的问题,但是熟悉她的顾澜溪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过听到晋阳这句话,她的心猛然一紧。 “你要回去了吗?”她知道她如果回去面临的会是什么,可是她却不能拦她,也帮不了她。 “嗯,”晋阳在她的肩膀上阖眸,语气很轻,“回去以后我便请旨就封,你不必担心。” 顾澜溪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惊喜道:“你决定好了?” “嗯。” 晋阳没有多说,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对一切都心照不宣。 更何况,纸上那个龙飞凤舞的‘粮’字也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你放心去吧,我会盯紧秦珂他们的,如果他真的能够种出如此高产量的粮食,那么就能解决我们很多问题。” “嗯,我把这几个暗卫留给你,有什么事情尽可吩咐他们。” …… 还在清河村里同陆幼卿黏黏糊糊的秦珂可不知晓他同娘子说的话都已经传到了她们的耳中。 自古以来身居高位之人都甚为谨慎多疑,要知道长公主在此的消息是绝密,秦珂他们知晓了她的身份,即便他们识趣不会对外吐露。 但是她却不会轻易信任他人。 顾澜溪速度很快,也不知道她同村长说了什么,不过短短几日,她就派人开始在离清河村不远的山脚下盖厂子。 但是秦珂明显发现,村长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对他的态度恭敬了很多。 那日顾澜溪她们驾着马车而来,村里很多人都瞧见了,马车极其豪华,而且跟着的侍从侍女穿着打扮也都不俗,便都猜测秦珂这是搭上了贵人,身份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人都是会见风使舵的,知道秦珂碰上了贵人,在村里看见他都异常殷勤。 就连李南乔在村里行走,都享受了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顾家财大气粗,有雄厚的资金,建厂的速度也很快,而且顾澜溪之前同秦珂商量的时候就说过目前的厂子只是暂时的,故而也不需要盖的太过复杂。 而且在盖厂的同时还给秦珂送来了他要的木匠,带着他们来的人是一个差不多二十多岁的女子。 女子自称裴秀,是顾澜溪手下的一个管事,说话行事甚是周全稳重。 她比秦珂大上几岁,秦珂便称她为裴姐。秦珂知晓她除了来给他送人,主要还是为了监督。 人手到了以后秦珂就紧急忙慌地开工,工厂没有建好,他就先在自己的院子里给工匠们讲课,根据每个人的擅长的范围发配任务,他准备先按照图纸建造一个模型出来。 从他开始准备动工的时候,裴秀就在他家周围附近安排了人看守,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系统给予的图纸足够详细,只需要按照上面的比例尺寸一步一步地打造组装,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现在的木工铁匠都是纯手工,尺寸的把握比较困难。 还好顾澜溪送来的这些人手艺都还不错,他们中的人大都比秦珂年纪大,也没有仗着自己的资历指手画脚,秦珂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秦珂对这一点倒是很满意,就在工厂竣工的当天,他们成功做出了模型,看着转动成功精致复杂的模型,裴秀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还是她来到这里那么多天,秦珂第一次看到她的表情。 模型实验成功以后,秦珂就带着工匠们在工厂里制作放大版的收割机,进出厂房的工匠都需要经过检查搜身,看管非常严格。 不过模型虽然好做,但是真的收割机上面的刀刃都需要铁器打造,大燕朝对铁器管理严格,不过这一点自然不用秦珂来操心。 富可敌国的顾家弄来点铁器根本不是问题。 秦珂早出晚归,紧赶慢赶终于赶在秋收前将收割机制作完成。 第49章 秋收 秦珂紧赶慢赶赶在秋收前,就是为了能够用他的稻田来验收一下成果。 也幸亏顾澜溪派来的人足够多,手艺也没得说,不然这么精细复杂的工程他还真拿不下来。 大燕朝第一个农用收割机就这样面世了,顾澜溪在他准备进行实验的当天也来到了清河村,不过这次只有她自己,长公主并没有出现。 秦珂好奇,秦珂想八卦,但是秦珂不敢问。 以往百姓不论是收割小麦还是收割稻谷或者是其他的粮食,都是靠纯人工收割,工具就是一把磨得锋利的镰刀,一个壮劳力一天从早忙到晚也就收割两亩多地。 而根据系统图纸制作出来的收割机下面装有地轮驱动的切割刀,上面装有拨禾轮和集穗台。没有蒸汽机和燃料,现在收割机只能由马匹或者驴牵引移动,发动以后拨禾轮拨动稻子,切割刀将稻杆割断,等收割的稻子积累到一定数量之后,就会从集谷台掉落,实现了半自动打捆。 其实这种收割机更适用于收割麦田,不过现在先用秦珂的稻田实验一下。 陆幼卿今日也难得休息从书本里面出来,秦珂总是劝说她要劳逸结合,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秦珂的劝说陆幼卿有时听,有时不听。不过今日这么特殊的日子,陆幼卿无论如何都会亲眼来见证。 他们几人站在一望无际的稻田前,眼前的稻田像铺了一地的金子。稻穗鼓着大肚皮,涨得要破裂似的,一阵风吹来,便掀起一阵阵金色的波浪。 顾澜溪虽然对农事也是了解有限,但是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别家的稻子,而且她也有自己的农庄,也会需要定期去巡查。以往她见过的稻子没有一家像是秦珂这里这样,颗粒饱满,沉甸甸的稻穗都被压得弯下了腰。 她想,即便不用称量,秦珂所种的稻田产量也一定很高。 所有人对收割机的效果都异常期待,顾澜溪也非常谨慎地派人将周边几百米都围了起来。 拉动收割机的马匹是顾澜溪带来的两匹温顺的老马,给两匹马套上了绳套。然后一个三十来岁的驾驶员坐在收割机前面留好的座位前面,轻轻拉动绳索驱赶马匹,随着马匹的前进,下方旋转的拨禾轮将稻穗压下,底下的切割刀割断稻秆顺势倒在集谷台上。 等到上面积累的稻子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触发机关装置,稻谷就会从集谷台掉落,后面的人只需要将掉落下来的稻米装到驴车上拉回家就是。 只不过两个个时辰的功夫,秦珂的这十亩水稻便全部收割完毕,按照这样的速度,一台收割机一天就可以收割四五十亩,这效率简直是以前纯人工用镰刀收割的数倍。 顾澜溪派来的工匠们也一直站在边上紧紧盯着整个实验,生怕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见到这样的效果,恨不得激动地蹦起来。 他们平日里也就是负责一些常用的机械制作,哪里想到能够有一天从自己手中做出如此惊人,又匪夷所思的东西呢。 秦珂倒是一直很淡定,他对系统出品的东西信心十足,若是真的出现问题,主要就是原材料的问题,肯定是不如后世的钢铁抗造。 “此物,甚好!”围观全程的顾澜溪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自从晋阳回京以后,她的情绪便一直不是很高。 她虽然也很是惊讶新奇,但是毕竟见惯了大场面,表情始终淡淡的。 “此物虽然成功,但是还不到面世的时候,图纸同工匠我会带走,你且等我们的消息便是。” 见到收割机实验成功,顾澜溪的心稍稍安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商量正事了。 秦珂虽然知晓她们自有她们的谋划和打算,按理说接下来的事情他不该插手,但是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道:“你们可是打算要批量生产?” 果然,秦珂的话刚刚问出口,顾澜溪的表情便有些不悦。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收割机的制作过程繁琐复杂,尤其是很多零件都是铁器,打磨铸造都需要极其熟练的师傅来做,若是想要批量生产的话,不妨可以试试流水线工程。” “流水线?”顾澜溪的表情稍缓和了些,听到秦珂的话后,对这种从未听过的词汇,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 秦珂点了点头,尽量解释地详细一些:“就是我们可以将生产过程细化成不同的部分,每个人只负责其中一步,简单的部分可以交给普通的工人来做,而那些复杂的地方就交由有经验的师傅来做。周而复始,熟悉自己所负责的步骤后,就会加快生产速度,这样能够整体提高生产效率。” 顾澜溪闻言细细思索了片刻,不光明白了秦珂所说的意思,还想到了另一个方面:“这样做把不同的零件交由不同的部门,还可以更好地对整套工艺保密。” 这样即便有人起了异心,想要偷走制作工艺,也只能偷走其中的一部分。 好吧,秦珂默默点了点头,他从来就没有小瞧过古人的智慧,更何况这几个人还都是世间罕见的奇女子。 “你的意见我会考虑。”顾澜溪看着秦珂的眼神,也越来越欣赏。 也许这个人真的能够帮助晋阳改变她的处境。 顾澜溪是个大忙人,看过收割机的效果之后就带着人走了,就连那个制作好的收割机同参与制作的工匠也一并带走。 不过裴秀却依旧留在了秦珂家里,秦珂估计她应该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监视他,也顺便作为他同顾澜溪交流的媒介。 等顾澜溪的人都撤去以后,秦珂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稻穗,伸手碾去外面的稻壳,看着晶莹剔透洁白如玉的米粒,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够比得上亲眼目睹自身含辛茹苦播撒下的粮种喜获丰收所带来的满足感与成就感了。 接下来秦珂就开始带着人将收割好的稻米装车拉回家,准备回去脱粒。 第50章 打谷机 现如今百姓给谷物脱壳是用木杵石臼,是古代脱壳工具的代表,使用的时候,将稻谷放入石臼中,用木杵捣击,使谷粒与壳分离。 木杵石臼的结构非常简单,易于制作,普通的工匠就可以制作,但是每次脱谷都需要大量的人力,效率也非常低下。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秋收的时候,老百姓一家老少齐上阵忙活,也累得半死的原因。 秦珂想起有次公司团建的时候曾经去过农家院里体验生活,里面就有一台七十年代农民用的脚踏式打谷机,他当时看着有趣,还上手体验了一下。 于是当天晚上秦珂就又拿着炭笔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次没有系统给的详细的图纸,秦珂只能依靠自己的记忆和有限的知识量设计。 还好秦珂之前接收了收割机的详细图纸,而且前一阵子也跟着那些工匠们按照图纸一步一步制造出了收割机,也算是积累了些许经验,毕竟知识都是共通的。 脚踏式打谷机主要由以下部件组成:车架、传动机构、扇形筛、链式输谷器、调节刀、踏板等。 秦珂先画好了车架,车架是打谷机的主体,能够支撑和连接各个部位。然后就是传动轴,还好收割机的时候就已经让铁匠做过了齿轮,应该问题不大…… 陆幼卿洗漱好后见到书房的灯还亮着,就边擦拭着头发边进去看看,推门而入的时候秦珂正埋着头不知道写些什么,连她进来都没注意到。 直到看到她投在书案上的阴影,秦珂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抬起头眨了眨眼,嗓子都有些哑:“你怎么来了?” 陆幼卿沐浴过后穿着素色的寝衣,长发披散在身后,还带着些许湿气。 她见秦珂忙的嗓子都有些干了,就先转身替他斟了杯茶水送到他手边道:“先喝杯水吧。” 秦珂一手接过水,另一只手则握住她的手腕顺势一用力将她拉到怀里。 陆幼卿发现秦珂自从狱中出来后就喜欢时不时地来个突然袭击,只要有机会就会黏在她身边,跟个小狗似的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 这不,他又开始用这种眼神滴溜溜地盯着她,用那种黏黏糊糊的语气跟她撒娇。 “娘子,唔,我手酸了。” 陆幼卿无奈地牵住他伸到她眼前的手掌,轻轻捏了捏,视线却落到书桌上的图纸上,问道:“你这是又在设计什么吗?” “嗯,这不稻米已经收好了吗,接下来就是脱谷,我就想着能不能改良一下打谷机。”秦珂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陆幼卿伸出纤长的手指敲了敲他的图纸,意有所指道:“你这不应该是改良,应该是重新设计新的吧?” “娘子蕙质兰心。” “好了,别又打岔,”陆幼卿总是不理解,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够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地夸人的,“这个看着比收割机要简单些。” “对,这个只需要一两个工匠就能做好,明日我便让裴姐给我找个工匠,用不了两天时间就能做好。” 陆幼卿揶揄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使唤人。” “白给的人才,干嘛不使唤啊。”秦珂反正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而且裴秀搁到现代可是优秀的行政人才。 “你知道让她找人意味着什么吧?” 秦珂用下巴蹭了蹭她微凉的肌肤,闭着眼睛道:“反正我们如今也已经同她们绑到一条船上了,不如就让自己的分量更重一些。而且,我看得出来,你是想为长公主做事的。” 也许一开始陆幼卿只是为了有权势能够保护他们自己而选择读书科举,可是自从那天见过长公主殿下以后,陆幼卿身上有什么地方便不一样了。 她没有说,秦珂却能感受得到。 想要为长公主殿下做事的人数不胜数,而想要入她麾下必须要先让她看到你的价值。 也许现在的陆幼卿还不足以让她看中,但是秦珂相信,他娘子这般聪慧的人,一定会散发自己的光彩。 “你就这么相信我?”秦珂对朝局不了解,甚至连官员的官职都搞不清楚,这样的他却毫不犹豫地选择跟随她的脚步。 “自然。”秦珂立即回道。 陆幼卿闻言笑得异常欣慰开怀,攥着他的手更用力了。 软玉生香在怀,秦珂才没有心思再去画什么劳什子设计图,直接抱着陆幼卿回了房。 秦珂自从上次开始就赖在了陆幼卿的房间里,陆幼卿也没有轰他走,默认他留下。 不过秦珂晚上也只是老老实实地抱着她睡觉,没有越雷池一步,现如今也是陆幼卿准备科举的关键时期,秦珂也不敢做些什么,古代的避孕措施有限,若是闹出人命来就不好说了。 打着蒲扇将陆幼卿哄睡以后,秦珂脑海中开始查阅系统商城。 如今稻米已经收成,他的任务栏里的十积分也已经到账,而且收割机制造成功后系统也奖励了他十积分。 二十积分的也许对于他以后的计划不太够,不过他想着或许步子可以迈大一些,反正系统可以赊账。 第二日秦珂就找到裴秀,想让她帮忙再找两个工匠,裴秀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问,就默默转身安排事去了。 顾澜溪手底下的管事能力不是盖的,都不用等到第二日,当天下午她就把人带到他眼前了。 “家主说了,这两个人以后可以留在你身边,你有什么需要做的,直接让他们做就好。” 这两个人年纪也差不多二十岁左右,是一对亲兄弟,稍微胖一点的是兄长,叫张大,瘦一点的叫张二。 他们见到秦珂以后态度非常恭敬,秦珂也来不及和他们联络感情,直接就让他们按照他设计的图纸开始动工。 修修改改两日,脚踏式打谷机也终于面世。 李南乔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那天那个收割机她就想碰,可惜也只能远远看看。 这次得到秦珂的允许以后,她迫不及待地将打下来的稻谷放入扇形筛中,在秦珂的指导下踩动脚踏板控制转速和方向。 通过高速旋转,将稻粒和秸秆分离并输送到出谷口。 看着从出谷口出来的粒粒分明的稻米粒,站在角落里的裴秀默默转身回房间写了一封奏章。 第51章 产量惊人 花了两天的时间将稻穗脱谷,接下来的就是万众期待的时刻了。 秦珂了解过现如今并没有标准的称重工具,也无法制作出大型货物的称重工具,故而对于粮食测量一般就是测量体积,而粮食计量的工具多为米斗或者斛。 米斗多为方体,口大底小,斗的中间设有一根横杠,与口齐平,这样可以便于提携。制作米斗的木料有楠木、樟木、榆木之类的杂木,这样的木质密致且富有弹性,既不怕水又防虫蛀。 故而一般就只有官府或者地主家中才有米斗,普通百姓家中对于自己收成的粮食大多目测。 不过顾澜溪显然很重视,早早就派人送来了米斗。 此时秦珂家的院子里围满了人,里面大致只有李南乔是自小务农为生的人,她不清楚秦珂的这十亩田中一共产了多少稻米,但是在她的印象中往年家中秋收的时候,收获的稻米连这堆的一半都没有。 将米斗中装满了米,然后再用木尺将上面多余的米粒拂去,使之表面齐平。 秦珂就坐在凉亭中看着他们称重,而裴秀则是站在旁边拿着纸笔记录,就这样忙活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将所有的稻米称量完毕。 十斗即为一石,秦珂十亩田共收成一百零二石,平均下来一亩田能产十石米,裴秀最后到着这个数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种产量简直是骇人听闻。 秦珂在心中默默做了一下换算,一石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120斤,也就是一亩地的产量有600公斤,同系统所言别无二致。 很可惜,这样的稻种不能继续留种,系统说明书里已经详细介绍过,这种高产的稻种都是杂交品种,若是将杂交水稻的果实作为种子种植,就会出现性状分离,简而言之,就是会减产。 而现在普通百姓自己种植留种的水稻都是纯种水稻,这种纯种水稻最大的问题就是优秀的性状无法进行杂交,产量与抗病性不能二者兼顾。 虽然长公主同顾澜溪没有明说,但是秦珂看得出来,她们对农作物的产量这一点异常重视,他看不出背后的原因,但是他确实思考过这个问题。 若是从前,他只想带着陆幼卿过好自己家的生活,那么系统的商城足以满足他们的需求,稻种也好,西瓜种子也好,他只需要每年向系统商城里购买即可。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他们踏上了一条更大的船,也许未来那就不止是一艘船,他需要考虑的就不仅仅是自己的温饱。 虽然秦珂前世不懂农事,但是他也知道高产的农作物当属红薯和土豆,而且它们的淀粉含量高,容易饱腹,最重要的是,它们非常容易留种耕种。 于是秦珂的稻米积分到手之后,就在系统商城兑换了土豆种植。 秦珂没有看到过这个世界的地图,单据根据原身对于冬季的记忆,永安镇的位置应该同前世的南方偏北一点的位置差不多,这样的气温正好适宜种植秋季马铃薯。 正好他同采月楼的西瓜交易已经结束,除了他偷偷在空间里留了一些西瓜,此时市面上已经没有西瓜了。 然而等到第二日一早,秦珂看着空了一半的粮仓以及消失不见的脚踩打谷机,默默地望向了波澜不惊的裴秀。 裴秀面不改色地冲着他颔首,然后轻飘飘地走了。 “……”秦珂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痛。 “娘子,你要替我做主啊!” 陆幼卿看着径直推门而入的秦珂,他一脸痛心地扑到陆幼卿面前痛诉裴秀的罪状。 陆幼卿默默地看着他擦了擦原本就不存在的眼泪,等他表演地差不多以后,才默默将桌上的银票推到他面前。 “……”瞥见上面数额的秦珂当即止住了声音。 “是裴秀刚刚送来的,她说稻米虽然无法留种,但是也想看看有何稀奇,便按照市场最高价收走了其中一半,然后这个是收割机同打谷机的酬劳。”陆幼卿一脸淡定,低头在账本上写写画画。 秦珂有些尴尬地抬起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顾澜溪总共给了他们一万两银票,看来新老板不光背景深厚,还非常慷慨,腰包瞬间鼓起来的秦珂心口也不痛了,一脸微笑地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家里的存款。 暑季卖西瓜同冰块收入共计差不多三千六百多两,再加上顾澜溪给他的这些钱,秦珂就算什么也不做这些钱也足够他挥霍好久。 秦珂同陆幼卿商量了一下,打算给李南乔他们发些奖金,秋收的时候他们每天都忙得头昏脑涨的,他们也不是那种苛待下属的人。 于是当天晚上便买了一扇猪肉准备犒劳一下对方。 买回猪肉后秦珂便带着众人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还好新盖的房子厨房足够大,不然都装不下她们这么多人。 秦珂将猪肉里的肋条专门挑出来准备做一道红烧排骨,其实古人买猪肉最喜欢买肥肉,像是肋条这种骨头多肉质少的部位反而不太受欢迎。 裴秀闲来无事也跟着李南乔进厨房帮忙,见到秦珂熟练地炒色颠勺,讶然地低声问道:“秦郎君一直如此吗?” 李南乔一开始还很不适应,但是时间久了也便见怪不怪了,头也没抬地回道:“郎君有空的时候就会做,他做的菜很好吃,裴姐一会尝尝就知道了。” 裴秀见周围人都习以为常的样子,也便压住内心的惊讶,低头跟着摘菜。 剩下的猪肉秦珂全都炖了,里面还放了一些茄子同白菜,差不多就相当于乱炖。白菜在这里称之为菘,因为一年四季都可种植,是普通百姓家里最常见的蔬菜。 除了肉菜,秦珂还做了一些爽口的凉菜,吩咐韩七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秦珂洗了洗手便去书房叫陆幼卿用餐。 裴秀刚刚来的时候,怎么都不肯同秦珂他们一桌用饭,虽然她是顾澜溪派来监督对方的,但是秦珂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她的上家。 哪里有同上家同桌用餐的呢? 最后还是李南乔硬拉着她坐在她旁边,秦珂也同她解释,他这里就是普通老百姓,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她才肯坐下。 等所有人都坐好以后,陆幼卿才端着一盘的钱袋出来。 第52章 准备县试 “咳咳……那个,我先说几句哈!最近这段时间呢,大家都挺忙的,忙前忙后的,这不嘛,秋收也已经圆满结束了,我同娘子商量了一下,觉得应该犒劳一下大家。” 说着将盘中的钱袋一个接一个地发下去。 “谢谢郎君!谢谢大娘子!” 收到奖金的李南乔等人都喜笑颜开,就连一贯严肃的雷中都露出了笑意。 毕竟没有人会拒绝银钱呢? “我也有吗?”裴秀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有自己的份,她不过才来了月余时间,而且严格来说她是隶属顾家中人。 “对啊,”秦珂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这种事情自然是要一视同仁比较好,不然会让人有所不满,“你既然如今在这里,那自然就有你的份了。” “是啊,裴姐,你就收着吧。” 裴秀含笑着点了点头,也许里面的钱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但是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情感,看着说说笑笑没有任何架子的秦珂,她微微垂下了眸子。 “娘子,尝一尝吧,这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稻米,看看味道如何?”秦珂给陆幼卿盛了一小碗米饭,她晚上饭量不大,故而秦珂也只给她装了半碗饭。 陆幼卿看着碗中晶莹香糯的白米饭,颗粒饱满,色泽透亮,她刚刚踏出书房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米香,令人垂涎欲滴。 吃起来也口感香甜,软糯又有弹性,每一口都能咀嚼出米粒的细腻与韧性,口感绝佳。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米饭,郎君,你种的稻米真是绝了。”韩七早就被这香味馋地忍不住了,见到他们动了筷,就迫不及待开吃。 “搭配着这个尝一尝。”秦珂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她的碗中。 陆幼卿看着色泽红润,口味浓郁的排骨,有些好奇地尝了一口,酱香味瞬间填满了她的口腔,而且排骨的肉质糜烂,充分吸收了调料的精华。 看着她突然亮起来的眼睛,秦珂就能猜出她喜欢这道菜,当即又往她碗中又夹了两块。 裴秀不愧是顾家的管事,她每尝一道菜除了品尝其味道以外,还在心里默默同采月楼中的菜式相比较,研究改良菜谱的可行性。 秦珂可不知晓她吃顿饭都不忘了自己的工作,反正他这顿饭反正是吃的心满意足,尤其是系统出品的稻米口感极好。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秦珂来到这里已经半年多了,还一点辣味的东西都没有吃到过,让他这种曾经无辣不欢的人很是不适应。 此时的秦珂已经将辣椒默默加入了第一批大棚养殖的蔬菜品种。 …… 有了足够的资金以后,秦珂就开始准备下一步的计划。 他让雷中负责找人将原本的稻田同瓜田收拾了,田里剩下的瓜秧和稻杆需要清理干净,如今村里秋收也差不多结束,并不难找人。 收拾干净以后,还需要将田地重新翻整一下,因为土豆的生长对土壤的要求很高,需要松软透气的土壤,故以翻耕的时候,需要翻的深一些。 这也是不小的工程量,不过秦珂如今手中不差钱,多招些人便是。 至于李南乔,则是让她去村中挨个打听有谁的土地打算出卖,她自小从村里长大,让她去做这种事正合适,最好是那种连在一起的田地,有多少买多少。 秦珂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县里的科举考试马上便要开始,他可不放心让陆幼卿自己单独外出去参加考试。 如今陆幼卿是白身,所以她先要参加县里面举行的童试,县试是由永安县的知县主持的,主要的考核内容是八股文和诗赋。 秦珂在陆幼卿备考的时候也顺便看过她的文章资料,结论就是一脸懵,让他一个对文言文都不通的人去学写八股文,简直是要他的命。 而且诗赋那东西,上学的时候让他背的那些诗词歌赋,毕业以后也便还回去了,更别提他那比七岁幼儿好不了多少的字体了。 不过他对陆幼卿倒是有信心地很,如果非要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也无可厚非。 顾澜溪这个老板真的没话说,她知道陆幼卿要参加科举,还着人送来了一辆马车,也不怪乎顾家人才济济,就连秦珂都愿意在这样的老板下面工作。 比秦珂之前家里那辆简陋的驴车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车厢空间也大了不少,还有放吃食同书籍的暗格。 为了方便,秦珂计划前一日先住到城里,他可是记得前世大型考试的时候,周边酒店都水涨船高,想定都不一定能订上。 秦珂想了想,干脆直接在城里租了一套院子,提前找人收拾好,宽敞,有厨房,总比在客栈里方便。 上午的时候秦珂便带着韩七同陆幼卿出发去城里,不得不说,这豪华马车的舒适程度是驴车不能比的,进了城里,发觉今日街上人非常多,有很多书生打扮的人抱着书本在街上行走。 看样子都是来参加科举的人,秦珂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绝大多数人都是十多岁的少年。他们有的面带微笑,充满自信;有的神情紧张,似乎对这场考试感到有些担忧;还有一些则聚精会神地捧着书籍,正在临阵磨枪。 经过主街的时候,他们的对面来了一辆囚车,带队的人秦珂很熟悉,正是当初去他家捉拿他的那个人。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路过他们旁边的马车,正左右环顾盯着周边的环境,秦珂掀着车帘,陆幼卿抬眼望去,也看清了坐在囚车里那个蓬头垢面垂着脑袋死气沉沉的男子。 “这不是我们书院里那个宋耀祖吗?” “你没听说啊,他故意杀人,判了他今天斩首呢。” 秦珂听清了周边人群的议论声,他本以为看到他有今日的下场会痛快,会高兴,可是他的心情却很复杂。 世间种种,皆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裴秀观察纪要: 秦珂平日不拘小节,似是没有等级观念,善待下人,且善厨艺,疼惜妻子。 但有一点,堂堂七尺男儿,却总是粘在娘子身边撒娇,实在匪夷所思。 第53章 县试 夜间的时候秦珂注意到陆幼卿久久没有睡着,轻轻转过身来,发现她正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床幔上的流苏。。 “怎么?睡不着吗?” 陆幼卿慢慢转过脸来瞧着他。 秦珂估计她这应该是考前综合征,安慰劝说她不要紧张什么的感觉都是白扯,想了想,不如让她转移注意力更为实在。 “不如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陆幼卿眨了眨眼,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话说,曾有一修行千年的蛇妖,名为白素贞……” 陆幼卿一开始很感兴趣,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会提问,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睡意也随之而来,再加上秦珂故意将声音放轻放慢,等他刚刚讲到法海诱导许仙给白素贞喝下雄黄酒的时候,陆幼卿的呼吸已经均匀平缓起来。 秦珂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也含着笑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早,秦珂看着怀中毛绒绒的脑袋,陆幼卿昨夜睡得晚,此时还睡得正香,秦珂小心翼翼地起身穿衣。 推开门的时候韩七早就生了火,县试共有五场,每场考试都是整整一天,故而除了需要携带笔墨纸砚等工具外,还需准备水壶与吃食。 吃食最好以干粮为主,秦珂昨日便吩咐韩七去城里的糕点铺各买了一些糕点,从中挑选了一些陆幼卿喜欢吃的,以防太过甜腻,他在准备了一些饼,至于水壶里的水,是秦珂将水烧开后倒进去的。 等粥熬的差不多,陆幼卿也已经换好衣衫,梳洗完毕了。 “先喝些粥吧。”秦珂将冒着热气的粥放在陆幼卿面前,自己则是坐在她旁边为她剥鸡蛋。 陆幼卿捏着汤勺,眼角瞥见他一早准备好的食盒同包裹,又侧头看了一眼正专心致志为她剥鸡蛋的秦珂,暖流从心中淌过。 寻常人家都是妻子为相公打点衣食住行,放在她家,却好似颠倒了身份,秦珂做这些事情做得理所应当,娶妻都难有比他更贤惠的。 简单用过早餐后,秦珂就陪同陆幼卿去考场,其实说是考场,秦珂觉得这更像是顶上遮了瓦片的棚子,简陋地不能再简陋。 不过看周围人都习以为常的样子,秦珂也无话可说。 此时外面已经围满了考生,以及送考的人家,不多时,就叫到了陆幼卿的名字。 “娘子,正常发挥即可,不要紧张。”秦珂将包裹同食盒递到她手里,笑着为她鼓劲。 陆幼卿笑了笑,接过包裹走上前去。 念到陆幼卿名字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无他,实在是因为整场考试中只有她一女子,原本站在秦珂他们旁边候考的还以为参加考试的是秦珂,结果等到陆幼卿拿着包裹走向考官的时候,都惊掉了下巴。 虽说科举考试允许女子参加,但是依旧是被男性垄断的,让女儿接受教育的家庭少之又少,尤其是这种小县城里。 陆幼卿就这样迎着周边人诧异而异样的眼神,挺直背脊,面不改色地走进了考场。 不过很快,便没有人再好奇的盯着她瞧了,随着考生陆陆续续从中厅大堂接过卷之后,按照考卷上的座号入座,就开始投入到了紧张的答卷过程。 陆幼卿分到的位置在考场的北角,这一场为正场,试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而且录取的标准很是宽泛,文字通顺者即可录取。 这对于陆幼卿而言实在简单,但是她也丝毫不敢放松心神。 写完以后,又仔细检查一遍,见无纰漏以后便起身交卷,坐在她旁边的考生见她那么早交卷,不由得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怎么样?累不累?” 秦珂中午的时候让韩七简单买了些饭,坐在马车上解决的午饭,他也不知晓她会什么时候出来,只好一直在外面等着。 见到陆幼卿出来,急忙迎上前去。 “还好。”陆幼卿捏了捏他的手,笑着回道。 “走吧,我们回家。”秦珂将她搀扶上马车,对于周边的议论充耳不闻。 接下来几天每日如此,第二场为初复,第三场为再复,第四、五场为连复。前两场考诗赋,第四、五场考对《四书》《五经》的讲解,此外还要默写《圣谕广训》百余字。 秦珂总觉得县试的考试对基础知识的考察更多,不过想想也是,在古代能够接受教育的人就少之又少,认字认字全靠死记硬背,又没有字典可以查。 考完最后一场,陆幼卿面上也露出了疲惫之色,秦珂接了她便回了租的院子,他提前便吩咐韩七回来烧些热水,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可以洗澡。 洗过澡以后,陆幼卿连饭都不想吃就窝在了床上,还是秦珂端着汤送到床边,好说歹说才用了一些。 “我想继续听那个白蛇的故事。”秦珂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服下摆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样。他低下头看去,只见陆幼卿伸出宛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的藕臂捏着他的衣角。 明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还是固执着想继续听故事。 秦珂只好侧身坐在床边,轻声道:“那我们上次说到白素贞喝下了雄黄酒……” 他刚刚讲了没两句,就见攥着他衣袖的力度松开来,她早已经疲惫地进入了梦乡,秦珂顿觉好笑。 三日后放榜,绝大多数考生都等着放榜后才回家。 第二日,秦珂思量陆幼卿应该需要多休息,也便没有叫她,正好有些事情还暂时不能告诉她。 出了门直奔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将怀中早就画好的图纸递给掌柜,问道:“掌柜的,这种首饰你看看是否可以打。” “这个…”掌柜的捋了捋胡须,抬眼看了看他,问道:“若是老朽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戴在手上的吧,看着花纹样式并不难,不知客官是想要用什么材质?” “整体材质用金,上面的那个主石用红玛瑙,旁边的点缀部分用绿色的翡翠石就好。” …… 第54章 放榜 “大人,这是这次考试的最终录取名单。” 知县看着上面的名单皱了皱眉,明显有些不悦:“这个陆幼卿怎么回事?” “大人,她的试卷经过综合考评,理应是案首。” “理应?什么是理应?一个妇人,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来考场凑什么热闹?程家幼子不是也在这场吗,把他的名字换上去。”知县想了想前一阵子程家送来的厚礼,抬了抬下巴,不以为意道。 “这个……大人,这次情况有些不同。”师爷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珠,凑到他的耳边解释道。 “所以你是说这人背后也是?”知县也想起了上次城隍庙杀人案时原本已经找好了冤大头,谁知道突然上面来人指名道姓地让他放人,并择期抓捕真凶归案。 “没错,大人,说不定上面的人也盯着这次的县试结果,若是将此人划去,恐惹来麻烦。” “那便将她的名次靠后一些,若是让一女子成了我永安县的案首,岂不是要沦为笑柄。”知县沉吟半晌,松口道。 科举贪污舞弊于他而言早便是常态,若是一不小心惹到上面的人下来调查,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无论这个陆幼卿背后是否有人,还是小心为妙。 …… 放榜的日子很快便到了,学子们一早便挤到官府门口。 秦珂让韩七去前面守着放榜,韩七虽然不怎么识字,但是郎君同娘子的名字还是能认出来的。 他则是拉着陆幼卿在后面等着,不想去跟其他人挤,不过,感觉手心里传来的湿滑的触感,扭头看向目不转睛地盯着放榜的布告的陆幼卿,虽然面上始终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但是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她在紧张。 每当听到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传来的呼喊声和悲泣声时,她那如扇子般浓密且修长的睫毛都会微微颤抖着。 韩七在拥挤的人群中一个接一个地寻找自己的目标,他不太识字,故而找的有些慢。 过了好一会,他才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兴奋地叫道:“中了,郎君,娘子中了十六名。” 秦珂跟着喜笑颜开道:“娘子,恭喜恭喜!” 陆幼卿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颗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他们所带的行李早就收拾好,只等放榜后看到结果便直接启程回家。刚刚到家门口,韩七就迫不及待地同李南乔她们分享这个喜讯。 “秦娘子,恭喜!”裴秀是最后才走到陆幼卿面前道喜的。 陆幼卿轻轻颔首。 等不到夜间,陆幼卿便再次为接下来的院试做准备,秦珂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他总觉得娘子的这根弦绷得太紧了。 “娘子,学习要讲究劳逸结合,等到后面的考试是要连续考三天三夜的,你这样光读书也不行的,还要有健康的体魄。” 任由他拿走她手中的书本,陆幼卿轻声道:“我不是每日清晨都同你练那个什么太极了吗?而且你最近每天的营养汤都不断。” “我听说严重在那里考三天,条件非常艰苦,你若是身体跟不上,其他准备再好也没用。”秦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最不济我们就这样种地也能过得很好。” “我……”陆幼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确实给了自己太多的压力,一开始仅仅是为了能让自己有个靠山,不必任人宰割。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滋生了野心。 “世间的路不是只有这一条,我们尽人事就好。” 陆幼卿勉强笑了笑,她不想让秦珂担心,她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些,而是科举背后的利益交换,她这次能幸运地榜上有名,那下次又如何保准自己能得一个公平。 “那到时候就靠你种田养家了,南乔他们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陆幼卿转移了话题。 “稻田同瓜田已经收拾干净了,村里的人一听说有工钱,都抢着来干。至于买地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家里不是实在过不下去,是不会选择卖地的。” 毕竟农民还是以种地为生的,那是他们的根,除非天灾人祸,不然他们不会轻易卖掉手中的地。 不过秦珂出的价高,家里的地有余富的人家也卖了一些,林林总总一共买了不到二十亩地。 “你说的那个什么蔬菜大棚,打算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做?” 秦珂笑着将她拉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往卧室走,边走边道:“好啦,那些事情我来操心就是,我们今日早点休息,我继续给你讲白蛇传的故事。” 一听到要讲白蛇传的故事,原本还有些不乐意的陆幼卿顿时眉眼弯了起来。 “那个许仙看到白娘子的真身就吓死了吗?既然是他所爱之人,他为何要惧怕?”陆幼卿躺在秦珂怀里,仰着头不解道。 “也许他本身就是一个懦弱胆小的人。”秦珂一手揽着她,一手把玩着她散下来的长发,“那如果你是许仙,你会怎么做?” “我?“陆幼卿蹙着眉头想了一会才道:“若我是许仙,同白娘子相处那般久,且不说感情深厚,也总能确信对方是不会伤害自己的,那对方是人是妖,又有何区别呢?” 她似是在说许仙,又好似是在说自己。 身侧这个人身上奇异那般多,同一开始的那个人完全不同,她不是没有猜测过也许他是占了对方躯壳的孤魂野鬼,又或者是成了精的妖怪? 可是有一点她是可以确定的,他永远不会害她。 …… 第二日秦珂便带着李南乔巡视考察买下的田地。 还好,李南乔行事越发稳妥,买下的地虽然没有连成一片,但是也就只分了两部分。 在心目中做好了大致规划以后,秦珂就准备回家了,不过看着在半路上拦住他的吴婶,不解地皱了皱眉。 吴婶也是吴家人,算起来同吴村长也是亲戚,住在清河村西边。 秦珂以往同她没有任何交集,实在想不到对方所为何事。 “秦珂啊,听说你最近又买了许多地啊,看样子是赚了不老少钱啊。”吴婶的态度显得殷勤地有些反常。 “啊,还好,不知吴婶是有什么事吗?” “我看看你这也是个命苦的孩子,爹娘早早就去了,都没来得及跟着你享福。” 秦珂默默地等着她的下文。 “你们家里连一个能主持大局、拿主意的长辈都没有,这样下去怎么行呢?再看看我们村里那些和你年龄差不多大的,人家孩子都能满院子跑了,而你现在膝下还空着呢,我隔壁村里家里有个表侄女刚及笄……” 秦珂眨了眨眼,好似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第55章 吃醋 秦珂委婉地提醒她:“吴婶,我已娶妻。” 接受现代教育的秦珂,一夫一妻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去找别人,也想不到居然有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劝说他纳妾。 “哎呀,我那表侄女也没有太高的要求,而且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你现在有那么大的家业,几个人还是养得起的。”吴婶却是不以为意。 寻常百姓娶妻之后甚少听说纳妾,他们最多是偷偷腥,那是因着家境贫寒,根本养不起那么多人。 而县城里稍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不光如此,他们出去寻花问柳也是常事。 当然,寻常人家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大户人家去做妾,不过也架不住有的人家拼命将女儿送进去,就是为了能够帮衬家里人。 吴婶口中的表侄女家便是如此。 她以为世间男子多是如此,有钱有势后抛弃发妻的比比皆是,更何况陆幼卿的来历也着实上不了桌面。 秦珂扯了扯嘴角,话不投机半句多,也不想同她多说什么,直言道:“吴婶,你也不必费心,我家是由娘子当家的。你那个侄女若是条件不好,可以来找南乔,南乔会给她安排个差事。” 吴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就没见过在大庭广众下说自己惧内的。 “那个,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说罢,秦珂就抬脚走了,生怕对方拉着他又说个没完没了。 秦珂本来觉得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回到家之后就把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然而,他显然低估了李南乔的忠心程度。 当然,李南乔的忠心的对象是陆幼卿。 他不知晓她是怎么同娘子说的这件事情,陆幼卿白日的时候一切如常,吃饭的时候他夹给她的菜也都吃了,同她说话她也无有不应。 然而入夜后,推了推被反锁的房门,秦珂愣了半晌。 “娘子?” 秦珂站在门口抬眼望了望天,想起下午李南乔看着他的时候心虚的模样,磨了磨牙齿,他非得给她扣光这个月的月钱不行。 陆幼卿坐在床沿看着原本站在门口的身影静默了半晌后就悄然离去,忍不住咬了咬唇瓣,她是不是太过斤斤计较? 明明秦珂已经毫不犹豫地拒绝对方了,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还是这样小性将他关在门外,他是不是生气了? 陆幼卿心乱如麻,一会为有人想给秦珂塞人而酸涩,一会担心他会生气而懊恼,内心又斥责自己任性。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起身推开门看看的时候,窗边突然传来了淅淅索索的动静。 当有人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定然也会为你留一扇窗。 还好现在天还未凉,卧室里的窗还留着缝,将摘来的花叼在嘴里,双手撑在栏杆上。 出来起夜的裴秀看着窗户前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无语凝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家自己爬自己家窗的,抬头看了看夜空的繁星点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扭身回了房间。 陆幼卿支开窗户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月光如水,温柔地倾洒在秦珂的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皎洁的银纱,他抬起眼看着陆幼卿,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下一秒,将含在口中的泛着盈光的野花递到她的面前,眼神清澈明亮,坚定中带着温柔。 那是少年人赤忱的爱意。 陆幼卿想,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幕,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而有这样一个人,如夜色中的一颗星,怀着满腔的爱意,站在她的窗前,只为哄她开心。 秦珂见她接过了他手中的花,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一朵娇嫩欲滴的桃花,就知晓她此时已经不生他气了,就急忙顺着窗子爬了进来。 “放着好好的门不走,爬窗户像什么样子。” 她的语气娇嗔,里面却没有一丝责怪。 “若是不爬窗户,怕是不知何时才能进娘子的门了。”秦珂噙着笑一步一步贴近她,直至两人之间毫无缝隙,几乎贴在一起。 陆幼卿的脸上起了淡淡的红晕,低着头不敢看他炙热的眸子,那里面的情感炙热地仿佛能够将她烫化。 直至觉得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忍不住抬手试图推了推他。 秦珂见她的耳朵都似是染上了红晕,知晓她是害羞了,笑着低头亲了亲她小巧的耳尖,惹得她浑身颤栗。 将手环在她的柔软的腰肢上,将她拥进怀里,轻声承诺道:“那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陆幼卿当然知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慢慢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你今日可以做到,明日可以做到,可是谁又能保证以后呢?”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秦珂若不是凝神去听,都难以听清。 男子自古多情,三心二意,她见过太多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的男子了。 她的父亲曾经也那么珍重她的母亲,可是转眼间便爱上了另一个人。 秦珂知晓她这是缺乏安全感,在这个女性地位低下的年代,她们能依靠的好似就是父亲或者丈夫的爱,可是那又是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知哪一刻就消散了。 “那等娘子考中秀才,有了官身以后,旁人就会称呼娘子为一声陆大人了。说不定哪一天,等娘子官位越做越大,旁人都会小心翼翼看娘子的脸色。”秦珂换了一种方式。 既然别人给的安全感是飘渺的,那不如将一切都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陆幼卿低眉沉思,似乎将秦珂的话听了进去。 秦珂显然不知道他给陆幼卿埋下了一颗腹黑的种子,她的占有欲也从内心开始发芽。 “而且娘子,我没有多大的野心,只想安安静静过两个人的生活,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陆幼卿低声呢喃着重复他的话。 “对,我的心很小,只装的下一个人。”秦珂点了点头,然后笑道:“娘子你吃醋了,其实我很开心。” …… 小剧场 多年以后,依旧有不死心的人想从秦珂这里入手,往他身边送人。 已经官拜二品的陆幼卿知晓此事以后,第二日朝堂上就开始有人弹劾他管家不严,纵子扰民……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往秦珂身边送人,甚至未嫁女子都远远离他三丈远。 第56章 建暖棚 秦珂睁眼看着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的陆幼卿,绵长轻柔的呼吸正巧落在他的脖颈处。他也不着急起床,静静欣赏着她精致的五官,皮肤白皙娇嫩,眼帘紧紧闭着,原本清冷的容颜此刻柔和很多。 秦珂知晓,倘若她睁开眼睛望向他时,眼中会漾起柔和缱绻的水波,那是独属他一人的温柔。 忍不住抬起手来触了触她挺俏的鼻尖,然后俯身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还在睡梦中的陆幼卿被面上的痒意吵醒,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刚刚睡醒的语气还带着几分娇:“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该起了。” 愣了一小会,她终于清醒过来,推了推秦珂在她腰上捣乱的手,道:“别闹了,快点起。” 秦珂快速着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趁着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穿好衣服出门去了。 李南乔一早就看到秦珂看向她的眼神阴恻恻的,忍不住缩了缩肩膀,道:“东家,我错了。” 秦珂就这么阴着脸盯着她,直看着她的头越来越低,快要低到尘埃里去,才粲然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做的很好!” 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的李南乔挠了挠头,看着眼带笑意的陆幼卿,跑上前去低声问道:“娘子,东家这到底是生没生气啊?” “他这是逗你玩呢。” 陆幼卿又何尝不明白秦珂为她的考量。 李南乔虽然还是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清楚了一点,那就是对陆幼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件事情她没有做错,也做得很好。 日子继续迈上了正轨。 秦珂将兑换过的马铃薯种子放到仓库里,土豆种子通常是小而坚实的,形状呈圆球状,类似于一颗小小的豆子,表面光滑,有时会有一些微小的突起或凹陷。 他先带着人将二十亩的土豆种子播种下去,早先就已经让雷中找人将土地深耕起垄,他只需要保证差不多的间距将其播种下去即可。 没用两天时间便将其播种完毕,虽然其他人都不知晓秦珂种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想到他之前种出来的从未见过的西瓜,自然也便觉得他一定有所考量。 土豆三个月成熟,只需要在此期间注意清除田地里的杂草,注意排水即可。 忙完了最紧要的事情,接下来就是建造大棚,建造大棚既耗人力,又耗财力,还好他现在的腰包很鼓,能够撑得起他这么造。 不过,秦珂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裴秀,即便他没有钱了,到时候找老板支也是可以的吧? 现代想要建造大棚都是用的塑料膜,保温又透光,可是现如今没有这样的条件。于是秦珂建造暖棚的时候墙体设计的非常厚,采用半地下式和地上烧炕式,土墙和地下都留有烟道,这样烧火升温的时候就可以排掉烟火,而不至于熏到菜和人。 屋顶是用竹子做的骨架,到时候直接在上面盖篷布就好。 同时,为了防止冬季的大雪压坏棚顶,他还将屋顶设计成非常陡峭的“人”字斜坡,比寻常的屋顶要斜,这样下雪的时候积雪就会顺着斜坡自动滑下去。 盖造暖棚需要有经验的工匠,秦珂从城里请了几个,他们对这样的设计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并不像是人住的,但是秦珂给的钱多,他们也就按照吩咐办事。 清河村的村民原本秋收以后就没什么事了,他们虽然不知道秦珂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他请村民里来盖房种地,还每日都给工钱,比之城里的工钱都不少。 他们都非常乐意,就这样整整忙活了一个月,一排排长矮坡四四方方的房子安静地矗立在空旷的田野上,每一栋房子间隔两三米的距离。 秦珂之前兑换了土豆及种植技术,目前还有15积分。 大燕朝虽然不属于他认知里的朝代,但是有很多地方还是一样的,就比如说蔬菜品种的缺乏。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难以习惯的一点,每天就算他换着花样做饭,能做的东西也就那么两种。 大燕朝的蔬菜除了他熟悉的菘,也就是现在的白菜,茄子以外,也就还只剩下了韭菜。 不过古代韭菜产量少,而且没有大棚种植技术,一到冬天想吃点新鲜韭菜就更难了,故而只有达官显贵才有更多机会享用,自然就成了奢侈品。 秦珂思量许久,决定率先在暖棚里种植韭菜,西红柿和辣椒。 在商城里兑换了西红柿和辣椒种子,他也不是不想兑换更多的品种,但是这两种已经是他实在忍受不了才兑换的,若是按照历史进程,他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吃到这些东西。 他知道他接二连三地拿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有些冒险,但是他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而且冥冥中,他有种感觉,长公主并非没有察觉出他的神异之处,只是她选择了沉默,他能够带来的益处足以让她忽视这些东西。 …… 而被秦珂念叨的长公主此时正半躺在床榻上,姿态慵懒,不过细看的话,却能看出她的脸色带着几分苍白。 “殿下,宫里派了太医来为您诊脉。” “呵,我的好父皇真是不放心啊。”晋阳嘴角挂着几分嘲讽,“让他进来吧。”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地行礼,眼角瞥见雍容华贵,姿容清浅恍若谪仙的长公主殿下,搭在她手腕的手,拼命克制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抖。 他也知道他领的这是个两处不讨好的差事,长公主回京路上遇到刺杀,身体有损,一直卧床休养。 陛下遣他为长公主诊脉,以查明实情,长公主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一个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章太医,本宫的伤势如何?”晋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深意和威胁。 寝室里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回殿下,殿下伤势伤到肺腑,还需好好将养,不宜操劳奔波。” 仿佛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晋阳收回皓腕,淡淡道:“希望章太医能够如实禀告父皇,让父皇不必担忧。” 听懂了长公主口中的深意,章太医忙叩首称是。 等他提着医箱踏出门后,一直安静侍立在一旁的侍书低头道:“殿下,需不需要我……” “不必,他是聪明人,是聪明人就该知晓如何做。” 第57章 反意 “殿下,萧侯爷到了。” 门外通报的时候刚刚落下,一个身材伟岸,英气逼人的男子就大步流星地踏进了屋子。 他脸上的胡须像钢的刷子,脸部轮廓棱角分明,细看去,便发现他的眉眼同晋阳有几分相似,腰杆挺拔,脚步中却带了几分急切。 “祖父。”晋阳刚刚掀开被角准备起身,对方便三步并做两步大步跨到她面前,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别动,好好躺着。”萧侯爷的两鬓虽然已经花白,但是精神却很抖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坐在床榻前的矮凳上,凝着眉头仔细端详了她一会,见她精神尚可,才轻轻吐了口气,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回京就听说你在战场上受了伤,回京的路上又遇到了刺杀,说你生命垂危,还有说你武功尽失的,你这身体真的……”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触到她的伤心处。 晋阳见他风尘仆仆,就知道他怕是连自己的府邸都来不及回,直接奔来长公主府。 微微勾起唇角,笑着安慰道:“祖父,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吗?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就是了。” “刺杀你的人查清楚是谁了吗?到底谁那么大胆子,是当我老了拿不起刀了是不是?”萧候越说越气,甚至控制不住直接站起身来,在床榻前来回踱步,“是太子,还是老七?” “也许是我的好父皇呢?” 萧候闻言,动作凝滞了片刻,才回过头来,原本愤懑的神情此刻带了几分哀痛:“他竟是连你也容不下了吗?” “他对母后下手的时候,就已经容不下我了。”晋阳却是早就认清了这样的事情,对于至亲之人的伤害,她已然能够坦然接受。 对她而言,那不是她的血脉至亲,而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 而帝王,对她忌惮,对她猜疑。 萧侯有些心灰意冷地坐回矮凳上,他其实并非没有察觉,他急流勇退,交出手中兵权,不就是为了侯府一家的安稳吗?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帝王的狠心,狠心绝情到连自己的女儿都容不下。 “战事胶着,可是后方补给的粮草却迟迟不到,除了他,谁还有这样大的胆子呢?”晋阳想到在战场上无辜送命的战士,心中对他的恨意更深。 一个帝王,仅仅因为心中忌惮,居然置国家危亡而不顾。 这样的朝廷,真的还有未来吗? “你身上留着萧家人的血,他怕你成为下一个萧家军。”萧侯爷垂着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问道:“你以后有何打算?我还未至京城,便听闻坊间流传着你爱民如子的贤名,这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怕是更容不下你。” “养伤期间,凑巧碰见一奇人。那物件便是出自他手,我将其免费租借给农户,却高价卖给世家同富商,用赚取来的银两免费为百姓布施。” “你这是为何?”萧侯一时没有理解她的意图,他知晓晋阳是思维缜密,行事周全,万万不会做无用之事。 晋阳微微一笑,道:“那些流言亦是我派人传出去的,想必陛下也早已听闻,我就是要让他知晓,我在民间的声望越大,他便越容不下我,估计此时正想着如何将我撵到封地去。” 他此时正派太医来查她的底细,看她是否真得再也不能上战场,消息一旦确认,估计年后让她去封地的旨意便会下来了。 萧侯打量着晋阳的表情,心灵福至道:“你是想去封地?” 见到晋阳点了点头,他猛地站起来连声道:“不行,绝对不行!凉州那是什么地方,土地贫瘠,资源匮乏,连税收估计都难以收上来。他当初给你指封地的时候,是你拦着我不让我上奏。一个战功赫赫,在边境保家卫国的公主居然连一个好点的封地都不舍得给,简直荒唐至极!荒唐至极!” 晋阳拽了拽他的衣袖,柔声解释道:“祖父,你莫急。如今我在京城步步维艰,太子老五老七他们都视我为眼中钉,父皇也愈发忌惮我,与其留在这里面对数不清的明刀暗箭,还不如早早就封发展自己,待到京城局势稳定,无论谁坐上了那个位子,到时想要拿捏我,也要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份实力。”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 萧侯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怔了怔,见寝内没有其他人在,才小心着对着她低声问道:“你可是有了想法?” 晋阳微微抬头,那对犹如星辰般漆黑深邃的眼眸坚定而果敢,透露出一种万夫不可当的决心和勇气。 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侯爷心中有了数,又重新坐了回去,问道:“虽然这几年我不事朝政,但是这胳膊腿还是能动弹,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开口。” “目前还真有一事想要麻烦祖父去办,我记得锦州刺史曹敬中曾来侯府走动。” “确实。”萧侯点了点头。 “目前院试在即,我想祖父能够给锦州刺史去信一封,”晋阳笑了笑,轻声道:“自然,并非需要他徇私舞弊,只需要他能够给该给之人应得的公平。” …… “殿下有言,锦州科举陆姑娘尽可施展所长,定会保证给姑娘一个公正的结果。”追风并不理解殿下为何传信给他,让他务必亲自走这一趟传达殿下口谕。 在他看来,一个仅仅只是通过县试的乡野女子并不值得殿下费这般心思。 他哪里懂得晋阳恩威并施的御下之术,她做了的事情,必然需要他们知晓,她们才会对她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陆幼卿代表的不仅仅她自己,还有世间无数困于宅院不得志的女子。 一个经历了世间疾苦的人,心性非常人所能,而且她的背后没有世家的牵扯,日后能够成为她最锋利的一把刀。 目前,就且看她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吧。 果然,陆幼卿面上先是露出惊诧之色,而后又恭恭敬敬躬身行礼道:“民女多谢长公主。” 第58章 出发锦州 长公主除了给陆幼卿送来一颗定心丸,还给了她一封名帖,那是锦州白鹿书院的入门帖,让她抵达锦州后可以去书院里求学。 看来长公主不仅关注着陆幼卿的科举进度,还了解他们的需求,这样的人,人格魅力无限,也不怪乎愿意为她做事的人那么多。 陆幼卿如同抚摸稀世珍宝一般轻轻摩挲着那张名帖,表情复杂。 曾在闺阁时,她就听闻长公主的种种事迹,心中对这位传奇女子充满了敬仰和好奇。当长公主班师回朝的消息传来时,她还偷偷与好友一同跑到客栈的窗边,想要亲眼目睹长公主的风采。 身着银色盔甲的长公主坐于马上,身姿挺拔,面容威严而,目光坚定而锐利。 那样一个传奇的女子,如今,她有机会追随在她的身后。 秦珂不知晓娘子此刻陷入了追求偶像的狂热中,他正掐着手指头算日子,距离院试也就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看样子,他们需要即刻出发去锦州,陆幼卿没有经过夫子指导,只是闭门造车,想要通过院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家里这一摊子事也需要仔细安排好,时间紧急,秦珂急忙起身出门。 还好这段时间已经将这几种作物逐步种植下去了,剩下的就是好好照料,待到天冷以后注意生火控制温度即可。 不过这也是一件需要细心的工作,招人的话还是以女性为主。 正巧现在农闲,家里的妇人都无事可做,秦珂招人的消息刚刚传出去,来他家里面试的人就已经堵满了门口。 “那个秦珂啊,你小时候还经常来我家玩耍呢,可别忘了啊。” “你这套什么近乎啊?招人做工还是得身体好,咱们村里谁还能有我身体壮实?” …… 秦珂压了压手,扬声道:“各位,安静一下,我知道大家的意思,这样吧,你们有意向的先去南乔那里登记一下,到时候有结果了我会通知大家的。” 近些日子,村民们在秦珂那里赚了不少钱,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听他一说,当即都老老实实跑到李南乔那里去排队登记。 每个暖棚都至少需要专人负责,他一共盖了九个暖棚,故而最起码要招聘九个人,但是先李南乔报名的最起码得有三十来个人。 其中上有四十来岁的妇人,下有豆蔻年华的姑娘,秦珂捏着笔挑挑选选了很久,有些不熟悉的人就问李南乔,优先选择办事爽利比较细心的人,然后又从中选择家境比较困难的人家。 他还在其中看到了秦家的人,秦家人自从他从狱中出来后就怕他来找他们算账,后来知晓他找到了靠山,更是躲着他走。 如今哪里想,他们又想来他这里凑热闹,秦珂想都没想就将他们的名字划掉。 除此以外,冬季百姓家里取暖都是靠木炭,到时候暖棚取暖也是主要靠木炭,秦珂目前并没有在这个世界发现煤的存在。 这样暖棚就需要大量的木炭,趁着现在天还未冷,就要开始着手烧炭储存,反正村子挨着山,山上有大量的树木,不愁不够用。 古人烧炭的手法已经非常成熟,这件事情可以让雷中负责,韩七总归不如雷中压得住阵势。 最重要的是,还需要有人总管统计记录农作物的生长记录,统筹掌控全局。 想到这里,秦珂悄摸摸地将眼神投向了面无表情的裴秀。 “何事?”裴秀抬眼波澜不惊地瞧了他一眼,秦珂这副求人办事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 “那个,”秦珂搓了搓手,笑容有些殷勤:“裴管事,裴姐,你瞧瞧你在我这里也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这些日子是不是挺无聊的?” “并无,我可当做休假。” 秦珂见她不搭自己的茬,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裴秀见他冲着自己笑得愈发灿烂,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亮光,轻轻勾了勾唇角:“说吧,需要我做何事?” “就是我和娘子过两日就要出发去锦州,家里这些事情需要有人帮忙看着。” 他一出口,裴秀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可。” 一贯秉承着裴秀言简意赅的风格。 顾家主派她来的时候虽然只是吩咐说让她负责监视秦珂,但是自从之前秋收的事,她就已然看出秦珂此人有很多能力,能为很多常人所不能为。 更何况,之前秦珂风风火火建造暖棚的时候她已经传奏疏给家主,家主已经回信给她,说尽可任由他施为。 她听得出家主的意思,而且她也能够想得明白其中关键。 秦珂建造这么多暖棚,花费良多,种出来的蔬菜肯定不是只是为了自己的吃食。既然如此,那么就定会往外出售。 最佳首选自然就是顾家的采月楼。 只要是为了家主好的事情,她都会去做。 秦珂没有想到她答应的那么痛快,不过总算将事情安排顺当,秦珂当即轻快许多,一脸雀跃着去找娘子去了。 陆幼卿自然也没有闲着,除了读书,她还将她同秦珂出行的包裹收拾好了,看着这两箱子的行李,秦珂偷偷凑近她轻声道:“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带的?” 陆幼卿知晓他的意思是放进他的芥子空间里,想了想,将大额的银票递给他。 行吧,这是拿他这里当保险库了,秦珂当即将银票收了起来。 他们路上肯定会带着其他人,他的空间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其实知道陆幼卿也是不想让别人察觉他身上有奇异之处,平日里还是越少用越好。 不过秦珂喜欢凡事多做准备,以防万一。他除了偷偷在空间里存了很多粮食,还带了一些衣物之类的生活用品,这样即便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能有所应对。 就这样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终于安排好所有事情,秦珂就带着陆幼卿踏上了去往锦州的路,他们只带了李南乔一人,韩七同雷中都留在了家中负责家中的土豆同暖棚。 第59章 书院 路上奔波了好几日才抵达锦州,秦珂跳下车活动了活动身上快要散架的骨头。 前世有时候需要出差,近些的地点他都会开车去,开两三个小时的车他都会觉得累。更别提这种没有减震的马车,再加上泥土路崎岖不平,秦珂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坐烂了。 相对于秦珂来说,李南乔和陆幼卿反而习惯的多,陆幼卿还能在马车上看书,秦珂没有吐出来就算不错了。 伸手将陆幼卿接下来,他和陆幼卿都是第一次来锦州,李南乔之前倒是来过这里买硝石,但是也没怎么逛过。 三个人抵达锦州后先是找了一家客栈先修整一下,他们估计会在这里逗留一个多月的时间,总是住客栈也不合适,修整好了以后还是应该找个房子住比较好。 不过秦珂都来不及出门打听,第二日一早店小二就过来敲门说有人找他。 他一开始还摸不着头脑,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谁也不认识,谁会来找他呢? 下去一看是一个穿着墨色衣衫的男子,身材精瘦,目光炯炯有神,他见到秦珂后跨前两步拱手说道:“在下顾钟,顾家主遣我来接几位去宅子。” 秦珂‘哦’了一声,看来顾澜溪早就知道他们要来锦州,便找人盯着他们的行程,估计他们昨晚一入住客栈,就得到了消息。 让他们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才来这里接他们。 顾家在锦州的府邸气势恢宏,占地宽广,两侧立着精美的石狮子。 跟着顾钟踏入院内,一条宽敞的青石路通向正房,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低调中又显露着奢华。 这应该是目前为止秦珂来到古代后见过的最宏伟的院落。 此时顾澜溪应该正在书房忙碌,顾钟问询了侍女,这才转道带他们来到了书房。 “家主,他们到了。”顾钟叩了叩门。 ‘吱呀’一声,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侍女打开门,道:“家主说让两位进去。” 当秦珂与陆幼卿踏入房间时,一股淡雅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正中央放置着一尊精致的香炉,轻烟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 屋内布置典雅,古色古香的家具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细节之处尽显匠心独运,墙上还挂着几幅山水画卷,笔触细腻入微,墨韵悠长。 而这座府邸的主人正端坐在书桌前,面前摞着厚厚的一叠账本之类的东西,见到他们两人进来,顾澜溪才抬了抬眸,直截了当道:“院试前你们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一会顾钟会带你们去梨香院,那里虽然偏僻些,但是清幽安静,正适合你们,若是有什么需求,便找顾钟。” 行吧,秦珂也已经习惯了她们这种行事风格。 “多谢顾家主体恤。”陆幼卿欠身行了个礼。 秦珂看出来了,顾澜溪是真的忙,她冲着他们摆了摆手便又继续处理事务了。 梨香院位于顾宅的西北角位置,一色水墨砖墙,青瓦花堵,绿柳周垂,院中点衬着几块山石,确实如同顾澜溪所言曲径通幽,是个清闲修养的好住处。 而且此院落还单开一角门,方便他们出门通行。 而且中午的时候,顾钟还给他们送来了饭菜,将其放在桌子上后,微微欠身道:“每日三餐,我都会按时送到,各位如还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吩咐。” “麻烦你了。” 顾家的饭菜有很多同采月楼相似,看来厨子都是一同培养出来的。 夜间将行李简单收拾好后,陆幼卿躺在他怀中才有些忐忑道:“不知道夫子会不会同意收我?” 秦珂抱着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轻声道:“既然长公主殿下给了名贴,他怎么也会看殿下的面子吧。况且,你这么聪慧,谁看到都会喜欢的。” 不光聪颖,还非常自律,这放在现代妥妥的学霸人设啊。 哪个当老师的会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你可知晓杨夫子是何人?”陆幼卿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秦珂当然不知晓,他连官职都搞不清楚。 陆幼卿也不指望他知晓,自顾自地道:“杨夫子曾是长公主太傅,后来年迈致仕,没曾想他如今隐居在白鹭书院里讲学。” 秦珂听明白了,这长公主是将自己曾经的老师引荐给陆幼卿了。 这简直是莫大的殊荣啊! 怪不得陆幼卿后来再提起长公主态度会那么恭敬。 一直到第二日陆幼卿心里都很是忐忑,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弄得秦珂都跟着有些紧张。 书院的位置位于锦州的郊外,环境清幽,下了马车,秦珂便见两个穿着青衣的小厮正守在书院的门口。 见几人走近,其中一人打量了一下秦珂他们以后,态度有些倨傲道:“此乃白鹭书院,闲人免进。” 白鹭书院在锦州是名气最大的书院,其中很多夫子曾考中过进士,故而寻常人家想要进入书院都非常困难。 陆幼卿将名帖递了过去。 小厮原本还有些倨傲地神情看到名帖以后顿时变了,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陆幼卿一眼后,弯腰恭敬道:“几位请随我来。” 曾经陆幼卿只听说过书院,却从未有机会进来过,心中对此充满了好奇。跟在小厮身后,不住地打量着书院的环境构造。 此刻应当正是授课之时,远处有朗朗的读书声传来,也有许多身着青色书生袍的年轻学子们正手捧着书本摇头晃脑地习读,弥漫着浓厚的学习氛围。 小厮带着他们穿过众多楼阁,越往里走便越清净,一直走到书院的最深处。 待他禀告后,陆幼卿才被引进去,至于秦珂同李南乔则是让他们在外间的石亭中等候。 给了秦珂一个安心的眼神,陆幼卿深吸一口气踏入了房内。同顾澜溪的书房相比,这里可谓称得上简陋至极,但是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籍,字帖、书画满墙都是。 满室墨香。 “学生陆幼卿见过杨夫子。”陆幼卿躬身作揖。 杨敬之扶须仔细打量着她,也未叫她起身。 陆幼卿像一尊雕塑般始终维持着这个姿势,空气仿若凝固了一般突然安静了下来。 第60章 浴池 “行了,起来吧。” 半晌后,杨敬之才出声,眼神中也带了几分满意之色。 “听闻你已然考过童试,但是想要做我的学生,这还仅仅不够。” 而且相对于大多数考生来说,陆幼卿的年龄已经不占优势,自小求学的学子们十几岁便会下场。 “还请夫子考较。” 杨敬之随口考较了几个问题。 他盯着陆幼卿答题时的神情,沉稳从容,辞音畅达,后面的问题便一题急似一题。 案上的香烟丝丝缕缕升起。 陆幼卿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只来得及跟随他的问题往下答,背脊都隐隐出了一层薄汗。 半晌过后,杨敬之深深看了她一眼。 前几日,京城传来了书信,请他闲暇之余教导一下此人,虽然他只教导了长公主两年时间,但是她亦是他的学生,还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他虽然应下,但是也起了好奇之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殿下请她出山。今日一见,她虽然不如长公主殿下当年惊才绝艳,但是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想到这里,眼中还带了几分可惜。 资质上佳,可惜身为女子之身,日后即便进去朝堂也前程艰难。 “将这本文集拿回去看熟,日后每日卯时来我这里。” 看到陆幼卿抱着书出来,秦珂急忙上前两步问道:“怎么样,可还好?” “夫子让我明日来此读书。”陆幼卿望着秦珂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 居于书院后鲜少外出的杨夫子收了一个学生,书院里的学生都异常惊奇,要知道想成为杨夫子学生的人数不胜数,可是无论多少人递拜帖想要求见,他都一律不见。 如今竟然突然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据说还是来自乡下的女子为生,简直是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学院的学子们对此人是又好奇,又嫉妒,又不满。 于是第二日陆幼卿换了一身学子的青色长衫来到书院,走在路上的时候,其他学子都盯着她瞧。 经过毁容的事情,她对这样注视的目光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目不斜视地抱着书本从青砖小路上走过。 学子们见她的身姿高挑轻盈,长发如丝般飘动,面容精致气质清冷。 翩翩佳人,原本还引起了一些气血方刚的学子的心思。 可是时间长了,他们发现这个新来的学子学识很好不说,还比他们卷。 每日来的早不说,还等夜深了才走。 这就激起了其他人的胜负欲,输给其他人便罢了,要是输给一个新来的女子岂不是就太丢人了。 秦珂可不知道白鹭学院里其他学子的心思,陆幼卿早出晚归,每天都忙得没时间跟他说话。 他郁闷,但更心疼。 但是这是她一个人的战役,她不光为了自己,还承载着长公主的恩德,不得不逼迫自己做得更好。 秦珂能做的只能在生活中多加照料她,每日晚上去书院门口接她时,陆幼卿上了马车以后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就靠在秦珂身上闭眼休息。 其他的时候秦珂就在锦州城里转悠,转悠转悠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新的想法,就回到梨香院里开始写计划书。 拿出他前世做项目的劲头,肝了两天才弄出一份好的项目计划书,其实主要是不熟悉古代的毛笔字,写错几个字就要重新写,哪里跟在电脑上似的想怎么改怎么改。 秦珂拿着这几日的成果,让顾钟代为通报。 这次顾澜溪倒是清闲,秦珂来的时候她正在靠在栏杆前喂鱼,见她来了就拍了拍手走回了凉亭里。 周边的侍女立即端了一壶热茶过来。 “怎么?今日找我是何事?”顾澜溪端起薄胎茶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秦珂将计划书推到她面前,道:“我最近有个想法,想让顾家主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顾澜溪打开以后,先是嫌弃地望了一眼秦珂,而后才低头仔细看内容。 秦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也知晓他的字确实写得不怎么样,但是至少比一开始进步多了。 顾澜溪越看越惊讶,她本以为对方擅长种田农事,却不曾想他对商业的嗅觉也很灵敏。 见她一时没有出声,秦珂就在旁解说道:“如今天气愈发冷了,若是夏日,百姓自是可以日日沐浴更衣,但是到了冬日,天寒入骨,柴火木炭又贵,寻常人家舍不得烧柴煮汤沐浴,若是有个地方可提供沐浴,岂不便利?” 他近日里走到街上,经常可以闻到过路人身上的汗臭味,有些人的头发乌黑发油,一看就知晓多日都不曾清洗过了。 就连他们家里如今不差钱,也是做不到日日沐浴的,更何况是普通人家。 “你既然都已说了炭火很贵,这不就是意味着成本会居高不下,寻常人家照样还是舍不得花钱。” 秦珂指了指计划书的后面几页,道:“所以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分为贵宾区和大众区,大众区的目标人群自然就是普通百姓,设置混汤池;而对于贵宾区,就是单人池,不同的区域收费标准不同。” 陆幼卿也知晓其实赚贵宾的钱最是好赚,那些世家贵族也好,富商们也好,都是舍得花钱消费的主。 无论什么时候,二八定律都是适用的,世间财富十中之八握在这些人的手中,而剩余部分才分摊在绝大多数人的手中。 陆幼卿翻到了贵宾区域介绍的那一页,指尖轻点,问道:“这是何意?” 围棋,骰子她还是知晓的,但是这个麻将,桌球,就闻所未闻了。 “就是一种休闲消遣,若只是泡澡,那么他们在家里也可以泡,想要吸引他们就要有特色。” 秦珂笑了笑,麻将这种娱乐活动,只要面世,就定然会吸引一众人等,在后世如此,在这种冬季根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时代更是如此。 “你可设计好了图纸?”顾澜溪一看计划书就知道这个工程并不小。 秦珂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动了心,当即从怀里掏出了浴池的设计图纸,为对方仔细解说。 第61章 瑶池仙浴 顾澜溪安静听完了秦珂对设计图的解说后,问出了关键的问题:“既如此,对于浴堂的利益分配,你是如何打算的?” 她将问题抛到了秦珂面前,试探他的心思。 对于这个问题,秦珂自然早就有了计划,虽然图纸和想法是他提出来的,但是到时候选址建造,经营等等都是顾家出人出力。 而且最重要的是,浴堂背靠的还是顾家的招牌,若是他自己做这生意,估计没多久就能被眼红之人给吃了。 顾澜溪见他主动做了让步,不由得侧目。 秦珂见她有些意外,主动解释道:“科举之后,我和娘子就要回到清河村,这个浴堂说到底还是要你们派人接管,我只要一成分红就好。” 送上来的钱没有不要的道理,对于这份利益分红顾澜溪收得心安理得,不过她对于秦珂刚才话起了兴趣,好奇道:“难道你打算一直种地?” 世间男子都好建功立业,能够有所成就,这个人倒是明明能够寻求更好的发展,反而倒是喜欢一直宅在村里种地。 “未来的事,我也暂时没想那么多,反正到时候娘子去哪我便去哪。”秦珂耸了耸肩,一点没觉得自己过于痴缠自己的妻子。 他选择留在清河村继续种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系统的存在,系统说过任务的发布是与他的境遇息息相关的,而且他也需要赚取系统积分。 另一方面,他确实想要尽力改善古代这种艰苦的生活环境,而民以食为天,故而种田确实是他目前的主线任务。 至于以后,他深谙计划不如变化的道理,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澜溪微微一笑,嘴角轻轻上扬,但她并没有打算把自己和晋阳的计划透露给对方。这个人确实有些本事,但目前来说,还远远不够让他们完全信赖。要知道,晋阳所从事的事情异常凶险,稍有差池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对于此人,还需要更深入地观察、考验。 秦珂得到了顾澜溪的投资以后就开始准备动工,趁着现在还未到冬季,土地还没有冻实,越早开工越好,争取能够在今年冬日投入使用。 顾钟被顾澜溪彻底调拨给了他,每日秦珂卯时驾着马车将陆幼卿送入书院以后,便带着顾钟筹备浴堂的事情,顾钟先是带着他去了顾家的店铺及房产里挑选是否有合适的府院。 转悠了一个上午以后,秦珂将选址定在了顾家一处正对街道的院落,里面共有四五处院落,占地广阔,大小刚好差不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后院还连接着一条河,取水最是方便。 既然选好地址,就开始着手动工,顾澜溪给他送来了专事建造工程的工匠,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样的工程秦珂也干得甚是痛快。 有工匠负责盯着建造进度,秦珂便开始着手设计室内的软装部分,椅子茶几、绿植装饰这些还好说,毕竟本土就有,他只需要随意找木匠们订制即可。 但是麻将这种东西需要专门订制,他得将每一张麻将的图样都画出来,然后再拿起给工匠打造,还好前世的时候他妈好打麻将,从小耳濡目染,对其非常熟悉,画出花样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麻将的材质秦珂也颇费了一番功夫,以现有的工艺水准,材质不外乎骨头、实木或者玉石。 既然是为了贵宾室所准备的消遣,那么骨头就太过劣质不上档次。最后还是顾澜溪大手一挥让他实木玉石各打造一副,打开库门让顾钟给他拿了一块非常大的玉石原料。 秦珂看着那块玉石原料,抽了抽嘴角。 果然是财大气粗,他这等凡人还是见识太小。 悄悄冲着顾澜溪的背影竖了一个大拇指,他觉得就算是他说用金子造一副,对方也能面不改色地搬出一箱金子来。 秦珂想了想,最后还在里面加了一处儿童乐园,由于是专门为了儿童而造,里面格外精巧又雅致,秦珂还将前世看过的滑梯木马秋千架之类的儿童娱乐场所经常见的设施都搬了出来。 这样不光小姐夫人什么的可以来,还可以带着家中的孩童一起来,而面对平民的浴堂单独另辟一个出入口,省的到时候和那些贵客们冲撞起来。 快要竣工的时候,秦珂便同顾澜溪商量开业的事情,建议她可以在采月楼等其他的顾家商铺里面赠送浴票,只要消费超过一定金额便可以赠送一张浴场的通行票,尤其是那些店铺里有一定背景的老顾客。 浴场还可以提供包场服务,让那些达官贵人可以来此招待客人。 除此以外,秦珂还将前世的广告宣传这种噱头拿了出来,提前便在街上张贴告示,为了防止有人不识字,边上还配了一个小厮敲着铜锣,大肆宣传他们即将开业的浴场,里面不光提供洗澡泡澡,还提供娱乐休闲,各种美食。 纯朴的古人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当即将那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对其各种发问。 于是‘瑶池仙浴’还未开张,没错,瑶池仙浴便是浴堂的名字,这么高大上的名字当然不是秦珂起的,这是顾澜溪派人送来的牌匾,便已经在城里渲染地风风火火、人尽皆知。普通百姓对其都充满了好奇心,尤其是早就有人注意到浴池那里大肆动工,更是想一探究竟。 而在贵族阶级,也有所耳闻,尤其是那些经常去采月楼吃饭的达官贵人们,很多都得到了瑶池仙浴送来的邀请函。 当他们听说瑶池仙浴贵宾区的门坎卡的高,身份地位不够,或者是没有常客引荐,想进去都难,更是引起了他们的好奇。 这种能够彰显身份地位的场所,更是间接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 秦珂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将其的地位瞬间拔高了许多,还未等开业,顾澜溪便已经预见了瑶池仙浴的火爆程度。 经过此事,她对秦珂的好奇心更重,他的脑子里是怎么能够经常蹦出来这种新奇的点子的,手段策略比之她手下最有经验的掌柜都略胜一筹。 秦珂不过是将前世随处可见的营销手段搬过来罢了,见事情安排差不多,秦珂便脱了手,全权交由顾澜溪经营,专心致志照顾陆幼卿。 因为科举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第62章 体验 “陆姐姐,好巧啊。” 陆幼卿抱着书本刚刚踏出学堂,一个同样穿着青色学子袍的姑娘便跑了过来。 “崔姑娘。”陆幼卿见到来人笑着轻轻颔首。 “陆姐姐,干嘛还这么见外,都说了叫我媛媛就好。”崔媛媛并肩走到陆幼卿身侧,还一只手主动挽着陆幼卿的胳膊。 “媛媛。” 陆幼卿从善如流。 来人是白鹭学院里为数不多的女学子,她的父亲正是学院里的崔夫子,崔夫子是秀才出身,后来屡次科举不中,便只能来此书院教学。 他妻子早年时为供他求学,点灯熬油做绣娘,熬坏了一双眼睛,等家中境遇好一些后没来得及享些福,便早早去了。 崔夫子感念妻子,情深义重,便一直并未再娶,故而膝下只有崔媛媛一女。 崔媛媛从小便被当做男儿教养,跟着他读书识字,将其一身抱负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陆幼卿来此书院之前,崔媛媛在书院中都找不到能够说得上话的好友,院中男学子都隐隐瞧不起她,不过是看在她父亲你面上对她客气罢了。 她一听说书院中来了一个女学子,还拜了甚少出山的杨夫子为师,当即就跑过去结交。 一见陆幼卿她便一见如故,心生欢喜。 眼缘这个东西就是无缘无故,没什么道理的。 几番交谈以后,她越发觉得陆幼卿合她的心意,颇有学识不说,还甚是勤学,气质虽清冷些,但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陆姐姐,院试在即,你有没有把握啊?我觉得好忐忑啊。”崔媛媛也是准备参加这次的院试,她父亲每日盯她盯得很紧。 陆幼卿看出她有些紧张,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尽人事听天命就好,我看过你的文章,做得颇好,连杨夫子都夸你文章做得好呢。” “真的吗?杨夫子都夸我了?”崔媛媛一脸惊喜地看着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些受宠若惊。 “嗯,是的。”陆幼卿可没有诓骗她,杨夫子点评她的文章时,曾经谈起崔媛媛的学问,对她很是褒奖。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书院的门口走去,崔媛媛远远便见到那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书院的门口。 当即一脸揶揄着冲着陆幼卿取笑道:“你家相公又来接你啦。” 陆幼卿成亲的消息早早就传遍了书院,都不用他们打听,谁叫她那相公日日来书院门口接送她,每天还给她准备各种可口的饭菜。 崔媛媛也在陆幼卿那里蹭了好几次饭,饭菜异常可口,还有很多她从未见过的点心和菜,她吃过一次便念念不忘,恨不得每日都去陆姐姐那里蹭饭。 陆幼卿对她的揶揄取笑,只是笑了笑,径直走向了秦珂。 “秦郎君,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崔媛媛笑着打了声招呼。 “崔姑娘好。”秦珂欠身拱手。 他日日来接陆幼卿,对这个她在书院新交的朋友也见过几次了,而且陆幼卿回去以后也同他说过这个崔姑娘的事情。 秦珂对于陆幼卿交朋友这件事情喜闻乐见。 “走吧,媛媛,我让相公先送你回去。”陆幼卿邀请她一同回家。 崔媛媛家里离着书院不远,有时候便会蹭秦珂他们的马车顺路回家。 崔媛媛风华正茂性子爽朗,也不跟他们见外,提着衣裙便上了马车。 等他们都坐好后,李南乔便甩鞭驱动马车。 “我去买了一些银霜炭,到时候去考场的时候和炭炉一起带着。”秦珂想了想,扭头对着崔媛媛道:“我多买了一些,也为崔姑娘准备了一份,天气严寒,考场环境艰苦,千万不要推辞。” 崔媛媛暗自咋舌,她可是知道银霜炭的,是木炭中的极品,其炭无烟,不易熄,能够持续持久燃烧,而且热值高,火力旺盛。 她家境一般,家里可是买不起这种极品炭的。 崔媛媛暗自打量着秦珂,眼神中带了几分探究。 她本以为父亲已然是世间少有的情深义重的男子,可是如今见到秦珂,竟是将她的父亲都比下去了。 温柔细心,又体贴至极,将家事打理得妥妥当当,还极力支持自家娘子去读书科举。 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的男子吗? 陆幼卿见她一直没有答话,以为她不好意思,便牵过她的手劝道:“不过一些木炭而已,你便放心收下,当初你还将你的藏书笔记借与我呢,我不同你见外,你也不必同我见外。” “好啦,陆姐姐,我收下就是。”崔媛媛收回自己的思绪,笑着应承道。 崔媛媛到家后没有多久,陆幼卿就派人将木炭送了过来,随之送来的还有一件裘衣,伸手摸了摸,毛发细软密实,非常御寒。 衣服自然也是秦珂一起买的,他这几日为了陆幼卿院试的事情费了不少心思,他也只能在这种事情上为她多分忧了。 “后日院试,明日是否歇息一日?”秦珂从背后抱住陆幼卿,问道。 陆幼卿阖眸,轻声道:“夫子也是此意,让我明日不必去书院,好好在家休养一日。” “那我明日带你去瑶池仙浴看看吧,正好体验一下效果如何?” 泡个热浴,是最好放松心情放松筋骨的方式了。 “那不如给媛媛带个信,让她一同来吧。” 秦珂看得出来陆幼卿其实心底里也很喜欢这个清丽脱俗的姑娘,自无不可。 第二日一早陆幼卿便让李南乔驾着车去崔家接她,崔媛媛一听要去最近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瑶池仙浴里去泡澡,当即兴高采烈地应了。 她一见到陆幼卿就激动地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问道:“陆姐姐,我都不知道这个瑶池仙浴是秦郎君开的,你们也太低调了,我可听说了,这个贵宾区寻常人家想去都去不得呢。” “这并不是相公开的,不过是相公帮顾家主他们设计的。”陆幼卿摇了摇头,谦虚解释道。 瑶池仙浴已经动工完毕,只等过几日黄道吉日开业了,故而秦珂他们还是第一个体验的。 第63章 打麻将 迈进府门,就是一面石雕影壁,绕过影壁进去则是前台大厅,改为了接待的地方,仿照前世东北的那种澡堂洗浴大厅,除了柜台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边上只摆着几套茶几同椅子,方便客人等待时休息。 过了大堂后,就是正式的经营场所,红梁青瓦,飞檐斗拱。 里面分为了男客院落和女客院落,女客自然由女管事迎着往里面去,秦珂看着她们几个人去了女客处才自行扭头去了男客招待处。 他其实还考虑过建造专门接待一家人的家庭院落,不过工期比较赶,后面还有空地,可以等日后二期工程的时候再行建造。 陆幼卿则是带着崔媛媛同李南乔跟着侍女往浴堂走去,浴堂的深处是几座大大小小的独立院落,里面布置了室内和露天浴池,每个院落都有自己的雅称。 每个院落中各有大小浴池,如今里面热气蒸腾,迷蒙的雾气笼罩了整个房间。 陆幼卿一进去便感觉着热意扑面而来,外面天寒地冻,里面的温度倒好似和初夏一样,不过一会,她便感觉手脚都暖了起来。 想要泡澡前需要将身体清理干净,她们各自去了洗澡间将自己清理干净后才裹着浴袍进入了浴池间。 陆幼卿将长发简单地盘在脑后,踏入浴池的时候李南乔已经在里面了泡着了,脸被热水熏得红扑扑的,她见到陆幼卿便招手叫道:“娘子,这里!” 陆幼卿抬脚往她的方向走去,她先是伸出脚尖探了探水的温度,才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浴池虽然深,但是都做了台阶,而且旁边还有扶手。 她刚刚将整个身子浸入热水之中,崔媛媛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见到她们两个就径直步入了浴池,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感觉被热腾腾的热水的泡着,整个身体都舒缓着懒散起来。 她们刚刚泡了没多久,一个侍女便端着小盘走了过来放在浴池的边缘,轻声道:“秦夫人,这是秦东家让送来的茶水和点心。” 看着盘子上精致的点心,崔媛媛捏起一块尝了尝道:“真是贴心啊!” 说罢扭头转向了李南乔问道:“你们那里的男子都这般体贴吗?” 李南乔摇了摇头。 “那陆姐姐,你和秦郎君是怎么认识的?”难得从繁忙的课业中脱身出来的崔媛媛起了八卦之心。 陆幼卿闻言一愣,想起她同秦珂荒诞般的相遇,感觉好似过去了很久,恍若隔世。 “……也是机缘巧合。” 崔媛媛看出她不愿多说,也便识趣地没有继续问,而是转移了话题:“我刚刚在大厅里看到了,这里面贵宾席的全套票价要50两呢,还是多亏了陆姐姐的福呢,不然我可舍不得。” “相公说这里面造价不菲,尤其是每日的炭火供应就是不小的花费,故而票价贵了一些。” 李南乔想起刚刚路过的院子,好奇道:“娘子,这里面是还有蹴鞠场吗?” 她自小生活在村里面,对于蹴鞠这项运动向来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因而很是好奇。 “对,那也是提供给客人们的服务,来这里的宾客可以先选择踢场球,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再来里面泡澡。”虽然陆幼卿一直没有来过这里,但是秦珂的设计图她却是看过的,而且每次秦珂回去都会念叨着里面的工程建造到哪一步。 也许李南乔不太了解,但是陆幼卿却是接受世家贵族的教育长大的,蹴鞠马球也同样是世家的贵女需要学习的内容。 蹴鞠也是她们的一种交际活动。 担心泡太久会缺氧,她们没有泡太久就出去了,出去以后有专门的侍女过来用干净的毛巾帮她们擦拭头发。 等擦拭到半干以后,还可以享受专门的推拿按摩。 推拿按摩的工作人员都具备专业的技能,他们经过了大夫的精心培训,尽管时间紧迫,但技术都相当娴熟。 有力量也有技巧,躺在床上享受着侍女的按摩,李南乔觉得这简直是极端的享受,全身僵硬的筋骨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逐渐变得松弛下来,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都开始舒展。 陆幼卿被按摩地都有些昏昏欲睡,近些时日天未亮就起床,亥时才入睡,睡眠一直不足,神经也紧绷着,如今放松下来就想睡一觉。 不过她惦记着南乔她们两人,她们刚刚就一直念叨着想去看看那个麻将是什么东西,以前从未听说过,两人都非常好奇。 按摩过后也差不多快要午时,瑶池仙浴里面是提供饮食的,但凡是买了贵宾票的,里面的吃喝玩乐都是一应包含在其中的。 听到侍女来传话说秦珂已经在食堂等着她们几人了,她们也不作耽搁,当即跟着侍女去了食堂。 食堂的饭菜是由采月楼里的厨师调拨过来的,手艺自然没得说。 秦珂开始惦记着将火锅引起来,不过火锅的锅底是个问题,还需要等他回到清河村看看西红柿同辣椒的生长成果。 近些日子裴秀也给他来过信,是夹杂在给顾澜溪的奏疏里面一同送过来的,里面向他汇报了暖棚的进度。 若是顺利,到时候可以出番茄锅底,辣锅底,菌汤锅底三种选择,冬日里能够坐在暖和的房间里一起吃火锅可是极致的享受。 享用完午餐以后,秦珂便带着她们几人去了暖房,暖房里有驱寒暖体活血的功效,可以在里面看书下棋,打麻将牌九等任何消遣的娱乐活动。 由于麻将是个新奇的活动,上面专门贴了说明书,以供客人们学习。 “其实很简单的,我们可以打一圈试试,到时候就会了。”秦珂见李南乔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也不急于解释。 这种玩意只要打两把就能上手,里面的侍女也都经过培训,到时候若是有人不懂可以提供帮助。 秦珂带着她们几人上手打了一圈,头两把还好,几个人都在熟悉打牌的规则之中,不过打着打着秦珂发现了不对劲。 第64章 院试 头几把秦珂还能仗着自己牌技娴熟赢牌,后面就发现他想要的牌面都不会出现,他悄悄瞄了一眼抿着唇若有所思的陆幼卿。 等陆幼卿连续赢了好几把以后,秦珂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娘子,你不会记牌了吧?” 崔媛媛和李南乔也闻声扭头看过去。 陆幼卿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怎么了?不可以吗?” 她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问题。 秦珂一噎。 他忘记了,他娘子可是才女,虽然说不上过目不忘,但是读过几次的书就能完完整整地背下来,更何况是这几十个小小的牌面。 “没什么,只是觉得娘子实在厉害。”秦珂夸赞道,没有告诉她这样玩牌会被别人仇视的,他可不想影响娘子的雅兴。 今日来主要是为了放松,陆幼卿同崔媛媛明日可是要参加院试的,哪里能够玩物丧志,故而她们也只是玩了两圈就散了。 等到将崔媛媛送回家后,秦珂才终于能够将陆幼卿抱在怀里,刚刚在瑶池仙浴里见到泡过澡的陆幼卿,肌肤如雪,晶莹剔透,仿佛阳光下的玉,静谧而美丽,若不是旁边有人,他早就想抱对方抱一抱亲一亲了。 “瑶池仙浴等开业后,生意定然火爆。”陆幼卿顺从着靠在他怀里,点评道。 女眷们能够选择的娱乐消遣不多,瑶池仙浴除了能够泡澡,还有那么多的集体娱乐活动,尤其是麻将,只是玩了那么一小会,她就觉得非常有趣味。 更何况是那些整日里窝在家里没什么事的人呢。 秦珂哑然失笑,她还真当他带她去是体验了。 “好啦,你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今日只需要好好休息。” 秦珂其实有些忧心忡忡,如今天气寒冷,院试一考便是三天,三天内都不得外出,虽然女子考场的环境比之男子好一些,但是也很是艰苦。 陆幼卿虽然也一直没有放下锻炼,可是身子骨依旧单薄了些,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这三日。 陆幼卿却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更何况秦珂已经竭尽全力为她准备,已经比之一般的寒门子弟好太多了。 院试同乡试相比大体流程大差不差,但是却严格规范很多,男女学子是分开考试的,女子的考场有专门的女夫子监考,每个人都是一个小单间。 考试的三天内每日三餐都由考场定期提供,若是想要如厕,也会有侍女专门引着去。 参加院试的女子很少,故而陆幼卿都不用排队,等检查完行李包裹以后,被引进了考场。 监考官巡场时走近陆幼卿旁边,看她专心致志地答题,执笔挥毫,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字迹秀美灵动,心中暗暗多看了她几眼。 陆幼卿却是没有注意,她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试卷当中。 陆幼卿进入考场以后,秦珂便带着李南乔回了梨香院,夜间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自从他和陆幼卿同床共枕以来,好似便一直没有分开过,如今独自一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很不习惯。 秦珂睁着眼看着屋顶发呆。 也不知道娘子在考场里如何,有没有吃好?这样冷的天气能不能睡着? 越是想便越是担心,秦珂不敢任由自己胡思乱想下去,就只好转移了注意力,点开了系统商城。 他自从来到锦州以后一直不得闲,也便好久都没有进去看看了,今日一进去商城,便发现里面多了几件新的商品。 秦珂一看,愣了一下,往左右看了看,其实明明房间里只有他一人,这是他心虚尴尬的下意识举动。 还好系统商城里的东西只有他能够看到,不然这简直是社死现场,秦珂犹豫了半晌,忍不住点了进去。 虽然一盒只需要一积分,但是里面只有十个,这种一次性的用品用不了多久就用完了。 他来到锦州以后曾经独自一人去过医馆,他还是专门挑了一个人少的时候去的,向大夫打听避孕的方法。 在原身的记忆里对这方面一点信息都没有,古人讲究多子多福,一般人家根本不会考虑避孕的事情。 秦珂村里也没有可以询问的人,只好去医馆里打听,不管怎样想要寻求健康的方式,还是找大夫靠谱。 最主要的就是,对方不认识秦珂,秦珂也能厚着脸皮问,反正日后就见不到了。 然而询问的结果却很让秦珂失望,避孕的方式不外乎是那几种。一种是用水银避孕,在喝的茶水或日常食物中放入少量的水银可以达到避孕的效果。 即便秦珂再无知,也是知道水银对人体是有害的。 或者用丝质油纸、破布团、海绵塞入女性阴道作为屏障。 还有一种方式是将麝香放入女性的肚脐可以避孕,将其贴在肚脐上,就可以了结女人肚子的受孕功能。 麝香这东西看过宫廷剧的都知道,这会导致女子终身不孕。 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是在损害女子的身体为基础的,秦珂不死心地问了半天大夫是否有对女子无害,针对男子的避孕方式。 大夫一脸奇怪地盯了他半天,他从医以来从未听说过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秦珂当时很愤怒,又很悲哀,身为男子何其容易,只需要顾自己爽快,根本不用管女子的死活,这种明明双方都可以做的事情,永远都会选择牺牲女性。 他们不会做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他不知晓商城里是何时多出这一项的,也许就在他动了心思的时候,这商品就上架了。 虽然不能从根源解决问题,但是至少能够应付一下,秦珂偷偷兑换了一盒,到手以后就跟烫手山芋一样扔到空间里去了。 突然眼角瞥见角落里面还出现了几种药品,秦珂想到系统之前说过的话,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三日对陆幼卿而言不好过,对秦珂来说更是度日如年,他也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觉得时间过得实在漫长。 三日一到,秦珂早早便带着南乔去考场门口接人。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转悠了多少圈,暗红的大门终于打开,秦珂也瞧见了那个熟悉的有些憔悴的身影。 陆幼卿觉得脚步有些虚浮,看着秦珂奔来的身影,只来得及冲着他勾起一抹笑来,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小剧场: 秦珂不知晓他去的医馆同样是顾家的产业,他不认识掌柜的,但是掌柜的却是识得他的。 于是没几天这件事情就传到了顾澜溪的耳朵里。 顾澜溪听着手下同她禀告,秦珂不死心地问了好几次那个问题,不由得轻轻笑了笑。 第65章 生病 秦珂一把兜住栽到他怀里的陆幼卿,这才发觉她的手触手冰凉,眼底隐隐发青,除了穿越过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色从未这般难看过。 弯腰将其一把抱了起来,就往马车上走。 眼角瞥见差不多同时出来的崔媛媛也被她的家人接到,秦珂同他们颔首打了声招呼。 崔媛媛看着状态比陆幼卿好很多,至少还能自己走着回家。 进了马车以后,秦珂没有了顾忌,实实在在地拥住了陆幼卿,用自己的温热的身体暖着她。 陆幼卿迷迷糊糊着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滚烫的额头蹭着他的里衣贴近了他肩窝的肌肤。 “南乔,快一点!”秦珂心急如焚,忍不住催促。 李南乔一抽马鞭,加快了速度。 到了梨香院以后,秦珂横抱着陆幼卿急匆匆往屋里走,将她放到床上后小心着将她的鞋袜脱掉,然后塞到被褥里去。 “南乔,你去打盆水来,然后去前院叫顾钟找个大夫来。” 李南乔也不耽搁。 秦珂用帕子浸了温水后简单替她擦拭了一下,陆幼卿三日都没有梳洗,若是醒来,定然会嫌弃自己。 这么一会,秦珂摸着陆幼卿的额头,已经滚烫着烧了起来,脸颊红彤彤,像是蒸熟的龙虾。 一定是受到风寒烧起来了,这个温度最少也在三十八度以上了。 不过稳妥起见,还是等大夫来了诊断以后再说。 顾钟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带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夫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顾府的方大夫,医术精湛,家主听说秦夫人病了,便让其过来为秦夫人看看。” 怪不得速度那么快,原来是顾澜溪自己的御用大夫。 方大夫急匆匆将医箱放到一旁,为陆幼卿搭脉。 “脉浮而紧,秦夫人这是风寒外侵,加之恶寒发热,头身疼痛,风寒之重。我一会开一些药为之祛风散寒,当务之急是为秦夫人降温,可用凉水浸湿帕子为其散热。”方大夫闭着眼睛诊了会脉,心中有了数。 “多谢大夫。”秦珂点头道谢,他所说的症状同秦珂心中的猜想差不多,他心中有了数。 顾钟等着方大夫开完药方后便领着他出门抓药去了。 等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秦珂才点开商城兑换了一盒退烧药。 当初系统说过任务与商品是随着他所在境遇的变化而变动的,他前夜便发现商城里面多了药品,心中就开始隐隐担心。 想要退烧中药还是太慢了,若是烧时间长了对身体没有好处。 “卿卿,卿卿?”秦珂轻唤了几声,见她还是没有意识,只好将其揽起来。 靠在床边,一手抱着陆幼卿让她半靠在自己怀里,将胶囊喂到她嘴里,然后饮了一口温水渡到她口中,触感湿软,但他此时心里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 连续喂了好几口,见她终于将胶囊咽了下去才安心。 为她掖好被角,秦珂将剩余的药再次放到空间里,这种超越时代的东西可不能让别人看见。 他去厨房望了一眼,梨香院里面有一个单独的小厨房,不过平日里不怎么用得到。他见李南乔正在给陆幼卿熬药,就去前院找顾钟让他一会送一些温补的汤粥来。 有免费的劳动力和资源不用白不用。 西药的见效速度快,再加上陆幼卿捂着厚厚的棉被,半个时辰以后身上就开始冒汗。 秦珂就一直守在床边用帕子替她擦拭,省的她身上湿腻腻的躺着不好受。 李南乔期间进来给他换过热水,每次进来都见秦郎君眼巴巴地守在床榻边,她想替他一会让他休息一下,他都不肯,还反过来让她早点去休息。 陆幼卿差不多陆陆续续出了好几次的汗,秦珂伸手摸着她的额头感觉温度已经差不多降了下来。 “秦珂。” 一个带着几分嘶哑的虚弱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内响了起来。 “你醒啦,娘子!”秦珂急忙收回放在她额头上的手,眼睛刷得一下亮了起来。 陆幼卿的睫羽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侧头瞧着秦珂的一双眼睛都熬得有些红:“我病了吗?” “嗯,不过大夫来看过了,只是风寒,好好养几日就好。”秦珂想起她还未吃药,急忙将顾钟送来的补汤端了过来。 汤和早便熬好的药汁一直放在房间的炭炉上温着,以便她无论什么时候醒来都可以吃。 揽起陆幼卿,在她的背后放了靠枕,让她半靠在床上,喂她喝汤。 “你回来都还一直没用膳,肚子空着喝药也不好,先将这汤喝了,然后再喝药。” “你可有用膳?”陆幼卿咽下了他递过来的汤。 “……当然。” “骗子!”陆幼卿瞧了他一眼,睫毛慵懒地垂下来。 她虽然昏迷,但是意识却并没有全然失去,她能够感觉到他一直守在她身旁寸步不离,根本没有出去用餐。 秦珂捏着帕子擦了擦她最近沾染的药汁,道:“好,我是骗子。” 陆幼卿将药喝完以后就催促他去吃饭。 秦珂见她誓不罢休的模样,只好无奈着先去厨房将晚餐端过来。 他此时一点都不想离开陆幼卿的视线,就连吃饭也是端到卧室里去用,不过他也实在没什么胃口,草草用了两口就罢了。 陆幼卿往床榻里面蹭了蹭,示意他上来休息。 秦珂脱掉外衫躺在她身边,一手抚在她后脑长发上,贴她更近,轻轻抱了抱她,侧头去吻她的脸颊。 “……我有了风寒,会感染的。”陆幼卿却偏过头去躲开,声音还有些嗡嗡的。 “没关系,我身体好。”秦珂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院试怎么样?”陆幼卿双手攥着秦珂的胳膊。 秦珂却不慌不忙着笑道:“我自是相信娘子的。” 陆幼卿闻言悄悄勾了勾唇角,不过她终究还是病着,精神不济,而且汤药中还有助眠的成分,同秦珂没有聊几句就又阖眸睡了过去。 第二日方大夫来复查的时候,抚了抚胡须笑道:“许是秦娘子体质好,如今体热散去,剩下的只需好好将养就是。” 第66章 秀才 陆幼卿虽然感觉身体已经好多了,不过身体还是有些疲软,且有些咳嗽。 秦珂同李南乔两人更是拘着她不让她出门,连她想支开窗户透透气都不行。 一直到科举考试结束后第三日放榜,陆幼卿的身体才好差不多,不过秦珂还是不让她自己去衙门门口看榜,只让她在家等消息即可。 “娘子,郎君,大喜啊!娘子中了第三!”李南乔自从跟着陆幼卿识字以来已经认了很多字了。 秦珂让她一早就去衙门口守着放榜,她身高体长,都不用挤到前面就能看清楚上面的字。 她从第一个名字往后看,转眼就找到了陆幼卿的名字,不过她知晓娘子他们肯定也想知道崔媛媛是否上榜,就往后找崔媛媛的名字。 “崔小姐也中了,中了十八。” 陆幼卿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露出了笑意。 没过多久崔媛媛就风风火火地跑来道喜,估计也是看完榜就直接跑过来了。 次日衙门里会准备谢师宴,考中秀才的人均要前往参加,崔媛媛跑过来除了道喜,还想约她明日一起去参加谢师宴。 她们二人是此次院试中唯二考中秀才的女子,自然是要结伴一起去比较好。 谢师宴是在傍晚举行,来此参加宴会的秀才们都意气风发,精神面貌非常好。他们凑到一起结伴交谈,结交人脉。 陆幼卿同崔媛媛挑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她无意与他们结交,但是架不住有人想认识她们。 “不知两位接下来有何打算?”来人也是此次秀才中的寒门子弟,那些稍有背景的子弟不太瞧得上他,于是寒门子弟只能报团,或者巴结那些人进去上层阶级。 “暂时还未有想法。”陆幼卿礼貌得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猜的出来对方的意图,他是来打探消息的。谢师宴中很多人都争先恐后地在考官面前表现。 只因为得到主考官的认同,就可以得到禀生的名额,相当于得到举人的领路牌,凭借主考官的推荐信,可以前往官学念书。 进入官学以后,交往的不仅是世家子弟,还有真正有学问的人,对仕途的帮助很大。 “听说陆小姐是杨夫子的学生,不知道杨夫子是否有引荐陆小姐……” “我已成亲,已经担不起一声小姐。”陆幼卿同他打太极。 没一会主考官便到场,席间觥筹交错,陆幼卿观他似是早有看中的人选,席间一直同那几人交谈,陆幼卿认识那几人,正是家中有所背景的考生。 相对于其他人,期间来找陆幼卿应酬的人寥寥无几,她也乐得轻松。 崔媛媛在当中就混的开多了,她性格开朗,其中许多人都是她在学院中的同学。 谢师宴结束以后,陆幼卿就开始着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出来这般久,她也很想念家中的一切,想六月,想初一十五。 “家主会在今日夜间为两位饯行,请两位按时到场。” 还未等秦珂同顾澜溪去辞行,她先遣人来邀请他们二人用餐,为他们饯行。 陆幼卿穿着一身素白色的厚实的绸缎棉衣,领口、袖口和衣襟处镶有柔软的毛。腰间系着一条腰带,是白色压纹缎面,腰线玲珑完美,腰际和胸前皆有精致的绕丝盘扣。 她有些怕冷,外出总是裹得严严实实。 他们到的时候顾澜溪已经坐在席间,上面温着一壶清酒,她抬了抬眼,道:“请坐。” 等他们二人坐下后,她又转向陆幼卿道:“还未恭喜陆姑娘考中秀才。” 陆幼卿轻轻颔首道:“多谢。” 顾澜溪摆了摆手,示意侍女们上菜,然后又冲着秦珂道:“前几日你忙着收拾行李,按照你说的策略,瑶池仙浴开业当日异常火爆,短短几日,资金流水异常可观。” “开业当日我虽然未去,但是已经听到坊间的传闻了,都说瑶池仙浴一票难求,在此,我也恭喜顾家主了。”秦珂笑着回道。 许是相处的次数多了,顾澜溪也没有一开始那么高冷,难以接近,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平易近人了许多。 席间就瑶池仙浴的经营,顾澜溪同秦珂聊了许多,一直到几人吃得差不多,顾澜溪才冲着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当即带着服侍的人都出去,并为几人关好门。 陆幼卿微微挺直了腰背,她意识到接下来才是顾澜溪真正想要说的话。 果然下一秒,她扭过头,深邃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陆幼卿。 “不知陆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是否想要继续准备明年的科举?” 陆幼卿勾起唇角,反问道:“不止此言,是顾家主想问,还是殿下?” “我与晋阳自是一体。”顾澜溪端起酒杯,摇了摇杯中薄酒。 秦珂眼睛一亮,瞧着顾澜溪眨巴眨巴眼。 如果顾澜溪能够上网的话,就知道那是磕到cp的八卦眼神。 不过顾澜溪只是睨着手中的酒杯,等待陆幼卿的答案。 “不知殿下有何指点?” 是个聪明人。顾澜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晋阳有两个选项,你若是想参加明年的科举,她亦会举荐你去国子监读书,不过前途但凭你自己了。” “不知另一个选择是?” “年后晋阳就封的旨意便会下来。” 陆幼卿闻弦歌而知雅意,不过她先扭头看了秦珂一眼。 秦珂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没有犹豫,只有坚定,便知晓她的内心早就有了抉择,他不会干扰她的任何决定,于是便噙着笑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幼卿愿誓死追随长公主殿下。”陆幼卿站起身拱手行礼,语气铿锵有力,满是坚定。 顾澜溪眼中终于带了几分笑意,道:“顾家产业已经陆续迁往凉州,年后三月,出发去凉州的途中路过永安镇,你们可随我一同前往,在此之前注意将自己家中产业处理好。” “我有些农作物留种,需要一同带往。”秦珂道。 “到时吩咐裴秀即可,她会找联系车队。” 等宴席结束,秦珂同陆幼卿出来的时候夜色已深。 两人牵着手漫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天幕黑漆漆的,无星也无月,也许前路漫漫,但是有身边的人却足以胜过世间华月星辰。 第67章 归家 “殿下,果然不出殿下所料。圣上的旨意已经下来,将江泉县与平山县划到凉州,作为殿下此次战功以及贡献图纸的嘉奖。”侍书恭敬地立在一旁,看着那个负手而立的女子。 “我的父皇啊。”晋阳望着窗外的繁花似锦的红梅,华美的容颜却冷似一块冰雕,语气似嘲讽又似悲哀。 窗外的白雪无声地落下来。 侍女垂下头,唇紧紧抿着。 殿下在外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却还抵不上一个小小的平饶县。 “无妨,本宫的目的本就是江泉与平山,让追风带着我的令牌带人将那里围起来,切莫让他人察觉。” 相对于富饶的鱼米之乡平饶,离它不远的江泉县与平山县就过于贫苦,穷乡僻壤,很多地方都寸草不生,也许对于其他人而言,那是烫手的山芋。 但是于她而言,那里有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以平饶作为幌子,言说她喜欢平饶的风景秀丽气候温和,请求父皇封赏,他果然忌惮如斯,生怕她在那里谋划什么,而是将相隔不远的江泉县与平山县划给了她。 “殿下,锦州那里有信传来。” “念!” “秦陆二人已决意追随殿下,年后会随顾家主一同前往凉州。另:瑶池仙浴日进斗金,前景颇好,顾家主已然决定明年在其他州开此分店。” 原本冷似冰霜的晋阳闻言,轻声道:“看来他不光种田颇有神异,还是个聚宝盆。” 侍书见她心情似是好转了些,将刚刚送到的书信双手呈到她面前:“殿下,随之而来的还有顾家主给殿下的私信。” 晋阳抬手接过,侍书看见她的嘴角略微弯了下,也就是那一下,华美绽在通透光中,拂去了冬日冷意。 “殿下,若是等顾家主知晓,城门口那一场刺杀……” 正在看信的晋阳,抬眼轻飘飘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丝威胁:“让他们把嘴封好。” 基本自小差不多同长公主一同长大的侍书难得起了玩笑的心思,提醒道:“即便我们不说,日后顾家主还是会看到您身上的伤疤的,她早晚还是会知道的,到时候怕是她会生殿下的气呢?” 晋阳何尝不知晓她定会气她自作主张,以身犯险,估计还会心疼地掉眼泪。 抿了抿唇,半晌后才轻声道:“本宫知晓,到时自会同她坦白。” 侍书侧过头偷偷弯了弯眉眼,心中由衷地为殿下感到高兴,如今殿下也终于有能找到治她疼爱她的人了。 …… 秦珂同陆幼卿收拾好了行李便赶回了清河村,不过此时已经是冬月,路上赶路没有来时好走,而且冬日日短,晚上黑的早。 故而多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回到家里。 马车还没走到家门口,初一十五它们早就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远远地跑过来迎接他们。 陆幼卿一下车,便被初一它们扑了个满怀,尾巴摇的跟蒲扇一样。 “好啦好啦,我们回来了。” 陆幼卿哪里受得住它们这么撒娇,感觉温热的舌头舔舐着她的手掌,又痒又湿,笑着摸了摸它们几个的头。 小的时候它们还能腻在她怀里,如今愈发长大,体型都到了她的腰部,她已经抱不起来它们了。 好不容易将几个小家伙安抚好,她才能得空抽身出来。 指挥着韩七将马车的行李搬下来,陆幼卿扭头对李南乔道:“你离家多日,你娘肯定会挂念你,先回家瞧瞧去吧,也在家里多歇息几日。” 李南乔也确实挂念,自出生后,她还从未离家这么久过,她也便不推辞,拿起自己的包裹先行归家了。 陆幼卿先安排归家事宜,秦珂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家中田地如今是何情形。 待秦珂问起,裴秀似是早有准备,从当中拿了一本册子递给他。 秦珂翻开一看,呵,真不愧是顾家能够独当一面的管家,册中将他离家两月期间,每日暖棚谁人打理,浇多少水,何日开始烧炭柴,耗费多少炭火等等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按照你所给与的种植说明,土豆已经到了成熟期,我前两日带人挖了一处,挖出来的土豆形状椭圆,色泽呈现淡黄色,不过我们没人见过土豆到底是什么模样,一切等你回来再说。”裴秀见他低头翻看记录,便在一旁汇报。 秦珂离家前曾经将系统跟随着种子一同来的种植说明书摘抄出来有用的部分,留给裴秀,好让她心中有所依仗。 “那暖棚情况如何?” “韭菜已经成熟,马上可以割第一茬,不过得知你快归来的消息,便等你回来再定。至于你所说的西红柿也已经结果了,不过目前还是青色的,至于辣椒,按照说明中所言,已经成熟,不过颜色过于艳丽,未曾有人敢尝试。” 在暖棚里工作的村民对辣椒和西红柿结出来的果子也是异常好奇,不过他们却没有人敢偷偷摘下来尝尝,就是怕其有毒。 对于没有见过的植物,他们很是谨慎。 秦珂点了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辣椒的辛辣口感同鲜艳的颜色对于初次尝试的人可能会被误以为中毒,不仅如此,就连西红柿一生红妆,早先也是被作为观赏性植物的,人们也一直误以为它是有毒性的浆果,一直到第一个品尝西红柿的人出现才破除这个谣言,西红柿才被正式搬上了餐桌。 “供应暖棚的炭火与工人薪水,一应支出账单在这里。”裴秀说着,又将另一本账册放在他面前。 秦珂对账本的繁体数字看着费劲,打算一会拿给娘子看看,他只是翻到最后一页看看结余还有多少。 暖棚果然是个吞金兽,还好他家底丰厚,不然都供应不起。幸而几种农作物都即将收成,有了进账就好了。 而且顾澜溪说瑶池仙浴的分红每月都会按时送来,到时候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我明日一早先去看看土豆,然后就开始着人收土豆,裴姐,这些时日辛苦了。” 第68章 成熟 第二日一早,秦珂用过早餐后便带着人火急火燎地去了农田,秦珂蹲下身子看了看茎秆基部,已经萎缩变细,茎秆基部表皮由青转成黑褐色,中下部的叶色也已经变成了黄色。 这是土豆已经进入成熟期的标志。 拿起锄头轻轻刨开泥土,挖开其中的一株根部,从里面翻出来五六个圆滚滚的土豆,每一个差不多都有秦珂的手掌这么大。 将这几个土豆装进韩七背着的筐里,秦珂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将这几个好生带回去,然后趁着还未下雪,从村里招人采收吧。” “郎君,这个土豆恐怕他们都不知晓怎么采收。” “先除秧,让他们用镰刀先将薯秧从基部割除干净。”秦珂决定将此事交给雷中去做,他如今已经对这种事情驾轻就熟。 土豆的采挖需要先除秧,然后再采收,用工具将土壤轻轻撬动,然后让土豆露出土壤,随后再捡拾即可。 而且收获的土豆不能放在太阳下晾晒,否则会致使土豆的表皮变绿,变绿的土豆不光看起来不好,食用起来还可能有危险。 秦珂决定这二十亩田地的土豆最起码要预留一半留种,总不能一直依靠系统的种子,要让当地的百姓自给自足才为上策。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安排好土豆后,秦珂继续来到暖棚,既然辣椒已经成熟,他便先去的种辣椒的暖棚瞧瞧。 秦珂掀开帘子,只见一簇簇的绿叶间挂满了硕大的果实,宛如一串串金色的玛瑙,红彤彤的辣椒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摘下一个轻轻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辣椒的口感麻辣可口,火辣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让人回味无穷。 韩七几人见郎君亲自品尝那颜色艳丽的东西,都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郎君,这?” 时隔将近一年,终于再次品尝到辣味的秦珂心满意足地感受着味蕾里的麻辣的味道,见周围人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瞧,笑了笑道:“你们可以尝一尝,不过一开始最好小口一点,以防受不了这个味道。” 韩七和裴秀等人见状便也各自摘了一个尝尝。 韩七一口咬下了半个,感觉舌头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火辣辣的刺痛感迅速蔓延开来,他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试图用空气来缓解那份灼热。 秦珂看着他泛起泪光的眼睛,就连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裴秀就听劝得多,只是咬下了辣椒的尖部一点点,反应也稳重端庄得很。 “这种味道从未尝过,不知道这种东西能做何种食物?”裴秀想得更为全面。 秦珂一脸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你们就能知道了。” 继续安排采摘事宜,辣椒的采摘就简单多了,而且采摘下来可以选择晒干,这样可以保存很久。 接下来就是西红柿,西红柿正如裴秀所言,大都还是青色的,不过已经开始慢慢染上红色。 最后来到了韭菜的暖棚,因为韭菜本就是本土所有的蔬菜,裴秀平日里盯得紧,担心有人偷偷割一些带回家,毕竟冬日里的韭菜可是价格不菲,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吃到。 “韭菜收割以后可以直接拉到采月楼里,我已经同采月楼的老板说好按照市场价格收购。”裴秀垂下眉眼,建议道。 秦珂对韭菜的喜好本就一般,除了做馅以外他也想不到其他好吃的方法,便点了点头,道:“可以,便按照你说的办吧。” 而且他也没有想过和其他的酒楼合作。 巡视一圈下来,也到了正午了,反正该安排的事情也已经安排好了。 如今他手下这几个人,南乔也好,韩七雷中也好,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都慢慢能够独当一面,这些小事情交给他们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秦珂瞥了一眼裴秀,他身边缺少的是高级的管理人员,正如裴秀这样的人才,读过书,也识字。 秦珂只是拜托给她管理一阵子,她便弄得井井有条,而且那些记录条理清晰详尽。 真想把她挖过来啊。 裴秀可不知晓秦珂已经动了想将她收于麾下的心思,她心中正对土豆与辣椒如何食用,充满了好奇。 陆幼卿今日正在书房盘算这些时日家中的账本,秦珂一回家就跑去书房同她分享今天的成果。 “哦?看样子相公很激动?不知道这味道究竟如何?”陆幼卿停下拨弄算盘的手,托腮看他,嘴角噙着几丝笑意。 陆幼卿自从院试以后,神经便松懈下来很多,没在同以前那般整日绷着脸色。 “嘿,娘子,你就等着瞧吧。”秦珂也很兴奋,那种在异乡终于看到熟悉的物品,那种感觉难以言表。 他捋了捋袖子,当即准备去厨房里大展身手。 这半年多他嘴里快淡出个鸟来了,如今得了新鲜,迫不及待想要尝尝。 让雷中去弄条鱼回来,他打算先做条水煮鱼来试试他们对辣菜的接受程度,还好之前他就买了一些黄豆来闷发豆芽,即便他这段时日没在家,韩七他们也经常发豆芽。 这是他们在冬日里为数不多的蔬菜了。 等待雷中买鱼来的功夫,秦珂又炖了些猪肉,不过这次在里面加了一些土豆块。 让韩七带回来的几块土豆,一半放入了炖肉当中,剩下的他打算凉拌土豆丝,炸了一些辣椒油浇上去,又放了一点点糖保证鲜味,爽朗可口。 他做完这道菜,猪肉也已经放在锅中炖着,雷中正巧带着买来的鱼回来。 将鱼去除鱼头和鱼牙,片去鱼刺,将鱼肉和鱼骨分开处理,然后又将鱼肉切片,用少量盐、黄酒和鸡蛋清腌制半小时,以增加风味和嫩度。 秦珂在锅中加油,放入花椒、辣椒葱蒜末等炒香,再放入些调料,加水煮鱼片,最后再放入豆芽。 辣椒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还顺着窗户飘到了院子里,闻到香味的陆幼卿此时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到厨房门口,此时厨房门口已经围了一群被香味吸引而来的人。 第69章 试菜 秦珂用筷子轻轻夹起一片嫩滑的鱼肉放入陆幼卿的碗中,想了想,又将浸在香辣可口的汤汁中的豆芽也夹了一些过去,满脸期待地望着她道:“娘子,尝一尝。” 秦珂担心这里的人从未尝过辣的食物,一上来会有些难以接受,故而水煮鱼的辣度也只是微辣的程度。 坦白说,不重口食之欲的陆幼卿之前也被这些饭菜的诱人的香气吸引到。 将秦珂夹来的菜送入口中,鲜美的鱼肉在舌尖上跳跃,鱼肉细腻的口感与独特的麻辣味道相互交织溢满了她的口腔。 这是她第一次品尝到辣味,先是口腔,再是胃部都升起淡淡的暖意。 “味道……很新奇。” 秦珂扭头看去,只见其他人也都将筷子探入其中,面上先是惊奇,而后又忍不住捞了一筷子,吃的满头大汗,嘴唇红艳,颇有一股越吃越香的感觉。 吃辣会让人心跳和脉搏加快,促进胃液和唾液分泌,使得肠胃蠕动加快,有利于增进食欲,让人出现一种愉悦感,给人以一种味蕾的刺激,故而会有越辣越想吃的说法。 秦珂担心陆幼卿的脾胃弱,一时难以接受,就转而又夹了一些土豆丝给她。 陆幼卿这次没有急着吃,她夹起切得粗细匀称的土豆丝打量了会,见其晶莹透彻,问道:“这便是种出来的土豆吗?” “对,土豆的淀粉含量极高,容易饱腹,而且食用方法也很多,最简单的蒸熟也可以吃。”秦珂介绍道。 口感清脆,味道酸爽又开胃,是一道极为爽口的小菜。 陆幼卿尝过土豆丝以后,这次没等秦珂,径直将筷子伸向了炖肉里的土豆块。 猪肉里面的土豆与白菜炖得很烂,不说入口即化,也是绵软非常。土豆块更是将炖肉的汤汁吸得饱饱的,软绵的土豆烂在口腔中,带着猪肉的香味,若是配上蒸好的粒粒分明的米饭,口感更是极佳。 “味道很好。” 清浅的开心细细地润着眼眸,秦珂看着她眉眼间浮上的浅笑,便知晓她喜欢。 相对于他们二人慢条斯理地品尝每一道菜,韩七他们的反应就直观多了,低着头,眼睛盯着碗里的食物,嘴巴不停地咀嚼着,筷子在碗和盘子之间快速地移动。 “土豆的做法还有很多,等日后我一道一道做给你吃。”秦珂终于吃到了熟悉的味道,心里也异常满足。 而坐在他们旁边的裴秀对于他们二人时常秀恩爱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她每尝一道菜,都会闭上眼睛慢慢感受其口感,评判其若是放在采月楼内的受欢迎程度。 桌上的盘子被打扫地干干净净,就连炖肉剩下的汤汁都被雷中几人倒进了米饭中一扫而空。 很好,看样子他们对这些菜的接受程度非常好,那么推广这些从未出现过的蔬菜就容易多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便是盯着土豆和辣椒的采收,土豆的亩产量差不多能够达到三千六百公斤 马铃薯的产量高真不是盖的,这样一亩能够养活的人口比小麦稻米多了好几倍,而且它对土壤的肥力需求低,耐寒性也高。对于有庞大的人口需求的国家,这是非常重要的农作物。 收回来的土豆,其中一半秦珂直接将人收到了库里,当然,他趁着无人的时候也一点一点收到了自己的空间里。 每天收一点,这样其他人每天都会往里面搬运新的,就不会注意到。反正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收了多少土豆。 至于剩下的,秦珂找到裴秀,让她联系人,将其拉到凉州,作为明年的留种。 辣椒的采收进度要比土豆快得多,毕竟面积小,也没有土豆那么麻烦,只需要将其采摘下来即可。 于是秦珂的院子里便变成了红色的海洋,凡事空闲的地方都被晒满的辣椒,初一它们乍一看到辣椒还非常好奇地凑上前去,结果刚靠近就被其香辣味熏得往后退,还低着头打了好几个喷嚏。 秦珂见到此景,哈哈大笑,非常无情地嘲笑它们。 被熏到以后他们便再也不会靠近那些东西了,急急忙忙跑到陆幼卿怀里求安慰,陆幼卿摸了摸它们几个的头,嗔怪着白了秦珂一眼。 秦珂摸了摸鼻子,看到躺在陆幼卿面前露出柔软的肚皮让她揉揉的六月,暗自磨了磨牙齿。 今天晚上的晚饭一定给它们取消! 秦珂忙着收成,陆幼卿则是开始着手年后搬家的事宜,最先要解决的便是李南乔的雇佣合同。 李南乔在家里歇息了几日后便回来了,陆幼卿将她叫进了书房。 “娘子,是有什么事?”李南乔见状,就知晓她是有事情要同她单独说。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陆幼卿也很是不舍,但是她不能强迫人家同她背井离乡一起搬去遥远的凉州,这里是她的家,也有她相依为命无法割舍的家人。 “南乔,年后我同相公便准备前往凉州了。” 李南乔心里咯噔一下,问道:“那你们可还会回来?” “应该暂时会定居在那里。”陆幼卿的脸上挂着几分不忍。 李南乔沉默了下来。 她没有问他们为何放着好好的清河村不待,非要跑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她知晓他们有自己的谋划和打算。 她虽然没那么聪明,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能够看明白的。 “南乔,我知晓你的家人和亲戚都在这里,我和相公也没有强迫你同我们一起去凉州的意思,我们当时签的契约随时可以解除。”陆幼卿站起身子,走到她面前,轻声解释道:“我和相公商量过了,离开以后,名下清河村的田地都全权交由你打理,你可以自由安排,收成也都自己留着,这些足够你和你娘日后衣食不愁。” 李南乔知道按照他们所言,她赚大发了。 他们不收她的租金,那几十亩的田地基本就差不多归了她,村子里没几家有那么多的土地。 娘子和郎君都是极好极好的人,在她困苦时给了她一份待遇优渥的差事。 娘子还在闲暇时教她读书识字,他们即便要走了,也竭尽全力为她安排好。 第70章 火锅 那些田地对于农民而言也许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但是对于现如今的陆幼卿来说,那抵不过她同李南乔这一年来的感情。 钱财对于如今的她而言不过是个数字,顾澜溪前两日便送来了瑶池仙浴的分红,更不用说秦珂种出来的这些新鲜的蔬菜都还未出手。 她已然把李南乔当成了亲人,若是注定要分别,那她自然竭尽全力为她考虑。 见李南乔紧紧抿着唇,始终没有答话,陆幼卿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然,你若是想要继续跟着我们,我自然很高兴。但是南乔,我更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李南乔抬起了头,眼眶发红,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陆幼卿瞧。 这还是陆幼卿第一次见她哭。 陆幼卿侧过头,感觉鼻尖也有些酸,稍稍平复了下心情,继续回头道:“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你到底想要过怎样的人生?你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仅仅跟在我后面。” 想要过怎样的人生? 这是李南乔从未考虑过的问题,也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要为自己活。 从小到大,见过的村里的女子都是从小在家里听父母的话,等到了年纪便相看,嫁给一个素未相识的男子,从此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自从家里的条件好起来以后,她娘也拐弯抹角打听过她是否想要找人家,她知道村里的媒婆曾经来找过她娘,她当时只是纯粹着不想那么早嫁人。 而如今有人问她,她想要怎样的生活?过怎样的人生? 真的要同大多数人一样结婚生子吗? 不,她知晓那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她跟着娘子去见过外面的世界,她见识到了女子可以追求自己的事业,娘子是,顾家主亦是。 “南乔,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不必急于回复我。”陆幼卿看出了她面上的纠结与迷茫。 世间女子大都被父母、丈夫裹挟着过一生,能够从中追求自我的又能有几人? …… 等土豆和辣椒采收完毕以后,暖棚中的西红柿也已经有一部分成熟了,秦珂迫不及待地将其采摘下来,这是纯天然没有任何农药的无公害蔬菜,咬了一口,酸甜适中的番茄汁液在口中爆开,果肉多汁且细腻,口感鲜美多汁。 真不愧是系统出品的优良品种。 当然最令秦珂激动的是他如今终于可以吃到心心念念的火锅了。 他自回来后便画了后世鸳鸯火锅的样子,让张大同张二去制作,因为是铜器,每个锅都颇有分量,稳妥厚实,当然造价也不低。 有了锅子,剩下的便是食材,羊肉片,土豆片,豆腐白菜,菌子香菇这些都是现成的,至于鱼丸虾丸这些,是秦珂买的新鲜的鱼,带着雷中他们几个人在厨房里揉捏砸实了一天才做出来的。 陆幼卿都好奇地换了身轻便的衣衫来厨房帮忙,秦珂可不舍地让她做体力活,就站在她旁边手把手地教给她如何挤出丸子,然后将挤出来的丸子放入水中煮熟。 陆幼卿难得来了兴趣,兴致盎然地一个接一个地挤丸子。 “我来吧,雷大哥。”雷中的力气大,便一直负责将挑出鱼刺的鱼肉砸成泥。 李南乔见他胳膊抬起的速度越来越慢,便主动上前替他,她本身就力大如牛,后来又跟雷中学了些拳脚功夫。 雷中也不跟她客气,他也确实觉得累了,就坐在一旁去帮忙添柴火。 “裴姐,你说郎君这到底在做什么?”李南乔跟站在一旁调鱼肉的裴秀说道。 裴秀抬头看了一眼正跟陆幼卿低声说笑的秦珂,淡声道:“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郎君总搞这种神神秘秘的。” 裴秀勾起唇角,她早就习惯秦珂经常冒出来新颖的点子了。 厨房里乒乒乓乓响了一天,做出来一大盆的鱼丸,夜间同买回来的羊肉一同放置在院中,夜间寒冷,一夜便可将其冷冻。 剩下的便是准备蘸料,蘸料就是火锅的灵魂。 还好现在本土已经有芝麻酱的存在了,省了秦珂很多事情,除了麻酱料,他还准备了油料,至于喜欢哪一种,就看各人的喜好了。 材料已经准备完毕,那么就可以开吃了,秦珂一共准备了三样锅底,除了熬制的骨汤,还炒了辣汤和番茄汤。 做的时候秦珂摸着下巴,开始思索制作酱料的可能性,他觉得他到了凉州以后考虑开办一个食物加工厂,专门制作各种酱料。 将铜锅放在炭炉上热着,秦珂同陆幼卿同用一个锅,裴秀则同李南乔用一个锅,韩七和雷中用一个。 “郎君,这个碗里的是什么?”韩七看着碗碟中的料汁。 “这个是麻酱,那个是油料,油料有一点点辣,看你喜欢哪个?” 秦珂给他们几人解释完后,两种料各自拿了一碗放到陆幼卿旁边,道:“娘子,你尝尝看看喜欢哪一种?” 至于秦珂自己,秦珂最喜欢麻酱同油料掺和到一起用。 见其他人有些无从下手,秦珂笑着站起身来,介绍道:“这个呢,叫做火锅。将喜欢的食材放到锅里涮煮,熟了以后再蘸下料就可以用了。” 裴秀最为淡定,将摆在自己面前的羊肉片放了进去。 秦珂见他们都各自忙活起来,就坐下开始给自己涮菜了,他们面前的锅底是辣锅同番茄锅,秦珂各自在里面放了些菜。 “娘子,你尝尝喜欢哪一种锅底?” 陆幼卿平时便口味清淡,相对于香辣味,她更喜欢酸酸甜甜的番茄汤。 她各自尝了两种蘸料后,视线慢慢移到吃得大汗淋漓的秦珂脸上。 秦珂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上没有脏东西以后便看向陆幼卿,问道:“娘子?” 注意到陆幼卿垂着眸子,视线直直落在自己面前的碗。 “娘子想尝尝我的蘸料?” 陆幼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秦珂笑了笑,夹起一块香菇喂给她。陆幼卿见南乔他们都在忙着吃饭聊天,没有注意到这里,才将碎发挽到耳后探头将其一口咬住。 滚烫的汤锅里升起腾腾的雾气,透过朦胧的蒸汽,秦珂瞧见她洁白无瑕的脸颊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喜欢这个?” “……嗯。” 秦珂也跟着笑了起来。 房间内满是欢声笑语,烟火气息。火锅之美,或许就在这份喧嚣热闹和饕餮豪气上。 第71章 合作 酒足饭饱以后,其他人着手收拾残局,秦珂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裴秀:“裴姐,等一下。” 裴秀扭头看向他,眼神清亮,那几杯薄酒对于她而言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秦珂带着她去往书房,临走前望了一眼坐在坐在原地的陆幼卿,烛光映在她身上,染着她清冷好看的眉眼,她微不可察地冲着他点了下头。 她从不干涉他对这些‘生意’的决定。 将书房里的烛火点燃,微弱的火苗瞬间照亮了整个黑暗的书房,光芒温暖而柔和。 “坐吧。”秦珂坐在书桌后面。 “秦郎君是否是想同我说说这‘火锅’的事情?”裴秀从善如流地坐下,意有所指。 “自然。”秦珂也不隐瞒,笑着点了点头,漆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她瞧,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不知道裴姐亲自试过之后,觉着这些东西可有前景?” 他的语气谦虚,面上却是漾着自信的光彩。 “秦郎君是想如何合作?”裴秀速来喜欢做事干净利落,她看得出来秦珂变着花样做美食,也有一部分是想展示给她看,让她评估这些东西的价值。 她也早早禀告家主,家主只说让她便宜行事,不过分的要求都可满足他,毕竟秦珂这些新奇点子的价值已经在瑶池仙浴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秦珂会有过分的要求吗? 他自然没有,他本就是个喜欢安逸生活的性子,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若不是当初被权力倾轧,这里的平民百姓命如草芥,他更宁愿过自己的富足日子。 况且,他对于开饭店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虽然他喜欢美食,但是却不想操心那么多的事情。 采月楼已经占据第一酒楼的位置,他又何必去开一个和它去搞竞争,同顾澜溪闹得不愉快,得不偿失,合作方为上策。 秦珂从书桌上拿出早先便准备好的食谱,里面详细介绍了土豆与西红柿这些蔬菜的详细的食用方法,有了这本食谱,不愁做不出美食。 裴秀粗略翻过,其中很多菜式秦珂这些时日已经为他们做过,她也每一样都细细品尝过。 味道独特,做法新奇,也别有风味,令人回味无穷。 想要采月楼的分红太过贪婪,顾澜溪只要不傻就不会同意他的要求,既然如此,那便一次性买断,当然,日后采月楼里的蔬菜水果供应也要优先选择他。 裴秀默了半晌,道:“我会如实禀告家主,快马加鞭传信,后日便能收到回信,请秦郎君稍等。” 秦珂当然不置可否。 裴秀冲着他微微颔首后便起身告辞,等回到房间过后,抬手研墨,将刚刚秦珂所言条件一五一十地写在奏疏里,并将前几日所写奏疏一并收好,准备一同送去锦州。 着人快马加鞭的话,一日便可到,速度快的话,后日傍晚便可收到家主的回信。 不过她估计家主并不会拒绝秦珂的提议,秦珂此人懂得见好就收,适可而止,提出来的数字对于富可敌国的顾家而言并不算什么。 秦珂自然也知晓这种送上门的买卖,顾澜溪定然不会拒绝。 果然,后日身穿着厚重的棉衣,头上戴着斗笠的信差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秦家,将怀中紧紧揣着的信封双手递到秦珂的手中。 秦珂让韩七引着嘴唇都冻得发紫的信差下去休息,缓缓打开印着顾家家主徽章的信纸。 “可” 龙飞凤舞,言简意赅。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属。 秦珂抽了抽嘴角,将那张薄如蝉翼触感柔软的信纸递到递到裴秀面前。 “那我便开始着人安排运货。”裴秀瞄了一眼,扭身便准备行动,鲜艳的绸缎绣斗篷随着她的走动一摆一摆地摇晃着。 …… “夫人,这是我们瑶池仙浴最先推出的小食——炸薯条和火山飘雪。” 正同其他几位夫人聊得正欢的别驾夫人顿了顿,扭头瞧着侍女端进来的两盘小食。 她的相公是锦州的别驾,仅次于锦州刺史,故而她在锦州女眷中分量很高。 当初瑶池仙浴开业的时候诚意邀请她来体验,她便带着几位姐妹过来看看里面究竟有何稀奇。 结果她们一来这里便不舍得回家了,此后便隔三差五组局来这里玩耍,有喜欢活动的便去踢一圈蹴鞠,活动筋骨,出了一身汗后再去泡澡。 一边泡澡,一边聊天,等泡舒服后,还可以享受侍女按摩,若是无聊便去搓几圈麻将。 有了消遣,原本漫长无趣的冬日开始变得趣味,怎么不比窝在家里看那些打扮的妖艳的小妾们搔首弄姿得好,这里的贵宾区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可是进不来的。 就冲着这一点,别驾夫人也得时常来此地享受。 即便是家中有幼儿的也同样可以带来,这里面还有专门的儿童乐园,只需派遣心腹好好跟着便好,孩子们在这里玩得开心,还能交朋友,何乐而不为。 听说瑶池仙浴来了新东西,别驾夫人摆摆手吩咐道:“给这里的夫人们每人上一份。” “这是什么?看着有点像是水果?” 看着侍女端上来的青白花色的盘子上月牙形状的艳红色的东西,好奇地夹起一片端详着。 “上面这个是白砂糖吧,红颜白玉相关,看着甚是相宜。” 放入口中咀嚼,沾着白砂糖的西红柿酸味中带着几丝甜,酸酸甜甜入口清新。 “甚是可口,也不知晓这瑶池仙浴哪里寻来这种蔬菜,此前闻所未闻。”别驾夫人招呼各人一同品尝。 “确实酸甜可口,而且颜色看起来也很是鲜艳,红彤彤,看着便很有食欲。” “我知道这个东西,此前去采月楼的时候,采月楼里也推出了很多新样式,其中便有此物,称之为西红柿,是顾家新发现的品种。” “我也听人说过,不过一直未得空去,怎么样?我可听说了,那里新出的火锅甚是火爆,每日都需提前预订才能抢到。” “我家老幺前日预订了一份,他们还提供外送服务,将所有食材同锅一同送入府上,吃法很是新奇,味道甚好,几位到时可去试试。” 第72章 决定 “呦,这个炸薯条尝着也很是不错呢。” 一口下去,口感丰富多变,首先是外皮的酥脆,然后是土豆的绵软和湿润。 色泽金黄,外酥里嫩。 “可知晓这是什么东西炸的?” 正在为几位夫人温酒的侍女笑着低头解释道:“回几位夫人,这是由马铃薯炸制而成。” “马铃薯?” “对,这也是我们顾家最新推出的新品种,新的菜式还有很多,各位夫人可以去采月楼去品尝,不过由于刚刚培育,产量还很少,目前都是限量。” “对了,听说采月楼里新推出了一个火锅,不晓得我们可否尝尝?”别驾夫人眼神慵懒,躺在按摩床上享受着侍女的按摩。 “这……”侍女的语气有些犹豫,但她也知晓这几位夫人都是锦州城内的权贵,轻易得罪不起,躬身道:“还容我请示一下掌柜的。” “呦呵,这是沾着夫人的光了,一会我定要好好尝尝这火锅的味道。” “就是就是,吃过火锅后咱们再来几圈麻将,上次我可是输了不少,这次定要赢回来。” 掌柜的听闻几位夫人的要求,只是稍作犹豫便着人去采月楼取来一份火锅食材。 要知道采月楼里铜锅的数量不多,再加之食材有限,那些鱼丸肉丸都是后厨的人每日现弄出来的,冬日里蔬菜海鲜也都是紧俏货,一份火锅的造价如此,定价自然很高。 普通人群当然消费不起,只能望洋兴叹,目前只在权贵家族里流通。 京城遥远道路崎岖,但是马车摇摇晃晃,吱呀吱呀也将这些新鲜玩意送入了京城境内。 京城遍地权贵富豪,银钱更是随手一掷,丝毫不在意,对于这种新奇玩意则更是好奇,一时间采月楼门庭若市。 而在某个最靠近皇城边的宏伟府邸内的书房,却如同乌云压顶,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下首的几个人垂着头战战兢兢,屏住呼吸,静待风暴的来临。 “这顾家如今生意真是越做越好了,不是让你们扶植顾家旁支的人了吗?都是一群废物,连一个小女子都拿捏不了!” “殿下,那个顾澜溪实在城府颇深,手段防不胜防啊。” 被称之为殿下的男子一身红金丝镶边,腰间围着镶嵌玉石的缎带,漆黑的长发高高束缚在红冠之中,原本的衣冠楚楚面如冠玉却被面上那阴鸷的表情生生毁去几分。 “那你们说怎么办?老五老七都对孤的位置虎视眈眈,没有银钱,我怎么对付他们?”太子背着手转悠了几圈,似是想起什么道:“还有,顾家到底投靠了谁,这么长时间都没查出来?” 顾家富商之名远近闻名,他本以为能够轻易拿捏,却不曾想被人捷足先登,尤其是近半年来顾家的生意越做越好,呈现鼎沸之势。 “这个……属下无能。” “废物!一群废物!” ‘咣当!’一声,破碎的杯盏散落在几人的脚下,滚烫的茶水随之溅到他们的衣摆上,随着声响,几人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伏地。 “殿……殿下,我已经派人去接触李家次子了……” 李家是朝廷钦赐的皇商,财力虽不及顾家,但是也是数一数二的富商,且李家家族繁茂,比顾家容易找突破口。 听闻此言,太子冷峻的脸色总算和缓了些。 …… 那些遥远的阶级斗争,李南乔自是不知晓,自从那日陆幼卿找她谈过话以后,她便整日里心事重重的。 “南乔啊,你这是出什么事了吗?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李南乔的娘亲都看出了自家女儿最近有心事。 李南乔看着双鬓斑白的娘亲,因为早些年风吹日晒在田地中劳作,面容黝黑而粗糙,脸上挂满了风霜。 更因为常年缠绵病榻,身子骨瘦弱,走路的时候佝偻着腰。 好在李南乔自从跟着陆幼卿他们以后,日子好过了起来,家中有了银钱请大夫,娘亲的病也一日好过一日。 迎着娘亲担忧的眼神,李南乔将手中的斧头放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没事,你同娘说说,也许娘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总好过你自己闷在心里。” 李南乔沉默了半晌,才走到她旁边坐下,手里捡起一根木棍随意在地面上涂涂画画,将那日陆幼卿同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娘亲听。 李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瞧了一眼垂着头在地方乱画的李南乔,看着地面上毫无章法的线条,幽幽叹了口气。 “南乔啊,你是不是想跟着陆娘子他们走啊?”她语气虽然是疑问,但是表情却是肯定的。 她同南乔相依为命多年,虽说不上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但是她总归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她想什么,她一眼便能猜透。 李南乔闻言,正在乱画的手顿了顿,但是头却始终低垂着不曾抬起。 “你是不是放不下我啊?”李母继续絮絮叨叨劝道:“娘是看出来了,那个陆娘子和秦珂是个有本事的,你跟着他们,总比留在这村里强,难不成你还想种一辈子地?” 生死里走过一遭,她如今也看开很多,一切都随着闺女的心愿,不想强求她什么。 “娘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了,但是你还正年轻,上次你从锦州回来不是叽叽喳喳念叨好几天吗?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该出去闯一闯。” 李母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她却是个心思通透的人。 “娘在哪,我在哪。”李南乔梗着头说道。 李南乔誓死不肯扔下她一个人留在村里。 李母劝她半晌,她都只是那一句话。 最后李母无法,只能环顾着这间她活了大半辈子的房屋,妥协道:“你去哪,娘就去哪。” 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李南乔兴奋得蹦起来,扬声道:“我去告诉陆娘子去!” 看着瞬间窜出去好远的李南乔,她的背影越缩越小,直到凝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李母才低声呢喃着:“希望我做的决定是对的……” 而此时陆幼卿含着笑听着李南乔的最终决定,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 突然,扭头望向窗外,只见洁白无瑕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犹如漂亮的银色蝴蝶在翩翩起舞。 “下雪了。” 第73章 冬日浓情上 窗外的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北风无声而寂静,交织成一片朦胧的雪幕,地上慢慢落下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着天地间银装素裹。 门外忽然喧嚣声起,陆幼卿推开门去看,穿着厚厚的墨色斗篷的秦珂正从外面归来,斗篷与发髻上都落了一层雪,脸颊和鼻头被冻得微微发红,风雪润湿了他衣领处的绒毛。 柴门外忽然传来犬吠声声,原来是有人冒着风雪归家门。 “有何事非要冒着风雪前去,你瞧你,手都冻紫了。”陆幼卿急忙伸手想要将他拉进屋来。 秦珂却一脸笑意地展开墨色斗篷,露出了他一直小心捧着的一捧红梅。 红颜绿萼,娇艳欲滴,风姿绰约惹人怜爱,在白雪的映衬之下,更显耀眼夺目,空气中还能隐约闻到清幽的花香飘荡着。 “我听南乔说附近的寺庙旁边有一片红梅院,如今开得正好,红梅白雪最是相配,就想着摘几支过来给你赏玩。” 陆幼卿接过他递过来的那捧红梅,它的枝干粗糙而有力,花瓣却鲜艳如血,香欺兰蕙,放在鼻尖轻轻嗅着那股淡香。 她曾见过满园的傲雪红梅,却远不如手中这一捧来得心神俱醉。 “将它插入卧室那个花青色的细颈长脖瓶中,闲暇时便可赏玩,省的你冬日无趣。”秦珂将斗篷卸下挂在一旁,自己则跑去壁炉那里烤手取暖。 他当初建造房屋的时候考虑到冬日取暖的问题,便仿照欧洲也在屋中安装了壁炉,上方留了通道,烟道是由陶土制成的,随着烟火在火墙中流通,会积累热量使得房屋温暖起来。 故而秦珂的家中,尤其是卧室,温暖舒适,暖意浓浓,比之外面的寒冷形成极端的对比。 陆幼卿先是替他斟了杯热茶让他暖身,才扭身坐在桌前修剪着枝丫将其一一插入长瓶中,动作优雅而恬静。 秦珂觉得身子暖和以后便坐在她面前,托着腮眼巴巴地瞧她。 越看心中越觉得欢喜。 听闻窗外的声音愈发小了,秦珂支开窗户看了看,又一脸期待着扭过头来:“娘子,我们出去赏雪去吧。” “不是刚刚才从外面回来?” “去嘛去嘛!”声音软绵而温柔的,带着一种软磨硬泡的腔调。 秦珂见她似是不太有兴致,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好吧。” 天色已经暗下来,月华影转,冷莹莹一片,如星河,如碎玉,犹如置身于画中。 秦珂牵着她的手,两人悠闲漫步于积雪之中,脚踩在雪地上,耳边都是吱呀吱呀的声音。 秦珂趁着陆幼卿正欣赏美景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冲着韩七他们使了个眼色。 树枝上都覆盖了斑驳的积雪,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六月它们见到他们出门,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一会跑到他们前面便扭过头见他们走得慢悠悠地,就又跑回来;一会互相追逐打闹,在雪地里打滚,毛发上都沾了一层雪粒。 它们玩的开心,看它们在那里玩耍也是趣味。 “娘子,不如我们堆个雪人吧?” 陆幼卿已经怕了他,生怕他一会又冲她撒娇,索性直接点头。 就见他往地上一捞,团出一团雪来,用手揉成团,跟着搁在雪地上滚,滚了没几圈,雪球便大了,六月它们以为他在玩耍什么好玩的东西,纷纷凑过来挤到他膝盖前嗅来嗅去,蒲扇般的尾巴拍打在他的衣衫上。 被骚扰的无法的秦珂忍无可忍,放下手中的雪球,抱起十五将其扔在一旁的雪堆上。 十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起身抖索了一下身上的雪粒,似是觉得颇为有趣,又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还要再玩。 秦珂的眉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只好陪着它们几只玩耍。 陆幼卿瞧着眼前这一幕,不知怎的,莫名想到若是有了孩子,他也定是个能同孩子玩耍到一起的父亲。 反应过来自己想到了什么,陆幼卿敛了敛唇,耳畔染上了几分粉。 她见秦珂脱不出手来,便蹲下身子,青丝垂在肩上,继续揉着秦珂放到一旁的雪团,揉了几分钟,又去雪地里滚,滚了一个更大的雪团。 秦珂注意到她的动作,将几只终于打发走,便凑了过来。 陆幼卿修长的手指在那团雪球揉捏,面上清冷无波,树上累累的白雪与月光就在她头上,犹如华盖下倾,灼灼美丽。 秦珂便又再次团起一团雪球,他的动作快,没过一会手中的雪球便比陆幼卿手中的雪球大了许多。 看着大小差不多,秦珂接过陆幼卿手中的雪球,将两只雪球接在一起,摆成一个小雪人。 “娘子,你等我下。” 秦珂拍了拍手,觉得上面应该加些点缀,便急匆匆跨进院里。 陆幼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立在白雪中的小雪人,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温柔。 秦珂用的时间有一点长,不过陆幼卿看着他手中捏着的东西便知晓了他的意图。 “不要闹哦,打坏了雪人的话明日就克扣你的饭。”秦珂小心眼地对着六月它们威胁道。 “看着颇有些怪异。”陆幼卿看着那个雪人红色的鼻尖,以及两侧插着的扫把。 看起来又呆又傻。 但是却又意外的可爱。 “好了,我们回去吧。”秦珂清亮的眼珠转了转。 夜里有轻风拂过,树上的雪花落了下来,陆幼卿上前几步,拂去落在他肩膀上的薄雪。 “回吧。” 她只当秦珂已经玩耍够了,在这种事情上,她向来纵容得很。 两个人沿着泛着银色光芒的雪地踏进了院子,推开院门,陆幼卿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只见原本还清冷雪白的院子中挂满了红纸灯笼,夜风拂过,灯笼随着摇摆,辉煌的灯火透过雪幕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从院门口一直到房门,两侧的灯笼映照着他们的归路。 “这便是你约我出门赏雪的原因吗?” 陆幼卿冰雪聪明,她只需一思索,便知晓为何秦珂明明刚从外归来,又为何非要约她出门去。 第74章 冬日浓情下 秦珂只是一脸温柔地盯着她看。 答案不言而喻。 “卿卿,来!”秦珂冲着她伸出手。 陆幼卿垂在两侧的手指蜷了蜷,不知怎的,她觉得心脏的跳动有些紊乱。 默了默,缓缓伸出手将其放在他宽厚有力的手掌中,她的手指纤细且修长,两只手轻轻交握。 牵着她走在被红纸灯笼映着的碎石小路上,灯火透过朱红色的纸映出暖色的光,在素色清冷的雪景中给人以几分熨帖。 屋顶上的积雪被夜风吹过,簌簌洒洒地散落在空中,落在凉亭上,落在她的发间,落在他的肩头…… 若许人间到白头,此情此景最思量。 秦珂一直牵着她走至房内,室内温暖,两人从外面的风雪里回来,一进去,身上萦绕的那种凉意便随着温度化掉。 伸手撩起陆幼卿耳旁的散发,然后将她乳白色的斗篷轻轻解下放在一旁,她刚刚蹲在雪地里陪着秦珂滚雪球,衣摆处沾了许多雪渍,如今在温热的空气里已经化做一团湿润。 陆幼卿静静站在原地,视线落在屋内的灯火辉煌。 原来不光是院内,屋里也同样如此。 等她回过头来,秦珂已经将两件斗篷都挂在衣架上晾晒。 “你这是?”陆幼卿轻轻开口。 秦珂就站在她面前,抿着唇,姿态有些紧张,又似乎带着点羞涩,抬起来的眸子里却压着不可言说的涌动光芒。 羞涩?陆幼卿原本还以为自己看错,可是仔细看着,他面上的表情确实是羞涩。 她曾在未出阁的女儿家身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你先闭上眼,我有份礼物送给你。” 陆幼卿静静看他半晌,缓缓闭上了眼。 失去视觉,听觉就变得灵敏许多,她听到瓷杯碰撞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还有……因为紧张而吞咽口水的声音。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衫。 “卿卿……” 随着秦珂的轻声呼唤,陆幼卿的羽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眼,灯火辉映在她琥珀色的浅色双眸中。 “你怎可如此?快起来!” 她的面前,秦珂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手中托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首饰匣子,里面盛着一只用金丝镶嵌而成的款式别致的戒指,上面镶嵌着红色与青色的宝石。 但是陆幼卿有些急,起身想要将他拉起来,这世间从未有男子跪自家妻子的道理。 可是她的力气同秦珂相比,实在渺小了些,怎么也拽不动他。 “卿卿,你听我说。”秦珂一手覆在紧紧拽着他胳膊的手上,示意她放松。 陆幼卿只好重新坐回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秦珂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也许陆幼卿不太明白这种仪式的重要性,但是他还是不可抑制地紧张,毕竟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同人求婚。 对,就是求婚,虽然他们在户籍上早便是夫妻的身份。 但是对秦珂而言,他们拿的应该是先婚后爱的剧本,既然先婚后爱,那么他们还缺少一个仪式。 “卿卿,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我们不是早就……”陆幼卿有些讶然。 “没错,”秦珂点了点头,轻声解释道:“当初我们在户籍上登记可以说是权宜之计,那并非你所愿,如今我想问你一句。” 说着,他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满心满意都是她,再也容不下其他。 “我心悦卿卿,卿卿可愿意做我的妻子?” 陆幼卿忽然明白了他的深意,嘴唇蠕动。 她如今已经成了官身,再不是曾经那个身家性命都被人捏在手中,只能任人宰割的陆幼卿。 她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他,是在给她拒绝的权力。 若是从前,她离开秦家无人可依,无处容身,他若是问出这句话,这些因素都可能成为她的顾忌。 而如今,她寻得了主公,有了官身,再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陆幼卿,这个问题,她可以只顺从她的心意,可以……说不。 可陆幼卿怎么可能会说不,是眼前这个人细心又温柔地将她一身破碎的筋骨熨贴好,也是他倾尽全力托着她往上走,即便今日,他也是如此这般得体贴温柔。 这世间,再也没有这般温柔的男子。 她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她一直没有回话,屋内只有噼里啪啦的烛火声。 “卿卿。”秦珂再也按捺不住,喃喃说。 “我已然是你的妻子,也愿意做你的妻子。” 陆幼卿终于回答了秦珂的问题。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就好像这冬夜里的雪花,却意外地坚定。 面上始终忐忑不安的秦珂此时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比陆幼卿此前见过的任何一种都灿烂开怀。 “娘子,把手伸出来。” 陆幼卿看了一眼他一直举着的首饰,缓缓伸出手举到他面前。 秦珂深吸了一口气,捏出盒中的女戒,执起玉手,将其缓缓戴到她的无名指上,整个过程一脸郑重,仿佛再做世界上最为重要的事。 看着她戴着戒指的纤嫩手指,其间点缀着的红色宝石映着她的手愈发白嫩,秦珂轻轻俯下身轻轻吻了吻。 陆幼卿觉得他的吻落下的位置变得滚烫起来,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秦珂定定地瞧了一会,似是终于欣赏够了,才将另一枚男款的戒指举到她面前,柔声道:“这枚戒指要娘子为我戴上。” 陆幼卿总觉得他在搞什么极其重要的仪式。 按照秦珂刚刚的动作将这枚戒指同样戴到他的手指上,相对于陆幼卿的戒指而言,秦珂的戒指要更为厚重简约,上面只镶嵌了一枚红得似要滴血的宝石。 但是很明显能够看出来两者的设计如出一辙。 “这是……戒指?”陆幼卿抬起手,打量着严丝合缝的金色戒指,上面的宝石在烛火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嗯,这是我们家乡那里的传统,夫妻之间佩戴的。” “娘子,我心悦你。”秦珂又凑近他几分,眼巴巴的盯着她瞧,脸上期待的神情太过明显。 他在期待什么,陆幼卿心知肚明。 侧头躲开了他的视线,抿了抿唇,抬手挽了挽耳边的青丝。 片刻后,她才终于伸出双手捧着他俊俏的脸颊,定了定心神道:“此生……唯愿与君相守。” 第75章 红绡帐暖 秦珂知晓娘子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她的极限,已然知足。 不如说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眼里心里都是她好看的饱满的唇瓣,膝盖在地面上蹭了蹭直到胸脯顶着她的身体,脸一仰,吻到了她的唇上。 陆幼卿心思一抖,原本捧着他脸颊的双手卸了气力,改为揪着他的衣领,秦珂在她的唇瓣处细细舔舐着,一直到她承受不住分开唇,则紧忙探了进去。 “你喝酒了吗?”被秦珂痴缠着的陆幼卿好不容易暂时躲开他的唇,喘了一口气。 她嗅到了他身上带着的淡淡的酒气,也在他的口齿中尝到。 秦珂则继续恋恋不舍着追上去,贴着她的肌肤,含糊着喃喃道:“刚刚喝了一杯,壮胆。” 他就这么仰着头同她接吻,一点一点地将她往后压,直到她柔软的腰肢靠在椅背上,秦珂也随之慢慢立起身压在她身上,又担心红木的椅背过于坚硬,还伸出手掌贴在她的后腰上。 整个过程他都紧紧贴着她,始终不曾离开陆幼卿冰凉柔软的唇,仿佛要双生的树,紧紧缠绕,越来越紧密。 陆幼卿察觉到贴在她后身的手掌不老实,被他的揉捏刺激地打了个冷颤,拼命抑制住喉中要带出来的低吟,只能抓着他衣领的手指紧了又紧,直到秦珂终于转移了阵地埋头在她的细长的脖颈处耕耘着,她才得空呼吸略显紊乱地呢喃着:“去塌上。” 秦珂也知道这个姿势不舒服,地点也不够庄重,对于自家娘子这种情绪内敛冷清的人来说,太过出格了。 更何况……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总该去更郑重的地点。 秦珂伸手双手将她兜进自己怀里,陆幼卿刚刚已然被她揉得几乎化成水,原本攥着他衣领的手顺势勾住他的脖颈窝在他怀里,他则大步流星着抱着她往床榻的方向走。 得益于秦珂有一双巧手,这双巧手不仅能够造出天工利器,亦能解开自家娘子的衣衫,且动作迅速,直奔要点。 陆幼卿乌黑的长发如流水倾泻散落在床榻上,秦珂的手指忍不住摸了过去插入她鸦羽似的发丝中,细细纠缠抚摸,然后托着她的头压了压,又俯下身去吻她。 陆幼卿被迫仰起头,手撑着雕花红木大床上,被秦珂亲得软得没有力气,只得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借力。 秦珂细细描绘着陆幼卿好看的唇形,时不时压下去舔舐她诱人的锁骨,或是轻柔的啃咬,直到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不可。 这个人是他的,马上就要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炽热的欲念席卷了他的理智,好在他还存有一分理智,记得将之前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物品拿出来。 “这是……”陆幼卿的眼角已然发红,那曾经古井无波的眸子中盈满了水波。 “是避孕的。”秦珂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扔掉包装袋,将松松垮垮兜在身上的寝衣扔下了床榻,再次贴近她如同珍珠美玉般的细腻肌肤上,捞过她的手压在头顶与她十指相扣。 屋内的烛光熠熠生辉,不停舞动着,而炉内的炭火噼里啪啦地响着,其中夹杂着或轻柔或愉悦的呻吟。 屋外是被冰雪覆盖的世界,寒风凛冽,黑夜深沉,冷峻而寂寞;而屋内温暖如春,那支被用来讨心上人欢心的傲雪红梅,正静静伫立在金丝条案上。 …… 秦珂的前戏做得足够长,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他在习惯着自己新的身体,更探索着她的身体奥秘。 整个过程,生怕她有一点点不适,全程仔细注意着她的表情。 好在她只是一开始轻轻皱了皱眉,而后便慢慢舒展开来。 等结束以后,秦珂简单裹着外衣下塌端了杯茶水过来喂她,陆幼卿睫毛扑闪着,脸上带着几分红晕,微微张开口,秦珂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捏着杯盏,小心地喂给她。 “还好吗?可有不舒适?” 秦珂重新上了榻,温柔又妥帖地将她揽到怀里,又重新埋到他的脖颈处嗅着她的香味,温凉的鼻尖蹭着她的肌肤,低声问道。 “并无。”陆幼卿垂着眸不肯看他,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那舒服吗?”秦珂却不肯放过她,唇瓣蹭着她的耳尖移到了前面,又想要去吻她。 回答刚刚的问题已然是陆幼卿的极限,这次她是怎么可不肯再搭理他了,甚至还含羞带嗔地瞥了那一眼,秦珂看到那双眸子里像是晕了一汪水,眼尾的浅红犹如撩人的春色旖旎。 好吧,秦珂也并非是非要她回答不可。 肌肤相亲之后,以往的那些触碰已经不能再满足他,他的欲念随之扩大,恨不得时时刻刻同她黏在一起片刻不分离。 看着陆幼卿那细白修长的指节,觉得牙根有些痒,就执起她的手把玩着她的手指,最后忍不住轻轻咬了咬。 他的力道很轻,不痛,只有些痒,只在陆幼卿的指节上留下了浅浅的齿印,看着上面的晶莹湿润,陆幼卿只捏了捏他的脸颊,示意他莫要作怪。 不知怎的,秦珂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在很多时候,她都包容着他,也宠着他,即便他坏心眼地搞些小动作,她也就仅仅只是像这样捏捏他的脸颊。 一时间突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只弥漫着淡淡的旖旎气氛。 秦珂抬眼,见陆幼卿的视线落在了他刚刚扔在地上的一次性用品上,解释道:“那个,我不是不想同你有孩子,只是觉得如今时机还不太合适。” “我都明白。”陆幼卿回过头来,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她又并非是那种贪腻于小情小爱的女子,她喜欢眼前这个人,却也晓得眼下世局。 她没有问秦珂那东西从何而来,自从当初秦珂同她坦白过后,她便对这些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珂见她没有不高兴的迹象,抱着她的胳膊又紧了紧。 第76章 被娘子宠爱的感觉真好 终于得偿所愿,秦珂当夜睡得舒适且温暖,怀中抱着柔软无骨的娘子,空气中还掺杂着淡淡的梅花的清香,一觉睡到了天亮。 外面现在早已是天光敞亮了,床榻的床幔紧紧闭着,里面因为遮掩而显得昏暗。 秦珂伸手摸了摸身侧,结果扑了个空,眼睛迷蒙地眨了眨,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很明显枕边的人早便已经起床。 长臂一揽,将她的枕头抓过来,眷恋地抱在怀里,迷恋着轻嗅着上面遗留的气息。 他现在这副模样就像是一只坚守自己领地的修狗,被他抱在怀中的枕头则是一个爱不释手的骨头,那上面的气味深深令他迷恋。 “相公,天亮了,该起床了。”陆幼卿掀开帷帘,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声音里隐约含了一丝笑意。 眯瞪了这么一会,秦珂已经清醒过来,见到外面的亮光透进来,坐起身来,见陆幼卿早便穿戴整齐,正站在床榻前将床幔掀起来勾在两边的帘勾上。 她的面上已经没有了昨日的羞觑,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模样,不过秦珂还能透过她的盘领看到他昨夜留下的浅浅的红痕,带着几分暧昧。 有真人在此,秦珂怎么可能还抱着那干巴巴的枕头,手臂一伸,揽住陆幼卿的腰肢,将头埋在她腰间。 “娘子……娘子” 陆幼卿愣了一下,垂下轻轻浅浅的眸子,抬起头抚了抚他的头,温言道:“好了,快起吧,早饭已经好了。” “那娘子替我束发吗?”秦珂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愉悦地眯了眯眼。 “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秦珂这才肯松开她,起身穿衣,然后坐在陆幼卿的梳妆台前,一脸期待地瞧着她。 陆幼卿缓身站在他身后,青葱细指穿过他黑亮的发丝,动作轻柔舒缓,将他的头发梳到头顶,再用绸带束起来。 好生打扮一番,也是面如冠玉,谦谦君子呢。 洗净过面以后,秦珂推开门,冬季冷肃的寒风扑面而来,连最后一点的睡意都没了。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向大地,给雪地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远处的山被雪装点得如诗如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过这雪后清晨的美景,秦珂只是略略看过,他的视线定定落在了门口不远处的那个小小的傻傻的雪人。 它就那么静静地守在他们的屋外。 正在院中拿着扫把清扫庭院中小路的韩七见到郎君瞧着那个雪人,便停下手中的动作解释道:“这是娘子清晨让我从院外搬进来放在这里的。” 秦珂闻言笑了起来,笑容如同繁星闪烁,明亮又灿烂。 嘿,被娘子宠爱的感觉可真爽。 自觉被娘子宠爱的秦珂看着韩七南乔他们这几个单身狗,姿态中都隐隐带了几分倨傲,还有意无意地显摆着手上和陆幼卿同款式的戒指。 李南乔和韩七只觉得郎君今日实在莫名其妙。 频道对不到一起的秦珂,没法好好炫耀,得到他们羡慕的眼神,自觉同他们话不投机半句多,甩着衣袖悻悻走了。 看着走路都带着几分雀跃的秦珂,裴秀眼角瞥过院落中那个三岁幼儿都能比它堆得好看的雪人,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裴秀,这是年后路途中所需要的马匹与车辆,你看看可有问题?”陆幼卿冲着刚刚踏进书房的裴秀问道,想知晓她是否有其他额外要准备的东西。 一时间一直没有听到她的回答,陆幼卿有些奇怪的抬起头看她。 却见裴秀定定地望着她瞧。 “裴秀?” “并无,娘子安排的很是周全。”裴秀回过神来,收回落在她耳后红色印记的视线。 她可不是李南乔那几个还不太懂男女情爱之人,陆幼卿身上的痕迹她也曾在家主的身上见到过。 就出行一事商量完毕准备告辞的裴秀,脚步停在门口,忍了忍,没有忍住,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与揶揄道:“恭喜娘子与郎君喜结连理。” 坐在书桌后面的陆幼卿刷得一下脸便红了。 不知道自家娘子被人揶揄的秦珂出门忙正事去了,既然要搬走,怎么也得同村长说一声,还有家中这院落,也得托村长照看一下,没准日后还会回来看看呢,毕竟这里承载了他和陆幼卿许多珍贵的记忆。 不过这事自然不能让村长白干,一开始帮忙还是情分,可时日久了,这情分便轻了。 更何况他同村长也并无太多的情分。 既然李南乔已经决定带着娘亲同陆幼卿一起去往凉州,那么村子里这些田地就还需要另做安排。 村里的小路积雪没有人清理,秦珂踩着雪吱呀吱呀地又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原本秦珂说明他年后要搬家的时候,吴村长还惊讶了些,不过想到陆娘子已经考中秀才,估计可能会想走仕途,也便表示理解。 不过等秦珂表示要将他名下的地租出去,每年的租金都归到村里,可以用其修路或是为村里建设一个学堂为村里的孩子们启蒙。 吴村长这次终于是激动地站了起来,上前两步紧紧握住秦珂的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秦珂啊,我就知道你是有大造化的人,你这发达了还时刻记着村里人,秦家这祖坟真是冒了烟啊……” 之前秦珂秋收以后就雇佣村子里的人翻地种植,还建造暖棚,为村里的村民提供了很多工作机会,而且他给的工钱还不低。 使得村里人今年的日子过得宽松很多,不必只靠着地里的这些粮食过活,许多人家还能常常吃到肉。 如今他居然还如此慷慨,想要为村里修路,建设学堂。 要知道他们村子穷,一直请不起教书先生,若是谁家孩子想读书,只能跑去隔壁的村子里去启蒙,路途遥远不说还需要交束修,能够供得起孩子读书的少之又少。 秦珂被他拉着听着他絮絮叨叨变着花样夸赞了半天。 也怪不得是当了多年村长的人,能屈能伸,一把年纪了还抹的开面子讨好秦珂。 不过秦珂也确实是想为村里做些事,这里的人生活得实在太苦了,冬日里为了省粮一般家中只吃两餐,冬季严寒也舍不得在屋中烧炭火……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太苦了,如今钱财于他而言不过是数字,不如帮衬一下他们。 …… 第77章 过年 如果说秦珂以前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那么自从打开开关以后,就成了个时时刻刻想往娘子身上凑的狼崽子。 而且这个狼崽子还总是喜欢留下自己的记号,陆幼卿发现他最是喜爱去叼啄她白皙的脖颈,总是嘬着她锁骨处的肌肤,非得留下自己的痕迹不成。 秦珂哪哪都听话,唯独在这床榻上的强势了些,占有欲也强了些。 “别留……痕迹。”陆幼卿意乱情迷着伸出白得透光的藕臂推了推秦珂埋在她胸前的毛绒绒的脑袋。 她的长发锦缎般缠在雪白肌肤上,分分毫毫都是极致的妩媚。 她可不想再被裴秀看到那些痕迹取笑了,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忙着耕耘的秦珂闻言暗自撇了撇嘴,恋恋不舍地在她精致的锁骨处舔舐了一下,才往下滑了几分转移阵地,不让在上面留,那他在下面留总可以了吧,含着陆幼卿的胸口的白皙柔软的秦珂默默想到。 云销雨霁后,陆幼卿已经实在没有力气了,任由秦珂端来温水为她擦洗,半阖着眸的陆幼卿看着一脸魇足的秦珂,觉得他最近实在有些过于贪欢了。 翻了个身,下定决心日后绝不能再这般纵容他,结果身后的人又黏黏糊糊地抱了上来。 冬夜漫长且寒冷,有这么一个热炉抱着暖着也挺舒适的,当然如果这个暖炉没有那么多小动作就好了。 自觉理亏的秦珂不敢再造次,鼻尖蹭了蹭她柔软的长发,嗅着她身上的淡淡的香味阖眸准备进入梦乡。 第二日秦珂醒来的时候陆幼卿还躺在他的怀里,呼吸清浅,睫毛又长又密,覆盖在眼睛上。 他才不舍得起,大冬日赖床才是极致的享受,放着怀中的老婆不抱,大早晨的跑外面受苦受累,那是什么极致倒霉的社畜才做的事情。 睡不着了他就眨巴着眼睛数他娘子羽扇般的睫毛,一根,两根……二十八根…… 数着数着就将视线移到了她精致挺翘的鼻尖上,然后是她丰满而润泽的嘴唇,像熟透的樱桃般诱人。 她醒着的时候唇瓣总是紧紧抿着,看起来姿态清冷,不太好接近,但是秦珂却晓得这个唇尝起来有多么甜美柔软。 这个完美无瑕的人现在是他的,嘿,他可真幸运。 要是在前世,他可找不到这样的对象,这一定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缘分,他们的相遇是冥冥中注定的。 “……嗯” 睡美人终于嘤咛一声醒来,刚刚被秦珂数了又数的长睫毛颤了颤,睁开了那双雨后青蓝的眸子,陆幼卿抬眼看去。 就见秦珂手肘枕在枕头上,一只手支着脸颊看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几时了?” “不知道。”秦珂摇了摇头,他一直都不太习惯古代的时刻表,更何况这也没有手表一类的东西。 陆幼卿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便不指望他了,也晓得他无事的时候一贯喜欢懒散,就自己直起身子掀开床幔,只见阳光早就透过窗户倾洒进来,一片明亮。 秦珂本来还想抱着她让她陪他再赖一会床,结果下一秒陆幼卿的话就如同晴天霹雳炸到了他耳边。 “……啊,不要!为什么啊?”秦珂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瞧,一双清亮的眼睛显着无辜又可怜。 陆幼卿挽了挽秀发,穿好里衣,回头瞥了他一眼就立即收回视线,让自己不要被他此时乖巧的表情骗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这副模样骗了。 嘴上说得好好的,到了床上就变得恶劣又磨人。 陆幼卿如果不知道有句俗语,叫做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万事都该有节制,太过重欲……不好。”陆幼卿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酸胀的腰肢。 秦珂想征求自己的权力,死磨硬泡打商量,他可不想刚刚才享受到成年人的快乐,就失去了。 “那两日一次?……三日,三日总可以了吧。” 陆幼卿也必须承认这种事情确实很舒服,她很享受,也乐在其中,她也并不是不想做,只是想让他节制一下。 见陆幼卿终于点了点头,秦珂一脸颓败地坐在床上,三日一次便三日一次吧,总比彻底禁欲的好。 不然若是娘子跑去书房睡,他就得不偿失了,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陆幼卿见他不满的小表情,早有预料地弯下腰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 “好啦,别闹脾气了,乖。” 秦珂显然被她的动作弄得懵了一下,下一秒眸子就亮了起来,仰头道:“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乖。” …… 陆幼卿出了门,明日便是除夕,她该好好准备过年的一应物品,同李南乔说话的时候陆幼卿有些坚持不住,只好坐在椅子上。 她只庆幸此刻裴秀没在这里。 秦珂则是拿着他们新刻出来的麻将牌,挨个地检查,他之前看张大他们没事干,就将麻将的样式拿出来让他们打出一副。 不过他可没有顾澜溪那么财大气粗,只是让他们用木头打造,冬日里闲着没趣,上次陆幼卿在瑶池仙浴玩的时候对此很感兴趣,而且正好明日除夕守岁,不如凑到一起打麻将,总比一个个干瞪眼强吧。 宅院门口的春联是陆幼卿写的,秦珂带着韩七贴的。 大年三十的下午,街上来往行人就逐渐稀少,都在家里收拾准备年夜饭,到了傍晚时分,村里便已经能听到每家每户传来的爆竹声。 入夜后全城掌灯,即便是村庄里,也都奢侈地将家里的房屋点亮,到处透出喜庆欢声。 过年怎么能够少得了饺子,秦珂家里食材丰富,即便是城内的殷实人家,怕是也没有他家中的品种多。 饺子准备了两种馅,猪肉白菜与韭菜鸡蛋的,即便在京城里也千金难得的韭菜如今被秦珂做成了年夜饭,称得上一声奢侈。 院内灯光结彩,屋内热气腾腾。 这是秦珂来到这个世界过得第一个新年,也是他同陆幼卿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第78章 启程 陆幼卿还让南乔将她娘一起带来秦宅过年,反正她家中就只有她们两人,冷冷清清,不如一起来凑热闹。 “咳咳……”秦珂端着酒杯站了出来,环顾了一下众人,道:“作为秦家的家主,我来说两句,这是我们一同共渡的第一个春节,感谢大家在过去的一年里与我一同奋斗,这才有了今日的秦宅,在此愿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秦珂言简意赅,他可不想洋洋洒洒地讲半天,那不是招人厌吧。 他前世的时候最讨厌领导开会的时候没完没了的说,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扯半天,明明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说半天不可。 众人跟着一同起身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饭桌上炊烟袅袅,美食的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相互敬酒、品尝美食,畅谈着家常琐事,宅院里一时间热闹非凡。 就连陆幼卿都跟着饮了几杯酒,不过她向来克制,只浅饮了几杯就作罢。 除夕夜里需要守岁,这项传统从古代便有了,起源于对一种名为“年”的凶猛怪兽的恐惧。 据说,年兽会在每年的除夕夜出来袭击人类,为了驱赶年兽,人们才开始选择守岁,整夜不眠,灯火整夜不灭,以驱散黑暗和邪恶。 为了打发时间,秦珂便将麻将拿了出来,李南乔同娘子在锦州的时候便已经玩过,大致明白了麻将的玩法。 韩七和雷中怎么说都不上场,秦珂只好自己坐下陪她们几个人玩。裴秀聪慧,听陆幼卿简单介绍下规则,又陪他们玩了一把就能上手了。 秦珂还记得自家娘子过目不忘能记牌的本领,当初在锦州没玩两把就能无师自通出老千,不过他的宗旨就是一切娘子开心就好。 他们玩的也不大,一把最多也就几个铜板,主要是为了乐趣。 一开始牌局的赢头很明显都在陆幼卿那里,不过玩过两圈以后,秦珂注意到自家娘子就开始放水,让他们每个人都能赢两把。 秦珂暗自咋舌。 她也学太快了,先是迅速掌握棋牌技巧,而后开始发挥超高情商开始放水,让所有人都有输有赢,给其他人都留够颜面。 先是算牌,再是算人。 他家娘子还真是天生在官场里混的人。 秦珂与有荣焉,他就自觉搞不来这套,相对于在官场里混,他还是喜欢搞研究。 搞研究不需要同那么多人接触,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其实最重要的是他在现代接受了二十多年的教育,观念也好,生活习性也好,都基本定型,这就意味着他跟这个朝代有些水土不服。 就比如说当初同长公主殿下见面的时候,他的姿态也好眼神也好,完全没有任何恭敬之意,要是搁本朝的律法,他这就是大不敬,也幸亏长公主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 他喜欢把周围的人当做同伴,或者工作的同事下属,而不是奴仆。真正的世家贵族根本不会把奴仆当做人看,更不会说同他们一起同桌吃饭。 于是现在很多时候他做事之前都会问过陆幼卿的意见,或者他提出想法询问她如何解决如何做,她是他与这个时代的粘合剂。 打麻将有输有赢,在座的各位也都不是计较这些小钱的人,整体玩得很愉快,守夜的时间也就没显着那般漫长。 一直到午夜,众人才都散去。 …… 年后他们便开始逐步安排举家搬迁的示意,这同后代不一样,想去远地,一个行李箱一张火车票飞机票就能搞定。 古代的道路都是土路,虽然被砸实过,但是一旦碰到雪天雨天就完蛋,而且沿途也没那么正好有补给点,他不能傻傻的直接驮大米蔬菜上路,运输起来又重又沉还占地方。 外出途中一切以方便为主,虽然秦珂有空间这个作弊神器,但是路上人多眼杂,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准会被当成妖祟。若是只有他同陆幼卿两个人,完全可以轻装上阵。 他只能老老实实准备行装,贵重物品才放到空间里面。 秦珂问过雷中,他们之前走镖的时候,路上常带的就是一种叫做“糗”的食物。 秦珂买了一个回来尝尝,其实就是把米或者面炒熟之后,加水捣碎、然后揉成块状晾干而成的饼。这种东西虽然容易携带,也非常耐贮存,但是吃起来口感是真的不敢恭维。 他可不想路上就只能吃这些东西,于是他就开始琢磨做些猪肉脯,他前世的时候非常喜欢吃这种零食,让雷中带人在厨房旁边搭了一个烤炉。 将打成肉泥的猪肉放入调料搅拌好,没有搅拌器这是一个费工夫的活计,好赖他家现在闲人多,众人齐上阵一起帮忙。 再将搅拌好的肉泥用擀面杖擀平,上面刷上一层蜂蜜,最后放入烤炉里烤制就好了。 既然有了烤炉,他就干脆又顺手烤了一些饼干,饼干的制作过程比猪肉脯容易简单多了,他也没多弄,算计着差不多够他们这些人的吃嚼就好了。 陆幼卿也没有闲着,秦珂负责搞定干粮,她便负责定制马车,并多买了一些马匹,还将书房中的重要书籍装箱收好,好在他们两个搬进来才半年,行李并不太多。 就这样叮叮咣咣忙活了一月有余,在二月中旬的时候,他们便准备启程了。 将所有的行李都装上马车,将家中的门窗都锁好,秦珂牵着陆幼卿的手,望着他们住了半年多的家,心头竟有些不舍,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当初他一点一点设计建造出来的。 “走吧。”收回视线,秦珂紧了紧窝着陆幼卿的手,不论前路如何,至少身边这个人会一直在他身边。 对他而言,这便够了。 二月的天气还很冷肃,微带冷意,刺入肌骨,料峭轻寒。 他们一行五辆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清河村,秦珂同陆幼卿的马车在最中间,韩七同雷中带着六月他们走在最前面,最后面是李南乔带着她的娘亲。 第79章 赶路 他们先行去了锦州同顾澜溪会合,并在锦州休息了两日,才一同出发前往凉州的方向。 秦珂本以为顾澜溪的队伍会是浩浩荡荡,结果她仅仅只是带着几个人轻车简行,就连马车也是普普通通的那种,看起来她是想尽量隐藏自己的行踪。 赶路的日子难熬且无趣,有时候在马车里太闷了,秦珂就同陆幼卿骑马透透气,为何非要拉着陆幼卿,还不是因为秦珂根本不会骑马。 没错,秦珂最多也就会驾驶下马车驴车,骑马这项技能一直没有学过,他便想着不如趁赶路的这功夫,顺便学学骑马,这时候陆幼卿多准备的那两匹马便派上了用场。 比之秦珂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农夫,陆幼卿准备科举的时候学习君子六艺,射箭骑马也是她必学的课程,虽然并不精通,但总比秦珂强多了。 秦珂在路上软磨硬泡很久才让陆幼卿同意让她教他骑马,同行之人精通骑艺的不在少数,为何秦珂偏偏要让陆幼卿教他。 自然是因为可以在教学过程中顺便揩油了。 顾澜溪穿着暗红色的戎装,肩上的锦缎披风于风中飘逸,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长靴,与马匹的步伐相协调,可见她马术技巧娴熟。 她轻轻一夹马肚,扯动缰绳与陆幼卿并肩而行,望了一眼坐在其身后紧紧抱着她的秦珂,似笑非笑道:“陆娘子,若想学习骑马,我麾下有善长此道者,不如让他来吧,保证抵达凉州前,能够让秦郎君独立骑行。” 秦珂可没有错过她眼中的嘲笑与鄙夷,撇了撇嘴,他合理怀疑顾澜溪这是因为异地恋形单影只,看到他和娘子如胶似漆而心里不平衡。 “无妨…相公如今已经长进良多。”感受到圈住自己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陆幼卿只好绷着一张脸,睁眼说瞎话。 顾澜溪可没有错过秦珂的小动作,她收回视线望向前方,此时冬日还未过去,荒芜的树木,光秃秃的枝干矗立在寒风中,阳光也显得冷肃。 “今日怕是到不了下一个城镇了,夜间估计要宿在野外。” 陆幼卿并没有野外行走的经验,对于他们的安排自无不可:“到时候轮流守夜即可。” 如今世道并不太平,不过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即便碰上劫路的也不惧,更何况顾澜溪带来的这些人里大都身手不凡。 见着天色将要暗下来,他们寻了一处干燥些的平地作为营地,将马都拴好后便都各自行动,有负责捡柴生火的,也有拎着弓箭准备去打些野味的。 六月它们被放出来后遍地撒欢,见到有人出去打猎就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顾澜溪带来的除了她的贴身侍女秋桐,以及之前秦珂见过的顾钟,其余几人都是侍卫,他们腰间别着细长的匕首,眼神犀利身手矫健。 经过这些时日的路程,众人也算是熟络了些,对于跟在他们后面凑热闹的几只小崽子,也并不介意。 后来次数多了,他们还能互相配合,别说,虽然六月它们是家养长大的,但是骨子中还是透着些野性,在林间寻找野物是它们的天赋。 秦珂可不会打猎,他就帮着捡了些落叶生火,还好近些时日没有下雪,落叶同枯枝很是干燥,没费什么功夫就将火生了起来。 往火堆里扔了几个土豆,又架起几根粗些的树枝,将锅放上去,准备煮些粥,这种冷飕飕的天气,还是喝些热的比较好。 陆幼卿则在他旁边为他打下手。 顾澜溪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瞧,道:“看来你也并非是一无是处嘛。” 秦珂发现自从他们慢慢熟了以后,顾澜溪就没有那么难以接近了,相反,她最近经常以取笑贬低他为乐。 “不及顾家主潇洒。”秦珂才不是忍气吞声的人,看了一眼干坐着等着侍女服侍的顾澜溪,当场便阴阳怪气了回去。 天气没有回暖,打猎并没有那么容易,一群人出去也仅仅打回来了几只飞鸟,倒是十五叼着一只浑身僵硬装死的灰兔跑了回来。 只见其缓缓低下头去,用那湿润而灵敏的鼻子轻轻拱了几下,将东西拱到了秦珂的脚边。随后,它欢快地摇摆着那条毛茸茸的尾巴,眼睛亮晶晶地同他邀功。 “真棒,一会给奖励你吃肉。” 秦珂揉了揉它的头,盯着那只一动不动的兔子,吩咐雷中道:“将它把皮剥了吧。” 雷中跟着侍卫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将猎物处理干净,并将内脏血迹挖了个坑掩埋好,毕竟是在树林里,若是不小心吸引来什么野兽就不好了。 古代的调料有限,尤其是在野外,看电视的时候觉得他们在篝火旁烧野味,看着很有食欲,实际上在只有盐的情况下,最多保证温饱,美味就别想了,兔子肉柴,又没什么味道,秦珂实在吃不下去,让雷中拿起分分,剩下的便都奖励给小家伙们了。 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烤熟的土豆,将烤黑的皮剥去,递给陆幼卿。 至于顾澜溪,她根本不用秦珂操心,她那个贴身侍女早便替她收拾好了,顾澜溪拿着还冒着热气的土豆,笑道:“你可知这么一个土豆,能够在采月楼里卖多少钱?” 尤其炸薯条这个主意,在孩童之间异常受欢迎,但凡带着孩子来她采月楼与瑶池仙浴的,必点此菜。 “也就是如今物以稀为贵了,等开春新一批种子种植下去,土豆这种作物产量高,价格自然而然便会下去。”秦珂啃了一口热腾腾的烤土豆,深觉若是有白糖就好了。 不过,没有白糖,但是他有辣椒面啊,他之前用晒干的辣椒弄了一些辣椒面出来,沾了一口放入嘴里,土豆略微带有酥脆的口感,内部则是软糯香甜,散发着土豆的浓郁香气, 辣味与土豆的香甜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见顾澜溪好奇地望了过来,秦珂端起那一小碟辣椒面递到她面前,邀请道:“你要试试吗?” “这是由辣椒所研制而成?”顾澜溪一尝,便猜出了它的由来。 第80章 煤矿 “对,由晒干的辣椒研磨而成的。”秦珂点了点头,又顺手将已经煮熟的粥盛出一碗来送到陆幼卿面前。 顾澜溪又尝了一口秦珂他们带来的猪肉脯,咸中微甜,口感独特,意味深长道:“看来你这脑海中的主意层出不穷。” “我确实还有很多想法,不过路要一步一步走,饭也要一口一口吃。”秦珂对于他以后的种植方向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不过具体还要等他到了凉州以后才能确定。 这里人多眼杂,顾澜溪暂时没有细问,如今他们已经绑在了一条船上,她早晚都会知晓。 简单用过晚餐后,顾澜溪的侍卫们排好了值班轮流守夜,秦珂便同陆幼卿去马车上休息了。 长途跋涉了半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凉州境内。 刚刚进入凉州境内不久,他们的前面便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名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用青色巾束着高马尾,眉眼凌厉英气,皮肤带着蜜色光泽,她正骑在赤红色的战马上,见到他们的车马,当即带队朝他们而来。 她的身后跟着几十人,呼啸而来,扬起漫天飞尘。 “末将萧安翊,特奉殿下旨意,在此恭迎顾家主。”来到马车前一勒缰绳,迅速飞身下马,躬身行礼。 顾澜溪从马车上跳下来,抬手将她扶起,轻声道:“晋阳此前曾传书信说过此事,辛苦萧将军了。” 自古士农工商,商人地位轻贱,即便做到顾家这种地步,依然改变不了商人地位低下的境遇。 而萧安翊明显军人出身,估计在军中地位不算低,可是她面对顾澜溪的态度极为恭敬,看来她同长公主关系匪浅,这些心腹都心知肚明。 秦珂同陆幼卿只是下车同她遥遥打了个招呼。 有了萧安翊他们护送引路,他们也加快了速度。 “我们中午先行在这里歇息一下吧。”萧安翊虽然着急赶回凉州,但是她也清楚万不能累到顾家主,故而安排歇脚的地方充分考虑了她的身体。 “这里是何处?”顾澜溪皱着眉,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只见远处的山脉连绵起伏,庄重而肃穆。 “回家主,这里名为黑石山,因为这里的石头黝黑而闻名。”萧安翊回道。 一听这话,秦珂来了兴趣,黝黑的石头,总觉得会是什么宝贝呢,他当即上前两步问道:“萧将军,不知可否找人带我去看看这山?我很好奇。” 萧安翊先是看了顾澜溪一眼,想要征求她的意见。 顾澜溪见秦珂兴致勃勃,沉思片刻后道:“不若一同去瞧瞧吧。” 她也从未来过此地,很少见黑色的石头,而且她总觉得秦珂此人知晓许多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也许此去能得到什么惊喜呢。 他们歇脚的位置距离山底并不太远,留一部分人看管马车行李后,萧安翊带着的人负责在前面开路,其余人便一同前往。 秦珂还未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便已经陆续看到了黑色的石块,他弯腰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的所谓‘石块’,‘石块’黑得发亮,用手掌蹭了蹭,手掌留下了黑色的灰渣。 这是……煤块? 秦珂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目前只是那么一两块,他要先确定山脚下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煤矿。 陆幼卿注意到了秦珂骤然亮起的双眼。 一直走到山脚下,秦珂看到山体呈现出黑褐色,宛如大地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妈耶!真的是煤矿!还是露天的! 赚大了,以后最起码冬季的取暖不用再靠木炭了。 “相公,你知晓这是何物?”陆幼卿看着情不自禁往前迈了几步的秦珂。 众人闻言都扭过头来盯着他瞧。 迎着众人的目光,秦珂也稍稍冷静了下,解释道:“这是煤,这个所谓的黑石山其实就是煤矿。” “煤?”顾澜溪蹙眉不解,她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住在这附近的村民多年来守着它也从不认识此物,可是秦珂仅仅一眼就说出了这是何物。 所有人都是迷惑不解的表情。 “煤炭就是植物遗骸不断沉积,被深埋在地下以后,经过数年逐渐沉淀形成的东西。”秦珂见他们还是云里雾里的样子,便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说道:“其实煤炭的作用同咱们用的木炭差不多,只不过燃烧的温度更高,持续的时间也更长。” 这下子他们差不多能明白些了,不过萧安翊皱了皱眉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么多年此地百姓都没发现它的用途?” “这些煤矿出来的煤块并未经过处理,而且煤炭燃烧起来,会产生有毒的黑烟同气体。” 顾澜溪敏锐地抓住了秦珂未说出口的重点,道:“你可会处理此物?” 秦珂点了点头,他刚刚在路上捡到煤块的时候就趁机看了眼系统商城,里面果然出现了煤炭处理方法。 顾澜溪同陆幼卿早就见识过秦珂的神异,可很多人并不怎么认识秦珂,尤其是萧安翊带来的这些人。 他们明显不太相信秦珂所说的这些话。 秦珂也没过多解释,就安排雷中他们捡了一些煤块带回他们的歇脚处。 此时留下看守行李的人已经点燃了火堆,秦珂将那些巴掌大的煤块敲成小碎块,扔进了火柴堆里。 “这些煤块有些潮湿,故而产生的黑烟会比较大。”秦珂一边同他们解释一边找出折扇对着那堆炭火呼呼扇风。 至于为何冬日里秦珂会有折扇,自然是因为之前看电视的时候总看那些谦谦君子拿着折扇装逼,他也便备了一把,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扔在角落里呆着了。 随着火堆越烧越旺,煤炭也被引燃了,众人自然也能看到上面腾腾冒起来的黑烟,顾澜溪后退了两步,心想:若不是秦珂说了,怕是寻常人看到这黑烟便都觉得有毒,敬而远之了。 秦珂又添上几块煤炭,等到其烧燃以后,就笑道:“光这几块煤炭便可以烧一晚上。” 顾澜溪的神情跟着郑重起来,她此刻意识到了这座黑石山的价值,可遇而不可求。 萧安翊则是立即扭头吩咐手下去山脚下挖一些煤炭带回凉州呈现给殿下看。 第81章 苍梧城 意识到黑石山的价值以后,顾澜溪也不再耽搁,令萧安翊即刻启程。 一个多时辰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凉州的苍梧城,秦珂掀开车帘,怪不得都说凉州苦,他未去过京城,但是仅仅同锦州相比,凉州整体环境就差太多了,作为一州主城,街面上行人萧瑟,路人穿的衣衫也都破破烂烂,那么下方县条件肯定更艰苦。 秦珂来此之前,陆幼卿曾简单为他科普过朝中形势,言说长公主战功累累,文武双全,却不为陛下所喜。 如今秦珂算是亲眼见识了,先皇后膝下唯有这么一个女儿,曾镇守边疆驱除外敌的长公主,就封之地居然是这么一个偏远却落后的地方。 虽然目前朝代的版图与他前世学过的历史版图不太一样,但是凉州却是在锦州南方的位置,他们长途跋涉半个多月,越走气候越温和。 秦珂别的目前还说不准,但是他知道越暖和的地方,农业越好发展。 他们的马车跟在萧安翊的后面,在街道上走了大致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了长公主府,这是他们在苍梧城里看到的最宏伟的建筑院落,红墙青砖,院墙足有三百多米,二米多高,飞檐斗拱,高门大院。 守在府外的护卫看到他们的队伍,急忙往里跑去为长公主报信,马车队伍也在距离长公主府还有十几米的位置停下。 顾澜溪是第一个跳下马车的,一贯行事稳妥庄重的顾家主此时步伐都看出了几分凌乱,秦珂也同陆幼卿下车跟在其身后,不过他同李南乔她们打了个手势,让她们在后方待着便好。 刚刚靠近,就见长公主已经来至府门,似是听到下人禀告便即刻赶来。 长公主同上次相见,身形似是单薄瘦削了些,着一身月白色锦丝袍,镶着墨色封边,上面绣着凤凰于飞的暗纹,随着她的走动,白色的锦袍飘荡,她长身立在府门,身后是巍峨的高门牌匾。 风尘仆仆的顾澜溪顿住脚步,仰起头瞧着她,两个人遥遥相望,眸中情绪翻涌。 陆幼卿拉着秦珂顿住了脚步,秦珂默默嘀咕,两个人异地恋这般久,久别重逢不该先拥抱一下吗? 不过秦珂忘记古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内敛许多,更何况是从小喜怒不形于色的长公主殿下,她深邃的眸子定定落在了顾澜溪温婉昳丽的面容上,只是片刻,她便收敛情绪,抬眼望向秦珂几人。 “臣萧安翊拜见殿下。” 见萧安翊躬身施礼,陆幼卿便拉着秦珂一同向长公主行礼。 “诸位舟车劳顿,长途跋涉,先行休息一夜,本宫已为你们安排好府邸,收拾稳妥后再来府内请安吧。”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萧安翊带着他们去府邸休息。 长公主为秦珂他们所安排的府邸离着长公主府并不太远,秦珂估计步行也便半个小时的时间。 院落虽远不及长公主府磅礴大气,但是也精致典雅,进入内宅,先是一片宽敞的庭院,四周建有围廊,碎石小路径直通往主殿。 安排雷中韩七几人住在外院,李南乔同她娘亲暂时住在东厢房,秦珂自然同陆幼卿住在的正房。 …… 而另一边,顾澜溪自然也要先行将自己带来的人安置妥当,不过其实她也不必过于费心,顾家许多家业早先便转移过来,苍梧城内亦有顾家自己的宅院。 她的行李她还未发话,侍书便早已经带人将其搬进公主府的主院,她轻飘飘看了一眼正在听萧安翊汇报的晋阳,暗自肺腑:闷里骚。 眼角一直关注着顾澜溪动静的晋阳瞧她带着秋彤进了府门,抿了抿唇,暗自垂下眸抚摸着腰间的白玉环佩,道:“既然如此,你先派人将黑石山包围起来,不许他人靠近,其余事宜等我安排。” “是,殿下。” 晋阳抬起手拍了拍萧安翊的肩膀,负手而回。 顾澜溪在侍书的带领下踏入长公主府,府内分为前殿与后院,由一堵高墙隔开,回廊连通着整座宅院,庭院之中假山瀑布,水声潺潺,青松拂檐。 顾家家大业大,她此次虽然轻装简行,但是有许多日常用品,以及贵重物品之前便陆续迁移过来,如今都稳稳当当安置在主卧之中。 “澜溪在何处?”一踏入主殿,晋阳便问向自己的贴身侍女侍书。 “夫人正在暖池沐浴。” 这一声夫人叫的晋阳挑了挑眉,侍书作为晋阳长公主的贴身侍女,自小便跟在殿下身边,其眼力见自然不同凡响。 如今不是在危机四伏的京城,亦不需要隐姓埋名,自然该如此称呼。 知晓顾澜溪喜洁,多日在外面跋涉,即便在旅馆里歇脚,冬日严寒,根本没有洗澡的条件,不然感染风寒,那便得不偿失。 晋阳猜测如今她到此,应该会洗很久,便嘱咐侍书准备晚膳,多是一些顾澜溪喜欢的菜式。 正如晋阳所料,顾澜溪沐浴换了两次热水,泡完澡时日头已然西下,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出来时只见晋阳正靠在榻上,手中捏着一本书在看。 不过顾澜溪没有注意到的是,她手中的兵书半晌都不曾翻过一页。 “在等我吗?”顾澜溪长发披散,身上沐浴过后穿的也是舒适的寝衣。 晋阳“嗯”了一声,漆黑深邃的眸子片刻不曾离开她,见她出来,索性扔下读了一半的兵书直起身子道:“饿了吧,我让侍书传膳。” 她只需轻轻唤了一声,守在屋外的侍书便立即吩咐下人传膳。 顾澜溪一瞧,桌上的饭菜大都是她所喜,唇角勾了一勾,她也确实多日未曾用过舒适可口的饭菜,便坐下用餐。 晋阳坐在她旁边,似是并不饿,主要是为她夹菜。 “你不用吗?”顾澜溪咽下她夹过来的菜,盯着她那再熟悉不过的容颜,隐在烛光中,带着波澜不惊的沉静,道:“你便是这般,才又瘦了这般多的吗?” 听着她话语中隐隐带着的疼惜与爱怜,晋阳执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才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来,道:“不过是刚刚接手封地事宜忙碌了些,慢慢就好了。” 第82章 我同你道歉,好不好?(副cp) 顾澜溪对于晋阳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默默为其盛了一碗鱼羹放在她的面前。 目的不言而喻。 晋阳的笑容愈发柔和,满室的柔光似乎都围绕在她身上,散作点点的星辰环绕着她,乖顺着捏起汤匙勾起鱼羹,鱼羹还带着几分温热,入口润滑。 “凉州情形,你如今也看到了,这里条件艰苦,委屈你陪我在这里受苦了。”晋阳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顾澜溪摇了摇头,语气也有些愤愤:“我只是为你不平。” 顾家生意虽然遍布全国,但是在凉州分店却极少,她也未曾真正踏入凉州境内看一看,如今亲眼所见,心中更是心疼眼前人。 “这里不过是发展缓慢,但是这里亦有许多物产,譬如你们在途中所发现的煤矿,只需几年,这里定能发展得富庶繁华。” 她的话语之中透着几分傲然,是了,她她是举世无双、风华绝代的长公主殿下,以她的智慧和才能,要想治理好一个小小的州,是易如反掌之事。 “你已经派人将其看守起来了吗?”顾澜溪道。 晋阳点了点头,将近期所忙碌之事娓娓道来:“萧安翊是祖父举荐给我的,是萧家这一辈中最为出彩之人,武艺不凡,而且我就封之前,祖父还将麾下旧部都交与我手中,如今凉州军队已有两万将士。” “……如今凉州刺史已经形同虚设,苍梧城已然尽握与我手中,不过……”晋阳说着说着忽然发现顾澜溪一直没有出声,扭头望去,只见她正一手支在桌上托腮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昏黄的烛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许久未见,你就只想同我说这些吗?”顾澜溪的视线锁在她的清雅高华的容颜上。 晋阳的睫毛纤细黑长,在夜色中轻轻一颤,动人心魄。 “想你。” 顾澜溪愣了一下。 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滋生。 “离开你的每一日,我都很想你。”晋阳那妩媚多情的桃花眼凝在她的脸上,眨也不眨,深邃的眼眸里盛着似海的深情。 她的眼角微挑,定定地端详着顾澜溪清丽婉柔的那张脸。 平素里最正经最寡淡的人如今正一本正经地说着情话。 被她盯着,顾澜溪沐浴过后白皙胜雪的肌肤渐渐染上了粉,且愈发红润。 美人娇羞,不过如此。 晋阳长袖一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肌肤熨帖,长发缱绻。 顾澜溪被她抱了个猝不及防,整个人埋在她怀里,道:“你还从未如此主动过。” “那定是因着太过想你的缘由。” “那你回京以后为何书信这般少,这便是想我吗?”顾澜溪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 “京中眼线众多,我不想让那些人察觉你的存在。” 若是顾家早就成为长公主的人,那么一定会惹得她那些兄弟们对顾家下手。 顾澜溪何尝不明白她的顾虑,埋在她胸口,听着她快如擂鼓的心跳声,双手环住她的腰肢,闷声道:“你瘦了好多。” “那日后便劳烦夫人多多投喂。” 晋阳感受到怀里人轻轻蹭她的锁骨,像一只温顺撒娇的白猫,轻轻抱着她,偏头去吻她的脸颊。 顾澜溪侧过头来迎上她温软唇,熟练地张开口将其迎进来,伸手勾住她的脖颈往下压。 她们相遇不过才半年有余,可是却仿佛认识了许久。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世。 分别的这几个月,竟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她们久别重逢,屋内的气氛迅速炽热缠绵起来。 晋阳一边吻着她,一边兜着她跌跌撞撞往床榻的方向走。 顾澜溪承受着她炙热的吻,一边仰着头一边往后退,很快,脚就抵在了床榻,顺着身上人的力道跌在床榻上。 她沐浴过后身上本就是穿着轻便的寝衣,只需身上人轻轻一勾,圆润洁白的肩膀便露了出来。 顾澜溪柔顺的长发铺散在床榻上,她伸手勾着晋阳的脖颈,让其跌在她身上。 晋阳则顺着她修长的脖颈往下移,在她的身上留下点点红梅,顾澜溪沐浴过后身上带着淡雅脱俗的茉莉清香。 纠缠之间,晋阳身上的衣衫也松散开来,下一秒,一只带着几分凉意的轻柔玉手顺着她松散开来的腰带探了进去。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原本同顾澜溪纠缠的动作也突然暂停。 “这是什么?” 原本浑身火热沉浸在情欲之中的顾澜溪抚摸着身上人肋骨处的凹凸之处,她很确定,晋阳回京以前,身上是没有这处伤疤的。 那么这定是这两个月间发生的事情,可是她却从未同她提过此事。 顾澜溪倏然坐起身来,也不顾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裹衣,伸手便要剥她的衣衫。 “澜溪……”晋阳僵硬着身子,抿了抿唇。 顾澜溪只是抬眼瞪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晋阳望着她泛红的眼角,薄唇翕动了下,没说话,僵硬着身体任由她施为。 很快,晋阳身上的衣衫便被剥得一干二净,露出她傲然诱人的身躯,不过此刻顾澜溪没有任何心情欣赏眼前的美景,只是死死盯着她左侧肋骨处的伤疤。 她早些年带兵打仗,身上便有很多细碎的伤口结痂,肋骨处是明显的剑伤,如今已经愈合,粉嫩的新肉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曾经的伤痕,伤口的边缘圆润而柔和。 顾澜溪抚摸着伤疤的手指颤抖着,眼眶微微湿润,闪烁的泪水仿佛在她眼中漾开,她的嘴角轻轻颤抖,泪水静静地顺着脸颊滑落。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越是这种无声的哭泣更让人心痛。 晋阳的心颤了颤,伸手一把握住她抚摸着她腹部的手指紧紧攥在手心,凑上前将她眼角的泪珠吻掉,柔声道:“你莫哭,你瞧,如今这都已经好透了。” “这伤口贯穿腹部,当时定是凶险万分,你却什么都没同我说。” “对不起,我同你道歉,好不好,你莫气。”晋阳小心试探着将她揽进怀里,见她没有挣扎,才紧紧抱住她。 第83章 此后一个月,我要在上面 两个人衣服将垮未垮挂在身上,肌肤相贴的部分赤裸着,晋阳实觉这样的姿势有些不妥,便维持着这样的动作拥着她小心躺在榻上,顺手勾起一旁的云锦凤纹锦被覆在两人身上。 顾澜溪在她怀中微微挣扎着扭过身,背对着她,哭过之后的眼眸残红未褪,始终不肯回过头来瞧她。 这副生闷气的模样也实在可爱至极。 晋阳支着头瞧着她冷凝的侧脸,软声细语哄她良久,她都始终不发一言。 埋在锦被下的手只好顺着她的盈盈一握的腰肢探过去,再次将她紧紧揽到自己怀中。 对方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源源不断地透过来,感受着后背如柔柳般轻盈,曲线优美的身躯,修长笔直的双腿也在锦被的遮掩下不着痕迹地蹭着她。任凭顾澜溪有天大的怒气,也恍如一个泡沫般,被她轻轻一戳,便散了。 更何况,她真正气的并不是身后的这个人,而是那些不顾亲情不择手段的人。 “查到是谁下手的了吗?” 虽然顾澜溪始终没有回过头,可是话语中却满是对她的维护。 “并未,是谁并不重要,我的那些好弟弟也好,父皇也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晋阳乌黑深邃的眼眸盛着隐隐流转的光泽,微微阖眸,滚烫的潮水从她的心口滚过,胸口处熨帖又湿热。 “那你还要同我生气么?”晋阳如冷玉般的脸颊贴过去,唇瓣似有似无地蹭着她红润精致的耳垂,“久别重逢,你难道不想抱一抱我吗?” 想吗? 当然想的,可顾澜溪只要想到初见她时,她的身上就有数不清的伤疤,身体虚弱,连脸色都苍白地吓人,是她好生养护了好久才让其康健起来的。可不过刚刚离开她,她就又陷入了险地。 甚至,她只字片语都不曾提前同她说,她的心底就又涩又痛又气。 “你刚刚说那些情话,也是为了提前哄我吗?”顾澜溪依旧绷着自己的脸色。 “…想你,并未说谎。”晋阳默了默,并未否认自己的小心思,诚挚地许诺道:“我保证,日后再也不会瞒你。” “任何事?”顾澜溪顺着对方的梯子往下爬。 晋阳眼底的宠溺柔软漫了上来。 “任何事。” “那此后一个月,我要在上面。” “……好。” 顾澜溪终于缓下冷峻的眉眼,顺着身后人的力道扭身,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温香软玉抱了满怀,晋阳的唇角终于浅浅勾了起来,露出一个灿若芳华的笑容。 次日,刚刚过午事不久,侍书便来禀告,秦珂同陆幼卿前来拜见,晋阳便吩咐人带她们二人去前院的议事厅里等候。 秦珂默默打量着长公主府,议事的正殿被收拾得纤尘不染,地板打磨地极为光滑,宽敞明亮,秦珂通过家具的磨损程度估计这座长公主府建造的时间并不太长。 他同陆幼卿刚刚坐到下首,穿着一身银色铠甲,腰间挂着佩刀萧安翊,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看样子是长公主吩咐人将其唤来的,秦珂跟着陆幼卿起身同她微微行礼,以作招呼。 下人们恭敬地为几人奉茶。 不多时,长公主同顾澜溪相携踏了进来,今日她穿着一身金裘做的团锦衣裳,袖口处微微收紧,带着几分飒爽。 “今日没有外人,不必多礼,坐吧。”晋阳端坐在主位上,对着微微行礼的几人压了压手。 言语之间已然有将秦珂同陆幼卿当做自己人的意思。 陆幼卿听出了殿下言语中的几分深意,萧安翊自然更是如此,她微微抬眼打量了两人一番。 “昨日黑石山煤矿之事,安翊已然同我说过,但是详细事宜还是需要你来说明一番。”晋阳开门见山,将视线落在左手边的秦珂身上。 秦珂自然早有准备,他昨夜收拾完躺在床上后,便点进了系统商城,兑换了煤炭处理方式,里面不光包括了如何在煤矿中开采煤炭,如何将其处理加工成煤饼,甚至配套的炉子的设计图都有。 “殿下,煤炭是经由亿万年的地质作用才生成的一种纯天然的自然资源,只需要稍稍加工,便可制成煤饼,用于冬季取暖,比之木炭燃烧的温度更高,持续的时间更久,只需几块,便可彻夜不灭。” 晋阳深邃漆黑的眸子滑到他身上,问道:“若是用此物冶炼铁器……” 秦珂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言下之意,接道:“若用煤炭锻造铁器,所用时间会更短,效率会提高很多。” 萧安翊的眉眼也跟着转了转。 “既然如此,那便着手开采此物,安翊,注意不要走漏风声,参与开采的工人也都需严格筛查。” 秦珂见状,建议道:“殿下,关于开采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事项,我会尽快汇总出来,开采煤矿需得小心行事。而且运输煤矿耗时耗力,不如就在附近选择一个地方作为加工处理煤炭的工厂。” “此事交于我来办吧。”坐在晋阳旁边的顾澜溪突然出声道。 确实,她对这样的事情应该驾轻就熟。 晋阳扭头望了她一眼,轻声道:“好,所需钱财走我私库即可。” 谁知顾澜溪闻言却是嗔了她一眼。 她上午的时候陪同她处理州内事务,可是知晓凉州近年百姓都将将温饱,税收都难以收齐,养护军队都是靠晋阳的私库来维持。 “不必。” 秦珂几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参与她们小两口的事情。 晋阳昨夜好不容易才将她哄她,此时自然不会再去反驳她,更何况她知晓这是顾澜溪的一番好意,顺势转移了话题继续对着秦珂道:“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你之前所带来的土豆留种都放在库房,我任命你为凉州司农,我名下部分地产,以及之前从凉州刺史那里抄来的田产,足有数百亩,都交与你手中,培育新品种,以及州内种植,都由你说了算。” “希望你能不负我所托。” 秦珂急忙起身领命,这个架势就像是在大公司里刚刚入职,结果领导就对你非常器重,并且交给你一个大项目,秦珂有些受宠若惊。 第84章 即将分别 安排好春耕的一应事务,晋阳将视线移到了陆幼卿身上,叹了一口气道:“苍梧城内有我亲自坐镇,武力镇压下,如今已然尽数握于我手中,唯有凉州西海县,多年来朝廷派去的县令最后不是请辞,便是死于非命,近两年一直未安排新的县令过去。” 陆幼卿知晓西海县是凉州最南边的一个郡县。 “殿下是想让我过去?” “西海地区夷族众多,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和传统,在这样的背景下,当地的乡民们受到了乡绅的严密控制,府衙内发布的命令难以得到有效执行。无论是推行新政还是解决社会问题,都阻碍重重。”晋阳将西海县的困难同陆幼卿说清楚,尔后深深望向她,沉声道:“我确实有意派遣你前往西海县,将那里收入囊中,本宫要凉州这个偌大的州城尽数落入我的掌控之中。” 她那清墨般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透露出一股势在必得的决心。 陆幼卿并未犹疑,直接站起身来,躬身双手行礼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你到达西海后,可大胆行事,本宫会派遣宿卫军听你差遣,尽快将西海收拢。” 这句话说得非常有分量,言下之意就是让陆幼卿只要能够铲平西海县乡绅的利益结合,不拘泥于任何方式,甚至可以动用武力,不过动用武力是下下策,她是要走官场的人,而不是土匪头子。 秦珂听着她们几人商量,冷不丁挺直腰板,突然意识到:他要和娘子两地分居了! 刚刚抵达苍梧城,屁股还没有捂热乎,他娘子就要出差了,他就要成为留守家属了。 一直商量到夜色低垂,几人才将事务安排妥当,晋阳自然而然留他们一同用晚餐。这里不是京城,晋阳平素也不是喜欢摆谱的人,这里之人都是在她微弱之际毅然决然选择追随她之人,她自然不会将他们视作普通的下属。 “听说你此前发明了一种火锅的吃法,本宫一直还未曾得机会尝过,不如今日便一同试试吧。”晋阳牵着顾澜溪一同往宴厅里走去。 “属下在京城便听说过此物,不过听闻价格不菲,也未曾有机会尝过,今日托殿下的福了。”萧安翊一直冷肃沉毅的表情也松和了许多。 秦珂此前就将火锅的法子卖给了采月楼,那么顾家带来的厨子自然也会做火锅。 长公主府的下人做事稳妥伶俐,几人各自净过手后,侍女已经端着做好的汤底上了桌。 秦珂瞧了一眼,基本就是他此前在家中常用到的火锅食材,不过用的铜锅却是小巧精致很多,适合一人或二人使用。 饭桌上放了三个铜锅,长公主自然同顾澜溪同用一个,萧安翊自己独用一个。 之前厨房的下人已然询问过他们都用什么锅底,萧安翊对刚刚在大燕朝出现的辣椒异常好奇,便点了辣锅来尝。 秦珂同长公主一样,点了骨汤。 铜锅中汤底翻滚,热气升腾。 鲜嫩的肉片鱼丸,新鲜的蔬菜、美味的山珍豆腐等。萧安翊将其在锅中涮煮片刻,待食材煮熟后,再蘸上调制好的酱料,送入口中,顿时满口生香,眼睛肃得亮了起来。 秦珂心里念叨着要与陆幼卿两地分居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胃口。 顾澜溪眼角微微一斜看向他,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待到那几人享用完毕晚餐,纷纷起身告辞离去之后,她这才轻轻地将头靠在晋阳的肩膀上,压低声音轻笑起来:“你瞧瞧你,竟然把陆幼卿派到西海去了。那秦珂身上都怨气冲天了。” 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和戏谑。 “七尺男儿,也太过于痴缠情爱之事了。”晋阳慧眼如炬,如何没有发现秦珂身上的怨念。 顾澜溪一眼睨过去,道:“你不是最喜欢他这点吗?” “他身上神异之处太多,让人实在难以琢磨,有明显弱点之人用着才可放心。”被猜中心思的晋阳轻轻一笑,并未反驳。 被晋阳长公主视为耽于情爱的秦珂确实满心怨气,回府以后坐在床榻上鼓起脸颊,眼睛滴溜滴溜地直直盯着陆幼卿。 陆幼卿伸出青葱玉指戳了戳他软鼓鼓的脸颊,柔声道:“你是气我没同你商量吗?” “我是担心你,听长公主所言,那个西海县危机重重,之前在那里已经折了不少人了,你若是也遇到危险怎么办?” 秦珂哪里是那般不懂事的人,陆幼卿有追求事业的能力与自由,秦珂从来不会阻碍她。 若说是分别,秦珂自然不舍得与她两地分居,可是他也知晓情侣之间,一定的距离可以适当增进他们的感情。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殿下将她麾下宿卫军也派给了我,有他们在,我定然不会有事。”陆幼卿紧挨着他坐下,轻声道:“这不如说是殿下给我的考验,若是我不能将此事办妥,以后又如何能担得起殿下重托呢?” “那我会尽快忙完这里的事情,到时候抽空去看望你。”秦珂觉得凭借他娘子的做事风格,一旦忙起来就是典型的工作狂,到时候就只能靠他主动去探望维系感情了。 “好。” 秦珂深深地叹息一声,凉州百业待兴,百姓生活依然艰难困苦,要让这里焕发生机,他们责任重大。 见识过这里的百姓,秦珂也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他想让每个人都能吃饱饭,让每个人都能生活富足,安居乐业。 他想,陆幼卿也有这样的豪情壮志,所以他不能阻止她。 不过,趁着娘子如今柔情蜜意软声细语地哄他,他为何不趁此多多谋求自己的福利。 安禄山之爪悄悄爬上了陆幼卿的腰肢,动作娴熟而灵巧,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她腰间的衣带,顺着衣衫的缝隙探了进去。 陆幼卿心中确实有些歉意,果然没有阻拦他的动作,任由他施为。 不日就要分别,她也确实舍不得他。 第85章 娘子离开了 李南乔一听陆幼卿要去西海县,且危险重重,死活都要跟着一起去,她将她娘亲安顿好,就开始着手收拾去西海县的行装。 李南乔的娘亲就住在长公主分给秦珂他们的院子的东厢房里,知晓他们没有什么下人后,长公主还贴心地给他们派遣了一些侍候的人过来。 毕竟这么大的一座院子,如果没有下人帮忙收拾打理,单靠他们自己恐怕很难维持整洁和秩序。这些侍候的人各司其职,有的负责打扫庭院、清洁房间;有的负责烹饪美食、侍奉茶水…… 秦珂难得享受了一把贵族的奢侈待遇,别说,每天早晨起来一应事宜都被人安排妥当,他只需要到点起床便好。 他们去长公主府议事回来的第二日,萧安翊便带着宿卫军过来,陆幼卿知晓事情紧急,也便没有多耽搁。 他们从清河村带来的行李很多都没有收拾,正好直接带着。 出发的那日,陆幼卿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她往日所穿衣衫大都是浅色系,甚少穿这般肃穆的颜色,劲装剪裁得体,线条简洁流畅,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挺拔修长,原本婉约的气质被隐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和威严。 如今这般,她身上气场愈发强大,不怒自威,同当日那个蜷缩在角落,心存死志的落魄女子相去甚远。 除了秦珂,连长公主同顾澜溪都前来城门口为她送行。 “拿我手令,遇事可先斩后奏。”长公主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仅是此话,就给了陆幼卿莫大的底气。 秦珂原本也想将雷中派到陆幼卿身边,但是陆幼卿以她身后有五百宿卫军,人身安全并无威胁拒绝了。她若是将雷中一同带走,秦珂身边能用的熟悉得手之人便更少了。 他们在临出发前,已经恨不得夜夜缠绵,陆幼卿也不再限制秦珂的求欢次数,可是秦珂又不是那种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从苍梧城凉州最南边日夜兼程也需要两三日的时间,他虽舍不得她,但是也不会不顾及她的身体。 临行前一晚,夜空中闪烁着点点繁星,秦珂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又忍不住想:若是能够有手机便好了,就算分隔两地,他们也能时刻联系彼此。 分别的场景都是沉默无言的。 秦珂看着陆幼卿翻身上马,身影逐渐融入薄雾中,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他才恋恋不舍地带着韩七等人回城。 成为留守家属孤家寡人的秦珂,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公务当中,每日早出晚归,让自己尽量忙起来,这样才能够抑制自己对娘子的思念之情。 他先是带着人去视察了长公主赐给他的那些田产,做了合理的规划后,便着手安排人耕地。 年前马铃薯、西红柿同辣椒收成的时候,他的任务积分已经到账,总共三十积分,再加上之前买完退烧药同套套剩下的两积分,他出发来凉州之前,系统积分余额共三十二积分。 前几日刚刚兑换了煤炭处理的说明,如今只剩余三十积分。 之前种植的二十亩土豆一半有余用作留种,他打算将其分发到下面去种植,与土豆同样作为产量极高的红薯才是他接下来要培育的重点。 红薯喜温暖多光而不耐霜冻,这也是秦珂当初秋收过后没有在清河村种植它的原因,不过红薯高产且适应性强,除了果实以外,它的根茎叶也可以作为优良的饲料。 如今说这些有些为时尚早,秦珂兑换了红薯种子与种植方法;除此以外,他还准备种植棉花,他在大燕朝度过了一个冬天,深刻体会到了普通百姓的艰苦。 如今冬季御寒的衣物最常见的选择就是植物纤维制作的麻,再冷的话,就在里面填充一些柳絮稻草之类的用来保暖。权贵阶层才会用丝绸,不过最为保暖的还是动物的皮毛,之前过冬的时候,秦珂同陆幼卿穿的最多的还是丝绸,然后外面裹着皮裘,鞋子也是鹿皮靴。 但是这是极为奢侈的事情。 故而引入棉花,大面积种植也是迫在眉睫。 这是寻常百姓生活衣食住行离不开的两项,解决了温饱以后,那么接下来就需要考虑享受了,故而秦珂还兑换了孜然种子。 孜然同辣椒一样,是秦珂最为喜欢的两种调料,不过这只是调料,同辣椒一样,秦珂没打算将孜然这种作物传出去,而且它也不需要大面积种植,自己的田地完全能够承担。 于是田产内的种植初步计划便是:二十亩的红薯、二十亩的棉花、二十亩的孜然,剩余的田地一分为三,分别种植西红柿,西瓜与辣椒,不过西红柿与西瓜的面积更大一些,哦,对了,之前在系统买的稻米种还剩下一部分,也全种上了。 西瓜,西红柿与辣椒的种子他之前已经预留出来。 不过秦珂让雷中安排人耕地的时候,发现现如今百姓耕种使用的犁都是长直辕犁,这种犁耕地时回头转弯不够灵活,起土费劲,效率低下。 他之前在清河村一开始种地的时候家中还一穷二白,家中所用农具唯有最简朴的锄头,如今看到这种长直辕犁,他印象中还有更为高效率的犁,便点进系统商场去看,果然找到了曲辕犁的设计图纸。 曲辕犁的在长直辕犁的基础上犁架变小重量也变轻,犁身可以摆动,能够调节耕地深浅,利于回旋,轻巧柔便。 以前的长直辕犁需要由两头牛牵引,而曲辕犁只需要一头牛即可,因为占地面积小,特别适宜在江南水田里耕作。 秦珂未做犹豫,直接兑现了曲辕犁的设计图,事实上这种农具设计虽然所花费的积分同农作物种子一样,根据图纸制作成功以后一样会有10积分的奖励,这种赚取积分的速度可比种植来得快多了。 种植需要播种,浇水,等待发芽、成熟,所需要花费的时间最少也要几个月或者半年。 不过根据秦珂目前的观察,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奖励积分,系统奖励积分的设计图纸大多数是那些利国利民的利器。 第86章 曲辕犁 现如今秦珂画图纸已经轻车熟路,他甚至将炭笔制作加工了一下,让其更为接近现代的铅笔,秦珂使用炭笔画图纸的效率可比毛笔快多了。 他的毛笔字在陆幼卿的监督下如今也就将将看得过眼,他怎么练都很难比过那些从小头悬梁锥刺股用功读书的人。 图纸出来以后,他便兴冲冲地前去找工部,没错,就是工部。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长公主抵达凉州后专门为秦珂成立的部门,之前他所设计的收割机与打谷机都在这工部里生产。 里面有很多秦珂所熟悉的面孔,正是当初顾澜溪派到清河村里配合秦珂制作收割机的那些工匠。 既然都是熟人,也有过合作经验,那么就更好说了。 这些搞工科的匠人们,内心世界大都简单而纯粹,心无旁骛地追求着技术的精湛和创新。 这也往往意味着他们对有本事有能力之人充满了钦佩之情。他们之前见到秦珂所出的收割机的图纸时惊为天人,设计精巧,巧夺天工。对于接连设计出收割机同打谷机的秦珂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即便秦珂在他们其中最为年轻,资历也最浅。 故而他们一拿到秦珂的图纸,他们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过来观摩。 “这是……犁。” “这个犁壁呈圆形,”其中一个头发都花白的老者摸了摸下巴处的胡须,秦珂记得他,他是这里面资历最老的一个工匠,名为张黎,张大张二都曾是他收的徒儿。 他盯了一会图纸,突然拍手道:“这样的犁用起来可以将翻起的土推到一旁,以减而且能够翻覆土块,这样子的话还可以断绝草根的生长。” 他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工匠,只是观看图纸便能看出其中玄妙。 秦珂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张匠人真是慧眼,不知道若是工部着手制作,需要几日?” “两日,”张黎明显情绪高涨,说完以后又急忙摇头道:“不不不,一日便可,你明日便可来取。” 秦珂看他这架势,估计是要熬夜加班将其制作出来,这是看见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废寝忘食啊。 他也不太好意思直接就撒手不管,索性就直接陪着他们一起,他们有哪里不懂的地方也正好直接问他。 等到饭点的时候秦珂就带着韩七回秦宅准备了一些饭食送来。 “早就听说秦司农宅中饭食极好,如今我等也能一饱口福了。”张黎含着笑,净了净手,也不跟秦珂客气。 秦珂家中尽管并无那些珍稀食材,但胜在其菜谱数量众多且烹饪手法别出心裁,所以即便只是一些普通常见的食材,也能通过巧妙地搭配和精心制作,让它们变得美味可口、令人垂涎欲滴。 秦珂同整个工部的人一直忙活到夜深,将曲辕犁的大体架构做好,明日只需再忙活几个时辰便可制作完成。 秦珂趁着暮色骑马回府,夜色如墨泼洒,星星点点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中滴滴答答,他的身影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孤独而坚毅。 娘子不在家的日子里,秦珂觉得异常寂寞,晚上回府后都没人可以说说贴心话,回家简单洗漱后秦珂便抱着陆幼卿平日用的枕头抱在怀里,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还能闻到陆幼卿身上清新淡雅的香味。 第二日工部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曲辕犁制作完成,剩下的便是实验了,若是实验结果好的话,立马就可以投入量产。 想要实验的话,秦珂正在翻地的田产就是最好的实验地点,一行人纷纷去往田庄里要看看这曲辕犁的效果如何。 长公主也听闻了秦珂又发明了新的农具,便乘着鸾驾一同来观看。 工部的人见到长公主到来纷纷受宠若惊,躬身行礼。 “平身吧,本宫听闻你们又制出了新的农具,便想来凑凑热闹。” 张黎听闻此言,急忙拱手解释道:“回殿下,此物名为曲辕犁,是秦司农设计出的图纸,我等工部只是帮忙制作。” 他可不敢冒领这功劳。 “没有工部的同僚,我光有图纸也是徒劳无功。”秦珂急忙出声。 “好了好了,”晋阳摆了摆手,道:“尔等功劳本宫自然知晓,不必谦虚推辞,先让本宫瞧瞧此物有何奇妙?” 长公主都发话了,秦珂当即从田庄里选了一个种地的老把式,秦珂虽说是司农,但是跟这些种了一辈子地的人,熟练程度可着实比不上,而且秦珂此前根本没有用过那种长直辕犁,也没有办法切实做比较。 老汉常年顶着日头在田间耕作,肌肤晒得黝黑,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如同田地里的沟壑一般纵横交错。他拿着鞭子轻轻抽了一下牛屁股,那根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大黑牛感受到了这轻微的刺痛,它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后缓缓迈动了脚步。 随着犁头的翻卷,新鲜的泥土被一道道地翻开,整齐划一。 等着老汉驾着牛犁了一圈回来后,神情显得异常激动,满面红光,急匆匆小跑着到长公主面前跪下回话道:“回殿下,这种犁,比起以前的直辕犁,更加灵活,独自一人就能操控,而且耕出来的土地深浅可以控制。” “大善。”晋阳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听完此话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道:“既然如此,工部接下来先行量产曲辕犁,尽量在春耕前分发到各个村庄里,由衙门免费租借给村民。” 收割机同打谷机倒是可以稍等一下,毕竟春耕在即,而打谷机这些在秋收后才会用到。 “臣等领命。” 长公主此举无疑又收获了民心,尤其是免费租借的行为,让民间纷纷传扬起长公主爱民如子的美名。 如果说她这一举动只是得到了百姓的爱护,那么她接下来颁布的政令,则让普通老百姓感动得泪流满面、感恩戴德,而那些地主们却恨得咬牙切齿。 第87章 税收 大燕朝的税收主要分为商税与赋税等,商税是朝廷对商户所征收的税,主要分为关税与市税。 前期实行均田制,基本上人人有田可耕,社会经济繁荣,农民的负担只有田租,算赋与口赋(即人头税,算赋是对成年人征收的人头税,口赋是未成年人征收的人头税))、徭役、兵役四种。 但是其中田租轻,而人头税很重,若是遇上旱涝灾害,农民根本承受不起这些税收,于是很多走投无路沦为流民,大批的丧失土地的农民沦为了地主的佃户。而相反的,地主的资产愈发富有,他们亦会招收考取秀才之人减免赋税,如此恶性循环,穷者更穷,富者更富。有朝廷控制的农户越来越少,赋税来源枯竭,这也是凉州的税收难以收上来的主要原因。 于是长公主与麾下幕僚商量良久后,决定将凉州的征税标准从人丁转移到土地资产,资产多者税重,资产少者税轻,而那些无主之地,或是开荒出来的土地归于朝廷所有,但是第一年对民户免税。 将税收的主体从人丁转移到田产,你拥有的田产越多,那么需要交的税也便越多。 秦珂听他们商量的时候,提了一个意见:可以设置一个标准,超过标准的部分加重赋税,对于那些资产多的可以进行阶梯制收税。 这种阶梯制收费对于现代来说并不陌生,但是长公主等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你买电买天然气基本都是阶梯型收费标准,取一个合理的平均值作为第一档,第一档标准以下保持一个价格,而第二档,第三档则根据消费量增加逐步提高,呈现阶梯状逐级递增。 薪资的税收标准也同样是阶梯状,这样的目的是为了减少贫富差距。虽然贫富差距阶级固化是无法避免的鸿沟,但是也聊胜于无吧。 等秦珂将何为阶梯制解释清楚后,众人全都斯哈一声,看向秦珂的眼神都变了。 秦珂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他们的眼神复杂至极,他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搓了搓,不太理解自己说的是否有什么问题,再说他也只是提个建议,具体采纳不采纳还是要看长公主的意思啊。 长公主望着秦珂的眼神也复杂难辨,嘴角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视线扫过在场的左右人,将每个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议事厅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就在秦珂以为自己说错话,想要告罪的时候,长公主终于发声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天色已晚,诸位不妨对秦司马所言是否可行好好思量一番,明日再议。” 众人纷纷躬身告辞。 根据长公主的语气,秦珂猜测她好像也并没有不悦的意思,啊,真烦人,就说他搞不来政治,若是娘子在场就好了。 秦珂有些气馁,不过回到家看到正在忙活着给红薯种子发芽培育秧苗的韩七等人,他就又豁然开朗。 那些政治上的思量自然有长公主等人裁定,他只需要搞好自己这些事情就好了,种种地,做些发明,这才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这样一想,他就又开怀起来,重新投入到春耕事宜当中,当然,他也不忘将此事写在信中跟娘子吐槽。 而另一边,面无表情走出议事厅的晋阳直奔书房去找顾澜溪,顾澜溪每日也忙得脚不沾地,顾家的产业每日都有汇报传来,而且在黑石山旁寻找合适的位置建立煤厂的时候也需要她盯着。 顾家去年确实生意做的不错,称得上是日进斗金,可是花费缺口也同样很大,可以说晋阳如今在凉州的各项支出都是由顾家的产业支撑的。不然仅凭晋阳这些年的私库,怕是连军队都养不了多少。 她踏入书房的时候顾澜溪正在看各个商铺报上来的账本,顾澜溪挑了挑眉,倒是难得见到她主动到书房来找她。 毕竟平时晋阳才是那个忙得脚不沾地的人。 “你可知秦珂刚刚出了个什么主意?”晋阳径直坐在顾澜溪的对面,端起上面的茶杯,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白玉杯沿上一搭。 顾澜溪观她脸色平静,但是语气中却带了几丝赞叹,也来了兴致,微微往黄花梨木的椅背上一靠,轻声道:“哦?你们今日不是商量税制改革吗?” 晋阳将秦珂刚刚所说的主意复述给顾澜溪。 顾澜溪秀眉轻皱,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道:“如此一来,怕是最先反对的便是那些勋贵阶级。” 事实上,拥有田产资源最多的是权贵家族,一旦出台此政策,世家的利益受损,晋阳怕是便站到了所有世家的对立面。 “没错,他此建议,可行亦不可行。”晋阳何尝不知晓,她端起白玉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不过这其中也有可借鉴之处,如今改革税制势在必行,但是也不可冒进,需要稳扎稳打。” “其他官员什么意见?” 晋阳轻嗤了一声,眼底带着几分讥讽,道:“还能有如何反应,损害到了自己利益的事情自然是默不作声了,我估计明日上奏的折子便全是劝诫之语。” “不过,”晋阳的话音一转,轻笑道:“秦珂此人,倒是愈发有趣了。” 言语之间满是对他的赞赏与爱惜。 他能种田产粮,设计出利国利民之具,亦有商业头脑,如今还能在朝政上给出一些出其不意的建议,但是他却没有政治敏感,甚至就连朝中官职都搞不清楚。 如今也是不知不觉便得罪了一些人,这样的人能够辅佐,却永远不会成王。 晋阳最喜欢的便是他这一点,对她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才。 “你在我面前夸其他人,我可是会吃醋的哦。”顾澜溪突然间探着身子向前靠近了她几分,那张精致的脸庞距离她越来越近,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故意绷着脸,紧紧地盯着她那如烟雾般轻柔、如皓月般明亮的容颜。 晋阳晃神过来,听着她略带醋意的控诉,粲然一笑,语气也放柔了几分:“你明知我没有此意。” 第88章 反攻(副cp) 晋阳本以为顾澜溪此言只是玩笑之语,毕竟她解释之后她便又重新坐回去继续埋头看账本了。 然而等到她夜间沐浴回到寝殿以后,看着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青纱的顾澜溪,凝脂般的雪白肌肤隐隐若现,一头青丝如瀑,正侧坐在床榻上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双眸明艳妩媚。 晋阳心头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床边的,她刚刚靠近床榻,顾澜溪突然伸出手来,只见她那如青葱般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一勾,精准地抓住了她腰间的那条腰带。 她的指甲修剪得十分圆润整洁,没有丝毫瑕疵,宛如珍珠般光滑细腻。 “澜溪……”晋阳的咽喉有些发痒。 回答她的是顾澜溪抬手将她推倒在床榻上,随即又翻身坐在她的身上,察觉到身下人轻微的挣扎不安的动作。 “嘘!”顾澜溪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笑,轻轻痒痒的,还带有几分委屈:“你答应过我的,这个月任凭我处置。” 晋阳闻言,身子果然僵了一下不再挣扎,随后似是放弃了般再次软了下来,乖顺地躺在床榻上。 顾澜溪见状,轻轻笑了起来,近些时日忙着理顺凉州的一应事务,她都还一直没空好好享用自己的权益。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丝帕覆在她的眼上。 晋阳只觉眼前一黑,失去视觉让她有些惊慌失措,不过闻着身上人熟悉的气息,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顾澜溪轻轻地伸出手灵活而熟练地解开了她腰间的衣带。那细腻的丝质衣带仿佛在她手中变得无比顺从。接着将其缠绕在她的双腕上,一圈又一圈。 最后将衣带系在了床榻的两侧,使得她的双手被固定在了上方,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整个过程,晋阳都顺从无比。 “澜溪……”她又一次轻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声音低柔婉转,带着几丝不为人察觉的祈求与讨饶。 顾澜溪看她难为情的模样,心里那股子痒意又悄无声息地涌了上来,平素那般端庄华贵的人如今躺在她的身下任凭她宰割。 这世上唯有她一人拥有这样的权力,这般美景,也只有她能欣赏。 顾澜溪将纱幔放下,罗纱帐遮挡住了世界的喧嚣,烛光飘动出温柔的光晕,营造出一种私密而温暖的氛围。 顾澜溪垂眸盯着他,毫不遮掩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晋阳感觉那种触感如同电流一般,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晶莹剔透的玉颜上染上了几分粉色。 “你不必这般的。” 晋阳作势扭动了一下手腕,顾澜溪束缚得不紧,却也轻易无法挣扎开来。 “那可不成,你武功高强,若不是绑住你,你一会又……怎么办?”顾澜溪往常又不是没有过反攻的行为,可是次次进行到一半就被晋阳轻而易举制服了。 她好不容易能捏住身下人的把柄让她听话,她可一定要好好‘一雪前耻’。 顾澜溪捏住晋阳精致细腻的下巴,俯下身去,手帕清滑丝柔,紧紧贴在她的肌肤上,勾勒出她高挺的鼻梁和柔美的下巴线条。 情不自禁地含住了她微凉的唇,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开始顺着她波澜起伏的身躯滑下去,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她的肌肤。 “在我面前夸奖其他人,怎么?你是觉得他比我好吗?”顾澜溪侧头轻轻咬住晋阳的耳垂,牙齿厮磨着。 “没……”晋阳听着她小心眼的控诉,只觉万般无奈。 她不过就是随口夸奖了别人一句,她这就记恨上了,还以此为借口折磨她。 “说,求我。”顾澜溪动作慢慢吞吞,轻拢慢挑,就是始终不给身下人一个痛快。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变得漫长而煎熬。 晋阳难耐地拱起腰来,最终实在忍受不了这折磨,仰着细长的脖颈,喘息道:“……求……求你。” 顾澜溪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动作也越来越放肆,终于肯给她一个痛快。 夜漫长如水,寝殿内的灯火燃了一夜,熏残了香,绳结抱着宫灯,光透过薄纱,仰枕倦容,似梦也似魂。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议事厅之上,前来议事的官员们鱼贯而入,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长公主身上,只见她的面色透着一丝疲惫之态,嗓音也略带沙哑。 众官员心中暗自揣测:想必殿下定是为了改革税制一事煞费苦心,通宵达旦地思索良策,以至于面容憔悴、声音嘶哑。心中对殿下深感钦佩。 然而他们又怎会知晓长公主锦衣罗衫之下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印记,即便是私密之处也不曾放过。 早晨伺候殿下更衣的侍书看到她身上露出的斑驳的痕迹,尤其是殿下手腕上留下的红痕,眼神中带着几分心疼。 这顾家主,也太不知轻重了些。 顾澜溪也知晓自己昨夜有些过分,今日异常殷勤,连早餐都她亲自伺候晋阳用的。 经过一上午的商议,长公主终于确定了凉州的税制改革,日后凉州赋税以田租为主,按照田地面积为单位收税,人均田产超过十亩的部分则收税标准增加百分之三十。 当然,任何一项重大改革都需要谨慎行事。因此,新的税制改革计划将首先在凉州主城苍梧城附近的两个县展开试点工作。 这样如果发现问题、可以及时总结经验教训,并对改革措施进行必要的调整和完善。 若是试点成功,再在整个凉州范围内实行。 而另一边忙着为红薯育苗的秦珂可不知晓他居然成了长公主和顾澜溪两人调情的借口,不然的话形单影只只能抱着自家娘子枕头睡觉的秦珂肯定会偷偷画个圈圈诅咒她们两个。 可惜得到了长公主的手令的秦珂,先是让韩七负责盯着育苗的事情,而后亲自带人去试点的两个县城考察,观察一下这两个县的土地的实际情况,最好能够因地制宜。 第89章 梯田 太原县是距离主城苍梧城最近的郡县,秦珂骑马带着雷中一日便能到,他来之前已经做过的工作,查看过太原县的人口户籍与往年的田产税收,多年来太原县的税收看不过去主要是因为登记在册的田产面积就很少。 而仅有的田产也大多数握在少数家族里,县里的百姓大多只能沦为那些家族地主的佃户,或者外出打工打猎来维持生计。 秦珂到了太原县后先行带着令牌去了县衙,太原县的县令朱县令见到长公主的手书急忙出门来迎接,秦珂听长公主点评过此人,能力平庸,但胜在胆小听话。 秦珂也不同他墨迹,直接说明他的来意,朱县令立即安排他的师爷黎左带着他们前去下面的各个乡镇视察。乡镇的道路崎岖不平,更何况太原县这里多山地。 其实严格来说凉州整体的道路大都是土路,即便是作为主城的苍梧城也仅有靠近长公主府的几条街道铺了青砖,要想富,先修路,秦珂当然知晓这个道理,但是现在他肩头的事情摞着一堆。 凉州百业待兴,每个人的肩头都任务繁多,秦珂只能把修路的事情往后排,更何况修路是需要大量的经费的,现在的凉州内库可禁不起造。 如果不身临其境,他永远也看不到百姓的贫困,如果不亲自考察,他也无法实际了解这里的耕地情况。 几人策马前行,马蹄声踏踏响起,扬起阵阵尘土,渐行渐近,临近村庄的时候,已经有一些好奇的村民开始注意到了他们的身影。 这些村民们站在自家门口或者田边,目光紧盯着这几个陌生人。他们看到这些人骑着马缓缓走来,而且着锦缎长衫,一看便是富贵人家。 有曾经同县衙打过交道的人认出了跟在后面的黎师爷,纷纷侧头嘀咕猜测来人的身份。 “你们村的村长何在?”黎师爷下马,拽住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中年男子问道。 中年男人已经听到村里其他人的谈话,知晓此人是太原县县衙的师爷,急忙笑道:“村长此时应当是在家中。” “速速去将你们村村长唤来。” 秦珂趁着他们去唤村长的时候,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些村民,他们大多数人面色蜡黄、身体瘦弱不堪,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衣衫褴褛,在这个春天寒冷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许多村民竟然只穿着完全不具备保暖功能的草鞋,脚趾头被冻得通红。 而且房屋也多是泥巴与稻草混合盖起来的土房,屋顶铺着厚厚的稻草,也就勉强防风挡雨,观察完这一切,秦珂皱了皱眉,这里远比他想象的要贫穷,竟是连砖瓦房都瞧不见几所。 秦珂刚刚收回视线,村长便急匆匆跑来,听说县衙里面来人,他片刻不敢耽搁。 “这是凉州司农,特意受长公主所令,来太原县视察指导。”黎师爷为几人介绍。 村长一听秦珂是长公主派来的,态度愈发小心翼翼。 “咱们边走边说,你带我看看你们村的耕地情况,然后简单介绍一下你们村里的耕地情况。”秦珂也不想摆谱,更何况时间紧急,遂直接说明来意,进入正题。 村长一听,急忙走在他的前方侧着身子为他引路,道:“我们村里共有五十六户人家,共有一百多亩田地,平均每户不到两亩,其中还有许多人家只能租种,每年种出来的粮食连交税都很是勉强,只能去山林里挖些野货去县城里卖维持生计。” 秦珂闻言蹙眉,这田地也着实太少了些,怪不得村里的人都过得这般贫困。 此时秦珂已经跟着村长走到了他们村的田地里,他一瞧,便立即明白了为何耕种面积这般少的原因。 他们之前住的清河村地处平原地区,可直接开荒耕种,可太原县虽没有崇山峻岭,但是多山地,纯平地只有一部分,其余多是坡地,故而他们这里登记在册的田产才如此少。 坡地较高,无水灌溉,且若是雨水降临,则会顺着坡度向下流动,坡地上也无法存储水分。 但是不幸中的万幸是,这里的山都较矮,坡地也多是缓坡,秦珂前世大学的时候曾经去云南旅行,跟同学参观过那里的梯田,也故而对此有些了解。 他知晓梯田最好要在坡度小于25度倾斜角的坡地上建造,不过他肯定知晓他问村长也得不出答案,他也懒得同他们解释何为倾斜角度,索性便直接走近大致测量感受了一下。 雷中同黎师爷不解地看着他蹲在那里比划,不知晓他在做什么,不过却无人敢出声询问。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秦珂起身拍了拍手,一点都不在意衣摆上沾染的泥土,扭头看着村长问道:“你们村里的水源在何处?” 村长闻言,立即领着他往河边走,路上有不少村民看到几人,村长板着脸将那群看热闹的村民赶到一边去了。 来到河边的时候,河边有不少妇人或是未婚姑娘正在洗衣服,有的姑娘见到秦珂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瞬间红了一张脸。 秦珂目不斜视,专注打量着这里的地势,还从怀中掏出小册子简单记录,这种时候就不得不提炭笔的方便之处了,不需要研磨,随手掏出来便可以。 为了更好的观察地形,他还顺着河流的方向往上游走,寻了一处高处,直至能够纵观整个村落才停下,雷中见他全神贯注地忙着记录,生怕他不小心跌倒,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黎师爷见他这般行事,对他有了大致的揣摩,看来此人并非同往常的上方官员一样下来走个过场,而是有章有法,不寒暄,不客套,直接办事。 村长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司农是个务实之人,说不定真的能够改变他们村里的困境。 秦珂将此地的地势绘画完毕后,拒绝了村长要留他们在此用餐的挽留,随意啃了些猪肉脯与饼干,便火急火燎地赶往了下一个村落。 村长看着他纵马离去风尘仆仆的背影,心思复杂。 第90章 长公主殿下亲至 秦珂马不停蹄地巡查下一个村落,夜间便宿在朱县令的家宅当中,白日可以用公务紧急来推辞,夜间对于朱县令的邀请秦珂也不好再拒绝。 这种官场内的聚餐饭局,他也不能当那种油盐不进独来独往之人。 “吃饭可以,饮酒便罢了吧,一会饭席过后我还要给殿下写奏疏。”,秦珂推拒了替他斟酒的身材婀娜的侍女,似笑非笑地瞧着朱县令。 他这是什么意图,秦珂心知肚明,不过看着饭席上没有大鱼大肉,只是一些清淡的家常菜,还算正常,也便不打算同他计较。 “自然,自然。”一听秦珂拿长公主说事,朱县令便是有八个胆子也不敢再继续纠缠下去,摆了摆手,急忙让侍女下去。 看来这个秦司农不光精明强干,还甚是铁面无私,寻常美色根本不能入他的眼。 此时朱县令还不知晓秦珂的底细,若是知晓陆幼卿是何人物,怕是会万般后悔今日的试探。 秦珂也不是说辞,他确实需要立即写奏疏禀告长公主,若是动作快些,还能赶上今年的春耕。 他今日一连跑了太原县的好几个村落,他将这些村庄的耕地情况做了汇总,并针对这样的地形,提出了建造梯田增加耕地面积的可行性建议,并且提出建造水车灌溉农田。 一同附上的还有水车的设计图纸,图纸当然是秦珂在系统商城兑换的,他之前兑换棉花红薯等种子,又兑换曲辕犁,制作完成系统奖励10积分,如今兑换完水车,秦珂积分余额还有25。 画图纸秦珂自然已经习惯,只是写奏疏花费的时间长了些,他写毛笔字的速度实在快不起来,故而他一直忙到夜色深沉,繁星点点。 直接派人连夜送到苍梧城,估计明日早晨长公主便能看到秦珂写的奏疏了。 伸了个懒腰,秦珂自从来到大燕朝还从未熬夜工作到这个时间,这让他有点想起了前世熬夜加班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大多数是被逼的,而现在做的每一件事,秦珂都觉得充满了意义,是为民,亦是为国。 次日一早,秦珂用过早膳后便继续巡查其他的地区,还好他来之前做了准备,让厨房为他准备了许多猪肉脯饼干之类的干粮。 他刚刚出门的时候,苍梧城的长公主便看到了他的奏疏,沉思良久,将其递到了顾澜溪的手中。 顾澜溪一打开奏疏,入眼便是秦珂那如同七岁幼儿的字体,心中默默嫌弃了片刻,才仔细看下去,看着看着眉头跟着蹙起,问道:“秦珂此法,当真可行?” “根据他以往行事风格,无有把握之事他不会说的。” “确实,”顾澜溪点了点头,秦珂确实有所神异,黑石山的煤矿存在这么多年无人识,可他仅仅见一眼便知那是何物。 她瞅了一眼晋阳的神情,她们同床共枕心有灵犀,猜出了她的想法,试探道:“你可是要亲自瞧瞧?” “没错,传信之人言说秦珂马不停蹄地奔波考察记录地形,估计便是想赶上今年春耕,他对这些还算在行,但是调度官员统筹安排什么的就差些了,还是本宫亲去坐镇比较好。” 秦珂一个新上任的司农,威严不足,面对那些在官场混了许多年的油条子,若是想让县令听从他的差遣安排各个乡村村民开荒之事,也许他能做成,不过没有她亲去更有效率罢了。 晋阳握住了顾澜溪的手掌,继续道:“正好如今凉州事务并不繁忙,我也好亲去落实税制改革,这样,苍梧城这里的事务就需要你帮忙看管了。” “无妨,这里一切有我。” 晋阳既然决定动身,当日便安排人手,她知晓秦珂定会需要工匠,也便将工部一同带上。 于是秦珂傍晚返回县衙之时,一眼就看到守在县衙门口的熟悉面孔,当即意识到长公主亲至。 他本以为长公主会派些人手过来给他,没成想她竟是亲自来了。 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雷中,秦珂急忙前往正殿汇报,他进去时长公主正坐在主位之上不知道翻看些什么,朱县令及其县尉正恭恭敬敬站在下方。 “殿下金安。” 晋阳抬起头,凤目如星,看向奔波劳碌归来的秦珂,他的锦袍下摆皱皱巴巴,宛如被揉皱的纸,上面还沾着许多泥土。 见此,晋阳的心情总算和缓了些,道:“不必多礼,坐吧,侍书,为秦司农上茶。” 言语之间满是对秦珂的器重。 朱县令眼观鼻鼻观心,两厢待遇对此,差异不可不谓之明显。 晋阳当然也是做给他看的,同样也有为秦珂撑腰的意思。 “今日视察结果如何?” 秦珂确实口渴,将侍书端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后,便将怀中的记录呈上去,解释道:“我亲自视察的这几个村落,可以改造成梯田的我全都标注在上面了,殿下若是同意,明日即可安排开荒事宜。” 晋阳也不嫌弃他的字迹,大致翻过心中有数后道:“可,工部此次与本宫同行,你呈上来的图纸本宫已然交与张匠人,他正带人建造。” 思索半晌后又道:“考察之事,你可交与下人去做,明日你便带人监督建造梯田。” “是,殿下。” “你这几日辛苦,先行回去换洗吧。” 秦珂拱手告辞,他身上确实脏兮兮的,还好现在天气渐渐暖起来了,在外也可以沐浴了。 不过秦珂沐浴过后也不得闲,既然要将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他就得需要提前将建造梯田的标准交给他们。 等秦珂告辞以后,晋阳继续端坐在宝座上,目光如炬,眼神坚定而锐利地看向几人。 被长公主这般看着,朱县令只觉额头的汗珠渐渐渗出,冷汗沿着颈项流淌,手指也微微颤抖着,掌心也被冷汗所浸湿。 “我所吩咐之事,你可知晓?”长公主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满是威严。 “属下领命,明日定亲自召集太原所有村长,将此事告知他们,并亲自重新修订太原县田产登记。”朱县令急忙跪下,以头伏地,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 第91章 建造梯田 “村长,你说的可是真的,只要我们开荒建造出来的梯田,便归我们所有?” 苗家村的村长一早就被招进县衙,心中忐忑不安,结果没想到居然是有天大的好事,同周围村落的村长一同迈出府衙门口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可置信,伸出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感觉到真切的疼痛,还相信这是真的。 县令叮嘱此事需要尽快落实,保证不会错过今年春耕,故而回到村里,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召集所有村民。 “自然,县令亲口所说,绝对不会诓骗我们。”村长站在一块巨石上,确保自己的声音能够让所有的村民听到。 然而近年来,村民们已经被朝廷永无休止且层出不穷的税收名目吓得够呛,心中仍然有些犹豫不决。这些税收的名目繁多,让人应接不暇,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村民们辛勤劳作所得的微薄收入,却要被各种苛捐杂税剥削殆尽,生活变得越来越艰难。 “秋收的时候,真的只收那些税吗?不会又增加什么名头,又让我们白忙活吧?” “那个什么梯田,真的能够种地吗?若是我们辛辛苦苦忙活半天,结果一场空可怎么办?” “就是啊,而且即便是整好了地,家里也没有钱买稻种啊。” 面对村民的质疑,村长抬起手示意他们安静,扬声解释道:“安静一下,听我解释。首先这个梯田是凉州秦司农亲自考察过地形后为我们制定的规划,没错,就是前两日来我们村里来的大人,你们一定听说过曲辕犁,这个曲辕犁就是这个秦司农设计制作的。” 对于那些身处高位、遥不可及的官员,村民们可能并不熟悉,但只要一提到曲辕犁,百姓们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我听说过那个曲辕犁,前几日县衙里展示,我还去凑热闹了,听说特别好用。” “能发明出这种东西的人,一定是个能工巧匠,那么梯田肯定也能行。” 见村民的兴致被调动起来,村长则继续解释道:“税收的问题今年开始主要以田租为主,诸位可以放心,而且太原县的税收由长公主殿下亲自督查,绝对不会有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由头。最后关于稻种,我知晓咱们绝大多数生活都很困难,但是县里说了,买不起稻种的百姓可以去县衙里借,只需要秋收过后按时归还就可以。” 百姓的疑问顾虑都被其一一解答,这下子,苗家村的百姓迫不及待就要回家拿锄头着手开荒了。 这样的情形同时在太原县的各个村庄上演。 …… 秦珂精挑细选了一些对农事十分精通的人,他没有三头六臂来处理所有事务,所以他深思熟虑后决定选择其中一个村子作为试点,把设计图纸和建造过程详细地传授给他们,等他们完全掌握后,就可以让他们前往其他各个村庄进行指导工作了。这样不仅能够提高效率,还能保证每个村庄都能得到专业的指导,从而更好地完成任务。 试点村庄秦珂选择的便是他去的第一个村落——苗家村。 建造梯田首先便要对地面进行平整处理,清除上面的杂草和灌木,确保梯田的层次分明,这个工作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他只需要吩咐下去,村民自然而然便能做了。 村民们似乎私下商量好了,大多以家庭为单位,主要负责自己的圈定的范围,至于谁参与建造,又付出多少劳动,最后分得多少田地,自然而言有村长记录操心。 清理完毕以后便是建造水渠,这个需要根据地形与梯田的分布挖掘出适当的水渠,以确保水能够顺利流动。 秦珂看得出来他让村民按照他的规划挖水渠的时候,周围的人欲言又止,却是又畏惧他的职位,不敢发问。 秦珂自然知晓他们在质疑什么,高处无水,没有堤坝,即便建好水渠,也同样无法灌溉。不过这个问题秦珂自然早就考虑过,这种时候就需要水车了,工部正带着人加班加点地制作,等到时候安装好,他们自然便能知晓。 接下来便是建造梯田的核心环节,建设梯田墙需要用石头、土块或者木材之类的建筑材料,根据梯田的层数,逐层修筑梯田墙,这个工作耗时耗力。 但是永远不要低估底层百姓对土地的渴望,秦珂虽说每日在此监督,或者去附近的村庄巡查,也算是早出晚归,但是听说村里的村民为了建造梯田每日天不亮便来,直到夜幕深沉再也看不见才会收工回家。 一家老少,无论男女齐上阵,即便总角小儿都会摇摇晃晃着跑来帮忙,或是搬些木头,或是拔拔草。 顶着炎炎烈日努力地劳作,才不过短短数日而已,众人就都被晒成了黑炭一般,每日都是早出晚归,辛苦异常,而且一天到头也只能喝一些稀汤寡水,毫无营养可言,每个人都饿得面黄肌瘦,活脱脱一副皮包骨头的样子。 然而与往日有所不同,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期望,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因为他们知晓,只要苦过这个春耕,日子便能好过起来。 故而现如今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秦珂即便想帮忙也是心有余力而不足,即便是长公主能做的也是有限,凉州贫苦,幸亏如今有顾澜溪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才能养活她手底下的军队,威慑凉州各地的官员,不然就她就只能做个毫无实权的吉祥物。 但是她亦是调拨了部分资金给工部,尽量为每个村落配备曲辕犁和水车,曲辕犁在新建造的梯田里最是适用。 承蒙秦珂的‘照顾’,工部成功荣升为凉州最忙碌的部门,不光多次扩充人手,还要加班加点工作。 工部跟随长公主抵达太原县的第二日就建造出了第一个水车,秦珂当即带着人手将其安装在苗家村的河道里,张匠人也同样跟着来了,他总想见证这种伟大的发明。 第92章 梯田水车开业仪式 “殿下,苗家村的梯田基本建造完毕,水车张匠人也安装好,我想在苗家村举办一个开业仪式。” 其实说开业仪式也不太合适,不过这是由秦珂一手抓起来的梯田,看到它们建造完成,秦珂心里特别骄傲自豪,总想搞个仪式感。 不过条件有限,仪式很是简陋就是了。 “哦?”晋阳挑了挑眉,总觉得秦珂这副表情接下来还有话要说。 秦珂笑了笑道:“殿下若是无事,不妨去参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殿下若是去了,定能提高百姓对春耕的积极性。” 晋阳倒是对秦珂说出这番话诧异了下,沉思片刻,便点头应了。 她当然知晓秦珂此举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她亲去现场,定能收拢一大波民心。 “殿下不是让工部赶制了许多曲辕犁吗?不如明日亲自赐给他们?” “一切按你所说。” 秦珂为了营造喜庆的气氛,还让雷中去布料店买了一匹红布,特意在明日赐给他们的曲辕犁上用红布系了个蝴蝶结。 苗家村的村长听闻秦司农要在他们村为大燕朝第一个梯田举办仪式,异常重视,特意叮嘱村民们都将自己清洗干净,换上一身干净些的衣服。 天刚蒙蒙亮,村民简单用过早饭便聚集在苗家村的广场上,迎接秦司农的驾临。 这小半个月他们对秦司农已经比较熟悉,对这个没有架子平素和颜悦色的秦司农感官非常好,尤其是村里的小孩子们,对那个看起来面容姣好,还经常请他们吃很多没吃过的好东西的秦珂尤其喜欢。 不过他们看着远远驶来的鸾驾,不由得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好像来的不只是秦司农啊?” “我见过后面那辆马车,是咱们县朱县令的座驾。” “咦,那前面那辆看起来特别豪华的马车是?” 可惜村里的人见识浅薄,并不认识只有皇亲贵族的座驾上才能佩戴的明黄色流苏。 他们只见秦司农也好,朱县令也罢,都俱是恭敬候在鸾驾旁,直至侍书将鸾驾中姿容清浅华贵的女子迎了下来。 女子身着朱色的圆领凤袍,宽袖大裾,绸面如丝,大袖贴边是用金线玉丝镶嵌的九天凤凰。 即便村民再没有见识,也是认识女子袖袍上绣着的凤凰的,敢用凤凰图案,且能出现在凉州的不做他想,唯有长公主殿下。 “草民拜见长公主殿下。” 村长最先反应过来,率先跪下行礼。 其他村民一看,也纷纷反应过来,急忙跪地行礼。 “平身吧,这些时日,本宫听闻你们为建造梯田通宵达旦,着实辛苦,如今梯田建造完毕,本宫也想一同来见识见识。” “草民惶恐,一切多亏殿下。”村长紧张的嗓音都有些发颤。 更别说其他的村民了,他们有的见过最大的官不过就是他们太原县的县令,如今见到长公主殿下紧张的连路都不会走了。 “殿下,这边请。” 秦珂为长公主引路,县令与村长一行人战战兢兢跟在后面。 靠近河流,晋阳远远看到矗立在河上的水车,水车体积很大,足足有两米多高,在清晰透彻的河流上异常显眼。 等一行人站定以后,晋阳才摆了摆手道:“开始吧。” 秦珂将卡住水车的竹竿抽走,下一秒,巨大的木质转轮在水流的推动下,缓缓地转动,水车上的水桶依次舀起清澈的溪水,然后将水倾倒在管道中。 随着水车的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众人只见水流顺着竹管一直流到梯田的水渠中。 “神物啊!” “简直巧夺天工!” 赞叹声不绝于耳。 晋阳一贯沉稳威严的面容上也带了几分满意之色。 几人顺着水流往梯田的方向走,只见群山峻岭之间,田地如阶梯般展开,丘陵起伏如涟漪,勾勒出美丽的山巅,错落有致的阶梯,层层叠叠向天延伸。 “殿下,水车可以将地下水或河水提升到灌溉渠道,提高农田的产量和质量。”秦珂一边引着她往梯田的方向走,一边介绍道:“这梯田除了能够增加耕种面积,下雨时也能够拦蓄雨水,增加土壤的水分,防治水土流失,达到保水、保土、保肥目的,非常适宜种植水稻。” 晋阳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梯田,如今虽然田地统计的数据还未出来,但是目前仅仅是目测,也能看出梯田的耕种面积比他们原有的种植面积多不少。 “大善。” 晋阳很是满意,今年税收太原粮仓定能丰收。 不过最高兴的还莫过于苗家村的村民,那是他们的田地,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有了这些田地,他们再也不用忍饥挨饿。 等巡视完毕后,一行人再次回到苗家村的广场。 “近日来,你们劳累辛苦,本宫已责令工部为苗家村赶制了一把曲辕犁,赐予你们。”晋阳面色清淡,向着身后挥了挥手。 身后的侍卫从后面抬上来一台崭新的系着红绸的曲辕犁。 村长激动地无以言表,他可是知晓,整个太原县如今只有县衙有那么一个曲辕犁,如今他们村里也有了。 “希望诸位在接下来的春耕期间能够加倍努力,粮食是民生的根基,亦是我们凉州的根基,本宫保证,付出即会有收获,总有一日,诸位的生活都会富足起来。”她的声音清软和缓,却掷地有声。 听闻此言,苗家村的村民心中都振奋起来,充满了干劲。 “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但很快这句话便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庄。 一时间,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人们纷纷双膝跪地,以最虔诚、最恭敬的姿态向着那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顶礼膜拜,眼神满是敬畏和狂热。 长公主殿下则静静地站在前方,身姿挺拔如松,气质高雅如兰。 秦珂听着这响彻村落的呼喊声,嘴角微微勾起,这一刻,长公主收拢的民心无人可撼动,并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民间。 第93章 春耕结束 长公主参观完梯田与水车后便启程回到苍梧城,毕竟她事务压身,不可能一直在此处盯着。 太原与武威是距离苍梧城最近的郡县,经过这段时间,两县境内适合建造梯田的乡村俱都建造完毕或是动工中,秦珂也曾视察过一些,剩下的统计具体的增加耕地面积就要依靠当地县衙慢慢来做了。 已经有建造梯田经验的司农少卿与知事,少卿和知事都是司农司的配置官员,严格来说他们都是秦珂的下属官员,便被秦珂派去巡查凉州的其他郡县,是否也能够建造梯田。 剩下的司农卿,秦珂便教授他们如何种植土豆,将挑选出来的土豆切块,最好在切口的位置撒上草木灰,这样可以加快土豆的伤口愈合,只要放在稍微潮湿一点的地方,很快便能发芽。 土豆需要松软透气的土壤,故而翻地的时候依旧需要翻深一些,司农卿们都对种植粮食很有经验,即便对土豆这种陌生的农作物不了解,只需要秦珂稍微讲解一下便能上手。 当初从清河村里拉来的十亩地的土豆都是秦珂事先留好的种子,将其作为政治任务分配下发到各个县,司农卿会亲自前往指导种植,也许每个县分到的种子并不多,但是秦珂了解到凉州的气候条件后,认为土豆在这里完全可以一年种两季。 也就是说,春耕时期种下的土豆,秋收之后还可以再种一波,这样不需等到明年,整个凉州的土豆种子便可以自给自足。 将土豆的种植安排下去后,秦珂才终于得空看一下自己的田庄。 西瓜,西红柿等这些之前在清河村已经种植过的作物,韩七他们都已经有经验,不需要秦珂再多费心,唯有棉花和红薯这些全新的农作物,他们以往没有见过,甚至都不知道发芽结果后是什么样子,故而只能按照秦珂之前留下的种植说明书,一步一步小心着来。 秦珂抵达田庄的时候,发现除了韩七同庄里的管庄人等人外,李南乔的娘亲也在。 “伯母,你怎么来了?” 李母正同韩七在地里栽秧苗,见他来了,起忙站起身来笑道:“秦郎君,你回来啦。” “嗯,”秦珂回到苍梧城连身衣服都来不及换,心中惦记着红薯的秧苗,便直奔田庄而来,“您这身体不好,便别做这些事了。” “我也是闲不住,你们全都公务繁忙,那些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种地我却种了半辈子了,便想着来帮帮忙。” 秦珂一想,也是,这些一同从清河村搬来的人中,李南乔跟着娘子去西海出差,他又带着雷中去太原县了,家中侍女仆人俱是陌生面孔,唯有韩七她还熟悉一些。 “也不知晓南乔如今在西海怎么样?”李母自从李南乔走了以后,一颗心便全系在她身上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之前娘子曾写信回来,说她们已安全抵达西海,一切安好,伯母也不必担心。”秦珂劝慰道。 “我晓得,南乔跟着陆娘子是要干大事的人。” 见她看得开,秦珂也便安心了。 棉花种子管庄人已经带着庄里的仆人种植完毕,他离开前,红薯种刚刚开始发芽,如今秧苗已然长成,看来这段时日韩七很是尽心尽力。 红薯苗移栽的时候有直插与斜插两种方式,斜插入土节数更深,扦插方便,成活率高,而且产量也比直插法更高,故而秦珂决定用斜插法来移栽红薯苗,如今韩七正盯着人往地里移栽秧苗。 巡视一圈,见各个环节都进行的有条不紊,秦珂稍稍安心,打算先回家好好洗个澡,忙碌这些时日每天都脚不着地的,他感觉好久都未安心地睡一觉了。 还好如今家里有侍女仆人,他只需说一声要沐浴,他们不多时便将热水准备好了,泡在温热的浴桶中,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秦珂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啊,他听说顾澜溪已经着手在苍梧城里也建造瑶池仙浴的分店了,不过同锦州不同,苍梧城没有合适的现成的宅子,需要从头开始建。 不过现在才四月,距离冬日还早,时间很富裕。 顾澜溪真是走到哪里把生意做到哪里啊。 秦珂一边感叹,一边拿起皂荚擦洗身体。皂荚是豆科植物皂荚树的果实,捣烂以后做成球状,与水相融能够生成泡沫,这是古人清洗身体与头发常用的肥皂,能够清爽去异味。 不过肯定是没有现代的肥皂好用就是了,看来制作肥皂也应该加入他的清单里了。 想到清单,秦珂说做便做,步出浴桶,水珠从他湿漉漉的长发上滴落,随意裹上一件宽松的白袍,轻轻擦拭着头发,现如今已是初春,天气和暖,他只稍稍擦了一会便任由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了。 秦珂并不喜欢他人进入他同陆幼卿的私密空间,故而内院里除了早晨打扫卫生的侍女会来以外,其他时间都是无人的。 索性就他自己,也不必在意形象,直接披头散发着坐在书桌前开始列清单。 如今春耕即将结束,他便准备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毕竟农业只能让人温饱,而若是想富足搞活经济,还是离不开商业的发展。 也就是古人认为士农工商,商人最为低贱,才不屑于从事。 不过秦珂觉得那些世家权贵可不傻,谁家的家产没有田庄店铺啊,他们极度奢靡的生活仅靠俸禄可是不够的,不过是不对外宣扬罢了。 基础的商业离不开衣食住行这几个方面,秦珂就准备从这里面入手。 有些东西秦珂可以自己做,但是有些东西秦珂却不能碰,这里面有一条线,需要他自己去把握。 不过做这些事之前,秦珂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十日后,晋阳看着秦珂递上来的商业发展规划书,大致翻过后,沉吟半晌后道:“这件事情,我会考虑。” “那殿下,如今春耕已然结束,剩下的只需要按时照看便是,司农司近日空闲,我想……” 秦珂的话还未说完,晋阳便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道:“你想告假?” 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秦珂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怎么感觉长公主啥都知晓啊。 晋阳哪里需要去猜,秦珂面上的表情也着实明显了些,而且他告假去做何事,是个人都能想到。不过他为了春耕也确实辛苦,整个人都瘦削了许多,颧骨微微凸起,下颚线也变得更加分明。 “本宫准了,正好你也去替本宫瞧瞧西海县如今情况如何?” 被猜中心思的秦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第94章 抵达西海 “澜溪,你瞧瞧此物。”晋阳将手中的计划书递到顾澜溪面前。 顾澜溪一瞧那幼稚的字体,便知晓这是出自谁手,还有计划书这种奇奇怪怪的名词,前所未闻见所未见,不过细细琢磨又觉甚是贴切。 细细翻看,越看便越是惊讶,她自小便耳濡目染,可以说大燕朝能够比她还善于做生意的寥寥无几,秦珂这个说是计划书,不如说是建议朝廷自己扶持商铺经营,将所得营业额纳入国库。 光靠农民税收充盈国库总是有限的。 “你觉此法是否可行?”晋阳想听听枕边人的意见。 “可行是可行。“顾澜溪的目光轻轻地飘向了她,一把攥住了旁边人正在把玩着她秀发的那只修长的手指。 晋阳由于自小习武,显得格外有力而坚韧,是在关节和虎口的位置,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层薄薄的茧子,触感既粗糙又细腻。 “比如说煤炭,等到冬日便可将煤饼卖出去,所得利润皆可入库,这样内库便充盈许多。”顾澜溪纤嫩的手指与晋阳交缠着,话音一转:“不过,仅仅靠此却是不行的,若想由你出头扶持产业,需得有合适的方向才行,这方面他可是有说些什么?” 晋阳轻轻往后一靠,姿态慵懒而又随意地斜倚在椅背上,微微眯起双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抹淡淡的金色轮廓。 “他啊,这方面倒是没提,他正忙着收拾行李去西海呢。”她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顾澜溪默然无语,吐槽道:“这也太粘人了些。” “无妨,他这些时日也着实辛苦,这些小事无伤大雅。” 晋阳最喜欢做实事之人,对于有能力且忠心耿耿追随她之人,她向来善待。 “不过我估计他心中已经有所谋划,我听说他安排人在城外买了些庄子正准备装修,听说是要弄工厂。” 顾澜溪轻笑道:“不妨看看他接下来的计划,若是可以,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建议。” “确实,若是真的建造出工厂,那么我们就需要源源不断的雇佣人,百姓亦可获得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百姓手中有了余钱,便会去消费,往复循环,就如同秦珂所言:市场便活起来了。” “唉。”顾澜溪瞧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故作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晋阳果然扭过头来看她,担忧道:“怎么了吗?” “只是觉得,瞧瞧人家,娘子不过走了一个多月,便眼巴巴地追过去,可是有些人分隔两地,却连书信都未写几封。” 这个有些人指得是谁,显而易见。 意有所指,故作控诉。 晋阳瞧她翻旧账,既无奈又宠溺:“这些时日我在床榻之上已经足够听话了吧。” “唔,”顾澜溪修剪圆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饱满挺翘的唇瓣,琉璃瞳孔中带着几分狡黠,道:“那今晚?” “可以。” 晋阳瞧她像只灵动俏皮的猫咪,处处惹人怜爱,尤其是得到满意的回答后,眼睛微微眯起。 不过顾澜溪没有注意到在她视线之外,晋阳微微上扬嘴角,薄薄的嘴唇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微微低眸,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巧妙地掩盖住了那双深邃而漆黑的眼眸。 她若没有记错的话,一月之期应当已经过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陆幼卿那日扬起马鞭,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前往西海县就任。 在路上奔波差不多六七日后,这几日风餐露宿,偶尔宿在沿途的客栈,偶尔只能在野外休息,还好临行前秦珂带着厨房加班加点为她们准备了许多干粮。 毕竟随行五百人的军队,这也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了。 天青水阔,茂密的枝叶挡住日光,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一时只听得虫鸣鸟叫。 陆幼卿取出牛皮水袋,抿唇喝了口,展开手中画着地图的布绢,轻声道:“按照我们的速度,明日即可抵达西海,我们可以适当放慢速度。” “陆大人,是有何想法?”曹副校尉身着盔甲,手扶着腰间佩刀站在陆幼卿身侧。 曹副校尉,即曹敬中,是长公主殿下宿卫军中副校尉,已经跟随殿下多年,身经百战忠心耿耿。 殿下特让他从宿卫军中挑选五百将士跟随陆幼卿前往西海,一切听从她指挥,对于殿下的命令,他们向来无条件的服从执行。 这也是为何严格来说,她的官职并没有他高,但是曹敬中却对陆幼卿却恭敬有礼的原因。 “明日我先行带几人入城探听里面的情况,西海县事务如今由县尉代理,我需摸清县衙内到底是由谁说了算。宿卫军目标太大,若是一同进城,恐打草惊蛇,你们先行在西海城外驻扎,等我命令。”陆幼卿将地图折叠好放进袖口,语气淡淡。 曹副校尉垂头思量片刻后,才点了点头,扬声叫来几个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副手杨平,行事谨慎思敏,其余几位也都是我军中好手,身手不凡,由他们几位随陆大人进城。” 然后又扭头叮嘱杨平几人:“切记一切以大人安危为先,若是遇到险境,可放军中信号,届时我定会带人增援。” “是,大人。” 次日一行人在西海城外十公里左右分道扬镳,杨平几人也将身上盔甲换成普通行头,装作是陆幼卿随行的护卫。 日头偏西,在远处山间晕出橙光,透过云雾落在几人骑马前行的身上。 当几人穿过西海城外的树林中时,突然传来了微弱的动静。 “娘子,这好像是有人在呼救?”李南乔勒住缰绳,侧耳仔细聆听。 陆幼卿同样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抬起示意众人停步。 一时间空旷幽深的树林中无人说话,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那从前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呼救声便愈发明显。 “是个姑娘!”李南乔急忙道。 陆幼卿见她急不可耐的焦急表情,微微颔首。 小剧场: 次日侍书伺候殿下洗漱时,只见殿下面含笑意,还在院中耍枪耍了半个多时辰,神清气爽,精神面貌异常好。 快至午时,她才见夫人唤水,走路方式略带凝滞,面容萎靡。 侍书垂头微微勾起唇角:甚感欣慰。 第95章 救下梨花 李南乔得到陆幼卿的同意,当即一夹马肚,她座下骏马一声长嘶,便带着她风驰电掣冲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陆幼卿冲着杨平使了个眼色,杨平心领神会吩咐手下跟上去,李南乔虽然当初跟着雷中练拳脚功夫,也一直没有落下,但是终归没什么经验。 若是对方人多势众,且都是狠角色,李南乔一人怕是应付不过来。 打斗声很快传来,陆幼卿也捉住缰绳哒哒漫步过去,宿卫军都是军中好手,对付几个贼人不费吹灰之力,很快便结束的战斗,陆幼卿端坐在墨色骏马之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几个被宿卫军打倒在地痛苦哀嚎的几人。 “娘子,我们来时这几个人正在对这个小姑娘用强。”李南乔正护着一个衣衫凌乱,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顺手将自己的衣衫脱下来裹在她身上。 李南乔口中的姑娘惊魂未定,攥着衣衫的双手微微颤抖着,闻言顺着李南乔的目光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恍如天神般的女子正坐在马上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入眼便是她弧线精致的下颔。 她恍惚回过神来,当即扑倒在她的马前,带着哭腔叫道:“求大人,救救我们。” 她此时已经精疲力竭了,仿佛身体和灵魂都被掏空了一般,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眼前这个人是否真的能够拯救自己。她的内心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就像是沉在泥潭中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无论这根稻草是否可靠,她都只能紧紧地抓住它。 陆幼卿翻身下马,缓步走至那姑娘的面前,弯腰将其搀起,语气淡若清茶,道:“你唤什么?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叫梨花。”梨花抬眼看着陆幼卿暗夜深沉的眸,她能从内里映照的那张自己茫然无措的脸。 “我是西海县七里寨的,那些人今日来家里要钱,说我爹爹去县里赌钱,欠他们的钱没还完,可是…”梨花伸出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委屈而无奈道:“可是那些钱我们已经变卖家产都还回去了,他们却一直不依不饶,三番两次来要钱,今日他们又闯进我家里,硬要拉着我去抵债。” “简直没有天理,那你爹爹呢?只有你自己?”李南乔听到她的遭遇义愤填膺。 梨花垂下头来,声音有些低沉,道:“我爹爹前两日出门去了,再也没有回来,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了。” 很明显,她爹是出去躲债,而将她孤身一人扔在家里了。 她孤身无依,那些人自然更加肆无忌惮,硬是拖着她拖出了村子,见日头低垂,树林中行人罕至,便色心大起想对她用强,而后再将其送到勾栏瓦舍当中去赚一笔。 此时一个被打瘫在地的壮汉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恶狠狠地盯着几人道:“你们是哪道号上的人,敢对我们动手,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的人?惹到了我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梨花见状,立即胆怯地躲到李南乔的身后,手上还紧紧攥着她的衣袖。 杨平的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膝盖上,那人瞬间失去了支撑力,整个人也随之再次瘫倒在地。 陆幼卿面如寒霜,睨着他,冷声道:“哦?那你们是谁的人?” 她冰冷的眸子太过摄人,壮汉冷不丁打了个颤,回过神来又觉得有些扯,定是夜色的缘故,不然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吓到。 感觉到自己的口腔中的铁锈味,狠狠吐了一口,道:“西海左家知道吗?你们这帮人若是不老老实实放了我们,我们家主定不会放过你们。” 左家?陆幼卿蹙了蹙眉,试探道:“左家如何,将你们几人抓去见官,难道还能越过律法不成?” 那壮汉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荒唐话语,大笑起来,瞧着几人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嘲笑可怜:“府衙又如何,在这西海县,那县令也得老实听话。” 梨花此时悄悄拽了拽李南乔的袖子,对着几人轻声道:“大人,他说的是真的,即便是报官,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而且官府还会找你要开堂费。” 面色惊慌,嗓音轻颤。 陆幼卿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越无尽的黑暗,凝视着远方那片宛如泼墨般浓郁的夜空, 夜幕深沉如墨,前方的道路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模糊不清,宛如一个墨色的无底深渊,让人不寒而栗。 西海县的形势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峻,仅仅从这几人口中所言,便可推测,西海乡绅横行霸道,视朝廷律法为无物,恐怕西海县衙如今也在他们管控之中。 “大人,这几个人?”杨平也阴沉着脸色。 严格来说,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沉得仿佛能够滴出墨来。 “绑了他们,明日抓他们去县衙。” 梨花闻言有些担忧,想要劝阻几人,李南乔却轻轻摇头制止了她,道:“娘子这般行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你不必担心。” 原本按照计划他们能够在傍晚前赶至西海城内,经过此事一耽搁,陆幼卿索性决定便就此过夜,明日一早再进城。 一堆篝火燃起,将周围的黑暗驱散,几人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摇曳,远处的树林在火光的映衬下,宛如神秘的剪影,给人一种幽深感。 陆幼卿将干枯的树枝扔进火堆中,淡声道:“梨花,你可知晓西海城内左家的情况?除却左家,是否还有其他的势力?” 此时的梨花穿着李南乔递给她的一件外衫,李南乔身高体长,衣衫穿在她身上有些肥大松垮,愈发衬着她娇小,惹人怜爱。 正坐在篝火旁啃着猪肉脯的梨花闻言,立即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 她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干粮,而且她家中贫困,温饱都成困难,更别提吃肉了,故而吃到猪肉脯的时候有些狼吞虎咽。 陆幼卿见她差点噎住,摆了摆手道:“不必着急,慢慢吃,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第96章 赴任 经过梨花的描述,陆幼卿对西海有了大致了解,除却左家以外,西海还有两大望族,分别是白家与南家,三大望族在西海互相扶持互相牵制。 他们均是本地一霸,背后树大根深,姻亲关系复杂。 前些年朝廷派来的县令孙县令到任不过两年便身体染病,病逝在任上,此后西海一应事务皆由县尉代为管理。 陆幼卿听到这里的时候,摩挲了下手指,她总觉得这个孙县令的病有些蹊跷。 不过按照梨花的说法,这个县尉的夫人是南家的姑娘,除此之外,县衙内的官差也都是本地人。 普通百姓若是想报官,首先要交一两银子的开堂费,故而普通的百姓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会去县衙报官。 常年以来,他们有自己的行事规矩,若是有人犯事,一般交由本家的家主处理。 陆幼卿皱起眉头,盯着眼前篝火升腾而起的星星点点的火花。 怪不得前几任县令都栽在这里,西海县就是一个烂摊子,县令在这里基本就是光杆司令,手底下的人都是本土人,当地居民的权利过大,官威律法还不如家主的面子大。 不过世间利益永远不是牢不可摧的,三大家族互相掣肘,其中一定也有龌龊。 “最近西海县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陆幼卿问道。 梨花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什么,‘呀’了一声,道:“听说左家和白家的三小姐定亲了。” “除了左白两家,他们是否也有其他姻亲关系?” 自古以来,家族、国家甚至不同势力之间经常通过联姻来建立联盟、加强联系或者获取更多资源与支持,而且,通过联姻也能将几个家族牢牢绑在一条船上。 梨花挠了挠下巴,虽然不太理解对方问这些的目的,还是坦白道:“都是有的,不过本家唯有左家同白家,最先同左家联姻的是白家大小姐,不过听说她去年难产去世了,白家就想让三小姐去给左家少爷当续弦。” “你对这个三小姐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晓这个三小姐是庶出的,平日好像不太得宠。”梨花知道的这些也是听村里人八卦出来的,不然她一个小小的村姑哪里能知道这些。 陆幼卿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得越发晶莹,长长地睫毛上染着淡然的光,宛若一块沉静的美玉。 她想,她似乎摸到了打破西海如今三足鼎立局势的突破点。 一夜安歇。 次日一早,陆幼卿便带人进城直奔府衙,路上行人见到他们一行人,认出了被他们绑起来溜在身后的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几人。 “哎,那不是赌坊的马爷吗?怎么被人抓了?” “是他,没认错,旁边那几个也是一直跟在马爷身后的,前面这几个人是生面孔啊,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这是往府衙的方向吧?” 闲来无事之人好奇之下就跟在他们身后瞧瞧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更有人瞧见这一幕急忙跑回去给主家报信。 到了府衙,只见那两扇棕红色的大门紧紧闭着,门上的红漆很多地方已经剥落,露出了下面斑驳的木质纹理。 李南乔见状立即前去敲门。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来动静,只见一个穿着捕快衣服的男子从里走了出来,一脸不善地盯着他们:“你们谁啊?有何要事?” 陆幼卿瞥了一眼他松松垮垮的官服,冷声道:“我乃西海新任县令,前来赴任。” 男人有些怀疑地打量了她一眼:“你?” 李南乔见他眼神猥琐,态度不敬,心中甚是不悦,拿出上任文书沉声道:“文书在此,还不速速开门。” 男人这才犹疑着打开门,急忙唤人去叫县尉。 陆幼卿抬脚跨过门槛,只见里面一片狼藉,院子里杂草丛生,乱石堆积,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 可见西海府衙形同虚设,就连任职人员也不见几个。 西海县尉姓贺,四十来岁,他听闻下人禀报便急匆匆而来,见到陆幼卿等人,心中思量流转,露出和蔼的笑容,躬身行礼道: “下官见过大人。” “贺县尉快别如此多礼。”陆幼卿也跟着露出笑容。 “我等未曾接到上级通知,故而有失远迎,大人勿怪。” 陆幼卿一听此话,就感叹此人不愧是在西海混迹多年的老油子,说话行事表面恭敬,实则是在确认她的身份。 “殿下也是临时决定,故而未曾提前通报,既然今日到了,不如现将手续办妥,我也心中安稳。”陆幼卿交出调任公文。 贺县尉将她的手续办好,同时也摸出陆幼卿的底细,此人是由长公主殿下亲自任命。 长公主殿下如今坐任凉州,此人来势汹汹,不可小觑,也不能过于敷衍对方,不然惹到长公主便不好了。 看来西海的天要变了。 心中思索万千,面上始终不动声色,扭头道:“陆大人一路辛苦,不过,不知后面这是……” 陆幼卿瞧他明显是认识壮汉几人,如今便开始拐弯抹角打听情况。 “昨夜经过树林时,见这几人意图对良家女子不轨,强行掳人,看不过去便多管闲事了下,如今正好,我对西海事务还不熟悉,不如贺县尉先行处理吧。” 贺县尉大致明白了事情缘由,招了招手,示意在场官差将几人压下去,恭敬道:“陆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办理。” “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先行洗漱一番,我着人把内院打扫一番,让陆大人好生歇息。”贺县尉语气中带着几分巴结讨好。 “辛苦贺县尉了。” 贺县尉招来刚刚为他们开门的男子让他带路:“你领陆大人回府,顺便看看还缺什么。”转头看向陆幼卿:“西海环境差一些,陆大人还请多多担待,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吩咐。” 等到陆幼卿几人到了内院,院中只剩下自己人后,李南乔才一脸不解地看着她:“这个贺县尉看着对娘子很恭敬啊?” 陆幼卿淡淡一笑,眼中却不带丝毫笑意:“笑面虎罢了,越是这样的人,与之共事时越需谨慎小心。” 第97章 探听消息 另一边,见陆幼卿一行人走后,主簿凑到贺县尉耳边轻声道:“大人,这几个人可是左家的,我们真要秉公办理?” 贺县尉跟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关进去做个样子,明日寻个由头便放了。” 主簿闻言,顿时安下心来。 他看贺县尉对陆幼卿态度异常恭敬,不同以往,以为还会有什么变化呢。看样子,还是跟前几任一样,不过是个外地人,在本地无有势力,即便你是县令又如何。 “最近小心行事,我总感觉这个新来的心思深沉,不好对付。” “放心吧,大人,她即便是有通天的手段,孤立无援,在我们西海也得乖乖听话。” …… 李南乔带着梨花去收拾内院,内院久不住人,满是灰尘,只能先紧要收拾出来要住的房间。 梨花无处可去,又怕遭到打击报复,恳求陆幼卿能够收留她,陆幼卿看她可怜,也便同意她留在此地。 生怕被嫌弃无用的梨花打扫异常卖力,她干活利索,有她帮助,李南乔省力很多。 “大人,贺县尉将那几人关进大牢了。”杨平身材魁梧,肌肉紧实,宛如一座钢铁铸成的雕像立在陆幼卿面前。 陆幼卿坐在简单收拾过的书桌前,正提笔给秦珂写信报平安,临行前,秦珂千叮咛万嘱咐定要时常写信给他,好让他安心,此时听闻杨平汇报,原本琥珀色的眸子染上深沉的夜色,冷声道:“看来他还没这般肆无忌惮,先盯着吧,过不了两日便会有行动了。” 身入陌生境地,先行投石问路,那几个人便是陆幼卿投下的石。 当日,西海新县令到任的消息便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中,而那几个人也在次日凌晨被贺县尉悄无声息放出去。 陆幼卿不动声色,休息了一日,次日才去衙门办公,贺县尉表面依旧对她恭敬有礼,她要什么便给什么,往年卷宗,税收账册应有尽有,不过陆幼卿随便翻了翻便随手扔到一旁去了。 “娘子,这些不用看吗?”李南乔有些不解。 “不过是为了应付检查的表面功夫,真正的账本恐怕不知道藏在哪里。”陆幼卿头也不抬,开始翻看人口户籍以及衙门名录。 怪不得县令的权利被架空,传达的命令下面阳奉阴违,府衙官差十之有九是三大望族插进来的人,县尉也好,主簿也好,皆与几族有姻亲关系。 陆幼卿空闲不过一日,登门拜访送礼的人便踏破了门槛,大都是当地富商送来的贺礼,价值不菲。 李南乔跟在陆幼卿身后收礼物收的手软,见到那堆得满满当当的贺礼,心惊胆战。不同于陆幼卿自小在京城见多识广,她是苦出身,哪里见过这种架势。 “娘子,这些东西怎么办?” 陆幼卿冷眸看过去,西海往年税收哭穷,看来是钱都被这些人赚走了,乡绅富得流油,县衙百姓却穷得叮当响。 “登记在册后都收好。” 李南乔凑近几分,低声问道:“娘子,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贿赂你吗?” “先行贿赂拉拢,这是成本最低的方式,估计对往任的县令亦是如此;若是我不识时务,那么应该就会先礼后兵了。” 若是她愿意稳稳当当在西海县做她的吉祥物,她可以享受非常舒适和安逸的生活。 可惜,她并不是那种鼠目寸光,会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之人,更不会惧怕其中所带来的艰险。 不过眼前的形势是官府已经被架空,想要肃清西海,正规渠道肯定走不通,不如剑走偏锋,想到这里,陆幼卿忽的敛起烟眉,淡淡道:“梨花可是已经打听到什么了?” “她今日还未回来,等她回来后我叫她来见娘子。” 陆幼卿留下梨花,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她毕竟是西海本地人,探听起消息来总比他们人生地不熟地好,于是第二日她便安排人同梨花去打听白家三小姐的消息。 梨花是踏着夜色回来的,陆幼卿知晓她的一举一动定是被人监视,故而让他们打听消息的时候小心隐藏行踪,她回来时是被人带着从墙头翻过来的。 书房内正点着一支残烛,映得整个屋子一片晕霭,光华流淌,映照在那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女子身上。 “大人,我打听到了。” 梨花微微低下头来,觉得不论再看多少次,她都会被大人的姿容惊艳地心神微荡。 “说说吧,关于那个白家三小姐。” 梨花敛了敛心神,将这几日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据说这个白家三小姐其实不是姨娘生的,而是白家主早年外出时跟外面的女子生的,不过不知为何最后只有这个三小姐被接进了府中,记在了柳姨娘的名下。这些年外面甚少听到这个三小姐的消息,直至今年忽然传出来她要嫁进左家给左家少爷做续弦。” 陆幼卿的面容始终平淡,握起白玉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那个左家少爷都已经三十好几了,据说他府内已经有好几个姨娘了,他那年龄都能做三小姐的爹了。”梨花说到这里很是不平,觉得这个三小姐甚是可怜。 梨花虽然聪明伶俐,但能力有限,能够探听来的消息也只有这些,陆幼卿听完以后便摆摆手让她先行下去休息。 “杨平,你去找人查一查白三小姐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这件事情有些久远,怕是需要追本溯源才能查到。” 杨平虽是武人,但是往日也没少干过抓探子的活计,此事也只能交于他了。 贺县尉同主簿发现这个新县令来至此地以后异常安静,每日里只是四处闲逛,看看卷宗,或是同人聊些风土人情,甚至带着侍女去悠闲地逛街。 “终归是个女人,就知晓描眉弄眼,同后院那些人没什么差别,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主簿听闻此事,轻蔑一笑,心中对陆幼卿的忌惮悄然散去。 贺县尉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姿态神情显然赞同他的评价。 第98章 白三小姐 被贺县尉几人认为不堪大用,只知对镜贴花黄的陆幼卿此时正带着梨花同李南乔两人,逛进了西海县城内最大的首饰铺。 “大人,那人便是白家三小姐。”梨花凑到陆幼卿耳边轻声低语。 陆幼卿随手拿起一只银光流溢的月白珍珠钿,中间镶嵌白玉,眼角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坐在内厅里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 女子看着不过桃李年华,面容姣好,嘴唇薄而紧绷着,给人以一种阴郁沉重之感。 无论身侧的妇人手中托着一只金色凤钗同她说什么,她都始终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很显然,这是婚礼之前柳姨娘带着三小姐来定制选购大婚的首饰,不过看这情形更像是柳姨娘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果然,白三小姐对这个联姻内心并不情愿啊。 也对,谁会愿意嫁给一个年纪都能做她爹的男子呢,更何况,还是续弦。 忽然守在外厅的几个白家侍女凑在一起嘀咕抱怨了起来,陆幼卿侧耳细听。 “这个三小姐真是不识好歹,姨娘好生带她来选首饰,她在那摆脸色给谁看!” “就是,平日里在府里蔫不做声的,如今不过就是被推出去给左公子当续弦,就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好了,在外面不要胡言乱语。” 一个年岁稍长的侍女沉着脸喝住了几人。 陆幼卿冷眼瞧着这几人,如今在外面就敢这般绯论,言语之间毫无敬意,想来白三小姐这些年在白家日子定不好过。 不过,陆幼卿踏出店铺时侧头,正好对上了三小姐漆黑阴郁的眸子,她只是轻轻略过便跟在柳姨娘身后走了。 陆幼卿缓缓勾起唇角,看来,这个三小姐也并非如同她表面这般胆小沉闷。 等了几日,陆幼卿终于等回了杨平。 “我找到了当年楚家的下人,据说白家主曾外出时借宿在楚家,当夜饮多了酒,见楚家小姐貌美如花就强行占有了她,原本楚家小姐已经与同乡的青梅竹马定亲,经过此事,只能不了了之,楚家小姐悲愤欲绝心存死志,不曾想却有了身孕,因为未婚先孕,楚家的名声一下子臭了。” 陆幼卿抬起眼,淡声道:“那个白家主没有任何表示吗?” “当时他曾派人来说,可以迎娶楚小姐为小妾,可楚小姐哪里愿意,当即便拒绝了。可惜天不遂人愿,白三小姐出生后,楚小姐伤了身子,没几年便撒手人寰了。楚家无法,就将其送到了白家。” “白楚,白楚……原来如此。”陆幼卿喃喃低语。 “过几日便是白家主寿诞,听闻他大发请帖,声势浩大,当日定然热闹非凡,你着人盯紧白三小姐,我要亲自同她谈谈。”陆幼卿思索片刻,吩咐道。 “是,大人。” …… 转眼间便到了白家寿宴当日。 这一天,白家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前来贺寿的宾客们络绎不绝,整个府邸都充满了喜庆热闹的氛围。 宴会大厅中,布置得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精美的糕点和佳肴摆满了一桌又一桌,在大厅中央,一群身姿曼妙的舞者正在翩翩起舞,她们身着华丽的舞裙,轻盈地旋转、跳跃着,动作优美流畅,歌声婉转悠扬。 外面热闹非凡,言笑晏晏,而后院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里却清幽寂静,冷冷清清,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白楚就在这昏暗冷幽之中,默默盯着手中的瑶琴玉佩,触手温润如玉,琴弦细刻玉面。 这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外面丝竹弦乐之声隐隐传来,白楚心中却愈发悲愤,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恍惚间,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头脑也变得沉重起来,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摇晃着,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桌上。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窗户吱呀一声露出了缝隙,再转眼,原本趴倒在桌面上的女子已然不见踪影。 夜色如浓墨般泼洒,月亮高悬在天空,洒下银辉,万籁俱寂。 烛光摇曳中,陆幼卿瞧见眼前人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淡声道:“三小姐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呢?” 白楚猛然睁开眼,坐直身子警惕地盯着眼前人,手指紧紧攥住椅子,满是防备。 她没想到掳来她的人是个光风霁月的女子,对方正悠闲地坐在榻上,身姿优雅,气质出众,手中正把玩着她的瑶琴玉佩。 见白楚死死盯着她手中玉佩,陆幼卿轻轻一笑,托着手中玉佩递给她,道:“你是想要这个吗?” 白楚眼中露出警惕之色,看着被白玉般的青葱玉指托着的玉佩,终究抵不住心中渴望,猛然冲上前去一把将其夺了回来。 不过眼前人似乎根本没有想阻拦她,白楚仔细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查看是否有所缺失。 “此玉佩玉质清润,是为上品,想来应是你娘亲传给你的吧。楚家虽是小门小户,但也算是有些底蕴。”陆幼卿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动作轻柔,抬眸凝视着她。 这是她同秦珂分开后养成的习惯,想念他的时候就会抚摸着手上的戒指。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白楚眼神一凝,肃杀之气顿时弥漫而出。 她娘亲之事甚少有人知晓,白家那个人怕他的丑事传出去,特意封了所有人的口,对外只道她是柳姨娘生下的孩子? “你果然不是表面那般胆小慎微的性子,白家那些人小瞧了你。”陆幼卿抚了抚衣袖,又道:“我姓陆。” 白楚凝眉盯着她瞧了一会,恍然道:“你是新来的西海县令。” “三小姐聪慧。” “我虽甚少出门,但是也听说过西海新到任的县令姓陆,且气质清雅,有林下之风。”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自己并没有生命危险,白楚紧绷的身子也和缓了下来。 “那不如三小姐再猜猜本官请三小姐前来,所为何事?” 陆幼卿看着白楚的眼神带着几分欣赏,她喜欢聪明人,而聪明人可以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刀。 第99章 达成合作 “你想要白家?”白楚死死盯着陆幼卿的脸,不想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其实陆幼卿的目的并不难猜,任何一个新到任的县令都是想大展身手,可惜西海被三大家族牢牢把持,他们仕途失意后大都很快沦为他们的傀儡。 不过令她失望的是,陆幼卿的神情始终淡淡的。 “是也不是,”陆幼卿挽起衣袖端起矮桌上的茶壶,动作优雅,轻轻倒了一杯茶,细流如丝,茶香四溢,而后将这杯薄盏清茶缓缓推到白楚面前,抬起那清冷双眸,轻声道:“三小姐不必如此紧张,这茶的时候刚刚好,不如坐下详谈?” 白楚还是第一次见这般人物,怔愣片刻,才缓缓坐在陆幼卿的旁边。 “我想要的不只是白家,左家,南家,凡是阻碍西海发展的,都是我的目标。”陆幼卿端起茶杯,将杯口贴近鼻尖,轻嗅着浓郁芬芳的茶香。 白楚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质疑,提醒道:“陆大人,这几个家族在西海势力根深蒂固,攥着西海的绝大部分资源,你势单力薄,怕是难以撼动。” “三小姐此言,看来是对我铲除白家并无不愿。” 白楚闻言一愣。 听到陆幼卿铲除白家的言辞,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阻止,而是质疑她是否有能力,这种潜意识恰恰说明了她对白家的态度。 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家族覆灭。 “既然如此,那么三小姐不妨选择同我合作?”陆幼卿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来。 白楚定了定心神,反问道:“你想怎么合作,坦白说,陆大人如今处境似乎也并不比我好太多。” “我既能说出此话,那便说明我心有成算,三小姐不必担忧。” 白楚见她不愿多说,似是胸有成竹。确实,谁也不愿意将底牌透露给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若是对方心生歹意,岂不是得不偿失。 陆幼卿见她识时务,并没继续追问,继续道:“我想三小姐在白家多年,虽不显山露水,但也应该对白家许多事情有所了解吧。” “大人是想我做大人在白家的内应,为大人提供证据?”白楚思绪敏捷,当即反应过来。 “没错,”陆幼卿微微撩起眼皮,那凛冽如雪的目光似是要将她的内心看透,“三小姐只要搜集足够的证据,本官保证白家诸人会得到他应有的报应,而三小姐……” 说到这里,陆幼卿故意拉长声音顿了几秒,凑近几分道:“会成为新的白家家主。” 闻言,白楚的呼吸猛地一滞,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人,嘴唇还微微颤抖着。 陆幼卿见此,扬唇轻笑,笑容却极浅极淡,犹如羽毛一般轻飘飘的。 白楚看着她诡异莫测的笑容,眸光骤然缩了一下,道:“你确定?” “怎么,你是觉得女子不该坐上家主之位?” 白楚抿了抿唇,她的潜意识里的确确实是这样以为的,白家也好,左家南家也好,永远默认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该是男子,她的兄长自生下来便是白家继承人,而她,同那些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只能是为白家联姻做出奉献的棋子。 陆幼卿眸色犀利,道:“我以为我坐在这里,便是最好的例子。” 眼前的女子看起来神色寡淡,说话也温和有礼,但是举手投足,言行举止间都流露着无法忽视的清贵与威严,那是她目前为止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 她知晓错过此次,她再也没有机会能够扳倒白家,让那个欺辱她娘亲害她含恨而终的男人付出代价。 白楚沉默着看着她,忽然粲然一笑,端起那杯已经稍凉的清茶一饮而尽,尔后缓缓地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行礼道:“白楚愿为大人分忧。” 一直到夜幕深沉,白楚才返回了那间简朴的小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前院的热闹喧嚣,根本无人注意到她曾离开过这间院子。 “娘子,那个三小姐不会骗我们吧?”李南乔跟在陆幼卿身后,有些担忧。 “应当不会,虽然风险大,但是回报也很诱人,没什么人能够抵挡这样的条件,而且,”陆幼卿话音一转:“她若是投鼠忌器,我也还有别的打算。只不过这是最快速的方式了。” 李南乔轻轻舒了口气。 娘子是她认识的最聪明的人了,既然娘子这么说了,那么她自然是相信她的。 “对了,娘子,郎君来信了。” 听闻此言,陆幼卿虽然未说什么,但是行走的步伐却比以往快了些许。 陆幼卿低头看信的神色变得格外柔和,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卸下全身的盔甲与伪装,露出自己小女儿姿态的那一面。李南乔望着这一幕,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替她掩好房门退了出去。 秦珂的信来的很快,应该是收到她报平安的消息后即时便回了信,字迹依旧是她熟悉的字迹,还是她曾手把手教他写的,不过他总是怠懒不愿练字,总是要她督促他他才肯花些功夫。 “卿卿吾妻: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短短不过几日分别,已是多个春秋,吾思卿卿,深夜难寐。 春耕正忙,忙中偷闲提笔回信,不知西海境况如何,是否凶险,一切请以自身安危为重…… 纸短情长,伏惟珍重。 愿卿卿安好,时刻盼相逢 秦珂。” 轻轻拂过上面的墨迹,信中句句不离思念,这样一封信中的情话对于陆幼卿而言已是露骨,但正是这样直白坦然的情绪表达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内敛含蓄,他便直抒胸臆。 外面清风拂过,轻柔地抚摸着每一寸空气,窗外的竹叶被微风吹动,发出萧萧的声响。在这静谧的深夜里,只有那风声和竹叶声交织在一起。 在这样的时刻,人们的情绪往往最为外露。对秦珂的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无法抑制。 第100章 白家覆灭 “大人,三小姐的窗户前摆上了兰花。” 陆幼卿与白楚商议时,曾与她约定若是她获得什么线索,便于窗外摆上一盆兰花,看到此花,便会有人联系她。 直到今日,那里终于有了动静。 又是深夜,今夜夜朗星疏,白楚在杨平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潜出了白府,前来与陆幼卿相见。 “因为与左家的联姻,我近日在府中处境好了很多,那个男人对我也放松了些警惕,这是我从他书房的暗格里偷出来的账本,上面详细记载了与贺县尉的利益往来,以及贿赂往任县令的礼单,甚至包括近些年来与税官勾结行贿偷税的记录。” 时间紧急,白楚开门见山,将账本摆在陆幼卿面前。 “此外,这是我知晓的这些年白家离奇失踪,死于非命的人。”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 陆幼卿将东西收好,沉声道:“辛苦了。” “账本丢失的问题很快就会被发现,瞒不了多久,大人若是行动,需要尽快。”白楚一脸凝重,提醒道。 陆幼卿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本厚重的账册,面容平静道:“放心,你回去一切照旧,莫要声张,白家覆灭之日近在眼前。” 这本账册中的罪证,行贿偷税,勾结官员,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其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白楚在白家隐藏恨意蛰伏多年,没有谁比她更能耐得住性子,陆幼卿这般说,她也便只好回到她的小院中装着以前的样子。 三日后。 主薄连滚带爬地往贺家跑,一路上接连摔了好几个跟头。 贺县尉看到他这般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如此慌张!” 主薄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结结巴巴地说道:“县……县尉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贺县尉心里一紧,连忙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快说!” 主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声音颤抖道:“白家被抄了。” “不可能!”贺县尉噌得一声站起身来,厉声道:“本官可没有得到消息,是谁抄的?” “是陆县令,她亲自带人抄的白府,白府上下所有人都被抓了。” “怎么可能?府衙的官差都老老实实待着,她拿什么抄的家?以什么名义?”贺县尉心神激荡,在原地踱步。 “她…她在城外有支军队,是长公主殿下的宿卫军,她持长公主手令,一应事务可先斩后奏。” 贺县尉原本就被震慑地心惊胆战,此刻又听闻这等消息,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一下子瘫软在座椅上。 “大人,左家同南家都来了人,我们该怎么办啊?”主薄此时已经六神无主。 “完了,一切都完了!”贺县尉的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左家那那帮人,只觉得他头顶的天要塌了。 …… 白家被抄的消息传开后,许多人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但是亦有很多百姓奔走相告喜极而泣。 可见这些乡绅平日里将百姓欺压到何种地步。 陆幼卿的办事速度很快,将白家抄家,主家一干人等都抓捕入狱后,次日便开堂审理。 素日里冷清荒废的衙门此时人山人海,围观的百姓将府衙围了一圈又一圈,谁都想瞧瞧这个来了以后不显山不露水,一出手就将盘踞西海数十年的望族抄家入狱的陆县令要如何审理此案。 宿卫军已经将府衙围起,以防有人闹事。 白家所犯之罪不胜枚举,桩桩件件皆有确凿证据,公然抢掠他人财物;为谋私利,贪污行贿逃税漏税,且对其子纵容放任,任其肆意妄为。 白家家主及其子被判斩首示众,其余参与密谋之人,则被处以杖责五十之刑,并被判流放边疆,永世不得返回原籍,其家眷则被贬为奴籍。 此番宣判直接让白家势力土崩瓦解,也让整个西海为之震惊。 “诸位百姓,本官在此郑重承诺,无论是谁,只要是蒙受了冤屈,遭遇了不公平待遇之人,都可以来到这里寻求帮助。本官一定会秉持公正、公平的原则,竭尽全力为大家办案伸冤,绝对不会有任何偏袒或徇私舞弊之举。”陆幼卿望着围在府衙外的百姓们,站起身来扬声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话一出,满城沸腾,原本已经麻木不仁的百姓被她此番话重新燃起了希望。 尤其是府衙外黑甲闪耀的宿卫,他们手持锋利的佩刀,军纪严明,步伐一致,行动犹如一体,他们的存在让整个府衙充满了肃穆和威严。 未免夜长梦多,且为了震慑左南两家,陆幼卿将其判处死刑后将行刑日期定得很近,原本县令有权判处犯人死刑,但是需上一级官员审查复核。 但是临行前长公主曾给她手令,许她先斩后奏,特殊时期特殊行事。 不过临行刑前,白楚特意跑来县衙想要再见一面白家主。 陆幼卿看着褪去伪装显露出锋芒的白楚,问道:“白家旁支可曾去闹事?” “大人放心,大人扣下的那些罪证握在我手中,他们便是想闹也没有那个胆子。” 白家家产大多充公,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白家主入狱,剩下的人群龙无首,旁支的人便以为能够啃些肉下来,却没想到以前在白家默默无闻任人欺凌的白楚居然是个狠角色。 果然咬人的狗不露齿。 白楚一想到那些人明明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憋着脸色恭敬地讨好她的表情,便觉心中畅快。 “左南两家如今不动声色,但是我想你暗自投靠我的事情,他们应该已经猜到。白家如今元气大伤,势单力薄,他们若是针对你,你莫要冲动,先行忍耐。”陆幼卿想了想后,叮嘱道。 “白楚知晓。” “好了,你去找南乔吧,南乔会带你去牢房。”陆幼卿摆了摆手。 白楚躬身告退。 小剧场: 秦珂不知晓在他心里清风霁月,温柔细心的娘子,在西海县百姓心中却是威严赫赫公正清明,咔咔砍人头的活阎罗。 第101章 白家下场 白楚跟在李南乔身后打量着这阴暗潮湿,狭窄局促的牢房,忍不住遮了遮鼻,内部空气不流通,弥漫着腐臭和霉味。 “三小姐进去吧,若是有事叫一声便可。”李南乔将她送到牢房里便住了脚。 白楚点了点头,如今牢房里面关的大都是白家的人,照明仅靠几支昏暗的油灯,摇曳的灯光映照着囚犯们憔悴的面容。 颓然坐在牢房里的白家主一看到白楚,情绪便激动起来,猛然冲到栅栏前,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 “孽障!你个孽障!你还敢来!” 他的手紧紧抓住栅栏,双眼透过缝隙死死盯着白楚,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哦?不日父亲便要问斩,做女儿的自然要前来送父亲一程。”白楚却是非常欣赏他此时的凄惨模样。 他越是凄惨,她便越是痛快。 “你个贱人!你竟然敢背叛白家!”白家少爷也怒不可遏,浑身发抖着。 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恨意。 “为何不能背叛?”白楚慢条斯理地寻了个干净些的板凳坐下,好整以暇地盯着那些平日里锦衣华服,如今蓬头垢面穿着囚服的众人,“那是你们的白家,不是我的白家,你们可别忘了你们以前是如何苛待我的,在白府,我活得可是连条狗都不如,这样的白家,我为何不能背叛。”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你踏进白家的人,应该直接掐死你,让你和你那个早死的娘一样。”白家主满是悔恨,当年没将她放在眼里,谁知她会有朝一日反咬一口。 “你不配提我娘!”白楚倏得沉下脸来,阴寒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射向他。 白家主却是似乎摸到了她的逆鳞,冷笑着刺激道:“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贱人,能够得到我的宠幸是她的福气,你再恨我又如何,身上还不是留着白家的血。” 白楚怒不可遏,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还是过于年轻,才会被他刺激到失态,他们已经是将死之人,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他们已经不值得她浪费情绪。 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然恢复了平静。 “那还要多谢我身上这点白家的血脉呢,”白楚整理好情绪,缓缓起身逼近几分,眼中带着几分嘲讽,寒声道:“若不是因为此,我还不能这么顺利就接手白家的产业呢。” 铁链再次哗啦作响。 “这不可能?” 白家主怒目而视,脸色铁青,行为变得异常狂躁,手不断地挥舞着。 见到他这副反应,白楚才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了低沉而又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声,笑声在这幽暗密闭的牢房中不断回荡着。 “怎么,你还指望旁支那些人吗?你忘了吗?他们这些年可是被你压制地翻不了身呢,无能又懦弱。而且我手中握着他们这些年做的那些好事,他们正卑躬屈膝着讨好我呢。” 白楚来此便是落井下石,想让这个男人死也死的不得安生,如今见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走至门口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头也不回道:“对了,念在这一点血缘关系,我会替你收尸的。不过此后世间再无白楚,只有楚音。” 这便意味着白家易主,从此西海再无白家,只有楚家。 “啊啊……” 不甘的嘶吼在楚音的背后回荡,她顿了顿脚步,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她前半生的桎梏。 白家行刑的那日天色昏暗,满目的雨丝飘落,街道上人烟稀少,楚音撑着伞漫步在蒙蒙绿雾中。 她的背后刽子手手持寒光闪闪的大刀,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散发着冷酷和无情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整个刑场一片死寂,手起刀落,人头滚滚,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道,地上的斑斑血迹被雨水混淆稀释。 李南乔为陆幼卿撑着伞,挡住纷纷扬扬的雨丝,地面渐渐湿滑,甚至开始泛起泥泞,脚下靴子逐渐被泥土沾染,原本干净的鞋底变得污浊不堪。 如今西海百姓无人不识陆幼卿,也再也不会有人因着她女子身份小瞧她,谁不知晓新来的陆县令杀伐果断,手段凌厉,人头说砍就砍。 街道上的百姓瞧见她都不自觉地拉开距离,默契禁声。 “大人,贺府已经开始有所行动。”曹副校尉忽然走至陆幼卿面前,低声禀告。 他丝毫不畏惧这如牛毛般细密的蒙蒙细雨,因此并未撑起雨伞来遮挡雨水,晶莹剔透的雨珠轻柔地打湿了他墨发,并沿着他冰冷坚硬的铠甲缓缓流淌而下。 白府一倒,与其勾连的贺县尉自然难逃罪责,贪污受贿,受财枉法等等罪名足够让他牢底坐穿。 陆幼卿一直未处置他,不过是想先瞧瞧他到底会如何行动。 果然,白家今日行刑,他知晓自己没有胜算,如今正寻找退路。 “他藏匿财物之地可否查清?” “他正忙着转移财产,手下人正死死盯着他,大人放心。” 仅仅只是根据白家的行贿账本来看,贺县尉所收受的贿赂数量就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更别提还有其他家族送的。 藏匿财物之地必定隐蔽,陆幼卿不着急下手自然也有想让他主动暴露财物的缘故,既然要逃,那么那些财物自然不会放弃,只待他将其归拢到一处,那便是她下手之日。 “既然如此,那便动手抄家吧。”陆幼卿的语气云淡风轻,轻描淡写地说着,好似在询问今夜吃些什么,而不是抄家灭族。 曹副校尉当即带着人前往赶至贺府。 难得清闲,陆幼卿带着南乔往府衙走去,街头路人行迹匆匆,靠近府衙时,她猛然睁大眼睛,望着长身立在府衙门口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四周的人声好像在这一刻远去消散,弥漫着的水汽将这个世界笼罩在朦胧之中,两人站在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隔空相望。 第102章 久别重逢 伞面微抬露出他的半张脸,在这漫天雨幕中,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随着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周围画面像是被刻意放慢,如同被渲染过的画卷。 陆幼卿的心剧烈跳动了起来。 “你来了。”她轻柔开口,仿佛他们从未分离过一般。 秦珂将油纸伞罩在她的上方,如同一方小天地,与这雨雾彻底隔绝,点头道:“嗯,春耕结束,我同殿下告假几日。” 李南乔非常有眼力见地收回自己的伞面,给他们留下独自相处的空间。 “你几时到的?” “刚到不久,听衙门的人说你出门去了,我便在这里等你。”秦珂满目柔情,视线紧紧锁在她的身上。 陆幼卿可不敢跟他说她刚刚是去砍人头了,她知晓秦珂素日连只活物都不敢杀,若是这般说了,她都怕他夜间做噩梦,便转移话题道:“我们进去吧,瞧你,风尘仆仆,让人烧些热水,好好梳洗一番。” 说罢,牵着他往内院走去,两人并肩而行,光倒映在地面的积水上,雨滴落下,人光影破碎。 雷中早就带人将行李搬了进去,秦珂想见娘子心切,才眼巴巴地等在府衙门口等她。 秦珂虽然迫不及待与娘子贴贴,也知晓自己多日没有梳洗,便按耐下心思先行去沐浴。 陆幼卿则是趁着他沐浴的功夫处理贺县尉之事,贺县尉及其主薄已经捉拿归案押入大牢,贪污受贿的财产要一一归档入库。 原本穷的叮当响的县衙如今抄了几家,瞬间富庶起来,陆幼卿查了前几年西海所偷税款,用其一一补上,她知晓长公主如今正是缺钱。 如今秦珂到来,到时正好将这些财物押送回去。 她还需要重新招募官差一干人等,西海县衙只靠宿卫军是不行的,迟早要靠自己重新运营起来,等她将西海事务拉上正轨后,届时自会有新的县令来接手。 她心中挂念秦珂,只将紧急事务处理完后便回了寝室。此时心想着终于能抱到娘子的秦珂,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香的,收拾得格外整齐。 两个月未见,秦珂发现他娘子比之前更具威严,双眸淡淡一扫,就能让人心惊胆颤,不过那只是对外人。 她看向秦珂时却一如往昔,琥珀色的浅色双眸转向他时,里面的冰川会化成晶莹剔透的春雨,眼波流转,里面的温柔似是要溢出来。 陆幼卿步入寝室时,秦珂正支着下巴坐在桌前等她,桌面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小菜。 “饿了吧,不必等我的。” 秦珂轻哼了一声,不做应答,替她夹了些饭菜。 陆幼卿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自然知晓他这是同她耍小脾气。 不过她想明日清晨她怕是起不来的,只好今夜先把紧急事务安排下去。 果然不出陆幼卿所料,秦珂简单吃了几口饭菜后便放下筷子,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陆幼卿抬头望去,他眼神很暗,里面的情欲不加掩饰。 屋内的气氛也暧昧炙热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一秒,秦珂便缓缓俯身,轻捧起她的下颌,贴近了她,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陆幼卿抬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抬头主动含住了他的唇瓣,气息相融,唇齿交缠。 半晌后,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此时陆幼卿已然不知不觉坐在了秦珂怀里。 她的纤纤玉指轻轻滑过秦珂那俊秀的鼻尖,她的手指带着一丝冰凉酥麻的温度, 瞬间传遍了秦珂的四肢百骸。 秦珂抬眸撞进她那双双氤氲缱绻的眼睛里,尔后落在她水光潋滟的粉嫩的唇瓣上。 “我好想你,娘子。” 陆幼卿只是含笑着看着他,抚摸着他俊秀的脸颊,低头轻啄了他几下。 她什么也不必说,行动已然代表了一切,秦珂已经习惯她对待感情含蓄内敛的性情,只是紧紧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摸索过去,将她的衣襟挑开。 抚摸着她清凉润滑的肌肤,秦珂再也忍不住,起身将她抱起,压倒在床榻上。 与她胶着缠绕,毫无缝隙,只有她在他怀中时,他才觉得空虚的身体被尽数填满。 他想念她的气息与怀抱太久,如今终于能够再次揽她入怀。 奈何夜晚太短,秦珂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般快过。 云销雨霁后,秦珂还紧紧扒着陆幼卿不放,双手紧紧揽着她的腰肢,恨不得要将其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好啦,松一松,我快喘不过气来了。”陆幼卿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秦珂稍稍松了半寸。 陆幼卿无奈,只好尽量放松身体,在他怀里寻个舒服些的姿势。 “殿下给了几日假期?” 秦珂将头埋在她的颈边,漫不经心回道“半个月,司农司近日清闲,没什么要事。” “可惜西海如今局势虽然已经破局,但是形势依旧紧张,我怕是没太多时间陪你。”陆幼卿的语气却有些歉意。 秦珂早出晚归将手头事务弄完,又日夜兼程过来陪她,她能够陪他的时间却有限。 “唔,”秦珂的嘴唇一直若有若无轻轻触碰着她的肌肤,此时稍稍用力,吸吮着她的肌肤,留下了一枚淡淡的红痕。 “无妨,我知晓你公务繁忙。” 陆幼卿感受着锁骨处轻微的刺痛,抬起手抓住他的后颈,这同六月十五幼时她抓住它们的后颈的动作一模一样。 毕竟这种时候,秦珂喜欢在陆幼卿身上圈地盘留下痕迹的行为同它们也无甚差别。 “那白日里,我让杨平跟着你,我怕有人被逼狗急跳墙,你身边光有雷中可不行。” “嗯,我正好考察一下西海的农作物如何。” “若是这样,我再找个本地人带着你。”陆幼卿点了点头。 “唔,”秦珂才不想别后重逢两人只说这些事情,相处的时间每分每秒都很珍贵。他觉得陆幼卿已经歇差不多了,再次翻身覆了上来,两人之间已然贴得紧密。 陆幼卿瞧着落在她身上的阴影,心中一紧,下一秒果然又被拉入了浪潮当中。 她恍惚觉得自己成了一尾鱼,浑身湿淋淋的,在他的身下翻涌,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小剧场之论秦珂与顾家主的小学鸡互啄。 顾澜溪无意中知晓秦珂暗地在圈子里开了赌局。 压她与晋阳谁上谁下。 最可恶的是她在上的赔率居然是1比100。 顾澜溪咬牙切齿,次日秦珂是个手指破了都要找娘子撒娇的妻管严便在圈子里传播开来。 第103章 为你画眉 淅淅沥沥的细雨下了半夜,次日清晨天气已经转晴,阳光倾洒下来将昨日的潮湿一并带走。 两人齐齐睡到日上三竿,尤其是秦珂,他昨夜胡闹到半夜,最后还是陆幼卿受不住,撑着酸软的胳膊将埋首在她身上黏黏糊糊亲他的人拽下来的。 他前两日赶路身体疲惫,到了西海便又同陆幼卿胡闹,如今还一脸餍足地沉沉睡着。 陆幼卿身上清爽,昨夜秦珂还惦记着替她清理过后才抱着她入睡,锦被之下身上未着寸缕肌肤相贴,她扭头看着秦珂挺秀的额头,嘴角不知不觉勾起几分笑意,眸中的温柔似是快要溢出来。 此时秦珂若是睁开眼睛,怕是会溺在其中。 可惜此时温馨的气氛并未维持太久,秦珂是被屋外的敲门声吵醒的。 “娘子,南家来人求见。” 李南乔何尝不知晓他们夫妻久别重逢,定会干柴烈火,今日清晨怕是会赖床,她早晨的时候已经拦下了梨花,可是如今太阳已经高悬,前厅又有了公务 ,她才不得不打扰。 “我已知晓,让他们等着吧。”陆幼卿坐起身来,回道。 如今该心急的可不是她,既然有求于人便要摆出一副求人的姿态,且让他们等着去吧。 刚刚准备下榻的陆幼卿腰间忽然横了一只手臂,秦珂睁开迷蒙的双眼,柔声道:“再睡一会儿。” 陆幼卿垂下眸子,捏了捏他的脸颊道:“再不起,午饭都赶不上了。” 秦珂想了想,也是,他昨夜没吃多少,如今肚子里饥肠辘辘,索性便同陆幼卿一起起床了。 昨夜衣衫扔地到处都是,陆幼卿下床时见到昨日穿的那件寝衣已经揉地不成样子,被随意扔在了角落,起身将衣衫收拾好,她可不想让旁人见到这幅场景,尔后又替秦珂寻了一件青色的长衫。 秦珂穿好衣衫时,陆幼卿正穿着月白色的衣裙端坐在铜镜前,梳理着长发,她的墨发柔滑若水,手指灵巧,不多时便发丝挽起,用翡翠玉簪穿插而上。 秦珂忽然来了兴致,凑过去道:“我来替娘子描眉吧。” 陆幼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似是不太相信秦珂能做这些事,不过看他兴致勃勃已经捏起眉笔,也便由他去了。 秦珂轻轻地捧起她的脸庞,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眉毛,手中的画笔灵巧地眉间翩翩起舞,动作轻柔而舒缓,如同春风拂面,温暖而轻柔。 “好了。” 秦珂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的成果。 陆幼卿睁开眼睛往镜中望去,只见铜镜中她的眉细尾尖,风流清韵,灵秀柔美,清冷中又不失妩媚。陆幼卿透过镜面看向紧贴在她身后的人,挑眉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种手艺?” “自是因为我心灵手巧,”秦珂才不会落入她的陷阱里,弯腰贴近她的脸颊,意有所指反问道:“我的手巧不巧,娘子不知道吗?” 声音带着几丝暧昧涟漪。 陆幼卿心一颤,烟眉一蹙带着娇嗔横了他一眼,将耳边的发丝拢了拢,不再理会身后这个厚脸皮的家伙。 推开房门时,陆幼卿已然又恢复了平素淡然清冷的模样,秦珂嘴角噙着笑意跟在她身后,他身量笔直,穿着淡青色的长衫更显俊逸。 对外人而言,陆幼卿一贯是淡漠冷冰冰的,难以接近,仿佛永远同人隔着距离,只有在秦珂面前,她才会露出这般模样。 秦珂爱死了她的双标。 这世界上唯有他一人能够拥有,欣赏这样的她。 梳洗完毕后,他们先行一同去用饭,如今差不多正好是午时,喝了一碗粥同些小菜,这里的饭食自然是同自己家中无法比的。 梨花还是第一次见到陆县令的相公,她今日一瞧,他的眉眼修长疏朗,身材挺拔,眸中光彩宛如润玉上的那一点微微莹泽,看上去温秀柔和,同陆县令站在一起,甚是般配。 而且她自从跟在陆幼卿旁后,大多数时候她都面无表情,眼神中也俱是漠然与冰冷,让人捉摸不透。而今日她眼中的冰山仿佛融成一汪春水,她会一脸笑意地叮嘱秦珂早点回来,亦会动作轻柔地为他整理衣领。 两人之间的柔情蜜意,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原来像陆大人这般的奇女子陷入感情里,同世间普通女子也并无不同。 梨花晕晕乎乎地想着,直到秦珂皱着眉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叫了她一声,她才冷不丁回过神来。 “郎君恕罪。”梨花急忙赔罪,生怕惹恼了大人。 “没事,娘子说你是西海人 ,你带我转转,并介绍介绍你们这里的特产。”秦珂却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一点架子都没有。 看起来秦郎君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梨花垂眸掩下心中的思绪 ,回道:“是,大人。” 将秦珂送出府衙,并安排好杨平几人跟着保护他后,陆幼卿才准备去会一会那个南家主。 她进入会客厅时,南家人早就心中忐忑坐立不安,如今一见她进来,急忙起身行礼,态度比之过去不知恭敬了多少倍。 陆幼卿确实是故意晾着他们的,她心中有着自己的盘算,让敌人感到不安是一种有效的策略。只有当他们的心神不稳定时,才会更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底线和弱点。 “不知南家主此番所为何来?”陆幼卿淡然自若,明知故问。 “咳,我听闻陆县令有要修路的想法,南家虽不是大家族,但是也小有薄产,南某不才,也想为西海做一些贡献。” 陆幼卿勾起唇角,她知晓南家这是来递投名状了。 她确实有修路的想法,西海很多地方道路崎岖不平,百姓生活非常不便,既然有免费的银钱送上门,她为何不要。 南家主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双鬓斑白。尽管已至知天命之年,但面对年轻而机智的陆幼卿,他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南家主明白眼前这位女子并非等闲之辈,她的智谋和手段都让人不敢小觑。刚刚人头落地的白家便是最好的证明,在他们的较量中,他们已然讨不到任何一丝便宜。 第104章 甘蔗制糖 令秦珂惊喜的是,西海很多村庄种植的农作物居然是甘蔗,也是,西海阳光充足,冬夏温差大,正适宜甘蔗生长。 只不过他们种植收获的甘蔗都被左家收购,他们将甘蔗的汁液熬成糖浆,这种糖浆一般被放入菜肴中调味,之前秦珂做饭的时候用到的糖就是这种糖浆。 他依稀记得在他的那个历史中,甘蔗制糖法是从外传进来的,现如今大燕朝也是没有制糖法的。 这不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吗?他当初去往苍梧城的路上还遗憾没有白糖呢,如今正好开展白糖的产业。 甘蔗的生长周期长,一般在10月份成熟,一直可以到次年的三至四月,冬季的口感最好,如今这时候甘蔗刚刚种植下去。 梨花见秦珂对甘蔗很感兴趣,便急忙去村民家中找是否还有储存的甘蔗。 甘蔗常温下可保一至两个月,梨花差不多串遍了整个村子,才在一户人家里买来了一些。 那户人家本意是留了一些给家中幼儿吃的,毕竟左家收购甘蔗的时候将价钱压得很低,反正也卖不出太高的价钱,索性就留了一些。 如今听说有贵人愿意付一两银子买他们手里的甘蔗,他们当然乐意,要知道一两银子足够他们一家子吃嚼好几个月了。 秦珂买到甘蔗以后便无心继续逛下去了,径直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秦珂便点开系统商城找到甘蔗制糖法,点击兑换。 回到府中的时候陆幼卿还正在前厅同人商议公务,秦珂也没去打扰她,直接吩咐李南乔等人帮忙将甘蔗削皮榨汁。 制糖法需要将汁液煮沸,蒸发掉大部分水分,之后再通过多次精炼、沉淀和过滤,才能制得颜色洁白、味道纯正的白糖。 不过在纯手工的时代,甘蔗制糖工序繁琐,且最终制得的白糖份量不多,这便意味着一开始白糖只能是贵族才能享受的奢侈品。 但是秦珂想,用不了几年,种植甘蔗的人多了,白糖厂规模扩大,定然可以将白糖的价格打下来。 李南乔已经习惯秦珂这种突发奇想的折腾,秦珂吩咐什么,她便做什么,反正最后郎君做出来的东西定然都是极为奇妙之物。 梨花倒是好奇得紧,可是她见李南乔同雷中都只是默默做事,也便不敢开口。 陆幼卿忙完以后便来后院,见一直清净空旷的内院此刻热闹非凡,秦珂带着几人正忙的热火朝天。 “这是在做什么?” 秦珂一见到陆幼卿便巴巴跑过来,解释道:“我瞧西海许多地方种了甘蔗,便想着做些糖来试试。” 陆幼卿微微垂头,望着满地的甘蔗皮和碎屑之上,尔后缓缓落在秦珂脸颊上不慎沾染的灰渍上,从衣袖中抽出帕子替他轻轻擦拭。 “傻笑什么?”看着秦珂的笑容,陆幼卿眼神晃了晃。 他的笑容也过于灿烂了些。 “没什么,就是想笑。” 明明也没什么,但是就是很开心,觉得这种平淡的相守的生活很幸福,做自己喜欢的事,心爱的人就在眼前,这比什么都重要。 陆幼卿的眉眼也弯了起来,道:“那你先忙,我要去给殿下写奏疏,一会一起用餐。” 秦珂忙不迭地点头。 秦珂买回来的那一捆甘蔗也只做成了一陶罐的白糖,见实验成功秦珂便迫不及待地将端着它去陆幼卿面前邀功。 陆幼卿看着秦珂端来的小碗,碗中糖颜色纯正,晶莹剔透,如雪一般,脸上露出讶色,道:“这是由甘蔗所制?” “对,你尝尝味道如何。” 陆幼卿轻轻尝了一小口,眼前一亮,道:“这糖色如雪,形亦如雪,且味道纯正,不苦,不涩,甜度很浓。” 平时所能买到的糖,很多都夹杂着淡淡的苦味,而这糖的甜味却是纯粹的甜。 “西海最为靠近南方,阳光充足,最是适宜种植甘蔗,娘子,你说若是鼓励西海百姓种植甘蔗,然后由衙门牵头建设一个白糖厂如何?” “衙门牵头?”陆幼卿视线瞟过来。 “对,我来西海前曾经给殿下写了一份商业计划书,”秦珂为陆幼卿简单解释了下计划书的内容后继续道:“正好这个白糖就作为第一个工厂试点。” 陆幼卿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可以,可以联合当地商户共同建造白糖厂,此时督造,等到甘蔗成熟时工厂已然建造完毕。” “既然如此,那我先帮你把设计图画出来。”秦珂说着便坐在陆幼卿旁边。 他制作白糖只是为了验证方法,故而过程很多简单粗暴,但是若是想大批量制作,就要借助工具才好,而且最好将过程流水化,既能节省时间提高效率,也能尽量将制作工艺保密。 画完设计图纸以后,秦珂想了想,他也得给长公主殿下写封奏疏,嗯,最好能够趁此多在西海呆几日。 他记得前世的时候参观过雍正帝批阅的奏折,他当时最佩服的就是雍正皇帝的耐心,那么多洋洋洒洒文邹邹的折子通篇都是废话,一点实质性内容都没有,他还能一个个批过来。 秦珂的奏疏就言简意赅多了,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只说西海气候适宜种植甘蔗,可由府衙牵头建造白糖厂,将此地发展成为白糖原产地。 “既然如此,明日便让曹副校尉派人将这些奏疏递上去吧。”陆幼卿将两人的奏疏放到一起。 秦珂好奇得看了一眼陆幼卿的奏疏,忽而笑道:“娘子,你好狡猾啊,你这哪里是告罪,明明是以退为进。” 没错,陆幼卿的奏疏主要是为她越章处置白家的事情请罪,不过她当然知晓,殿下绝不会因此而惩罚她。 但她知晓归知晓,该请的罪还是要请的,她不能让殿下觉得她恃宠而骄。 秦珂想了想,吩咐李南乔寻了个精致的瓷白罐子,罐子只有他手掌般大小,将如雪花般纯洁白净的糖放了些进去,道:“好啦,明日将这罐白糖一同呈上去,殿下看到这个,心里只会高兴。” 第105章 好友来信 晋阳收到陆幼卿奏疏的时候正同顾澜溪在平山与江泉县巡查铁矿。 没错,就是铁矿。 晋阳既然决定选择就封,自然而然会提前做好准备,她用秦珂投诚交上来的收割机同打谷机的图纸筹谋,父皇对她忌惮的心理算计,让他将平山与江泉这两县作为她战功的奖赏。 在外人看来平平无奇又小又穷的两个县交界处却藏着一处铁矿,这曾是她的人无意中发现的,她当时便将此消息瞒下。 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若是能够兵不血刃坐上那个位置自然极好,但是以目前她父皇以及那些兄弟们的针对,这条路很难走。 钱,兵,粮,这是她未来争天下的基础,按照如今的发展速度,不出三年,她就有了逐鹿天下的实力。 “殿下,用煤炭炼铁的效率确实提升几倍不止,如今军队配备的兵器已经更新完毕,您之前安排的招兵事宜也在暗中进行。” 萧安翊跟在晋阳侧后两步的位置。 “很好,铁矿之事务必隐秘,若有心思不轨之徒,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晋阳眼神凌厉,带着几分杀气。 “是,殿下,末将会亲自盯着。” “殿下,这是从西海传来的奏疏。”一个侍卫疾步走来,将东西躬身双手奉上。 晋阳先是翻来陆幼卿的奏疏,不由轻笑道:“这个陆幼卿。” 顾澜溪看见她的反应,也好奇着凑过来看,笑道:“这行事风格杀伐果断,谋定而后动,有点你的风采啊,真不愧是你看中的人。” 晋阳笑了笑,不置可否,尔后拿起秦珂的奏疏。 顾澜溪则是好奇着拿起侍卫手中托着的白色精致的小罐子,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 “这是纯白如雪的糖,是秦珂在西海用甘蔗制作出来的糖,称之为白糖。”晋阳将手中的奏疏递到顾澜溪手中,道:“看样子,他是想用白糖开展凉州的商业计划。” 顾澜溪伸出手指轻轻沾了一点品尝,惊讶道:“我以前吃的糖都是甜中带苦的红糖,或是如颇为粘牙的饴糖,这种没有丝毫的苦涩,只有纯正的甜味的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觉得在西海由县衙牵头联合当地商家建造白糖厂此建议如何?”晋阳也端起那小巧的罐子仔细查看,只见白糖如雪粒般细腻。 “若是有足够的甘蔗供应自然是极好的,糖自来价高,此种白糖肯定能卖出高价。” “秦珂的奏疏中说了,西海地理位置及气候适宜种植甘蔗,可鼓励西海百姓种植,此事便交由陆幼卿去办。”晋阳提笔准备回复他们的奏疏。 顾澜溪见晋阳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轻笑着坐在她旁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奏疏上幼稚的字体,道:“你这个没有情趣的家伙,没瞧出秦珂这里面藏着的深意吗?” 晋阳不解地抬起头,视线落在她手指敲击的地方,思量片刻后问道:“他这是想多在西海呆些日子?” “自然,瞧瞧这遣词造句,他平素一个说大白话的人突然这么扭捏,可不就是有所求嘛。” 晋阳无语凝噎,这秦珂将小心眼全耍到这上面来了。 忽然她狭长的凤眸眯了起来,看着顾澜溪露出危险的狭光,语气中也带着几丝危险:“我没有情趣?” 晋阳这副表情放其他人身上怕是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可是顾澜溪才不怕她这个,她向来知晓如何平息她的小脾气。 只见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天里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动人,随后,轻轻地抬起手,将耳边的发丝挽到耳后,慢慢地弯下腰来,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戏谑道:“怎么办呢?我就是喜欢你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 她的声音轻柔至极,晋阳脸上的情绪霎时散去,凤眸也满意地弯了起来。 …… 同长公主的折子一同送来的还有崔媛媛的书信。 崔媛媛当初同陆幼卿一同在锦州参加院试,是锦州唯二考中秀才的女子,两人当时惺惺相惜结为好友,可惜院试过后陆幼卿决意跟随长公主前往凉州,而崔媛媛则决定前往京城继续参加科考。 陆幼卿同秦珂追随长公主来凉州的事情并未告知多少人,故而崔媛媛的信是送往永安镇的,留守在永安镇的人收到此信后便通过顾家的商队将信送来凉州。 所以陆幼卿收到此信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站在陆幼卿身后替她揉捏着肩膀的秦珂也弯下腰,将脑袋凑过来,问道:“这信是从京城送过来的啊?她说了什么?” “她正安心准备今年的会试,遗憾我不能陪她一同参考。” “哦,”秦珂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娘子你觉得她通过会试的机会大吗?” “若是按照真实水平估算的话,不好说。但是听闻殿下说如今京城局势胶着,各方势力争权夺利,媛媛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势力的外地人,怕是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入不了他们的眼,就意味着他们不会给她入仕的资格。 秦珂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层阶级把握上升通道,阶级固化,寒门士子想要跨越阶级难于登天,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陆幼卿沉吟半晌后,才研磨提笔准备给她回信。 信中主要祝愿她能得偿所愿,顺利通过会试,写完这一封后,陆幼卿又着手开始写第二封信。 “嗯?”秦珂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她的回信,猜到了陆幼卿的心思:“娘子这第二封信是准备会试结果出来以后再给她。” “嗯,考前需要心无旁骛,我只需祝愿她即可。等会试结果出来,她若是考中自然极好,若是落榜,这也是给她的一种选择。” 秦珂哪里猜不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轻笑道:“我看娘子是想她来投奔你的。” “以我之前对她的了解,若是落榜了,她并非是那种甘愿嫁人相夫教子的性情,她应当会来的。” 也正是因为此,她们才会脾气相投成为好友。 第106章 左家下场 陆幼卿将楚音唤来商议建造白糖厂的事宜,楚音近段时间收拢了白家残余的店铺与生意,但是因为元气大伤,一下子从西海三大望族跌落。 不过先破后立,而且南家主动投诚,愿意主动贡献一半家产建设西海,如今也并不比此前的白家强太多。 这样看来,南家主是个非常睿智识时务的人,知道陆幼卿不会放过他们,不如先行投诚弃车保帅。 楚音亲眼见识到白糖后,面上立即露出震惊之色,不可置信道:“这白糖生意确定交由我来做?” 这可不仅仅是糖,这是她楚家崛起的神器,而且有县衙做靠山,那就意味着在西海她可以毫无顾忌。 “没错,一切事宜都交由你来办理,但是白糖厂的盈利五成需要交由县衙作为税收。”陆幼卿点了点头。 楚音并未多做思考,就点头应下,她是商人出身,自然能够瞧出白糖之利可堪比盐利,更何况这白糖制作之法本就是她白得的,她又是陆幼卿扶植起来的人,没有理由拒绝。 换句话说,如果她拒绝,西海有大把的人求着合作,陆幼卿根本不缺人合作。 陆幼卿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叮嘱道:“西海目前种植甘蔗的地区还太少,目前春耕已过,今年的白糖产量应当不会太高,初期可以维持高价高利润,专供贵族。” “我明白,不过大人的意思是想要鼓励西海百姓改为种植甘蔗?” “没错,你回去后便可发布告示收购甘蔗,价格要合理,能够让他们看到种植甘蔗所带来的利润比其他作物高,明年他们自然而然会改种甘蔗,这样此后白糖厂的规模就可扩大。”陆幼卿继续叮嘱道:“县衙也会配合发布公告,对于种植甘蔗的农家适当减免税收。” “大人睿智,这样的话,我想很多百姓都会愿意选择种植甘蔗。” 商量完建造白糖厂的事宜后,陆幼卿放下手中的笔,问道:“可知左家最近有何动向?” 楚音一听她的话,便知晓大人想打算对左家下手了,当即笑道:“他们听闻南家已经向大人投诚,正是气急败坏,如今估计已然知晓再无转机,怕是用不了两日便会来求见大人了。” 陆幼卿冷哼了一声,面色沉如水,道:“本官也不是什么人都会见的。” 她接受南家的投诚除了南家主反应迅速态度诚恳,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着在三大望族中属于实力最弱的一个,陆幼卿之前调查过三大家族,南家虽然也有作奸犯科之事,但是相对于白左两家,却差很多。 陆幼卿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她深知赶尽杀绝并非良策,若将这些人逼至绝境,或许会引发更为激烈的反抗,甚至可能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 宽严得体,张弛有度方为御下之术。 果然不出楚音所料,左家人很快便求上门来,陆幼卿听到手下人的禀告,头都未抬,便让人将他们打发了。 “怎么办啊?父亲,陆县令根本就不见我们。”左少卿背着手不停地在书房内转圈,颇有些气急败坏。 左家主颓然着坐在椅子上。 “要不然,我们……”左少卿的步伐戛然而止,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而凶狠,缓缓地抬起右手,手掌在脖子前方停留片刻,以一种残忍的方式向下一挥,做出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谁知左家主只是撩了撩眼皮,没有任何反应,道:“杀?怎么杀?你以为这个姓陆的是以前那这个县令?她有五百宿卫军,你拿什么杀?” 左少卿只是习惯性地想法,毕竟之前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这是他一贯的做法。 此时他也反应过来,任凭他们左家有万贯家财,但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以往不过是仗着县令是外地人没有人手,才能在西海横行霸道。 如今陆幼卿已经将他们在县衙的人手全部换下来,牢牢掌握了整个府衙。 “少卿,既然左家这一波祸事是躲不过去了,你还是趁早带着涵儿走吧。” “躲?父亲,我们能躲到哪里去?整个凉州都是长公主的封地,只要通缉令一发布,我们迟早会被抓住。”左少卿的语气也带着几丝绝望。 整个左家都笼罩在绝望死亡的高压之下。 自从白家差不多灭门以后,那柄屠刀就宛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一般,如影随形地高悬于他们的头顶之上,让他们终日生活在恐惧与不安之中。 事实上,陆幼卿就是想让他们体会那种恐惧,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不知何时死亡的过程远比尘埃落定要煎熬痛苦。 没等左家几人商量出解决方案,县衙外忽然出现一个衣衫褴褛之人敲响了门口的登闻鼓,要状告左家少爷左少卿草菅人命。 人证物证俱全,陆县令雷霆震怒之下当即派出官差将左少卿捉拿归案,对左家少爷严刑拷打后又牵扯出左家一连串的旧案。 于是左家众人大多数都被缉拿归案,审理,宣判,因为罪案累累,他们的下场并不比白家好太多。 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财产该充公充公,陆幼卿为了审理左家人的案子连续早出晚归好几日,秦珂也只能在夜间的时候才能看到她。 今日陆幼卿回来的时候又是夜深,秦珂见她面露疲惫,心疼道:“这左家的事你不是安排好了吗?怎么还要忙那么长时间?” 陆幼卿坐在床榻上享受着秦珂的按摩,舒适地眯起眼睛,道:“虽然早就安排好了,但是文书流程什么的都要走,都比较繁琐。” “那明日?”秦珂试探着问道。 陆幼卿微微往后一靠,靠在他的身上,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勾起唇角道:“不必了,已经处理完了,最近县衙上下都跟着忙活了很久,我给他们也放了几日假。” 秦珂一听这话,眼神一亮。 原本还老老实实按摩的双手开始不规矩起来,趋势也越来越往下,感觉到他动作的陆幼卿眼角轻轻一挑,明知故问道:“怎么?” 秦珂嘿嘿一笑,手也跟着探进去摩挲着寝衣下丝滑的肌肤。 “反正明日不用早起,不如就睡个懒觉吧。” 陆幼卿反手勾住他的脖颈,下巴一仰主动吻了上去。 红绡帐暖,天雷勾地火。 第107章 梨花的爹 “你们听说了没啊,楚家放出话来,说今年要收购甘蔗,价格是之前左家给的两倍呢,有多少要多少。” “楚家?” “你还不知道啊,之前白家那些产业由白家三小姐接手了,她接手以后就当众宣布此后从母姓,曾经的白家如今变成楚家了。” “啊?这不是有违纲常,大逆不道吗?” “唉,你这还看不出来,白三小姐是有陆县令做靠山,不然你以为她一个庶出的小姐是如何从白家那些人手里将产业夺过来的。不过,”说话之人摸了摸下巴,道:“那其实跟咱也没什么关系,咱就是看个热闹。” “你说的没错,最主要的是她说要收购甘蔗,这消息保真吗?我岳母家可是种了好几亩呢。” “当然保真,县衙也出告示了,从今年开始种植甘蔗的田地还会适当减免赋税。” “啊,那岂不是今年种甘蔗的人家赚大发了,哎呀,都怪我家那口子,死活不让种那玩意。” “今年咱是赶不上了,我跟家里人都商量好了,明年我家那地也都改种甘蔗。” …… 楚音的办事效率确实非常高,与此同时,陆幼卿也全力配合她在县衙发布的告示。这一举动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收购甘蔗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迅速传遍整个西海,成为人们热议的焦点。 对于那些今年已经种植了甘蔗的农户来说,这个消息简直是喜从天降!而那些没有种植甘蔗的人,则只能望洋兴叹,捶胸顿足。 将消息散布出去后,楚音就着手建造白糖厂,选址便定在距离县衙几条街的位置,这样即便有什么事,县衙官差也能迅速反应。 经过这段时间,梨花见识到了陆幼卿的雷霆手段,算无遗策,对她的钦佩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过她每次用那种崇拜的星星眼看大人的时候,秦郎君总是板着一张脸借口吩咐些事将她赶到一边去,搞得她每次看到秦郎君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吹个枕边风将她轰出去。 她在陆大人身边做事感觉非常好,主家宽和,事情又少,薪水也丰厚,整个西海都再也找不到如此好的工作。 若是裴秀在此的话,大抵就会教她,秦珂此人向来如此小心眼,无论男女的醋他都能吃,他甚至连家中的狗太黏陆幼卿了都不乐意。 可惜梨花对秦珂不太熟悉,也没那么胆子敢调侃秦珂,只能在看到秦珂和大人在一起的时候躲远一点。 梨花对西海比较熟悉,于是府中采买如今很多都是梨花负责的,今日她从菜市买菜往回走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角落中有个穿着破旧衣衫的削瘦的中年男子不可置信地盯住了她。 一直等她走过拐角后,男人才露出头走到梨花刚刚买菜的摊子,问道:“老弟,你认识刚刚买菜的小娘子?” 正在低头整理筐里白菜的摊贩闻言头也不抬道:“哦,她啊,她是给县衙采买的。” “啊?县衙?”男人很是震惊。 摊贩这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衣服,上面打满了无数个补丁,脚下踩着的鞋子也同样破旧不堪,鞋底磨损得厉害,脚趾都隐隐露了出来,皱起眉头警惕道:“你打听她的事情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是来寻亲的,看刚刚那位小娘子很像是我走丢的女儿,这才来打听下。”男人急忙露出笑容,诚恳道。 摊贩见他不似说谎,便道:“那个小娘子经常来这里采买,你知道陆县令吧,她如今在陆县令身边当丫鬟。” 男人一怔,不过短短几日没见,万万没有想到她如今居然混到了这种地步。 没错,男人正是当初抛弃梨花独自逃身的爹,梨大山。 他当初为了躲避赌债逃到了隔壁县,后来听说白家倒了,新到西海的陆县令势要将三大家族整倒,他这便时时刻刻关注着西海的消息。 终于等到左家倒台被抓入狱,就连他之前输钱的那个赌坊也被封了,他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到家中一看果然被倒腾的乱七八糟,满是尘土,他跟街坊邻居打听,虽然街坊很是瞧不起他,却也告诉他,就在他跑了没两日,左家赌坊的打手便寻上门来将梨花抓走,说要将她卖入勾栏瓦舍抵债。 他虽然对那个黄毛丫头没什么感情,但是也去西海的勾栏里打听过,却始终没有梨花的消息。 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巧今日让他又瞧见了那丫头,虽然不晓得她是如何混到县衙里去的。 但是他却知道,陆大人如今是西海最大的官,梨花那丫头成了县令的丫鬟,这就意味着她那里定有钱。 他把那丫头拉扯大,她怎么着不也得好好孝敬他,又甚至,她如今能够跟县令说得上话,说不定还能走个后门给他找个肥差干干呢。 梨大山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当即将头发扯乱,挑了个行人多的时刻往县衙门口一坐,神情凄惨地哭喊。 “大人,县衙门口有人闹事。” “哦?”陆幼卿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是何人?” 要知道菜市场砍头台的血都还未洗刷干净,居然这当口有人敢来县衙闹事。 来禀告的官差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正给陆县令倒茶水的梨花,嗫喏道:“其实……也不是闹事,来人自称是梨花的爹,来找女儿的。” 陆幼卿皱起眉头。 没想到成为当事人的梨花闻言僵在原地,脸色甚是难看。 她近些时日过得太好,忘记了她还有一个薄情寡义吃喝嫖赌的爹,如今这枚不定时炸弹终于炸了。 “大人,求求你救救我,我……我不想和他回去!若是和他回去,不定什么时候他又会将我卖了。”梨花扑倒在陆幼卿腿边,眼中满是无措与慌张,紧紧攥着她的衣摆。 她不想被卖,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如果可以,她想永远呆在大人身边。 第108章 梨花的演戏天赋 “南乔,你去处理。” 陆幼卿弯腰将梨花扶起,脸色也并不好看,眸中压着几分阴郁。 李南乔收到指示后有些担心望了正垂头抹泪的梨花一眼,才大步流星地跟着官差走了出去。 从白糖厂巡查回来的秦珂也远远便见到县衙门口围着的一干人等,稍作思量便带人从后门进了衙门,一踏进前厅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秦珂一屁股坐在黑漆木雕桌旁,端起热茶润了润喉,听完梨花抽抽噎噎地说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 摩挲着下巴,抬眼看了一眼梨花,轻咳一声道:“此事也不难解决。” “郎君有法子?”梨花眼睛一亮,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端看你肯不肯了。” 梨花忙不迭地点头,急声道:“只要能不让我爹带我走,我什么都可以做。” “你别急,你那爹想将事情闹大,我估计并非是想带你回去,把你抓回去又能得到什么?”秦珂听完梨花对她那个渣爹的描述,对此人也有了一定了解,猜测道:“我估计他的最终目的还是要钱。你若是对他有情分,自是可以将你的月钱给他。” 梨花咬咬牙刚要点头同意,却听秦珂话音一转:“不过,那你日后怕是永远也摆脱不了他,他会月月来找你,甚至可能胃口越来越大。” 陆幼卿此时冷眸淡淡瞥了梨花一眼。 梨花恍然未觉,低声喃喃道:“那,那我该如何是好?” “若是你想一劳永逸和他脱离关系,也并无可能。” “求郎君指点。” 秦珂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可自愿卖身为奴,签署卖身契后,即便是你爹也没有权利带你走了,若是他想找你要钱,你只需借口说是娘子将你从左家买回来的,身无分文,甚至反过来求他接济你。” 一旦签下“卖身契”,便相当于丢弃了尊严和自由,因此卖身为奴的往往是一些走投无路的穷人,比如说韩七雷中皆是如此,也或者是为了抵债而被强制为奴,从此他们的生死自由皆不在自己手中。 故而此法虽然能解决问题,但是也需要梨花舍得下,端看她的选择。 梨花咬了咬牙,想到跟在郎君身后的雷大哥同样是卖身给秦家,可是郎君厚待,比之一般人家好了不知多少倍。 下定决心走上前两步直接跪在陆幼卿面前,以头伏地道:“请大人买下我吧。” 陆幼卿也幽幽叹了口气,只能捏了捏眉心,提笔为她写下一张卖身契。 围守在县衙门口等着瞧热闹的百姓一直听那梨大山口若悬河地渲染自己家如何不幸贫苦,他为了寻找女儿又吃了多少苦头,将自己说得甚是凄惨。 若不是李南乔早先便听闻梨花说过他的真面目,怕是也要差点信了。 此人真是脸皮厚极了,且也无耻极了。 闹了好一通,他口中那个什么自小相依为命的女儿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谁知她一见他竟是直接哭着死死抱住他哭诉,哭声霎时盖住了男人的声音。 哭得好不凄惨。 “爹,女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终于来接女儿回家了吗?” 梨大山僵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情景和他设想的不对啊。 呦呵,众人一看,这果然父女情深,又听梨花将最近的遭遇娓娓道来,原来是陆县令看她可怜,才从赌坊手中将其买回来的。 “爹,女儿好想你,你什么时候能将我赎回去啊,我想回家。”梨花先发制人。 梨大山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李南乔此时也反应过来,心思一转,跟着配合道:“你若是想接女儿回去,大人自无不可,绝不会阻止你们父女团聚,不过大人当时可是花了二十两买下的梨花,大人一年俸禄也才多少。” 众人一听二十两,纷纷吐槽左家狮子大开口,忒不做人。 梨大山此时脸色如同石板一般僵硬,有些挂不住。 他哪曾想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办法从梨花口中榨出钱来,反而将自己摆在了左右为难的难堪境地。 不过他向来没皮没脸惯了,最终厚着一张脸将梨花挽着他的胳膊从他身上掳下来,扯起嘴角道:“梨花啊,爹爹也是困难啊,不若你先委屈委屈……” 看着梨大山落荒而去的背影,梨花装着一副深受打击的可怜模样,抹着眼泪便跑回县衙内了。 众人一瞧,心思活泛之人谁看不出梨大山到底是什么人,见没有热闹可瞧,也便都慢慢散去了。 “这是你教的?”站在廊下的陆幼卿目睹了全程,看着秦珂的笑容温柔而静谧。 秦珂双手抱胸,轻笑道:“我就稍稍指点了下,她还挺有演戏的天赋的。” “我还以为你不大喜欢她。” 毕竟他总是找各种借口指使她。 “唔,我又没有理由讨厌她,我就是不喜欢她总当电灯泡。” “电灯泡?”陆幼卿疑惑地抬眸,他总是经常蹦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词。 “嗯,就是嫌弃她没有眼力见,总是打扰我们浓情蜜意,忒没自觉了。”秦珂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满。 陆幼卿猜到了电灯泡的意思,似嗔非嗔地横他一眼。 “下次得让南乔好好教教她。”秦珂摩挲着下巴,得寸进尺着自言自语。 而秦珂的得寸进尺不光用在此处,夜间寝室里甚是安静,昏黄烛火摇曳,安宁而柔软。 陆幼卿将外衫脱下挂在一旁衣架上,掀开被衾躺了进去,被窝里面已经被秦珂弄地暖融融的。 她的后颈刚刚落在枕头上,旁边的人似是等了好久,急躁着伸出手来紧紧抱住她清软的身子。 陆幼卿早便习惯他的突然袭击,习惯性地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两人抵足而眠。 “娘子,你累不累?” 空气中静默了半晌,耳畔忽地传来他低沉磁性的声音。 身后抵着的胸膛传来了猛烈的心跳声,似是鼓点般,越来越急促,埋在她后颈处的呼吸也跟着粗重许多。 第109章 他像是个勾人魄的男狐狸精 那急促的呼吸宛若海潮,将陆幼卿卷入其中,身子也跟着燥热不安起来。 陆幼卿扭头看去,只见他墨玉般的眸子略略眯了起来,里面含着万般柔情,却又带着几分炙热的情欲。 “大人,不宠幸我吗?奴家可是等了大人好久呢,难道大人心中又有了旁人吗?”秦珂突然露出委屈之色,夹着嗓音,语调轻柔婉转,还装模作样地假装擦拭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这厮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勾栏瓦舍之语,青楼的花魁怕是都没有他那么能演。 陆幼卿先是愣了一下,还好之前秦珂就在床榻上有些奇奇怪怪的爱好,很快便反应过来。 凝眸定定瞧着他,眸子里似有几分暧昧的光泽在流转,顺着他的戏淡淡开口道:“那你待如何?” 话音刚落,被衾下旁边那人修长的腿突然曲起,挤进了她的双腿中间,时不时略微动上一动。 面上居然还端着一副委屈模样,控诉道:“听说大人今日又买了个小娘子呢,怕是以后便只见新人笑,不听旧人哭了。” 明明是他出的主意,如今到他口中,颠倒黑白,反倒都是她的错了。 而且他怎么谁的醋都吃。 见他这般爱演,陆幼卿也只好配合着露出冷漠之色,单手捏住他的下巴,冷声道:“端看你能不能伺候好我了。” 秦珂屈起膝盖,漫不经心地贴着陆幼卿的亵裤,缓缓地摩挲过去。 陆幼卿在这种蚀骨的折磨之下,大腿根处冒出一层难以启齿的热意,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掀开被衾翻身覆上去,捏着他的下巴凑过去,狠狠地吻了下去。 漫长而激烈的亲吻结束以后,陆幼卿抬起眸来,才注意到秦珂所穿的寝衣松松垮垮,露出了性感的锁骨,以及健硕的胸膛, 带着心痒难耐的撩人诱惑。 秦珂偶尔也会跟着雷中他们练武,当然比不上他们专业,也经常做些很奇怪的运动。 问起他,他便说是为了保持身材。 韩七雷中等人甚是不解,陆幼卿当时也不太明白,如今她似乎是理解了。 他的背部宽厚,腰间精瘦有力,宽肩窄腰,除了结实紧致的肌肉以外,不带一丝赘肉,腹部肌肉肌理分明,线条流畅优美,看得人心痒难耐。 修长纤细的手指落在他的肌肤上,顺着他的肌肉线条滑动。 他的肤色也比一般男子偏白,陆幼卿从未见过比他还注意保养的男子,扬长的脖颈露出凸起的喉结。 在昏黄的烛光交错下,秦珂的五官轮廓更显立体利落,他此时直勾勾地盯着她,睫毛浓密似鸦羽,深邃的双眸泛着细碎的光,含着春色,活脱脱一个勾人魂的男妖精。 陆幼卿睫毛沉敛,怪不得文人才子都爱往那烟花之地流连忘返,有权有势的女子也热衷于圈养那姿容姣好的小倌和男宠。 原来男子诚心诱惑起人来,魅力也是如此难以抗拒。 那种似有若无的挑逗,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风情,软声细语暧昧暗示,都能让人心神荡漾。 秦珂见她一直盯着他不语,伸出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手指若有若无地敲着她的手臂,又痒又酥。 陆幼卿低垂的眸子落在他的手上,这才发现他的手腕处居然还系着条红色的纱巾,与他赤裸的肌肤交相辉映,更添暧昧。 看来他今夜是早有准备。 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今夜可要好好伺候本官。” “好的呢,大人。”秦珂笑得甚是开怀,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带着几丝计谋得逞的得意和满足。 陆幼卿瞧他笑得像个男狐狸精,捏着他下巴的左手缓缓下移,直接掐住他的脖子,大拇指轻轻抚摸着他凸起的喉结。 “咕噜~” 秦珂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凸起的喉结极为缓慢地上下滑动,性感至极。 陆幼卿有些好奇他生理性的反应,大拇指跟着他的喉结滑动,半晌后勾着唇俯身咬住了他的喉结,牙齿厮磨。 秦珂难耐地扬起脖颈来,酥软的感觉磨折着他,唇齿间溢出细微的呻吟。 陆幼卿还是第一次在床榻间处于上位,原来在上方掌握主导权的感觉是这样的,这般靡靡旖旎的风景染红了她的眼,也慢慢焚烧了她的理智。 纠缠之间缓缓褪去了身上的衣衫,露出晶莹如雪的肌肤,青丝从肩头流泄,胸前芙蓉堆雪。 秦珂躺在她的身下,瞧着她这满身的雅致与昳丽,心甘情愿地匐于她身下,供她差遣。 他不是世俗中的一般男子,并不觉匍匐在妻子身下是多么难堪之事,甚至可以说是他主动引诱陆幼卿这般。 她在官场不过几月,身上气势便愈发威严,或者说她骨子里本就是强势之人,只不过此前都被世俗伦理压迫规训,不得不压抑自己,如今终于展露出本性来。 秦珂不过是想引诱她将这控制欲与气势偶尔在床榻上显露出来。 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此时看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两次过后,陆幼卿又缓缓躺在他怀里,因着方才情-潮,白皙的清冷容颜中透出几丝极淡的粉色,墨色长发披散在枕间。 秦珂一手捞起她柔软丝滑的青丝把玩着,轻笑道:“大人觉得奴家伺候得好吗?” 陆幼卿轻轻阖眸,闻言,见他还是不出戏,便掐了掐他的胳膊,淡声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这还用学吗?他可是前世在网络世界混迹多年的人,这点小把戏还需要学。 不过肯定不能这么解释就是了。 “从话本子里学来的,怎么样?我学得怎么样?” 虽然知晓秦珂不会往那些烟花之地去,陆幼卿还是沉着声音道:“话本子可以看,但是不许去那些勾栏之地。” 秦珂听出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醋意,当即笑道:“娘子有令,自然遵从。” 撩起眼皮,陆幼卿瞧着他喉结处的痕迹有些发紫,她下口的时候虽然控制了力道,但是时间太久,还是留下了痕迹,怕是过许久才能消下去,心里不由带了几分虚。 但是…… 慢慢闭上眼睛,她体会到了权势带来的快感,她可以掌控眼前这个人,他永远都只能属于她一个人,他的沉稳可靠,温柔体贴,撒娇卖萌,以及今夜这般诱惑勾引,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一辈子都会只属于她。 “大人……”旁边的人还有些不老实。 陆幼卿可没有精力陪他玩了,闭着眼睛道:“睡觉!” “……哦。” (色诱技能 get, 茶言茶语技能尚未解锁) 第110章 那我走了 秦珂无事时喜欢睡懒觉,陆幼卿晨起也便没有叫他。 他醒来后天色大亮,用清水洗漱随意搓了把脸,换上衣衫后往外走,正巧碰见梨花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青花茶壶,另带一套茶盏,正缓缓从他面前走过。 “梨花,娘子呢?” “大人正在前厅待客,南家来人了。”梨花忽地抬头看他一眼,面色一变,尴尬着扭过头去轻咳了一声。 秦珂有些不明所以,还想再问问她,谁知她竟端着托盘急匆匆走了,身后仿佛有猛兽追她似得。 扯了扯嘴角,径直去往餐厅寻些吃的。 路过庭院时,李南乔同雷中正在晨练,他路过的时候,他们立时安静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诡异。 见了个鬼了,今天这群人是怎么回事? 秦珂趁着无人时整理了下衣衫,衣服没有穿错,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也没见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啊?那他们到底在看些什么。 一头雾水的秦珂坐在饭桌前用早餐,早饭是陆幼卿吩咐人给他留好的,还温着。 给陆幼卿和客人上完茶后,梨花轻轻地退了出去,她低着头,看似随意实则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陆幼卿那张寡淡的面庞,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大人平素总是一副淡然超脱的模样,深邃而内敛,面对他们的时候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绝尘脱俗,令人觉得只可远观不可近瞻。 原来这样的大人私底下也会这般热情吗? 等将人送走后,陆幼卿才手指轻抚着茶盏边缘,抬眸道:“可是有事?” 她对旁人的视线很是敏感,早就注意到梨花那不同于以往的眼神。 被大人发现的梨花差不点噎住,看着她那张如同皎皎明月,细致清丽的面容,默了默,才委婉道:“郎君起床了,如今正在饭厅用餐。” 陆幼卿见她表情微妙,眼神躲闪,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忙起身往饭厅的方向走去。 果然,看着一无所觉还冲着她笑地开怀的秦珂,陆幼卿努力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拉着他起身:“先和我过来。” “哎?娘子你慢点。” 将人拉到寝室后,陆幼卿微微叹了一口气,胜雪的肌肤上染上几抹淡淡的红,似是有些羞涩,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抚着他喉结处泛着青紫的痕迹。 手指轻轻拂过那片皮肤,心中不禁懊恼,都是眼前这个人太过分,让她昨夜失去了理智。 在她的触摸下,秦珂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随着他的吞咽,那道青紫的痕迹也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娘子?” 陆幼卿回过神来,嗔道:“你出门前没有好好照照镜子吗?” 这下好了,内院这几个人都看到了。 秦珂终于反应过来,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恍然道:“是留下痕迹了吗?怪不得昨夜觉得有些刺痛。” 见他面色坦然,丝毫不觉羞耻,陆幼卿着了几分恼,羞道:“你顶着这痕迹出门,是生怕别人不晓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吗?” 被迁怒的秦珂一脸无辜,摊了摊手,道:“没办法啊,如今春日正暖,衣衫单薄,怎么盖也盖不住啊。” 再说,这可是娘子第一次在他身上留下爱的印记,他不去炫耀就不错了。 “……算了,过来坐下。” 秦珂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抬头!”陆幼卿想了想,只能勾了抹水粉尝试着盖一盖,结果因为痕迹太深,怎么盖都盖不住,同周围的肤色差别实在太大。 最终无奈只能寻了个同外衫颜色搭配的方巾系在他的脖颈处。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有点欲盖弥彰啊。”秦珂有些不习惯地扯了扯脖子上的方巾。 “出门的时候就这样吧,旁人也不会去问的,在家的时候这两日便少去外院,等颜色淡了便好了。” 行吧,秦珂无奈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不妨碍他借此跟娘子讨价还价,夜间全部找回来。 昨夜的色诱似乎打开了秦珂什么奇奇怪怪的开关,他近几日闲来无事便挖空心思在床事上玩花样。 秦珂喜欢吻她香汗淋漓的鬓间,青丝下的容颜让人心驰神往;喜欢将神韵脱俗的她拉入尘世欲海,让其沾上人间的烟火气息;也喜欢亲手将她内心潜藏的野兽放出来,被她掌控。 …… 陆幼卿很多时候觉得也很享受,但是有时候也实在受不了他的磨人。 她念着秦珂留在西海的日子所剩无几,便一一顺着他闹。 即便有些白糖厂的事务,秦珂也仅仅只在西海留了二十来天,他身上同样积攒着许多事务,能够挤出这些时日来已经很是不易。 秦珂离开西海那日,阳光明媚,春风轻拂着大地,柳树柔软的枝条随风摇曳,远处的青山渐显绿意。 陆幼卿替他抚了抚衣领,从袖中掏出一个玉鱼戏莲佩替他挂在腰带上,玉佩通体温润,由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剔透晶莹,是为佳品。 “在西海逛街时瞧到的,觉得很是衬你。” 古代男子以玉佩身,常有‘君子如故,玉不去身’的说法。 秦珂不说话,就这么垂头看着她,瞧她漆黑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两片轻轻振翅的蝴蝶。 “路上小心,我会按时给你写信,如今西海局势安稳,也不必担心我,我想很快我便能回去了。”陆幼卿细心叮嘱,眼中的光影影绰绰。 秦珂点了点头,望着她的眼神深邃而温柔,诉说着深深的眷恋,可是即便再不舍,也不能继续耽误下去了,身后的队伍都在等着他。 “那我走了。” “嗯。” 她身着一席素色长裙,姿态端庄,伫立在风中,望着远去渐渐模糊的背影,心中的不舍如潮水般蔓延。 第111章 建造肥皂厂 同秦珂一同离开的还有三百宿卫军,曹副校尉负责押送陆幼卿之前抄家所得财物,其中部分留做西海发展,其余则是补上往年所欠税款。 来的队伍只秦珂同雷中两人,他们二人轻装简行,回去的队伍庞大连绵几百米,故而花费时间比来时多了一倍。 他们在苍梧城门口分开的,曹副校尉直接拉着银钱去长公主府报到,秦珂则是先行回家,明日再去司农司。 这二十来天,田庄内的作物都是韩七盯着,定时定点去巡查,秦珂一回府便宣他来汇报。 他临走前早就安排妥当,甚至做了表格,内容职责一目了然,韩七也晓得跟在郎君身边如今不识字怕是不妥,空余的时间便学习认字,秦珂很欣赏他有上进心,甚至给他加了月钱。 “你来了,正好,太原县的田地统计记录刚刚上交,你可知建造梯田,光太原耕地面积增加多少?” 秦珂来长公主府汇报的时候,晋阳正在翻看下面报上来的砧基簿。 砧基簿详细记录了户主、田地面积、地形图等土地情况。之前秦珂买地交易的时候也是依赖砧基簿进行合法转让的。 秦珂瞧她眉梢眼角带着喜意,便知道数据不错,拱手道喜:“想来定然是不少的,殿下大喜。” “太原总共耕地面积增加两倍有余,且登记户籍人数也多了不少。” 以往百姓为了躲避人丁税,会隐瞒人口成为流民,如今这一举措,他们手中有了田地,谁还愿意做流民。 晋阳的眼眸中闪着喜悦之色,见秦珂来此知晓他是有正事要说,便将砧基簿放置一边,正色道:“你既已回来,想来已经想好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他临去西海前曾计划凉州的商业模式,机缘巧合在西海以白糖厂作为整个凉州商业规模的开端,但是仅仅是白糖厂是不够的。 秦珂自然心中早有规划,他想着一开始不要将步子迈得太大,先选个简单些的,便于前两日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香皂的制作方法,制作工艺简单,且成本低廉,正合适。 “殿下,这是我的下一步计划书。”秦珂将昨夜写好的折子呈上去。 “字迹有所进步,想来近日下了些功夫。”晋阳先是瞥了一眼他的字体,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 为何会有进益,原因不言而喻。 如今殿下都会调侃人了,在西海无事时时常被娘子督促练字的秦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照你所写,这肥皂倒是工序简单。” 秦珂点了点头,解释道:“对,我想一开始前期不适宜投入过大,便先从肥皂入手,时间有些赶,等过两日做出成品再呈给殿下观摩。” “可,按照你所言,想将工厂建造在一起规划成工业区,所需面积甚广,城内不合适,城外的空地划给你,由你规划监督,营造司负责建造。” 商议完毕后,晋阳瞧他似乎还有些话要说,问道:“可还有事?” 秦珂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道:“殿下可否拨个人给我。” 他可不想事事亲为,将大方向定下以后,直接当个甩手掌柜多好。 晋阳沉默着往后靠了靠,一眼瞧出了他的心思,直言道:“想来你已经想好了人选。” “殿下睿智,肥皂厂建起来后总归是要有人负责,您觉得裴秀可好?” 秦珂对她比较熟悉,她的办事能力也早有见识,当初还动过挖她过来的心思,如今正好肥皂厂是官家的,让殿下直接去找顾家主要人最合适,反正说到底是她们两口子的人。 晋阳敛眉思索片刻,才想起此人是谁,应道:“我会同澜溪说。” “那殿下,臣先告退了。”秦珂拱手便想告退。 “如今西海已经回归正统,本宫年底前会将陆幼卿调回,你安心等着即可。”谁知晋阳忽尔不急不缓说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嘴角还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 秦珂一时无言。 耳朵染了几分羞,他听懂了长公主的言下之意,此言话里话外是让他老实在苍梧城呆着,莫要再往西海跑。 娘子送行时便同他说过此话,如今谁知殿下竟是再次提醒他。 他不知晓将陆幼卿调回来是否有他的缘故,反正结果是他所喜闻乐见的便足够了。 若是晋阳能够听到秦珂的心声,怕是会斩钉截铁地告知他:就是有他的因素。当初派陆幼卿去西海整肃县衙,一是看出她能力不错想要考验她,二则是她手底下一时间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 谁知这秦珂过于黏人,春耕刚刚忙完便火急火燎地追去了,她若是再让陆幼卿在西海呆两年,怕是这厮能够一年到头往西海跑。 秦珂此人身怀奇异,他掏出来的东西大都对她帮助良多,而且陆幼卿快刀斩乱麻将西海恶霸铲除,此后只需将县衙事务慢慢理顺即可,这种事情大可交由其他人来做。 …… 裴秀跟随秦珂至凉州后便回到顾家,如今秦珂已经不需要人监视,她自然也没有了留在秦珂身边的理由。 她倒是没有想到秦珂居然还惦记着她,听到家主的问话后还怔愣了片刻。 “秦珂对你赞许颇高,想让你随他一同将这肥皂厂操办起来,严格来说肥皂厂隶属晋阳,发展前景很好。”顾澜溪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有些犹豫。 “家主,裴秀愿为家主与殿下效劳。”裴秀恭顺行礼。 裴秀自然知晓这件差事是个肥差,她在顾家地位挤不进家主的心腹,不然当初也不会派她去清河村,而若是她做了肥皂厂的管事,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 “建造工厂,除了创造盈利以外,还肩负着为当地百姓提供工作的任务,但是制作工艺却还是需要保密,你选人时需小心斟酌。”顾澜溪提醒道。 “属下知晓。” 裴秀此前也在顾家的店铺做过管事,选人用人经验丰富,顾澜溪对她的办事能力很有信心。 第112章 挑选驸马 制作肥皂的关键主要在于收集油脂或动植物油,依照现阶段的条件而言,最合适的选择是动物脂肪,也就是猪脂。 这玩意很好买,随处都可以找到,而且裴秀实在好用,秦珂只需要吩咐下去,其余都不用操心,裴秀都能办得妥妥当当。 “对,把这个草木灰与水混合,这样就能产生碱性溶液。”秦珂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指挥。 “碱性溶液?是何物?”裴秀不解。 “额……”又习惯性说出前世词汇的秦珂摩挲了下下巴,想了想,解释道:“这个,总之碱性溶液就是拥有比较好的清洁能力的液体,可以溶解掉油污,正好可以用来制作肥皂。” 至于碱性溶液的定义,什么ph值之类的解释了也解释不清楚,缺乏相应的基础,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理解。 不过裴秀也不是非要弄清楚什么是碱性溶液,她只需要了解它的效用便够了。 “下一步要将这个碱性溶液同油脂混合?” “嗯,”秦珂点头应道:“把猪脂融化后慢慢加入到草木灰溶液里,一边加一边搅拌就好。” “你之前说的模具已经准备好了。”裴秀说着,一边吩咐人将模具拿上来。 模具是用木制的长方形体,大规模的肥皂制作用这种模具正好,而且这种模具简单易于制作。 说话间,已经将混合好的液体倒入准备好的模具中,剩下的只需要等待它凝固和成型。 “对了,之前我画的图样模具制作地如何?” “因为花样复杂,故而制作的有些慢,不过已经有制作好的,可是要试试?”裴秀问道。 之前秦珂安排人制作模具的时候,也顺路画了一些花样,让他们按照图纸制作,同长方体的普通模具不同,图纸上的模具小巧精致,且是带着点椭圆形状的,很明显是单个肥皂的模具。 “拿来试试,看看效果如何,正好这里还有些剩的混合液体。”秦珂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能否做出后世那种常见的肥皂。 裴秀安排人照作。 “好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肥皂凝固,然后将其切割成块状,再晾干数周,就制作完成了。”秦珂拍了拍手。 招募人手,收购原材料等剩下的事情只需要裴秀盯着即好,秦珂只需要偶尔询问一下过程,然后再去盯一下营造司的建造过程就够了。 不过如今已经六月多了,土豆已经开始成熟,秦珂还需要带着司农司的司农卿和知事们指导百姓收购土豆。 秦珂发现了放权的快乐,他如今也只需要将具体事宜安排下去,负责各个部分的人自然而然会将事情做好。 之前府衙下发下去的土豆种,百姓将其收成上来后需要将种子按量还回来,然后由府衙再次下发下去。 这时候百姓已经见识到了土豆的产量惊人,而且制作食用的方式多种多样,易于饱腹,故而当府衙通知鼓励百姓种植二轮土豆的时候,全都争着抢着。 抢不到司农司的土豆留种,他们便去之前种植的人家那里去买。 秦珂估计按照这种形式,土豆很快就能流通于市场,且种植模式不再需要上面控制引导,农业生产效率也会提高,并促进经济的发展。 忙完这个以后,第一批肥皂已经制作完毕了。 “这个便是肥皂?”晋阳手中托着一块巴掌大小的肥皂,肥皂呈椭圆形,光滑圆润,宛如一颗精心雕琢的玉石。 顾澜溪抓着她的手凑过去闻了闻,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这表面居然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晋阳也闻到了它所散发的香味,凝神闻了片刻后道:“香味清幽淡雅,是玉兰花香。” “殿下睿智,正是玉兰花香,殿下同家主面前的肥皂是肥皂厂内的高端产品——香皂,除了样式精致外,里面还添加了香料,香味清淡,却能在空气中持久弥漫。”站在她们两人面前的裴秀垂首汇报。 “哦?”顾澜溪挑了挑眉,举一反三问道:“也就是说根据香味可以分为不同品种。” “没错,而且按照秦司农的说法,亦可以提供专门定制,为府邸设计专门的标志,专供使用。” “这秦珂想法还真是层出不穷,针对不同阶层设计制作不同的产品。”顾澜溪边说边准备亲自试试这肥皂的效果。 葱白似的手指不紧不慢挽起了雪白的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放入清水中浸湿后,将肥皂握在手中,轻轻摩擦。 随着她的摩擦,涌现出细腻的泡沫,泡沫柔软而丰富,如同云朵般轻盈,还带着清雅的花香。 “效果确实不错。”顾澜溪将泡沫冲洗掉后,打量着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指,赞赏道。 “我瞧瞧。”晋阳含笑握住她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其放在自己鼻下轻嗅,尔后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笑道:“白玉柔荑,润如羊脂,确实极好。” 感受着她手指上揉捏的触感,顾澜溪嗔了她一眼,将手抽了回来。 也不瞧瞧什么场合,明明是在讨论香皂,瞧瞧她说的这是什么。 裴秀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出声。 “好了,你先下去吧。”晋阳知晓顾澜溪容易害羞,随即摆了摆手。 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咫尺,随便抬手便能触摸到对方,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晋阳再次轻轻握住她的手。 顾澜溪作势抽了抽手,只不过力道极其轻微。 晋阳当然察觉到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视线落在她透着几分粉的耳垂,倾身过去。 “殿下,京城传来消息。” 她的唇距离她精致的耳垂仅仅还几毫米的距离,忽然被书房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动作。 “咳,”直起身子,面上又恢复了波澜不惊,抿了抿唇,开口道:“进来!” 不过来人显然没有想到顾家主亦在此处,有些犹疑地偷瞄了一眼顾澜溪的方向,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被打断的晋阳本就心中不悦,见他这般模样,语气中带了几分冰:“何事?快说!” “……殿下,京城探子来报,陛下有意为您挑选驸马。” 第113章 作为迎娶你的聘礼(副cp) “澜溪……” 晋阳望着顾澜溪身形有些踉跄的背影,声音有些低沉嘶哑,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顾澜溪也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下一秒,她的薄唇紧紧抿起,视线落到来人身上,双深邃如墨的黑眸里酝酿着极度危险的风暴,眉眼间的锋利感也像加了倍。 “将此事缘由一五一十说清。” 声音里满是揾怒。 “此事据说是由丽妃娘娘提起的,言说殿下前几年因为打仗平乱耽误了,如今年岁到了,也该寻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她因何突然提起此事?”晋阳的声音声音如同淬了冰般冷冽。 丽妃因为家世普通虽品阶不高,但是颇受父皇宠爱,她绝不会无缘无故提出此事,定是背后有人授意。 “太子等人查到顾家已然归属殿下,估计是……” 晋阳冷哼了一声,猜到了太子的心思,冷声接道:“不过是担心我在凉州养精蓄锐,超出他们的预料,便想光明正大安插个探子进来。” “殿下,如今看来丽妃娘娘已经与皇后娘娘结盟。” “也不一定,由共同的目的暂时结盟,若是日后她阻了皇后的路,怕是双方都不会手下留情。”晋阳垂眸看他,问道:“可知如今他们有何人选?” “殿下,这是各方推举的人员名单。”侍从躬身双手奉上。 晋阳将信封拆开,几秒后,攥着密信的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凸起,下颌线条也紧紧绷着,冷哼一声道:“都想来插一脚,当本宫是死的吗?” “殿下,陛下定会问过您的意思才会赐婚,不知殿下有何指示?” 晋阳默了片刻,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本宫是看他们太闲了,才有胆子插手我的事情,吩咐追风,就从兵部开始下手,兵部的位子空出来他们就暂时没有功夫关注这边了,还有,”晋阳顿了一下,“名单上的这些人,好生照顾一下。” “想做本宫的驸马,焉知他们有没有这个命。” 等到将事宜一一吩咐安排下去后,晋阳才终于得空去寻顾澜溪。 “侍书,澜溪呢?”看着空空荡荡的寝室,晋阳心忽得一慌,眉头紧皱着,眼神焦急地四处寻找。 “殿下……”侍书低着头,声音有些晦涩:“夫人带着人回顾府了。” 看着面无表情,不发一言的晋阳,侍书心疼地看着晋阳,轻声安慰道:“殿下,此事也并不在殿下掌控范围里,夫人善解人意,殿下只需好生解释下,夫人不会生殿下的气的。” “本宫……知晓。”晋阳坐在松红宫凳上,缓缓闭上眼。 几息后,她再次睁开狭长的丹凤眼,幽深冷暗,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又变成了那个喜形不露于色的长公主殿下。 “备车。” 早就有所准备的侍书躬身答道:“马车已在门口等候。” 顾澜溪来至凉州后甚少回顾府,如今她突然回府,下人们都十分诧异,而且家主还是阴沉着一张脸回来的。 “秋桐姐姐,家主这是……” “不该打听的事情不要打听,做事小心些。”秋桐的脸色也不太好,她虽然不知晓家主为何突然决定回府,但是也能猜出事情定然同殿下有关。 毕竟从老家主去了后,也只有长公主的事情才能让家主失态。 秋桐见家主将自己关在屋内,忧心忡忡地在门口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秋桐姐,长公主殿下来了。” 传话的人话音刚落,只见长公主步履匆匆地踏进了院子。 “殿下安。”秋桐急忙行礼。 “澜溪可是在里面?”晋阳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 她们说话的声音并不低,以木制门的隔音效果而言,秋桐知晓家主定然已经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可是里面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 对有些人而言,有时候没有拒绝,就是代表同意。 秋桐跟在家主身边多年,也已经能隐隐猜到家主的心思,当即侧过身子让出路。 “澜溪,我进来了……”晋阳轻轻敲了敲门,然后缓缓推开门。 屋内有些暗,只有几缕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了地上,晋阳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发现顾澜溪正侧身坐在床边,背对着她,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上,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晋阳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近,侧身坐在她的身后拥住了她。 “澜溪……”晋阳感受着怀中的软玉生香,揽住她纤软的腰肢,将脸偏在她肩上,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打算再理我了吗?” 顾澜溪许久都不曾答话,一阵沉默 晋阳轻拂过她的发丝,靠近她冰凉的脖颈,那里肌肤细腻柔滑,忍不住轻轻地用脸蹭了蹭,轻声道:“我会将那些事处理好的,我的身侧永远也只你一人。” 语气温柔缱绻又坚定。 她说话呵出的气息带着股冷香,萦绕在她白皙剔透的耳垂附近,顾澜溪微微侧过头望着她,眼角明显带着几抹红。 “我理解你的苦楚,也知晓这也并非你所愿。” 她的语气明显低沉,且带了几分委屈。 晋阳鼻尖一涩,握住她腰肢的手臂紧了了又紧。她就是这般善解人意,即便受了委屈,也只是躲起来默默独自消化。 顾澜溪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嗓音哽咽:“即便当时我们是权宜之计,可明明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在我心中,我就是你的妻子了,可是在世人眼中,我们的关系却永远见不到光。” 即便长公主府内众人都默契地将她视为女主人,就连秦珂同陆幼卿都猜出了她们的关系,对她的态度也始终恭敬。 可是对外而言,她仅仅是投靠了长公主的顾家家主而已。 “澜溪,”晋阳静静地凝视着她,她那明亮的双眸水波流转,泛着盈盈的光光,一把攥住她抚摸着她脸颊的手,承诺道:“你放心,终有一日,我会宣告世人,唯有你顾澜溪才是我晋阳的妻子,我会打下这天下,做为迎娶你的聘礼。” 第114章 相信我(副cp) “我不在乎这天下,只想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够了。”顾澜溪的双眸水光潋滟,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唇角却缓缓勾了起来。 这个笑容那么温柔,又那么破碎。 “我知道,我都知道。” 晋阳小心翼翼地凑近她,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 顾澜溪看着她那双雾霭深沉的眼眸,越凑越近,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腰,闭上了眼。 她的吻最初时分,分外轻柔而缓慢,带着几缕绵软的清香,从她的脸颊渐渐移到她的嘴角,尔后熟练地含住她的柔软湿润的唇瓣。 一个绵长的吻过后,晋阳才气喘吁吁地抬起头,与她鼻尖相挨,呼吸交织在一起,她能够能清晰地看到顾澜溪长而漂亮的睫毛,眼睑处投下一方阴影,掩盖了她眸子里含着的月光。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太舒服,晋阳抱着她顺势躺在床榻上,两个人四目相对。 “其实……”顾澜溪忽然侧开视线,微微垂眸,声音也有些低,带着几分歉意:“我刚刚不应该直接就走的。” 她应该更冷静一些,她明明知晓那群人不安好心,却还是一时间失了分寸,甚至直接给晋阳甩了脸色。 那样不好,有损晋阳在属下面前的威严,甚至‘抛弃’了她,让她独自面对那些麻烦,她应该相信她,陪伴她的。 她……只是初初听闻招驸马的消息,再加上以往隐藏在内心处的不安,一时间心神大乱。 自古以来就讲究阴阳结合,男子和女子在一起才是天经地义,而女子相恋违背常理,不容于世。如果这件事情被曝光出去,世人大多必然会对此感到震惊和厌恶,对于晋阳来说,这样的舆论压力无疑会给她带来巨大的困扰和伤害。 像是秦珂那般对此接受良好的男子世间又有多少呢。 从某种程度而言,她也是晋阳的污点。 “澜溪,你不要怕,我也不允许你这么说!你不是我的污点,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珍宝。”晋阳听她说完这些话,觉得心都要碎了,她从来不知道她内心深处居然是这般想的。 她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在意世人观点的人,不然她就不会萌生出夺皇位的想法,对待权利是这样,对待感情亦是这样。 “你不必在乎那些,只要我手中有权有兵,那群人再不满,也得给我乖乖忍着,律法同舆论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史书如何评论我们,由我说了算。”晋阳紧紧抱着她,神态倨傲,语气凛冽。 是了,她一直就是个拥有豪情壮志、不甘人后的奇女子。 顾澜溪枕着她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胸口,耳侧能够清晰地听到她的心跳声,轻声道:“那招驸马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心中还是惧怕我,想拐弯抹角往我身边安插自己人,若是能够趁势接手我手中一部分权力便更好了。” “所以已经有了人选,是吗?”顾澜溪攥着她衣衫的手指紧了紧。 晋阳察觉到她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道:“挑选出来的人都是太子老七他们的人,估计今年年末父皇便会宣旨让我入京当面赐婚。” “那……”顾澜溪的嗓音开始发涩,有些紧张。 晋阳凑近轻啄了她一口,安慰道:“不必担心,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没空插手我的事了,到时候即便……也要看他能不能平安到凉州境内。” 此话明显是起了杀心。 “若是这样,你父皇岂不是会对你产生猜疑?若是他震怒之下责罚你怎么办?”顾澜溪却更担心她的处境,涩然开口道:“我宁愿你先保全自己,不过是暂时名义上的驸马而已,我可以等你的。” 她可以为了晋阳委屈自己,可是晋阳却不舍得委屈她。 这般好的姑娘,她怎么可能舍弃她,即便只是暂时的。 “傻姑娘,你在说什么?”晋阳捏了捏她精致的鼻尖,道:“我晋阳从来不是为了权势抛弃妻子之人,距离过年还有半年时间,我会想办法解决此事的。相信我,好吗?” “好。”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相拥着躺在床榻上,就如同无数个普通的夜晚一样,享受着淡淡的温馨与安宁。 “还是殿下厉害,殿下一来,家主心情就好了。” “好了,今夜家主估计会宿在府中,去吩咐小厨房准备晚膳,并备好热水,家主同殿下会用到的。”秋桐绷着脸吩咐下去。 等人走后,秋桐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才终于露出了笑意。 晋阳再次深刻认识到,只要她没有登上那个至尊之位,那么她的命运就掌握在其他人手中,一切不由己的感觉让她甚是恼火,她必须加快进程,尽快让凉州发展到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这样,也可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 “如今肥皂厂已经走上正轨,生产管理由裴秀负责,销售方面有澜溪盯着,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晋阳的语气古井无波,头也不抬。 “额?”秦珂有些奇怪地望了长公主一眼,这不像是长公主的风格啊,肥皂厂才将将建成,殿下就这般心急着询问下一步的计划。 晋阳一时没听到秦珂的回复,也便猜出他还未想好,抬起头来望着他,问道:“你会这般多的稀奇秘法,其中可有兵器方面的?” 这也算是变相地挑明了秦珂的神异,以往即便她猜出来了,也只是默认的态度,甚少干涉他。 如今却是直截了当地挑明,甚至主动问询自己想要的东西。 秦珂默了默,可算是知晓为何刚刚殿下让下人全都出去了。 他知晓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不过,兵器方面他确实一直未曾关注过,还需回去好好查一查,只好垂首道:“殿下,我还需回去想一想。” “可,也不必勉强自己。”晋阳也只是想试探一下,她并没有将所有的指望都压在秦珂身上。 “侍书,殿下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啊?”秦珂踏出议事厅,出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了侍书,就顺口问了一句。 “陛下有意给殿下指婚。” 好吧,秦珂总算知晓长公主最近的怪异是从何而来了。 第115章 造弩 秦珂回去以后就窝在寝室里翻看系统商城,现在系统商城里的商品比之一开始的时候多了许多,不过以往还从未出现过武器类的商品。 想来那个皇帝要为长公主殿下赐婚的消息,定然是为长公主敲响了警钟,长公主想来早便与顾家主情定终身,可是如今自己的婚事居然都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 秦珂心中不由得默默庆幸还好他没重生在皇室子身上,要知道皇室子固然尊贵,但是享受了常人不能享的尊贵,那便也必须承担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 为了皇位筹谋算计殚精竭虑不说,还得时刻警惕至亲之人的暗算,没有亲情信任不说,连自己的婚事都要充满算计权衡,自己根本做不了主。 怪不得长公主想要去争那个位置,不过秦珂不由得思考,若是让长公主选择的话,她还会愿意生在皇室吗?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也许她就能同顾家主过平淡的日子了。 算了,世界上哪有如果,当初他也只想同娘子在清河村过自己平淡幸福的生活,可是命运不由人,没有足够的权势能力,不定哪一天便任人宰割。 收回思绪,秦珂继续翻看系统商城,根据当初系统的说法,它里面提供的商品与任务是根据他所处的境遇而随时变化的,这样的话…… 秦珂摸了摸下巴,刷新了一下商城,果然,商品刷新了。 排名第一的是弩,秦珂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后面居然还有火器,包括但不限于火枪、火炮。 不过同以往不同的是,里面所有火器所需要的兑换积分是10积分,比之以前的农作物之类的翻了一倍。 他之前积攒的积分已经有40积分,兑换一个武器设计图纸绰绰有余,不过他现在不打算兑换火器,这种远超于时代的武器一经现世,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不说。 相应的医疗没有跟上,这种大杀伤性武器对这个时代是一种灾难。 秦珂对现如今军队的武器并不太了解,于是打算先去找萧安翊打听打听,除了刚来凉州的时候,秦珂也就偶尔去长公主府的时候能碰到她。 听说她似乎很忙,基本都驻扎在军营里,去她府上很难寻到她。 不过秦珂的运气不错,去她府拜访的时候正巧碰上萧安翊回来拿换洗衣物,她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盔甲,长发束成高马尾,更显英姿。 “秦司农,来寻我是有何事?”萧安翊看到秦珂的时候明显有些意外。 严格来说,秦珂同萧安翊虽然都是长公主心腹,但是由于他们所负责管辖的范围不一样,交集甚少。 “那个,有些关于兵器上的事情想请教萧将军,不知你是否有空?” 萧安翊眸光一闪,想起殿下的叮嘱,沉声道:“正好,我要去军营,不如秦司农一同前往吧。” 驻扎在苍梧城的驻军在郊外,稍稍有些偏远,且地处位置较隐蔽。 骑马跟在萧安翊身后,秦珂远远瞧见军营的旌旗飘扬,庄严肃穆。 “将军好。”在军营门外看守的士兵见到萧安翊急忙立正行礼。 “今日我带秦司农来参观一下。”萧安翊摆了摆手。 秦珂还是第一次来到古代的军营,只见开阔的校场上,将士们身着重甲,手持兵器,整齐划一地列阵而立,身手矫健,动作利落,或挥舞长枪,或劈砍盾牌,或射箭飞驰,呼喊声和兵器的碰撞声响彻云霄。 被那整齐划一的呐喊声所渲染,秦珂顿觉热血沸腾。 “你刚刚说想知晓如今军队所常见的武器装备是吗,那便同我来吧。”萧安翊将缰绳扔给一旁的士兵,引导秦珂往武器库的方向走。 武器库里最常见的便是盾牌、枪、刀剑之类的,远程工具只有弓箭,粗略溜过一圈后秦珂皱眉道:“这里没有弩吗?” “弩?是何物?”萧安翊不解地看着他。 秦珂悟了,原来大燕朝还没有弩啊,这样岂不是正好。 大致跟着萧安翊了解了下军队武器配备的基本情况后,秦珂心中有了数,回去以后便兑换了弩,这是古代战争中的一种独特武器,简洁的设计和精湛的工艺智慧,定然能够成为军队的一股强大力量。 长公主听闻秦珂正在研究武器时,大手一挥便吩咐萧安翊带人全力配合他。 跟以往不同,这次秦珂带领匠人制作的地点由萧安翊安排人层层把守,即便是秦珂,也得凭借身份腰牌进入。 弩的核心在于其弓身,这一部分的选材至关重要,秦珂选用了质地坚硬且弹性极佳的竹子作为原料,经过层层叠加、精细粘合,可以大大提升弓身的强度和韧性。 在弓身的两端,连接着臂部与机械扳机装置,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发射系统。而臂部的巧妙设计,可以让射手可以稳定地握住弩,从而确保射击的精准度。 当扣动机械扳机装置的时候,能够迅速而准确地释放弓身中积蓄的能量,将箭矢以极快的速度射出。 “这是成品?”萧安翊看着秦珂手中弩的眼神有些狂热。 秦珂以往见到她,她都是一贯的板着脸,跟老古董似的,如今还是难得见到她对什么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对,我们第一批只做出了这几把,但是还没有经过实战。” 萧安翊稍稍冷静一下,沉声道:“既然如此,便来军营里进行实战演练吧,一会我会派人将这几把弩运至军营,我需先行禀告殿下。” 说罢,便转身前往长公主府。 秦珂没想到一同来的除了长公主还有顾澜溪。 这次长公主并没有坐她的鸾驾,而是同样身穿着银白色盔甲,在阳光的映射下光芒闪烁。盔甲的线条贴合着她的身体,展现出她矫健的身姿和强大的力量。她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一手紧紧扯着缰绳。 神情坚毅,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果敢。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膀上,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秦珂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公主这身装扮,娘子曾说长公主曾率领数万军队击退外敌,想来应该就是这般风采。 第116章 如此神兵利器 顾澜溪则是穿着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隐若现。窄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是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显着气质优雅。 晋阳一马当先,率先侧身下马。 下马后她却缓步走至顾澜溪的马前,拉住赤色战马的缰绳,冲着高坐在马背上的顾澜溪伸出手。 整个场地忽然寂静了下来,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讶着默默望着这一幕。 就连顾澜溪眼中都露出惊讶之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可晋阳并不给她拒绝的空间,墨色的双眸紧紧锁着她,柔声道:“澜溪,来。” 在她漆黑色的瞳孔中,顾澜溪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她的眼中全都是她,顾澜溪的脑海思绪中再也容不下其他,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她的手中。 顺着她的力道滑下马。 晋阳将人接下来后也不曾放开她的手,凤眸扫过众人,牵着她走向练武场的看台。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神态自然,顾澜溪却望着她的背影渐渐失了神。 她是在…… 而被晋阳威严淡漠的眼神扫过的众人纷纷垂下头收回视线,思绪万千。 要知道在凉州境内,长公主是身份最尊贵之人,所有人在她面前都需毕恭毕敬,可是这样一个尊贵的女子,在她的下属面前堂而皇之地服务一个平民,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她的偏爱。 她是在变相地告知所有人,她对顾澜溪的偏爱,日后无论谁碰上顾澜溪,都会思量对她的态度。 跟在长公主身后的秦珂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缓缓勾起唇角,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与钦佩。 不愧是惊才绝艳的长公主殿下啊,这股勇气与魄力也不是谁人都能拥有的。 要知道在已经相对开放的前世,敢于当面承认自己性向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更遑论这个礼教森严封建的时代。 演武场里面的人并不多,都是跟随长公主多年可信任之人,而且秦珂注意到他们看向长公主的眼神既恭敬又钦佩。 “好了,就让本宫一同来看看这些武器的厉害之处,安翊,开始吧。”晋阳一手紧紧牵着顾澜溪,一手负在身后。 早在之前秦珂便告知萧安翊弩的使用方法,故而负责实验这些弩的最先就是萧安翊本人。 萧安翊稳立于场地前方,身躯挺直如松,左手持弩身,右手轻搭机扩,仿佛与弩融为一体。 微眯双眼,瞄准目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刹那间,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弩箭如闪电般疾驰而出,带着破风之声,直射向目标瞬间击中。 弩箭射出以后,连萧安翊都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手中的弩。 片刻后,一个列兵带着靶子小跑了过来,行礼喊道:“将军,弩箭正中目标,不过射穿了靶心,所以箭并不在靶上。” 秦珂满意地笑了,要知道弩的射程和精度远超现在的弓箭,是一种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在战场上,射手们可以依靠弩的远程打击能力,对敌人进行精确而有效的杀伤,从而在战斗中占据有利地位。 这时萧安翊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弩箭,吩咐道:“把靶子挪远一些。” 列兵立即领命。 萧安翊再次瞄准目标,扣动扳机,这次她接连射出了好几箭。 她是行军打仗之人,弩能够在短时间内进行多次连续射击,她自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经过实验,弩箭的射程能够达到六百米,这种超出传统弓箭数倍的射程,能够让弩在战场上成为了远距离打击的利器,能够在敌军还未近身之前,造成致命打击,这简直是战场上远程攻击的神兵利器。 “把弩床抬上来。”萧安翊此时情绪高涨,右手一抬喊道。 这次秦珂做弩共做了两种,一种是刚刚的单兵弩箭,另一种则是大型弩床。 相对于单兵弩箭而言,弩床的体积就大很多,需要几个士兵合力抬上来,而且床弩通常由数十人甚至上百人操作。 就连箭矢也足足有一米多长,这次萧安翊只是站在旁边指挥。 随着萧安翊的号令,将士迅速登上弩床,将弩箭装入弩机,拉紧弓弦,弩床随之发出“嘎吱”的声音,弓弦紧绷,充满了张力,释放弓弦后,弩箭便如闪电般飞驰而出。 箭矢远远不见踪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 这次萧安翊直接亲自带人去丈量弩床的威力,回来时情绪明显兴奋很多,同晋阳禀告的时候怎么也无法掩盖这种惊喜之情。 “殿下,经过测量,弩床射程足足有千米之远,且威力惊人,足以穿透最坚固的盾牌和铠甲。” 晋阳的视线落在那几架弩上,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她知晓,有此武器,能够极大地提升军队的战斗力,且还能打击别人一个出其不意。 萧安翊继续垂头禀告道:“殿下,末将刚刚亲自试验过,单兵弩箭的操作非常简便,士兵们仅仅只需经过短暂的训练,就能够掌握弩的使用方法,这大大降低了军队训练的难度和时间,而且弩箭是精准度要比弓箭准很多。” “拿一架过来,本宫要亲自试试。” “是。” 晋阳紧紧握住弩箭,感受着弩身的质感和重量,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瞄准目标扣动扳机,弩箭瞬间击中靶心。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眼神中透露出满意的神色,手指缓缓地抚摸着弩箭,对萧安翊吩咐道:“由你挑选一些将士组建出一只弩箭队,弩箭同弩床派人严格把守,制作弩箭的工厂依旧层层把关,决不可有丝毫的松懈和大意。所有涉及到弩箭制作的环节都必须严密监控。” “属下领命。” 秦珂难得见长公主脸上露出笑意,要知道自从陛下想赐婚的消息传来以后,长公主的脸便阴沉着一张脸,连顾澜溪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弄得秦珂最近每次去长公主府都心惊胆战的。 如今好了,她可算是又重新笑了。 第117章 甚是威武飒爽 俗话说得好,老板不开心,下面员工谁也不好干,若是老板心情好,那便一切都好。 晋阳得此神器心情大好,路过校场的时候,军士们正在操练,震耳欲聋的喝喊声传来,气势腾腾,光是听着便有些热血沸腾。 既然来了,那便顺便巡视一番,众人跟随在长公主身后进入校场。 秦珂上次来的时候主要是为了参观武器库,看完也并没有多待便走了,如今还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军队操练,和电视上看到的有些像。 “参见殿下。” 操练的将士见到长公主后停下动作,一同向她行礼。 晋阳摆了摆手,对众人道 :“平身,不必多礼,在军营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本宫多日未来,久未活动筋骨,来!取我的枪来。” 她话音刚落,一个壮汉提着长戟自告奋勇着上来先行行了个大礼,嗓音粗哑道:“殿下,臣自告奋勇来想来领教。” 呦呵,秦珂大致目测了下,这人差不多有一米八几,身材高壮,肌肉结实,虎背熊腰,看起来甚是威武雄壮,光是站在他面前都感觉有心理压力。 操练的将士们都穿着统一操练衣,秦珂看不出来他的官职 。 “本宫记得你,承平二十年在交州。” 一听殿下还记得自己,壮汉瞬间大喜过望,声音都有些哽咽,拱手道:“没想到殿下还记得小人!” “来吧,让本宫瞧瞧你的本事。” 晋阳说罢,便挑起衣摆,手持长枪。 壮汉则是威风凛凛地接过长戟,当即抡起长戟来了一圈风火轮,转的长戟呼呼作响,尔后率先发起攻击,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决断。 秦珂对于武艺没什么研究,最多看个热闹,他偷偷跑到武器架拎了拎长戟,好家伙,这玩意上面纯铁造的,差不多得有将近二十斤,结果那壮汉耍着二十斤的武器耍地虎虎生风。秦珂自认穿越过来力气比之常人大了不少,但是跟他完全没有可比性。 照表面上看,若是比力气的话,长公主没什么胜算啊。 硬碰硬的话,这种大力撞击,力气小的怕是会直接被震地武器脱手。 而此时晋阳已经跨步向前,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挥枪反击,枪尖划出一道弧形,直取对手要害,壮汉侧身一闪,避开攻击。 两人你来我往,武器交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们的动作矫健敏捷,枪法娴熟,每一招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和技巧,秦珂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校场上尘土飞扬,气氛紧张而激烈,顾澜溪站在一旁紧张地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她,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袖口。 萧安翊却能从两人的你来我往中看出差距来,相对于殿下而言,男人的体型力气明显占优势,但是殿下身形矫捷,灵敏性上更占优势。 长枪在晋阳的手中灵活地如臂使指,将长枪脱手扔置出去扎在那人面前,长枪飞过去的同时,身形瞬间起跳右手握住枪柄,腾空踢过去。 她的动作只在两息之间发生,那壮汉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被动地抬起手臂抵挡攻击,秦珂差不点要惊呼出声,妈呀,这长公主的速度也太快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呢,那壮汉就被踢倒下去了。 他此时已然气息粗重,汗珠沿着他凌厉的脸庞滑落,额头亮晶晶的浮着一层细汗,右手紧紧攥着长戟戳在地上,半跪着钦佩道:“殿下威武!” 一旁观战的士兵此时也情绪高涨,热血沸腾着齐声高呼道:“长公主威武!” 晋阳的额头也隐隐沁出汗珠来,将长枪往手下人那一抛,扬声吩咐道:“继续操练!” 今日长公主给秦珂的震撼有些多,她刚刚那个随手掷枪的动作简直帅呆了,若是在现代,她肯定会吸引一大群粉丝和追随者,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好吧,不仅是在现代,在古代长公主也有很多迷弟迷妹,这不,那些将士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狂热。 她在军营里没有丝毫架子,想来行军打仗的时候也是同将士们一起同吃同睡的,也常常同将士们一起操练,故而将士对她钦佩尊敬,也更加忠心。 她并不是将他们看做下人,而是一起同甘共苦的人。 “如今天气渐渐暑热,将士们每日操练辛苦,明日我会吩咐人往军营送些绿豆过来,让伙房每日给将士们煮些绿豆汤,绿豆寒凉,有清热解暑之效。”晋阳看着大汗淋漓操练的士兵们,吩咐道。 “多谢殿下!殿下万岁!” 士兵们闻言振臂高呼。 要知晓当兵所求除了能够建功立业以外,所求就是待遇优厚,他们跟着长公主,殿下不仅身先士卒,还甚是体恤他们。 即便是在长公主境遇不好的时候,她也会尽量保障他们,甚至从自己的私库里掏钱补贴军饷,跟着这样的主子,很难生出二心来。 晋阳刚刚同他们比武也出了身汗,浑身黏腻腻的,也便没有多待,便带着人准备回府。 察觉到顾澜溪总是时不时地瞥向自己,晋阳牵着缰绳,驱使座下白马靠近了她几分,两人并肩而行,轻笑道:“何故总是看我?” “我还是第一次瞧你同人比武。”顾澜溪的脸稍稍有些泛着红,眼神躲闪。 晋阳哪里瞧不出她的害羞,面上笑容更胜,“那你觉得我刚刚表现如何?” “……甚是威武飒爽。” 晋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这般高兴的时候很少,以往即便是愉悦笑容也是淡淡的,更遑论是这段时间。 “你今日这般行为是不是有些不妥?”顾澜溪忽然话音一转,声音也有些低沉下来。 晋阳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了顾澜溪的意思,凤眸一挑道:“不,我说过让你相信我,我如今虽然无法正式宣布我们的关系,但是跟随我之人,我要让他们晓得,你也是他们的主子,经过次日,他们面对你时,就会思量对你的态度。” 第118章 让您睡书房 她承诺的事情,真的在一点一点践行。 这就是她爱上的女子。 她值得她倾全族之力支持她,而且有她陪着,晋阳总不会在这条凶险之路过于孤单。赢了,她陪她共同欣赏这天下,输了,黄泉路上有她做伴。 无论如何,她们总是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顾澜溪心中仿佛有一片花海在绽放,那份欢喜如同花香般四溢,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 秦珂回去以后,长公主的赏赐便如流水般送至府来,不过以长公主现如今的能力,暂时能够赏赐秦珂也只有黄金财物之类的,她知晓秦珂喜欢种植农作物,还赏赐了几个田庄。 如今六月快要过去,他之前种植的西瓜同西红柿早就开始成熟,同之前一样,他将其直接卖给了顾澜溪采月楼。 红薯的生长周期为三至四个月,马上也要开始准备收成。 不过他留下了一半的西红柿用来制作番茄酱,他的食物作坊如今已经迈上了正轨。 他的作坊目前的主要产品是食物调料,除了他早先便做过的辣椒面,番茄酱以外,他的作坊还生产辣椒酱,醋和酱油等调料。 尤其是醋,要知道现如今百姓做饭时最常用的调料便是盐、梅和酒,糖是奢侈品。 这个梅指的是梅子,腌制鱼的时候可以用来去腥,平时想做肉羹的话,就用盐和梅子。而且秦珂发现他们还爱喝酸酸的汤水。 其实也不能说爱喝,秦珂主要是觉得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选择,只是从便宜廉价中选择最合适的。 故而醋是最急需的,秦珂深刻认识到,要想自己生活得舒服点,只能靠自己努力,才能勉强恢复到前世基本的生活水平。 醋的制作过程比较复杂,比之其他的调料所需要的时间也更长,首先将高粱用手工石磨磨成颗粒状,再用水润料将其泡涨、泡软,入甄蒸熟。 制作醋当中最重要过程是酒精发酵,其要求特别严格,每天都要进行翻醅,而且必须讲究一个“对时”,即当天早上8时翻的醅,到第2天早上8时必须翻醅。 为此秦珂的食物作坊里已经雇佣了不少工人,他同样采用流水线制作,关键步骤都是由卖身契握在他手中的仆人进行。 “这是你的作坊里新制作出来的调料?”顾澜溪手肘支在桌上托腮看她,姿态有些慵懒。 秦珂注意到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抬手斟了杯茶给她。 顾澜溪现在对秦珂也不怎么见外,随手便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 “这是醋,刚刚酿好的第一批成品,是用来代替梅在调料中的酸味调料,”秦珂又将另一瓶陶罐打开,往前推了推,介绍道:“这是辣椒酱,就是由辣椒同其他辅料制作而成,这些都是在做饭过程中可以使用的调料,既能提升做菜的效率,又能改善饭菜的口感。” 顾澜溪捏起汤匙弄了一点醋品尝,下一秒,只见她眉头紧皱,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酸!” 正巧这时候秋桐端着汤进来,一瞧家主这般模样,急走两步将托盘放到桌上,焦急道:“家主,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试试秦珂带来的新调料。”顾澜溪端起茶水灌了一口,才将弥漫在口中的酸味淡去。 “这种事情让奴婢来做就好了,家主何必自己亲自试。”秋桐将托盘上的汤端到她面前,道:“这是殿下早上临走前吩咐厨房熬的药汤,家主趁热喝吧。” 看到药汤就皱着眉头有些抗拒的顾澜溪,一听说这是晋阳吩咐的,即便不情愿也只好端起汤来。 边喝边说道:“你这个醋确实很酸,那这个辣椒酱呢?” “这个醋的酸度确实不错,如果厨师不好把握量的话,可以在里面加些水,这样也能减少醋的消耗。至于辣椒酱,可以用来做火锅的,效果要比单纯的辣椒好许多。” “可是这样的话,似乎并不是需要太多辣椒酱啊。” 秦珂笑了笑,解释道:“其实这个辣椒酱不光可以用来充当火锅底料,还有很多的辣系菜可以用它。” “哦?”顾澜溪这样来了兴趣,“你是说别的菜?” “对,我这里有几个菜谱,都是味道辛辣的,可以卖给顾家主。”秦珂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菜谱。 “你果然不打无准备的仗。”此时顾澜溪已经将那碗汤喝完,觉得垂在胸前的头发有些不方便,抬起手将其挽到脑后。 “鉴于咱们也合作那么多次了,对你拿出来的东西,我很放心,就按照之前的模式签订合同吧。” “好。”秦珂应了一声,扭头的时候正好瞧见顾澜溪白皙剔透的脖颈处有一枚淡淡的红痕。 就在她耳朵下方处,隐隐掩藏在她的衣领下方,刚刚头发披散着正好遮住,秦珂也就没有瞧见。 估计顾澜溪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那痕迹秦珂可太熟悉了,他最喜欢的就是在他娘子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不过后来娘子总是控制他,他只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留。 怪不得刚刚听着顾澜溪的声音有些沙哑,秦珂的脸有些红,眼神飘忽着最终落在不远处的角落。 “那个,契约让人送到秦府就好了,我想起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顾澜溪不解地望着秦珂逃走的背影,没错,就是逃走,他就跟背后有人追他似的。 “他这是怎么了?有人踩他尾巴了吗?” 秋桐原本也不解,直到垂头时也同样瞧到了那个隐隐若现的红色印记,有些尴尬地指了指顾澜溪的脖子,小声道:“家主,脖子……” 顾澜溪闻言脸色一变,径直走至铜镜前撩开自己的头发,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吻痕。 脸色唰地一下通红。 都怪晋阳不小心,居然今日还被秦珂瞧到了。 等夜间晋阳回府的时候,想推开寝室的房门的时候突然发觉房门从里面被锁住了。 “咳,殿下,夫人说今日让您睡书房。”秋桐有些尴尬地守在门口轻声道。 “……!?” 第119章 哪里来的小猫咪(副cp) 秋桐悄摸上前两步凑到晋阳旁耳语。 晋阳闻言,看了一眼已经回到原位面无表情的秋桐,又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咳咳……”她忽然伸手掩着唇轻轻咳嗽了几声。 一旁的侍书急忙揽住她的胳膊,焦急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结果只见殿下侧着头不着痕迹地冲着她眨了下眼,侍书心灵福至,故意冲着屋内的方向扬声道:“一定是殿下今日吹了些风,有些着凉了。” 真不愧是跟随自己多年最懂自己心思的人,晋阳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而此时侧躺在床榻上听到外面谈话的顾澜溪担心地皱了皱眉。 “既然如此,那我今夜便去书房睡吧。” 顾澜溪听她居然连反驳都没反驳就直接同意了,眉头蹙地更紧了。 此时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为那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活力。 顾澜溪有些不放心地唤来了秋桐,有些别扭地问道:“晋阳是真的不舒服吗?” 虽然晋阳武艺高强,但是去年接连受了两次重伤,导致身体素质没有以前那般好了。 秋桐心里憋着笑,不过她可不敢在家主面前笑出来,不然怕是家主会羞恼。 “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刚刚瞧着殿下的脸色好像是有些不好。” 听完秋桐的话以后顾澜溪更是放心不下了。 独自一人躺在宽阔的床榻上,顾澜溪望着窗外月影遍地,树影婆娑,夜风轻拂而过,修竹随风摇曳。 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起了床,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晋阳单手枕在脑后,听到外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唇角微微勾起,缓缓闭上了眼睛。 顾澜溪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尽量放轻动作,她的身量纤细,从门口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只见晋阳仰面躺在书房的榻上,她的面容在昏暗中看得不是太分明,朦朦胧胧的,静谧似水。 她想凑近几分,瞧瞧对方的脸色是否真的不太好,刚刚凑近床榻,还来不及瞧清楚。 “这是哪里来的小猫咪。” 一只藕白色的手臂突然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拽上了床榻。 顾澜溪猝不及防地被拉上去,整个上半身正好覆在晋阳的身上。 扭头瞧去,只见晋阳眼角一挑,眼中满是笑意,浑身没有一点睡意。 她明明没有睡着! “你骗我?!”顾澜溪瞧她那副表情,如何猜不到其中缘由。 “是你关心则乱。”晋阳一脸魇足地抱着她,言语中俱是笑意,揽着她腰肢的手臂紧了紧。 顾澜溪只好将脚上的靴子踢掉,下半身也跟着上了榻。 两人躺在一起,晋阳从背后抱住她。 顾澜溪刚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些许凉意,在晋阳温热的怀抱中很快便消散了。 “既然来了,便同我一起在书房睡吧,”晋阳声音非常轻。 顾澜溪有些尴尬,心中又有些懊恼自己太过大意,明明晋阳早晨出去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哪里有一点生病的架势。 怎么可能一日过去就忽然生病。 “这个秋桐,敢伙同你们骗我,看我明日不好好收拾她。”顾澜溪的语气带着点恼。 不过晋阳却知晓她不过是觉得被抓包了,觉得面上过不去说气话而已。 “秋桐可是对你最为忠心的,” 晋阳嘴角微微挑起,“她只不过是知晓你晚上独自一人定不会睡好罢了,她可是为了你好。”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顾澜溪轻哼了一声,身体却诚实地在晋阳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昨日是我不好,下次我会小心些的,定不会再出现今日的情况了。” 晋阳几乎是呵着气息,用一种暧昧的语调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她平素说话的口气趋向清冷淡漠,但是音质清冽低柔,只有跟顾澜溪说话的时候会掺杂着几丝柔。 说话间还抓了一缕顾澜溪散开的长发,慢慢绕在自己长指上玩。 她的手指玩她的长发的时候,时不时还撩到顾澜溪的耳朵。 “我今日是丢脸丢大了,你夜间却还是骗我,害的我担心半天。”顾澜溪感觉自己的耳背都要被她撩得充血了,勉强呼出一口气,轻声抱怨道。 “都是我的错。”晋阳认错的速度倒是很快。 顾澜溪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记:“你现在心肝越来越黑了,当初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一本正经的,再瞧瞧你现在,八百个心眼子。” “都是夫人调教得好。”晋阳口中逸出了一声轻笑。 一边说,扣在顾澜溪腰肢上的手慢慢探进了她的寝衣, 手越发地不老实,越攀越上,在顾澜溪柔滑似脂玉的肌肤上游走。 一股强烈的电流从她的手指处迅速蔓延开来,这股电流让她不禁颤抖了一下。 “啪!” 顾澜溪故作恶狠狠地抬起手拍了下她的胳膊,道:“我的腰还酸着呢,近几日都不许了。” “好吧。”语气中带着几丝不情愿。 …… 而在另一边的西海城。 “大人,这是郎君送过来的东西。” 自从秦珂回到苍梧城以后,隔三差五地往西海送东西来,这不今日又拉来了一车。 陆幼卿抬起眸,轻笑道:“这次是些什么?” “娘子,郎君这次送来的是西瓜呢,还有西红柿,肯定是郎君亲自挑选的。”李南乔看着车上这一筐筐红红绿绿的东西,很是惊喜。 她可是很早就想念西瓜同西红柿的味道了? “西瓜?西红柿?是什么?”梨花却还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围着马车一脸好奇。 “这是郎君种出来的新品种的水果和蔬菜,一会你就能尝到了,目前这些东西一般人可买不到,你有口福啦。”李南乔带着人一脸兴奋地往下搬货物。 之前秦珂种的西瓜和西红柿可只种了几十亩,大都供给了顾澜溪的采月楼,物以稀也贵,导致它们的价格极为昂贵,寻常人根本尝不到。 更何况是比较闭塞的西海城,这两种水果根本都还未传到这里。 (我们长公主才不会爬窗,她擅长诱敌深入。。) 第120章 崔媛媛到来 即便是现在,秦珂种植的西瓜同西红柿也仅仅只有几百亩,目前还是仅供富商和贵族。 他还没有将种子分享出去的计划,估计差不多会等长公主登上那个位置,局势稳定以后,才会慢慢将这些农作物平民化。 “对了,南乔,将这些东西挑出一些给楚音送去。”正在看秦珂一同送来的信件的陆幼卿吩咐道。 “好的,娘子。” “南乔姐,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尝尝这西瓜吗?”梨花一脸期待地凑到李南乔旁边。 李南乔笑了笑,梨花如今才不过十六岁,在李南乔看来,就跟她妹妹似的,心性还不太稳,天性烂漫。 “可以,如今暑热正盛,我已经将其放在冰鉴中了,一会正好可以尝尝。” 于是刚刚吃过晚饭,梨花就眨巴着眼睛等着李南乔切西瓜,李南乔将冒着凉气的西瓜放在桌上,照旧先给陆幼卿将西瓜切成块放至盘中。 还未等陆幼卿品尝,门口的人忽然来报。 “大人,门外有人找您?” “哦?什么人?”陆幼卿放下手中的汤匙,抬眼看去。 来人躬身道:“是个来自外地的姑娘。” “快请进来!”陆幼卿隐隐猜到来人是谁。 李南乔倒是有些好奇,外地来的找她家娘子的,还是个姑娘,能是谁。 只见一个穿着一位身着书生装的姑娘跟随下人走了进来,她身着一袭素雅的长袍,衣袂飘飘,身姿轻盈,透露出几分儒雅之气。长袍的领口与袖口处,绣着细腻的花纹,为整体装扮增添了一抹精致。 她的头发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支玉簪固定,几缕发丝散落下来,随风轻轻飘动。她的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聪慧与坚定,腰间系着一条青色的腰带,后背背着一个包裹。 “媛媛,果然是你。”陆幼卿激动地站起身来迎着她走了几步。 来人果然正是当初在锦州书院认识的崔媛媛。 “陆姐姐。”崔媛媛急走两步握住陆幼卿的手,神情也很是激动:“我可算见到你了!” “真没想到你真的来了?”陆幼卿拉着崔媛媛坐下,又吩咐人看茶,关心道:“你定是还未用晚饭吧,我先让厨房给你准备点吃的,先吃点东西。” 说完便扭头吩咐梨花道:“去准备些简单的吃食,越快越好。” “你是怎么过来的,自己单独一个人吗?” 要知道在这世道一个女子单独在外行走,千里迢迢从京城到西海,可是非常凶险。 “我路上大半路程是跟着商队走的,我给了他们些银两,他们让我蹭车,我这才安全走到西海的。”崔媛媛端起茶杯饮了口水,笑道:“一路走过来我才知道,京城距离西海是真远啊。” “西海差不多地处大燕最南方了。”陆幼卿叹道。 崔媛媛情绪忽然低沉下来,垂下眸子盯着手上不停转着的茶杯,道:“陆姐姐一直不问我会考的结果,是怕伤到我吧。” 陆幼卿看到她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已然猜到了结果,见她有些萎靡不振,幽幽叹了口气道:“媛媛,你还很年轻,一直以来参加科举考试首次就能榜上有名的也寥寥无几,假以时日定能考中的。” “而且,”陆幼卿话音一转,道:“世间之路并非只有科举一条。” 崔媛媛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我知道,陆姐姐,你也不必劝我,当时落榜后不久就接到了你的信,我就想明白了。” 她抬起头来,脸色也变得坦然许多,忽然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来:“所以我就来投奔陆姐姐你了啊,我进入西海后就听说了陆县令的壮举了,姐姐真是我见过最有魄力的人了。” “你既来投奔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而且我这里正缺人手,你来的正是时候。”陆幼卿忽然想什么,问道:“你来了西海,你父亲……” 崔媛媛脸色一变,侧过头去,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其实……我是离家出走的。” 声音明显轻了许多。 “嗯?”陆幼卿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疑惑道:“难道是伯父不同意你来西海?” “是,也不是。”崔媛媛摇了摇头,低下头将前段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她当初看到落榜的消息后便直接回到了锦州,她收到陆幼卿的信后正纠结于是继续苦读准备下一次的科考,还是按照陆幼卿信上所言去投奔她。 结果她的父亲却不赞同她继续读下去了,言说她的年纪已经有些大了,若是再准备继续科举,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考中。 女人最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若是不这时候将终身大事定下来,怕是以后就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可是崔媛媛不甘心,她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不甘心就此放弃。 虽然她父亲说即便成婚了,她也依旧可以继续科举,可是若是成婚了,世间能够允许自家妻子科举读书的又有几个,还不是都困守在后院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世间上像是秦珂那般的男子又有几个呢? 她读了这般多的书,难道只是为了在后院之中度过一生吗? 她不甘心! 所以她选择了离家出走,她要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她相信只要努力奋斗,就一定能够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光明大路。 而不是被困在小小的后院之中,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她渴望去探索更广阔的世界,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 “伯父也是为了你好,不过只是与你所求有所分歧罢了,既然你平安到达西海,那便一会给伯父写封信报平安吧。” 此时梨花已经端着煮好的面送了过来。 “先吃饭吧,其他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再说。”陆幼卿温柔地看着她,然后轻轻地把冒着热气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 崔媛媛埋头吃面,确实,先填饱肚子最重要。 见她吃差不多后,陆幼卿笑道:“一会你先去好好梳洗一番,房间我刚刚已经让梨花她们给你收拾好了,你舟车劳顿定然疲惫,今夜好好睡一觉,明日等我从衙门回来后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好,今后就仰仗陆姐姐了。”崔媛媛笑了笑。 第121章 红薯藤蔓 崔媛媛好好休整了一夜,陆幼卿特意叮嘱让别人不要来打扰她,她整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一个多月来都是在路上赶路风餐夜宿的,浑身疲惫,她抵达西海以后才终于好好睡了一觉。 推开门迎着耀眼的阳光,舒展筋骨伸了个懒腰,不过长途奔波的劳累并不是短短一夜便能舒缓过来的,估计要过好几日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姑娘醒啦?”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崔媛媛转头一看,原来是当初陪着陆幼卿一同去锦州参加院试的李南乔。 “是啊,我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啊!”崔媛媛笑着说道。 “崔姑娘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我们娘子说了,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李南乔笑着点头道。 “嗯,谢谢你,不知道还有没有饭,肚子都饿了。”崔媛媛问道。 “有的,姑娘稍等,我这就端过来。”她特意留了些饭菜在厨房闻着。 “好的,麻烦你了,对了,陆姐姐是衙门了吗?” 李南乔点了点头,道:“嗯,今日衙门有官司要处理,大人让你今日好好休息,待她晚上回来再与你详谈。” “好。” 今日的官司虽不是什么难处理的案子,但是甚是繁琐,陆幼卿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你应该晓得西海县是长公主名下封地吧。”陆幼卿坐在红木椅上,表情严肃而认真。 她们谈话的时候书房门紧紧闭着,明显所谈之事并不想被外人知道。 崔媛媛坐在她对面,挺直着背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是板正。 此时听闻陆幼卿此言,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而且我知道长公主如今正在封地内。” “那你应该知晓这代表着什么?” “意味着我从此进去长公主的阵营,陆姐姐,这些来此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 对于目前涉世未深的崔媛媛而言,成为谁的人并不重要,只要肯给她机会就够了。更何况她平日也不是没有听说过长公主的威严与德名。 陆幼卿眸光一闪,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崔媛媛仅仅知晓西海隶属长公主封地,来投奔陆幼卿就意味着从此成为长公主的人。但是她却不知道长公主如今有夺位之心,正在暗中积蓄力量资本。 她虽然与崔媛媛有同学之谊,但是依旧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如今还不是让她知晓这些的时候,毕竟长公主如今处境艰险,步步惊心,一切都是小心谨慎为上。 “前任县尉贪墨渎职罪案累累,现如今已经关押在牢等待行刑,你如今正好接手他的位置,同我一起将西海事务捋顺。”陆幼卿淡淡道。 “长公主殿下同意吗?” 陆幼卿轻笑道:“殿下此前说西海事务由我全权代理,我也会向殿下禀报此事,你无需担心。” “那媛媛便一切听大人差遣。”崔媛媛闻言,郑重起身,冲着陆幼卿躬身行礼。 “好了,这又不是在外面,不用讲这么多礼节。”陆幼卿急忙将她扶起来。 …… 另一边,秦珂自从那次撞到顾澜溪脖子上的吻痕以后,接连好多日子都没有再去长公主府了。 一来呢,估计顾澜溪本人需要一段时间来缓冲这份尴尬;二来呢,秦珂自己也需要些时间,毕竟这种事情确实是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他已经收到了娘子的来信,知晓崔媛媛已经抵达西海了,有她的帮忙,陆幼卿的工作减轻不少。 他最近正忙着秋收的事情,主要就是他田庄里种的那些新品种,水稻什么的,本土人早就认识,秦珂无需操心。 他主要注意的就是他今年新种植的棉花和红薯这些,红薯的收获过程已经基本同土豆一样了,只是红薯的块茎比土豆大很多,而且红薯藤蔓也是一种很好的饲料,可以用来喂猪。 制作肥皂的时候主要原料是猪脂,他那时便同裴秀建议可以弄一个养猪场,又或者鼓励附近的村庄建设养猪场,现如今村子里的屠户都是小规模地养殖家畜。 他之前将此事同裴秀提了下,具体怎么做由她做决定。 后来听说裴秀在苍梧城附近寻到一个合适的村庄,资助他们建设养殖厂,其中的猪脂全部提供给肥皂厂。 于是秦珂便吩咐人将红薯的藤蔓全都装上驴车运到养猪场里。 “将晾晒好的红薯藤打碎,然后再蒸煮半小时左右,增加可消化性,最后将蒸煮后的红薯藤应晾晒至适当干燥,就可以了。”秦珂撑着一把伞站在门口,看着人们将这些藤蔓拉进去。 直至今日裴秀都不太能理解秦珂大晴天的打伞的这种习惯。 天气刚刚热起来以后,秦珂每次出门都带着把伞,还记得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非要惊讶地望了望天,问道:“今日天气晴朗,秦司农为何打伞?” “为了防晒,挡阳光的。” “防晒?”裴秀不解。 当时秦珂只是摸了摸自己干净细腻的皮肤,理所当然道:“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变黑啊,不然被晒丑了怎么办?” 裴秀无语凝噎。 她就没见过比秦珂还会保养自己的男人了,除了一开始刚来的时候,他那时候心思都在解决温饱上。后来新钱不愁了以后,他就开始注意自己的皮肤,他那脸比之日日往军营跑的萧安翊都白皙。 若不是见识过秦珂的本事,看到他这作态,裴秀估计会以为他是被人养在家里的小白脸,专门以色示人的。 所性她虽然不理解,但是至少如今已经见怪不怪。 此时听完秦珂此言后,点了点头道:“我会吩咐他们的,这样可以省下一部分,等明年村里自行种了红薯后,村里产的藤蔓基本就可以自给自足供给养殖场了。” “对,而且猪的粪便也可以反过来给土地施肥,不过还是要注意下卫生,不要让猪生了疫病,不然就损失大了。” “我已经嘱咐过他们了,他们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而且负责养殖场的人是他们村里非常有经验的养殖户。 不过,裴秀扭头看了一眼衣衫整洁的秦珂,眯了眯眼,质问道:“你不想管这摊子事,是不是嫌弃养猪的味道和污秽啊?” “咳,”秦珂侧过头轻咳了一声,似是被戳中心思,尴尬道:“能者多劳。” 第122章 棉花 裴秀看着秦珂,觉得自己自从碰见他以后无语的时候越来越多。 秦珂不知晓裴秀此时心中正默默吐槽自己,他见事情交代完了就拍拍手启程回去。 红薯的产量非常可观,在适宜的环境下,它的亩产量已经达到了数千斤,比土豆的产量还要更胜一筹。 这是红薯具有较强的适应性,可以在不同的土壤和气候条件下生长。其次,它的种植技术相对简单,不需要过多的人力和物力投入,而且生长周期较短,一般在几个月内就可以收获。 红薯的淀粉含量很高,等它以后普及以后可以考虑将弄出些淀粉来,不过这批红薯秦珂必须留种,故而除了他留的一部分以外,剩下的全部留种。 他也就留了几百斤,其中一部分送到了公主府,他留了一部分。 “郎君,这个红薯的做法和土豆一样吗?”韩七有些好奇。 秦珂从里面挑了一个体型匀称的红薯,掂了掂,道:“不太一样,这个红薯其实生吃也是可以的,不过最好的还是烤着吃最美味。” “烤着?” “对,”秦珂点点头,扭头看向他问道:“你去拿点炭火过来,我们来试试这烤红薯。” 烤红薯是秦珂前世的时候冬季最喜欢的一种美食,连现代人都无法抗拒的美食,更何况是资源匮乏的古代呢。 刚出炉的烤红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外皮呈现出深深的焦糖色,微微有些褶皱,秦珂等它稍微放凉一些没那么烫手以后,才轻轻剥开外皮,里面的红薯肉呈现出金黄色,看着令人垂涎欲滴。 “郎君,这闻着好香啊!”韩七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 “你们也尝尝吧。”秦珂冲着他同雷中扬了扬下巴。 他在熟悉的人面前向来没什么架子。 秦珂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一口咬下去,口感绵软,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红薯的甜味与淡淡的焦香相互交融着。 真不愧是系统出品的种子,他在前世都难碰到这般甜的红薯。 相对于秦珂的慢条斯理,韩七同雷中吃饭的时候就粗犷多了。 “郎君,这红薯好甜啊!”韩七将口中的红薯咽下去后就迫不及待地夸赞。 秦珂笑着自夸道:“我说的没错吧,而且烤红薯若是在冬季的话,吃着会更香。” 毕竟在寒冷的冬季手上捧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可是极致的享受。 毕竟现在是秋收的季节,天气凉爽,正是舒适的季节。 秦珂把红薯的各种做法教给厨房后就不再管了,他以前经常下厨,但是陆幼卿不在的时候他就懒得下厨了。 红薯收获完了,剩下的主要就是棉花了。 田庄负责棉花的管事第一次看到棉花的时候,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这是什么?怎么看起来像一朵花呢?”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困惑。 但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是大燕朝从未出现过的品种,只能按照上面的指示做。一直到秦珂来巡视的时候,他才敢问出来。 秦珂望着广阔的棉田,洁白的棉花如云朵般轻盈,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满意地笑了笑。 秦珂弯下腰,双手迅速而灵巧地摘下一朵棉花,将其团在手中握了握,道:“这种新的农作物称为棉花,也是因着其外表很像是花,不过严格来说它还是农作物。”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秦珂将手中的一团棉花递过去,吩咐道:“明日便安排人摘取棉花吧,就普同我刚刚那般,注意摘取棉花的时候最好选在清晨的时候,避免日头正盛的时候叶子碎屑沾染在棉花上。” 旁边的人接过秦珂手中的棉花放入身旁的篮子里,尝试着学着刚刚秦珂的动作摘取了几颗棉花。 “那秦司农,摘取下来的棉花如何处理?” 秦珂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后道:“这些摘下来的棉花切记不可弄脏,摘下来的棉花找一间干净些的房间储存,地上最好铺上一层布。” 现如今只有贵族的府邸里才会用青砖铺地,普通家庭即便是寝室里地面也是泥土地,棉花直接扔在泥土地上很容易就弄脏了。 临走的时候,秦珂忽然顿住脚步,扭头叮嘱道:“对了,切记储存棉花的地方小心明火,棉花易燃!” 既然棉花收成,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将棉花脱籽,这就需要轧花机,轧花机是一种去除棉籽的机械,相对于收割机水车之类的农具,这轧花机你制作过程就简单多了。 只需要木架上部横安一木轴,一铁轴,木轴右边装有曲柄,铁轴左边安装具有飞轮作用的十字形木架。只需要转动曲柄,左脚踏动踏杆,那么碾轴与下轴作方向相反的等速运动,期间将籽棉添入轴间,棉花就会被带出车前,棉籽落于车后。 而且他如今只能种植二十亩的棉花,量也不多,故而需要的轧花机也不多,工部花不了两天时间便做出来了。 处理好后的棉花秦珂准备制成棉衣,顾澜溪有现成的成衣店,而且制作棉衣的工艺技术不高,等棉花种植普及以后,很容易复制,故而自己建设棉衣厂的性价比不高。 于是秦珂直接选择了同顾澜溪的成衣店合作。 不过衣服的样式是个问题,若是直接在原本的衣服上加棉的话,怕是会显得臃肿,秦珂对服装设计方面没什么天赋,想了想,还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比较好。 他将想要把棉花夹进衣服里想法同成衣店的掌柜说明。 掌柜的已经接到顾澜溪的命令,如今听到秦珂的要求,轻轻地抚摸着秦珂带过来的棉花,赞叹道:“这种东西老夫闻所未闻,摸上去触感柔软温暖,真是大开眼界,若是将其缝制在衣服里面,保暖效果定然极好,若是能够缝制在被衾中,那……” “掌柜思维敏捷,还请掌柜的按照我的要求尽快做出设计图,制出成品来。” 第123章 惊喜 掌柜一口答应,他效率也很快,没几天就带着设计好的成衣过来了。 衣服本身的样式并没有改变太大,内部的设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巧妙地在衣服里面做了夹层,将一层薄薄的棉絮夹入其中,宛如给衣服注入了温暖的灵魂。 这种似微不足道的改动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保暖效果大幅提升。 秦珂穿上这件衣服,顿时感觉仿佛被一股轻柔的暖流包裹着。虽然比不上前世的羽绒服之类的,但是已经比现如今的衣服好很多了,估计即便置身于寒风凛冽的风雪里,也能感觉到温暖。 “这件衣服的棉絮夹层比较薄,若是想更加追求保暖效果的话,可以将棉絮加厚一些。”掌柜的又从箱子中拿出一件窄口袴,所谓的窄口袴作用其实就跟现代的秋裤差不多,不过现在的布料没有弹性,只是在裤脚的位置做了缩口。 “这是根据秦司农的要求改良的窄口袴,也同样在里面做了棉絮夹层。” 秦珂摸了摸衣服的厚度,点了点头,道:“这样保暖效果确实好很多了,可惜丝绸布料没有弹性,在美观上就差一些了。” “弹性?秦司农是说有弹性的布料?”掌柜捋了捋胡须,一说到这方面的事情,情绪立马就激动起来。 “额,”说漏嘴的秦珂眨了眨眼,含糊道:“我只是做出这种设想,万一会有这样的布料呢。” 秦珂这般说了,掌柜的也不好再问。 秦珂仔细查看了掌柜带过来的棉衣,然后又提出了一些改良意见,就让他按照这种的样式生产棉衣,并让他做几床棉被。 二十亩的棉花产量有限,所产出的棉絮能够做出来的成衣也有限,除了供给自家人以外,其他的就交给顾澜溪安排吧。 等所有的棉花采摘完毕,秋收也便结束了,此时秋风凉爽,正适宜出差,要知道司农司职掌劝课农耕,兼巡视监察、采访公事,还掌管农桑、水利、学校之事, 推广先进的农业技术。 秦珂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带着人到周边的县城巡查。如果发现像太原县这样适合安装水车的地区,他会协助当地县衙改善灌溉系统,从而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尽管秋收的数据尚未公布,但根据目前的情况判断,今年凉州的秋收成果应该相当可观。各地的粮仓储备可以开始准备筹备,过不了两年储备粮就能充足,这意味着即使遇到一些自然灾害或其他意外情况,凉州也能够应对自如,保障百姓的基本生活需求。 更甚至,若是打仗的话,也能提供足够的粮草,现如今长公主的军队粮草供应大半都是顾家商队从外买进来,今年秋收过后应该就可以自给自足了。 “郎君,长公主刚刚传信让你去见她。” 秦珂刚刚从工部回家,韩七就急匆匆跑过来禀报。 秦珂眉头微皱,陷入沉思之中。他仔细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一切,但却始终想不到长公主突然找自己究竟所为何事? 秦珂猜不到长公主的意图,便懒得费神去想,无论什么事,见了长公主自然而然便知晓了。 秦珂换了一套整洁得体的衣物,又整理好衣冠,才出发去长公主府。 秦珂到的时候,长公主并不在议事厅,秦珂跟着下人往内院的方向走,远远便瞧见一片苍翠连绵的竹林,由于正值深秋,这些青竹已然翠意褪去,显出淡淡萧条的枯黄色来。 此时虽是晌午,但是此时已然深秋,日头并不烈,甚至有些泛凉。 跟着下人往凉亭的方向走去,长公主府的内院风景雅致,凉亭的四角翘起,如飞鸟展翅,屋顶覆盖着青色的瓦片,错落有致,亭内的梁柱上还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长公主穿着正背对着秦珂,静坐在石凳,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方小桌,桌上放着一副棋盘。 而顾澜溪则穿着一袭淡雅的青色衣衫,身姿端庄地坐在她的对面,双指执着一枚黑棋,眼神专注地凝在棋盘上思索。 倒是难得见长公主这般清闲的时候。 “殿下安。”秦珂躬身行礼。 此时顾澜溪正好将黑棋缓缓落在棋盘上。 晋阳的眼神也落在棋盘上,听到秦珂问安便随意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坐吧。” 秦珂便坐在一旁,跟着望向了棋盘,他对围棋并不精通,还是跟着陆幼卿学了一点勉强能够懂围棋下棋规则,故而也便看不出来棋盘上的形势如何。 不过此时看顾澜溪此时面色凝重,估计棋盘正陷入胶着。 等她再次落子的时候,只听晋阳忽地低低轻笑了一声,柔声道:“看来澜溪你这盘棋又要输了。”‘ “总是下不过你,算了,认输了。”顾澜溪轻哼了一声,将手中棋子扔回了棋盒里。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嗔怪着看了晋阳一眼。 论筹谋算计深谋远虑,算计人心,谁又能是晋阳的对手呢。 等她们结束棋局以后,晋阳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才端起手旁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扭头看向秦珂道:“你定是奇怪本宫为何今日叫你来吧。” 秦珂一脸实诚地点了点头。 “自然是有好事了。”顾澜溪的纤纤玉指敲了敲石桌,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脸揶揄地看向秦珂。 “侍书,去把折子拿来。”晋阳此时淡淡开口。 秦珂更是一脸糊涂了。 侍书动作很快,将从书房拿出来的折子双手呈到晋阳面前。 晋阳却没有接,而是抬眸看向秦珂,扬了扬下巴,轻声道:“打开看看吧。” 秦珂一脸好奇地从侍书的手中接过折子,小心地将其展开,当他终于看清上面的文字时,眉眼立即弯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嘴角也跟着上扬。 “怎么样?我说吧,这比任何东西都让他欢喜。”顾澜溪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冲着晋阳挑了挑眉。 被调侃的秦珂还未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便见晋阳深邃的眼眸正有意无意地望着他,脸上不由莫名发烫。 第124章 终于归来 原来折子上的内容正是调遣陆幼卿升任为凉州别驾的文书。 别驾职位仅次于州刺史这个最高行政长官,相当于刺史的副手,不过如今的凉州刺史形同虚设,被长公主直接架空了。 那么陆幼卿其实就是相当于是做长公主的副手,从西海县令这个七品官直接升到了五品别驾,已经是罕见了。 秦珂猜测应该是长公主如今麾下缺人,才不拘一格破例提升,而且当初陆幼卿手段凌厉快刀斩乱麻地将西海事务平息,让长公主认可了她的能力。 不过这目前对秦珂而言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娘子终于要回来了,他终于不用再过两地分居的异地恋了。 “好了,把你脸上的笑容收收吧。”顾澜溪瞧着他那过分灿烂的笑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秦珂轻咳了一声,敛了敛唇角,不过眉眼却还是弯着的,眼中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晋阳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淡淡道:“虽然调令已经下发,但是陆幼卿也需要将手头的事务全部交接好才能回来,怎么也得一个月后了。” “属下知晓。” 秦珂那么长时间都过来了,还怕这区区一个月吗? 陆幼卿几日后便收到了长公主的这封调令,除了给她的升任凉州别驾的调令外,还有让崔媛媛接手陆幼卿西海县令的文书。 “啊,陆姐姐,让我接手你的县令之职?可是……我才来西海两个月。”崔媛媛接到长公主命令的时候有些惶恐,她没想到长公主居然这般器重她。 “媛媛,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两个月,你的能力我已经见过了,而且你忘记了,当初我们可是一同参加院试的,你的能力并不比我差。正是我向殿下推荐你接手我的位置的,殿下如今求贤若渴,正是用人之际,你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陆幼卿看着崔媛媛不太自信的模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 “既然如此,”崔媛媛只是一开始有些惶恐,如今听到陆幼卿这般说,也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扬起唇角道:“承蒙长公主殿下这般器重,媛媛一定为长公主殿下鞠躬尽瘁。” 或许也只有长公主肯给她这个机会,世间女子想要出人头地万般艰难。她也曾听人说过长公主殿下的英勇事迹,甚是仰慕。 如今能够得到长公主如此器重和信任,崔媛媛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她深知自己能有今日之地位,全赖长公主的赏识与支持。此时她决定用实际行动来报答长公主的知遇之恩,将自己的全部忠诚都奉献给长公主。 “如今的西海事务你已经渐渐理顺,我会逐步将事务交于你手中,除了政务以外,尤其要重点关注西海的白糖厂,今夜我约了白糖厂的负责人楚音,正好你也一同来。” 崔媛媛点头应好。 西海县偏僻,并没有什么大型酒楼,索性陆幼卿便直接将楚音约到了她的宅中,正巧家中还有秦珂前阵子送来的新鲜品种,正好让她们一同来尝尝。 而且家中隐秘,不必担心所谈事务传出去。 “来,坐吧,我们边吃边谈。”陆幼卿神色淡淡的,坐在主位上微微伸手示意。 此时屋内悬挂着的竹帘被掀了起来,窗子打开,外面那淡淡的月色就像一缕缕轻纱般透了进来,洒在了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整个屋子瞬间沐浴在了这柔和的月光之中,变得明亮而温馨。 屋内仅有她们三人,李南乔带着梨花她们去厨房吃的。 “楚音,如今西海的甘蔗已经开始收成了吧,白糖厂是否已经开始运行。” 白糖厂早就建造完毕,不过一直没有甘蔗便只能处于停工状态。 楚音点点头道:“是的,大人,我们早先便放出消息收购甘蔗,甘蔗刚刚成熟便有人送来了。” “第一批成品可是有了?”陆幼卿开口问道。 “过两日便可出来第一批成品,到时我请大人去查验。” 陆幼卿叮嘱道:“白糖的主要销路还是外面,西海的市场很小。所以你要将销路打开。” “大人放心。” 陆幼卿忽而幽幽叹了口气,琥珀色的浅色凝在楚音身上,道:“以后我就不是你的大人了。” 楚音瞳孔一震,甚至惊讶地站起身来,焦急道:“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幼卿看着她忽然眉眼弯了起来,清冷淡漠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那一笑,如冰雪消融,春花绽放,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惊艳之感。 楚音认识陆幼卿以后,甚少见到她笑,如今见她如此,心中忍不住一动。 “楚音,莫要着急,是我的调令已经下来,月后便要启程回苍梧城了。”陆幼卿示意她重新坐好,解释道。 楚音面色缓和下来,冷静下来问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以后崔县尉会接手我的工作,以后白糖厂若是有什么问题,大可去找崔县尉,你们之前已经见过,我就不多介绍什么了。” 崔媛媛笑着冲楚音点头示好。 她从陆幼卿那里听说过楚音的事情,对她能够忍辱负重多年的隐忍很是佩服。 ““看来大人是高升了,楚音在这里恭喜大人了。”楚音说着举起了手中酒杯,语气中带着几丝不舍,“早就知晓大人仕途广阔,却没找到会分别的那般早,这半年多来西海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全赖大人之能!” 她看着陆幼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激之情,若不是她,她根本无法想象她如今会是何种际遇。 她给了楚音机会让她能够报仇雪恨,更扶持她有了自己的事业。 陆幼卿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与楚音轻轻一碰:“过奖了,我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罢了,日后西海发展,还需要你同媛媛好好配合。” 崔媛媛接收到陆幼卿的眼神,跟着举起酒杯。 三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酒入喉间,一股热辣感涌上心头,心中的情绪翻涌。 第125章 离开西海 崔媛媛本就聪慧伶俐,有陆幼卿亲自带着,很快就对西海的事务上手,而且陆幼卿早就定好了近几年西海的发展策略和方向,崔媛媛只需要按此发展就好。 陆幼卿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西海的白糖厂,目前白糖厂还处于萌芽发展阶段,受限于今年西海的甘蔗种植规模不大,白糖厂的规模也很小。 随着明年甘蔗种植规模的扩大,白糖厂的生产力也会进一步提升,到时候定然能够成为西海的经济支柱。 她是等第一批白糖生产出来以后才启程回苍梧的。 事实上,白糖的销售问题根本没费什么劲,楚音拿出样品的时候,旁人第一次见到这种洁白如雪的白糖,试用过后当即就买了许多。 不过糖的价格自来就贵,更何况是这种品质绝佳的的糖呢,故而白糖的利润相当可观。 当将西海的事务都全权交于崔媛媛后,陆幼卿便着手让南乔收拾回家的行李,她们来的时间不长,她差不多应该是做县令时间最短的官员了,因此行李并不多。 不过主要是人员的处理问题上,陆幼卿抬眸,视线凝在梨花身上,再次确认道:“梨花,你确定要同我一起走吗?” “嗯,大人,我想跟着您。”梨花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仿佛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抬起头来,与陆幼卿对视着,继续说道:“当初是大人救了我,梨花一直铭记在心。梨花也愿意跟随大人,为大人效力。”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真诚和坚定,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陆幼卿微微颔首,然后缓缓地说道:“选择跟着我的话就要背井离乡,如果你想好的话,那我们便一同前行吧。” 梨花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跟着沉下去,虚道:“大人,其实梨花也有些私心,我爹之前来县衙闹事,是大人做靠山我才能躲开的,若是我自己留在西海的话,保不准什么时候又会被他找上。” 陆幼卿点了点头,对梨花的坦诚感到满意,道:“那你就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过两日便出发了。” 梨花应了一声,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等她出去以后,站在一旁的李南乔有些踌躇着开口道:“娘子,我……” 陆幼卿看着她的表情,眼中却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道:“想必你是有话同我说吧。” 似是早就看到了她这段时日的纠结。 李南乔缓缓点了个头,鼓起勇气道:“娘子,你曾经问过我,想要过怎么样的人生,我已经想好了。” 严格来说,她心中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过因为当时陆幼卿被派来西海,她听说西海形势严峻危险重重,才毅然决然地跟随她来了西海。 如今马上就要回到苍梧,而且陆幼卿如今身边也有人伺候了,她也可以放心了。 “娘子,我想好了,我想去参军,但是不知晓……” 从当初来凉州的路上,看到萧安翊身骑战马,英姿飒爽,身姿矫健而威武。 在她的身上,李南乔看到一种独特的魅力,那是一种威严与柔美相结合的风姿,令她倾慕而向往,那一刻,她忽然寻到了自己的目标与方向。 “想好了?” 李南乔一脸坚毅地点了点头。 陆幼卿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面前,她的神情还是淡淡的,眼中却带着几分笑意,波光粼粼的双眸中带着几分欣慰。 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李南乔的身高本就比女子高挑,甚至比一般男子还要高,故而陆幼卿的胳膊需要抬很高才能拍到她。 “我很高兴,南乔,你能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陆幼卿眉眼弯了起来:“我知晓你在担忧什么,放心,我会尽快帮忙的。” 军队自古以来便只招募男子作为士兵,从未有过招募女子入伍的先例。然而,李南乔却亲眼目睹了萧安翊以女子之躯担任军队将领的英姿飒爽,这一幕深深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野心。她开始思考,如果能够在长公主麾下当兵,或许自己也能有一番作为呢?这样的想法让李南乔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陆幼卿所说的帮忙,自然是帮李南乔进去军营。 “多谢娘子。” “好了,你也回去收拾行李吧,后日我们便出发了。”陆幼卿吩咐道。 等到书房内仅剩下她一人时,慢慢走到窗前,抬头望着窗外的夜色,空中弥漫着一层深蓝的薄雾,星星点点的灯光点亮了夜空,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安静的氛围。 如今手中权力交接完毕,她难得空闲下来,对秦珂的思念便涌入心头,那些思念如同微风,轻轻吹过窗棂,温柔而细腻。 好在,过几日便能够见到对方了,不知道他如今正在做什么?想到这里,陆幼卿的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一贯淡漠的神情也变得温柔起来。 陆幼卿离开西海的时候除了崔媛媛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也不想惊动他人。 不过却不曾想马车到达城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陆幼卿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却见城门口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知晓了陆幼卿要走的消息,纷纷前来送别。 他们衣裳朴素,面容上却透露出真挚的情感。 “大人,谢谢您!您的到来让西海变得更好了。”一个老人眼中闪烁着泪花说道。 “是啊,大人,如果没有您的治理,我们这些老百姓可能还过不上现在这样平静祥和的生活啊。”另一名妇女激动地说。 “谢谢你们。我只是尽了自己应尽的责任罢了。”陆幼卿跳下马车,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百姓们自发地前来送行,让她感到无比温暖和感动。 在这一刻,她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变得值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这种被人认可、被人尊重的感觉,让陆幼卿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不能太过耽搁时间,陆幼卿向百姓们挥手道别,最终还是登上了马车。 随着车轮缓缓滚动,百姓们的目光紧随马车,直至其消失在视线的尽头,现场弥漫着离别的悲伤。 第126章 终于见面 如今已经是11月份,冬日已经悄然来临,寒风凛冽,枯叶凋零。天地间一片萧瑟,山峦渐显轮廓,河流清凉,失去了往日的奔腾之声。 凉州靠近南方一些,还好此时并未正式进入冬季,路上的行程还不算难走。 三日之后,陆幼卿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苍梧城,秦珂估计着陆幼卿的行程,便派人在城门口守着,一旦看到她的马车,便立即去府邸报信。 故而陆幼卿还没到府邸,只听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遥遥传来,凝目望去,但见一人策马而来,行至马车的面前时便勒马停住。 来人身骑白马 身姿卓然,穿着一件玄色绣云纹的窄身锦衣,清晨的雾气沾染了他黑亮的发梢,化作朦胧的湿气,他的头发极黑,额前碎发微卷曲,自然地向两边分开。 他的眉毛如剑般锋利,眼眸明亮如同星辰,鼻梁高耸挺直,皮肤白皙细腻,仿佛羊脂白玉一般。他的双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那漆黑深邃的双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轻轻吐出两个字:\"娘子,你回来啦。\" 陆幼卿的心弦猛地一颤。他的语调轻柔得像一阵微风,却又带着无尽的温柔和宠溺。 “嗯。”陆幼卿掀起马车侧面的窗帘抬头望着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秦珂这般模样,他额前两侧的碎发带着卷曲的弧度,更显得那张脸精致立体。 “我们一起回去吧。”秦珂勒了勒缰绳,笑道,欣喜之情不可抑制。 陆幼卿忽而看了看他的衣衫,他这明显是要去工作的装扮,不由问道:“你今日不用去当值吗?” “没事,本来今日就没什么事,我让小七替我告假一日即可。”秦珂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既然他都这般说了,陆幼卿自无不可,而且……她也很想他。 见她放下车帘,马车重新驱动起来,秦珂双腿一夹马肚跟在马车的身旁。 他们此时的位置已然距离府邸不远,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抵达了家中。 “娘子,慢点。”秦珂率先勒住马绳,跃下马来,径直走向马车前冲着陆幼卿伸出手。 陆幼卿伸出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掌心,被他紧紧攥住,顺着他的力度慢慢跳下马车。 “好了,这些东西让他们收拾吧,娘子,我们先进去吧。” 李南乔同梨花也跟着跳下马车,府内的仆从急忙过来帮忙,牵马绳的牵马绳,搬行李的搬行李…… 李南乔的娘此时也听到了下人传来的消息,急忙跟着他们跑了出来迎接,已经半年多没有见到自家女儿了,自然是想念得紧。 “稍等一下。”陆幼卿忽然拉住了秦珂的手臂,扭头看向到达陌生地方有些忐忑的梨花,道:“伯母,麻烦你一会将梨花一同安置了,她初来乍到,你帮忙照顾一下。” 正拽着自家闺女仔细查看的李母听到此言,急忙点了点头应道:“好的,交给我吧。” 将梨花安置好,陆幼卿才跟着秦珂往府里走,其实她对这座府邸并不太熟悉,她们刚刚到达苍梧城没几日她便被派去西海了。 而且秦珂这段时间还将府邸内做了一些改动,若不是有秦珂领着,她怕是都有些难以辨认。 “我让人烧些热水,你一会先好生沐浴一番,我会派人给长公主府传信,你明日再去殿下那里述职吧。”秦珂伸出手指拨了拨陆幼卿耳边的碎发,柔声细语道。 他自从接到陆幼卿后,黝黑的双眸就始终凝在陆幼卿的脸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甚至走路的时候都侧头盯着她。 “好。”陆幼卿微微垂眸,被他盯着有些不好意思,耳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她觉得秦珂如今这副姿态有点像是开屏的孔雀。 而孔雀开屏,是为求偶。 此时开屏的雄孔雀得到回答后便扭头出去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水和早饭。 这个时刻已然过了早饭的时间点,厨房需要重新开火做饭,秦珂出门的时候就努力绷住脸色,他如今在外的时候尽量维持自己的威严。 若是太过随和,便会难以让下面人畏惧他,他学不来长公主的那份威严,只能尽量保持面无表情,不让人瞧出他内心的想法。 陆幼卿路上几日都只简单洗了个脸,如今已经到了家中,不必时刻紧绷着神经,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坐在浴桶中,感受着热水浸泡身体带来的舒适感,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一路的疲惫和紧张全部吐出去。 蒸汽在室内中弥漫,她洁白的玉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轮廓清晰而柔美,长发被湿润包裹着,温暖的涟漪在她的皮肤上舞动。 秦珂双手托着下巴在寝室内等着,他倒是想去浴室去帮娘子洗澡,可惜陆幼卿严令禁止他进去。 感觉等得花都要谢了,才听到旁边传来动静,他们寝室同浴室紧挨着,有一道门连接。 如今陆幼卿正从那门后进来,她一头浓墨色长发瀑布般在身后,那光洁白皙如初雪的美背被水打湿若隐若现,格外性感。 秦珂急忙迎上去,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替她擦拭头发。 “正好,厨房刚刚做好的饭,刚端过来,趁热吃吧。” 陆幼卿坐在饭桌前,秦珂就站在她身后为她一点一点地擦拭着长发上的水汽。 直到这时候,陆幼卿才深刻地感受到她又回到了秦珂身边,也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感受到这种温馨而又宁静的氛围。 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舒适,仿佛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可以躲避所有的风浪。 在他身边,她才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备和伪装,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而且身边这个人也会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 “这个鱼羹清润爽口,而且很好消化。”秦珂微微弯腰凑到她耳边温声道:“我如今又弄出很多新菜式,等你歇息好后,我慢慢做给你吃。” “好。”陆幼卿扬起头,清冷淡漠的容颜敛着温柔的笑意。 第127章 今日不可 陆幼卿的饭吃差不多的时候,秦珂已经将她的头发绞干,这些事情从前都是她的贴身侍女伺候的,后来流落到清河村的时候,她便学着自力更生。 但是自从同秦珂定下心意后,他便经常像今日这般。 他做这些事的手艺竟不比她之前的侍女差。 等到夜幕降临,明月高悬,冰冷的光辉洒在大地上,万籁俱寂。 陆幼卿穿着绵柔的寝衣躺在床榻上,秦珂则是躺在她背后紧紧抱着她,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 感受着身后那炙热的怀抱,陆幼卿微微阖眸,上方的左手则是搭在他的手上,声音很轻,问道:“西海的白糖厂已经投入运转,你可是收到了?” “嗯,在你前两日便送到苍梧了,品质不错。”秦珂鼻尖凑到她柔顺黑亮的发丝上蹭了蹭,能够闻到沐浴过后带着的淡雅的兰花香味。 她身上本就常常有清淡的香味,肥皂制作成功后,秦珂特意为她定制了专门图案与香味的香皂,如今皂的香味同她融合更令秦珂着迷。 “如今秋收结束,你在忙些什么?”陆幼卿任由他的小动作。 秦珂的鼻尖已经顺着她的发间慢慢移到了她的耳垂,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尖,令陆幼卿心微微一颤。 “最近司农司无什么要事,正在工部带着人研究水泥。”他说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水泥?”陆幼卿卷曲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琥珀色的双眸。 见她很感兴趣的样子,秦珂勾了勾唇角,柔声解释道:“水泥就是一种铺在墙上或者路面上的材质,相对于青砖而言更加平滑坚韧,不过目前还没成功。” “听你语气,你定是有所把握才做的,成功不过是时间问题。”陆幼卿淡淡开口。 “知我者莫过娘子也。” 秦珂忽而话音一转,略带委屈道:“这般长时间不见,娘子就只想同我聊公事吗?” 不过是闲聊而已,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但是陆幼卿一听秦珂这般语气,就知晓他要作妖。 抢先一步问道:“那你这段时日可好?” “自然是不好,娘子不在身边,我是日也想,夜也想,想得我都瘦了。”秦珂的尾音还特意压低了语调,显得整个人更是可怜兮兮的。 陆幼卿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从侧躺变成仰面,这样正好可以瞧见秦珂的表情。 “哦?是吗?” 听见她明显不太信的语气,秦珂鼓了鼓腮帮子,整个脸特意凑近她几分,道:“不信你瞧瞧!” 陆幼卿的唇角缓缓地向上扬起,但那扬起的弧度极其细微,如果不是特别留意的话,几乎难以察觉。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捏住了那张越凑越近的脸颊。 感受着手指尖夹着的肉感,揶揄道:“我看着好像还胖了些呢。” “唔……”被陆幼卿夹住脸颊的秦珂说话有些瓮里瓮气的,只能眨巴眨巴眼,黑漉漉的眼睛水汪汪的瞧着她。 这跟六月它们刚来他们家的时候差不多,那时候它们年岁尚幼,就是用这般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她撒娇卖萌的。 “娘子是变心了吗?都不疼我了,亏我还特意做了一个新造型呢?” 听闻此言,陆幼卿靠在秦珂的胸膛撑起身子,秦珂见状急忙将她扶起,随即两人靠在床沿。 陆幼卿斜斜懒懒地靠在他的肩头。 秦珂跟着将被衾扯过来,披在两人身上,如今的夜间已经寒凉,还是裹严实些好。 陆幼卿却抬起手抓起他的长发,感受着发丝卷曲的弧度,好奇道:“我刚刚就很好奇了,你这头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以前的头发同世间大多男子差不多,如今却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卷起的发梢如轻风拂过的海浪,自然而流畅。卷发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于张扬,又不失优雅,蓬松且有纹理感。 额前留着几缕卷曲的碎发,会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动,修饰脸型,偶有几丝乱发拂过他的脸庞,更衬得他的五官轮廓深邃而迷人。 “我烫的,娘子觉得好看吗?”秦珂说到这里语气中带着几丝得意。 要知道他刚烫出来的时候,周围人可都惊掉了下巴。 “好看。” 陆幼卿今日瞧见他的时候险些愣住,只觉他的魅力更甚从前,他只是站在这里,就能吸引住她全部的目光。 见目的终于达成的秦珂一脸得意地眯了眯眼,总算没有枉费他整整折腾了一日才弄出这满意的发型。 “那娘子既然觉得满意,是否该给我些奖励?”秦珂嘻嘻一笑,目光往下一瞟。 刚好瞥见她赤着的双脚,脚趾宛若排布整齐的玉葡萄一般,莹润可爱,正隐隐掩在被衾之下。 顺着秦珂的目光,陆幼卿发现他视线的落点处,急忙屈了屈膝盖,将双脚全部藏在被衾里。 不过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秦珂整个人的气息都发生了变化,喉结上下的滚动了两下,下颚绷得紧紧地,面色也已经开始泛红,气息也变得有些急促,垂下眼帘也遮掩不了眼底的炙热。 烛光摇曳,光影中的两人层层交叠,秦珂轻吻着她颈间的每一寸温热,呢喃低语,两人间的情愫如同细密的蛛网,紧紧缠绕,难舍难分。 不过还不等他的吻继续往下移,陆幼卿从他的纠缠中脱出身来,抬手抵住了他的下巴,制止了秦珂的动作。 “……!?” 秦珂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今日不可!”陆幼卿侧过头躲开他的目光。 “为什么?” “今日很累,而且明日我还需向殿下述职。”陆幼卿觉得这番话说得有些艰难,挑战她的忍耐性。 几个月不见,她自然是想念秦珂的,也享受同他肌肤相贴的感觉,可是她接连两三日在路上奔波,身体确实疲累。 秦珂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着怀中的女子,心中充满了心疼和爱意。轻轻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不过,”陆幼卿仰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过两日随你可好?” 明明她的声音还是清冷的,可是秦珂却从中听出无尽的魅意来,引诱他甘愿坠入其中。 第128章 烧烤盛宴 不能搞小动作的秦珂只能老老实实地,但他长手长脚,像是八爪鱼一样将陆幼卿紧紧抱在怀里,软玉生香在怀,秦珂顿觉人生圆满。 秦珂感觉陆幼卿一回来,他赖床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一会再起嘛。。”秦珂扒着陆幼卿死活不让她起床。 陆幼卿只能无奈地又躺回去,跟秦珂比力气,她向来没有胜算,扭过身子面向着他。 他双眼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仿佛随时会醒来,鼻梁的线条优美,下颌线弧度流畅自然。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白日的时候会透出一股坚毅和冷静,仿佛能够抵御任何困难与挑战;而当他入睡时,那微微撅起的嘴角却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可爱与俏皮。 “那你想睡到什么时候?” 他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陆幼卿却知晓他已然醒了,揉了揉他的耳垂,嗔道。 “睡到不想睡的时候。”秦珂眼睛都没有睁开,抱着她腰肢的手却紧了紧。 陆幼卿无奈轻笑,只能由着他去。不过秦珂还是有分寸的,知晓他今日还要去工部,也就并没有赖太久。 等用过早餐过后,秦珂先将陆幼卿送去了长公主府,秦珂昨夜便同陆幼卿说好,想要办一个烧烤盛宴,让大家伙尝尝他新研究出的美食,顺便算是给陆幼卿办一个接风宴。 故而陆幼卿今日除了跟长公主述职以外,还给她们送了请柬。 一般而言秦珂上班是不需要点卯的,点卯的意思就是要在鸡鸣的时候去上朝,公鸡打鸣的时间一般为早上五点,对应的时间段正好是卯时,上班前会有人专门清点人数,故而称之为“点卯”。 秦珂的职位有些特殊,他并不是单纯的司农,还监管工部部分事宜,而且还负责为长公主开辟新的商业道路。 所以他同萧安翊一样,是直接同长公主对接的心腹,点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无伤大雅。 长公主用人向来不拘一格,她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对于有真本事的人,她向来不拘泥于形式。 “哦,烧烤宴?”晋阳捏着陆幼卿写的请柬,饶有兴致地问道。 没错,晋阳一眼就看出这上面的字体是陆幼卿的,无他,实在是秦珂同陆幼卿的字体太好辨认。 “嗯,”陆幼卿轻轻颔首道:“相公说是他新研究出来的美食,特意请殿下同顾家主一同来品尝。” “也好,正好最近无事,便同去瞧瞧。”晋阳并未多做犹豫便点头应了。 秦珂自然也是看出她近期事务不多才邀请她们的。 秦珂邀请的人并不多,毕竟长公主殿下在此,有些人邀请了怕是也吃不痛快。而且秦珂的行事有些前世的风格,并不以人物身份地位为区分,而且观亲疏远近。 晋阳同顾澜溪自然是最后才到的,宴会设在一座雅致的庭院中,园中亭台楼阁,清幽雅静,绿树成荫,与朱红的亭柱相互映衬,美不胜收。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前半个时辰的光景,朝西飘移的云层倏然分开,太阳的位置露出了一部分,在两块云团之间,阳光奔涌而出倾洒在地面上,将整座庭院都染上了暖色。 这个时节并不是烧烤的最佳时节,可惜暑夏的时候陆幼卿不在,秦珂便一直提不起兴致来。 如今她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想将最好的东西都呈现给她。 晋阳同顾澜溪自然也瞧出这一点,她们坐在主位上后,顾澜溪看着冒着烟火的铁架,里面的木炭烧得通红,上面放着一串串的东西。 梨花同李南乔正带人烧烤,秦珂准备的肉串种类很多,除了烧烤最经典的羊肉串,还有鸡翅,鸡胸,蔬菜等等之类的。 晋阳的视线则是落在中间最大的那摊火堆上,那是整条羊腿,正被雷中架在架子上不停转动着。 炭火熊熊,肉香四溢,鲜嫩的肉串滋滋作响,油脂滴落,燃起一小簇火焰。 不停地翻转、刷油,然后撒上一些不知是什么的调料,随着调料纷纷落下,更增添了诱人的色泽和味道。 晋阳对此并不太陌生,行军打仗过程当中,路途中偶尔也会打猎改善伙食,烤肉对于当军之人并不陌生,只不过他们只是简单地在上面撒一些盐罢了。 萧安翊见到雷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一些,想要瞧一瞧他究竟上面放了些什么,让其外表金黄酥脆,内部鲜嫩多汁,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不一会,院中便弥散木炭燃烧时散发出来的轻微烟熏味,与烤肉的脂肪香气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焦香。 调料的香味肆意飘荡,孜然、辣椒、花椒的香气交织在一起,烤得滋滋作响金黄酥脆的肉串都散发着浓郁的肉香,肆意地刺激着人们的味蕾。 下人们又给在坐的各位上酒的时候,还端上了几杯西瓜汁,这西瓜是秦珂储存在空间新鲜的西瓜榨汁的,毕竟这个时节西瓜早就已经过季。 “我说,秦司农,这非要等你娘子回来,你才会整这些新鲜玩意吗?”顾澜溪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握住杯子的把手,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西瓜汁,那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开来,泛起涟漪。 秦珂自然听出她话中的揶揄,不过长公主在她旁边,给秦珂八个胆子他也不敢怼回去。 还好此时梨花她们已经将烤好的串陆续端了上来,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美食上面。 秦珂知道像自己的妻子这样出身的人,吃饭时非常注重礼仪和姿态,便帮忙用筷子将肉从签子拨到她的碗中。 此时晋阳已经夹起一块羊肉粒缓缓放入嘴中,她能感受到嫩滑的肉块在舌尖上摩挲,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上面的调料恰到好处,既不会掩盖住肉的原汁原味,又能增添独特的风味。在咀嚼的过程中,肉的纤维渐渐散开,释放出更多的鲜美。 第129章 组建女子军队 众人见长公主动筷以后,才开始各自品尝。 秦珂并没有那么多讲究,而且他觉得烧烤就是要拿着签子吃才有感觉,总算不枉费他兑换了孜然种,这般味道还原地同前世已经相差无几了。 “口感甚好,不知秦司农上面撒的是什么?”萧安翊对此非常好奇,她以往烤肉顶多有些咸味,从来不知晓烤肉还能做得这般好吃。 她刚刚去问雷中的时候,雷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是我前些日子种出的孜然,同辣椒面以及盐等混合而成的调料,萧将军若是喜欢,一会我让下人给萧将军送一些。”正在给陆幼卿剥虾的秦珂抬头解释道。 “那便多谢了。”萧安翊也并不同他客气,她确实挺喜欢这烧烤的味道的。 秦珂喜滋滋地开启了投喂模式,陆幼卿平时并不太喜吃荤,今日竟也多吃了几口。 正在几人闲谈阔论时,雷中烤的羊腿也好了,羊腿是选用新鲜的羊腿肉,提前经过腌制,又烤至外焦里嫩,保持了肉质的鲜嫩口感,使得肉质鲜嫩多汁,入口即化。 雷中将其切成几条分装,萧安翊垂眸瞧着下人端到她面前的羊腿肉,旁边还有几片菜叶。 “光吃羊腿肉可能会觉得腻,不妨试着搭配蔬菜吃?”秦珂在一旁建议道。 原来如此,萧安翊试着用菜叶卷着羊腿肉一起吃。果然,蔬菜的清爽缓解了羊肉的油腻感,两者相互融合,带来了更为丰富和美妙的味觉体验,赞叹道:“诚如殿下所言,秦司农总有这许许多多奇怪的点子。” 晋阳却是轻飘飘地瞥了秦珂一眼,淡淡道:“想来若不是陆幼卿回来,咱们怕是还尝不到这些。” 秦珂无言以对。 “听闻殿下前些日子案牍劳形,近几日才得闲,相公这才筹备这些新鲜玩意的。”陆幼卿却是在一旁为秦珂找补。 “好啦,”晋阳摆了摆手,眉梢轻轻一扬,姿态卓然,笑道:“本宫只是开玩笑,不必当真。” 她今日穿着褐色的长袍,上面绣着金丝麒麟,袖口绣有紫色的简单花纹,黑亮的长发用白玉簪挽起,甚是简洁。 不张扬华贵,反而显得低调内敛,这恰好表明了她并未摆出长公主的架子,显示出亲切和蔼。 秦珂眼角瞥见李南乔的视线总是落在萧安翊身上,想起自家娘子交代的事情,便端起酒杯缓步走去。 萧安翊正在尝试自己动手烤制食物,全神贯注地盯着烤架,突然感觉到身边投下一片阴影,于是抬头望去,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秦司农身上。 “秦司农?”萧安翊疑惑地问道。 之前因着建造弓弩的事情,秦珂同萧安翊打了一段时间交道,彼此之间也不算是陌生了。 “咳……” 秦珂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坐在她旁边。 萧安翊瞧他这副表情,也猜出他是有事要同她说,便直了直身子:“是有何事?” 秦珂先同站在不远处的李南乔招了招手。 李南乔之前一直关注着这里,故而秦珂一招手,便急忙小跑了过来。 萧安翊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是这样,萧将军,我知晓凉州军务都是你在管理,这是同我一道从清河村出来的李南乔,她仰慕萧将军风姿,想入军营,不知是否可行?” 随着秦珂话音落下,萧安翊将视线移到一旁的李南乔身上。 李南乔站得笔直,双手紧紧贴着大腿,忐忑不安地任由萧安翊打量,眼神充满了焦虑和紧张。 “我听杨平提过你,听说身手还不错,身量也高挑健壮。不过军营中多是男兵,你可先来我身边做个护卫。”萧安翊回道。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收个兵而已。秦珂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要知道秦珂前段时间造出来的弩箭可是无价之宝。 “多谢萧将军肯给我机会,也多谢郎君。”李南乔激动地冲着两个人鞠躬。 “好了,到了萧将军那里要好好表现。” 正在同长公主与顾澜溪聊天的陆幼卿眼角瞥见这一幕,不着痕迹地弯了弯眼角。 她昨夜同秦珂闲聊时提起此事,秦珂当时便将此事应下,言说他同萧安翊有几分交情,他来处理此事。 李南乔的背影都能瞧出欢呼雀跃来,秦珂哑然失笑,等她走远后才再次看向萧安翊,她此时正学着往烤串上面撒调料。 “不知萧将军有没有想过组建一支女子军队?” 秦珂特意放低了音量,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 他说此话也不是一时兴起,听娘子说起李南乔的想法后,便涌上心头。 “嗯?女子军队?”萧安翊正在翻转烤串的手忽的顿住,瞧着秦珂的眸色渐渐晦暗。 秦珂则是弯下腰帮忙在烤串上面刷油,解释道:“其实我也是从南乔这里得到的灵感,具体是否可行还需萧将军自行考虑,不过……” 秦珂抬起头望着皎皎月色,眼神清亮:“底层女子生活不易,若是真的能够组建这样一支女子军队,虽然战斗力可能一时比不过男子,但是她们却会永远忠于殿下。” 秦珂点到即止,并未再多说。 其中寓意萧安翊自然能够想明白。 萧安翊低头沉思片刻,道:“此事我会好好思量,再同殿下汇报。” 其实她心中知晓此法可行,尤其如今正是殿下暗自筹备扩充军事力量的时期,不过开此先例必然会遇到些阻碍,招女子当兵挑战世俗,这是最大的问题。 而且世间女子怕是主动想要参军的少之又少,如李南乔者凤毛麟角,需得等合适的时机才好。 秦珂将这主意同萧安翊说了便置之不理了,他只是灵光一闪提出个设想,其过程自然有萧安翊操持。 他不方便插手军中事务,若是碰上疑心太重的人,他将李南乔引荐到军中,就会引起君上猜忌了。 他还是知晓这些分寸的,他管凉州农业兼工部,娘子管政务,他若是再插手军务,怕是长公主再相信他,也要忌惮了。 第130章 要不要……一起洗 以往晋阳参加的宴会大都是宫廷宴,宫廷宴会参加的都是皇亲贵族,需着宫廷华贵繁琐的锦服。 有舞姬们翩翩起舞,宫廷乐师轻抚琴弦,桌上摆满珍馐佳肴,而在秦珂的烧烤宴上,这些都没有。 但晋阳却觉得舒适安逸,她不需要字字琢磨,句句斟酌,更不用考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有真诚、坦率和信任,她可以完全放松下来。 返程的鸾驾上,晋阳握住顾澜溪的手同她十指相扣,叹道:“若不是父皇不给我留活路,同你过这般安逸的神仙日子也甚好。” “你不该仅仅窝在凉州,你志在天下,你该夺那个位子,不只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所有的百姓。”顾澜溪却是将头往她肩头一靠,轻声道。 大燕朝根基深厚,可是如今陛下只顾平衡朝局,不辨忠奸,任由太子等人争权夺势,不顾百姓的死活。 就连顾澜溪都能感觉到近些年生意愈发难做,官府找各种名头层层剥削,若不是后来晋阳做靠山,怕是顾家早就被吞噬了。 她知晓身边这个人心有鸿鹄之志,亦有治世之才,她应当坐到那个位置上的。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他们也会陪着你的。”顾澜溪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她知晓晋阳今日感触颇深。 “我知道。” …… 送走宾客,府邸再次安静下来。 秦珂安排仆人把各处都收拾好才回到主院,他回去时,李南乔正准备同陆幼卿告辞。 她是特意来感谢陆幼卿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到了军营好生跟着萧将军,放心,伯母安心住在府里就好。” 她知晓李南乔去军营后就很难每日回家了,如今她也还没有自己的宅子,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母亲了。 等李南乔行礼告辞后,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陆幼卿才扭头看向秦珂问道:“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秦珂点了点头。 “那好,热水已经准备好,先行沐浴吧。”陆幼卿的神态同平时并无太大不同,但是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却紧张地蜷了蜷。 “嗯,那娘子先去。”秦珂手肘支在梨花雕木桌上撑着额头,按照以往的习惯准备先等娘子沐浴完他再去。 谁知陆幼卿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觉察出不对劲的秦珂抬头望去,只见陆幼卿俏生生地站在原地,羽睫轻颤,垂着眸眼神落在地面。 “娘子?” “要不要……一起?”陆幼卿的声音很轻,犹如飘落的羽毛轻轻扫过秦珂的心。 她就站在那,姿态含蓄又羞涩,抬起来的眸子里却压着不可言说的涌动光芒。 秦珂愣在原地,瞳孔扩张,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他当初可是软磨硬泡想要同娘子洗鸳鸯浴,但是陆幼卿死活都不肯同意,如今居然肯主动邀请他。 陆幼卿见他一直没有反应,轻哼了一声,娇嗔道:“不愿意就算了。” 说罢,径直往浴室走去。 “别啊,娘子,我当然愿意啦!”秦珂回过神急忙起身追了上去。 浴室里充斥着雾霭的白气涌,将陆幼卿的脸与姣好身材也隐藏了起来,朦朦胧胧地。 热气缭绕,陆幼卿也分不清自己的脸是不是被这水雾给捂了,还是想到一会要发生的事,脸滚烫得厉害。 秦珂强自压了压心神,知晓自己不该太过心急,将身上的衣衫尽数褪去,只剩下裹裤后才缓缓走向浴池。 陆幼卿正背对着他,秦珂张开双臂将他拥住。 赤裸的肌肤紧紧相贴,体温连带着的温热的水从他们接触的部位开始升腾。 而被润湿透了的衣料也贴在她的身上,衣料被润湿过后棉质褶皱起来,有了一种细微的摩挲起伏,在陆幼卿的身上细细地蹭来蹭去。 秦珂的脸埋在她光裸的肩膀处,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 而滚烫的手从腰部慢慢移上去来,摸到浑圆娇挺,轻轻揉捏着。 “秦~珂”陆幼卿一个哆嗦,樱色的唇瓣溢出软魅的娇哼来。 秦珂从不知晓原来自己的名字还能叫得这般软,这般柔。 “卿卿~”秦珂依旧埋首在她的肩膀,唇瓣在她湿漉漉的裸肩上一碰一碰的,吻得如落花般轻。 热气弥漫开来,整个空间早已变得炽热又湿润,水声哗哗。 秦珂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渴望,他的手带着些颤抖,毫不犹豫地覆了上去,动作放肆又大胆。 陆幼卿的肌肤被热水围绕着,就像一块即将融化的羊脂玉。 肌肤的触感柔软,手指轻轻一触,便能感受到她皮肤的细腻。 陆幼卿忽而转过身来,抬眸看向他,表情依旧沉静暗敛,眸光却欲说还休。 紧接着双臂从水下探起,晶莹的水珠从她的藕臂上滑落,她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微微仰头主动吻了上去封住了他的唇。 火苗在这一瞬彻底变为燎原之势。 在秦珂准备像以往那般打开包装袋的时候,陆幼卿却伸出手从他手中抽走了那方方正正的袋子扔在一旁,轻声道:“不要这个。” 秦珂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猜测她其中的深意,许是浴室内的热气让他的大脑反应有些迟钝。 她的意思真的如同他所想的那般吗? 不待秦珂想明白,陆幼卿已然又逼近几分,再次轻轻咬住了他的喉结。 “咕噜……” 秦珂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不过这次她的动作很轻,明显是吸取了上次的经验,说是啃咬,不如说是舔舐更为妥当。 秦珂脑中的思绪彻底断掉,再也没有余力去思考陆幼卿刚刚的行为,只是凭借本能亲近她,爱她。 两个人终于可以毫无阻碍地靠近。 在这纷落的水中,感受着陆幼卿,对秦珂而言这是一种全然不同的刺激感受。 不过显然在浴池中,没过多久陆幼卿的体力就已经有些不支,秦珂揽住她酥软的身躯简单将两人擦干,抱着她去了寝室。 第131章 要个孩子吧 转移战场后,秦珂的动作愈发放肆,显然刚刚在浴室的缠绵不足以弥补他们分别的这些时间。 陆幼卿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无法自控地迎合着,双手也圈着他的脖颈。 回到寝室后一直,她也不再压抑自己的喘息,低低的喘息从她口中逸了出来。 此时外面的一轮满月泛着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缝隙投进来,将房间里的轮廓勾勒得清晰可见。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银白的光斑。房间内的一切都显得温柔又暧昧。 陆幼卿不知过了多久,才从疾风骤雨的欢爱中脱身下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进入身体内的热涌 她抿了抿唇,清冷柔软的脸颊上依旧留了一抹隐隐的红晕,秦珂拿着湿润的帕子替她简单清理了一番,整个过程陆幼卿都很乖觉。 重新爬上榻抱住陆幼卿的秦珂侧头看着她,湿润的发丝贴在她瓷白肌肤处,看起来更是有了种楚楚的可怜可爱。 眼神中的爱意似是要溢出来。 “娘子,你刚刚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他想起刚刚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眨了眨眼问道。 陆幼卿的呼吸刚刚从情潮中平复下来,闻言,睫毛颤了颤,轻轻‘嗯’了一声。 她微微扭动着身躯,轻盈地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相对,那柔软的娇躯轻轻倚靠在秦珂宽阔而坚实的胸膛之上,感受着他温暖的气息和沉稳的心跳声。 “我同殿下谈过,陛下如今身体还算强健,朝中形势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故而这两年应当还算平稳。” 她轻轻开口,声线微哑,话里带着浅浅的倦意,手抚上他的脸颊,手指温柔地摩挲着他的眉眼,继续道:“所以我想不如趁着这段时间要个孩子吧,其他像你这般大的男子,膝下早就儿女双全了。若是等外面纷争起,怕是几年内都不得空了。” 即便殿下登上了至尊之位,也需要几年时间平稳朝局收拢权力。 还有一点便是她如今已然双十年华,真的要等一切平稳下来后,怕是不知要几年,到那时她便已经过了最佳的生育年纪。 (在此声明一下年龄设定:秦珂刚穿来时的身体是18岁,陆幼卿同岁,李南乔19岁,晋阳20岁,顾澜溪18岁。) “唔~”秦珂拉长了音调,同时还微微低头乖顺着任由她抚摸,道:“既然娘子这般说,那好吧。” 语气中带着些不情不愿。 他以前确实从未考虑过要孩子的事情,在他看来他自己还是个宝宝,自然也就没有想过要个宝宝的事情。 而且他同陆幼卿还没享受过足够的二人世界呢,他们真正做夫妻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尤其到了凉州以后就两地分居了,若是有了身孕以后,他就又必须吃素了。 但是他也知晓陆幼卿说出这番话,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理解她,而且古代的条件有限,女子生育时会面临各种困难和危险。 医疗水平不高,缺乏先进的分娩技术和设备,这使得孕妇和胎儿的生命都会处于极大的风险之中。 生孩子对她们来说不亚于踏过一场鬼门关,在最佳的生育年纪要孩子风险更小一些。 陆幼卿自然能够听出秦珂语气中带着的勉强,眉梢一挑,问道:“怎么?你不太想要孩子吗?” “也不是,”秦珂的左手开始绕到她的腰上抚摸着,鼻尖轻蹭着她的发丝,贪恋着那里属于陆幼卿的香气,温声道:“我是心疼你,怀孕分娩都很累的。” “但是能够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觉得都是值得的,不要担心,而且生为女子,总要走这一遭的。”陆幼卿却是早就考虑好了所有。 秦珂默了默,若是有一个像是陆幼卿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那一定是可爱极了,脑海中还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相应的画面。 “嗯,好吧,不过即便是有了孩子,我也得是娘子心里最爱的人。”秦珂无赖地低头往她怀里埋,贪恋地蹭了蹭。 还从未见过孩子还未出生就要跟孩子争风吃醋的父亲。 陆幼卿哑然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那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好。”秦珂犹豫了半晌继续道:“不过如果是个像娘子的女孩子就最好了。” 那一定会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可爱至极,她会遗传陆幼卿的优良基因,眉眼间都是她的影子,想到这里,秦珂的心都觉得要软得冒泡。 如果这般的话,他一定会好好宠着她,爱着她,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陆幼卿当然不知晓她还未有身孕秦珂就隐隐有了女儿奴的倾向。 不过此时听到秦珂回答的陆幼卿却是莞尔一笑,她就知晓秦珂跟世间其他男子是不一样的。 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都重男轻女,这种观念深入人心,仿佛成为了一种默契和规则,认为只有男孩子才能延续家族的血脉,传承家族的香火,而女孩子则被视为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的娘亲也是因为生下她后迟迟未再有孕而心情郁郁,她的父亲也以此为由纳妾。 “既然如此,我们便顺其自然吧。”陆幼卿对此倒是并无太多想法。 对她而言,男孩也好,女孩也好,都是他们的血脉,她都会平等地爱他们。 “那如果打算备孕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多努努力?”秦珂搭在她柔软丝滑的腰肢的手往下滑了滑,语调带着几分调侃和笑意。 他可是知晓殿下给了娘子好几日的假期呢,让她好好休整一番再去就任。 他一定要趁着娘子还未有身孕前好好收收利息,才不枉费他这段时日独守空房的独孤寂寞。 陆幼卿心一颤,故而觉得以后自己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她可是知晓秦珂的精力有多旺盛的,这下子有了正当理由,他定会得寸进尺。 已经开始得寸进尺的秦珂再次覆上了她的唇,两人唇齿交缠气息交融。 第132章 逛街 秦珂果真折腾了半夜才肯停歇。 难得陆幼卿起身的时候,秦珂不在屋内,她一手揽着被衾起身的时候发现裹衣早就被揉地皱巴巴的团在床尾。 她只得又寻了身新的裹衣。 “大人,郎君出门去工部了,中午便会回来。”刚刚出门梨花便迎了上来,秦珂出门的时候叮嘱过梨花不要吵到娘子。 梨花便只好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她在西海的时候可从未见过大人这般晚起床。 “嗯,我知晓了。”陆幼卿这才腾出功夫关心梨花:“来到苍梧一切可还习惯?” “李伯母很照顾我,一切都好。”梨花笑了笑。 确实,梨花同李南乔岁数差不太多,李母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她住的位置就在李母她们隔壁。 “那便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无事的时候也可以出去逛逛,尽快熟悉一下苍梧城。”陆幼卿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她也几乎从未在城里转过。 她在苍梧城内也就熟悉府邸与长公主府,还从未好好观察过城内是何光景。 于是等秦珂回府后,陆幼卿便提出了此事。 秦珂咽下一口红薯饭,闻言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下午便陪娘子好好逛逛苍梧城。” “你下午无事了吗?” “我上午稍微调整了下水泥的配比,剩下的就交由工部那些人去忙吧。” 秦珂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同娘子之前聚少离多不说,还都事务繁忙,约会的次数少之又少。 于是用过午饭后,秦珂便兴致勃勃地拉着陆幼卿去换衣服,非常有小心思地挑了一套与陆幼卿相配的服装。 他换了一套浅青色的长衫,显得格外清新雅致,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头发,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日外面日头稀薄,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凉意,秦珂紧紧拉着陆幼卿的手,两人在街上漫步,梨花同韩七紧跟其后。 李南乔已经去军营找萧安翊报到,如今甚少在府。 街道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酒肆花窗映着觥筹人影,茶棚烟雾升腾,渲染浓浓烟火气。 陆幼卿依稀记得当初刚来苍梧城时还未有这般光景。 “半年多时间,看来苍梧城变化不小。”陆幼卿兀自感叹着。 秦珂牵着她的手往集市走去,集市的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而且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茶馆、旅馆、摊位占卜、肉铺应有尽有,梨花不停地四处张望着,有些应接不暇。 相对于西海而言,苍梧城可是繁华许多。 “那个香皂铺是?”陆幼卿忽而顿住脚步,被街道旁的一家商铺吸引了目光。 秦珂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点了点头解释道:“是,那是裴秀操持开的商铺,专门卖肥皂厂生产出来的香皂,而且接受私人订制。” 说完后又抬起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家看起来装修地甚是宏伟的店铺道:“这是顾家主在凉州开的瑶池仙浴的分店,前些日子刚刚开业。” 陆幼卿凝神望去,果真同锦州的瑶池仙浴构造差不多,店铺门口人来人往,可见其生意不错。 “顾家主送来几张贵宾卡,娘子若是想去,我们可以进去看看。” “算了。”陆幼卿摇了摇头,并不是太有兴致,不过她忽然想起当初来凉州路上所发现的煤矿,问道:“这浴池内所用炭火是煤炭还是木炭?” “是煤炭,煤炭厂早就开始生产煤饼,不过是等到天气渐冷后才开始售卖,售卖煤饼是由府衙负责的,等娘子就职后便可清楚了。”秦珂解释道。 陆幼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煤炭与木炭价格相比如何?” “相差无几,不过煤炭价格是呈阶梯式的,超过额度后的价格就昂贵不少,至于额度是调查了许多普通百姓的家庭用量才取值的。” 要知道煤炭虽与木炭价格差不太多,但是要知道煤炭的燃烧时间与温度可是比木炭强了不少的,这样算下来买煤炭可比木炭划算多了。 秦珂也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将他曾提出来的阶梯式收费的观念应用到这里。 一般超过购买额度的大多数是高门大户,比如秦珂家中的煤炭用量就远远超过购买额度,不过一般这样的府宅也并不差这些钱。 相对于逛街,陆幼卿更像是想在巡视,她也没有什么购买欲望,衣物什么的自有人专门设计制作,她眼角瞥见梨花一脸兴奋好奇,便有些无奈地道:“梨花,你同韩七去逛吧,不必跟着我们了。” 秦珂也点了点头道:“去吧。” 梨花闻言,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但很快又担忧地看向秦珂和陆幼卿,迟疑地道:“可是我们走了,大人你们……” 秦珂笑了笑,道:“放心去吧,我和娘子随便逛逛,不需要人跟着。” 陆幼卿也微笑着对梨花点点头,表示同意秦珂的话。 梨花见两人都这么说,便也不再坚持,向两人行了个礼后,就欢天喜地地与韩七一同离去了。 看着梨花欢快的背影,秦珂和陆幼卿不禁相视一笑。 他们两人悠闲地在街上闲逛,就如同世间大多数普通人家一样,碰见什么有趣的便买下,饿了便在路上的小摊上吃些美食…… 慢慢的已是皓月当空,华灯初上夜阑珊,满街灯火辉煌。 “照这般发展下去,不消几年,凉州定能成为大燕富庶之地。”逛过一圈后,陆幼卿感悟颇多。 街道上粼粼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百姓对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等再看到梨花时,她果真买了许多新鲜玩意,一双手都抱不过来,就连韩七也提了不少东西。 着眼前那一大堆物品,陆幼卿都有些惊讶,只幸亏陆幼卿给梨花的月钱不少,够让她挥霍。 一行人便坐上马车回了府邸,夜间秦珂便又拉着陆幼卿上了榻,继续他们的造人计划。 第133章 水泥显神威 陆幼卿歇息了几日便走马上任,秦珂每日都先将其送至府衙再去工部盯着水泥的制作。 水泥的成分需要用到水淬矿渣,即炼铁炉里的废渣直接放入冷水池淬火而成,以及煤烧后留下的残渣。 后者还好说,前者若是想大量供给的话就有些困难,毕竟铁器是受朝廷严格管控的。 不过目前只处于实验阶段,所需量不多。 其余的粘土砖头、各种陶土器碎片等等更是随处可见,再掺杂生石灰等。 之所以水泥迟迟没有制作成功,就是因为这几样的配比,虽然有系统给的配方,但是里面杂质含量复杂,才需要不断地实验更改比例。 一直到十二月份,工部才终于配比出了最成功的水泥,当日秦珂便兴冲冲地拉着陆幼卿去观摩他的成果。 陆幼卿早便知晓秦珂最近在研究些什么,见他这般神态就能猜出他定是已经成功。 工部之人已经将水泥搬到院中,院中视野开阔且光线好,更适宜观察,同时方便众人对它们进行测试和评估。 只见庭院中特意划出了一块方地,上面铺满了水泥,颜色和材质明显与旁边的地面不同。 “那上面铺的便是水泥吗?”陆幼卿虽然之前从未见过,但是她听过秦珂的构想, 水泥的主要作用便是用来铺路。 “对,”秦珂对着她伸出手,“来,我带你感受一下。” 秦珂牵着她的手引着她往那块水泥地上去踩,这块水泥地经过晾晒已经完全干了,足够坚硬。 陆幼卿感受着脚底的触感,道:“这水泥地面平整光滑,即便是在雨天,在上面行走也很安全。” “没错,它具有较好的防水性能,不易受潮、渗水,这就是水泥最大的优点。除此以外它坚硬且耐用,能够承受较大的压力和重量,不易损坏或变形,无论是多重的马车都可以承受。” 而且水泥地的维护成本相对较低,只需定期清洁和少量的修补,就能保持良好的状态。 陆幼卿点了点头,视线缓缓落到另一旁的差不多一米见高的墙,这面墙是前几日特意垒的,墙体表面也覆盖了水泥。 “那个是?” “哦,我们在墙壁上面覆盖了一层水泥,可以增加墙体的坚固性,延长建筑的使用寿命。”秦珂轻轻的牵着陆幼卿的手,将她带到了那堆水泥面前,温柔地引导着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水泥上,让她能够感受到那种粗糙而又坚硬的质感。 陆幼卿微微皱眉,仔细地感受着水泥的触感,转而问道:“可有实验过水泥墙的坚固程度?” “娘子是有什么想法吗?” 陆幼卿垂眸沉吟几息后,建议道:“不如去取些兵器来试试吧。” 兵器? 秦珂猜到了陆幼卿的用意,想了想,索性直接便差人去军营将萧安翊请来。 正巧萧安翊今日无事,不多时便带着一队人马过来,其中还有李南乔的身影,她身上穿着厚厚的铠甲,铠甲是由铁片或皮革制成,坚固而沉重。 萧安翊飞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至秦珂面前,问道:“是有何事?” “是有个新东西想让你帮忙实验。”秦珂指了指几人面前的一堵墙壁,道:“想你用一下你们军队的手段毁坏一下这面墙。” 萧安翊也不多废话,伸手吩咐手下动手。 跟着她的手下先是从马背上取下弓箭,挽弓搭箭,墙体的面积很大,根本无需瞄准,直接松弦。 “叮…” 锋利的箭头射中墙面后却直接掉落在地。 萧安翊皱了皱眉,上前两步去查看,秦珂同陆幼卿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只见箭头只在水泥墙上只留下了一处细微的滑痕,不见任何损伤。 萧安翊弯腰将掉落的箭矢从地上捡起来,只见其原本锋利的箭头钝了几分。 她可是知晓刚刚手下那一箭的威力的,他射箭的时候距离目标很近,距离越近威力越大,就刚刚那距离,一箭威力可将人体射穿,可是却仅仅在墙面上留下了轻微的划痕。 “这是什么?”萧安翊起了好奇心,手指不自觉得抚摸着光滑坚硬的墙面。 “是工部新研究出来的水泥,萧将军先继续试吧。”秦珂卖了个关子,带着陆幼卿后退几步,给他们留够足够的空间。 “韩成,你来,用你全部的本领。”萧安翊一摆手。 韩成勇猛无双,力大无穷,他单骑冲入私兵阵营,长枪之下,血肉横飞,本领在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韩成当即抽出腰间佩刀,秦珂欲言又止,有些心疼对方的刀,不过此时他已然跨步上前,照着水泥墙就是一刀劈下。 火星四溅。 韩成只觉手臂发麻,握着佩刀的手都颤了颤,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水泥墙,语气甚是夸张:“将军,这东西好生坚固。” 他距离水泥墙不过半米距离,自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在他的刀劈完以后,水泥墙的墙面也只是有一道凹痕而已。 要知道他刚刚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秦珂不自觉地揉了揉耳朵,刀劈在水泥上所发出的声响可不怎么悦耳,还好他刚刚拉着陆幼卿躲得比较远。 此时看到他们几人面上吃惊的夸张表情,秦珂挺了挺胸膛,非常得意。 早知道后世的高楼大厦的承重墙可都是水泥建的,即便是大铁锤想打破都颇费一番力气。 陆幼卿此时上前几步,差不多同萧安翊并肩而立,两人同时望着那堵好生生矗立在那里的水泥墙,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你觉得此物用在城墙上可好?”陆幼卿先行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氛围。 萧安翊手不自觉地扶上了腰间挎着的刀柄,沉声道:“若是用此物建造城墙,十倍兵力都难以破城。” “秦珂。”陆幼卿冲着正跟韩成他们几个观摩那柄有些卷刃的大刀的秦珂招了招手。 原本还想上手摸摸刀刃的秦珂听到自己娘子的呼唤,急忙收回手跑了过来。 “怎么了,娘子?” 第134章 修路计划搁浅 “这水泥价格如何?” 听到陆幼卿的问话,秦珂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因为这水泥千好万好,唯有一个缺点,那便是水泥的造价一时间下不来。 故而秦珂回答的声音有些虚。 陆幼卿闻言沉吟不语,萧安翊则是蹙眉不解,问道:“这水泥制作原料可是有什么稀有的东西,为何价格这般高?” “其实目前这个造价还只是我们的估计,原料其他都好说,唯有水淬矿渣有些难搞。”秦珂双手一摊,解释道。 萧安翊眼神一闪,一抹不易察觉的暗光流过,垂眸不语。 她的面部肌肉变化极其细微,周围人根本难以察觉,但却瞒不过陆幼卿敏锐的观察力,她眯了眯眼,心思流转。 “但是水泥的好处很多啊,若是苍梧城内都铺设上这种平整坚硬的水泥路面,雨雪天便不再需要担心泥泞,马车行驶再快,也不必担心翻车问题。而且这种局面,行驶速度也会快上不少。”秦珂极力推销,他早就嫌弃古代的道路崎岖不平了。 尤其遇到雨雪天气,道路就会泥泞不堪寸步难行,无论是坐马车还是骑马,对屁股都非常不友好。 “确实,如果是这样的道路,若是战时,运送物资也好,调度军队也罢,都会变得极为便捷。”萧安翊双手抱胸,发表自己的意见。 要知道对于战争而言,快速反应部队,粮草供应都是极为重要的关键。 秦珂双手一拍,越说兴致越高:“除了修路,这些水泥还可以用作建造宅院,就如同那一块水泥地,它可以替代青砖铺地面与院落。” “这样的话,也可以算为水泥的一项收入。”陆幼卿轻轻颔首。 因为之前水泥的用途,不论是修路还是建造城墙,都是朝廷工程,是需要府衙承担成本的,唯有这一点,是可以提供收入的。 “此时我会写折子说明情况,请殿下定夺。” 最后,陆幼卿拍了板。 她回府以后就将自己关进书房,将今日事宜整理出思绪,尽数写进折子里,当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已经是月上眉梢。 作为晋阳的直系心腹,陆幼卿的折子是直达天听的,次日清晨,陆幼卿便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后,便拿着那份折子出门了。 长公主府的侍卫自然认识她,不敢怠慢,立刻将她迎进去。 陆幼卿的折子写的简洁明了条理清晰,晋阳看得一目了然,不过她还是看了很久才放下手中的奏折,叹道:“你应当已经慢慢理清州内事宜,虽说今年丰收各地粮库丰盈,但是凉州底子尚薄,无法支撑这般大的财政支出。” 她又何尝看不出水泥能够带来的诸多益处,可惜目前心有余力而不足。 “我晓得,殿下,不过目前将水泥卖出去却是可行的,殿下意下如何?”陆幼卿并不意外殿下的回答,相对于目前而言,积累资本最为重要。 修路这种事也得等国库充盈有余钱以后才能做。 “可行,你自安排就是。” 晋阳说完以后又垂眸,视线再次落在奏折上的几列字,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 陆幼卿抬头望了一眼,又暗自垂下眉眼,她知晓那是晋阳思考时的惯用姿势。 过了几息时间后,晋阳才出声将侍书唤来。 “殿下。”侍书躬身行礼。 “派人去请秦司农过来。” 侍书领命后便倒着退出了议事厅。 来人到府邸的时候秦珂正悠哉悠哉跟狗玩,将手中的藤球用力掷了出去,六月十五它们‘嗖’地一声窜着追了上去。 他刚刚将水泥研制成功,便给自己放了两日假好好休息。 “郎君,长公主府来人请郎君过去。”韩七忽然走过来弯腰低声在他耳边道。 “嗯?”秦珂疑惑地挑了挑眉,他知晓娘子今日一早便去长公主府议事了,没想到殿下居然还会来叫他。 秦珂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此时初一已经抢到了藤球,正叼着它冲他跑过来,六月和十五则是噗嗤噗嗤地追着它,随手摸了摸初一头顶的毛发,吩咐道:“你同它们玩吧。” 不过,秦珂刚刚迈开步子,就感觉到衣摆处的拉扯,原来是它们几个小家伙拦着他不想让他走。 “好啦,我一会就回来了,你们先自己玩。”秦珂揉了揉它们毛绒绒的耳朵。 “郎君,交给我吧。”韩七将咬着秦珂衣摆的十五抱起来。 秦珂点了点头,殿下找他,他可不能耽误时间,不过身上的衣衫有许多狗毛,他得先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秦珂他们住的宅子同长公主府并不远,骑马一会便到了,他踏入议事厅的时候殿下正同娘子商议税务之事。 “殿下,秦司农到了。” “坐吧。”说完,晋阳抬眼瞧了侍书一眼。 侍书心领神会地替他们掩好了议事厅的门。 秦珂坐在了陆幼卿旁边的位置,见此偷摸着冲她眨了眨眼。 陆幼卿轻飘飘地嗔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实一些。 晋阳瞧见他的小动作,轻轻咳了一声。 秦珂急忙坐直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见此,陆幼卿的眼底染上了几分笑意。 晋阳将刚刚同陆幼卿所说的话,重说了一遍。 秦珂顿觉,此话如同晴空霹雳一般,腰板都不直了。 天啊,他的修路大计何时才能实现啊!? 不过他也能理解殿下的顾虑,说到底还是因为凉州穷,看样子他还得琢磨一个赚钱的门道,最好还是那种能赚大钱的门道,总而言之就是,秦珂修路之心不死。 “不过,”晋阳低沉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漆黑深邃的双眸定定落在他们两人身上,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色彩,“我想知晓,若是有足够的水淬矿渣,水泥的价格是否可以降下来?” 陆幼卿羽睫轻颤,眼波流转。 原来这就是殿下唤相公来的原因,那么昨日萧安翊那种反应也便说得通了。 殿下的话虽然委婉,但是也算是间接告知他们二人,殿下的手中有一处铁矿。 第135章 有宝宝了? “自然是可以的。” 听闻殿下的问话,秦珂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晋阳抬眸瞧着秦珂道:“你既说冬季无法施工,水泥工程便先搁浅罢,等明年天暖后再行慢慢开展吧,修路工程浩大,只能徐徐图之。” “一切听殿下吩咐。” 临走的时候陆幼卿抬眼望了长公主一眼,晋阳的双眸漆黑如墨,就像是没有感情的黑珍珠一样,眼神复杂。 陆幼卿微不可察地微微颔首,两人对此心照不宣。 此时已经正式迈入了冬季,听说益州那边都已经开始下雪,天气严寒,冬日的阳光虽然明亮,却带着一种无法触及的冷意,所有的温暖仿佛都被隔离在了另一个世界。 秦珂用收成上来的棉絮量身裁了几身棉衣,还做了几套棉被。 里面换上棉衣后果然暖和了许多,再加上府中取暖已经换成了炉子与煤饼,故而今年的冬季好过许多。 不过他汲取去年的经验,特意在园中移栽了一些红梅,这样雪景时节便可坐在园中赏梅了。 好在这座府邸占地面积十分广阔,这若是放在前世,秦珂根本不可能拥有这般大的宅院,更别说在院中开辟出一处红梅园来了。 “郎君,这是刚刚裴管事派人送来的鱼,鱼还鲜着。” 秦珂探着身子低头望去,只见木桶中的这几尾鱼还活蹦乱跳地游动着,鱼尾摆动间搅得桶里的水哗哗作响,仿佛随时都要跳出木桶一般。 “正好,今日便将其宰了吧,午时娘子会回来用餐。”秦珂眉眼一弯,笑意盈盈的。 想来好久未曾做过糖醋鱼了,正好一条红烧,一条糖醋。 如今有了白糖同番茄酱,调料充足,这次做出来的味道定能更胜从前百倍,吩咐人将鱼收拾干净用黄酒与生姜腌制去腥。 他准备再做些新鲜的菜式,种植出来的红薯除了蒸烤以外,还一直没怎么花心思琢磨过红薯的做法。 如今正好,他准备做一些拔丝红薯,这主要多亏了西海那边上供的白糖,不然的话他还不一定能够做得出来。 这些事情如今他只需吩咐下人去做,他只需要最后下锅炒便好了。 拔丝的关键在于烧制糖汁的火候,灶的火焰也需要严格控制,等到糖汁的泡沫变得细小后便将炸得金黄的红薯块倒进去翻炒。 秦珂算计的时间刚刚好,他刚刚做好,陆幼卿便带着梨花回府了。 “看来你今日又做了新东西。”陆幼卿一眼便瞧见饭桌上从未见过的菜品。 一猜便是秦珂新研究出来的新东西,他最近闲来无事经常换着花样做美食,仿佛要将之前两地分居时落下的全部补上。 秦珂迎上去接过她手中的暖炉,笑道:“今日裴秀送来了几尾鲜鱼,便正好烧了。” 陆幼卿弯腰净手,盆中早就备好了温水,抽出手巾将手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来尝尝我今日新做的拔丝红薯。”秦珂夹起一块红薯先行放到了旁边的玉白色小碗中蘸了蘸凉水,再放到陆幼卿面前的小盘中。 “这是……?”陆幼卿有些不解,她注意到了金黄色的红薯块外层裹着一层金黄色的糖衣,晶莹剔透,宛如琥珀。 秦珂用筷子夹起的时候,能感觉到糖衣的酥脆,还能拉起长长的糖丝。 “哦,这是白水,糖丝蘸过凉水后便会定型变硬,尝起来更酥脆。这可是用西海送来的白糖做的。” 一听这个,陆幼卿便更感兴趣了,将那块红薯放入口中,糖衣瞬间化开,酥脆爽口,甜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接着是红薯的软糯,口感细腻,带着淡淡的薯香。 “确实不错。” 能让陆幼卿说出这话来,可见她甚是喜欢。 秦珂急忙又给她夹了几块,“既然喜欢,多吃一些,这个拔丝就要趁热吃,不然凉了以后便会硬了。” 说话间,下人将一直炖着的红烧鱼端了上来。 红烧鱼一端上桌,香气就扑鼻而来,鱼身裹着一层鲜亮的红油,散发出浓郁的酱香和鱼鲜。 陆幼卿本该闻到红烧鱼的醇香,可是不知怎地,鱼的味道窜入她的鼻尖,她竟然觉得那味道很是刺鼻。 秦珂只见她忽然脸色一变,眉头紧皱,嘴角微微下撇,她一手捂着嘴巴,试图平息那种不适感。 “怎么了?娘子。”秦珂急忙放下筷子,一脸担忧地瞧着她。 然而,陆幼卿只觉得鱼的腥味越来越浓烈,恶心感也愈发强烈,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这下子秦珂坐不住了,急忙凑上去,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弯着腰一脸关切地盯着她。 眉头都紧紧蹙了起来。 陆幼卿抬起头露出一个有些虚的笑容来,轻声道:“我没……呕……” 话还未说完便又控制不住觉得恶心,干呕了出来。 “韩七,快去请大夫!”秦珂扬声冲着屋外喊道,的声音带了几分急躁。 “别急,是鱼的腥味。”陆幼卿就着秦珂的手喝了口水,总算觉得好受了几分。 秦珂急忙唤人将这桌上的鱼都端下去,没有了鱼腥味的刺激,陆幼卿的状态也渐渐好了许多,不过面上的表情还是显着有些蔫蔫的。 秦珂小心搀扶着她往寝室走去。 陆幼卿坐在床榻上后,右手忽而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心中已经有所猜测,眼帘微微掀起,浅色的双眸仿佛闪着亮光,一眨不眨地与秦珂对视。 眼里蕴藏着复杂至极的情绪,似有千言万语。 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却又好像说了许多。 秦珂黝黑的瞳孔微微闪动着,他看懂了陆幼卿的意思,脑海中不住回想着娘子上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 “娘子,我们这是……” 虽然他们最近确实一直没有防护措施,但是这个孩子来得似乎太快了些。 陆幼卿莞尔一笑,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起来,道:“是与不是,等大夫来诊断后便能确定了。” 第136章 孕期两三事 等待大夫的间隙,秦珂烹了一壶蜜香茶,烹制的时候还放了点糖进去煮,最后还给了一小勺冻蜜,这样茶水盈着清甜的味道。 陆幼卿喝了一小杯蜜香茶,口中总算觉得不那般苦了,脸色也红润起来。 此时她已经半躺在床榻之上,而秦珂则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替她将鞋袜脱下,又将她的下半身塞进棉被里,细心地掖好被角,动作轻柔而细腻,生怕弄疼了她。 整个过程,陆幼卿都半靠在床头,眼神温柔似水,双手捧着青花瓷茶杯,嘴角微微上扬。 房间的气氛温馨而甜蜜,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郎君,大夫到了。”韩七敲响了房门。 秦珂急忙将人迎进来,韩七请来的苍梧城里最大医馆的大夫,都称其为容大夫,他年岁已高,头发花白,却是医术高超,在苍梧内名气很大。 韩七为他搬来木凳坐下,陆幼卿伸出皓腕,容大夫在上面铺上一条丝绸帕子,手指轻轻落在她腕上,屏气凝神。 半晌,容太医撤了手,拿起帕子,起身拱手道:“脉象少阴动甚,往来流利。指下圆滑,如珠走盘,此乃喜脉,老夫在此恭喜夫人了。” 秦珂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急忙上前两步问道:“大夫,不知我娘子需要注意些什么?” 容大夫提着医箱,闻言笑了笑回道:“夫人目前胎象稳固,无需用药,平日仔细即可。” 梨花见秦珂跟在容大夫身后问询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上前两步半蹲在床榻前,笑地牙齿都露了出来。 “恭喜大人了,大人刚刚都未吃多少饭菜,不如我让厨房去给大人熬些清淡些的粥吧?” 陆幼卿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可是……搭在腹部的手轻轻抚了抚,她如今有了身孕,即便是为了孩子,也该注意下,便冲着梨花点了点头。 秦珂难得亲自将大夫送至府门,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就差拿个小本本跟着记了。 容大夫还是第一次见妻子怀孕这般紧张的郎君,事无巨细,关心的神态丝毫不作假。 “大人就送到这里吧,若是夫人有何不适,可随时来医馆寻我。”容大夫背着医箱笑脸盈盈地拱手告辞。 秦珂再次返回寝室的时候,一脸傻笑,陆幼卿抬眼望去,见他一副傻兮兮的模样,勾起唇角冲着他招了招手。 等他靠近后便伸手去拉他的手,却摸到他满手的冷汗,陆幼卿有些忍俊不禁,笑道:“我很好,孩子也很好,你莫要紧张。” “我……我就是有些忐忑。”秦珂侧坐在床榻上对着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好好调整心态的,也会照顾好你,也照顾好宝宝。” “好。”陆幼卿露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眼中似有璀璨的星光。 此时梨花已经端着熬好的米粥进来,秦珂接过来捏着汤匙喂她。 “如今月份还小,与平常无异,你不必如此小心。” 陆幼卿话虽这般说,但是却也乖乖喝下秦珂喂过来的粥,她也晓得秦珂是如今乍一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太过紧张。 希望他能快些调整好心态,不然她怕是无法想象等她月份大了,秦珂是何种模样。 秦珂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孩子,心情自然忐忑紧张。 不过身为当事人的陆幼卿反而淡定地多,照常出门去工作,不过她已经尽量注意不熬夜加班。 她自从怀孕以后愈发嗜睡,早晨竟需要秦珂唤她才能醒来,她诊出有孕后没两日长公主便得到了消息,还特意唤她过去让她注意身体,若是无紧急事务可自行安排时间。 可是陆幼卿是一做事极其严谨且认真负责的人,依旧每日按时前往府衙办公,除却休沐,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对于一般人家而言,家中娘子怀孕自有婆母操持一应事宜,可是陆幼卿没有婆婆,秦珂更无岳母,家中无有长辈,他们只能自己摸索着来,还好秦珂前世见得多了,也算有些心得,不然怕是根本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在工作上秦珂无法替她分忧,便只能尽量在生活上照顾她,他如今宽衣解带的手法愈发熟练,每日清晨陆幼卿嗜睡时,都是他帮忙穿衣梳洗的。 秦珂前世便听闻有的女子怀孕后口味会大变,陆幼卿从前吃饭喜清淡,如今却是喜欢口味重一些的东西。 他作坊里生产出来的辣椒酱辣椒面等调料此时派上了用场,秦珂便变着花样给她做吃食。 怀孕后体温也会变高一些,她如今没有去年那般怕冷,但是出行时秦珂还是车接车送,生怕路上有什么闪失。 值得庆幸的是,陆幼卿怀孕前期的时候除了嗜睡贪口一些,并没有孕吐之类的反应,让秦珂总算安心不少。为此,他每日夜间都会趴在陆幼卿的小腹前,夸赞肚子里的宝宝知道疼娘亲,是个乖孩子。 这夜寒风呼啸,空气寒冷而宁静,一轮冷月高悬在天空,洒下清冷的光辉。 而屋内却是烛光笼罩,炭火烧得噼里啪啦,暖意浓浓。 秦珂穿着素白的寝衣跪坐在床榻上,耳朵贴在陆幼卿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如今已然一月份,她的小腹已经开始慢慢显怀。 “她还这般小,哪里能听得到。”陆幼卿早已习惯他的这副动作,纤细的手指揉了揉他的耳垂,嗔道。 秦珂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又拿起床边的书翻来上次看到的那页道:“那我还是给宝宝继续读书吧。” 这是他每晚睡前必做的事,冬季夜间黑得早,长夜漫漫,秦珂便将其当成消遣活动,美其名曰‘胎教’。 陆幼卿不太理解‘胎教’的具体意义,但是这些事她都随他去,只要他开心便好。 谁知秦珂刚刚念完一页,陆幼卿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秦珂顿住,只见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他们朝夕相处,秦珂早便熟悉理解她的细微表情,见状,便将手中书扔在一旁问道:“是又饿了吗?” 陆幼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第137章 酸辣粉 “想吃些什么?”秦珂嘴角噙着笑,眼睛明亮而清澈,眼底的温柔似是要淌出水来。 “想吃辣一些的。”陆幼卿也发觉了自己近期的口味变化很大,而且情绪也起伏不定。以前喜欢吃的东西现在提不起兴趣,反而对一些以前不怎么感兴趣的食物产生了浓厚的欲望。 她的心情也变得异常敏感,时而兴奋激动,时而低落抑郁。 在外面时还好,她能克制自己的脾气,操持自己的理智。可是一回到家放松下来以后,一点小事就能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可是无论什么时候,秦珂都无底线地包容着她,她夜间饿了,无论她想吃什么,秦珂都对她有求必应,从来没有不耐烦过。 就比如此刻,听到她想吃些辣的东西,秦珂便下榻穿鞋准备去小厨房给她做些吃的。 望着他的背影,陆幼卿垂下头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心头漾着无尽的安宁与幸福。 等待的功夫,陆幼卿索性也披着外套下床坐在饭桌旁托腮等着,刚刚秦珂说今日厨房弄出了新东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秦珂去的功夫不大,自从陆幼卿怀孕后,饭量见长,尤其夜间容易饿,厨房里便留人值守,而且东西白日早便做好了,他只需要下锅煮熟便好了。 “好香啊!” 陆幼卿直起身子好奇地望着秦珂端过来的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的香味,让人忍不住垂涎。 “这是什么?”陆幼卿望着桌上那碗红油油的面?姑且说是面,因为她从未见过这般透明的面条。 秦珂先拿湿帕子替她擦了擦手,又将筷子递给她,解释道:“这是酸辣粉,里面的粉是用红薯粉做出来的,快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今年种的二十亩红薯,秦珂除了给长公主府送去一些,自己留了几百斤,剩下的都是需要留种的,所以说秦珂手中都没有多少。 之前已经吃过一些,如今剩下的红薯都被秦珂磨成了红薯粉,红薯的分量很大,但是其中水分占比很大,一旦研磨成粉也就仅仅得了一小部分。 秦珂将磨成的红薯粉掺水熬成糊糊,然后挤成了条状,做出来的粉都不够分给别人吃,秦珂想着若是陆幼卿喜欢,那么这些粉便全都给她留着。 今年先凑合,等明年红薯成熟便不必担心不够吃了。 秦珂在前世的时候便自己做过酸辣粉,酸辣粉的灵魂便是料汁,秘制粉料秦珂实验琢磨了许久才终于做出来,再加上色泽鲜亮的油泼辣子,这就是酸辣粉的精髓所在。 然后舀一勺熬煮出香味的骨头汤,鲜味碰撞上特制底料的香辣,连同酸香味俱全的陈醋,简直是极致的美味。 秦珂还在里面加上了一些豆芽,海带和花生仁作为辅料。 陆幼卿闻着酸辣粉散发的香味,已经忍不住了,接过秦珂递过来的筷子便夹起一根粉送进嘴中,口腔中瞬间充满酸辣汤中的醋酸味和辣椒带来的辣味,刺激着她的味蕾。 而粉晶莹剔透,口感软糯嫩滑,让她忍不住继续品尝。 明明是寒冬腊月,陆幼卿却吃的额头冒出了细微的汗,秦珂一脸笑意地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好了,剩下的吃不了了。”陆幼卿吃了一会便住了筷,她虽经常容易饿,但是饭量却还是不太大,更何况傍晚刚刚用过了晚餐。 因为刚刚吃过辣,她的嘴唇比平时更为红润饱满。 秦珂轻车熟路地接过她手中的筷子,替她解决剩下的酸辣粉,这已经是他们之间的常事,有时候陆幼卿晚上饿了想吃夜宵,吃不了的东西秦珂便会帮忙解决。 别说,秦珂尝了一口,觉得味道真的不错,若不是他已经用过晚餐了,真的能最少吃两碗,甚至最后他还将汤都喝光了。 “噗嗤—瞧瞧你吃的。”陆幼卿看着秦珂红扑扑的嘴唇,笑了出来。 秦珂接过她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端来一些漱口水,问道:“觉得味道怎么样?” “嗯,很喜欢,又酸又辣的,我现在的胃口变得好奇怪。”陆幼卿吐出漱口水,忍不住感慨道。 “没事,这是怀孕的正常反应,若是喜欢,等下次想吃再给你做。” 两人再次上了榻,秦珂将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抱着她,道:“我已经联系好了稳婆,等生产的前一个月便提前接进府里来。” “才三个多月,不必这般着急的。”陆幼卿阖上眸,懒懒地躺在他怀里。 “提前早做打算更安心一些。”秦珂说完便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呼吸也变得匀称,明显是进入了梦乡。 陆幼卿最近嗜睡,经常聊着聊着天便睡着了,秦珂已经见怪不怪,轻手轻脚地替他她掖了掖被角,也合上了眼。 次日,长公主一大早便派人来唤他们两人去府中议事。 寒冬腊月,寒风凛冽,秦珂替陆幼卿系好披风后才牵着她出门,等他们到的时候发觉萧安翊等人都已经在议事厅内等候,看来今日是有大事要说。 “坐吧。”晋阳知晓她是孕妇,见到陆幼卿都未让她行礼,直接赐座。 见人都到齐以后,晋阳才将手中的两份折子传下来,沉声道:“这是昨夜到的,你们都看看吧。” 晋阳一脸凝重深邃,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也透着几分沉重。秦珂一眼就猜出她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折子里到底是什么事? 折子从她的右手边开始往下传阅,过了好一会才传到秦珂手中。 秦珂好奇地接过陆幼卿传过来的折子,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他低头仔细阅读起来,其中字比较少的那份原来是皇帝给长公主的诏书,命她年前进京。 秦珂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另一份折子则是快马加鞭送到凉州的,里面确实没什么好消息,上面详细描述了益州地区遭受雪灾的情况。 由于大雪纷飞,气温骤降,导致大量房屋倒塌,百姓们流离失所,生活陷入困境。许多人失去了家园和亲人,生存面临严重威胁。 第138章 益州雪灾 ‘益州大雪六昼夜方止,害苗稼,苦寒,人多冻死,路有僵尸,江、溪鱼皆冻死。’ 秦珂只能看到奏折上的寥寥几句话,而实际上的益州形势比想象中的严峻。 益州从半个月前便开始下雪,大雪如鹅毛般倾泻,天地一片苍茫,寒风凛冽,呼啸着穿过街巷。房屋被积雪压得摇摇欲坠,树枝不堪重负,不时传来断裂的声音。 街道上行人稀少,人们只能裹着厚厚却并不怎么保暖的棉衣,步履艰难地前行;但大多数更选择窝在家中,没有炭火,便只能把稻草当做被衾取暖,冻的瑟瑟发抖。 大雪封锁了道路,导致交通瘫痪,商队和旅人都被困在途中,食物和物资短缺。 就连田野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庄稼冻死,农民们只能望着雪地,忧心忡忡。不光人类,即便是牲畜也在严寒中瑟瑟发抖,许多动物冻死或者饿死。百姓的生活陷入困境,贫困和饥饿笼罩着整个城市。 即便官府紧急动员,组织力量救援,但面对如此严重的雪灾,州内粮食存粮也是杯水车薪,更何况益州刺史平日横征暴敛,将私藏归于少府,专供皇家享用,使财富成为官府专用。 如今百姓流离失所,益州刺史却不知抚恤,仅仅是在城里施粥,粥中米粒稀少根本不能顶饱。 饥肠辘辘难以温饱自然没法抵抗寒冷,大人还好,很多孩子根本都受不了只能嗷嗷大哭。 “今日这粥还不如昨日稠密呢,照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我家小幺今日都没力气哭了。” “唉,家里能保暖的衣服都穿上了,可是根本不顶用,我家昨日的墙都塌了。” “哎,你们瞧见没,昨日夜里刺史府里拉进去好多木炭,府里的下人都说那都是些好炭,烧起来肯定暖和极了!”一个男人满脸羡慕,手中不断地尝试将眼前的柴火点燃。 可是大雪过后地面都被雪所覆盖,树枝潮湿,哪里那么好点燃呢。 “这么冷的天,谁不想生个火烤一烤啊,可是咱们普通人家哪有那个条件啊,别说炭火了,就连柴禾都不好找。”另一个男人附和道。 “是啊,而且现在连吃的都快没有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人恐怕都要饿死冻死了。”有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变好,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熬了。”众人纷纷叹气摇头。 忽然一个中年男子捧着一碗粥凑了过来,碗的边缘被磕了几个角,显着破破烂烂的,他蹲在几人身边探头探脑道:“听说只有咱们这里下大雪,其他地区都还好,我瞧这益州刺史根本不打算管咱们,我这就打算去投奔亲戚去了。” “现在雪天封路,也不好走啊!你打算去哪啊?”旁边的人有些好奇。 此人喝了一口热粥,舒缓地吐了口气,回道:“雪已经停了,路上慢些走还是可以的,我有亲戚在凉州,打算去那过冬。” “凉州?都说凉州贫瘠,那里估计也不好过吧?”他们这里确实距离凉州不太远,可是一直以来凉州都是贫穷的代表。 “嘿,你们不知道吧,凉州现在是长公主坐镇,我几个月前曾经跟着掌柜去那里进货,现如今凉州可是大变样了。”旁边一个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加入了进来,跟他们描述在凉州的所见所闻。 这番话犹如平静湖面上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引得人们心中蠢蠢欲动。然而,多数人仅停留在幻想阶段,毕竟前往凉州便意味着要离开故土,背井离乡,更何况他们并无亲友可投靠,若非迫不得已,谁会舍得抛下自家产业? 但对于那些家中遭受雪灾重创、房屋倒塌一无所有的家庭来说,他们反倒更容易做出决断。横竖留在此地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大胆一试,前往他乡闯荡一番。 况且,长公主在民间素有贤名,说不定真有一线生机呢! 这仅仅是益州城中的一个缩影,实际上,乡村地区的情况更为艰难。 …… 凉州长公主府议事厅内。 晋阳见几人已经传阅完折子后,抿了抿唇开口道:“本宫已向父皇告罪,言说本宫身体不适,另派人进京纳贡,此事先且搁置一边。” 在座几人都知晓此事并未结束,就连政治嗅觉迟钝的秦珂都能知晓长公主推辞了陛下的旨意,怕是会惹得圣心不悦。 陆幼卿同顾澜溪等人却是想得更深些,长公主就封凉州才不过一年,按理说不该今年就宣她回京,说到底其实还是为了赐婚之事。 长公主拒绝回京,便是再打陛下的脸。而且陛下已经认定的事情绝不可能更改,换言之,无论长公主回不回京,赐婚的旨意都会下来。 届时长公主又会如何应对呢? 几个人思绪复杂,也姑且只能按下,继续听殿下吩咐。 “益州雪灾本不该这般严重,若是一开始官府便救助灾民,开仓放粮,灾情一开始便可控制住。”晋阳的语气带着几分寒意,明显对益州刺史不作为甚是不满。 “益州大雪导致庄稼受损,如今受灾面积愈发扩大。” 陆幼卿抿了抿唇,试探道:“殿下可是担心益州灾情影响到凉州?” 毕竟益州与凉州毗邻,灾民很可能流窜到凉州来。 “没错,”晋阳点了点头,她虽然想救助益州灾民,可是如今她亦是有心无力,而且如今灾情愈发严重,估计朝廷已然得到消息,用不了多久便会派遣官员前往赈灾。 “安翊,近期城门守卫需多加小心,若是真有灾民过来,”晋阳说到这里将视线移到陆幼卿身上,吩咐道:“你需要好生安置,尽快拿出一套方案过来。” “是,殿下。” 陆幼卿微微一怔,急忙起身同萧安翊拱手领命。 她们都知晓这是关乎凉州内部安稳的大事,切不可让益州灾情蔓延到凉州境内。 等几人商讨完毕各自告辞后,顾澜溪忧心忡忡地望向了晋阳。 第139章 赐婚圣旨 “你真的决定不奉旨回京?” 顾澜溪的眉头紧蹙没有松懈,眼尾微微泛红,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 晋阳一把攥住她的手,尔后稍稍用力,将她拉进怀里,沉声安慰道:“莫怕,父皇反正早便看我不惯,此番虽然惹恼他,但是我有分寸,他虽生气,却还不会翻脸,别忘记我去年刚刚打下胜仗,他如今罚我,岂不是卸磨杀驴。” 那会平白寒了功臣的心,她被赐封凉州已然惹得许多人不满,再行处置她,朝中那些武将都会看不过去。 “即便你不回去,也改变不了他赐婚的决心。”顾澜溪轻轻侧头靠在晋阳的肩膀上,声音有些苍白,纤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眼底的情绪,透露出几分柔弱来。 晋阳眸色暗了暗,侧头缓缓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尝试着尽量安抚她不安的心,道:“早些年在京城我也并非一事无成,暗探、内应,我都留有后手,至于那赐婚的人选,我已知晓,你莫担忧。” 她早便探听得父皇心中的人选,驸马人选既不是太子阵营,亦不是老五老七的人,看来父皇心中虽然听取了他们的建议,却也防范着他们。 不过一个落魄寒门刚刚考中进士的嫡次子,晋阳随即在此人身边安插了人手,想要踏着她的身份往上爬,振兴家族,那便看看他能否真的承担后果。 晋阳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无论此人无不无辜,但是既然入了这权势之争,便早就该知晓其中风险。她安排人手在他的日常饮食中下了毒,毒的分量不大,至多让他身体虚弱。 毕竟现在不是要他命的时候,他死了,还有别人,到时候别人可能没有他这么好控制了。 赐婚的旨意下来了,但婚礼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筹备,还要礼部确定一个黄道吉日,总而言之那也是明年亦或是后年的事情了。 到那时候,他是身败名裂,还是暴毙而亡,皆在晋阳一念之间。 晋阳右手揽着顾澜溪的腰肢,面容冰冷侧头望着窗外,眸如点漆,黑沉沉的照不进光,叫人难以琢磨。 直到顾澜溪在她怀中轻微地动了动。 她面上的冷意霎时散去,仿佛冰川融化,眼神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嘴角微微上扬,又凑过去吻了吻顾澜溪的发顶。 那些事情,她都会处理好,绝不会让澜溪受任何委屈。 正午时分,阳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房间里,形成了一片片明亮而温暖的光斑,笼罩在两人相依偎的身影之上, …… 正如她们所料,晋阳的告罪折子递到陛下手中之时,景帝果然震怒,大发雷霆,将手中的奏疏扔到了地下。 柔妃此时正巧笑嫣然地跟着太监总管踏入御书房,见此情景怔了一怔。 片刻后才又重新露出柔顺的笑容缓步走过去,弯腰将扔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柔声道:“太医前阵不是说让陛下平心静气好好修养吗?陛下又何故生这般大的气?” 说罢,将奏折重新折好放在案桌上,又接过婢女端着的羹汤放在景帝面前,温声哄道:“这是臣妾刚刚熬的晚膳呢,对陛下的身体大有益处。” 柔妃容貌艳丽,妩媚多姿,且善解人意,正是颇受景帝宠爱,如今的后宫新宠。 景帝自看见柔妃进来面上怒气便消了许多,如今听她这般柔声蜜语,更是心情好了大半,不过听闻她此言,还是冷哼道:“还不是晋阳那孩子,孤本好意想给晋阳指一门婚事,谁知她竟全盘不理解孤的苦心,竟然只是送上一门告罪折子言说身体不适,难以奔波劳累拒了孤的旨意。” 柔妃端起晚膳,用汤匙盛了一勺后轻轻吹了吹,差不多温度适宜正好入口的时候才送至景帝唇边。 “臣妾听闻晋阳长公主去年好似大病了一场,许是身体真的有恙,不然她怎会忤逆陛下的旨意呢。”柔妃漫不经心地提起。 景帝咽下药膳,听闻此言,拧起的眉头舒缓了些。 确实,晋阳去年战胜回京时在城门口遭遇刺杀,身受重伤,足足在府中养了好几个月才好,他派去的太医也言说晋阳伤势颇重,伤了肺腑,恐怕是以后再难行军打仗。 更何况,想起那场刺杀的幕后主使,以及凉州贫苦,怕是不是养身体的好地方,景帝的心中便有些发虚。 原本萦绕在胸口的那些怒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彭’的一下就破灭了。 柔妃最擅长察言观色,不然也不会得宠这般久,她自然能够瞧出景帝沉思的面容下掩着的那些心虚,再次盛了一勺羹递过去。 景帝心不在焉地喝了。 柔妃在他所注意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讥俏的笑来,不过转瞬即逝。 喝了半碗以后,景帝摆了摆手,沉声道:“也罢,不过晋阳的年岁确实不小了,不能再耽误下去。裴家那个嫡次子今年考中了进士,孤看了,颇有几分才华,配晋阳虽然门第低了些,但是仪表堂堂,而且也没有什么不良癖好,这门亲事倒也般配。” “陛下既然说了好,那自然便是般配的,想来长公主定能明白陛下的苦心。”柔妃伸手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背。 而至于陛下心中具体如何想的,谁又能猜不到呢。不过是不想让长公主同世家联姻,壮大自己的权势,这才从寒门士子中选了一个。 这也是他虽然恼怒晋阳不识好歹却不敢怎么处置她的原因,他去年苛待晋阳之举满朝文武皆能看出,不好太过火。 “德宣,研墨!” 一直候在下面的德公公急忙上前研磨。 柔妃眼角瞥见他一笔一画写下赐婚的圣旨,隐蔽处蜷着的手指搓了搓衣摆,直到景帝将圣旨写完以后才又重新笑着挽上景帝的胳膊,娇声道:“听闻陛下前几日得了南海送来的红珊瑚,甚是壮观,臣妾还从未见过呢。” 景帝被她这么一挽,内心十分愉悦,笑道:“这有何难!爱妃想看,孤这就叫人搬来给你看!” 第140章 以工代赈 果真如长公主所料,益州的灾情确实已经蔓延到了凉州,慢慢开始隔三差五便有灾民抵达凉州境内。 陆幼卿为防止有人趁机闹事,每一个进入凉州的灾民都必须登记在册,不过来凉州的灾民并不太多,不然对凉州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 她专门划了一块地方给灾民们安置,房子不够,便搭帐篷,虽然帐篷不太能保暖,但是棉衣炭火管够,也能过的下去。 当然长此以往只依靠府衙救济是不行的,在陆幼卿拟赈灾方案的时候,秦珂来书房给她送水果正巧瞧见,便建议到不妨试试‘以工代赈’。 陆幼卿还从未听说过‘以工代赈’,当即起了好奇心。 “就是通过组织灾民参与公共工程建设,提供临时工作机会,以此来换取粮食炭火之类的,这样既解决了灾民的生计问题,也能加快了工程的进度。”秦珂将西瓜汁放在陆幼卿面前,解释道。 这西瓜是暑夏的时候秦珂放进空间里保存的,仅仅只有他自己知晓。 如今陆幼卿怀孕,秦珂为了给她补充营养,换着花样给她做美食。但是他空间里存着的东西却又不能被外人知晓,故而秦珂只能自己偷偷拿出来。 “以工代赈……”陆幼卿则是低声呢喃着这个词,脑海中不断思索这种方案的可实施途径。 “我也仅仅是以前听说过这么个词,其他的便不太了解了。”秦珂摊了摊手,他所了解的也就这么多了,再多也就不知道了。 秦珂曾经向她交过底,虽然重生之事并没有说,但是陆幼卿何其聪明,早便有所猜测,因此对他生而知晓许多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已经习惯。 “这个方案确实可行,我需要再更改一下。”陆幼卿说着便将刚刚写的东西扔到一旁,准备重新写一份。 看出来了,自家娘子是个工作狂。 秦珂无奈地叹了口气,还好有他时刻盯着,想当初他们还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时候,陆幼卿抄书赚外快的时候,若不是有秦珂监督,她怕是常常抄到月上柳梢头才罢休。 径直将陆幼卿手中的笔抽走,叹道:“你都坐在这里一下午了,先行歇歇吧。” 陆幼卿也不反驳,她知道反驳抗议了也没用。自从怀孕后秦珂在这方面管她管得可谓是严苛。 身子轻轻往后,依靠在椅背上,感受着柔软的触感,抿了口清爽酸甜的西瓜汁,问道:“你最近不是正在琢磨开店铺的事情吗?进行地怎么样了?” 陆幼卿的座椅上都被秦珂铺上了一层柔软而细腻的皮毛,皮毛的质地非常柔软,轻轻一摸就能感受到它的柔顺和光滑。 不光是座椅,寝室的地面上秦珂也铺了,生怕陆幼卿不小心摔倒。 这其中的许多皮毛是前一阵长公主去打猎时猎到的,陆幼卿因为怀孕并没有一同前往,但是长公主亦是赏了许多猎物给她。 “已经买好了店铺,雷中正盯着装修呢。” 以前那么喜欢躲懒的一个人,如今知晓有了孩子反而开始奋发上进了。 想到这里陆幼卿便觉好笑,秦珂每晚睡前都心心念念着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女儿,女儿还未出生,他便惦记着给女儿攒家产,开始又折腾什么化妆品要开店铺。 陆幼卿喝了些西瓜汁后跟着秦珂去庭院中溜了几圈,外面天寒地冻数九严冬,庭院中的红梅已经吐出纤细的花蕊,火红的花瓣密密层层地依偎着枝干,朵朵嫣红,情意绵绵。 有的遮遮掩掩的开放着,有的大方地挺立枝头,还有的饱胀地似乎要裂开。 陆幼卿披着赤红色的披风,三千青丝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素手轻轻拂过点点红梅,将梅花放在鼻尖轻嗅,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秦珂觉得她这一笑使得天地都为之失色,再也没有比这更为让他动心的画面。 花下美人,巧笑嫣然。 秦珂揽着她在庭院中转了两圈才带着她回屋,秦珂前世便听说孕妇只顾休息也不好,要搭配适当的运动分娩的时候才顺利。 故而他每日都抽出时间陪陆幼卿在院中漫步。 一进屋,一股暖洋洋的热气就扑面而来,让人感到格外舒适。 炭火的红色光芒映照着四周,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氛围,驱散了一切的寒冷和疲惫,让人仿佛沉浸在温暖的怀抱中。 陆幼卿则是继续写刚刚的赈灾方案,有了秦珂的提醒,再加之她刚刚在外面散步的时候脑海中便有了思路。 此刻下笔如有神,不消片刻,便已经写完。 …… 次日的苍梧城公告栏处围满了人。 为防止许多人不识字,公告栏处还专门配备了人负责宣告公告栏上的内容,负责解答百姓的疑问。 “大人,这个要去修路是什么意思啊?” 站在公告前负责解答的人则回道:“这是衙门专门针对灾民出的政策,男人们可以选择帮助衙门修路,女人可以选择做些手工活,有意向的可以来此登记。根据做工的多少计分,以后都是根据计分来发薪水。” 听到他的解释以后,围着的众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地议论。 “你觉得怎么样啊?好像听起来不错。” “哎,那旁边好像还有一张公告哎,上面说了不同的工作的薪水,看起来待遇不错。”其中一个人指着旁边的一张公告说道。 “就是啊,即便是做女工的薪水也很可观。”其中一个上了些年岁的妇女兴奋道。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也能够获得同男子们相差不多的薪水,要知道这在其他地方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真不愧是长公主殿下管辖的封地啊。 他们背井离乡来到凉州,没想到这里不光免费为他们提供住处粮食,还给他们提供工作,而益州刺史却对他们不管不问。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从远处走来一支军队,此队仅有五六个人,为首的却是一名女子,穿着银色的铠甲,束着高马尾,身量高挑,甚至比许多男子都要高。 第141章 合一 没错,带队之人正是李南乔。 围观的百姓只见来人同样在告示栏上贴了一份公告。 “什么兵……公告”有一个上过几年私塾的半大男子伸着手指头一字一顿念道。 虽然他不认识上面的第一个字,但是其他人也推测出了他没有念出来的第一个字是什么。 “军爷,这是要招兵吗!”人群中,有人发出疑问。 被称为军爷的李南乔明显很不习惯这么个称呼,但是现在也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面对百姓们的好奇心,李南乔单手扶在配刀上,扬声解释道:“没错,不过此次军队招兵仅招女子,年龄在十五到二十岁之间的未婚女子皆可报名参加。” “什么?!招女子?” “我没听错吧,还从未听说到女子能够当兵的先例。”说话的这人刚刚说完便反应过来有些不对,有些胆怯地望了李南乔一眼。 “是啊,女人能打仗吗?那么危险!谁会让自家闺女去参军啊?去参军了哪里还找得到婆家。” “可是,上面说当兵的待遇可比做工优渥多了,不光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薪水可领。” 富贵险中求,有人质疑,自然也有人动心。 “说得也是,若是走投无路,饭都吃不饱了,还管它什么嫁人不嫁人的。” 人群后面有穿着破烂的女孩听到众人的议论,默默垂下头。 她是跟随着父母从益州逃过来的,家中房屋被积雪压垮,粮食也所剩无几,连取暖的柴火都没有。 家中稍微新一些能保暖的衣服都给了弟弟,而她只有破烂的单衣可以穿,如今身上这件棉衣还是到了凉州后,府衙免费发给她的。 如今家中没有生活来源,若是想在凉州安家立命何其艰难,即便在此安家了,家中一切也都是弟弟的,这一点在路上逃荒的时候她便已经见识到了。 家中仅剩的粮食都先挤着弟弟来,若不是她凭借着一口气,怕是根本走不到这里来。 家人不能完全依靠,也许她是时候为自己寻一条后路,也许当兵是一条不错的选择,既能够吃饱,又能够有地方住,不至于流离失所。 像她这般命运的人不仅仅是她一个,她不过是万千悲苦命女子中的一个,这只是公告出来后呈现的某一个缩影。 李南乔在来之前就听萧将军嘱托过,这是本朝,甚至自古以来首例招聘女子入军队,定然会引起百姓的非议与质疑。 而且进程也不会太顺利,让李南乔做好心理准备。 萧安翊当初自从听秦珂提起组建女子军队后便将此事放在了心上,暗暗思考良久,才将其理顺写成奏疏呈给长公主殿下。 殿下将她召去秘密商议良久,同意了她的提议,却叮嘱她要在合适的时机再行实施。 这便是萧安翊选择的合适的时机,她特意查看过城门口登记的灾门入境的档案,其中有许多孤儿寡母,适宜参军年龄的女孩有许多,流浪在外吃不饱穿不暖的灾民,只要给他们一条活路,无论是什么她们都会去做。 当然她也没有想一口吃个胖子,做为大燕朝的第一支女子军队,能够招多少算多少,而且她是特意派李南乔去做这件事的。 就是为了让别人看到,身为女子也能放兵,有李南乔作为例子,定然能给许多心有犹疑的女子一些信心。 李南乔听着人群中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高声道:“若是有想法的,可以去城里的西南角处报名,我在那里等着你们。” 说罢便带着人走了。 …… 秦珂原本是想去看看城里的以工代赈之法实施地怎么样。 仅仅是靠府衙接济并不是长久之策,为了给灾民们在绝境中提供一条生路,不光是府衙,顾家商铺也提供了许多工作。 有意向的灾民根据指引来到安置点,报名登记后,便被分派了帐篷,帐篷里有火盆,有炊饼,有陶碗陶瓮,然后根据不同工作分发不同的任务。 秦珂跟着陆幼卿去视察的时候发现,来凉州的灾民居然比前几天多了不少,原本搭建的临时帐篷居然已经满满当当。 一开始来凉州的只是寥寥几人,主要是听闻凉州百姓如今的生活条件愈发好了,便来此投奔亲戚。 后来益州灾情形势却完全没有好转,商人趁着灾情发灾难财,面对价格日益高涨的粮食与炭火,平民根本承担不起,益州刺史却根本不闻不问。 吃完了家中的存粮,他们就只能吃树根,后来实在活不下去了,听闻凉州那里有活路,便跟着人群一波一波地来了凉州。 原本只想着能活便好,没想到到了凉州以后,他们能够住进暖和的帐篷。 而且府衙还会给他们安排活计,发工钱,做得越多,工钱得到的便越多。 有了钱,他们就能买被褥衣服,也能买各种粮食,官府规定任何商铺不允许肆意加价,给他们制定了价格标准,维持基本的衣食住行没有问题。更甚至如果想在凉州安家,去府衙报备后,他们也会帮着你找合适的村落安家。 做工不拘泥于男女老少,若是擅长做针线活计的,就到针线活计区去接针线活,即便是孩童,也可以做些简单的活计赚钱。 他们见到能够在这里活的不错,便传消息给附近的乡亲,于是来此地的灾民便越来越多。 “如今看着已经走上正轨了,过段时间天气慢慢暖和起来就结束了。”秦珂跟在陆幼卿旁边,掀开帐篷看着里面各自忙着做工的百姓。 陆幼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提的这个建议很好,不然对于苍梧城的粮库是个不小的负担。” “别,我只是提了个词而已。”秦珂摆了摆手,“具体的方案是你定的,实施也是下边的人做的。” 陆幼卿知晓他不想揽这功劳,也便没说什么。 他们一路走来路上碰到的人见到陆幼卿都是一脸感激又恭敬地冲她行礼,连带着秦珂都跟着享受了这种待遇。 “可以啊,娘子,你现在可颇受百姓爱戴。”秦珂轻轻碰了碰陆幼卿的肩膀,笑着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陆幼卿此时冲着旁边值守的官差轻轻颔首,此时到秦珂的戏语,依旧是淡定如初,轻声道:“对于百姓而言,谁给他们好的生活,他们便爱戴谁,严格来说,他们很简单。” 秦珂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他曾经也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民百姓,那些上层阶级的斗争他也根本不关心,只在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很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他曾经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踏上层阶级,能够主宰他们的命运。 跟着陆幼卿整体巡视一圈后,两人便准备打道回府。 “娘子,我们回去吧。”秦珂温柔地牵着身边的女子说道。 陆幼卿点了点头,她如今越来越显怀,穿着的衣物也都是些宽松的,走路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一些,以免磕着碰着伤到孩子,故而两人走得很慢。 “哎,娘子你瞧,那不是南乔吗?”秦珂他们两人走到西南角的时候,远远瞧见了李南乔的身影。 谁让她在一群人中最高,最是扎眼。 陆幼卿顺着秦珂的指引瞧见了围在那里的一群人。 “走吧,我们去瞧瞧。” 两人走近后只见她身旁围着几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子,根据她们身上所穿的衣物,很明显是从益州来到这里的灾民。 府衙们给灾民发放的棉衣是统一制作的样式,非常明显。 “娘子,郎君。” 李南乔也瞧见了走来的几人,急忙让旁边的人接手她的事,急走两步。 “这是……征兵处?”陆幼卿看见了桌子旁边立着的旗帜。 “嗯。”李南乔点了点头。 陆幼卿此前也听说了长公主要组建女子军队的事情,不过她并没有太过关注,毕竟这是属于军方的事情,而且如今她有孕,也没有精力关注这么多事情。 “那报名的情况怎么样?人多吗?”秦珂倒是有些好奇,即便是在现代选择当兵的女子也不是很多,不知道古代是什么样子的。 李南乔闻言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扭头望了一眼报名处那里,摇了摇头低声道:“情况并不太好,来报名的人很少,根据队里前辈的说法,相比以前招兵的情况,今年只能用惨淡来形容。” 秦珂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成想她如今穿着坚硬的铠甲,摸起来又冷又硬。 “你也别气馁,组建女子军队本就是开天辟地第一次,挑战世俗,一时间百姓肯定不能接受。” 陆幼卿也跟着补充道:“而且凉州百姓如今生活富足,若不是迫不得已,很少会让女儿参军的。” “是这样没错,所以目前来报名的人大多数是益州来的灾民。”李南乔沉声道,这本就是萧安翊选择在此时机招兵的原因。 通常情况下,只有当战争来临时,大多数普通百姓才会被迫无奈地选择投身军队,以保卫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然而若是这样的话,李南乔宁愿永远无法招募到足够的士兵,也不愿看到这些无辜的人们被迫卷入战争的旋涡。 “慢慢来吧。”秦珂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几人闲聊了一会,见李南乔有正事,秦珂两人也没多留。 …… 而此时的长公主府迎来了京城来使。 一名太监手捧着金色的圣旨卷轴,面容严肃地站在台阶之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敬畏。 缓缓地展开圣旨,他的声音清晰而洪亮,响彻整个府邸:“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孤之长女晋阳,娴熟大方、身份贵重、品貌出众,今裴家次子年已弱冠,品行端正,适婚娶之时,与晋阳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其尚晋阳长公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晋阳跪地,低头聆听着圣旨的内容,听着太监的声音在府中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甸甸的份量,像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垂在膝盖处的手紧紧攥起,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着,手背和手指间露出了一道道青筋。 宣读完毕后,太监将圣旨卷起,见长公主一直没有动静,轻声提醒道:“长公主殿下,请接旨吧。” 晋阳终于缓缓起身伸出手接过了圣旨,无论她的心中是如何狂风暴雨,但是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太监看着长公主接过圣旨,注意到她的双眸漆黑如墨,阴沉沉地,一眼望去只觉深不见底,根本无法揣度她的情绪。 “本宫明白了,多谢公公。”长公主的声音低沉而平静,目光冷漠如冰,在她的眼底,似乎有无数的情绪正在汹涌澎湃,像是一场即将爆发的火山。 侍书自然能够看出殿下的情绪不好,急忙引着太监下去休息。 “父皇,这条路,是你逼儿臣走的。”她抬起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低声呢喃着,仿佛被一层灰色的薄纱所笼罩,阳光透过云层,显得暗淡而无力,给人以一种压抑之感。 正如晋阳此时的心情一般。 送走传旨太监以后,长公主府中众人行事都格外小心翼翼,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殿下的心情格外不好,生怕撞到枪口上。 沐浴过后的顾澜溪踏进寝室,晋阳便抬起头笑道:“你洗好啦?” 顾澜溪却是笑不起来,主动坐在她旁边依偎在她怀中,伸手抚了抚她的唇角:“不想笑的话就不要笑了,很难看。”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心疼。 晋阳脸上原本上扬的嘴角缓缓落下,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神复杂,让人难以捉摸。 “以后在我面前,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顾澜溪故作生气地扯了扯她的脸颊。 晋阳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动作,等感觉到脸上手的动作轻了以后,才抬手将拉下握在手中轻轻揉捏着。 (今日懒得分章了,是两章合到一起的。) 第142章 夜话 “抱歉。” 顾澜溪闻言却是横了她一眼,嗔道:“你是为什么而道歉?” 晋阳听出她的语气中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反而带着浓浓的心疼之感。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一直这样故作坚强,你在外是威严赫赫的长公主,但是在我面前,我希望你只是你,能够暂时放松下来,不必始终紧绷着神经。想笑便笑,不想笑便不笑。” 果然,下一秒,顾澜溪伸出手抚摸着晋阳的脸,手指不住地摩挲着她柔嫩光滑的皮肤,动作又轻又柔。 她确实是在心疼她,晋阳自幼失母,那个高高在上的景帝连带着不喜,可以说她自小都没体验过亲人的关爱,在严苛的宫廷礼教中长大,她从小便学会了虚与委蛇,学会了伪装。 她天赋异禀,成长地惊才绝艳,一直到她成为大燕朝威名赫赫的长公主殿下,谁也不知晓她背地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 只在遇到顾澜溪以后,她才算终于体会到寻常人生活该有的温馨与关爱。 可是她习惯了所有的事情自己扛,也习惯了将所有的苦楚默默往肚子里咽,她习惯了,可是顾澜溪看她这样,却无比心疼。 她希望晋阳也能适当地依靠她,也许她没有那么强大,无法保护她,可是她希望她哪怕能够适当地放松一下也好。 而听到顾澜溪充满柔情的话语以后,晋阳罕见地沉默了许久。 烛光辉映,橘黄色的火焰在寂静的房间内轻微摇曳着。 顾澜溪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知晓晋阳握着自己的手紧了又紧,而后突然松懈开来。 与此同时,她的胸口也松缓开来,顾澜溪听到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 “我确实感觉很复杂,这本该是早就知晓的事情,我也早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接到他的圣旨的时候,原来我还是会觉得怅然。”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景帝。 即便她自认为同景帝并无什么亲情,也早就断绝了对他的期待,可是真到实际,她既怅然,痛惜,又恨他。 种种情绪夹杂在其中,使得她心中百味杂陈,复杂至极。 顾澜溪知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她只是默默地抱住了她,给予她温暖的怀抱,让她知晓,她并不是一个人。 她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晋阳如何察觉不出来顾澜溪的心意,就在她温软的怀抱中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容,如同冰川融化,万物复苏,原本隐在她眼底的沉寂也随之悄然散去。 “我虽不曾抱怨命运不公,但是……”晋阳说到这里顿了顿,转而笑道:“遇见你,便是我最幸运的事情,命运不曾亏待我,若是前二十年的孤寂是为了遇见你,我觉得很值得。” 顾澜溪见她心情恢复了高涨,也轻松起来,捏了捏她的耳垂,夸赞道:“这样很好,继续保持!”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聊着聊着便都相对着侧躺在床上。 晋阳闭上眼睛,清嗅着眼前人身上传来的淡香,轻声道:“你今天身上的香味和以往不太一样。” 对于顾澜溪身上的味道,晋阳可谓是最熟悉之人,以往她身上虽然也常带着淡淡的清香,但是从未像今日这般浓郁过。 “是秦珂前两日送来的护手霜和面霜,他在苍梧开了家店铺,准备也在其他地方开分店,来向我请教。”顾澜溪也闭上了眼睛淡淡回道。 晋阳再次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香味细腻而悠长,仿佛是由无数细腻的香调编织而,它既有清新果香,又有玫瑰的馥郁花香,还有一丝淡淡的香草味,相互交融,层次丰富。 “这个香味很配你。” 顾澜溪睁开眼睛,眉眼弯了弯,道:“他研究出来的东西确实很好用,听管事说他这护肤品一出面,就被当地的贵妇一扫而空,还好我顾家的主营业务不是这方面,不然就被他把生意都抢走了。” “他最近倒是一反常态。” 顾澜溪轻笑出声,解释道:“用他的话说就是,他可以不在意家产多少,可是如今有了女儿,总要为女儿多攒些家产。” 晋阳闻言也噗嗤一声笑出来:“孩子还未出生,他便知晓是个女儿了。” “听陆幼卿说,他可心心念念着想要个宝贝女儿,就差烧香拜佛了。” “他倒是与众不同。”晋阳感叹道,若是普通人,估计都更会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 “其实……”顾澜溪垂下眉眼,视线落在寝衣的边角,声音又降了下去:“你有没有想过孩子的问题?” 自从陆幼卿怀孕的时候,这个想法便落在了顾澜溪的心中,她和晋阳在一起,那便意味着永远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晋阳何其聪明,听她这般一说,自然能够猜到顾澜溪心中在想些什么,将她揽进怀里:“说到孩子的问题,也该是我说对不起,不然你早便能够过普通人的日子,能够有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辛苦,步步惊险。” 而且未来生死难料。 “好了,我们谁都不许再说这样的话。”顾澜溪伸手捂住她的嘴,她可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她们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我的意思是,若是想要孩子的话,可以从旁支里过继一个。”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大业未成,一切尚不安稳。”晋阳却是没有想那么远。 但是她理解顾澜溪的顾虑,争王位万分凶险,跟随她的手下不仅仅考虑她的能力与势力,还会考虑她的继承人。 若是她不幸身亡,除非一败涂地,那么势必就要有人承继她的一切。 甚至严格来说,她的继承人越多越好,这样即便不幸神陨一个,也不伤及根本。 但是晋阳觉得这些都为时尚早,她想争那个位置的心思目前也仅仅只有几位心腹知晓,等到别人知道她的目的的时候,那也是大战开始的时候。 但是晋阳隐隐觉得,那一刻马上就要来临了。 第143章 会议 晋阳从来不是会耽于负面情绪之人,更何况她身边有了可以分担的爱人,那些微不足道的伤心,也便消散了。 一夜过后,她便又恢复原本的冷静与理智,继续处理政事。 “安翊,这段时间女子军队的事情进展如何?” 晋阳坐在议事厅的主位上,端庄肃穆,凤眸里流淌着锐利的霞光。 萧安翊微微垂眸,回道:“目前仅仅招了一千多人,我已吩咐李南乔去凉州其他县去招兵。” “已经很不错了,军营如今情况如何呢?” “经过去年一年,军队人数如今已经有八万,弩箭队与床弩队也已经组建完毕。” 晋阳点了点头,吩咐道:“继续招兵买马,若是粮草方面有需要及时上报。”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她们从来时的两万军队扩增到八万,这个速度不可不谓之迅猛,事实上主要归功于凉州如今有足够的粮草供应。 一开始的时候,晋阳的军队支出主要靠顾澜溪的支持,后来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与发展,如今凉州已经能够独自支持军队的粮草。 当然,这绝大多数功劳都归功于秦珂的粮种与农业设计规划,就比如太原县的梯田,便足足为本县增加了一倍的收成。 不过这点军队还是远远不够的,她还需要不断地招兵买马,才能有一争之地。 此时萧安翊已经领命退到一旁,晋阳此时又将目光转向陆幼卿,问道:“如今可还有从益州逃过来的灾民?” 陆幼卿起身回道:“回殿下,朝廷前几日已派遣官员去益州赈灾,益州灾情已经渐渐平息,进入恢复阶段,故而如今已经没有灾民过来,前一阵逃入凉州的灾民如今已经安置妥当登记在册。” 晋阳垂眸沉思,益州灾情渐渐平息的事情她自然早便得到消息,她甚至知晓朝廷派遣赈灾的官员是谁。 朝廷一直以来赈灾的流程便是如此,派遣官员赈灾,不过朝廷拨下来的银两从朝廷到地方,被他们层层剥削,最后到灾民手中的也就只剩下十之一二。 若是遇到灾民不满,便武力镇压,最后再给他们扣上一个暴民的帽子。 虽然雪灾平息下去,可是那些因雪灾而逝去的百姓却不在少数。可是那个玩忽职守的益州刺史,最终不过是得了几句训斥。 仅仅是因为他是七皇子阵营的人。 “注意核实他们的身份,以防止探子进入。”晋阳叮嘱道。 “是,殿下。”陆幼卿颔首称是。 同陆幼卿商讨完凉州一众事宜后,最后才开始望向秦珂。 “你说的那个新工厂进展如何?” 她说的这个工厂是秦珂前一阵上报的计划书,他下一步的计划便是建设玻璃厂。要知道现如今的容器都是瓷器,至于窗户则全都是纸糊的,不保暖不说,透光性也很差。 这是他今年的重点项目,要知道玻璃研究制作出来可以算是妥妥的奢侈品,那可是绝对可以成为经济支柱的存在。 秦珂汇报道:“如今天气寒冷,所以建造进程不快,但是设计图纸早就完成,等开春以后不过两月便能完成。至于玻璃的制作,工部已经开始实验了,应该过一段时间才有结果。” 灾民的流入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凉州的劳动力增加了不少,只要贴出招工的告示,大把大把的人会来排队报名。 晋阳点点头,继续问道:“春耕也快开始,种子可规划好?” 虽然秦珂管着司农司的事情,但是司里也知道他身兼数职,故而大部分事宜都是由司农卿负责,秦珂只需要把握住大方向即,或是栽培新的种子即可。 “红薯的秧苗正在栽培中,春耕时便可发放下去,会延续去年土豆种的下发政策。” 至于土豆,经过两轮栽培,如今百姓已经能够自给自足,不再需要朝廷调控,市场经济自然而然能够调度平衡。 很好,晋阳听完各部门的汇报以后,甚是满意,虽然心中急切,却也知晓凉州如今的发展速度已经算是奇迹。 任谁也不会想到,她能够将大燕朝数一数二的贫瘠之地发展到如今模样。 这还是她将铁矿与煤矿尽量隐瞒后的结果,铁矿如今主要用来为她的军队提供武器,同她的军营一同隐藏在深山老林中。 而煤矿的开采虽然也一直在进行,但是目前还是只在凉州境内贩卖使用,这种东西,一旦流出,必然会引起各方势力觊觎。 但是即便仅仅是在州内贩卖,这个冬季所赚取的银两也是不菲了,而且她冶炼铁器与兵器都可用煤炭,用煤炭冶炼比木炭节省时间不说,还几乎没有成本。 而这些煤饼全部用于本地,本地的木炭大都选择出口。这样一来,既满足了当地居民的需求,又能赚到更多的钱。 澜溪已经给她看过去年一年煤炭厂的收入,肥皂厂的利润,再加上顾家商行的资金,这些加起来都是目前晋阳招兵买马的资本。 钱,粮,兵,都在暗暗积蓄,她如今积蓄已经比朝堂上的太子等人强多了。 不过还不够,她需要万无一失,也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汇报的会议一直从早晨开到了午时,秦珂同陆幼卿回府用过午饭后歇息了一会。 若是往常,按照陆幼卿那工作狂的性子,用过午饭恨不得便直接去府衙工作。不过她如今月份愈发大了,经常嗜睡,她便是想撑着也撑不住。 她向来理智,知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将工作同私生活分得很开。 秦珂下午将陆幼卿送去府衙后,便去了工部盯着玻璃的制造。 如今玻璃厂还未建成,暂时只能在工部里做研究,里面除了工部的几个有经验的工匠以外,大都是长公主送来的工匠及学徒,他们的身家性命俱都捏在长公主的手中,绝无背叛泄密的可能。 其实所有人根本都没听说过秦珂所说的玻璃是何物,在大燕朝连琉璃都甚是少见,更不要说是玻璃了,他们甚至都无法想象出有什么东西能够如此通透透亮,这种材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第144章 方解石 所以他们能够做的也就是按照秦珂给的配方一步一步来。 不过炼制玻璃目前最大的难题是材料,除了沙子、纯碱、生石灰等,最重要的还有方解石,若是能够在玻璃生产中加入方解石,能够使得生成的玻璃会变得透明。 但是方解石是一种矿石,当地人根本没有听说过这样东西,秦珂无法,只能广发公告悬赏。 他将矿石尽量详细描述,还配上图,别说,自从公告发出去以后,每日都有人上门,毕竟如今还算是冬季,大部分人都闲来无事,不如去凑凑巧,万一碰巧找到了呢,要知道那上面的赏金可不少。 秦珂最发愁的便是这些原材料,若是没有方解石,玻璃的透明度不能达标的话,那很难卖出高价来。 这也是为何明明天气还未转暖,天气严寒,并不适宜建厂,他却还在此时开工的原因。 主要便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太过漫长,他必须要在娘子的临产期前将这些事情捋顺。 除了搜寻方解石,烧制玻璃的温度要求也很高,按理说是要最低1500c起,可是如今的即便是炼铁也无法达到这个温度。除了冶炼炉外,他只能在煤炭上想想办法。 为此他还特意去了一趟煤厂,巡查了一圈后决定直接在煤厂里多开一个车间,烧制焦炭,不过这个事情他得先去找顾澜溪商量经过她的同意才行。 顾澜溪一听秦珂的来意,知晓这关系到玻璃厂的制造问题,二话不说便点头应了,还将煤厂的负责人唤来让其尽量配合他。 只要是为晋阳,为凉州好的事情,她向来都是全力支持的。 还好,虽然焦炭的制作过程比煤饼麻烦些,但是工艺不算复杂。只需要将清洗干净,没什么杂质的煤炭堆成一堆,然后上面盖上土,留一个点火口和出气口,然后直接点火即可。 煤炭燃烧过程中会产生高温让煤中的挥发组份挥发出来,这些高温组份顺着煤层继续燃烧,逐步加热上方的煤层,完成焦化过程。 不过焦化要持续八到十一天,等到焦化完成以后就可以把覆盖土扒开,就能得到烧制完成的焦炭。 故而半个月后秦珂才看到了烧制完成的第一批焦炭。 “这样就可以,烧制好的这批焦炭先行拉到工部去吧。剩下的就先按照这批的规格生产,等日后厂房建起来后需求肯定会增加,你注意一下扩大生产线的问题。”秦珂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碳灰,叮嘱道。 “是,秦司农。” 解决了一个难题的秦珂心情总算顺畅了些,天气比较冷,他不想吹冷风,故而最近出行都是坐马车。 “郎君,我们是回府,还是回工部?”韩七驾着马车扭头问道。 “嗯…”秦珂看了看天色,觉得还早,虽然他更想回家,但是春耕在即,马上他就要忙起来,他得尽量在这段时间将玻璃厂的框架架起来,便叹口气道:“去工部吧。” 果然,他一下马车便有人迎上来,行礼道:“司农,其他县前几日收集上来的疑似方解石刚刚送到,司农去瞧瞧?” 其他人根本没有听说过方解石这东西,所以搜集上来的所有东西都需要秦珂亲自瞧过才能确定。 “嗯,全拿来吧。”秦珂点点头,应了。 他已经看过方解石的图片,这对他而言并不难。 他只需要坐在那里边用餐,等着下属一块一块地拿给他看便够了,一心二用,节省时间。 刚刚夹起一块红烧肉的秦珂眼角瞥见下人刚刚拿起的一块棱角分明的簇状的‘石块’,它整体呈现为白色,纯净而透明,宛如水晶一般。 秦珂眼前顿时一亮,也顾不得继续吃饭了,招手道:“把这个拿出来。” 迎着照射进屋内的阳光,秦珂打量着手掌中的块状,它的表面具有油脂光泽,在光线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没错,这就是他要找的方解石。 “去查查这块是谁送过来的?并且问清楚是在哪里找到的?” 经过查询,这块方解石并不是苍梧城本地的百姓上交的,而是附近的周边县里上交上来的。 送来此物的是一个村子里的农户,他家孩子玩耍的时候捡到了这东西,孩子就喜欢这种亮晶晶看起来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也没有当回事,毕竟他也不认识这玩意。 直到他前些日子进城的时候,看到了贴在城门口的悬赏,他并不认识字,但是看着上面画的形状,让他想起了儿子之前总拿着玩的石块,于是就是打听告示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他运气不错,正好旁边有个好心的识字的人给他解释了一下大致意思,他一听说若是找到此物,能够得到不菲的银两,当即就动了心。 急急忙忙回到家以后,他就拉来儿子问他那块石头的下落。 “啊?我早就不玩那玩意了,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你个倒霉玩意,赶紧找找,那东西能换钱呢!” 他其实也不确定那东西到底是不是官府悬赏的东西,但是哪怕万一呢? 要是真的,那可是十两银子啊!他辛辛苦苦种地一年也赚不到那么多钱! 家里人根本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但是见他急得要死,也就只好全家总动员,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在衣柜底下找到了那块落了尘土的石头。 他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清洗干净交到了县衙,可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得到消息,他原本都已经放弃希望了。 却没想到,终于有人找了过来,还是来自凉州主城的府衙的官差。 “大人,请问是有什么事吗?”他有些忐忑地站起身来,看着一脸严肃的官差。 “这块石头是你交上来的?” 他看着官差手中的图纸,点了点头。 “可还记得是在哪里得到的这块石头?” 他心头一凛,急忙高声唤道:“大壮!大壮!过来!” “大人,是我儿子在村子附近捡到的。”他弯腰将儿子扯到自己身边。 “很好,仔细想想,然后带我们去捡到石头的地方。” 第145章 玻璃出厂 好在大壮平日里玩耍的地方也就那几个,虽说捡到这块石头的时间已经有些久远,但也并不妨碍他想起来。 来的几位官差显然很急,得到消息后当即便让他们在前面带路。大壮是离着村里不远的小河旁捡到的那块方解石,方解石上面的泥泞同杂质大都被河水冲洗干净,通体剔透,这才让他一眼见到捡回家。 为首的人明显是有经验的,他知晓此种石块必然不会是河中产生的,等大壮将他们几人带到目的地后,他便环顾四周观察周围的地势。 “好了,这是你们的赏银,此事以后莫要对人提起。”官差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扔给他们,让他们离开此地。 农户将官差扔过来的银子紧紧握在手里,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听到他的吩咐,当即弯腰点头,拉着自己儿子便往回走了。 他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也知晓身为小人物,还是不要掺和官家的事情,更何况那么一小块捡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石头,让他得了那么多的银两,已经是超级意外之喜了。 人要懂得知足常乐。 见他们走远以后,官差才扭头对着几人吩咐道:“分不同的方向去找,既然此处能够捡到方解石,那么便说明这里距离方解石的矿不远,仔细一点,搜!” 秦珂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七日之后了,派去的人花了几天时间才在距离河边几公里的位置寻到了方解石矿石的位置。 寻到矿的位置以后,他们当即派人将其看守起来,然后安排人开采。 如今烧制玻璃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差不多安排好了,秦珂就开始着手开始烧制第一批玻璃,烧制玻璃需要高温,故而工厂里的温度一直都很高。 秦珂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盯着熔融的高温液态玻璃,里面会混有很多气泡,需要工人通过搅拌将其中的气泡排出。 搅拌完的玻璃溶液可以选择倒入模具,等到冷却以后就可以了。 不过这个过程秦珂只能尽量口述给工匠,至于玻璃制品的工艺设计以及制作过程,只能靠工匠们琢磨熟练。 系统给他的只有制作玻璃说明,可没有制作手艺,而且他从不会小瞧古人的聪明才智,他们只是局限于科技,但是要是说他们比现代人笨,那是不可能的。 就比如说在很多方面,秦珂自认比不上娘子聪慧,更别说比长公主殿下了,玩政治手段,长公主一根小手指头就可以把秦珂收拾了。 虽然说玻璃的工艺制品暂时还做不出来,但是那种做窗户的玻璃可是简单极了,根本不需要什么艺术设计。 这是秦珂研究各种新奇玩意后,花费精力最大的一次,光是原材料的搜集就耗去了许多功夫。 玻璃厂的工匠都没什么经验,大都是秦司农说什么便做什么,熟练技巧和手艺都需要自己去钻研练习,如今看到他们厂里做出来的第一批成品,都异常激动,在厂房门口围了个满满当当。 “动作轻一点,千万不要磕到。”秦珂看着几个工匠抬玻璃的动作,提醒道。 裴秀上前看着那块方方正正的玻璃,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 声音清脆透亮。 即便她自认已经见多识广,初见到此物也是震惊不已,世界上居然有如此透亮的东西。 “此物同瓷器一样很容易碎吗?”顾澜溪近日无事,也跟着过来瞧瞧。 “嗯,没错。”秦珂点了点头,“运送的时候要格外小心,运输成本也不会低。” 顾澜溪心中有了数,虽然说运输成本不低,但是玻璃的制作成本并不高,相对于高昂的定价而言,可以称之为一本万利。 同之前的肥皂什么的不一样,玻璃目前的定位可是奢侈品,走质不走量的。 “这如果是要做窗户的话,在屋里面就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冬季屋内的采光也会很好。”裴秀摸着下巴绕着玻璃转了一圈,不由得感叹。 要知道现在即便是长公主府里的窗户也大都是由桐油纸和木头做的,不透光不说,如果遇到大暴雨什么,也会容易坏。 更别提普通人家了。 秦珂前世看古装片的时候经常能看到那些偷窥的人,会偷偷用手指头蘸点口水在窗户上捅个窟窿。 就是因为古代的窗户是用油纸做的,先不说透光与采光不行吧,还没有任何保暖效果。 “是啊,即便是透着玻璃也能看的很清楚。”有人将手放到玻璃的另一面透过玻璃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纹路。 “若不是这玩意太贵,我都想将家里的窗户换成玻璃的,这可真是太漂亮了。” “简直是美轮美奂!” …… 听到周围人不绝于耳的议论声,秦珂倒是一脸淡定。 眼前的成品对于从来没有见过玻璃的古人来说甚是稀奇,但是对于从科技发达的现代重生过来的秦珂而言,这玻璃的品质可就差远了。 根本做不到完全透明。 毕竟古代的生产水平有限,原材料里面的杂质无法完全剔除,能做成这样八九成透明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已经足够震撼了。 “顾家主,这一批玻璃,公主府可要先行试用?” 顾澜溪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拒绝道:“先在你府中试用吧。” 行吧,秦珂估计她还有些顾虑,他也并不在意,正好趁着娘子生产前将府中的窗户都换成玻璃的。 除此以外,他还特意吩咐人弄了一些小块的玻璃,想尝试着能不能将其磨成凸透镜,这样他就可以制作望远镜了。 望远镜在古代的战争里作用毋庸置疑。 磨制凸透镜片的过程需要足够小心,也需要足够的耐心,在此过程中玻璃的损耗很大,还好他现在不怕造,随便造。 秦珂只需要将他的要求同工人说清楚,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琢磨着做就好了,现在秦珂也不急着用,让他们自己慢慢磨着去吧。 玻璃制厂慢慢走上正轨,他开始忙着将家中的窗户都换成玻璃的。 恢复更新啦!! 第146章 玻璃开售 秦珂先是替换的书房的窗户,因为安装的工匠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活计,有些无从下手,故而花费的时间有些长。 不过看着眼前替换成玻璃窗的书房,秦珂觉得这些日子的折腾也是没有白费。 陆幼卿坐在窗边,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外面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 她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和光芒,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她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给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如今春寒刚刚过去,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下正是舒适。 “觉得如何?”秦珂正好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唇角微微勾起。 “甚好,而且这样的话,即便是阴天也不需要点烛火了。” “那过几日我们便先搬到隔壁去,接下来先让工匠将寝室的窗户换了,你觉得可好?”秦珂问道。 陆幼卿点了点头,自无不可。 她前些日子便知晓秦珂的玻璃厂里面做出了一些成品,不过她如今身子不便,也就没有过去看。 此时见到这般神奇美妙的玻璃,也有些震惊,于是支着下巴好奇道:“你说这种玻璃也能同陶瓷一般做成容器?” “啊,对。不过目前工匠的手艺还不行,也尝试着做出一些瓶子来,美观性还不行。” 说到这里,秦珂幽幽叹了口气,开始吐槽玻璃琉璃制品的工艺难度。 系统可兑换不了手艺,在想要做出符合他要求的玻璃制品之前,估计会造成不少浪费。 “不过我听说顾家主已经在凉州开始售卖玻璃窗户了,听说效果很不错。”陆幼卿很有耐心地听他说完,然后转移了话题。 “嗯,目前仅仅在官员和富商之间售卖,即便价格昂贵,也是供不应求。”说到这里,秦珂心情便好了起来。 而且顾家主已经开始琢磨将玻璃销往别的州了。 当然,她的首选还是锦州等几个经济发达距离京城较远的州,若是玻璃这种东西出现在京城,定然会第一时间引起上位者的注意,被他们觊觎。 …… 正如秦珂同陆幼卿口中所言,顾澜溪确实已经开始在凉州的上层圈子售卖。而且她的手段也甚是高明,她先将顾府的窗户都换成了玻璃窗,然后给凉州的上层圈子广发请帖,在顾府举办宴会。 顾家作为凉州,乃至是大燕朝最大的富商,她的邀请,绝大多数府邸都会给她面子。 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基本他们都知晓顾家主如今是长公主殿下的红人,这在凉州并不是什么秘密,即便是官员夫人,也大都会赴顾澜溪的宴。 因此那日顾府格外地热闹。 于是,来顾府参加宴会的人家自然而然便瞧见了神奇的物质——玻璃,他们的眼睛被那透明的质地和闪耀的光芒所吸引,充满了好奇和惊叹。 “天啊,这是什么?我没有看错吧?”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玻璃,伸出手抚摸着玻璃的光滑和冰冷。 “没错,这窗户居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里面的情景,好清楚!” “这不光是透明的,而且摸起来好光滑,而且冰冰凉凉的。” 透过玻璃,他们看到一个全新的、清晰的世界,仿佛一切都变得更加真实和生动。 无论是在屋内还是屋外,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另一边的场景,有人已经坐到了屋里,发现如今即便是不开窗,也可以尽情恣意地欣赏院内的美景,就不必特意开窗才能够赏景了。 “顾家主啊,你家这是什么窗户?怎么能够这么透亮,我们怎么从未见过?” “对啊,这是哪里来的新鲜玩意?可不能藏私,也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一群夫人围在顾澜溪旁边,显然对此很感兴趣,那副架势,若是不跟她们说清楚,怕是都不会让她走。 见目的达成,且效果明显比预期还要好的顾澜溪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笑道:“各位夫人,莫急!” 一边说着一边冲着站在其身后的侍书使了个眼色。 一直跟在顾澜溪身后的侍书心领神会地微微颔首,带着人从库房内早就准备好的玻璃抬了出来。 此时所有的贵妇人早就已经入座,在座的都是有身份有涵养的人,即便好奇心急,也很有秩序。 于是等人将一大块透明光滑的方方正正的玻璃抬出来的时候,众人顿时都默契地停止了交谈。 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块玻璃上。 很明显,那同窗户上的材质是一样的,即便上面没有木头。 顾澜溪拎起裙角施然起身,她长得本就无可挑剔,鼻梁高挺,嘴唇是天然好气色的红润,眼睛里盛满星光,她走至那块玻璃前,露出大方的笑容,那笑容像是明媚的午后阳光,简直撞入人心涧。 即便在场的夫人打扮庄重奢华,也无法掩盖住一身简单装扮的顾澜溪的光华。 “各位夫人既然感兴趣,那便向各位介绍一下,这是长公主名下的玻璃厂制作出来的新产品,通体透亮,正好可以做窗户,目前还没有开售。” 众人一听是长公主的人所研发的东西,就恍然地点了点头,不过一听还没有开售,一方面有些遗憾,另一方面又觉得不愧是长公主眼前得宠的红人啊,没有开售的东西顾家主也能拿到手。 众位夫人刚感到遗憾,便听顾澜溪话音一转,又莞尔一笑道:“不过过几日玻璃厂便会有一批成品,届时便会开售了。” “那顾家主可要给我们留一些,我看这玻璃做的窗户很是喜欢。” “顾家主可别忘了我们,我也稀罕得紧,想给家里也安这样的窗户。” …… 面对众人的催促,顾澜溪毫不意外,只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给她们解释道:“只是这个玻璃的原材料甚是复杂珍贵,这便导致玻璃的造价很高……” 她提前给众人打了预防针。 至于她未说完的话,众人也都能猜出来。 第147章 望远镜 不过在座的绝大多数人也都是不差钱的主,又听闻说玻璃的制作艰难产量极少,恐怕难以让所有人都买得到。 于是她们听明白了,这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得到的东西。 越少越好啊!她们就喜欢这样稀奇珍贵的玩意,毕竟物以稀为贵,这不仅可以增加物品的美观度,更能在某种程度上彰显出她们的身份和地位。 当然,实际情况自然只有顾澜溪她们这些自己人知晓,玻璃的制作过程确实不易,但是成本却很低廉。 顾澜溪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充满商业气息的环境里,耳濡目染之下,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也就是说,越是稀缺、罕见的物品或资源,其价值就越高,若是能够掌握和利用这种稀缺性,就能获得更高的利润和竞争优势。 玻璃这种商品明显具有独特性和稀缺性,她自然会利用这种特质争取最大的利益,这样的销售方案是由她提出,晋阳拍板定下的,如今看来效果甚好。 宴会主客尽欢,当凉州别驾夫人搀扶着下人的手坐上回府的马车时,思绪渐渐平静下来,在吱呀吱呀摇晃的车厢中终于意识到这才是顾家主此次宴请的目的。 办宴会联络感情是假,趁机推销玻璃是真。 “倒也是个妙人。”她不由得轻叹出声。 “夫人,您说什么?”车窗外亦步亦趋跟着的丫鬟凑近车帘询问道。 别驾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敛了神色回道:“没什么。” 她能够猜出来,参加宴会聪明人那么多,其他人自然也能够猜出来,大家心知肚明即好。 顾家主既然这般做,自然是得了长公主殿下的首肯。 就像是她们都知晓顾家主同长公主殿下关系匪浅,甚至传言说她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可是这些她们心中有数便好,谁也不会那么不长眼去传这些。 正如顾澜溪所预料的那般,玻璃瞬间在凉州上层阶级掀起热潮,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以家中有玻璃窗户为荣,甚至还出现了攀比之风,谁家的玻璃更多、更大、更亮堂,谁就更有面子。 一时间,凉州城里到处都是关于玻璃这种新鲜玩意的议论之声,即便价格昂贵,求买之人依旧源源不绝,玻璃厂不过短短一月,便赚回了所投入的资本。 当然,秦珂依旧分拨出一部分工匠继续研究用玻璃溶液做出美观实用的琉璃品,他前世曾见过各种颜色花纹的琉璃品,便尽量将其给工匠描绘,具体的做法便由他们是研究。 在此期间,值得秦珂高兴的是耗费一月之久,下面的人终于将凸透镜磨出来了。他挑选的人都是心灵手巧且极有耐心的妇人,即便是这样,也损耗了很多的玻璃才磨出几个秦珂满意的凸透镜来。 有了这些凸透镜,他只需要再吩咐人打造合适的铜管即可。 铜制品的锻造在这个时代已经很是成熟,并不需要秦珂操心,他只需要将设计图纸交过去交代清楚,他们就能造出秦珂想要的东西来。 秦珂抚摸着手中的望远镜,镜身分为四节,可以抽拉伸缩,镜筒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花纹,这只是第一批成品,只注重实用性。 “娘子,给你看一样好东西?”秦珂回府以后就兴冲冲地冲进书房,一脸神秘。 陆幼卿闻言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带了几分潮气的长发,笑盈盈地配合他,问道:“哦?是什么?” 外面春风摇曳,绵密的细雨如同柳枝飘荡,春雨被已经换成的玻璃窗隔绝在外,滴滴答答地流淌在玻璃窗上,雨水蜿蜒。 与之相对的是室内的温暖干燥。 陆幼卿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呆了整整一个下雨,觉得无趣时便托腮望着窗外的细雨霏霏,坐在室内,她也能清楚地看到庭院中新冒的嫩绿色枝丫,也能够看到汇合成细水流的雨水从屋檐落下,也能够远远看到秦珂撑着伞一脸笑意地踏入庭院…… 秦珂一点也不介意她这种像是哄孩子的宠溺语气,他甚至喜欢她这般宠溺他,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算上前世,他其实比娘子大了不少年岁,可事实上娘子心理明显比他成熟的多。 “就是这个,娘子猜猜这是做什么的?” 秦珂将藏在身后的直筒望远镜拿出来,有些炫耀般地扬了扬。 陆幼卿看着他手中长长的圆柱形的铜制品来了兴趣,不难看出那是铜制品,不过瞧着秦珂的神色,显然它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她将其从秦珂的手中接过,细细打量,她何其聪慧,看着单筒望远镜上面的节点,而且一面粗,一面细,便问道:“这是可以拉伸的吗?” “娘子聪慧!”秦珂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陆幼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当即将不过十多厘米长的铜筒拉成二十多厘米,这时陆幼卿发现这圆筒状的东西是中空的,便好奇地想要望望里面是什么情况。 还不等她垂眸,秦珂已经握住她的手,柔声解释道:“娘子,要这样看才好!” 将圆筒较细的那一面放在陆幼卿的眼前,顺带着揽着她的腰肢微微转身朝向着外面,如今陆幼卿的月份渐大,秦珂一只手已经很难环住她的腰身。 “呀!” 顺着秦珂的动作,将圆筒的另一面朝向庭院的陆幼卿很显然已经发觉了手中之物的奇妙。 他们的宅院很大,按照现代的计算来说差不多有七八百平米,平日里只能够看到远处的人影,但是却难以看清。 可是如今她清楚地看见了梨花端着茶盘正从远处走来,轻轻移动,也能看清正在庭院中撒欢打滚的六月它们。 移开手中的铜筒,再次望过去,很明显,光靠自己是无法看清那么远距离的东西的,可是手中的这件东西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这叫什么?”陆幼卿微微侧头,看向正揽着她站在她身侧的秦珂。 “这个东西我管它叫做望远镜!” 第148章 暗流涌动 “是因为它能够望清楚远处的东西吗?那么这个名字很贴切。”陆幼卿又试了试,这次她尝试着往远处的天空看去,透过望远镜的圆孔,她能看到隔壁庭院高大的树枝。 不过可惜今日阴雨蒙蒙,天空都是乌云,看不到其他的什么了。 玩耍过一会后,陆幼卿开始细细打量望远镜的结构,很明显望远镜的结构并不复杂,外面的铜制筒结构并不复杂,就是简单的套筒。 那么能够看清远处的东西的原因就只有铜制筒里面的东西了。 “这里面的东西是玻璃吗?”陆幼卿打量了一会,问道。 “没错,就是由玻璃磨的。” “可是窗户也是玻璃,为何没有这种效果。” 秦珂将骨节分明的手掌覆在陆幼卿隆起的腹部,感受着手掌下温热的气息,怀孕以后的女子体温都会比寻常时候高一些。 往日里那么怕冷的女子今年反而享受这种温度。 收回思绪,秦珂从怀中掏出一枚凸透镜递给她:“望远镜里面的镜片是这样的。” 陆幼卿纤细匀称的手指摩挲着那枚镜片,扬了扬眉,恍然道:“这枚镜片不是平面的。” “对,你可以试试,我管这种中间凸起的镜片叫做凸透镜,望远镜中就是放了这样的两枚凸透镜,只要把握好凸透镜的厚度,就可以制作出……” 说起这方面的东西,秦珂总能夸夸其谈,他总是能够知晓这些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的事情,陆幼卿总觉得他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别样的光彩。 吸引着她的心神,让她时刻为他心动着。 秦珂同陆幼卿大致讲解完初中物理涉及到的凹透镜与凸透镜以后,才发觉这大半天陆幼卿一直没有说话,便好奇着低头望去,正好撞进女人温柔绽放的笑靥里,那里澄澈熠熠,如春日般明媚,恍如一淌温柔的春水。 秦珂被她眼眸中柔情似水的情意怔住,呼吸陡滞,眼睛也忘了眨。 “娘子……”他的嗓音开始有些暗沉。 陆幼卿回过神来,急忙从秦珂沉下深邃的眸中撕扯回自己的视线,轻咳一声,打破了书房内逐渐炙热暧昧的氛围。 且不说……且不说她如今身子不便,如今书房换了玻璃窗户后,视野开阔,很容易被外面的人看见。 秦珂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深呼吸平复心口处涌出的情欲,眼角瞥过流淌着雨珠的玻璃窗,第一次觉得全部换成玻璃窗也有很多不便的地方。 “好了,目前只有这一个望远镜吗?”陆幼卿微微直起身子,与秦珂拉开些距离,转移了话题。 “不是,目前出了两个成品,其中一个已经送到了长公主府,主要是这种凸透镜的镜片实在太难做出来了。” “这望远镜若只是用在赏玩上有些过于浪费了,你送到殿下那里是想送到军中?” 秦珂并不意外陆幼卿能够猜到他的想法,毕竟这望远镜的造价很高,制作难度也非常大,难以量产,若是只是为了赚钱赏玩,实在不值得他花费精力。 那么他特意制作出这种东西,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能够清楚望见远处,寻常人眼看不见的东西,若是运用在行军打仗负责侦查的斥候当中,必然能够提前察觉到敌军的行动。 这可比单纯赚钱有用多了。 两个人一起欣赏如丝如缕的春雨轻轻地洒落在大地上,庭院中的假山与柳树在朦胧的雨雾之中若隐若现。 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屋顶,落在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聊了一会后正好到了饭点,梨花已经过来叫两人去用餐,他们便顺势结束了话题。 …… 玻璃的销售情况很好,顾澜溪也开始着手在锦州扬州等地宣扬玻璃,有顾家商行做基础,形势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不过顾澜溪虽然刻意没有在京城以及周边地区销售玻璃,也防不住有人将其运往了京城。 “七殿下,这是扬州刺史今年送过来的节礼。” 这位被称为七殿下的少年,看起来大约只有十几岁左右,但他的气质却十分独特。尽管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和稚嫩,然而他的五官却异常精致,尤其是那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宛如星辰般闪耀着光芒,此外,他的鼻梁高挺且笔直,使得整个面部轮廓更显立体感。 “哦?这是什么?”七皇子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只手逗弄着鸟架上的鹦鹉,说话间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回殿下,这是扬州以及锦州两地近些时日异常火爆,被称之为玻璃的物什,有价无市。”来人的姿态异常恭敬,死死低着头,生怕冒犯到面前的男子。 他可是知晓眼前人虽然看着眉目清朗,似是翩翩君子,可是若一旦惹得对方不悦,便会不知道遭遇什么折磨。 “有价无市?”七皇子语调轻轻扬起。 “是的,殿下。刺史大人花费天价才买回这几块玻璃,可以将其做成窗户,甚是美观实用,特意送来给七殿下赏玩。” “是谁在卖这些玻璃?”相对于新奇、美轮美奂的玻璃,七皇子反而更关心到底是谁造出的这些玻璃。 又或者说,是谁赚到了这些钱。 “回殿下,是顾家商行。” “又是顾家,姓杨的居然让人在他的地盘上售卖天价玻璃,他这刺史当的可真是尽职。” 来人的头更低了几分,明显感觉到七皇子语气中的不悦,颤声解释道:“殿下,那顾家不知道投靠了谁,背景深厚,我们派去查探的人都失去了踪迹。” “告诉姓杨的,若是差不多顾家背后的人是谁,以及顾家赚来的银两都去了哪里?那么他这个刺史不做也罢。” “……是,殿下。”他虽然是扬州刺史的人,可是刺史也是七殿下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说白了,七殿下是他们的主子。 他本以为给七殿下送来节礼是份美差,却没想到惹到了殿下不悦,等他弓着身子从殿下面前告退的时候,眼角瞥见刚刚七皇子逗弄的鹦鹉已然僵硬着身子躺在了地上。 而他正慢条斯理地用丝巾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他的心瞬间沉了又沉,只觉寒意从脚底升起。 希望各位宝宝多多催更,多多爱的打赏! 第149章 惹人觊觎 七皇子赵煜看着他退出去的脚步带着几分踉跄,嗤笑着将手中的锦帕扔在脚底,在一旁伺候的仆从早就习以为常地跪地而来收拾地面上鹦鹉的尸体与垃圾,可见七皇子的残暴与阴鸷。 “你也去,势必要查出顾家背后之人,看看到底是我的哪个好兄弟在其中掺了一手。” 赵煜掀起眼皮,吩咐道。 一直静候在他身后的身着墨色劲装男子颔首称是,他的脸庞黝黑,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从额角处延伸到嘴角,让原本就凶神恶煞的面容更显狰狞,让人看一眼便心生畏惧,不敢直视其目光。 他得了赵煜的吩咐,什么都未多言便转身出去办事了。 赵煜显然早就习惯他的行事风格,虽然沉默寡言,但是他做事向来安稳妥帖,但凡是他出马,还从未有做不成的事情。 这可是母妃专门挑选出来的为他处理那些见不得光事情的人才。 扬州刺史倒也算是忠心耿耿,且不论是他真的忠心,还是不得不如此,他并不会怀疑他有异心,可他忠心有余,能力却泛泛。 若不是念在他这几年做事兢兢业业的份上,他早就将其踢踢出去了。 顾家啊,到底是谁在背后做推手呢? 居然一州之主都查不到他背后之人,上次听闻顾家的消息,还是他那个好兄长太子殿下安插在顾家的棋子一败涂地,反而被一个弱女子以雷霆之势掌控了整个顾家商行。 他可是极其欣赏他那个好兄长气急败坏的模样。 顾家那些财富确实不容小觑,他也并非是非要不可,毕竟整个扬州的财富都是他的钱袋子,要知道,扬州可谓是大燕朝最为富裕的州郡了。 可是他却不允许有人在隐秘之处掌控那笔财富,如今京城风声鹤唳,一点点的变故都能够导致形势变化。 若是得不到,那便毁掉。 远在凉州的顾澜溪还不知晓顾家已经再次成了权力斗争的角逐品,但是她也并非是全无准备。 近日来接二连三的人开始打探玻璃的消息,明者有,暗处亦有,甚至也有人开始贿赂策反顾家商行之人。 “家主,扬州顾家布行的掌柜带着几人从布行离职了。” 顾澜溪接过顾钟呈上来的信息,这已并非是第一起了,自古财帛动人心,她也无法杜绝这类事件的发生。 “看来对我们动手的人是在扬州啊。”顾澜溪揉了揉太阳穴,紧皱着眉头,语气幽幽。 这并不难猜到,近期里顾家出事的商铺大都集中在扬州。 秋桐见状,贴心地站到她身后替她轻轻揉捏着肩膀,她可是知晓自从家主在扬州与锦州等地销售玻璃开始,需要家主处理的事务每日都叠了半人高。 “看来还是玻璃太过惹人觊觎。”秋桐轻声叹道。 顾澜溪手指轻轻点了点书桌上的账册,手指指节纤细白皙,宛如上好的羊脂玉,与账册上墨色的字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般利益,谁人能不觊觎。” 秋桐顺着自家主子的青葱圆润的指尖瞥了一眼账册上的数字,暗自点头。确实,不过短短数日功夫,光是玻璃一项的收益就超过了顾家其他生意的总和。 这哪里是一本万利,简直是吸金石。 “家主,可是要管?”秋桐垂眸问道。 顾澜溪轻轻往后靠在椅背,放松身体,缓缓阖眸,轻声道:“不必,叛主之人,背后的人从他们口中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自然也得不了什么好。” 她可是知晓那群人可不是什么平白做善事的人,他们什么德行,她早就心知肚明。 “可家主,若是这般我们怕是藏不了多久了。”秋桐显然有些忧虑。 “无妨,那些被打压的生意,慢慢退出来隐在暗处吧,太平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顾澜溪的神色虽然带着些许疲惫,但是并无忧愁之色,秋桐便知晓自家家主心中自有安排。 她悬着的心也跟着安稳下来。 毕竟在她心中,家主就是这般惊才绝艳,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也从未有过败迹。 扬州的商户都能感觉到最近的形势有些紧张,先是顾家不知从何处弄来了宛如水晶般剔透清亮的玻璃,瞬间在扬州等地引起轩然大波。 无数达官显贵为了能够买到一块玻璃而不惜一掷千金,顾家瞬间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尽管顾家一直以来都是非常有影响力的家族,但李家和宋家同样也是如此,并没有比他们差太多。然而,现在因为玻璃的出现,顾家一下子就脱颖而出,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打顾家商行主意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却从未有人成功过,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 一直到扬州刺史杨平山突然发难,一时间顾家多处店铺损失惨重,李家等其他富商协同出手想要从顾家啃下一块肉来。 可是奇怪的是,顾家对他们的打击一反常态不做反击,反而关闭了许多店铺。 “家主,顾家的反应有些奇怪,我们确定还要出手吗?” 李家长子李成均轻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悦:“这么大好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很明显是扬州刺史盯上了顾家的玻璃,两虎相斗,我们需要坐收渔翁之利。若是成功拿下顾家这几处店铺,我们便能顺利超越顾家成为扬州最大的商户。” 等他做成这件事,他的父亲就是宣布他成为李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对他而言,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可……可是我听说撤出去的顾家人买了许多粮食,开始撤出扬州了。”老人显然谨慎地多,总觉得顾家此番行事不像是他们以往的风格。 李成均此时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哪里允许有人阻拦自己,怒色道:“我说出手就出手,你管顾家做什么,如今扬州已经不是他们顾家的地盘,他们不撤走准备倒闭吗?” 见劝不动,老人只好微微垂头,将心中的忧虑藏在心底,默默做事去了。 第150章 浮出水面 疤脸男子再次回到七皇子府的时候已然是一个月以后。 七皇子赵煜也没想到,他这次出手竟然也耗费一月有余才能查清楚背后之人。 “殿下,我俱已查清。”疤脸男子单膝跪地行礼。 “哦?是谁。” “回殿下,顾家自两年前便已投靠长公主殿下,也是在长公主的扶持下,新任顾家家主一举坐上家主之位并将顾家旁系清除,牢牢将顾家掌控。去年长公主去凉州就封后,顾家家主也随之而去。” 赵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对这个答案好似有些意外。 但是似乎也并非那么意外。 毕竟能够在太子与他的眼皮底下暗中拉拢,还能够隐藏至今的人并不多。 不过他之前最大的怀疑目标是他的五哥,毕竟他母族单薄,更需要这些银钱支持,而且他的五哥面上清风霁月,看似是只爱风月不事朝政,伪装极好。 更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却没成想这居然是他那位皇姐的手笔,真是让他惊喜啊! 但是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升腾而起的浓浓的危机感,没想到已经渐渐淡出他们兄弟视线的皇姐居然还有这般后手。 当初本以为她是伤痕累累基本相当于被父皇驱逐出京城的权力圈子的,现在想来也许事实并非如此。 赵煜静默了良久,才出声问道:“那可查出玻璃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疤脸男子的头垂下几分,沉声回道:“属下无能,只能查出玻璃是从凉州境内产出的,属下已经派人潜入凉州,不过如今凉州形势不明,一时半刻难以有消息。” “呵……”赵煜嘲弄地笑了笑。 只能皇姐说不愧是父皇都感觉到威胁的存在,手段通天。 “去把这消息悄悄透露给太子吧,如今最该着急的可不该是我。” “是,殿下。”男人缓慢起身,静默地走出书房。 不过两日,一直对当初失手没有将顾家收归麾下耿耿于心的太子殿下果然得到了消息,当天夜里太子殿下就将书房的茶杯,笔墨纸砚等摔了个稀碎。 自从长公主就封凉州以后,自以为天子宝座胜券在握的太子殿下接连遭到了五皇子与七皇子的夹击,原本一直对他信赖有加宠信的父皇也不愿意他一家独大,对他的态度也愈发冷淡。 而且近日来父皇交待给他的差事总是接二连三出岔子,致使父皇对他越来越不满,反而开始将差事交给老七他们。 于是太子近来的脾气越发暴躁,行事的破绽也越多,如此一来,他便愈发难以掌控自己的情绪和行为,从而犯下更多的错误和失误。这些失误又会进一步加剧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让他陷入更深的困境之中。这种循环往复的情况不断发生,最终导致了恶性循环,使得太子的处境越来越糟糕。 这就导致了今夜听到顾家早就归顺于长公主的消息后大发雷霆,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沉着与冷静。 要知道他当初在顾家布局的时候,早就将其视为囊中之物,谁曾想被自己一直厌恶的皇姐破坏了好事。 他布局那么久,结果却成了晋阳的囊中之物,这让他怎么不火大,怎么不愤怒。 “一群废物!都是废物!” 跪在他前面的男子身子有些发抖,虽然心中害怕至极,还是颤着声音回道:“殿下,那个顾家主已经随长公主去往凉州了,我们的人根本找不到她的踪影,而且那个所谓的玻璃的产地应该也是在长公主的封地,那是长公主的底盘,我们根本没法探听里面的消息。” 他可是知晓长公主的威名的,十几岁便能率领军队驱逐鞑虏,长公主更是亲自领军作战,身先士卒,多次击溃敌军,使得敌国闻风丧胆的,打的那些野蛮人再不敢犯。 而且听闻长公主麾下军队纪律严明,战力非凡,长公主的封地谁敢冒犯啊。 “呵,当初就封的时候装得那么可怜兮兮的,居然还贼心不死,一个女人不好好地老老实实嫁人,总是舞刀弄枪,野心勃勃地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太子赵晟的语气里满是讥讽,可是眼神中又掺杂着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嫉妒。 他嫉妒自己的皇姐的才能,又隐隐瞧不起她的女子身份,这就使得他对晋阳的态度充满了矛盾。 他一直将她视为最大的敌人,要知道,即便是他们的父皇也同样视她为威胁,要不然去年就不会配合他将年晋阳灰溜溜地赶出京城,他还以为他终于干掉了自己的心腹大患。 谁知道她居然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是说近两年顾家敛财无数?” 等到太子赵晟冷静下来,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他闭了闭眼,平复自己的心情,冷声问道。 “是的,近几年顾家推出了不少新鲜的东西,无论是瑶池仙浴还是玻璃,按照我们目前的分析,顾家这段时间赚取的银钱可以说谓是不菲,甚至有可能更多。” “顾家的钱财就可以说是皇姐的钱,她如今大把银钱握在手中,她可真是……不可小觑啊!”赵晟即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位皇姐实在是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殿下,我们要早做打算啊。” 赵晟一甩衣袖,轻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本宫自然知晓,去,立即派人潜入凉州,一定给我搞清楚我的好皇姐这两年在凉州到底做了什么,最好将那什么玻璃的制作方法给我弄回来!” “是,殿下。”男子躬身应道,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凑上前几分问道:“不知是否要将此事告知陛下?” 若是陛下出手的话,定然能省事许多。 谁知太子却是眼眸森然,脸色也阴沉下来,清亮的嗓音中压着怒气,喝道:“蠢货!凭借父皇现在对我的态度,即便扳倒了皇姐,我又能得到什么?若是被老七老五他们知晓,岂不是平白给本宫添几个竞争者!” 即便他深深忌惮着晋阳,但是内心潜意识里始终认为女子是无法坐上那个至尊之位的。 (至今还未想到长公主的名字的我!) 第151章 鱼龙混杂 秦珂抬头望了望天,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 昨日夜里三更时分,天殷殷勤勤地降下一阵好雨,云淡风轻,使得微风带着些许的清凉舒爽。 有些奇怪的向四周望了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秦珂近些时日总觉得有人窥视自己,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只是自己的感觉。 那么娘子强烈要求他出门时必须带着贴身护卫这一点就有些引人遐想了。 不过还好他出门的时候并不那么多,今年的春耕时期,马铃薯与红薯已经在凉州范围境内全面铺开,就连棉花,也开始大面积种植。他还向系统兑换种植了一些玉米。 如今凉州的粮食已经足够自给自足,而且各地的粮仓终于不再是摆设,长公主存粮的具体数字秦珂都不得而知,估计短时间内都不必再担心粮食短缺的问题,可以安心地发展其他事业。 他的粮食作坊也发展良好,番茄酱、辣椒酱、黄豆酱、酱油等已经步入正轨。 其中饼干与猪肉脯等存储时间长、饱腹感强的这些干粮按照长公主最新的吩咐,正准备大量生产,秦珂从这道命令里敏锐地嗅到了危险信号,感觉如今的平稳日子并不长久了。 娘子的生产日期愈发临近,他如今无事已经甚少出门,稳婆与大夫也早早请到了府中以防万一。今日出门只是听闻玻璃厂经过漫长的实验终于生产出了琉璃品,他要过去看一眼。 说实话,尽管秦珂曾经见过琉璃盏的图片,但是时至今日看到他们生产出来的琉璃盏,秦珂依旧觉得震撼。 古人的手工艺比之现代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外在的诱惑,他们更能投入其中,钻研琢磨,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失败实验,终于成功烧制了这般美轮美奂的琉璃盏。 制作精巧,是完整一套,清透的质感与色彩,整体看起来澄澈自然,这简直可以说是完美的艺术品。 “只有这几个吗?”秦珂小心地将其托在自己掌心,问道。 制作出这套琉璃盏的工匠是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工匠。他曾经是烧制瓷器的,被他拉进了厂里,并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和支持。 在秦珂的指导下,这位老工匠开始重新学习和研究琉璃盏的制作工艺。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不断地尝试和改进。秦珂也会时不时地提出一些新的想法和建议,经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烧制,这位老工匠终于成功地掌握了琉璃盏的制作技巧。 “这琉璃盏的烧制实在复杂,无数废品才成功这一套,实在惭愧。”老工匠有些不好意思,秦珂望去,只见他脸被烧的通红,身上的汗衫早就湿透,如今正是三伏天,天气本就炎热,再待在火炉旁,这滋味可想而知。 “废品率高一开始无法避免,匠人不必忧心,等你们手艺渐渐熟练就好了。”秦珂瞥了一眼不远处堆积在角落的各种形状颜色的废品,安慰道。 “你们近些时日实在辛苦,回家休息几日,我会吩咐账房给各位每人多发两个月的工资。” 听到秦珂这句话,围在秦珂周围的几个工匠俱都欢欣雀跃起来,有假期放还有银钱拿,这不就是他们的追求吗。 秦珂将整套琉璃盏放在木盒中抱在怀里准备拿出来给娘子瞧瞧,出门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扭头吩咐韩七道:“从庄子里拉车西瓜过来,再顺道弄些冰块,这种天气烧制玻璃很容易中暑。” “是,郎君。要不要吩咐这里的厨房准备些绿豆汤?” “也好。” 玻璃厂的管理严格,虽然没有造弩厂那般十步一哨,但是门口也有士兵看守,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就连里面的工人,也都是吃住在厂里的。 等秦珂抱着琉璃盏准备回府的时候,忽然发现负责看守马车的伙计有些面生,好奇道:“你是新来的吗?” “是,大人,原先的伙计不小心摔断了腿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小的是来替他的。”伙计垂着头,将马匹的缰绳递给韩七。 “哦,那就好好做。” 秦珂敛下眼眸,深沉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探究,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那人的手上。 跟随秦珂时间已久,早就了解他性格的韩七一直等他们的马车出了玻璃厂,行驶在马路上时才轻声回首问道:“郎君,刚才那人是有什么不对吗?” 秦珂眸底暗光流转,修长干净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旁的木盒,许是下意识地用了力,显露出浅浅的筋骨来。 “去跟周瑞说一声,负责后勤的工人绝对不允许进入厂房,而且最近新来的工人要调查好背景。”周瑞正是负责玻璃厂的厂长,此人是长公主亲自指派。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秦珂从不会忽视自己的直觉,那个伙计的手掌根本不像是一个贫苦家出身的手,他之前便听说玻璃在外地引起躁动,无数人觊觎玻璃的制造,就连顾家的生意都遭到了打压。 小心驶得万年船,秦珂万分珍惜自己如今的生活,事事小心才好。 听到秦珂的话,韩七的脸也沉下来,驾驶马车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他们的马车身后左右跟着几个身着盔甲的身材魁梧的男子,他们骑着马紧紧地跟在秦珂的两侧,神情严肃,目光锐利,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些人是真正见过血的沙场之人。 这些男子正是陆幼卿特意安排来保护秦珂的人。 马车一路疾驰,车轮滚滚的声音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在这空旷的道路之上。 车内的秦珂眉头微皱,眼皮突然毫无征兆地跳动起来,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他不自觉地握住了手臂上的袖箭,眼神变得警惕而锐利。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 果然,下一秒,正在行驶的马车忽然停下了脚步。 “吁——” 第152章 生死一刻 ““郎君,前面的路被堵了。”韩七猛地拉住缰绳将车停下来。 秦珂掀开马车车帘,只见原本宽敞通顺的马路上横了一根粗壮的木头,拦住了整条路。 他眉心一跳,他们刚刚来的时候,这条路上可没有这根拦路木的。 “怎么回事?”秦珂问。 韩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 秦珂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心中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韩七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立即侧身挡在秦珂前面,提防即将到来的危险。 一直跟在秦珂左右负责保护他的校尉正是曹敬中曹校尉,也正是因为此,陆幼卿熟悉他的本事,才特地挑选他来贴身保护秦珂。他当初跟随陆幼卿去往西海时还是副校尉,如今已经升职为校尉。 他见此番情景,急忙带队将马车团团围住,呈现保护之势,并大声提醒道:“秦司农,好生待在车内。” 秦珂当然知晓他不善武艺,出去了只会帮倒忙,他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这种时候自然好好待在车厢内,他只要不捣乱就好了。 曹校尉拔出腰间长刀,正谨慎地死死盯着周围,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他立即转头望去,只见一名下属被密林中射出的一箭射中了胸口,当场跌下马去。 “戒备!!” 还好盔甲为他挡住了一部分冲击力,保住一命,却也失去了战斗力。曹校尉当即立断从怀中拿出信号弹发射。 瞬间,一道明亮的光芒划破夜空,如同一颗流星般冲向高空,信号弹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色彩,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只要附近的军队看到他发射的信号,便会立即派兵来援,他目前尚不知晓敌方水平,虽然可能有些小题大做,但是秦司农的重要性不允许他冒一丝风险。 即便是他死在这里,也不能允许秦司农有任何闪失,要知道,他们军队的粮食充足有一半得益于秦司农的种田手段。 这就是他第一时间发射信号的原因。 信号刚刚升空,从两边的密林里跳出一群黑影,他们身着黑色夜行衣,面容隐藏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双双冷酷的眼睛。 他们一出现便迅速散开,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曹校尉他们困在中间,并封锁了所有的退路。 一名杀手率先发动攻击,他手持短剑,向他们刺去,一人侧身躲开,同时拔出佩剑,与杀手展开激烈的搏斗。 其他杀手也纷纷加入战斗,他们配合默契,招式凌厉,索幸曹校尉带的这些人也都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时间两方陷入胶着。 在激烈的战斗中,许多士兵身上开始多处受伤,但他们始终顽强抵抗,丝毫不敢让这些人突破他们的防线。 然而,这些人明显都是死士,不光实力强大,而且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决绝和视死如归,显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种人一旦发动攻击,必然会造成巨大的伤亡,不完成任务誓不放弃。 迎战曹敬中的明显是他们这群人的头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两人来回竟过了数十招,酣战不休。 “嗖——” 忽然呼啸声传来,只见一支利箭从远处迎面射来,曹校尉急忙挥剑格挡,将那支箭击飞,却也因此减慢了速度,让杀手趁虚而入,一剑刺穿了他的胳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就仅仅是这一刹那,他们的保护圈因此撕开了一处破绽,其中一名杀手急忙趁机杀进马车上。 曹敬中心中大骇,不顾胳膊上的伤口,急忙侧身追去,可是这群杀手配合默契,其中一人直接上前来缠住他使得他根本无法抽身。 “秦司农,小心!” 他只来得及高声喊出那么一句话,就再无法分出多余的注意力。 韩七见其中一人飞身上了马车,急忙用自己的身躯挡在车帘前面,他与那群训练有素的将士不同,身上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紧紧握着驾马车的马鞭横在自己胸前。 即便他握着马鞭的手不住地颤抖,害怕地要死,却依旧死死守在马车门口不肯挪开。 即便他知晓守在这里很可能丢掉性命,可是对他而言,郎君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是郎君将他买回家,供他吃供他暖,还供他去读书,而且他知晓郎君的性命比他重要地多。 “韩七,快躲开!” 一直躲在车厢内的秦珂透过车帘看到了韩七即便颤抖着身躯却始终挡在他面前的背影。 自古患难见真情,秦珂心中感动不已,但此时却不是感性的时候,生怕下一秒韩七就成了对方的刀下亡魂,秦珂飞身一脚将韩七踹下了马车。 他虽然从未练过武,但是自从穿越而来以后这副身躯的力气要比寻常人大很多。 他用的力气不小,韩七又没有防备,直接被秦珂踹到了车下,躲开了迎面而来锐利的刀锋。 眼前没有了碍事的人,来人自然调转刀锋一刀劈开了马车的帘幕,露出了他此行真正的任务目标,眼中带了一丝欣喜,举刀便要朝着面前俊秀的男子砍去。 “郎君!” 看着眼前的一幕,韩七只觉心跳到了嗓子眼,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 而此时的长公主府亦是阴云密布,追风从屋顶翻身而下,朝着长公主单膝跪地行礼,双手抱拳垂眸道:“殿下,郊外有烟花示警求助,最近的军队已经前往救援。” “吩咐下去,那些人不必留了,所有人,一个不留,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晋阳的面色凝重如秋日的天空,深沉而冷峻,仿佛要吞噬一切光明,她昂着头负手而立,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遵命,殿下!”追风领命,飞身而去,转眼就消失在长公主府。他的身形犹如鬼魅一般,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了这里,又迅速地离开了。就像一阵风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随着他的悄然离去,凉州境内许多地方都有人悄无声息地失去了生命气息。 第153章 脱困 韩七原本目眦欲裂,不忍再瞧,谁知下一秒那个举着刀的黑衣男子的身形突然僵住。 离着最近的士兵此时已经将面前的刺客解决掉,飞身而来解救秦珂,一刀劈过去,却见那刺客躲都不躲地挨了他一刀,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他诧异地朝地上的人看去,却见那人的胸口插着一支短箭,秦珂则是稳稳地半跪在地,右手保持着抬起的动作,左手则是按在右手的手腕处,原来是他的衣袖内藏着袖箭,由三段扣带缚在近小臂处。 这是他当初研究弩箭的时候顺便为娘子做出来的袖箭,平时藏于身上可应对突然情况,可以射杀三十步以内的敌人,没想到却被他先用上。 他深知自己那点微末的武艺水平,也就只能应付一下寻常的地痞流氓,可要是碰到那些专门从事暗杀工作、不要命的亡命之徒,那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在车厢,并提前准备好了安装在手臂上的袖箭。若是有敌人胆敢靠近,他就能立刻发动攻击,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射箭水平也就一般般,事实上射中脖颈或是眼眶最好,危机关头,他只好选择胸口的位置,这样总归不会射空。 护卫军此时已经再次收拢保护圈,将秦珂护得严严实实。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黑衣人见一击不成,原本还想故技重施,谁知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 回头望去,只见道路前方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之人鲜红的披风猎猎作响,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手中的长枪泛着冷冽的寒光,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秦珂一眼就认出带队之人正是萧安翊,他们所处的位置处于郊外,距离城池还有段距离,他知道曹校尉发射了信号,只不过没想到援兵来得那么快。 而且还是萧安翊亲自出马。 “撤!” 为首的黑衣人见刺杀无望,立即组织人手撤退。 秦珂扶着车厢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放下袖子,急忙吩咐道:“去追!一个都别放走!” 曹敬中也知晓不可放虎归山的道理,立即组织几人骑马去追,同萧安翊带来的人马前后左右夹击,那群黑衣人很快就成了瓮中之鳖,正在负隅顽抗。 “留活口!” 萧安翊一枪捅在了黑衣人的大腿,见他失去了行动能力后,高声吩咐道。 自己则是手腕一翻将银枪背在身后,双腿轻轻夹击马肚,调转方向往秦珂的方向走来,见他衣衫虽些许凌乱,浑身没有一丝血迹后,才轻轻吐出口气,关心道:“秦司农,你无事吧?” “没……没事。” 秦珂的心脏因为受惊而剧烈跳动着,每一下都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一般。直到此刻,刺杀终于落下了帷幕,他才觉得自己的心脏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跳动节奏。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脑海中的思绪却依然混乱不堪,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低头望去,马车的周围都是尸体,有刺客的,亦有自己人的,地上的血还没完全凝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直到此刻他才感到一阵后怕,若不是萧安翊带人来得及时,若不是他随身带着袖箭,也许他也会成为那群尸体中的一员。 作为出生在和平年代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死人。有的尸体面目狰狞,还有的尸体残缺不全,惨不忍睹。 萧安翊见他似乎也还没有从刚刚的惊恐中完全回过神来,神情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当即吩咐人打扫战场,将擒拿下的贼人押送进城,她则是准备亲自带队护送秦珂回府。 直到看到城门口,秦珂的思绪还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侧头看着一派平静严肃的萧安翊,秦珂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指,问道:“萧将军,城中可有什么变故?” “司农可是担忧府中?”萧安翊一眼便猜中他的心思,解释道:“司农不必担忧,城中无事,陆大人并不知晓司农遇袭的事情。” 她虽然没有成婚,却也知晓陆幼卿生产在即,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那就好,那就好…”秦珂低声呢喃了几句。 他最担心的就是娘子受到惊吓,虽然也许陆幼卿比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强的多,但是非常时期,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出错? “这些人……?”秦珂欲言又止,有些不知该从何问起。 萧安翊却是勾了勾唇角,解释道:“殿下早就知晓,今日之事亦在殿下预料之中,司农不必忧虑。” 行吧,秦珂默默点了点头。 怪不得萧安翊来得这般快,原来是早有准备。 也是,他都能发觉出玻璃厂里那个新来的伙计有些不对劲,更何况是长公主殿下呢? 萧安翊一直护送秦珂到府邸门口,秦珂整了整衣衫,还好他只是衣衫有些乱,没受什么伤,不然怕是都瞒不过去。 “韩七,今日之事莫要让娘子知晓。”秦珂吩咐叮嘱下去,站在府邸门口抬手行礼谢过萧安翊后才抱着木盒往府中走去。 进入内院的时候,秦珂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重新勾起唇角,力求同往日姿态没有差异后才重新抬起脚踏进去。 “娘子,我回来了。” 梨花正搀扶着陆幼卿在院中散步,孕妇后期也需要保持一定的运动量,这是秦珂根据前世的所见所闻叮嘱陆幼卿的。 平日里都是秦珂陪着她散步,今日秦珂出门久久不归,她才让梨花陪着她。 “是有什么事吗?回来这般迟?”陆幼卿顿住脚步,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明显有些担心。 秦珂扬着笑脸走上前去,柔声道:“玻璃厂中的工匠做出了琉璃盏,我顾着欣赏,这才耽误了些许时间。” 第154章 我好像要生了 秦珂神经紧绷着,一直扯着嘴角,觉得肌肉都有些发僵。 历经生死关头,对于他一个生活在和平时代从未见过死人的人而言,这么短时间恢复如新,实在太难了。 他从未演过戏,也不晓得自己装得如何?他自觉自己镇定自若,同平时并无甚区别,还同往常一般将手掌贴在陆幼卿隆起的小腹上。 陆幼卿的眼眸深邃,却是目不转睛地觑了他片刻,顿了顿,才道:“哦?那琉璃盏到底是何模样,让你这般欣赏?” 秦珂听她接话,急忙顺着她的话说道:“我就知晓你会好奇,我已经将它带回来了。” 秦珂急忙示意梨花将他拿回家的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美伦绝艳的琉璃盏。 只见其同透明无色的玻璃不同,琉璃因为加入了淡淡的色彩,透明度并不如玻璃。然而这种朦胧更加赋予其美感。 “质地坚硬而光滑,手感温润如玉,的确是绝佳品。”陆幼卿屈起手指轻轻敲击几下,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天籁之音。 “是吧,虽然经过无数次失败才终于得出这一套,但是只这一套,拿出去也能卖出天价了!”说起这些,秦珂兴致盎然。 “将其收好吧。”陆幼卿也仅仅是欣赏把玩了一会,就吩咐将其收起来,看着样子也不太像是对其感兴趣的样子。 可惜秦珂今日心神有些恍惚,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陆幼卿转而抚了抚他的领口,眉眼清浅而温柔,轻声道:“瞧你的衣角都沾了尘土,我吩咐下人去烧些热水,你先去梳洗一番吧。” 秦珂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果然,衣摆处沾了些许泥土。 他都不知道这是在玻璃厂的时候沾上的,还是在郊外遇刺的时候粘上的? 不过幸好只是土渍而不是鲜血,不然怕是根本解释不清。 “快去吧,我吩咐人将换洗的衣物给你拿过去。”见秦珂有些发愣,陆幼卿这次捏了捏他的脸颊,再次提醒,她柔和的浅色眸中仿佛有星光,粲然生华。 秦珂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故而在她琥珀色的眸光中彻底恢复了平静。 “哦哦,那我先去了。” 陆幼卿静静伫立在原地,看着秦珂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嘴角落下,唇瓣抿成一道直线,原本温润的眼底此时已经是一片漠然。 正褪去衣衫的秦珂对此一无所知,他也觉得今日甚是晦气,想要好生沐浴一番,甚至今日这身衣衫都打算吩咐韩七将其扔掉。 靠在浴池中,秦珂缓缓阖上眸子,他觉得还是应该多多提高自己的心理素质,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他不能再拿过去的眼光看待现在。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心慈手软,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他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妻子,也马上要成为一个父亲了。 胡思乱想地反思着,直到水池中的水凉了,秦珂才急忙起身。 寝殿中央放置了冰鉴,陆幼卿因着怀孕的缘故体温比寻常人要高,在炎热的暑夏,自然更加怕热。 反正他们家中也不缺冰,家中陆幼卿常待的地方都放置着冰块。 冰块散发着丝丝白汽,周围的空气都被降低了温度,给人一种清凉的气息。 如同往常一般,两人简单用过了些吃食便上床休息。 秦珂因为白天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但又不敢打扰陆幼卿睡觉,只好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房顶。 “睡不着吗?” 忽尔,陆幼卿缓缓睁开眼睛,侧着身子静静看着他,浅色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乌黑长发散落在枕间,与秦珂的长发两项交缠密不可分。 秦珂也跟着侧过身注视着她,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没事,就是有些胡思乱想。” 秦珂本以为她会问些什么,可是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温柔地笑了笑,然后抬手抚摸着他的额角,动作轻柔至极。 “呐,平日里总是你说些睡前故事哄我睡,今日换我来哄你睡吧。” 说罢,她的喉咙开始哼唱着一曲歌谣,烛光摇曳,她的声音轻柔而温暖,仿佛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 这还是秦珂第一次听陆幼卿哼唱歌谣,那也许只是不知名的小调,但是从她的嗓音中唱出来,婉转动听,温柔似水。 她的声音仿佛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歌。 秦珂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逐渐闭上,感受着陆幼卿放在他发间轻柔的抚摸拍打,耳边是她的哄唱,让他好似忘却了一切烦恼和不安,只留下了平静。 不知不觉间,他便渐渐进入了梦乡。 抬手将秦珂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眉间的褶皱轻轻抚平,陆幼卿低声呢喃:“傻瓜。” 等确认秦珂彻底睡着以后,陆幼卿也便闭上眼睛,她刚睡下不久,便感觉肚子开始阵阵作疼,忍了一会儿,便有愈演愈烈之势,且肚子有种阵阵下坠的疼痛感。 她直觉到好似是要生产了,也顾不得别的什么,急忙唤了声秦珂。 因为疼痛,她的声音有些轻、也有些低。 怕秦珂听不见她的声音,还伸手抓了抓他的手臂,秦珂被她的动作弄醒,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 “秦珂,我好像要生了。” 听到陆幼卿这句话,秦珂瞬间吓醒,急忙将房间的烛火点亮,在灯火的映照下,秦珂一眼便瞧见陆幼卿的额头已经冒出冷汗。 还好被褥是干的,羊水还未破。 “娘子,别怕,我去叫稳婆和太医。”秦珂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拔腿就往门口跑,叫醒梨花等人,让他们去准备。 原本静谧的庭院瞬间灯火通明,吵闹起来。 秦珂再次回到寝室时,陆幼卿正侧躺在床榻抱紧肚子,额头一层细汗,嘴唇紧抿,唇瓣有些发白,显然疼得难受。 秦珂轻轻地替她擦了额头的汗,发觉她额头上都是疼出来的冷汗,心里又疼又急,面上强撑着扯出一抹笑意,轻声哄道:“太医很快就来了,我别急,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 第155章 母女平安 稳婆和大夫就住在他们府中隔壁的院子,俱都是城中有经验的老手,过他们手的产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待他们匆匆赶来时,秦珂正半跪在床榻前,紧紧握着陆幼卿的手。 陆幼卿已经因为疼痛微闭着眼睛,眉头蹙起,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又一阵痛感袭来,被秦珂握着的手骤然收紧,骨节用力得泛白。 稳婆替陆幼卿检查时便想请秦珂出去,秦珂头也未抬,催促道:“做你们的,我不会阻碍你们。” 见劝不动,她们也便不再劝。 自古以来,女子的产房,家中郎君都会避开,嫌弃血腥味重,最多守在门外等着孩子降生。 可是她们也看出这府中没有当家的婆母,由家中郎君与娘子共同管事,如今郎君死活要守在产房里,她们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她们只是拿钱办事的仆人。 但是心中也不由得感叹一句这世间难得情深义重之人罢了。 秦珂别的也许不清楚,但是知晓生孩子的时候需要剪脐带,故而剪刀早早便备下,古时候消毒也只是用热水烧开煮罢了,他便提前将买回来的酒蒸馏提纯,也许提纯不到纯酒精,但是总比市面上的酒酒精含量高多。 陆幼卿阵痛过去,缓过来一阵,见秦珂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抱着她的手臂微微发抖,还有心力安慰他道:“别害怕,女人家生孩子就是这样的。” 秦珂低下头贴着她的脸颊,轻轻‘嗯’了一声。 他其实心里怕得要死,他害怕古代落后的医疗条件,尽管他已经尽他所能做好万足准备,但是依旧怕出什么意外,若是娘子出了什么事……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此时听到陆幼卿的话,他也不想让她生产之余还要分心照顾他,努力冷静下来。 幸而稳婆与大夫都很有经验,也不需要秦珂做些什么,寝殿内人来人往,虽说看起来乱些,但都各司其职,也就秦珂最是清闲。 “我想吃你做的鱼羹,你去给我做好不好?”陆幼卿忽然出声。 “好,好,你等会。” 根据稳婆的说法,陆幼卿的羊水还未破,估计还要些时间。如今能吃东西的时候吃些东西,一会生产的时候还能有些气力。 想到这里,秦珂急忙起身去厨房,整个府邸此刻都已经活动起来,厨娘也都起身以防万一在厨房候着了。 此时见到秦珂过来,急忙起身行礼。 “好了,去捞一尾鱼处理好,准备做些鱼羹。” 如今秦珂已经甚少亲自下厨,他想到什么新的吃食都是将菜谱交给厨娘们让他们做。他也知晓陆幼卿也并非是想吃他亲自做的饭,不过是给他找些事情做,免得他胡思乱想罢了。 厨房里的厨娘俱都是好手,收拾起鱼来又快又干净,不多时就已经将其炖上。 想了想,秦珂又吩咐她们给府中其他人准备些吃食,估计要折腾一整夜了。等他端着鱼羹回去的时候,陆幼卿阵痛越来越频繁,稳婆正查看她开宫口的情况。 “娘子,来,吃两口。”等又一阵阵痛过去,秦珂急忙吹凉鱼羹哄她吃几口,他连哄带喂,也就让她喝了半碗羹。 此时陆幼卿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宫口开了!”查看过好几次后,终于见宫口大开的稳婆,急忙吩咐人准备。 一直未喊疼的陆幼卿此时也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她躺在秦珂的怀中疼得满头大汗,散乱的青丝早就被汗水浸湿。 秦珂能做的也只是紧紧抱着她,不断地在她耳边安慰鼓舞。 稳婆则是在另一边锦被的遮挡下忙活,指导陆幼卿呼气吸气,什么时候用力。 秦珂已经不记得折腾了多久,等他怀中的陆幼卿已经筋疲力竭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明亮,东方升起了第一丝霞光,将参差的云层映照得斑斓多彩,他们的孩子终于出生了。 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出,那哭声清脆而有力,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等到大夫替陆幼卿把完脉,说出这句话,秦珂才终于长松一口气。 不过还需要好一顿收拾,秦珂抱着已经力竭昏睡过去的陆幼卿去往浴室清洗一番,寝室内的那些被褥等都需要换成干净的,等他将陆幼卿抱回床榻上安顿好后,稳婆已经将婴儿围在襁褓里,递到秦珂面前。 秦珂瞧着裹在襁褓里那小小的一团,小手蜷成一团睡得正香,刚出生的孩子并不那么好看,红彤彤又皱巴巴的,但是又那么娇嫩柔软,秦珂只觉满心欢喜。 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到床上,放在陆幼卿的身边,看着她们母女俩相依相伴的样子,秦珂的眼中满是温柔和爱意。 这两个女人都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一个是他深爱的妻子,另一个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此时此刻,秦珂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他只恨不得一直盯下去,但是如今府中乱糟糟一团,他还得去安排妥当。 吩咐给府中的下人都发了赏钱,将乳娘安排住在他们的院中,吩咐人去长公主府中报信,并给陆幼卿请了假。还好李母还住在府中,有她帮衬着也都将事情安排下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秦珂昨夜虽然只睡了一个时辰,折腾半宿,精神却依旧亢奋,随意吃了两口东西后就回寝室守着陆幼卿去了。 韩七瞧着自家郎君那副兴奋的模样,估计这下子,郎君短时间都不会出府了,也就安下心来。 逗了逗襁褓中的女儿,说是逗,其实最多也就是用手指头点了点婴儿的眉心,他刚刚收回手就见原本睡得香香的女儿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溜溜的眼珠直愣愣地盯着秦珂,下一秒咧开嘴就要哭。 秦珂:“!!” 旁边的乳娘瞧他有些被吓到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急忙将孩子抱起来,拍着哄道:“小姐这是饿了,郎君不必担心。” 第156章 这是我们的小月牙 乳娘说这话的时候还顺手轻轻拍着她,哄着她,宝宝也便没有哭闹起来。 “哦哦,那你带她去旁边喂吧,莫要吵到娘子睡觉。”秦珂急忙压低声音道,生怕宝宝哭起来将娘子吵醒,陆幼卿折腾一夜,好不容易才睡着。 古代的大户人家孩子夜里都是跟着乳娘睡得,毕竟夜里孩子要吃奶,不能影响家中娘子坐月子,故而乳娘的房间就在隔壁,听到秦珂吩咐,乳娘便将孩子带下去了。 陆幼卿醒来的时候已经暗下来,抬眼便看到床榻前坐着一个人,正是守在她旁边的秦珂,见她醒来,急忙凑过来,轻声道:“娘子,你感觉怎么样?” 陆幼卿想动一动身子,才稍微一侧身便觉一阵疼痛。 秦珂急忙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道:“娘子,别急。” “孩……孩子。”陆幼卿哑声道。 秦珂答道:“乳娘抱去喂了,我让她喂完抱过来。” 秦珂听她嗓音有些沙哑,急忙起身倒了杯温水过来慢慢扶起她,喂给她喝润润嗓子,喝了小半杯后便偏了偏头躲开杯子。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乳娘抱着包裹好的小孩子过来,轻手轻脚的放在陆幼卿枕边,这个时候的小孩子正是吃饱了睡的年纪,此时宝宝吃饱了奶,已经握着小拳头睡的香甜。 这还是陆幼卿第一次清醒地看见她的孩子,她那么小,又那么脆弱。 小小的拳头看起来还没有她手指头大,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她柔嫩的肌肤。 “这是我们的小……月牙。”他们早先便商量好,如果是女儿的话,小名就叫做月牙。 秦珂说到一半的时候顿了顿,他本来是想脱口而出小公主的。 后来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现代的说法,在这个时候说公主可是谋逆的罪过。 “她好可爱,睡得也好香啊。”陆幼卿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心底软成一腔春水,感觉怎么看也看不够。 此时梨花已经端着饭菜进来。 秦珂打断了她们的母女情深,笑道:“好了,你睡了一整天,不觉得饿吗?” “已经天黑了吗?”陆幼卿这才往窗外看去,惊觉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犯这样的糊涂,醒来以后注意力也都在孩子身上,连自己肚子饿了都未曾察觉。 “对啊,你已经睡了一整天了。”秦珂连着矮桌同饭菜一同搬到床榻上,接过梨花递过来的帕子细心地为她擦拭着手指。 陆幼卿不舍地将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开,顺着秦珂的动作开始用餐。 饭菜早就做好,一直等着陆幼卿醒来在炉上温着。这是秦珂咨询过大夫后专门为她设计的月子餐,照顾陆幼卿的口味,又营养丰富。 因为身上的伤口还疼,陆幼卿的胃口不佳,只草草吃了几口就不肯再吃。 夜渐渐深了,陆幼卿再不舍,也只得让乳娘将孩子抱走。 秦珂吩咐人搬了个床榻守在陆幼卿床边睡了,算起来他差不多一天一夜都未合眼,刚刚躺在床上不多时就睡着了。 女儿取名秦星禾,小名月牙。 孩子的名字他同陆幼卿此前闲来无事早便定好,因为之前不知晓孩子的性别,女孩男孩的名字便各取了一个。 不过秦珂的预料很准,真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儿,他觉得如今孩子还未长开,还是那副皱巴巴的模样,也不大看得出来到底长得像谁。 他倒是希望一定要像娘子多一些。 接下来陆幼卿便窝在屋中过月子,有什么紧急的时候都是她吩咐遥控指挥的。 此时正是七月末,最热的时候,这个时候坐月子显然很难过,天气闷热,不能开窗,也不能用冰块降温,甚至连西瓜都不能吃。 毕竟西瓜性寒。 不过这样日子每日有女儿同秦珂的陪伴,就又显得没那么难熬,尤其是看着女儿一天一个样。 褪去了初生时红彤彤的皮肤,皮肤白皙,如丝绸般光滑,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红晕。 月牙的整体轮廓更像是陆幼卿,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唯有那双眼睛随了秦珂,犹如黑宝石般的眸子总是滴溜滴溜地观望着四周。 头发细软而稀疏,轻轻地覆盖在头上,睫毛又浓又密,睡着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会轻轻地覆盖在眼睛上,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如同蝴蝶的翅膀。 小手总是紧紧地握着,蜷成小小的一团,只要看到她安静的睡脸,心中便不禁涌起一股温柔的情感,无论心中有多少烦恼,看到她的那一刻便都消失殆尽。 “呀——呀—” “宝宝,来,看这里。” 看着这一幕,陆幼卿的眼角眉梢俱是笑意,这副场景几乎天天都在上演,从孩子出生前他便每日念叨着一定要是个女儿。 如今女儿生出来,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喜欢女儿。 “郎君,娘子,小姐满月的喜帖已经都送至各府,一应的准备事务也都准备好了。” 梨花如今的办事能力越发成熟,这个时候就显现出府中没有上一辈人的弊端来,孩子满月的一应事宜只能自己操持。 家中连个像样的长辈都没有,行事自然难以周全。 陆幼卿在坐月子,闲暇的时候还需要处理公务,举办满月宴的事情只能秦珂来操心。 就在说话间,韩七忽然敲响了房门,道:“郎君,长公主殿下同顾家主来了。” 秦珂闻言急忙将月牙送到乳娘怀中,起身去门口迎接。 “估摸着你们这几日府中差不多理顺了,便过来看看。”长公主穿着便装,也没有摆任何架子,见到秦珂直接摆了摆手,让他们免礼。 顾澜溪明显对孩子更感兴趣,一进屋视线便落在了乳母怀中的月牙。 “顾家主想抱抱吗?”陆幼卿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盈盈道。 “可以抱吗?” “当然,她没有那么脆弱,只要小心一些就好了。”陆幼卿扬了扬下巴示意乳母将孩子递给她。 下一秒,陆幼卿则是望向秦珂,提醒道:“相公,去给殿下同顾家主准备些茶水。” 等秦珂带着人离开,屋中只剩下她们三个人,以及在顾澜溪怀中睡得正香的月牙。 晋阳扭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陆幼卿,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 第157章 这是奶茶 “殿下,那日刺杀相公之人可审出幕后黑手?”虽是疑问,但陆幼卿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笃定。 秦珂不想让娘子为自己担心,尤其是她当时生产在即,可他能够封住韩七的口,但是却无法封住曹校尉的口。 他也没有想一直隐瞒,只是想着最起码不要娘子因为此事受到惊吓而惊了胎气,他只不过是没想到他的演技在陆幼卿面前这般拙劣,且陆幼卿对他何其了解熟悉。 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若不是当天夜里突然发动,她怕是次日便要去调查个清楚。 晋阳并不意外她的话,当她找借口将秦珂调走的时候便猜到她的心思,又或者说她今日特意来此看样未尝没有想同她说明此事的缘故。 “你应知晓,自从玻璃面世以后,苍梧城内突然来了许多外地人,皆是为了打探玻璃的消息。”晋阳眸光微冷,说话慢条斯理。 陆幼卿沉吟思索片刻,轻轻蹙眉问道:“可是京城的人出手?” 对于城内混入外人的事情她早便知晓,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让秦珂出行贴身带着护卫。 要知道长公主在凉州的许多动作都是谋逆之举,需要万分保密,自从长公主就封以后,便严格管控凉州。 每一个进入凉州的人都需要登记,即便当初益州遭遇雪灾,灾民流入城内,陆幼卿也要根据他们登记的信息派人去益州核实,才肯允许他们在凉州落户的。 从某种角度来看,现在的凉州被长公主治理得就像是一个坚固无比、密不透风的铁桶。 而且城墙等防御工事,都经过了水泥的加固,足够抵御外敌的入侵。 胆敢潜入长公主的封地,并且觊觎玻璃玻璃的人,除了京城那几位还能有谁。 “刺杀秦司农之人已经招了,你且放心,经过那日之事,本宫顺水推舟已经将所有潜入凉州之人斩草除根,暂时尽可安心。” 她没有第一时间对那些人动手,只是暗中盯着,直到那日他们忽然对秦珂动手,曹敬中发出信号,晋阳便直接动手,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无论是那个代替后勤工潜入玻璃厂的伙计,还是住在小巷中深居浅出的中年妇女…… 陆幼卿敏锐地发觉晋阳用了‘暂时’这个词,睫毛颤了颤,声音也跟着沉下来:“殿下,可是要出事?难道太子殿下他们还会出手?” “太子?”晋阳轻嗤一声,嘲讽道:“他不过是个被人利用出头的蠢货罢了。” 语气中明显对太子充满了轻蔑,她在京城中时与太子多番交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能力,她再清楚不过。 “难道是……” 晋阳微微颔首,肯定道:“没错,就是我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七弟,太子这次派过来的人中便有他的人浑水摸鱼。” 她这个好七弟此前一直蛰伏,看着她与太子相争,如今渔翁得利。 心思深沉缜密可见一斑。 再加上七皇子赵煜生母乃是越贵妃,越贵妃在后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但是她却比皇后娘娘可受宠多了。 再加上其母家家世显赫,有着得宠的母妃做后盾,外祖父又是朝堂中权势鼎盛的兵部尚书,他怕是才是晋阳应该提防小心的对象。 “太子此番失利,他可会气急败坏将此事闹大?”陆幼卿有些忧虑。 “呀——呀——” 两人说话间,被顾澜溪抱在怀中的月牙忽然睡醒,睁开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抱着她的陌生人。 攥成一团的小拳头从襁褓中伸出来,不断地挥舞着。 没成想她会突然醒来的顾澜溪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朝着陆幼卿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陆幼卿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总是那么端庄优雅、沉稳大方的顾澜溪,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娃娃而如此失态。 看到这一幕,她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来,把孩子交给我吧。” 原本弥漫在空气中那股紧张严肃、沉重压抑的氛围似乎也渐渐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愉悦、温馨和谐的气息。 就连晋阳的神经都逐渐放松下来,脸上也开始浮现出笑容。 抬手握住顾澜溪的素手,而顾澜溪的视线还落在被陆幼卿乖乖摆弄换褯子(尿布)的小小一团。 随着陆幼卿的动作,她会扭动身体,小脚丫不停地蹬来蹬去,小手挥舞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等陆幼卿换好褯子重新将她抱起来以后,她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咯咯”地笑着,伸出小手抓住她的手指想要往嘴里塞…… 看得出来,顾澜溪很喜欢孩子。 晋阳的眼神微暗,继续刚刚的话题道:“不必担忧,京城太平不了太久,本宫此前留在秦国的探子传信过来说,秦国从年初开始便招兵买马,筹备军粮。” “殿下的意思是说他们是要派兵攻打大燕?”陆幼卿心头一凛。 “本宫若是没猜错的话,不必等到年末,秦国的军队便会再犯我国边境,到时他们也便暂时没有机会窥视凉州了,那时候正是我们的机会。” 陆幼卿跟随晋阳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她的心思与行事作风也有一定的了解,见她这般模样,隐隐猜到了殿下的计划。 “殿下睿智。”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等正事商议差不多的时候,秦珂也端着准备好的茶水同糕点回来了,顺路让乳娘将月牙带下去喂奶。 “这是何物?”顾澜溪瞧着杯中奶白又带着些咖色的液体,好奇道。 秦珂将最后一杯递给陆幼卿,解释道:“这是奶茶,新研究出来的饮品,用小火将白糖同茶叶炒成焦糖色,再加入加入开水同牛奶熬制而成,殿下可以试试是否喜欢?” 就连是陆幼卿也是第一次见到奶茶。 “甜腻可口,甚好。”晋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不由得赞叹。 第158章 裴允 因为天气炎热,秦珂还在长公主同顾家主的奶茶中加了些许冰块,让其口感更为凉爽可口。 不过陆幼卿的就没有这么自在了,但是秦珂也将其放在冰块中凉了一会,至少保持常温。 这也是为何他去了这般久的原因。 “丝滑顺口,质地细腻,糖分恰到好处,不会过于甜腻,而且给人一种清新的甜味,甜味与茶香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味。” 相对于晋阳的言简意赅,顾澜溪品鉴的时候就专业多了。 “顾家主喜欢,一会我让下人将奶茶的步骤说明送到府上。” 顾澜溪也不同秦珂客气,轻轻颔首:“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几人又聊了些关于月牙满月宴的事情,长公主同顾澜溪便起身告退了。 他们这边一派静好,但是京城那边有些人便不好过了。 裴家嫡次子裴允乃是去年新科进士,更由陛下亲手颁发赐婚圣旨,让其尚长公主,一时间成为京城内炙手可热的人物。 原本裴允仅仅是京城内一个落魄寒门中的嫡次子,其父不过京城中一七品小官,而且裴景上面还有兄长,家中自有兄长来继承,若不是他考中进士,怕是谁也不认识这一号人物。 长公主惊才绝艳,深得民心,虽然如今去了封地,但她毕竟也是大燕朝位高权重的长公主。裴允尚了长公主后,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一时间就连裴府都门庭若市,跟着沾光不少。 原先困窘,囊中羞涩的裴允开始富裕起来,无数贵族子弟同他结交,带着他出入那些他曾经根本不敢踏进去的地方。 酒楼、风月场所经常能够看见他的身影。 反正他也根本不必担忧银钱的问题,自有大把的人请他,原本还觉得自己前途似锦,有些不满尚长公主的裴允心中那一丝微弱的不愿,也彻底消散了。 毕竟说到底,尚公主说白了就是入赘,跟寻常的夫妻不一样,公主是君,而他是臣,寻常男子哪里愿意被女子压着的。 若不是他早就听闻长公主容貌倾城,即便面上不敢显露,心底也是一肚子不满了。 “裴兄,今夜可有事?我可听说醉风楼里新来了一个娘子,据说绝色,琴艺也是一绝。” 这日,又一个世家庶子来寻他,身着一袭华丽的锦袍,袍上绣着繁复的花纹,金丝银线交织其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腰间束着一条宽宽的玉带,玉带上镶嵌着各色宝石,璀璨夺目。 明显一副纨绔子弟的装扮。 他此时手中正拿着一把折扇,不时地摇动着扇子,一脸笑意盈盈地怂恿着裴景。 裴允瞬间心动,但是又有些犹疑。他近些时日总觉得身体不适,因为是那个部位,便谁都不好意思提起,连大夫都不太去敢看。 来人见他犹豫,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转瞬即逝,面上急忙笑着拉着他的胳膊,催道:“这有啥可犹豫的,你都多少日子没出门了。我跟你说这位娘子寻常人想见都见不到,这可是我砸了大把银子,人家才同意见我们的,错过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裴允半推半就也就跟着去了,说实话,他好些时日未去,也心痒难耐的很。 在醉风楼的门口又遇上几位同好,几人结伴进入了醉风楼,此时月色高悬,楼内灯火阑珊,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这里不愧是京城内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每日吸引无数的文人雅士纷至沓来。 裴允跟着几人去了二楼的包厢,管事一脸谄媚地给几人斟茶,躬身笑道:“各位公子,稍等片刻,我们明月姑娘正在梳洗打扮,马上就来。” “那可要叫明月姑娘快些,我们仰慕姑娘已久,恨不得即刻便能一睹娘子芳容。” “自然。”管事立即点头称是,拍了拍手。 门外立时进来一个端着餐盘的侍女,为几人上菜。 走在最后的侍女盘中却是端着笔墨纸砚,迎着几位好奇的目光,管事急忙解释道:“几位公子,这是我们明月姑娘今日琢磨出来的对联,还缺下联,以防几位等待时过于无聊,可以对着试试看。” 他话虽是这般说,但是常年混迹在此的众人如何不知晓这楼里的规矩,那些盛名在外的娘子,每日想要一睹芳容的人如同过江之鲫。 而醉风楼又自诩风雅,便经常由姑娘出考题,谁的答案更得她的心思,那便是今夜的入幕之宾。 “对联啊,我瞧瞧。”有人接过了侍女手中的对联,好整以暇地瞧了半天。 “你就算是把它盯出个花来,也对不出来来,快拿过来吧。”旁边的人哄笑道。 被人哄笑,此人也不恼,伸手将其放到桌面上,回击道:“怎么,我对不上来,你们就能对上来?咱都半斤八两。” 真不愧是能凑到一起的纨绔子弟,读书上学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斗鸡摸狗反倒是样样在行。 “哎呀,我就烦这些小娘子们这一点,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做甚,还不如明码标价实在些。” “好了,不学无术也别这么大张旗鼓,这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了,又是一起事端。” 此时,拉着裴允来此的公子哥从中劝解,低头瞄了一眼桌上的对联,笑道:“我看咱们之中能够对出这联的非裴兄莫属。” “就是,裴兄可是陛下钦点的金科进士,对这对联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样子,今夜明月姑娘的入幕之宾非裴兄莫属了。” …… 被众人恭维的裴允心情大好,心中顿觉畅快不已,瞧这群人家世比他显赫又如何,身家比他豪横又怎样,还不是都是一群胸无点墨之徒。 在众人欣赏钦佩的目光之中,裴允看了一眼明月姑娘出的对联,略做思考后便提笔挥墨。 “好!对的好!” “绝对!不愧是裴兄!快拿去给明月姑娘瞧瞧,我们裴兄的答案可还如姑娘心意?” 听闻此言,门口候着的侍女立即将其送往三楼靠左的一间闺房中。 ps:每天更新实在痛苦! 第159章 明月姑娘 “明月姑娘,这是二楼包厢里裴允公子的答案。” 正端坐在梳妆镜前比对着耳坠的明月姑娘闻言,起了几分兴致,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哦?拿来我瞧瞧。” “噗嗤——” “姑娘,您不喜欢吗?”贴身侍奉的侍女见自家姑娘这番表情就知道她对裴公子写出来的下联不甚满意。 伸出纤纤玉指捏起托盘中写了答案的纸张,指甲上染着红艳的蔻丹,犹如盛开的玫瑰花瓣,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对仗工整,可惜灵气不足,毫无意境,徒负才名。” 批判地毫不留情,动作上也很是嫌弃地将手中东西扔到一旁。 也许之前裴允确实有几分才情,不然也不会通过层层考试考中进士,只可惜他还未来得及施展才能,便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同他结交的俱是混迹酒色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伤仲永,亦会泯然众人矣,更何况是他呢。 “那姑娘,今夜……”侍女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 似是终于挑选好了合适的耳坠,明月满意地扬起眉梢,对着铜镜头也未回道:“自然就是他了,将准备好的熏香点上,我这便过去。” “是,姑娘。” 包厢中裴允等人等得就快不耐烦的时候,忽然从隔壁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飘飘渺渺若天外来的仙音,穿透人的耳膜,直击心底的最深处。 琴弦停,仙音歇,静谧的夜色里,只剩下余音袅袅,撩动着众人的心。 “明月姑娘的琴技真不愧是称之为京城第一,今日一听,果真名不虚传。” 几人还未缓过神来,就见包厢的房门被推开,从外走进一个身着红色纱裙的女子。 女子云鬓高挽, 鬓发间是华丽的朱翠金钗与金色步摇,还斜插着一朵艳丽的牡丹,一袭朱红的罗衣轻盈又飘逸。 随她而来的还有一阵幽香。 几个转步就走至众人面前,柔若无骨的玉手正巧搭在裴允的肩上。 “几位公子久等了~” 语气轻柔婉转,脸上画着惑人的妆,橘红色的眼影在眼中点缀着一抹金芒,青黛的娥媚,眼尾处分别在上眼皮与下眼睑画了两抹嫣红的花瓣,眼角处也点缀着两点艳丽的朱砂。 “公子勿怪~”忽而弯腰贴近了裴允的耳垂,气息幽香。 裴允哪里受得了这一遭,他虽然跟着这群人也常混迹于勾栏瓦舍,可却还从未见过这般风情万种的姑娘。 不过一个照面,裴允就觉得魂都被勾走了,抬眼望去,一眼便陷入她秋水潋滟的眸子中,只觉她一双眸子深似幽潭,波光流转间,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 一颦一笑之间,仿佛百花盛开,令观者心醉神迷。 “哪里哪里,能够见到明月姑娘,即便是等再久都是应该的。” “就是就是……” 众人都是青楼的常客,情话抬手就来。 “不管怎样,小女子让诸位等了这般久,于情于理都该赔罪,不如明月干了这杯酒为几位赔罪如何?” 明月一个挑眉,旁边的侍女心领神会,急忙为其斟酒。 “那小女子就先干为敬了。” 他们又哪里能够让明月姑娘自己喝呢,纷纷举杯。 推杯换盏几轮后,明月忽然粲然一笑,垂眸看了裴允一眼,勾着唇角笑道:“小女子刚刚瞧见了裴公子的墨宝,深感佩服,不巧小女子前一阵子得了一幅骏马图,不知裴公子可想一睹为快?” “哎呦,裴兄,还不快答应。”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裴兄真是好才情,连明月姑娘都征服了。” …… 不理会几人的调笑,裴允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领起身,冲着明月微微躬手道:“裴某乐意之至。” 面上装了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可是在座的都是人精,谁人又瞧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裴允自以为装得很像,却不知被人当成了玩物。 明月见他这般模样,娇笑着勾着裴允的衣袖往外走,裴允则是晕晕乎乎地跟着她走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靠近她,鼻尖便全都是那股幽香,脑子便变的晕乎乎的,就像是喝多了酒后神志不清的感觉。 “这个姓裴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屎运,不过一个快从京城消失的家族的次子,居然也有冒出头的一天。” “可不是,被陛下亲自赐婚尚长公主,那可是长公主,我可是听我娘说过,长公主容貌倾城倾国,才华横溢,真是白白便宜了他。” “若不是他搭上了长公主这条船,咱们这大半年用一直哄着他吗,落魄户,若不是咱们请他,他能进的来这醉风楼吗?” …… 裴允不知道他刚刚踏出房门,屋内的几人便一改在他面前的那幅亲和的模样,说起裴允,语气也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嫌弃。 他跟在明月姑娘身后进了一间很明显是女子的闺房,房间的木桌上已经摆好了许多饭菜。 “裴公子,坐吧。”明月率先落座,白皙光滑的长腿屈起,带了些许风情,“明月还未用餐,裴公子不介意陪小女子先用餐吧。” 她似乎是一点也不介意裴允的回答,话音刚落便自顾自地拿起筷子。 “自是不介意,明月姑娘,请。”裴允笑着坐在明月旁边。 “来,裴公子,来喝一杯!” 明月随意吃了两口菜便替裴允斟了杯酒。 明月虽然出身青楼,但是明显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同裴允聊起天来,只要有心讨好,就能引起各种话题,勾得裴允乐不思蜀。 她毕竟是经过特殊培训的,对付裴允这样的人简直是信手拈来。 不知不觉间,裴允也不知晓自己喝了多少杯酒,头脑也愈发昏沉,视线越来越模糊,便再也支撑不住栽到了桌子上。 “啪啪——”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从屋外进来几个小厮装扮的健壮男子。 明月收起脸上挂着的娇笑,冷漠嫌弃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把他搬上床吧。” “真是色鬼一个,喝个酒还动手动脚……”低声嘀咕了两声,扬声唤道:“小玉,快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第160章 各方反应上 临出门的时候,明月忽而扭头吩咐道:“让丽娘来伺候他,让她做好这最后一件事,她的心愿自有人替她实现。” 丽娘是楼里的老人了,几年前忽然有孕生下一个女儿,她不愿女儿也走她的老路,拼尽全力攒钱想为自己赎身,谁成想厄运专挑苦命人,半年前她却不小心染上了脏病。 几个小厮装扮的人将裴允搬,不如说是扔更为贴切,还顺手扒光了他的衣服。 听到明月的话,其中一人转身便向醉风楼的后院走去。 …… “殿下,您可听说了今日京城发生的大事?” 太子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手下急忙将今日听说的坊间流言据实以报:“今日清晨,醉风楼发生了一件闹剧,甚是滑稽。” “裴府嫡次子裴允昨夜留宿醉风楼,今早忽然昏迷不醒,请来的大夫查看过后,才发现他是得了花柳病,就连同他过夜的姑娘身上都被染上了病,如今裴府的脸面可算是丢光了。” 此人说完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裴允?就是父皇为我皇姐选的那个驸马?”太子赵晟蹙了蹙眉。 这事本只是一出闹剧,裴家沦为京城说笑的谈资本来没什么,可是这个裴允的身份却牵扯甚广,关联到了皇家。 尤其是太子之前听闻礼部已经差不多商定长公主的婚期了,如今这事一出,怕是会无限期推迟了。 而且这场婚事怕是永远也不会举行了。 毕竟关乎皇家颜面,尤其是陛下的颜面。这件事情如今传得沸沸扬扬,估计父皇那里没多久也会得到消息了。 下属见太子皱眉,脸色明显有些阴沉,试探性地继续说道:“臣早先也听闻过这裴家次子的行事,据说被赐婚不久就挤进京城二流圈子,每日同那些人吃喝玩乐,近几个月忽然开始出入烟花之地,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吧。”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也带了几分不确定。 毕竟特殊时期任何事情都不能掉以轻心。 太子也深知此理,尤其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太巧了,就在礼部选定婚期的前一阵发生这样的事,背后之人明显想要毁掉这桩婚事。 “你且去查查,本宫怀疑背后有人从中作梗。”太子冷声道。 “是,殿下。” 太子单手撑着额头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去宫中一趟,最起码让母后去试探一下父皇的态度。 “既然来了,便一同用午膳吧。”皇后明显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含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那叨扰母后了。” 赵晟偶尔也会在皇后宫中用饭,宫女也已经习惯,小厨房准备膳食的时候还会特意准备太子殿下喜欢的饭菜。 等到饭菜都上齐,皇后摆了摆手示意伺候的宫女都下去,等到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 皇后替赵晟盛了一碗粥后,才轻声道:“你今日来此是想问问关于裴家之事吧?” “什么都瞒不过母后,”赵晟含笑应了,开门见山道:“其实裴家也实在入不得母后的眼,但是他却牵扯到了皇姐,儿臣这才心中不安。” “本宫知晓,也第一时间试探了你父皇的态度,你父皇听闻此事勃然大怒,怒称其实在不堪大用,怕是对裴家厌恶至极。”皇后近些年也甚少见到陛下发这般大的火气,幽幽叹了口气道:“你父皇虽然忌惮晋阳,但是这关乎皇家颜面,这晋阳的婚事怕是就此黄了。” 而且他也不愿给世人留下个苛待子女过河拆桥的名声,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这种人,这不是让全京城的人耻笑他吗? 赵晟小心翼翼试探道:“母后可曾想过这事实在发生的太巧了?” 京城中染上脏病的人肯定不止裴允一人,可是他却偏偏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知。 就像是故意将此事闹大的一样。 “确实巧合,可是事情已成定论,即便查出谁在背后主导,也为时已晚了。” “虽然婚事黄了,但是也该有人承受父皇的怒火,这幕后之人想全身而退,是否太便宜他了。”赵晟眼底闪过一抹暗沉。 皇后能够坐稳后宫之主的位子,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当即反应过来:“你是怀疑是晋阳在背后……” “除此以外,儿臣实在想不出谁能从中得益?” 皇后对此有些犹疑:“可晋阳仅仅只是为了推掉婚事,这岂不是太过……” 赵晟懂她的意思,毕竟不过是个驸马而已,对于晋阳而言只是个工具人,即便是成了亲,对晋阳也没什么影响。 可是若是此事是由晋阳从中推导,一旦露出蛛丝马迹,那么她迎接的便是父皇滔天的怒火。 毕竟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既然晟儿心有疑虑,那便去查查吧。对了,即日起,你也不必再让手下人同裴家接触了。” “都听母后的。” 这边有商有量的,但是萧府里的氛围就不太好了。 自从听下人禀告坊间传的那些撵脏事,萧侯爷便大发雷霆,将客厅里喝茶的桌子一巴掌砸了个稀巴烂。 原本萧侯府近些年甚是低调,尤其是晋阳就封凉州后,更是无事不出门,连走动都很少,对于京城诸事的态度属于不掺和不参与。 侯府与裴家更是没什么联系往来,可是谁让皇帝这一划拉将这裴家与晋阳划拉到一起,即便萧侯爷再看不上他们,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早先听闻裴家那小子出入烟花之地的时候,萧侯爷便勃然大怒,想要教训教训那小子,却被晋阳留下的人给拦了,言说不必管他。 虽然他一时忍了,可是更加瞧不起那小子。 在他看来,男人嘛,玩玩女人无伤大雅。但是轮到她外孙女身上就不行了,晋阳天资聪颖,容貌倾城,原本姓裴的那玩意连给晋阳提鞋都不够格。 如今婚还未成,就敢打着晋阳的旗号在外面结交,还多次出入青楼。 他丢的可是晋阳的脸面,若是按照萧侯爷年轻时的脾气,定然一刀将那小子的腿给砍断。 (多谢宝宝们的打赏。) 第161章 各方反应下 侯府管家急忙为萧侯爷斟了杯茶,躬身安慰道:“侯爷,您消消火,何必生这般大的气?” 震怒过后,萧侯爷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复又坐回太师椅上,听闻管家此言,没有好奇地回怼道:“你说我为何生这般大的气,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如今她这般受辱,我不该管吗?” 管家闻言却是笑着将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解释道:“侯爷,如今裴家这事闹得这般大,难道还想恬不知耻地尚公主吗?” 萧侯爷只是一时间听闻此事怒火中烧,此时冷静下来也反应过来,不过还是有些不确信:“可是这赐婚的圣旨都发了……” “陛下金口玉言,可是裴家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反正如今婚期都未定下,侯爷只需上奏裴家子还需多加修养管教,不宜此时成婚不就好了,想来有侯爷带头,朝中御史也会出言附和的。” “哈哈…确实,到时这婚期只需往后推,想不想成还是要晋阳说了算。”萧侯爷捋了捋胡须,心情豁然开朗。 见他终于有心情端起茶杯饮茶,管家眼底却闪过一丝厉色,凑近几分提醒道:“侯爷,虽说如此,但是裴家小子终究是污了长公主的名声,还是需要给他几分颜色瞧瞧的。” 究竟是自小跟在萧侯爷身边长大的管家,他虽心性沉稳,但是护犊子的风格又哪里和萧侯爷不同呢。 一听此言,萧侯爷端着茶杯的指节猝然发力,硬生生将白瓷茶杯捏出了些许裂痕,神情带了几分阴狠,寒声道:“自该如此,你且去安排,寻花问柳得了那种病,想必是不好意思求医的,就让他好生长长记性。” “若是身子骨熬不过去,那便是他活该,命不好了。” 说到最后,手中茶杯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碎裂声,茶杯逐渐崩裂开来,最终化为一把灰色的粉末洒落在地上。 “侯爷所言极是。”管家同样勾唇冷笑。 而在他们口中如同一个蝼蚁的裴允顿时打了个冷颤,下一秒身体某个部位的瘙痒再次传来,忍不住嚎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 他自从考中进士又被陛下赐婚后,在府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即便是他兄长也比不过他,所住的院落是裴家宅院中仅仅次于裴家家主宽敞庭院。 可是自从那日他被裴家下人抬回来后,就被他们搬进这处偏僻又破败的小院。 想到这里,裴允心中顿觉愤恨不已,他风光时,府中诸人都巴结他,如今他落魄了,这些人便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都是群无耻小人。 他曾经在府中威风八面,府中的下人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他躺在屋中叫了很久,才有仆人姗姗来迟,面上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这种落差让裴允感到无比的愤怒和不甘,却又无法发泄出来。 他心中满是怨恨和不满,目前也只能打落牙齿往里吞,压住火气问道:“我让你们去请的大夫呢?还有锦心呢,怎么不见她人?” “郎君,这满京城的大夫都言说治不了此病,我们也实在无能为力啊。”仆人说这话时有些漫不经心,明显是敷衍。 裴允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又一字一顿问道:“那锦心呢?叫锦心来!” 他相信即便是所有人都嫌弃他,疏远他,锦心也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毕竟他遇见她的时候,他还未成为长公主殿下的准驸马,她如同一朵解语花般陪伴他,他郁闷的时候会开解他安慰他。 下人见他不死心,眼中还存着期待,眼底带了几分讥讽道:“郎君,锦心昨日说要回娘家看看,便没了踪影。今日大娘子派人去她屋中查看,她的行李都不见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般劈在裴允的脑海,呆愣在原地,眼神空洞,连下人什么时候退出去的都不知晓,一直沉浸在锦心居然也背叛他的噩耗中。 他尤记得第一次遇见锦心时,她正深陷囹圄,一双潋滟秋水般的双眸求助般地望着他。 他的大男子主义怂恿他出手相救,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锦心却言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便求着跟在他身边做个伺候的丫鬟。 他自幼身侧不缺伺候的丫鬟,多她一个也无妨,更何况她那般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她自从来到裴府,行事稳妥又贴心,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她便成了裴允跟前的第一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那么相信她,她居然也会在这种时候背叛他。 都是贱人! 还有那个醉风楼的明月,都是一群贱人! 他对那晚的时候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他记得他失去意识前是同那个明月在房间里喝酒的。 他醒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陌生的姑娘披着外套躲在角落里哭哭啼啼,他想质问她,却发觉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张了半天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任由那个臭娘们将外面的人引进来,闹得人尽皆知。 世间男子留宿花眠的比比皆是,只有他是以这种形式闹得沸沸扬扬的,尤其是当他们请来大夫,诊断出他得了脏病以后,他只觉眼前一黑,恨不得就此消失在世上。 他不知道事情是如何演变成这一步的,但是肯定和那个明月脱不了干系,他虽然不算睿智,但是也绝对不蠢。 这背后一定是有人要搞他,不然怎么清晨在醉风楼发生的时候,不过一个时辰就传得满京城都知晓了。 说不定……说不定就连锦心也是其中一环,就是她言语之间不断捧他,言说京城那群纨绔子弟同他相比不过是萤火之辉罢了。 他才不断地自我膨胀,耽于酒色的。 想到这里,裴允气的将屋中所有东西都砸的乱七八糟,砸完以后,身体顿觉脱力,踉踉跄跄着扶住旁边的墙壁。 身体越虚弱,他的脑子便越清楚,将这半年多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想清楚,可惜已经为时已晚了。 第162章 一石二鸟 若是晋阳知晓裴允心中的想法,怕是会评价其一声‘不算太过愚蠢’。 可惜如今万般事情已无转圜余地,他只能烂在裴府的后院中,连同他的声名一起。 对于晋阳而言,裴允此人连同蝼蚁都不如,若不是顾及澜溪的心情,她都不会记住此人的名字。 但是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更有价值些。 …… 曾经伺候过裴允的贴身丫鬟出府后便彻底失去踪影,而那夜陪裴允的丽娘协同其女也被人赎身离开了京城。 调查的种种迹象都表明,是背后有人主导了这一切,布局时间之久,心思之巧妙,都足以说明背后之人手眼通天。 可还未等太子抽茧剥丝根据这些信息抓住背后之人的马脚,他此前派往凉州的人终于传回了消息。 “殿下,我们派出去的潜入凉州的人在几日前突然失去了消息。” “一点消息都未传回来?”太子闻言惊讶起身。 为了寻到制造玻璃的秘方,也为了趁机摸清他皇姐的底,他可是派了不少探子出去,可以说他手底下的密探三分之一都潜入了凉州。 可是如今有人跟他说,这些暗探居然同时失去了消息。 “是的,原本我们商定好接头的日子到了,可却无一人出现。我等派人去寻,却寻不到任何踪迹。” “怎么可能?”太子往前两步揪住来人的衣领,若是注意看的话,便能发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明显是被此消息惊吓到了。 “殿下,确实如此啊!属下不敢欺瞒主上。” 无力地松开他的衣领,跌坐在椅上,低声呢喃道:“真不愧是惊才绝艳的长公主啊,即便是被贬去凉州,也有这般能力……” “殿下?!殿下?” 来人有些不知所措地凑近几分,唤道。 几息过后,太子终于回过神来,从遭遇巨大失败的挫败中回过神来,阴沉着脸分析着:“虽然损失了不少人马,但是我们至少得出一条关键信息:我这皇姐如今的能力不容小觑,且有图谋不轨之心。” “那殿下,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太子垂眸沉思片刻后,冷声道:“若是想暗中行事,不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凭借本宫目前的人手,根本做不到。” “可是,殿下,“说话间有些犹豫,”一旦被其他人知晓玻璃,那么恐怕咱们就没法独占了,那可是巨大的利润啊!” 太子又何尝不知晓。 能够让大燕朝的太子殿下都心生贪念,想要独占的东西,可想而知这其中利益有多少了。 也不怪他们舍不得这其中利润。 来人也知晓这有些不现实了,只能咽下心中的不甘,问道:“那殿下是想借助陛下的手?” 听闻此话,太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得睁大眼睛,猝然起身。 “殿下?”来人有些不明所以。 “怪不得,怪不得,果真是她!本宫就猜到是她!” “殿下?” 房间内的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太子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还一边踱步一边低声呢喃着什么。 见他这般模样,他们俱都不敢出声打扰,一时间房间内只有太子殿下的脚步声与呢喃声。 他们紧张地站着,甚至不敢大声呼吸,仿佛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会打破这个可怕的寂静。 时间似乎变得漫长无比,每一秒钟都像是一年那么难熬。然而,就在他们觉得自己快要无法承受这种紧张的时候,太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情绪明显有些激动,尔后,扬起头,发出一阵笑声。 那笑声回荡在空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它既不像是欢快的笑声,也不像是悲伤的哭声,更像是一种扭曲的、疯狂的宣泄。 笑声中的情感复杂而深沉,让人毛骨悚然。众人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上升起,感觉头皮发麻。 等他终于垂下头的时候,脸色已然是阴沉无比,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令人感到压抑不安,唇角勾起的笑不带任何情感和温度。 “殿下?可是知道了什么?” 太子微微阖眸,颓然道:“凉州之事暂时不必理会了。” “殿下这是为何?我们在里面栽了那么多人手,难道就白白认了吗?” 他们都甚是不解,这可不像是太子一贯的作风。 “不认又如何?醉风楼之事刚刚发生,如今京城言论都是怜惜我那皇姐的,如今堂而皇之地插手凉州之事,岂不是落人口实?” 说到最后,太子的口中明显带了些怒气。 有人反应很快,当即愕然道:“殿下的意思是说裴家之事亦是长公主的手笔?” 见太子默然不语,众人都猜到了他的答案。 “这……这长公主殿下……” 太子嘲讽一笑,肯定道:“没错,谁也不知道此事她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谋划,更恐怖的是,谁也猜不透她还在京城之中留下了多少棋子。” 说到这里,太子不由得带了几分庆幸,声音也低了些:“幸好她不是男子,否则,怕是这太子之座落于谁手还未可知了。” “殿下何必如此妄自菲薄,现如今坐在这位置上的人是您,长公主再如何手段通天,她也永远不能坐上那个宝座。” “话虽如此说,可本宫心中总觉不安。”太子摇了摇头:“罢了,本宫就且看看等过了这风口浪尖,我这皇姐又有何手段?” …… 同样差不多时间得知消息的七皇子赵煜比太子反应地快一些,迅速将各种线索拼凑在一起,很快就猜到了晋阳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真不愧是曾被太傅称之为惊才绝艳的长公主啊,世间又有谁能出其右。这一石二鸟之计用得甚妙啊,您这般聪颖,等皇弟坐上那个位置,怕是到时候舍不得对你动手了呢……” 低声说罢,同样对着手下摆了摆手道:“先不必派人潜入凉州了。” (明日我们的新晋奶爸秦司农终于要上线了。) 第163章 新晋奶爸 三十日一满,陆幼卿就迫不及待出了月子,毕竟在七八月份坐月子实在过于难熬,命人烧了许多热水,在浴室里好生泡了许久才再次亮相。 等到满月那日,小月牙穿着大红裹兜被秦珂抱出来,她如今还不会说话,醒着时最常做的事情除了笑便是吐泡泡,白白胖胖的,甚是讨喜。 秦珂他们宴请的宾客并不多,他们都没什么亲戚,请的最多的便是好友。 长公主并顾澜溪自然也携手而来,因着长公主的缘故,月牙的满月宴主动前来的宾客也不在少数,收礼收到手软。 毕竟凭借陆幼卿与秦珂如今的身份,送的贺礼都甚是贵重。 月牙逢人便笑,瞧见者无不恭维,虽然大多是客气话,反正秦珂听着很开心,整个晚上嘴角都没落下来过。有些精明的宾客稍稍观察一下就看得出来这秦司农甚是喜欢这女儿。 倒是同世间大多数男子更加喜欢儿子传宗接代不同,不过他们也就敢在心里想想,谁又敢把这话说出来。 不管怎么说,这可是陆大人的女儿,那可是长公主手下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谁敢诽诽她的不是,没瞧见长公主都亲自来参加这满月宴了吗。 即便是女儿,那身份也不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当然这只有一小部分人的心思,许多来此参加满月宴的都是带着贺礼来恭喜的,比如说萧安翊与李南乔等人。 她们还都未成婚,对于人类幼崽有很大的好奇,尤其月牙还这般可爱,脾气特别好,你逗弄她,她也只会发出奶奶呼呼的哼唧声。 而陆幼卿今日一改往日淡雅素静的风格,穿了件红色广袖长裙,内里绣着精致的金色暗纹,领口、袖口均有黑色滚边,与月牙的裹兜布料明显同出一辙。 如果这些人来自现代的话,一眼便能认出这是亲子装。 这当然是秦珂的手笔,月牙越长开便越像陆幼卿,秦珂便暗戳戳地开始准备各种亲子装,将母女两个摆到一起,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相机,不能留影,不然等月牙长大后,这可是极为珍贵的回忆。 秦珂心情甚好,在宴会上多饮了几杯,即便是陆幼卿也极为克制地喝了两杯清酒,客尽主欢,一直忙到子时,宾客才渐渐散去。 自陆幼卿生产后,秦珂终于能够再次抱着自家娘子睡觉,在陆幼卿坐月子的时候她死活不肯让秦珂进寝室。 这一个月煎熬的不仅是陆幼卿,秦珂也觉得很是折磨。 如今总算结束,抱着香香软软的娘子,秦珂心满意足地喟叹,即便不能做些什么。至于月牙,则是抱去同奶娘睡了。 古代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有专门的奶娘照看,不然夜里起夜喂奶,便能将府中大娘子折腾地够呛。 坐满月子,陆幼卿次日便去府衙复职,那日听闻长公主的暗示,她自然知晓如今平静祥和的日子不长久了,等她复职,怕是有许多公务等她定夺。 至于秦珂则清闲的多,成为新晋奶爸一枚。 除了必要的公务外,他便待在家中看孩子,值得一提的是,如今他每次出门,身后跟着的侍卫比往常还要多,他嫌麻烦,无事也便懒得再出门。 戳了戳自家女儿肉乎乎的脸蛋,触感嫩滑,秦珂伸手从奶娘怀中抱起她,软着嗓音道:“小月牙,今天爹爹带你去看新玩具好不好?” 旁人听见,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男人是怎么发出这般夹的嗓音的。 月牙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是睁着黝黑的瞳孔朝着他软乎乎地笑。 秦珂忍不住低下头亲亲小家伙的脸蛋儿,月牙明亮又纯粹的瞳孔望着秦珂,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超级可爱。 秦珂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忍不住捂着胸口,感觉心里软得要冒泡,感慨道:“宝贝,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人类幼崽目前可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的注意力被秦珂束发的发冠所吸引,幼崽总是喜欢这种好看又亮晶晶的东西,伸着小胳膊便要去勾。 “咿呀咿呀……” 秦珂双手掐着她的小胸脯,将她举高高,道:“宝贝,这个东西不能玩的,还有娘亲的头发也是不能玩的,爹爹带你去玩别的。” 陆幼卿抱她的时候,月牙最喜欢的便是挥舞着小手去抓她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攥着一小节青丝便要往自己嘴里塞,陆幼卿无论教育多少次,下次抱她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被那飘舞的青丝吸引。 他们早在陆幼卿怀孕的时候,便为她准备好了婴儿房,就在他们寝室的隔壁。 秦珂知晓孩子喜欢到处乱爬,便在屋里铺满了地毯,家具的边边角角也都被布料包裹住,以防被磕到。 此时婴儿房的中间摆了一辆学步车,旁边还摆了许多各种动物的毛绒玩具。 他闲来无事便设计这种玩具,这种学步车也是仿照现代而改造的,虽然现在对月牙来说稍微有些早,但是宜早不宜迟嘛。 至于抱枕的玩具就更简单了,古代绣娘的手艺比秦珂想象的要厉害,他只需要说出样子,她们便能画得唯妙唯俏。 而且棉花如今已经开始铺开种植,里面塞的是棉絮,抱起来软软的又舒服,即便是陆幼卿都很喜欢。 秦珂知道陆幼卿每天都要坐在书桌前处理事务,长时间下来对颈椎和腰不好,于是他顺便给她做了几个靠枕,让她办公的时候若是累了也能靠着休息一下。 既然设计都设计出来了,秦珂便顺便开一家婴儿用品的商铺。 他亲自参与店铺的装修和布置,将其打造得温馨而有趣,亲子装、学步车,儿童玩具等等都上架,这些产品设计非常独特,吸引了众多顾客前来购买。 毕竟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孩子,商铺的营业额节节攀升,生意非常红火。 自然这间商铺也是登记在自家女儿名下的,月牙还未满周岁,便已经身价不菲了。 谢谢喜欢银子菜的影殇送的秀儿(熟悉的id,好久不见。) 也谢谢爱吃蜂窝豆腐的顾开尧、东隅识安、爱吃炸小肉丸的海古帝的为爱发电。 都是熟悉的id. 第164章 确实生疏 “月牙睡着了吗?”身后有人轻声道。 秦珂回过神,扭头看见陆幼卿站在床边,她刚洗完澡,一把微润的黑色长发散在肩头。 陆幼卿最近要处理堆积下来的公务,每日回来的都比较晚,等她洗漱完的时候月牙都已经睡了,根本没多少时间陪她。 如今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眼神温柔似水,里面盛满了稀碎的星光。 她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平日里也开始做运动,身材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苗条。 最重要的是她的气质发生了许多变化,比以前少了清冷矜贵,现在则是多了母爱的光辉,温柔缱绻。 就如同她此时注视着孩子时的模样,秦珂觉得她此时的气质更令他心动不已。 两个人也没说什么,生怕吵醒她,就坐在月牙的床榻前守护了一会,还是秦珂见夜色渐深,拉着恋恋不舍的陆幼卿回屋去了。 “今日都没有时间陪月牙,也不晓得她会不会过段时间都不认识我了。”陆幼卿颇为苦恼。 见美人蹙眉,秦珂忙笑着安慰道:“不会,小孩子不记事的,只要你陪陪她,她便会黏着你的。” 秦珂这话可不是作假,许是月牙熟悉陆幼卿身上的味道,只要两人同时在场,她一定是冲着娘亲伸出胳膊要抱抱。 “估计这段时间都闲不下来,按照殿下的说法,年底大燕朝便会起战事,到时……” 秦珂却是什么也未听不进去,他抬眼便是陆幼卿的纤细腰肢,掩在软薄的衣料底下,轻盈一窝似的。 “娘子~”秦珂在她耳边轻轻道。 陆幼卿眼中微微有了波澜,他们夫妻几年,对彼此都了解颇深,一听秦珂这般语气陆幼卿便意识到了什么。 垂眸望去,果真见他的眼底带了几分灼热的欲望。 是了,自从陆幼卿怀孕,秦珂照顾她的身体,两人即便同榻而眠,也始终不曾亲热,如今月牙都三月有余了,算起来,他们也差不多一整年不曾亲近。 秦珂见她不曾答话,有些忐忑地望过去,只见陆幼卿静静地站在原地,凝眸浅笑,眼角似是勾了些氤氲的雾色,她虽什么都未说,也什么都未做,只是站在那里,秦珂都觉她勾人魂,撩人魄。 “你是要我主动吗?”陆幼卿微微歪头,撩起耳畔的一缕发丝,唇角微微勾起。 这话一出,秦珂哪里还不懂她的意思,猝然起身,两步窜到她的面前。 说是窜,大抵是因着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些,陆幼卿不过一个眨眼,秦珂已然身在跟前。 陆幼卿沐浴过后穿的睡衣衣料柔软,被秦珂抱在怀里的时候也说不准到底是怀中娇躯柔软,还是衣料更为丝滑。 外面起了微风,她身上的幽香还夹杂了些许生产过后的奶香,轻轻萦绕在了他的鼻尖。 几息过后,陆幼卿已是衣衫不整跌倒在床榻上,而罪魁祸首则正埋头在她的胸口。 她的身体肤光盛雪,似是泛着莹白的月光。 陆幼卿无语地推了推他的脑袋,嗔道:“莫要闹了,知不知羞?” 秦珂‘嘿嘿’两声,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嘴角处还留着一些罪证。 “反正月牙也用不到,总不能浪费吧?” “哪里有你这样当爹爹的,跟自家女儿过不去。”陆幼卿伸手将其拉了上来,手指落在他勾起的唇角处,轻缓揉捏起来。 这手劲拿捏分外妥帖,不会让人重了觉得疼,也不会轻了会没效果。 这个习惯应该从陆幼卿坐月子时说起,孕妇生产后会产奶,胸部涨奶,还总是将胸前的衣服弄湿。 但是月牙的奶大部分都是奶娘喂的,这就导致陆幼卿的奶用不完,总是溢出来,总是不舒服。 于是秦珂便时不时地帮忙。 “唔~娘子~” 秦珂硬生生凑近其几分,贴近她的脸颊,啪叽一下亲了上去,动作极其熟练,可见平日没少这般‘袭击’。 被亲的陆幼卿无奈地笑了笑,似是拿他没有办法,手指也顺势移到了他的脖颈后方继续揉捏。 秦珂不一会儿就感觉被她手指揉弄的地方滚烫起来,又酸又麻,却又酸麻得有种浑身舒畅的意味。 说是揉捏,不如说是挑逗更为贴切。 直到最后又抬手抚上了身上人的脸,秦珂立即低头用脸颊微微在她掌心蹭了蹭,乖觉地回应她这种抚摸。 陆幼卿心跳如狂,脑子忽然嗡嗡作响,抬头凑过去含住了他的唇,原本在他脖颈后揉捏的手也顺势用力将他压下来。 秦珂立即极近缠绵地回应着她,陆幼卿攀着她的肩背拥吻,顺着秦珂手上的动作将身上本就半退不褪的衣衫脱掉。 房间内的温度立即攀升,两人久不亲热,如今久旱逢甘霖,彼此的身体都渴望着对方的温暖和爱意。 云消雨霁后,秦珂替陆幼卿清洗过后。再次如往常那般将她抱在怀里,偏了偏头一脸严肃道:“娘子,我觉得我的技艺有些生疏了,以后应该多勤加练习才是。” 闻言,陆幼卿头也未回,眼睛也始终紧闭着,淡淡道:“确实生疏。” “!” 秦珂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他不过是开开玩笑的,想要以此为借口为自己讨点好处。 “……真的生疏了吗?怎么可能?我觉得比以前还精进不少呢!” 他足足积攒了一年的火气,自觉今夜比之以往更为热情激动,结果居然被娘子点评说不行! 难道他真的不行了?今夜让娘子觉得不舒服?不应该啊,他虽然急,可是动作却很温柔啊。 秦珂一脸怀疑,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娘子?!你今夜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娘子?” 陆幼卿无奈地回过身来,揉了揉他额前微卷的碎发:“我困了,睡觉!” 秦珂感觉到她这个动作里的宠溺,心安理得地领受,也瞬间明白了娘子的意思。 “……” 看来他那点道行在娘子面前实在没眼看,没准还会反被捉弄。 第165章 开始修路 秦珂醒来的时候想到昨夜被娘子捉弄的事情还是有些耿耿于怀,闹着脾气不肯起床。 陆幼卿整理好衣衫,瞧他嘴唇都能够挂油壶了,和寻常人家的孩子吃不到糖闹脾气的模样不说一模一样,但也大差不差了。 不过陆幼卿对于拿捏秦珂显然早有一套章程,眉梢间染着笑意,弯腰凑近他轻啄了一下,煞有其事地提醒道:“某些人再不起床,被女儿瞧见这幅模样,怕是日后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秦珂原本被她亲的飘飘然,听闻此话明显一愣,侧耳一听,果真听到了自家女儿的哭闹声。 估计她不知何时便起了床,吃饱喝足,吵着见娘亲和爹爹这才哭闹起来。 “你且快些梳洗,我去瞧瞧月牙。”陆幼卿已然转身往隔壁去了。 她穿着去办公的衣服温言细语地哄了月牙许久,才将哭闹不止的月牙哄得再次眉开眼笑起来,草草用过早膳,只能趁着月牙不注意的时候出了府门。 不然以月牙黏她的程度,非要好一阵折腾。 这每日清晨的流程都大差不差,不过秦珂清闲的日子也没过太久,估计是长公主殿下实在看不过去他每日留在府中逗弄孩子,便将他宣到府上扔过来一堆事情。 今年秋收的状况比之去年更加好上几分,长公主却犹不嫌多,在苍梧城多建了几个粮仓装满以后,还让顾澜溪将做买卖赚来的钱财全部换成了粮食,每日都有伪装的车队运粮过来。 秦珂看出来了,长公主这是为战争事宜做万全的准备,她手中有钱有粮,也许军队的数量比不上大燕朝的军队,但是大燕朝的军队分布较广,多用于镇守边境。 就算真的战事起,凉州关口地势艰险,易守难攻,没有多几倍的军队数量还不一定攻得下来。 当然,至于长公主是选择固守凉州积蓄力量,还是往外扩张,这些秦珂就不得而知了,估计也就长公主自己心中清楚。 反正他们上了同一艘船,能做的便是不断地加固这艘船的坚固程度,不必浪费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徒增烦恼。 带着些许兴奋的心情翻身上马,至于秦珂被安排了许多事宜为何还如此雀跃,自然是长公主终于同意他开始修路了。 要知道早在从清河村拖家带口迁至凉州的路程上,修路的想法就在秦珂心里扎根了,一直到他带着工部实验许久终于研制出了水泥后,他修路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可惜被长公主暂且按下,今年春暖后,除了用其修筑城墙外,只让他在苍梧城的主道上用水泥实验修路。 长公主提供了足够的水淬矿渣,即便秦珂政治没那么敏锐,等萧安翊带队运来第一批矿渣的时候,也察觉到长公主手中有铁矿的存在了。 因此水泥的制作成本一再降低,但是对于这种纯消耗无收益的工程,长公主一直都未发话,秦珂也就只能歇了心思。 没成想在这种急需用钱的关键时刻,长公主居然大笔一挥让秦珂主持修路事宜。 当然,秦珂对古代的军事战争只有电视剧里那种粗浅的认知,不然怕是就能看出长公主给的修路路线明显就是战争时期的行军图与运粮图。 修路的第一步是先行封路,招工。 原本正要过路的路人瞧见士兵封了路,并且用极其显眼的标识摆在前面表明‘此路暂且不通,需绕路’后,好奇地凑过去询问为何封路。 “你没听说啊,长公主殿下要在此修路,这才暂且封了的,而且还在附近的村庄招工呢,我就是过来准备应聘的。”回他话的人是个穿着短打粗布衣衫的壮年男子。 “招工?” “对啊,每日有二十文呢,正巧秋收结束,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来此赚些银钱。” 来人放眼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立着一杆帷帆,上面用醒目的黑字写着招工处几字,而桌前已经开始排起了队。 明显都是来应聘的人。 长公主如今在封地极有威信,深得民心。在她的励精图治之下,凉州这两年治安良好,百姓安居乐业,她的威望不仅来自于她的地位,更来自于她的品德和才能。 要知道凉州此前以苦寒贫瘠出名,长公主短短两年之间便使得州内百姓温饱,没有苛捐杂税,贪官污吏一一下马。 对于百姓而言,很多时候他们并不在乎上面的位置坐的是谁,他们也根本了解不到上层阶级的权力斗争,他们最在乎的便是每日能不能吃饱穿暖,谁让他们衣食无忧,他们便支持谁。 故而长公主如今在凉州的威望可谓是一呼百应,一听说长公主要修路,家中有余闲者纷纷来此。 往年修筑工事,或是稳固河堤,官府都是从每户人家中抽调壮丁,然后按人头计算出每家需要缴纳的粮食和银钱数量。 这样做虽然可以保证工程的进度,但也给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但是长公主修路这样利民的举动,不但不强制要求每家出壮丁参与修路,还给工钱,一时间百姓对长公主推崇备至。 “真希望长公主一直留在凉州,没有长公主,咱们哪里能过这样有盼头的好日子。” “长公主当然会一直在凉州,这里可是长公主的封地,我可听说了,别的地方的日子可没有这么好过。” “可不是,我有个叔伯母在益州,去年他们那里遭了雪灾,日子一直难过得紧。特别愿意将家中女儿嫁到咱们这里来。”说到这里,说话的人嘻嘻笑了起来。 毕竟通过他叔伯母的介绍,他儿子寻到了合心意的姑娘,一听说他儿子是凉州人,连彩礼都没要多少。 …… 秦珂过来巡视的时候,正巧碰到他们私底下嘀嘀咕咕聊天,这样类似的对话不胜枚举。 秦珂心中与有荣焉,他此刻深刻感受到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或者说娘子的选择没有错。 这是他们选定的明主,也是他在这个时代有能力时愿意为这里贫苦百姓力所能及地改善他们的生活。 第166章 叫爹爹 虽然前来报名的人不少,但是修路需要的人却没那么多,最终只从中挑选了身高体壮的留下。 清理路基的工期也并不久,他们只需要将道路清理干净,然后用碎石沙砾将坑坑洼洼的地方平整压实。 至于剩下的工程,则是由军队的人负责。 此前秦珂曾建议凉州实行屯田令。 所谓的屯田令就是让闲置的军队,在驻地当地开田种植农作物,这可以极大的减少军队的支出,也能顺便解决军队远征在外,粮草不足的现象以及军队中没有战乱的时候的闲置问题。 不过对于凉州而言,其中几点不大用得上,最重要的是开荒增加种地面积。 这种修路的事情,正好将他们拉过来,省工时费不说,他们的工作效率可比普通百姓高多了。 于是驻守在凉州境内的军队被秦珂轮番拉来修路。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省钱! 尽管如此,修路工程依然在热火朝天地展开着,但因为缺乏现代化的水泥车等设备,工程进展速度与现代时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时代,人力成本相对较低,大量廉价的劳动力可以投入到工程建设当中,这也算是能够勉强弥补一部分因技术限制而导致的进度缓慢问题。 秦珂是修路的总负责人,且此事事关重大,他需要时刻盯着。 他便恢复了之前的上班打卡的时间点,基本差不多每日同陆幼卿一个时间点出门,天擦黑前才回家。 回家的时候总是灰头土脸的,不过他显然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强度,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便是自家女儿了。 还好小孩子的记忆没那么好,即便一开始不习惯爹爹娘娘不在家,总是哭闹。可是家中陪她哄她之人很多,再加上初一十五他们总是围着她转,她也便渐渐忘却爹爹娘亲不能陪着她的事情了。 六月它们自月牙刚出生的时候,是被勒令禁止靠近月牙的,等月牙过了满月,它们才被允许进入内院。 被秦珂养了许久,它们也带了些许灵性,知道靠近月牙的时候动作要尽量放轻柔。 月牙也甚是喜欢它们,有它们陪着玩,每日都玩耍地乐不思蜀。 月牙不介意自家父母不能时刻陪着自己,且慢慢习惯。结果介意的人却成了秦珂了,他可不想被自家女儿忘到九霄云外。 陆幼卿倒是有休沐的时候,一到休沐,还能好生陪着月牙,培养母女感情。 “娘子,我回来啦。” 秦珂人未到声先至。 “瞧瞧你这身上的灰尘,快去清洗一下吧,热水早就备好了。” 秦珂回来的时间都大差不差,府中便算计着时间提前烧好热水,好让他回到府中便能立即沐浴。 不过在秦珂准备去沐浴之前,陆幼卿忽而展颜一笑,神神秘秘道:“等你出来,有个惊喜给你。” 听闻此话,秦珂沐浴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能够让娘子都称之为惊喜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好奇地心痒难耐,秦珂这次沐浴的速度极为快,连头发都未擦干就跑了出去。 “看来我不应该提前跟你说,瞧你头发都还滴水,天气渐寒,也不怕得风寒。”陆幼卿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拿起干帕子替他绞发。 秦珂讪笑着解释:“这不是好奇嘛!” 陆幼卿才不惯着他,不肯提前告知他惊喜是什么,一直替他将头发擦得干透才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老实等着!” 说罢便去了隔壁,没多时就抱着月牙过来了,如今已经入冬,房间内烧着炭火暖意浓浓,月牙穿着一身绛红色的锦衣。 小家伙在陆幼卿怀中哼哼唧唧,小手也不老实的乱动想要抓住些什么,嘴里还吐着泡泡。 秦珂不明所以地望着母女二人。 “来,月牙,叫爹爹。”陆幼卿抱着她循循善诱。 秦珂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耳朵竖得高高的,生怕错过什么。 “咿呀咿呀……” 陆幼卿也不恼,仍旧一脸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女儿,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道:“月牙乖,叫爹爹,爹爹在这里呢。” “月牙,爹爹……” 她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教着,眼神里满是期待和爱意。 终于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之中,月牙吐出嘴中的小拇指,糯糯地喊了一声:“爹……爹。” 发音并不准确,但却软糯亲侬。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两人皆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乖女儿,爹爹在这里。”秦珂忙从陆幼卿怀中接过小小一团,亲了亲月牙柔嫩的脸颊,逗弄了一会后扭头问道:“这是娘子教的吗?” 言语间抑制不住地感动与喜悦,他本以为她会最先教孩子叫娘亲的。 不过转而一想,若是让秦珂来教的话,估计也会先教月牙叫娘亲的名字,毕竟是她辛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听月牙今日唤爹爹,估计怕是娘子私底下教了她许久。 陆幼卿点点头,目光定定的,恍如有温柔海浪在轻晃,笑盈盈反问道:“怎么?不喜欢吗?” “喜欢,怎么不喜欢。”秦珂侧头望着怀中软软香香的一团,言辞恳切一本正经道:“呐,月牙,学会叫爹爹以后我们接下来就要学习叫娘亲了,来,跟爹爹学,娘~亲~” 回答他的是‘bia几’一下贴在他脸上的小手掌。 很明显对于他们总是让她学这些称呼的事情不高兴,不满意了。 “好了,不要勉强她,月牙还这般小。”陆幼卿将闹脾气的月牙接了过来。 原本张牙舞爪挥舞小拳头的月牙到了陆幼卿怀中瞬间乖觉起来。 “她饿了,我送她去喂奶了。” …… 夜间一阵温存过后,两人聊起闲话,陆幼卿调整了一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好奇道:“你这路修的如何?马上进入寒冬腊月,怕是不好动工了吧。” “人多力量大,况且只需要修殿下指定的路线,下雪之前定能完工。” “那便好,不然如此寒冷,整日出去修路也不好受。” …… 第167章 李薇柔 不过还没等秦珂结束他的修路工程,京城那边倒是先乱了起来。 初见端倪是因着长公主收到了一封从京城传来的飞鸽传书,信中只有寥寥几字—帝中毒,下毒者目前不明。 能够察觉到陛下中毒之人必然是与其极为亲近之人,没错,这封密信正是由后宫中最为得宠的柔妃所写。 柔妃近几年颇得盛宠,不过她膝下始终无子,对于皇后与越贵妃等人的试探也照单全收,进宫后不久就因误食了红花而导致不孕。 对于皇后等人而言,永远无法怀孕的柔妃不再具有威胁程度,更何况她亦没有显赫的母家,孤身一人,即便是得宠又能如何。 皇帝年迈,她们也不再是初初入宫时祈求皇帝爱意的单纯的妃嫔,她们有了皇子,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才是最重要的。 即便柔妃现在如何得宠,再过几年,红颜不在,不还是成为后宫中可怜的女人。 而且这些年她们也未发现柔妃在外有何势力勾结,甚至都未利用自己的宠爱谋求什么,这就导致形势紧张的京城中没什么人在乎她。 不在乎,也便不会注意。 这就给了她往外送信的机会。 没错,柔妃当初进宫正是长公主的手笔,她是当年长公主下江南时偶然救下的孤女,孤女书香世家,却被奸佞小人设计含冤入狱,导致满门被灭。 她是家中管家用自己的女儿替换了她,这才得以留下一丝血脉。 管家收养了她,她也便隐姓埋名更名为李薇柔,却没想好景不长,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容颜渐渐长开。 李家之女,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这话不知何时便被传了出去,引起城中无数人为之好奇,想要一窥其貌,惹得她烦不胜烦,直到城内刺史之子杨修也好奇之下求见,一眼便起了贪念,想要霸占此等美人。 可是扬州刺史独子杨修不学无数,性情奢侈,言语傲慢,不过略微识得几字,终日斗鸡走马,今日会酒,明日观花,聚赌嫖娼。 最为重要的是他尤好美人,仗着其父的势力,在扬州内胡作非为,但凡有瞧上的女子,无人能够逃脱他的魔爪。 严格来说,李薇柔当时确实动了不如随他入府的心思,以她的心计,拿捏利用杨修并非没有可能。若是利用刺史府的权力,说不定她也能够为她父亲母亲报仇。 可是她稍微流露出了这么一点心思,就被李管家严厉制止,在管家心中,就算一辈子也不能报仇也没关系,但是他绝对不能让主人家唯一留下的血脉深入险境。 那杨修是何人,是什么德行,扬州境内谁人不知,那跟了杨修岂不是进了狼窟! 以往被迫跟了杨修的女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自从知道了她有那般心思,管家生怕她一时想不开,每日都看她看得极紧,甚至立即开始着手处理家中产业逃离扬州。 可是杨修想要得到她的心思比她们想象的要强烈地多,时刻让人盯着李府的动静,李管家即便处理产业做得隐蔽,也被他们察觉。 等他们一行人刚刚逃出城外,便立即遭到了他们的包围,谁都知晓此时若是李薇柔被抓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李管家带着家中仆人拼死开出一条路,将她护送出去,可是毕竟势单力薄,逃到最后,她身后仅剩的一个人也因为重伤倒下了。 可是身后追着的人始终甩不掉,又或者说他们并不急于抓住她,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次次地跌倒又爬起来,灰尘扑扑,筋疲力尽…… 就像是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就在她又一次跌倒在地,膝盖也被石头划破鲜血淋漓的时候,她本以为她再也逃不出去了。 就在她即将认命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这声音起初微弱,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清晰。 她抬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为首的那个身着银白色戎装的女子,风姿绰约,肩头的锦缎披风于风中飘逸,直到她勒住缰绳停驻在她的前方,她才看清她凌厉的眉眼,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 她想,她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晋阳的那一幕。 她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女,落在破旧褴褛的她面前,她的眼角微微上挑,双眸如同利箭般锋利,仅仅是一个眼神,便吓得追逐她的那些人踌躇着不敢再上前。 而后翻身下马,微微弯腰。 那双手当时不仅仅扶起了她拯救她于水火,还彻底改写了她的命运。 她不光替她解决了杨修派来的那些人,还帮忙安葬了为她而丧命的管家一行人。 当她知晓拯救她的正是曾率领数十万军队驱逐外地,美名在外的长公主殿下时,第一反应竟是‘果然如此’。 这才合该是扬名天下惊才绝艳的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听闻了她的事迹后收留了她,给了她容身之地,但是因为杨修父亲乃是扬州刺史杨平山,更是七皇子赵煜的人。 即便是长公主也一时之间不能奈何他。 李薇柔又不是那种因恩生怨的人,等她乔装跟着长公主回了京城才能深刻感受到长公主的处境是何其艰难,又怎么会因为她不能帮她而心生怨恨。 她的仇,她父母的恩怨,本就该由她自己去报。 直到那年长公主率军出征,军中粮草迟迟不到,差一点便身陷囹圄。 她便知晓她不能继续这样下去,藏在公主府中隐姓埋名,她也想要报答她,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她深知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让皇帝注意到她。 她知道皇帝每年初春都会前往京城中的望安寺祈福,于是她提前在寺中斋戒,制造了一场精心准备的偶遇。 果然,那皇帝一见她便被她的美貌所吸引,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等他准备跨步而来的时候,却猝然转身离去。 第168章 宫变 不过几日,等到了太监宣读圣旨的李薇柔悄无声息地勾了勾唇角,想必这几日那位天子已然查到了她伪造的身份。 她心思缜密,自然会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 等到长公主战胜班师回朝时,她已然成了宫中的柔妃娘娘。 “你不必这样做的。”晋阳眼底满是不赞同,可如今事情已尘埃落定,无转圜余地,只能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可知晓,一入深宫深似海,即便是本宫,也帮不了你多少了。”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李薇柔却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她望着在窗前负手而立的女子,莞尔一笑,挽起衣袖缓缓将热水注入茶壶,细流如丝,茶香随之被激发出来。 “尝尝我烹的茶,上好的千山红叶,寻常人可品尝不到。” 晋阳一撩衣摆,落座,拿起茶杯,将杯口贴近鼻尖,轻嗅其清香,尔后轻轻抿了一口,叹道:“确实是好茶,今年新得的千山红叶不过几两,长公主府都不曾得。” “你若喜欢,都拿回去便是。”李薇柔再次替她将茶杯斟满,宽慰道:“你如今也看到了,我在这宫中很好,不必替我担忧。” “本宫听闻前几日锦州均县知府因贪污受贿伏法,满门被抄家,秋后便要问斩,是你的手笔吧。” 李薇柔不知可否,只是感叹道:“怪不得世人都追名逐利,手中握有权力的滋味可真是令人着迷。曾经我们全家只能任人宰割,如今我不过随便一言,便能让其覆灭。” “名利虽好,可莫要被其迷了眼。”晋阳有些担忧地瞧着她。 李薇柔却粲然一笑,一如她曾在公主府中时一般:“莫要担忧,我知晓对我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也罢。后宫里人多眼杂,日后怕是很难与你相见了,你要多加小心。” “我知晓,你……也是。” 李薇柔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此刻却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她微微仰头,目光凝视着天空,不想去看她离去的背影,仿佛要透过那无尽的苍穹看到未来的希望。 她进宫一来是为了复仇,二来则是为了报答长公主。自从她入京以来,也逐渐察觉到京城中的局势错综复杂,长公主的处境似乎愈发艰难。 若是宫中有内应,替她探查圣上的心思,想必她也能好过一些。 …… 晋阳将手中的纸条放在烛火上,静静地看着它燃烧殆尽,眼前还能浮现出上一次见李薇柔的场景。 “可是担心她?”顾澜溪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薇柔的事情晋阳曾经同她说过,她虽然未见过她,但是知晓她的事迹后,便从心底里怜惜她,也感谢她。 晋阳能猜出,顾澜溪自然也能猜到李薇柔执意入宫的原因。 终归都是为了晋阳。 后来晋阳就封凉州,李薇柔便留在宫中替她探查消息。如今晋阳即便远在凉州,也能对京城局势了如指掌,李薇柔功不可没。 “京城乱局渐显,秦国虎视眈眈,虽然对我而言,越是乱局,也越是能从中获利。” “可是京城越乱,那便代表李薇柔的处境越艰难。”顾澜溪何其了解她,接下了晋阳的未言之语。 “我在京城留下的暗探曾交与了她部分,想来自保不是问题。”晋阳眉头蹙起,神色凝重,脸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寒霜:“我更担心的是,到底是谁下的手,能够悄无声息地给父皇下毒。” “有目的做此事,也有能力做此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选,是谁并不重要。” 顾澜溪身为局外人,能够看的更清楚。她也能隐隐感觉到,晋阳即便恨她的父皇,可是心底对他还是有一丝在乎的。 也许她本人都未曾意识到这一点。 “你说的也是,此事此人定是做的极为隐蔽,如今即便李薇柔都已察觉到了,想必他已经中毒颇深了。”晋阳抬手握住了顾澜溪的手,两人十指交握。 “想来背后之人马上就要行动了。”晋阳抬眼望向窗外的月华流转,潺潺浮动,最终幽幽叹了口气,轻声呢喃道:“要变天了。” …… 而此时的京城亦是月华琼琼,李薇柔坐身披裘衣孤身一身坐在庭院之中,静静凝望倒映在庭院的溪流间,水波斜映出迷离的月光。 “娘娘,快进屋的,小心沾染了寒气。”侍女抱着披风站在其身后,劝道。 李薇柔却恍若未觉,垂眸瞥了一眼脚旁的火盆,炙热的火丝升腾而起,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这火烧得这般旺,哪里会冷了。” “可是……可是……”侍女明显有些口笨,不知该如何继续劝。 “好了,别那么规矩。”李薇柔却丝毫不担心如今的处境,还有心调戏对方:“反正如今也出不去这止水宫,为何不找些趣事。” “娘娘您还有心说笑,陛下病重,后宫里人心惶惶,”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看着李薇柔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无奈。 李薇柔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不耐烦。 “难道陛下真的会……”侍女的声音越来越低,透露出内心的无助与恐惧。 “担心这些有何用?”李薇柔叹了口气,“既然无法改变什么,不如过一日快活一日,好了,再去给我拿壶酒来。” 等支走了贴身侍女以后,李薇柔神色一凛,起身接过了飞鸽传书,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讽刺一笑。 果然,没两日,京城局势愈发紧张,陛下昏迷不醒,代行管理朝政的却是七皇子赵煜,命令士兵紧闭宫门,只可进不许出。 次日夜间,月黑风高时,太子忽然带领着他的军队杀入皇宫。 然而,当太子的军队踏入宫城时,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原来,七皇子早已料到太子会有此举,事先在宫城内安排了大量伏兵。 这些士兵隐藏在暗处,等待着太子的到来。随着一声令下,伏兵们从四面八方涌出,围剿太子的人马。 厮杀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时分,天空泛起鱼肚白,战斗才逐渐平息下来,宫城中到处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最终太子最终以谋逆罪论处,七皇子则是在陛下病重昏迷之时代行朝政。 第169章 战火起 一场轰轰烈烈的政变开始的突然,结束地迅速。 等晋阳收到京城报信时,京城权势已然尽数握于七皇子赵煜之手,她似乎早便料到如今的局势,也并不是太过意外。 提笔写下一封密信,即刻秘密送往京城。 几日后,趁着七皇子的权势还未稳固之时,京城内许多府邸忽然一夜之间空了。 等七皇子得知消息时,那群人早就出城不知踪迹了。 “萧侯爷府也空了?”七皇子赵煜此时身着黑金色蟒袍,上面金丝繁丽,看着极为尊贵优雅。不过他面上的表情却不是太好。 他筹谋蛰伏多年,一举功成。太子如今已然成了阶下囚,父皇昏迷不醒,若不是他此时还不能完全掌控朝中局势,必须留着父皇的命拖延时间让他能够坐稳此时的位置,他早就成功登基了。 他监国名不正言不顺,朝中对他有异议的人还不在少数,他相信只要给他一段时间,他就可以让那些人闭嘴。 等再过上一两年,父皇病重不治驾崩,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新帝。 可是没想到就在他忙于朝政无暇分身的时候,居然没有注意到京中有许多人趁着混乱逃出城去了。 若是一般人家,赵煜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可是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却不得不让他在意。 “是的,殿下,属下前去查看时府中已空无一人,甚至许多贵重物品都还在原处,看来他们走得甚是匆忙。” 毕竟若是寻常的搬家,定会将贵重物品都带走。 赵煜神情一凛,将手中的毛笔放置一旁,冷笑道:“这背后定是有我那皇姐的手笔,孤还未腾出功夫清算她,她的反应倒是快。” 他本打算等年末时,以父皇病重需要侍疾的源头,宣分封在外的诸王与长公主回京,到那时候进了京城,他们可不就是尽数由他说了算。 父皇病重的理由容不得任何人推辞,即便到时候晋阳有再多借口也无能为力,大燕朝已仁孝治理天下,若是抗旨,那便是不孝。 他即便不做什么,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都不会放过她。 无论她谋划什么都尽数前功尽弃。 “那殿下,可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可惜命运并未眷顾他。 就在赵煜凝眉沉思之时,正在考虑是否要提前代替父皇宣旨让她进京侍疾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烦躁,正欲发火之时,一个身着盔甲的士兵跌跌撞撞跑进殿中,盔甲上沾满泥土,风尘仆仆。那士兵面色苍白,神情焦急。 见到坐在上位之人,都未来得及看清座上之人是谁,但他认得七皇子所穿的黑金色蟒袍,那是身为太子才有资格穿的。 “报!边关报急!”士兵风餐露宿快马加鞭,早就筋疲力尽,如今只来得及喊出这几个字便跌倒在地了。 赵煜听到声音,心中一紧,立刻站起身来,快步走下来,神色凝重着似是染了层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紧张。 当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士兵,急忙上前,一脸焦急道:“到底发生何事?快说清楚!” 士兵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秦国……突然袭击……”可话还没说完,便晕过去了。 赵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宣文武百官勤政殿议事。 秦国位于大燕北部,与大燕交州相邻。 大燕镇北军有二十万兵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大燕最精锐的部队,常年镇守交州威慑秦国,秦国虎狼之邦才因此长期不敢妄动。 最值得一提的是曾经的镇北军姓萧,一夜之间从京城销踪匿迹的萧侯爷曾经正是镇北大将军。可惜萧家势大,权势一时无两,即便萧家有女嫁入皇城成为皇后,依旧遭到如今的明德帝赵若瑾的忌惮。 不过几年镇北军先后遭遇几次大规模裁军,人数仅剩十二万,可是依旧个个巧勇善战,仍旧是大燕境内首屈一指的雄狮。 后来萧侯爷-也就是当时的镇北大将军萧若风猜出帝王的忌惮猜忌之心,借口旧伤从战场退下,才成为京城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萧侯爷。 即便是这样,明德帝依然对镇北军感到不放心。在最近这些年里,运往交州的军粮要么被推迟送达,要么就是数量不足。 军粮短缺,装备陈旧,这就导致曾骁勇善战的镇北军战力每况愈下。 赵煜想到这里,太阳穴突突地跳,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自然记得当初父皇对镇北军的一系列举措,当时甚至暗暗叫好。 如今遭受打压的晋阳都让他这般忌惮,若是有镇北军作为后盾,谁又能是她的对手?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国狼子野心,居然趁着大燕内部局势不稳时骤然发动进攻,且攻势迅猛,接连破两城,若是应对不好,怕是他如今建立的大好局面便荡然无存了。 甚至……他如今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 就在赵煜一筹莫展,准备调遣军队增援镇北军的时候,晋阳已然召集手下在议事厅里商议政事。 其实,早在秦国暗地里蠢蠢欲动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因此,她早早地做好了防备工作,以便能够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 当得知秦国派兵攻打交州时,她甚至比赵煜更早得到了这个消息。 此刻就连秦珂也知道了大燕边境燃起战火的事情,他不禁抬头看向众人,发现在座众人的脸色都显得有些凝重。 “殿下,镇北军形势危急,我们可要有所行动?” 最先出声的一身戎装的萧安翊,毕竟她也算是镇北军出身,如今听闻镇北军危急,自然担忧不已。 晋阳却抬手压了压,示意她坐好。 “诸位,有何看法?” 虽然她母家是镇北军出身,但是她此刻却冷静得多,向下环顾众人的神色,并未直言拒绝萧安翊的提议,反而询问他们的意见。 陆幼卿抬眸望了一眼右手紧紧攥着刀柄的萧安翊,缓缓起身。 第170章 发兵益州 “殿下,臣知晓镇北军与殿下关系匪浅,但是如今的镇北军已然不是曾经的镇北军。殿下若是骤然出现在军中,又有多少人认殿下的身份。” 陆幼卿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 闻言,萧安翊睫毛轻颤,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不过她却并未反驳陆幼卿的话。 她虽心系镇北军,此刻却也深知如今殿下的大局最为重要。 当初萧侯爷将她挑选出来就是为了辅佐殿下的,这才是她最重要的任务。 而且…… 萧安翊抬眼望向长公主,她跟随殿下许久,自然能够察觉殿下的心思,她能看得出来殿下是赞同陆幼卿之言的。 “没错,正是如此。” 果然,晋阳轻微地点了点头,随后负着双手缓缓地走到了议事厅中央的那副巨大的沙盘之前,垂下眼眸,静静地凝视着沙盘上的地形和标注。 “镇北军要帮,但却不是此时,如今赵煜的注意力全都在北境,我们若是帮了,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 众人也跟着她围在沙盘前,初次见到此沙盘的人都不由得默默赞叹此沙盘做得精妙。 这沙盘是秦珂做的,沙盘上,山脉、河流、城池等地形栩栩如生,仿佛将整个大燕朝都呈现在眼前。 他知晓要打仗后,曾在陆幼卿办公时看到了古代的地图,便突发奇想要制作古代的沙盘,他借了许多地图,先行以凉州为基础做了凉州的沙盘。 毕竟对于大燕而言,他最熟悉的便是凉州。其他的地方的沙盘是请教了许多走南闯北之人才完成的。 耗时整整五日,终于完工。 负手立在沙盘之前,晋阳目光从沙盘上扫过,手指轻轻地点向某处城池,而城池的周围,是一片开阔的平原。 “这里,益州位于北境交州与凉州之间,且益州此前是前太子赵晟的势力范围。” 如今前太子倒台,益州正是内乱之时,正是一举拿下益州的好时机。 益州临近交州,且拿下益州再助北境,便可无后顾之忧。 几人的目光落在晋阳青葱玉指所点之处。 “殿下,是想先取益州?”陆幼卿猜测到了她的心思。 其他人也都猜到了长公主的意思,毕竟此时能够在厅中议事的,在某些方面都是聪明人。 “没错,如今老七掌权,虽然还未正式登基,但是如今朝廷百官大多已归顺于他,但是他毕竟根基不稳,老五也在一旁虎视眈眈,正是分身乏术之际。” “再加上秦国骤然出兵,他此时定是没有精力对付我,若是等他腾出手,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我。” 陆幼卿赞同道:“殿下所言甚是,七皇子夺权的手段并不光彩,这也是殿下今后出兵的理由。” “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本宫既然决定走这样一条夺位之路,那么就并不在乎理由,只需要胜利即可。” 晋阳面色凝重如秋日的天空,深沉而冷然,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安翊,即刻清点军队,五日后,发兵益州,势必要在京城反应过来前拿下益州。” 萧安翊当即双手抱拳,躬身领命道:“末将领命!” “秦珂,征集凉州粮草,务必确保后勤补给供应……” 随着晋阳将事宜一件件安排吩咐下来,静默两年之久的凉州城瞬时涌动起来。 秦珂也不知晓这仗具体打多久,但是听长公主的意思是想速战速决。 他以往看电视剧里面行军打仗运送粮草,马车上面运送的粮食都是用粗麻袋装的。 当然他知道拍电视剧嘛,里面肯定都是假的。但是真到了如今打仗的时候,他还是尽量为征战的将士考虑一些。 率先出征的人马足足有五万,对于没有驻军的益州而言,这样的配置已经足够。 若不是为了尽快拿下益州,两万人马其实已经足够。 五万士兵的沿途吃嚼就要消耗一大堆。行军路上的食物物资,他先弄到食品加工作坊,肉类的做成肉干,米面之类的加糖加奶酪做成高热的压缩饼干,方便面等这种速食品。 还好秦珂之前操办的粮食加工厂已经小有规模,厂中的存货也不少。长公主的命令下来后,食品加工厂加班加点,终于凑够了出行的配备。 五日后的清晨,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芒。萧安翊率领着五万兵马,发兵益州。 长公主殿下身着朝服凤冠,亲至城门为他们送行。 这是一支暗中磨砺两年,士气高昂,装备精良的军队,待他们经历沙场洗礼,定会成为大燕新的护国之师。 秦珂同样随着陆幼卿前来城门送行,在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来为李南乔送行的李母等人。 没错,那支组建时间不足一年,只有五千人马的女子部队,同样随萧安翊出征,李南乔正是这支军队的统领。 这支部队由萧安翊一手训练而成,训练她们更加严格,强度更高。此次出征,她也深知这是一次非常好的磨练,毫不犹豫地决定带领着这支军队一同踏上战场。 随着激昂的战鼓声响起,萧安翊骑在一匹威风凛凛的白色骏马上,身穿铠甲,率领着五万大军缓缓出城。 身后的士兵们也都身着闪亮的盔甲,背负着由秦珂精心设计的双肩背包。 这些背包里装满了各种物资和装备,为士兵们提供了更好的后勤保障。他们步伐整齐,神情坚定地跟在后面。 从远处看去密密麻麻的一片,绵延数公里,气势磅礴,光是马蹄声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撼。 反正站在城墙之上的秦珂看到这副场景,深感震撼。 等到军队走远,几人才跟在长公主的身后回府,虽然军队出征,但是他们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秦珂回去后继续马不停蹄地准备粮草,长公主这次决定攻打益州,那就相当于彻底同朝廷撕开了脸面。 益州好打,谁都知晓真正麻烦的是打下益州以后面对朝廷的征缴,一时半会仗打不完,他要早做准备才是。 第171章 连夜攻城 萧安翊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 她带领人马出了凉州以后便直奔益州怀城,那是她首战的战场。 怀城距离苍梧城最近,快马加鞭一日便能赶到,为稳妥起见,萧安翊派一队士兵先行到怀城附近查看情况,她则带领大军争取傍晚前抵达城外。 先遣队的负责人是长公主手下的斥候邱落,往年多次跟随长公主行军打仗,如今已是千户,让其负责侦查敌情最为合适。 他怀里揣着上面下发的望远镜,极为珍视,时不时便要隔着盔甲摸摸,生怕不小心磕坏。 都知望远镜制作不易,整个军中望远镜数量屈指可数,除了校尉以上官职配备以外,只有他们这种负责军中侦查的队伍才能有。 邱落一路疾行军,在距离怀城十里地时便带人翻身下马隐藏行踪,抵达怀城外的矮脚山后稍作休息便命令手下急忙爬山。 一直到寻了个绝佳的位置才设立观察点。 邱落拿起望远镜望向怀城,此时已是下午,怀城城门口来往的行人并不多,城门口看守的士兵稀散平常,没有任何防备的模样。 萧安翊只道此仗的关键便在于快,后续部队在距离怀城十余里时便于邱落派过来的通讯兵汇合,简单地安营扎寨,整军休息,只待天黑后一举拿下怀城。 怀城知县哪里知道此时城外聚集了大军,他甚至还同其他同僚去了城里有名的青楼里喝酒,一直喝到烂醉如泥才被小厮送回了知县府。 他那婆娘正骂骂咧咧地指挥人收拾他折腾的污秽,迷迷瞪瞪间耳边突然听到无数的惨叫声与刀剑声。 “怎么?这是怎么了?”婆娘听到这番动静吓得惊慌失措,拉住了他的肩膀,急声问道:“城里是怎么了?” 他怎么知道? 他此刻醉的昏沉沉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 府中已然开始乱作一团,直到一个丢盔弃甲的士兵踉踉跄跄地逃了进来,满身血污与斑驳的泥渍也掩盖不住他的慌张神色,血红的眼球中满是恐惧。 “大……大人,城破了!” 他的酒意噔楞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报信的人,惊愕道:“什么?怎么回事?” 他可从未听说益州要打仗的消息,怎么忽然之间城就破了,又会是谁派兵攻打怀城呢。 可是此人的伤口还浸透盔甲不停地往地上流淌着血滴,血腥味扑鼻而来,再次回答知县的问题时声音已经低了很多,明显有些有气无力。 “不知道,只知道城外忽然来了军队,夜里突然发动攻击,我们……我们根本防不住,他们已经攻进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知县府的大门便‘砰’地一声被人踹倒在地。 外面冲锋陷阵的呐喊声愈发清晰,一支支利箭呼啸而来,刀剑交击,无数染着鲜血的士兵随之瘫倒在地。 怀城知府被吓得急忙爬回屋里躲在桌下,他那平素河东狮吼的婆姨已然吓得花容失色,脸色苍白一片。他此时还闹不清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只能凭借本能双手抱住脑袋,颤抖着身子躲起来。 但是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没过多久,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弱了下去,他的房门也被人一脚踹开,他哆哆嗦嗦地偷偷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银色盔甲的高挑女子手持长枪大步迈了进来,她未戴头盔,一身的凛冽肃杀之气。 跟随她身后进来的几个差不多装扮的女子一把将他同他那婆娘从桌底拉了出来,押送至庭院中。 他这才发现院中已是尸横遍野,甚至就连他膝盖下的土地都被血迹浸湿,院中满是浓烈的铁锈味传来。 “李千户,府中已经肃清干净,所有人都已押送至此,请千户示下。” 怀城知府悄悄看了一眼被这群人称之为千户的女子,心中惊诧更甚。 据他所知,大燕朝境内是不允许女子从军的,可是如今不光出现了一个千户,她还带领了一队的女兵。 估计再也没有比他死的更糊涂的知县了,城丢了不说,居然还不知晓到底是谁攻打的他的城。 不过李南乔明显没有现在就要他命的意思,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沉声吩咐道:“将这怀城知县押到将军面前,其他人严加看守。” 下一秒便有人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往外走,可怜他战事发生时正准备上床睡觉,此时连双鞋都没得穿,只能光着脚撑着肥胖的身躯跟着几人走。 不过他可不敢说什么,这些人明显不是什么山贼土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且纪律严明,这朝廷的羽林军也差不多不过如此了。 等他被押送至城门外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坐镇军中,英姿勃发的,她们口中的将军。 眼角一瞥,只觉得腿瞬间软了。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黑压压的一片,他本以为攻城的那些已是全部,没想到真正的大部队在这里,甚至攻打怀城都只需要派出部分人马就足够。 而且队伍的前方是三千骑兵列队而立,铁甲银勾,令人不寒而栗。 要知道即便整个大燕朝才多少骑兵,这可是国家的强大和统治者权威的象征。 拥有这些兵马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没人在乎他的疑惑,萧安翊听闻属下的汇报,视线落在这曾经的一城最高长官上,随即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将其看守起来。 这场战役总共用时不过三个时辰,他们骤然发起进攻打了一个怀城措手不及,很多人就如同知县那般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便丢了性命。 “刘副将,你带领一队人马打扫战场,封锁怀城等候殿下安排,切记,不可骚扰城中百姓……”吩咐清楚后,萧安翊则回身冲着大军振臂一呼:“其余人等,清点兵马,即刻随本将前往鹿城。” 萧安翊计划一鼓作气连破几城,这样等益州刺史反应过来时,益州城池也丢了大半,再无力回天。 第172章 收服怀城 晋阳当夜便收到了萧安翊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怀城大捷的消息,也得知了她计划连夜出发鹿城。 攻打下来的县城,她需亲自去一趟安排当地的政务。 怀城一夜之间易主,城中绝大多数百姓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需要亲至现场安抚说明。 若想让怀城真正成为她的领地,除了军队的威压,她还必须收揽民心。 她若出发益州,那么凉州的一应事宜则要交给陆幼卿,好在经过这两年的锤炼,她的政治手段与能力足够让晋阳安心。 经历了一夜厮杀,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的百姓本以为马上便要家破人亡,有的还想要趁乱带着家人逃出城,没想到等他偷摸打开门缝却见外面街道空无一人。 似乎昨夜的厮杀与刀光剑影只是一场错觉。 不过下一秒,就见一队巡逻的士兵从街角而来,这才确信昨夜怀城确实发生了大事。 他自幼长在怀城做些小买卖,县衙内的官兵他都眼熟,可是这队人都甚是陌生,且所穿盔甲佩刀都与以往所见不同。 他正思索间,便见巡逻队中有一男子抬眼朝他望了过来,眼神锐利,吓得他一激灵,猛地将门关紧,心跳如鼓,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膛,生怕他们下一秒就提着刀破门而入。 可是他等了许久都听不见动静,将耳朵贴在门上侧头细听,却什么都未听到。 他大着胆子再次悄悄拉开了狭窄的门缝,却见街道上空荡荡,刚刚那群人已经走了。 将刚刚所见所闻告知家人,商议是否还要逃出城去,他对怀城熟门熟路,知晓一条非常隐蔽的出城的小路,若是小心一些逃出去的概率很大。 “既然他们没有扰民,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而且你娘的风寒还未好,怕是不能长途奔波。” 最后是他爹拍板定下——暂时待在家中观察局势。 他们在家中窝了两日,中间也见有人出门上街,只要不扰乱社会治安不出城,那些拿着兵器的士兵似乎也不会做什么。 百姓一头雾水,直到那日城中所有驻守的士兵列队,将整条街道都肃清防卫起来,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个坐于高头大马高雅尊贵的女子,貌若天仙,清雅高华,让人为之所摄,自残形愧,不敢亵渎。 “这是……长公主殿下!” 无人识得那人是谁,但是有年迈者认出了那入城的军队所竖的旗帜标志。 “什么?那是长公主殿下?” 听到老者所言的人俱是惊讶地目瞪口呆,谁人没有听说过长公主殿下的名号! 尤其是益州的百姓,犹记得去年益州遭受雪灾之时,益州刺史没有作为,任由灾民自生自灭,许多人走投无路便去凉州投靠了长公主。 是长公主给了那些人一线生机,还帮助他们另建家园。 即便他们没有选择投奔长公主,但是心中对长公主满是敬重。如今看到长公主,他们心中对军队的抵触消散了许多。 “本宫乃大燕朝晋阳长公主,陛下遭小人暗算,今昏迷不醒,朝廷奸臣当道,蒙蔽圣听,祸乱朝纲。我等身为臣子,怎能坐视不理?益州刺史于灾难之时不顾百姓安危,中饱私囊,致使灾情失控,无数无辜百姓丧命,今我晋阳先行除这奸佞之徒!” 她此言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城中百姓读过书的人不多,其实能听懂她所言的人不多,但是后半句话他们却听明白了。 是啊,那个益州刺史董轩声色犬马,不理政事,还纵容手下鱼肉百姓,搞得民怨沸腾不说。 去年年末雪灾之时依旧不改其习性,不赈灾不安抚灾民,多少受灾的百姓流离失所。 他们私底下恨他恨得要死,他是官,他们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们又能如何。 今日听闻长公主要手刃那贪官,他们无不欢欣雀跃。 而且最重要的是长公主虽然率领军队攻打怀城,但是却未动城中百姓一分一毫,相反,她采取了温和而明智的策略,让士兵们约束自己的行为,不侵扰民众。 这种做法明显赢得了城中百姓的心,更加确信曾经民间流传的长公主的仁德和贤智。长公主接管怀城异常顺利,并没遭到百姓的抗拒。 那个自城破便被一直被关押的原怀城知县终于也知晓了幕后之人是谁,可是知晓的时候却是在审判他的县衙上。 那个名动天下的长公主殿下就端坐于大堂之上,神情淡漠,眼神无波。 而大堂之下挤满了怀城的百姓,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向长公主殿下告状,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被告近年来所犯下的种种罪行。 贪污受贿、欺压百姓、滥用职权……这些罪行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摆在眼前,有些人证物证俱全,有些则仅有百姓的控告,但无论如何,这些证据都足够证明他的罪行累累。 这些罪证足以让他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甚至活不过今年。 审判怀城知县对于晋阳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麻烦,毕竟怀城现在百业待兴,需要她去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她如今手底下可用之人实在太少,若不是如今正是动乱之时,她倒是真想开科举选拔能用之人。 就在她理顺怀城事宜之时,萧安翊已经再次带领大军连破两城。 无论萧安翊如何兵贵神速,短短几日接连攻破三城。益州刺史再如何废物,此时若是再反应不过来,那他这么多年的益州刺史也是白做了。 一时间益州主城内人人自危。 “派去京城求救的还未收到回信吗?”益州刺史此刻急得团团转,明明是寒冬腊月,额头却急出了一层汗。 “大人,如今朝廷距离京城最近的驻军已经被派去增援北境了,恐怕……恐怕一时半会难以派兵来。” “那……那该如何是好?” “大人,目前只能靠我们自己,如今我们有了防备,守城几日应当不是问题,只要我们撑上几日,定能等到朝廷的增援的!” 第173章 献计策 而此时在距离他们几十公里处的营帐中,萧安翊正在查看下面报上来的伤亡情况,听到下人的汇报,抬头疑道:“南乔?是有何事?” 李南乔垂头,并拱手行礼道:“将军,南乔是来自荐的。” “哦?”萧安翊听闻此言,放下了手中的奏报。 “如今正值冬季,天寒地冻,将士们身着厚重的铠甲,行动迟缓,战斗力都会大打折扣。在这样的情况下,战事拖得越长,对我们越不利。” 见萧安翊没有反驳,静静聆听,李南乔稍顿了顿,继续说道:“战事若是一旦陷入胶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便能打乱军队部署,冬季的道路被积雪覆盖,行军艰难,粮草运输便困难重重,故而拿下益州需要速战速决,不然我军的伤亡便会超出预期。” 而且冬季的气候条件对士兵的身体健康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严寒的天气容易导致士兵们冻伤、生病,甚至死亡,长时间的战斗和艰苦的环境会使士兵们身心疲惫,士气低落。 尤其他们军中大多数人是第一次出征,这些对于他们而言是不小的挑战。 “你说的这些,我俱都知晓。”萧安翊唇角隐隐带了几分笑意。 她行伍出身,又自小熟读兵书,这些东西她自然更加了解。 不过她知晓李南乔原是村中的普通农女,大字不识,耕地为生,之前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如今李南乔这个名字还是后面遇到陆幼卿后给她取的。 是陆幼卿教她读书识字,她也不负所望,十分勤奋刻苦,有空余的时间便用来练字。 后来她经过秦珂的介绍如愿入了军营当兵,她想成为像是萧安翊那样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可她也知晓只会上战场杀人退敌是不够的。 跟随过陆幼卿那样的人物,她又怎么会只甘心成为一个小兵。想要往上爬,除了勤练武艺,还要读兵书。故而她在军营中无事的时候就会读书。 “你很用功,近些时日学得也不错。”萧安翊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任谁看到这副场景,都能意识到萧安翊对她的偏爱。 诚然,她当时收下李南乔主要是看在秦珂同陆幼卿的面子,可是后来组建女子军队的时候她便彻底改变了想法。 她知晓军中有不少人对她招收女子为兵充满异议,私底下议论纷纷,甚至对她各种偏向她们而不满。 她也知道在此行军途中,有些男兵甚是瞧不起她们,她没有管,任由他们去吵。她要扶持这支军队,只一味的偏袒栽培是不够的,想要让她们真正赢得别人的敬重,还要看她们在战场上的表现。 就如同曾经的长公主殿下,在战场身先士卒,用兵如神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经历了数次战争才赢得所有士兵的信任与敬意。 “那说说吧,你既分析了这么一大通,想必是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李南乔抿了抿唇道:“将军,益州那里定是已经得到了消息,肯定有所防范,我们想要攻城没个几日是攻不下来的,若是朝廷援军到了,我们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故而我想带着凤羽卫先行一步。” 凤羽卫是她们这种女子军队的称号,由晋阳殿下亲自赐名。 “你想如何先行一步?”萧安翊来了兴致,轻轻往后一靠。 “凤羽卫若论战力自然难以同其他军士相比,可是凤羽卫有她们独特的方面。世人定想不到女子为军,也便对女子没那么防备。” 萧安翊又何其聪慧,此时已经猜到了李南乔的意思,问道:“你是想带队潜入益州啸城?然后里应外合?” “是,将军。我们凤羽卫可化整为零依次潜入啸城,等将军带兵攻打啸城时我们会配合将军在城内发动进攻,这样攻城成功的概率会大大提高。” 李南乔从军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军营里,唯有休息时才会回秦府看望娘亲。 休息时同秦珂他们一同用餐时,总会闲聊。她曾听秦郎君提出过女子军队的发展道路。 女子体力不比男子,这是天生的性别差异,即便用训练也难以弥补整体差距。 但是女子亦有女子的优势,除了韧性更强,性情更为稳定等等,还有一点,便是世人对女性充满蔑视。 这种蔑视使得他们会下意识地轻视她们,那么她们有时就可以选择利用这种轻视,利用他们的自大,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南乔当时将这话记在了心里,或者说陆娘子与秦珂的话她都会放在心上。 前几日里,她想起秦郎君说得这些话,脑海中便有了这个想法,细细琢磨了许久,今日才终于敢提出来。 萧安翊听到她的计策,凝眉沉吟思索了片刻后反问道:“你可知晓,你们若进入啸城一旦有什么意外危险,是没有后援的。” “是,属下知晓,但是凤羽卫潜入啸城是做大军的后援的。” 萧安翊似是没料到她这般回答,微微愣了片刻后朗声笑了起来,道:“好,我准了。有何需求尽管说出来,整装后便尽快出发。” “属下领命。” 李南乔听闻她准许了自己的提议,出去的时候脸上抑制不住地开心。 萧安翊望着李南乔带着些许欢欣雀跃的背影,她同意她的计策,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思量。 想要扶持凤羽卫,还必须给她们机会让她们大展身手,一战成名,等到时世人知晓凤羽卫的大名,便会有人慕名而来加入。 毕竟相对而言,如今的凤羽卫的人数实在太少了。 凤羽卫顾名思义,护卫凤主之军。 这才是能真正忠心于殿下之军,只有忠心跟随殿下,她们才有这样的出路。毕竟其他的人,是不会承认并重用女子军队的。 正忙着回营的李南乔心中确实激动不已,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此番若是计成,对于凤羽卫而言算得上是大功一件,到时谁还敢对她们凤羽卫指指点点。 第174章 攻打啸城 “千户,你看我这装扮去如何?” 李南乔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提醒道:“注意一下称呼,千万不要在外面称呼我的官职,小心露了马脚。” “哎呀,记得了记得了,这不是不习惯嘛。”说话的人有些憨憨地挠了挠头。 “好了,大牛,在外的时候少说话就好了。”李南乔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看此人一副憨憨的模样,但是家中屠户出身,一把刀甩得甚好。 她们这群人在军队时间最多的便是李南乔,其他人当兵也才一年时间。 在当兵以前她们大都是贫苦人家出身,所以在外脱下军服装扮普通百姓时,根本就看不出来和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区别。 故而李南乔根本就不担心她们的伪装出马脚。她们纷纷拿出了原本的行当,一行人化整为零混进了啸城。 啸城果然已经开始戒严,城门口守卫的官兵都比往常多了一倍,过往的行人检查得也很是严格。 李南乔注意到,有很多百姓拉着许多粮食往城里去,仔细打探之下才知晓,原来是益州刺史对周围的村庄发布了征粮令,要求各个村庄按人头上交粮食。 看来是啸城的粮食储备并不充足,恐怕打起来支撑不住将士的吃嚼,这才强制从百姓那里收粮。其次,也能看出目前朝廷的支援还没有抵达益州。 这也是为何啸城还未封城的原因,若是李南乔她们晚一日到,啸城便会封城禁止行人出入了。 城门口检查严格,她们的武器都不能带进城,不过没关系,到时手中没有武器便夺来武器。 萧安翊在三日后带着大军来到啸城外,在距离啸城约有三里处停下。 前方的平原一望无际,平坦如镜,没有任何障碍物阻挡视线。这就导致他们的大军在距离城门好几公里的时候便被城墙上守卫的官兵注意到了。 守卫当即急急忙忙连滚带爬地跑去报信了。 等刺史带着人匆匆赶至城墙上时,只见城门前黑压压的如同蚁群的大军。 身穿黑色铠甲的大军在足有齐肩高的铁盾的防护下缓缓驶来,迈着整齐的步伐,在铁墙般的盾牌防护下缓缓靠近。 盾牌身后的士兵手持锋利的黑色长矛,那些长矛通体玄黑,矛头细细长长,尾端还缀着褐红色的长缨。 这支大军在啸城的城门口平铺而来,停驻在城门口,重盾兵排在最前,手持长矛的士兵紧跟在重盾兵身后,组成一支铁铸的长墙,后面的军队则集结成阵。 位于大军前方中央身骑白马的为首女子身披绛红色披风。 她冲着身侧之人微微颔首,旁边的人得了指令举起令旗,高声传令:“传晋阳长公主令,今日长公主欲取啸城重整益州,若啸城愿降,我等绝不伤城中一人。而若是冥顽不灵,今我等上下,马踏啸城,一个不留!” 城墙上的士兵手握长刀,听闻此话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益州刺史却面目狰狞,说得冠冕堂皇,这长公主明显就是要造反。 他是前太子的人,若是落入长公主手中能够落得什么好,而且听闻长公主是眼中是揉不得沙子的人,他做的事情被长公主知晓,定然没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里,刺史阴沉着脸扬声道:“切莫听这等乱臣贼子所言,今朝廷已然知晓此事,只需我等坚持几日,朝廷的援军便能赶到。将士们,随我死守城门!” 萧安翊早就料到那御史会死守,高坐在马背上,抬起右手,轻轻地往前一挥。 身旁的号角手随着她的手势吹响了长长的号角,身后架在战车上的战鼓也同时响起了鼓声。 一般来说,如果想要攻破一座城池,通常需要具备比守城军队更多的兵力优势,这个比例可能高达数倍甚至更高。 因为城池本身具有坚固的防御设施和城墙,守城方可以利用这些优势来抵御攻城者的攻击,攻城方不仅需要面对城墙的阻碍,还需要应对城墙上的守卫者、箭矢、投石机等各种防御手段。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啸城准备仓促,且城中守军人数撑死不过万数,即便是强攻,也能将其攻下,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随着号角吹响,大军稳步推进,城墙上亦有无数的箭矢射来。 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城门,兵器相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战场上顿时硝烟弥漫,血肉横飞,一片惨烈景象。 刺史正坐守城墙之上,忽而一个小厮急匆匆奔来。 刺史认出那是他府上的小厮,见他神色慌张,顿时心头一凛,急忙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会来此?可是府上发生何事?” 小厮气都未喘匀,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道:“大人,不……不好了,府上着火了,有……有一伙贼人……” “什么!?”刺史大骇,急忙跑到城墙的另一侧,放眼望去,只见城中某处火光缭绕。 正是他御史府的方位。 “府中如今情况如何?” “那伙贼人声势浩大,武艺高强,府中护卫皆被其所斩杀,我等……我等实在不敌。” “我家人如何?” “稍有反抗者皆被他们所杀,但是府中手无寸铁,老弱妇孺却并没有动。”小厮也并未见过这等贼人,行事与常人有所不同。 城中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刺史府的火光,这不仅仅是攻破了刺史府那么简单,代表着这座城市的权力核心已经被摧毁,也顺势打破了啸城的军心。 果然,他垂眸一看,城门的士兵已然不如刚刚开始时那般英勇,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惧和不安,手中的武器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坚定地指向敌人,甚至动作也慢了许多。 还未等他想出破局之法,不远处又传出一阵厮杀之声。 他气急败坏地扶着城墙循声望去,只见一群黑衣人正向着城门发动攻击,且距离城门愈来愈近。 原本守城的士兵就正军心不稳,结果城内忽然又杀出一股人,若是被她们打开这城门,这啸城就完了! 第175章 攻下啸城 “城门……城门破了!” 守城的官兵只来得及嚷出这一句话,下一秒便被人一剑穿胸。 紧闭的城门被凤羽卫从里面缓缓地推开了一条缝隙。仅这一条小小的缝隙,就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为外面的军队带来了胜利的曙光。 随着城门的缝隙越来越大,涌进来的士兵也便越来越多,城墙的防守线如同被纸糊的窗户般一戳便破了。 李南乔拿着不知从何处抢过来的刀,又随手砍断了一个人的胳膊,终于同城外的友军们汇合。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手中的刀砍出了多少次,只知道每一次都伴随着鲜血和惨叫。她的双眼充满了杀意,身体也似乎超越了极限,但她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疲惫,因为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杀光眼前的敌人! 直到战场上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喊杀声和兵器相交声渐渐平息。夕阳的余晖洒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映照出一片凄惨的景象。 李南乔沉默不语地站在战场中央,腥红的血从她手中的刀尖滴落,战场上随处可见目之所及俱是尸体与断臂残肢。 这是目前她们征战以来进行的最残酷的一场战争。 夜幕逐渐降临,星星点点的篝火燃起,萧安翊带着大军入城,李南乔则是沉默着带着部下为战死沙场的同伴们收殓尸体。 其实她内心深处不喜欢战争,估计也没什么人喜欢战争,因为战争必然要死很多人,会有很多生离死别。 但她既然从了军,便只知军令如山。 那些尸体看起来可怕,但背后是更多的家破人亡,是更多的人失去家人,那比尸体可怕得多。更何况有许多人是她的兵,有些人不久前还同她说说笑笑,如今却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 听人说起战事的惨酷和亲身经历的感受是不一样的。那些言语中的描述,无论多么生动、详细,都难以完全传达出真实战争所带来的震撼与冲击。 而当自己真正置身于战场之中,亲眼目睹那一幕幕血腥的场景时,才能深刻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无情。 那种惨烈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只有亲身经历过,站在这样的战场上,才能够深刻体会到那种悲凉。 整理过战场后,统计了伤亡情况。 她们凤羽卫装备五千人,如今还只余四千出头,这场战事结束,扩充凤羽卫迫在眉睫。 “你们任务完成得很好,待写奏报时我定会严实上报。” “多谢将军。”李南乔躬身行礼。 “你们今日辛苦,先行回去休息吧。” 李南乔大步踏出主将的营帐,抬头望着天上明晃晃的日光,温暖的阳光晒在她的脸上带来些许暖意。 啸城周边的其他小城听闻益州陷落,人人自危,纷纷递来了投降书,称愿入长公主门下。 也便是说此战总算告一段落,至此益州十一城全部落入长公主名下。 不过短短半月时光,晋阳长公主突然发兵益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益州。 这条消息震惊朝野,也震惊了整个大燕。 晋阳传信给秦珂后立即带人坐镇益州,如今朝廷知晓了这个消息,过不了多久就会举兵来讨伐,她必须要尽快将益州安排好。 秦珂收到长公主的传信就立即着手准备带着工部的人前往益州。 “行礼可都准备妥当?” “已经准备好了,不过看样子今年除夕我们怕是不能一起过了。”秦珂一脸不舍得看着她,怀中还抱着正玩着自己手指的月牙。 “无妨,今年不能,那我们往后还有许多年的除夕可以一起过。”陆幼卿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一旦战事起,天下纷争不断,谁也说不好明天的局势如何,聚少离多这是必然的。 “娘亲~” 月牙忽然玩够了手指,一见到陆幼卿便探着身子伸手要抱抱。 当初月牙学会叫爹爹以后,饿了要叫爹爹,拉粑粑了要叫爹爹……总之一句话就是,无论想干什么都是要叫爹爹。 对秦珂来说,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吧。 不过还好过了几个月后,小月牙总算学会了唤娘亲。 陆幼卿从秦珂怀里接过了月牙,被月牙无情抛弃的秦珂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尖,逗弄道:“小没良心的,看到娘亲就忘了爹爹。” 月牙才不知晓他在说些什么,觉得脸上有些痒,胖嘟嘟的小胳膊挥开了他的手,转身便双手抱着陆幼卿脖颈埋在她怀里。 “咿呀咿呀……” 陆幼卿嗔怪着白了秦珂一眼,道:“你逗弄她做什么?” “本来就是嘛,都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这话果然不虚。我在家里陪了她一天,你刚一回来她便眼巴巴地要找你。” “这明明是月牙一日未见到我,才这般的。” 秦珂嘻嘻笑了两声:“我知道,娘子不要急嘛!” 陆幼卿懒得理他,单手抱着月牙,轻轻摇晃着,想要哄她睡觉。 临行的前一夜,秦珂抓着陆幼卿以即将出门的理由将她好生欺负了个透。不过他可是时刻记着要做好防孕措施的。 先不说他们已经有了月牙,这种时候局势动荡,大局未定,可千万不能有孕。 如今陆幼卿同秦珂都是一个人顶八个人用,就连月牙都没有什么时间管,也不知道明日便需要去哪里。 即便不说这些,秦珂私心里也不想再要孩子了,虽然娘子好像还有其他的想法,但是这种事情他们目前都默契地不提。 明日一早,秦珂便带队前往益州,他此行的队伍主要是拉的货物,娘子还给他派了一千将士作为护卫。 因着天气冷,秦珂便没有让娘子带着月牙出来给他送行,月牙年纪小,抵抗力不好,生怕她不小心着凉然后感染风寒。 毕竟古代即便是风寒也是能要人命的。 冬季天寒地冻、万物凋零,出行多有不便,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近日里没有下雪,否则不仅气温会骤降,而且道路也会变得泥泞不堪,给出行带来更大的困难和危险。 第176章 灌酒 秦珂还是第一次见到战争以后的场景,虽然如今城门口已经被他们收拾妥当,但是城墙上的破损与裂痕很明显告知别人: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前来城门口迎接秦珂的正是李南乔。 秦珂看到她胳膊上包扎的伤口,关心道:“你受伤了?可有碍?” “没事,就是挨了一刀。”李南乔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不甚在意道。 跟在秦珂身后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立即补充道:“郎君,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娘亲啊!不然她一定会担心的,她身体不好,受不得惊吓。” 她虽然参军如今也已成了千户,但是依旧还是习惯性地唤他郎君。 “既然不想伯母担心,那下次便小心些。” 打仗会受伤在所难免,秦珂知晓这根本无法避免,也只叮嘱了这么一句。 李南乔走到半路忽然笑了笑,兴奋道:“对了,郎君,我升为校尉了。” 萧安翊果然如她所说的那般将凤羽卫的功劳如实上报,还特地强调此计是由李南乔提出来的。 长公主抵达益州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论功行赏,她也成功由千户升为校尉。 这种升迁速度已经是骇人,怪不得都说武将想要建功立业便是在战场上,不过她这么快升职未尝没有殿下她们想尽快扶持凤羽卫的缘故。 “这么快!”秦珂还真惊讶了一番,要知道有的人在军营混了好几年都还只是个百户。 “嗯,殿下刚封的,还让我接下来在益州继续招兵扩充凤羽卫。” 秦珂也同样为她感到高兴:“那这个好消息可以写信告诉伯母。” 秦珂估计等到战争结束,长公主若是成了大业,运气好的话李南乔真没准混上个将军呢。 李南乔直接领着秦珂去见长公主,她明显忙得都脱不开手脚,案几上的奏疏都快垒的有人高了。 “参见殿下。” “你来了,”晋阳头也未抬便直接吩咐道:“你应当看到了啸城的城墙,前些时日攻打啸城时有不少地方破损了,你尽快先行带人修补好。另外,益州年后的春耕你需要提前安排下去,务必尽快提高益州的粮食产量……” “是,殿下。” 秦珂领命后即刻行动,这种时候就要分秒必争,朝廷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派兵攻打益州,益州的防御工事他得带着人帮忙。 他这次前来除了拉来许多水泥的原材料以外,还顺路押送了许多弩箭,弩箭在守城时能发挥的作用很大。 既然修补城墙,秦珂便一劳永逸用水泥重新全部加固。 啸城的百姓在长公主入城后还有些惴惴不安,闭门不出。待几日后发觉好似益州易主以后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们也就开始出门。 街上的店铺也重新开门营业,再加上新年的缘故,没过多久,街上再次恢复了热闹。 秦珂今年的春节过得形单影只,不过每日忙碌也并觉得还好,在除夕那晚,长公主特意唤了他去军营中过年。 严格来说秦珂不是军营中人,不过长公主明显照顾他妻女都不在身边。 一是为了犒劳他们打了胜仗,其次则是因为过年,萧安翊才会下令让军中伙房宰了好几头猪为大家伙加餐。 饭菜如何倒是其次,主要是要的那个气氛。 但是……秦珂看着面前的这一大碗酒,觉得这军营中的氛围实在是太过热情了。 军营中人性格豪爽不羁,讲究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他们喜欢谁就想要同谁喝酒。 一开始秦珂坐在长公主下手不远处的位置,还没有人来敬他酒,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吃饭,看着下面的人吃闹。 有人多喝了几杯酒就有些忘形,也忘记要老老实实坐着,直接一脚踩在凳子上站起来,开始大声说笑着前些时日攻打益州时自己的英勇举动。 “老子当时一刀就砍下了那个人的头……” 秦珂还好奇地侧耳去听了一段,果然喝多酒就会吹嘘自己,一开始还正常些,越往后说便越离谱。 其他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还非常捧场地跟着哈哈大笑。 等到他们喝大了以后,就有人提着酒坛‘趴’的一声放到秦珂桌前。 秦珂有些懵逼,看着眼前的汉子直愣了好几秒,抬头看了看上座的长公主,发觉她正动作优雅地品尝着杯中清酒。 问题是长公主喝酒的酒杯就是普通人喝酒的那种小酒杯,可是站在秦珂面前的汉子端着的是酒碗。 没有人敢去灌长公主殿下的酒,即便是喝多了也没人敢去灌她的酒。 这足以证明长公主殿下的地位和威望之高。 可是没敢去长公主的桌前,可是有人敢来秦珂的面前啊。 “来,秦司农,俺老魏敬你一杯。这次行军你给俺们准备的那些干粮味道可真不错,而且背包里的药材可救了俺一命。”说着,拎起酒坛就往秦珂面前的酒碗里倒满了酒,“就冲这个,俺也得敬你一杯。” 说罢,端起酒碗便一饮而尽。 迎着对方期待的眼神,秦珂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这一碗下去,他焉有命在? 他的酒量他可是知道的,这些年也就在清河村的时候还喝多过一次,来到凉州以后,如无必要根本不会多饮,这就导致他的酒量连娘子都不如。 可他不喝又不好,这要是拒绝了他,怕是会被人觉得秦珂瞧不起他们。 颤抖着手端起酒碗,艰难地将其喝进肚子里。 “哈哈哈,不错,这才像个汉子嘛!”大汉一巴掌拍在秦珂的肩膀上。 行伍之人力气极大,猝不及防之下秦珂被拍了一个趔趄。 听到他的话以后,秦珂只能尴尬地笑笑,心中默默腹诽:谁愿意像你这种糙汉子啊!娘子就喜欢我这样的小白脸! 可是没人听到他的碎碎念,令秦珂更绝望的是,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管他什么理由,也都跟着来凑热闹。 一时间秦珂只觉被一群不认识的举着酒的汉子包围了。 欲哭无泪! 第177章 夜袭 秦珂只记得后来他酒意上头,开始来者不拒,也不晓得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反正他最后是被人抬着回住处的。 次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揉着脑袋坐起身来,发觉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日的衣衫,皱皱巴巴的。 皱着眉头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一身酒臭味,难闻死了。 “韩七!” “郎君,你醒啦。”听到他的声音,一直守在门外的韩七立即推门而入。 “嗯,现在什么时辰了?” 秦珂又揉了揉太阳穴,宿醉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头还有些昏昏沉沉,他往屋外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天阴沉沉的,根本没法分清楚现在是什么时辰。 韩七替他斟了一杯水,答道:“现如今已经过了午时了。郎君昨夜凌晨后才被人带回来的,我本想替郎君脱掉外衣,不过郎君谁也不让碰。” 他这解释了为何秦珂醒来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服。 秦珂将水一饮而尽,才觉得嗓子舒服些。 听闻他的话后便点了点头,也并没有在意那些,不过他都不晓得他喝醉酒后居然还这样守男德。 不错,这样很好。 但是秦珂转念一想又幽怨地叹了口气,这要是娘子在的话,哪里会让他就这样糊里糊涂便睡了,定然会哄着他将这身沾满酒气的衣衫换了,然后再给他喂些醒酒汤。 无论怎么都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就是了。 好想娘子啊! 韩七看着秦珂喝完水后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的,疑惑道:“郎君?可是要吃些东西?” “先行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 秦珂这次喝多缓了整整一天一夜,正好大年初一休沐,他也无事可做,不过整座城的人都没什么要过新年的心情,休息一日后便继续马不停蹄地建筑防御工事。 果然不出长公主所料,朝廷的军队估计即便是除夕夜里都在赶路,初八的时候朝廷的大军就兵临城下。 “来的这是北军,果然不出本宫所料。”北军是守卫京城的驻屯军,大燕常备军的精锐和主力。 虎贲军是专门护卫天子的军队,永远不会离开天子周围。那么赵煜能够最快调动的军队只有一直驻守在京城周边的北军。 晋阳拿着望远镜站在城墙上,目光紧紧地盯着从远处浩浩荡荡而来的大军,旗帜上的标志格外醒目,在风中猎猎作响。 步伐整齐划一,盔甲闪烁着寒光,武器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军队,而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精锐之师。 他们接连赶路昼夜不停,明显疲惫不堪,在距离啸城前十里左右的位置安营寨寨。 “也不知晓这次征讨本宫,带队的是谁?” “殿下,看来他们今日并不打算攻城。”萧安翊看着远方亮起的一簇簇的火光,眼睛也跟着闪烁着光芒,提议道:“我们可要……?” 今夜正是北军疲惫不堪之时,等他们休整过来后便会马上攻城。不如趁着这着他们疲惫不堪之时主动攻击。 而且他们估计也不会料到她们居然会主动发起攻击。 “你点一队人马,今夜前去,务必小心。” 她话未说完,晋阳便点了点头。她心中似乎也早便有了这种想法,某种程度上,萧安翊与其说是献计,不如说是猜到了晋阳的心思。 北军的此次领军正是庞统,此次出征前七皇子赵煜特意将他唤到殿前,吩咐他务必要将益州攻打下来,要不惜一切代价。 为保证万无一失,特地给他拨了十万兵马。这样的兵马,对付一个起兵谋逆的公主,已经足够了。 庞统可谓说是自信满满,即便长公主殿下往日威名赫赫,可是她手里头能有多少人马。 她能打下益州不过是因着北境边防战乱,朝廷一时顾不上;且益州境内根本没有任何军队罢了。 他可是知晓长公主去到凉州不过才短短两年时间,能招多少兵马。他有十万大军,拿下益州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连日赶路,即便是庞统也疲惫不堪了,宣布就地安营扎寨整顿休息后,便呆在自己的营帐里没有出来,连饭菜都是下属给他端进来的。 不过他能当上北军统领,显然是有些能力的,他带着兵巡视了营帐的防守,保证万无一失后才安心去帐中休息。 夜黑风高,大地被黑夜笼罩。 在距离北军营帐不远处的树林里,一队身着暗色行装的人马正悄无声息地靠近着营帐。 “你带一队人马去找他们的粮草,其余人等他们的信号,一见火光,立即行动!” 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烧点敌军的粮草,并尽可能地为他们造成伤亡。 此行任务重大,且危险重重,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也可以说是一支敢死队,故而挑选的时候都先以自愿报名为主的。 又躲过了一支北军的巡逻队,他们这队人矮身躲在建筑防御的后面,全部都屏息以待,暗暗计算着时间,就等着其他人的信号。 过了一会后,营帐的中后方位置终于有火光升起,其他人见得了手,急忙动手。 一时间军营火光缭绕,叫喊声敲锣声接踵而来。 原本正在睡梦中的北军被这喧闹声吵醒,他们立马反应过来有敌袭,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抓起身旁的武器便匆匆忙忙地冲了出去。 “敌袭!!” 当他们冲出营帐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只见军中四面八方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凶猛,烟雾弥漫,整个营地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士兵们惊慌失措,四处奔逃,有的试图灭火,有的则寻找敌人的踪迹。 “是粮草,粮草着火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去急忙救火,谁都知晓行军打仗过程中粮草的重要性。 还未等他们将火熄灭,军营前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且越来越近。 只见一群穿着黑色盔甲的骑兵拿着大刀闯了进来,刀过之处人仰马翻。 这群人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后便打马而归,他们想追,可是那可是骑兵!光靠两条腿怎么追的上! 第178章 退敌 “传闻长公主用兵如神,心智谋略皆是上乘,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庞统站在烧成灰烬的粮草前,脸沉得似要滴下水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第一日到此,长公主居然会选择夜袭,先下手为强。 正常而言,守城多会选择固守,甚少会选择主动出击,这长公主倒是反其道而行。 庞统心中赞叹,但是面对此场征伐还未开始便先失利的局面,心中震怒,尤其是还被他们烧了粮草。 没有粮草,此战根本无法坚持下去。 “那将军,剩下的粮草也就仅仅只能坚持两日,等下一批粮草过来还得等一个月,我们该如何是好?” 庞统眉头紧皱,眼神凝重地背着手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庞统的脑海中不断地盘旋着各种策略和可能性,这场战争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最终庞统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沉声道:“立即快马加鞭往京城传信调集粮草,全军准备,明日攻城!” 庞统知道,粮草紧缺是当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如果不能迅速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他们将陷入绝境。 因此,他决定采取果断行动,尽快攻占城池,若是顺利,粮草补给的问题马上就能迎刃而解。 而且也能弥补他开局失利的过错。 次日整顿大军列在城门前,萧安翊站在城墙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忽而觉得风水轮流转。 不久前她是带着大军攻打啸城的人,如今短短半月便是别人带着大军打她。 但是前次,她能赢;这一次,她也能赢。 她拿着望远镜看见北军的先头部队稳步推进,距离城墙的位置越来越近。 打了个手势,示意弩兵们做好准备。 前几次攻城弩兵都未派上什么用场,这次正好用上他们。前些日子秦珂来的时候还顺路拉来许多重弩床,就是为了收城池用的。 等庞统所率领军队的也都进入到重弩的范围之时,负责放哨的人立即挥挥令传递讯号,萧安翊挥手下令,放箭。 一波接一波的箭雨飞出去,轻弩与重弩同时发射。 北军攻城的装备刚刚抬到射程内,根本还未来得及攻打,便连人带马一起中箭倒地。 刷刷刷连续几波箭雨过后,连弩射程范围内几乎没有再站着的人,地上密密麻麻地立满了箭,和身上插满箭的尸体。 庞统见先头部队遭遇重击,顿时大骇。 往常打仗也不是没有见过敌军射箭,可是哪里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箭,对方明明没有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发出那么多的箭。 而且他们明明还没有进入到弓箭的射程范围内,这到底是什么箭,能够射那么远! 迎头痛击,北军的士兵见到如此番惨烈的情景,哪里还敢上前。 战争还未开始上来接连两场受挫,庞统知晓若是此时退了,那么我军士气就会荡然无存,再加上粮草问题…… 定了定心神,举枪高呼道:“将士们,他们的箭矢已经放完,再无其他手段,如今,随本将军一同攻城!” 说罢,一夹马肚打马上前。 在他的带领下,其余的士兵再次发动了攻击。 投石车抛出巨大的石块,可是啸城城墙修筑的比一般城墙高不说,原本能够给城墙造成损害的石块根本都未曾在墙壁上落下痕迹便掉落下来。 而云梯架起,士兵们奋勇攀爬,可是城墙墙壁触手冰凉,而且上面结了一层冰,又滑又冷。 根本没有办法借力不说,上面的滚木礌石还不断滚落,好不容易爬到顶端的士兵也被他们用长矛刺了下来,鲜血染红了城墙,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突然,一勇猛的将领率领一队骑兵从侧翼杀出,冲向北军的后方,他们阵脚大乱,攻城的势头也为之一滞。 见对方士气大减,队伍逐渐溃散,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晋阳抬手对着眼前的几个统领吩咐道:“你等带队出城追击北军,此战誓要扬我军威名!” 萧安翊等人当即抱拳领命而去。 城门打开,整装待发的五百骑兵最先奔出,其后是手拿盾牌大刀长矛的士兵,迈着整齐伐一的步伐,朝着攻城的士兵攻了上去。 狭路相逢,双方短兵相接,厮杀声不绝于耳。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萧安翊英姿飒爽地骑在她那匹威风凛凛的白色骏马上,一马当先冲向前方,手中紧握着一把锋利的长枪,目标很明确——迎战庞统。 随着马蹄声渐近,庞统也看见骑马而来的萧安翊。他还下意识地回忆一番眼前人是谁,却发觉实在不知此人是谁。 挥出偃月刀挡开她刺来的长枪,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来者何人?报上名号!” “一个死人不配知道我的名号!”萧安翊冷哼了一声,长枪在腰间旋转一圈再次攻过去。 庞统气急,心中暗暗发誓要将此人斩于马下,两人再次交起手来。 晋阳长身立在城墙上,关注着战局。见庞统果真被萧安翊激出火气,动作凶狠,微微勾起唇角。 只顾着同萧安翊对敌的庞统自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部队在前后夹击之下,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阵型也越来越乱。 等同萧安翊战了两轮后,眼角瞥见自己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心中一慌。萧安翊抓住这个刹那一枪刺中了他的下腹。 “退兵!” 庞统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身上的伤口,他面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但他还是拼尽全力大声吼道:“撤!快撤!退兵!” 不远处的士兵们听到这个命令之后,急忙拿起号角,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那低沉而悠扬的号角声在战场上响起,溃败的伤痕累累的士兵立即如潮水般褪去。 “将军,我们可还要追?” 萧安翊一枪挑掉了一人的脑袋,冷声道:“穷寇莫追,其余人,打扫战场!” 第179章 庞统已死 庞统回去时已经已经支撑不住从马上掉落下来,躺在营帐中,军医正为他处理伤口。 “将军,此仗我军伤亡超过一半,如今能算的战斗力都算上也仅有四万多。”站在下首的副将垂着头,胳膊上也绑着绷带,隐隐还有血丝浸出来。 庞统躺在简易的行军床上,目光发愣,腹部被萧安翊的枪捅了一个洞,刚刚才止血。 他从军十余载,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败,而且还败得那么迅速,战略部署有误不说,今日竟还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上。 营帐中的气氛骤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谁都没有发话。 直到最后,副将终于忍不住小声提议道:“将军,不若我们退军吧。” 他的声音忐忑不安,毕竟这样的话说出来简直就是动摇军心。动摇军心在行军打仗中可是大忌。可是如今军中还有什么军心可言,走出营帐瞧一眼,所有的士兵都是蔫头耷脑气势萎靡。 “……先行修整吧。” 庞统也未呵斥他,沉默了半晌后才吐出这句话。 …… 打了败仗的士兵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身上满是尘土和血迹,神情也疲惫不堪。而另一边则是士气高昂,即便是整理战场面上也带着喜色。 而此时啸城的议事厅内,军中大将与副将俱都神采飞扬地望着长公主。 “殿下,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请殿下示下。” 虽说军中最高长官是萧安翊,但是殿下在此,自然军中的一切行动以殿下命令为主。 “暂时命大军休养。” “殿下,可……?”其中一名副将不甚理解,明明今日打了胜仗,正士气高昂,理应乘胜追击才是。 晋阳在指挥战争时从不独断专行,不弄一言堂,营帐中各位都可自由发挥意见。见有人持不同意见,也并不在意,反而抬起头解释道:“北军如今粮草紧缺,即便即刻从京城运粮过来也要半月之久。我们只需待他们快要弹尽粮绝时进攻,定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北军。” 闻言,众人纷纷理解了殿下意思。 萧安翊凝眉思索片刻后,提议道:“殿下,这段时日,我们亦可每日派出小股部队时不时地骚扰,不定时的发动攻击,消耗他们的精力,几日下来,他们定会疲惫不堪。” “此计甚好,你来安排。” 果然,次日开始,北军便时不时地遭到他们的袭击,袭击的规模不大,但是也不容忽视。 有时候是在清晨时分,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时;有时候则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月亮高悬于天空之上。无论是哪个时间段,他们都有可能遭受到突然的袭击。 尽管这些袭击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大的伤害,但却让他们的神经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一刻也不敢松懈。这种持续不断的威胁和紧张感使得他们无法真正放松下来,始终保持警惕。 而每天的伙食更是让人难以忍受,只有一些稀薄的汤水和少量的食物,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满足。 这样的饮食状况不仅影响了他们的体力恢复,更让他们感到疲惫和无力。短短几日,北军军营内诸人都神情萎靡,比之刚来的时候瘦了整整一圈。 令庞统更气愤的是,每次对方来的时候都会趁机叫阵,言说“在场都是大燕的将士,晋阳长公主怜惜诸位,若是缴械投降者,不杀,他们会善待俘虏……” 几次下来,将士们本就吃不饱,整日疲于应付敌袭,听这话听多了,便有人生了退心想要做逃兵,军心越发不稳。 刚刚处理了一些逃兵,庞统又听到营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敌袭!!” 敲锣声,鼓声再次响起。 正如狼来了的故事一般,他们此前遭遇了数不清的突然袭击,每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此次自然也下意识的以为这次同之前一样,这就导致他们行动的时候比之正常时刻慢了许多,结果等到他们拎起武器出去的时候看到眼前乌泱乌泱的士兵。 猛然意识到,这次是真的敌袭。 慌乱之下,拿着武器抵抗他们的攻击,可是又哪里能比得上准备良久精神满满的他们呢。 要知道,萧安翊安排人不定时偷袭北军,是分了好几支部队的。这次偷袭是这支部队,那么下一次就是他们就好好休息,派另一支部队去。 几支部队轮换出动,既能保证每支部队的休息,也能完成任务。这就是导致即便他们也是每日出兵,但是将士的精神面貌却始终是极好的。 已经有人见到北军败势已定,想起军中流传的晋阳长公主计谋无双,贤德仁爱。便控制不住地扔下武器,蹲在一旁,举手投降。 萧安翊骑着马路过,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们,径直去追击其他人了。 五万大军倾巢而出,朝着残余的北军席卷而来。他们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气势汹汹地将北军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北军士兵们面色苍白,惊恐万分。早就疲惫不堪的北军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然而大多数人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展开最后的殊死搏斗。 五万大军士气高昂,眼中闪烁着必胜的光芒。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响彻云霄。双方士兵都拼尽了全力,每一刻都有生命消逝。 这一战足足从正午打到了傍晚,庞统上一次受的伤还未好全,再次迎上萧安翊明显力弱了几分。 趁你病要你命,战场上可没有不能趁人之危的说法,手中银枪大开大合,几轮后一枪打掉了庞统手中的偃月刀。 随后又一枪透过盔甲插入了庞统的胸膛,他瞳孔扩张,鲜血喷涌而出,顿时气绝。 “北军统领庞统已浮诛!其余人等还不束手就擒!” 萧安翊维持着这个姿势,在马上微微起身大声吼道,势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其余残留的士兵抬头便望见这一幕,见将军已死,瞬间斗志全无,手中的武器也随之掉落在地。 第180章 发兵交州 主将已死于敌方手中,且尸体还被其挂在枪上,对于北军而言,那是非常有冲击性的一幕。没了主心骨,剩余人等自然束手就擒。 十万北军浩浩荡荡出征,没过多久便被长公主打的一溃而散。 此战长公主彻底一战成名。 整个大燕,连带朝廷也无法再小觑其能力,谁也不会再认为长公主手下没什么兵了。 她当初就封凉州的时候基本上差不多是孑然一身去的,说是就封,不如说是贬到凉州去更合适。 她出城时候的队伍,京中的其他人都知道,根本没什么兵马。不过短短两年,她就能发展到如今水平,可见她早就有谋反的心思。 十万北军都未打下益州,这就说明长公主手下的兵最起码有四五万。四五万的军队,武器装备,粮草供应都是不小的数字,可是她居然能够悄无声息地养这么大规模的私军。 征讨益州首战失利,朝廷震怒。 可是一时间又无可奈何,距离京城最近的驻屯军就是北军,如今北军的战力所剩无几。除了北军,能够最快调配的军队只还有长南军,可是长南军在年前的时候被赵煜派去支援镇北军去了。 其他边境的防守军是不能动的。 那么朝廷此时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抉择当中,要是想要攻打益州讨伐长公主就只能将长南军调来,但这很有可能给秦国可趁之机,交州沦陷。 要么就先集中兵力守卫北境,等击退秦国后再腾出手来拿下益州。可是这期间长公主又会做什么,会不会派兵攻打朝廷还未可知。 赵煜此时就陷入了这种抉择,上朝时官员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先行驱逐秦国保卫北境,另一派则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先平大燕朝的内乱。 两派人马每日在朝堂吵得不可开交,各有各的理由。 赵煜急得团团转,对晋阳也恨的牙痒痒。 …… 整理战场,处置俘虏,花费了好几日。 光是战场的死尸就密密麻麻摞了好几座尸山。 以往战场的死尸,自己方的尸体自然是给他们立坟掩埋。对于敌军的尸体一般有两种选择。 其一自然是挖好几个深坑,将其掩埋起来,以防瘟疫感染。 另一种则是放任不管,任由尸体被鸟兽虫蚁分食,最终化为白骨。 战场距离啸城不远,肯定不能放任他们不管,于是寒冬腊月里只能吭哧吭哧挖大坑,冬天土地都被冻上了,非常难挖。 不过反正他们有那么多的俘虏,直接物尽其用让他们负责挖坑处理尸体。 秦珂听说这场战争死的人非常多,听李南乔说尸体堆成山,弄的他那段时间连城门口都不敢出。 反正他如今的工作是给益州的司农部提供培训,他从凉州拉来了足够的种子,争取今年春耕时在益州全面展开新作物种植。 等这场战斗的后勤工作彻底收尾以后,晋阳开始进行下一步的作战部署。 带来的五万大军经过这几场战役,还剩下四万左右,收缴了北军的装备和武器以后,他们这些方面倒是不缺了,主要问题就是缺兵! 于是首先就是要招兵补充士兵,同时长公主正式将这支军队命名为玄甲军。而凤羽卫不隶属玄甲军,独立编制,只听属晋阳长公主一人的命令。 就在晋阳同下属议事的时候,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人,躬身将手中的信双手奉上。 “殿下,这是京城来的消息。” 赵煜一发动宫变,晋阳便给外祖父传信尽快离开京城,同时将明面上的产业全部撤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在京城没有后手。 隐藏身份的暗探依旧会给她递送京城的消息。 晋阳看完手中的信后随手给了萧安翊等人,让他们传阅看看。 “殿下,这七皇子会如何选?”萧安翊看完了来自京城的消息后,顺势问道。 晋阳却不答反问道:“若是你的话,你会如何选?” 萧安翊沉默下来,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这确实是一个很难做的决定,也不怪赵煜一直都还未下定决心。 “若是末将的话,末将应当会集中兵力抗击秦国,平复北境之乱。” 过了一会后,萧安翊才回答出来。 晋阳并不意外她的决定,她毕竟是北境军出身,对他们而言,护卫北境保大燕安危是最重要的。 内忧再怎么忧,也是大燕朝自己内部的事情,总之绝不能够让敌军侵入自己的领土。 “不错,若是父皇,应该也会如此选,同时会将其他地方的驻屯军调来。”晋阳在朝堂混迹多年,对她那父皇的行事风格与性格已经琢磨得差不多。 “那七皇子……?” 晋阳笑着摇了摇头,道:“老七则不同,他一日没有坐上那个位置,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便是登上皇位。故而维护自己在党争中的绝对优势才是最先考虑的问题,他绝不会允许本宫抢走他措手可得的皇位。” “殿下的意思是七皇子会调回长南军直接来攻打益州?”萧安翊敛了敛神色,沉声道。 “没错,”晋阳顺势起身走向殿中的沙盘,垂眸看着交州与益州两地,“这个时候,外祖父应当已经到了交州境内那里。” “萧侯爷是想同镇北军的旧部联系?可侯爷离开镇北军多年,镇北军中留下的旧人也不多了。” “所以需要需要两手准备,”晋阳说着,将手中的旗帜插在了沙盘上交州部分。 “将凉州剩余军队调来,前往交州。” “可殿下,此举实在太过危险,若是镇北军与长南军调转枪头同时对抗我们,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萧安翊觉得这实在太冒险了。 当然,这是最差的可能性,但是万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若是她担忧的事情发生,那么不光他们玄甲军危矣,秦国也可能趁机作乱,交州也危矣。 晋阳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纤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手下的沙盘,淡定从容道:“所以挑选的时机很重要。” 第181章 交州困境 当初秦国大军压境骤然发动战争,镇北军抵抗一轮后,便节节败退。 北境冬季漫长,常年被风雪笼罩,在此环境下镇守北境环境艰苦。再加上此时的镇北军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镇北军,军中缺乏良将,那些甲胄和武器还是七八年前打造的,一直都未更换过,种种原因导致镇北军战力下滑严重。 且自开战以来,北境粮草便已经捉襟见肘,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哪里还有力气与敌人浴血奋战。 秦国又是早有准备,自从多年前被大燕打退损失严重,国力大幅下降后,便开始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广积粮草,大肆练兵,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战线已经被逼到了邵平关,三分之一的交州都尽数落入秦军之手,再打下去战火便会蔓延至徐州,徐州紧邻京城,若是这般,燕国危矣。 一时间镇北军士气低迷如同瘟疫般蔓延,队伍开始溃散。 直到长南军赶来增援,北境的防线才终于遏制住后退的步伐,可是十五万的镇北军此时只还剩下八万左右。 有了长南军的支援,虽然长南军同镇北军素有龌龊,但是此时外敌在前,也便先收起那些不和一致对外。 于是北境的战事暂时陷入了胶着,大大小小的战事时不时的发生,但是暂时整个战局并未发生改变。 毕竟秦国在大燕朝的北部,民风彪悍,全民尚武,适应且擅长冬季作战。 镇北军还好一些,可是长南军并不适应冬季的战场,战力在北境也仅仅只能发挥出一半左右。 可是未过多久,一道旨意忽然送到了军中,要抽调长南军去益州剿灭长公主平乱。 镇北军统领秦征站在关口上,望着远方苍茫大地上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长南军,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神情带着几丝悲哀,因着常年镇守北境,每日吹着寒冷,面容粗犷而硬朗。 站在他身后的副将同样看着这副场景,神情确实愤愤不平,问道:“将军,这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长南军撤出北境,若是此时秦军再来犯,我们如何抵挡得住?” 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死守防线,战斗至最后一人;要么撤军,可是这样交州就整个落入秦国之手,他们也就成了逃兵。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他们而言都是绝境。 “无论如何,镇北军都不能做逃兵。” 秦征沉默了良久,才哑然开口。 副将听懂了将军的选择,他吐了口唾沫,狠狠地说道:“那么我们就和那群秦国蛮夷死战到底,老子又不怕他们,反正交州破了老子也没脸活着了。” “一旦秦军发现长南军撤走,发起总攻,就咱们这些人,怕是一个时辰都撑不住!” 另一位将领补充道:“前两日刚刚下过大雪,长南军还算有些良心,将大部分粮草装备留下了,不然还不用等他们打过来,士兵便自己先熬不住了。” “长南军又不傻,一旦咱们败了,交州就会失守,秦国狼子野心定会攻打徐州,到时候大燕就危险了。” “咱们在外边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京城里却极尽奢靡歌舞升平。皇帝三宫六院前些年不知道纳娶了多少妃子,后宫光是脂粉钱一年就高达四十万两!而我们将士一年拼死拼活能拿多少军饷。” 而且即便他们在此战死了,如今能不能拿到抚恤金都还未可知。 …… 众人议论纷纷,说话的语气大都带着怨气。 确实,他们在这里浴血奋战,可是朝廷根本不将他们的命放在心上,甚至连北境的安危都不顾,任是谁都会觉得寒心。 最终还是秦征寒着脸,厉声喝住:“好了,回去整顿军防,加强对秦军的监视,以防他们发动攻击。” 他们说的那些话,他又何尝不知。 他是前几年调来镇北军的,陛下调他来此的意思是想避免镇北军变成姓萧的私军,可是也是因为他没有显赫的背景。 不然北境苦寒艰苦,他为何这么多年都调不回去。 可是即便他们退兵,又能如何自处?情况已是如此,再说下去也不会改变现状,只会让军心动摇得更厉害。 他虽然强制让这群人闭嘴,却也无法阻止他们内心的想法。待他离开后,私底下士兵是否窃窃私语便无法控制了。 …… 就在长南军退出北境不久后,秦军那边果然得知了消息。毕竟那么浩浩荡荡的撤军动静,怎么可能掩得住。 几日后,夜色如浓墨般厚重,北风呼啸,刮得人脸疼。就在营中的士兵沉浸在睡梦中时,一道尖锐的号角划破了寂静的深夜。 镇北军的大营中,士兵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地无影无踪,同时外面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夜的寂静。 “敌袭——” “列阵——” 幸而他们如今入睡之前不会解下身上的盔甲,就是为了防止敌人发动夜袭。听到外面的铜锣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浑身一震,瞬间坐起拎起手边的长矛奔出营帐。 秦征知晓秦军若是知晓长南军的事定迟早会发动攻击,故而自己夜里睡眠都很浅,此时听闻外面的动静,瞬间起身握着大刀走出营帐,高声呼喊道:“擂鼓,迎敌!” 他们近些时日针对敌袭进行了多次训练,此时秦军夜袭,虽然一开始慌乱了些,但是随着秦征的号令,不多时便恢复了阵型。 重盾兵在外围构成了第一道防线,抵挡敌人的冲击,长矛兵则紧随其后,锋利冰冷的长矛从重盾后插出,刺杀冲上来的敌人。 后方的弓箭手则不间断的放箭,箭矢如雨般落下,无数的敌人死在箭雨之下。 他们反应迅速,暂时遏制住了敌人的进攻,两方一时僵持不下。 忽然西侧营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在漆黑如墨的深夜里异常明显,秦征心头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要知道他们的粮草都是在西营的。 第182章 绝境逢生 果然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面带惊恐地报告:“将军,不好了!秦国蛮人袭击了我们的粮草。” 秦征大骇。 果然是打蛇打七寸,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烧毁他们的粮草,没有粮草,天寒地冻,大军根本活不下去。 忽然前面马蹄声传来,秦征望着整个隘口前面黑压压一片人,一眼根本就望不到边,心也越来越沉。 镇北军如今只有不到八万残兵,怎么能抵挡得住秦军的来势汹汹。 旁边的传令兵心跳如擂鼓,今夜似乎就是他们镇北军的生死存亡之际了。 秦征反应过来,号令全军以防守为主,死守大营。 在混乱与火光中,镇北军且战且退,,而秦军像毒蛇一样紧追不舍。他们退一步,秦军便进一步,一直到将他们堵在了军营前方。 耳边不断传来惨叫声,每一声惨叫都像一把尖刀刺进秦征的心脏, 他回头望去,只见两侧站立的士兵越来少,心中充满了无尽绝望。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士兵却越来越少,用不了多久秦军将会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占领整个交州北境。 绝望的气息笼罩在他们的心头,都深刻意识到他们今夜已经是他们的结局,战死沙场是他们唯一的宿命。既然如此,那么临死之前能多杀几个算几个。 杀一个也不算白死,杀两个就是赚了。 一时间,在绝境之中,穷途末路的镇北军反而激发了强烈的战力。 忽然,远处了又传来一阵动静,出现了密集的星星火点,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将军,好像是援军!”一个眼力甚好的士兵指着远处密密麻麻的火把,叫喊道。 面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 “这……怎么可能?”秦征不可置信地望过去,手上动作却未停,又是一刀砍下敌军的头颅。 直到马蹄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瞧见了奔腾而来的那支军队,甚至有人眼尖看清了骑着白马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女子。 “将军,冲在前头的是位女将,那是……” “是长公主殿下,定是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来救我们了!” 手下的士兵顿时兴奋雀跃起来。 秦征也终于停下了步子,远远眺望着前边。 只见一大片火光之中,数万铁骑,仿佛天降神兵一般,人数之多,远远望不到头。 甚至整个地面都在震颤。 只见一女子身披银甲,手持长枪,墨色长发被束成马尾随风飘扬,容颜绝色,却面色坚毅,一马当先。 在她身后,数万精锐骑兵如同狂潮般席卷而来,马蹄如雷,震得土地都颤了颤。 “弟兄们,杀啊!冲出去!杀这些秦人个片甲不留!” 见此情景,士兵们瞬间士气大振,原本笼罩在心头的绝望也一扫而空。 他们此时根本不想去计较长公主是不是被朝廷盖上了谋逆的罪名,所带领的军队是不是叛军。 他们只知晓,在他们即将战死沙场的时候是长公主带兵驰援抗击秦军。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同长公主带来的军队前后夹击厮杀秦军。 秦军本以为今夜发动突袭胜券在握,谁也没料到大半夜的居然还有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会来支援。 不得不放弃今夜的行动,转头退兵。 “退兵——”秦军中有人喊道。 呜—— 呜—— 呜—— 随后便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可是他们想转身退兵,却正好对上了山里奔袭而来的玄甲军,想退军,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 想走也得撕下一层皮来。 正面与玄甲军对上,后面又要防备着镇北军的追击,一时间自顾不暇。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的秦军退军时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秦军不知晓今夜前来的军队是何处军,不知其背景,探不出深浅,避战才是上策。 羯 没一会便如潮水一般退去,途留下了满地的尸首。 “莫要追击!”晋阳抬了抬手,下令让士兵们停止追击,他们刚刚抵达北境,暂时不应轻举妄动的好。 她刚刚身先士卒,盔甲上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 两军正式会合,镇北军欢呼声震天。 “末将参见长公主殿下。”秦征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满目疮痍,镇北军的尸体无数,深深吐出胸口的浊气。这才走向晋阳面前,拱手行礼。 萧安翊站在晋阳身后,见此右手紧紧握住刀柄,死死盯着他的动作,生怕其骤然动手。 晋阳却面色淡然,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抬手示意他起身,“秦将军,莫要多礼。” 她虽然对秦征了解不多,但见他如此绝境都未曾临阵脱逃,誓死扞卫北境防线,便可知他是有军人气节的。 他如今既然肯对她行礼,那么便意味着他认清了形势。 “秦将军,本宫带来了些粮草与伤药,先行让将士们休整一番,处理下伤口吧。”晋阳望着还幸存的镇北军,叹了口气。 经此一战,镇北军元气大伤,面容疲惫,且身上都带着伤。 秦征如今也只能躬身领命,等他接收粮草的时候却猛然发觉负责押送粮草装备的居然是萧侯爷。 这位萧侯爷曾经可是镇北军的统帅,他一出场,镇北军中的老部将顿时热泪盈眶。 秦征无奈着摇了摇头,如此看来,长公主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可是即便他猜出了她的目的,他又能做什么。镇北军伤痕累累,若不是长公主及时派兵来援,怕是今日都会埋骨在此。 在他们最危难的时候,朝廷却将长南军调走,被他们称之为叛军的玄甲军却救了他们。 即便他不同意,怕是军中将士也不会再听他的了。 他们对朝廷的怨念并非一朝一夕,长年累月,再加上这次,对朝廷的忠心又能剩下多少。 秦征心思流转,默默看着玄甲军帮助镇北军打扫战场,为他们带来了厚实的棉衣,和新的甲胄武器;帮助伤兵处理伤口,重建营地…… 第183章 反击战 长公主带来的粮草与伤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尤其是他们本就为数不多的粮草今夜被敌军偷袭烧毁了以后。 即便此时是深夜,但也无人能够入睡。 长公主理所当然地接手了北境的战场指挥权,秦征如今只能站在下首,整个营帐无人敢说个‘不’字。 即便是镇北军的将领们,也只是抬起头默默地看了自己统领秦征一眼后,跟着乖乖地站在了下首位置。 即便刚刚因为死里逃生被救,心情激昂的将领们反射弧再长,此时也反应过来长公主这是堂而皇之地要并了镇北军,可是他们如今处于劣势,即便是心中不愿也什么也不能说。 没看他们的将士如今是靠着长公主才有的吃,穿得暖吗? 更何况镇北军中还有许多人是萧侯爷在时的老人,当初对其忠心耿耿,如今旧主出现,自然热泪盈眶。 晋阳此刻没有心思去猜度他们的想法,即便是知晓了也并不在意,若是不愿意不听话,打了便是。 况且此时若是贸然将其事摆在明面上,他们迫于威胁归顺于她,也是心不忠,不若等她将眼前事处理完,到时候他们自然知晓该如何选? 她此时垂首看着秦征此前画的北境地图,盯着上面所标注的秦军所在的营地。 晋阳敛眉沉思几息后,语气低沉道:“即刻点兵,天亮后大军随我攻入秦军大营,本宫要将秦人赶出大燕的土地!” 秦征听闻此言,心猛地一跳。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长公主居然会选择立即攻打秦军,虽说乘胜追击能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是长公主的军队也是长途跋涉到此,身心疲惫。 况且他们也不一定熟悉北境的环境与战场。 长公主带来的将领都躬身领命,并无异议。而镇北军等人却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营帐中明显分为了两类人,也甚是好区分。玄甲军穿着崭新的盔甲,即便风尘仆仆,但是神采洋溢;而镇北军的甲胄明显破旧许多,神情麻木,身上也都带着伤。 秦征抿了抿唇,面容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上前两步拱手道:“殿下,玄甲军刚刚抵达北境,疲惫不堪,是否休整几日再行发动攻击?” 即便是秦军今夜回去后怎么也不会料到大燕会立即发动反击,可是这依旧太过…… 他这话说得甚是委婉。 晋阳听出他的意思,明显是觉得她此举太过冒险。 其余镇北军虽然没有开口,但是明显是赞同秦征的提议。他们虽然急切想要报复回去,但是没有把握的时候贸然出兵,就是白白去送死。 “秦将军不必担忧,本宫既然决定出兵,自然是有所依仗。” 秦征见长公主这般说,也便不再反对。 “此战镇北军若是想参与,秦将军亦可以带兵跟在后面。”晋阳见他依旧面带犹疑,淡淡开口道。 “驱逐秦军,保北境安危本就是我镇北军的职责。” 况且他也想瞧瞧长公主为何如此自信。传闻长公主谋略计策皆是一等,她应当是有什么后手才是,他想去见识一番。 等他回去整肃剩余的镇北军时,士兵们听闻长公主要发兵前往秦军营地,瞬间热血沸腾,即便是身上还带着伤,依旧高呼响应。 “我要去!” “我也要去!” “也算俺一个,他奶奶的,这两个月来跟孙子似的被秦国人撵着打,如今能够反击定要算上我一份。” …… 当初长南军驰援北境,同他们携手抗敌,但大多以固守为主,还未来得及发起反击便被朝廷调走了。 这长公主一来便要带他们发动反击,如何能不让他们激动。 自从北境战争爆发起来,他们且战且退,基本就没打过什么胜仗,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尤其是今夜还被秦军发动突然袭击,伤亡惨重,对他们恨得是牙根痒痒。 秦征点兵时,镇北军中还能动的兵全部列队,他们整齐划一地站成了一排又一排,一个个神情肃穆而专注,默默地看着前面的玄甲军。 他们训练有素、动作娴熟,迅速地从营地中涌出,形成了一支紧密有序的队伍。身穿黑色的铠甲,手持锋利的兵器,步伐稳健有力地跟在长公主身后。 最惹人注目的便是被整个玄甲军严密包围保护的运输队,有几辆马车上拉着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但是明显看起来很重,马车的车轮在泥土地上留下的痕迹很深。 一般而言,运输的队伍都会处于军队的后方,因为他们行装重速度慢。但是这支运输队却被牢牢护在整个行军队伍的中前方的位置。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说明他们押送的东西非常重要。秦征对此更为好奇,昨夜混乱,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运来的这些东西。 队伍浩浩荡荡地往秦军的营地前去,秦征带着镇北军走在队伍的最后方,很明显,长公主并未将他们镇北军的战争力算在其中,他们若是能帮忙最好,若是不能,也不影响大局。 一直到距离他们营地差不多两公里的时候,玄甲军才停下脚步。而如此距离也足以让秦军负责侦查了望的士兵发现他们。 秦征不明所以,玄甲军列好阵型后并没有行动,而是将行军过程中一直被护在中央的几辆两轮车推到前方。 秦征厚着脸皮凑过去,这才看清了那几辆车上的东西,上面是长筒状的由黑铁铸造的管状,看起来沉重而又坚固。 接着又有士兵从后面抬来几个箱子,箱子的重量也明显很重,需要好几个士兵才能抬得动一个箱子,掀开木箱盖,露出里面的铁球。 至少表面看着就是铁球,不过士兵们的动作很轻,每个铁球还用稻草铺垫着,好似生怕磕碰到它们一样。 铁球而已,何须如此小心谨慎? 秦征的好奇心更重了。 只见士兵将一切准备就绪后,负责这些东西的校尉走至长公主面前,肃然道:“回殿下,大炮已经架好,是否点火?” 大炮?点火? 这是何意? 第184章 神勇将军大炮 而此时秦军也已经列阵完毕,严阵以待。 两军对峙,互相叫阵。 晋阳眯了眯狭长的凤眼,流露出危险的霞光,摆了摆手道:“点火。” 身边的旗手挥动旗帜发出信号。 秦征只见身旁早便准备好的士兵举着火把将黑铁筒某处露出来的线条点燃,点燃以后便立即后退了几步。 不多时,耳边传来了巨大的声响,随之下一秒,远处跟着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嘭! 嘭! 嘭! 秦征清楚地看到巨大的黑球从黑色的铁管中冲出来,带着?浓烟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 只见一颗颗黑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了下来,正好砸在前面列阵的秦军中间,在它们落下的瞬间震耳欲聋的炸裂声?随之响起。 黑球落地,爆炸开来带着强大的冲击力,乱飞的弹片瞬间击中了周围的人,每一个铁球爆炸开来都会有成片的人倒下。 “我的胳膊,天杀的,这到底是什么?” “别慌!操持阵型!” 秦国军队目瞪口呆得看着从天而降的铁球,每一次的炸裂都会?带走数条生命,伴随着?惨叫和混乱。 他们的阵型太过密集,这就导致了铁球的杀伤力发挥到了最大,一旦黑球炸开,人群几乎便是成片倒下。 秦军的阵营中一时间惨叫声与爆炸声此起彼伏,到处是?支离破碎的身?体。 黑烟弥漫,断臂残肢,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秦军为了此战准备了许久,厚积薄发,誓要将交州收归秦国领土,开战以来接连胜利,心中也变得高傲自大,隐隐瞧不起大燕的军队,而此刻脸上终于爬满了恐惧,一阵慌乱,阵型也乱了。 震惊的不止是此时灰头土脸的秦军,即便是玄甲军自己都震惊不已,就更不要说镇北军了。 玄甲军军中大多数并不知晓此物的威力,知晓此物的士兵则被要求密切保密。故而军中大部分只是知晓此物非常重要,长公主特意下令誓要保护此物的安全。 秦征此时已经瞠目结舌,在他看来威猛无比,力大无穷的秦国蛮夷还没交手,就被此物打得损失惨重,灰头土脸。 前面的士兵还在井然有序地装填黑球,几个铁筒不间断地发射着黑球。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还未出一兵一卒,仅仅靠此物就能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有此物在手,长公主何愁大业不成。 若是……若是镇北军中也有此物,哪里还会再惧怕秦军的入侵,又何愁北境不稳。 想到这里,秦征踌躇着上前问道:“兄弟,这到底是何物?” “长公主为此取名为神勇将军大炮。”负责装填弹药的士兵头也未回道。 秦征闻言忍不住抬头望向坐于高马上的长公主,他自己都未发觉他此时的眼神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 此物的名字其实是秦珂取的,长公主对于它叫什么名字并不在意,只在乎它的威力如何? 当初听闻秦军入侵大燕北境的时候,秦珂就暗暗纠结犹豫了许久,还是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大炮的设计图纸。 他一开始并不想在此间制造出这样大规模杀伤性的火器,因为这意味着会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和历史走向。在冷兵器时代使用火器,可能会引发一场无法控制的战争,给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 但是外敌入侵,且来势汹汹。 他甚至还专门去询问了娘子的看法娘子说利器到底是有益还是有害,并不在于利器本身,而是取决于使用它的人。 火器若是交于正确的人,那么它就是有益的;但若是落在野心勃勃之辈,那么它就是有害的。 他在萧安翊出发征讨益州的时候亲自督造,且步骤严格保密,完整的图纸也仅仅只有他同长公主见过。 炮筒因为是纯铁制造的,故而重量很重,差不多要有4000~7000斤,长九尺六寸,使用四轮来移动运输,能够发射20斤重的炮弹。 他时间有限,出发去益州之前也只来得及制作出来这八门大炮,但他觉得这八门大炮已经足够应对面前的局面。 记得当时他制作出来,第一次在长公主面前实验武器的威力时,亦是震惊地沉默良久。 临走时还深深得看了他一眼,秦珂说不清楚那眼神中带了什么。 但是他估计他造出这玩意出来,估计这辈子都别想离开长公主的视线了。她既然见识到了它的威力,便能看出,谁拥有此物,谁就能夺得天下。 即便她运筹帷幄,筹谋准备多年,有了争天下的能力。但是这东西若是落入其他人手中,那她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一败涂地。 那便意味着秦珂绝不能落入他人手中。还好她如今也已知晓,秦珂对她绝对忠心,也绝不会背叛她。 如今真正将大炮运用到战场上,见识到它的杀伤力,晋阳唇角微微勾起,一直等他们带的炮弹全部发射完以后,才抬起手,沉声道:“进攻!” 蓄势待发的玄甲军立即一冲而上,而李南乔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牢牢护在长公主身后。 凤羽卫的主要职责是要护卫长公主殿下,而不是冲阵杀敌,即便军功近在咫尺,她也必须恪守职责。 不过晋阳曾也是战场厮杀出来之人,怎么会立在原地看着他们杀敌呢,下一秒便举起长枪,勒住缰绳,打马而上冲上前杀敌。 李南乔则带着凤羽卫紧紧跟随在她身后,马蹄飞扬,所过之处,人头落地。 秦军早就被他们发射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铁球炸的伤亡惨重,人仰马翻,十万大军仅剩的也就只剩一半,活下来的也都惊慌失措。 此时面对玄甲军的冲锋,一点斗志都没有,他们甚至都来不及拿起武器,就被冲上来的玄甲军一刀夺去了性命。 战场呈现了一边倒的局势,后面的镇北军也迫不及待的加入了战场。 毕竟这么久以来,还难得在和秦军的战场上占据优势。 第185章 收复镇北军 这一战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北秦的十万兵马在玄甲军和镇北军的联合绞杀下,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几股小部分的溃兵逃离出去。 晋阳也同样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直到最后身上的盔甲都被鲜血染红,甚至杀敌时敌人的鲜血喷涌而出时溅到了她的头发上,如今早已干涸,将她墨色的青丝染成了暗红色。 她的手腕处受了一点小伤,是奋战北秦将军图鲁时守的伤。北秦尚勇,那图鲁也真不愧是北秦十万大军的大将军,力大无穷,甚是勇武。 晋阳与他交手时,他已经鏖战许久,有些力竭,不然晋阳根本很难赢下他,即便是如此,她也颇付出了一些代价。 毕竟从身体素质而言,男子的力气天生便比女子大,更何况图鲁络腮胡几乎覆盖住了他的面容,身材魁梧,五大三粗,整整比晋阳高了一个头。 晋阳武艺高强,凭借身体敏捷灵活才与他打得不上不下。 此战终于落下帷幕,萧侯爷上了年纪,精神气虽还好,但是勇猛总归不如当初。此战并没有参加,而是带着士兵负责收尾,打扫战场。 他来时,见晋阳如白玉般的容颜上沾染着干涸的血迹与泥土,甚是显眼,忙大步跨过来检查她身上是否受了伤。 “外祖父,我无事,只是手腕伤了一下,并无大碍。”晋阳不以为然,她往日在战场上受过的比这重的伤可多多了。 萧侯爷虎目一瞪,板起脸来,批评道:“你现在可不仅仅是自己,你若是有个好歹,一切俱都前功尽弃了。赶紧回去处理伤口,这里我来盯着!” 见他面前真的带了几分怒意,晋阳也只好乖乖听话,垂头应道:“那便辛苦外祖父了。” 晋阳在凤羽卫的护送下回到了营帐,她的营帐处于整个玄甲军大营的中央位置。 侍女烧了热水伺候她沐浴洗去满身的血腥,褪下来的盔甲也自有侍女负责清洗。 她此时只简单穿着寝衣,披着雪狐绒披风,这披风是以整只稀有的雪狐皮毛制成,毛色洁白如雪,触感柔软温暖,领口与袖口是由金线绣制凤凰图腾,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彰显其尊贵的身份。 就在她脚下不远处的炭盆还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周围的空气都带着暖意。 如今虽然已经是三月后旬,但是交州处于大燕的最北面,半月前还下过一场雪,气温还很低。 侍女拿着干净的帕子站在她身后替她擦拭着冒着湿气的长发,晋阳则目光深沉地盯着案几上的军事与图。 右手边亦有军医替她处理右手腕上的伤口。 “殿下,那北秦将军图鲁要如何处置?”李南乔也简单处理过伤口过来汇报。 “明日午时,召集全军,尤其是镇北军,当着所有将士的面斩了,将其尸首挂在军营前。本宫要让所有将士看清楚,侵犯我大燕领土的下场。” “是,殿下。” 晋阳抬眼望了她一眼,见她侧脸上的刀伤刚刚止血,道:“你也去歇歇吧,本宫的营帐前自有人守着。” …… 次日正午,被俘虏的图鲁在全军将士面前被斩首。 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全军欢呼,尤其是镇北军,甚至有人激动地落泪。 他们有多少人,多少百姓死于此人之手,而如今长公主刚刚抵达北境,就带着他们大胜北秦,甚至将北秦军中勇猛无敌的图鲁当场斩首,头颅就悬挂在他们的军营前,路过的人抬眼便能看见。 晋阳正站在高台之上,所谓高台只是由木板搭成的简易的台子,正俯视着底下的士兵,绝佳的眼力让她能够清楚地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在她的有意吩咐下,镇北军的将士们所在的位置处于大军的正中央。 “北秦人入侵边境,短短几月长驱直入,打下交州十三城。今北秦十万大军已然全军覆没,本宫意欲要继续北征,收复山河,重铸北境防线。秦将军,本宫在此问一问,镇北军是要听朝廷的?还是要跟随本宫收复交州十三城?” 秦征此刻还?沉浸在激动之中,依旧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困扰他这般久的北境困局就这么轻易被长公主破解了。 此时听闻长公主突然发问,怔愣片刻,抬眼便是悬挂在不远处的图鲁的头颅,抱了?抱拳道:“镇北军的职责便是守北境安危,收复山河我等责无旁贷!” 这话说得有些不明不白。 晋阳眉梢一挑,没有放过他,继续问道:“如今朝廷称呼本宫为逆党,前有北军,后有长南军,皆受朝廷旨意征讨本宫。估计长南军此时正与本宫的玄甲军对阵,若有朝一日,朝廷下令命镇北军征讨本宫,尔等该如何?” 她驰援北境带了玄甲军一半兵马,留下萧安翊带着剩下的兵马镇守益州,迎接长南军。 这个问题,问得犀利直接。 她刚刚抵达北境时并没有强迫秦征的镇北军表态,而是偏偏等到带领镇北军大捷后才骤然发问,便是想要他们瞧瞧她玄甲军的厉害之处。 再见识到了神勇将军大炮以后,谁还敢升起不安分的心思。 “本宫乃先明德帝嫡长女,传承赵家正统,如今父皇被人下毒昏迷不醒,七皇子赵煜把持朝政,本宫欲要肃清朝堂解救父皇。” 晋阳的眼神变得锐利,薄唇紧抿,厉声道:“还是尔等觉得本宫以女子之身,不能继任大统?” 此话一出,她身后的凤羽卫全都神情肃穆,手紧紧握着腰间刀柄。 似是只要有人说一句‘不能’,她们便会手起刀落。 秦征转头看向身后?的士兵们,只见他们一个个眼神激动地盯着他,意思不言而喻。毕竟这些年朝廷如何苛待镇北军的历历在目,如今跟着长公主能吃饱穿暖,谁不乐意。 秦征最终回道:“子承父业,天经地义,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自当继承大统。镇北军愿追随长公主殿下。” 晋阳负手而立,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第186章 活阎王 听到镇北军归顺长公主的话,最高兴的莫过于镇北军的普通士兵了。 他们追求的不多,那些上层阶级的权力斗争他们也不理解。对他们最重要的便是吃饱穿暖,一年能得多少银子。 昨夜里有人同玄甲军的人闲聊时,好奇问起他们的待遇,得知他们每月能有二两的月俸,顿时都眼红不已。 同样是打仗,看看人家穿的甲胄,崭新地还能照出人影来,拿的武器锋利又结实,每月还有那么高的月钱拿。 再低头看看自己,觉得心更堵了。 就在此时,饭堂里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吃饭的号角吹起,他们便一同去排队等着分发食物。 等饭菜端上来以后,他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们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热气腾腾的米饭、炖肉和蔬菜汤。 要知道他们已经吃了许久的干馍馍和没什么米粒的饭汤了,迫不及待地拿起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是什么?尝着好好吃!” 一旁玄甲军的伙房师傅解释道:“这是土豆,据说目前只有我们凉州种,非常饱腹,你们有口福了。” 正在埋头苦吃的镇北军闻言更是羡慕玄甲军了。 想到昨日的场景,底下的镇北军欢呼声更高了。 就在此时,萧侯爷忽然上前一步,大笑几声道:“我曾在镇北军呆过数年,如今虽年迈,也算得上老当益壮,不如让本侯也为镇北军的重建出一份力吧。” 众人都知晓他这话说的异常谦虚。 什么叫在镇北军呆过数年,这镇北军当初可是在他手中发展成大燕最为神勇的战力的,即便他已经退休多年,如今镇北军中的老人看到他,还依旧热泪盈眶满心尊崇。 晋阳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来,尽管她心中早就这般想好了,看向萧侯爷的眼神似有水波流转。 “好,既然外祖父有此心,那便辛苦外祖父了。” 秦征微微垂头,唇角勾起苦涩的笑容。 今日一开始他还好奇为何要将镇北军安排在最前方,本以为是想让他们看清楚图鲁的下场好出一口气。 如今想来长公主早就计划好今日彻底收复镇北军。此时萧侯爷又突然说出此话,不过是怕他心中仍有异心,这才安排萧侯爷插手镇北军,名正言顺地监督他。 晋阳收复镇北军后并没有着急行动,经过那日大战后玄甲军与镇北军都需要休整些时日,且北秦战力最强的十万大军已经被灭,已经不足为惧。 …… 且说长公主带兵驱逐北秦,重建北境防线。这边益州则是由陆幼卿统筹大局,她临出发前便将陆幼卿从凉州调来。 凉州是长公主的封地,且经营数年,凉州所有官员百姓皆对她忠心耿耿,易守难攻,并不需要担心。 反倒是益州,虽然表面是被她攻下,但是内里暗流涌动,需要有人来镇守,于是她第一个便想到了陆幼卿。 陆幼卿将凉州事宜安排好,新的凉州刺史上任后,她便带着月牙赶到了益州。 秦珂同娘子都来不及小别胜新婚,陆幼卿就全身心投入到了公务之中。 她直接被长公主任命为益州最高行政长官,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约谈益州各个城县的县令,整肃益州的官场,将凉州的新政逐步推广到益州来。 所谓整肃官场,其实说白了便是查贪官诛小人。 于是秦珂眼中温柔似水的娘子又在益州浩浩荡荡地开始了审案定罪、砍人头,杀得菜市场每日都有人头落地,杀的益州官场人人自危,生怕自己做的那些撵脏事被查出来。 一时间,益州城官场内提起陆幼卿的名字,全都风云变色。 对这番情景,梨花不以为意,甚至觉得熟悉得紧。 毕竟当初陆幼卿便也是这般雷厉风行杀得西海城那些贪官富豪闻风丧胆的。 可是西海那些百姓们却对陆大人感恩戴德,虽惧怕她,但更尊崇她。 一如今日的益州百姓们,看看之前的益州刺史是什么德行,去年益州逢雪灾时都不顾百姓死活的贪官,在他手底下的知县又有多少是清白的。 百姓深受其害,如今见到那些贪官的下场,心中都对陆大人钦佩不已。 陆幼卿当然也没打算将益州的贪官都杀光,她专门挑的那些罪大恶极风评极差的官员入手,即便如此,菜市口的血腥味也是足足弥漫了一个月之久。 至于那些罪名轻些的,只是罚俸禄了事。 抄家,罚钱。 不得不说这益州的贪官着实该死,陆幼卿查看她昨日查抄出来的账册,一个知府内就查抄出了这般多的银两,这个县还是益州出了名贫苦的县城。 看到这些白花花的银子,陆幼卿只觉这些贪官死不足惜。 照例将查没的银子分出一部分去交于顾家主。自从开战,顾家主便忙着收购粮草与草药等军需品。 要养活这么多的士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凉州内有铁矿,不需为武器发愁。但是发展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短短两年,即便有秦珂种出那么多高产量的农作物。 他们储存了那么多粮食,时间长了也是不够的。这就需要顾澜溪去从外面收购粮食,顾家商行遍布大燕各地,此事由他们来做正合适。 大肆收购粮食,都惹得其他的地方的粮价都高了不少。 就这样,陆幼卿杀了一部分人,提拔了一部分人。 甚至喜提‘活阎王’的称号。 恩威并施下来,谁人还敢忤逆她的命令。 那段时间,秦珂每次出门,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极其复杂,总是欲言又止。 见他偶尔还将娘子挂在嘴边,都默默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秦珂不屑地撇了撇嘴,觉得这些人就是羡慕嫉妒恨。 要知道在外杀伐果断冷面无情的人,在你面前却会收敛起所有的伪装,用她最真实最温柔的一面面对你,而这世上只有你一人能够见到她这般模样。 这是一件多么让人自豪的事情。 第187章 嘉陵关伏击 长南军还未进入益州便萧安翊带人拦截在了嘉陵关,嘉陵关位于益州与徐州的交界处,她早就派侦查兵查探清楚了长南军的行军路线,特意选了这么一个位置。 她给陆幼卿留了五千玄甲军在益州,带着剩余的人马提前在到了嘉陵关布置。 嘉陵关屹立在崇山峻岭之间,关口的两侧是陡峭的山峰,山势险峻,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贯穿其间,关口前面便是立马平原。易守难攻,选择这里伏击长南军事半功倍。 且这里距离益州很近,若是益州有什么突发情况,亦可以及时回援。 萧安翊的军中有五千弩兵,早便提前在两侧的山峰上架好了弩箭,只待请君入瓮。 长南军自然不知晓他们刚刚撤离北境,长公主便带着人去了北境。他们也根本想不到,就算是朝廷也想不到长公主居然会带兵驰援北境。 他们以为固守益州是他们最好的出路,却根本没想到他们会选择主动出击。 长南军统帅钟石突然勒住马绳,抬手示意全军停下脚步,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前方的山谷。 “怎么了?将军?”身旁的副将打马上前,不解地问道。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副将环顾四周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将军,这前面是嘉陵关,确实地势凶险,乃是徐州的天险之地。将军难道是担心有些设伏吗?” “这里确实是设伏的最佳之地,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钟石是个谨慎小心之人。 副将有时觉得将军实在过于谨慎,虽说这样稳妥,可是这样很难出奇制胜,拿下战功。不由劝道:“谁又敢在此地伏击我们?将军,朝廷下令让我们尽快攻下益州,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无法准时抵达益州。” 钟石蹙了蹙眉,他那黝黑的面庞上带着几分思索,眼神深邃而专注,额头上的皱纹也随之加深,扭头吩咐道:“派一支先遣队去探探路。” 副将只好拱手领命,派了两百人先行去前方探路。 大军驻守在嘉陵关前,等候着前锋部队的消息。 一个时辰后,派去的先锋部队完好无损地回来,钟石才下令大军继续前进。 “全军以最快速度通过嘉峪关,不许中途停留!” 当长南军的大部队缓缓踏入山谷时,钟石突然感到心头一阵猛跳,仿佛有什么危险即将降临。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望向山谷的两侧,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山谷两侧的山坡上,突然间射出了无数道寒光闪闪的箭矢,如同雨点般密集地向他们袭来。这些箭矢带着凌厉的风声和夺命的威胁,瞬间将整个山谷笼罩在了一片死亡的阴影之下。 “有伏击!快退!” 钟石嘶哑着喉咙喊道。 无数的士兵根本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从天而降的箭矢夺去了生命。 钟石抡起佩刀抵挡着无数的飞箭,但是他能躲过,身下的战马却躲不过。 只听座下战马痛苦的嘶吼后,终于倒在了地上,此时它的身上已经不知晓插了多少支箭。 因为他们要通过的峡谷狭窄,大军的阵型拉得很长,他下令撤退,但是后面的部队传达命令不及时,且最后方有运输粮食的车辆堵路,粮车缓慢速度,根本无法快速撤出。 等一开始最前面的部队撤出弩箭的射程范围后,已经是刷刷刷连续几波箭雨过后,弩箭射程范围内几乎没有再站着的人,地上密密麻麻地立满了箭,和身上插满箭的尸体。 “撤退!” 前方有埋伏,且不知敌军深浅,钟石不敢冒险,急忙命令部队撤退。 撤军的号角吹响,长南军急忙撤退,一直退了好几里地才停下。 就在长南军吹响号角的时候,便有人询问萧安翊是否需要追击。 “不必!” 萧安翊摆了摆手,长身立在陡峭的山峰之上,垂眼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长南军。 长南军的前锋部队之所以没有发现任何蹊跷,是因为她确实没有在前方安排士兵。而他们又不会爬上山峰查探,便发现不了她埋伏的弩兵。 故而她此战主要战力便是弩兵,几万支弩箭发射出去,长南军此番也损失惨重。 长公主临行前曾嘱托她,若是遇到了长南军,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主要以拉扯拖延为主,只要能拖住他们就可以了,尽量少与他们正面交锋。 上一战玄甲军损失不小,还未休养过来,她所率领的五万玄甲军其中差不多有一半是新兵,不宜与长南军正面交锋。 而且她们不缺粮,不缺武器,有的是时间同他们耗。 她只需要拖到长公主平定北境之乱,收编镇北军后,届时等长公主带兵回来,便可前后夹击长南军。 “好了,吩咐下去整理战场吧。” 刚刚他们将带来的五万支箭矢全部射出,许多箭散落在地上,那些射中士兵的箭矢也可以回收,进行二次利用,其中一些坏掉的铁箭头则需要带回去更换。 这样看,弩兵至少需要三五日方才能够重新投入战场。 不过萧安翊估计短时间内,长南军不会轻举妄动。 就这样,长南军同萧安翊带领的玄甲军在嘉陵关一时间陷入了胶着。 钟石带着长南军与萧安翊交锋数次,难分胜负,他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拼尽全力,而是刻意拖延时间。 但他却无可奈何,对方提前占领了嘉陵关,此关易守难攻,且对方极会利用地势作战。 这一度让钟石陷入了僵局,直到他收到了朝廷的旨意。 上面言说长公主已带军入北境,首战大捷击退北秦,收编了镇北军,命他速战速决,尽快趁机拿下益州。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这消息如同晴空霹雳般劈到他头上,他怎么都想象不到长公主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退北秦的。 北秦军勇猛无比,即便是长南军,当初也很难在他们手中讨得了好。 第188章 潜入京城 其实自从长公主收编了镇北军,朝廷关于北境的军报便断了线,等朝廷得知此消息的时候,长公主已然带着玄甲军同镇北军收复失地。 消息的滞后性,使得朝廷完全失去了对北境的控制。如今北境百姓只知长公主,而不知朝廷。 等消息传到钟石这里时,实际上长公主已经收复了交州十三城,正在着手重建北境防线。 当然,长公主并没有时间等北境防线重建完毕,安排差不多以后她便准备带着大军回去,镇北军这里有外祖父负责,她也能安心。 她从镇北军中提了几个副将上来,变相分摊了秦征手中的军权,这几个提拔上来的副将基本都是萧侯爷在任时的老人,算是萧侯爷一派。 这样即便秦征日后再有反心,也有人掣肘。 “外祖父,这北境就麻烦您了。”晋阳看着他花白的发丝,眼神中带着几分歉意。 萧侯爷却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悦道:“你是我孙女,我就还剩你这么一个亲人,一家人又何必这么客气。” 说到这里又加重了语气道:“你如今筹谋大业,萧氏一族势微,对你助力有限。如今我能帮你做些什么,高兴还来不及。” “是,外祖父。我已下令玄甲军拔营,三日后便启程了。” “切勿小心,你如今的身份坐镇后方即可,万万不可同上次一般,你若有个闪失,我等便全都前功尽弃了。”萧侯爷板起脸来叮嘱她。 晋阳只能无奈地点头应承,这些时日外祖父时常因着上次受伤的事情念叨她,她的耳朵里都出茧子了。 “是,我日后会小心的。” 等同外祖父叙完话后,晋阳召来了李南乔,她此时正在主帐的附近巡视。 “参见殿下。” 晋阳之前还从未想过李南乔会成长到如今地步。她当初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晓得她是跟在陆幼卿身边的侍女。 后来通过秦珂的关系跟萧安翊去了军营,她听安翊说起时也只是点点头罢了。 一直到后来组建女子军队,李南乔作为其中第一个女兵,自然而然成了这支队伍的领队。 安翊对她评价颇好,天生力大无穷,身材高挑健壮,这是她的先天优势。但她亦勤奋刻苦,懂得学习。 一直到今日成了她凤羽卫的统领。 “三日后启程回益州,你不必随军,本宫有件事要安排你去做。”晋阳从案几上厚厚的一摞奏报中抽出一封密信。 “请殿下吩咐。” 南乔知晓长公主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她做,神情也严肃起来。 晋阳的右手腕上还缠着绷带,近日里都未穿窄袖的衣衫,修长干净的手指,圆润通透,此时正捏着那封密信。 李南乔只能看见纸张的背面,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只见长公主看过两眼之后,将信笺捏在手中,慢慢地走到烛台旁边。她将信笺放在烛火上方,让火焰慢慢吞噬着信纸,直到最后一点灰烬也消失不见。 “你从凤羽卫中挑选一些好手,玄甲军中的人也任你挑选。带人秘密潜入京城,去这个地址,替本宫接一个人,具体情况你到了那里便可知晓。” 晋阳提笔在纸上写下京城的某一处地址。 李南乔从殿下的语气中看出了此事的重要性,接过长公主递过来的纸条后默读了几遍,牢记在脑子里后当场便将其销毁了。 她读书识字短短两年,已经识得大部分字,虽不通诗词歌赋,但是至少日常生活没有问题。 “你此行务必小心谨慎,即便无法完成任务,也要保证那人的安全。” 李南乔拱手领命:“殿下放心,末将定誓死完成任务。” 李南乔领了命,当即让副将暂代管理凤羽卫的事务。 既然是伪装潜入,李南乔优先挑选的便是上次执行潜入任务的那些人,除此以外还特意选了一个为人处世八面玲珑的人。 凤羽卫中的人大都是凉州益州两地的人,都未曾去过京城,于是李南乔便在玄甲军中选了几个曾去过京城的人,有熟悉的人带路,不至于到了那里摸瞎。 玄甲军被选中的正是当初从京城跟随长公主就封凉州的老人,对长公主可谓是忠心耿耿。 他们在玄甲军启程之前就脱下军装,轻装离开了军营,除了长公主,无人知晓他们去做什么? 甚至军中绝大多数人都未曾发现军中少了几个人。 他们在京城郊区的位置便弃了马,分散进入京城,有伪装成夫妻的,亦有伪装成兄妹、姐妹的,不同批次,甚至不是同一日进入了京城。 李南乔穿着粗布衣衫,同她以往在清河村时的装扮别无二致,只不过身上的气质已经同过去大不相同。 她只能故意佝偻着身体,掩盖自己挺拔的军人姿态,还故意用黑灰抹在脸上,让自己装扮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背着包裹进入了京城内一家并不起眼的成衣店,店中衣服的样式很少,且位置偏僻,故而很是冷清。 她进去的时候店中空无一人,只有店铺老板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面,支着下巴打算盘玩。 见她进来,眼皮撩了撩,有气无力道:“欢迎光临,客官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我来拿之前在店铺中定的竹青暗花云锦,不知掌柜的可做好了?” 此话一落,原本慵懒随意的掌柜,眼中闪过厉色,身体也微微站直了些,死死盯着李南乔问道:“已经做好了?不知剩余的银两客官可带来了?” “十三两七钱,都已备好。”李南乔说话时还不着痕迹地将怀中的挂牌露出来。 掌柜的当即换了一副表情,微微弯腰,压低嗓音道:“李良参见大人,请大人随小的来。” 李南乔小心地扫过四周见无人注意后,才跟在他身后进入内门。 进入内室后,李良又轻轻转动墙壁旁矗立的花瓶,随后,只见原本的墙壁处一扇暗门自动打开。 这家成衣店表面看着普普通通,暗门里却是七拐八绕,直到推开门后进入了一处宅院。 第189章 混出宫 这是长公主曾在京城留下的一处暗桩,这些年她大多数的暗探与据点,都陆陆续续在前太子与七皇子的手中折损。 这是她留下的最为隐秘的为数不多的据点了。 李南乔出示了身份证明后,才从暗探的口中得知了此次任务的具体目标。 她需要在几日后接应一个宫内的人,此人同样是长公主留在后宫中的隐秘后手,据说隐藏的极为深,不知为何准备暴露身份。 这就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了,她接到任务后首先要确认接应的地点和时间,还要提前去附近踩点,以防万无一失。 深夜,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古老的街道上,石板路泛着淡淡的光泽,街边的店铺早已关门,只有几盏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透出微弱的光芒。 李南乔穿着一身黑衣,做男子装扮,她身量高挑,本就比普通男子还高,扮起男子来并不困难。 她带着几人隐藏在一处狭窄的巷道里,暗色的衣服使得她整个人同黑夜融在了一起,乌黑的幽深眼眸死死盯着前方的宫门口。 她并不知晓就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宫墙之内,正是一派慌乱景象。 虽然一天十二个时辰绝大多数都在昏睡的明德帝清醒的时间很少,但是生命体征一直很稳定,太医处内的太医轮番值守。 然而,就在今晚,当值守的太医按照惯例给明德帝喂药时,皇帝竟然突然咳血,脉搏极为紊乱,身体状况正在急剧恶化。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引起了轩然大波。 越贵妃即刻封锁消息,七皇子赵煜宣太医院所有太医为明德帝会诊,一时间宫中乱成一团。 越贵妃阴沉着脸,压低嗓音冲着赵煜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只能让陛下昏睡吗?怎么忽然咳血?” “儿臣也不知晓。” 赵煜也不明所以,当初他给父皇下毒时确定此毒目前只会让其昏睡,此刻突然恶化也出乎他的意料。 他并不在意父皇的生死,但是这太过突然,明显打乱了他的部署。 生怕明德帝突然甍逝,母子两人牢牢守在皇帝寝宫之内,甚至封锁消息,只肯让心腹手下踏入宫内。 心绪不宁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宫门口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趁着混乱混出了宫。 一直到宫门口的守卫们再也看不见后,李薇柔才逐渐放松身体,摸了摸怀中硬鼓鼓的东西,才觉安心不少。 就在她准备找地方换掉身上这身显眼的衣服,路过一条黑漆漆的窄巷时,一只胳膊突然伸出来将她拉了进去。 她还来不及出声呼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捂住了她的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别叫!不知姑娘可是姓李?” 李薇柔眨了眨眼,心下了然,放弃了反抗,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李南乔见她冷静下来,急忙松开手后退两步,躬身低声道:“在下长公主麾下凤羽卫统领李南乔,特奉殿下命令来此接应。” 李薇柔刚刚听她说话就觉得她说话过于阴柔,结果原来真的是个女子啊。而且看她旁边的这几个人也大都是女子,也不晓得晋阳什么时候开始让女子参军了。 而且听她的官职,貌似是晋阳心腹,心中暗自熨帖晋阳的贴心。 心思流转,面上不动声色,忙道:“既如此,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里虽然隐蔽,但是终究还是离皇宫太近了。 李南乔也知晓此地不宜久留,急忙带着她往他们在京城中的某处落脚点走去。此时已是深夜,街上基本没什么人,她们贴着墙根穿梭在街道中,不知拐了多少个弯时,才终于进入了一处两进的宅院。 她们都是擦着夜色走动,一直到进了宅院,在灯火的映照下,李薇柔才终于看清了李南乔的长相。 眉目只能说是清秀,但是身量高挑挺拔,不知是不是从军的缘故,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 此时正一板一眼地安排手下的人守夜,等安排好后才走到她面前,道:“李姑娘今夜先行休息,这两日我们就想法出城。” “也好,要尽快出城。今夜宫内混乱才无人察觉我失踪,等他们察觉后怕是城内便会戒严。”说到这里,她故而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我之前给你们的地址同人名,可是已经将人藏好?” “已经将人藏到隐秘的地方,姑娘请放心。”李南乔一本正经解释道:“到时候会同我们一同出城。” 李薇柔进屋后简单打量了下,只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客房,床榻上还摞着几身新的衣衫。 很明显是给她换洗用的,这小统领看着呆呆的,倒是挺细心的。 坐到床榻上,此时确保安全后李薇柔才将一直藏在怀中的东西拿出来,东西被牛皮纸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是她这些时日在宫中多番侦查后才得到的东西。 这些东西过于重要,在未见到晋阳前,谁也不能彻底相信,也不能让他人知晓。 将身上的太监服饰换下来,用盆中的温水简单地将脸上的伪装擦洗掉,露出了她原本妩媚多情的容颜。她的容貌太过显眼,若不是刻意装扮,怕是连宫门口的守卫那关都过不了。 她诸多苦难皆因这副容貌而起,可她报仇雪恨依旧是靠着这姿容,真是时也,命也。 就在她盯着铜镜发愣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姑娘,睡了吗?我拿了些吃食给你。” 哦,是那个小统领。 李南乔左手端着餐盘,见无人应答,右手屈起手指正要再敲门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李薇柔拉开了。 她垂眸望去,黝黑瞳孔无意识放大。 她刚刚见李薇柔,尤其是压着她不让其说话时,只觉她身体实在娇软,面容只是极其普通,可此刻再看,她鼻尖秀婷,红唇如同滴水樱桃。 换上了衣裙后,裸露出来的肌肤嫩滑,如冰似雪,尤其是那一双明眸勾魂摄魄,妩媚含情,柔情绰态。 她冲着她莞尔一笑。 第190章 心动,不知 李南乔并非没有见过美人,陆大人、顾家主以及长公主在她看来都是世间出类拔萃的女子。 她那时还只是清河村里一个坐井观天的农家女,初见陆幼卿时只觉得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 但陆大人眉目清冷,面若含冰,初见给人拒人千里之外。 顾家主的美则是温婉娴静,端庄秀丽;长公主给人的感觉则是雍容华贵,她最常见的便是殿下杀伐果决的凌厉,使人不可直视。 而眼前的女子,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眉眼一弯,便能勾走人的心神。 李南乔错开她的勾人的眼神,轻轻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对方接过餐盘时微不可察地触到了她的指尖。 “多谢啦,小统领。” 对面的人对她的这些异样一无所察,坦然自若地接过餐盘,转身的时候散落的青丝被夜风吹拂荡漾开来。 李南乔鼻尖全是她身上的淡雅清香。 心跳声如同一阵阵激烈的鼓点在耳边敲响,手掌不自觉地紧紧攥成拳头,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控制内心不断涌起的燥热感。 “我......我先走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无法面对这种状况,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现场。只能匆匆转身离去,脚步慌乱得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直到用清水洗了两把脸后,李南乔才将脸上的燥热退下去,脑海中的思绪也随之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她总算明白长公主为何独独挑她来执行这个任务。明明她有许多更合适的选择,却偏偏让她这个根本没来过京城的人来。 她曾经也心有疑虑,本以为是殿下特意锻炼她,那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一直到她刚刚见到李薇柔真正的面容,才恍然大悟。 这样的容颜,这样的美人,若是挑选普通的将士来。即便长公主治军严格,可依旧不能保证男人碰到这样的女人不会动任何心思。 即便是她,见到李薇柔时依旧失神,更何况是那些血气方刚的男子呢。 这样的可能性也许很低,但是长公主依旧要保证万无一失。 可惜此时的李南乔不知晓,普通的女子即便遇见好看的女子也是不会失神的。 …… 另一边的皇宫内。 经过一夜的诊治,明德帝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平稳,太医们整整一夜未眠,战战兢兢,生怕明德帝忽然驾崩。 赵煜与越贵妃也是一夜未眠,一直守在皇帝的寝宫之内,听闻太医禀报说陛下的病情已经稳定。 越贵妃揉了揉额角,精神一夜都紧绷着,此刻骤然放松下来,才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痛。 “母后,您头痛了吗?要不要让太医给您瞧瞧?” 越贵妃摆了摆手,靠在贵妃椅上由身后的侍女为其轻柔地揉着太阳穴,道:“不必都是老毛病了。一会后宫的妃嫔还要来宫里请安。” 自从前太子被废,皇后与前太子在党争中失败以后,皇后这位中宫之主在后宫便算是形同虚设了,由越贵妃统领后宫。 昨夜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后宫诸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她必须出场安抚她们的心。 “这柔妃为何迟迟不来?” 正如越贵妃所料,后宫的妃嫔人心惶惶,她冷着张脸,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了陛下的病情,并要求众人不可胡乱猜测,闹的后宫人心不安。 可是后宫的妃嫔早早都到场,可是一直未见柔妃的影子。 自从陛下病重后,柔妃便深居简出,若是无事甚少出门。可是这种请安的活动,她即便不到场也会派遣个丫鬟来告假。 这次居然连个丫鬟都未派来。 “你去瞧瞧,她现如今连规矩都不想守了吗?”越贵妃冲着身后的掌事太监使了个眼色。 她本就身体不适,见柔妃还给她添乱,脸色更是阴沉。任谁都能看出她此时正在发怒的边缘,谁也不敢去触她的霉头。 宫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直到她派出去的掌事太监急匆匆回来,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对,他进来后凑到越贵妃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其他的嫔妃便见她听闻太监的汇报后,露出不可置信震惊的表情。 离她最近的宫女听到她压低声音确认道:“你确定?整个宫里都找过了?” “回娘娘,奴才翻遍了整个宫殿,都未发现柔妃的身影,伺候她的宫女说她昨夜很早便让她们回去歇息,身边并未留人伺候。今早她们去伺候的时候才发现柔妃不见了。” “去给本宫找!翻遍整个皇宫也得把她给本宫找出来!”越贵妃气急败坏,拍桌而起。 浩浩荡荡找人的行为传到了赵煜耳中,他下朝后便直奔越贵妃的寝殿而来。 “母后,到底发生了何事?”赵煜大步跨进寝殿,语气中带了几分焦急。 “那个李薇柔,昨夜从皇宫消失了。” 越贵妃此时的脸色很难看,眼睛半眯着。 “昨夜?”赵煜瞳孔情不自禁地收缩,面色狰狞得有些可怖。 但他终究是能够韬光养晦斗倒太子的赵煜,瞬间联想到了昨晚父皇那突如其来的症状。 “本宫查过了,她昨日白天曾去过陛下的寝宫。” 越贵妃搜宫搜了一日,都未曾发现李薇柔的踪迹,便立即去宫门口去询问是否有人趁乱出宫。 “这么说,昨夜那一切都是她搞的鬼?”赵煜也跟着坐在旁边,眉头紧锁。 “本宫这些年当真是小瞧她了,不显山不露水,居然有这本事。” 赵煜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问道:“母后可查出她背后到底是谁?她这些年一直未曾露出马脚,为何此时要突然冒险出宫?” “本宫揪出了一些人,正在审问,不过那些人嘴严得狠。” 赵煜复又站起身来,心中总觉不安:“她此时逃出宫去定是有目的的,无论她背后之人是谁,都不能让她得逞!” “那煜儿是想……” “从今日开始,京城戒严,决不能让她逃出城外!” 越贵妃眉头一跳,有些不可置信道:“你怀疑她是晋阳的人?” 第191章 烤野兔 毕竟只有她是晋阳的人此时才会逃出城去,可惜即便他们下令封城,也为时已晚。 李南乔次日一早便带着李薇柔出了城。此时她正懒洋洋地靠在身后人的身上,还有兴致欣赏路上的风景。 “放松一下,你总这么紧绷着,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李薇柔头也未回,嗔笑着拍了拍李南乔拉着缰绳的手臂。 李南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身体肌肉放松下来,试图忽略怀中那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的身躯。 李薇柔并不擅长骑马,而她们又急于赶路,所以她不得不和李南乔共乘一匹马。她坐在李南乔的身前,她相对李南乔而言娇小得多,差不多相当于窝在她怀里。 李南乔能够清晰地感受着怀中人的体温与淡淡的香气,飞奔时她的发丝还会拂过她的脸颊,微痒,让她忍不住心头荡漾。 她得时刻集中注意力,才能专注驾驭着马匹前进。 李薇柔则显得坦然自若得多,还饶有兴致地在心里默默比较着男女之间的差异。相对于男子又臭又硬的身体,果然还是女人的身体更加柔软细腻。 “统领,今日怕是赶不到下一个城镇了。”跟在身后骑马的女子突然上前几步追了上来,与李南乔并驾齐驱。 李南乔闻言勒住缰绳,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这里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二十几公里,可是天马上就要黑了。 她们为了逃避朝廷的追捕,并没有走官道,而是到处挑选小路走。 “找个干净清爽的地方,咱们今夜就在外留宿吧。” 她们行军打仗的时候,什么样的环境没有经历过,对于在外野营已经习以为常。 李南乔先行下马,随后抬手将怀中人搀扶下来。 她们对于在野外过夜驾轻就熟,将马匹拴在树上后就各自忙碌,有人开始搭建简单的帐篷;有人去捡拾干燥的树枝生火;也有人拿起弓箭准备去打猎,看看能否猎到一些野味…… 几人分工合作井然有序。 李薇柔则挑选了一处干净的石块坐了下来,手肘支在膝盖上,托腮看着她们在那里忙碌。 虽然不用她骑马,但是一日未见到晋阳,她便一刻不能放松警惕。每日大半的时间都用来赶路,长时间骑马对于她这种不会骑马,皮肤娇嫩的人而言,是一种折磨。 不用看,她都知晓她的大腿处都被磨破了。 虽然那个小统领已经足够体贴,在马鞍处给她垫了柔软舒适的垫子。 天色全然暗下,长空如墨,洒下万点星光,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星光璀璨,空气中还流淌着青草落英的香气。 有人猎到了两只野兔,皮毛褪去,掏去内脏简单处理后,此时正放在树枝上烤。 另一旁的火堆上架着一个小巧的铜锅,里面熬着米粥。 “兔子还要等一会才熟,你若是饿了可以先吃这个垫垫底。”李南乔见她独自一人坐在火堆前,从怀中掏出被油纸包裹的干粮。 “这是什么?”李薇柔好奇地看着被油纸包裹在其中的红褐色的方方正正的片状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肉的样子。 “这是猪肉脯,是秦郎君的食品加工厂做出来的食物。” 猪肉脯的保质期长,这还是她这一路上省下来的。 “秦郎君?我对凉州愈发的好奇了,看来晋阳这两年发展得不错。”李薇柔拿起其中一块,微微歪头,挑眉看着她。 言语中毫不掩饰对那里的好奇心。 闻言,李南乔的表情稍稍凝滞了些。 直呼长公主殿下其称号,言谈之中明显对殿下很是熟悉。看来她与殿下的关系非同一般,看来她在宫中的地位也非同一般啊。 此时李薇柔已经吃完了半块猪肉脯,夸赞道:“这东西尝起来口感确实不错,比宫中许多糕点都不差。” “你喜欢的话这些都留给你。”李南乔将手中的油纸包都塞到了她手中。 李薇柔也并不跟她客气。 边吃边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皎洁而明亮,她都忘记已经多久未曾看过这般美的夜色,呼吸过这般自由清新的空气了。 “你刚刚说的秦郎君是什么人?”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安静了,李薇柔适当挑起了话题。 李南乔此时正转动着火堆上烤着的野兔,用匕首在上面划了几道,并在上面撒了些盐和调料。 “秦郎君算是我以前的主家吧,我是跟着郎君他们一起从清河村去凉州的……”李南乔挑着那些不算隐秘的事情说了出来。 “好香啊……” 此时野兔已经被烤得外表金黄,油汁不断地从兔肉表面渗出,滴落在篝火上发出“滋滋”声。 烤肉的香气加上调料,两相混合,让人垂涎欲滴。 “这个烧烤的调料也是秦郎君发明的,孜然、辣椒、白糖等各种材料混合而成。这在凉州随处可见。” 李南乔随口解释道,见野兔已经烤得差不多,撕下其中一只兔子腿递给李薇柔。 也不知是出于内心深处那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还是出于对柔弱女性天然的保护欲和同情心,这一路上,她都竭尽全力地照顾她。 其他人也并没有什么意见,先不说李薇柔是她们的任务目标。 再者,李薇柔明显看着就是出身富贵,身娇体弱,手指上连一点茧子都看不见。明显跟她们这群村野长大,又在战场几经生死的人不同。 “谢谢啦。” 李薇柔知晓自己的身体拖了后腿,即便她从不喊苦喊累,但是几天下来,脸色也明显变得难看了些。 知道她们都尽力照顾她,有什么都优先给她,她也便不跟她们客气。 咬下一口外酥里嫩的兔肉后,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在口中。这并非她以往吃过的那种干巴巴的口感,而是充满了弹性和嚼劲。 调料的味道恰到好处,不咸不淡,既突出了兔肉本身的鲜美,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微微的辣味刺激着舌尖,让人欲罢不能。 第192章 空白圣旨 “等有机会的话,定要见见你口中的那个秦郎君和陆娘子。”还未见面,李薇柔对这二人已经起了浓重的好奇心。 先不提李南乔口中所说的她们的事迹,单单是晋阳能够重用他们,就已然说明了他们的特殊。 此时白粥已经熬好,众人分食了一小锅白粥和两只烤兔,再加上随身携带的干粮。勉强解决了这顿晚餐。 “天很黑了,你先去帐篷里休息吧,再赶两天路,我们就能抵达益州与殿下汇合了。” 李薇柔确实觉得肌肉酸痛,骨头僵硬,一瘸一拐地进了帐篷。 李南乔安排好了值夜班的次序,她值第一班岗。此时刚刚进入六月份,天气已经温暖起来,夜晚即便是在野外也不会觉得太冷。 杵着刀立在身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她的身后便是李薇柔的帐篷,没一会里面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安全抵达了益州。 可惜她们抵达益州的时候,长公主刚刚结束与长南军的战役,还未回城。 正如晋阳此前谋算的那般,萧安翊提前在嘉陵关埋伏,挡住了长南军前往益州的道路。 萧安翊带兵只是拖延,不断消耗着长南军,一直拖到长公主平复北境战乱,收编镇北军,搬师回城。 长南军统领钟石后面也觉察出了对方只是想拖住他,可是又一时无法破局。 嘉陵关易守难攻,若是想突围,长南军怕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就此作罢。可是朝廷的旨意在那里摆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甚至还派出使者与对方谈判,当然谈判的结果也同他料想的不差,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一直到长公主带领玄甲军从北境归来,前后夹击,他才终于明白为时已晚。 谁都不会料到长公主居然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平息北境的战争,以钟石对北秦军战力的了解,除非士兵数量是对方的数倍,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将其击败。 可是长公主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士兵,根据朝廷对她的情况分析,她手下的军队不会超过十五万。 一直到被长公主同萧安翊前后夹击时,仰头望着天空中落下来的冒着黑烟的铁球,无数的铁球落地后崩裂开来,周围的士兵瞬间哀嚎着倒地。 钟石这才知晓了那个他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的答案,可是即便知晓也晚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士兵接二连三的倒下,只觉心如刀绞。 可是就在他败局已定的时候,长公主忽然下令停止了攻击。 接着,立马派使者前来宣告长公主的最后通牒:若不归降于长公主,那么昔日的北秦军,便是今日的长南军。 从那不知名的黑球落下的时候,钟石便知晓长南军再无可能清缴长公主。此刻,一直以来接受的忠君爱国的思想与战士们的性命在他心中摇摆不定。 可是还未等他最终做出决定,长南军底下已经开始人心惶惶,甚至不断地出现逃兵。 留在军营中的士兵越来越少,钟石没有去阻止,也许是出于他内心深处觉得:这样他也许就不必做那样艰难的抉择了。 击溃长南军对于晋阳而言并未花费太多的时间,当来李薇柔已经抵达益州的消息时,晋阳立即将眼前的事情交于萧安翊手中,自己则带着凤羽卫先行回了益州。 “好久不见啦!” 看着半靠在贵妃榻上的某个慵懒悠闲的女子,晋阳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看来下人将你招待得很好。”晋阳解开披风的扣子,将其挂在衣架上,撩开衣摆坐在距离她不远的椅子上。 “确实不错呢!这里居然有皇宫内都未曾见过的水果,你这几年发展不错嘛。”李薇柔已经露出了原本的面容,知晓自己安全以后,姿态也放松下来,这些时日还有闲情逸致染指甲。 只见她伸出两根莹白如玉的手指,捏着叉子叉起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西瓜块,琉璃果盘中摆满了许多样式的水果,下方是装满冰块的木盘。 “这是陆幼卿派人送来的?” 晋阳只消一眼便知晓。 除了秦珂,谁还能种出这么多品种的水果,即便是御前进贡的也比不上。 至于为何是陆幼卿,而不是秦珂。大概是晋阳已经看清秦珂的性格,他估计都不知晓她的府上来了这么一个贵客。 “哦,下人们说是陆大人送来的,应该便是你说的陆幼卿了。” 她并未见到其人,据说陆大人似乎很忙,只是让下人送来的这些礼品。 西瓜汁水不小心流出了她的唇瓣,显得她那原本就娇艳欲滴的嘴唇更加水润。她正拿着那根铜制的叉子敲了敲装着果盘的琉璃盘,笑道:“这东西品色极好,那老东西的私库里估计都没有这样的东西。” 晋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对于她口中称呼她父皇为老东西并没有任何反应,随口答道:“这是琉璃,新研究出来的,还未来得及在市面上流通。” 似乎是终于吃够了,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沾着些许汁液的手指,李薇柔才微微坐起身子,正色道:“好了,该说正事了。” 晋阳冲着侍书使了个眼色。 侍书心领神会,躬身后退,并将房门为两人关紧。 “喏,这是从老东西那里骗来的,这样你入京的时候便名正言顺了。”从身上掏出那个她从皇宫内带出来后一直藏着的布包。 即便是住到了晋阳府上,她也不敢让人贴身伺候,一直将其带在身上,直到此刻,终于可以将其交到正确的人手中。 晋阳缓缓展开,露出了里面明黄色的布料,质地光滑细腻,手感柔软舒适,在边缘处着精美的金边,背面上的五爪金龙绣得栩栩如生。 没错,这正是一封圣旨。 晋阳将其展开,当她看清里面的内容时,波澜不惊的面容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些许讶然。 因为这是一封盖着玉玺印章,鲜红的印泥清晰可见的空白圣旨。 第193 苏眠 “呐,上面的内容随你写,那母子俩对我并没有太过防范,这才让我从老东西手里骗出来的。”李薇柔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似是有些不满意指甲染色的颜色。 晋阳将那封圣旨小心着折好,听到她的话,能够猜到当时的情况。 她们牢牢把控陛下,却不能一直不让其见外人,不然就落实了他们谋害陛下,心中有鬼的传言。 但是这个尺度又需要把控好,皇帝病重,皇亲国戚、后宫妃嫔需要侍疾,为了不落人口实,他们也只好挑选人去陛下床榻前侍疾。 李薇柔就是其中一个人选。没有子嗣,没有母家,没有背景,在越贵妃的心中,她不过就是一个以色侍人,只知情爱争风吃醋的妃子。 她忧心陛下的身体,不过是担心陛下驾崩后她的处境。 这样的一个人极好把控,也不能翻出什么水花,这才能让她偶尔去明德帝床榻前侍候。 情况确实如晋阳所猜测的那般。 自从明德帝病重,李薇柔在外的表现便是时常垂泪,极为挂心陛下的病情。后宫诸人也多是如此,哭的大抵是自己的命运与前途。 她每日都奏请想要去伺候明德帝,越贵妃也只隔一段时间才同意她去一次,且她去的大多数时候,明德帝都是昏睡的。 两三次后她摸出规律,让太医配了药悄悄带进去,才能见到清醒过来的明德帝。 她对着苏醒过来的明德帝,暗自垂泪,睫毛轻颤着,怎么看怎么可怜。看着美人垂泪,明德帝从李薇柔的口中知晓了宫中的情景后,神情阴郁,声音中也满是揾怒。 等到她下次再来的时候,醒来的明德帝趁着无人之时,告诉了她藏在寝殿内暗格中的东西,让她取出来并将其给最合适的人。 “这估计本是一封立储的诏书,可惜他疑心病太重,一直到倒下之前都未彻底想好将那龙椅交给哪个儿子。所以我估计那老东西将它交给我的时候,心里想的其实是前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虽被软禁,但是掌管后宫多年,总归还是有后手的。若是我交给她,她再想方设法将前太子救出来,也能反败为胜。” 李薇柔红唇轻启。 她猜得一点也没错,明德帝在太子与七皇子两人之间摇摆不定,这才迟迟没有写下这封立储的诏书。 可惜天不遂人愿,人算不如天算。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宠爱的皇子居然敢对他下毒发动政变,直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身体虚弱地连坐立都很困难的时候,他想起了自小养在膝下,由他亲自教养长大的太子,彼时对太子的怜爱之心尤为浓烈。 他希望他宠爱的妃子能够将圣旨送到太子手中,让他名正言顺地能够勤王救驾。 “对了,那个带回来的人,是七皇子下毒谋害陛下的人证。有了这两样,他日你重返京城,也能少许多阻力。” “这一路辛苦你了。”晋阳深深地望着她。 当初赵煜发动政变,收到她的传信时,她便催促她尽快撤出皇宫。担心若是赵煜让‘明德帝’驾崩,而那时她还未攻入京城。 按照祖制,皇帝驾崩,后宫中无子的妃嫔皆要殉葬。 到了那时,再想逃出皇宫便更难了。可是李薇柔执意要留下探听消息,不肯离开。估计她那时便打定主意搜集七皇子下毒谋害明德帝的证据,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得到了那封空白的圣旨。 若不是得到了圣旨,她又担心中间出了差错,不敢轻信他人,怕是依旧不肯轻易撤离。毕竟她想逃出皇宫,那便意味着要用尽晋阳留在宫中的所有暗线,这是她多年谋划留下的资源。 太医院的太医、宫女、太监等等,用尽了手中所有的牌,她才能一举逃出皇宫。 估计此时,那里面的许多人已然被越贵妃同赵煜揪出来,已然性命不保。 被她幽深的瞳孔盯得有些不自在,李薇柔率先侧过了脸,视线落在明亮透彻的窗柩上。不过她毕竟是在勾心斗角的后宫中生存下来的人,早就学会掩盖自己的情绪。 几息过后,她便又重新勾起唇角,蓦然无奈地低笑出声:“哎呀,为自己的小辈做些事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确实,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确实算得上晋阳的长辈。 晋阳微微垂眸,掩住眸中思绪,知晓她不想提这些,便转移话题道:“你既已经大仇得报,此时已经出了宫,便不要再用这个化名了,不如趁此机会恢复身份吧。” 李薇柔唇角的弧度明显僵了片刻,睫毛轻颤,眸光恍惚,整个人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那个名字,似乎离她好生遥远了。 远到她有时都忘记自己真正的模样与名字。 “江南苏家,书香世家,不应从此消失于世间,也该有人传承苏家的家学。”晋阳却不给她拒绝的理由,低缓轻柔地一锤定音。 毕竟李薇柔这个名字,掺杂了太多的不幸与无奈。 而且李薇柔这个名字代表的是后宫的柔妃,她从此也该过全新的生活。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苏眠(此后李薇柔更名为苏眠)摊了摊手,还有兴致调笑:“你莫不是怕日后总小我一辈,这才故意让我更名的吧。” 晋阳垂着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行吧,不同你说笑了。既然东西已经交到你手中,我也总算能松口气。”苏眠早就习惯晋阳的性格,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露出她纤细盈盈一握的腰肢,“我到了益州还从未出过府门呢。” “你有何需要尽管提。” 苏眠当真思索了片刻,似是想起什么,娇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那个小统领来陪我吧,我还需要个苦力呢。” 想到那个她稍稍逗弄就会耳红,脖子红的小统领,苏眠脸上的笑意更浓。 晋阳表情微滞,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她口中的小统领说的是李南乔。 “……好。” 第194章 要倒大霉? “这个,也帮我包起来。”苏眠指了指街道小贩摊上的某个可爱精巧的木偶。 李南乔轻车熟路地从怀中掏出银子递给小贩,此时她手中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动作都带着几分艰难。 看着走在前方那个身姿婀娜兴致盎然的背影,想起早晨的时候,长公主将她唤到跟前,让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任务就是陪着苏眠。 她也是那时才知晓她真正的名字。 “一切由她高兴即好。” 长公主最后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李南乔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苏眠姑娘在长公主心中的分量。 “苏姑娘,已经快到午时了,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见苏眠还要继续逛下去,李南乔急忙开口劝道。 再逛下去,她怕是都拿不住这些东西了。 苏眠停下脚步,想了想,确实觉得有些饿了,便同意了她的建议:“好吧,这城里有什么好吃的?” “最有名气的自然是采月楼。” “就是顾家的采月楼,我在京城也听说过,不过一直未曾有机会去尝尝。” 采月楼在大燕各个大的城池都有分楼,京城自然也有的,苏眠灿若芳华的眸子看着她,眉眼也弯了起来:“那我们就先去采月楼。” 美人一笑,周围的景象都黯然失色。 李南乔垂眸,不敢再去直视她的笑颜,默默低头去引路。 进去之后,苏眠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一块印章,这是她出门前晋阳给她的,说凡是顾家商行的铺子,皆可用此印章消费。 “两位贵客,里面请!” 采月楼的掌柜一见那枚印章立马就变了态度,极为热情,甚至亲自引着两人去了二楼的贵宾室。 “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的菜,给我推荐推荐。” 掌柜的热情地给她推荐店中的招牌菜,李南乔趁着此机会将上午苏眠采购的东西托人送到长公主的府中。 等她再次进屋时,苏眠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印章,见她进来,挑了挑眉问道:“据说晋阳同这顾家的家主关系匪浅,你可曾见过?” “殿下私事,属下不敢妄议。” “真没劲。”苏眠瞥了她一眼,也懒得问她了,“听说过几日这顾家主也要来益州了,到时候我亲自去瞧瞧就知道了。” “刚刚听掌柜的说,这采月楼里的火锅很不错,不过现如今天气炎热,不太适宜。” 李南乔替她倒了杯茶,介绍道:“确实如此,若是冬日里围着火炉吃火锅的话,氛围定会更好一些。若是苏姑娘想尝尝的话,哪日自己在府中也可以做,人多一些的话,吃起来更有感觉。” “原来还可以在府中自己做啊?” 李南乔点了点头,“采月楼也会提供外送服务。不过殿下府中的厨房就会做……” 苏眠一边支着下巴望着窗外的风景,一边听李南乔介绍各种新鲜事物,点的饭菜也陆陆续续上齐。 苏眠虽然点了不少,但是饭量却并不大,每道菜只品尝了几口也便罢了。 大多数还是李南乔解决的,她饭量历来便比寻常人大,后来参军,每日都要训练,消耗大,吃的便更多。 吃饱喝足后,苏眠拍了拍手,又重新精神起来,站起身来:“走吧,还有很多地方还没逛呢?” 李南乔不由讶然。 她看得出来苏眠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举手投足之间也带着贵气。可是今日逛街时,她却像是很少见过的样子。 对任何事物都很感兴趣,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都觉得很有趣。 她心有好奇,不知不觉便问了出来。 “那是因为……我以前没什么机会出来啊。” 李南乔没有注意到苏眠唇边虽然还带着笑意,眼神中却染上了几丝哀。 她少时家破人亡,被管家偷偷带走藏起来,改名换姓。 后年岁渐长,美貌再也掩盖不住,为了减少事端,她便甚少出门。可管家全家人还是因她的美貌惹上事端,死于歹人之手。 而她幸运地被路过的晋阳所救,带回京城后,她也是为了隐藏身份不给晋阳惹麻烦,基本未曾出过门。 再后来,她为了复仇,也为了帮晋阳,毅然决然入了宫,从此便困在四四方方的宫墙之内。 可以说,她几乎从未过过普通人的生活。 李南乔虽然在这方面笨拙了些,但是也能感觉出来自己好似触到了苏姑娘的伤心事,想要开口解释一下,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未说出来。 “好啦,赶紧走吧。”苏眠自我调节能力很好,抬起脚准备下楼,却瞬间沉下了脸。 原来是三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美人独自一人出来吗?这多无聊,不如在下陪陪美人?” 言语间满是轻佻调笑之意,望向她的目光中充斥着贪婪与欲望,似乎想要将她吞噬入腹。 苏眠面露厌恶之色,看着他们的目光如同看垃圾一般。 对于这种目光,她再熟悉不过了,仿佛她只是一件物品一般,可以随意摆弄。 可惜,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苏眠了。 她什么也没说,默默站在原地,等着身后那个小统领处理。 其实就在男人出言调戏的时候,李南乔的脸就沉了下来,这几人全当她是死的一样。 苏眠美貌实在少见,其实一路上也有许多人偷偷盯着她看,不过都慑于李南乔的架势不敢行动而已。 如今这几人明显是一贯嚣张跋扈之人,恐怕还颇有背景。 不过,那又如何? 见其中一人见苏眠不答话,愈发大胆,甚至想要伸手拉她的胳膊。 “哎!疼疼疼!” 可还未等她触到她的衣角,便被李南乔一手钳制着,他只觉得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如同铁钳一般,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喂,你这家伙!快给本少爷松开!” “你是不是没听过我们几个人的大名,敢跟我们动手!是不是活腻歪了!” 酒楼大厅的客人此时都已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齐刷刷地往这里看过来。 有人认出了那三个贵公子的身份,心中默默担忧那两个姑娘,觉得她们马上要倒大霉了。 第195章 育安堂 听到几人的话,李南乔眯了眯眼,眼神锐利而冰冷,手腕一翻,钳制男子的手再次用力。 “玛德!我胳膊快折了!快帮忙啊!” 被制住的人痛呼出声,直觉自己的胳膊好似要被扭断了。 李南乔也不给另两个人动手的机会,胳膊一推,男人便被她轻轻松松地推倒在地。 她随后上前两步,将苏眠揽在身后。 “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被推翻在地的人,抬眼便看到酒楼大厅的人都在望着他窃窃私语,顿时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在好友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破口大骂。 李南乔也不想将事情搞得太过麻烦,破坏苏眠游玩的性质,就在几人正打算招呼仆人一同动手的时候。 左手掏出腰牌往前一伸。 腰牌由精铁打造,呈长方形,正面刻有“凤羽卫”三个大字,字体刚劲有力,边缘处镶嵌着细密的纹路,看起来精致而又威严。 腰牌的背面则刻凤羽卫的个人信息,包括姓名、职位、编号等,不过她只需要稍稍亮出腰牌,那几人便已然被吓得呆立在原地。 这三人家世不错,稍有背景。前益州刺史在的时候,他们确实可以横行霸道。可自从长公主接管益州,前益州刺史人头落地,那个姓陆的接手他的工作后。家里便各种叮嘱他们以后行事莫要如此张狂。 他们也算是有些见识的,李南乔腰牌一出,他们便认出那是长公主麾下亲卫。 登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立马跑过来一脸惶恐地弯着腰赔罪。 “大人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两位大人,请大人息怒!” “滚!” 李南乔收好腰牌,吐出一个字,声音冰冷至极。 几人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李南乔的冰凉眼神扫过他们,也急忙缩了缩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见麻烦清除,李南乔微微侧身,让出道路。 苏眠从一开始便一言不发,就想看看这个人会如何处理这麻烦。 整体看下来,还不错嘛!干净利索,也没有扩大事情的严重性。 这一次,周围的人没有人再敢觊觎这尤物美人,连点心思都不敢再有。 “很威风哦,小统领~” 苏眠红唇轻启,声音婉转悠扬,任谁听到都会觉如痴如醉,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俏皮和调侃。 “咳!这是属下职责所在!”刚刚还威武地仿佛能够斩杀敌军与马下的李南乔,此时听到她微微凑近在她耳边的调侃,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耳朵都跟着红了起来。 前后的反差感实在太大,让苏眠觉得更加有趣了,一路上便时不时地逗弄逗弄她。 似乎一点都没有被刚刚的事情影响到。 两人逛着逛着,便走到了街尾,苏眠远远地看见前面有许多跑来跑去的幼童。 “那里是?” 李南乔的视线却率先落在了前方路旁那辆熟悉的马车上,听到苏眠的问题,答道:“这里是育安堂,专门收留因战争灾害而流离失所的儿童的场所。” 毕竟前不久,益州刚刚经历了几场残酷的战争,许多英勇无畏的战士们战死沙场,无数的家庭失去了亲人。 抿了抿唇,李南乔还是提醒道:“那是陆大人的马车。” “哦?”顺着李南乔的视线望过去,苏眠好奇心更重,道:“那我们正好过去看看吧。” 说罢,率先冲着育安堂走了过去。 她们两人刚刚走到门口,正巧碰到陆幼卿从里面走出来。 “南乔?”陆幼卿有些讶然地看了李南乔一眼,随后视线落在走在她前面的红裙艳丽张扬的女子身上。 苏眠也同样打量着眼前人,不由暗暗惊叹,不怪乎小统领这么推崇对方,看起来确实不是凡俗俗子之辈。 “陆娘子。”李南乔微微点头,同她打招呼。 苏眠敛了敛神色,率先开口道:“想必这位定是陆大人了,相请不如偶遇,苏眠对陆大人神往已久,今日得见,也算缘分。” 她并没有夸张,除了对她的好奇,确实心中存了几分敬佩之心,能够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使用雷霆手段整肃官场,短时间内成为晋阳心腹。 当得起当世女子之楷模。 陆幼卿冰雪聪明,见到南乔护在此人身后,便猜出了她的身份,笑道:“苏姑娘安好,在此见到姑娘,苏姑娘可是对育安堂感兴趣?” 晋阳还并未对外提过苏眠的身份,她也仅知对方是长公主派南乔前往京城接回来的,对于殿下而言,定是非常重要之人。 “确实有些好奇,这也是陆大人的良策吗?” “算是吧。”陆幼卿见她好奇,她接下来也确实没什么事情了,便将人引进去。 见两人一来一往径直走了进去,被忽视了的李南乔眨了眨眼,摸了摸头,急忙跟了上去。 “看着好像……女孩多一些?”苏眠观察了一会,问道。 陆幼卿点了点头,解释道:“确实如此,这些孩子除了因各种原因家破人亡的,也有家中贫困被遗弃的。男孩许多即便父母不在,也被族中其他人领养了,相对于此,女孩被遗弃的更多一些。” 苏眠深以为然,这样的理由并不稀奇。 贫苦人家,因为养不起,最先被遗弃的也是女孩,男孩总被认为要传宗接代传承香火。 即便富贵人家,哪怕是最为尊贵的皇宫之内,也万般期盼能够生下来的是男孩。 “她们碰到陆大人,也算是福气了。”苏眠不由得感叹,若是没有陆幼卿,这些孩子怕不知是各种命运了。 “只是还未找到合适的先生,既然决定做此事,不如好事做到底。” 苏眠惊讶地眨了眨眼,“你想让这些孩子读书?” “自然,我还想让全天下的女孩都能读书,这也是殿下的夙愿。只可惜如今大局还未定。” 陆幼卿的纤眉微扬,眼神坚定而明亮,闪烁着光芒,神态自若,仿佛置身于高山之巅,俯瞰着整个世界。 她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却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宛如晨钟暮鼓,重重地敲击在苏眠的心间。 第196章 聚餐 陆幼卿不知晓苏眠心中想了什么,只见她在接下来沉默了许久,面上始终带着几抹思索之色。 李南乔却更觉震撼,她自从见到苏眠,她在人面前好似永远是一副游戏人间的态度,好似什么都不在乎。 如今却罕见地面色凝重,她从未见过她这般认真严肃的态度。 这一会时间,苏眠便同育安堂的孩子们混得很熟,她下午逛街时买的那些小玩意全都分给孩子们了。 李南乔在她分发小礼物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觉得她的身上散发着异样的光芒,这种光芒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使得她根本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陆幼卿眼角瞥见李南乔异常专注的眼神,若有所思地在两人之间打量了片刻。 见天色已晚,陆幼卿主动邀请道:“我见苏眠姑娘是步行而来,不如我捎苏姑娘一程吧。” “那便却之不恭了。” 同里面的小孩子依依不舍地告别之后,苏眠跟着陆幼卿上了马车,李南乔见她们两人相谈甚欢,便主动地跟梨花在外面驾马车。 走到一半的时候,陆幼卿忽而掀开车帘,冲着两人道:“直接去我府邸吧,刚刚邀请苏眠姑娘来府上一起用餐,南乔,你去长公主府上告知殿下一声。” 李南乔点了点头,想了想,先小声同陆幼卿说了些什么,然后不等马车停下便跳下车。 苏眠兴致勃勃地跟在陆幼卿身后,打量着府中的一切,刚进入府中,率先迎出来的是三只尾巴甩得欢快的狗崽,它们一见到陆幼卿便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上扑。 “这是我们还在清河村的时候捡的几只狗,这两年多来一直跟着我们。”陆幼卿边介绍,边伸手挨个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走的时候,就巴巴地跟在她衣摆后面。 刚刚踏进内院,便见一个面若潘安,额前碎发微卷的男子抱着一个娇憨可爱的小团子过来,两只小手软软嫩嫩的,又粉又小,正探着身子想要陆幼卿抱抱。 “娘…娘……” 整个小团子看起来奶呼呼的,皮肤白皙如雪,细腻得如同羊脂玉般,靠近一点还能闻到她身上的奶香味。 秦珂一见到娘子带着人回来,愣了片刻,看向苏眠时,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不过那抹惊艳也只是稍纵即逝,下一秒就立即收回视线,注视着自家娘子。 陆幼卿此时也从秦珂手中接过了小团子,亲了亲月牙柔嫩的脸颊,嘴角也跟着浮现出笑容,扭头转向苏眠:“这是我女儿,月牙,有些粘人。” 苏眠见陆幼卿一回府后,眉眼中的冷清便尽数褪去,顿觉有趣。伸出手小心地搓了搓月牙的小脸,见她一点也不认生,‘咯吱咯吱’笑起来,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喜爱。 “想来这位便是秦珂秦司农了。”苏眠恋恋不舍地收回手,看着秦珂主动道。 刚刚秦珂看向她的眼神她注意到了,眼神明亮而清澈,没有寻常男子的混浊,只是纯粹的欣赏。而且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其他时候心神都放在陆幼卿同孩子身上。 故而她对秦珂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这是住在殿下府中的贵客,苏眠姑娘,今日正巧在育安堂碰见,我便邀请她来府中一起用膳。” 听了自家娘子的解释,秦珂了然。 看来都说,优秀的女人都是惺惺相惜,一见如故的,这话非常有道理。 “原来如此,那我去吩咐厨房准备。” 陆幼卿想到刚刚李南乔的话,忽然笑起来,提醒道:“苏姑娘对火锅甚感兴趣,不如今晚就吃火锅吧。” 论火锅,谁家能有火锅的发明者,做得更正宗,更美味呢? 想来李南乔也正是想到这一点,才特意跟她说的。 “啊?哦哦,好。” 自有秦珂去张罗这些,他在这方面向来有天分,陆幼卿则带着苏眠去客厅,她突发奇想邀请她来府,也是因着看出苏眠似是对育安堂很感兴趣,两人相谈甚欢。 看出苏眠似乎很喜欢月牙,眼神一直没离开她,便主动提议道:“你要不要抱抱她?” “可以吗?” “自然。”陆幼卿将怀中的月牙递了过去。 月牙看着自家娘亲眨了眨眼,不过月牙自小便不认生,被送到漂亮姨姨的怀里也没有反抗。 看出苏眠的动作很生疏,抱着月牙的胳膊肌肉紧绷着,便笑着指导道:“不必那么紧张,这样没一会胳膊便酸了,放松一点就好。” “她的小名叫月牙,大名叫什么?” “秦星禾。” “灿若繁星,风禾尽起,好名字。” 陆幼卿早便看出苏眠言谈举止之间皆是贵气,此时听她一说,便道:“看来苏姑娘出身书香门第。” 苏眠抿了抿唇,并未答话。 陆幼卿注意到她的表情,便心中猜出些什么,主动转移话题道:“不知南乔什么时候到?” “按时间算的话,应是差不多了。”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话音刚落,便有下人进来禀告,说长公主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看来到的不仅是南乔,连长公主也来了。 陆幼卿急忙起身去门口迎。 “本宫原还想何时介绍你们认识,不曾想你们今日便遇到了。不介意本宫来凑个热闹吧。” “自是不介意的。” 苏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未起身,只顾着逗弄怀里的月牙,亲了亲月牙软软的小手后才抬头道:“看来你今日不忙。” 陆幼卿垂眸,对两人的熟稔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还好。”晋阳见她逗弄怀中的小团子,眼神中不由闪过一抹痛惜。 “娘子,殿下,饭准备好了。” 秦珂进来叫几人去用晚膳,此时夕阳西下,外边不时有微风拂来,最是舒爽。 秦珂便将地点定在了院中的凉亭,在凉亭的四周还挂了些艾草驱蚊,地上也摆了好几盆冰块。 夏日里吃火锅定会觉得热,他不光准备了冰块还准备了许多冷饮。 反正对于他而言,制作冰块并不费事。 第197章 顾澜溪到了 长公主私底下还是挺随和的,她让李南乔不必顾忌礼数,坐下一起用餐。 李南乔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好啦,让你坐便坐。整日里这个规矩那个规矩的多无趣,不嫌累啊。”最后还是苏眠拉了一把她的衣袖让她老实坐下。 秦珂对苏眠的话颇为赞同,但是他就不好在长公主面前这么讲了。趁着此功夫,他去接过月牙将其送去给奶娘,火锅这东西月牙不能吃,万一不小心烫到就不好了。 一群优秀至极、世间罕见的女子凑在一起会聊些什么? 秦珂前世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的时候,都聚过餐,那时候她们什么都聊。最近身边发生的趣事、爆火的电视剧、缺德的领导等等,想起什么便聊什么。 而眼前,许是顾忌秦珂的存在,她们也并未聊什么女儿家的私密话。虽然秦珂自觉他坐在饭桌上并没什么突兀的。 不过他也没太参与几人的聊天,多数时间都在同南乔帮几人下菜。李南乔想的不错,没有哪里的火锅做得能比秦珂这里更正宗丰富。 除了寻常的菜以外,还有一些即便是在采月楼都没有的新鲜玩意。 毛肚、宽粉等一些东西连李南乔都还未吃过,是秦珂近些时日才弄出来的。 几人从月牙谈到益州的官场,又提起如今大燕的局势…… 李南乔都不怎么了解,也插不上话,但是即便只是坐在这里听她们说话,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殿下,徐州那里可还麻烦?” 晋阳轻啄了口杯中清酒,淡淡道:“徐州刺史梁平倒是识时务的很,如今安翊正清理收编长南军,他主动请书说愿归顺于吾。” 陆幼卿敛了敛眉,道:“如今西部四州—凉、益、徐、交四州皆归顺于殿下之手,天下局势渐渐明了,日后如同梁平这般识时务的人会越来越多。” “天下人知晓还不够,最重要的是要京城的人知道。” 陆幼卿目光沉静,唇角微微勾起,笑道:“看来殿下心中已有计划。” 晋阳狭长的凤眸眯了眯,带着些许傲视群雄的气势。 苏眠只在前面聊起育安堂的发展规划时多说了几句话,其余大多数时间都在品尝美食。 不过她虽喜欢,但是每道也仅仅是浅尝辄止。 晋阳与陆幼卿动筷的次数也并不太多,桌上的绝大多数菜还是进了秦珂与李南乔的胃里。 吃饱喝足,苏眠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不过在临走前,扭身说道:“今日太过匆忙,未来得及给月牙准备见面礼,回去定给她补上。” 她毫不掩饰对月牙的喜爱之情。 她此前也并不知晓陆幼卿有个女儿,自然也不会有人介怀。 “苏姑娘客气,有苏姑娘的惦记,对月牙而言已经足够。”陆幼卿同她客气几句,也并未拒绝她的心意。 寒暄过后,晋阳便带着苏眠打道回府,她今日过来主要是想介绍苏眠同其他人认识,回去之后便又投身于公务之中。 接连的战事使得玄甲军人数不断地减少,但同时也有新的成员加入进来。存活下来的人经历了无数次的厮杀和血腥,身体已经被磨练得坚硬如铁,而心志更是坚不可摧。 如今的玄甲军已扩编至十五万,其战力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就连凤羽卫的人数也已有三万之数。想当初在凉州增设女兵时,仅仅只招到五千人,如今随着晋阳名声大噪,凤羽卫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无数仰慕长公主的人想要投身她的麾下。 今年春耕过后,晋阳便吩咐秦珂将凉州通往益州的主路修了,好将凉州的物资运送过来。 想到这里,晋阳肃然的面上带了几分柔和之色,毕竟,押送下一次物资过来的正是顾澜溪。 自从开战,两人便是聚少离多,她需要身先士卒,军中需要有她坐镇,统筹全局。 顾澜溪则为了筹备粮食到处奔波,算下来两人竟然已有半年未见了。 三日后一早,晋阳便收到了运输队抵达益州的消息,当即放下手中事务前去城门口迎接。 迎面而来的四轮马车上挂着熟悉的标志,后面跟着庞大的一眼望不见底的车队。 看到那个穿着翡翠烟罗绮云裙的女子伸出素玉般的手指掀开车帘,温婉清淡的眼神向她看来时,晋阳脸上已经不知不觉带上了笑意。 上前几步,伸手将她搀扶下车。 周围的人眼观鼻鼻观心,自觉垂下头来,谁也没有胆子敢去看。 久别重逢,该用什么来做开场白,才能表达雀跃与欣喜之情。 是‘好久不见’还是‘你可还安好?’ 晋阳只是深深地望着顾澜溪的温柔的眉眼,似是想要将她的每一寸都刻进自己心中。 她的眼神太过专注,深邃,顾澜溪不好意思地抬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最后娇嗔着横了她一眼,提起正事:“凉州今年的粮食,再加上顾家从各地收购来的,这些足够你用几个月了。” 谈起正事,晋阳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扭头吩咐身后的人接收物资,将其分门别类收入库中。 她安排事宜的时候,习惯地拉住了顾澜溪垂下的小手。 顾澜溪也趁机将跟随她而来的顾家的下人安排好。 一直到午间,才将诸事理顺。晋阳也才终于得空带着顾澜溪回府,她如今在益州的府邸只是临时住所,除了门口的守卫更加严格外,同大多数的府邸也并无什么差别。 “奔波一上午,一会吩咐厨房好生准备些饭菜。” 顾澜溪任由她牵着,听闻此话,笑盈盈道:“不急,你不是之前来信说府中有贵客吗?我还未见过呢?” 晋阳问侍书道:“苏眠可在府中?” 侍书负责晋阳府中的所有琐事,当即回道:“苏姑娘去了育安堂还未回来。” 想起这几日她似是总是早出晚归,晋阳不由好奇道:“她这几日皆是如此?” “是,殿下,李统领跟着她,殿下不必担忧。” 晋阳停下脚步,颇有些感慨:“看来她总算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 第198章 从前不这般的 苏眠回府的时候,落日洒下漫天的晚霞,余晖遍地,一片红霞伴随着鱼鳞状的云朵,层层叠叠渲染开来。 正如眼前美景,她的心情也尤为美妙。 刚刚踏进府,便听到下人说今日顾家主到了,本就明媚的脸上笑容更是灿烂。 此时的顾澜溪早已经沐浴完毕,下午还小憩了一会,精神正好。 两人正好在议事厅的门口打了个照面。 “苏姑娘?” “顾家主?” 两人异口同声,随后相视而笑。 晋阳听到门口的动静,打开门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看来你们都认识了?”晋阳挑了挑眉。 苏眠看看顾澜溪,又看看晋阳,忽而一脸暧昧地冲着她扬了扬眉,调侃道:“虽然我们认识了,但是你不该同我正式介绍一下?” 言下之意,在场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 顾澜溪掩在青丝下的耳尖悄悄红了。相对于苏眠而言,顾澜溪在某些方面还是过于青涩了。 看着顾澜溪明显有些羞怯的模样,晋阳当着苏眠的面,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正式道:“这是我妻子,虽然我们还未正式对外公布,但我们之前已经正式拜过堂了。” “呦呵,想不到啊,你这速度也太快了些,居然瞒我瞒得这般紧,好生过分!”苏眠面上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说着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捻起衣袖擦拭着眼角。 可惜她的眼角干燥得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旱灾,毫无湿润之感,就像一片荒芜的沙漠,没有一丝生机和水分。 “好了,别闹了,澜溪她脸皮薄。”晋阳无奈地看着她的表演,有些拿她没办法。 “真是的,都说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才刚来多久呢,你就嫌弃我了。”苏眠嗔怪着横了她一眼。 眼波流转之间,俱是风情。 若是寻常男子看了,怕不是会骨头都酥掉。可惜站在她面前一个对她熟悉至极,另一个被她戏弄地脸都要红了。 也还好晋阳早先就同顾澜溪讲过苏眠的事情,不然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早就吃起醋来了。 顾澜溪自然也不是那种只会吃醋,不识大体的人。 “好了,不同你们说了。我也累了,要回去好生休息一下。”不过苏眠也知道见好就收,调戏够了便敛起笑容,懒洋洋地冲着她们摆了摆手。 “不用晚膳了吗?” “不必了,在外面已经吃过了,你们两人单独吃吧。”苏眠头也未回,扬声回道。 等到她的人影消失在庭院里,顾澜溪才轻声道:“她很特别的样子。” 晋阳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那个方向,仿佛还能看到刚才那抹艳丽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说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的语气却更轻,轻得如同微风拂过湖面,只留下一圈圈涟漪,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怀念之色。 她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苏眠时的模样,她的衣衫沾满泥泞,无助地跌倒在地,看向她的眼神坚韧而又倔强。 可也是因为这份倔强,她才会义无反顾地进了宫。 可是这样的性格是无法在后宫中生存的,更不可能让她获得盛宠。在深宫中,她只能一步一步改变自己,学会隐藏内心的真实想法,戴上一副虚伪的面具。 她甚至学习那些男人最喜欢的东西,学会用自己的美貌和智慧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变得妩媚动人,善于挑逗和取悦男人,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体和情感来控制男人。 这便是她对外为何总是一副游戏人间的态度。 “你不是说她如今找到想做的事情了吗?”顾澜溪跟着挽起她的手臂,劝慰道。 晋阳确实欣慰许多,道:“她帮我良多,日后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自是如此。” 苏眠识趣地没打扰她们,两人简单用过晚餐过后,两人便回了寝殿。 回了寝殿以后,没想到一向对情事有些羞涩的顾澜溪今夜颇为主动地解晋阳的衣领。 晋阳原本还觉得有些惊喜,直到顾澜溪褪下她的外衣后便开始仔细打量,晋阳也看出顾澜溪的眼神中丝毫不带旖旎之色,才猜出了她的意思。 颇为哭笑不得地拉住顾澜溪还欲要解开她寝衣的手,道:“澜溪,我真的没有受伤。” “谁又知道某人又会不会瞒着我?”顾澜溪横了她一眼,开始翻起了旧账。 晋阳知晓她说的是她当初回京的时候遇到刺杀,却瞒着她不告诉她的事情。 晋阳主动拉着她的手贴在胸口,墨澈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柔声道:“我同你承诺过的,定不会再瞒你。” “而且现如今我多数都只是镇守后方,负责指挥,已经尽量少上战场了。” 顾澜溪垂下眸子,轻声道:“我也并非是阻止你上战场,我知道你的追求抱负,只是希望你能多照顾些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晋阳闻着眼前人身上的传来的淡雅的清香,声音也跟着暗沉下来。 顾澜溪对她何其熟悉,一听她此时的声音,就知道了她的想法,下意识就想要逃。 却早已晚了一步,晋阳早就伸手拦住了她的后路,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其拉进怀中。 “跑什么?这么久未见,夫人不想我吗?”晋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暧昧。 感受到怀中人软下来的身体,晋阳唇角的笑容愈发得意,伸手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天雷勾动地火,小别重逢,两人都异常的激动。 只不过这次被压在床榻上时,顾澜溪想到什么,揪住晋阳的衣领提醒道:“莫要……莫要留印迹。” 今日同苏眠一打照面,她就领教了她的性格。 若是……若是不小心留下痕迹,被她瞧见,她怕是定会取笑她,她一段时间都抬不起头来了。 晋阳凤眼一眯,颇为不满地轻‘啧’了一声。 这当然只是两人之间的小插曲。 烛光摇曳,昏暗的光线影影绰绰地照出两道紧密交缠的身影,一室春华。 第199章 兵临城下 晋阳同顾澜溪只简单温存几日,萧安翊已经将徐州与益州交界的长南军收编整肃完毕。 她便开始着手准备发兵京城的准备,此战需速战速决,拖延下去对谁都不好。 她韬光养晦,筹谋多年的目标,此时已经近在咫尺。 赵煜自晋阳得到西部四州后,便猜到她下一步便会直取京城,镇北军,长南军都无法奈何她,甚至最终成就了晋阳。 此时他对晋阳再也不敢有任何轻视,也知晓想要清缴她,再无可能。但是他掌控京师,便是正统,天下人都不会认同晋阳。 于是等晋阳的大军抵达京城城下时,城门紧闭,护卫京城的虎贲军早已严阵以待。 “父皇遭奸人所害中毒昏迷,作为儿臣,亦作为大燕子民,皆不能坐视不理。今本宫携父皇密令,勤王救驾。尔等皆是我大燕王朝之忠臣良将,国难当头,理当挺身而出,护我朝安危,而不是助纣为虐负隅顽抗。” “今日,本宫在此号令诸位,随本宫一同平定内乱,还我大燕太平!若有违抗者,视为叛逆,格杀勿论!” 晋阳打马上前,手中举着明黄色的圣旨,对着城墙之上的守卫扬声道。 虎贲中郎将孟获原本正严阵以待,此时一听晋阳所言,最重要的是他们等人都看到了长公主手中举着的明黄色的圣旨。 若仅仅是她的话,他们都可认为那不过是长公主为自己的谋反取个名头,毕竟即便是山间土匪起义也会有个口号,力争让自己站在有理有据的位置上。 可是如今长公主拿出了圣旨,那么事情可能就不是谋反那么简单了。 “中郎将,那长公主手中真的有圣旨?” 一旁的虎贲郎不由得低声问道。 中郎将孟获皱了皱眉,本就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和沉思。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大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周围的士兵们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不禁暗自猜测,窃窃私语起来。 “诸位若是有所怀疑,父皇密令在此,尽可来确认。”晋阳猜出他们定会有所怀疑,适时出声提醒。 旁边的士兵举着喇叭传递她的话。 “中郎将,不如让属下下去确认一番。”旁边有人主动提议。 孟获凝起的眉头自刚刚便一直未松开过,听到下属的提议后摇了摇头,沉声道:“我要亲自去确认。” “中郎将不可啊!” “若是长公主从中使诈,骤然动手……这实在太过冒险!还是让属下们去吧。” 众人纷纷阻拦。 孟获面容坚毅,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面对众人的劝说,并没有改变主意,反而解释道:“长公主以往在京中多年,行事如何,孟某还是有所了解的。” 一个人的秉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若长公主是这样的人,她也不会短短时间内便收编了镇北军。 “而且我想,长公主既然说出此话,定是有些话想同我说的。” “既然如此,那便让老吴我陪中郎将去,即便有变,也能保护中郎将。” 见他去意已决,他们知晓无法改变中郎将的决定,只好退而求其次。 孟获也知晓若是不同意,他们定会百般阻挠,也便只好点头应了。 兵临城下的晋阳并不着急,知晓他们定会商量一会,便耐心等着他们的反应。好在他们也没让晋阳等太久,不多时,便见紧闭的城门推开了一条缝。 几个身着重甲、头盔严实、护肩厚重的虎贲军战士,他们骑着漆黑如墨的高大骏马从城门出来,这些马匹同样身披重甲,马首戴着狰狞的面具。 马蹄声如雷,溅起一路尘烟,从城门奔腾而出冲着玄甲军而来,他们的盔甲闪烁着寒光,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晋阳认出了一马当先的孟获,他掌虎贲军已十余年,深得陛下信任。晋阳之前偶尔同他见过几次,但是交际并不多。 却也知晓虎贲军中郎将孟获忠心耿耿,严格遵守虎贲军铁律——不参党争,只效忠于陛下。 前些年太子与老七老五争权时,也并非没有人打过虎贲军的主意,可是孟获此人油盐不进,铁面无私。无论别人如何诱惑和威胁,他都不为所动。 不多时,孟获便到了晋阳面前,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过两三米,这种距离,不光是孟获带来的几个虎贲军紧张起来,就连晋阳身旁的凤羽卫都面露警惕之色,握着佩刀的手都紧了紧。 反倒是两个当事人神情淡定得很。 孟获双手抱拳,声音宏厚而沉稳:“殿下,不知可否让孟某看看陛下的密旨?” “自无不可。”晋阳扭头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人急忙双手将圣旨呈到孟获面前。 离得如此之近,孟获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手上所拿之物的布料材质,以及上面精致的绣花。他身为陛下的心腹,常年在陛下面前行走,对于圣旨自然不会感到陌生。 尽管尚未伸手触摸,孟获已然能够判断出至少它的材质确实是圣旨的规制。 若是里面…… 想到这里,孟获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拿向圣旨的手都带着几分颤抖,尤其是等他真切地看清上面的红泥印时。 “中郎将,可否看清楚了?”晋阳看着他的眼神明明灭灭,神色复杂至极,不由挑眉问道。 “属下……确认无误。”孟获的语气有些沉重,双手捧起圣旨躬身奉还。 他此时面对晋阳的心态,已经与刚刚大相径庭。 熟悉他的属下在后面看得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本宫知中郎将依旧心有疑虑,本宫是如何得到这封旨意的?又为何放言七弟下毒谋害父皇?” 孟获微微垂眸,诚恳道:“末将确实不解。” “不知中郎将可知前一阵宫中发生了一件事?”迎着孟获不解的神情,晋阳面容沉静地解释道:“父皇最为宠爱的柔妃娘娘忽然从宫中消失,越贵妃曾在宫中搜寻多日却不见。” 第200章 大军入城 “殿下的意思是……”孟获哪里不知前一阵子七皇子曾派人大肆在京城内搜捕某个人,却没想到居然是柔妃娘娘。 “柔妃在为父皇侍疾时,骤然得知此事,又承蒙父皇厚托,让其携带求救的旨意逃出皇宫。本宫月前曾在益州城见到了身受重伤的柔妃娘娘,柔妃情深义重,长途跋涉前来益州求救,自己却深染重疾不幸去了。” 见孟获沉默不语,晋阳掀了掀眼帘,打了个手势。 只见身后早有准备的士兵立即拉着一个身材单薄,面容却很阴柔的男子过来。 孟获行走宫廷多年,自然一眼看出此人是去了根的太监。 “柔妃娘娘行事谨慎,得知父皇的境遇后并未贸然行动,并无意间救下了这个小太监,中郎将不妨猜猜这小太监看到了什么才会被灭口?” 孟获锐利的眼神望向匍匐在地的小太监。 被众人盯着的小太监只觉压力山大,紧张的浑身都颤抖起来。此时听到长公主的话,颤颤巍巍道:“奴才小才子,曾在钟萃宫里伺候。” 孟获心一沉,钟粹宫正是越贵妃的宫殿。 “那日奴才正好身体不适,掌事公公便让奴才不必伺候。但是午后奴才忽然想起娘娘昨夜吩咐的花忘记浇了,便匆忙去了小花园,谁知正巧撞见娘娘正同翠文说话……” 说到这里,小太监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娘娘说……说给陛下下的毒要减轻些分量……” 此时也不必再往下听了,接下来的一切显而易见,被发现的越贵妃便要杀人灭口,侥幸被柔妃娘娘所救。 虽然这其中依旧有许多疑虑,长公主殿下的目的也不单纯,但是至少目前七皇子下毒谋害陛下已是板上钉钉。 见孟获沉默下来,铁青着一张脸,晋阳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将小太监带走,问道:“中郎将,如今七弟一日未登基,一日便不是正统。那如今的虎贲军是陛下的虎贲军?还是七皇子的虎贲军?” “自然是陛下的虎贲军,虎贲军上下誓死忠于陛下。”孟获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他的回答早在晋阳意料之中。 否则他也不会成为深得明德帝信赖、备受恩宠且经久不衰的中郎将了。毕竟,她那位父皇到了晚年,猜疑之心愈发严重,甚至连从小被他精心培育长大的太子都防备。 “既然如此,本宫奉父皇旨意进京救驾,陛下的旨意在此,若是抗旨不遵,可视为谋逆。今日中郎将确定还要拦我?” 晋阳的语气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慑力,凤眸微微眯起,那眼神如同两把锋利的剑,刺破虚空,让人无法直视。 “本宫知晓中郎将担忧什么,本宫在此立誓,进城以后,本宫大军绝不会滥杀无辜,定会护父皇平安。” 先是威逼后是怀柔。 孟获此时也无话可说,沉思片刻后,才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打马回城。 “中郎将?” “开城门!” 跟着孟获的那几个人刚刚也都听到了长公主的话,如今听到他的吩咐,便知晓了他的决定。 守城的将士听到孟获的话,怔愣了半晌都没有动作。 “发什么愣啊!开门!” 跟在孟获身后的虎贲郎心中本就烦躁,见他们还站在那里发傻,怒声喝道。 守城的士兵吓得急忙将厚重的城门推开来。 晋阳远远看见缓缓打开的城门,唇角微微勾起,抬手示意大军进城。 赵煜是直到晋阳的大军抵达宫门口的时候才知道的,气急败坏地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怒声道:“怎么回事?虎贲军没拦住她吗?” 即便是晋阳手段通天,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攻破城门。 “就是……就是虎贲军开城门放她们进来的。” “孟获!!赵霁!!”赵煜面色阴寒,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 可惜他再愤怒也挡不住玄甲军的铁骑,区区宫门的羽林卫哪里挡得住十万大军,不多时,宫墙内便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地面,尸体堆积如山。 赵煜站在金銮殿前,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悔恨。 晋阳翻身下马,看着一身狼狈的赵煜,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身后的凤羽卫牢牢跟在她的身后。 宫城内的羽林卫大多被玄甲军斩于马下,少数人已经扔下武器在玄甲军的长矛的逼迫下,跪在地上。 ““赵霁!你不是一直以嫡长女自居吗?今日竟然敢带领军队逼近城池,你这是谋逆之举!大燕的礼法不会认你!天下读书人也不会认你!” 赵煜已经走投无路,只想发泄着内心的不甘与愤怒,只要给她找不痛快,他愿意做任何事。 “你错了,赵煜,本宫来此乃是奉父皇之令勤王救驾。”晋阳高高举起手中的圣旨,漠然地看着她。 “圣旨?”赵煜不明所以,只是几息后便立即反应过来,恨恨道:“是李薇柔!她消失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她果然是你的人!” “还有,这也是孟获打开城门,没做任何抵抗的原因。”赵煜低声喃喃自语,面目狰狞,而后又变成颓然。 他明白了,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他败了,败得一败涂地,手不自觉地松开,手中沾染着鲜血的长剑跟着掉落在地。 见他已经失去抵抗,晋阳示意手下将其收押。 至此,这场持续将近一年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晋阳站在金銮殿前,一步又一步地走向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只到只剩下一步之差,扭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座陌生而熟悉的城池,如潭水般深沉的眼眸,漾起一丝波澜。 从此以后,这世间,再也无人能左右她,能够威胁她。 她要让朝堂海清河晏,让百姓安居乐业,要让世间所有女子再也不受压迫,要让她们走出后宅活出自我…… 都说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是孤家寡人,可是她不是,她心有所爱,她身边有人一直陪着她支持她。 第201章 战后 “回禀殿下,虽然能够恢复陛下的神志,但是陛下中毒时日已久,毒入骨髓,已经无力回天,微臣无能。” 伙同赵煜与越贵妃隐瞒明德帝中毒事宜的太医当日便被晋阳拖出去斩首了,如今整个太医院集体为陛下诊治,最终还是太医院院首战战兢兢地禀告实情。 晋阳坐在一旁,听到太医的禀告,并不觉有丝毫意外,凤眸轻轻扫过众人,问道:“诸位太医尽力诊治即可,如今父皇可已清醒?” “微臣刚刚为陛下施过针,这个时候应该清醒过来了。” 太医院不敢同清醒过来的明德帝说的话,在晋阳面前却不敢有任何隐瞒。如今京城上下谁人不知,如今的大燕朝乃是长公主的天下。 她同之前代理朝政的七皇子不同,长公主不必看任何朝臣的脸色,也不必受任何势力的掣肘。 十万大军如今就驻扎在城外,气势恢宏,极为显眼。 而且昨日下午便有许多穿着黑色盔甲的队伍进城将很多朝廷官员的府邸围了起来,往日的长公主府也开始有人负责清扫修缮。 一下子,京城中谁人不知晋阳长公主入主京城,被玄甲军圈住府邸的官员战战兢兢,生怕长公主同他算账,谁也不敢起任何的歪心思。 昨日接管皇城后,晋阳便一刻不曾歇息,诸多事宜都等着她一一安排。 她带来的玄甲军调出一部分人来维持京城治安,剩余的在京城内无法安置,只能暂且驻扎在京城郊区,凤羽卫则接手了皇宫防卫,赵煜留下的势力她要一一剪除,决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而且她父皇的那些后宫怎么处置也是个难题,听闻赵煜一败涂地,越贵妃便跟着作妖,被凤羽卫看管起来后还不死心,想要见她。 晋阳暂时没功夫搭理她,揉了揉额角,她一夜未眠,难免神情显得有些疲惫,摆了摆手示意太医们退下。 这才起身朝宫殿的里屋走去,推开门,扑鼻而来的便是浓郁的中药味,药味中还若有若无地夹杂着腐烂的死味。 “参见殿下。” 正在伺候明德帝的太监见到晋阳,急忙跪下行礼。 “你先下去吧。” 晋阳看着卧在床榻上的明德帝,在病痛与毒素的折磨下,他的脸呈现青灰色,眼窝透着明显的黑色,脸颊上的肉塌陷得厉害,一双干涩的嘴唇毫无血色,偶尔蠕动一下,同她当初离京时简直判若两人。 看来果然如太医所言,他已时日无多,活着的每一日都是折磨。 谁能想到她那威武高大的父皇会变成如今这样,晋阳的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在看他的时候,明德帝同样也在看她。他昏昏沉沉半年多,今日思绪才清醒过来,混浊的有些发黄的瞳孔死死盯着晋阳。 晋阳昨夜便将盔甲换下,只穿了身简便的常服。 “柔妃……也是你安插在孤身边的?”许久未开口说话,他的嗓音有几分嘶哑。 虽然是疑问,但是语气中却带着笃定。 他毕竟是曾夺下皇位,坐在皇位上几十年的明德帝,只需要多加思索,便能猜出。 毕竟事到如今,柔妃娘娘忠心耿耿,为救陛下已经‘香消玉殒’,晋阳也没再想瞒着他。 “父皇觉得今日是儿臣站在这里,觉得很奇怪吗?”晋阳不答反问,一步一步地走近他。 “你……你果真…果真是…狼子野心。”明德帝气血上涌,不受控制得咳嗽起来。 晋阳无动于衷地垂眸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冷声道:“父皇忘记了吗?是你亲手一步一步将我逼到这条路上来的,从你逼死母后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我的父皇了。” 语气中带着几丝嘲弄。 见他无言以对,上前一步继续质问道:“母后与你成婚时,你还仅是默默无闻的诚王,是母后倾尽萧氏一族全族之力将你推上了皇位。” “可你登基后又是如何做的呢?广纳后宫,在母后怀孕之时冷落她,大权在握后又担心萧家势大功高盖主,刻意打压,丝毫不顾忌正在孕期的母后……” 晋阳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语速也越来越快:“你可知,在这吃人的宫廷,儿臣是如何长大的?你不知道,因为你根本不在乎!” “你恨孤!咳咳……” “自然是恨的,”晋阳觉得他这话问得有些可笑,“即便是我就封凉州以后,父皇不还是深深忌惮儿臣吗?” 明德帝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当初赐婚之时,哑声道:“那裴允,是你出的手。” “父皇一直忌惮儿臣,不便是因为此吗?” 将心中多年积攒下来的情绪与疑问发泄出来后,晋阳敛了敛神色,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明德帝深深地看着她,此刻心头竟然涌现出一个他自己都觉震惊的念头。 晋阳这般手段,这般能力,若她是男子,该有多好? 若是晋阳知晓他的想法,怕不是会嗤之以鼻。 “太医院的太医随时在外恭候,父皇就在此好生养病吧。中郎将孟获想要求见父皇,儿臣准了。”晋阳看着明德帝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嘴角浮出一丝讽刺,意有所指道:“不过,儿臣十万玄甲军驻守在京郊,五万凤羽卫驻守宫廷,镇北军重归祖父麾下,区区虎贲军,对儿臣已经毫无威胁,望父皇三思而后行。” 字字句句,皆是威胁。 见他面露颓败与绝望之色,晋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准备离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道:“如今大局已定,无论你承不承认,都无法阻拦儿臣的脚步。不过你放心,儿臣不会要老二老七的命,他们余生就会在宗人府度过。” “北秦刚退,匈奴这几年亦不安分,大燕如何,且看父皇如何抉择。” 说罢,也不等明德帝回应抬脚踏出了寝宫,迎着耀眼璀璨的阳光,晋阳却觉得寒意在胸口蔓延,浑身发冷。 皇家,难道真的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第202章 谈心 从明德帝那里出来以后,晋阳去了昭阳宫,那是母后的寝宫。自从母后去世以后,明德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便封了宫。 晋阳接管后宫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将昭阳宫打扫清理干净,她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觉得陌生得紧。 母后去得太早,早得她都已记不清她的音容笑貌,只记得她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夜间哄她入睡的歌声那么轻柔…… 她独自一人在昭阳宫坐了许久,抚摸着宫殿里的痕迹,直到夜幕悄然降临,她才起身回府。 京城如今大局未定,无论是从哪种程度上而言,晋阳还是决定先回长公主府住,等到一切都理顺,正式登基后再入住皇宫更顺理成章一些。 长公主府当初规划建造的时候,外祖父为了让她欢喜,颇费了许多心思。 多年时间过去, 当年种植的小树苗都已经长成大树, 移栽的大树也长得枝繁叶茂。 府里的景物大致上还是原来的模样,,虽然仅仅是离开两三年的时间,但如今重返旧居,不由暗自感慨物是人非。 心绪复杂的晋阳并没有注意到打扫清理府邸的仆人中多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侍书也什么都没有说,照常为她处理府中一应事宜。 “殿下,热水已经备好,换洗的衣物奴婢一会为殿下送进去。” 晋阳点了点头。 侍书看出殿下表情不太对,也只默默跟在她身后,并未多说什么。 晋阳知道后面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并没有打算沐浴太长时间,可是今日侍书居然迟迟不来送换洗衣物。 这并非是她一贯的风格。 就在晋阳疑惑的时候,房门终于被人推开,晋阳敏锐地察觉到进来人的脚步声不太对。 “澜溪?” 如愿在晋阳脸上看到惊讶之色,顾澜溪轻轻一笑,目光流转间,眼中的光芒如同夜幕下的萤火虫,闪烁着温柔的荧光。 顾澜溪胳膊上搭着给晋阳的寝衣,缓步走近她,解释道:“你出发不久后,我就出发了,正巧今日到的京城。” 说着,见晋阳面上都是疲惫之色,便主动挽起衣袖替她擦拭着后背。 “可还要加水?”顾澜溪察觉到浴池中的水已经有些凉了。 晋阳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定夺。” “那好,侍书说已经吩咐厨房准备晚膳了,听说你这两日都未好好用餐,即便事情再多,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顾澜溪刚刚便听到侍书说晋阳的心情不太好。攻下京城对于晋阳而言并不是难题,顾澜溪早就在之前听晋阳提起明德帝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并非如口中所言那般恨明德帝的。 故而顾澜溪心中担忧她,便尽快处理的顾家的事务,轻车简从地赶到了京城。 “好,都听夫人的。”晋阳的嘴角终于浮现一丝笑意。 顾澜溪默默替她擦拭身上的水珠,即便晋阳此时赤身裸体,她心中也没有任何旖旎之色,她知晓晋阳此时疲惫不堪,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做那事。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浴室里只有衣物摩擦的声音。 晋阳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动作,只视线紧紧锁在顾澜溪的身上,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眼底浓厚的情意没有丝毫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谢谢你。” 一直等到顾澜溪替她穿好外衣,晋阳突然张开双臂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她当然能够猜到顾澜溪为何特意赶来京城,她一直是这般温柔,这般善解人意。 “我们之间不必说这样的话,”顾澜溪莞尔一笑,还佯装生气地举起拳头捶了捶她的胸口,“下次再说,我就要生气了。” 只不过架势摆的很足,动作却格外轻柔。 “好,”晋阳眉眼都跟着放松下来,静静抱了一会后,才直起腰身,道:“你还是第一次来我府邸吧,我带你好好逛逛吧。” 顾澜溪心疼她这两日一直没有休息,也只跟着她逛了逛她常去的书房和寝室。 夜间顾澜溪翻了个身,抬手却扑了个空,急忙睁开眼,只见卧室的另一侧亮着烛光。 披上外衫走过去,便见晋阳正坐在书桌前,长发披散在身后,眼睛盯着桌子上的一堆奏折沉思,偶尔提笔批复。 即便白日里顾澜溪有意活跃气氛,但晋阳的情绪却始终有些低落,她即便不想让顾澜溪担忧,尽量表现得同平时一样,可顾澜溪何其了解她。 “我吵醒你了?” 晋阳有些歉意地望着她。 顾澜溪却一抬手勾住她的脖颈,扭身坐到了她怀里。晋阳熟练地揽住她的腰肢。 顾澜溪抬手抚了抚晋阳的眉眼,轻声道:“听闻你午后独自一人待了许久。” “我去了母后的寝宫。” 去到母后住过的院子,晋阳睹物思人,悲从中来, 却不便让自己的情绪外露,,满满的伤心都只能压在心里 ,顾澜溪有些担心她会郁结于心,长此以往会病倒。 尤其当初初遇她时,晋阳便深受重伤,卧床养了许久,顾澜溪对她生病已经产生了恐惧。 想着这些,顾澜溪主动提起此事。 “那不如同我说说母后的事情吧。” 说完以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顾澜溪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晋阳也察觉到她的称呼,有些戏谑地看了她一眼,直看得顾澜溪莹白如玉脸上染了粉色。 “母后是个很温柔的人……” 顾澜溪就默默听着晋阳说,说起她的幼时,提起她同母后共同生活的那几年…… 有顾澜溪跟她聊聊这些,她心里能够轻松许多。 说到最后,晋阳抬头吻了吻她的唇角,道:“待我将宫里事宜理顺,便带你去祭奠母后吧,丑媳妇总要见婆婆的,我们成婚那么久都还未正式跟母后禀报呢。” “……好。” 有了顾澜溪的陪伴和开解,晋阳很快便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几日后,中郎将孟获在晋阳的允许下见到了明德帝,晋阳并没有派人盯着。 不过孟获面见陛下后,主动跑来求见长公主。 第203章 奉旨进京 “末将孟获参见殿下。” “平身吧。” 孟获却并未即时起身,而是双手捧着一卷圣旨,垂着头沉声禀道:“陛下有令,命臣将此物交于殿下手上。” 晋阳冲着侍书微微颔首。 侍书当即走上前去将孟获呈上来的东西接过来,送到晋阳手上。 晋阳缓缓展开,即便心中早就有了猜测,但当她真正打开的那一刻,呼吸还是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孤以凉德,缵承大统,今孤龙体欠安,恐不久于人世。孤之嫡长女赵霁,性行淑均,晓畅军事,深肖孤躬,人品贵重,必能克承大统。着继孤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晋阳垂眸盯着这封传位圣旨默了半晌。 她那日对他说的话,明德帝终究还是听进去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父皇变得越来越关注自己手中的权力,对那些已经成年且正处于鼎盛时期的皇子们充满了忌惮和警惕,担心他们会觊觎皇位,试图夺走属于自己的权力。 这种担忧让他寝食难安,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可是经过这几番变故后,他即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他大限将至。 如今他能调动的人手也不过是虎贲军罢了,可正如那日晋阳提醒他的那般,几万虎贲军对晋阳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 他若是想垂死挣扎,鱼死网破,最终也只是葬送了虎贲军的命罢了。可是这几年大燕国力本就越发衰弱,周边小国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从大燕的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年前北秦的入侵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大燕若是再内斗下去,得益的不过是敌国。明德帝虽然猜忌多疑,刚愎自用,但是还是分的清大局观的。 “辛苦中郎将了,快平身吧。”晋阳看着还跪在原地的孟获,冲他抬了抬手。 “恭喜殿下,虎贲军中郎将孟获,以及麾下八万虎贲军皆听候殿下差遣,为殿下效劳。” 不管这到底是不是她那位父皇的意思,但最终这样的结果对晋阳而言才是最重要的。缓缓起身,走到孟获面前,虚虚将他扶起,道:“既如此,日后就辛苦中郎将了。” …… 一个月后,在益州前往京城的官道上。 “爹爹,玩—玩—”月牙被秦珂特意制作的布带挂在胸前,整个人神采奕奕,张牙舞爪地扑腾着双手。 如今月牙已经过了一周岁,说话也越来越溜,能说的句子也越来越多,这就导致她醒着的时候嘴巴总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对任何事物充满了好奇心和探索欲。 即便此刻被秦珂挂在胸前,不死心地想要追着六月它们去玩。 “好啦,小月牙,一会吃饭饭了。这里地上都是杂草和石块,你要是不小心磕到怎么办?” “呀呀……玩玩——” 可惜小月牙根本听不懂她那老父亲的耐心劝导,只知道他不让自己下去玩,小手扑腾得越来越厉害。 秦珂只好无奈地单手抱着她,将她放在十五的背上,让她骑狗狗玩。 月牙倒是高兴地拍着手。 被她骑的十五可就不高兴了,不舒服地抖着身子。六月初一和十五,三只里就十五长得最壮实,每次被骑都是它首当其冲。 …… 看了一眼带着孩子玩闹的秦珂,陆幼卿便又收回视线继续安排车队落脚休息。 说是车队,不如说是军队更为合适。 同她们一同前往京城的还有长公主之前留在益州和凉州的五万玄甲军,由萧安翊带队,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密密麻麻,绵延数千里。 安全问题不必担忧,但是她们的行李和带的人也不少,需要妥善安排。 好在秦珂办的食品加工厂,研究出不少‘速食’,正好用在这种时候。 梨花带着人支起火堆,搭起铜锅,里面正煮着方便面,煮开的水蒸汽同香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方便面本身制作方法很简单,最具有难度的是那些调料,秦珂当然做不出后世那么多口味的调料,但是普通的骨汤和菌汤还是可以做到的。 “相公,别玩了,带着月牙来吃饭了。” “来了,娘子。”秦珂欢快地扬声应道。 陆幼卿看着脑袋上带着着草环的月牙,以及父女二人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无奈地摇了摇头,掏出丝帕为他们两人擦汗。 先将小的收拾干净,再给大的擦汗。 将月牙放在专门为她打造的宝宝椅上,秦珂抬眼就看到苏眠那复杂的眼神,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我脸上没擦干净吗?”秦珂不解地抬手摸了摸脸。 只见苏眠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来,目光流转,转而望向陆幼卿,笑道:“我只是佩服陆大人,在外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对内还要看顾两个孩子,实属不易。” 说罢,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她犹记初见秦珂时,还觉此人是个有些才能的谦谦君子,结果相处时间长了,才发现他很多时候根本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秦珂哪里听不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嘲笑他孩子气,跟没长大似的。 “娘子……”秦珂扭头无辜地望向自家娘子。 陆幼卿直接将手中的烤红薯塞进他嘴里,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好了,你也别闹了,反正如今马上就要到京城了,你即便不愿,也于事无补了。”陆幼卿将下人煮好的面递到她面前。 苏眠轻哼了一声,手上倒是老实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碗。 得到长公主的旨意,让她们尽快进京时,陆幼卿便开始着手处理益州事宜,并安排人收拾行李。 谁知却在苏眠那里犯了难。 她声称如今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不想再进京,可是晋阳信中又明确让她跟着进京,最后还是陆幼卿同她促膝长谈好久,才让她点头同意。 只不过她人是跟着一起出发了,心里头还有些不大乐意便是了。 这不,一路上总是到处‘找茬’,秦珂就是她‘找茬’的首要对象。 第204章 入住京城 “明明说随我高兴的。”苏眠捏着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面,不满地嘟囔着。 “你辛苦多年,难道不想亲眼见证殿下登基吗?再者,殿下也不是非要让你呆在京城,主要是如今暗处还有许多人不满殿下,怕你独自一人呆在益州,会有危险。” “知道啦,你已经说过了,等过几年晋阳坐稳了皇位,大江南北随我去是不是。”苏眠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早就知道了。 此时秦珂已经将口中的红薯咽了下去,正端着小木碗给月牙喂饭。 月牙如今已经断了奶,可以吃一些柔软好消化的糊糊了。 听到两人的谈话,秦珂不免抬头插嘴道:“我说苏姑娘,拜托你有些自知之明,您这副容貌,独自在外行走,是个人都不会放心吧。” 陆幼卿不免嗔了秦珂一眼,秦珂这语气明显是存了几丝报复对方刚刚调侃他孩子气。 “罢了,多年筹谋,确实应该看看晋阳登上那个位置的场景。” 陆幼卿的眉梢微微一挑,淡淡道:“我想也不尽然吧,难道苏姑娘不是担心官员中有人反对晋阳,会朝堂不稳吗?” 苏眠挑起劲道而有弹力的面条,对陆幼卿的问题避而不答。 即便她不说,谁又看不出她的意思呢。 “娘子,你说到了京城,殿下会给你安排什么官职?”秦珂有些好奇。 陆幼卿对此却坦然地多,道:“一切看殿下的意思。” 这并不是她担心的问题,公务上的事情不过是繁琐麻烦而已。她担忧的,是无法避免地对上京城的故人。 她逃避许久的问题,终究还是要面对。 不过,陆幼卿扭头看了一眼正给月牙擦嘴的秦珂,她最重要的两个人就在眼前,咫尺之间,这便够了。 这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忙着伺候自家小祖宗的秦珂没有察觉到陆幼卿微妙的情绪波动,毕竟她很少同他提京城的往事,而且对陆幼卿最重要的母亲也已经仙逝多年了,剩下的那些并没什么感情。 秦珂也便没有上心。 “你们不应该先担心进京以后住在哪里吗?”苏眠此时已经吃差不多,主动从秦珂那里接过月牙逗弄起来。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殿下肯定都安排好了。” 想当初他们刚到凉州的事情,长公主也是提前将这些都安排好了。 永远不要怀疑长公主的能力和细心。 不必喂孩子以后,秦珂也可以专心解决午餐了,几人边吃边聊天。 简单用过午餐后,一行人继续上路,益州距离京城并不远,但是她们队伍浩大,就导致行军速度慢。 两日后,一支披甲执锐军容森然的军队便进了城。 城中的百姓得到信,很多人便站在街道两侧观望。 萧安翊带领的玄甲军大部分上午便与驻守在城外的玄甲军汇合,只带着部分士兵护卫陆幼卿等人进京。 队伍最前面的,是排列整齐的骑兵,穿着黑色盔甲、左手拿着盾牌、右手拿着长戟。 骑兵后面就是两辆豪华的四轮马车,步兵紧紧护在马车的两侧同后方。 “这么大架势?马车里坐的谁啊?” “听说是长公主的亲信,早在凉州的时候就跟着长公主了。” “那长公主将他们叫过来岂不是要跟着升官了。” 两侧的百姓交头接耳,暗自揣测。 陆幼卿同苏眠都是故地重游,虽然情况不同,但是此时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只有秦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燕朝的首都,好奇地将马车侧面的车帘掀开一条缝隙,打量着京城的面貌。 怪不得都说京城是大燕的首都,这里的繁华和热闹根本不是其他地方可比的,街道宽敞而整洁,两旁店铺林立,人头攒动。 想当初长公主刚到凉州的时候,即便是凉州主城苍梧城也荒凉一片,街道两侧杂乱而泥泞。 即便经过长公主两年励精图治,也比不得今日的京城。 晋阳早就知晓他们今日进城的消息,并没有着急见他们,而是吩咐人将他们先带到府邸。 正如秦珂所言,长公主确实早便为秦珂他们安排了府邸。 等马车终于停下以后,陆幼卿轻轻掀起车帘,目光落在了前方那座宏伟的府邸之上。 这座府邸高大而威严,红墙黄瓦,雕梁画栋,门前的石狮威风凛凛,彰显着尊贵与权势。 陆幼卿自幼在京城长大,对于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自然知晓,这条街道两旁的府宅住的都是王孙贵族,身份地位极高。 只有朝中二品官员以上和皇子,才有资格居住在这里。每一座府邸都代表着一个家族的荣耀和辉煌。 长公主赐给他们这里的府邸,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 凉州也好,益州也罢,他们所住的宅院都远远比不上眼前这座。 秦珂先行跳下马车后,抬手将陆幼卿搀扶了下来,胸前挂着月牙,一手牵着娘子踏进了府门的门槛。 府门高大威严,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门钉,门环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进入府门,是一条宽阔的青石大道,直通府宅的正厅。大道两旁种满了奇花异草,绿树成荫,给人一种清新宜人的感觉。 正厅的建筑风格典雅大气,屋顶采用了重檐歇山顶的设计,飞檐翘角,气势非凡。正厅内部宽敞明亮,装饰华丽,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给人一种高贵典雅的感觉。 东西两侧则是厢房,厢房的建筑风格与正厅相似,但规模较小。 看得出来,这座王府已经许久未曾住过人,殿下则是特意提前安排人收拾过。 逛下来后秦珂觉得还挺大开眼界的,里面的建筑风格和装饰都极为讲究,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古人的奢侈程度一点都不差。 府邸很大,秦珂也只简单地逛了逛,将带来的行李和人安排下去。 在凉州和益州的时候,他们都未怎么对住所上过心。如今终于进京,估计这便是他们日后的家了。 以后可以慢慢根据自己的心意慢慢改造装修。 长公主刚刚便已经派人来传话,让秦珂同陆幼卿今夜先休整,明早再行进宫见她。 第205章 有些面熟 “两位大人,殿下让两位去御书房等候。” 引路的太监哈着腰为他们引路。 这个时间点长公主正在早朝,虽然她还未正式登基,但是已明发传位诏书,登基大典就定在三日后,她已是名正言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 故而代病得起不了床的明德帝上早朝顺理成章。 秦珂默默跟在引路的太监身后,连四周的环境都没有心情观察,他脑海里全都被上朝的时间占满了。 他同娘子是七点到的宫门口,而这时候早朝还未结束。这就意味着早朝是五更天的时候开始,也就是现代的五点。 而大臣们为了提前等候,一般在寅时,即凌晨3点到5点,就需要在午门外集合。 一想到这个,秦珂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睛无神,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上帝啊! 他前世最煎熬最辛苦的高中,也才需要五点半起床而已,凌晨三四点起床,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这哪里是做官,这分明是要他的命! “相公?小心一点,你在想什么?” 秦珂拐弯的时候没刹住车,差点撞到太监身上,陆幼卿急忙拉住秦珂的手。 这才发觉秦珂无精打采的,整个人就跟天塌了一样。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听着娘子关切的问候,秦珂终于慢慢回过神来,蔫了吧唧地问道:“娘子,难道我们以后也要每天那么早来上朝吗?” 语气怎么听怎么有气无力的。 陆幼卿哑然失笑,总算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共同生活那么长时间,陆幼卿如何不了解秦珂的想法。秦珂有起床气,早晨最是喜欢赖床,尤其是冬日里,许多时候都需要陆幼卿去哄才肯起来。 “早朝是三日一次,并非日日需要这般早起的。而且咱们府邸距离皇宫很近,只需一刻钟便到了。”陆幼卿耐心解释道。 三日一次? 好吧,秦珂努力想要振奋起来,可是想到每三日都有一天要早起,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对他而言,也很艰难的好不好? 陆幼卿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只好伸手拉住他,免得他一会又没看清脚下的路。 两人路过大明宫的时候,正巧碰上早朝结束,身着官服的大臣们陆陆续续从宫殿中走出,神情肃穆,步伐稳健。 有的人手持笏板,有的人则手捧奏章,有的三三两两结对,相互之间交谈着什么,声音低沉而严肃。 从他们旁边的路旁走过的秦珂同陆幼卿没有注意到,当中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失了神。 “程大人?怎么忽然不走了?” 旁边的官员好奇地捅了捅突然顿住脚步,面色凝重的程理。 “没……没什么,许是我看错了。”程理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过面色依旧很难看。 走了两步,依旧是放心不下,又回过头望着那两人的背影,问道:“你可知那两人是谁?” 旁边的同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此时陆幼卿他们已经走远,只能远远看到两人的背影。 “不认识?怎么,程大人认识?” “那两人好似是昨日从益州来京城的,殿下特派玄甲军护卫,据说在凉州时便追随长公主殿下,乃是殿下亲信。”一旁的官员跟着停下脚步,望着他们的背影,表情意味深长。 都是官场里的老人精了,谁看不出来这是殿下准备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待殿下一登基,朝堂中定会有大动作,他们如今能做的,也只是老老实实完成自己的职责,不要出差错。 在场几人都一脸沉重的微微摇头。 唯有程理此时脑中所思所想却与其他人不同。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那个侧脸。可是怎么可能? 难道是他老眼昏花,看岔了眼吗? 他的脑海被这些念头占满,也再无心情同其他同僚们说些什么,心事重重地回了府。 即便是回了府,他也静不下心来,怎么想怎么不放心,便唤来心腹手下去查探那两人的信息。 “好了,你能查到多少便是多少,要事无巨细。”程理知晓若那两人是同殿下从凉州而来,那么消息定是不好查探,仔细嘱咐后便冲着手下摆了摆手。 “是,大人。” 此人领命后还未来得及退出书房,正好撞上端着补汤而来的夫人。 “老爷,是今日朝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一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书房?” 来人正是程理的续弦季淑然,如今不过才三十,风貌犹存,面上平易近人且精明强干,如今膝下已有一子一女。 “没什么事,不必担忧。”程理看着她温柔贤淑的笑容,跟着扯了扯嘴角。 季淑然微微点头,面上依旧是善解人意的笑,将羹汤小心地放在他的手边,轻声细语道:“那便好,即便是有什么事,老爷也需要以自己的身体为先,无论有什么事,总是能解决的。” 程理最是喜欢她这副温柔贤淑的样子,闻言拉住了她的手,道:“辛苦夫人了。” 端起汤刚喝了一口后,程理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事,状似无意问道:“对了,夫人,当年你说攸之感染急症,没几日便去了,我回来时,她都已经入殓,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她去的可还安详?” 季淑然收拾餐盘的手霎时顿住,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僵住,眼底一抹慌乱闪过。 然而,她的心理素质毕竟非常人可比,仅仅过了片刻,她便又恢复了原样,脸上重新绽放出那温柔而优雅的笑容,眼神也变得平静如水。 “老爷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可是想那孩子了?说起来,咱们该去给她上炷香了。” 说话滴水不漏,还隐隐带了几分试探。 程理没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多年夫妻,他也未曾怀疑过她。 此时听她这般说,便压下了心底的思绪,含糊解释道:“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了就问问。给攸之上香的事情你便看着安排吧。” “好。” 两人各怀心思地闲聊了几句,等程理用完羹汤后,季淑然照常收拾好后便退出书房了。 一踏出书房门口,她原本温柔和煦的笑容顿时沉下来,闪过几丝阴狠之色。 第206章 主持科举 另一边秦珂同陆幼卿在御书房等候了片刻,才等到下了早朝的长公主。 她身着长公主的鸾服,鸾服主体是红色的锦缎,金色的丝线在上面交织出凤凰的图案,栩栩如生,是权力和荣耀的象征。 妆容也同以往不大一样,眉毛特意用螺子黛勾着上挑,显着比以往更具威严。 “参见殿下。” 不知是否是她今日妆容服饰的缘故,还是因为地处这样威严庄重的场合。 再见到长公主,秦珂总觉她比之前看着更高高在上了。 “不必多礼,坐吧。”晋阳略显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秦珂同娘子对视了一眼,老实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晋阳公主缓缓地抬起头来,眼眸深邃地望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开始进入到了正题之中:“朝廷这些年积苛沉弊,积重难返,奸臣当道,世家大族垄断权力与资源,底层百姓生活困苦不堪,社会矛盾日益尖锐。贪污腐败、苛捐杂税、政治制度僵化,官员选拔不公……这些桩桩件件都需要一一慢慢来解决。” 她说话的语气很是沉重,就连秦珂仅仅听着都觉得头大。 可以说明德帝留给长公主的是一堆烂摊子,若不是殿下如今手中有玄甲军同神勇将军大炮,外族的侵扰以及军事力量不足,也是极大的问题。 “请殿下吩咐,微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陆幼卿闻弦歌而知雅意,起身自荐道。 “待本宫举行过登基大典正式即位之后,会大赦天下,并重开科举选拔人才。本宫想让你来主持这次科举。”晋阳早就做好了打算。 陆幼卿罕见地默了默,她没想到殿下居然上来就交给她这样的重任。 要主持科举,那么她的官职差不多便要是礼部尚书,礼部尚书从正三品,这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这次科举,本宫需要保证绝对公正,此事唯有交给你,本宫才放心。” “微臣领命。” 陆幼卿知晓晋阳如今需要一把刀,一把趁手而忠心,且能帮她肃清朝堂,剔除奸佞的刀。 她就是那把最合适的刀。 “待本宫登基后,你的任职诏书便会下来,作为大燕朝堂的唯一一个以女子之身跻身朝堂的文官,你遇到的阻碍与困难定不会少,本宫依旧调给你一支队伍,律法之下本宫许你便宜行事。” 等说完陆幼卿的事后,晋阳才将视线移到一直未说话的秦珂身上。 “请殿下吩咐。”秦珂急忙起身。 “你在凉州同益州推广红薯同土豆的事做的不错,那些产量大的农作物与农具,你需尽快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 只有先让所有百姓都吃饱了饭,才能提其他的事情。 秦珂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事情他比较熟悉,并没什么难度。 不过…… 晋阳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主动道:“你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秦珂举起拳头放在嘴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抬起眼问道:“那个,殿下,我以后也需要上早朝吗?” 一旁的陆幼卿忍俊不禁地弯了弯眉眼。 她这个相公啊,有时候还真是可爱得紧。 如果被秦珂知晓娘子此时对他的看法,定要据理力争:他只是个打工人,想当初当社畜的时候也是经常卡点进公司的。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几点上班可是关系到他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感的。 晋阳也略带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再看到陆幼卿那般反应,如何还猜不到秦珂的小心思。 当初在凉州时让秦珂主管工部,晋阳放权放得彻底,她也并没有刻意关注秦珂几时点卯,几时休息。秦珂只按时向她汇报成果即可。 秦珂也向来没有辜负晋阳的信任,还时不时得会给她惊喜。 晋阳也已熟悉秦珂的性子,他颇有才能,且是个务实之人。但是对于官场的门门道道就迟钝多了。 思索片刻后,晋阳淡声道:“你既不喜,那便同凉州时一般吧,本宫会命工部之人全权配合你,你只需定时向本宫汇报即可。” 秦珂这才眉开眼笑起来,声音都比刚刚高昂了不少:“多谢殿下。” 晋阳公务繁忙,同他两人安排妥当后便让他们先行退下了,让他们趁着这两日休整一番,熟悉一下京城的环境。 两人确实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好在梨花和韩七经过这些年的锻炼,都能挑起大梁了。府中的一应琐事他们自己便能处理好,不必再让秦珂他们费心。 秦珂将凉州时的部分工匠带来了京城,他的食品制作厂同店铺留了管事的在那里,但是如今到了京城,没有些产业是不行的。 裴秀如今还留在凉州看管秦珂折腾出来的那些工厂呢。 想到这里,秦珂忍不住‘啧’了一声,觉得裴秀孤零零一个留在那真‘可怜’。 此时远来凉州正在查看账本的裴秀突然打了个喷嚏。 而陆幼卿倒是没有秦珂那么多事需要安排,又不如说府中的产业皆是秦珂来看管。 但是回府之后,陆幼卿则是将雷中唤到了跟前。 “我们初来乍到京城,对此地都陌生的很,日后想在城中行事,还需要尽快建立自己的情报系统才行。” 雷中在凉州时便培养了一些自己人,对于这样的事已经熟门熟路。 雷中双手抱拳,道:“大人放心,属下会尽快。” “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银两也尽管去相公那里支。” “是,大人。” “此外,”陆幼卿顿了顿,微微垂下长而密的睫毛,掩住眸底的情绪,青葱如玉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厚重的桌面。 雷中默默垂着头等候她的吩咐。 犹豫片刻后,陆幼卿才缓缓开口道:“你且先去替我查几个人的信息,务必小心,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郎君那里……” “无妨,他若问你便如实答,他不问我也会同他说的。” “属下领命,若无事,属下且先告退了。” 陆幼卿轻轻摆了摆手,雷中微微鞠躬,然后静静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书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仿佛被时间凝固了一般,安静得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事隔经年,已物是人非。 第207章 登基大典 新皇登基,天下大赦。 登基大典在皇宫的太和殿举行,这里是整个大燕朝皇权至高无上的象征地。 秦珂同陆幼卿的朝服昨日便送了过来,今日一早便同满朝的文武百官一同入内。 他们入场的时候,周围的官员都齐刷刷地望过来,还好秦珂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后站定。 似乎对于他们的注视与打量,没有丝毫反应。 相对于秦珂,陆幼卿则淡定从容的多,毕竟秦珂只是面上装的,她却是从内到外地漠视他们。 在场的官员谁人猜不到这两人的身份,有心人早便私底下去查他们的信息。今日一见陆幼卿穿的朝服规格,都不由得暗自‘嘶’了一声。 官从正三品,还这般年轻。 可又挑不出长公主以权谋私的错来,毕竟从查探来的信息来看,此人短短几年时间,从西海县令升至凉州刺史,一转眼如今又成了六部尚书。 先不说能力如何,谁让她‘运气’这般好,早早就上了长公主那艘船呢。 一时间,满朝文武思量有之,羡慕有之,嫉妒有之,忌惮有之……各怀心思。 唯有站在陆幼卿斜后方的程理,从陆幼卿踏入大殿的那一刻,便瞳孔紧缩,面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没错,他那日没有看错。 从他面前走过的这个面色淡然,眉目冷清的女子,确实便是他几年前突发急症去世的女儿。 她不是去世了吗?难道当年的事情有什么蹊跷?她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凉州,跟了长公主的? 明明查探出来的消息说她姓陆,而不是程。 不对,想到他那个郁郁寡欢早早去世的发妻,程理更加确信这个人是他那个所谓‘去世’的女儿。 程理一时间思绪混乱,很想抓着她的衣袖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此时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 尤其是,她那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儿此时穿着紫色朝服站在他的前面,而他辛苦筹谋半生,如今才只能着绯色朝服立在人群后方。 陆幼卿自然注意到了她那个父亲,眼角瞥过他凝重复杂的表情,唇角微微带着几丝嘲讽。 莫急!她并不急于同他扯开脸皮。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悠扬的钟声响起,纷纷敛起心绪,正容亢色。准备迎接新的格局,新的帝王。 此时明媚的阳光洒在皇宫的金顶之上,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晋阳在这缕晨光中缓缓踏入太和殿。 晋阳乃是大燕朝除开国皇帝外的第一任女帝,她的龙袍与皇冠都是这段时日宫里日夜赶制出来的。 秦珂在下面偷偷掀起眼皮望了一眼长公主,不,如今不该称之为长公主了,她此时已经端坐在龙椅上,一旁的太监正宣读旨意有着流程。 身着龙袍,再加上她有一股军中大将久经沙场的悍勇血气,沉稳内敛的威势,只要淡淡瞥一眼,但那气度也挺慑人的。 “跪——” 太监尖锐透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 秦珂忙跟着百官们纷纷跪地,朝拜新帝,高呼万岁。 至此,明德帝嫡长女赵霁即位,称号晋武帝,年号天元。 礼制繁琐,秦珂他们从清晨便在殿中候着,等结束时已是正午了。秦珂摸了摸干瘪的肚子,饥肠辘辘的,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可是眼前这群人好烦啊,陛下刚走,这群人就围上来跟他寒暄。 他知道多说多错,只能板着一张脸,给人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终于将这些人打发走以后,秦珂这才发觉自家娘子好似也被人缠住了。 刚刚走近,便听到自家娘子露出嘲讽之色,冷声道:“程大人若是想知晓事情真相,不该回府问问该问的人吗?” “本官还有事要忙,先告辞了。”陆幼卿整了整衣袖,看他眼神冷漠地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看到秦珂过来,抬脚错过程理的肩头迎了过去。 两人并肩往外走,太和殿距离宫门口有一段距离,秦珂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后,才凑到陆幼卿耳边小声询问道:“娘子,刚刚那人是谁啊?” “他是我父亲。” “啊?”秦珂张大嘴巴,恨不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他就是那个薄情寡义的凤凰男啊?” 陆幼卿不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总是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词汇,不过很明显不是什么好词就是了。 她也并不介意秦珂口中对她那个父亲的不敬。反正对她而言,她的父亲自娘亲去世以后就一同消失了。 秦珂悄悄观察了一下陆幼卿的脸色,发现她并未受什么影响后,才继续问道:“那他找你干什么?想认亲?” “不必担心,自回京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面对他的心理准备了。”陆幼卿察觉到了秦珂的小心翼翼,反过来宽慰他。 “他来找我,自然是想确认我到底是不是她那个默默无闻,早早去了的女儿。” “娘子,到时候你可不要心软啊。他以往那般对你,不顾你死活,若是想来套近乎也肯定是看你如今身居高位,有利用价值……” 秦珂的话在陆幼卿看白痴的白眼中戛然而止。 额,他好像有些多此一举了。 娘子可是能杀的西海同益州人人自危的‘活阎王’,她可比自己要冷静理智多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长公主府。 苏眠端起酒壶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顾澜溪面前。 听着宫城内传来的悠扬的钟声,眉梢往上微微一挑,细长眉目间流转出的夺目的风华:“喏,这值得我们喝一杯庆祝庆祝,不是吗?” 顾澜溪的眸光里也染着明媚笑意,端起酒杯同她轻轻一碰,随着碰撞,清淡的酒水在杯中漾起细小的波纹。 几杯过后,苏眠忽尔敛了笑意,正色道:“接下来,你们是如何打算的?总不能一直这样见不得光吧?” “晋阳说,待她彻底掌控朝堂,便宣布立后。” 晋阳早就同她商议过此事,她刚登基,朝局不稳,受人制肘。 若是此时宣布立后,冒天下之大不韪,定会惹得群臣上书反对,她需要等她彻底掌控朝堂,再无一人敢提出异议时,再给顾澜溪一个盛大的婚礼。 第208章 活体印刷机 “那群老顽固。”苏眠默默吐槽了两声。 不过见晋阳心中早有思量也便放心了。只可惜顾澜溪如今好不容易将晋阳扶上皇位,还暂时不能光明正大的相守。 晋阳这运气也实算不错了,能碰到这样一个绝代佳人,对她死心塌地不说,还这般贤良。 苏眠如今还未有自己的府宅,她不是朝廷官员,晋阳也没办法给她安置这条街上的府邸。 若是单独让她住在别处,又确实不放心。故而前段时间,苏眠是同陆幼卿他们住一起的,晋阳登基后,长公主府空了下来,苏眠便过来陪顾澜溪住几日。 她一入京,登时又闲了下来,每日都懒洋洋的。 这日,微风拂面,她正百无聊赖地依在栏杆上,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鱼食,不时地将其撒入水中,看着鱼儿们欢快地游来游去,眼神有些迷离,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看来你很闲啊?” 秦珂一进来便看见她这般无聊的模样,不由得出声调侃。 苏眠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鱼食都撒到水池中,拍了拍手又坐回到躺椅中,问道:“你不忙你的公务,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她可是都听说了,晋阳即位后便宣布增设科考,陆幼卿全权负责此事,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 秦珂坐在她对面,道:“公务自然是安排妥当了的,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有个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推广农作物与农具,秦珂早就熟门熟路。而且工部在朝廷六部里是最不受关注的一个部门,他做这些事,只需要安排下去,也没什么人给他使绊子。 “哦?什么事?” “喏,陛下这次科举让娘子负责,除了想选拔一些人才以外,定然也是为了鼓励更多的女子参考的。” 晋阳成了女帝,此番又要让身为女子的陆幼卿主考,世间的女子看到这番场景,定会倍感激动。 苏眠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珂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喉咙后继续分析道:“所以我估计这次参加考试的女子定会不少,但是以往每次科举参加考试的女子都很少,她们没有经验,也或者没有条件,总之各个方面都比男子们差了许多。” “所以你是想……”苏眠果然来了兴趣。 “娘子身为主考官,肯定不能徇私枉痹的,但是你不一样啊,你有后台有资源,我有资金,咱们何不在京城置办个宅子专门招待这些考生?” “这主意倒是不错,定是有许多不远千里来参加考试的女子,到时候城里的客栈定是人满为患,若是能为她们免费提供住所也是个善举。”苏眠顺着秦珂的思路分析了一番。 不过转而反应过来,蹙眉道:“不对,什么叫我有后台有资源?” 秦珂冲着她挤眉弄眼地笑道:“当然有后台了,谁的后台还能有你大。” 苏眠抿了抿唇,虽然秦珂所言不虚,但是她却不想太过麻烦晋阳。 “好了,你别想岔了。”秦珂收起笑脸,正色道:“我的意思是,即便世家女子,读书也并非是为了科举,故而应试能力肯定不好。我们不妨将往年的优秀考卷抄录下来给她们参考学习。” 这件事陆幼卿不能去做,秦珂也不合适,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苏眠。 往年的考卷都封存在礼部的档案室内,只要苏眠去同陛下去提,陛下定会同意的。 晋阳虽不大可能拒绝她,可是苏眠并不想让晋阳为难。 秦珂看出了她的心思,劝道:“其实陛下也定是希望朝堂中多一些女子的。而且这只是第一步,我们目前只是印刷考卷提供给考生,但是日后便可以印天下藏书,供所有的书生阅读。” 苏眠不免为秦珂的口气吓到,印天下藏书,这是何等狂妄的话。 不过她注意到秦珂提到了‘印刷’一词,不免好奇问道。 “其实我一开始没打算这时候制作印刷机的,只是因为科举这件事,正好加上你这个闲人在这,就打算着手做了。” “印刷机?” “其实全名是活体印刷机,目前书籍只能纯靠人工来抄录,又费时又费人。活体印刷机则是用机器来印刷书籍,既提高了效率,又降低了成本。” 秦珂说起这个时候,不免想到当初他们还为银子发愁的时候,娘子还在镇上领了许多书回去抄录增添家用呢。 苏眠之前总听李南乔提起秦珂此人总有奇思妙想,能做出一些寻常人根本想不到的东西。 今时今日果真是亲眼见到了。 “你说的果真能做到?” “虽然还未做出来,但是已经有眉目了。”秦珂点了点头。 若是苏眠了解他,便能知晓他说有眉目,就意味着完全有把握了。 “从长远来看,此事自然还是以皇家的名义更好。藏书最多定然还是皇家藏书馆了,只要陛下点头,此事便能做起来。”秦珂继续道:“这种事利在千秋。” 苏眠不免被秦珂说得心神澎湃,当即应道:“好,我答应了。” 不过想要印天下藏书,对目前而言还太早,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他们目前先要准备做的便是寻一个合适的宅院。 不过好消息就是,当顾澜溪听说了苏眠要做的事情后,当即表示要参一股,资金问题由她来负责。 秦珂一听急忙点头同意,生怕她后悔了似的。 有大款在,这便宜不占白不占。而且未来皇后都参一股了,这以后谁还敢打这印刷机的主意。 顾澜溪在京城买了一处宅院,位置虽偏僻些,但是占地很广。苏眠找了些人清理打扫,又改造了一番,正好适合赴考的考生住。 秦珂不知晓苏眠是怎么同陛下说的,反正正如秦珂所料,陛下果然同意了他们的提议,同意他们将礼部封存的那些考卷抄录出来。 这些都不需秦珂操心,他需要做的事只是盯着工匠制作活体印刷机。 第209章 私奔了? 活字印刷术,秦珂打算一劳永逸,陶瓷活字虽然容易制作,但是损耗率较高,也需要时常派人维修养护。 若是用铜活字的话,印刷会更加精细、美观,且不容易损坏。 相比于印刷机的主体来说,活字制作更为复杂繁琐且费时。 这也正是汉字文化的魅力所在。汉字作为中华文化的瑰宝,其数量庞大、结构复杂,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深厚的历史和文化内涵。 要将这些汉字制作成活字,需要经过多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需要高度的技巧和耐心,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活字质量。 不过大燕朝有个优势,人工管够且便宜,秦珂打了个样板后,其他就交给别人做便够了。 他同陆幼卿每日忙得风风火火脚不沾地的,就连苏眠都被秦珂带着忙碌了起来。 而另一边程府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起来。 那日登基大典,程理一番话被陆幼卿噎了回来,回到府上后便去卧室寻季淑然,想要问个清楚。 初初,季淑然还不清楚他为何一回来便大发雷霆,突然要翻旧账查他那个大女儿的事情。 直到从程理口中才得知,他今日居然再次见到了程攸之,而且还摇身一变成了陛下的亲信,立于朝堂之上。 “这不可能……”季淑然一时失态,都忘了维持面上的表情,不停地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当初且不说她是专门寻了人牙子将她发卖,尽可能发卖得越远越好。就说她们在她面上划下的那深可见骨的伤疤,都足以让她再也无法出门见人。 按理说,她应该在人间地狱里苟延残喘,受到所有人的歧视与磋骂才是。 她怎么可能会重新出现在京城? 程理一看她的表情便知当初的事情有蹊跷,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怒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程理抓她的时候没有克制自己的力气,季淑然被抓痛后,忍不住轻呼出声,同时也随着这疼痛,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 “老爷,您弄疼我了。” 程理也觉察出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手。 她到底是攻于心计心思深沉的季淑然,短短时间内脑海中就转过无数条思绪。 她先是整了整被他抓皱的衣衫,面上摆出一副有些为难委屈的表情,泫然欲泣道:“当年的事情,我确实是有难言之隐的。” “那攸之不知何时认识了外面的野男人,当时的情况老爷也知道,她同永安候府的婚期越来越近,可是她不喜那永安候府的公子,老爷前脚刚刚出门,她便跟外面的人私奔了。” 说到这里,季淑然的嗓音还带了些许哭腔:“可是我哪里敢将事情闹大啊,若是被永安侯府知晓,咱们哪里承受得住,当时老爷本就官途不顺,再惹恼了侯府,就更是艰难了。” 见程理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季淑然继续解释道:“况且一旦外人知晓程府中出了这等荒唐事,若瑶同衡儿的婚事该怎么办?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谎称她身染重疾去世了的。” 此时程理已经跌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地支着手肘撑着自己的额头。 到底是多年的枕边人,她这些年来贤良淑德,掌管府中之事从未有过纰漏。 他私心里还是更愿意相信她的。 一见他的脸色舒缓下来,季淑然便知晓他信了几分,继续柔声细语道:“况且为了弥补攸之做的错事,若瑶才不得不替她嫁入了侯府。” “那你当时应该同我说,不该瞒着我的。”程理沉声道。 “当时老爷您好不容易入了前太子的阵营,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妾身哪里还敢让这事烦你?” 房间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两个人都各怀心思一时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季淑然小心着抚上他的肩膀,试探着问道:“老爷,您确定没有看错人了?她怎么会出现在陛下的登基大典上呢?” “虽然相较于几年前,她成熟长开了些,且气质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是那张脸我是不会认错的。”程理回想到上午遇见她时的情景,脸越来越阴沉:“而且她言语之中也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 “六部尚书,谁成想她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六部尚书,满朝文武都想要巴结她……”说到这里,程理都没注意到他语气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嫉恨。 可季淑然观人细致入微,哪里能察觉不到。 她敏锐地发觉让眼前这个男人不安又愤怒的,不仅仅是因为程攸之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更多的是因为她居然站在了他的头顶,成了他仰望且无法触及的存在。这严重损害了他身为人父,身为一家之主高高在上的权威。 若是此时爬到他头顶的是他寄予厚望,且悉心栽培的嫡子,他只会觉自豪。 可是偏偏是一个不受他重视,被他视为联姻筹码的女儿,这打破了他的预期,也损害了他的权威。 但是……季淑然站在程理身后,面色阴狠,一颗心也不断地往下沉。 当年的事情,程攸之绝不会善罢甘休。若她还是平民百姓也便罢了,可她如今居然身居高位权势滔天,她可该如何是好? 目前只是一时将程理糊弄过去,日后又该如何是好? …… 程理暂时没有再去找陆幼卿,上朝时也只是默默观察。 行事作风,气质,都难以让他与多年前沉静少言的少女联系到一起,有时他都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认错了人。 可是陆幼卿看向他的眼神,漠然又夹杂着恨意,那不是无关者会有的眼神。 他一直等到他派出去调查陆幼卿的人回来,拿到了关于她这几年能查到的所有信息。 户籍信息出自于永安镇清河村,也是在此同秦珂结的婚契。结婚次年考中秀才后便追随当时的陛下去了封地。 任凉州西海县县令不过短短几月,便肃清西海宗族豪商的势力。同年升任凉州别驾,掌管凉州官务。 次年,陛下打下益州后又被调任益州刺史,雷霆手段接管益州。 第210章 姨母 这样的功绩,可谓称得上是卓越、举世无双。 程理坐在椅子上不由有些发愣,他扪心自问,即便是他,也没有这样的魄力和能力。 她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成长到这种地步?又或者说,他其实从未了解过他这个女儿。 不论是哪种理由,他都深感挫败。他多年筹谋,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可是他的女儿只需要两年便踩到了他的头顶。 如今陛下让她主管科举事宜,明显器重之意。自前太子落败后,程府便开始走下坡路,衡儿还小,不能挑起大梁,若想振兴程氏家族,只能…… 程理去拜访陆幼卿府邸的时候还特意挑了休沐日,还未到门口,便远远看见府门口围满了人。 陆幼卿如今主管科举,想要同她拉近乎走后门的满京城都是。 可是但凡同她打过交道的都知道她这人油盐不进,铁面无私。 “劳烦通报一声,国子监祭酒程理程大人来访。”程理站在门前,他身后的小厮走上前,恭敬地冲着门口的守卫说道。 那守卫神情严肃,对来人拜访见怪不怪,当即沉声回道:“今日主人不在府中,诸位大人若是有要事,可将拜帖留下,等主人回来我等自会传达。” 程理自认身为人父,主动来见陆幼卿已是纡尊降贵,谁知竟吃了闭门羹。 不论守卫那话是真是假,程理当即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陆幼卿自是没有闲心去关注他的想法,她诸事缠身,难得休沐有了空闲,自然是先行处理紧要的事。 她今日早早便唤着秦珂,也让下人为月牙整理好,一早便带着他二人出门去了。 “娘子,你来这大觉寺是有事吗?” 虽然能同娘子带着月牙外出游玩,秦珂也很高兴,但是这明显不是自家娘子的作风啊。 她书房还摞着成堆的折子,想要求见娘子的人都排了一里地,她怎么可能扔下公事只是出门来踏青。 此时两人正在缓缓地攀爬着一段台阶,这些台阶由厚重的石板铺成,台阶的尽头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大觉寺。 “来拜访一位故人。而且来到京城后,我们还未外出游玩过,也顺便换换心情。” 秦珂挑了挑眉:“故人?” “是我的姨母。” 秦珂这就有些糊涂了,既然是姨母,那出身定是不差才是,虽然后期没落了,那也不该在寺庙中啊? 陆幼卿听到了秦珂的疑问后,浅井无波的浅色双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冷声解释道:“姨母乃是外祖母老来得女,后嫁给当时的探花,如今的御史中丞盛淮为妻,我当初还未离京时,便已听闻盛淮宠妾灭妻。” 她回来京城后,让雷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查询她姨母的消息。前几日得到姨母的消息后,今日得空便立即带着秦珂来见她。 “姨母两年前被盛淮那妾室诬陷谋害其子,姨母有口难言,估计也是心如死灰,自请来大觉寺修行。” 秦珂默默点了点头,攥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发觉她的手指有些凉。 想来任谁查到自己的亲人被人苛待,受苦,心里都会不高兴,难过了。 “那姨母这些年可有子嗣?” 陆幼卿微微颔首,轻声道:“有一女儿,如今应该有十四岁了,名为盛棠。姨母膝下无子,这也是那妾室敢肆无忌惮欺辱她的原因。” “那咱表妹如今也在寺庙?”秦珂相当自然熟地将其称呼为表妹。 “并无。自外祖父去世后,陆家衰落,姨母没有母家撑腰,连唯一的女儿的事也不能做主,想来这几年在盛府过得也不好。” 秦珂听出她语气中的落寞,急忙笑了笑安慰鼓励道:“但是现在陆家有你了啊,如今朝堂谁人能与陆大人平分秋色?有你在,姨母同表妹就有人撑腰了啊,再无人敢欺辱她们。” “你说得对。”陆幼卿点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而且那些欺辱过她们的,她也必须让他们百倍偿还。 两人边走边聊,不多时便走到了寺庙门口。 月牙不知晓爹爹和娘亲在聊些什么,一路上都被两侧的风景迷住了眼,对她而言,只要出来玩就是好的。 尤其是大觉寺在京郊,风景幽静伊人。 从下人手中接过月牙,秦珂熟练地将其挂在胸前,对着他们吩咐道:“你们就在此等候吧。” “施主你好,不知几位来此所谓何事?”一个不过十几岁穿着灰色僧袍的年轻小和尚双手合十,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看着眼前的几个人问道。 “我等特来拜访陆思静夫人,劳烦通传一下,陆家故人来访。” 小僧听到她的话后有些惊讶地望了她一眼,微微鞠躬后便走了回去。 没一会,便又折返回来,引着两人进去。 大觉寺在京城中并不怎么出名,且地处偏僻,来访的香客并不多。 陆幼卿几人跟在他身后七拐八拐后才在一处有些破落的小院前停下,道:“盛夫人就在此处,施主请自便吧。”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陆幼卿开门前特意看了秦珂一眼,感受到秦珂鼓励的眼神后,才缓缓用力。 木门年久失修,推开的时候发出‘吱呀’的响声。 两人缓步走近,只见虽然院子破败,却收拾地很干净,还养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 屋门敞开着,一个同样穿着青灰色僧衣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跪坐在蒲团上,手中还不断盘着佛珠。 “…姨母” 陆幼卿轻声呼唤。 “姨——姨”月牙听到自家娘亲的声音,跟着学舌。 她同苏眠李南乔等人都是唤姨姨,故而这个称呼一点都不陌生。 背对他们而坐的女子听到陆幼卿的声音,手上盘佛珠的动作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缓缓扭过头看向来人。 “姨母,是我,幼卿。” 陆幼卿看着面前瘦削憔悴的女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然后蹲下身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真的是你?”陆思静感受着手上的温度,才敢相信自己并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们说你去世了……” 第211章 叙话 “没有,我还活着,”陆幼卿一边耐心解释,一边配合对方的动作让她确认自己的真实性,“而且我过来接你了。” 秦珂见她们两人故人重逢,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便给留她们单独相处,抱着月牙在院子里转悠。 陆幼卿等陆思静稍稍冷静下来,便拉着她起身,蹲在地上叙旧总归是不太舒服。 陆思静对为何三年前程府突然宣布她病逝很是好奇,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幼卿扶着她坐下,慢慢将这几年前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 一听是季淑然那毒妇同她那个女儿将陆幼卿生生毁容并将其发卖以后,即便是这几年修身养性的陆思静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她那个……那个毒妇!我就知道!你怎么会突然就得了急症,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陆思静说话时愤怒地嘴唇都在发抖。 而且当年她就觉得蹊跷,程府的人还不让人见她最后一面。 “姨母,莫气。我如今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吗?而且若不是这件事,我也无法遇上相公,有了今日这般成就。”陆幼卿急忙拉住她柔声安慰。 说到这里,陆思静想起刚刚陪外甥女站在门外,胸前还挂着个娃娃的男子,问道:“刚刚外面那个就是你说的秦珂吧,快叫他进来,让我好生瞧瞧。” “相公,进来吧。” 陆幼卿冲着门外扬声唤了一声。 此时月牙正骑在秦珂脖颈上玩得不亦乐乎,秦珂一听娘子的呼唤,便晓得她们已经谈差不多了,将月牙抱下来进屋。 “姨母安好。” “姨——姨”月牙跟着唤。 秦珂轻轻揉着她的小脑袋,温柔地纠正道:“月牙乖哦,你可不能叫姨母呢,那可是娘亲的姨母呀。你应该唤姨奶。乖——来叫姨奶!” “姨母,这便是秦珂,当初便是他救了我,那是我们的女儿,小名月牙。” 陆思静听到陆幼卿的话后,点了点头,从容平和的面容也染上了些许温度。 她默默打量着秦珂,长得一表人才,虽出身平凡,可品行端正,称得上是正人君子了。 刚刚听陆幼卿谈起这几年的事,若不是遇到秦珂,她这苦命的外甥女还不知会遭遇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能看出,陆幼卿每次提到秦珂的时候,语气完全不同。 温柔,且带着女儿家明显的羞怯。 而此时观察秦珂,他同女儿说话时,耐心而又温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对女儿的宠爱和关怀。 至少,陆思静目前为止对他的印象不错。 秦珂不知道他已经被娘子的娘家人暗暗评价了一番,若是他晓得陆思静对他的看法,嘴角怕是会咧得更开。 “这是小月牙吧,来,让我看看。”打量过秦珂后,陆思静的注意力便放到了月牙身上。 秦珂主动将月牙送过去。 月牙本就不认生,更何况陆思静眉眼处同陆幼卿甚是相似,被一个同娘亲很像的人抱去,她很自来熟地咯咯笑起来。 “很像你小时候。”陆思静满是怜爱地盯着怀中这粉雕玉琢的娃娃,轻声道。 几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后,陆幼卿见天色不早了,便道:“姨母,你先跟我们回去吧。” 刚刚陆幼卿就已经同她提过此事,陆思静避而不答转移了话题。 此时见她再次提起,只好幽幽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如今在这里很好,没有纷扰,衣食无忧。” “姨母,这里环境条件如何,我能看到,”陆幼卿环视了一圈屋里,劝道:“你也不必宽慰我,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艰苦可想而知,如今我有府邸,怎么还能让姨母在这里受苦。” “对啊,姨母,这天气渐凉,你这屋里都没有炭火,长久下去对身体不好。”秦珂跟着在一旁劝导。 陆幼卿却是知晓姨母在担忧什么,道:“姨母若是担心盛家,大可放心,他们不敢怎么样?即便来了,我亦有方法对付他们。” “对呢,娘子现如今可是六部尚书,陛下眼前的红人,那什么姓盛算个球啊。” “球—球—” 月牙跟着学舌,还伸着小胳膊舞得正欢。 陆幼卿嗔了秦珂一眼,坏他乱说话还让月牙学了去。 “我知晓你如今有了本事,盛家也奈何不了你,可是我担心他们若是知晓你同我的关系,怕是会给你惹上麻烦。” 陆思静对盛家那些人太了解了,见风使舵,利欲熏心。 她同盛淮一日是夫妻,那盛家同陆家便一日是姻亲,有了这层关系,他们很容易黏上陆幼卿。 见姨母此时还在为她的前途考虑,陆幼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从幼时起姨母一直视她如己出,对她关怀备至。 在陆幼卿心中,姨母是她在这世上仅存的长辈了。 “姨母,你莫要担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也会尽早让你摆脱同盛家的关系。” 陆幼卿早就考虑过这一点,帮助姨母同盛淮和离,便是她要做的第一件事。 见陆思静还是有些犹豫,陆幼卿下了一剂猛药:“即便姨母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棠儿考虑。我知道棠儿每年都会来寺中看望姨母,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棠儿孤身一人在盛府,没有母亲关爱,父亲撑腰,怎么可能过得好。” “你的意思是……”陆思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在见到陆幼卿前,棠儿可以说是她唯一的软肋和牵挂了。 陆幼卿迎着她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我心中已有计划,等帮姨母同盛淮和离后,便将棠儿一同接过来。” “真的可以吗?盛淮那家伙怎么可能放淮儿出来。” 夫妻和离后,子女皆跟随夫家,甚少会跟随母亲,除非是男方主动将孩子驱逐出去。 可是盛淮怎么可能会同意呢,即便他不疼惜盛棠,但依旧是盛家的人。他怕不是早就想好让盛棠去联姻,更何况如今她有了一个权势滔天的堂姐。 怕更会将棠儿紧紧握住不撒手。 第212章 天下书局 “那到时候便由不得他了。”陆幼卿说这话的脸色发沉,眼神深邃而锐利。 陆思静看着自家外甥女那自信而又冷肃的表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她此刻终于意识到,她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困在后院、任人宰割的柔弱女孩了。 秦珂见陆思静差不多要被说动,当即补充道:“姨母,马上就要新年,难道不想同卿卿还有月牙一起过年吗?” “姨母,我如今已更名为陆幼卿,陆家的门楣会在我手中重新发扬光大,你不想亲眼见证这一幕啊。”陆幼卿没有说出口的是,她甚至动了让棠儿改姓,入陆家族谱的心思。 “……好。” 陆思静看着陆幼卿不容置喙的眼神,终是轻轻点了头。 既然要下山,那么再穿着这身僧袍就不合适了,秦珂几人到外面等着她换衣收拾行李。 陆思静的行李少得可怜,包裹里除了几身换洗的衣物基本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陆幼卿见此脸却是倏然沉了下来,当初姨母出嫁时,陆家虽不是鼎盛之时,但是家底犹在。 外祖母为姨母准备的嫁妆即便称不上是十里红妆,但也是足够丰厚的。可是如今姨母的行李单薄地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陆幼卿心中又默默给盛家记了一笔账,在面对姨母时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笑着接过姨母的行李挽着她往山下走去。 陆思静就这样住进了府邸。 家中有了长辈的好处即时便显露出来,陆思静一听闻府中诸事大都是由梨花这个小姑娘才处理,大一点的事情只能等秦珂或者陆幼卿闲下来才能请示他们定夺。 当即觉得有些无语,在陆幼卿的‘请求’下,才不得不接管了府邸的内宅之事。 她一接手,那些什么逢年过节的交际往来送礼,有人操心。陆幼卿同秦珂都觉得轻松不少。 秦珂非常好奇娘子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只要那个盛淮是正常人,都不会这个时候同意跟姨母和离。 于是当天接姨母回府以后,夜里他就偷偷问来着。 “盛淮之子盛百川,三年前落榜,这次科举会再次参考。” 结果娘子只神秘莫测、非常简洁地回了他这么一句。再多余的什么也不肯说了。 行吧,秦珂猜测自家娘子估计会从盛百川为切入口了。 哦,盛百川是盛淮的那个宠妾生的,为了给这个儿子嫡子的身份,盛淮在几年前便将那个宠妾抬为平妻了。 秦珂估计若不是姨母自请去寺院修行,怕不是也会‘病逝’了。这么说来,他这个姨母也是极为聪慧透亮。 盛家丝毫不在乎陆思静,一时之间也没人发现她被人接走了。 …… 秦珂便继续忙他的公事,活字印刷机的制造很顺利。 他专门挑选了几个识字的人来负责排版,这个工作没什么技术要求,熟能生巧,只需要耐心细心就好了。 第一张印刷的纸张出来后,苏眠都觉得惊艳,纸张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抚摸着上面的字体,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清晰、锐利、工整。 一切准备就绪,印刷工作便正式开始。 陛下得知此事后,她没空来参观印刷机,只是翻看了呈上去的印刷后的书籍。 没几日后便拨了一笔银子建造‘天下书局’,书局前期全是烧钱,想要回本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还好之前玻璃厂制造出来琉璃如今可以正式售卖了,专门在官员同富商的阶层售卖,售价令秦珂咋舌。有玻璃和琉璃,总算大大缓解了国库的压力。 不过这是户部的事情,秦珂也不大清楚。只听说陛下有意在京城建立玻璃厂和香皂厂的分厂。 反正这也不是秦珂需要管的事情了。 书局这边,既然要建‘天下书局’,苏眠的身份不够,顾澜溪还未成为皇后,若是由她们负责,怕是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于是同建造书局的旨意一同下来的,还有指派的负责人——九公主赵舒。 明德帝活下来的成年子女并不多,尤其近些年后宫一直未有怀孕的妃嫔,皇子成年的只有前太子,五皇子同七皇子,五皇子之前在党争中殒命。前太子同七皇子如今都被圈禁。 十皇子如今才只有九岁。而九公主是他最小的女儿。 晋阳以女子之身刚刚登上皇位,绝不会给朝中有异心的大臣以复辟的可能。 故而她那些弟弟只保证衣食无忧即可,绝不会给他们任何权力,于是她能启用只有成年的公主。 她都以女子之身登上皇位,如今给公主实权差事,谁也不敢说些什么。 于是刚刚及笄,只学过琴棋书画女红的九公主就这样硬着头皮接下了差事。 一辆皇家规格的四轮马车缓缓驶出了宫门,赵舒坐在马车上,脑海中还回想着母妃对自己的叮嘱。 对于这门差事赵舒惴惴不安,可是母妃听闻后却异常高兴,让她一定听皇姐的话,有什么不懂的就多去请教。 九公主母妃在后宫多年只得这么一个女儿,本以为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到了年纪出嫁,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女儿也会成为有实权的公主。 只要老老实实听陛下的话,舒儿便能飞黄腾达,她的未来也有了依靠。 那些生了皇子的又怎样,如今还不如夹着尾巴做人。 赵舒的马车停在了长公主府,早便得信的下人急忙将她引了进去。其实赵舒不太明白为何皇姐会将那个书局的负责人安排在她的公主府。 而且还说有何不懂皆可询问此人即可,但是此人的身份却万万不可宣扬。 赵舒不明所以,满心疑虑,直到她踏入正厅,远远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那个张扬明媚的女子。 “柔……” 赵舒瞳孔紧缩,张大嘴巴,脚步顿住,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好在她在后宫多年,也知道谨言慎行,刚刚张口就立即自己捂住了嘴巴,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苏眠巧笑嫣然,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无声地‘嘘’了一下,风情万种地冲着她眨了眨眼。 第213章 拜贴 这下赵舒总算晓得了皇姐那最后的忠告是什么意思了。 传言中莫名在后宫消失,皇姐宣布染病去世的柔妃,如今就这么笑靥如花地好生坐在她面前。 赵舒自小被母妃教导,自然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不过,她如今看着好似同以往完全不同的柔妃娘娘,有些手足无措地揪着袖角,张了张口,有些不知如今该怎么称呼。 她往日在后宫没少见到过盛宠的柔妃娘娘,柔妃每次见到她还会逗弄她几句,那时候她称呼她柔娘娘,如今父皇已经驾崩,她假死脱身改头换面,再那般称呼便不合适了。 苏眠看出了她的纠结,主动笑着道:“如今我的名字是苏眠,若是不介意,称呼我为姐姐便好。” “……苏姐姐。” 赵舒喏喏开口。 “来吧,小公主,你离这远,我们怎么商量。” 苏眠对晋阳送过来的人选很满意,未经权力污染,且品性纯良的九公主确实是个可调教的好苗子。 秦珂某次路过去书局查看进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九公主跟个跟屁虫似的跟在苏眠身后,苏眠说什么,她便乖巧点头的情景。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这同他预想得完全不一样啊,苏眠到底是怎么让九公主对她言听计从的? “山人自有妙计。”面对秦珂的询问,苏眠则是一脸神秘地勾起唇角。 秦珂当即便急匆匆跑回府中,直扑到陆幼卿的书桌前,一脸好奇地询问:“娘子,那个苏眠到底以前是什么身份啊?” “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关心这些吗?”陆幼卿挑了挑眉。 “唉,还不是那个苏眠……”秦珂将今日下午看到的事情告诉娘子。 陆幼卿将手中的笔轻轻放置到墨研上,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 所以这是被苏眠‘挑衅’了,觉得不服气了。 “哎呀,娘子你就告诉我吧。我都把门关好了,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陆幼卿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陛下当初带军回城时,手持明德帝救驾的诏书,苏眠姑娘乃是同诏书一同出现在陛下手中的。” 说到这里,陆幼卿的语气放得更轻了些:“能够靠近七皇子赵煜牢牢把控的明德帝,并从他手中拿到诏书的人并不多,且明德帝驾崩时,后宫嫔妃唯有柔妃娘娘不在遣散名单之中。” 额,秦珂这再猜不出来,就是智商有问题了。 怪不得那小公主对苏眠言听计从的,气势上也生生矮了一截。 苏眠的身份也只是陆幼卿通过种种迹象推断出来的。严格来说,她的身份属于最高机密,晋阳也仅仅只告诉了顾澜溪一人。 柔妃的事情她也处理地极为隐蔽小心。 明德帝驾崩以后,晋阳撤销了殉葬的礼制,对于他之前的嫔妃,无子女的妃嫔任由她们选择,是留在后宫养老,还是出宫。 皇后同越贵妃这种,则是圈禁在宫殿终身。故而见过李薇柔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陆幼卿目前也仅仅是猜测,但事情上苏眠的身份如何,若不是秦珂好奇,陆幼卿会将这些藏在心里永远也不会说出来。 不过秦珂也是知道分寸的人,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说起苏眠,陆幼卿顺便询问起他们那书局同‘客栈’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所谓‘客栈’其实就是秦珂同苏眠合伙为赴京赶考的女子所准备的落脚处,既然苏眠主办此事,她便直接将顾澜溪赠予的宅院挂上‘苏学’的牌匾。 “宅院同房间早便收拾好了,苏眠甚至在里面建了个小型藏书馆,大都是有关科举内容的书籍,不过目前还没有人来。” “科举时间定在年后,大多数人会在年后进京,不要着急。” 秦珂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晋阳登基后第一年后的科举女子并不会太多。 毕竟之前对女子读书压榨得太狠,有条件读书的还是太少了,想要改善这种状态,需要徐徐图之。 想到这里,秦珂幽幽叹了口气,“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应该先解除女性读书的困境。” “这事急不来,等此次科举以后,陛下便想着手做此事了。” “任重而道远啊~” 秦珂坐在陆幼卿对面,不由得感叹道。 支着下巴看自家娘子又重新低头忙碌起来,秦珂想到府中的姨母,忽然开口道:“对了,娘子,姨母已经和表妹通过信了吗?” “嗯,已经告诉她了。表妹能在盛府隐忍多年,不会露出蹊跷的。”陆幼卿头也未抬回道。 “那盛百川的事……” “放心,圈套早就布好,就等着他往里钻了。”而且,此局,不光是盛府,还能钓出其他心怀不轨之徒。 不过这暂且就没必要同秦珂说了,这事已同陛下通过气,陛下对她夹杂的私心也并不介意。 又或者说,陛下也早便看盛家不顺眼。 “大人,程府送来了拜帖。”梨花突然敲响了书房的门。 “就放这吧。”陆幼卿面不改色,仿佛这只是毫不起眼的人物送来的拜贴。 相对于淡漠的陆幼卿,秦珂则是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嘟囔着:“这姓程的好烦啊。” 毕竟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送拜帖过来了。 “上朝的时候他有去烦你吗?” “他堵过我几次,不过周围都是其他官员,有些话他也不敢当着别人的面说,总是不了了之。” 秦珂突然凑到她耳边,悄咪咪提醒道:“我让雷中打听了,程府近些日子什么事都没发生,除了你那个继妹回了几次府以外,风平浪静得很。我估计你那个恶毒继母肯定没说实话。” “意料之中,”陆幼卿语气平淡,目光从那封拜帖上漫不经心地略过,“我早便见识过她的阴险狡诈心机深沉,没指望能这么简单揭穿她。” “不过,”陆幼卿话音一转,唇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至少她如今心里慌了,不然我那继妹不会这么频繁回程家。” 第214章 上门要人 盛淮虽然丝毫不在意陆思静,但是面上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他不能让人从这里挑出他苛待发妻的错处来。 虽然他宠妾灭妻的名声早就在圈子里传遍了。 临近年关,府中照例给在大觉寺修行的陆思静送节礼,盛淮曾经的宠妾,如今的平妻王怡原本还奇怪,往年盛棠提前好几日便求到她这里想一同去大觉寺送年礼看望母亲,今年却安静地过分。 直到派去大觉寺的小厮回来禀告说,陆思静早便不在府中,前些日子便被人接走了。 王怡这才大惊失色,等盛淮回府后急忙将此事告知他。 盛淮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愤怒,立刻问道:“那盛棠呢?她可还在府中?” “在,她这些时日一直在院里老老实实待着。”王怡直到盛淮问起,才反应过来。 是啊,只要盛棠在他们手中,那陆思静就不敢跑。 意识到这一点的王怡稍稍冷静了下来。 “那,老爷,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对方大大方方将人接走的,那么便不会隐藏身份,派人去查探一下究竟是谁。”盛淮始终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直到派出去查探消息的小厮回来,陆幼卿当初本就也没有想隐藏身份,故而没费多少时间便查到了人。 “陆府?哪个陆府?”盛淮的第一反应便是陆思静的母亲,可是便又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陆家在京城早就没人了,不然陆思静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小厮弓着身子答道:“是尚书陆大人的陆府,夫人如今正住在陆府上?” 盛淮先是摆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 “老爷,您可见过那个陆大人?”王怡对官场上的事丝毫不了解,只是一听此人姓陆,心便立即跳到了嗓子眼。 “见过。” 盛淮对于如今的朝廷新贵自然知晓,每次上朝陛下都定会询问她的意见想法。 器重之意昭然若揭。 只是他还一直没有机会同她搭上话,公务上目前也没有任何交集。 见盛淮沉默不语,明显是在思索。王怡也不敢去打扫他,只能默默揪着自己的手指,无措地在原地打转。 “无论她为何这般做?又与陆家是何关系,一问便知。”盛淮沉声说道,当即吩咐人去往陆府送拜帖。 当夜陆府便派人回信,次日请盛淮前往陆府做客。 陆幼卿估计着盛府这时候也该得到消息了,故而对于盛淮的拜访早就预料。 陆幼卿接见盛淮的时候并没有让姨母到场,甚至还让盛淮在会客厅等了她一刻钟的时间。 盛淮自然知晓这是陆幼卿给他的下马威,毕竟按照待客之道,提前给了拜帖的客人,主家理应提前准备好。 故而看到陆幼卿进来的时候,盛淮的脸色明显有些僵,连笑容都是挤出来的。 没说两句后,盛淮便开门见山道:“听闻陆大人此前从大觉寺将下官夫人接到了府中?” 语气虽是疑问,但是表情却满是笃定,眼神死死盯着她。 “没错,确实在我府中。” 陆幼卿并没有否认。 盛淮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若不是陆幼卿官职比他高,他当场便想翻脸。 深吸了几口气,盛淮绷住脸,扯出一抹笑来,努力心平气和道:“不知贱内如今可在府中,能否叫来一叙。年关将至,总不能让贱内还在府中叨扰大人。” 陆幼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虚伪的表情,嗤笑一声,讽刺道:“怕是即便将令夫人接回去也不会让其在府中过年吧?” 见陆幼卿撕开脸皮,盛淮也收起笑容,眼神阴冷地盯着她:“陆大人这是何意?” 见陆幼卿没有回答,继续试探道:“陆大人既然姓陆,与贱内同姓,可是有何渊源?” “姨母如今正安排人准备府中过年的事宜,怕是不得空见盛大人。” 陆幼卿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一派淡然闲适地抿了口茶。 一句话,陆幼卿回答了他两个问题。 第一,陆思静今日不会出来见他,其次亦表明了眼前人与陆思静的关系。 盛淮思绪流转,眼前人称呼陆思静为姨母,据他所知,能称呼陆思静为姨母的人只有当初程家那个去世的女儿。 难道说,她是…… 盛淮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陆幼卿,他以往并未怎么见过她,只从陆思静口中提过好多次,所以根本无法从面相上确认。 陆幼卿端坐在主座上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打量,期间还甚有闲心地思索今夜的晚餐。 “不知陆大人的母亲可是贱内的姐姐?” “我想姨母除了家母,并无其他的姐妹。” 得到陆幼卿的确认,盛淮惊讶之下竟直接站起身来,黝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可是……” 他刚刚开口,陆幼卿便一脸冷然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想此事与盛大人无关。” 这是提醒他不该问的不要问,盛淮也知道想要打听其他的消息是不可能了,想要知晓实情,只能再去一趟程府。 “本官与姨母多年未见,如今想接姨母在府中多住些时日,想来盛大人应该不会有异议。” 盛淮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威胁,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承认了她的身份,唤陆思静为姨母,却依旧口口声声称他为盛大人。 这便间接说明她并不承认他与她的姻亲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的盛淮心里发沉,沉默不语。 “而且,姨母许久未见棠儿,还请盛大人送棠儿来府中与姨母团聚。” 陆幼卿并不在意他是否愿意,这话不如说是通知更为合适。 见盛淮脸上带着些许不情愿,陆幼卿眉梢一挑,意有所指提醒道:“毕竟本官如今公务繁忙,若因此等事心情烦闷耽误了陛下吩咐的差事,惹得陛下不悦便不好了。你说呢,盛大人?” 这般赤裸裸的威胁,陆幼卿甚至还冲着他挑衅地勾了勾唇角。 盛淮恨得咬牙切齿,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她比他不知大了多少级。 第215章 盛棠 盛淮怒气冲冲地离开陆府,脸色比之北境的寒冬还要阴沉,凛冽的冷风也无法吹熄他身上的怒火。 陆幼卿倒是饶有兴致地欣赏他离开的背影,她还是第一次做以权压人的事,没想到这感觉还不错。 大抵就是如同秦珂所说的那句‘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派去跟踪盛淮的人回来禀告,他果然出府后便转道去了程府找程理,且在程府中待了近两个时辰,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盛淮最为疑惑的便是既然程理是陆幼卿之父,为何陆幼卿回京这么长时间程理都没有认亲,也没透出任何消息来。 要知道若是有这么一个女儿,程府就会跟着飞黄腾达了。 程理哪里是不想,是根本不敢。 程府如今举步维艰,他做任何事情都需要谨慎小心再谨慎,这也是为何他一直等派出查探陆幼卿消息的人回来以后才动身去陆府的原因。 可是哪里想到陆幼卿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留。 季淑然曾在床榻间小心地建议他可以将此事宣扬出去,让舆论与礼法逼着陆幼卿认父。 他又哪里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她那女儿改名换姓的户籍,当初是秦珂在永安镇办理的,可她参加科举用的户籍身份,是当时的长公主殿下,如今的陛下安排人处理的。 这就意味着,陛下对此事不光是默认的态度。 他摸不清陛下的心思,哪里敢这般宣扬。 程理同盛淮乃是曾经的连襟,之前逢年过节都会走动,也算熟悉。此时再会,一时间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陆幼卿估计他们暂时也商量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盛淮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在过年前几日将盛棠送来陆府。 至于私底下又提前同盛棠说了什么,警告了什么就不足为外人道已了。 盛棠早已忘记上次见到她这表姐时是何种情景,她那时还太小,那时表姐还叫做程攸之。 如今看着刚刚下朝回府,朝服还来不及换的陆幼卿,被她身上凛然的气势慑到,一时怯懦不知该怎么开口。 “表……表姐。” 声音细不可闻,又结结巴巴,头始终低垂着,视线始终落在小巧的脚尖上。 相对于羞怯胆小的盛棠,陆幼卿则淡然得多,垂眸轻轻扫了一眼她掩在衣袖下无措的手指。微微一笑,放柔嗓音道:“你且安心在府中住着,把这里当做这里的家便好。” “多……多谢表姐。” 见她面对自己时行为很是拘谨,明显放不开,陆幼卿只简单同她聊了几后便把空间留给许久不见的母女二人。 等陆幼卿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娘亲后,盛棠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缓下来,她那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神凝在陆思静身上。 还未出声,眼眶便湿润起来,泪水在眼中摇曳。 熊熊的炭火在青铜鎏金的熏炉中跳跃着,散发着温暖而明亮的光芒,两人相对而视,一时间耳边只剩炭火的燃烧声。 “母亲,我好想你。”随着盛棠声音一同落下的还有脸颊的湿润。 陆思静将眼前瘦弱的、娇俏的女儿一把揽进怀里。 两人在温暖而宽敞的寝殿内拥抱了许久,才渐渐平复情绪。 “你父亲送你来时,可曾说了什么?”陆思静拉着女儿的手侧坐在床榻上。 盛棠微微低下头去,轻声道:“也没什么,只是叮嘱我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过了年便回去。” “棠儿,你想回去吗?还是想同娘亲在一起?”陆思静一脸认真地盯着她。 犹豫了半晌,盛棠才抬起头试探性开口。 “我……想同娘亲在一起。” 陆思静温婉清秀的面容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揉了揉她的发丝,轻声细语道:“好,那便安心同娘亲住在这里。” …… 陆幼卿对她表妹这个腼腆内敛的性格有些无奈,她亦怜惜她多年在盛府后宅孤立无援生活,每次见她都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 足足好几日后,盛棠面对她时才不会一直低着头,敢于同她对视。 这日,盛棠照例来他们院中来接月牙去玩,陆幼卿望着她抱着月牙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叹什么气?”秦珂放下同月牙拜拜的手,回头就看到自家娘子略带愁绪的表情。 “棠儿总这般胆小可该如何是好?” 秦珂倒是心宽得很,宽慰道:“这些日子不是好很多了吗?总要慢慢来,儿时造成的创伤想要修复需要时间。” 秦珂没有说得太直白。 但是陆幼卿何尝又不明白,盛棠如今这般胆小怯懦,定是因为之前在盛府受了太多欺负,怕是连府中的下人都能随意欺辱她。 一想到这一点,陆幼卿对盛家之人的恨意便更重。 “而且你不是给她请了教书先生吗,她如今还小,不要心急。” 盛棠这几年在后宅中,盛淮根本不怎么在意她,一年也见不了她几次,王怡自然更不会给她费什么心思。 来到陆府后,陆幼卿曾考教过她的学问,结果自然是令陆幼卿大失所望。 不过好在她如今还算年幼,现在调教教导还来得及。陆幼卿便为她专门请了教书先生从头开始学。 陆思静原本还动过教她管家事宜的心思,想着将她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她。后来陆幼卿同她深切地聊了一番,她便歇了想法,任由陆幼卿安排。 故而盛棠如今在陆府的生活甚是忙碌,上午跟着先生读书,下午练字、弹琴、画画等都要学。 陆幼卿还时不时地给她布置作业,检查功课,神经每日都紧绷着,也就晚间还能有些休闲的时间。 她很喜欢软软嫩嫩的小月牙,空闲的时候就喜欢带着月牙同府中那几只狗狗玩耍,而且姐夫总会时不时地捣鼓出些好玩的玩意。 她的生活从未这般充实忙碌过,忙碌到她都忘记了她那个凉薄陌生的父亲,也忘记了盛府。 没有人提让她回盛家这件事,她也便装作忘记。 她虽然有时怕那个淡然又威严的表姐,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在她身上体会到了从未得到过的安全感。 就像一颗定海神针一般,有她在,她只需要听她的话便好,什么都不必担心,不必惧怕。 第216 苏学 看着纸上轻逸灵秀的字体,陆幼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自卑且内秀的盛棠,她尽量以鼓励为主。 盛棠最近在学八股文,每隔几日,陆幼卿便给她出题,让她写好后拿过来。 制艺题多出自四书五经中的原文,选取一句或一段为文题,因此想要作好制艺,对四书五经必定要十分熟悉,这也是为何参加科举的人都要从四书五经入手。 对于制艺的内容,格式都有严格的标准和要求,可以说制艺本身就是在一个框架内戴着镣铐跳舞,盛棠刚学,明显看出文章还很生疏。 不过比之一开始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盛棠像个乖学生一样,一脸忐忑地站在下首,等着陆幼卿的点评。 陆幼卿见她这般模样,笑盈盈地冲着她招了招手,先是夸赞了她的进步,然后再将文章中的问题细细点出来。 盛棠听得一脸认真,她若是一开始不明白为何表姐要给她请先生让她读书,那么从她开始学八股文后,她再猜不出来就不合适了。 她的目标近在咫尺,她亲眼见证了表姐通过科举改变了命运,走到了如今的地位,轻而易举地就摆平了她认为的那个‘伟岸’的不可逾越的父亲。 她不想再过仰人鼻息的生活,她要像表姐一样掌控自己的命运,保护自己的母亲。 意识到这一点的盛棠学习得更加刻苦,她不像表姐能够过目不忘,只能勤能补拙。 “好了,回去以后重新再写一篇。” “好的,表姐。”盛棠乖乖接过她递过来批过的作业,点了点头。 陆幼卿想了想,决定征求盛棠的意见,问道:“年节已过,参加考试的人开始陆续进京,京城的客栈已经人满为患。我有个好友将一处宅院专门改造成接待入京参考的女子,她那里藏书甚多,且有往年考生的试卷,你可想去看看?” 盛棠虽然无法参加此次科举,但是陆幼卿还是想让她能感受一下气氛,并听听她们都在讨论什么。 “真的有那么个地方吗?”盛棠眼睛一亮,她甚少出府,都不知道京城有这么个地方。 她都没有思考,立即回道,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分:“表姐,我想去。” “既然想去,去同姨母说一声,拿着我的名贴,让府中安排马车送你去,到了那里只需将名贴递上去即可。” …… 正如秦珂之前所预料的那般,长公主登基,且此次科举的主考官乃是女子,确实鼓励了许多女子来参加考试。 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们汇聚于此,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初次踏足京城这片土地,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陌生和好奇。 随着考生数量的不断增加,京城内的客栈住宿价格也水涨船高。有些时候,即使有钱也难以找到合适的住处。 这对于那些家庭条件一般的考生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苏眠没有大张旗鼓,只在顾氏商行的店中贴了告示,那些不远千里前来参加科举的女子看到那封告示后,又询问了一番客栈的价格,犹豫片刻后还是寻着位置找了过去。 她原本很是忐忑,有些怕是骗子,又怕遇到坏人,直到她看到了站在庭院中的明媚娇艳的女子。 有了一便有了二。 “你听说了吗,苏学的资金是由顾家商行赞助的。” “怪不得她们那般大方,不光免费提供住宿,还免费提供伙食,据说里面的饭菜同采月楼有的一比。” “我知道,苏学的伙食是工部的秦大人提供的,这么看来,这个苏学的背景不可小觑啊。” “为什么只招待女人啊,都是考生,怎么还区别对待?”说话的人家庭条件也一般,住宿便花费了他大部分资金,每日的饭菜只能省吃俭用,一听那些人不光有免费住所,又有免费饭菜,不由得嫉妒起来。 “这话说说也便得了,可别去闹事啊!前一阵有些人鸣不平去闹,正巧赶上凤羽卫的李统领在那里,当即被抓进去了,在牢里呆了一夜才放出来的。此后再也没人敢去那里闹事了。” 旁边一个路过的公子哥听到他们几个的谈话,伸出手指晃了晃,插话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苏学最厉害之处在于里面的藏书,藏书极为丰富,且里面的人可以免费阅读。” 说到这里又凑过去,压低嗓音神神秘秘道:“听说那里面还有往年科举考试的考卷呢。” 此话一出,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可是他们也只敢私下议论,谁也不敢去找苏学的晦气。毕竟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都不是傻子。 苏学能拿到礼部封存的考卷,就意味着她有深厚的背景,且还不是一般的背景。没看到李南乔李统领都给其撑腰吗。 京城世家中不乏也有参加此次考试的女子,她们知晓苏学中有藏书馆后,甚至也收拾行李住了进去。 苏学的名声就这样慢慢打了出去,在京中参加科举的学子中传扬开来,后来的人都不再去客栈问,直奔此处而来。 当初也确实有家境贫寒的学子寻过来,质问她们为何只免费接待女子,却不接待男子。 苏眠懒得搭理这等无理取闹的人,本想直接吩咐守卫将此人扔出去,谁成想当时李南乔正巧下值过来,瞧见这一幕,当即让人将闹事的人以违反治安管理的罪名关了起来。 苏眠看着板着一张脸甚是唬人的李南乔,笑得开怀。 自从到京城后,李南乔不必再负责苏眠的安全事宜,按理说她们之间并无什么交集,可是李南乔不当值的时候,隔三差五便找各种理由来看她。 苏眠何等聪慧,这还瞧不出李南乔的心思,那她便白当那么多年的宠妃了。 尤其是还有晋阳同顾澜溪的例子摆在那里。 苏眠猜出她心思的那一刻,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惊讶有之,无措有之,也许也有轻微的喜悦。 只不过那喜悦实在过于微弱,微弱到她下意识地忽略掉它。 第217章 我不值得 苏眠略带无奈地看了一眼李南乔,伸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道:“不是听闻已经将伯母接过来了吗,既然不当值,何不在家好生歇息,陪陪伯母。伯母对这里人生地不熟,需要慢慢适应这里。” 李南乔在京城稳定下来后,就给还在凉州留守的母亲送信,年前刚刚到达京城与李南乔团聚。 苏眠这话听着表面很是体贴,可李南乔如何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 可是她听懂了,又宁愿自己没听懂,抿了抿唇,默默垂眸不语。 苏眠见她这般执拗,幽幽叹了口气,有些实在不知该拿对方怎么办。 可是她也知道这样拖下去对双方都不好,她早就下定决心断绝情爱,既然不能给予对方什么,那么便不要耽误她。 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狠心道:“南乔,你如今前途正好,不该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既然伯母到了京城,何不让伯母给你寻个合适的亲事。” 李南乔听着这话觉得异常刺耳。 她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心思的呢?她从前在清河村的时候从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觉得村里那些男人还比不上她。 她见过的最有文化,最好的男子就是秦郎君,可是她也从未对他有过男女方面的心思。 直到遇到苏眠,她从未见过活得这般热烈鲜活的女子,她柔软的内心与张扬的美貌似乎是两个极端,吸引着她,引诱着她。 见到她以后,她的视线便无法从她身上扯开。 后来她被调离跟随陛下进京,她才惊觉对方占满了自己的整个心扉,一日看不见她,心里就抓心挠肝地痒。 她没有读过太多的书,她的想法也很纯粹,她喜欢她,就想守着她看着她,这对她而言就已经知足。 “……前一阵子有人来这里闹事,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李南乔憋了许久,才憋出这么一个理由。 这理由有多扯,她自己都知道。 见她逃避问题顾左而言他,也始终不肯抬头看她的模样,苏眠只觉得的心脏某一处抽痛了一下。 耸了耸精巧的鼻尖,压下心底的酸涩,沉声道:“呐,听到了没,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值得的。” “……值得的。” 李南乔猝然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表情极为认真,也极为坚定。 认真得苏眠眼眶都开始有些发涩,率先从对视中败下阵来,侧头看着院中干枯的挂着霜花的树枝。 善于玩弄感情的苏眠此时没有意识到拒绝对方,只需要简单的一句‘我不喜欢你’,又或者‘我不喜欢女人’便够了。 在内心深处的某个潜意识里,她下意识地屏蔽了一个选项。 盛棠就是这个时候到苏学的,来禀报的下人打断了她们之间这诡异的氛围。 苏眠看了一眼陆幼卿写的帖子,便起身站了起来,路过李南乔时顿了顿。 “你回去好生想想,无事便不要再来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很轻,可每一个字都像是铁锤一般砸在了她心口,又疼又麻。 李南乔愣愣地看着她的身影,直到凝成细小的黑点,再也瞧不见。她就像是雕塑般伫立在原地,许久……许久都不曾动作。 …… “苏先生安好。” 盛棠看到迎面走来的人,愣了片刻,直到人快走到眼前,才急忙行礼。 苏眠早已习惯这样的反应,许多慕名而来的人看到她都会觉得惊诧,若是平时,看到这般羞涩的小姑娘,她可能还会出声戏谑两句。 可是她此时脑海中还都是李南乔刚刚伤心难过的面容,哪里还有兴致。 只草草介绍了几句后,便让下人带着她去转转。 盛棠察言观色的本事在盛府便练得炉火纯青,此时也看出苏眠的情绪不是很好,还以为是自己叨扰了对方,颇为忐忑。 “我今日身体不适,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同管家提便是。”苏眠看出了她的不安,临走前还柔声安慰了两句。 盛棠忐忑的心情随着看到越来越多的学子而渐渐消逝,住在苏学中的考生为了方便,也大多穿着舒适宽松的长衫。 直到她最后走到了苏学中最为珍贵神秘的藏书馆,她刚刚在路上的时候便瞧见许多人都往藏书馆的方向走。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便是温热的气息,与外面冷肃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早先在盛府时,每年冬季分给她院中的炭火少之又少,且都是市面上品质很次的那种木炭,她只能俭省着用。 故而她房中甚是清冷,冷的时候手中都会长冻疮。 今年在陆府,她第一次知晓原来冬季也也可以这般温暖,比之盛府的主院中都暖和得多。 如今进入苏学的藏书馆,冬季能够这般烧炭取暖的,在她的认知中只有陆府可以比拟。 藏书馆是一个二层的阁楼,放眼望去,二楼皆是鳞次栉比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而一楼则是放了许多桌椅。 许多人都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或读书,或低声探讨。 这藏书馆是秦珂仿照现代图书馆的设计改造的,二楼是藏书,按照书籍内容分门别类;一楼则是专门看书的区域。 来此的考生既可以选择在自己的屋子中独自安静地学习,;若是想要将书籍借出去,只需在门口处简单地登记一下即可。 此外,还可以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在藏书馆的一楼共同阅读、探讨问题,这里的人们都非常有素质,即使是在讨论时,也会自觉地压低自己的音量,尽可能地避免干扰到其他人。 当盛棠踏入藏书馆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一股浓厚的学习氛围所包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专注于手中的书本,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他们或是静静地翻阅着书籍,或是低声与同伴交流心得,一切都是那井然有序。 只一眼,她便喜欢上了这里。 为了不打扰别人,她默默去二楼寻到了往年的科举试卷,寻了一个角落坐下来。 第218章 斥责 在距离科举还有十日的早朝上,晋阳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而下方的大臣们则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晋阳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怒斥道:“给孤严查,究竟都有谁涉案,题是如何泄露的,又都有谁经手,一个都不许放过。” 众臣纷纷跪地,齐声高呼:“陛下息怒!” 晋阳墨如深潭的双眸眼睛冷冷扫视一圈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前方的陆幼卿身上身上。 陆幼卿波澜不惊地上前一步,垂首道:“此事乃是微臣失职。” 晋阳冷笑一声打断她:“你确实失职,居然在科举前期让考题泄露出去,即便你未参与其中,亦有渎职之罪!” 陆幼卿将晋阳扔在她脚下的奏折捡起,低头思索片刻后,躬身道:“回陛下,微臣定会尽快将此事查清。微臣已经了解过,泄露的题只是第一套题,此时可以启动第二套题,保证不会耽误此次科举。” 众人一听,顿觉恍然,不由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前方的陆幼卿一眼。 许多人心中愈发觉得陆幼卿此人深不可测,谁都没有想到她居然还会准备两套方案。 再抬头看一眼陛下,见她面上毫无意外,便知晓此时陛下是知晓的。 晋阳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陆幼卿的话,但是脸色依旧阴沉,冷声道:“给你五日时间,将此事给孤查清。若是再出差漏,给孤小心你的乌纱帽!” “微臣领旨。”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见陛下同陆幼卿发火,且还是这般大的怒火。 站在后方的盛淮见陆幼卿今日被斥责,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毕竟他最近已经在她那里吃过好几次瘪,如今见她倒霉,自然幸灾乐祸。 恨不得她因为此事惹得陛下不悦后被贬职。 满朝文武有此想法的并不在少数,巴不得她被换下这主考官的位置。 盛淮多是因为私人恩怨,其他人则是因为陆幼卿太过铁面无私,往年科举里他们圈子里都有默认的规则,可是陆幼卿一来,一举便将桌子掀翻。 任谁也吃不到一点甜头。 幸灾乐祸的盛淮压了压嘴角,面色无常地下朝回府,马车刚刚靠近府邸大门,便见府中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都来不及等马车停下。 “老爷,老爷,出事了。” 盛淮掀开车帘,怒斥道:“有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老爷,府里出事了,”小厮喘着粗气道:“刚刚官府来了人将少爷抓走了。” “什么?”盛淮当即变了脸,眉毛一竖,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给我仔仔细细说清楚。” 说着脚步匆匆地踏进了府内。 刚刚进府,王怡也攥着手帕跑了出来,面色慌张,眼中含泪。 一番了解后,盛淮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起末。 谁能想到他上午上朝的时候还在为陆幼卿遭斥而暗暗欣喜,午后回府就发现自己的独子竟因为涉嫌科举作弊被抓了起来。 风水轮流转,这也转得太快了些。 了解了事情的盛淮瘫坐在椅上,一脸颓败地捂住额头。 也许正在哭泣的王怡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刚刚见识到陛下盛怒的盛淮却深刻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 一旦证据确凿,按照今日陛下的态度,他的独子很有可能牢底坐穿,更糟糕的结果便是连他也会被迁怒。 “老爷,你想想办法啊,牢房那环境,咱们川儿哪里受得了?” 见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还在担心这些东西,盛淮更是恼怒,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都是你惯的?他好生生为何会掺和进这种事里去?考题到底是哪里来的?给我说清楚!” 王怡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吓的一哆嗦。 见她只知道哭泣,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盛淮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小厮,他是一直跟在盛百川旁边的书童。 “你来说!” “回……回老爷,小人也不知道,只是有一日少爷从酒楼里出来,便兴高采烈地说这次考试有把握了,回府后取了一大把银钱。” “他取了这么多钱,你会不知道?”盛淮一脸严厉地看向王怡。 “我……我知道,他只说看上一台好砚,我想着都是为了读书,便……便支给他了。” 盛淮恼怒她的愚笨,他往常一直喜欢她的小意温柔,可是如今一旦碰上大事,便全然没了主意。 终究不是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女。 盛淮略带厌恶地扫了她一眼,便摆手让他们都出去,自己想一人静一静。 可他从午时坐到夜幕降临,派出府外打听消息的人什么也没打听到,只知晓盛百川被抓进了大牢,负责此事的人都三缄其口,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他连晚饭都没有胃口吃,便让下人准备马车去拜访同僚,可他接连去了好几家同僚的府上,不是家中无人,便是无暇接待他…… 这是同他划清界限,不想被他牵连。 连续吃了几个闭门羹后,盛淮也不免感慨世态炎凉,可是无论是为了什么,他都得将儿子救出来。 他知道,最好的,最能够救他盛家的人,只有一个。 于是次日盛淮一大早便守在了陆府的门口。 他也不知晓他在门口等候了多长时间,等他被迎进府中的时候,便见陆幼卿已然坐在主位上等着他。 不知为何,盛淮总觉得陆幼卿的表情似是早有预料,她似是早便设好了陷阱等着他踏进来。 这种直觉莫名其妙,且笃定。 他的心开始不断地往下沉,沉到深不见底的悬崖,连一早便准备好的话语都忘记该如何说出口。 陆幼卿淡漠且深邃的眸子望向他,紧抿的唇微微上扬,那弧度几不可察。 但盛淮却从中感受到了对他的嘲弄与蔑视。 “我知晓你为何而来,”陆幼卿嗓音低沉,“我也可以明确告知你,此事我的确可以办。” 盛淮心猛地一跳,还未等他开口,陆幼卿便打断了他。 “问题在于,我为何帮你?” 第219章 和离书 盛淮一噎。 这次陆幼卿更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会说些什么陆幼卿也心知肚明,无非是拿捏着同陆家的姻亲,说些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虚伪话。 将右手旁早便准备好的东西往前一推,扬了扬莹白的下颔,道:“把它签了,本官保证令郎今日便可踏出牢门。” 盛淮将其拿过来,看清最左侧三个字后瞳孔骤然紧缩。 没错,这是一封和离书。 在最末端‘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下方,陆思静的名字就那么清雅灵秀地写在那里。 不光如此,上面还表明将盛棠归陆思静抚养,与盛府再无瓜葛。 盛淮攥着和离书的指尖因为恼怒而微微颤抖着,一字一字挤出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对陆思静没什么感情,甚至也不在意她的生死,若不是怕落下个凉薄的名声,他早便一纸休书将其休掉了,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被人胁迫着休妻。 没错,就是胁迫。 “这么简单的事情,盛大人看不懂吗?笔墨已经为你备好,你只需要签下你的名字,与姨母从此一刀两断,便可解决盛府的困境。” 陆幼卿的态度算不上好,严格来说,这极其罕见。 至少对秦珂而言,他自从认识娘子后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毫不掩饰对一个人的厌恶。 盛淮可以肯定,此事对方定然早有准备,又或者说整件事便是她设下的圈套,专门为了他而设下的圈套。盛百川不过是对方作为谈判的砝码用来掣肘他的。 意识到这一点,盛淮的第一反应是绝不能让对方的计谋得逞,若是没了陆思静同盛棠,他手中便再也没有威胁她的资本了。 “我若是不签呢,我不相信除了你再无其他人肯帮我。再者,若是百川获罪,棠儿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听闻此言,陆幼卿忽而笑出声来,那声音清冽悠扬。 但听在盛淮耳中却觉刺耳地很,尤其是她还用那般讥诮的眼神望着他。 “盛大人大可试试!陛下命我五日内查清此案,令郎购买考题参与作弊的人证物证,本官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只要我将其呈给陛下,以陛下性格,定会严惩。盛大人不妨试试五日内可否找到救令郎的方法。” “哦,不对,此时只剩下四日了。”陆幼卿圆润晶莹的指尖敲击着楠木嵌螺的桌面,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敲击音,声音中也夹杂着冷意。 “至于棠儿,名声那东西不过是累人的东西,只要有我在,姨母同棠儿总归能过得很好。” 见他愣在原地,一张脸青白相交,甚是难看。 陆幼卿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下了最后通牒:“令郎同盛府的未来,还是姨母与棠儿的自由,两者择其一。盛大人,本官耐心有限,没有功夫同你耗。” 屈辱、愤怒、无奈等诸多情绪混杂在盛淮心头,在陆幼卿愈发冰冷的眼神中,他终于伸出手拿起了那支笔。 在‘陆思静’三个字的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后将笔扔在一旁,恨恨地抬起头来,道:“如此,陆大人可还满意?” 陆幼卿缓缓起身,拿起那封和离书,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待墨迹干差不多后才动作小心地折起,满意地勾起唇角道:“和离一事对外的说法,盛大人定要好生解释,莫要污了姨母的声名。” “自然,”盛淮咬牙切齿,“那犬子一事?” “放心,今晚盛家便可一家团聚。” 见盛淮气冲冲就要往外走,陆幼卿扬声提醒道:“既已和离,当初姨母带去盛家的嫁妆,还请盛大人如数归还,毕竟盛大人也不想对簿公堂,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吧。” 听懂了对方口中的威胁,盛淮顿了顿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盛淮刚刚出府门,陆思静便再也坐不住,急忙起身往会客室走去。 “幼卿?” 陆幼卿冲着她微微颔首,并将和离书交到她手上。 陆思静看着和离书,五味杂陈,心头万般思绪涌现。 就是因为这样一张薄薄的纸,困住了她半生。而她,自此也终于自由,姓氏前再也不必冠以别人的名字。 看着眼圈发红,浑身颤抖的陆思静,陆幼卿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姨母,好日子还在后头。等我帮您将嫁妆要回来,您日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靠你,若不是你……” “姨母,我们是一家人,这都是我该做的,陆家只剩下我们几个,我们更该彼此扶持才是。” 两人正说着话,门框处突然冒出三个圆滚滚毛绒绒的头来。 三个脑袋动作一致地探出半个头,双手扒着门框往里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们两个人。 陆幼卿:“……” 陆思静:“……” 见已经被发现,秦珂将骑在自己脖子上的月牙抱在怀里,讪笑着走了进来。 陆思静看着跟在秦珂后面缩着脖子的盛棠,板起脸来:“躲在门口干什么?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秦珂见盛棠吓得连头都不敢抬,急忙将怀里的月牙塞到姨母怀里,笑盈盈地解释道:“这不是听说那姓盛的走了嘛,就好奇过来看看。” 看着月牙笑嘻嘻的小脸,陆思静剩下的话都只好吞了回去。 她哪里猜不出,是棠儿又担心又好奇,秦珂见她心不在焉便带着她过来探听消息。 陆幼卿微微皱起眉头,略带娇嗔地横了秦珂一眼,眼眸如同秋水般明亮,波光流转之间,皆是风情。 秦珂对于娘子这副表情早已熟悉,知晓她也不是真的嗔怪他,便微微一笑,打着笑脸将此事翻篇。 “好了,日后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陆幼卿看着盛棠弯起的眉眼,话音一转,故作严厉道:“但是每日交给你的功课必须认真完成。” “哎呀,好了好了,”秦珂见三个人心情都大好,急忙提议道:“了了一桩心事,今夜定要好好庆祝,我去吩咐厨房准备些好菜。” “饭饭——” 月牙跟着手舞足蹈。 窗外的乌云渐渐地散去,那片原本阴沉灰暗的天空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暖冬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向大地。 温暖而明媚。 第220章 party 此次科举舞弊案,因为发现及时,且未来得及大范围扩散,并未耽误此次科举。 但晋武帝大怒,下令彻查。 最终查出涉案人等多达九十一人,朝廷六部皆有官员涉及,其中主谋七人全部判处斩首,其余人该罢官罢官,该坐牢坐牢。 至于那些涉案的考生,则剥夺其考试资格,终生不得入仕。 一场科举舞弊案,就这样迅速落下帷幕,科举考试按时举行。 一场科举舞弊案将朝堂中许多尸位素餐,且曾效忠前太子与七皇子的人都连根拔起。 那些官场的‘老油条’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虽无确切的证据,但是此后行事愈发隐秘,还专门针对陆幼卿进行了长达几个时辰的密谈。 其中便有一个陆幼卿熟悉的面孔,正是近日因为归还嫁妆,变卖家产元气大伤的盛淮。 陆幼卿同秦珂并不知晓他们的心思,他们正在府中休息,因为科举落幕,工作暂时清闲下来,陆幼卿有了几日的假期。 秦珂见娘子清闲,便突发奇想在家中搞个小型party。 说办就办,食物方面不用担心,秦珂估计除了皇宫,没人哪里能比他的食材更全面了。 再然后便是饮品,这个时代人们唯一的饮品就是酒了,秦珂去年还酿制了些果酒,正好这次拿出来。 为了照顾不能喝酒的小姑娘,秦珂还准备了些果汁。 食物饮品搞定以后,便是娱乐问题了,总不能让一群人来这里只能干瞪眼聊天吧。搞party总得有音乐,按照现有条件只能请个乐班过来…… 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秦珂来负责,陆幼卿听说了他的想法后,便主动接下了拟请帖的事情。 既然是小型内部聚会,那么邀请的人便不多,且都是些知根知底熟悉的人。 南乔当然要邀请,她可以说是他们认识最久最熟悉的人了。 苏眠前一阵子也忙着苏学的时候,如今里面的考生都已经考完试逐渐离去,她也正好清闲下来,于是陆幼卿也将请帖送到了她府上。 …… 李南乔那日正好休班,故而她是来的最早的一个,秦珂也不同她客气,直接让她帮忙布置。 陆幼卿安排好下人安置乐班,正巧见李南乔正独自一人站在荷花池前发呆,脚尖一转便朝着她走了过去。 思考地过于入神,负责安保工作的李南乔居然都未察觉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南乔。” 直到陆幼卿出声唤她,她才恍惚回过神来。 “陆娘子。”即便到了如今,无人时李南乔还是习惯同以往那般称呼她。 陆幼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同她并肩站在池边,开口道:“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连陛下都看出你有些心事重重的。” “我……”李南乔张了张口,最后又颓然合上。 陆幼卿莞尔一笑,轻声道:“是因为苏姑娘?” 李南乔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双唇微启,面上皆是讶色。怔愣片刻后,才苦笑着开口道:“什么都瞒不过陆娘子。” 陆幼卿的视线落在清澈的池水中,几尾金鲫鱼甩了甩尾巴,又游回了池底。 “其实我能猜出来,也是因着棠儿从苏学回来后,言说苏先生近日情绪总是不好。” “她……” 陆幼卿抬手拍了拍李南乔的肩膀,安慰道:“她既心有郁结,那就说明在意。若是不在意,只会毫无反应。” “今日聚餐,苏姑娘亦会过来,不妨借此机会将事情说清楚。” 陆幼卿写请帖的时候便存了这样的心思,她不知晓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是总这般僵持下去总是不好的。 “多谢陆娘子。” 两人又聊了些家常后,便结伴回去,她们回去时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到达。 苏眠踏入殿内的时候瞧见李南乔,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瞬。 陆幼卿眼神敏锐地望了她一眼。 顾澜溪来的时候还带了个熟人,正是从凉州刚刚过来的裴秀。 秦珂一见她,甚是惊喜,便同她聊了聊凉州那些工厂的现状。 等宾客都到齐以后,秦珂拍了拍手,早便候着的乐班同舞女便鱼贯而入,一时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姬们穿着华丽的舞衣,身姿轻盈,翩翩起舞,舞姿优美动人,犹如仙子下凡一般。 秦珂采取的自助餐的形式,来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身边都带着一两个贴身侍女伺候,自家主子的口味与忌讳她们最清楚。 除了自古便有的投壶等娱乐活动,秦珂还特意安排了现代的‘狼人杀’,毕竟现在冬季刚刚过去,外面空气还有些许清冷,不太适宜户外活动。 室内活动,秦珂也就只想的起狼人杀了。 乍一听闻这个名字,众人纷纷来了兴趣。 “所以这是怎么个玩法?”苏眠支着下巴,冲着秦珂眨了眨眼。 秦珂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道:“不如这样吧,我带着众人玩一把,大家便知晓怎么玩了。” “既是游戏,那总有输赢,既有输赢,那便应该有彩头和惩罚吧。”苏眠笑盈盈开口。 “既然这里有酒,不妨输了的便喝酒吧。”顾澜溪眼神扫过不远处的那一桌酒壶。 “也好。”陆幼卿表示赞同。 见没有人反对,秦珂眼神示意梨花将酒端上来。 “我先介绍一下昂,游戏主要分为好人阵营、狼人阵营和第三方阵营。好人阵营由平民和神职角色组成,狼人阵营则是由普通狼人组成,第三方阵营通常由丘比特和人狼恋情侣组成。 好人阵营获胜条件是放逐所有狼人,狼人获胜条件是杀光平民或者杀光神职,第三方阵营获胜条件是将场上非第三方阵营玩家全部杀光 。 游戏中有多种角色,包括狼人、村民、预言家、女巫、猎人、丘比特等。 第一局由我来主持,诸位跟着我的命令动作即可。” 秦珂觉得在座的人基本都是聪明人,说不定一会谁玩谁呢。 (好吧,按照大家的要求,尽量增加主角相处。) 第221章 狼人杀 秦珂带她们简单试了一把,了解了基本规则后,就正式开始游戏。 秦珂站起身来,将早便准备好的卡牌倒扣着放在木盘中,让她们先抽身份牌。 大多人拿到卡牌后,都只淡淡瞄了一眼后,表情上丝毫没有变化。 也就盛棠年幼,还没学会喜形不言语于色,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滴溜溜地环视着众人。 “天黑,请闭眼。”秦珂顿了几息后,继续道:“狼人请睁眼!” 秦珂看着睁开眼睛的顾澜溪、苏眠与裴秀三人,这三个人凑到一起,简直‘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这么三个绝顶聪明的人,好人阵营危矣。 “狼人请杀人!” 三人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顾澜溪冲着秦珂挑了挑眉,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了陆幼卿。 “狼人请闭眼。”秦珂无视她的挑衅,继续走流程,“女巫请睁眼!” 盛棠忐忑地睁开了眼睛,圆溜溜的眸子先是看了一圈所有人,才落在秦珂身上。 “有人死了,你要医吗?”秦珂指着娘子扬了扬下巴。 盛棠果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女巫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 陆思静缓缓睁开眼,冲着秦珂莞尔一笑,秦珂问道:“你要验谁?” 陆思静蹙了蹙眉头,最后将视线落在顾澜溪身上。 果然都是先将目光放在聪明人的身上,顾澜溪她们最想先解决的也是聪明人。 秦珂将‘狼人’的牌子竖了起来,陆思静心中有了思绪,微微颔首。 “预言家请闭眼,天亮了,昨晚平安夜。” 随着秦珂的话音落下,众人都睁开眼睛面面相觑。 听闻昨夜是平安夜,顾澜溪同苏眠等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秦珂:“公聊吧” 李南乔:“我是好人!” 韩七:“我是民!” 裴秀:“好人!” 陆思静:“民及民以上!” 苏眠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望向陆幼卿,红唇轻启:“我是预言家,昨夜验杀了陆幼卿。” 陆幼卿缓缓扭头,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眯了眯眼。 盛棠一听此话,急忙举起手来扬声道:“表姐才不是,我是女巫,昨夜救了表姐,这就说明表姐才不是狼人!” 陆思静略显无奈地白了一眼自己傻女儿。 “那不一定哦,万一是你们两个狼人抱杀呢?”顾澜溪笑盈盈地开口。 陆幼卿淡漠着一张脸,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想棠儿同苏姑娘定有一个是狼人,那我投苏姑娘!” 秦珂见诸人都发表观点后,适时开口道:“那便投票吧。” 韩七、陆思静、裴秀、盛棠都同陆幼卿投了苏眠。盛棠年幼,心思总是摆在脸上,同七窍玲珑的苏眠相比,谁更可信,自然一目了然。 顾澜溪与苏眠自然投给了盛棠。 只有李南乔默默投给了韩七。 五比三,苏眠淘汰。 被李南乔无辜牵连的韩七无语地瞪了一眼她,在座诸人谁都看得出来李南乔这是不想将票投给苏眠,随意选了一个。 秦珂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好了,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这次顾澜溪同裴秀共同将视线投向了盛棠。 “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她死了,你要救吗?你要毒吗?” “预言家请睁眼!这次你要查谁!” 陆思静沉吟片刻,指向了陆幼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心思流转,缓缓闭上眼睛。 “好了,天亮了,昨夜她死了,诸位请发言吧!” 被狼人杀死的盛棠委屈地瘪了瘪嘴,她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她刚刚实在过于莽撞,才导致了目前这种局面。 陆思静丝毫不觉意外,她那个傻女儿一爆出身份,肯定就成了首要目标啊。 裴秀开口道:“其实我才是预言家,昨夜查了家主,她是好人,上上次查了苏姑娘。” “为何你上次不说?”陆幼卿质疑道。 “上次苏姑娘冒充身份,我再表明身份就不可信了。” 韩七讷讷开口问道:“那我们这把投谁?” 陆思静抿了抿唇,道:“我是预言家,之前查杀顾澜溪。” 这下韩七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李南乔也左右为难地看了看两人。 “不如这把就投我吧,若我是狼人,投了也正好,若我只是个平民,也没什么影响。”陆幼卿见陷入了僵局,笑着提议道。 “啊!?” “就按照我说的做吧。” 最后在她不容置疑的眼神中,几人只好照做。 就在此时,陆幼卿忽然亮明‘猎人’的身份牌,用刀带走了顾澜溪,她那双灿若芳华的眸子弯了弯,笑道:“上次投票时,顾家主同苏姑娘共同投了棠儿,我实在没办法不怀疑你的身份。” 陆思静娴静而端庄地坐在那里,含着明亮、温柔的笑容看向众人道:“若是下把我被杀了, 那么我与裴秀姑娘谁是冒充的,便一目了然了。” 李南乔等人恍然大悟。 秦珂略带意外的看了一眼姨母,真是没想到啊,姨母平时看着温柔无害,心中却极有城府,这一句话,直接便将裴秀给坑了。 裴秀再次睁开眼时,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陆思静,她刚刚几句话弄得她此时左右为难。若是杀了陆思静,那么她便证实了对方的话,天亮后定会被投出去。 若是不杀陆思静,杀其他人,或许还有模糊身份的可能,思索良久后,裴秀指向了韩七。 “预言家请睁眼,这次你要验谁?” 虽然陆思静对几人的身份早有猜测,还是指向了李南乔,答案自然在意料之中。 “好了,天亮了,昨夜他死了。” 被杀的韩七挠了挠头。 陆思静端起茶杯,指尖还抚了抚杯沿,率先开口道:“我昨夜查了李统领,她是好人。只还剩下咱们三个人,还有一个狼人,李统领,胜负的关键就在我们手中了。” 她先发制人拉拢了李南乔,让裴秀置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两人都直直盯着李南乔,等她做决定。 被陆思静言说查验了身份的李南乔下意识地更加愿意相信她,故而犹豫半晌后,将那至关重要的一票投给了裴秀。 第222章 情难自制(南眠) “好了,狼人倒牌,好人胜利。”秦珂宣布了此番游戏的结果,然后冲着顾澜溪等人扬了扬棱角分明的下巴:“输家,认罚吧。” 酒杯就是那种常见的小酒杯,输家认罚三杯。 苏眠率先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几人又玩了几局,苏眠不晓得是不是运气不好,每次在的阵营都会输,整夜下来,她被罚的次数最多。 一直到月上眉梢,众人才渐渐散去,作为主人家,秦珂同陆幼卿在门口一一送行。 见苏眠脸色酡红,眼神醺醉的笑容在唇边挂着,眼神却是朦胧懒洋洋的,比之平时更显得妩媚柔情。 明显是有些醉了的模样,陆幼卿将其送到门口的时候,微微笑着叮嘱道:“苏姑娘醉了,走夜路不安全,南乔,送送苏姑娘吧。” “好。”李南乔用力点头。 苏眠却摆了摆手,拒道:“不必了,马车就在前面等着。” 说罢,便率先往门口的马车走去。 李南乔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抿了抿唇,沉默着跟了上去。 等将人都送走后,秦珂两人踏入寝殿,只剩下他们二人后,忽然坏笑着扒拉着陆幼卿的肩膀,眨了眨眼道:“娘子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嗯?” 语调微扬,尾音还拉得尤其长。 陆幼卿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勾唇反问道:“怎么?看出来了。” “这再看不出来就合适了吧。刚刚玩游戏的时候,娘子有时放水,有时又拼尽全力,明显就是想灌苏眠的酒。刚刚还特意让南乔去送她。” 刚刚玩游戏的时候,秦珂基本都是做法官,统观全局,自然看得分明。 陆幼卿并没有否认,轻声道:“不论如何,两人总这般僵持也不好,能够推一把便推一把,希望她们能够尽早说清吧。” 想到刚刚苏眠抗拒的反应,陆幼卿幽幽叹了口气,实在有些担心南乔。 秦珂回想起刚刚聚会的时候,苏眠对谁都那般嬉笑怒骂的模样,唯有对李南乔时,却次次故意躲开她的眼神。 不过,秦珂晃了晃头,故意将唇凑近陆幼卿的耳边,轻轻碰了碰,佯装不悦道:“我知晓娘子是为南乔好,不过如今只我们二人,娘子心里还惦念着其他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陆幼卿身子一颤,她刚刚也饮了不少酒,虽不至于醉酒,但是身上也带了些酒意。 酒精使得她的行动有些迟缓,等秦珂的吻从耳垂滑到唇角的时候,她也只来得及勾住了他的脖颈。 寝殿内的气氛瞬间炙热起来,弥漫着旖旎的风情,暧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那边两厢欢好,情意正浓。这边李南乔却是夜风拂面,凉意入体。 苏眠踏上马车后便立即吩咐他们出发,一点要等李南乔的意思都没有,明显是不想让对方送她。 李南乔望着缓缓马车远去的背影,只能默默跟在后面,还好马车的速度并不快,她步行也能追上。 苏眠掀开车帘的缝隙,看着后方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一直紧紧跟在马车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气咻咻地扔下车帘,嘟囔道:“真是个固执鬼!” 无奈又无措地撑着额头,满心的纠结掺杂着醉意,让她的头昏昏沉沉的。 忽而微凉的夜幕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深棕色的马车沿角落着雨珠,像一方晶莹的珠帘。 雨声哗啦,落在马车顶上显得得格外清晰。 苏眠心头一跳,再次掀开车帘,晚风拂过,湿润的雾气裹挟着水珠吹在脸上,凉意唤回了几分清醒。 纠结许久,攥着车帘的手指都紧了紧,指骨都泛着白。 然而老天也不给她多余的时间,外面的雨势渐大,浅色的水泥地被染深,黑夜和雨水将寒冷加剧,绵绵密密地,冷到像是夹杂着冰渣。 再也忍不住,扬声对着驾车的侍女问道:“那个人还在不在后面?” 侍女探头往后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回答道:“在的。” 苏眠又气又怒,再也忍不住,语气中还夹杂着几分焦急:“停车!让她赶紧上来!” 晃晃悠悠的马车停了下来,浑身沾染着湿气的女子听到侍女的传话后,默默上了车。 苏眠看着她的发髻上沾染着细润的雨丝,李南乔因着职业的缘故,平素并不梳女子的发型,更偏好简单方便的束发。 就连身上青色的衣衫因为淋湿,颜色也变深许多。 略带着气愤将手中的帕子扔到她脸上,语气也不是很好:“你是不是傻,有雨不知道躲是不是?都说不用你送了,你还跟着做什么?你若是染了风寒,最后还得怪到我头上!” “不会!” 默默捡起帕子擦拭着脸上的雨水,李南乔能够闻到手帕上沾染着的主人身上的清淡雅致的香味。 听到苏眠一连串的质问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盯着她。 “什么?”只顾着发泄心中情绪的苏眠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她都忘记了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不会怪在你身上!”李南乔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迟钝了几秒反应过来的苏眠,默然无语。 马车上并不是谈话的场所,好在很快便到了苏眠的府宅,她也不好直接就将李南乔轰走,也有心跟她说清楚。 于是下了马车便将人拉进了屋里,屋内只有几盏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着,勉强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我不是说过,无事便不要来我这里了吗?为何还这么固执?”苏眠努力想让声音冷硬些,可是喝多了的她,语调却是抑制不住的软媚。 “你说的,我想过了,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想见你。我也没有想要你回应我什么,能看到你,我便很知足了。” 李南乔的语气恳切又认真,顿了几息后又继续道:“而且我同娘亲提过了,我若是不想成亲的话,她也不会有意见的,娘亲说只要我开心便好。” 第223章 ‘争吵\’ 李南乔并未说谎。 在那日差不多是被苏眠‘轰’回去以后,苏眠说的话便日日在她的脑海中回荡,闭上眼也全都是她的身影。 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娘亲正垂头为她缝补衣物。 听清她的话后,捏着针的手顿在了原处,仿佛整个人都被定格了一般。 过了许久,娘亲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她那满是风霜和皱纹的脸上,充满着沉重与沧桑,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怜悯与疼爱。 “大丫啊,娘亲老了,你能走到如今这一步,靠的都是你自己。娘也帮不了你,能做的只有不给你拖后腿。若是你不想成亲,娘也逼不了你,只是怕等娘百年之后,只剩下你自己一个人可怎么办?” 她是从偏僻遥远的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妇人,没什么见识。如今都是享了女儿的福,女儿所做之事早已超过了她的认知。 近日来女儿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俱都看在眼里,可她却什么都不懂。 当李南乔说出那句试探的话来后,她只觉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也许不成亲生子并不符合世俗的认知,尤其是对她这种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人而言超出了她的认知。 可她已然受够了婚姻内的束缚与苦楚,也实在不知该用什么理由来劝女儿。 李南乔将佝偻的年迈的娘亲抱在怀里,两人抱头聊了许久的心里话。 李南乔不敢对娘亲说她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毕竟能让娘说出这番话来这已是极限。那一刻,李南乔终是下定了决心。 她会继续喜欢她,不计后果,亦不求回报。 她会守着她,若对方觉得厌烦,那她就站地远一点。 也许对方永远不会施舍给她一点爱意,但是喜欢她,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于是等陆幼卿给她送请帖时,她第一反应便是想来见她。 而苏眠听完李南乔的一番话后,抬起头死死‘瞪着’她,在昏黄的烛火下,李南乔极佳的眼力能够看清她发红的眼角。 “你怎么……怎么能那么讨厌!” 苏眠的腔调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配上那愈发红艳的眼眶,让李南乔忍不住心头发紧,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指蜷了又蜷,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将她抱到怀里的冲动。 “对……对不起。” 李南乔急忙开口道歉,她都不知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晓得似是自己将她惹哭了。 苏眠一颗心好似被泡在了酸水里,那股酸涩的感觉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见她那般手足无措的模样,苏眠鼻尖更是酸涩,别过头去,不想看她那般认真深邃的眼神。 明明早就决定好的,再也不触碰情爱。她数年来多番变故,历经沧桑,总觉得那颗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再也没有勇气没有信心去奢望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命运怎么那么爱捉弄人。 偏偏安排了这么一个冤家到她身边来。她骂她,她还反过来跟她道歉;她轰她走,她还眼巴巴地偏要凑过来…… 骂不走,也打不走,无论她怎么对她,她都永远是那副坦然受着的心甘情愿的模样。 最最可恶的是,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再将她赶走了。 “你……你这个混蛋!”苏眠咬牙切齿地揪住李南乔的衣领,‘恶狠狠’地骂道。 若不是那氤氲着湿气的双眸,或许更像是责骂一些。 李南乔身量高挑,整整比苏眠高了半个多头,她如今揪着她的衣领,李南乔怕她姿势不舒服,便弯着腰凑过去任由她动作。 “是我混蛋!”李南乔一副俯首帖耳任由对方打骂的顺从模样。 “你好讨厌!” “是我讨厌!” …… 苏眠来来回回就是这两句话,后来似是骂累了,本就因为醉酒而软绵的身体也随之软了一下,整个人正好跌在李南乔怀里。 李南乔手足无措地急忙伸手兜住她,手臂也只虚虚环着她的腰肢,不敢触碰。 相对李南乔的守礼,苏眠倒是放松身体,一脸坦然地依靠在她身上,额头正巧抵在她宽实的肩膀处,阖上眸子,低声呢喃着:“你应该猜到我之前的身份了?” “知道。” “那你倒是敢的。” “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苏眠听懂了她的意思,猜到她身份的时候李南乔已经无法抽身了。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她说这话的时候,攥着她领口的手指紧了紧。 李南乔抿了抿唇,声音发沉:“听了,但是忍不住。” “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尤其的小,即便小,可是她们的距离离得这般近,也足够李南乔听清。 似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妥协,李南乔这才敢将手落在苏眠柔弱无骨的腰肢上,将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在烛火的映照下,落在地面上的身影缩成了一团,远远望去,两人的身影似是合成了一体。 此时外面夜色深浓弥漫,窗外的雨势渐大,隔了门都能听见哗啦哗啦的雨声。 伴随着雨声,苏眠只觉困意袭上心头,白皙的脸颊带着红晕,原本整整齐齐的发丝也因为刚刚的动作零零散散的飘落。 李南乔的怀抱过于温暖,又过于安全,她仿佛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与伪装。 “说好了,我还没答应你呢?”困意加上醉意,让苏眠的语气格外妩媚柔情,吐纳之间还带着清淡的酒气。 李南乔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却只能看到她卷起的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我会……努力对你好的。” 苏眠正好靠在她左胸的位置,自然能够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 几年的宠妃生活让她变得愈发娇惯,也不会委屈自己,抬手打了个哈切,毫不客气地指使道:“我困了,抱我去睡觉。” 李南乔急忙拦腰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可在当她动作轻柔地两人放在床上的时候,苏眠攥着她衣服的手指却并未松开。 李南乔维持着半跪在床榻上的动作凝滞了半晌,才小心试探着跟着躺在她旁边。 第224章 遇故人 她刚一躺下。 苏眠便动作熟练地依进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整个过程都未曾睁开眼。 “你……” “不许说话!” 李南乔刚刚想要开口,便被苏眠直接打断了。 对方打断了她,似是困乏的紧,没过多久呼吸便渐渐平稳规矩下来,李南乔只好乖乖闭嘴。 软玉生香在怀,李南乔的注意力都在怀中这个娇艳欲滴、散发着迷人香气的女子身上。 目光贪婪地扫视着她的面庞,细腻如瓷的肌肤,饱满红润的唇瓣,一点一点扫视过去。 直到忍不住抬起手指,虚虚落在她挺翘的鼻梁上,小心翼翼地描绘着轮廓。 直到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李南乔也觉得困乏起来,忍不住沉入了梦乡。 …… 此次科举前三甲共106人,其中入榜的女子共有11人,虽然比例依旧悬殊,但是相较于之前从未有女子考中进士,已是不小的进步。 这当然与此次科举只凭真材实料,不允许任何人走后门有关系。 最值得注意的是此次有一女子考入了一甲探花,由晋武帝亲自点选。 此人乃是中书舍人夏季的嫡女夏佩竹。 此消息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在游街时无数人想来瞻仰大燕朝第一个女子探花的风采。 状元同榜眼的风头尽皆被其抢去,恨得牙根痒痒,但是面上依旧要扯起嘴角装作高兴的样子。 更让他们嫉恨的是,陛下为他们安排官职时,明显更器重那个探花夏佩竹,给她安排的官职虽然是翰林院修撰,只是七品官。 可是翰林院编撰主要都是负责修史的,即所谓的史官,发展前景令人发指。 他们游街的时候,秦珂和陆幼卿也同去看热闹,秦珂提前在酒楼选了个靠窗的好位置,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打马游街的夏佩竹。 “居然还有人扔荷包给夏姑娘呢?”秦珂一脸惊奇地看着夏佩竹接下从二楼扔下来的淡粉色的荷包。 陆幼卿侧眼瞧着楼下热闹的场景,淡淡道:“凑热闹的居多,她此次被陛下亲点为探花,那些闺阁女子对她颇为钦佩。” 秦珂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夏佩竹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默默想象,若是娘子当初参加考试,凭借真才实学也定能进入殿试。 娘子若是骑马游街,定会吸引许多人的注意,才智过人又姿容绝世,岂不是会有很多人来跟他抢娘子? 想到这一点的秦珂急忙晃了晃头,暗暗庆幸还好目前娘子只有他一人能看到。 秦珂没想到他此时庆幸得有点早,当游街结束,秦珂牵着陆幼卿正准备回府的时候,却被一个着素白色锦衣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秦珂皱了皱眉,不悦地盯着眼前的男子,男子看着同他差不多年纪,唇角因为震惊而微微抖动着,瞳孔也猛然扩张,此时正死死盯着陆幼卿。 “程……程攸之,你是程攸之是不是?” 陆幼卿琥珀色的眼珠内漾起细碎的波光,两弯细眉的间距在收窄。 秦珂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也定是娘子之前在京城的故人,而且看样子,关系匪浅。 想到这一点,秦珂心里冒起了酸泡泡,眸光微动,心中缱转百回,隐有一种无隐有一种无名的妒火在燃起。 感受到握住她手指的手微微用力,陆幼卿的眸光又恢复了平素的淡漠,冲着秦珂微微一笑,轻声道:“相公,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永昌侯府的二公子——齐轩。” 哦,原来是娘子之前那个名义上的前未婚夫啊! “哦,原来是齐公子啊,幸会幸会。”秦珂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的。 陆幼卿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莫要作怪。 可惜齐轩根本没有注意到秦珂的阴阳怪气,全部的心神都凝在陆幼卿的脸上。 见她没有否认自己的猜测,情绪立即激动起来,甚至又逼近了陆幼卿两步,急切道:“你是她是不是,那为何当年会突然传出你去世的消息?若是……若是你还活着,那我当初定不会……定不会……” 见他还想伸手抓娘子的手臂,秦珂急忙上前挡在娘子前面,下颌线条紧缩,漆黑的疃仁中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不悦道:“你干吗?还想动手不是?” “不,我不是。”齐轩怕陆幼卿误会,急忙摇头解释:“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当初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几人都是聪明人,哪里猜不透齐轩刚刚未说完的话。 “你想说,当初若是知晓娘子没有身染重疾去世,定不会同意程家换亲的说法,娶了程二小姐是不是?” 齐轩愣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 秦珂轻嗤一声,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 早知道!早知道!即便是早知道又能如何?不过是轻飘飘说那么两句后悔的话,嘴上说得勤快,当初也从未见他做过什么。 程家当初一说换亲,不也什么都没说便同意了。 陆幼卿见秦珂同他对峙,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上前两步抬眸望向齐轩。 “齐公子,既已是前尘往事,何该放下。程攸之早在几年前便去世了,齐公子既已成亲,这般当街拦人着实不妥?” 齐轩愣愣地看着陆幼卿,在她的眸中他看不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甚至看她的眼神淡漠而无情,仿佛就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就是,我听闻齐二公子年前刚刚得子,还来不及恭喜你呢。”秦珂在旁边火上浇油。 “好了,相公,我们该回去了,月牙还在家等我们呢。” “好。” 秦珂故意在齐轩面前揽住陆幼卿的腰肢,挑衅地冲着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齐公子,再见!” 陆幼卿则一脸宠溺着任由秦珂闹。 侧身走过几步后,秦珂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愣在原地失魂落魄的齐轩,扬声提醒道:“齐二公子,若是真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不妨回去问问你夫人,她最清楚了。” 第225 星光 在回府邸的路上,秦珂不着痕迹地开始打量陆幼卿的表情。 他动作再小心,也引起了陆幼卿的注意,直到两人快走到府门的时候,淡淡开口道:“你想看出什么?” “额?” 陆幼卿顿下脚步,看着他幽幽叹了口气,解释道:“他对我而言,如今最多算个认识的人,若不是今日碰巧遇见他,我都差不多将此人忘了。” 在她坦然的目光中,秦珂心底的那点担忧悄然散去。 “真晦气,好好的出游让他给毁了。” 看他又有心情吐槽,陆幼卿却是微微一笑:“相公是如何知晓他新得了儿子呢?” 他第一眼见齐轩的时候分明还不认识他,却能随口说出他的家中情况。 被抓包的秦珂肩膀一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讷讷开口道:“还……还不是你之前说你有个什么娃娃亲,我肯定好奇对方是什么人啊,这才让雷中打听的嘛!” 说到最后似是说服了自己,越说越有底气,音量也大了起来。 与自己猜想地差不多,陆幼卿看他最后还颇有些‘理直气壮’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他与我并无恩怨,只要不犯到眼前来,我也并不想搭理他。说到底,与我有仇的只是程若瑶罢了。” 不过说完以后看着秦珂不忿的小表情,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小心思,无奈一笑,还是开口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不过行事还是要小心一些。” 听到自家娘子的纵容与关心,秦珂这才满意地眉开眼笑起来。 科举结束选拔人才,陛下有了同世家分庭抗礼的人手,朝堂之上的女子也多了起来,便立即着手准备推行新政。 陆幼卿忙得不可开交,就连今日同秦珂出门,也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 那些私人恩怨,陆幼卿根本都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处理。 又或者换句话说,她眼中的世界是整个天下,想要河清海晏,想要提高女子的地位,而不是再拘泥于后宅的那点恩恩怨怨。 处理当初害她的继母与继妹,让盛家与程家自食后果,只是她公务上的顺手而为,而不会专门为了对付他们费尽心思。 这从某种程度上也是苦了季淑然与程若瑶,她们一直担心陆幼卿来报复她们,可是等了许久都未曾见她的下一步动作,终日惶惶不安。 陆幼卿心胸开阔,秦珂对此却小肚鸡肠得紧。 不管如何,给他们添点乱也是好的。 于是回去以后便暗戳戳指使雷中派人去打听永昌侯府的消息,他很好奇那齐轩回去后到底会如何质问程若瑶。 消息次日便传了回来,那齐轩反应过来后便气冲冲地回了府,回府直奔那程若瑶的院子,将下人全都遣了出去,关上房门不知道说了什么。 下人只能听到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来的争吵声与瓷器摔到地上的声音。 等齐轩推门而出的时候,面上满是怒气,脖颈处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抓痕,而那程若瑶则眼中含泪,一脸怨恨地站在门口。 那齐轩走得果决,丝毫都没有留恋。 永昌侯府的夫人听闻了他们院中的事情后,将齐轩叫到跟前询问了一番,又见儿子身上被那儿媳妇抓的都破了皮,心中对程若瑶更是不满。 永昌侯府夫人本就在京城中很是出名,以其精明强干和慧眼识人而着称。 她哪里看不出那程若瑶是什么心性,可是婚事已成,她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去年她给轩儿添了个嫡子,近两年也没惹什么大事,她对她许多事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听到轩儿说当初换亲之事有蹊跷,且他那原定的妻子如今已经是陛下眼前倚重的重臣,便是连她永昌侯府也是远远不及。 永昌侯府夫人忍不住想若是当初是程攸之嫁入她齐家,说不定今日辉煌,受陛下重视的便是齐家了,那轩儿也能沾她的光,得个一官半职。 她却丝毫不想想,若是陆幼卿进了齐府,只会被其关在内院中生儿育女,哪里会允许她读书,参加科举。 可是人就是有这样侥幸的心理,永昌侯府夫人便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往这上面想,与此对应的,则是对程若瑶的不满与厌恶。 当即吩咐侍女将程若瑶那刚出生的孩子抱到自己跟前来亲自抚养,并派人将她的院子看管起来,不许人出入。 等知晓自己被监禁的程若瑶又是一顿闹腾就是后话了,反正齐轩已经住进了侍妾的屋子,根本不再见她。 秦珂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免不了觉得痛快。在他看来,程若瑶得此下场是罪有应得。 但是心底又免不了感慨古代的女子没有人权。娘子当初的遭遇除了季淑然与程若瑶的恶毒,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女子没有人权。 未出嫁前从父,出嫁后从夫,从未有过一日能够真正自由,真正掌管自己的时候。 因为没有人权,所以娘子可以被季淑然如此轻易地发卖;没有人权,那程若瑶轻而易举地便被齐家看管起来,儿子也被夺走,一生皆看齐轩的脸色过活。 秦珂很乐意看到程若瑶遭到报应,但是这种报应却又让他觉得心中有些郁郁。 他郁郁不乐的表情太过明显,吃饭时一眼便被陆幼卿看出来,不过她没有当即发问。而且等将月牙哄睡着,寝殿中只剩她们两人时才问出口。 “今日是发生何事了吗?”陆幼卿是知晓秦珂今日听到了下人汇报关于永昌侯府的事情,还以为是有什么让他不高兴了。 秦珂盘膝坐在床榻上,与陆幼卿面对面,也没有隐瞒了意思,将他听闻消息后的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他没有组织语言,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等他一口气说完后,陆幼卿却久久未曾说话。 秦珂抬眸,只见她那似磐石一般坚定、琥珀色的眼珠内漾起细碎的、星星点点的波光,看向他的眼神温柔而明亮,似是所有的星光都汇聚在了她的眼中,熠熠生辉。 (又名:娘子更爱我的一天!) 第226章 梦境 陆幼卿看向他的眼神一直都是温柔似水的,可是今夜的眼神却与以往有些不一样。 秦珂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仿佛她的眼中带着璀璨的星光,又带着似海的深情,温柔又缱绻,他简直要溺毙在其中。 也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明显的惊讶与欣喜。 甚至后来,陆幼卿缓缓抬起手,纤长白皙的手指落到他的脸颊上,动作格外轻柔,怜惜之意展露无遗。 再搭配上她微微歪头凝视着她的充满爱意的眼神。 秦珂只觉得心软得要冒泡,他从未像这一刻这般,那么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被娘子爱着、怜惜着。 ‘一想起你的爱使我那么富有, 和帝王换位我也不屑于屈就。’ 秦珂脑海中突然想起前世见过的这么一句话来,用在此时此刻,觉得最为合适。 感受着脸颊上轻柔的抚摸,秦珂低声喃喃陆幼卿的名字。 陆幼卿微微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未停,语调格外的轻:“你可知,陛下下一步要推出的新政是什么?” 秦珂露出茫然的眼神,甚至有些不太理解话题的跳跃。 陆幼卿却笑得更加灿烂,解释道:“陛下要让此后大燕朝可立女户,与男子具有同等的继承权,推动女学,且女子在婚姻中同样具有和离的权力。” 而不是只能任由男子休妻,男子若是不愿,便一辈子受人掣肘。 秦珂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这陛下思想很超前啊!虽然落实下去困难重重,但是只要有了开头,一切总能慢慢变好的。 秦珂浑然不觉他的这副反应落在陆幼卿眼中有多么珍贵。 她早便知晓秦珂不同于常人,甚至她当初许多‘觉醒’都是受了秦珂的点化。 可是他能够在程若瑶的事情上,不是一味的报复,沉溺于私人恩怨之中,而能够察觉到其中不正常的地方。尽管这种不正常,在世俗的眼中已是正道。 陆幼卿曾经同世俗的女子并无什么不同,守在后院中等待相夫教子。 她还是遭遇磨难后才真真切切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受其害,又从富贵跌落尘泥,深入底层阶级,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底层百姓的生活。 她见识得更多,也思考得更多。 可是秦珂,明明身处享受优待的性别,却能从中窥见世间对女性的不公。 这让陆幼卿觉得惊喜,又令她透过秦珂身躯的性别,更爱他的灵魂。 她再也寻不到这样同她契合的人。 “你能想到这些,我很惊喜。”陆幼卿轻声呢喃着。 秦珂总算想明白娘子为何这般反应了。 “那娘子是不是更爱我了?” 秦珂原本以为按照娘子含蓄的性格,是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的,却没想到陆幼卿轻轻点了点头:“是的。” 秦珂顿觉惊喜,随后又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地试探道:“那若我是个女子,娘子也会爱我吗?” “那若你是女子,当初可还会选择从那群人中买下我?又可还会对我这般好?”陆幼卿不答反问道。 “自然是会待你好的。” 秦珂说这话时心底其实有些发虚,因为当初从人牙子手中买下娘子的并不是他,而是原主。 陆幼卿微微一笑:“那便是了,你还是你,身为男子也好,女子也好,都是我认定的人。” 陆幼卿没有说出口的是,很多时候他都觉得秦珂相对于男子而言,内心更像是个女孩子。 秦珂那颗悬着的、忐忑的心终于落下。 此时两人的距离非常的近,近得抬眼便能看清楚对方皮肤的肌理。 陆幼卿一直放在他脸颊上的手指此时已经划到了他的唇角,大拇指细细摩挲着他微薄的唇瓣。 下一秒,人便已经倾身而来,含住了他的嘴唇。 秦珂明显感觉到娘子今夜格外热情,也格外激动。 几番云雨过后,陆幼卿便靠在他怀里睡着了,秦珂侧头吻了吻她的眉心,也阖眸进入了梦乡。 不过秦珂入睡后,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前世。 那时她(前世用女字旁的她)还是个苦逼的社畜,为了拉客户在饭桌上拼命地喝酒。 毕竟若是谈成了这笔单子,便能得到好大一部分奖金。她还打算拿着这笔奖金,将今年的年假顺便休了,好好出去玩玩。 她那晚喝得尤其的多,被出租车送回家后吐了好几次才终于爬上了床,结果她却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做了稀奇古怪的梦。 她梦到自己来到了一处古香古色的街道,旁边有个大腹便便看起来甚是流氓的男人要拉着她去喝酒。 她怎么可能答应,当即推搡了两下将人轰走,那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咒骂了两声便悻悻走了。 秦珂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男人,他恍惚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也便不觉得害怕,还一脸新奇地逛一逛。 走了没有多远,便见前面街角围了许多人,才晓得是在买卖奴隶,他无意掺和,却在转身时透过人群的缝隙瞧见了一双眸子。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浅色的琥珀色的深邃的眼眸,里面盛着破碎的星星点点的光。 只一眼,便让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待看清她脸颊上深可见骨的还带着血迹的伤疤,居然心口痛了一下。 尤其是那女子在这样屈辱的境遇下,面上依旧带着自己的骄傲,可是秦珂却从她微垂的面容下,看到了求死的意志。 他不懂梦里的物价,翻遍了全身才翻出几块碎银子,倾尽全部身家为那个女子赎了身,然后走到无人处替她解开手腕与脚腕上的绳索。 见她衣衫破旧,还将外衫脱下来罩在她身上,叮嘱道:“还未到绝境,便不要轻易求死,要好好活着。” 秦珂也不晓得她这个会做这样一个梦,会遇见这样一个人,但是遇见了,便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无论是在虚拟世界还是如今,都希望她能过好。 还未等到他再多说些什么,一阵铃声突然吵醒了她,梦境散去。 等她在现实中醒来时,已然忘却了这段梦。 第227章 散布谣言 睁开双眼,瞳孔却没有焦距,直愣愣地望着房顶。 秦珂脑海中回想着刚刚的梦境,饭席喝醉酒的事情确实是他前世的时候发生的,可是那夜的梦境却在她被上司电话吵醒的时候一同消散了。 她忘记了自己做过这样的梦,忘记了梦中遇到的人,也忘记了梦中自己做过的事情。 一直到那场策划案结束,她拿到奖金休了年假,却在旅游的时候倒霉催地遇到了神经病杀人犯,被无辜牵连。 死后灵魂穿越来到了这个世界,到了这具身体身上,然后再次遇到了当初被他买下的陆幼卿。 原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穿到这具身体上,原来他同陆幼卿的缘分早便注定。 秦珂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她与这具身体是有何渊源,又为何那般凑巧,她在现代死去,这具身体也恰巧在此时醉死在路边。 然后她彻底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秦珂。 而且他来到这里后,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当初原身根本不知道为何买下毁容的陆幼卿,可是人牙子钱货两讫,根本没办法后悔。 原身身无分文困窘了一段时间,只能将怒火发泄在陆幼卿身上,每日非打即骂,不给她饭吃,出门的时候就将她绑在家里。 一直到她再次成为原身。 想通这一切后,秦珂抬起头将手搭在额头上,怕打扰到还在熟睡的娘子,只是无声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着。 原来都是他,一直都是他。 忍不住侧头凝视着睡得正香的陆幼卿,眼神中是掩不住的爱意,浓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微微倾身亲了亲她的眉间、嘴角…… 像一只粘人的小狗一样,不停地在她脸上啄着。 陆幼卿不堪其扰,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从睡梦中渐渐清醒过来。 “娘子…娘子……” 陆幼卿翻了个身,声音还带着刚刚苏醒时的娇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发现我好爱你哦。” 秦珂又一脸笑意地凑了过去,长手长脚覆在陆幼卿的背后,大有不粘到一起不罢休的架势。 陆幼卿也不知道他醒过来后,为何心情格外的亢奋,那双眼睛亮得跟家里的那几只狗崽一样。 黏黏糊糊了一整个早晨,等陆幼卿出门后,秦珂便将雷中唤了过来。 昨夜只顾着跟娘子谈情说爱了,程若瑶那件事秦珂可没打算那么容易放过。 当初季淑然与程若瑶做的那件事也该公之于众了,传递消息自然街道上的小商小贩最为高效率了。 正巧雷中手底下有一群人,做这种事最为合适。 不过短短一日,国子监祭酒程理苛待发妻长女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传闻他曾纵容继室薄待长女,甚至秘密将其发卖,却对外声称她身染重疾去世。 同时也有许多人议论那季淑然极为恶毒,同她那女儿贪图永昌侯府的爵位同富贵,才合起伙来戕害长女的…… 那些事不关己的人纷纷将这件事情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当成笑话来听。 可是身为当事人的程府同永昌侯府却并不这么觉得,一出门便有人冲着他们指指点点。 最为可恶的便是上朝或者工作的时候,同僚也会拐弯抹角来问他们消息的真伪。 尤其是程理,当他那群同僚知晓被发卖的长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六部尚书,乃是当今最为器重的重臣。 再看向他的眼神就仿佛是看白痴一样。 这次无论是季淑然再如何辩解,程理也不肯再信,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将季淑然如何。 “将夫人的院子看管起来,除却送衣食的人,不许任何人靠近。”程理一脸阴沉地吩咐着下人。 幕僚站在下方眼观鼻鼻观心,没去掺和主君夫妻之间的事,一直等下人都退下后,才上前两步道:“主君,京城内知晓这件事的寥寥无几,且还能够知道的这么详细,属下猜测……” “你的意思是说这消息是陆府故意传出来的?” 幕僚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程理紧紧地皱着眉头,仿佛要把它们揉成一团乱麻,忍不住站起身来在书桌后来回踱步,沉声问道:“当初我去寻她,她的态度很明显是想同我撇清关系,又为何突然主动散布出消息来。” “属下猜测,其中报复尊夫人与令女的目的更大。” 他一提到这一点,程理脸上的怒气便更重,都是那妇人惹得祸事! “请主君冷静,如今街头巷尾都在传这事,不妨我们便利用这件事顺理成章地将陆大人认回程家。” 想要将陆幼卿认回来,必须要拿出对方想要的东西。换而言之,便是让程理拿季淑然去寻求陆幼卿的原谅。 这是在让程理抉择。 幕僚没有明说,但他也猜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后,他便做出了决定。对他而言这个决定并不难做,用一个妇人去换一个前程似锦的女儿,他根本没有犹豫多长时间。 他向来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只爱自己的人。 “还请先生明说。” “我朝以仁孝治天下,身为人女,却不认其父乃是大不孝,主君联合御史弹劾,将此事摆到朝堂之上,并以尊夫人已受罚当朝哭诉,主君对当年之事并不知情,如今已知悔意,即便陛下再宠信陆大人,也不可能当着满朝文武纵容她违背孝悌。” 程理那皱起来的眉毛慢慢平缓下来,阴沉多日的脸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 三日后的朝堂之上,便有御史上书弹劾六部尚书陆幼卿不认其父,乃为大不孝。 陛下的表情果然沉了下来,深邃而犀利的眼神扫向了陆幼卿,冷声质问道:“陆大人,御史所言,可是事实?” 陆幼卿双手持着笏板上前一步,答道:“回陛下,国子监祭酒程大人确是微臣生父。” “哦?”晋阳眯了眯眼,视线缓缓落在程理身上,道:“近日坊间传言,孤亦有所耳闻。程卿,你有何话说?” 第228章 新政 程理立即匍匐在地,满脸懊悔与伤心道:“事情发生时,微臣不在府中,对此事实在不知情。都怪微臣治家不严,忽视了府中后宅,才让女儿受此迫害……” 简直是声声泣血,后悔莫及。 站在他前方的陆幼卿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讽刺之意。 按他所言,最多怪他一个治家不严之罪,他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季淑然身上,甚至还将其塑造成一个受妇人蒙骗的受害者。 简直是……恬不知耻。 “微臣已经将那妇人关押在佛堂,让其此后余生都在佛堂忏悔。如今只希望有机会能够弥补多年来亏欠的父女之情。” 他这话音一落,满屋的朝臣都忍不住侧目而视,众人全部在心里‘呸’了一声。 这话说得好听,谁听不出来他这是想跟陆幼卿培养感情,将她拉到自己的阵营中去。 不要脸! 这是所有人对程理的评价。 可是骂则骂已,心里还是忍不住羡慕他能有这么个女儿。 遭逢那种巨难,居然还能逆风翻盘,投身到当时还身处劣势毫无胜算的长公主阵营中去,那可是从龙之功啊! 晋阳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默默欣赏着每个人的表情。 欣赏够了以后才淡然开口问道:“陆卿,你做何想法?” 这话说得非常有偏向性,丝毫不提御史弹劾的不仁不孝也罪名,任谁都能看出陛下对陆幼卿的偏袒。 “回陛下,当初陛下在村间见到臣时,臣的脸上还带着季氏与程二小姐留下的伤疤,微臣能有今日,皆是多亏遇到陛下与相公。” 众人一听,哦,这是先要拍陛下的马屁,非常熟悉的套路,于是继续往下听。 “臣从朝臣之女一朝沦落为任人欺辱买卖的奴仆,表面是内宅阴司,实则是因为律法对于女子地位的定义。” “是律法使得季氏能够有权力随意将困在内宅的臣发卖,亦是律法使得臣举步维艰,臣在沦落乡村时亦见识到许多底层女子生活的艰难:孤女无法留住父亲留下的家业,只能任由族人抢去……诸如此等事情比比皆是。” 听着陆幼卿娓娓道来,众臣察觉出不对来。 这明明是在说陆幼卿同程理的关系和家事,怎么跳度那么大,突然扯那么远去了。 尤其是程理,如今还跪趴在地上等着陆幼卿给他回应呢,结果陆幼卿话题一转,转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陆幼卿这一弄,弄的程理接下来准备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计划被打乱的程理正在犹豫要不要出言打断陆幼卿的话,偷偷抬头瞄了一眼陛下的反应。 陛下登基快要一年,他们也早已熟悉了如今这位陛下的脾性。 为人臣子,琢磨陛下的心思是他们必须掌握的技能,他虽能力有限,但是眼力却是有的。 他一看陛下的脸色,便能看出她此时心情不错,对于陆幼卿所言很是满意。 话已经在嗓子眼的程理只好乖乖闭上了嘴,像个雕塑般孤零零地跪伏在地上,尴尬又可笑。 程理能够看出来的事情,其他人怎么看不出来。 心思活泛的臣子这时也猜出来这是陛下与陆幼卿早便商量好的一出戏,借由程家之事引出接下来的话题。 果然,晋阳听完陆幼卿所言后,眉梢一挑,问道:“你刚刚所言,孤已知晓,孤刚刚登基不久,过去有些律法确实已然不适用。针对你刚刚所说的问题,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陆幼卿微微垂眸,道:“微臣认为承认女子同等的继承权是为首要。”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 晋阳长公主以女子之身登基,成为大燕朝除开国皇帝外第一任女帝,她在夺权时受到的不公与歧视,必然不会让后面的继承人也承受。 且这也更能稳固她的帝位,更加名正言顺。 这一条明显是在为了日后的继承人在铺路。 “……同时应当允许可立女户,给予女子和离的自由权……” 陆幼卿明显早有准备,条理清晰,桩桩条条,一条一条说来。 晋阳凤眸扫向下方诸人的反应,众人面色各异,许多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明显是反对陆幼卿所言,毕竟她所说的每一条,都是在大幅度提高女子的地位,可是她们的地位提高了,就会剥离他们原有的权力。 “众卿认为陆卿所言如何,可有何异议?” 一时间满朝竟无人答话。 就在晋阳眼底酝酿的情绪愈发深沉之时,站在最后方的今年新科探花夏佩竹往左一跨,扬声应道:“臣以为陆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 有人开了先例,那么就会有更多人效仿。就像是一场无法阻挡的风暴,一旦开始,就会席卷。 “臣附议!” “臣附议!” …… 越来越多的朝臣无奈地垂下头出声附和。 直至大半的朝臣出声附和陆幼卿的提议后,晋阳才满意地点头,道:“既如此,此事便交由陆卿你来做,尽快将具体的方案交上来。” “臣领旨!” 陛下想要推行新政已是板上钉钉,志在必得,谁在这时候阻挠她,便是触她的眉头。 谁都看出这一点。 故而散朝时众人都心事重重,再无人有心情去关心作为导火索的原主人公——程理。 他同陆幼卿的那些前尘往事的恩怨如同被风吹散的落叶,被人踩于脚下,无人问津,无人在意。 他兴致勃勃准备好的戏,由他唱了个开头后,剧情再也不由他控制,一切朝着他想象不到的方向发展。 程理失魂落魄地走在最后,他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他自以为能够借此拿捏陆幼卿的手段,其实一切不过是为对方做了嫁衣。 成了对方提出新政的踏脚板。 …… 因为新政,朝中早就对陆幼卿不满的守旧之臣们,更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有些人忍不住想合起伙来给她找些麻烦,可是陆幼卿此人极为机敏,根本毫无破绽可寻。 不,也许也并非是没有破绽! 第229章 宴请 这日下了衙门,秦珂受邀去王大人家中做客。 王启平王大人是工部侍郎,在工部已经呆了许多年,秦珂严格而言来说与他交集并不多,据秦珂观察,那王大人是个笑面狐狸,碰见谁都是笑呵呵的。 故而秦珂对他的感观一般。 他要在家中举办宴会,提早好几日便给同僚们发了请帖,秦刚刚才来京城一年,同他们其实并不是很熟,至多能认出他们的名字同官职。 每日陛下交代的那些差事便累得要死,哪里有功夫去搞清楚他们的背景、姻亲及家庭构成。他最烦这些,尤其是他们都盘踞京城久矣,姻亲关系错综复杂,秦珂一听便脑壳疼。 但是周围的官员都欣然答应前往,秦珂若是不去,那便是堂而皇之不给他面子,太过得罪人。 想着前世在公司的时候也有部门聚餐,他也还从未参加过官员之间的集会,这样想着便也点头应了。 提前同娘子打好招呼,秦珂当日下衙便直接去了王大人的府邸。 王大人的府邸自然是没资格同秦珂他们一般,位于皇城的中心位置的,但是整条街也都住的是朝廷官员。 秦珂也算是见识了普通官员宴请宾客的规格,人来人往,看着人多,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是侍从跟小厮。 就连秦珂也带了韩七。 王大人安排的很周到,宴席、美酒、美人。 桌上美酒佳肴,场中美人翩翩起舞,丝竹乐声婉转动听,文人雅士最爱这个,各位大人兴趣盎然,偶尔还会吟诗一首。 唯有秦珂兴致缺缺,美酒佳肴哪里比得上他府上的菜品,丝竹管乐与美人伴舞,他前世看过的歌舞哪一种不比这强? 也就是古人没什么娱乐活动,才看的津津有味。 “秦大人可是不喜欢,要不再换几个前来。”王大人看出秦珂兴致不太高,笑着打趣,眼中满是狭促。 “多谢王大人厚爱,本官只是志不在此,一切随大人安排便好。”秦珂浅浅一笑,言语甚是客套。 坐在秦珂旁边的刘大人,跟着笑道:“传言秦大人脑中总有奇思妙想,府中更是别有洞天,看不上王大人你这东西,也很是正常。” 王大人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都是怪下官孤陋寡闻。哪日秦大人想宴请,下官定要去见识一番。” “哈哈,既如此,下次有机会。”秦珂也只好敷衍道。 王启平也只是随口同秦珂聊了几句,便又同其他人说笑去了。秦珂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可真是不喜欢这种官场套话。 一曲舞了,王启平拍了拍手。 舞女便心领神会地摇曳着腰肢各自朝最近的官员而去,巧笑嫣然,柔情妩媚。 此时在场的官员也都已喝了几杯,酒意上头自是来者不拒,闻着近在咫尺的扑鼻的香味,抬手就揽住了美人裸露的娇嫩的腰肢。 同样,一名身着红纱的女子亦是走近了秦珂,端起桌案上的酒壶便要为其斟酒。 “如此便好!不必再靠近了!” 秦珂见她还要再靠近,急忙抬手制止了对方的动作。 他才不是那些只懂得用下半身来思考问题的人,被欲望所驱使,没有任何道德底线。 况且他有娘子了,自然不会做对不起娘子的事。 那舞女似是第一次见到秦珂这般不为所动的男子,刚刚一瞬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她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和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此时见秦珂眉星目朗,面如冠玉,心中更是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好感。 秦珂此时淡淡扫了一圈,平日里这群人看着衣冠楚楚,正儿八经的,现在则放浪形骸,骄奢淫逸。 实在有些辣眼睛,所谓的宴会合着就是这么个样,秦珂无语地收回了视线。 “秦大人怎么不喝酒?”旁边的官员自己玩还不够,见秦珂孤零零坐在那里,出言邀请。 他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望向了秦珂。 “自是,自是,这美人斟的酒可是可遇而不可求啊,”说话的人边说着便就着美人的手,仰头饮下了美人手中的酒。 “莫不是家中管的严?秦大人莫要担忧,我等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就是,秦大人大可放心。” …… 在场诸人谁不清楚秦珂家中是谁,满朝文武,乃至大燕开国至今,唯有秦珂一个被自家夫人压得死死的官员。 官职与权力不如自家夫人不说,便是气势亦是被其压的死死的。 他们设身处地思考,自然以为秦珂心中对此而不满,只不过碍于诸多因素,才不敢犯戒。 男人天生就有追求权力的欲望。 一旦为他开了这个头,他自己便会食髓知味,沉溺其中。 男性在这方面向来团结一致。 “本官素来不喜这般,诸位自可自行玩乐。”秦珂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道。 旁边的舞女诧异地瞧了一眼秦珂,原来这是位妻管严啊,怪不得这般‘正人君子。’ 同僚闻言,觉得秦珂此人实在‘装’得很。 秦珂并不在意其他人的误解,他看他们还觉得辣眼睛呢。只自顾自地饮酒,想着要不要一会装醉提前回去,有这时间还不如跟小月牙去玩呢。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疑是仙子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刘大人挑起身边美人下巴,轻声赞扬。 “好,好诗,刘大人请。” “请!”刘大人端酒一饮而尽,眉宇间意气风发,美人含羞带怯。 秦珂漠然看着这一幕,看着他的手不规矩地从她的后背滑落到臀部,最后望向舞女浓妆艳抹的羞怯的笑容。 妆容之下,皮囊之下。 她是真的在笑吗?或者她是在哭泣? 秦珂不得而知,面无表情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侧头看向距离他一米多远,有些拘谨无措地为他倒酒的舞女。 忍不住摸了摸袖口,将袖口里揣着的几块碎金子,不着痕迹地放到她面前。 那一刻,不知是不是酒意上头,秦珂也不知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忽然就这么做了。 (秦珂是个非常会换位思考,具有同理心的人。) 第230章 下药 就在秦珂准备装醉提前退场的时候。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上菜的侍女,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往秦珂的方向倒去。 若是换作平常,秦珂身手敏捷,听见声响定能动作迅速地躲开,可是他今日饮了几杯酒,明显感觉身体反应迟钝。 等他起身躲开时,侍女手中的托盘已然翻倒在地,残汤剩水泼到了秦珂的衣衫之上。 众人被这里的动静吸引目光,俱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齐齐望过来。 秦珂蹙眉,低头看着弄脏的衣衫。那做错了事的侍女还打算捏着手帕为他擦拭,秦珂忙侧身躲开。 正好他也想回了,当即便向王大人拱了拱手道:“如此本官怕是不能久陪了,还望诸位见谅。” 王大人急忙起身,满脸歉意道:“都是本官治家不严,秦大人见谅,大人这般回去也实在不雅,不如换身衣服再回,不然这......” 若是还在清河村时,身上这点污秽算什么,他去地里劳作时比这脏的时候多是。 可是这里不是清河村,他若是这般出门,便是丢了府中的脸面。 而且秦珂闻着衣服上传来的菜味,也着实觉得不舒服,便只好笑着道:“那便有劳了。” 王大人急忙吩咐人领着秦珂去换衣,另一边则唤人将摔了餐盘的侍女带走,秦珂眼角瞥过被带走的侍女,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但他此时头有些晕晕沉沉的,也来不及抓住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思绪,只能跟在小厮的身后往庭院中走去。 越往里走,秦珂的身体越发不适,除了觉得晕沉,身上似乎开始有些发烫,整个人有点口干舌燥。 抬手摸了摸愈发燥热的脸颊,此时天气凉爽,并不会让人觉得热。意识到其中不对劲的秦珂当即顿住脚步,心头突然一凛,目光犀利地注视着带路的小厮,质问道:“这是哪里?” 小厮被吓了一跳,急忙解释道:“这是北苑,此乃待客的院落,主君已吩咐人去取换洗的衣物,请大人稍等片刻。” 秦珂晃了晃发沉的头,有些支撑不住地扶住了庭院入口的墙壁。 他的身体不太对劲,他并非没有喝醉过,可也不是这般反应,而且为何刚刚那侍女摔在哪里不行,偏偏将餐盘摔到他脚下。 刚刚王启平对待那个犯错了的侍女态度也不太对,明明这般重要的场合,在场皆是朝廷官员,犯下这般低等的错误,实在丢府中的脸。 主家不大发雷霆便罢了,派人将她带下去时也只是口头轻飘飘的呵斥。 秦珂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那侍女犯错后,面上没有任何懊悔与惧怕的表情,太平淡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秦珂虽然以往并未来过王府,不了解其中构造,但是这引路的小厮刚刚一直在将她往后院的方向走。 他此时扶住的门乃是月洞门,是在院子内部围墙上开一孔圆形的洞形成的门,大多会在内宅庭院中的隔墙上布置。 普通府邸的内宅庭院住的皆是妇孺。 尤其是,秦珂费力地抬眸看着刚刚走在他前面引路的小厮,他此时已经站在了秦珂的后方,隐隐挡住了月洞门,明显是不想让他退回去。 “我有些醉了,你来扶我一把。”秦珂微微垂眸,掩下眸底的思潮,装作什么都未发现的样子。 那小厮果然不疑有他,上前两步搀扶住了秦珂。 秦珂将胳膊抬起挂在他肩膀上,下一秒,小厮只觉什么冰凉的、锋利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胆战心惊地垂头一望,只见秦珂挂在他肩膀的手上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横在他的脖子上。 这匕首自然是秦珂放在空间里面备用的,他喜欢以防万一,里面除了衣服同食物外,还有一般的药物和防身器具。 他还以为他白准备了,谁成想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说,这里到底是谁的院落?”秦珂拿着匕首的微微用力,他的脖颈处开始冒出了血丝。 小厮此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一动也不敢动,听到秦珂问题,哆哆嗦嗦开口道:“这……这是府上二小姐的住所。” 果然,秦珂暗道。 “姓王的怎么指使你的?” “主君…主君吩咐小人一定要将大人带到这里,其余的,小的也不知道了……大人饶命啊……” 秦珂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根本没有精力听他的求饶,他正在心里同系统沟通。 “系统,有没有解毒药?” “宿主所中的药物为催情药,并非毒药,解毒剂无法解除宿主的药性!” 秦珂登时急了起来,他此时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打算,若是逃不掉的话,会发生什么一目了然。 到时候他怎么面对娘子…… “本系统可为宿主拖延二十分钟的,二十分钟后药性对叠加发作,宿主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脱困!” 秦珂一喜,还不等他答应,系统没有任何感情的电子音便又响了起来。 “价格五积分。” 靠,这简直是趁火打劫! 可是根本没有秦珂犹豫的时间,他的眼前已经越来越模糊,攥着匕首的手也越来越无力。 “兑换!” 话音刚落,秦珂只觉混沌的无力的身体立即恢复了清明,身体的力气也回来了。 恢复了行动能力的秦珂立即按着小厮的头往墙壁上撞去,他本就力气比寻常人大的多。 一下便将小厮撞晕了过去。 秦珂收起匕首,动作迅速地将他身上的外衫剥了下来换了上去。 他只有二十分钟时间,必须尽快离开王府。这个王启平一环扣一环,明显早有预谋,到了时间发现他没有进入内宅,定会派人寻他。 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贴着墙根往外走,尽量不引起人的注意,好在目前府中还没人发现他。 可是望着前方的道口,秦珂陷入了犹豫,正拐过拐角时,一个人影撞了上来。 那人被秦珂撞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秦珂抬眼一看,正是刚刚坐在他旁边的那个舞女。 (今天更新比较顺利,忍不住想说一说男女主。 秦珂现代的时候其实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按部就班的上学毕业,然后工作。除了遇到的那个精神病杀人犯,期间并没有遇到什么大的磨难,所以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对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女性,都持有怜悯之心。 他宽和而温柔,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给人以有一种割裂感。 晋阳,顾澜溪,乃至苏眠都能察觉出这种割裂感,这也是她们愿意同他相交的原因。 而女主是土生土长的本土人,她自小便在后宅见惯了各种阴司,勾心斗角,后面又遭遇了那种事,遭逢磨难,心肠变的冷硬。 秦珂外冷内热,内心柔软而温柔,而陆幼卿表面冷清,待家人温柔,但实际上狠决而果断,所以她能眼也不眨地让人人头落地,对待敌人绝不手下留情。 所以陆幼卿在某种程度上在保护他这种割裂感,她不需要他融入这个时代,变得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 这样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第231章 落败 “抱歉!” 这完全是秦珂撞到人后下意识地反应,脱口而出后,才认出了眼前人,随即警惕起来。 他中药定是因为刚刚宴席上的酒菜,而她为他斟酒,秦珂不能排除她也是王启平同伙的可能性。 那舞女站稳身子后也认出了秦珂的身份,惊讶于对方如今穿着小厮的衣服。 可再定神一望,秦珂神情警惕,恍如受惊之鸟,尤其是他眼底猩红的血丝,涨红的脸颊,无一不说明刚刚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舞女眸子闪过一丝犹豫,还是伸出手指指向了一侧,低声道:“大人,那边是出府的方向。” 秦珂讶然,但也来不及思考其他的东西,毕竟系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多谢!” 匆匆落下两个字后便向着府外跑去。 他不知晓那舞女站在原地失神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手指紧紧攥着裹着那几枚金锭子的丝帕。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看向她的眼神清明而澄澈,不带一丝一毫世俗的混浊,甚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怜惜。 她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尊重,他刚刚撞到她后居然会同她道歉,那瞬间,她感觉自己原来是一个人,而不是被人用来肆意取乐玩弄的物品。 可是这样美好的优秀的男子,于她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昙花一现。 今日一别,怕是再无机会见到。 可她却并未后悔刚刚选择了帮助他。 另一边尽力奔跑的秦珂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那舞女话的真假,几息后,他便远远瞧见了府门。 他动作太快,直接选择动手,负责看守的守卫根本拦不住他,等他们去府里禀报的时候秦珂早已跑到了自家的马车面前。 “郎君?这是怎么了?”韩七露出茫然的表情。 秦珂也没时间跟他解释,直接跳上马车厉声吩咐道:“快走,立即回府!” 韩七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看的出来秦珂的脸色不对,当即抽动鞭子驱动马车。 当秦珂瘫倒在马车里的时候,呼吸急促喘息着,心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深呼吸几个循环后,才渐渐平复刚刚因为剧烈运动而变得紊乱的呼吸节奏,同时也让自己那快要跳出胸腔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松了下来。 看着系统的倒计时,只还剩下两分钟的时间,定是坚持不到回府了。 秦珂想了想,将那小厮的衣服脱下来,刚将腰带抽出来,正在驾车的韩七很不放心他,一边勒着缰绳,一边扭头往车厢内探。 “郎君,你这是?” 秦珂一见他,急忙招了招手,急道:“正好,来搭把手,用腰带把我捆紧一点。” 见韩七犹犹豫豫不敢动手,秦珂喝道:“快点!回到府里后立即去寻娘子,除了娘子不许别人碰我!” 韩七只好按照秦珂的吩咐将他捆起来,看着刚刚被捆起来,整个人便忽然焦躁起来,发出阵阵低吟。 韩七急得忙挥动鞭子加速前行。 …… 另一边秦珂夺门而出后,门口的守卫急忙去禀告主家。 怀中正搂着美人的王启平侧耳听到下人的禀告后,笑容突然凝固,嘴角的弧度瞬间消散无踪,眼神也变得阴沉。 扭头咬牙切齿地盯着来人,低声道:“你确定人已经跑了?” “是,大人,负责引路的小厮已经被发现,人被打晕扔在内院的门口。” 坐在他怀中的美人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变化,非常有眼力见地退出了他的怀抱,乖乖后退几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王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坐着离他最近的官员也注意到他表情不太对劲。 王启平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来,解释道:“没什么,只是府中发生了些小事。” 能在官场混那么久的都是老人精了,知道这是府中私事,不适合他们继续待着了,便顺势准备告辞。 “天色也晚了,我等也已尽兴,也该起身告辞了。” 其他人一瞧,即便有人不舍得怀中的软玉生香,但也非常有眼力见,纷纷起身告辞。 王启平此时还没从计划失败的噩耗中缓过神来,也实在没有心情继续,便硬撑着笑容一一将人送走。 等将宾客送走后,王启平的脸登时黑下来。 “将事情给我说清楚!” 其实府中的下人哪里能说出个所以然,只晓得有个人穿着府中小厮的衣服突然冲到府门打伤了他们。 而负责引路的小厮此时也被人抬到王启平面前,一盆凉水泼到身上后幽幽转醒,面对主君的问责。 忙战战兢兢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他哪里来的匕首?” “这……这小人不知啊,那匕首好似突然就出现在他手中似的。” 王启平气得将酒杯摔在地上,满地都是破碎的瓷片同酒渍。 正常上衙而已,那秦珂身上居然还随身带着武器,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是此时无论责备谁,都已无济于事,仅此一次机会,计谋落败,那秦珂日后定会开始防备他。 为了今日,他铺垫了那么久。甚至为了不引起秦珂的警觉,素日里都不敢同他说太多话,今日宴请,也故意装作待他如普通人一般,不热情不殷勤。 谁能想到居然百密一疏。 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的王启平,怎么也想不到那秦珂是怎么逃出去的。即便他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什么不对,可是他已经中了药,应当没有力气逃出去才是。 更遑论还打了他府中的守卫。 为了万无一失,那药送到他手上来后,他还特意找人试了药。 吃了此药的人药劲上来,理智全失,只有原始的欲望,除了交合根本没有其他方式缓解药性。 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又有人跑过来禀报有人求见。 “请他进来吧。” 王启平知晓是谁,那人定是见府中宾客散去,察觉出不对才过来问情况的。 毕竟按照他们的计划,一旦秦珂同他女儿生米煮成熟饭,他便装模作样地将同僚都引过去做见证。 那秦珂即便想不认账也不行。 等秦珂身边有了他们的人,潜移默化下定能挑拨他同陆幼卿的关系。 第232章 逆鳞 韩七直接驾着马车入了府,一直停到马车再也进不去的庭院入口,对着诧异的小厮叫道:“夫人呢?快去寻夫人!” 梨花小跑着寻来的时候陆幼卿正在书房办公。 她都来不及行礼,扑到门框上便气喘吁吁开口道:“大人,郎君,郎君出事了!” 陆思静住的位置离着更近一些,她听闻消息后匆匆赶来,比陆幼卿还早到一会。 韩七正守在马车前急得团团转。 “怎么回事?”陆思静见韩七不准其他人靠近马车,面色凝重。 她虽焦急,语气却依旧平淡,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仪让韩七不由自主地听从,忙一五一十汇报刚刚发生的事。 站在车厢外,陆思静听到里面传来的粗重的喘息与低吟声,微微掀开车帘的一角,只见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秦珂衣衫凌乱,面色潮红,已经从座椅上跌落下去,不停挣扎着…… 做过多年主母的陆思静哪里猜不到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向温婉和善的面容瞬间阴沉起来。 “姨母?”此时陆幼卿已匆匆奔来,因着奔跑,墨色的长发飞扬着。 陆思静见她平素淡然的面容焦急而惊惧,微微一笑,安慰道:“别担心,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你速带秦珂去寝殿,这里我来处理。” 说罢,便吩咐贴身侍女将内院中的所有仆从遣散。 陆幼卿面色一凝,伸手掀开车帘,只见秦珂正狼狈而无措地挣扎着。身上原本衣裳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发髻也因为挣扎而变得散乱不堪,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 见有人靠近,那双猩红的眸子满是欲望,正死死盯着他,恨不得要将她吞吃入腹。 陆幼卿眼睫颤了颤,微微垂下遮住那双清冽的双眸中翻涌的情绪。 “韩七,帮我将相公搀到屋里去。” 秦珂早已失去理智,此时已经听不懂其他人的话,非常不配合。好在他还记得熟悉的、让他亲切的气息,磕磕绊绊跟着陆幼卿往寝殿走去。 “告诉府里的人,不该看到的、不该说的都给我牢牢藏在心里,若是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莫要怪我不留情面。” 等陆幼卿带着人一走,陆思静便沉下脸来。 “梨花,你去吩咐人准备热水,然后去请大夫,等着幼卿吩咐。” 梨花急忙领命,提着裙角,快速地向外走去,仿佛生怕耽误了时间。 除此以外,还必须查清楚下药的人是谁,幕后主使等等。 陆幼卿这边扶着秦珂进了屋,房内只有他们二人,其他人等都默契地替她关好房门退远一些。 秦珂一没了人掣肘,鼻尖满是陆幼卿身上的淡香,整个身体往她身上压去,若不是双手被缚住,早便扑倒陆幼卿了。 好不容易将秦珂扔到床上,他一离了陆幼卿的触碰,喉咙里便溢出急切的嘶吼来。 可是,看着那双被欲望填满的双眸,陆幼卿有些无从下手。 可是此时也没有时间给陆幼卿做心理建设,她也知晓秦珂没时间等了,她也担心若是再不让秦珂发泄出来,怕是对身体不好。 她没有立即给秦珂松绑,而是先帮着他泄了两次,稍稍减轻他的药性后才抬手解开了腰带。 下一秒,亲吻如雨点般洒落,秦珂双眼赤红,整个人如野兽一般将陆幼卿扑倒在床榻上,动作略显粗鲁。 陆幼卿仰面躺在床上,任由身上人施为,即便秦珂的急切弄疼了她,她也只是抬手抚摸着他的发顶,温柔安抚。 娇媚的低吟,沙哑的怒吼,急促的喘息声,声音断断续续地响彻了整个夜晚。 陆幼卿根本数不清秦珂折腾了多少次,一直到累得精疲力尽,他身上的药性才散去,人也跟着沉沉昏睡过去。 她身上又酸又痛,却丝毫没睡意。 “来人,备水!” 陆幼卿缓了许久后才坐起身来,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梨花早便守在门口等着她的吩咐,一听里面的声音,急忙小心推门而入,垂首道:“大人,热水已经准备好,此外大夫也在府内候着。” 陆幼卿一听便知晓这是姨母安排好的,先垂眸看了一眼正趴在床上,眉头紧缩的秦珂,纤细的手指轻柔着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后才披着衣服起身。 “回夫人,郎君所中药物甚是猛烈,索性如今已经全然泄出来,只是身体有些亏损,需要休养些时日,这段时日最好不要再行房中之事。”大夫替秦珂把了脉后便来陆幼卿这里回话。 “既如此,烦请大夫去开药吧,梨花,送送大夫。” 沐浴过后的陆幼卿身上还带着潮气,湿润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但眼神却如深不见底的潭底,深邃而冰冷。 送走大夫后,便立即宣韩七同雷中。 “回夫人,我原本是同郎君一同进去的,中途的时候忽然王府的下人来寻我,说我们的马受了惊,有些不对劲,唤我去看看。我刚刚安抚好马匹,郎君便穿着王府小厮的衣服跑了出来。” 韩七垂着头,自责道:“都怪属下不够警惕。” 陆幼卿冷冷暼了他一眼,韩七确实有失职之责,但现在并不急于处理他。 “雷中,说说你查到了什么?” 明明清淡的声音,却让人觉得犹如寒冬腊月里的寒冰,冷至心底。 “回夫人,属下派人去王府附近查探,郎君从王府出来后,宴会中的官员没多久便一一散去,没过多久有一个人从后门进了王府,一个多时辰后才出去。” 陆幼卿面无表情,冷冷道:“是谁?” “是永昌候府的二公子。” 陆幼卿唇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差点忘了,永昌侯府夫人与王启平的夫人乃是表姐妹,两家有姻亲关系。 “去盯着他,大夫说过相公所中的药市面上并不常见,去查药的来源。我需要知晓此事背后都有谁参与。” 陆幼卿掀了掀眼皮,声音更为冷冽:“还有,王启平为官多年,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无论你用什么方法,能查到多少是多少!” “是,夫人。” 第233章 醒来 秦珂从睡梦中醒来,只感觉头疼得厉害,胃里似乎还犯着恶心。 昨夜的记忆瞬间回笼,脸色变得难看至极,‘蹦’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打量四周,看到熟悉的房间布局,才算安心下来。 “你醒了?”陆幼卿正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写着什么,听到动静,缓步走到他面前。 她抬手抚了抚秦珂的额头,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容,清澈见底的眼眸中,担忧尽显无遗。 被陆幼卿这么一安抚,秦珂才慢慢从惊惧中缓过来。 “对不起,是我失策,被人算计。” 他其实对回府后记忆模模糊糊,但也晓得没少折腾,陆幼卿定是遭了不少罪。 陆幼卿却并没责怪他,反而倾身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反过来安慰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别人有心算计,也是防不胜防。而且你反应地很敏锐,做得很好。” 她都不敢想象若是秦珂没有当机立断逃出来,控制不住药性同别人发生关系,她会是何种反应。 幸好,他回来了。 “热水已经备好,先行沐浴去吧,工部那里我已替你告了假,今日便在家中休息。” 秦珂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已是日上三竿,早已过了上衙的时辰。 如今陆幼卿还在府中,定是也告了假。 身上黏黏糊糊的,还带着昨日的酒气,秦珂听话地先去沐浴,沐浴的时候还仔细打量了一下,也就后背同脖颈处有些抓痕。 结果他刚刚沐浴完回屋,正巧撞上正送药过来的梨花,远远便闻到了那浓郁的中药味,捂着鼻子皱眉后退了几步。 “这是……” 梨花微微一笑,秦珂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不怀好意。 “这是郎君你的药!” 果然,看着她递过来的乌漆漆的一碗药汤,秦珂的眉头皱地更凶了。 他自认为身体没出什么问题,实在没必要喝这苦兮兮的药汁,刚刚想跟娘子打商量,便见陆幼卿那双清凉的眸子正望着他,眉梢尽是温婉。 尤其是,秦珂因为站立居高临下,瞥见她衣领处遮不住的青紫的痕迹,愧疚感与心虚感瞬间溢满心头。 便什么话都忘记说了,乖顺地接过梨花递过来的那碗药,屏住呼吸,一口灌了下去。 梨花都被他的配合惊讶了一瞬,随即将陆幼卿吩咐好的蜜饯同水果干等放到他面前。 等她端着空碗退下时,注意到陆幼卿原本高领的衣衫换成了圆领对襟,再瞧秦珂那般温顺乖巧的模样。 心中忍不住对陆幼卿默默竖了个拇指。 “娘子,你身体没事吧?”秦珂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眼中满是担忧。 光是露出的痕迹都那般深,其他看不到的地方岂不是更多更严重。 陆幼卿拉着他坐下,淡笑道:“无事,姨母送来了药,不必担心。” 这便是家中有长辈的好处,将一应杂事处理的干净利索,甚至猜到陆幼卿不好意思求医,主动送来了用在私处的药物。 “你且说说昨日在王府中的事情,什么细节都不要落下。” 一提起此事,秦珂的面色凝重起来。 说到底害的娘子受罪的罪魁祸首是那群给他下药算计他的人。 回忆着昨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连谁谁谁大致说了什么话都复述一遍,不过当他提到将随身带着的银两赏给舞女,后来亦是那舞女给他指路时,陆幼卿眼波流转,淡淡瞧了秦珂一眼。 “……就是这样,所以是那王启平给我下的药,只是为了将他府中的女儿送上我的床?” “他昨日宴请的皆是官职相差无几的朝廷官员,你若中招踏入了府中后院,他见你迟迟不归,定会高调寻你。” 陆幼卿顿了顿,看到秦珂愈发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你玷污了府中待字闺中的小姐的清白,满厅的官员同僚皆是见证,先不说你名声如何,即便陛下不管,你也势必要将那王府的小姐迎进府来。” “他想的美!” 秦珂拍案而起,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若是那二小姐运气好,再得了一儿半女,你同王家再也扯不开干系。” 甚至,她也同王家扯不开干系,除非她能狠心同秦珂一刀两断。 “真可恶!居然想出这样下三滥的招式!” “好了,”陆幼卿宛然一笑,眼中化出柔和清浅的眸光,“幸亏你反应敏捷,才未让他们得逞。韩七有失职之嫌,我已罚了他月俸,我会再给你找个护卫,日后你出门身边不可无人。” 秦珂默默点头。 他其实知晓若不是有系统,他肯定没有力气跑出去。 “那王启平?” “我已派雷中去查他的底细,相公日后办公时再遇到他,便当无事发生过。他心虚,定也不会去你面前晃。其余的事,自有我去处理。” 额,秦珂挠了挠头,刚想说什么,陆幼卿便猜到了他的想法,转移了话题。 “其实我有些事情想让你帮忙……” 好吧,听到这话,秦珂还能说什么。 只不过等到夜间,他看着堵在房门口的梨花,欲哭无泪地想透过房门看到里面的人。 “娘子真是这么说的?”秦珂犹不死心。 梨花面无表情,一板一眼道:“大人说,大夫要郎君修身养性,最近便在偏殿睡吧,被褥早便收拾过去了,郎君放心。” 他放心什么啊放心,秦珂仔仔细细回忆着今日娘子的反应,怎么也没察觉出她有生气的迹象啊。 陆幼卿确实并未生气,但是也总该让他长长记性,这才有了这一出。 秦珂想了想,眼神一亮,转身往隔壁的院落走去,还好月牙还没睡,看到秦珂过来还举起手来要抱抱。 “月牙乖,一会帮爹爹个忙好不好?” 月牙窝在他怀里,歪了歪头:“什么?” “一会到了门口,你便出声叫娘亲出来好不好?” “为什么?”月牙声音软软糯糯的。 秦珂亲了亲她娇嫩的脸颊,解释道:“因为爹爹惹娘亲不高兴了,但是娘亲肯定不会生月牙的气,所以月牙一出声,娘亲就会出来见宝贝了。” 第234章 弹劾 “爹爹不乖,月牙乖。” 被自家女儿教训了一番的秦珂无奈苦笑,还好此时已经走到了房门口,梨花则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珂。 秦珂揉了揉月牙的小肚肚,给她使眼神。 “娘亲……”月牙唤了一声,小手还拍了拍门。 果然不出秦珂所料,月牙话音刚落,陆幼卿便打开了房门,先是嗔了秦珂一眼,再伸手接过了月牙。 “今夜同娘亲睡好不好?” 月牙点了点头,好在她还记得是谁将自己带来的,扭头望着秦珂疑惑道:“那爹爹……” “爹爹要喝药药,所以月牙同娘亲一起睡,只我们两个,娘亲给月牙讲故事好不好?” 秦珂一听这话,面色焦急,忙冲着月牙使眼色。 一听要喝药,月牙就皱起了小眉头,略带犹豫地望了一眼秦珂,又看了一眼陆幼卿,非常‘果断’地点了点头。 “相公也早些休息吧。” 陆幼卿抛下一句话后便抱着月牙往屋里走,月牙正好面对着秦珂,还非常‘时髦’地冲着秦珂摆了摆手:“爹爹,拜拜!” 她的睫毛又长又密,水汪汪的眼神就这么看着他,一点没有抛弃老父亲的愧疚感。 而且这话一听便是耳濡目染学的。 被‘抛弃’在原地的秦珂心痛地捂住了心口的位置,满脸‘悲痛’! 不是说女儿都是父亲的小棉袄吗?怎么他家这个从小就漏风。 围观了全程了梨花忍不住侧过头去,肩膀微微颤动着,抿紧了唇才不让笑声溢出来。 听到月牙同秦珂告别的陆幼卿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点了点月牙的鼻尖,这般小便如此鬼灵精怪。 月牙沉浸在同娘亲睡觉的兴奋中,被塞到被窝里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奇地指着陆幼卿胸口处的星星点点。 “娘亲也病了么?” 她的眼神纯粹而清冽,仿佛是一颗未经雕琢的宝石。 陆幼卿动作一滞,忙揽了揽衣领,柔声解释道:“这是蚊虫咬的,娘亲没病,过几日便好了。” 月牙显然也被蚊虫叮咬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板着稚嫩的小脸评价道:“虫虫坏坏。” “对,虫虫坏坏,娘亲会打他们的。” 不知说的真是蚊虫,还是别的什么。 …… 雷中的动作不可谓不迅速,没过两日便将调查的结果放到了陆幼卿的案前。 那催情药是京城凝香馆的秘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沦落风尘不听话的女子的,当然,也有些男子会用做房事调情用。 但秦珂那日的反应,显然对方下的份量不轻。 而近段时间,从凝香馆里买走此药的人只有齐轩一人,显然这药是齐轩交到王启平手上的。 “先断他一条腿,让他没机会再出来。”陆幼卿声音冰冷而无情,与在秦珂面前截然不同。 “做成意外,记得做小心一点。” 雷中点头领命。他虽是普通镖师出身,但这些年来跟在陆幼卿与秦珂身边,专负责处理这些暗面上的事情。 他能力并不拔尖,武艺也泛泛,但是他唯有一点最为出众,也是陆幼卿最看重的一点:就是他的忠心。 当初秦珂买下他也是看中了他重情重义。 至于其他的不足,他手下能人众多,自有其他人负责动手。 陆幼卿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决定了齐轩的命运,丝毫没有念及过往的情分。 也许之前她还会念在当初那点渊源,不会专门对付他。可他此举触及了她的底线,那点过往,在她的底线面前分文不值。 她此时已然翻来了另一份档案,上面记载了王启平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其中多发生在陛下登基前。 他当初投身于前太子赵晟麾下,为了争权夺利,没少做出格的事。 发生时间最近的,乃是他的幼子看上了一书生的扇子,想要收藏,想要要夺人所爱,据为己有。 结果那书生以扇子乃传家之宝,便是一千两银子也不卖。 结果他便伙同当时的衙门县令设局,讹书生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最终王府的幼子将扇子用官价买了来。 要知道,他伙同当时的县令时递给县令的拜贴是王启平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国之蛀虫。”陆幼卿翻完所有查探来的资料后,冷声吩咐道:“去请张御史来府上谈事。” 不过陆幼卿在对王启平发难前,先行将弹劾的奏折递到了陛下手中。 于是在两日后的早朝前,晋阳先行召见陆幼卿于御书房议事。 对于处理王启平这种人,晋阳并没什么意见,不过她好奇的是陆幼卿为何会先拿一个无伤大局的工部侍郎开刀。 陆幼卿抿了抿唇,将事情原原本本禀告给陛下。 晋阳了然,并没说什么,默认了陆幼卿的做法。 可惜王启平等人只以为秦珂主要是靠了陆幼卿的关系才受陛下看中,他平日里也只负责些什么种田之类事情。 既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官场的弯弯绕绕,不会诗词歌赋,亦不会琴棋书画,难登大雅之堂。 他们心里对秦珂并不怎么看得起,觉得他只是运气好,在陛下登基前便入了陛下的阵营,有了从龙之功罢了。 却全然不知那是晋阳刻意为之,秦珂本人低调,晋阳也有意隐藏秦珂的功绩,不想让其他人注意到他,打他的主意。 若是他们知晓那弩箭与神勇将军大炮皆是出自秦珂之手,怕是会重新估量秦珂的重要性。 他们更不晓得:王启平此计若是成了,即便陆幼卿同意,晋阳都不会同意那什么王家女入秦珂的府门。 秦珂颇有神异,他所掌握的东西极为重要,晋阳不会允许秦珂身边有其他别有用心之人的存在。 她信任陆幼卿,陆幼卿是她的人,她可以放心。 毕竟若是以往,对这样的人,为了让自己安心,历任皇帝都会将其放在后宫之中。 故而晋阳默认了陆幼卿的做法,那群人手也伸的过于长了,这同样触到了晋阳的底线。 第235章 报复 近日京城里发生了两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先是永昌侯府的齐二公子外出时,马突然受惊,被惊下马来后正巧摔到路边的石块上,磕到膝盖。 据说那齐轩被抬回府后,侯府请了满京城的大夫去为他看病,甚至还拿着侯爷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了太医,结果依旧宣告:齐二公子的膝盖骨碎,即便养好,也怕是会行动不良了。 大夫说话说的含蓄,但是谁都能听的出来,那齐轩日后也便只是个废人了。 好在他生在富贵勋爵人家,即便是瘸了,也能衣食无忧过完后半辈子。 整个永昌候府都沉浸在阴郁沉闷的氛围中,那永昌侯夫人日日守在他榻前,侍女小厮都只能万般小心伺候。 而那永昌侯在太医下了最后通知后,只是悲痛而肃然地望了一眼齐轩,便甩袖而去,此后再未踏入他的院子。 值得一提的是,因着齐轩的伤势,程若瑶也被永昌侯夫人放了出来。毕竟她儿已然如此,再也寻不到其他好人家的姑娘,日后也还需要程氏照料。 无人察觉出这是有预谋的行动,唯有听到此消息的王启平惴惴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他上朝时,多名御史骤然对他发难,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被拎到陛下面前。 本就心虚忐忑的王启平立即瘫软在地,耳边御史的弹劾声呼啸着,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完了! 满朝文武一开始也看不清事情的节奏,但既有人弹劾,自然顺坡而下附和彻查工部侍郎王启平。 在陛下宣布将其下狱,交由大理寺查办时,王启年表情苍白而呆滞地抬起头来,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始终未发一言的陆幼卿。 只见她缓缓掀起眼皮暼了一眼他,眸色极深,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唇边一点笑意也无,凛冽而淡漠。 这是报复! 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王家也好,齐轩也罢,皆是因着动了秦珂,才遭到了对方的报复。 他看轻了秦珂的本事,亦小瞧了陆幼卿。 她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想当初他听闻陆幼卿在益州整肃官场时,皆称呼她为‘活阎王’而嗤笑。只觉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女人都是感性且心肠软的。 一直到王家被抄家,诸人皆被关入大理寺监牢等候发落。 看热闹的百姓也只觉大快人心,谁也猜不到这背后的缘由。 外面此时传得沸沸扬扬的,秦珂在府中倒是一派静好。 已经从娘子口中得知此事的秦珂,一开始听闻其中还有那齐轩参与时,倒还惊讶了一瞬。 他自认同那齐轩也就一面之缘,不过便是见面时挑衅了这么两句,他便想出这么恶毒的计谋来算计他。 秦珂合理怀疑他的挑衅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那齐轩见他同娘子生活美满,心生嫉妒。 不过在知晓陆幼卿毫不犹豫地让雷中断了他一条腿后,心情立马飞扬起来。他此时可以万分肯定娘子对那前未婚夫一点情分都没了,不光没情分,怕是还厌恶得紧。 秦珂知道他腿断了以后就派人去打探永昌候府的消息,得知他清醒后,知道腿再也好不了后,脾气越发暴躁,每日对伺候的仆人非打即骂,极为不配合治疗。 而那程若瑶知道他瘸了以后,只每日当着永昌侯府夫人面时,才和颜悦色温婉淑良地伺候他。等她人一走,脸色便瞬间沉下来。 齐轩卧在床上,行动不良,衣食住行皆需要人伺候,即便是出恭,也只能在床上解决,程若瑶万分嫌弃他。 往日里在他面前争宠的侍妾们,也不再愿意往他身边凑。这强大的落差感让齐轩愤怒、悲痛,尤其是他父亲,再也未曾过来看过他。 这意味着什么,齐轩最是清楚! 他不良于行,此后于仕途无缘,他被抛弃了,被永昌侯府放弃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齐轩也愈发自暴自弃,心中对秦珂的嫉恨也更重! 秦珂把齐轩如今每日的惨样当做笑话来看,若是可以的话,他都想亲自去永昌候府瞧瞧他此时落魄可怜的模样。 这日秦珂又听闻王启平被抄家下狱,据说在他府中抄出来的财产不计其数,刚刚听完韩七的汇报,就有下人来禀告有人来访。 韩七自从被罚了月俸,且见识到陆幼卿的手段后,伺候秦珂伺候地越发谨慎用心。他知晓他仅仅只是被罚了俸禄,也是夫人看在郎君的面子上。 不然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苏眠来的时候见秦珂悠哉悠哉地在凉亭下乘凉,逗弄着怀里的月牙,还时不时地低头写些什么。 没好气道:“你这倒好,听闻你这些日子告假,我还以为你身体不适,结果你倒是悠闲的很。” 秦珂看着她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不解道:“这是怎么了?这般大火气?” 苏眠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斟了杯冷饮:“还不是藏书馆的事,这些时日为了准备开张的事,我都好几日没回家了。你这甩手掌柜当的倒是清闲!” “可是这事本来就是你和小公主负责的嘛,我就是出了个主意,这藏书馆也没有我的份。”秦珂还抓着月牙的小胳膊冲着苏眠摆了摆,低头哄道:“来,宝贝,跟姨姨打招呼!” “姨姨好,姨姨吃瓜瓜!”月牙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笑得又甜又乖,还非常有眼力见地将面前的果盘推到苏眠面前。 苏眠一见月牙就立即眉开眼笑起来,丝毫没有对秦珂的不耐烦,还将其抱到了自己怀里。 “好吧,你来找我是什么事?”秦珂摊了摊手。 “小公主想知道开业那日你来不来?” “日子已经定了吗?”秦珂没怎么关注,没想到小公主动作还挺快。 “定的十六那日。我看你也没事干……” 秦珂一本正经地打断了她的话:“谁说我没事干的,我这忙的就是正事好不好?” 苏眠垂眸扫了一眼他面前的东西,无语凝噎:“你的正事就是写话本子?” 第236章 话本 “话本怎么不是正事?”秦珂严肃地反驳道。 苏眠一脸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将其拿过来后略了一遍,面上的表情也开始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问道:“陛下这是打算立后了?” 秦珂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真不愧是能将明德帝耍得团团转的人物,这敏锐度,没得说! 自从明德帝的孝期过去后,便开始有人上书陛下充盈后宫,为江山社稷考虑,需尽早考虑子嗣问题。 看来无论坐在皇位上的是男是女,大臣都会在后宫方面想方设法塞人。 一开始陛下都将类似的折子扔至一边置之不理,可如今这样的折子越来越多。正巧陆幼卿的律法改革已经开始,允许同性婚姻后,她便准备着手纳后的事情。 至于秦珂最近忙的事情,没错,他确实是在写话本。 问题关键在于话本的内容,主要讲的是长公主与富商独女的故事。 长公主爱民如子,足智多谋,在某次领兵打仗时,粮草供应不足,且不幸中了敌军的埋伏。孤身一人杀出重围,却身受重伤晕倒在路旁,正巧遇上了外出巡视商铺的商户之女莫姑娘。 莫家商行家主莫老爷此时身染重疾,命不久矣。他膝下唯有独女莫姑娘,旁系子弟皆对莫家产业虎视眈眈。 莫姑娘救了长公主,长公主知晓莫姑娘的身份后想要借粮,莫姑娘便顺势提出想让其帮助她掌控莫家产业。 于是长公主女扮男装入赘莫家,利用权势帮助莫姑娘彻底掌控了莫家。 却未想到两人在日夜相处的过程中假戏真做,长公主渐渐爱上了温柔体贴的莫姑娘,并约定等她击退敌军后便来找她。 却没想到长公主战胜回朝时却遭到陛下猜忌与忌惮,并为了掣肘她为她赐婚。长公主不愿,并恰巧此时得知她的母后亦是父皇授意毒害,无奈之下走上了一条万分艰险之路。 在此过程中,莫姑娘一直陪在其身边,并倾尽全族之力扶持她。经过多年筹谋,长公主终于登临帝位。 “你写的这般详细,是澜溪同你说的?”苏眠不解,她都不晓得晋阳同顾澜溪之间的渊源,这秦珂是怎么知道的? 按照晋阳的性子,定是不会跟别人说这等私事的。 “这还需要问吗?”秦珂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根据这几年的观察出来的情况,然后合理编就好啦,这也没什么难的。反正故事真真假假的,并不重要,引起的效果才重要。” 他前世上大学的时候无聊看过那么多小说,这小说的套路就这么多,随便拿出来几个要素就够了。 什么先婚后爱,日久生情,上辈恩怨…… “所以你的计划是……”苏眠对于晋阳同顾澜溪的事情还是挺关心的。 秦珂冲着苏眠微微一笑,道:“这不藏书馆马上开门了吗,印刷厂里除了印四书五经,也可以印话本子嘛。这话本的受众群体很广,销量定然可观。” 苏眠再次忍无可忍地白了他一眼,低头亲了亲自顾自玩着手中的玩具的月牙,柔声道:“瞧你爹爹好可恨哦,姨姨来找月牙玩,结果他却扔给我一堆事来做。” “爹爹好,姨姨不要讨厌爹爹。” 一听这话,秦珂又瞬间觉得宝贝女儿还是自己的小棉袄的。 “好,姨姨看在月牙的面子上,不讨厌你爹爹。”苏眠软声细语地哄完月牙后,看向秦珂时又瞬间变成嫌弃的模样:“你是诚心的是吧。” “哎呀,这就是凑巧,即便你今日不来,过两日我写完话本也会寻你的。”秦珂笑意盈盈。 不过苏眠怎么看他那笑容怎么不顺眼。 “除此之外呢?” 秦珂正色道:“若是想传播得更广泛,也可以请说书先生在酒楼和茶馆里说书。到时候再派人引导舆论,猜测话本同陛下之间的关系,逐步引导那莫姑娘正是顾家主,提前有了铺垫,到时候陛下再封后的时候,就更容易接受得多。” 苏眠垂眸沉思了片刻,同意了秦珂的建议,临走前还道:“等你写完后,先行拿过来,等澜溪过目后再印刷吧。” “没问题。” 商量完正事,两人开始聊起了闲篇。 “我听闻你在苏学收养了不少孤儿,还请了先生教她们读书。” 就连盛棠也偶尔过去跟她们一起听学。 苏眠点了点头,月牙抬胳膊想要抱着她时正好蹭到了她的衣领,将她的衣领蹭开了些。 秦珂正好一抬眼,瞥见了她肩膀处的那枚浅淡的青色痕迹。 那种痕迹秦珂太熟悉了,他之前就听说李南乔休班的时候基本差不多住在苏眠那里了,看来这两个人是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可真没想到这么个妖孽的人,居然被南乔给拿下来了。 看起来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我说,你下次让南乔小心一点,这若是被别人看见……” 苏眠顺着秦珂的揶揄的视线也注意到衣领处的异状,急忙拢了拢衣服。对于他的话,一点羞涩的反应都没有,还反过来挑衅道: “怎么?你羡慕啊?” 这话瞬间击中了至今还未能跟娘子同床共枕的秦珂。 苏眠一瞧秦珂吃瘪的表情,噗嗤一笑,托着下巴洋洋得意道:“看来我说对了,怎么?陆幼卿最近不让你上床啊?” 秦珂懒得搭理她。 月牙却摇了摇头,仰头反驳道:“是爹爹吃药药,才自己睡的。” 很好,陆幼卿的那套说辞被月牙记在了心里,并深信不疑。 苏眠唇角的笑容越发灿烂,连眉眼都弯了起来:“是吗,那你爹爹好可怜哦,还要喝药呢。” 嘴上说着可怜,眼中却是幸灾乐祸。 “嗯嗯,”月牙不懂他们大人的弯弯绕绕,用力地点了点头,糯糯道:“药药苦苦,月牙不喜欢。” “月牙乖乖,就不会喝药药了……” 苏眠逗弄了月牙好一会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秦珂估计若不是他在这,她恨不得将月牙拐带走。 第237章 长乐坊 “姝姝,有贵客,嫲嫲让你快些收拾妥当去见课。” 被称为姝姝的女子正对着铜镜涂抹着口脂,她们以色侍人,嫲嫲对于这类物什甚为大方,口脂质地柔滑,色泽涂上去也霎是鲜艳。 听闻有人寻她,她还稍稍诧异了下。 此时刚过午后,长乐坊一般夜间才会有客来访,谁又会在这个时间段来寻她。 不过也容不得她犹豫,嬷嬷既然说了是贵客,那便是她们得罪不了的人,不可怠慢。 换好衣裙后姝姝便拎着裙摆往贵宾房内走,进屋前脸上又挂出了熟悉的、待客的灿烂笑容。 “嫲嫲,我来了。” 令姝姝意外的是,嬷嬷此时正一脸谄媚,卑躬屈膝地候在一旁,而屋中却是个气质出众的女子,对方正悠闲地坐在窗边,身姿优雅,侧目欣赏着窗外的那棵梧桐。 “好了,你先下去吧。”那人看过来,语气淡淡的。 她那八面玲珑,巧舌如簧的嬷嬷也只敢躬身称是,临走路过她的时候还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叮嘱她小心伺候着。 姝姝更为忐忑拘谨,她一贯只擅长伺候男人,可面对女子却束手束脚,往日所学全然无用。 尤其是那位大人气质清雅,那双眸子仿佛能洞悉一切,当她的浅色双眸望向她时,目光深邃而犀利,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 “坐吧。” 她打量了半晌后,才开口道。 若是往常,姝姝会打量着客人的脸色,直接扑倒对方怀里,可那明显不适合这种情景。 而且对方那姿态很明显并不是为寻欢作乐而来,毕竟对方单是论美貌,即便是长乐坊中那几位花魁姐姐怕是也难以比拟。 更遑论气质,对方一个眼神便能使得嬷嬷闭嘴。 这样的人来这种风月场所,难道是为了算账吗?她不曾记得近日惹到了哪个府中的客人啊? 姝姝满腹心事地小心坐在了对方的面前,喏喏开口道:“不知这位客人……” 对方微微一笑,淡声道:“不必忧虑,我来寻你是为了感谢。” 姝姝更为不解。 “前些时日王家设宴,请了长月坊的乐师和舞女去奏乐跳舞,我相公亦在宴请之列,相公回府后曾提起姝姝姑娘,在他困窘时伸出援助之手。” 姝姝瞬间恍然,秦珂那清朗舒阔的面容再次浮现眼前。 “看来姑娘想起来了?”陆幼卿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 姝姝顿觉涩然,她怎么可能忘记?那日秦珂放在她面前的几块碎金还依旧被她好生珍藏着。 她不可否认对秦珂有些若有似无的情愫,但那好感很淡,因为她知晓没有任何可能性。 如今她看着陆幼卿,心中却生不出任何的嫉妒。 那样的男子,总该有这般出众的女子来相配的,他们看起来那么天作之合。 “那日小女子不过是举手之劳。” “虽对姑娘而言仅仅是举手之劳,但于我而言却不是。我素来有恩必报,姝姝姑娘身处长乐坊,若是想赎身,我可帮姑娘解决此事。”陆幼卿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来。 姝姝闻言后怔愣片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还从未想过赎身的事情,她自小长在长月坊,学的也都是跳舞的本事。 赎身于她而言还太过遥远。 况且赎身后以何种手段谋生亦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她一个孤身的柔弱女子,又怎么在这险恶艰难的世道生存? 陆幼卿看出她的纠结和茫然,善解人意道:“若是姝姝姑娘有其他什么想法需求,在我能力范围内,都可以答应姑娘。” “不妨姑娘仔细思考一下,等考虑清楚后再说也可以。” 姝姝再傻也知道这是天大的机缘,其他人想求还求不得。 虽然她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是也能看出对方地位不低,不然嬷嬷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忙起身行了个礼道:“多谢大人。” 陆幼卿微微撩起眼皮,讳莫如深地凝着她:“不必言谢,你帮助了相公,我答应你一件事,这是理所应当的。” 姝姝怔在原地,傻傻地抬起头来,在陆幼卿深邃的眸子中失了神。 她混迹长乐坊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客人,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早就训练出来。 她听出了对方的意思,一个承诺抵一个忙,这是交易。交易结束,她同秦珂再无任何牵连。 即便他们本就没什么关系。 这背后是陆幼卿对秦珂浓郁的占有欲,不允许其他人惦记一丝一毫。 意识到这一点后,姝姝扯出一抹苦笑来,依旧恭恭敬敬地对陆幼卿行礼:“不管怎么说,我当时只是举手之劳,能换大人一个忙,已经是占了很大便宜了。姝姝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既如此,接下来几日,姝姝就好好考虑吧。” 陆幼卿落下这句话后,便起身离去了,连桌面上的那杯茶都丝毫未动过。 姝姝还未回过神来,得到消息后的嬷嬷和几个姐妹便涌了进来,将她围得水泄不通。 “姝姝,对方找你什么事啊?” “是啊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女子到长乐坊来找人……” …… 叽叽喳喳的,最后还是嬷嬷高声喝了一句,才让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 嬷嬷已经将近四十,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却也增添了几分世故与精明。 她伸出带着金戒指的手握住姝姝的手,柔声道:“姝姝啊,你和那位陆大人是怎么回事啊?” “陆大人?” 嬷嬷似乎很是惊讶,道:“你不知道啊?那位是六部尚书陆大人啊,如今满朝文武,她说第一,谁敢说第二啊。” 姝姝惊讶地张了张嘴,她本以为猜测地够厉害,没想到对方比她以为的更加厉害。 “我……我只是那次在王家的宴席上帮了一位大人,却没想到那是陆大人的相公。” “哎呀,”嬷嬷惊喜地拍了下手,“你发达了呀,姝姝,能让陆大人欠你个人情,简直是烧了高香啊。” “是啊,好姐妹,你若是发达你也不要忘了姐妹们啊。” “那陆大人答应你什么了?” 第238章 回房 姝姝简单地将刚刚事说了一遍,众人纷纷用羡慕的眼光盯着她。 一个同她关系很不错的姐姐等人群终于散去后,悄悄叮嘱她,这样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定要好好想清楚。 …… 秦珂当然不知晓自家娘子去了长乐坊,他正忙着同自家宝贝打商量。 “好不好啊,爹爹给宝宝在自己的院子里弄一个游乐场,今晚宝宝帮忙跟娘亲说好话好不好?” 月牙歪着小脑袋,脑袋上的小啾啾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着,胖嘟嘟的粉嫩的手指放在嘴边,不解道:“游乐场是什么?” 秦珂正蹲着身子,此时两人的视线几乎平行,简单地解释道:“游乐场就是用来给月牙玩耍的地方,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月牙不是很喜欢玩秋千吗,爹爹给你设计一个更好更舒服的好不好?” “月牙喜欢坐秋千。” 秦珂循循善诱道:“对啊,里面除了秋千,还有很多更好玩的东西,宝宝想不想要?” 月牙重重地点了点头,小脸软乎乎的,笑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小星星。 “那宝宝今晚应该怎么做?” 月牙歪着头思索片刻后,道:“跟娘亲说,月牙想跟爹爹和娘亲一起睡。” “说的真棒,宝贝!就这么说。”秦珂重重地亲了一口月牙后夸赞道。 路过的陆思静正好瞧见这一幕,不忍直视地侧过了头,眼中俱是笑意。 自从盛家将她的嫁妆还回来,虽然她的嫁妆已不足一半,但是她闲暇之余便重新装修了一下她名下的商铺,开始做新的营生。 有了自己的事业,她如今过得越发充实自信,风姿焕发。 于是陆幼卿夜间的时候,先是秦珂神秘兮兮地敲响房门走了进来。 陆幼卿穿着寝衣坐在床榻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秦珂轻‘咳’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书册,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喏,我写完话本了,特意拿过来给你瞧瞧。” “红妆浓?”陆幼卿看着扉页上的书名,扬了扬眉。 “只是暂时的,若是到时候顾澜溪觉得不合适,可以自己改嘛。” 陆幼卿粗粗大致翻阅了一遍,她当初只是为了让秦珂转移注意力,才提出陛下想要立后,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没想到秦珂还真的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写话本的速度也出乎她意料。 情节设计的很合理,虽然里面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但是这样更适宜普通白丁阅读。 “很不错,明日便送去给澜溪过目吧。” 得了娘子夸奖的秦珂此时正忙着给宝贝女儿使眼色。 接受到爹爹信号的月牙翻了个身,面朝着两人,长而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突然出声道:“娘亲,今晚可不可以让爹爹和月牙一起睡,我想和爹爹娘亲一起睡。” 陆幼卿先是看着笑得灿烂的秦珂眯了眯眼,而后才扭过头揉了揉月牙细软的发丝,回道:“当然可以,那今夜让爹爹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 月牙的尾音拉地又绵又长,任谁听到她这个音调,都会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更何况是十月怀胎,与她血脉相连的陆幼卿。 时隔多日后,秦珂终于再次爬上了陆幼卿地床榻,虽然两人中间夹了小小一只。 陆幼卿其实自秦珂进屋便猜到了他的心思,没想到他还说动了月牙来当说客。 她身上的痕迹也已经消散地差不多了,既然如此,便顺势让他‘计划得逞’。 陆幼卿静静地躺在床上,耳畔传来秦珂轻柔的声音,讲述着一个又一个她从未听闻过的童话故事。 而她的身旁是月牙小小的身体紧紧依偎着她,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和温暖的气息。月牙的小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 她心中涌动着无尽的幸福和安宁,心脏被这两个人填得满满当当,没有丝毫空隙。 事实证明,秦珂讲故事的水平确实比她强不少,没一会,月牙原本还睁得圆圆的眼睛就已经合上,小胸脯的起伏也规矩起来。 显然已经睡得很香了。 “你拿什么让月牙替你说话的?”等确认月牙进入梦乡后,陆幼卿才淡淡开口。 秦珂微微一笑:“我答应她给她在院中建一个游乐场,以后她有朋友的话,就可以邀请朋友去那里玩。” 陆幼卿嗔了她一眼:“你早便着手做此事了,居然拿这个跟月牙做交换,也不怕她知道了说你骗她。” “她才这么大点,不会记得这些的。”秦珂倒是一脸有恃无恐。 他默了一瞬,抬眼异常认真地盯着陆幼卿,保证道:“呐,我保证,以后外出身边不会离了人的。这种无聊的宴席,我也会少去参加的。” 陆幼卿轻轻抬眼,那目光如同晨曦穿透薄雾,带着柔光与暖意,轻声道:“京城局势依旧错综复杂,他们那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阴谋诡计防不胜防……我只是有些后怕。” 她素来坚强,这种剖析内心的话,陆幼卿很少说。 一听这话,秦珂更加愧疚,急忙竖起三只手指保证道:“真的,我保证日后定会万分小心,绝不会给那些人可乘之机。” 陆幼卿拉下他的手指:“好了,就让这事过去吧。” …… 月牙心满意足,如愿以偿地跟着爹爹和娘亲睡在了一起,睡前有娘亲亲亲,还有爹爹讲好听有趣的故事。 结果这样的日子还没过两天,她就又被自家爹爹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当即瘪着嘴气鼓鼓的盯着他。 秦珂看着她奶凶奶凶的小脸,笑道:“月牙长大了,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喏,大人就是要自己睡的。” “爹爹骗人,你也是大人,可你同娘亲一起睡。” “那是因为爹爹和娘亲是夫妻啊,夫妻就要一起睡的。”秦珂估计她现在还不能太了解这样的话,想了想,又道:“那明天爹爹给宝宝做甜甜的零食好不好?” 月牙也知道自己一定要自己睡了,好在她已经习惯了,便只好伸出手指摇了摇秦珂的小拇指,道:“那说好了哦。”